========== 《叶安》 作者：来自远方 　　文案： 　　叶安从没有想过，重生这种事会降临到自己头上。 　　来到大灾后的地球，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活下去，不惜一切地活下去。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异能 励志人生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安 ┃ 配角：萧玧 ┃ 其它：求生 一句话简介：大灾后，叶安荒野求生 立意：坚强奋斗，不屈不挠 ========== 第1章 猎物 　　冷风呼啸，六出纷飞，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本该东升的太阳也不见踪影。 　　一座近两米高的雪堆下，叶安蜷缩起身体，裹紧兽皮制的斗篷，冻得通红的手指一遍遍揩过眼前，擦去结在眉毛和睫毛上的冰晶。 　　在他前方两百米左右，两只篮球大的雪兔正在凶悍撕咬，伴随着战斗升级，殷红的血飞溅开，洒落在雪地上，绽放开大片红梅。 　　“吱——” 　　一只雪兔被咬断前腿，伤口处涌出鲜血，发出凄厉嚎叫。另一只丝毫没有怜悯，乘胜追击，利用满口锋利的獠牙将对手撕扯得鲜血淋漓。 　　受伤的雪兔明显生出退意，奋力挣脱对方的撕咬，在雪地上跃出数米，向被白雪覆盖的丘陵飞奔而去。 　　雪兔逃窜的方向，正好直面叶安藏身的地点。 　　嗅到空气中传来的血腥气，看到猩红着双眼，和记忆中截然不同的动物，叶安非但没有恐惧，反而舔了舔嘴唇，撕掉一片带着血丝的干皮，眼底涌动的尽是兴奋。 　　碎雪飞溅，两只雪兔的速度极快，眨眼冲到叶安近前。 　　在受伤的雪兔被追上，被从身后咬断脊椎的刹那，叶安猛然跃起，顾不上掉落的飞雪，扯掉身上的斗篷，向前方猛扑过去。 　　他不期望一举捕获猎物，就雪兔的战斗力而言，根本不现实。 　　前冲的目的仅为干扰雪兔的视线，趁猎物被惊住的刹那，将斗篷当头罩下，旋即抄起坚硬的冰刀，对着斗篷下的雪兔用力砸下去。 　　一下接着一下，叶安使尽浑身力气。 　　如果不能尽快杀死猎物，待雪兔挣脱斗篷，双方的角色会立即转换，叶安很可能沦为雪兔今天的晚餐。 　　这些变异雪兔十分凶猛，只要是血肉，近乎来者不拒。 　　咔嚓！ 　　冰刀的断裂声和骨头的碎裂声交织在一起，两只雪兔均被叶安砸碎脖颈和颅骨，当场一命呜呼。 　　血腥味弥漫在鼻端，叶安不敢大意，用剩下的半截冰刀连砸数下，确定雪兔已经死透，才缓缓呼出一口气，弯腰拾起斗篷，将收获的猎物包起来。 　　风实在太冷，雪花犹如鹅毛，温热的血涌出后，不到片刻即成冰。 　　叶安没有半点浪费，找回被咬断的兔腿，挖出冻结的血水，一起包在斗篷里，转身朝雪原深处跋涉而去。 　　雪很深，轻易没过膝盖。 　　叶安很冷，也很饿，在这场伏击之前，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仅靠融化的雪水撑一撑肚子。走出一段距离，他的眼前便开始发黑，这是体力濒临极限的征兆。 　　可他不敢停。 　　茫茫的荒原之中，变异兽的数量超出想象，不需要多久，就会有被血腥味吸引的猎食者出现。不想成为他人的腹中餐，必须强迫自己走下去。 　　实在走不动，就用牙齿咬住舌根，尝到血腥味，感受到痛苦，他就能再次迈步。 　　“呼——呼——” 　　粗重的喘息声淹没在风里，身后隐隐传来兽吼，以及雪地车的引擎声。 　　叶安神情大变，脸色瞬间苍白。 　　在荒原上遇到人类，比面对野兽更加恐怖。 　　“快，快点！不想死就快点！” 　　叶安再一次咬住舌根，疼痛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哆嗦。实在没有力气，只能抓出断裂的兔腿，不顾上面的毛发，混着雪渣大口撕咬。 　　兔肉冻得很硬，几乎像在咬石头。 　　叶安十分庆幸自己有一口好牙，用力撕扯，咔嚓咔嚓嚼着，连同碎裂的骨头一同吞下去，哪怕嗓子有被划伤的危险，也没有浪费丁点。 　　兔肉下腹，一股暖意缓缓升起。叶安终于有了精神，抓紧斗篷，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跋涉。 　　值得庆幸的是，雪越下越大，帮助他掩盖踪迹。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之后，叶安终于回到庇护所，将可能到来的危险尽数甩在身后。 　　砰！ 　　生锈的门在身后合拢，狭窄的空间内昏暗一片。 　　风卷着雪敲打在门上，发出恐怖的声响。 　　叶安放下猎物，顺着门板滑坐在地，扯掉缠在头上的兽皮，汗湿的发黏在额角，混杂着血腥味，交织成一股怪异的味道。 　　叶安用力闭上双眼，曲起膝盖，双臂交叠垫着额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耳鼓嗡嗡作响，胸中像拉开风箱。 　　足足过了五分钟，他才勉强恢复过来。红肿的手指耙梳过额发，顾不上断裂的指甲，起身走到木制的矮桌旁，小心擦亮火柴，点燃唯一一盏油灯。 　　火光亮起，溢出豆大的温暖，寒冷都似被驱散几分。 　　叶安用力搓着双手，想到如今的处境，不由得苦笑两声。 　　谁能想到，大学毕业之后，突发奇想的一场背包旅行，竟成了他如今的救命稻草。如果没有那场徒步，没有接触到那些和善的牧民，没有学到这些保命措施，他怕是刚醒过来就要再死一次，根本活不到今天。 　　火光跳跃，一缕缕烟气顺着通风口流淌。 　　叶安栖身的庇护所，实际上是一辆废弃的房车。 　　车头损毁得相当彻底，车内也没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凡是能拆走的都被拆走，连半片玻璃都没留下。 　　奈何除了这辆房车，方圆数十里内，再也没有可供叶安藏身的地方。 　　凡是能遮挡严寒的石洞树洞都被野兽占据，至于人群聚居的村落，叶安试过靠近，却差点丢掉性命。经历过教训，他不只要避开野兽，同样要避开同类。 　　荒原深处是他唯一能栖身的地方，这辆破烂的房车也成了他唯一的家。 　　好在车顶和车身损坏得并不严重，叶安想方设法找来树皮、兽皮等一切能用的东西，耗费数日修修补补，总算为自己建成一处庇护所，勉强够遮风挡雪。 　　双手稍微暖和，叶安活动几下手指，手背和手指上的冻疮又痛又痒，他却不觉难过，反而“享受”着这种难熬。 　　这让他知道自己还活着。 　　又过了一会，手指能够活动自如，叶安踩着桌子爬向车顶，将固定树皮的绳子紧了又紧，确定不会被风掀飞之后，才回身解开斗篷，准备处理今天的猎物。 　　雪兔极其难得，他原本的目标是藏在雪下的地鼠，哪里想到会有这样的好运。 　　兽血已经开始融化，叶安不敢浪费，直接将半融的冰嚼碎，一块块吞进肚子里。 　　兔皮是好东西，可惜叶安手艺不过关，没法完整的剥下来，只能尽量保持完整，刮掉上面的脂肪，用雪搓了搓，暂时放到一边。 　　兔肉十分新鲜，有嚼劲。换成以前，他能一口气说出七八种做法，并且逐一进行尝试。如今他倒是想，奈何条件不允许。只能苦笑一声，架起一个石锅，化出半锅雪水，将兔肉切成块，一股脑丢了进去。 　　别说调料，他现在连盐都没有。 　　若是没有这口石锅，他连热水都喝不上，何况是肉汤。 　　“绿色纯天然食品。”叶安苦中作乐，拿起木勺在锅内搅动。 　　肉汤翻滚，热气氤氲，兔肉泛起诱人的色泽，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叶安咽了一口口水，舀起一勺热汤，吹过两下送进嘴里。哪怕被烫得直吸气，也舍不得吐出来。 　　“嘶，好，好吃！” 　　叶安一边咽下热汤一边吸气，反手抹过嘴角，口中自言自语。 　　他不确定自己这个样子是否正常，但他相信，如果不能给自己一点声音，他早已经在孤独中发疯。 　　兔肉没有加盐，更没任何调料，味道却意外的好。外层的皮十分弹性，脂肪极少，瘦肉一点不柴，仅是十分有嚼劲。 　　叶安抓起一条兔腿，咬住裹着肉汤的外皮，用力撕扯下来，滚烫的肉汁在口中爆开，伴着刺激味蕾的香味，让他顾不得烫，三两口将兔肉吃得干干净净，骨头砸断，吸吮里面的骨髓。 　　吃下大半锅兔肉和肉汤，叶安心满意足地打了饱嗝，随手拾起一块烧黑的木炭，在墙上画出一横。 　　从醒来的那一天开始，他每天都会在墙上留下痕迹。数一数留下的正字，叶安恍然发现，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百七十三天。 　　将剩下的小半锅肉汤放到桌上，叶安起身抻了个懒腰。 　　根据他的经验，现在应该是上午十点到十一点左右，也是一天中雪最小的时候。 　　他没心思外出活动，抖开之前包裹雪兔的斗篷，在火上烤了片刻，暖融融的包裹在身上，呼出一口长气，躺到用木板拼凑的床铺上，再盖上两层兽皮，闭上双眼强迫自己休息。 　　对叶安来说，食物提供的热量弥足珍贵，一丝一毫都不能浪费。 　　他必须抓紧时间休息，准备应对夜间的危险。 　　白天的雪原还算平静，太阳初升的短暂时刻，是他外出活动和寻找食物的最好机会。待到夜晚来临，凶猛的野兽会成群出没，更有猎杀野兽甚至是同类的猎人、 　　夜晚的雪原没有安枕，更不会有美梦，有的尽是凶残和杀戮。 　　叶安想要活命，必须时刻提高警觉，在暗夜中睁大双眼，隐藏好自己的同时，警惕随时可能到来的危险。 　　风呼啸而过，雪原深处，叶安缓缓沉入梦乡，只是眉心紧锁，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在他之前捕获雪兔的地方，一头被赶出族群的老狼正在挖掘积雪。未等它挖出残存在雪下的零星血迹，破风声陡然袭来，一柄锋利的长刀凌空飞过。 　　血色弥漫，老狼甚至来不及发出嚎叫，无头的尸体便倒在雪中，成为满目银白中的唯一暗色。 第2章 活下去 　　狼尸倒在雪地上，伤口流出的血迅速凝固，结成一片暗红色的冰晶，从上空俯瞰，仿佛红焰飞溅而出。 　　雪地车的引擎声由远及近，碎雪飞溅，在风中扬起大片雪雾。 　　距离狼尸不到五米，引擎声戛然而止，缠绕铁链的车轮陷入深雪，停止转动。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从车上一跃而下，寒冷的天气中，头顶竟然冒出一缕缕热气，身上的皮衣敞开，露出健壮的胸膛。 　　壮汉背负一柄重锤，踏过积雪，几步来到狼尸前，抓着前腿提起来，估算一下重量，对站在一旁的黑衣男子竖起大拇指。 　　“头儿，厉害！”壮汉咧嘴道，“追了这家伙五六天，总算是逮住了！” 　　男子抓起一捧碎雪，擦掉刀身上的血痕，光滑如镜的刀面清晰映出一双漆黑的眼。额发垂落半遮剑眉，挺直的鼻梁下，嘴唇全无血色，和肤色一样白得近似透明。 　　“这是一头孤狼。”说话间，男人收刀还鞘，风掀起黑衣下摆，现出一双包裹皮靴的长腿。 　　“孤狼？”大汉嘿嘿笑了两声，大手擦过光头，站起身，顺势将狼尸扛在肩上，几十斤的重量，对他而言近乎鹅毛一般，“孤狼才凶，狼牙和骨头更值钱！看这身皮毛，八成离群前还是头狼王？” 　　“应该。”男人转头看向坍塌的雪堆，除了老狼挖掘的痕迹，还有一处雪窝，虽然已经被大雪覆盖，仍能看出些许痕迹，这是人类的手笔。 　　“头儿？” 　　“没事。”男人收回视线。 　　是与不是，对他无关紧要。 　　这里是雪原深处，在这里活动的人，不会是村落聚居者，更大的可能是“野人”。能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存，算是有些本事，他无意打扰。 　　“D区正悬赏野狼，这头至少能换五袋盐。”壮汉扫开落在头上的雪，对男人道，“头儿，从这里向西有狼群活动的痕迹，最少也有七八匹。不过玫瑰说今晚有大雪，还追不追？” 　　对习惯雪原气候的猎人来说，一场大雪算不上什么，麻烦的是下起来没完没了，在风雪中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且车上的燃料有限，遇上能跑的，估计就要下车步行。 　　“不追了，回去。”男人转身走到雪地车旁，单手撑着车门，纵身跃进车内。黑衣下摆随动作掀起，似展开的黑翼。 　　壮汉吹了声口哨，被冰冷的视线扫过，立刻举起手指在嘴边划过，讪笑两声，不敢再开玩笑，扛着狼尸跳进车内，发动了雪地车。 　　引擎声轰鸣，积雪在车轮下飞溅。 　　被惊动的野兽没有聚集，反而远远避开，待到声音渐远，才有几只小兽从藏身处走出，找到被丢弃的狼头，作势呲了呲牙，各自占据一侧，开始埋头撕咬，将皮毛、骨头和碎肉一起吞下。 　　噍—— 　　唳鸣声忽然响起，庞大的黑影从天而降，小兽当即一哄而散。 　　一只翼展近三米的金雕自高空飞落，锋利的脚爪抓起狼头，旋即振翅飞起，消失在风雪之中。小兽仰头目送金雕飞远，不甘地叫了两声，随后各自散去，开始搜寻藏在雪下的地鼠。 　　雪原深处，叶安蜷缩在床上，眉心深锁，不时发出呓语，显然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他又一次回到大灾发生当日，数不清的火球从天而降，落入海洋，坠入大地。 　　海水沸腾，岩层碎裂。 　　高山崩塌，文明在一夕间毁灭。 　　火光熊熊，刺鼻的烟尘弥漫，温度高得近乎能将人烤焦。 　　街上充斥喇叭声和惊恐的喊叫声，警报声和爆裂声交织，人群惊慌失措，找不到一处安全的地点。 　　此情此景，恍如地狱打开大门，从黑暗的深渊中探出触角，欲将世间所有生命吞噬殆尽。 　　叶安随人群涌出商务楼，踏下阶梯的刹那，数个火球呼啸着砸中楼顶，高楼自顶端崩塌，滚滚烟尘中，破碎的钢筋水泥和玻璃如瀑布流淌，顷刻覆盖来不及逃走的人群。 　　叶安不敢回头，只能不顾一切向前跑。 　　四周都是火焰，耳边尽是绝望和哀嚎。 　　找不到庇护所，找不到能藏身的地方，他眼睁睁看着数座高楼被火焰吞噬，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葬身火海。 　　就在他手足无措，被人群卷着向前跑时，一个巨大的火球轰然砸下，仿佛太阳当空坠落。被火焰吞噬的刹那，叶安能闻到烧焦的味道，却诡异的没有感觉到疼痛…… 　　叶安猛然睁开双眼，望向斑驳的屋顶，胸膛剧烈起伏，面孔和脖颈早被冷汗覆盖。 　　“梦……” 　　静静躺了片刻，叶安坐起身，抓起一片兽皮，用力擦去脸上的汗水，一遍又一遍，直到皮肤被擦得通红，隐隐现出血丝。 　　“不想了，不要再想了。”叶安攥紧兽皮，低喃道。 　　比起在大灾中逝去的生命，他已经足够幸运。重来一次的生命，这是上天的恩赐，无论将要面临什么，他都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叶安起身离开床铺，走到门边，裹紧身上的斗篷，小心推开一条缝。 　　冷风和雪一同灌入屋内，叶安眯起双眼，用身体撑住门，大致估算过时间，迅速关上房门，回到仅余残烬的火炉边，拿起一根木棍拨动几下，很快又有火光跃起。 　　“柴不多了。” 　　这场雪比想象中更大，持续的时间怕会更长。屋内堆积的柴仅够两日，最好提前准备，以防真有雪暴来临。 　　火光跃动，照亮叶安半张面孔。 　　他的模样生得好，完全称得上俊俏。只是长期食不果腹，加上生存环境恶劣，让他瘦得脸颊凹陷，显得双眼愈发的大，更带上一分荒原野兽才有的凶狠。 　　向火炉内加了几根柴，确保火焰不会熄灭，叶安开始做外出的准备。 　　雪大得超出想象，柴火不足是他失策，只能冒险外出。要不然，真遇到雪暴来临，他被堵在屋内，极大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一切准备妥当，叶安走到桌边，也不用木勺，直接抓起石锅中的兔肉送到嘴里。 　　兔肉已经变冷，肉汤更结成薄薄的冰渣，吃到嘴里，味道并不好。 　　叶安却顾不上那么多，三两口吃完兔肉，抹去嘴角和手指上的痕迹，扎紧身上的斗篷，用兽皮裹住头脸，拉开房门，顶着呼啸的冷风，又一次走进茫茫雪原。 　　四周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保护措施，不需要多久双目就会刺痛流泪，严重的话甚至会短暂失明。 　　叶安有经验，早在出门前准备好木炭，仔细涂在眼底。 　　距离庇护所不远有一片松木林，林中植被多在大灾后变异，以其坚硬程度，没有合适的工具，叶安连手腕粗细的小树都休想砍倒一棵。 　　几次徒劳无功，平白浪费力气，叶安学得聪明，不再试图伐木，转而寻找藏在雪下的枯枝。运气好的话，还能遇到利用枯枝干草筑巢的野禽和小兽。 　　只是在搜寻过程中，叶安必须加倍小心。 　　正如变异雪兔，生活在林间的变异松鼠同样喜欢吃肉。 　　亲眼目睹几只松鼠合力捕到一只短尾猴，当场分食的场景，叶安清醒意识到，在这片近乎蛮荒的土地上，自己大概位于食物链底层，而且是轻易无法翻身那种。 　　走到林边，叶安不敢深入，警惕地打量四周，确定没有松鼠活动的踪迹，当即弯腰开挖。 　　在他忙碌时，一个棕黄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穿过雪地，停在一棵松木后，猩红的双眼盯着不远处的目标，尖嘴张开，现出锋利的獠牙，以及从嘴角淌下的涎液。 　　腥风从身后袭来，叶安察觉到危险，本能就地翻滚，躲开致命一击。 　　等他抓着石块从地上站起，定睛看去，才发现攻击自己的是只身长超过一米，尾巴被咬断，背上犹带着伤口的豺。 第3章 危机 　　受伤的豺来势汹汹，分明是将叶安视作最容易得手的猎物。 　　叶安背靠一棵松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心提到嗓子眼，手中的石头越攥越紧。他知道变异野兽有多凶，也看到豺瘪瘪的肚子。 　　他想活命，对面的野兽也是一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任何退路。 　　雪依然在下，纷纷扬扬从天空坠落，连成大片白色的幕布，遮挡叶安的视线。 　　在他拂开眼前的冰晶时，豺发现机会，四足踏过雪地，仅留下浅浅的痕迹，恍如离弦的箭一般猛扑上来。 　　腥风迎面袭来，能闻到涎液的恶臭和从豺身上散发的血腥气。 　　叶安在雪地上翻滚，尽一切可能闪躲，仍是被咬穿斗篷。锋利的牙齿距离他的喉咙不到两寸，险险被他用胳膊抵住。 　　鲜红的血洒落在脸上，剧烈的疼痛从前臂传来。 　　叶安能听到皮肉撕裂开，骨头被摩擦的声音。 　　豺死死咬住叶安的胳膊，试图将他的整条手臂扯掉。叶安无法挣脱，索性抓住豺背后的伤口，手指用力撕扯，像是野兽的利爪一般深深扎了进去。 　　疼痛让豺发出哀嚎，松开了叶安的胳膊。 　　叶安无视伤口的剧痛，手指用力将豺的伤口撕得更大，同时张开嘴，咬向豺的脖子。 　　豺的哀嚎声传出很远。 　　它至死也不会明白，看起来弱小的猎物，为何会如此凶狠。上一刻就将成为自己口中的肉，下一刻却成功反杀，摇身一变化为猎手。 　　豺的叫声惊动林间，头顶传来簌簌声响，有结成块的积雪滑落，在雪地中摔得四分五裂。 　　叶安没有松口，他知道有变异兽出现，可他没有第二个选择。不杀死这头豺，他注定会死，而且会死得相当难看。 　　打定主意，叶安不断用力，哪怕下巴生疼，哪怕牙根变得麻木，他始终没有松开。 　　一人一兽在雪地中撕咬翻滚，大群松鼠在枝头聚集，俯视林间发生的一幕，大尾巴竖起，口中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仍能看到残存在獠牙间的碎肉。 　　豺之前受了伤，加上叶安找准它的弱点，随着大量失血，力量越来越弱，终于无力撕咬，被叶安制服。 　　豺陷入积雪中，胸腔还在起伏，却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叶安抬起头，半张脸已经被血覆盖。 　　抓住豺血肉模糊的脖颈，他没有片刻犹豫，抄起手边能抓到的石头、雪块和冰，用力砸在豺的头上。 　　豺又一次发出哀嚎，叫声不同之前，显得十分虚弱。 　　叶安没有停手，拼着所有力气，终于砸碎豺的头，让它彻底断气。 　　或许是他的凶狠，也或许是其他原因，聚集的松鼠并没有动作，貌似没有将他当做猎物。 　　叶安站起身，抓着石块看向树冠，很快做出决定，单臂提起豺的尸体，用力丢到树下，旋即退后数步。 　　树上传来密集的叫声，相当刺耳。 　　没过多久，一只全身火红，耳尖长有长毛的松鼠顺着树干爬下，嗅了嗅豺的尸体，又看向叶安，脑袋歪了两下，确定他没有威胁，向同伴发出讯号。 　　更多的松鼠从树上爬下，在雪地中将豺分开，每只都能分到一块，咬在嘴里爬向树顶。 　　不过是眨眼的时间，豺的尸体便消失无踪，连块骨头都没留下。地面只余一滩暗红色的血，以及少许棕黄的毛。 　　趁松鼠分食，叶安抓紧捡拾树枝和干草，用绳子捆扎起来，全部背在身后。 　　松鼠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他仍是不敢放松警惕，找到足够的柴火，一边小心打量四周，一边寻找脱身的方向。 　　树上的松鼠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叶安心头一凛，以为对方是要攻击自己，不由得暗暗叫苦。 　　出乎预料的是，松鼠没有攻击他，反而丢来五六个拳头大的松塔。 　　看看滚落在脚边的松塔，再看看树上的松鼠，叶安突然有种荒诞的感觉。 　　这是感谢，还是交换？ 　　可能吗？ 　　可事实就在眼前，容不得他不相信。 　　不敢拒绝松鼠的“好意”，叶安小心观察树顶，弯腰捡起松塔，一枚枚塞到怀里。随后缓慢后退，直至退出安全距离，确定松鼠没有追来，转身以最快的速度向庇护所奔去。 　　风刮在脸上，将豺的血同冷汗凝固在一起。 　　叶安没时间也没心思处理，只想快点返回庇护所，毕竟天色不早，黑夜即将来临。 　　终于，在太阳西沉，天光即将消失之前，叶安回到庇护所，推开门，先将树枝和干草放好，自己回身掩盖足迹和气息，确定一切妥当，才回到屋内，将房门关紧，用石头抵住。 　　“呼——” 　　叶安扯掉包裹在头上的兽皮，除掉半边外套，仔细清理过伤口，没有药品，只能就这样包扎起来。随后走到火炉旁，处理脸上的血和冰块。 　　血水冻住的时间太久，揭开时火辣辣地痛。不用看，叶安就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 　　“总好过没命。” 　　叶安用手戳了戳脸颊，马上一阵呲牙咧嘴。想到被松鼠分食的豺，既有庆幸也有肉疼。比起雪兔，豺的体型更大，哪怕瘦得皮包骨，也能煮一锅肉汤，还有骨髓。 　　“算了，没有这份运气。” 　　手臂的伤很痛，却不影响叶安的行动。在此之前，他曾伤得更重，几乎丢掉半条命，还不是活了下来。 　　柴火的问题解决，剩下的就是食物。 　　手上还有一只雪兔，炖煮成汤，省着点吃，能让他维持两到三天。运气好没有发生雪暴，还能出去捕捉地鼠。 　　“对了！” 　　叶安想起带回来的松塔，当即兴致勃勃摆到桌上。 　　“能有松子吧？”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安面对的始终是冷风和飞雪，将近半年都是寒冬，丝毫没有春暖花开的迹象。这样的气候条件，蔬菜水果对他来说根本是天方夜谭。 　　手里的几个松塔，是变异兽之外，他唯一接触到的食物种类。 　　“不知道能不能吃？” 　　叶安找来一根尖锐的树枝，成功挖出二十多颗松子，放在火炉边烤。 　　觉得时间差不多，叶安拨拉出两颗，用石头砸开，就外形和色泽来看，除开个头大了点，和他记忆中的松子没有任何区别。 　　试着咬下半颗，口感也十分类似，就是味道…… 　　尝到松子的味道，叶安愣住了。 　　不是熟悉的坚果香，而是带着一丝丝咸味！ 　　夜色中，在叶安杀死豺的松林边，三辆雪地车呼啸而来。 　　车前的灯光驱散黑暗，在雪地中漫射开，映衬雪光，将前方照得亮如白昼。 　　三辆车先后停住，从车上跳下一名身材中等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皮衣，手腕缠绕两条锁链，链子末端牵引两条猎犬，健壮的四肢，竖起的尖耳，锋利的獠牙，无一不昭示着凶悍。 　　“去！” 　　男人放开链锁，两条猎犬飞蹿而出，很快锁定豺被分食的地点。 　　犬吠声在林中响起，车上又下来两个男人，手持铁锹挖开积雪，找到被冻实的血块。 　　男人查看过后，转身走向第二辆雪地车。 　　车门打开，走出一名身材娇小，手持皮鞭的少女。少女一张圆脸，琼鼻小口，圆溜溜的杏眼，样子十分可爱。与这份可爱不相称的，是她脸上的高傲，以及听到男子回报后，分毫不做掩饰的怒意。 　　“废物！” 　　伴着叱喝声，是迎面飞来的鞭子。 　　男子不敢闪躲，站在雪地上一动不动，低头应是。 　　“是，千佳小姐，是属下无能！” 　　千佳单手握住皮鞭，阴沉道：“放猎犬，我不信找不到第二只豺！” 　　“是，一定找到！”男人应声，吹响口哨，向猎犬下达命令。 　　一名女子走到千佳身边，劝说道：“小姐，夜晚的雪原很危险，能否……” 　　“闭嘴！”千佳挥手就是一鞭，在女子脸上留下一道清晰血痕，“明芳，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别以为杀死两只变异兽就能得意，你不过是我大哥从雪原捡到的一条野狗。狗就该有狗的样子，明白吗？” 　　明芳低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底却带着狠厉。 　　“说话，说啊！”千佳一下下挥着鞭子，抽打在女人身上，笑容肆意恶毒，“趴下，学狗的样子叫两声。” 　　女子咬住嘴唇，几乎控制不住愤怒。 　　就在这时，猎犬发出明确讯号，男人立刻向千佳禀报：“千佳小姐，有发现！” 　　“好，追上去！”撇开女子，千佳回到雪地车。 　　在她转身之后，女子才缓缓抬起头。站在背光处，夜色遮住她遍布伤痕的脸，却遮不住她眼底的凶狠，恍如一头被杀意笼罩的狼。 　　房车内，叶安砸开所有松塔，收集起全部松仁，这是迄今为止，他得到的唯一能替代盐的东西。 　　未等惊喜散去，房车外忽然传来一阵犬吠，紧接着是引擎的轰鸣。 　　叶安悚然一惊，抄起一根坚硬锋利的树枝，迅速来到门边，小心推开一道缝隙。 　　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两只黑色的猎犬在前开路，猎犬之后是三辆雪地车，正向他的庇护所直扑过来！ 第4章 雪夜 　　叶安第一次感谢暴雪。 　　雪整日整夜地下，房车顶部被覆盖，车门前也被堵住。加上他当初材料不足，仅修补车厢，车头仍是破破烂烂，从外部看，根本想不到里面有人。 　　犬吠声和引擎声越来越近，叶安迅速熄灭火炉，在门前抵住两块石头，紧紧攥住防身的树枝，靠在门后一动也不动。 　　透过金属间的缝隙，他紧张地望向门外，尽量放低呼吸，不发出任何声响，期望来人仅是路过，不会发现自己。 　　在这样的雪夜行动，顶风冒雪进入雪原深处，最大的可能是猎人。 　　有过险些丧命的经历，叶安根本不想同对方照面。但他也知道，眼前这种情况，选择权不在自己。唯一能保命的机会就是对方另有目标，不会中途停住，更不会留意到这个简陋的庇护所。 　　猎犬奔至房车附近，像是失去线索，开始四处打转，发出狂暴的叫声。 　　“阿胜，下去看看。”千佳坐在车里，本就心情不佳，见猎犬这种表现，不满和暴躁油然而生，心头仿佛燃起一把火，让她想杀人。 　　阿胜不敢违背，尽管风雪极大，又是深夜时分，离开雪地车意味着失去防护，他还是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厚实的皮衣抵挡住寒风，露在皮衣外的脸和手却在瞬间冻得发青。 　　“停，回来！” 　　阿胜将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响亮的哨音，试图让猎犬平静下来。 　　惯常使用的办法却在这一刻失效，猎犬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叫得更厉害。这让他脸色更青，嘴里怒骂一声，甩出手中的锁链，精准套住猎犬的脖子，准备将它们硬拽回来。 　　车门再次开启，一个和他个子差不多，身形更加健壮的男人走下来，嘲讽道：“行不行，误了千佳小姐的事，你吃罪得起吗？” 　　“闭嘴！”阿胜怒喝一声，双臂用力，胳膊上鼓起隆隆肌肉，脖颈暴起青筋，硬是将两头猎犬拽到身边。 　　见到这一幕，男人不甘地撇了撇嘴，到底没有继续挑衅。 　　猎犬被阿胜制服，不再原地打转，阿胜站在飞雪中，举目眺望四周。 　　松林，雪堆，废弃的房车尽收眼底。 　　房车内，叶安心如擂鼓，耳畔嗡嗡作响，他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听到因紧张变得粗重的呼吸。 　　终于，阿胜收回目光，似乎没有发现房车中有人。 　　雪原上有许多报废的车辆，还有不少坍塌的建筑，都被白雪覆盖，连回收利用的价值都没有。这辆破破烂烂的房车自然也不会让他另眼相看。 　　“千佳小姐，风雪太大，猎犬找不到线索。”阿胜回到车旁，向千佳如实禀报，“这样的雪夜狼群会大群出没，为安全考量，属下请……” 　　没等他把话说完，就被千佳粗暴打断。 　　“有狼？很好！”千佳脸上浮现兴奋的笑容，“阿胜，让猎犬搜寻狼群！” 　　阿胜脸色骤变。 　　这样的夜晚搜寻狼群，若是遇到大型种群，凭他们几个人很难安全脱身。 　　“千佳小姐……” 　　“不要让我说第二次！”千佳厉声道，“你敢违抗我的命令，等回到城里，我会让大哥把你撕成碎片，喂给你养的猎狗！” 　　“是！”阿胜不敢再说，低下头，攥紧锁链的手背鼓起青筋，足见他有多么愤怒。 　　“走。” 　　千佳下达命令，队伍本该继续前行。之前跟着阿胜下车的男人却向千佳禀报，那辆废弃的房车貌似有些不对。 　　“猎犬是在那附近变得狂躁，说不定里面藏着变异兽。” 　　千佳本来不以为然，不打算浪费时间，男人却说抓到落单变异兽，可以用血肉吸引狼群，省去寻找的麻烦，成功引起她的兴趣。 　　“德男，你和阿胜一起过去。”千佳命令道。 　　男人脸上闪过愕然。 　　他的确想讨好千佳，却没想到事情会落到自己头上。 　　阿胜冷笑一声，抄起一把锋利的铁锹，松开猎犬的锁链。黑色的猎犬遵从命令，闪电一般冲向房车。 　　看到冲来的猎犬，叶安知道幸运没有眷顾自己。但他没法逃，只能拼命抵住门，哪怕心中清楚这是徒劳无功。 　　“真有东西！” 　　德男跟在阿胜身后，挖开门前的积雪，抬脚猛踹过去。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堪比一头棕熊。踹不开就用身体撞，几次之后，生生将门撞得变形。 　　随着门板内陷，猎犬嗅到气味，叫得愈发厉害。 　　终于，伴着一声轰鸣，金属门被撞开，门后的叶安和抵门的石头一起倒飞出去。 　　看到门内的情形，阿胜二话不说，命令猎犬上前撕咬，同时挥出绳索，套野兽一般套住叶安的脖子，将他从门内拖了出去。 　　叶安被猎犬咬住小腿，手臂又有伤，根本不是两个强壮男人的对手。在被拖出房车时，伤口崩裂，在雪地中留下一道清晰的血痕。 　　“又是条野狗。” 　　看到被拖到面前的叶安，千佳面带嫌恶，抬脚踩住叶安的头，不断施力，迫使他的口鼻陷入积雪，近乎无法呼吸。 　　“野狗也有用。”德男讨好道。 　　毕竟野狼不会分辨是人还是野兽，只要是血肉，都会引起它们的兴趣。 　　“也好，就用他代替变异兽。德男，砍掉他的手脚，用绳子绑在车后。” 　　“是！” 　　德男抄起铁锹，将锋利的边缘对准叶安的手肘。动作驾轻就熟，显然没少做类似的事。 　　雪地车旁，看到即将被砍断手臂的叶安，明芳狠狠咬住下唇。 　　尽管看不清叶安的长相，她仍能确定这个人的年纪不大。这让她想起自己的弟弟，曾经相依为命，最终却死于非命的唯一亲人。 　　叶安不会坐以待毙。 　　他知道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但就算是死，也不能死得窝囊，总要拉一个垫背！ 　　铁锹落下的瞬间，拼着被猎犬撕掉一块肉，叶安挣脱开双腿，翻身避开，使得德男的动作落空。趁对方来不及反应，叶安抡起抓在手里的石块，凶狠砸断对方的小腿。 　　“啊！”德男痛苦大叫，弯腰的同时，被叶安夺走铁锹，顺势上划，当场切开他的喉咙。 　　温热的血喷溅而出，德男捂住脖子，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咳咳声，伸手要抓叶安，被他又补一锹，气绝倒在地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阿胜和其他男人反应过来，一起扑上来想要制住叶安。 　　任凭刀锋划过后背，拳头落在身上，叶安赤红着双眼，挥起铁锹猛砍向距离不远的千佳。 　　“住手！”阿胜惊慌大吼，举起铁锹就要削断叶安的双手。 　　千钧一发之际，明芳突然冲上前，锋利的匕首从袖中滑出，挟劲风挥出，精准划开两个男人的脖子。 　　这次随千佳出来的共有六人，德男在叶安手中殒命，两人死在明芳手里，眨眼间，千佳身边只剩下阿胜和米尔森两人。 　　“明芳，你敢背叛我！” 　　叶安被阿胜阻拦，千佳避开致命一击，丢开手中的皮鞭，抽出佩在腰间的匕首，凶狠道：“我要撕碎你喂给野狗！” 　　听到千佳的话，明芳的神情瞬间狰狞，不顾一切冲向千佳，愤怒道：“是你杀了我的弟弟！就因为他不肯做你的狗，你就砍断他的手脚，将他活活喂给野兽！我要让你也尝尝这个滋味，我要你死！” 　　明芳不顾一切，任凭米尔森的重拳击在身上，强咽下喉间涌出的腥甜，双手交叉砍断对方的脖子。越过米尔森的尸体，如狼一般扑向目标。 　　千佳没有闪躲，反持匕首，架住明芳的刀锋。 　　叶安挥舞铁锹逼退阿胜，转身向松林的方向跑去。 　　阿胜命令猎犬去追，转身扑向明芳，意图救出千佳。 　　“去抓那只野狗！”千佳凶狠道，“撕碎他！我自己能解决这个贱人！” 　　确定千佳暂时不会有危险，阿胜领命而去，在松林边追上叶安。 　　彼时，叶安正切断猎犬的喉咙，将它们扔到树下。 　　见到这一幕，阿胜怒不可遏，叶安则转过身，脸上现出奇怪的笑，在鲜血的映衬下显得诡异可怖。 　　猎犬的血腥味在风中飘散，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点点幽绿的光出现在树冠之间，锁定树下的猎犬，尖锐的叫声在风中响起，连成一片。 　　阿胜瞪大双眼，看到大量变异松鼠沿着树干爬下，很快分食掉死去的猎犬。其后奔向叶安，却在一只红松鼠的叫声中如潮水分开，绕过他的腿边，直扑自己而来。 　　“怪物，变异者！”阿胜惊恐大叫，拼命后退，转身想跑。 　　红松鼠再次发出叫声，群体速度加快，对阿胜展开围捕，如洪水般将他吞噬。 　　雪地车旁，明芳和千佳陷入僵持。 　　千佳的身手不及明芳，后者却在之前受伤，两人战得势均力敌，脸上、脖颈和肩膀都留下一道道刀口。 　　雪地中传来声响。 　　以为是阿胜归来，千佳笑容凶狠，正准备开口，看清来的是谁，表情骤生变化。 　　叶安迎面走来，近前时速度加快，举起手中的铁锹，砍中千佳的右肩。在对方惨叫的同时，一脚揣在对方的膝盖，使她跪倒在雪地中。 　　在叶安之后，松鼠循着血腥气淹没倒在地上的几个男人，随后向千佳和明芳包围过来。 　　叶安一击得手，即以最快的速度远离雪地车。 　　明芳犹豫两秒，跟在他的身后，独留千佳跪在雪地中，面对涌来的松鼠大声怒骂、哀求，却是毫无用处。她用手臂向前爬，却根本及不上松鼠扑来的速度，很快被淹没吞噬，再无半点声息。 　　血腥味被风吹散，松鼠退去时，雪地车旁连块骨头都没留下。 　　叶安转过身，握紧铁锹，警惕追在身后的女人。 　　看出他的戒备，明芳停住脚步，正准备开口，暗红色的血忽然涌出，止都止不住。在刚才的战斗中，她被重拳击中腹部和胸口，强撑到现在，终于再也坚持不住，虚软地倒在地上。 第5章 保护 　　明芳伤得极重，胸腹部连续遭受米尔森的重拳，内脏近乎被震碎，加上失血过多，能支撑到现在，全靠对千佳的恨意。如今大仇得报，她再也坚持不住。 　　叶安审视倒在地上的女人，她之前帮过他，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相当于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她出手，自己完全不是几个男人的对手，恐怕早已经死了。 　　“咳咳……” 　　明芳不停咳嗽，鲜血大口涌出，很快将身前的积雪染红一片。 　　叶安终于动了，挥手将铁锹插到雪地上，他几步来到明芳跟前，弯腰将她扛了起来。 　　“你做什么？”明芳愕然出声，身体瞬间紧绷。 　　“你伤得太重，继续留在雪地里会冻死。”叶安稳住身体，抓起铁锹。他同样受伤不轻，只是比起明芳，至少还能行动，如今扛着一个人，铁锹倒是成了拐杖。 　　“别想太多，我不是畜生，不会对你做什么。” 　　听懂叶安话中的含义，明芳不由得苦笑。 　　这样的世道，人和野兽的界限都变得模糊。真做了畜生，说不定还能活得自在些。她的弟弟想做人，不想做千佳的狗，结果死于非命。 　　叶安走到雪地车旁，短短一段路，近乎让他耗尽体力，将明芳放下来，靠在车前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松鼠已经退回林间，千佳等人死去的地方，除了凝固的血迹和一些碎布，什么都没有留下。 　　叶安见过雪地车，却没有近距离接触过，摸索一阵，在明芳的指引下打开车门，把她放了进去。 　　雪地车底盘很高，车轮缠绕铁链，都是为应对严酷的的天气和大雪。车内空间不算大，安置两个人却绰绰有余。 　　这种雪地车专为猎人设计，在深入雪原时，既能做交通工具也能做临时庇护所。但要保持车内温度，需要耗费相当燃料，否则照样能将人活活冻死。 　　明芳单手捂住嘴，血从指缝淌出，咳嗽压都压不住。 　　叶安挖起一团雪，用手捂化，递到她的嘴边。 　　他现在不能生火，变异兽不惧怕火焰，夜晚的火光会吸引它们的注意，暴露自己的位置。刚刚经历过生死搏斗，能站着活动已经是奇迹，遇上觅食的野兽，他们两人休想活命。 　　看到叶安的举动，明芳愣住了。 　　在雪原流浪时，她和弟弟相依为命。她被变异兽咬伤，无法外出捕猎，弟弟就是这样捧着包裹血迹的冰块，用自己的体温融化，送到她的嘴里，让她能活下来。 　　“怎么？”见她迟迟不动，叶安发出疑问。 　　“没有。”明芳没法动作太大，喝得太急会呛到，索性用舌头去舔。水中混合血腥味，滑下她的喉咙，冰凉，却让她感受到温暖，自弟弟死后变得冰冷的心似乎也在这一刻生出暖意。 　　看着一身鲜血，和自己同样狼狈的叶安，明芳做出决定。 　　她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这样的伤，即使在城内也只有等死。可她还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死在现下。 　　雪水压制住喉咙间的痒意，明芳挣扎着半坐起身，从座椅下抓出一只兽皮袋。 　　袋子里装有五支针剂，每支仅有拇指长。灰色的药水在针管里流动，隐现一条条涌动的红线，仿佛是活物，在扭曲中展现出灰暗和不祥。 　　明芳一次取出两支，咬掉上面的金属帽，直接扎在自己上臂。 　　随着药液流入体内，疼痛开始缓解，失血的状况也得到改善。只是她心中清楚，这些都是假象。 　　这种针剂属于违禁品，专为亡命之徒追捧。它能让人在濒临死亡的情况下恢复体力，甚至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但只有极短的时间。等到药效过去，使用者会面临更大的痛苦，死得更加煎熬。 　　叶安不知晓这些，他只是本能的觉得针剂不对。 　　明芳无意为他解释，迅速打入五支针剂，将针管丢到一边，放下衣袖时，能清晰感到有东西在皮下窜动，在这些红色的寄生虫抵达心脏和大脑时，她的死亡就将来临。 　　在那之前，她还有时间。 　　“和我来。” 　　体力恢复之后，明芳走下雪地车，利用从车内翻出的钥匙，打开三只后备箱。 　　整个过程中，她没有询问叶安的姓名，也不打算告诉他自己叫什么，她要充分利用剩下来的时间，不能浪费一分一秒。 　　后备箱开启，里面塞满捆扎结实的肉干，厚实的毛毯，闪烁寒光的铁锹和短刀。明芳搬出两捆毛毯，示意叶安裹在身上，继续弯腰在车内翻找，很快提出几盒火柴，两只铁皮盒和三只布包。 　　铁皮盒里是伤药，不是明芳用的那种，而是真正能治疗伤痛防止感染的药物。布包里是盐，在各区都能做货币使用。 　　除此之外，她还提出两桶燃料，告诉叶安，里面是经过提炼的异兽油脂，可供一辆车用上数日。 　　“来，我教你开车。” 　　明芳没有解释，只是抓紧时间做她能做的一切。 　　叶安依照明芳的指引坐上驾驶座，熟悉油门、刹车、换挡和方向盘，有上一世的经验，很快就能上手。 　　明芳示意他熄灭引擎，单臂搭在车顶，面孔映在透明的车窗上，在雪夜中显得模糊，却平添几分柔和。 　　“车上的食物和毯子都归你，还有盐和止痛药。今年的雪季很长，总有结束的时候，这里会变成一片汪洋，最好提前离开。” 　　不在乎叶安作何想，明芳不停说着，说出她知道的以及此刻能想到的一切。然而药剂开始反噬，她的身体逐渐发热，眼底泛起红血丝，狂暴的情绪近乎抑制不住。 　　“躲开有黑色图案的雪地车，那是猎人城的标志。那里都是亡命徒，首领姓萧，C区和D区的城主都惧他三分。” 　　明芳用力咬牙，借疼痛维持住清醒，继续道：“车上的红色标记代表千城，城主是千武，是千佳的亲哥哥。刮掉车上的标志，带上能带走的一切，马上走！” 　　“我走了，你怎么办？”叶安推开车门，抓起一捧雪送到嘴边咬着，既为滋润干渴的喉咙，也为缓解嘴角的肿痛。 　　“我会去另一个聚居点。”明芳按住叶安的手，将两片止痛药放到他手里，“这种药能止痛消炎，一次吃半颗。” 　　叶安收起药片，没有立即吃。 　　“我曾经也是流浪者，和我的弟弟相依为命。被带进千城，以为能过上好日子。结果……”明芳嘲讽地笑着，笑容很冷，“我弟弟死在千佳手里，我一直想报仇，如今得偿所愿。千武只有一个妹妹，他不会放过杀死他妹妹的人。” 　　“我要去西边的聚居点，那里的首领和千武有仇，早就想招揽我。我只要取得对方的信任，千武也不能奈我何。” 　　明芳一边说一边站直身体，将颤抖的手藏在身后，尽量做到若无其事。 　　“不管怎么说，咱俩也是过命的交情。”明芳故作轻松道，“等你伤养好，不想继续流浪，就向西走。” 　　黑夜中，明芳坐上雪地车，发动引擎。她没有和叶安说再见，也没说有缘重逢，仅是从车窗探出手臂，随意挥舞两下。 　　叶安站在原地，目送雪地车消失在黑暗中，心中滋味难言。 　　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这是唯一来自同类的善意。 　　有兽吼声在暗夜中传来，叶安不敢迟疑，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房车，取出能用的一切，一股脑装到雪地车上。 　　一切准备妥当，叶安裹着毛毯靠在驾驶座上，几经斟酌，最终做出决定，发动引擎，朝松鼠所在的松林疾驰而去。 　　明芳驾驶雪地车离开荒原，一路开向千城。 　　反噬越来越强烈，她的双眼变得血红一片，血丝从鼻孔和耳畔流出，脖颈和额头暴起青筋，喉咙里发出咳咳声响，狂躁的情绪近乎淹没理智，让她极难保持清醒。 　　距离千城尚有数十里，她遇上外出狩猎的车队。 　　车队的领队是千雄，千武最信任的副手。在明芳认出他的同时，也看清对面驾驶室中的面孔。 　　千佳出城的事情他知道，明芳在队伍中的事他也知道。如今明芳回来，千佳在哪里？同行的阿胜几人又在哪里？ 　　“明芳，停车！千佳小姐在哪里？“ 　　听到千雄的话，明芳笑容狰狞，口中涌出鲜血，根本不去擦，无视对方让她停车的手势，猛踩油门向前撞了过去。 　　“停车，快停下，你疯了吗？！” 　　距离越来越近，雪地车开始失控，明芳松开方向盘，猛然掀开车顶，对前方大叫道：“死了，他们都死了！” 　　“什么？！” 　　“回去告诉千武，我杀了千佳！她杀了我的弟弟，这是报应！” 　　在男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雪地车剧烈撞击，车头凹陷，爆起大片火花。 　　爆炸声震耳欲聋，火光肆虐，黑烟滚滚。 　　千雄等人狼狈跳车，滚落在雪地中，明芳在火中大笑，肆意而癫狂。 　　“我杀了千佳，杀了她！告诉千武，我在地狱等他！” 　　又是一阵剧烈的爆炸声，火舌飞窜。 　　明芳展开双臂，任由火焰席卷全身，笑着闭上双眼。在被烈焰吞噬之时，她依稀看到弟弟提着新捕到的小兽，兴奋向她跑来。 　　她无法保护弟弟，但她能保护那个让她感受到暖意的青年。 　　愿你能活下去，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更好的活下去。 　　松林边，叶安停下雪地车，看到从树冠间探头的松鼠，将手中的肉干放到树下，随后回到车上，开始静心等待。 　　在等待的过程中，旭日东升，叶安掀开车顶，迎接难得的阳光。 　　冬日的阳光并未带来温暖，雪虽然停了，风却变得更冷。光芒照亮地平线的同时，天空中仿佛染上一片血红。 第6章 决定 　　雪地车飞速驶过，掀起大片冰渣和碎雪。 　　车身留有火焚痕迹，挡风玻璃也在爆炸中被震碎，车队多人被火焰波及，不得不放弃狩猎计划返回城内，更带回千佳身死的消息。 　　车队通过城门，守门人根本不敢阻拦，反而点头哈腰，满脸谄媚。待到车队进到城内，面对出入的长队，立刻又是另外一副嘴脸。 　　“排队，猎物全部上交，拿着木牌去城北领口粮！” 　　“谁敢不交私藏，剥夺城民身份，立刻押去斗兽场！” 　　“你们这群废物，杂碎，不是城主怜悯，早就进了变异兽的肚子！” 　　“排队！” 　　伴着守门人的吼声和鞭子破风声，城门前排起两列长队，裹着兽皮的人群按规矩上交猎物，遇到没有收获的，立刻会被抓到一边。 　　哀求怒骂哭喊全都没用，等待他们的不是斗兽场的兽笼，就是无穷无尽的苦力，直至生命终结。 　　一个半大的少年被拽出队伍，他的母亲扑上来，被一脚踹翻在地。 　　少年怀中藏着两只地鼠幼崽，仅有婴儿巴掌大，还没有睁眼，在即将通过城门时发出叫声，被守门人察觉。 　　这是他为生病的弟弟留下的。 　　守门人搜出地鼠，一脚将少年踹倒在地，坚硬的鞋底踩在少年脸颊，狠狠摩擦数下，随即挥舞皮鞭，一下接一下狠抽在少年身上，直至血涌出少年的口鼻，身下的积雪都被染红。 　　“带去斗兽场！至于那个女人，一起送去城西。” 　　几个形容猥琐的男人一拥而上，将少年和母亲分开。 　　人群看着这一切，表情麻木，没有一人开口，更没人出手救助。他们眼睁睁看着少年和母亲被带走，对流淌在风中的哭声和惨叫置若罔闻。 　　“继续！”守门人一脚踩过地上的血迹，挥舞着棍子和鞭子，耀武扬威。 　　人群缓慢移动，恍如没有思考能力的提线木偶，又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这就是千城，一座被冷漠和残忍包围的城市。 　　车队进到城内，千雄率先跳下车，右臂吊在身前，半张脸遍布伤痕，血肉翻卷，较深的伤口中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玻璃碎渣。 　　“我去见城主，你们先回去。记住，城主没有命令之前，嘴巴都给我闭紧，今天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要是被我知道谁嘴巴不牢靠，我会砍断他的手脚，丢他进兽笼！” 　　车队众人连声应是，保证绝不泄露半个字。 　　千雄的视线扫过众人，受伤的半张脸不断抖动，愈发显得狰狞骇人。 　　“最好是这样！” 　　千雄转身离开，车队众人也陆续散去。 　　没人知道狩猎车队为何去而复返，直至城主下达命令，将护卫千佳出城六人的亲属朋友尽数抓捕，活着丢进兽笼，众人才意识到出了大事。 　　“城主，事情是明芳做的，她亲口承认，同阿胜几人无关。”千雄试图求情，依照明芳的说辞，阿胜几人实在无辜。 　　“无关？”一个稍显阴柔的声音在室内响起，负手立在窗前的男人转过身，狭长的眸子冰冷无情，“他们没有保护千佳，就是最大的过错。” 　　千雄低下头，冷汗从额头低落，寒意自脚底蹿升。 　　“而且，事情真是明芳一个人做的？” 　　“城主的意思是？” 　　“千佳出城猎豺，消息算不上保密。千城的朋友不多，敌人却不少。还有流浪在雪原的野人，或许那个女人还有同伙。”千武走到千雄身前，略微俯低身体，声音附在千雄耳边，恍如吐着信子的毒蛇，“组织人手去雪原，去附近的几座城，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否有同谋，千佳的死真如她所说，还是针对千城，针对我！” 　　“是！” 　　千城发生的一切，叶安并不知晓。 　　他在松林边等了一个上午，终于等来要找的红松鼠。为此，近乎消耗掉三分之一的肉干。 　　趁红松鼠被肉干吸引，叶安推开车门，小心靠近，在松鼠发出警告后，立刻停下脚步，同时集中精神，试图同对方建立联系。 　　在那场生死搏斗中，为除掉阿胜，叶安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来到松林。怀抱必死的念头，释放出全部绝望，意外同这只红松鼠建立联系！ 　　这并不意味着他能听懂松鼠的叫声，同对方无碍交流，而是通过这种联系，他能理解对方的情绪，愤怒，喜悦，饥饿，满足。 　　变异者。 　　阿胜当夜的话始终萦绕在叶安心头，决意来到松林，专为验证心中所想。 　　起初，松鼠来来去去，他全无当夜的震动，还以为是自己多想。直至红松鼠出现，特殊的感觉再次出现，确认不是自己的幻想，这让他欣喜若狂。 　　叶安站在雪中，身上的毯子被冷风鼓起，脸颊和脖颈都被吹得生疼，他的心却变得火热。 　　一步，两步，三步，他试着理解红松鼠此刻的情绪，察觉对方并无攻击的意图，小心走到树下，将更多肉干放到雪地中。 　　红松鼠停止进食，锋利的前爪抓抓肚皮，耳尖的毛随风舞动，传达出一种类似疑惑的情绪。 　　叶安缓缓蹲下身体，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他能感受到来自头顶的注视，稍有哪里不对，这些松鼠必然会将他撕碎。 　　冷风一阵阵刮过，碎雪打在脸上，叶安蹲得双腿发麻，红松鼠终于发出叫声，咬住一条肉干，飞快爬上树。 　　长短不一的叫声在林间传递，大量的松塔从树冠落下，噼里啪啦掉在地上。 　　叶安掀开身上的毛毯，直接铺在地上，包裹住从天而降的松塔。等到叫声停止，松鼠返回松林深处，才将毛毯四角打结，沉甸甸地背在身上，转身返回雪地车。 　　腿麻尚未恢复，行动间脚步踉跄，几次差点在雪中摔倒，叶安心中的喜意却抑制不住，扯痛嘴角的伤口，发出一声冷嘶。 　　明芳告诫他远走，叶安也想走，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活动范围有限，最远也没远过这片松林。贸然离开，去到陌生之地，难保会遭遇什么，恐怕会死得更快。 　　他所能做的，是凭借现有的条件和经验，最大限度保证自己的安全。和红松鼠建立联系，确保在松林边不会被这个种群攻击，是他最大的收获。 　　“房车没法再住，去松林西边。” 　　为节省燃料，叶安给自己裹了三张毯子，撕开一片肉干送进嘴里，硬得几乎嚼不动，好在能补充大量热量。不顾开裂的冻疮，叶安用力搓着双手，直至手指暖和过来，能够灵活弯曲，立刻发动雪地车，依照脑海中的记忆，沿着森林边缘向西行去。 　　森林西面有一座冰湖，湖边有一座废弃的木屋。之前叶安曾经误入，险些被藏在屋内的变异黑熊当做晚餐。 　　非到万不得已，叶安不想去挑衅这头变异熊。可他需要庇护所，需要能遮挡风雪，让他熬过严寒的庇护所，那里是最合适的选择。 　　想在这个残酷的世界活下去，他必须冒险，不停地冒险，哪怕将自己逼到极限，也不能轻言放弃。 　　“无论如何，拼这一回。” 　　叶安握紧方向盘，双目凝视前方，仿佛锁定猎物的孤狼。 　　高大的松木向后退去，厚实的积雪在车轮下发出哀鸣，木屋一角终于映入眼帘。 　　屋门不知所踪，代之以石块、树皮和干草。显然变异熊也扛不住呼啸的寒风。屋旁有数个雪堆，下面并非积雪泥土，而是被变异熊捕获吞噬留下的变异兽骨，一块块堆叠，最高的竟有三四米。 　　叶安停下雪地车，在车窗后遥望。 　　他必须小心谨慎，在不惊扰目标的情况下潜入木屋，一击毙命。如若不然，他也会变成那堆骸骨中的一员。 第7章 漫长的黑夜 　　变异熊为储存脂肪，每隔三到五天就会外出捕猎，时间多选在傍晚。 　　叶安运气不错，在森林边守候不到两天，木屋内就传出响动，堵在门前的树皮、石块和干草簌簌落下，一个庞大的身影从门内走出。 　　变异熊身披钢针般的黑毛，仅在前胸有一片V字形的白斑，头颅呈圆形，獠牙外凸，脖颈异常粗壮，体长接近两米。人立起身，头顶超过房檐，轻易撞碎垂挂的冰棱，发出阵阵脆响。 　　叶安潜伏在雪地中，借下风处隐藏自己。 　　雪地车停在林边，被积雪覆盖，他身边仅有一把铁锹、一柄匕首和一捆细绳。 　　绳索是在车座下找到，大概是用来捆绑变异兽，异常强韧，锋利如刀。叶安估算过长度，正好适合布置陷阱。 　　冷风呼啸而过，晴朗的天空开始聚集乌云，很快将迎来一场大雪。 　　变异熊爬上雪堆，向冰湖对面眺望，发现一小群觅食的鹿，立即朝目标飞奔而去。 　　叶安没有着急动手，而是静静等待，等待变异熊走远，等待风中传来鹿鸣熊吼，等待双方陷入酣战，无暇关注湖边的木屋，才从雪地中站起身，抄起铁锹和绳索，以最快的速度奔向木屋。 　　木屋前堆积大量的石块和树皮，阻碍了他的行动。叶安索性手脚并用，从石堆上爬过去。中途回望身后，提防变异熊中途折返，神经始终紧绷，呼吸因紧张变得急促，手掌被碎石划破，留下一道横过掌心的血痕。 　　“冷静，冷静！不冷静会前功尽弃，会死！” 　　叶安扇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由于心跳过快，他的眼前已经有些发白，继续这样下去，不等进屋内布置好陷阱，他自己就会倒下。 　　越过门前的石堆，叶安走进木屋。 　　变异熊体型庞大，来回进出时，门框被磨得光滑。墙壁外侧留有大量清晰的抓痕，作为领地标识。屋内有一股刺鼻的味道，像是腐烂的生肉和排泄物混杂在一起，异常难闻。 　　叶安忍着刺鼻的气味，挑开铺在地上的干草，地面上堆积不少骸骨，有兽骨也有人骨。 　　找到几根合适的兽骨在手边备用，叶安挥舞起铁锹，在门框上凿开对称的凹槽，将绳索缠绕绷紧，再由兽骨固定。 　　为确保陷阱发挥作用，叶安不断勒紧绳索，在手指和掌心留下紫红色的淤痕。 　　被碎石划破的掌心又开始流血，叶安非但没有包扎伤口，反而扯下包裹头颈的兽皮，将自己的血滴上去，混合早已干涸的汗液，在屋内留下大量气味。 　　做完这一切，叶安利用剩余的绳索，连接门框和墙角的木墩，设置第二道陷阱。 　　从木墩的形状来看，很像人工打磨的圆桌，只是木屋被变异熊占据，人类留下的痕迹多被抹去，这张木桌也不能幸免，变得残破不堪，表面尽是牙印和锋利的爪痕。 　　手疼得颤抖，叶安用牙齿咬住绳索，将结成的绳扣拧紧，再用兽骨和干草划过，比手臂还粗的骨头当场断成数截，断口光滑平整，犹如刀切。 　　陷阱布置完毕，叶安退出木屋，小心弯腰，避开头顶的绳索。 　　爬过石堆后，叶安沿原路返回，一边走一边掩盖足迹。回到之前挖掘的雪窝，将覆有积雪的毯子盖在身上，隐匿起身形，开始又一次的耐心等待。 　　雪落下时，风中传来浓重的血腥味。 　　变异熊咬着一头雄鹿从冰湖归来。鹿角庞大犹如茂盛的枝杈，尖端异常锋利，染有斑斑血痕。鹿身染满鲜血，看不出毛发原本的颜色。腹部破开一个大洞，内脏尽被掏空，已被变异熊吞吃入腹。 　　冷风迎面袭来，变异熊忽然停住脚步，仰起头，在风中用力嗅着，当场发出一声怒吼，背部鬃毛竖起，双眼赤红，獠牙间流淌出恶臭的涎液，朝屋门猛冲过去。 　　叶安的气味是一种挑衅，让变异熊误以为有闯入者觊觎自己的领地。这让它暴怒非常，必然要抓住挑衅者，将对方撕得粉碎。 　　变熊身躯庞大，力量惊人，愤怒驱使之下，如坦克一般横冲直撞，正撞上叶安布置的陷阱。 　　裂帛声响起，钢丝般的绳索楔入变异熊的前胸和脖子，深入数寸，却未如叶安预想中让它当场毙命。 　　疼痛激发更大的愤怒，熊吼声震耳欲聋。 　　值得庆幸的是，绳索虽然没能要了变异熊的命，却因嵌入体内太深，一时之间限制了它的行动。 　　叶安没时间犹豫，抓起铁锹冲了上去。 　　黑夜中，铁锹散发寒光，在叶安一跃而起时，精准划开变异熊的后劲。 　　浓稠的血如瀑布流淌，几点温热飞溅到叶安脸上，沿着嘴角滑进口中，腥甜的味道滑入喉咙，有一缕温热从体内升起。 　　疼痛激起变异熊更大的凶性，利爪不断挥舞，庞大的身躯奋力挣扎，三番五次，木屋摇撼，屋顶砸落大片积雪，牢固的绳索竟被当场挣断。 　　叶安心知不妙，却没有转身逃跑，趁变异熊转身，从对方腋下穿过，径直进到屋内。 　　变异熊看清自己的对手，带着满身鲜血，怒吼着扑上来，在相对狭窄的空间中挥出利爪，要将叶安撕碎。 　　叶安在地上翻滚，格挡的铁锹被拍断，只能用匕首防身。 　　变异熊陷入暴怒，几近狂化，熊掌挥出时，木墙都随之震动，仿佛下一刻就要倒塌。 　　近了，更近了！ 　　又一次躲开变异熊的攻击，叶安无视被划伤的手臂，整个人趴在地上，利用手脚向前翻滚。 　　变异熊前冲的速度极快，径直撞上叶安布置在屋内的绳索。 　　这一次，叶安没有给它挣脱的机会，用全身力气递出匕首，扎入目标胸前的白斑，随后抄起断成半截的铁锹，对准变异熊脖颈上的伤口拼命削下去。 　　一下又一下，叶安的视线一片血红。 　　终于，伴着清晰的骨头断裂声，熊头滚落在地，庞大的熊身挂在绳索上，血沿着绳索流淌，未等滴落，已经冻结成冰。 　　叶安双手拄着铁锹，大口喘着气，嗓子和耳鼓刀割一般的痛。 　　他不敢休息，也没时间休息，略微喘匀了气，马上将熊尸拖到屋外，用树皮石头和冰块重新封住木门。 　　因为变异熊的死，冰湖附近变成无主领地，很快会有其他变异兽来抢占，今夜注定不平静。 　　将铁锹扛在背后，叶安用绳索将变异熊和雄鹿拖远。 　　深夜的雪原潜藏无尽危险，没有一块肉和骨头能留到天明。木屋暂时不能住，没有庇护所，这两具尸体他根本留不住，更可能引来麻烦。 　　在拖行过程中，叶安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变大了。 　　只是时间紧迫，他根本无暇多想，念头仅在脑海中闪过，立刻就被抛到一边。 　　距离木屋足够远，叶安丢开变异熊和雄鹿的尸体，用雪擦掉手上和脸上的血迹，遮掩住身上的气味，转身向雪地车跑去。 　　风越来越冷，兽吼声越来越近，叶安来不及找回雪窝中的毛毯，以最快的速度回到雪地车上，用力关紧车门。 　　车内开着暖气，叶安仍是冷得打颤，裹上三层毯子，用力搓着双手，方才有所缓和。 　　就在他裹紧毯子，借雪光观察木屋附近的变化时，狼嚎声陡然响起，狼群越过茫茫雪原，循着血腥味而来。 　　狼群距离叶安很近，近到头狼是擦着雪地车经过，银白色的身躯同飞雪近乎融为一体。 　　刚刚越过车头，头狼忽然停下，幽绿的双眼回望埋在雪下的车身，危险的气息在暗夜中扩散。叶安屏住呼吸，小心俯下身体，将毯子盖在头顶，仅露出一双眼睛。 　　终于，头狼收回视线，发出一声嚎叫，加速向前奔去。 　　狼群紧随在首领身后，一匹接一匹越过雪地车，锋利的獠牙近在咫尺。 　　叶安攥紧毛毯边缘，握紧防身的武器，紧盯狼群的一举一动，直至最后一匹狼走远，才缓缓舒出一口气。想要坐起身，却发现腿麻了，动一动就是针扎般的疼。他干脆不再移动，继续趴在座椅上，掏出一片肉干慢慢啃着，等待漫长的黑夜过去。 第8章 新家 　　清晨第一缕阳光驱散黑暗，火红的太阳跃出地平线，呼啸整夜的狂风渐渐平息，大雪不再肆虐，仅有被风掀起的冰粒在晨光中打旋，阳光照耀下，恍如一粒粒炫发光泽的水晶。 　　狼群并未在冰湖附近久留，分食掉变异熊和雄鹿，便在头狼的带领下继续向西，追逐在雪原中迁徙的鹿群。 　　狼群的停留虽然短暂，却也带来不小的影响，部分在夜间捕猎的变异兽慑于狼群的威胁，暂时退入两岸的森林深处，使得冰湖附近成为“真空”地带，短时间内，比雪原的任何地带都要安全。 　　雪地车上压了数寸厚的积雪，阳光透过雪块间的缝隙映入车厢，在厚实的毛毯上洒落点点光斑。 　　毛毯下，叶安睁开双眼，意识到自己睡了整夜，心中不由得一惊，猛地坐起身，险些撞到车顶。 　　车前窗被积雪覆盖，仅能从缝隙处窥得几缕亮光。 　　叶安用力搓了搓脸，曲起手指按压眼角，熬过初醒时眼球的干涩，侧耳静听车外的声音，确定没有变异兽的吼叫，也没有任何重力压碎积雪的声响，才小心推开车门，打算到车外一探究竟。 　　大雪下了整夜，车身半陷在雪中，叶安费了一番力气，更将车窗摇下，清理掉冻住的雪块，才成功打开车门。 　　走出雪地车的刹那，阳光落在脸上，叶安下意识眯起双眼，单手挡在额前，颇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阴沉沉的天气，乍然间阳光明媚，总给人一种不真实感。 　　太阳越升越高，附近没有出现大型变异兽的迹象，倒是有两只松鼠在树冠间穿梭，发现地上的叶安，并未多做停留，很快消失在松林之中。 　　叶安查看过胳膊和小腿的伤口，所幸没有发炎，伤口浅的部位已经开始结痂。掌心的伤口有些麻烦，横过整个手掌，割得极深，和冻疮连在一起，看起来很是糟糕。 　　叶安活动几下手指，确定没有伤到筋和骨头，从后备箱里翻出明芳留下的药，找出用棕色小瓶装的药粉，小心洒在外翻的皮肉上。 　　“嘶——” 　　伤药效果很不错，刺激性也是极强，洒在伤口上，活像是倒了一瓶消毒酒精，疼得叶安不断冷嘶，不敢去碰伤口，只能握住手腕，在雪地上连跳数下，额头都冒出冷汗。 　　等到刺痛感减弱，叶安翻出干净的布条，一端咬在口中，单手缠绕过受伤的手掌，牢牢系紧。 　　“难得。” 　　举起受伤的手，看着包扎好的伤口，叶安苦中作乐，来了这么久，总算用上药品，不需要靠抵抗力硬扛。 　　“干活！” 　　伤口处理完毕，叶安从后备箱取出铁锹和绳索，还将短刀和断裂的锹柄绑到一起，充做镰刀使用。 　　雪虽然停了，气温依旧很低。 　　叶安没有御寒的外套，裹着毛毯干活不方便，索性将毛毯从中间切下一块，直接套在身上，随后用绳子在腰间扎紧，样子十分笨重，好在不影响活动。 　　割下的毯子没有浪费，包在腿上，同样十分保暖。 　　做好一切准备，叶安重现将雪块堆回原位，隐藏起雪地车，随即扛起铁锹抓起镰刀向木屋走去。 　　在昨天的搏斗中，屋前的石块树皮被变异熊踩得七零八落，又在叶安拖走尸体时被碾压，碎石的缝隙间残留不少凝固的血块。 　　叶安爬上一个雪堆，举目眺望四周，没有发现危险，迅速回到地面，从地上捡起暗红色的血块，在手里握了一会，就送到嘴里咯吱咯吱嚼着，一点也没浪费。 　　木屋敞开整夜，屋内的气味被吹散不少，但也是相对而言。叶安想住进去，必须提前清理一番。 　　变异熊搜集的干草需要丢掉，散落遍地的骨头和标记领地的排泄物都必须清理干净。此外，还要检查屋顶和墙壁，重新安装窗户和房门。 　　变异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出现，叶安必须抓紧时间，尽快完成清理工作。窗户暂时用树皮和冰块封住，留下通风的孔隙。屋门可以仿效变异熊，用石头和干草堵住。等他找到合适的木料再做进一步改进。 　　“干活！” 　　叶安挥舞起铁锹，将木屋内的干草、骨头等杂物铲起，聚成一堆堆，再逐一推出屋外。 　　别看木屋的面积不大，铲出的干草和骨头绝对不少，每堆都高过叶安的膝盖。 　　将房间的每个角落都打扫干净，还将墙壁上混杂毛发的泥土铲下来，叶安擦去额头上的热汗，发现屋内的地面竟被他挖低至少三寸。 　　清理过程中，叶安在靠墙的位置发现一座泥炉。大概是被变异熊当做蹭痒的工具，延伸向屋顶的烟囱被蹭得格外光滑，简直像是打磨过一般。炉子上有数条裂纹，好在没有大块缺损，应该不影响使用。 　　这份惊喜之后，叶安再没发现任何能利用的东西，倒是在清理骨头时，险些被变异蟑螂咬上一口。 　　叶安用铁锹压住蟑螂的身体，看着蟑螂触须不断摆动，张开锯齿状的翅膀，手下动力，将蟑螂切成两截。发现尸体还能动，举起铁锹用力拍了数下，将蟑螂拍得面目全非，才和泥土一起铲起来丢出屋外。 　　接下来的半个多小时，叶安又拍扁十多只蟑螂，还发现两条蜈蚣的干尸，每条都有手臂长，内里已经被掏空，坚硬的外壳成为变异蟑螂藏身的最佳地点。 　　将蜈蚣铲出屋外时，天空突然下起大雪，少顷有冰雹砸落。 　　叶安不敢冒雪外出，只能暂时留在屋内，靠着门边坐在地上。 　　眺望漫天飞雪，听着冰雹砸在屋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叶安心中有些茫然，回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突然有种坠落感，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天空中有黑影掠过，双翼展开超过三米。 　　唳鸣声破开风雪，也唤醒沉思中的叶安。 　　“活着都难，哪有时间七想八想。” 　　叶安用力拍在自己脸上，站起身活动手脚，确保不会失温。等到雪势减小，空中不再掉落冰雹，迅速走出屋外，铲起冻住的干草和骨头，用绳子拖走丢掉。 　　变异熊留在屋前的骸骨已经和地面冻在一起，根本铲不起来。叶安实在没辙，只能以后再想办法。 　　叶安从清晨忙到日落，天色擦黑时，木屋内再无之前的脏乱，刺鼻的气味也大多散去，不会熏得人睁不开眼。 　　叶安将铁锹插在雪地上，嘴里嚼着半条肉干，干硬得咽不下去。弯腰抓起一捧雪，搭配肉干一起送下肚。 　　“明天应该能忙完。” 　　咽下肉干和雪水，叶安看一眼天色，重新将屋门封住，打算返回雪地车休息。 　　一阵引擎声忽然传来，叶安心中一凛，来不及返回雪地车，立即在雪堆后挖掘出一个雪窝，迅速在雪地上翻滚两圈，确保身上沾满积雪，以最快的速度藏了进去。 　　引擎声由远及近，两辆雪地车先后飞驰而至。 　　经过木屋前，车速一度减慢，最终在距离冰湖不到三米远停住。 　　借助雪地反射的光亮，叶安看到车身上刀形的黑纹，想起明芳的话，心中一阵不安，尽量放轻呼吸，祈祷对方不要发现自己。 　　车门打开，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走出来，在冰湖附近仔细查看，更蹲下身体，挖开湖面的积雪，貌似在寻找线索。 　　片刻后，壮汉回到车边，指着冰湖对面，对坐在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距离太远，叶安听不真切，只看到壮汉侧身时，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出雪地车，黑衣黑发，握住长刀的手却白得近乎透明。 第9章 变异者 　　“头儿，狼群应该向西去了，追不追？”杰森蹲在地上，拂开更多积雪，现出残留在冰上的点点血痕，口中道，“这是一个大种群，从捕猎频率推断，数量绝对超过五十。” 　　在他说话时，从第二辆雪地车上走下一个身材火辣，满头红发的女人。 　　女人肩上围着变异狐的皮毛，雪白的颜色，映衬得红发更加耀眼，恍如燃烧的火焰。纤细的腰肢上横过三条皮带，并排插着三把薄如柳叶的短刀，没有刀鞘包裹，刀锋寒光凛冽，森冷逼人。 　　“城主，这群狼的迁徙速度很不寻常。雪季将要结束，至多一个月，雨季就会到来。”女人道。 　　萧玧站在冰湖边，眺望对岸绵延无尽的密林，忽然拔出背负长刀，单膝跪地，将锋利的尖端对准湖面，猛地扎了下去。 　　刀身切入冰层，伴着清晰的碎裂声，蛛网状的裂纹自岸边向湖心漫延。 　　萧玧手握刀柄，额发垂落遮住眉眼，有刹那的时间，他的瞳孔由乌黑变得透明，堪比脚下的寒冰。 　　杰森和女人都没有出声，静静站在他的身后。 　　直至他抽回长刀，站起身，杰森才开口问道：“头儿，玫瑰说的是真的？” 　　“是。”萧玧收刀还鞘，“冰湖已经开始融化，雪季不会超过半个月。” 　　“还追不追？”玫瑰问道。 　　“不追了，回城。” 　　一旦雪季结束，雨季必接踵而至。 　　气温骤然发生变化，前一天还是冷风刺骨大雪纷飞，隔日就会冰雪消融大雨倾盆。这样极端的天气变化，听起来很不可思议，却是大灾发生后的常态。 　　雨季之后会有一到两个月的旱季，气温平均三四十度，最高可达到五十度。无论对野兽还是人类，都是考验和煎熬。 　　萧玧做出决定，杰森和玫瑰先后登上雪地车。 　　雪堆后的叶安不敢掉以轻心，放轻呼吸一动不动，积雪在身上覆盖一层，仿佛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 　　萧玧离开冰湖，路过叶安的藏身处，两人距离不超过二十步。 　　“头儿？”见萧玧忽然停住，杰森从车窗探出头，满脸不解。 　　叶安的心提到嗓子眼，尤其是见对方转过头，视线正对自己所在的位置时，危机感陡然而生，恍如被猛兽盯上，那是一种生命受到威胁的直觉。 　　萧玧忽然动了。 　　黑色的长靴踏过积雪，发出吱嘎声响，行动间抽出背后的长刀，骤然间加快速度，银光呈弧形扫过，叶安费尽力气都铲不倒的雪堆，在刀光下轻易短成两截，断口呈五十度倾斜，光滑如镜，顶部沿着断口滑落，瞬间砸落在地。 　　刀锋近乎是擦着叶安的头皮滑过，森冷的杀意几乎将他冻住。 　　叶安手脚冰凉，来不及思考，本能翻出雪窝，以极其狼狈的姿态避开第二刀。 　　“流浪者？”杰森看到从雪堆后出现的叶安，单臂搭在车窗上，吹了一声口哨。 　　他们虽然不猎野人，不代表会容许这些流浪者潜藏在暗处窥伺。雪原上处处都是危险，人的凶悍不亚于野兽，看似弱小的生命，下一刻就可能撕碎你的喉咙。 　　玫瑰看到雪地中的情形，仅是皱了下眉，随即收回视线，靠在椅背上，抽出一把柳叶刀擦拭。 　　叶安又一次避开刀锋，防身的铁锹被砍断，在翻身时反握匕首，惊险挡住斩下的长刀。 　　压在短刀上的力道极大，森冷不断逼近，叶安仰面躺在雪地中，刀锋距他的脖颈不过数寸。萧玧单膝跪在他的身侧，长刀被抵住，单手扣向他的脖颈。 　　被触碰的刹那，叶安打了个哆嗦，只觉得对方的手比冰更冷。 　　萧玧则愣了一下，瞳孔又一次变得透明，神情中闪过疑惑，只是快得来不及捕捉。 　　生命受到威胁，叶安根本无暇去想对方的怪异，匕首断裂的刹那，拼着肩膀受伤，惊险避开刀锋，同时扯下绑在手上的布条，猛地勒住萧玧的脖子，双手交叉用力，就算是死，也要拉对方一起下地狱！ 　　在缠斗中，两人距松林越来越近。 　　突然，林间传来簌簌声响，黑暗中，数不清的幽绿光点在树枝间闪烁，牵引出一道道朦胧的绿光，伴着尖锐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城主，是雪原松鼠！”玫瑰的直觉极其敏锐，发现情况不对，立即推开车门向林边冲去。 　　杰森紧随在她身后，惯用的武器无法发挥作用，随手抄起两把短刀，准备一场鏖战。 　　趁萧玧被松鼠吸引注意，叶安弯起手肘击向他的脸颊，同时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萧玧为避开攻击，不得不暂时后退。 　　叶安抓住机会，以最快的速度爬起身，不顾一切向森林中跑去。进到林中他或许会死，留在这里他一定不能活！ 　　“头儿！” 　　杰森和玫瑰来到萧玧身边，两人背靠背，警惕望向树冠间的松鼠。 　　雪原松鼠数量庞大，而且相当记仇。这种小型变异兽成群结队，行动灵活，有锋利的爪子和獠牙，极难对付。 　　“退回去。” 　　叶安冲入林间，萧玧果断放弃追击，带着杰森和玫瑰退回到雪地车旁，警惕松鼠突然发起袭击。 　　三人回到车上，林间的松鼠没有离开，却也没有追过来。从经验判断，应该是将他们视为领地侵入者，彼此势均力敌，只要退出去，它们就不会多费力气。 　　雪地车上，杰森放下短刀，正准备发动引擎，光头突然被一只手按住，还不轻不重的拍了两下。 　　杰森僵硬的转过头，看着萧玧，满脸都是惊悚。大概是过于吃惊，让他忽略了被萧玧碰触时的冰冷。直至对方收回手，疑惑地看着掌心，才连打数个喷嚏，夸张地抖个不停。 　　“头儿，你就算要宰了我，也别用这种办法。” 　　萧玧是变异者，这在猎人城不是秘密。 　　他整个人就像是一座冰雕，从里到外都是冷的。私底下有人猜测，他血管流淌的都是冰渣。 　　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将人当场冻住。与之相对应，他无法感受到温暖，哪怕是在五十度的高温下，他仍然无法体会出“热”的真实含义。 　　可就在刚刚，他扣住叶安脖子的刹那，一种从没有过的感觉从掌心处传来。 　　温暖。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温暖。 　　见萧玧不理他，自顾自盯着掌心，杰森问出心中疑惑：“头儿，那个流浪者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变异者。”萧玧攥紧手指，似乎要将残存的温度牢牢握住。正因察觉到变异者独有的气息，又潜藏在不远处，他才会误判对方不怀好意，直接出刀斩杀。 　　“变异者？”杰森瞠目。 　　什么时候变异者成了大白菜，随随便便就能遇见一个？ 　　“不会错。”萧玧侧头看向被夜色笼罩的森林，声音不带任何情绪，“而且是极为稀少的种类。” 　　引擎在黑暗中怒吼，雪地车穿过茫茫夜色，驶离冰湖和松林。 　　叶安靠在一棵松树后，目送雪地车走远，直至看不到踪迹，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紧张感没有减轻，痛感却在瞬间回笼，展开攥紧的手指，果然，伤口又裂开了。 　　松鼠成功驱逐入侵者，叫声中传递出喜悦，陆续调头返回森林深处。 　　叶安仰起头，看着一只只松鼠在树枝间跳跃，听着尖锐却令他感到亲切的叫声，哪怕知道松鼠的主要目的是保护领地，救了自己是顺带，仍然心存感激。 　　目送最后一只松鼠消失在林间，叶安正准备站起身，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腥风，他根本来不及转身，凭直觉弯下腰，同时举起握在手里的半截短刀，猛然向后刺去。 　　是一只变异豺，个头着实不小。 　　叶安一刀扎穿变异豺的前胸，没有将它杀死，反手又是一刀，结果了它的性命。动作干脆利落，换做初到这个世界时，完全不可想象。 　　豺血温热，溅在叶安脸上，顺着嘴角滑入喉咙，一股暖意自胃中升起。 　　冷风中，豺身上的伤口很快覆上一层薄冰，血液快速凝固。 　　不想浪费难得的热量，叶安咬住变异豺的脖颈大口吮吸，直到再流不出半滴血，才反手抹去嘴边的血迹，提着猎物向雪地车走去。 第10章 流浪者 　　五天时间匆匆而过。 　　大概是雨季将近，冰湖附近再没有陌生者造访，萧玧一行人也没有返回的迹象。 　　叶安结束躲藏，重新拿起铁锹，将木屋彻底清理干净。利用三天时间，用树皮和绳索重做窗扇和屋门，又在森林附近找到十几根粗壮的树枝，砍掉凸起的树结和枝杈，简单打磨之后，拼凑成合适的长度，用绳子捆绑架在石块上，为自己搭了一张矮床。 　　屋内的泥炉还能用，叶安搜集充足的干草和柴火，点燃炉子驱散屋内的湿气和冷气。在燃烧过程中，惊喜发现烟道的设置十分巧妙，不会发生烟气滞留屋内造成危险的情况。 　　炉火烧了一天一夜，屋内再没有刺鼻的气味，仅有干草和树枝燃烧后留下的热气，以及热水沸腾时氤氲开的水汽。 　　经过数日努力，木屋变得适合居住，叶安将雪地车停在屋后空地，耗费半天时间，将车身上的标记尽数除去，又搜集来大量的干草和树皮进行伪装，确保不会引来注意，才满意地拍拍手，抱起毛毯和作为炊具用的铁皮盒搬进新家。 　　矮床放在屋内靠东的位置，和泥炉相距五步左右。这样的距离既能保证温暖，又不会被烟气熏到。 　　屋内原有的木墩没法再用，叶安索性砍成段，充做木柴使用。 　　铁皮盒是在后备箱里发现的，叶安仔细清理干净，用来烧水和煮肉炖汤。在盒子两侧嵌入木柄，提起放下时不会烫手，远胜于叶安之前使用的石锅。 　　木床下边放着几块烧热的石头，专门用来烘干木料。等到石头冷却，叶安检查过床板，确定可以使用，就将干草铺了厚厚一层，用膝盖压实，隔绝地下窜起的冷气和湿气。 　　一张毛毯被叶安做了外套，余下三张都被他铺在床上。 　　忙了整个上午，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叶安向炉子里添了两根柴，走到屋外舀起半锅雪，架到炉子上烧滚。随后取下挂在屋角的雪兔，利落的剥皮切块，直接放进锅里。 　　雪兔是在林边捕到的，在寻找食物时，被叶安用兽皮罩住，几下敲碎了脑袋。 　　明芳留下三袋盐，叶安没舍得用，取出一把松仁碾碎，等兔肉变色在锅内翻滚，将带着咸味的松仁粉撒进去，用木勺搅动几下，很快有香味飘散。 　　肉汤需要多煮一会，叶安坐在火炉边，一边烤火，一边用短刀削起餐具。 　　筷子和勺子相对简单，成品做出来倒也是有模有样。这给了他信心，又找出一块合适的木头，砍成大小差不多的几段，打算给自己做几个碗碟。 　　事实证明，手艺活不是那么简单。 　　经过叶安的手，碟子勉强能用，哪怕是个多边形，好歹不耽误盛放食物。木碗则是说圆不圆说方不方，看着容量不小，奈何碗壁太厚，两勺就能填满。内里凹凸不平，外层还有些刮手，打磨起来十分费劲，还不如直接用锅方便。 　　以目前的情况看，要想用上合适的木碗，他还需要继续努力。 　　肉汤的香味越来越浓，雪兔肉在锅内翻滚，骨头都被炖得酥烂。 　　叶安用筷子夹起一块，顾不得烫，一边吸气一边撕下兔肉送进嘴里。滚烫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带着咸味的兔肉越嚼越香。小块的骨头轻易能够咬开，和兔肉一起嚼碎。大块的也不需要费力，用刀背敲两下就能断开，可以直接吸吮里面的骨髓。 　　叶安连吃五六块兔肉，连骨头都没剩下。随后舀起一勺热汤，胡乱吹了吹就送进嘴里。汤里有了咸味，热乎乎地喝进肚子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锅里的兔肉和肉汤迅速见底，叶安放下汤勺，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迄今为止，这是他吃得最满足的一餐。比起初到这个世界时只能啃生肉吃冰雪，现在的生活简直想都不敢想。 　　叶安从炉子里抽出一根烧黑的树枝，灭掉上面的火星，在墙壁上找到合适的位置，郑重画下一笔。 　　房车已经回不去了，留在那里的印记也将成为过去。他将在这里重新开始，重新记录他活下去的每一天。 　　“明天不用捕猎，再去找些树皮修补屋顶。” 　　放下树枝，叶安抻了个懒腰，借由窗口洒入的阳光，仔细查看身上的伤口。 　　胳膊和小腿的血痂部分脱落，不用多久就能痊愈。掌心上的伤口比较麻烦，好在他干活时比较留心，又绑着布条，没有再被扯开。只是结痂后格外的痒，忍不住就想去挠。 　　叶安揭开手掌边缘翘起的黑痂，撕开得有点大，断裂时有血丝渗出，痛意袭来，他却浑不在意，仅是甩甩手，又将布条缠上。 　　丢开血痂，叶安拿起烧热的铁盒，用兽皮裹在底部，在毛毯上来回划过几圈，用手试了一下温度，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凑合。” 　　重新装了大半盒雪放到泥炉上，叶安掀起毯子躺到床上，全身被暖意包围，满足地叹息一声，闭上双眼。 　　炉火仍在燃烧，热量自烟囱挥发，室内暖意融融。 　　窗上的树皮没有订死，两侧留有缝隙，供屋内空气流通。 　　屋门是几块厚实的树皮，四面和中间用树枝捆扎，十分牢固。为保证安全，叶安特地找到大块的石头堵在门后，除非有变异熊一样的力气，休想轻易闯进来。 　　叶安入睡没多久，天空又飘起雪花，纷纷扬扬，很快连成一片。 　　雪花飘落在地，没有形成厚实的积雪，反而有融化的迹象，使得土地变得泥泞。 　　冰湖之上，萧玧留下的刀痕并未消失。沿着刀痕所在的位置，透明的冰层爬满裂纹，从岸边一直延伸向湖心，仿佛是巨大的蛛网，只等湖中的生命打破数月来的沉寂，从水下撞开冰层，让整座冰湖再次焕发生机。 　　冰湖对岸，一个披着兽皮的男人正在林间艰难跋涉。 　　男人身材高大，脸上尽是泥灰，头发长过肩膀却脏得打缕。手指甲满是泥垢，挖开积雪，找到一只地鼠，直接抓起来送到嘴里，连皮毛带泥土一起吞吃入腹。 　　男人忽然直起身，像是发现什么，小心走到林边，藏在一棵树后，向湖对面眺望。那里矗立着一座木屋，之前被变异熊占据。男人不小心遇到过变异熊，在逃命时将同伴绊倒，趁着变异熊撕咬送到嘴边的食物，自己才得以脱身。 　　自那之后，除非不得已，他绝不会靠近对岸，每次经过都会绕开。 　　只是这一天，男人看到了屋前的变化，看到尚未散尽的烟气，心中生出疑惑，想到某种可能，不由自主地抓紧树干，锋利的指甲划过树皮，贪婪地咧开嘴唇。 第11章 带甜味的块茎 　　叶安是被一阵怪异的叫声惊醒的。 　　炉中的火已经熄灭，仅余些许残烬。烟囱上挂着未蒸干的水珠，锅内烧沸的水变得微凉。 　　太阳西沉，冷风骤起，却无雪花飘落。 　　叶安这一觉睡了四五个小时，明明睡得极沉，更没有噩梦造访，体力却没恢复多少。大概是骤然放松的缘故，多日来的疲劳一夕间涌上，明知道该起身，四肢却是一阵阵酸软，只想蜷缩在温暖的毯子里一动不动，很快又是睡意朦胧。 　　“起床！” 　　叶安攥紧手指，扯动掌心的伤口，痛楚刺激了他的神经，让他迅速清醒过来。 　　掀开毛毯坐起身，叶安走到泥炉边，端起不再烫手的铁锅，咕咚咚喝下三大口水。反手擦去嘴边的水渍，在地上跳动几下，又走到门边吹了阵风，总算是精神许多。 　　屋外传来野兽的吼叫，是夜行的变异兽开始外出捕猎。 　　叶安将堵门的石头移开一些，挑开挡在门上的树皮向屋外望去。 　　夜色渐浓，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繁星点缀四周，洒落清冷光辉，同冰湖交相辉映。 　　遍布裂纹的冰层下，一个又一个水旋自湖底涌出，是藏在水下躲避寒冷的鱼群。察觉到季节变换，变异鱼大群游向湖面，寻找冰层的薄弱处，随时准备破开冰面汲取新鲜的氧气，捕食弱小的鱼群和不慎落水的野兽。 　　湖对岸的森林中，盯上木屋的男人已经不见踪影。无论多么贪婪凶狠，在变异兽大量出没的深夜，他也不敢独自在林间徘徊。 　　距离湖岸不远处，三四棵巨树的树皮上都留着男人用指甲抓下的印记，象征附近有地鼠洞，方便下次寻找。 　　树下，一条火红的变异狐飞速跃过，追逐在积雪中藏身的白色雉鸡，寻找雉鸡的巢穴，吞吃被干草包裹的禽蛋。在变异狐咬死雉鸡挖开残雪时，茂密的树冠间，一头黑色的豹子已经锁定它，即将纵身扑下。 　　叶安关严屋门，重现将石头堵在门后，挡住夜间的冷风，也隔绝在风中回响的兽吼和鸣叫。 　　屋内有些冷，叶安抓起一条毯子裹在身上，重新点燃炉火，添了五六根柴。 　　火焰燃起，热量向外散发，叶安搓搓手，从墙边提来一只兽皮袋，解开袋口，倒出数十颗拳头大的松塔。 　　午夜时分，森林中最是危险，哪怕有木屋作为庇护所，他也不敢轻易入睡。想要熬过漫长的黑夜，他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 　　叶安盘膝坐在地上，捡起一枚松塔，取出短刀，开始剥里面的松子。剥出的松子集中放在盘子里，积攒到一定数量，就会倒进清空的锅里，放在火上烘干水分。 　　在烘干的过程中，叶安折断一根较长的树枝，在锅内不断搅动，确保松子能均匀受热。等松子表面泛起黑灰，空气中飘散一阵焦香，就会将松子倒在兽皮上放凉，再用干净的兽皮包裹起来保存。 　　几十颗松塔让叶安收获了数百枚松子，除了空心和坏掉的，余下都很饱满，砸开碾碎成粉末，完全能代替盐来使用。 　　火焰在炉中跳跃，焰心微蓝。 　　屋内温度渐渐升高，叶安坐在火炉边，手中一直没停，额前冒出一层油汗。 　　“难得。” 　　叶安放下短刀，解开裹在身上的毯子，抹去额头的汗水，将处理好的松子放回到墙边。为避免受潮，下边垫了一层树枝和干草。 　　“天亮要去找木料。” 　　处理完松子，松塔被叶安扫到柴堆里。 　　拍掉手上的碎渣，叶安大致估算过时间，现在应该是后半夜两点左右。最危险的时候已经过去，他可以再睡三四个小时，醒来正好是清晨，可以抓紧时间干活。 　　叶安又向炉子里添了几根柴，确保火焰不会熄灭得太快，仰面躺在床上，用毯子裹住身体，思量明天要搜集多少木料。 　　“柴火要多搜集一些，要做一张桌子，最好能找到大一些的硬木，还要准备门板和窗户。” 　　除了炉火和从门窗缝隙洒落的月光，室内没有更多光亮。叶安睁眼看着黑漆漆的屋顶，不停自言自语，既为安排接下来的计划，也为排解孤独感，让自己的神经得到放松。 　　就在他迷迷糊糊即将入睡时，屋外又传来一阵怪声，夹杂着松鼠长短不一的尖锐叫声。 　　在松林边藏身数日，叶安多少能辨别出这些叫声的含义，这是松鼠群在捕猎，目标正是生活在林中的短尾猴。 　　大灾之后活下来的动物没有纯粹的食草种群，哪怕是迁徙的鹿群，遇到机会也会开荤。 　　松鼠将短尾猴视为猎物，反过来被短尾猴捕杀的松鼠也不在少数。捕食者和猎物的界限时常模糊，上一刻胜券在握，下一刻就可能被反杀。 　　叶安亲眼目睹过一场战斗，在他差点被砍的隔日，一只落单的松鼠遭遇三只短尾猴，被逼到雪地上，差点被猴群撕成碎片。 　　叶安正巧在附近，认出被围攻的红松鼠，感受到焦急和愤怒的情绪，抄起铁锹和短刀杀死带头的短尾猴，试图将松鼠救出来。 　　短尾猴生性凶悍，目睹同伴被杀，非但没有逃跑，反而发出尖叫，抛开松鼠向叶安冲了过来。 　　在两只短尾猴的夹攻下，叶安的手臂和肩膀很快留下数道伤口，做外套用的毯子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布条一样挂在身上。 　　所幸红松鼠的呼救声引来同伴，二十多只松鼠及时赶到，将两只短尾猴重重包围，愤怒地挥舞起爪子将它们撕得粉碎。 　　鲜血喷溅满地，同时喷在叶安脸上。 　　与其说松鼠在捕杀，不如说是在泄愤。 　　红松鼠在树冠中跳跃，叶安能感知到对方的愉悦。多日前的情形再次重演，松塔噼里啪啦落到叶安脚下，中间还夹杂着几块植物块茎。 　　回忆到这里，叶安睡意全消，忽地坐起身。这几天一直在忙，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叶安迅速离开床铺，从泥炉中引火，点燃一支火把，找到放在墙角的块茎，对着火光仔细打量。 　　三个块茎都有成人拳头大，形状类似红薯，外皮极其坚硬，敲起来咚咚作响。以为是冻住了，叶安用炉火烤了一会，仍是坚硬得像石块一样，砸都砸不开。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固定住块茎，开始用短刀切。 　　块茎的外皮不亚于树皮，又厚又硬，叶安切得很是费劲。内里却相当柔软，刀锋轻易滑过，断口呈奶白色，流淌出透明的汁液，有一股清香的味道。 　　“应该能吃？” 　　叶安用手指沾了一点送进嘴里，眼前顿时一亮，竟然是甜的！ 　　就在叶安为自己的发现欣喜时，离开湖边森林的男人回到栖身的窝棚，小心看了看四周，没有发现变异兽的踪影，迅速移开挡在门前的石头和木桩，弯腰走了进去。 　　屋内空间不大，潮湿冰冷，弥漫着难闻的味道。 　　角落紧缩着两个身影，是一个披着兽皮的女人和瘦得皮包骨的孩童。 　　男人从怀中掏出被吃得只剩头和骨头的地鼠，丢到女人跟前。女人顾不得上面的泥土，抓起来撕咬，将仅存的皮肉嚼碎喂给怀里的孩子。孩子的双眼出奇的大，头发打结，小脸上尽是泥灰。 　　她们并不是男人的家人，而是他抓来储存的“食物”。 　　女人的一条腿被打断，骨头碎裂，还带着一个孩子，根本逃不出去。就算跑出去，也只能沦为变异兽的腹中餐。 　　用类似的办法，男人熬过数个漫长的雪季。 　　打量着女人和孩子，男人发出嘿嘿冷笑，他想到一个主意，一个不需要自己冒险，就能打探出木屋虚实，将好地方抢过来的主意。 第12章 危机 　　乌云遮天蔽日，狂风平地而起，起初是连绵的雪花，紧接着是鸽子蛋大小的冰雹，打在屋顶和门窗上劈啪作响。 　　冰雹持续了整整一个多小时，转为倾盆暴雨。 　　天像破开口子，雨水如瀑布飞落，砸在地面，溅起包裹泥浆的碎雪和透明的雹子，眨眼汇聚成一条条溪流，蔓延过林间空地，聚成奔腾的河流，自高处飞落而下，如垂落的银链。 　　雨季中，大雨一下就是数天，冰湖水位一度暴涨，很可能漫至林间，淹没大片林地，给生活在低洼处的野兽带来诸多影响。 　　每逢雨季到来，松鼠就会迁往森林西侧地势较高的地方。 　　叶安的运气算是不错，木屋建在一座土丘之上，即使湖水漫过河岸，他只要呆在屋子里，就能安全无虞。 　　起初，他并未发现这个优势，望着连成一片的雨水，忧心自己是否又会失去庇护所。直到地面的积雪、冰雹和湿泥被雨水冲刷带走，现出木屋下的土丘和用石头堆砌的外墙，叶安有瞬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冒雨走出屋外，来回确认三次，他才真正相信自己的好运。 　　喜悦之下，暂时抛开对食物的担忧，扯掉身上的外套，站在雨水里痛痛快快淋了一回。 　　持续几个月的寒冬，生存是最大问题。热水十分宝贵，根本不可能用来洗漱。这是叶安来到这个世界后，真正意义上洗的一次澡。 　　扯掉绑在手上的布条，叶安用力抓着头皮，更从屋里翻出小块兽皮，搓去身上的泥灰。 　　雨水很冷，叶安却觉得过瘾，一边用力搓着身体，一边留意周围，毕竟谁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哪种变异兽特立独行，专门喜欢在雨天捕猎。 　　雨水顺着身体流淌，叶安抓掉胳膊和肩膀上翘起的血痂，现出粉红的新肉。指甲擦过边缘，有些痒，引得他咧开嘴角，抓得更加用力。 　　谨慎起见，叶安没在雨中久留，洗干净之后，迅速回到木屋内，用毯子包裹住身体，生火驱散寒意。 　　他手里还有一些肉干，足够维持两到三天的生活。等到食物耗尽，哪怕雨水不停，他也必须外出捕猎。 　　雨水虽冷，总好过寒风凛冽大雪纷飞。气候变化很不寻常，根本不符合自然规律，叶安也没心思去想。想想从天空中砸落的火球，再想想变异兽以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怪事，还有什么不可能？ 　　雨水下了整整一天，临到傍晚时分，雨势终于减小。 　　叶安起身走到门边，打算加固一下门板，再用石头堵在门后。就在他系紧捆扎在门框上的绳子，准备搬来石头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不是野兽，而是人声。 　　叶安停住了。 　　在荒野中遇到人，不比遇见野兽安全。想到上一次的经历，叶安下意识摸了摸脖子，飞速抄起铁锹，侧身靠在门边，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太阳尚未完全落下，天边尚有余晖。 　　借助日落前的亮光，叶安清楚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女人，一个一瘸一拐，全身上下仅披着一张兽皮的女人。 　　女人站在雨中，结成缕的长发贴在脸颊和脖颈上，兽皮仅能裹住她的胸部和腰间，勉强遮住臀部，兽皮下是遍布青紫的大腿，包裹着黑色泥浆的双脚和小腿，样子十分狼狈。 　　叶安没出声。 　　之前两次接触人类，他都险些丧命。对这个世界的人，他本能抱持戒心。潜意识中，除了自己，他无法相信任何人。哪怕门外的女人样子十分可怜，仿佛随时都会倒下，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女人不断推着屋门，一下又一下。 　　那个男人抓住她和女儿，如今又用女儿威胁她，如果她不能进到这个屋子里，不能看清楚屋子里有几个人，不能将藏在身上的毒汁涂到屋主人的身上，那个男人就会杀了她的孩子，把她的孩子做成肉汤。 　　“开门，开门！” 　　屋内始终没有动静，女人知道男人就在不远处看着自己，她不断推门，表情从麻木到焦急，更生出愤怒和怨恨。 　　这份怨恨竟然不是指向威胁她的男人，而是针对屋子里的人！ 　　凭什么她和孩子要受这份罪？ 　　凭什么谁都能欺负她们？ 　　凭什么同样是流浪者，是野人，有人能住在这样的屋子里，甚至能吃饱穿暖，她随时都可能没命？ 　　凭什么？！ 　　这不公平！ 　　女人用力敲门，甚至开始用拳头砸，用身体去撞。 　　她不在乎是不是会引来野兽，那样更好，把威胁她的男人和屋子里的人一起吃掉，全都死掉最好！ 　　砸门声在林边回响，已经有小兽被惊动，开始在森林边缘探头徘徊。 　　不想引来大型变异兽，叶安攥紧铁锹，猛地拉开屋门。 　　女人掏出满是毒汁的树皮，猛扑向叶安，怨恨地发出吼叫：“你去死吧！” 　　男人就站在不远处，看到眼前的情形，不由得心中一喜。见叶安踉跄后退，以为女人得手，丢开手里的孩童，吐掉嘴里的骨头，抓着用兽牙和木棒制成的武器，飞快冲了上去。 　　“去死吧！” 　　女人牢牢抱住叶安的腰，疯狂去咬叶安的胳膊。 　　男人趁机抡起木棒，就要砸碎叶安的脑袋。 　　不料想，本该因中毒行动迟缓的目标突然转过身，一把扯开身上的女人，挥舞起铁锹，凶狠地砸了过来。 　　确定林中再没有任何埋伏，叶安动手时没有半分犹豫。他的目标是男人的头，只是男人过于高大，又有女人妨碍，最终偏了数寸，没能一击致命。 　　男人发出惨叫，锋利的铁锹不仅砸伤他的肩膀，还差点削掉他整条胳膊。 　　见叶安又举起铁锹，男人凶性大发，直接朝他扑了上来，同时对女人吼道：“还不帮忙？！宰了他，我就让你吃肉！” 　　叶安再次挥起铁锹，这次他划向男人的脖子。 　　男人为了活命，直接将女人拽到身前。 　　鲜红的血飞溅而出，女人没有死，被男人破布一样丢在地上。 　　趁叶安被血溅入眼睛，男人满是泥垢的指甲抓进地面，抓起一把泥浆扔过去，就要去抢叶安手里的铁锹。 　　就在这时，被他丢在林边的孩子奇迹般地爬了过去。 　　她没有力气，无法站起身，只能像虫子一样在泥浆中爬行翻滚，看到残存半口气的女人，看到她疯狂去抓叶安的脚，女童用尽最后的力气大吼道：“妈妈，是坏人害死爸爸，你忘了吗，是坏人害死爸爸！” 　　女童的声音被雨水阻隔，女人却听得真切。 　　是，她想起来了。 　　是这个男人和自己的丈夫一起外出，结果丈夫死在变异熊口中，他却平安归来，抢走自己家里仅有的食物，霸占自己和女儿遮挡风雪的窝棚，还砸断她的腿，威胁要吃了她和女儿。 　　是他，是他！ 　　数月的囚禁生活，女人的精神已经变得不正常，听到女儿的声音，仇恨全部涌上，变得更加疯狂。 　　男人正要抢夺铁锹，突然被女人咬住小腿，凶狠撕下一块肉。他痛得大叫，愤怒地抓住女人的头发，用力掼在地上。 　　叶安趁机砍断他另一条手臂，划开了他的喉咙。 　　男人仰面倒地，血顺着身下流淌，女人像野兽一样扑在他身上撕咬，一口接着一口，直至再也咬不动，望着女儿的方向咽下最后一口气。 　　女童爬到母亲身边，仰头看向叶安，伸出瘦骨嶙峋的手臂，说道：“吃我吧，不要吃我妈妈。” 　　叶安抹去脸上的血迹，发现女童没了半条胳膊，伤口已经流不出血，四周还残留着牙印，并非来自野兽。 　　“我不会吃你。”叶安对女童说道，“也不会吃你妈妈。” 　　他活得像只野兽，却不会让自己沦为畜生。 　　女童用力仰起头，像是要确认他的话，大得出奇的眼睛清晰映出叶安的模样，最终安心地蜷缩在母亲身旁，光芒在眼底一点点泯灭，胸腔再也没有起伏。 　　天边响起雷鸣，大雨再次倾盆。 　　叶安站在雨中，仰头看向被乌云遮盖的天空，任由雨水冲刷过脸颊。 　　这几天的平静仿佛一场梦，他再次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雨水带走地上的血迹，汇成小河奔流而过，填满曾被积雪覆盖的河道。 　　在叶安曾居住的房车附近，一支来自千城的狩猎队停下休息。车队中共有十人，领队不是旁人，正是奉千武命令深入雪原的千雄。 第13章 狩猎队 　　狩猎队决定扎营，奉命警戒的队员很快察觉异状，赶来向千雄禀报。 　　“雪地车？” 　　“就在两百米外，有千城标志。” 　　千雄命人看守营地，亲自带着两名队员前往查看。果不其然，在挖开的淤泥下发现一辆雪地车。车身浸在水中，右侧车门遍布刀痕和划痕，破损十分严重，车头和车尾仍能看到红色的千城标记。 　　“这是千佳小姐的车。” 　　当初千佳出城猎豺，一共开出三辆雪地车，一辆在爆炸中损毁，另外两辆遗失在雪原，始终未能寻回。随着明芳的死，关于这两辆车和千佳的死亡地点也失去线索。 　　如今在这里发现一辆，还有一辆在哪里？ 　　难道真如城主的猜测，这是一场阴谋，明芳还有同伙？ 　　“继续找！”千雄狰狞道，布满疤痕的脸颊扭曲抖动，愈发显得可怖。 　　“队长，这个时候分散很不安全。”队员不满道。 　　出城已经有十多天，他们一直在雪原中赶路，别说猎杀大型变异兽，连雪兔和地鼠都没猎几只。千雄强硬命令众人加快速度，不断向雪原深处进发。雨季骤然来临，大雨倾盆而下，他仍不肯调头，如今更是一意孤行，要在深夜外出搜寻！ 　　开什么玩笑！ 　　这样的夜晚分散行动，遇上大型变异兽怎么办，千雄不要命他们还想活！ 　　受到队员质疑，千雄的脸色十分难看。 　　他也不想这样，但想起千武的命令，他不得不冒险。如果不能尽快查明真相，就算不死在雪原，回到城内后，他也会死在千武手里。 　　“队长，不是我们反抗命令，但你也要体谅弟兄们。”一名身形强壮，面容精悍的队员开口道。 　　他跟着千雄的时间最长，同他有过命的交情。他知道千雄为难，也知道千武有多狠，可难处摆在眼前，千雄继续一意孤行，队伍里的人会更加不满。不满积累到一定程度，难保会发生什么。狩猎队员杀死队长，逃亡其他城的先例不是没有过。 　　“一晚上而已，不会耽误什么。”泰格按住千雄的肩膀，压低声音道，“无论如何今晚不能行动，否则队伍里的人会造反。” 　　千雄逐渐冷静下来，终于改变主意，带着两人返回营地，决定休息一夜再出发。 　　这样的决定并不能让队员完全满意，但比起在雨夜行动，众人勉强能够接受。 　　就在众人布下防护带，准备进到车里休息时，引擎声忽然传来，刺目的车灯由远及近，数辆带有黑色标记的雪地车呼啸而过。车身经过改装，高过人前胸的车轮碾压泥地，溅起大片泥浆，几个没来得及闪躲的狩猎队员被溅了满身，样子异常狼狈。 　　一个脾气暴躁的队员抹去脸上的泥浆，怒视飞驰过的车辆，控制不住就要动手。 　　“疯了吗，那是猎人城的狩猎队！” 　　千雄从身后按住队员，正遇上一辆带有黑色标记的车经过，车里的人故意打开车顶，任由雨水浇在脸上，对千城众人摆出一个鄙夷的手势，猖狂大笑。 　　“孬种，废物！” 　　年轻的队员脸色涨红，按在肩膀上的手却犹如钢钳，让他动弹不得。 　　千雄也十分恼怒，但他不能冒险。 　　猎人城的狩猎队，那就是一群疯子和暴徒。 　　相比千城供人取乐的兽笼，猎人城简直是活生生的斗兽场。在那座城里，一切的规则就是没有规则，只要你够强，你就能得到一切。 　　死亡随时都可能发生。 　　那里是亡命之徒的聚集地，是杀戮者的游戏场。 　　萧玧能坐稳城主之位，不仅因为他是变异者，更因为他够强够狠，强到让这些狂徒仰望，凶狠到让最嚣张的暴徒也不敢轻易挑衅。 　　“惹上那群疯子，我们所有人都没法活着走出雪原。” 　　直至再也看不到猎人城的车队，千雄才收回手，下令明天一早出发，今晚两人一班轮换警戒，余下的回车内休息。 　　大雨一直在下，大地褪去银白，地势低的地方陆续被交错的溪流河川覆盖，不久就将出现一片片被泽国包围的孤地和三角洲。 　　雪原深处，冰湖水位不断上涨，短短几天时间就没过岸边。 　　叶安坐在门边，一边观察水位变化，一边抓紧时间编织草绳，计划将搜集的木料捆扎起来做木排使用。 　　距离流浪者的袭击已经过去三天，叶安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再也不敢放松懈怠，除了吃饭睡觉，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忙碌。 　　趁湖水尚未没过外墙，叶安打算多出去捕猎，每次捕获两到三天的猎物，才能提防天气再生变化，保证自己有充足的热量和体力应对危险。 　　大雨如注，如同银河倒泻。 　　雨水砸在湖心，溅起大团水花。 　　接连有手臂长的变异鱼从水面跃出，不等向前入水，就被更大的鱼类咬住鱼身，猛然拖入水中。 　　湖面上有不慎落水的变异兽载浮载沉。 　　两段枯木一样的暗影悄然靠近一只变异豺，突然张开布满獠牙的大嘴咬住豺的后腿，生生将它撕成两半。 　　水面摊开一团暗红，很快被稀释消失，再不留半点痕迹。 　　类似的一幕不断上演，彻底打消叶安下水捕鱼的念头。 　　最初见到鱼群，他还以为食物有了着落。现实却给了他当头一棒，告诉他想得太美。不被大鱼拖进湖底就算万幸，还想喝鱼汤，趁早洗洗睡吧。 　　叶安也想过钓鱼和网鱼，衡量一下鱼身的重量和长度，在没有合适的材料做出工具之前，同样不可行。 　　到最后，他还是只能朝陆地上的变异兽动手，水里的想都不要想，实力不允许啊。 　　编完一段手腕粗的草绳，叶安抓住一截用力扯，草绳被扯得变形，却始终没有被扯断。 　　“还行。” 　　将几股草绳缠绕在一起，叶安开始处理树枝。 　　熟练地砍断枝杈和树结，将几根树枝并排摆放，再用两根较短的作为横杆，确定长度和宽度足够，叶安抓起绳子，开始捆扎人生中第一艘木排。 　　足足忙了两个多小时，叶安累得满头大汗，总算将木排捆好。 　　他用树枝试过，现在的水位不算深，刚刚能没过他的膝盖。水下有淤泥，只要不陷进去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沿着木屋向西是大片高地，尚没有被水覆盖，聚集了附近大量变异兽。危险固然有，捕猎的机会也成倍增多。此外，湖水混合雨水搅动泥浆，变得异常浑浊，难保有大鱼藏在水下，不想涉水而过，木排是最好的选择。 　　叶安将捆扎好的木排竖起拖出屋外，对自己日渐增长的力气已经能泰然处之，不会再有更多惊讶。 　　木排入水，叶安紧张地等了片刻，没有沉没，十分顺利地浮在水上。 　　“成功！” 　　叶安将短刀挂在腰间，铁锹背在身后，另外带上一捆绳子。确定没有遗漏，便抓起用作撑杆的树枝小心登上木排，将撑杆一端插入水中，用力一撑，木排便逆流而上，向森林西面飘去。 　　在他离开不久，四辆经过改装的雪地车涉水而来。 　　车队发现湖边的木屋，却没发现有人的迹象。结合在下游发现的残破尸骨，千雄断定生活在这里的流浪者已经丧命，不想多浪费时间，决定继续向前行进。如此一来，自然没有发现藏在屋后的雪地车。 　　不巧的是，千雄同样选择向西，随着车队扩大搜索范围，随时可能同叶安遭遇。 　　叶安尚不知晓即将到来的危险，他撑着木排逆流而上，很快来到一片林地。有潺潺水流从高处奔腾而下，将这片林地分成两半，一半林木茂密，另一半则是矮树和高草丛生，草丛中还生有大量菌菇。 　　将木排绑在树下，叶安走进被雨水打湿的林地。 　　他没有去动菌菇，而是拨开高草寻找地鼠和雪兔。 　　结果目标没找到，伴随着一阵咕咕叫声，惊动藏身草丛的一群雉鸡。 　　拖着长尾的雄雉鸡从草丛里飞出，叫着向叶安冲过来。在雄雉鸡之后，还有三四只白色和满身花点的母雉鸡。 　　被一群雉鸡围攻，叶安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心中一喜，这是一个小型种群，有公有母，必然会有禽蛋！ 第14章 猎物 　　雉鸡的爪子和喙十分锋利，活像是一柄柄钢刀，闪躲不及就会被刮出数道血痕，甚至被带走几条皮肉。 　　叶安背靠三人合抱的树干，带来的短刀遗落在草丛里，卡在一只母雉鸡的脊背上，两条腿和胳膊已经鲜血淋漓，既有他自己的，也有刚刚砍断雉鸡脖子被喷上的。 　　雄雉鸡被激怒，彩色双翼展开，飞过高草丛，直向叶安扑来。 　　巨木长在斜坡处，距下方的河道足有七八米，跌落下去极可能受伤。 　　雄雉鸡飞得不算高，速度却是极快，瞬间逼至近前。叶安避无可避，奋力踢开啄向小腿的母雉鸡，同时双手握紧铁锹，在雄雉鸡飞落的刹那，双臂用力向前挥出，铁锹精准砸在雄雉鸡的身上，削断它的一只翅膀，将它从半空砸落。 　　不等雄雉鸡起身，叶安纵身向前，铁锹再次挥落，将雉鸡的脖子斩断，鲜血喷溅而出，叶安的脸和脖子都被染红。 　　雄雉鸡丧命，叶安趁机又拍死一只，还想继续时，余下的雉鸡竟然不再恋战，纷纷振翅飞上高处，躲在叶安头顶的树枝上。 　　叶安会爬树，但和有翅膀能飞的比，纯粹是浪费体力。 　　见雉鸡暂时没有飞落的迹象，叶安一边保持警惕，一遍迅速解开缠在腰上的绳子，收回遗落的短刀，将捕获的三只雉鸡绑起来背在身上。随后拨开高草，寻找藏在草丛里的禽蛋。 　　树上的雉鸡发出鸣叫，叶安抬头看了一眼，知道自己距目标近了，动作开始加快。 　　在雉鸡的叫声中，叶安接连找到三个用高草和细枝搭建的巢，收获二十多枚带着花纹的雉鸡蛋。 　　没想到会发现雉鸡群，叶安手边没有袋子，临时制作来不及，只能扯下身上的兽皮，将鸡蛋小心放进去，随后用绳子绑起来，和雉鸡一同背在身上。 　　雨始终未停，叶安身上的血迹很快被冲走，现出胳膊和腿上细长的伤痕。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被雨水泡得泛白。叶安用手指擦了几下，确定没有大碍，不需要找东西包扎，回头望一眼树上的雉鸡，就背着收获的猎物向木排走去。 　　今天的收获已经足够，他不打算在这片高地久留。即使有雨水冲刷，血腥味仍无法全部消除，很可能会引来大型变异兽。不想遇上危险，他必须快点离开。 　　木排再次入水，在波浪中颠簸，雨水打在上面劈啪作响。水下涌动大团暗影，叶安不确定是鱼群还是大型变异鱼，担心木排被掀翻，双手握紧撑杆，雨珠挂在脸上，双眼始终一眨不眨。 　　好在暗影没有发起攻击，很快沉入水下，木排顺流而下，速度逐渐加快，木屋近在眼前。 　　叶安用撑杆停住木排，木排前端正好抵在石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钝响。水波随之摇曳，更有几尾鱼被惊动，从水中跃出，鱼尾甩在叶安身上，不等他动手，鱼身已经越过木排落入水中。 　　手臂留下醒目的红印，一阵火辣辣地疼，叶安甩了两下胳膊，没法下水抓鱼，只能自认倒霉。 　　推开木门，叶安从木排跨入屋内，借助绳子将木排拉起，竖着抵在门前。再将绳子捆扎在门框上，既能保证木排不被水冲走，又能在屋门前多加一层防护。 　　牢牢系上绳结，叶安回身点燃火炉，驱散身上的寒意和水汽。手脚暖和得差不多，便起身到门边接了半锅雨水，架在泥炉上烧热，然后打开兽皮袋，取出五枚雉鸡蛋，逐一磕破打进锅里。 　　白胖的荷包蛋成型，叶安切开一个块茎，将带着甜味的汁液挤到锅里。 　　等到火候差不多，叶安将锅端下泥炉，略有些心急，哪怕有木制的手柄，还是不小心烫了手。伤处泛起红痕，叶安冲了一会雨水，见没起泡就没放在心上，连伤药都没去找。 　　荷包蛋有些散，外形算不上好看。 　　叶安用勺子捞起一个，吹了吹咬下一半。蛋白脆嫩，外层带着丝丝的甜，蛋黄细腻，咬下去流淌出半熟的蛋液，一股独特的香味浸透味蕾。一口气吃下五个荷包蛋，连锅里的汤都喝得一干二净，仍有些意犹未尽。 　　看看剩下的雉鸡蛋，再看看屋外的大雨，叶安打消再煮一锅的念头，用绳子在墙角圈了一圈，里面铺上干草，将余下的雉鸡蛋逐个放进去，避免被磕破。 　　不出意外的话，这些鸡蛋能保存一段时间，说不定会成为救命粮。 　　带回来的雉鸡需要尽快处理。 　　叶安又烧了一锅热水，迅速给雉鸡褪毛放血除掉内脏，并排挂在墙边。 　　鸡心鸡肝等都没有浪费，被切开煮进锅里。 　　从三只雉鸡身上，叶安还收获小半碗油脂，在煮鸡杂汤之前，挖出一块在铁锅里煎了一下。汤滚之后，点点油花飘在其上，散发出浓郁的香味，显得格外诱人。 　　同荷包蛋一样，一锅鸡杂汤被吃得干干净净，半点不剩。 　　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叶安放下勺子，起身走到窗边，检查过捆绑窗户的绳子，又在屋内走了一圈，检查头顶是否有漏水的地方。确定没有问题，重新回到泥炉边坐下，打算再编几捆绳子，做两只兽皮袋，下次出去捕猎应该能用上。 　　于此同时，慢一步抵达高地的千城狩猎队遇上了麻烦。 　　在行进途中，车轮陷入淤泥，被拉出时引起水波震荡，惊动水下的变异鱼群，车队突遭袭击，两名队员受伤，速度被迫减慢。好不容易摆脱变异鱼，又遇上大群的变异牛蛙。这些小牛犊一样的蛙类几乎什么都吃，背部又长有毒囊，相当难对付。千雄不得不下令绕行，速度又一次减慢，就此和叶安错开。 　　抵达高地没多久，雨势骤然加大，一辆雪地车再次陷入淤泥，车轮打滑，越陷越深，集合两辆车也没能将其拉出陷坑，反倒差点被一起拽进去。 　　等到雪地车终于脱困，泰格推开车门，大步走到千雄面前，抹掉脸上的雨水，沉声道：“队长，不能再前进了，再这样下去咱们都要困在这里。” 　　雨季的荒原十分危险，他们的车辆经过改装可以涉水，携带的燃料和装备却有些不足，稍有不慎就会陷入困境，必须尽早离开。 　　“队长，先回城吧。”泰格低声劝道，“若是城主怪罪，兄弟们和你一起担。” 　　目前的情况，继续深入必然会有大麻烦，说不好就会丢掉性命。提前回城，准备充足再来，有这么多人在，城主应该会网开一面。 　　千雄正犹豫不绝时，忽然有破风声迎面袭来。 　　千雄和泰格同时一凛，迅速闪躲，仍被锐物划破耳朵。 　　看到手上的血迹，再看扎在地上的木制投枪，千雄和泰格对视一眼，同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两人抬头望去，果不其然，距离不远的大树上，几个赤裸上半身，肩上扛着猎物的男人正蹲在树枝上，黧黑的皮肤上遍布伤痕，舌头舔过残留血迹的刀锋，对树下的千城众人发出冷笑。 　　“是红城的人。” 　　对方明显不怀好意，千雄握住随身的短刀，和泰格迅速躲到车后，避开再次袭来的投枪。狩猎队员也各自寻找遮蔽物，看向抓着绳索从头顶跃下的红城众人，目光变得凶狠。 第15章 闯入 　　千城和红城向来不睦，因为千佳的一次任性，险些令红城城主的独子丧命，千武硬顶住外界压力，没有让千佳出面赔罪，只交出几个狩猎队员应付了事，更让两城的关系雪上加霜。 　　千佳在雪原丧命，千武怀疑有红城参与，只是没有证据。千雄带队深入雪原，除了猎人城的车队，最担心遇上这个老仇家。可惜怕什么来什么，还是在这片高地遇上了。 　　红城狩猎队有备而来，人数是千雄一行的两三倍，加上擅长使用投枪，居高临下，从一开始就占据优势。 　　千雄和泰格互相配合，一人挡住飞来的投枪，另一人横刀劈砍，连杀红城三人，仍被一步步逼得后退。 　　身后就是高达数米的斜坡，坡下是奔腾的河水。 　　红城人包围上来，每人手里都抓着投枪和短刀，血迹沿着枪头和刀刃滑落，滴落在草地上，溅开大片的红。在他们身后，五名千城狩猎队员倒在血泊中，胸膛和腹部被投枪贯穿，脸、脖颈和双臂被砍得血肉模糊。 　　千雄和泰格背靠背，能听到对方粗重的呼吸和急促的心跳。几乎在同一时间，两人选择虚晃一刀，做势同对手拼命，在对方警惕格挡时，纵身向下一跃，顺着七八米高的斜坡滚落，跳进湍急的水流之中。 　　红城人探头看了一眼，见两人迟迟没有出水，料定他们死路一条，没有追上来，转身对付被困住的狩猎队员。 　　千雄和泰格侥幸抱住一根浮木，在水下看不清彼此，只能抓紧被水浸透的树皮，拼命憋气，直到肺几乎要爆炸才破水而出，抹去脸上浑浊的泥水，大口喘着粗气。 　　水流的速度极快，两人双臂抱紧浮木，尽量将腿也搭上去，躲避凶狠的变异鱼。 　　顺流前行一段距离，水中出现旋涡，浮木开始打转，两人险些被吸进去，好在有惊无险，被一波水浪冲得更远。 　　“队长，前面有座木屋！” 　　泰格趴在浮木上，冷得牙齿打颤。看到矗立在湖岸边的木屋，当即指给千雄。 　　继续泡在水里，他们不被变异鱼撕碎也会失温冻死。前方的木屋他们曾经在来时经过，没发现有人，可以在那里停住避雨，等恢复体力再设法离开。 　　千雄尽量抬高视线，确认木屋所在，和泰格一同拼命滑水，试图向木屋靠近。 　　两人急于上岸，一时间大意，忽略了水下的危险。即将抵达木屋时，泰格的小腿忽然被咬住，剧烈疼痛袭来，人猛地下坠，瞬间被浑浊的泥水淹没。 　　“泰格！” 　　千雄红了双眼，握紧匕首潜入水下，视线模糊不清，只能看到漆黑的一团，泰格就被那团黑影往淤泥中拖。 　　千雄奋力靠近，手中短刀用力扎下去，连扎数下，巨大的黑影开始扭动，终于张开嘴。千雄趁机拽住泰格的手臂，拼命游向水面，摆脱变异鱼的追击。 　　“没事吧？”千雄将短刀咬在嘴里，双手托在泰格的腋下，将他拽到水浅处。 　　泰格右小腿被血染红，裤子撕开，是被咬得血肉模糊的伤口，伤口上残留骇人的牙印，小腿肚几乎被洞穿。 　　千雄扯下被水浸透的衣袖，为泰格捆扎止血。 　　“没有药，只能先这样。” 　　说罢，千雄就要去拽挡在屋门前的木排。 　　“等等，队长，这里不对劲。”泰格拦住千雄，瘸着腿站起身，仔细打量木屋，他记得十分清楚，之前经过这里时，门前没有这个木排。 　　“屋里有人！” 　　千雄重新审视眼前的木屋，让泰格留在原处，自己涉水绕到屋后，发现淹在水中的雪地车，瞳孔骤然紧缩。叶安做的伪装被水流冲走，雪地车暴露在水中，虽然标志已经被铲去，仍被千雄一眼认出。 　　“队长，有发现？” 　　泰格不放心，还是跟了过来。 　　两人一起来到雪地车前，检查过车头和车尾，透过车窗看向内部，又潜到水下扯下一段缠绕在车轮上的锁链，确定这辆车的确来自千城，神情都变得狰狞。 　　“找到了。” 　　木屋内，叶安陡然惊醒，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寒毛卓竖，本能摸向放在矮床下的短刀。 　　几乎就在同时，系在木排上的绳子被割断，挡住房门的树皮也被从外边割开。由于门后堵着石头，破坏屋门的人未能如愿冲入屋内。 　　叶安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泥炉边，从炉下抄起一根点燃的树枝，顺着门上的缺口扎了出去。 　　树枝上的火已经熄灭，烧红碳化的部分依旧火烫。门外的人闪避不及，一阵刺啦声响伴着惨叫传入叶安的耳朵。 　　叶安不确定门外是流浪者还是类似千佳一行的狩猎者，无论是哪一种，木屋是他此刻的保障，只要堵住门，外边的人就进不来。可如此一来，他也被困在里面，外边的人不走他休想离开。 　　就在叶安专心堵门时，窗边又传来动静。 　　“不好！” 　　看到被割开的树皮，叶安猛然一惊，想要冲过去，已经来不及。千雄撕扯掉残余的树皮，硬是从窗口挤了进来！ 　　看到对方的衣着打扮，就能断定不是流浪者。 　　这比遇到流浪者还要糟糕！ 　　叶安的心不断下沉。 　　千雄落地之后，立即举刀砍向叶安。叶安不得不专心应对，这给了门外的泰格机会，趁他同千雄缠斗，迅速地割断树皮，猛地撞进屋内。 　　“外边是千城的雪地车，你拿着千城的刀，你和明芳那个贱货是什么关系！” 　　千雄和泰格互相配合，叶安很快被逼到墙角，刀锋逼近眼前，手中的铁锹也被砍断。听对方提起明芳，猜到两人可能的身份，叶安心下发狠，抓起被砍成半截的铁锹柄，猛然向前递出，伴着布帛撕裂声，捅穿了千雄的右肩。 　　“该死的野狗！” 　　千雄痛得五官扭曲，脸颊抖动，暴怒之下，单手握住插在身上的锹柄，牵制住叶安的行动。泰格趁机上前，握拳砸在叶安肩上，几乎将他的肩骨砸碎，又一拳击中他的腹部，将叶安砸倒在地。 　　叶安被剧痛笼罩，内脏仿佛被挤压攥紧，喉咙一阵腥甜，当场喷出一口鲜血。 　　砰！ 　　拳头之后，叶安被连踹数脚，身体蜷缩在地上，口中再次喷出鲜血。 　　泰格以为他失去反抗能力，正准备扣住他的脖子，叶安如狼一般扑上前，手中的短刀砍向他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千雄抽出扎在身上的锹柄，反手砸在叶安胳膊上，一脚将他踹倒在地，肮脏的鞋底踩住叶安的后颈，狰狞道：“野狗，不想死就老实点！你和明芳是什么关系，千佳小姐的死是不是也和你有关，说！” 　　“明芳那贱货死了，你最好老实说出来，不然我就把你的骨头一根根敲碎，把你的肉一条条切下来丢到水里喂鱼！” 　　说话间，千雄再次抬起脚，用力踩在叶安手腕上，几乎将他的骨头碾碎。 　　叶安被踩在地上，整个人被鲜血覆盖，内脏痛得仿佛要裂开。惊闻明芳的死讯，他狠狠咬着牙，手指弯曲刮擦地面，指甲盖掀起，愤怒到极点，近乎感觉不到痛。 　　愤恨惊怒交加，激烈的情绪不断攀升，叶安瞳孔颜色加深，迅速蔓延至整个眼球。不到片刻时间，双眼变成如墨一般的漆黑。 第16章 同化 　　“装死？” 　　叶安迟迟没有回应，千雄脚下再次用力，不料一股巨力陡然袭来，千雄没有防备，被掀得连退两步，险些坐到地上。 　　“该死的野狗！” 　　千雄陷入暴怒，抄起短刀就要砍断叶安的胳膊。泰格突然从身后拉住他，沉声道：“队长，不对劲！” 　　“什么？” 　　两人说话时，叶安缓缓撑起双臂，从地上慢慢爬起身。右手腕不自然下垂，显然被千雄踩伤，染血的头发搭在额前，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仅能看到鲜红的血沿着脸颊流淌，顺着下巴滑落在地，发出滴答声响。 　　“一条野狗，砍断他的手脚，踩碎他的骨头，看他说不说！” 　　千雄遭遇红城人袭击，除了自己和泰格，其他狩猎队员全都凶多吉少，回到城内很难交代。逃亡路上更是憋了一肚子火。断定叶安很可能同千佳的死有关，正好有了发泄渠道，在他眼里叶安已经是个死人，区别只在于他会不会让对方死得痛快。 　　“队长，这个野人很不对劲。”看出叶安的变化，泰格生出不好预感，牢牢抓着千雄，认真道，“必须马上杀死他！” 　　泰格话音刚落，叶安倏地抬起头，额发向两侧滑落，现出被墨色浸染的双眼。 　　“变异者！”看清叶安的样子，千雄大吃一惊，“这里怎么会有变异者！” 　　大灾之后，人类逐渐变得强悍，真正的变异者却数量不多，千城甚至没有一个。千雄和泰格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竟然会在荒原深处见到变异者，而且是被两人视作野狗一样践踏的流浪者！ 　　“杀了他！” 　　千雄和泰格发了狠，分别从两侧冲上来，手中的刀直取叶安的脖子和心脏。 　　叶安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漆黑的双眼盯着两人，恍如望不到底的深渊。 　　奔腾的河水中，一个庞大的黑影正在追逐鱼群，在鱼群即将被吞没时，黑影忽然停住，像是被某种力量驱使，放弃即将到嘴的猎物，摆动强健的鱼尾，调头向木屋的方向游了过去。 　　临到近前，黑影浮出水面，竟然是一条长过三米的变异鱼。 　　鱼身粗壮有力，覆盖青黑色的鳞片。鳞片坚硬无比，堪比层叠的钢板，边缘处异常锋利。鱼尾和背鳍呈红色，尖端有骨刺凸起，活像是竖起的钢针。鱼头呈三角形，鱼眼凸出，扁平的嘴边是两条水蛇一般的长须。 　　随着鱼尾摆动，掀起成排的水浪，打在木屋上，发出轰然巨声。 　　木屋外的石墙被鱼身碾碎，塌陷时卷起一个个涌动泥浆的旋涡，河水顺着屋门和窗户涌入，砸向泰格和千雄，瞬间将两人砸倒在地。 　　变异鱼活像是一部坦克，掀起水浪的同时，用坚硬的鱼身撞向木屋，一下接着一下，木屋被恐怖的力量摇撼，地面发生倾斜，千雄和泰格站立不稳，一起栽倒滑向一侧。 　　叶安搜集的树枝和干草浸泡在水里，挂在墙上的雉鸡接连落下，摆放在墙角的松塔、块茎和雉鸡蛋尽数被水淹没，有的浮上水面，有的被冲出木屋，淹没在翻滚的泥水之中。 　　“该死！” 　　千雄和泰格勉强稳住身体，看到门外闪过的庞大鱼身，都是心生骇意。 　　泰格想起被拖到水下的恐惧，腿上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叶安站在水里，被愤怒的情绪支配，他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他能感知到屋外那条变异鱼的思维和情绪，也能将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从某种意义上，他甚至可以和对方同化。 　　在变异鱼的攻击下，木屋随时可能坍塌，叶安捞起被水冲到身边的短刀，右手不方便就用左手，猛扑向单腿受伤的泰格。趁他和千雄暂时无法联手，一刀扎穿他的腰间。在对方的拳头挥来时，飞速转到他的身后，单臂勒住他的脖子，硬是将他拖到屋外。 　　雨水砸在脸上，冲刷掉粘稠的血。 　　泰格奋力挣扎，脖子上的力道却不断加重，铁箍一般勒住他的喉咙，无论他多么用力都挣脱不开。 　　“你这该死的野狗，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千雄紧追出来，发誓要杀死叶安。 　　叶安身受重创，能控制住泰格已经是奇迹，凭借他自己根本无法同千雄对抗。 　　但他不是一个人。 　　双眸的颜色又一次加深，恍如不见星光的暗夜。 　　千雄扑上来时，青黑色的变异鱼猛然跃出水面，锋利的獠牙穿透千雄的肩膀，用力一甩，近乎要将他撕成两半。 　　鱼身落入水中，砸起巨大的浪花。 　　轰然巨响中，千雄当场毙命，全身骨头碎裂，血在身下蔓延，吸引河中的鱼群，慑于变异鱼的存在才没有靠近。 　　叶安的大脑出现短暂空白，继而是针扎一般的痛。 　　两股思维和情绪在撕扯，在吞噬，有刹那的时间，他仿佛要和变异鱼彻底同化，抛弃所有不必要的约束和情感，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杀戮。 　　叶安拼命压制心中的狂躁嗜血，一刀扎在泰格的腿上，迫使他跪在水中，单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按向水面，逼他说出明芳身死的经过。 　　“我说，我全都说，不要杀我。她是自杀的，是自杀的！” 　　泰格背对着叶安，嘴里说着求饶的话，表情却是异常凶戾。寻找到机会，头猛然向后撞去，同时曲起手肘击向叶安的腹部。 　　“你去死吧！” 　　泰格十分清楚，千雄已经死了，自己受伤不轻，就算侥幸活命也走不出荒原。既然是必死无疑，不如带着身后这个变异者一起去死！ 　　“死吧！” 　　泰格陷入疯狂，根本不在乎落在身上的短刀，赤红着双眼挥舞拳头，双手抓向叶安的脖子，就要取他性命。 　　缠斗过程中，两人一同落入深水，四周都是恐怖的旋涡，随时可能沉向河底。 　　在下沉的过程中，泰格仍不放过叶安，双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无论如何都要带着他一起去死。 　　“只要千城在，你永远跑不掉！跑不掉！” 　　叶安手中的刀脱落，肺部因为缺氧近乎要爆炸。求生的意志让他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握住泰格的手腕，生生将对方的腕骨捏碎，指骨掰断，拽离自己的脖颈。 　　泰格因痛楚发出惨叫，声音被涌入口中的泥水堵住。 　　庞大的变异鱼从侧面袭来，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将他拖向更深的河底，直至彻底消失。 　　叶安奋力摆动手脚游向水面，他的头越来越痛，仿佛要裂开一般，有血从耳朵和鼻孔流出，视线也渐渐变成鲜红一片。肺部重新涌入空气，情况依旧未得到好转。 　　痛楚不断升级，叶安抱住头在水面翻滚，他知道自己必须回到浅水处，必须找到庇护所才能脱离危险。可痛苦一波接一波袭来，叶安控制不住，牙齿咬住嘴唇，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哀嚎，终于坚持不住，在黑暗中晕了过去。 　　一缕缕血红在水中飘散，叶安紧闭双眼不断下沉。 　　周围的鱼群蠢蠢欲动，随时准备大快朵颐。 　　庞大的黑影从河底浮起，将一条淡水鳄咬成两段，有力的鱼尾摆动，驱散聚集的鱼群。青黑色的变异鱼绕着叶安游动，不允许河中的任何生物靠近。 　　叶安虽然失去意识，双方仍残存少许联系。 　　变异鱼游动片刻，忽然潜入水下将叶安托起，破开水流向上游的高地游去。 第17章 漂流 　　变异鱼排开水浪，逆流游向上游的一座孤岛。 　　每到雨季，会有成千上万的变异蛙聚集到孤岛附近交配产卵，吸引大批空中和水下的捕食者抵达，使那里成为一片狩猎场。 　　变异鱼对长着毒囊的蛙不感兴趣，它的目标是变异蛙产下的卵。白色的卵带在岛屿附近连成一片，动辄数十米长，是它最喜欢的食物之一。 　　变异鱼的速度很快，叶安中途醒来两次，两次都是被雨水冻醒的。 　　遇到变异鱼捕食鱼群，叶安捞到整条鱼骨，啃下骨头上残留的鱼肉，掰断几条长刺，固定住受伤的手腕，同时可以做武器使用。不想在颠簸中落水，又将身上的兽皮扯开，一端绑在腰间，另一端穿过鱼背鳍上的骨刺，扯了数下，确定不会轻易断裂，才重新趴回到鱼背上，闭上双眼保存体力。 　　他的腕骨和肋骨都有伤，内脏也伤得不轻，稍微动一动就是钻心地痛。手边没有药，只能尽量保持相同的姿势，不使伤势进一步加重。 　　变异鱼途经一处高地，有破风声从岸边袭来。 　　叶安艰难抬起头，透过灰色的雨幕，发现数个赤裸上身，肤色黧黑的男人站在相距十数米的地方，手中的投枪不断掷出，目标正是河中的变异鱼。 　　变异鱼被激怒，竖起背鳍，骨刺根根直立，径直朝岸边冲去。叶安藏在鱼鳍后，岸上的人暂时没有发现他，仍在不断掷出投枪，枪尾系有绳索，试图捕捉河中的大鱼。 　　叶安十分清楚，危险的不只是变异鱼。一旦变异鱼被拉上岸，等待自己的未必是什么好下场。 　　不能冲过去，不能靠过去！ 　　他集中精神，试图将自己的情绪和思维传递给变异鱼。 　　剧烈的疼痛袭向脑海，鲜红的血从鼻子和耳朵流出，叶安眼前一阵阵发黑，用力咬住嘴唇，嘴里尝到铁锈味才没有当场晕过去。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努力没有白费，暴怒的变异鱼终于调转方向，摆动鱼尾掀起水浪，迅速潜入水下，以更快的速度向目的地游去。 　　叶安尽量吸气，屏住呼吸随变异鱼入水。顾不上手腕的疼痛，牢牢抓紧鱼背上的骨刺。黑发在水中飘散，睁不开双眼，只能任由变异鱼带着自己前行。 　　红城人懊恼地将投枪扎在地上。 　　“竟然跑了！” 　　“算了，骨鱼本就难以捕捉，运气不好。” 　　狩猎队长抓起树上垂下的绳索，召集手下众人继续前进，搜寻更易捕捉的猎物。 　　“灭了千城一个小队，就算这次没有更多收获，城主也会十分满意。” 　　红城众人离开不久，猎人城的车队途经高地。 　　发现断裂后被丢弃的投枪，以及悬挂在树上的绳索，杰森从车顶探出身，对车后打了几个手势，随后坐回车内，脚下猛踩油门，改装后的车辆发出轰鸣，车身两侧激起扇形水浪。 　　“头儿，照目前的速度，估计三天左右能到蛙岛。”杰森道。、 　　“继续前进，到前方高地扎营。” 　　萧玧下达命令，又一次伸手按住杰森的光头，然后看着自己的手发呆。 　　自从遇到叶安，他时常会做出类似的举动。对城主这份怪异，杰森等人早是见怪不怪。唯一的问题是，萧玧的手太凉，突然被碰一下，活像是被冰块盖到头上，想习惯真不是那么容易。 　　“头儿，能不能打个商量？” 　　“不能。” 　　“……” 　　行，你强，你说得算！ 　　杰森表情扭曲，双手握紧方向盘，他发誓，如果不是萧玧，换成城内任何一个王八蛋，他绝对会把那个人的脑袋拧断，连同脊椎一起从脖子上扯出来！ 　　变异鱼摆脱狩猎队的捕杀，又一次破水而出。 　　叶安濒临极限，因缺氧脸色惨白，终于能呼吸到空气，胸腔和嗓子都是火辣辣地疼，单手抓住鱼背上的骨刺，弯下腰不停咳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 　　距离孤岛越来越近，危险也随之增多。 　　一群淡水鳄潜伏在水中，最长的超过六米，近乎是变异鱼的两倍。这群鳄鱼占据了一段湍急的河道，它们很少到其他区域捕猎，只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 　　前往变异蛙产卵的孤岛，必须穿过这段危险的河道。 　　变异鱼凭借一身坚硬的鳞片和骨刺横冲直撞，闯入鳄鱼群内，无视咬在身上尖牙，摆动强健的鱼尾，体型稍小的淡水鳄当场被抽飞，根本无法近身。 　　遇到个头大的鳄鱼，变异鱼张开扁平的鱼嘴，现出遍布口腔的獠牙，凡是被它咬中的鳄鱼，当场就会断成两截。 　　在双方的搏斗中，河水很快被血染红。鱼群不敢靠近，却有一只只巴掌大的螺从河底升起，挥舞着腕足，争抢飞散在河水中的碎肉。 　　叶安趴在变异鱼背上，活像是身处风浪中的小船，上下颠簸，随时可能被河水没顶。他帮不上太多忙，只能牢牢抓住变异鱼的骨刺，确保自己不被甩下去。 　　鳄鱼群再次冲来，粗糙的表皮竖起两排骨甲，尖端锋利无比，能轻易划开变异兽的皮毛。巨口张开，能看到牙齿间残存的碎肉。 　　变异鱼被数条鳄鱼围攻，不慎被咬住鱼尾。獠牙擦过坚硬的鳞片，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耳声响。 　　情况越来越危急，叶安抄起搜集的鱼骨，将几根合在一起，锋利的尖端对准鳄鱼的眼睛。在一条淡水鳄冲上来，试图咬穿变异鱼的鱼腹时，叶安瞬间发力，鱼刺猛地扎下，穿透了鳄鱼的眼球。 　　浑浊的血水喷溅而出，鳄鱼遭受剧痛，未能咬中目标。变异鱼趁机摆脱尾上的淡水鳄，鱼尾猛甩在受伤的鳄鱼身上，凶狠咬住鳄鱼的前腿，鱼头用力摆动，竟将鳄鱼的前腿生生扯了下来。 　　叶安趁机收回鱼刺，在变异鱼吞下鳄鱼腿之前，侥幸扯下一块碎肉，当场送到嘴边撕扯，嚼也不嚼就吞下肚。 　　鳄鱼肉下腹，体力逐渐恢复，体温开始回升。叶安攥紧手中的鱼刺，凶狠的目光扫视周围的鳄鱼，随时准备锁定下一个目标。 　　最大的一条鳄鱼被当场撕碎吞噬，余下的鳄鱼明显生出退意，攻击不再如之前猛烈。 　　变异鱼趁机冲出包围，飞速排开水浪，将那条危险的河道远远甩在身后。 　　叶安呼出一口气，反手抹去脸上的血迹，看到掌心和手背的鳄鱼血，不想浪费，索性送到嘴边舔得干干净净。 　　变异鱼日夜不停，几乎不需要休息。 　　叶安随着鱼身颠簸摇晃，耳边尽是摇曳的水声和雨珠砸落的声响。实在坚持不住，叶安将自己绑在鱼背上，又一次睡了过去。大概是鳄鱼肉的作用，雨水打在身上依旧很冷，却不像之前一样冷得彻骨，像是要把他整个人冻住。 　　漫长的黑夜过去，天空仍是乌云密布，不见半缕阳光。 　　雨水无休无止，雷鸣声从云中传来，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接连砸落水中，一段百米长的河道随之沸腾，大部分水生生物在雷击下毙命，仅有极少数得以幸存。 　　叶安还算幸运，变异鱼距离出事地点较远，并未受到影响。反倒有不少死去的鱼虾从上游飘下，变异鱼不喜欢，叶安随手捞起一条，像是烤过后又泡进水里，味道难以形容，好在能填饱肚子。 　　又过一个上午，孤岛终于近在眼前。 　　说是孤岛，实际上是在雨季被水淹没的一座小山。山上草木繁盛，如今却多浸泡在水里，往昔生活在山中的变异兽全不见踪影，只有数不清的变异蛙占据周围水域，层层叠叠，蛙声犹如雷鸣。 第18章 再遇 　　孤岛四周被数不清的变异蛙占据，大的恍如磨盘，背上长满疙疙瘩瘩的毒囊，样子十分骇人；小的也不亚于成人的拳头，身上色彩斑斓，双眼凸起，从头顶到尾部延伸三条黑色的斑纹，头顶长有一双尖角，数量更胜于大型变异蛙。 　　蛙群不断聚集而来，堆叠在河道中，几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产卵期越来越近，没找到配偶的变异蛙开始疯狂攻击同类和小型变异蛙，求偶场很快变成捕猎场。 　　咬碎的残肢和血肉漂浮在水中，吸引河底的变异螺大批聚集，在水面漂浮厚厚一层，形成大片黑灰色的长带。这些螺挥动着腕足，聚集到相当数量，不满足于吞噬碎肉，开始围捕落单的变异蛙，往往能够得手。 　　叶安同变异鱼抵达时，河中不只有蛙群和变异螺，更涌来大量鱼群，不同种群互相配合，从外围捕食变异蛙。和变异鱼不同，这些鱼群不仅采食蛙卵，成蛙和蝌蚪都是它们的目标。 　　青黑色的巨鱼出现，竖起的背鳍划过水面，荡开层层水波。 　　围住变异蛙撕咬的鱼群受到惊吓，轰然散开，留下残破的蛙身沉入水下，很快被等候许久的螺和扇贝覆盖。 　　叶安坐在变异鱼背上，肋骨和手腕的伤正在好转，只是还不能动作太大。之前同淡水鳄的搏斗扯到手腕的伤，让他的手腕肿了一圈，手指按下去就会出现一个坑，算不上太痛，就是不太方便。 　　变异鱼经过处，鱼群自动散开，让出数米宽的通道。鸣叫的变异蛙也纷纷跳开，溅起大片水花。 　　变异鱼速度不减，很快来到浅水区，靠近一片灰色石台。 　　石台位于山体西侧，像是被巨斧劈开，顶端消失无踪，底部呈四十五度倾斜，半沉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曳映出模糊的暗影。 　　石台周围草木茂盛，中心处却是寸草不生，遍布大小不一的坑洞，是变异鸟筑巢的绝佳场所。 　　鸟群仍在赶来途中，岛上没有其他变异兽，对叶安来说，这座孤岛暂时称得上安全，至少比泡在水里要强上许多。 　　利落地爬下鱼背，真正脚踏实地，叶安反倒有些不习惯，像是踩在棉花里，双腿有些发软。 　　过了好一会，这种感觉才渐渐消失，叶安站在石台边缘，单手覆上变异鱼的前额，在不引起头疼的情况下，尽量将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 　　“先在这里分开。” 　　等他收回手，变异鱼甩了一下鱼尾，很快调头潜入水下，准备开启等候一年的盛宴。 　　叶安没有在石台上久留，周围都是变异蛙，鸟群随时可能抵达，河中水位不断上涨，这里很不安全。他需要尽快前往高处，为自己搭建一个庇护所。 　　“干活！” 　　扛起成捆的鱼骨，鱼骨上还穿着两枚鳄鱼牙，叶安锁定一个方向，开始向孤岛中心进发。 　　鱼骨是他沿途搜集，长短不一，长的接近两米，立起来比他的身高都高，短的也有手臂长，锋利坚硬，能轻易穿透兽皮。 　　鳄鱼牙嵌在变异鱼的鳞片上，叶安费了些力气才拔下来。每颗都有他的前臂长，呈弯刀形，稍微磨一磨就能当武器使用。 　　叶安一路跋涉，很快穿过石台，走进一片高草丛。 　　在雨水的浇灌下，高草长得十分茂盛，草叶呈锯齿状，需要格外小心才不会被划伤。遇到高过肩头的草丛，叶安不得不将鱼骨当做棍棒使用，将草茎压弯才能继续前进。 　　草丛中散落各种各样的菌菇，五彩斑斓，样子十分好看。在一截腐朽的断木上，叶安发现大丛木耳，呈云片状，每片都有巴掌大，十分厚实。 　　来到这个世界后，除了松塔和块茎，叶安还没尝试过肉类以外的食物。这些木耳再诱人，他也不敢冒险。万一中了毒，他就只能等死。 　　惋惜地看了一眼木耳，叶安加快脚步穿过高草丛，来到岛心的一片密林。 　　放下扛了一路的鱼骨，叶安爬上一座石丘，举目向四周眺望，大致了解过环境，决定在密林边缘扎营。 　　跳下石丘，叶安活动两下胳膊，手腕依旧没有消肿，好在不是太疼，不影响他干活。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叶安用鱼骨和鳄鱼牙绑成一把长镰刀，为此，他牺牲了身上大部分兽皮，不得不赤裸上身站在雨中。 　　“成了。” 　　有了趁手的工具，叶安在林边逡巡，幸运地找到几棵变异芭蕉树，挥舞起镰刀砍掉一根根枝叶，拖到选好的营地备用。 　　天色擦黑，雨越来越冷，蛙鸣变得急躁，叶安预感到危险，下意识加快速度。 　　四根最长的鱼骨被他扎进土里，两两交叉，用石头、树枝和长草固定。鱼骨之间架上一根横梁，同样用长草绑紧。芭蕉叶一片接一片叠加在上面，很快搭建起一个三角形的草棚。 　　草棚里的空间并不大，仅能容叶安躺下。 　　叶安仔细检查过，发现缝隙间还会漏雨，又去砍来更多芭蕉叶和长草，部分铺在棚顶，部分铺在地上，用来隔绝冷意和湿气。 　　蛙鸣声中，天色漆黑一片，仅有微弱的月光洒落在水面，泛起苍白的冷光。 　　缺少参照物，叶安无法准确估算时间。借水面的光亮向周围看了看，暂时没有发现危险，叶安弯腰进到草棚内，用找来的树皮挡在身前，遮挡随风飘来的冷雨。 　　躺在长草上，叶安枕着手臂，思量接下来的安排。 　　他需要生火，首先要找到能够引火的材料。 　　食物的话，河中全都是，关键在于能不能抓到。 　　他还需要给自己弄一身衣服，兽皮制的裤子勉强能穿，上衣已经被他扯成布条绑在鱼骨上，收回来也没法保暖。 　　各种念头充斥脑海，叶安渐渐变得困倦，只是耳边充斥蛙鸣，他想睡都睡不着，倒是不必想办法保持清醒。 　　黑暗中，河中出现大片旋涡，水浪翻滚犹如沸腾一般。旋涡的中心是变异蛙在搏斗，也是鱼群在捕食。 　　蛙鸣声互相叠加，蛙身在水中跳跃，速度极快，一眼望去，连成大片模糊的黑影。 　　雌蛙的体型大过雄蛙，搏斗的胜利者来到近前，如果不能让雌蛙满意，多会被对方咬掉脑袋，当做食物吞掉。 　　夜色渐深，十多只鸥鸟抵达孤岛，落在叶安曾驻足的石台上，一边梳理羽毛，一边准备筑巢。 　　鸟群抵达不久，引擎的轰鸣声穿透蛙鸣，耀眼的车灯撕破黑暗，带有黑色印记的车队驶过河道，车轮碾压过来不及躲闪的变异螺，发出咔嚓脆声。 　　正如之前抵达的变异鱼，车队根本不做伪装和掩饰，凭借强横的力量宣示自己的到来。 　　叶安搭建的草棚位于孤岛中心，夜色掩映下很难被发现。 　　但他不敢冒险。 　　发现这群不速之客，叶安马上离开草棚，快速移动到芭蕉林中，小心隐藏起身形。 　　随着车队靠近孤岛，萧玧似有所感应，一把将正在打手势的杰森拉回车内，双臂一攀跃出车顶，眺望孤岛所在，瞳孔逐渐变成透明，在暗夜中锁定一片密林，正是叶安的藏身处。 第19章 捕猎和追逐 　　猎人城的车队不是第一次来蛙岛。变异蛙的毒性很强，毒囊经过提炼却能成为很有效的伤药。每年雨季，城内都会派遣狩猎队。 　　途中要经过数处险地，尤其是鳄鱼湾，盘踞数百条淡水鳄，最大的能长至六七米。为避免人员损失，都是由萧玧亲自带队。今年不同以往，盘踞湾中的鳄鱼貌似遭受重创，最大的几条不见踪影，车队没花费多少力气就穿过险境。 　　麻烦的是雨水比往年更多，而且有越来越大的趋势。 　　从鳄鱼湾到蛙岛，整整两天一夜，雨水始终没有停过，还险些被从天而降的闪电击中。所幸玫瑰提前预警，才让众人幸免于难。 　　他们的确是亡命之徒，但也不想平白丢掉性命。 　　抵达蛙岛的时间比预期晚了大半天，车队众人不打算休息，打算连夜行动，尽快捕捉到足够的变异蛙，赶在更大的暴雨来临前退出蛙岛，远离这片三角洲。 　　猎人们纷纷走下改装车，杰森也不例外。 　　推开车门，杰森涉水走到车后，踩过破碎的螺壳，弯腰打开后备箱，取出用钢绳制成的金属网。 　　车队携带有数十张这样的大网，为捕捉变异蛙，需要将金属网彼此连接，组成一道逾百米长的围网，从外围向内罩过去。小型蛙类会从网眼中跳出，大型变异蛙则会被网上绳钩钩住，越挣扎就会缠得越紧，直至被钢丝绳勒入血肉不能动弹为止。 　　玫瑰从另一辆车上下来，联合其他两名猎人张开捕网，抽出腰间的柳叶刀，撬开捕网边缘的金属扣，挑起成排闪烁寒光的倒钩。 　　众人忙碌时，萧玧也从车顶跃下，只是和涉水的猎人们不同，他完全是站在水面上，每迈出一步，脚下都会生成透明的冰层，逐渐连成一条狭长的冰桥。 　　“头儿，你刚刚在看什么？”杰森将短刀咬在嘴里，双手抓住捕网边缘，对站在另一侧的队友示意。对方迅速丢过来一根绳索，杰森抬手接住，十分熟练地绑在网上，拉紧结成绳扣。 　　“捕网布下后，我要去岛上一趟。”萧玧拉起捕网一角，脚下的冰层呈扇形铺开，既能让他在水面行动自如，也挡住水下的鱼群和变异螺。 　　“去岛上？”杰森停下动作，朝黑暗中的蛙岛看去，“岛上有情况？” 　　每逢雨季到来，岛上的变异兽都会不见踪影，除了聚集在四周的变异蛙，只能找到大群的水鸟。水鸟性情凶悍，既不好抓又不好吃，并没有多大的捕猎价值。 　　“的确有情况。”萧玧走到一定距离，抽出背负的长刀，反手扎入水中。透明的冰柱顺着刀柄凝结，很快长至数米。 　　咔嚓几声，捕网上的倒钩楔入冰中，很快冻实。不用多久，这张网就会完全张开，呈漏斗状，将被锁定的蛙群全部围在其中。 　　“继续。” 　　萧玧一边走一边立下冰柱，透明的冰柱扎入水中，溢散出刺骨的寒意，周围的鱼群游速变缓，变异螺纷纷沉入水下，变异蛙也开始向远处逃窜。 　　无奈河中的变异蛙实在太多，多数又忙着求偶，试图逃命的变异蛙跳过去，立即被视为挑衅，当场被同类咬掉头和四肢，肥硕的腹部被雌蛙吞噬，化为产卵时必须的养料。 　　成千上万的变异蛙拥挤在一起，蛙鸣声犹如雷鸣，百余只的躁动根本掀不起半点浪花。雨季只能持续四个月左右，蛙群必须抓紧时间交配产卵。哪怕被捕猎者包围，蛙群也不会逃散。 　　蛙鸣声此起彼伏，水中的捕网最终成形。杰森得到萧玧许可，用火光向众人示意。 　　“起！” 　　二十多名猎人用兽皮垫在掌心，抓起插在水下的冰柱，牵引泛着寒光的大网，开始向蛙群包围过去。 　　河水被搅动，浑浊的泥浆从河底盘旋而上，大批鱼群跃出水面，接二连三跳过捕网。 　　提前等在网后的猎人擎起连弩，巴掌长的弩箭雨般飞出，精准没入变异鱼体内。坠落声接连不断，变异鱼伴着雨水砸落，溅起成排水花。 　　鱼群的动静并未引来蛙群注意，雌蛙正忙着产卵，一条条白色和粉色的卵带逐渐成形，环绕孤岛形成一圈又一圈圆环。 　　水下的捕食者终于等到时机，青黑色的鱼身破开水面，背部鱼鳍竖起，坚硬的骨刺轻易划开变异蛙的肚子，大片的血和碎肉洒落在河中，很快浸染大片鲜红。 　　变异鱼大口吞噬蛙卵，这让蛙群异常愤怒。一只只雄蛙跳过来，变异鱼根本没有停止进食，凭借坚硬的鳞片挡住毒液和雄蛙口中的尖牙，摆动有力的尾巴，将雄蛙尽数抽得倒飞出去。 　　以变异鱼为中心，水中卷起大团旋涡，旋涡之后是成排的浪花。 　　落水的变异蛙并未立即死去，却抵不住鱼群和变异螺一拥而上，很快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猎人们加快动作，迅速将网收拢，在混乱中拦截蛙群。小型变异蛙纷纷逃窜，近百只大型毒蛙落入网中，被锋利的倒钩楔入体内，仍不断挣扎。 　　萧玧双手覆上捕网，一层薄冰沿着网绳快速延伸，很快覆盖网中的猎物，在变异蛙体表结成冰壳，让其动弹不得。 　　“接下来交给你。”萧玧将系在捕网上的绳索甩给杰森，收回立在水中的长刀。 　　“头儿！” 　　杰森措手不及，想叫住萧玧，后者早已经踏过层叠的蛙群，越过捕食的变异鱼，在半空中结成一座冰桥，顺利登上孤岛。 　　“杰森，别偷懒，过来干活！”玫瑰单手叉腰，捞起一个被冻住的变异螺朝杰森扔过去，正好砸在他的脑袋上。 　　杰森转身瞪眼，玫瑰冷笑一声：“我是提醒你，城主要做什么，没有旁人多嘴的余地。少说话多做事，免得自找麻烦。” 　　“玫瑰，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玫瑰又捞起两枚变异螺，轮换抛了几下，轻易捏成碎片，还暗示地瞄了几眼杰森的光头。 　　杰森果断闭嘴，没有继续多话，拉起捕网继续干活。 　　谁强谁有理，这就是猎人城的规矩。 　　孤岛上，叶安目睹河中的场景，危险的预感并未减少，反而愈发强烈。他没有在芭蕉林久留，而是抄起防身的鱼骨，开始向密林深处前行。 　　他已经认出萧玧，上次遇到这个人，自己差点没命。前方或许存在危险，但被这个人发现，他怕是活不到天亮。 　　密林中长满灌木和高草，叶安摸黑前行，腿被锯齿状的草叶刮伤，传来阵阵刺痛。对危险的直觉迫使他加快脚步，硬是闯过高草丛，向更幽暗的林中进发。 　　身为变异者，萧玧能感知到叶安的存在，叶安同样也能，只是他对自己的能力懵懵懂懂，尚不能完全掌握，只能依靠直觉行动。 　　萧玧登上孤岛，穿过鸥鸟休息的石台，越过高草丛，很快发现叶安搭建的草棚。一跃登上石丘，确认叶安前进的方向，萧玧从腰间解下一条绳索，顺势向前甩出，绳索坠有金属扣的一端绕过树枝，牢牢固定在上面。 　　白得近乎没有血色的手握住绳索，纵身向前飞跃，黑色的外套下摆随风鼓起，似在雨中展开的黑翼。 　　叶安在林中艰难跋涉，不慎被倒伏的断枝划伤，伤口处传来刺痛，没过多久，陌生的麻痹感袭来，很快蔓延至整条腿。 　　“不好！” 　　右腿变得僵硬，逐渐变得没有知觉，叶安额头冒出冷汗，强行向前迈步，险些栽倒在地。 　　身后有破风声袭来，叶安心生警觉，想要加快速度，却被受伤的腿拖累，下一刻，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冰凉的手扣住他的脖子，将他按倒在草丛里。 　　“找到了。” 第20章 惊变 　　咔嚓两声，两道冰环扣住叶安的手腕，牢牢楔入土中，限制住他的行动。扣在脖颈的手始终没有移开，叶安被迫仰起下巴，对上一双透明的眸子。在心惊的刹那，萧玧将另一只手覆在他脸侧，手指沿着唇角下滑，最终落在肩膀，覆上透骨的寒意。 　　“果然，是暖的。” 　　叶安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右腿已经失去知觉，随着萧玧靠近，整个人被寒意笼罩，连思维都有瞬间的凝固。 　　萧玧看到掉落在一旁的鱼骨，视线掠过绑在上面的鳄鱼牙，重新回到叶安脸上，俯身靠得极近，贪婪汲取近乎不真实的温暖。 　　“你到过鳄鱼湾？” 　　叶安冷得牙齿打颤，发出轻微的磕碰声。冰环异常牢固，手腕不断挣扎，使得红肿加剧。左腿猛然曲起，膝盖顶向萧玧的腰腹，又被轻易制住。 　　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拼着头痛欲裂，试图寻找可能存在的帮手。血从鼻孔和耳朵流出，汇聚成红色的小溪，滴落在草丛中，很快消失无踪。 　　看到叶安的情形，萧玧猛然逼近，钳住他的脸颊，呼吸抵在他的鼻尖：“停下。” 　　叶安不为所动，血流得更急，头痛得近乎要碎裂。 　　萧玧知晓他的状况，从身上取出一瓶药，倒出两粒试图喂进他的嘴里。 　　叶安的双眼已成深黑，同萧玧对视，恍如不见底的深渊。 　　有刹那的时间，萧玧的思维出现停滞，仿佛被一丝看不见的线拉扯牵引，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用力晃了晃头，萧玧握住叶安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将药强行塞进他的嘴里，手指推着药丸抵进他喉咙，任凭叶安不断干呕，直到药丸融化才收回手。 　　舔去指腹残留的药渣，萧玧居高临下看着叶安，神情莫测。 　　叶安不断咳嗽，头痛的症状却在逐渐减轻。他不可置信地看向萧玧，鲜红的血滑过脸颊，残留醒目的红痕。 　　“你是变异者。”萧玧托起叶安的下巴，单膝压在他的腿上，控制住他的行动。 　　类似的话叶安已经听过两次，两次都是生命遭到威胁，几乎濒临绝境。 　　他不确定萧玧的动机，对方上一次想杀了他，这一次却给了他药，这样矛盾的行为让他不解，心中更存惊疑。 　　这是个残忍的世界，祈求他人虚幻的怜悯只会让自己软弱。要活着就必须凶狠，凶狠到让敌人颤抖畏惧！ 　　在和变异鱼的同化过程中，叶安的思维不可避免受到影响。这种变化难说是好是坏，但就他面临的生存环境，只能说利大于弊。 　　叶安的双眼又一次变成深黑。就在刚刚，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意志，强到几乎要将他完全吞噬。 　　脚下的大地突然开始震动，上下颠簸，左右摇晃，仿佛地震就要来临。 　　萧玧意识到情况不对，解开叶安手上的冰环，甩出手中的绳索，准备将他带出密林。 　　没等他抓住叶安，在束缚解开的刹那，叶安侧身翻滚，任由锯齿状的高草划在身上，点点鲜血洒落在草丛之中，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 　　一声巨响，两人之间的大地如同被巨斧劈开，断裂开一道锯齿交错的缝隙。裂缝不断扩大，很快撕扯成幽深的裂谷。边缘处树根断裂，高大的树木坠入谷底，相伴如水瀑般的变异草和泥土。 　　裂谷不断延伸，整座孤岛仿佛要被一分为二。 　　轰鸣声中，巨木不断栽倒，碎石从高处滚落，惊飞岛上的水鸟。鸟群振翅飞起，盘旋在雨中发出惊叫。 　　孤岛边缘，水浪层层掀起，卷走滚木和碎石。数米高的水柱腾空而起，又自顶端飞散，同雨水交织在一起。 　　水浪翻涌，拥挤在孤岛四周的蛙群无处可逃，不断被掀翻，继而砸落水底。 　　鱼群惊散开，不断被水下的旋涡卷走。 　　面对此情此景，凶悍如骨鱼也不敢久留。在离开之前，青黑色的巨鱼犹豫地绕过孤岛，试图靠近半插入水中的石台。几次徒劳无功，又被水浪不断逼近，才不得不避往下游。 　　改装车抵不住汹涌的河水，接连被掀翻吞没。杰森和玫瑰等人纷纷甩出身上的绳子，尽一切可能找出支撑物，避免被水浪卷走。 　　众人忙着保住性命，捕获的变异蛙连同金属网被水流一起冲走，很快不见踪影。 　　“城主！” 　　猎人城聚集的都是狂徒，动辄搏斗厮杀。萧玧的存在至关重要，不仅因为他强，更因为他有绝对的统治力。若是萧玧出现意外，猎人城立刻会成为一盘散沙，大小势力各自为战，被外部势力抓住机会，今日的强盛注定化为泡影。 　　“城主还在岛上！” 　　河水汹涌，短短一句话，杰森吼得极端费力，还险些被呛死。 　　“没办法。”玫瑰将柳叶刀扎在最近的一块巨石上，再用绳索一圈圈绕紧，随即将绳索丢给在水中挣扎的同伴。 　　“过不去，去了只能是送死。” 　　孤岛中心，一个骇人的裂谷横亘密林，长达十数米的变异蟒从沉睡中苏醒，硕大的头颅出现在裂谷边缘。它不该在这时醒来，本该在水下的洞穴里等待旱季。叶安的思绪和情感打扰了它，让它再也无法沉睡。 　　大雨倾盆，冲刷掉裹在变异蟒身上的泥浆。 　　变异蟒昂起头，金色的双眼中心是两道狭长的瞳孔。黑色的信子吐出，锁定草丛中的叶安。 　　庞大的身躯缓慢爬出裂谷，循着微弱却又强烈的牵引寻找到目标，打量片刻，猛然张开嘴，避开锋利的毒牙，将满身血迹的叶安衔起含在嘴里，折返回裂谷之中。 　　变异蟒庞大的身躯蜿蜒而过，留下足有两米宽的印痕。 　　萧玧抽出长刀，纵身冲至裂谷边缘，正要一刀斩落，变异蟒已经沉入裂谷，再不见踪影。浑浊的泥浆瞬息涌上，混合雨水，很快填满谷底。 　　沿着裂谷的方向，孤岛一分为二，裂口边缘，数条银链飞垂直下，形成奔腾的瀑布，整座山体不复以往，地貌就此改变。 第21章 岩洞 　　叶安醒来时，周围一片漆黑，眼前没有半点亮光，伸手不见五指。 　　身下是冰冷的湿泥，还有大小不一的碎石，头顶有水珠滴落，砸在石块上，滴答声不绝于耳，仿佛下了一场小雨。 　　叶安静静躺在地上，等到双眼适应黑暗，隐约能看到自己身在一处洞穴。距离他十步左右盘曲着一个庞大的黑影，呼吸起伏间传来鳞片摩擦的声响，正是将他带入裂谷的变异蟒。 　　应该是不适应雨季的气候，变异蟒回到地下岩洞，很快再次陷入沉睡，庞大的身躯盘曲起来，犹如一座小山，硕大的头颅垫在身上，金色的双目被眼皮覆盖，再不见骇人的冷光。 　　叶安小心收敛情绪，无意唤醒这条变异蟒。 　　黑暗中，叶安撑起手肘，缓慢坐起身。右腿的麻痹感略有好转，虽然无法行动自如，却不像之前一样完全失去知觉，连动都不能动。身上遍布大大小小的伤口，多数不再流血，只是被水泡得发白。昏迷时不觉得如何，醒来后意识回笼，都是火辣辣地疼。 　　用手肘和膝盖支撑起身体，叶安一点点向墙边移动，尽量不发出声响。 　　靠着墙边坐下，叶安反手擦去额上的冷汗，手臂双腿都覆盖一层湿泥，体温也在慢慢降低。 　　休息片刻，叶安咬紧牙关，强撑着站起身，感受到若有似无的风，扶着墙壁稳住身体，一点点逆风向挪动。手腕的红肿没有消退，之前被冰环扣住，伤势进一步加重，无法太过用力。右腿无法支撑，只能靠左腿拖拽前行。 　　他知道自己现在有多狼狈，放弃的念头一度涌入脑海，很快被他压了下去。 　　他要活下去，必须活下去！ 　　黑暗中道路模糊不清，叶安没留神，右腿陷入湿泥，冰冷的泥浆瞬间没过脚踝。费尽力气脱困，小腿处传来一阵刺痛和麻痒，伴着刺痛感，麻痹感竟然在快速退去。 　　右腿的知觉完全恢复，叶安终于能加快速度。 　　微风拂面而来，渐渐的，眼前出现些许亮光。 　　叶安精神一振，尽己所能地加快速度，摸索到坑道拐弯处，突然被碎石和断木挡住。 　　透过石块间的缝隙，他能看到亮光，还隐隐有水声传来。 　　“不能放弃，推开它！” 　　叶安不停自言自语，右手无法用力，就用左手抓起石块，配合肩膀移开断木。石头边缘异常锋利，断木表面翘起坚硬的木刺，叶安被划伤不只一次。在汗水的浸泡下，伤口传来阵阵刺痛。 　　断木和石块被陆续移开，亮光不断涌入。 　　叶安精神大振，顾不上手腕的疼痛，用力搬起最后一根断木，随着砰地一声钝响，眼前豁然开朗。 　　断木和碎石后是一座岩洞，洞口处垂落银色的瀑布，光亮就是从这里传来。洞内堆满了碎石高草和断裂的树枝，头顶仍能见到山体的裂缝，还有零星碎石和泥土时不时洒落。 　　借助洞口的亮光，叶安发现身上的伤口多到超出想象，右腿的伤口处还附着几条手指长的水蛭。每条都是通体滚圆，显然已经吃饱喝足。 　　联系右腿的恢复情况，叶安猜测可能同这些水蛭有关。弯腰捡起一根树枝，用石块砸掉凸起的树结和木刺，瞅准吸附在伤口的水蛭，用力抽了下去。 　　水蛭腹中充满血液，被抽打时竟如波浪滚动。 　　叶安连抽数下，饱食的水蛭终于松开口器滚落在地。臃肿的身躯卷曲起来，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翻滚，最后竟然滚到岩洞边，顺着瀑布翻了出去。 　　叶安活动两下胳膊，走到洞口，发现自己身处一座断崖，崖顶垂下数条银链，岩壁上有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洞口，自己身处的岩洞不过是其中之一。 　　岩洞错落分布，很像是刻意开凿出来。洞口前的瀑布飞流直下，砸入下方的深潭，溅起的水花形成大片白色水雾。 　　叶安借水流冲掉身上的泥浆，拂开额前的湿发，仰头张开嘴，冰凉的水滑入口中，滋润了干渴的喉咙。 　　几条银红色的变异鱼随瀑布下落，叶安眼疾手快，猛将手探入瀑布，掌心触及一片光滑，下意识弯起手指，用指甲扣住猎物，将一条足有手臂长，背部火红腹部银白的变异鱼从瀑布中拽了出来。 　　“好运气！” 　　和骨鱼结伴漂浮的日子里，叶安吃过这种鱼，肉质肥美，完全没有鱼腥味，生吃也十分可口。 　　变异鱼扭转鱼身甩动鱼尾，力量大得惊人，险些挣脱跳出岩洞。 　　叶安不敢大意，将变异鱼摔在地上，拿起一块石头用力砸在鱼头上。连续数下，变异鱼终于不再摆动。 　　“呼……” 　　叶安舒了口气，回头看一眼漆黑的坑道，没有费力去将入口堵住，仅是简单清理过周围的碎石和断木，让岩洞显得不那么凌乱，就抓起一根树枝，将一头在石墙上磨利，开始处理变异鱼。 　　鱼鳞锋利细小，不容易刮掉，叶安索性剥掉鱼皮，只留下雪白的鱼肉。 　　鱼肉丰腴脆嫩，入口非但没有腥味，还有一丝甜。叶安一口气吃掉整条，剔下完整的鱼骨，拆掉两侧的大刺，试了试硬度，准备打磨一下代替小刀。 　　本想将鱼皮切开编成绳子，奈何过于光滑，实在没办法系紧，只能放弃。 　　鱼鳃和内脏顺着瀑布丢下去，很快被冲入水潭不见踪影。 　　叶安靠在岩洞边，一边用水流清洗鱼骨，一边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有变异蟒的存在，寻常变异兽应该不敢靠得太近。岩洞的位置还算隐蔽，他可以暂时留在洞里养伤，等伤好得差不多，再决定是继续留下还是想办法离开。 　　主意定下，叶安迅速甩掉鱼骨上的水，放在石头上晾干。回身在洞内走了一圈，收集起全部高草和能用的树皮，铺在靠墙的位置，暂时充做床铺。 　　躺在高草上，身下仍有水汽，却好过直接睡在地上。叶安翻过身，举起红肿的手腕，手指触及曾被扣住的脖颈，仿佛仍残留着刺骨的寒冷。 　　那种无力感，他不想经历第三次。想活下去就必须凶狠，必须变强！ 　　叶安闭上双眼，在水声中缓缓沉入睡眠，他需要休息，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 　　萧玧在裂谷周围一无所获，只得离开荒岛同杰森等人汇合。 　　洪水已经退去，河道上漂浮着大量变异蛙和鱼类的尸体。 　　杰森等人担心萧玧会出事，顾不得搜寻水下的车辆，用绳子捆在身上，打算涉水登上孤岛。 　　走到中途，正遇到从岛上归来的萧玧，猎人们集体松了口气。能让这群狂徒如此同心协力，除了捕猎变异兽，只能是和萧玧有关。 　　“头儿，你没事吧？岛上究竟是怎么回事？” 　　“没事。”萧玧无意提及孤岛发生的事情，转而询问众人，“损失多少，还有几辆车？” 　　提及车队的损失，猎人们的脸色都有些难看。 　　萧玧很快获悉猎物损失殆尽，改装车多数沉在水里，有三辆更被水冲走不见踪影。 　　“是这附近？” 　　找到车辆沉没的大概位置，萧玧在水下凝成冰柱，将车辆逐一托起，再让众人以绳索牵引，陆续将五辆改装车拽出水面。 　　车辆还能发动，不带猎物的话，足以支撑他们离开三角洲。 　　与此同时，一支三十多人的队伍正悄然靠近。 　　发现困在水中的猎人，没看到车身上被淤泥覆盖的标记，错以为他们是寻常狩猎队，这支队伍的队长握紧投枪，回身朝队员示意。 　　“东西抢过来，女人带回去，男人全部杀死！” 第22章 遗迹和船队 　　红城人失算了。 　　等他们驾驶改装车冲到近前，发现被困在水中的究竟是什么人时，双方已经交手，想撤退已经来不及了。 　　“红城人？“ 　　杰森狞笑一声，抄起惯用的重锤，恍如一辆人形坦克，径直朝为首的车辆冲了过去。轰地一声，引擎盖被砸得凹陷，火花爆闪，黑烟如泉喷涌。 　　猎人们丢失猎物，改装车也丢掉三辆，都憋了满肚子火，红城人这时冲上来，分明是撞到枪口上。 　　“宰了他们！” 　　没有特殊的技巧，也没有什么配合，猎人们的杀戮凶悍野蛮，不提冲上来的红城人，在车内的也被一个接一个拽出来，按进浑浊的泥水里。 　　呼啸的投枪从车后飞来，即将扎穿一名猎人的背部，忽然停滞在半空，枪头覆上一层寒冰，紧接着银光闪过，枪身被斩成两截。 　　萧玧纵身跃起，单手撑着车前盖，轻松立在车顶。反握长刀猛地下斩，车内溅起赤红的血雨，泼洒在爬满蛛纹的挡风玻璃上，绘成一副令人心惊的画面。 　　红城人在拼命，他们十分清楚，在冲上来的那一刻自己就失去退路，不拼命只能是死。 　　河水翻滚泥浆，很快被血染红。 　　猎人们的刀锋利无比，血溅在脸上根本不去擦，反而狞笑着继续逼近。红城人并不弱，但遇到这样一群亡命之徒，终归不是对手，一个接一个倒在血泊中，没有一人能够逃脱。 　　战斗结束后，杰森等人打扫战场，从对方的车里发现不少猎物，还有大量带有他城标志的武器和药品。 　　甩了两下从车里发现的短刀，杰森踩住脚下的尸体。 　　“千城的东西。” 　　玫瑰对武器不感兴趣，仔细翻找过药品，挑拣出几盒伤药丢给受伤的同伴。 　　萧玧收起长刀，越过被砸烂的改装车，查看未曾损坏的车辆。 　　猎人们迅速处理完伤口，合力推开破损的车辆，还能发动的，铲掉代表红城的印记，再用绳索系在车辆之间，各自登车发动引擎。 　　轰鸣声中，改装车碾压过充斥血水和泥浆的河道，周围尽是漂浮的变异蛙尸体，猎人们不想浪费，一个人开车，另外两人探出车顶，用长刀和绳子勾住变异蛙，能捞多少是多少。之前没有足够的车辆，如今多出七八辆，自然不能白来一回。 　　在回程途中，车队不可避免经过鳄鱼湾。 　　鳄鱼发起攻击，萧玧自车顶跃出，冰桥在脚下凝结，每走出一段距离，身后都会留下鳄鱼被砍碎的尸体。根本没给其他人动手的机会，一人一刀，清出一条河道。 　　“头儿，你心情不好？” 　　“嗯？” 　　萧玧转过头，目光犹如寒冰，成功让杰森闭嘴。 　　猎人城的车队离开后，孤岛附近再没有人类狩猎队。有零星的流浪者经过，遇到汹涌的河水，也不可能冒险涉水登岛。 　　除了变异蟒、叶安和尚未离开的水鸟，岛上再没有其他生命。 　　叶安一直没有离开岩洞，饮水有瀑布，食物是被瀑布冲下的变异鱼。他还在洞口边缘找到几株长在岩壁上的植物，手指粗的蔓藤攀爬在岩壁上，牢牢楔入缝隙之中。藤蔓上垂挂一串串紫红的果实，每颗都有乒乓球大小，极类似葡萄。 　　叶安观察两三天，始终没敢摘几颗尝一尝。 　　在养伤的日子里，一群变异鸟造访悬崖，选择岩壁上的洞穴筑巢。雄鸟和雌鸟轮换孵卵和外出捕猎，捕不到足够的食物，就会采食岩壁上的野果，彼此之间还曾发生争抢。 　　叶安这才确信果子应该没毒。 　　“尝一尝？” 　　趁鸟群外出觅食，叶安拿起鱼骨，探身到岩洞边，抓住一根藤蔓，快速割下一串变异葡萄。 　　没有变异鸟选中他养伤的岩洞筑巢，叶安也没想过去捕捉成鸟，更没想过去采集鸟蛋，双方井水不犯河水，尚能和平相处。 　　坐回到用高草和树皮铺成的床上，叶安剥开一颗葡萄，翠绿的果肉晶莹剔透，中心处是两枚淡棕色的果核。掰开来，散发着甜味的果汁流淌掌心，沿着手腕滑下。叶安咬下半颗，甘甜的滋味充斥味蕾，远远胜过之前吃过的块茎。 　　“好甜。” 　　另外半颗送进嘴里，叶安没有立刻咬下去，而是一点点含化，尽量将甜美的滋味留得久一些。 　　哪怕有九成肯定这种果子没毒，他也不敢多吃，尝尝味道就罢。 　　将余下的葡萄放到一边，叶安走到瀑布前冲洗粘在掌心和手腕上的果汁，甩掉水珠后，弯腰拿起一块石头，在岩壁上刻下一横。 　　相同的记录习惯，他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直在持续。哪怕中途有过短暂停止，也不妨碍他重新开始，在岩壁上记录他养伤的每一天。 　　石头划过岩壁，附着在上面的泥土和苔藓簌簌落下，现出被覆盖的青灰色岩石层。叶安用了些力气，石头锋利的边缘嵌入墙壁半寸，留下深深一笔。 　　“第十七天。” 　　雨水倾盆，瞬息成瓢泼之势。 　　叶安在洞口站了片刻，望着灰蒙蒙的天空，莫名的失重感再次袭来。 　　他知道这种感觉，继续沉沦会让他发疯。 　　“不能想，不要去想。” 　　叶安闭上双眼，低下头，一下下耙梳过额前的黑发。等到情绪恢复，转身回到洞内，打算趁鸟群未归巢时抓紧休息。 　　刚刚靠着墙壁坐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叶安心中生疑，俯身贴在岩壁上，声音愈发清晰，像是水流冲刷，碎石滚落砸在地面的钝响。 　　声音陡然增强，墙壁像是被水流拍打，开始出现颤动，叶安心生警觉，迅速后退，几乎就在同时，附在岩壁上的泥土、苔藓和石皮纷纷掉落，现出藏在泥后的一面石墙。 　　墙壁中心被掏空，长宽都仅有一米左右，仅能容人弯腰经过。洞口被木头和石块堵住，木头已经腐朽，石块也在之前的山体运动中碎裂大部分。 　　叶安在岩洞住了十几天，从没想过洞中还会另有乾坤。 　　推开剩下的碎石，叶安抓起用作武器的鱼骨，弯腰顺着洞口看去。 　　对面同样是一个岩洞，地面散落数块巨石，显然被暴雨冲塌落进洞内。地面残留大量雨水，汇聚到一起从洞口垂落，形成又一条瀑布。 　　叶安极力张望，发现巨石和水流之后，紧靠岩洞内侧貌似摆放一张石床，床边还有一些东西，只是光线太暗，很难看得真切。 　　叶安收回视线，心中惊疑不定。考虑片刻，还是用石头和鱼骨将洞口的碎石全部挖开，弯腰走了进去。 　　与此同时，一支船队正沿河驶来。 　　船队由五十艘大船组成，每艘都有三层楼高，船舱里满载货物，吃水线极深。船身两侧探出方形木浆，数十名健壮的男人赤裸上身，坐在舱底，大腿的肌肉隆隆鼓起，用力踩动船桨，推动大船快速前行。 　　这是来自商人城的船队，每到雨季就会组织起大批货物，沿着河道造访各城。 　　他们身份特殊，不只和城内做生意，还会同流浪者以物易物。若是流浪者不够强，就可能连货物带人一起被押上船，在途中出售给各城。 　　最大的一艘商船上，一个身形强壮，面容刚毅的男人站在船头，举起望远镜观察河道走向。正前方的孤岛映入眼帘，男人皱了下眉，仔细查看，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由得满脸惊讶。 　　“那是蛙岛？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放下望远镜，男人唤来一名船员，道：“去禀报城主，就说……算了，你们在这里看着，我自己去。” 　　男人离开船头，很快来到商船二层的舱室。 　　舱室内温暖如春，飘散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从舱门至四面墙壁全都铺设火红色的异兽皮毛，一个身材火辣，容貌艳丽的女人斜靠在软枕上，宽松的长袍从肩头滑落，遮不住金色的皮肤和胸前的丰盈，令人血脉贲张。 　　在女人的腿边，跪坐着两个英俊的男人，像是两只驯服的兽。 　　男人站在舱门边，得到女人的许可才敢开口，道出之前观察到的情况。 　　“哦？”女人坐起身，生出了兴趣，“有传闻蛙岛上藏着好东西，这种改变或许同它有关。” 　　“城主的意思是？” 　　“通知下去，停船，登岛。” 　　女人起身走到窗旁，任由风裹着冷雨洒在脸上，望向孤岛所在的方向，眼底浮现出绚丽的火红。 第23章 收获 　　岩洞内积水很深，最深处没过叶安的膝盖。 　　脚下湿滑泥泞，散落锋利的碎石，叶安每走一步都必须十分小心，避免受伤摔倒被奔腾的水流冲出岩洞。 　　墙壁上有人工开凿的痕迹，每个凹痕相距不远，仔细摸索边缘，有腐朽的木块残留。 　　岩洞尽头果然是一张石床。 　　床铺是用整块石料雕凿，长度超过两米，宽却仅有一米左右，侧面同岩壁连在一起，两头分别堆着大小不一的石块、木料和土堆。 　　叶安绕着石床走过一圈，脚下忽然踢到一块冰凉的硬物。 　　“什么东西？” 　　叶安后退一步，弯腰将手探入水下。水流十分浑浊，混杂着大量的木屑和泥浆，看不清底部情况，只能依靠手指一点点摸索。 　　竟然是一把短刀！ 　　刀鞘泡在水里，已经变得锈迹斑斑，叶安试着将刀抽出来，竟是纹丝未动，多用了几分力气，才听见刺耳的摩擦声。 　　短刀出鞘，刀刃仍十分锋利，在洞内闪烁寒光。将刀举到面前，刀背能清晰映出他的面容。叶安从水下捞起一根树枝，试着用短刀去砍，没有遇到半点阻碍，切豆腐一样将树枝切成数段。 　　叶安又在石头和岩壁上分别试过，坚硬的石块被轻易切开，刀锋扎入岩壁数寸，直至没入刀柄。这把刀的锋利程度胜于他之前用过的每一把，更不用说简单打磨过的鱼骨。 　　刀鞘满是锈迹，好在没有朽烂，在找到替换材料之前，勉强还能凑合使用。 　　叶安将刀鞘在岩壁上摩擦数下，磨掉之前锁住刀身的锈迹。又捞起几根高草编织成一股，将短刀绑在腿上。 　　“再找找看。” 　　固定住草绳，确保短刀不会掉落，叶安继续在岩洞内搜寻，陆续又找到几样工具，还找到两块打火石和一个铁锅。 　　打火石被泥浆包住，叶安费了些时间才清理出来。铁锅内外爬满锈迹，好在没有破损，应该能继续使用。有了这些东西，他就能生火保暖，也能喝上热水吃上熟食，对恢复伤势大有好处。 　　叶安心头火热，找东西的劲头更高。可惜好运到此为止，接下来的时间，他将岩洞翻了个遍，再没找到任何能用的东西，反倒又被几只水蛭叮在腿上，走出泥浆才发现。水蛭已经吃得身体滚圆，没用叶安动手，主动松开口器滚入泥浆，刹那不见踪影，想抓都抓不到。 　　雨一直在下，岩洞顶部传来轰鸣，边缘的部分又开始塌陷崩落。碎石和泥土伴着水流砸下，继续留在这里十分危险。 　　叶安举起胳膊护在头顶，避开掉落的碎石，丢掉不能用的东西，带着铁锅打火石和匕首，沿着墙壁边缘走向来时的通道。 　　趁大块碎石没有砸落，叶安先将铁锅推过去，随后才弯腰爬了过来。 　　在水流的冲刷下，有泥浆顺着通道涌入，叶安迅速捧起铺床的高草和树皮挡住，又以最快的速度搬来断木和碎石，用短刀削成合适大小，一块接一块垒砌起来，将通道牢牢堵住。 　　他的动作不慢，泥浆却流得更快。 　　叶安实在没办法，不得不用身体堵住通道，再用木头和石块一点点填，直至将通道堵得密不透风，再无半点泥浆冲过来为止。 　　岩壁后水声隆隆，叶安满头热汗，即是累的也是出于紧张。本想用手擦掉，看看掌心的泥浆木屑，很快又打消念头。 　　休息片刻，叶安又搬来不少石头和断木，全部挡在通道前。确定入口处不会被冲塌，才起身走到洞边，将身体探出去，冲掉身上的泥浆。觉得头上有些痒，抬手抓过去，竟然是一条变异蜈蚣。个头不如在木屋中发现的残骸，身躯却是醒目的火红，触角是墨绿色，样子相当骇人。 　　叶安吓了一跳，连忙将蜈蚣甩在地上，用石块压住。试着去同化蜈蚣的思维，发现什么都感受不到，没有情感，没有思维，只有简单粗暴的捕杀和进食欲望。 　　“算了。” 　　叶安用石头将蜈蚣砸死，没打算吃，而是用鱼骨卡住挂在树枝上，再将树枝探入瀑布边缘，等待变异鱼上钩。 　　蜈蚣垂挂在树枝上，血和毒液顺着节肢流淌，被水流冲进潭里。 　　没过多久就有猎物上钩，用长着蹼的两条腿攀附在岩壁上，有力的尾巴左右摆动，壁虎一样爬向高处，速度快得惊人。这是一种生活在水潭中的变异鱼，身体粗壮，头颅扁平，腹部下探出两条腿，还能发出尖锐的叫声。 　　发现目标，变异鱼用尾巴支撑，半个身体探入瀑布，张嘴咬住蜈蚣。 　　叶安眼疾手快，猛将树枝扬起。变异鱼本能开始挣扎，奈何蜈蚣体内有鱼骨制成的钩子，交叉的尖锐鱼刺卡在变异鱼的嘴里，它越是挣扎，鱼刺就卡得越深，深深扎入上膛和喉咙，没有办法脱身，只能被叶安拽进岩洞。 　　这条变异鱼超过半米长，全身光滑不长鳞片，厚实的皮肤像是鞣制过的牛皮。若是没有在岩洞中发现的短刀，处理起来会相当费劲。 　　叶安取来两根树枝，将变异鱼固定在地上，随即抽出短刀，开始处理这条难得的猎物。 　　他的手艺还是有些不过关，鱼皮被剥得十分难看，上面还有不少划痕，攒起来做衣服别想，只能晾干卷起来做个枕头，遇到夜里凉，也能搭一搭肚子。 　　内脏一点没留，全被顺着瀑布丢出去，不只引来水下的变异鱼，还有少数变异鸟从巢中飞出来争抢。 　　处理干净的鱼肉呈淡红色，纹理细腻，按下去十分有弹性。 　　叶安将鱼肉斩成数块，放在一边备用，开始用石子和树皮清理铁锅，尽量刮掉锅内的锈迹，在瀑布下清洗干净，接了半锅水，架到用树枝搭起的柴堆上。 　　火石擦亮，几点火星飞到干燥的树皮上，叶安将树皮捧在手里，对着火星缓缓吹气。 　　白烟不断冒出，橘红的火映亮叶安的双眼。 　　火光越来越亮，叶安忙将树皮送入柴堆。火焰熊熊燃起，很快烧热铁锅，锅内的水冒出气泡，气泡接连浮上水面，在拥挤中不断破碎。 　　叶安折断两根树枝丢进火中，将斩断的鱼块放进锅内。 　　翻滚的沸水中，淡红的鱼肉逐渐泛白，久违的香气飘入鼻端。叶安忍不住吸了吸鼻子，顾不得烫，用短刀扎起一块送进嘴里。没有盐，鱼肉的味道十分寡淡，还残留着少许腥味，叶安全不在乎，过够了茹毛饮血的日子，吃够了生鱼，这样的熟食简直是珍馐佳肴。 　　吃完鱼肉，锅内的汤也喝掉大半，叶安额头冒汗，身体变得暖洋洋地，靠着墙壁坐了一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多少有些困倦。 　　算一算时间，这个时候该是变异鸟回巢，至少要热闹一两个小时，根本没法睡觉，睡着也会被吵醒。 　　叶安打消睡觉的念头，打算到洞外割一串葡萄。 　　单手抓住最近的一条藤蔓，叶安锁定一串挥刀砍下。等到蔓枝要断不断，立即将刀收回来，用手抓住断裂处，将整串葡萄取下来。 　　准备收回身体时，叶安脚下没站稳，险些被水流带得摔出岩洞。几块碎石顺着岩壁滚落，叶安探头看了一眼，果断收回目光，将葡萄收进洞内。 　　他忙了足有一个多小时，该归巢的变异鸟却不见踪影，反倒是远处靠近河岸的地方有大群水鸟被惊飞，乌云一样笼罩在天空，振翅盘旋，发出刺耳的叫声。 　　“发生了什么？” 　　叶安站在洞口向远处眺望，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不免心中生疑。 　　水鸟下方，几艘庞大的船只正缓慢靠近。 　　浅滩处行船困难，打着赤膊的水手跳进河中，无视凶猛的变异鱼，将绳子绕过肩膀缠在腰间，口中喊着号子，将大船拉近孤岛。 　　莱德登上桅杆，用旗语向其他商船下令，命令各船组织人手准备登岛。 　　“这是城主的命令！” 　　商人们固然有不满，却不敢违背城主绮罗，只能按要求点齐最好的人手，带着武器下船。 　　五十艘商船，搭乘的商人不在少数，除了留守的人员，临时拼凑起来的队伍也有三百人之多。船上载有重要货物，大部分人必须留下防卫，绮罗没有强求，等到人数差不多，让莱德留在船上，自己亲自带队登岸。 　　“我不在的时候，如果有人不老实，一船的人都杀掉。” 　　绮罗换去长袍，身上是利落的外套长裤，皮靴包裹住两条长腿，镶嵌金属扣的皮带勒在腰间，武器是一把长弓和两把短刀。 　　“遵命。” 　　莱德深深弯腰，目送绮罗一行人登岸，徒步走向孤岛深处。回望庞大的船队，眼底不免燃起野心之火。 　　这份野心被他藏得很好，因为他深知绮罗的恐怖。上一个敢挑衅城主威严的人，当着全城人的面被烧成灰烬，一块骨头都没留下。 　　他不想成为下一个。 　　在没有找到杀死绮罗的办法之前，他永远会是最忠心的仆人，是趴在绮罗脚下的一条狗。 第24章 变异蟒苏醒 　　商人城几乎什么都卖，从异兽到流浪者，从变异植物到稀有金属，只有想不到，没有商船上找不到。 　　其中最值钱的，永远都是稀有异兽。 　　人类之所以能一天比一天强悍，在恶劣的环境中建造起城池，从大灾后的食物链最底层重新登上顶端，同异兽肉提供的能量有极大关系。 　　商人城素来消息灵通，绮罗不止一次听说孤岛上藏着好东西，是一条极其少见的变异蟒。只是消息传播范围很广，却极少有人能证实自己亲眼见过。 　　猎人城或许有，但以两城之间的关系，绮罗并不愿意派人去探听。 　　孤岛地貌突然发生改变，明显藏有玄机，绮罗无论如何都要去看一看。 　　队伍登上半插在水中的石台，惊飞在石台附近筑巢的水鸟。 　　船员们秉性贪婪，趁绮罗没有注意，迅速抓起几只雏鸟和鸟蛋塞进口袋里。 　　水鸟性情凶悍，发现巢穴被破坏，自然不肯罢休。锋利的鸟喙啄向船员的头顶、眼球和四肢，留下一道道清晰的血口。 　　血肉被撕扯，双眼被啄烂，鲜红的血顺着脸颊流淌，船员发出惨叫，无头苍蝇一样四处奔逃，看不清脚下，不慎踩碎地上的鸟蛋，更多水鸟扑上来，乌压压犹如黑云一般。船员挥舞着长刀却连水鸟的翅膀都碰不到，很快倒在地上被鸟群覆盖。 　　水鸟散开时，地上只残留破损的骨架和大滩的血迹，被围攻的人早就一命呜呼，连具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 　　整个过程中，绮罗始终冷眼旁观。在她看来，这几个人不听命令，完全是咎由自取。 　　水鸟撕开装有雏鸟的口袋，发现雏鸟被掐断脖颈，当即发出哀鸣，朝剩下的船员冲了过来。 　　面对袭来的鸟群，绮罗张开长弓，闪烁寒光的箭矢呼啸着飞上半空，被射中的水鸟纷纷坠落，中途被烈焰点燃，化作一团团耀眼的火球。 　　鸟群受到震慑，不敢继续上前，只能振翅盘旋在半空，不断发出刺耳的叫声。 　　绮罗手持长弓，视线扫视众人，冷声道：“看什么，等死吗？！” 　　众人这才如梦方醒，纷纷取出背在身上的弓箭和弩，箭矢如雨飞出，未将鸟群全部射落，总算开出一条通道，在绮罗的命令下加快行进，冲入一片密林，避开鸟群的追袭。 　　水鸟似乎在畏惧什么，在队伍进到密林后，不甘心的鸣叫一阵就调头返回。 　　三百多人的队伍，刚登岛就损失两位数，不仅是鸟群凶悍，更是众人习惯了船上的生活，不知不觉间懈怠。 　　“警惕些。”绮罗扫视众人，“死在这里没人给你收尸。” 　　船员们心存怨言，到底不敢开口，只能打起精神跟在绮罗身后。他们不能理解，追逐一个并不能证实的存在有什么意义。耽搁船队的时间不说，如今又损失人命。虽然死几个人不算什么，可心中的不满仍是存在。 　　没时间理会众人的心思，绮罗下令继续前行。 　　没等队伍走出密林，又遇上捕猎归来的鸟群。 　　岛上的变异鸟各有领地，彼此井水不犯河水，这也是水鸟在密林前止步的原因。 　　船员们被视为闯入者，鸟群丢掉捕来的变异鱼，双翼振动的频率瞬间加快，在林间掀起一阵旋风。随后如小炮弹一样从天而降，双翼收拢在身侧，凭借惊人的速度和尖锐的鸟喙，轻易穿透人体，留下一个个可怕的贯穿伤。 　　风声袭来，船员感到肩上一痛，低下头，发现一只变异鸟正从自己的右肩冲出，留下一个偌大的血洞。 　　“啊！” 　　船员发出惨叫，手用力捂住伤口，却捂不住喷溅出的血。 　　鸟群的速度太快，弓箭无法瞄准，绮罗抽出短刀，聚集还能反抗的船员，挥刀斩杀俯冲而下的变异鸟。 　　鸟群的行动看似混乱，却有一定轨迹可寻，这些船员终归不是真正的饭桶，在绮罗的带领下，终于抵挡住鸟群的袭击，刀光密集成网，大群的变异鸟被斩杀坠落，林间铺上一层鲜红的血和飞落的羽毛。 　　变异鸟的攻击无休无止，绮罗等人一边挥刀一边拼命奔跑。在奔跑途中不断有人掉队，被鸟群包围起来，再也没能跟上同伴的脚步。 　　密林中不只有鸟群，还有毒虫和毒草。当初叶安被断枝划伤，整条右腿变得麻痹，近乎动也不能动，绮罗等人前进的方向恰好是裂谷所在，附近遍布相似的灌木。 　　裂谷被水填满，同山顶的瀑布相连，形成一条奔腾的河流。 　　船员们跑到河边，来不及喘口气，就遇上十多条两栖变异鱼。靠近河岸的几个人当场被拖进水里，身上的血肉被撕扯掉，骨头都被嚼碎，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扯得粉碎，河面迅速飘散大片鲜红。 　　裂谷附近还有大量的水蛭，在队伍前行过程中，顺着船员的领口、袖口和裤脚爬入。锋利的口器牢牢吸附在血管上，数量少且罢，数量多的话，足能将一个人的血活活吸干。 　　登上孤岛没多久，队伍成员的数量已经锐减至不到八十人。 　　面对这种状况，哪怕是绮罗也有些心惊。 　　见有船员跪倒在地，一边大声嚎叫一边扯开上衣，不断抓挠叮在身上的水蛭，绮罗握紧手中的短刀，戾气攀升，双目逐渐变成深红，周身萦绕开大团热气，附近的变异植物都被烤焦。 　　“没用的东西！” 　　一条火链自她脚下升起，缠绕在周身，仿佛在身上罩了一层盔甲。绮罗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人，利用火焰开路，凡是挡在面前的变异植物，变异鱼和毒虫都被烧成黑炭，被她一脚踩过，碾碎在泥里。 　　绮罗的火很特殊，雨水再大也很难熄灭。 　　船员们噤若寒蝉，哪怕被水蛭叮满后背，也不敢嚎叫抓挠，只能让旁人帮忙抽打，以最快的速度跟上前方的城主，避免被丢在身后。 　　走出密林时，队伍仅剩下五十人，余下的尽数倒在途中。 　　这个损失是惊人的。 　　绮罗的视线扫过剩下的船员，火红的瞳孔让众人心头发紧，纷纷低下头不敢对视。 　　“没用的东西！”绮罗冷叱一声，“想活着都打起精神，要不然，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到船上。” 　　“城主，还要前进吗？”有人壮着胆子开口。 　　“可以不走。”绮罗忽然笑了，“不想走的就留下好了。” 　　话落，解下挂在腰间的绳子，飞甩到裂谷上方的一根树枝上，起落间越过湍急的水流，落到河流对岸。 　　“城主！” 　　船员们面露惊色，再不敢有其他心思，纷纷抛出绳索过河。孤岛地貌变化太大，岛上处处藏着危险，情况很难捉摸。他们必须跟紧城主，否则真会把命丢在这里。 　　“找到我要的东西带出去，每人领一艘船。” 　　绮罗借绳索攀上一棵巨木，站在枝头眺望垂挂瀑布的断崖，道：“找到那条变异蟒抓回去，我会立即兑现我的诺言。你们不仅会有船，还会有奴仆，成为人人羡慕的船主。” 　　船员们被鼓动起来，再不见之前的颓丧和怨气。 　　绮罗跃下树枝，带领队伍继续前行。 　　断崖上，叶安站在岩洞边，透过瀑布眺望远处，心中一阵阵躁动不安。一种古怪的感觉逐渐升起，同他被萧玧追逐时一模一样。 　　距离不断拉近，绮罗一行来到山下，察觉到异样，绮罗命众人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遍布石洞的岩壁，心中惊疑不定。 　　变异者？ 　　绮罗的火焰过于炙热，沿途不免留下痕迹，除了被烧毁的变异植物，连地上的泥浆都被烤干。 　　热力穿透岩层，一点点渗入地下，本该沉睡的变异蟒有所感应，庞大的身躯缓慢挪动，鳞片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金色的双眼倏地睁开，仰头吐出黑色的信子。 　　叶安和变异蟒一度同化，彼此间残留少许联系。变异蟒突然醒来，恐怖的意志陡然扩散，叶安的头又开始痛，耳际阵阵嗡鸣。 　　痛楚不断袭来，头似乎要炸开，叶安用力抓着头发，拼命想要切断同变异蟒的联系，却是徒劳无功。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闭上双眼，咬牙承受这份痛苦。 　　一阵声响隐约传来。 　　叶安抬起头，睁开被冷汗模糊的双眼，望向幽暗的坑道入口，一个庞大的暗影正缓慢靠近，鳞片的摩擦声和石块被碾碎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在轰鸣的水声中，竟是异样的清晰。 第25章 交锋 　　变异蟒庞大的身躯近乎占据整个岩洞。 　　叶安头痛欲裂，浑身被冷汗浸透，顺着墙壁滑倒在地，鲜红的血从鼻孔和耳朵流出，视线逐渐变得模糊。痛感愈发强烈，他恨不能向墙上撞，只为结束这种痛苦。 　　变异蟒低下头，黑色的信子探出，触碰到叶安的肩膀，传递出一种类似疑惑的情绪。 　　叶安没有反应，现在的他被痛苦笼罩，如果变异蟒要一口咬下来，他甚至没有力气翻身。 　　嘶—— 　　锐利的声响在洞中回荡，变异蟒似乎能感受到叶安的痛苦，庞大的身躯不断扭动，粗壮的蛇尾击打在墙上，叶安之前堵住的通道竟被生生砸穿。 　　泥浆裹着碎石汹涌而来，叶安侧身趴在地上，泥浆很快没过他的脸侧，即将触及他的鼻尖。 　　拼命控制住颤抖的身体，叶安试着撑起双臂，剧烈的痛楚再次袭来，双臂瞬间发软，眼前一阵发黑，哪怕将嘴唇咬出血，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一刻就要栽入泥浆之中。 　　千钧一发之际，变异蟒将叶安含进自己嘴里，尾巴又一次砸在墙上，将对面的墙壁砸穿。 　　破碎的墙壁之后同样是一座岩洞，里面有三四个鸟巢，雌鸟正在孵卵，被突来的巨响惊动，发现墙壁对面的变异蟒，又遇到泥浆汹涌而来，无法护卫自己的鸟巢，只能抓起巢中的雏鸟和鸟蛋飞向高处，发出尖锐的鸣叫。 　　变异蟒没有理会变异鸟，在瀑布边停留片刻，就带着叶安折返来时的通道。 　　它被渗入地下的热力唤醒，醒来却发现仍是大雨滂沱，旱季依旧不见踪影。在岩洞停留的时间过长，让它又生出困意，打算回去继续沉睡。 　　之所以带上叶安，主要是出于彼此间的联系。岛上只有一条变异蟒，在某种程度上，它将叶安视为自己的同类。 　　变异蟒小心避开毒牙，却控制不住毒液，有几滴落在叶安脸上，混着蟒的唾液流淌过脖颈和肩膀，还有少许落在叶安的嘴角，被他无意识舔了一下。 　　变异蟒剧毒无比，被它咬上一口，无论人还是变异兽都会一命呜呼。混着它口中的唾液，却没有对叶安造成伤害，反而有止痛的效果，让叶安逐渐从痛苦中解脱，意识也逐渐回笼。 　　回到幽暗的地洞中，变异蟒放下叶安，旋即盘曲起来，又一次闭上双眼。 　　叶安靠在墙边，抹去额头的冷汗，手指擦过脸颊，沾染上透明的毒液。看着两指之间牵扯出的银丝，想起口中残留的味道，来回挣扎数次，到底心一横，闭着眼睛舔了下去。 　　上次昏迷醒来，出于多种原因，没有察觉到毒液的作用，既然存在某种可能，他总要试一试。 　　“呕……” 　　一股又酸又涩又苦的味道充斥味蕾，叶安弯下身体不断干呕，眼泪鼻涕都被呕了出来，口中的味道仍不见减少分毫。值得庆幸的是，头疼的症状进一步减轻。 　　反手抹去嘴边的湿痕，叶安靠在墙边恢复体力，将掌心在墙壁上擦了数下，甩甩额前的湿发，缓缓舒了口气。 　　身下的泥浆异常冰冷，仿佛带着冰碴，不到片刻时间，叶安就感到手脚冰凉。扶着墙壁站起身，打算返回坑道，至少那里没有这么冷。 　　变异蟒的尾巴忽然扫过来，没用多少力气就将他扫了回去。 　　仰躺在泥浆里，叶安很是困惑。情绪传达给变异蟒，后者睁开双眼，将叶安扫到墙边，还用尾巴尖戳了戳，传递出一种类似危险的情绪，很像是松鼠面对入侵者。 　　叶安愈发感到困惑，耳边忽然传来变异鸟的叫声，异常尖锐。 　　“出事了？” 　　想起在半空盘旋的水鸟，以及迟迟不归的雄鸟，叶安的心骤然下沉。 　　鸟鸣声戛然而止，坑道对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叶安立刻站起身，贴着墙边站稳，抽出随身的匕首。 　　几乎就在同时，一股热力顺着坑道袭来，湿冷的空气都像是要被烤干。 　　赤红的火链随之袭来，叶安动作不及，只能倒在地上翻滚，任由泥浆包裹全身，覆上半张脸，惊险躲开这道烈焰。 　　变异蟒昂起头，半身盘卷，半身直立，瞳孔收缩成两道直线，黑色的信子探出，庞大的身躯恍如一座小山，暴怒的情绪不断攀升，决意将闯入者撕成碎片。 　　烈焰烤干泥浆，绮罗带着五十多名船员走进地洞，隔着尚未熄灭的火焰，看到了变异蟒和叶安。 　　“果然是变异者。”上下打量着叶安，绮罗发出一声轻笑，“可惜有点弱。” 　　她察觉到变异者的存在，却不愿意放弃捕获变异蟒的机会，索性将发现隐瞒下来，继续带着船员攀登岩壁，用火焰驱散洞中的变异鸟，循着变异蟒留下的痕迹来到地下。 　　船员们跟在绮罗身后，越向下走气温越冷，和岩洞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城主，这里太冷了。”一名船员搓着胳膊说道。 　　“闭嘴。”绮罗懒得给船员眼神，事实上，在她的眼里，身后的多数船员已经是死人。 　　要杀死或重伤变异兽，必然要将她的火焰传导过去。箭矢无法久燃，单靠她自己消耗太大，还有什么比这些蠢货更好利用？ 　　站在地洞前，绮罗探手抓来两名船员，在对方惊骇的目光中，赤色的火炼盘旋而起，船员发出惨叫，绮罗不浪费任何时间，将两人丢向叶安和变异蟒，任由他们在火焰中翻滚哀嚎，洞中很快变成一片火海。 　　船员们忽然意识到，从一开始他们就是弃子。城主许下的诺言都是假话，自始至终绮罗都没打算让他们活着走出孤岛！ 　　有船员想要逃跑，面前陡然升起一面火墙。 　　叶安向后闪躲火焰，变异蟒在愤怒中发起攻击，坚硬的鳞片不惧怕火烧，穿过绮罗布下的火炼，张开巨口，上腔的毒牙锋利如刀，尖端流淌出透明的毒液。 　　“好东西！”看到变异蟒的毒液，绮罗更加兴奋，操控火链布下火墙，又将两个船员拽过来，在他们身上点燃烈火，对着变异蟒张开的巨口丢了过去。 　　她猎杀过相近的变异兽，知晓变异蟒的弱点在哪。只是诱饵从三百锐减至五十，这让计划的效果大打折扣。 　　变异蟒咬住飞来的船员，没有吞下去，而是迅速吐了出来。它的动作不慢，嘴边仍是被火焰点燃。 　　火焰迅速蔓延，绮罗心中一喜，正打算乘胜追击，变异蟒忽然向她冲了过来，碾压过来不及逃跑的船员，带着熊熊火焰穿过坑道，一直冲出岩洞，顺着瀑布坠入深潭。 　　在变异蟒冲出地洞时，叶安抓住变异蟒的尾巴，同时反握短刀，经过绮罗和船员身侧时，刀锋如闪电划过。 　　绮罗被逼得连连后退，后背抵到墙边。船员们则没有那么好运，不是被变异蟒碾碎就是被叶安划破喉咙，幸存的伤者倒在地上哀嚎。 　　“别叫了，再叫我先杀了你们！” 　　绮罗满面狠色，还活着的六个船员噤若寒蝉，再不敢出声。看向死去的同伴，无不暗中咬牙。如果不是绮罗，他们不会死！ 　　绮罗将船员视为蝼蚁，三百人尚且不放在心上，何况仅有区区六人 。 　　“跟上来。” 　　绮罗挥出火链缠绕在几名船员身上，控制住他们的行动，随即向坑道外走去。 　　水潭中，变异蟒嘴边的火焰终于熄灭。为去掉残存的火苗，它甚至剥掉嘴边的一层鳞片。 　　庞大的身躯浮上水面，发现从岩壁上攀爬下来的绮罗等人，变异蟒猛然昂首，粗壮有力的尾巴击打水面，掀起层层水浪，七八道水柱腾空而起，拍打在岩壁上，将绮罗等人硬是拍了下来。 　　落水之后，船员拼命向岸边游去，既为躲避变异蟒，更为躲避绮罗。可惜没游出多远就被水中的变异鱼拽进河底。 　　绮罗站在水中，以她为中心，半径十米内腾起能灼伤人的热气。 　　变异蟒愤怒至极，在水中横冲直撞。叶安无法上岸，不想被卷入旋涡，只能牢牢抱住变异蟒的尾巴，手中握紧短刀。 　　武器沉入水下，绮罗无意去找，展开双臂，两条火炼在她背后交叉腾起，呼啸着飞向变异蟒和叶安。 　　叶安心中一紧，变异蟒再次掀起水浪。 　　火炼缠绕水柱，浪花翻涌，瀑布逆卷，轰鸣声中，整条河道骤然沸腾。 第26章 败逃 　　火链盘旋上升，聚合成火红色的龙卷，轰然砸向水面。 　　恐怖的热气瞬间蒸腾，叶安趴在变异蟒背上，被滚烫的水溅到，脊背和两条胳膊瞬间泛红，钻心地疼。 　　绮罗控制火链再次上升，形成更大的龙卷，呼啸着砸向变异蟒。 　　变异蟒昂起头，无视如流星般坠落的火焰，尾巴猛然下摆，河道中连续腾起数道水柱，连成一片水墙，同飞落的火链相击。轰鸣声中，赤红和微蓝交织，如烟花在镜中破碎绽放。 　　在恐怖的力量之下，光影出现扭曲。飞落的雨珠停滞在半空，恍如一颗颗透明的珍珠。火光绚烂绽放，化为一个个拖曳长尾的火球从天而降，坠落在水面上，刹那之间，整条河道变作火红。 　　奔腾的河水中涌出旋涡，一个接着一个。旋涡席卷，河道的水位不断下降，一同带走的还有绮罗释放的火焰。 　　直至河床见底，叶安才发现自己身处裂谷，正是当初被萧玧追逐，变异蟒现身的地方。 　　火焰被灭，绮罗的脸色十分难看。她的能力很强，体力和耐力却不是无穷无尽。她清楚自己的极限，继续同变异蟒耗下去，她绝不会有好果子吃。 　　河床渐渐干涸，山顶垂挂下的瀑布也无法注满。 　　变异蟒昂起半身，黑色信子吐出，不断向绮罗逼近。 　　这一刻，猎人和猎物的角色已然颠倒，绮罗该考虑的不再是捕捉珍惜异兽，而是如何全身而退，不将命丢在孤岛。她的性格向来果决，既然知道拿不下，恋战就变得毫无意义。在雨季结束之前，这条变异蟒应该不会离开孤岛，她该想办法返回船队，做更充足的准备再动手。 　　叶安趴在变异蟒背上，微凉的鳞片让他红肿的胳膊和肩膀不是那么疼。 　　恐怖的高温没有再次袭来，赤红的火链也消失无踪，叶安抬头看向对面的绮罗，双眼渐渐变成深黑。 　　绮罗本以为叶安不足为惧，不想对上他的双眼，意识竟出现短暂混乱，完全不受自己掌控，被一股外力牵引撕扯。 　　绮罗大惊失色，转动套在食指上的金环，环身上冒出尖刺，猛然扎进自己的肩膀。伴着疼痛和药物刺激，她终于摆脱被控制的感觉，再看变异蟒背上的叶安，神情中现出前所有未有的忌惮。 　　“你……” 　　趁她被叶安影响，心神慌乱之际时，变异蟒如闪电袭来，一口咬穿她的肩膀，昂起头就要将她撕碎。 　　绮罗半身被血染红，同时身中剧毒，却没有立即死去。拼命在掌心牵引出两条火链，猛然抽打在变异蟒的右眼上。 　　变异蟒眼球受创，不断甩动身躯，痛得几乎发狂。 　　叶安犹如置身风浪中，几次都险些被甩飞。不想落入依旧滚烫的水里，叶安双手抓住鳞片边缘，冒着头痛欲裂的风险，试图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变异蟒。 　　两股意志互相撕扯，叶安眼前阵阵发黑，飞蚊般的黑点不断在视线中缠绕，有片刻的时间，他几乎看不清对面的光影。 　　变异蟒终于不再翻卷，被愤怒和暴戾的情绪笼罩，仰头就要将绮罗生吞下去。 　　绮罗全身伤痛，仍是没有绝命，拼命祭出火链灼烧变异蟒的口腔。在变异蟒被迫张嘴时，竭尽全力滚落在地，从被血和毒液浸透的衣服上撕扯下一条，迅速绑在肩膀上，遇到变异蟒再次袭来，就地翻滚，长发和全身裹满泥浆。 　　避开致命的攻击，绮罗将第二枚指环上的针扎在身上。这里面有解毒剂，不能将她的毒素完全解掉，总能做到稀释，让她有力气起身逃跑，尽可能返回船队。 　　变异蟒步步紧逼，绮罗一点点后退。 　　她在寻找机会。 　　在变异蟒又一次袭来，被她侧身躲过时，绮罗甩出绑在腰间的绳索，将被沸水重伤的叶安套下来，手臂勒住他的脖子，在林间飞速后退。 　　绮罗的力量大得惊人，叶安的喉咙近乎被碾碎，后背和肩膀受到挤压，伤处钻心地痛 　　他用力去抓绮罗的胳膊，能听到清晰的骨裂声。箍在脖子上的力量仍没有减轻，反而不断加重，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绮罗以叶安为盾牌，遇到变异蟒的攻击就把叶安推上去，几次三番，变异蟒开始暴躁。通过彼此的联系，叶安清楚意识到变异蟒的耐性濒临极限，再多出几次，必然会将他连同身后的女人一起撕碎。 　　绮罗不断后退，一步接着一步，即将抵达密林边缘时，眼底闪过狠厉，就要勒断叶安的脖子。 　　这个变异者太特殊也太危险，绝不能留！ 　　叶安的动作比她更快，在被控制住后退时，他就暗暗积攒力气。短刀早已经脱手，握紧绑在腿上的刀鞘，猛然向后扎去。 　　刀鞘上布满锈迹，两端却被他刻意打磨过，用尽全力之下，略有些钝的尖端穿透绮罗的腹部，从她的背后穿了出来。 　　“你！”绮罗没有武器，以指环上的针扎向叶安的颈侧。 　　叶安竭力避开要害，双手用力向外一拔，刀鞘被收回，绮罗腹部留下一个极其恐怖的贯穿伤。 　　血从伤口涌出，绮罗伸手去捂，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这一刻的她同被变异鸟袭击的船员没有任何区别。 　　血不断喷涌，浸透绮罗的外套和裤管。 　　大雨倾盆而下，冲刷掉叶安手上的血。 　　绮罗踉跄后退，靠在一棵大树上，长发黏在脸侧，暗红色的双眼中充斥凶戾，喉咙中发出喑哑的怒吼，一手捂住伤处，另一只手展开，掌心处跳动一团烈火。 　　“去死吧！” 　　绮罗知道自己伤得有多重，若是跑不掉，与其窝窝囊囊地死，她宁可同叶安同归于尽。 　　火焰迎面袭来，叶安不得不后退，变异蟒也没有立即进攻。绮罗趁机转身飞逃，哪怕只有一线机会，她也不想去死。 　　叶安的伤很重，胳膊和后背通红一片，肩膀也被绮罗划伤，流出鲜红的血。他强迫自己迈开双腿，紧追在绮罗身后，不能放这个女人离开，否则会惹来更多麻烦。 　　追出一段距离，叶安变得气喘吁吁，体力不断流失，眼前又开始发黑。变异蟒从他身边掠过，叶安只能又一次爬上蟒背，由变异蟒带着在林间穿梭。 　　绮罗奇迹般来到石台附近，看到停泊在河岸边的大船，立刻朝船上挥手。 　　莱德发现绮罗，看到她狼狈的样子不禁一愣，习惯性地召集船员，准备下船去迎接城主。 　　命令下达之后，船员们迅速行动起来。 　　莱德本打算一起下船，走到船栏杆前忽然停住。居高临下观察被船员搀扶的绮罗，确信她受了重伤，被压下的野心又一次升起。 　　或许，这就是他等候已久的机会。 　　变异蟒带着叶安靠近石台，看到停泊在水中的船队，以及走下船的水手和在甲板上探头的商人，叶安不由得一阵心惊。 　　在和绮罗的交锋中，变异蟒单眼近乎失明，他也身负重伤，未必是这些人的对手。 　　正苦思无果时，脚背上忽然一阵麻痒，叶安低下头，发现是两只甲虫。叶安挑起一只，感受不到情绪和思维，只有进食和杀戮的欲望，同他之前抓到的蜈蚣一模一样。 　　正准备丢掉，甲虫忽然张开背壳，翅膀扇动，传递出更加强烈的杀戮欲，分明是被叶安的杀意影响，产生另一种意义上的同化。 　　滂沱大雨中，叶安双眼漆黑一片，仿效变异蟒释放出自己的杀意。 　　林间很快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数不清的毒虫从黑暗中涌来，被杀戮和进食的本能牵引，化为恐怖的洪流，向停泊在岸边的商船席卷而去。 第27章 背叛和灭亡 　　绮罗身中剧毒又失血过多，被搀扶着登上商船时，人已经濒临极限，强撑着才没有倒在众人面前。 　　多数船员看不出来，常年在她身边的莱德却是一清二楚，面前这位商人城的城主，以狡诈、强悍和残忍闻名的女城主，已经是强弩之末，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就能将她彻底压垮。 　　绮罗捂住腹部的伤口，血仍从指缝不断渗出。 　　两名高大英俊的男仆走上前，为她缠裹好伤处，替代船员搀扶住她的胳膊，就要将她扶回船舱。 　　莱德扫视四周，除了城主的贴身男仆，大部分是跟随他多年的船员水手，再看脚步都有些踉跄的城主，一把锋利的匕首从袖中滑出，几步来到绮罗身后，猛扎向她的后心。 　　绮罗身负重伤，到底没有彻底失去意识，感受到危机，本能反应就是向侧面闪躲，将男仆拉做盾牌。 　　男仆被一刀捅穿前胸，临死前扣住莱德的手腕，将他的腕骨捏得粉碎。 　　“莱德，你敢背叛我？！” 　　绮罗震怒，突然间生出气力，挥开另一个男仆，从惊呆的船员腰间抽出短刀，一刀斩向莱德的脖子。 　　莱德右手腕碎裂，剧痛难忍，遇到刀光袭来，心知绮罗不会饶过自己，索性豁出去，用单手架住绮罗砍下的短刀，对周围的船员和水手喊道：“这个女人活不长了，她现在无法用火，快帮我杀了她，杀了她，我让你们都做船主，都有享用不尽的一切！” 　　这番话相当有诱惑力，船员们却慑于绮罗的狠辣和威严，都十分犹豫。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绮罗已经占尽优势，短刀一下接一下劈砍，莱德被逼得连连后退，挡不住绮罗的力量，身上多出数条刀口，背后接近栏杆，再退就会跌进河里。 　　“背叛我的人，去死吧！” 　　绮罗心中发狠，举起短刀就要砍断莱德的脖子。 　　千钧一发之际，一把刀忽然从她后心穿过，寒光闪闪的刀尖透出她的胸口，带来钻心地痛。 　　绮罗低下头，不可思议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随即怒吼一声，向前挣脱刀身，逼退背后的男仆，任由鲜血从伤口喷涌，继续将刀挥落，斩向莱德的脖子。 　　莱德奋力格挡，手中的刀连同他的胳膊一起被砍断，无头的尸体翻过船栏杆跌落河中，滚落的头颅被绮罗踩在脚下。 　　男仆刺出那一刀已经用尽所有勇气，见绮罗没有死，心知自己不会有好下场，扑向掉在地上的短刀就要自尽。 　　绮罗拦住了他，将他持刀的手当场砍断。 　　男仆捂住断臂在地上哀嚎，绮罗压下喉咙中的腥甜，凶狠的目光扫视众人，口中道：“扒掉他的皮，吊起来！” 　　这是一种残酷的刑罚，也是绮罗震慑部下的手段之一。 　　船员们亲眼见到她的狠辣，无不噤若寒蝉。迅速收拾起另一具男仆的尸体，将还在哀嚎的用绳子吊起来，为防他惨叫声太大，还用布堵住他的嘴，让他只能发出支吾声响。 　　绮罗独自返回二层船舱，舱门刚一合拢，就无力地倒在地上。 　　双腿无法支撑她继续走动，想取得放在船舱里的药，就只能一点点向前爬行挪动。每爬出一小段距离都会牵扯到伤处，钻心剜骨般地痛。 　　绮罗狠狠咬牙，咬得牙床出血，双眼变成暗红，心中恨意升腾。 　　“我没有死，你一定会死！” 　　她发誓要杀了岛上的变异者，还有那条变异蟒，她要活剥掉蟒皮，挖出蟒蛇的眼睛！ 　　地上铺着厚实的异兽皮，表面光滑柔软，曾让绮罗十分满意，此时却成为她的阻碍，让她无法顺利前行。 　　从舱门到放置药品的木架，不过十步左右的距离，她却前进得异常艰难。好不容易来到木架下，船舱外忽然传来阵阵嘈杂，喊叫声和呼救声交织在一起，被嗡嗡的振翅声淹没。 　　这样的声响绮罗无比熟悉，同她在岛上听过的一模一样。 　　绮罗全身冒出冷汗，奋力支撑起身体，拽出架上的抽屉，取出一瓶药，打开瓶盖，一口气吃下六粒。 　　药丸入口迅速融化，绮罗恢复少许体力，拽过挂在一旁的长袍，直接撕成数条，绕过胸前和腹部的伤口，牢牢扎紧 　　药效相当快，绮罗的伤口不再流血，视线也逐渐恢复清晰。耳边的嘈杂声依旧，她从架上取下一把刀，推开舱门，迎面就是一个满脸血痕的船员。细长的伤口爬满他的脸颊，一条足有手臂长的蜈蚣牢牢叮在他的头上，锋利的前齿凿穿他的颅骨，节肢穿透他的皮肉，撕扯他的体内。 　　“城主，救命……” 　　船员向前探出手，求救的声音尚未落下，眼中已经失去光彩，人倒在绮罗脚下。血液在他身下流淌，很快吸引来大群手黑色的水蛭。 　　蜈蚣离开男人的头，昂起触角，发出咔哒咔哒的怪声。更多蜈蚣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甚至是从船舱顶部坠下，将绮罗层层包围，让她寸步难行。 　　船舱里和甲板上，船员们不断奔逃哀嚎，在他们的身上爬着数不清的毒虫，毒液注入他们的身体，让他们行动迟缓却无法失去死去，只能无力栽倒，眼睁睁看着毒虫涌上来，将自己吞噬殆尽。 　　他们曾无数次对流浪者举起屠刀，也曾以折磨流浪者和变异兽为乐，从没有想到报应不爽，自己会落到这般下场。 　　毒虫一波接一波涌上商船，先是绮罗的旗舰，继而是装载货物的其他船只，没有一艘能够幸免。 　　大多数商人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只听到同行者的惨叫，纷纷来到船头张望，下一刻就见黑云一般的甲虫从天空飞来，更有数不尽的蜈蚣蝎子等爬上甲板。 　　商人们惊骇欲绝，迅速点燃火把驱散毒虫，同时下令开船，顾不上旁人，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上。 　　有五艘船幸运逃离，剩下的反应稍慢，很快被毒虫淹没。 　　天空中，变异甲虫震动翅膀，嗡嗡声不绝于耳，犹如一片片乌云，飘过一艘又一艘商船，发现船上还有活着的人，立刻大批飞落，同甲板上的毒虫争抢，转瞬间就将目标吃得一干二净，连骨头都不剩。 　　有商人和船员为躲避毒虫跳进水里，不等游出多远，全身就爬满水蛭，眨眼被吸干血液，保持着向前游动的姿势漂浮片刻，就随着波浪翻涌沉入水下。 　　叶安趴在变异蟒背上，涉水登上商船，来到绮罗面前。 　　绮罗身边堆着大片毒虫的尸体，单手持刀，另一只手擎起赤红色的火焰。转头看到叶安，神情变得愈发凶狠。 　　“你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是我小看了你。” 　　叶安没出声，周围的毒虫再一次涌上，绮罗心知逃脱无望，换成是她自己，也断然不会留给对方性命。 　　斩断两条蜈蚣，绮罗背靠舱门，忽然展开一抹诡异的笑。下一刻，赤红的火链自她脚下腾起，迅速包裹住她的全身。 　　“和我一起死吧！” 　　绮罗全身燃烧熊熊火焰，闯过毒虫，朝叶安冲了上来。 　　叶安跳下蟒背，手持一把短刀，正面迎上绮罗。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叶安近乎能感受到烈火的灼烧。在绮罗狂笑着挥出短刀时，叶安拼着被火焰烧伤的危险，一把将刀送入她的体内。 　　时间在这一刻停止，赤红的烈焰逐渐减弱，直至完全熄灭。 第28章 商船上的收获 　　火焰熄灭后，绮罗脸色灰败，口中涌出大量鲜血，身体挂在刀身上，看着叶安，一字一句说道：“想杀死我，这样还不够。” 　　说话间，她顺着刀锋向前滑动，猛地挥刀斩向叶安的脖颈。叶安收刀不及，被她抢先一步握住手腕。 　　绮罗疯狂笑着：“死吧，和我一起死吧！” 　　每说出一个字，口中都有大量鲜血涌出，很快浸湿她的全身，身上的伤口尽数崩裂，整个人犹如血人一般。 　　刀锋袭来，叶安不得不松开短刀后退，却挣不开绮罗攥紧的手指。 　　绮罗步步紧逼，变异蟒如闪电掠过叶安身侧，咬住绮罗的肩膀，轰然砸向水面。 　　水浪翻涌，船身也跟着倾斜摇晃，叶安单手抓住船栏才没有一起跌落。绮罗在水中载浮载沉，无力使用火焰，很快被变异蟒撕成碎片，最终沉入河底，水面浮起大片暗红。 　　毒虫犹如恐怖的洪流，吞噬了河面上所有商船。商人和水手尽数气绝身亡，无论留在船上还是掉进河里，都是尸骨无存。 　　点燃的火把滚落在甲板上，有的被毒虫覆盖熄灭，飘散黑烟，有的点燃绳索和船栏，烈焰迅速蹿升，沿着桅杆攀爬，很快蔓延至整个船体。 　　商船接连起火，火焰熊熊燃烧，转瞬吞噬船体，化成一个个巨大的火球。 　　三十多艘商船在大火中燃烧殆尽，河面被照得一片赤红。 　　遭到火焚的商船在河面上散架，桅杆倾倒，船栏漂浮在水面，断裂的绳索挤满整个河道。船上的货物多数被烧毁，未被烧毁的都落入河中，大部分被旋涡席卷，一箱接一箱陷入河底淤泥。 　　许多烧焦的兽皮漂浮在断裂的龙骨周围，还有大量焦黑的麻袋，未等叶安看清楚里面是什么，水面忽然掀起大片波浪，一个个旋涡接连出现，将麻袋、兽皮和其他辨别不出究竟是什么的货物卷入河底。 　　一股烧焦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隐隐约约还带着些香味，很快又被水汽掩盖，让他无法捕捉辨认。 　　烧毁的船只超过一大半，留在河面上的不超过十艘。彼此间距离较远，有的仅差一步就能逃离毒虫的追捕，又遇上大雨倾盆，才侥幸避开大火。 　　甲虫振翅飞上高空，如阴云般在河面上盘旋数周，便调转方向返回孤岛，嗡嗡的振翅声逐渐远去，直至完全消失。船上的毒虫也纷纷退走，化成一条条长链蔓延过船身，在水面节肢相连，搭成一座座浮桥，如来时一般返回林间。 　　商船上逐渐安静下来，水下倒是热闹非凡。大群的变异鱼被血腥味吸引，不断聚集而来。 　　鱼群不只吞噬沉入水下的商队成员，更大口捕食尚未离开的毒虫。不时有变异鱼跃出水面，凭借强悍的身体撞碎毒虫搭建的浮桥，将落水的毒虫尽数吞入腹中。 　　毒虫并未坐以待毙，大群的水蛭涌动，避开变异鱼的牙齿和鱼鳍，叮咬在鱼鳃和相对柔软的鱼腹。落水的变异蜈蚣扭曲翻滚，在被变异鱼扯断之前，利齿深深楔入对方的眼球。 　　浪花翻涌，变异鱼和毒虫互相厮杀，吞噬与反吞噬，捕杀与反捕杀，彼此势均力敌。 　　鉴于大部分毒虫已经返回岛上，留下的毒虫并不多，战斗开始得快，结束得也相当快。水面很快恢复平静，鱼群潜入水下，毒虫也尽数消失无踪。 　　站在船头，雨水的沁凉袭遍全身，带走灼热的疼痛，叶安探手按向后背，稍微用了些力气，就忍不住冷嘶一声。他没有立即收回手，而是继续向下摸索，确认最痛的地方仅是红肿，并没有起泡破皮，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惧怕疼痛，伤口感染却很致命。就目前来看，只要小心一些，最担心的情况应该不会发生。 　　叶安走过甲板，脚下是一滩又一滩暗红的血，被雨水冲刷，颜色逐渐减淡，却不会彻底消失。 　　毒虫吞噬掉所有船员，甲板上早不存一具尸体。 　　叶安正准备进入船舱，忽然看到远处的岸上有绿光闪烁，星星点点，摇曳来回，牵连出绿色的光影。由于天色渐暗，他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只能断定那是一群变异兽，而且数量相当多。 　　绿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彻底消失之前，叶安捕捉到一抹朦胧的暗影，在黑暗中勾勒出一片银白，这让他想起在雪原中遇到的狼群。 　　“算了。” 　　即使真是狼群，隔着一条汹涌的河流，也不会对他造成太大威胁。叶安收回视线，准备搜寻船舱，这样庞大的船队，怎么说也该存有食物和药品。 　　一层的船舱门被毒虫破坏，中心处破开一个大洞，周围大面积被毒液腐蚀。叶安小心避开尚未干涸的毒液，从边缘处把门推开，探头看去，发现面前是倾斜向下的通道，脚下则是一条狭窄的木梯。 　　通往底舱的通道十分幽暗，木梯的一端嵌入墙壁，另一端悬空，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踩空。墙壁上留有人工雕凿的凹槽，凹槽旁还钉着钉子，应该是镶嵌火把和悬挂灯具所用。 　　木梯下方一片黑暗，实在看不清什么，叶安没有贸然下行，转身回到甲板，准备搜寻舱室和船员的休息室，寻找火把和点火用的工具。 　　变异蟒对搜寻商船不感兴趣，探出信子点了一下叶安的肩膀，庞大的身躯穿过甲板，从栏杆处翻入水下，砸起一片巨大的浪花。 　　水柱冲天而起，惊动水下的鱼群。 　　鱼群惊慌逃窜，掀起大片水浪。变异蟒张大嘴，在浪花翻涌间吞下二十多条变异鱼，才缠绕过一根悬浮在水上的断木，借冰冷的河水浸泡身上的烧伤。 　　叶安找到船员休息室，果然发现备用的火把提灯，还有装在袋子里的火柴和打火石。 　　船员休息室内充斥一股难闻的味道，三层床铺并排摆放，各种生活杂物挤挤挨挨，一直堆放到墙边。桌上散落着匕首、钥匙和烟草，还有倾倒的油灯和染血的扑克牌。床上的被褥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干硬结块。枕头掉落在地上，被血迹浸湿大片。 　　床下有几只木箱，箱子上都挂着锁。叶安没有着急打开，仅是取走必须的火把，又带上火柴和桌上的钥匙就退出舱室。 　　二层是绮罗的舱室，叶安没有进去。在之前的战斗中，他曾经看过两眼，知道里面有多奢华。可无论怎样奢华，都不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叶安点燃火把，沿着狭窄的木梯一级级向下。脚下传来吱嘎声响，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头顶是雨水敲打甲板的声响，叶安不自觉紧张，脚步略停片刻，才继续向前迈进。 　　走到木梯尽头，拐过弯，叶安被一扇金属门挡住。 　　金属门极是厚重，毒虫的毒液也无法腐蚀穿透，仅在表面留下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凹坑。 　　叶安将火把插在墙上，借火光在门上摸索，很快找到门锁的位置，取出从船员舱室中发现的钥匙，一把接一个试过去，门锁纹丝不动。 　　门锁设置得十分巧妙，凭借蛮力不可行，叶安只得再次返回甲板，继续在每个房间搜索，费了一番力气，总算在莱德的房间中找到一串钥匙，打开底舱的金属门。 　　当啷一声，铁锁坠地，在舱底响起回声。 　　叶安拉开门板，举起火把向内照去，当即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底舱空间极大，不仅容纳两百多只木箱，靠墙还堆叠着近两三米高的麻袋，每只都装得满满的，鼓鼓囊囊，几乎要撑破袋口。麻袋前堆着大量的兽皮和布料，各自打成捆，按照颜色进行分类。 　　仓顶悬挂大量腌制过的异兽肉，正下方则是装在罐子里的调料。 　　更让他吃惊的是，船舱里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装在一米多高的筐里，用特殊的透明布料遮盖，看起来十分新鲜，显得格外诱人。 　　腌肉的味道飘到鼻端，叶安不自觉咽了一口口水。 　　他这才想起来，自从同绮罗遭遇，他还没吃过一口东西，喝过一口水。 　　勉强压下对食物的渴望，叶安撬开一只木箱，发现里面装着大量武器，都是锋利无比的短刀。连续撬开七八只，箱子里除了短刀弓箭，还有打磨过的短矛，制作精巧的工具，处理过的变异兽骨，以及晒干研磨成颗粒的异植。 　　捻起一把异植凑到鼻子下闻了闻，叶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他对这个并不了解，连忙将东西放回去，将箱盖合拢。 　　大致确定木箱中装的都是什么，叶安转身走到墙边，一刀扎进麻袋，手下传来坚实的触感。下一刻，金黄色的小米从麻袋中洒出，犹如一道涓涓细流洒落在叶安掌心。 　　叶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顿顿都是异兽肉，为了活下去，他甚至可以吃地鼠。松鼠给他的块茎松塔，在岩壁发现的葡萄，是异兽肉之外，他唯一能安全入口的东西。 　　攥紧手中的米粒，叶安用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生着入口。 　　“谁能想到，谁能想到……” 　　掌心的触感是如此真实，叶安重复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含义的话，缓缓蹲下身，将短刀插在地上，双手握拳抵在额前，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心却越跳越快，耳畔嗡嗡作响，激动和兴奋无法抑制。他想大叫，想嘶吼，想跑到甲板上发泄胸中的情绪，最终都化作喉咙里的一声哽咽。 　　叶安用力咬住嘴唇，眼圈变得通红，却始终没有流出一滴眼泪。 　　等到情绪稍微稳定，叶安站起身，反手抹去额前的汗水，继续查看叠靠在墙边的麻袋。 　　搜寻到一半，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怪声。 　　叶安侧耳静听，过了好一会，才判断出声音由来。 　　“在这后边？” 　　叶安心中生疑，将麻袋一袋接一袋挪开，现出藏在墙上的一道暗门。门上没有锁，布置的方法十分巧妙，又有货物遮挡，不仔细找很难发现。 　　叶安试着在门边推了推，尝试数次终于找到开门的方法，伴着吱嘎一声，木门被叶安推开，现出藏在底舱深处的一间暗室。 　　房间的面积并不大，长宽称得上狭窄，高度也不够，叶安需要弯腰才能走进去。 　　房间内整齐堆叠着七八个小箱子，还有两只装着异兽的笼子，声音就是从笼子里发出。 　　叶安认不出异兽是什么，用火光一照，只觉得和雪貂有些相似。由于长时间关在暗室内，已经变得奄奄一息。 　　这种变异雪貂的骨骼是很好的药材，貂皮价值极高，只是数量不多，在雪季之后极难捕捉。绮罗侥幸捉到几只，全都关到暗室内，打算饿到它们无力挣扎，再完整取下貂皮。 　　叶安将笼子提出暗室，暂时放到一边，回身捧起一个箱子打开，发现里面装的都是药品。这些药品是用各种珍惜材料制成，价格十分昂贵，普通的城民根本买不起，只在各城狩猎队之间流通。 　　商人城之所以能将生意做得这么大，能在雨季造访各城畅行无阻，同这些药不无关系。 　　最好的制药师都在商人城。 　　他们不擅长战斗，制药又需要耗费大量材料，有的材料耗费掉，甚至不会有任何收获，诸多条件之下，只有财大气粗的商人城才能满足。 　　日复一日，制药师不断聚集到商人城，使得商人城近乎垄断了药品生意，等其他城回过神来，格局已定，想改变都无从着手。 　　这种情况下，即便是猎人城，在缺少药品时也不得不同这些商船打交道。 　　暗室中的药品是绮罗精心准备，将在途中送往千城、黑城等地。如今船队覆灭，仅有五艘逃脱，八成不会继续造访各城，有极大的可能调头返回商人城。 　　今年的雨季，各城注定不会等来商船，也不会等来船上的货物和药品。 　　在没搞清楚药品的正确作用之前，叶安不敢乱用，哪怕他急需伤药。 　　将箱子重新合拢放好，叶安走出暗室，提起一条腌肉，撕开放到两只笼子里。这几只雪貂能不能活下来，全靠它们自己。 　　在雪貂进食时，叶安又取下一条腌肉，用布包起小米和五六个果子，从罐子里找出盐，就沿着原路返回甲板。 　　夜色渐深，伸手不见五指，四周漆黑一片。 　　云层后传来雷鸣，远处天空中爬过闪电，刹那撕开黑暗。 　　船身在水中摇动，是变异蟒从水下探出半身，硕大的头颅越过甲板，金色的双眼在暗夜中绽放冷光。 　　确认叶安无事，变异蟒再次沉入水中，庞大的身躯映出一道暗影，令鱼群和两岸的变异兽都不敢靠近。 　　叶安提着东西越过甲板，穿过船员休息室，找到船上的厨房。 　　由于毒虫的关系，厨房里一片狼藉，没剩下任何能食用的东西，所幸锅灶和餐具还算完好。 　　厨房内还有不少柴火，不需要另外寻找。储水的罐子有木板遮盖，里面的水看起来十分干净，叶安还是没有取用，提着水桶到甲板上接来雨水，又将腌肉切碎，和洗净的小米一起煮到锅里。 　　点燃柴火，将锅盖盖上，叶安在火炉边席地而坐，拿起一枚果子擦了擦，咔嚓咬掉小半个。 　　果子不到半个拳头大，外形类似香梨，入口脆甜，口感极好。叶安一口气吃下两个，觉得不再那么渴，肚子却更饿了。 　　锅内的水开始沸腾，气泡从锅盖边缘渗出，米粥的香气混着腌肉的香气飘散，很快弥漫整个厨房。 　　气泡越来越多，锅盖被顶得不断掀动，金黄色的小米粥从边沿流出，叶安想揭开锅盖，不意外被烫了手。 　　叶安用布裹在手上，隔开烫人的温度，才顺利将锅盖掀开。 　　锅内的小米粥沸腾翻滚，金黄的米粒中裹着切成片的腌肉，热气伴着香气喷涌，引得人食指大动。 　　叶安没有用碗，取来洗干净的木勺，从锅里舀起一勺粥，送到嘴边吹了吹，顾不得烫就送进嘴里。 　　小米粥浓稠软糯，裹着腌肉的咸香，味道刚刚好，不需要多加盐。 　　叶安被烫得直吸气，舌头都有些痛，他却全不在意，又从锅内舀起米粥，一勺接一勺送进嘴里。满满的一锅粥很快见底，留在锅底和贴在锅沿的米粒都被他刮起来吃掉，一点也没有浪费。 　　整锅小米粥下肚，叶安全身变得暖洋洋地，额头冒出热汗。 　　消化片刻，叶安又去接来几桶雨水，烧滚后倒在找出的大木桶里，兑入凉水，试了试温度，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由于身上有伤，再是眷恋水的温度，叶安也不敢多泡，很快擦干身体，带着剩下的果子前往二楼舱室。 　　船员的休息室多被破坏，房间里十分杂乱，又混杂着血腥味，不清理一下没法睡觉。他今天实在不想再动，就只能选择绮罗的舱房。整艘商船上，只有那里还算干净完好。 　　舱室内垂挂和铺设大量异兽皮，保暖效果极好。 　　叶安不太适应大片的红色，又去底舱抱来几捆异兽皮，部分铺在床上，部分卷起来做枕头。 　　关好舱门，叶安走到窗前，抬头看一眼舱外，天空中阴云密布，大雨注定会下上一夜。 　　船身出现轻微晃动，叶安从窗边探出头，发现是变异蟒爬上甲板，正缓慢向底舱移动，看样子，它今晚也打算在船上过夜。 　　“也好，有个伴。” 　　叶安收回视线，关好舱室的窗户，躺到铺好的床上，厚实的兽皮微微陷下去，背后的烫伤也不是那么痛。 　　卷起的兽皮有些高，叶安用力拍了两下，整理出一个合适高度，重新躺回去，拉起一张异兽皮盖在身上，满足地合上双眼，沉入梦乡。 　　窗外大雨滂沱，舱室内却没有半点冷意，叶安难得睡得这么安稳，未有任何噩梦造访。 　　夜色中，岸边又出现幽绿色的光，是追逐鹿群的狼群。 　　狼群在迁徙途中遭遇洪水，被困在这片三角洲。 　　鹿群已经走远，狼群的追踪能力受到雨水影响，大打折扣，双方的距离不断拉长，就算能穿过这片三角洲也很难再追上去。 　　狼群的首领登上高处，眺望汹涌的河流。 　　在它的记忆中，这附近该有大量半孵化的蝌蚪，每年都是如此。蝌蚪比变异鱼更好捕捉，能供应族群的需要。可狼群搜寻许久，连个蝌蚪的影子都看到。 　　银色的狼王既失望又愤懑，昂起头发出阵阵嚎叫。 　　狼群跟着首领发出长嚎，恐怖的叫声在夜色中传出很远，小型变异兽纷纷躲藏，被惊吓的流浪者也缩进棚子里，整夜胆战心惊，睁着眼睛不敢入睡。 　　反倒是距离最近的叶安不受影响。 　　变异蟒就在底舱，强大的意志笼罩下，一支狼群而已，又隔着汹涌的河水，根本不足为惧。 　　狼群在河岸边徘徊许久，终究没能力下水捕鱼，只能调头寻找野兔，野鸡和地鼠。即使不能让所有成员填饱肚子，好歹能够勉强充饥。 　　叶安睡得很好，一夜无梦。第二天醒来，陷在床铺中不想起来。睁眼看着舱顶，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单手搭在额前，在心中默数到五，用力搓了两下脸，咬牙从被窝中坐起身。 　　推开窗户，天空仍是阴云密布，大雨不断。 　　水流愈发湍急，无人驾驶的商船顺着河道漂向下游，有的在中途倾覆，在旋涡中沉入河底。 　　叶安觉得可惜，但也无能为力。凭他一个人不可能搬走这么多船上的货物，就算勉强搬下来，也会有诸多麻烦。明知道结果还不能压下贪心，对他来说是致命的。 　　“一艘船上的东西足够了。” 　　他只有一个人，这艘船上的货物足够他消化很长时间。船板可以拆下来，在岛上搭建一座房子。 　　在遇到绮罗之前，叶安只想着在岛上养伤，伤好就离开，从没想过定居。经历过一场厮杀，逐渐掌握自己的能力，短时间内，他不想再颠沛流离。 　　先是雪原中的庇护所，接着又是河边的木屋，他一路都在逃命。现如今，他不想再失去自己第三个落脚点。至于会不会让人发现，发现之后会是什么结果，叶安做过多种假设，总体而言，不会比他再度前往陌生地难上多少。 　　叶安抻了个懒腰，用手按了按后背，发现烫伤好了许多，侧头从肩膀向下看，确定不是错觉，红肿的地方逐渐恢复正常，仅有最严重的肩胛骨附近和腰侧还十分明显。 　　“干活！” 　　叶安鼓足干劲，推开舱门，先去底舱取来熏肉和小米，为自己熬了一锅米粥，吃饱之后，推了推跟着他来到厨房，又盘起来昏昏欲睡的变异蟒，尽量将自己的思绪传递过去。 　　变异蟒探出信子点了叶安两下，旋即又闭上眼陷入沉睡。 　　它吃得很饱，又不太适应雨季的气温，能保持这种程度的清醒已经很不错。更值得一提的是，笼子里的雪貂还活着，只是被变异蟒吓到，缩成雪白的团子，腌肉送到面前都不敢去吃。 　　叶安不打算浪费时间，从船舱里找到工具和材料，利落组装起一个拖拉用的板车，随后从船头向岸边拉起一道横索，将传递货物用的钩子挂上去。 　　试验过绳索和钩子的牢固性，叶安将捆扎好的麻袋挂在钩子上，沿着绳索运送到河岸边，拽动绑在钩子上的细绳，让装小米的袋子自行脱落，又将钩子拽回来，将更多的麻袋挂上去。 　　在他忙碌时，住在石台附近的水鸟不免被惊动，纷纷振翅飞起。不多时，又加入在岩洞中喂养雏鸟的雌鸟。由于雄鸟被绮罗带领的队伍杀死许多，雌鸟不得不彼此帮助，一部分外出捕猎，另外一部分留在岩壁照看自己和同伴的雏鸟。 　　运送到河岸边的小米引起鸟群的注意，水鸟很快失去兴趣，纷纷飞向水面，收起翅膀冲入水下捕鱼。外形类似燕雀的变异鸟却绕着麻袋许久不去，显然对里面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船上的变异蟒忽然翻入水中，缓缓游向岸边，上半身搭在石台上，下半身依旧泡在水里，眼皮掀开，带伤的右眼显得浑浊，金色的左眼璀璨如昔。 　　遇到变异蟒，鸟群立刻飞散，再也不敢靠近。 　　叶安抓住时机，将所有小米送上岸，随后将板车挂到钩子上，自己也从船上下来，准备先将这些宝贵的粮食带回岩洞，妥善的储藏起来。 　　就在他挥汗如雨，将麻袋往车上搬时，变异蟒忽然探过头，将装有十几袋小米的拖车轻轻松松咬在嘴里。由于它咬住的是拖车的木板，米袋尽数悬挂在它的嘴边，样子颇有几分滑稽。 　　叶安诧异地抬起头，试着同变异蟒沟通。变异蟒的意志实在过于强大，叶安的头仍有些痛，只是不如先前那么强烈。 　　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叶安抬手覆上变异蟒的鳞片，等变异蟒低下头，额头抵在对方眼角的鳞片上，重复相同的两个字：谢谢。 　　变异蟒带着第一批货物返回岩洞，叶安回到甲板上继续忙碌。有变异蟒帮忙，他只需要将货物送到岸上，从岸边到岩洞的这段路，他再也不需要担心。 　　船舱里的货物实在太多，叶安从上午开始忙碌，一直忙到傍晚，才堪堪将货物卸完。 　　天色已经擦黑，叶安顺着索道滑到岸边，砍断绳子，将装有雪貂的笼子放在一边，嘴里咬着一枚果子，曲起一条腿坐在箱子上，任由细雨洒在身上，一边咔嚓咔嚓咬着果子，一边等待变异蟒归来。 　　与此同时，顺水漂流的商船来到下游，在一处浅滩停住。 　　一支黑城狩猎队恰好经过，看到夜色中的大船，认出船身上的标志，以为是商人城的船队途经三角洲，立刻派人上前接洽，希望船上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发现让这支狩猎队瞠目结舌，感到不可思议。 　　船上的确有不少货物，也保存得十分完好，可找遍甲板和舱房，搜寻过船上的每一个角落，竟然没发现一个人影。 　　人呢？ 　　人到哪里去了？ 　　“队长，这事不对劲。”一名狩猎队员说道。 　　“我知道。”队长考虑片刻，吩咐众人将捕获的猎物丢掉，搬运船上的粮食、盐和药品，“动作快，能带走的全带走，把所有的车都装满，然后烧掉这艘船！” 　　“烧船？”队员们有些舍不得。 　　“不要太贪心，留下这艘船是个大麻烦。”狩猎队长说道。 　　不管这艘船上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管动手的是哪方势力，他们的的确确占了便宜。如果将这艘船带回城，被商人城的人发现，招惹来绮罗那个疯女人，他们这一队人都别想活命。 　　黑城狩猎队长并不知道绮罗已经身亡，只是选择他认为最合适的办法，强行下达命令。 　　队员不敢违抗，迅速搬运船上的货物，等到车上再也塞不下，又临时拼凑起几辆拖车，这才依依不舍地停手。 　　无本的买卖不是每天都有，看着那么多的好东西不能带走，任谁都会难受。 　　“点火。” 　　狩猎队长下令，队员迅速将手中的火把抛向甲板，没过一会，船身就开始熊熊燃烧。黑城众人守在河边，直至船身完全烧毁，看不出本来的样子才驾车离开。 　　同样的事不断发生，每一艘顺流而下的商船，几乎都是被搬空后烧毁。狩猎队如此，流浪者亦然。 　　事情到最后，凡是在三角洲活动的狩猎队都参与其中，一起动手的结果就是将证据和线索彻底掩埋，没人知道这些船究竟去了哪里。 　　商人城曾经派人打探，知道内情的全部缄默，不知道的更不可能给出答案。 　　五艘逃离孤岛的商船回到城内，带回船队受到毒虫进攻，绮罗身死的消息。 　　闻知绮罗死讯，城内一片哗然。来不及封锁消息，各方势力都开始蠢蠢欲动。 　　没人再去追究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城主宝座。内部势力想要压下他人，彻底掌握商人城，彼此间争斗不休。外部势力不断煽风点火，都想坐收渔翁得利，将这块肥肉彻底吞入嘴里。 　　消息传到猎人城，萧玧得知此事，获悉这支船队是在孤岛附近出事，擦拭长刀的手忽然停住，凝视刀背上流动的光影，陷入良久沉思。 第29章 岛上生活 　　“头儿，有什么吩咐？” 　　杰森推开房门，身上还带着血腥气，显然刚从城外狩猎归来。 　　“组织两队人手，明天出发去商人城。”萧玧道。 　　商人城？ 　　杰森愣了一下。 　　“头儿，那里正乱着，绮罗死了，城内的势力打成一团，这个时候过去？”想到某种可能，杰森忽然兴奋起来，“吞了它？” 　　“不是。”萧玧举起长刀，目视映在刀背上的光影，“去做生意。” 　　“做生意？”杰森大惑不解。 　　如今的商人城就像是个火药桶，随时都可能爆炸，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忙着厮杀，盯准了城主的宝座，哪还有心思做生意？ 　　“制药师。”萧玧收刀还鞘，言简意赅，“多带人手去抢制药师。商人城的混乱会持续一段时间，把最好的制药师带回来，明白吗？” 　　杰森恍然大悟。 　　自从商人城垄断制药，药价一再上涨，其他人纵然不满，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绮罗疯归疯，实力的确非同一般。有她坐镇城内，没多少人敢轻易造次。在下定决心彻底翻脸之前，生意必须做下去，价钱再高也得出。 　　绮罗活着时没有迹象，等她的死讯传出，商人城立刻大乱，外部势力也在蠢蠢欲动。 　　“这次行动之后，暂时不要派人外出。”萧玧起身走到窗前，双臂环抱，背靠在窗栏上，细雨敲打在玻璃上，顺着未关严的窗扇洒入室内，浸湿他的额发，“等到雨季结束，再去蛙岛一次。” 　　“是。”杰森纵然好奇，也深知自己的立场，不会三番五次提出疑问。既然城主吩咐，那就照吩咐去做。事实上，经历过那次死里逃生，他对孤岛上的变化也充满了好奇。 　　猎人城组织人手出发，车队穿过雨幕，车上的猎人们扯掉上衣，在大雨中展开双翼，狂笑声伴着引擎声，呼啸着驰往商人城。 　　千城、红城、黑城等也先后派出队伍，在各方势力的搅动下，商人城的混乱进一步升级。 　　与此同时，身在孤岛的叶安难得迎来一段平静日子。 　　返回地洞后，变异蟒再次陷入沉睡。叶安有种感觉，不到雨季结束，它不会再次醒来。 　　在之前的战斗中，变异蟒右眼受创，嘴角和身体两侧被烧毁大量鳞片。旧鳞片陆续脱落，新鳞开始长出，覆盖粉红色的新肉。 　　随着变异蟒呼吸起伏，鳞片的摩擦声在地洞中回响。 　　叶安裹着两张兽皮，躺在木箱搭起的床上，翻来覆去毫无睡意。索性坐起身，点燃一支火把，打算回岩洞去看一看。 　　商船上的货物都堆积在地洞，安全归安全，长久下去也不是办法。地洞阴冷潮湿，食物和药品都会受到影响，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受潮变质。 　　叶安本想盖房，奈何雨水下个不停，岛上找不到一块干燥的地方。 　　他曾经试过几次，选择地势较高的地方，铁锹挖下去同样会渗水，根本无法打地基。若是随便搭个木板房，风一吹就倒，熬过雨季也撑不过雪季，纯属于浪费力气。 　　这种情况下，盖房子的计划只能搁置，等到雨季结束后再说。 　　叶安单手举着火把，沿着幽暗的坑道前行。 　　冷风吹来，耳边是轰鸣的水声。越接近岩洞，水声越是清晰。拐过一道弯，赫然是被变异蟒撞塌的石壁。 　　岩洞内一片狼藉。 　　泥浆堆满脚下，靠近坑道的大部分硬结成块，靠近瀑布的仍是泥泞无比，其中还裹着大量的碎石和树枝。 　　岩洞两侧的墙壁遭到破坏，通向鸟巢一侧的被变异蟒砸塌，洞中的变异鸟不见踪影，仅留下数个鸟巢裹在泥浆里。 　　变异鸟筑巢的岩洞深入山体，通往外界的洞口很小，恰好在两道瀑布之间，相比之下更适合居住。叶安跨过遍地碎石，走到鸟巢所在的岩洞中，感到水汽明显减少，风也不如在对面时猛烈。 　　“不如住到这里。” 　　沿着墙壁走过一圈，叶安弯起手指敲过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没有发现藏在暗处的洞口和通道，愈发坚定心中所想。 　　“搬家，必须搬家！” 　　叶安仰头看向洞顶，有光线斜着射入，让洞内不是那么昏暗。 　　七八根粗细不一的树根穿透岩石的缝隙，自洞顶攀爬而下，虬结交错，占满整面墙壁。既保证洞内的温度，又像是一把巨伞挡住洞外的风雨。 　　树根上有被外力翘起的木刺，上面残留着不少鱼骨，还有一些变异兽的皮毛。应该是之前住在这里的变异鸟所留。 　　除了树根，岩洞内还储存有不少树枝和干草，都是变异鸟筑巢时留下，如今被包裹在泥浆里，连点火都用不上。 　　“还不错。” 　　叶安转过两圈，对这个岩洞愈发满意。 　　在搬进来之前，他需要对洞内做一番清理，还要将通往塌陷岩洞的通道彻底堵死，避免再有险情发生。至于他之前养伤的岩洞，可以作为储藏室和厨房，将地洞内的木箱货物搬出来一些，打磨一些趁手的工具，为雨季结束后做准备。 　　“这里可以搭张床。” 　　只要雨不是太大，叶安就会前往停靠在岸边的商船，蚂蚁搬家一样，从船上搜集回大量木料。除去为建造房屋预留的部分，造些家具绰绰有余。今后搬出岩洞，这些家具只要足够牢固，就可以带走继续用。 　　“床，桌子，土灶，还有什么？” 　　叶安靠在墙壁上，一样样数过来，实在想不出遗漏，索性先定下这些，以后想到再补。 　　“先打扫。” 　　打定主意之后，叶安返回地洞，分批次扛来几只木箱，箱子里是铁锹、铲子和锤子等工具。利用绳索和树枝，叶安又做了几只扫把，准备扫掉高处的碎土和苔藓。 　　打量过两个岩洞，叶安心中有了主意，先用铁锹铲掉地上的淤泥，顺着洞口丢出去，随后搜集起碎石，用锤子砸成合适的大小，一块块堆到塌陷岩洞的入口。 　　这些都是力气活，叶安体力再好，连续砸上几个小时，多少也有些吃不消。手臂和腰都有些酸，尤其是曾经受伤的手腕，看起来又有些肿。 　　放下锤子，叶安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走到洞口，仰头接了几口瀑布水，反手抹去嘴边的水痕，发现有暗影闪过，眼疾手快扣住一条被瀑布冲落的变异鱼，手指扣紧鱼鳃，打算今晚做个鱼汤，就当是犒劳自己。 　　木箱旁放着一个布包，里面是他提前准备好的水果和腌肉。干活时没时间生火，只能以水果充饥，再搭配几块腌肉，就能保证充足的体力。 　　变异鱼生命力顽强，被叶安用刀背敲在后脑，仍是活蹦乱跳，不断甩着尾巴。被一刀扎进脑袋，仍顽强地甩动几下才彻底安静下来。 　　叶安迅速清理掉鱼鳃和内脏，将鱼肉抹上一层盐，用绳子吊在远离洞口的地方，避免引来不速之客。 　　“继续干活！” 　　吃完两个果子和一大块腌肉，叶安将包裹系起来，继续砸石头堵住通道，用铁锹铲起结块的泥浆，顺着洞口抛出去。 　　泥块卷入瀑布，迅速变得支离破碎，在奔腾的水流中不见踪影。 　　叶安忙了整整一天，才将两个岩洞的地面清理干净，并将墙壁拓宽。觉得差不多，就开始清理墙壁和屋顶。 　　碎石和泥土簌簌掉落，很快在地面铺了一层。 　　叶安向外铲时，忽然间想到什么，双手拄着铁锹，发现他这个干活顺序存在问题。先处理墙壁和屋顶，再将土块和淤泥一起铲出去，明显更省力气。 　　如果没有地洞里的粮食，他现在哪有心思笑，早该为浪费的体力懊恼和发愁。 　　“估计很快就能住进来。” 　　叶安的动作十分利落，自言自语的同时，手下始终没停，速度也没减慢，墙壁、屋顶和地面很快焕然一新。 　　攀爬上在墙上的树根被清理不少，低处枯萎的全部铲掉。铲断的树根没有浪费，都被劈砍成差不多的长短，整齐堆放在岩洞里。 　　忙得差不多，叶安再次返回地洞，拖来几根长方形的木板，用钉子钉在一起，铺在早就放好的石块上，用绳子固定住。 　　“差不多。” 　　清理掉板材上的木刺，叶安坐到简陋的木床上，用力向下压了压，又站上去踩过几下，确定不会断裂塌陷，对成品还算是满意。 　　岩洞中的干草不能用，木床暂时只铺了兽皮。 　　从船上带回的兽皮布料委实不少，叶安一口气铺上五张，和之前比简直就是奢侈。 　　睡觉的问题解决，天色已经漆黑。 　　叶安将点燃的火把插在墙上，借助光亮清理火灶，利用木箱内的材料，在炉子上立起一个支架，支架下方悬挂一个双耳铁锅。 　　燃烧的木柴窜起火星，发出爆裂的噼啪声。 　　铁锅内的水很快沸腾，叶安将腌制好的鱼肉切成段放进去，又加了些从罐子里找到的调料。 　　炖鱼的时候，叶安又挖出一个地炉，将另一只铁锅架上去，锅内盛装着清水和小米，还铺了几片腌肉，盖上锅盖一起焖煮。 　　做完这一切，叶安曲腿坐在地上，守着灶膛里的火，不时折断一根树枝添进去。 　　火光照亮叶安的面容，烟气顺着洞口飘散，锅内的鱼汤滚了几滚，小米粥也逐渐飘散出香气。香味交织在一起，令人食指大动。 　　从船上带回来的雪貂暂时没有放出笼子，叶安回地洞取碗筷时，顺手给了它们几块腌肉。雪貂蜷缩在笼子里没动，叶安也没留意，很快举着火把离开。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见，几只雪貂才缓慢放松身体，一边警惕沉睡中的变异蟒，一边撕扯笼子里的腌肉，很快吃得肚子滚圆。 　　夜色渐深，月光被乌云遮掩，孤岛附近漆黑一片。 　　残破的商船停泊在岸边，甲板船栏都被拆除，仅留下龙骨和无法拆掉的桅杆。 　　河面上忽然出现一道道暗影，乍一看类似浮木，仔细再看，竟然是一条条巨大无比的鳄鱼。 　　变异鳄鱼足有上百条，全部来自鳄鱼湾。 　　今年情况特殊，在变异蛙繁殖的季节，它们并未获得充足的食物，为应付即将到来的旱季和更加残酷的雪季，不得不改变原有的习惯，逆流而上寻找鱼群。 　　追逐一群鲢鱼时，鳄鱼群来到孤岛，发现在石台附近筑巢的水鸟，纷纷离开水面爬上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迫近鸟巢，在黑夜中展开一场杀戮。 　　远处的河岸边，狼群在围捕一头黑熊。 　　黑熊也是倒霉，贪食蜂蜜离开领地，被饥饿的狼群发现，战斗就此拉开序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鳄鱼大肆捕食水鸟和雏鸟，被惊动的鸟群迅速振翅飞起，在夜空中惊悸盘旋，侥幸活得一命。 　　这点收获并不能让变异鳄满足，很快，它们将目标锁定在对岸的狼群和黑熊身上。 　　强壮的四肢快速爬过石台，有力的尾巴在水下滑动，鳄鱼群犹如潜伏在水中的幽灵，向目标无声逼近。 第30章 不速之客 　　叶安是被雷鸣声惊醒的。 　　睁开双眼，岩洞内漆黑一片，挂在墙壁上的火把已经熄灭，夜风从岩石的缝隙间涌入，冰冷刺骨，在洞内奏响诡异的哨音。 　　轰鸣的瀑布声同雷鸣声交织在一起，频繁有闪电撕开夜空，从天空直落地面。紫红色的电光照亮岩壁，落下惊心动魄的光影。 　　一阵兽吼声传来，相隔很远，仍清晰传入叶安的耳朵。 　　叶安的头又开始痛，眼前发黑，耳畔阵阵嗡鸣。 　　愤怒，杀戮，吞噬。 　　各种情绪交织，在他的脑海中横冲直撞，犹如钟鸣。 　　叶安猛然坐起身，曲起双腿，双手用力抓着头发，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低音。过了片刻，疼痛没有丝毫减轻，反而更加剧烈，他完全坐不住，只能又倒回床上，像个孩子一样蜷缩起身体。 　　血从他的鼻孔涌出，被叶安反手抹去，很快再次淌出，染红半张脸颊。看着手背上的鲜血，叶安拼命忍住头痛，想要站起身，脚刚刚落地，又是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仿佛有巨石砸向头顶，让他的视线变得模糊。 　　“清醒，必须清醒，清醒！” 　　叶安不断喃喃自语，试图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被痛苦完全支配。 　　他绝不能倒下，一旦失去意识，他不知道自己会面临什么，更无法确定是否还能醒来。 　　鲜红的血不断从鼻孔和耳朵流出，很快染红叶安的脖颈和肩膀。 　　冷汗浸透全身，转瞬之间，叶安整个人像是水洗一样。 　　脚下虚软，每迈出一步都像是踩着棉花。叶安不敢停下，用手摸索着墙壁，一步一步向坑道移动，他必须回到地洞，那里有药，有变异蟒，有能救他的东西。 　　随着叶安的动作，冷汗流得更急，在剧烈的疼痛中，他的双眼一片深黑，不复见第二种色泽。 　　双腿无法支撑身体，踉跄倒在地上，他就用手臂撑着向前爬，膝盖缓慢支起，手肘和掌心压过碎石，顾不得被地面擦伤，尽可能快的爬向坑道。 　　离开岩洞之后，距离兽吼声渐远，头痛的症状略微有所减轻。 　　叶安扶着墙壁站起身，踉踉跄跄向前走去。中途几次跌倒，再爬起身，掌心和膝盖上全是擦伤。等他穿过坑道，沿途的墙壁上布满暗红的血痕。 　　终于来到地洞，叶安来不及点燃火把，就被靠近洞口的药箱绊倒，整个人瘫软在地。能撑到现在，他已经用尽力气，在痛苦的笼罩下，近乎动也不能动。 　　雪貂被叶安的动作惊醒，纷纷站起来，前爪抓着笼子，一起看向跌倒在药箱前的叶安。 　　叶安整个人浸泡在冷汗中，头枕着胳膊，一只打开的药箱翻倒在他面前，装药的瓶瓶罐罐和口袋四散零落，有不同颜色的药丸从罐子里滚出。系在袋口的绳子松开，大量的药粉洒落在地，被泥水浸泡，融入泥浆之中。 　　雪貂忽然发出惊叫，开始用力撞击和啃咬笼子。 　　叶安费力抬起视线，隔着挂在眼前的冷汗，看到几只雪貂合力将一根金属杆弄弯，身形最小的一只奋力从里面钻出来，四肢着地，快速向他跑了过来。 　　雪貂绕着叶安跑过两圈，忽然用爪子去抓他的脸。叶安本能伸手格挡，被锋利的爪子划伤前臂，刺痛感瞬间袭来，伤口处泛起青黑色，雪貂的爪子分明有毒。 　　叶安喉咙发干，这是命运和他开的玩笑吗？ 　　雪貂的毒十分特殊，随着毒素蔓延，伤口的刺痛感意外消失，头也仿佛不再那么痛。叶安的意识渐渐变得模糊，他用力咬牙，拼命想要保持清醒，眼皮却越来越重，很快变得不省人事。 　　雪貂站在叶安面前，探身在他脖子附近嗅了嗅，发出不安的叫声。犹豫许久，还是跑向地洞另一侧，胆大的靠近变异蟒，顺着蟒身向上爬。 　　变异蟒突然睁开双眼，金色的左眼盯着雪貂，雪貂顿时僵住，全身炸毛，一动也不敢动。 　　变异蟒并非被雪貂的动作惊醒，而是感受到叶安的痛苦，才从沉睡中苏醒。 　　庞大的蟒身缓缓展开，巨大的头颅探到叶安身前，黑色信子探出，确认过叶安的状况，变异蟒张开巨口，一滴毒液伴着唾液砸落，正好覆在叶安肩上。 　　雪貂迅速爬下蟒身，抱起叶安的胳膊，一点点舔着爪子留下的伤，再用头去蹭他的伤口，确保变异蟒的毒液和唾液流入。 　　随着雪貂的动作，伤口处的青黑色逐渐退去，流出鲜红的血。 　　笼子里的雪貂发出叫声，抱着叶安胳膊的雪貂高声回应，叫了两声又立刻闭嘴，黑宝石一样的眼睛瞅瞅盘曲在不远处的变异蟒，迅速回到笼子里，和同伴挤在一起，仿佛这样才安全。 　　河岸上，狼群和变异鳄正展开一场厮杀。 　　黑熊已经被狼群杀死，厚实的熊皮被撕开，狼群正准备大快朵颐，突然遇到变异鳄袭击。这些巨大的鳄鱼不仅想夺取狼群的猎物，还想将这些猎食者撕碎入腹。 　　狼王登上高处，银白色的身躯昂藏有力，双眼在暗夜中闪烁幽绿的光，锋利的牙齿间还残存着黑熊的血肉。 　　嗷呜—— 　　银狼昂首发出长啸，强悍的意志传达给整个族群。变异狼们纷纷发出怒吼，向爬上岸的鳄鱼亮出尖牙利爪，摆出威胁姿态。同时用力拖动没吃完的猎物，不打算让对方占任何便宜。 　　在最大的几条鳄鱼带领下，鳄鱼群向狼群发起袭击。 　　鳄鱼粗糙的皮肤可以抵挡变异狼的尖牙，背部的硬甲，锋利的牙齿和粗壮有力的尾巴都能对变异狼造成致命伤害。 　　狼群不是第一次遇到鳄鱼，深知对方的厉害，在狼王的带领下，避开鳄鱼最致命的攻击，用牙齿去攻击鳄鱼的脖颈和腿。 　　狼群配合默契，机动灵活，鳄鱼破糙肉厚，被咬几口也不痛不痒，双方势均力敌，很快陷入僵持。 　　几匹变异狼互相配合，咬住鳄鱼的脖子和前腿，甩动脖颈，奋力向后撕扯，硬是将一条巨大的鳄鱼撕碎。变异鳄在岸上不占优势，咬住一头狼就飞速返回水中，试图将狼活活淹死。 　　伴着战斗继续，狼和鳄鱼的血汇成溪流，卷着碎肉和骨头流入河中，大片蔓延开来，吸引潜伏在水下的鱼群，更引来一个同样在寻找猎物的庞然大物。 　　银狼最先察觉不对，发出尖锐的叫声，命令狼群退后，迅速脱离战斗。 　　变异鳄反应稍慢，以为是狼群胆怯，正要乘胜追击，河面忽然出现一个旋涡，自中心处不断扩大，河水席卷下陷，鱼群惊慌逃散，三条鳄鱼刚刚将一头变异狼淹死，就被旋涡卷了进去，刹那不见踪影。 　　鳄鱼消失不久，旋涡中心浮起黑色背甲，上面骨刺林立，恍如一座小山。 　　在狼群和变异鳄的注视下，水下的怪物现出真容，竟然是一头体长超过十米，浑身覆盖黑甲的变异鳄龟。 　　鳄龟的巨口中咬着一条变异鳄，勾状尖嘴撕开鳄鱼的皮肤，轻易将变异鳄咬成两截。 　　新鲜的血肉和内脏散落在河面上，引起大群变异鱼争抢。 　　鳄龟从水中爬上岸，有力的前腿压住来不及逃跑的变异鳄，锋利的嘴咬住鳄鱼的后背，将鳄鱼背部的皮肉大块扯下，露出森然白骨。 　　变异鳄在痛苦中挣扎，却被鳄龟牢牢压制，身上的肉被一条条撕扯，在痛苦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鳄龟一条又一条杀死猎物，却只吃变异鳄背部的肉，剩下的全部丢掉，或是直接采成肉泥。被杀死的变异鳄堆叠在河岸边，血肉吸引来大量变异鱼，水中犹如沸腾一般。 　　狼群不敢上前，在银狼的带领下，狂奔向能藏身的密林。鳄龟穷追不舍，仗着厚实的背甲在林中横冲直撞，经过处树木纷纷栽倒。 　　有变异狼速度不够快，被鳄龟一口咬住，当场撕成碎片。 　　狼群发出嚎叫，意图为同伴复仇，却被狼王强行制止。 　　为了摆脱这个可怕的猎食着，狼群拼命奔跑，寻找所有能阻挡追袭者的空隙和障碍物。凭借狼王的智慧和种族傲人的耐力，狼群配合默契，终于摆脱危险，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眼见狼群越来越远，鳄龟不甘地撞断挡住前路的巨木，踏碎脚下的巨石，发出低沉的怒吼，愤怒和杀戮的欲望铺天盖地。 　　正是这种可怕的意志影响到叶安，猝不及防之下，被鳄龟的情绪和思维笼罩，险些被不属于自己的情绪吞噬。 　　狼群侥幸躲过一劫，暂时无法离开三角洲，只能尽可能远离鳄龟，在夜间不停移动，为族群寻找暂时安全的地带。 　　鳄龟食量极大，十几条变异鳄根本无法满足它。既然变异狼走脱，便调头回去继续捕杀鳄鱼和水下的鱼群。 　　鳄鱼群逆流而上是为填饱肚子，哪里想到，自己竟沦为鳄龟的腹中餐。 　　为了活命，鳄鱼群联合起来同鳄龟展开厮杀，可惜成效不大，水面很快被鲜血和碎肉覆盖，一条接一条鳄鱼在战斗中死去，被鳄龟撕扯掉血肉，露出白骨的尸体沉入水下，被鱼群和变异螺争食。 　　临近天明，鳄龟的捕食终于告一段落。 　　粗壮的四肢前后摆动，鳄龟登上孤岛，选中岸边的商船，慢悠悠爬了进去。 　　地洞中，叶安从昏迷中醒来，回忆昨夜的经历，头仍隐隐有些胀痛。将受伤的胳膊举到眼前，发现伤口已经结痂，并无红肿的迹象。 　　慢慢坐起身，叶安背靠木箱，胳膊搭在膝盖上，看向变异蟒，发现后者又一次陷入沉睡。 　　叶安的视线转向笼子里的雪貂，几只雪貂挤挤挨挨靠在一起，表现和之前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不是笼子上的缺口，他八成会以为自己之前是在做梦。 　　体力略微恢复，叶安起身来到笼子前，蹲下 身，双臂交叠搭在腿上，试图同化雪貂的情绪和思维。 　　“谢谢。” 　　雪貂的情绪和松鼠十分类似，叶安传递过谢意，打开笼门，见它们不愿意出来，也没有勉强，取来两条腌肉塞了进去。 　　随后，叶安简单吃了点东西，觉得身上没有大碍，就带上武器和绳子，打算到岩洞外一探究竟。 　　昨夜那道意志过于恐怖，至今仍没有消失。 　　他既然打算留在岛上，就必须尽快加以确认。哪怕存在危险，也不能躲在岩洞里。否则危险降临，他没有任何准备，只能死得更快。 第31章 危机 　　叶安顺着绳索爬下岩壁，中途经过变异鸟的巢穴，发现大多数雏鸟已经长出飞羽，体型和父母不相上下，用不了多久就能离巢。 　　留在巢中的雌鸟发现叶安，纷纷展开双翼，发出威胁的叫声。如果他不离开，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叶安无意同鸟群发生冲突，迅速远离鸟巢，沿着绳索下滑，很快来到岩壁底部。 　　正下方是挤满变异鱼的水潭，叶安双手握紧绳索，腿用力蹬在岩壁上，绳索带着他飞出数米，远离河岸，落在一片泥泞的湿地上。 　　叶安落地时没站稳，脚下滑了一下，不是腰间还缠着绳索，差点摔倒在地。虽然没摔倒，仍有大量泥点溅在身上，裹在小腿上，感觉很不舒服。 　　在他身后，银色的瀑布从崖顶撕扯而下，注入山下的水潭。 　　潭中的水漫过岸边，顺着变异鱼滑动的痕迹，蜿蜒出数条清澈的小溪。溪水自高处向下流淌，在裂谷附近汇聚，形成第二层较矮的瀑布。瀑布奔腾流淌，最终注入岛上裂谷。 　　上次和绮罗一战，裂谷底部被变异蟒凿穿，形成一段极深的河道。河水流经此处，变得十分湍急，水下暗藏一个个旋涡，哪怕是体长接近两米的变异鱼，一旦被旋涡卷进去，立刻会尸骨无存。 　　叶安拽了拽绳子，确定顶端系得十分牢固，就没有将绳子收起，而是缠到斜探出岩壁的一棵变异树上，准备回来时再用。 　　“刀，铁锹，打火石，绳子。” 　　叶安顶着细雨检查装备，确定没有遗落，将铁锹握在手中，短刀插在腰间，绳子缠绕过肩膀，打火石则和几枚果子一起装在袋子里，袋口收紧，牢牢系在腰带上。 　　这样的天气不适合带火柴，稍不留心就会被水浸湿。反观打火石就没有这样的顾虑，虽说用起来比较麻烦，总比生火时发现擦不出火星要好。 　　做好一切准备，叶安沿着河道向前跋涉。 　　河中水流湍急，不时有变异鱼跃出水面。水面下，不同的鱼群互相厮杀，碎肉被变异螺和一种透明的河虾分食。 　　脚下的路十分泥浆，高草被雨水浸泡，踩上去异常湿滑。 　　叶安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摔倒。 　　林间有不少毒虫，遇到大雨滂沱，多数不会出来活动，唯独水蛭是例外。叶安曾同毒虫同化，却只能增强对方杀戮和吞噬的欲望，没法同这些种群有效沟通。不想被水蛭吸血，需要格外谨慎，遇到垂挂大量水蛭的变异树提前避开。 　　穿过裂谷和密林，叶安很快来到水鸟筑巢的石台。 　　经过变异鳄肆虐，石台附近的鸟巢一片狼藉。比起住在岩壁上的邻居，这些水鸟遭受的损失难以估量，超过八成的雏鸟没能存活。 　　雪上加霜的是，继鳄鱼群之后，鳄龟来到岛上，占据停泊在岸边的商船，短期内不打算离开。 　　雨季是很多种群的繁殖季节，鳄龟也不例外。 　　往年雨季，变异蛙在孤岛附近大量产卵，岛屿周围会有大量蝌蚪和幼蛙。这些蝌蚪和幼蛙不只会吸引鱼群和鸟群，同样会吸引鳄龟这样的庞然大物。 　　雌性鳄龟多在雨季过半时抵达孤岛，正好赶上蝌蚪孵化，大量幼蛙生成，小鳄龟孵化出来就有充足的食物。 　　鳄龟之间也有争斗，最强的雌性鳄龟才能拥有最好的产卵地。 　　很不巧的是，来到岛上的鳄龟在和同类的战斗中胜出，却遇上孤岛地貌变化，变异蛙大量死去，今年注定没有足够的蝌蚪和幼蛙。 　　好在孤岛附近有大量鱼群，水下还有不计其数的变异螺和虾蟹，鳄龟决定在岛上产卵，并且留到雨季结束，确保孵化的小鳄龟能够成活。 　　叶安抵达河岸时，雨势逐渐减小，水鸟正陆续振翅飞起，大群盘旋在半空。 　　今年的育雏注定失败，身旁又有这样的危险，鸟群不打算继续浪费精力，带上能飞的雏鸟提前离开孤岛。 　　留下的巢穴中尚有少数雏鸟，全身包裹绒毛，没有长出飞羽，无法跟随父母飞行，只能留在岛上，互相拥挤着取暖。四周都是捕食者，没有成鸟的守护，它们活下去的机会微乎其微。 　　叶安小心穿过鸟巢，偶尔能看到因为饥饿死去的雏鸟。它们的体型更小，被更早丢弃。尽管成鸟很不情愿，可这就是在残酷环境中延续种群的规则。 　　商船上，鳄龟产下二十枚卵，用泥浆混合干草堆在巢穴附近，其后缓慢爬出船体，准备下水寻找食物。 　　听到商船中传出的动静，叶安迅速伏低身体，借废弃的鸟巢遮掩身形，小心向远处眺望。 　　先是鹰钩状的巨口，硕大的头颅，粗壮的脖颈，接着就是小山一样骨刺林立的背甲。粗壮有力的四肢踏过泥浆，每一个足印都达到半米深。 　　叶安屏住呼吸，神经阵阵发紧。直至鳄龟进到河中，消失在水面之下，他仍是全身僵硬，头隐隐作痛，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有十成肯定，昨夜让他头疼的元凶就是这只变异鳄龟。 　　比起昨夜的弑杀和凶残，今天的鳄龟并未发散出太多情绪，叶安仅能感受到捕食的欲望。有了同变异蟒同化的经验，他做不到将思维和情绪全部切断，至少能在有防备的情况让自己不是那么难受。 　　鳄龟的身形不时出现在水面，像是一座移动的小岛。凡是它经过的地方，都会卷起一个个巨大的旋涡，鱼群四散逃命，仍是逃不过可怕的巨口。 　　大群的鲢鱼破水而出，有力的尾巴左右摆动，在水面上跳跃滑动，掀起大片浪花。浪花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面又一面水墙。依靠水墙的阻隔，鱼群试图摆脱鳄龟的追击。 　　这番努力却是徒劳无功。 　　鳄龟无视高达数米的水墙，轻易咬住一条鲢鱼，在半空中撕成两截，当场吞噬入腹。 　　鱼群飞速游动，使尽浑身解数，鳄龟半点不受阻碍，相反，鱼群的反抗激起它的凶性，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将近百条鲢鱼杀死咬碎，开始是整条吞吃，后来只吃鱼身上最肥美的部分，其余的尽数丢弃。 　　目睹全部捕猎过程，叶安不由得一阵阵心惊。 　　鳄龟的胃口大得惊人，继鲢鱼之后，接连吞吃掉三个变异鱼群，还杀死几条因为受伤没来及逃远的变异鳄。 　　在鳄龟追逐变异鳄时，叶安握紧铁锹，以最快的速度跑向商船。来到近前后，不敢走进去，仅在船头向内张望，隐约看到被淤泥和干草包围的鳄龟蛋，立即调头折返。 　　他离开得十分及时，若是再多停留几分钟，就会被捕猎归来的鳄龟发现。 　　水面掀起恐怖的旋涡，鳄龟自旋涡中现身，慢悠悠爬上岸，嘴里还咬着半截鳄鱼的尸体，消失在船体之后。 　　叶安靠在废弃的鸟巢后，一只手捂住嘴，另一只手按在胸前，他能感受到掌心下急促的心跳，还有因紧张加快变粗的呼吸。 　　“冷静，冷静。” 　　叶安无声念着，缓缓放开手，转头再看商船，确定鳄龟暂时不会出来，弯着腰离开石台，尽量不发出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密林。 　　“怎么会来这么一个家伙。” 　　走在密林间，叶安挥指弹飞落在肩上的水蛭，想到在岸边见到的庞然大物，又是一阵头疼。 　　那只鳄龟在岛上产卵，显然短期内不会离开。一直在海岛边缘且罢，若是哪天走向岛心觅食，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必须想想办法。” 　　叶安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向前走，脚下没留意摔了一跤，滚了半身泥浆。穿过裂谷时，又遇上二十多条两栖变异鱼，奋力杀死五条，将其中三条切断丢入河中，引来另一群变异鱼，趁双方陷入鏖战，鱼群注意力转移，才离开这片危险地带。 　　回到岩壁下，叶安将带回来的变异鱼捆在背上，解开变异树上的绳索，末端缠过腰间，双手抓在绳子上，脚下用力，飞速向上攀登。 　　岩壁被雨水和瀑布覆盖，表面十分湿滑，叶安心中有事，爬到一半脚下踩空，不是腰上捆着绳子，险些摔下去。 　　望着碎石从高处滚落，卷入瀑布不见踪影，不想自己也落到这个下场，叶安迅速收敛心神，集中注意力爬上岩壁，回到居住的岩洞。 　　踏进岩洞内，风雨刹那间远去。 　　叶安收起绳索，缠绕起来堆在洞中，几步来到地炉边，折断几根树枝点燃，又在炉子上架上铁锅，一边收拾带回来的变异鱼，一边考虑接下去该怎么办。 　　他亲眼见识到鳄龟的凶猛，硬碰硬没多大胜算。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将存活的期望寄托在掠食者不会发现上，在这个残酷的环境下，既可怜又荒谬。 　　“必须想想办法……” 　　叶安剖开鱼腹，取出内脏和鱼鳃，剥下厚实的鱼皮，随后将鱼肉斩成段，丢进铁锅内。 　　粉红的鱼肉在锅内泛白，香味隐隐飘散。 　　叶安撒了些盐，就将锅盖盖上。 　　在等候鱼汤翻滚的时间里，叶安起身走到岩洞前，环抱双臂靠在洞口，任由冰凉的水珠打在脸上，眺望乌云密布的天空，脑海中思绪翻腾，像是有千万根线头纠缠在一起，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同孤岛相隔湍急河流的高地上，曾被鳄龟追逐的狼群成功捕获一头离群索居的野牛，正大快朵颐。 　　为捕获这头猎物，狼群又损失一名成员，更有两匹怀孕的母狼受伤。其中一匹伤势严重，后腿被牛角划开一道骇人的血口，深可见骨，走路都是一瘸一拐，根本无法远行。 　　狼群不可能丢弃自己的成员，必然无法快速迁徙。因为鳄龟的出现，这片三角洲又极端危险，族群随时可能遭到灭顶之灾。 　　同叶安一样，此刻的狼王也陷入两难，前后皆是困境，无法轻易做出决断。 第32章 拼命 　　雨季已经过半，天空中的乌云从不曾散去，叶安所在的孤岛终日大雨滂沱。 　　暴雨连下数日，河流水位不断上涨，孤岛附近的高地陆续被淹没，走投无路的变异兽不得不冒险涉水，部分在湍急的水流下葬身鱼腹，部分成功抵达孤岛，等待它们的却不是逃出生天，而是一只饥肠辘辘又凶狠无比的鳄龟。 　　狼群还算幸运，在狼王的带领下，选择孤岛的另一面登陆，成功避开鳄龟。 　　孤岛的面积终归有限，随着越来越多的变异兽聚集，为争夺有限的空间和食物，冲突不可避免，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发。 　　更加糟糕的是，连续数日暴雨之后，洪水汹涌而来，整片三角洲尽为泽国，孤岛也被淹没大半。 　　停泊在岸边的商船半淹在水中，小鳄龟尚未出壳，雌鳄龟将二十枚卵尽数含在嘴里，向孤岛中心地势较高的地方进发。 　　鳄龟在行进途中始终没有进食，穿过密林抵达裂谷附近，饥饿感愈发强烈，杀戮和吞噬的欲望铺天盖地。岩山上的叶安有所觉察，忍住头痛，抓起武器靠近洞口，透过朦胧的雨幕，警惕地向远处眺望。 　　裂谷距离岩壁不算太远，加上鳄龟身形巨大，在前进途中又不断推倒树木，使得途经路线异常清晰。 　　叶安居高临下，很快捕捉到裂谷附近的庞大暗影。 　　依鳄龟前进的方向，不需要多久会抵达岩山。他料到会同鳄龟相遇，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 　　“怎么办？” 　　叶安感到无比棘手。 　　鳄龟的意志过于庞大，和变异蟒不相上下。更为恐怖的是，鳄龟的情绪充斥暴戾，除了杀戮就是杀戮，几乎和毒虫没有多少区别。 　　除非万不得已，叶安绝不会主动和鳄龟同化。被对方的意志碾压，他不确定自己会受到多大影响，是否能继续保持清醒。 　　在和骨鱼变异蟒同化之后，他或多或少都受到了影响。这种变化增强了他的生存能力，于他而言利大于弊。鳄龟则不然，他绝不想沦为只知道杀戮的疯子。 　　叶安攥紧刀柄，不知不觉间，双目变得漆黑一片。 　　地下洞穴中，雪貂停止撕扯腌肉，直立起身体，抓着笼子发出尖叫。沉睡中的变异蟒睁开双眼，庞大的身躯缓慢挪动，循着叶安的思绪牵引，察觉到不断逼近的不速之客，倏地昂起头，黑色信子吐出，因领地被侵犯陷入狂怒。 　　雪貂突然不叫了，惊惧地挤在笼子里，因惊惧炸开毛发，抖成一个个蓬松的毛绒团子。 　　变异蟒展开身躯，带着滔天怒意离开地洞，沿着坑道向前爬行，来到叶安居住的岩洞。 　　岩洞中十分宽敞，庞大的蟒身盘曲起来，硕大的头颅探过叶安的肩膀，黑色信子探出，确定鳄龟所在的位置，暴怒的情绪陡然升级。 　　叶安头痛加剧，单手抓住头发，试图转移注意力，另一只手探到变异蟒嘴边，接住滴落的毒液和唾液，实在是怕了那股味道，忍痛撕开手臂上的血痂，用布浸透毒液包裹上去。 　　毒液开始发挥作用，剧痛感逐渐减轻，叶安缓缓舒了一口气，抹去额头的冷汗，再向岩洞外张望，发现鳄龟没有继续前行，而是留在原地挖掘泥土。 　　由于雨幕遮挡，叶安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只能依照鳄龟的动作推断。 　　他猜得并不错。 　　饥饿让鳄龟发狂，发现裂谷河道中有大量变异鱼，鳄龟用锋利的前爪在河边挖掘，挖出足有两米深的坑，咬断树枝垫进去，妥善放好产下的卵。 　　嘴巴不再受束缚，鳄龟立即潜入水中，大肆捕杀变异鱼。 　　河中稍大一些的变异鱼被捕杀殆尽，小一些的四散逃命，纷纷躲藏到裂谷的缝隙里。 　　鳄龟并不满足，它继续下潜，发现躲藏的小鱼，连石块和泥土一同咬下嚼碎。这种破坏过于惊人，甚至是毁灭性的。不到四十分钟，河中的鱼竟然不剩一条。 　　由于下潜得过深，鳄龟遇到裂谷下方的旋涡。被强大的吸力困住，鳄龟并不惊慌，有力的四肢不断摆动，轻易挣脱束缚出现在水面。 　　回到岸上后，鳄龟重新将卵含入口中，如叶安之前的判断，径直朝岩山的方向前行。岩山位于孤岛中心，是整座岛上地势最高的地方。想摆脱洪水，这里是最佳选择。 　　鳄龟越来越近，杀戮欲弥漫开来，它在挑衅，在威慑，它要占据这座岩山，更要杀死原有的主人。 　　危机来临，叶安反而冷静下来，转身回到岩洞中，找出最锋利的短刀，在腰间绑上绳子，为接下来的战斗做准备。 　　战斗无法避开，那就只能拼命。 　　在叶安将短刀绑在腿上时，变异蟒顺着岩壁滑下，金色鳞片被瀑布和雨水冲刷，散发出宝石一样的光泽。之前被烧伤的地方已经痊愈，覆盖新生的鳞片，颜色还有些浅，边缘处很好区分。 　　变异蟒落到岩壁底部，庞大的身躯进到水潭中，等待即将到来的敌人。 　　鳄龟正在前行，察觉到危险，脚步瞬间停住。 　　几乎就在同时，变异蟒破水而出，上半身直立在水中，周围环绕数个高达七八米的水柱，长着毒牙的巨口张开，凶狠咬向鳄龟的脖子。 　　鳄龟后退不及，迅速将头缩回壳内。 　　变异蟒一击落空，再次将嘴张到极限，两排透明的毒液从口腔中喷出，落到鳄龟身上。坚硬的背甲尚能抵挡，鳄龟前足和脖颈上的皮肤沾染上毒液，立刻呈现出不同色泽。 　　鳄龟暴怒至极，向变异蟒发起攻击，嘴巴开合间，竟然将未孵化的蛋壳尽数咬碎，全部吞入腹中。 　　这一刻，它完全被杀戮和吞噬的疯狂支配，忘记了自己的初衷，只想将变异蟒撕得粉碎。未孵化的蛋可以帮助它增强体力，对抗变异蟒的毒素。 　　青绿色的蛋液从鳄龟嘴角流出，滴落在满地泥泞之中。 　　鳄龟发出恐怖的吼声，伸长脖子，张开鹰钩状的嘴，疯狂咬向对面的变异蟒。 　　两个庞然大物缠斗在一起，水潭附近的树木成排被撞倒碾碎，倒地前发出吱嘎声响，仿佛是树木的哀鸣。 　　叶安胳膊上缠着浸有毒液的布条，胀痛感一波又一波袭来，却在可承受的范围内，让他能保持理智，可以清晰地思考问题，不会因为痛苦迷失心智。 　　在缠斗过程中，变异蟒和鳄龟距离岩壁越来越近，叶安心跳陡然加快，几乎没有多做思考，就顺着绳索滑落，中途在岩壁上借力，脚下用力一蹬，落到鳄龟骨刺林立的背上。 　　这个计划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他就会被鳄龟当场咬碎。所幸于鳄龟而言，叶安的重量同一只蚂蚁没多少区别，眼前的变异蟒才是大敌。 　　单膝跪在鳄龟背上，叶安将短刀咬在嘴里，双手抓住鳄龟背上的骨刺，在摇晃中站不稳，就用膝盖向前移动，飞速靠近鳄龟的脖颈。 　　变异蟒配合叶安行动，不断吸引鳄龟的注意力，让它无暇顾及背上的人。 　　叶安爬到鳄龟背甲边缘，用绳索将腿绑在骨刺上，趴下身体，腹部卡在龟壳边缘，双手握紧刀柄，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下劈砍。 　　鳄龟的皮肤极厚，锋利的短刀陷入其中，仿佛是在切割橡胶和钢铁的综合体。叶安不死心，一下又一下劈砍，同时放出思维，同化附近所有毒虫。 　　毒虫尚未大批现身，狼群先一步赶来。 　　看清缠斗的双方，狼王仰头发出嚎叫。族群成员得到指示，迅速扑上前，在鳄龟周围奔跑，瞅准机会就要咬上一口。狼群不能给鳄龟造成太大的伤害，却能扰乱它的注意力，给变异蟒和叶安创造机会。 　　叶安能感受到狼王的思维和情绪，明白对方没有敌意，继续咬牙朝鳄龟的脖颈砍去。 　　短刀砍得卷刃，他就用背负的铁锹去铲，每一下都用尽全力，双手被刀柄磨破，手腕也开始红肿，叶安全不在乎，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切开鳄龟的脖子！ 　　鳄龟皮糙肉厚，却并非没有痛觉。 　　在叶安成功铲掉鳄龟颈后的一块皮，伤口开始流血时，鳄龟拼命伸长脖子，想要转头去咬叶安。 　　叶安牢牢趴在鳄龟背上，手抖得握不住铁锹，索性一把丢掉，锋利的铁锹边缘掠过鳄龟的眼睛，只差几寸就能划伤它的眼球。 　　鳄龟陷入狂怒，脖颈疯狂甩动，连续咬伤踩死五六匹变异狼，变异蟒也被咬伤，破损的鳞片下流出鲜血。 　　叶安的体力流失极快，加上覆在胳膊上的毒液将要用尽，被鳄龟恐怖的意志碾压，鼻孔和耳朵都开始流血。 　　“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叶安双目变成漆黑，化作暗夜一般的颜色。 　　刺耳的振翅声陡然响起，数不清的变异甲虫振动翅膀，仿佛黑云一般笼罩而来。更有大量的蜈蚣和水蛭在地面爬行蠕动，全身被泥浆包裹，仿佛暗褐色的洪流。 　　变异甲虫从半空中飞落，直扑鳄龟脖颈上的伤口。蜈蚣和水蛭绳索一般缠绕上鳄龟的四肢，更从它的尾部和腹部向上攀爬，从龟壳的缝隙钻入，很快遍布它的全身。 　　鳄龟防护力量极强，除了脖颈上的伤口，毒虫根本咬不穿它的皮肤，遑论造成致命伤害。 　　看到这一幕，叶安狠狠咬牙，砍断腿上的绳子，从鳄龟的背上跃下，迅速就地翻滚，拼着头痛欲裂，冒险同化鳄龟的思维。 　　他会死。 　　叶安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如此之近。 　　在思维同化的刹那，叶安耳畔嗡嗡作响，继而变得寂静无声。剧痛袭来，他拼命咬牙，几乎将牙齿咬碎，脖颈上鼓起青筋，双手用力抓住身下的泥浆和碎石，用力到手背凸起血管，掌心变得鲜血淋漓。 　　漆黑的双眼中，清晰映出鳄龟的轮廓。 　　有极短的时间，或许不到五秒，鳄龟的动作忽然停住，仿佛被一种强悍的力量牵引，束缚住它的行动。 　　变异蟒抓住时机，庞大的身躯缠上鳄龟，无法压碎鳄龟的背甲和骨头，索性用力飞甩，将鳄龟狠狠砸向岩山。 　　伴着轰隆巨响，半座岩山被砸塌。 　　趁鳄龟翻倒无法起身，变异蟒凶狠咬住它的脖子，将毒液注入它的体内，变异狼也纷纷冲上前，咬住鳄龟的四肢和尾巴，令它动弹不得。 　　叶安跪倒在泥浆里，双手和膝盖支撑着身体，身体冷得像冰，整个人都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发抖。 　　血管里流动的仿佛不是血，而是带着冰渣的雪水。 　　叶安勉强抬起头，透过被冷汗和雨水浸湿的双眼，看向塌陷的岩山。 　　被变异蟒和狼群压制，鳄龟的行动越来越迟缓，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每一道伤口上都爬满毒虫，伴着毒液不断注入，血液大量流失，死亡只是早晚的事。 　　看到这一幕，叶安心头微松，眼前骤然发黑，双臂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栽倒在泥浆中不省人事。 第33章 新的住处 　　叶安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到地下洞穴，身下是湿冷的泥浆，变异蟒在距离不远的地方沉睡，几只雪貂团在他身上，毛茸茸的身体是他此刻唯一能感受到的温暖。 　　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腹中的饥饿感提醒他，至少不会少于两天。 　　叶安试着坐起身，红肿的手腕传来一阵刺痛，能够活动，也能用力，应该没伤到骨头。掌心的伤口不再流血，结成的血痂纵横交错，样子虽然吓人，恢复的情况却比他预想中要好得多。 　　叶安忍着疼痛起身，惊醒雪貂，后者发出尖锐的叫声，也没能吵醒变异蟒。 　　有光亮自坑道尽头传来，隐隐还能听到奔腾的水声。 　　想起昏迷时的场景，叶安双臂撑着身体，咬牙站起身，等到短暂的眩晕感退去，摸索着找到堆在洞里的火柴和火把。 　　擦亮火光，将火把斜插在墙壁上，叶安找到放在筐子里的果子和腌肉，克制住想狼吞虎咽的冲动，逼迫自己每次只咬一小口，慢慢咀嚼再咽下肚。 　　叶安吃下一个果子，稍微恢复些力气，用火烤熟一小条腌肉，不到巴掌长，油脂也不多，大部分是瘦肉，咬下去有些硬，却能补充不少热量。 　　长时间饥饿之后不适合大量进食，吃下腌肉之后，哪怕仅有三分饱，他也没有再去取。 　　在同鳄龟的战斗中，叶安受了不轻的伤，手臂和掌心的伤口不提，腿和腰部都被鳄龟的骨刺划伤。腹部卡在鳄龟背甲边缘，留下大片淤青，借火光看去，现出大片紫红色的血点，好在按下去不是太疼，也不影响行动。 　　叶安放下衣服，抬起头，发现雪貂又跑回笼子里，互相抱团取暖。 　　“谢谢。” 　　叶安知晓在自己昏迷时，雪貂的体温帮了大忙，蹲在笼子前，尽量传达自己的谢意。 　　雪貂不再如之前紧张，纷纷站直身体，体型最小的一只还跑出笼子，对着叶安的小腿蹭了蹭。 　　这是雪貂能做出的最亲密的举动。 　　叶安的心情忽然变得轻松起来，转身取来两条腌肉塞进笼子，随即打开箱子，取出干净的布撕开，缠绕在腰腹和胳膊的伤口上。紧接着又翻出短刀、铁锹和绳子，打算到地洞外去看一看。 　　他有十成肯定鳄龟已经死了，否则变异蟒不会返回地洞，更不会陷入沉睡。可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安心。何况他对狼群也有些提心，很想知道这群变异狼会留在岛上还是另有打算。 　　曾经有共同的敌人，不意味着一定会成为朋友。 　　残酷的环境教会叶安，无论什么情况下都要保持谨慎，这样才能保住性命。 　　叶安取下墙壁上的火把，沿着坑道向前迈进。 　　由于岩山被撞塌，坑道走向发生改变，不再通往他曾经居住的岩洞，而是被中途截断。碎石中间有唯一的出入口，应该是变异蟒返回地洞时开凿。 　　叶安踩过碎石，脚下发出石块摩擦碎裂的声响。迈步走出洞口，当即有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半座岩山被鳄龟撞塌，他如今就站在废墟之上。还矗立的半座岩山，断面如同被巨斧劈开，岩壁上的鸟巢没有损毁，里面却不见变异鸟的踪影，想必和水鸟一样，已经带着雏鸟离开孤岛。 　　比水鸟幸运的是，这些雏鸟多已长出飞羽，能随着父母远行。即使要顶风冒雨，面对十分恶劣的环境，有群体的庇护，活下去的机会也会增加许多。 　　叶安走下石堆，抹去眼前的雨水，迎面就是鳄龟庞大的身躯。 　　附近没有狼群的身影，叶安走到近前，发现鳄龟斜插在水潭中，数不清的毒虫趴在它身上，从伤口钻进去，啃食皮下的血肉。潭中的变异螺也纷纷露面，争食漂浮在水中的碎肉。 　　鳄龟中了蛇毒，血肉中带上毒素，不适合狼群食用，变异蟒不打算吃掉这只鳄龟，全部便宜了毒虫和变异螺。 　　“可惜了。” 　　叶安很想割一块鳄龟肉来尝一尝，不过看到在龟壳下钻来钻去的毒虫，哪怕肉没有变质的迹象，他也没有勇气下口。 　　在水潭边站了许久，叶安望着巨大的龟甲，总觉得丢掉有些可惜。 　　或许能利用起来？ 　　仔细想一想，用木头造房需要打地基，地基打好后还要立房柱起房梁，单靠他一个人，必然要忙上许久。将材料换成这个龟甲，可以省下许多力气。 　　将坚硬的背甲扣在地上，屋顶和墙壁一次成型。残破的腹甲清理拼凑，铺设在房子里，能够隔绝地面的冷意和湿气。 　　靠近尾部的一端用石头砌上，留出空间作窗口通风。靠近头部的地方作为房门，从商船上卸下的木料正好钉成门板。 　　鳄龟甲本身重量不轻，哪怕到了雪季，也不会轻易被风雪卷走。为保万一，可以提前用泥浆、石块和木头将鳄龟甲固定，进到雪季之后，还能用冰筑起围墙，进一步抵挡风雪。 　　“应该可行。” 　　叶安站在水潭边，盯着鳄龟的背甲，脑子里已经有了初步计划。 　　在实行之前，必须先把鳄龟的肉清理干净，再将龟甲内外彻底清洗。雨季潮湿，想要清除内部水汽，需要点火熏一下。 　　想尽快获得龟甲，仅靠毒虫肯定不行。 　　叶安打定主意，今明两天在地洞中休息养伤，情况允许的话，后天就开始干活。除了将鳄龟的肉全部剔除干净，等到龟甲清理出来，还需要选择最合适的地点安放。 　　叶安回身走向岩壁，准备攀上高处眺望整座孤岛。 　　岩山被撞塌一半，流经山顶的瀑布也随之断绝。湍急的水流流过岩山和废墟间的坑道，注入水潭，再从水潭流出，横穿过整座孤岛，汇入奔腾的河流之中。 　　叶安抓牢岩壁上凸起的石头，没有借助绳子，一步一步爬向高处，有惊无险地来到山顶。 　　站在高处眺望，孤岛的一切尽收眼底。 　　洪水来势汹汹，岛屿四面不同程度被淹，附近不复见一处高地，仅有绿色的树冠和奇形怪状的石头零星露出水面。 　　河水中有大量鱼群，还有为数不多的变异鳄。鳄龟数日没有出现，饥肠辘辘的鳄鱼铤而走险，又一次追着鱼群来到孤岛。 　　大量变异兽被洪水逼到岛上，叶安居高临下，陆续发现水牛、野猪等大型变异兽。至于野兔地鼠之类的小兽，碍于林木遮挡，暂时没有发现，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估计也不会少。 　　在岛屿西侧，叶安发现了狼群。 　　狼群的猎物依旧是水牛。 　　洪水没有退去，它们无法离开三角洲，为了满足族群的需要，它们必须猎杀大型异兽。有过几次经验，在猎杀水牛时，狼群成员配合默契，再没有出现减员的情况。 　　叶安观察狼群的时间过长，狼王似乎有所觉察，猛然抬头向岩山的方向看来。片刻后又低下头，撕开水牛的腹部，吞食柔软并且营养丰富的内脏。 　　变异兽虽然多，却分布在岛屿四面，没有进入岛心，暂时不会造成太大威胁，叶安收回目光，决定尽快清理龟甲，为自己准备好新家。 　　从岩山上下来，雨又开始增大，叶安顺着原路返回地洞。 　　火把已经熄灭，他又点燃一支插在墙上，迅速将几个箱子拼起来，铺上厚实的兽皮，再用一张兽皮将自己裹起来，叶安躺在木箱上，闭上双眼。 　　他要抓紧时间休息，为接下来的计划积攒体力。 　　接下来的两天，叶安一心一意养伤，饿了就吃腌肉，煮一锅小米粥，渴了就吃果子，喝煮沸的雨水。 　　到第三天，叶安从睡眠中醒来，觉得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将两条腌肉递给雪貂，背起准备好的工具，举着火把离开地洞。 　　朦胧细雨牵连成线，弥漫成水雾，天地间灰蒙蒙一片。 　　叶安走到水潭边，发现鳄龟的身体已经被吃掉大半，脖颈仅剩一层皮牵连，头部垂落在水中，被变异螺覆盖。 　　四肢和尾巴只剩下骨头，内脏和最肥美的部位被啃空，剩下硬皮和骨头居多，毒虫没多少兴趣，只有变异螺还在锲而不舍。 　　叶安留心水下，没有发现变异鱼的踪迹，小心淌水爬上龟甲，用绳子绑在腰间，另一端系在骨刺上，忍着刺鼻的气味进到龟甲内，用匕首和铁锹铲下残留的碎肉和硬皮。 　　铲到中途，叶安实在受不了腐败的味道，冲到龟甲边缘猛吸气，还扯下包在胳膊上的布条围在脸上，尽量隔绝令人反胃的气味。 　　“继续！” 　　休息片刻，叶安继续干活。 　　铲掉的碎肉被扔进水潭，引来激烈争抢，水下掀起一团又一团旋涡，显得异常热闹。 　　叶安能感受到水下生物的各种欲望，进食，吞噬，杀戮，争夺，以往会令他烦躁的情绪，现在却无法对他造成多大影响。 　　连续铲了三个多小时，叶安的手臂开始发酸，不得不暂时停下来，走出龟甲内部，坐在龟甲边缘休息。 　　雨水落在身上，叶安冲过手，从挂在骨刺上的袋子里取出一枚果子，咔嚓咬下小半个。 　　香甜的滋味浸透味蕾，叶安不由得眯起双眼，享受这难得的悠闲时光。 　　休息得差不多，叶安正准备继续干活，低头时忽然发现，清澈的水面下，隔着大团变异螺和透明的河虾，有石板样的东西若隐若现。 　　之前变异蟒同鳄龟缠斗，岩山被撞塌，有大量碎石落入水潭。此刻出现在水下的石板却不像是滚落的碎石，更像是经过人工打磨，台阶一样的东西。 　　叶安仔细看了片刻，想起在岩洞中发现的石床，这块石板的来历很值得推敲。不过当务之急是将龟甲清理出来，至于水潭下的东西，反正又跑不掉，可以等房子建起来再说。 　　耗费整整两天，龟甲终于被剔除干净。 　　叶安找来两根绳索，试了试强度，分别绑在背甲的骨刺上，末端缠绕在腰间，越过肩膀，牢牢握在手里。 　　深吸一口气，叶安双腿用力，脚下的淤泥没过脚面，很快高至脚踝。 　　一步又一步，叶安不断向前迈进，随着他的动作，巨大的龟甲被硬生生拉住水面，轰地一声砸在岸边。 第34章 旱季将至 　　鳄龟甲被拖到岩壁下，同变异蟒开凿的洞口隔水流相望。 　　叶安解开绳索，用铁锹铲掉龟甲附近的碎石，并沿着龟甲边缘挖深，使背甲嵌入地面足有半米。觉得差不多，再用泥浆和石块将缝隙填满。 　　鳄龟体型庞大，背甲长度接近十米，宽度超过六米，即使嵌入地面半米深，内部最高处距离地面也有三米，足够叶安行动居住。 　　碎肉剔除干净，背甲上仍残留少许气味，叶安回到地洞取来点火的工具，在甲壳内点燃火堆，熏了足足三天，才将异味彻底去除。 　　腹甲也被搜集起来，在水潭中清洗干净，铺设在地面上。 　　为了防潮，甲壳下还垫了一层碎石，空隙处用泥浆填满，再用火烤干，足足将地面抬高四五寸。 　　和骨刺林立的背甲不同，鳄龟的腹甲十分光滑，踩上去仿佛大理石一般，却又和大理石不同，赤脚走上去也不觉得凉。 　　龟甲两侧暂未封住，有风穿堂而过，带走烟熏后的火焰气。叶安盘膝坐在地上，丝毫不觉得冷，反而有几分惬意。 　　接下来的几天，叶安着手处理地洞中的木料。 　　门窗最先装好，钉子不够用，就用绳子捆在甲壳边缘。为固定门扇，叶安费力在龟甲上凿出缺口，足足损失三把铁铲。 　　木窗相对简单，半天就能装好。只是叶安想做一只泥炉，窗上需要额外留出空间，容许烟道通过。 　　“看起来简单，不好做啊。” 　　在砌炉子之前，叶安仔细回忆木屋中的泥炉，貌似很容易，真正动起手来却发现想象和现实差距很远。忙了整整两天，别说炉子，连个炉壁都没做出来。 　　实在没办法，只能将计划搁置，在窗下挖出一个地炉，在上面立起支架，先凑合着使用。 　　之前制作的家具都被压在碎石下，叶安趁着雨水减小，在地洞附近翻找过几次，最终只抢救回几块木料，拼凑都拼凑不起来，只能堆到新家中做木柴使用。 　　好在地洞里还有不少船板，叶安选出能用的，给自己做了一张矮床，一张矮桌，椅子没做，直接将兽皮铺在地上，远比椅子和凳子更实用。 　　叶安还清空几只木箱，拼凑在一起靠墙摆放，既能做箱子也能做木架。 　　龟甲十分坚硬，外部骨刺凸起，内部却十分光滑。叶安设法在屋内拉起一条绳子，将地洞中的腌肉取出部分，用钩子挂在上面。今后捕捉到猎物，也能清理之后挂在绳子上，风干腌制皆可。 　　雨季接近尾声，连续几场大雨之后，偶尔能见到晴天，只是不会维持多久，雨水又会落下。 　　新家打造完毕，叶安收拾起一箱必需品，提着雪貂当成家的笼子搬了进去。 　　屋门和窗户敞开，室内仍有些昏暗，叶安在墙边钉上钉子，悬挂数盏从船上收获的提灯，灯光稍显昏黄，不够明亮，却别有一种温暖。 　　靠墙是一张高度仅到膝盖的木床，床下垫着方形石块，床上铺着厚实的兽皮，还有用布料卷裹成的枕头。 　　木桌放在距矮床两步远的地方，上面摆着两只木盘，还有新雕成的碗筷。比起在木屋时，叶安的手艺进步许多，碗盘雕得有模有样，基本圆是圆方是方，没有出现多边形。 　　地炉里烧着火，支架下吊着一口铁锅，锅中的水汩汩冒着气泡，水汽和烟气一同顺着窗口飘出，不会留在室内。 　　叶安将笼子放下，坐在炉边烤干身上的水汽，起身从绳子上切下一条腌肉，又从袋子里挖出一捧小米，洗干净放入锅内，盖上锅盖，等着小米煮熟。 　　房子有了，接下来就是食物。 　　叶安盘腿坐在桌边，单手支着下巴，一边等着自己的晚饭，一边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雨季之后就是旱季，洪水退去后，岛上的变异兽必定会大批离开，想要获取充足的食物不是那么容易。为了应付接下来的旱季和更为艰苦的雪季，为了能在恶劣的环境下存活，他需要未雨绸缪。 　　“果子不好存放，晒干的话没做过，暂时没办法。” 　　“有盐可以腌肉，熏肉也行。还有鱼，可以多抓些做成鱼干。” 　　储存在地洞中的小米不少，他却不能坐吃山空，必须赶在雨季结束前尽可能多的捕杀猎物，想方设法储存起来。 　　挨饿的滋味不好受，叶安绝不想再尝试。 　　锅内传出咕嘟声响，锅盖不断被热气顶起，粘稠的小米粥顺着锅沿扑出，叶安忙不迭站起身，垫着布揭开锅盖，握住铁锅的木柄，将整锅小米粥端下来，趁着火焰没熄灭，又架上专门烧水的铁锅，往炉子里添了几根柴。 　　雪貂对小米粥不感兴趣，叶安端碗喝粥时，几只围在一起撕扯腌肉，为争抢最后一块差点打起来。 　　叶安吃饱喝足，铁锅内的水也滚了几滚。 　　将热水端下来放到桌上，叶安用木棍在炉子里拨拉，取出几块烧热的石头，稍微晾了一会，等表面只余温热，就用布包裹着滚在床上。 　　“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试过床铺的温度，叶安满足地呼出一口气，将石头放在床下，检查过门窗，确定锁得很严，又用石块堵在门后，就倒在床上，舒服地打了个哈欠。 　　自从离开木屋，他再没睡得这么舒服过。岩洞虽然在高处，但出口大敞，比起这样相对密闭的空间，总觉得少了些安全感。 　　屋外又开始下雨，雨水敲击在龟甲上，仿佛是一首催眠曲，助叶安沉沉入梦。 　　叶安这段时间一直在忙碌，从大脑到身体都很疲惫，陷入沉眠之后，微微响起鼾声。 　　雪貂探头看了叶安一会，纷纷团成一团，靠在笼子里睡了过去。体型最小的一只离开同伴，胆大的爬过桌面，跳到叶安床上，用头顶开兽皮试图钻进去。 　　叶安睡得很沉，警惕心却没有消失，被雪貂的动作惊扰，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一把抓住盘在胸口的毛团。 　　雪貂发出尖叫，叶安睁开双眼，迅速清醒过来。 　　感受到雪貂的委屈，叶安讪讪地顺了顺雪白的毛，任由它继续蜷在自己身上，拉起兽皮，重新闭眼睡了过去。 　　这一次叶安没法睡得太沉，中途几次醒来，等再次睁开双眼，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雨声停了，推开窗户，天还没有放晴，仍是灰蒙蒙一片。 　　叶安取出一捧小米煮熟，用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将雪貂送回地洞，带上捕猎需要的武器和绳索，离开自己的新家，往孤岛东面走去。 　　经过水潭边，叶安想起水下的石板。只是潭水太深，又有大群的变异鱼和变异螺，现在下去很不明智，可以等到旱季水位下降再说。 　　据他前几日观察，孤岛东面有一群野猪，种群数量在三十头左右，最大的有七八百斤，最小的也有一百多斤。 　　叶安将目标锁定在这群野猪身上。 　　比起擅长打洞藏匿的野兔和地鼠，捕杀野猪的风险不小，可一旦成功，收获也会相当丰厚。他提前制定计划，尽量避免和野猪正面冲突，方法有些取巧，成功率却是大大提高。 　　穿过一片高草丛，面前是一片泥泞的湿地，叶安每向前走一步，小腿都会陷入淤泥中，抬起来时，腿上总会附着一两只水蛭。 　　湿地对面是野猪群盘踞的灌木丛，有小溪流经此处，野猪群就在溪边休息和寻找食物。短短几天时间，族群里又多出七八只小野猪，背部爬着三色条纹，不到叶安两个拳头大，却和父母一样凶悍，两只就能撕碎一只地鼠。 　　叶安来得很巧，两头成年野猪正在争抢一只獾的尸体。更为强壮的公野猪发出刺耳的嚎叫，用尖锐的獠牙威胁对手。 　　叶安藏在灌木丛后，试着同化最强壮的几头野猪，激发它们的杀戮和战斗欲望。 　　在暴躁驱使下，对食物的争抢很快演变成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所有公野猪都参与进去，母野猪本想带着小野猪后退，中途被暴躁控制，一同加入战斗。 　　小野猪被战斗波及，有的幸运逃开，有的被踩成肉泥，受伤没死的倒在地上哀嚎，叫声让母野猪更加疯狂。 　　整个野猪群陷入混乱，所有的成年野猪都红了双眼，疯狂地攻击彼此。 　　叶安能清晰捕捉它们的思维和情绪，激发它们的杀戮本能，头却不会产生痛觉。经历过变异蟒和鳄龟，试过主动与鳄龟同化，这些野猪的意志基本不会对他造成伤害。 　　叶安不断对野猪进行同化，进一步增强它们的怒火，刺激它们的神经。战斗很快进入白热化。 　　野猪的嚎叫惊动附近的变异兽，陆续有黑影从林中窜出，大部分向远处跑去，少数被血腥味吸引，徘徊在周围，试图捡便宜分一杯羹。 　　叶安没理会这些变异兽，握紧手中的短刀，心中默数到十，大量的变异甲虫从林中飞出，直扑向野猪的战场。 　　野猪皮糙肉厚力大无穷，连狼群都不怕，唯独害怕这些毒虫。它们的獠牙和力气对毒虫无用，对方却能轻易钻入它们的鼻孔、耳朵和双眼，哪怕身上只有一道伤口，也会被毒虫撕扯掉大片血肉。 　　野猪群遭遇天敌，开始惊惶逃窜。 　　甲虫群穷追不舍，很快包围一头体型极大的野猪，黑云一样覆盖上去。 　　叶安从灌木丛后现身，利落解下身上的绳索，将在战斗中死去的两头野猪捆扎起来，准备拖回家去。地上还有一头母野猪和几头小野猪的尸体，被踩得面目全非，和泥土缠裹在一起，叶安带不走，只能留给其他变异兽。 　　叶安离开不久，林间忽然响起一阵狼嚎，正撕扯野猪尸体的小兽们惊慌失措，咬着嘴里的肉块一哄而散。 　　叫声传来不久，狼群循着血腥味而来，看到地上的野猪，纷纷仰头发出嚎叫，欢喜这份白得的美食。 　　银白色的狼王取走野猪的肝脏和心，其他的狼才开始进食。 　　正准备穿过湿地的叶安心有所感，停下脚步回头望去，意外同化狼王的思维和情感，很复杂，比他目前同化的生命都要复杂。 　　短暂停留片刻，叶安收回心神，继续扛着猎物朝家中走去。 　　与此同时，一艘小型商船正顺流而下，距离叶安所在的孤岛越来越近。 　　船身上带有商人城的标记，船上却没有货物也没有船员，仅有三个年轻貌美，身上血迹斑斑的女人。 第35章 制药师 　　商船行到河道湍急处，船上的三个女人发生争执。其中两人坚持要去千城，另一人却持反对意见。 　　“千城人杀了我的父母和兄弟，我绝不去千城！”黑发褐眸，脸色苍白的女人说道。 　　商人城已经不复存在，城内势力各自为战，乱成一团，城外势力趁机渗透，多方挑拨甚至亲自动手，等城里的人反应过来，形势已经无法挽回。 　　城主府和大量屋舍被付之一炬，是谁放的火已经无从追查。等火光消失，除了青石堆砌的城墙，城内仅存残垣断壁，证据和线索荡然无存。 　　有能力的商人聚集起来，集合狩猎队和船员打造新的聚居点，不屈服任何一方势力。少数商人转投他城，为其他城主效力。普通城民沦为劳力和仆役，运气好的话，会被各城狩猎队吸纳，摆脱尴尬的身份，重新成为城民。 　　城内的制药师被哄抢。 　　最先动手的是猎人城，城主萧玧开出很不错的条件，并给出承诺，保证制药师在猎人城的安全，为他们提供充足的材料，条件是按照规定的数量和品类制药。有近三分之一的制药师接受条件，主动登上猎人城的改装车。 　　千城、红城和黑城等势力紧随其后，条件不如猎人城优渥，招揽的制药师自然不如前者。 　　铃兰有制药的本事，却痛恨在城内劫掠的狩猎队，不愿意接受招揽，被黑城人强行扣押，利用藏在身上的毒药才得以脱身。 　　蒂娜和美娜跟着她一起逃出来，她们和铃兰不同，是主动找上黑城，受到的待遇却和想象中天差地别，自然要逃走。 　　三人合力杀死看守，抢到一艘准备运送兽皮和布匹的商船，一路顺流而下，将沦为废墟的商人城抛在身后。 　　经过数日航行，船上的食物将要耗尽，三人就何去何从发生争执。 　　“千城是最好的选择！”蒂娜有一头金色的长发，海蓝色的眼睛，半点不像她的母亲，更像她早就死去的父亲。 　　“猎人城都是亡命之徒，我们没有办法立足。我们杀了黑城的人才逃出来，红城距离又远，只能去千城。哪怕困难一些，总好过在荒原上流浪。”美娜支持蒂娜的观点。 　　姐妹俩是双胞胎，不仅相貌一样，心思也趋近相同。 　　她们早有打算，一旦抵达千城，就割掉铃兰的舌头，把她献给城里的斗兽场，换取在城内居住的权利，再将兽皮和布匹出手，换得的粮食应该能支撑她们熬过最艰难的时期。时间长了，凭她们的容貌和手段，总能找到几个蠢货驱使，日子不会比在商人城时差多少。 　　铃兰会制药，她们知道。她藏在身上的药已经用完，她们同样清楚。 　　一同出逃是机缘巧合，更是不得已。这个女人很骄傲，肯定不愿意被驱使，不能带来好处，那就干脆毁了她。 　　二对一，她们占据优势。 　　在蒂娜和美娜的眼中，铃兰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她们不会让她有机会翻身，割掉她的舌头，砸碎她的手指，她会制药的本事永远不会被旁人知晓。 　　见铃兰格外抵触去千城的计划，姐妹俩对视一眼，同时做出决定，单手抽出藏在背后的匕首，一左一右扑向铃兰，锋利的刀尖避开她的脸蛋，专门朝肩膀和大腿扎去。 　　铃兰早有防备，几乎两人一动就向后急退，同时弯腰，惊险避开蒂娜的攻击，却不慎被美娜划伤腿。 　　血从伤口涌出，铃兰忍住痛，咬牙拔出随身的匕首，架住蒂娜二度砍过来的刀锋，同时抬起受伤的腿，猛扫向美娜的腹部。 　　三人在甲板上缠斗，一刀接着一刀，蒂娜和美娜配合默契，铃兰逐渐落入下风。 　　双胞胎姐妹露出嗜血的笑容，分别持刀扎向铃兰的胳膊，打算让她失去反抗能力。铃兰同样在笑，笑容中满是凶狠。 　　“你们打错了主意！” 　　说话间，铃兰丢掉匕首，两手牢牢抓住蒂娜和美娜的胳膊，指甲用力嵌入两人的皮肉，身体猛然后仰，落向湍急的河流。 　　蒂娜和美娜惊慌失措，她们拼命想要抓住船栏，手却同时滑了一下，只能惊恐地瞪大双眼，随着铃兰一起落入水中。 　　这个女人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河上溅起三朵白色的水花，落水的双胞胎姐妹奋力挣扎，试图摆脱水流的吸力，游向一块凸起的巨石。 　　她们越是挣扎动静越大，大群的变异鱼被吸引，锁定落水的猎物，迅速包围上去。 　　在落水的那一刻，铃兰就屏住呼吸，尽量放松身体，漂浮在水面上，幸运的抓住一根浮木。 　　商船距离她越来越远，她没有办法回去，只能尽力爬到浮木上，撕扯外套的下摆，用扯下的布条绑在腿上，避免血腥味在水中扩散。 　　她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跳下水，没想到自己还能活。回头向后望，水面已经不见蒂娜的身影，只有大团散开的血。美娜在惊恐尖叫，下一刻就被拽入水下，再也没有浮上来。 　　铃兰强迫自己收回视线，牢牢抱紧浮木，在途经孤岛时，幸运地被半淹在水下的商船拦住，没有继续向下游漂去。 　　她又冷又饿，从浮木上翻滚下来，身体落入水中，苦涩的泥浆涌入嘴里，被呛得不断咳嗽。求生的欲望让她拼命站起身，抓起一根堆在岸边的树枝，支撑着身体，一步一步向岛上走去。 　　水下已经有鱼群聚集，还有一条巨大的鳄鱼，都不是她能对付，再不走她一定会死。 　　铃兰向岛屿中心跋涉时，叶安正忙着处理野猪肉。 　　野猪皮毛粗糙，尤其是颈后到脊椎的一串长毛，坚硬锋利，用刀割下来，钻个孔就能当钢针使用。 　　叶安烧了两大锅热水，忙活了大半天，连饭都没来得及吃，总算将野猪毛刮得差不多。 　　不想屋子旁边留下太多血腥味，叶安将野猪拖到水潭边，放血之后，收拾起心肝等能吃的内脏。肠子和肺很难清理，叶安只留下一截小肠，其余的全都丢到水潭里，便宜了里面的变异鱼和变异螺。 　　野猪肉不好切割，短刀不趁手，叶安只能用铁锹砍。铁锹砍得卷刃，才将两头野猪拆解得差不多。 　　猪头暂时放在一边，猪腿抹上盐，肥肉割下来炼油，肥瘦相间和纯粹的瘦肉切成条，一半做腌肉，另一半做成熏肉。 　　叶安没有经验，腌肉还好，熏肉差点做成烤肉，还烤焦了部分。烤焦的野猪肉没有浪费，焦黑的部分切掉，剩下的用水煮，撒点盐也是相当美味。 　　制好的腌肉吊在绳子上，味道算不上好闻，却是旱季和雪季的保障。熏肉不太成功，接下来的几天，叶安不打算吃小米，顿顿都是这些不成功的熏肉。 　　忙得差不多，叶安正准备收拾起工具，屋子里的雪貂忽然发出尖锐的叫声，一起冲到门口，叫声中充满敌意。 　　叶安飞速抓起短刀，快步来到门边，透过半开的门扇向外望去，看到一个浑身泥浆，样子异常狼狈的女人。 　　这个女人的出现让他想起不好的记忆，神情沉了下来。 　　屋外的铃兰没有继续前进，站在五步远的地方，丢开手中的树枝，做出一个让叶安惊愕的举动，她开始脱衣服。 　　捕捉到叶安在门前闪过的身影，铃兰有九成肯定屋内是一个男人，而且是一个很强的男人。 　　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去。 　　现在的她无法证明自己是制药师，只有一样东西能获得对方的帮助和怜悯。 　　脱掉上衣，铃兰仅穿着一件薄薄的衬衫，摊开双手，展示出自己的身段，也告知屋内的人，她身上没有任何武器。 　　片刻的停顿之后，铃兰用沙哑的声音道：“如果你能给我吃的，让我有个地方睡觉，我就是你的。” 　　叶安愣住了，有一瞬间他完全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他的喉咙有些发干，却不是因为躁动，而是一种愤怒和物伤其类的悲哀。 　　他是男人，屋外是个年轻的女人。但他首先是个人，不是畜生！ 　　如果这是个陷阱，如果女人背后还藏着狩猎者，他该怎么办？ 　　铃兰全身被水浸透，冷得牙齿打颤，从岸边走到这里耗尽她全部体力。屋内迟迟没有回应，她终于坚持不下去，软倒在了地上。 　　叶安仿效变异蟒，尽可能扩散自己的意志，搜寻可能存在的威胁和敌意。 　　三分钟后，叶安终于推开屋门，快步来到铃兰身前，警惕地扫视四周，用兽皮将她裹住，横抱起来走回屋内。 　　铃兰的身体很冷，叶安将她放在地炉边，又给她裹上一张毯子。隔着两张毯子，用绳子将她捆了起来。 　　貌似无害的小兽同样凶猛，一样能够杀人。这个女人来历不明，叶安不会放松警惕。 　　铁锅内的水开始沸腾，汩汩冒出气泡，叶安倒出一碗放在桌上，拿起雕到一半的木碗，继续削了起来。 　　雪貂拥挤在笼子里，依旧对铃兰始终充满敌意。 　　木碗雕到一半，铃兰从昏迷中醒来。冰冷的身体有了暖意，手脚不再像冰块，腹中的饥饿感却更加强烈。发现身上的绳子，她并不感到意外，反而松了口气，这证明对方不会马上杀了自己。 　　铃兰没有尝试坐起身，维持躺着的姿势侧过头，褐色的眼睛看向叶安。 　　看清楚叶安的样子，铃兰不由得楞了一下。眼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年轻，年轻得不可思议。 　　“我是你的了。”铃兰艰难道出五个字。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她没有选择。 　　“不必。”叶安放下木碗，反手将短刀插在桌子上，凝视铃兰，双目呈现黑夜一般的墨色，“你的名字，你来自哪里，住在城里还是流浪者？” 　　看到叶安的眼睛，铃兰脸色骤变，思绪被牵引，她只能给出最真实的答案：“我叫铃兰，原来住在商人城，我会制药，是一名制药师。” 　　“制药师？” 　　“是。”铃兰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眸子染上一层翠绿，“而且是无法用异能战斗，最没用的那种异能者。” 第36章 留下 　　铃兰向叶安展示了自己的异能。 　　一颗吃净的果核，不需要土壤和水，也不需要阳光，仅靠她注入能量，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出嫩芽，数息之间长到手掌长，弯弯曲曲缠绕上桌腿，舒展开几片橄榄形的叶子。 　　枝条攀爬到桌面就停止生长，在叶安好奇地注视下，突然间开始枯萎，叶片卷起干枯，一片接一片落在地上，植株由翠绿饱满变成枯黄，失去所有生机。 　　铃兰躺在地上，呼吸不断加重，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这已经是她的极限。 　　哪怕没有受伤也没有失血，以她的能力，也不可能让植株长到成熟，早晚都会枯萎，只是速度会稍慢一些。 　　“只有这样？”叶安看向铃兰，没有去碰枯萎的枝条。 　　“所以说，我是最没用的那种变异者。”铃兰自嘲道。 　　在大灾发生后的最初一段时期，这种异能还能派上用场。 　　气候剧烈变化，活下来的人都是措手不及。雨季和雪季固然难熬，旱季才最是折磨。极度高温之下，河流断绝，大地开裂，催生植物的种子，哪怕仅是一株嫩芽，也是重要的水分来源，遇到危机时能救活人命。 　　随着人们逐渐适应环境，大量的聚居点开始出现，储水池和地下井应运而生，水源不再稀缺，这种能力就变得鸡肋。 　　真能催生出成熟的异植还好，催生到一半就枯萎，种下去也无法成活，委实没有多大用处。 　　除了催生种子，铃兰天生能够辨认异植。 　　“我能辨别有毒植物，还能分离出里面的毒素。”铃兰慢慢侧过身，让自己躺得舒服些，“凭借这个能力，我成了制药师。” 　　从来没有见过的异植，她照样能辨认是否有毒，是不是能用来制药。这让她在制药时比别人更快，更加得心应手。 　　“你能分辨异植，菌菇可以吗？” 　　想起之前见过的蘑菇和木耳，叶安突然生出兴趣。 　　大雨之后，各种各样的菌菇总会长得漫山遍野。可惜他不认识，只能任其腐烂。哪怕上面有虫子啃咬的痕迹，叶安也不敢轻易尝试。很容易获取却无法作为食物，这种滋味别提多难受。 　　“可以。”铃兰颔首道，“无论是哪一种，即使之前没有见过，我也能辨认。” 　　见她脸色更加苍白，因为饥饿蜷缩起身体，叶安没有继续再问，拔出桌上的短刀，从绳子上割下一条熏肉，切成片煮到锅里。 　　地炉的火很旺，肉汤翻滚，香味在室内飘散。叶安向锅里撒了些盐，试了试咸淡，舀起满满一碗。 　　整个过程中，铃兰的视线一直盯在肉汤上，口中不自觉吞咽。 　　逃出商人城之后，她吃的都是冷食和生食，闻到煮熟的肉香，饥饿感比先前更甚，胃中隐隐作痛。 　　等到肉汤可以入口，叶安端着碗走到铃兰跟前，没有解开她的绳子，只是将她扶起靠坐在墙边，自己拿着勺子，将肉汤喂进她的嘴里。 　　肉汤还是有点烫，铃兰却完全不在乎，吃到食物的感觉太好，她几乎没怎么咀嚼，就将送到嘴里的熏肉咽下肚。 　　一碗肉汤吃完，铃兰的脸不再苍白，恢复少许血色。叶安没有再盛，将碗洗净放回架子上，对铃兰说道：“你可以留在这里，我会给你保暖的兽皮，也会给你食物，作为交换，你要替我干活。” 　　“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 　　“别急着发誓。”叶安打断铃兰的话，“你没说谎，但我仍然不相信你。你要住到岩洞里，如果我发现自己受到威胁，我会立刻将你赶走甚至杀了你。” 　　“我明白。”铃兰颔首。 　　叶安提出的条件远比她想象中更好。 　　在同叶安的交流中，她发现叶安缺乏部分常识。她将这归于叶安长期流浪，没有进到城内生活。流浪者为了安全，都会刻意避开城民和狩猎队。能让他们主动接近城民，除了商人城的船队，只有开设在自由地带的贸易区。 　　这些贸易区位于各城之间，不属于任何一个城主管辖，任何人都能来交易，但也要格外小心，毕竟这里是三不管地带，抢劫和斗殴都是常有的事。 　　叶安想问的事情很多，在此之前，他一直在奔波逃命，唯一的目标就是活下去，和同类的几次接触都是相当糟糕，自然没有了解常识的途经。 　　如今有了铃兰，一切都将变得不同。 　　接下来的三天，铃兰被送到岩洞里养伤，食物都是由叶安送去，身上的绳子解开，却有雪貂轮番守在洞口，发现不对就会发出警讯。岩洞周围还有大量蜈蚣，没有攻击铃兰，却也让她心惊，始终老老实实，不敢踏出洞口半步。 　　到第四天，叶安从地洞中扛来一箱药，交给铃兰分类。箱子里多数是伤药，为证明可信，铃兰挑出两瓶，当着叶安的面用在自己的伤口上。 　　“这些是普通伤药，治疗寻常的刀伤和咬伤。这几瓶里有十分珍惜的材料，能救命，一瓶就能换一艘小型商船。” 　　瓶身上没有特殊标记，通过分析药品的成分，铃兰确信这些伤药源于商人城，甚至有可能出自绮罗的船队。那几只雪貂更验证了她的猜测。在船队离城之前，有传闻城主抓到雪貂，准备卖出高价。 　　如今商人城不复存在，城主也已经死了，追究这些药品的来历就变得毫无意义。铃兰对自己的怀疑绝口不提，辨认出伤药的成分，仔细向叶安讲解用途。 　　叶安一直在留心铃兰的反应。将这些药品带来之前，他认真做过考量，结果让他还算满意。 　　“这瓶药里有五种异兽骨骼，还有十多种异植，普通人承受不住，只有变异者才能使用。” 　　“这是解毒剂，能稀释多种毒素。” 　　“这是毒药，只需要指甲盖大小，就能毒死一头变异水牛。” 　　“这是麻醉药，涂抹在武器上，在围猎大型变异兽时很有用。” 　　叶安先后搬来三只箱子，铃兰逐一进行分类，不仅说明药品的用途，还点出主要成分。叶安无法全部记住，索性将布撕成条，用炭条做好记录，分别绑在瓶子上。 　　铃兰的伤恢复得很快，被允许自由活动后，她也没有离开岩山范围，除了睡觉和吃饭，几乎没让自己闲下来过，不是将叶安带回来的菌菇和异植分类，就是将兽皮裁剪开，用野猪毛做成的针缝制衣服被褥。 　　她的雕刻手艺也十分不错，利用堆在墙角的木料，做出不少实用的小东西，摆在桌上测算时间的沙漏就是她的作品之一。 　　临近傍晚，天空中聚集乌云，却迟迟没有雨水落下。 　　叶安回到家中，将两只收拾好的野兔和几条变异鱼挂到钩子上，剥下来的兽皮暂时放在墙边，准备吃过饭再处理。 　　铃兰看到他归来，从岩洞来到屋前，将缝好的外套交给叶安。 　　“这些可以保暖。” 　　叶安接过外套，将一只兔子递给铃兰，后者对他点点头，很快又打着火把返回住处。 　　她居住的岩洞曾经是一处鸟巢，用木板搭起床铺，挖了一个地炉，可以自己生火做饭，不需要叶安再送。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两人都感到自在。 　　铃兰离开后，叶安在屋内点燃提灯，煮了一锅肉汤吃下肚，额头很快冒出一层热汗。等汗水消得差不多，兽皮也处理完毕，叶安仔细锁好门窗，打算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早点出发，去孤岛东面寻找猎物。 　　“睡觉，明天早起。” 　　孤岛上不再只有他一个人，叶安仍习惯自言自语。 　　叶安躺在床上，将被子拉到脖子下，迷迷糊糊中，感到一团温暖钻进怀里，抓出来晃晃，听到一阵尖叫，果然是雪貂。 　　叶安顺过雪貂的脊背，抱着暖呼呼的毛团，打着哈欠闭上双眼。 　　岩洞内，铃兰吃完整锅兔肉，正准备收拾起骨头，抓起野兔的腿骨，想起先前在岩壁上发现的异植，动作忽然停住。 　　“该不该做？” 　　叶安的确收留了她，可她还是不安。 　　该怎么做？ 　　真要把这种药做出来吗？ 　　她拿不定主意，攥着野兔腿骨枯坐在地炉边许久。 　　焰心发出噼啪声响，夜风夹杂着冷雨飘入洞内，铃兰猛然间惊醒，脑子里闪过叶安漆黑的眸子，像是被烫到，将野兔腿骨远远丢开，觉得不够，抓起石头砸得稀烂，全部顺着岩壁抛下，淹没在飘洒的雨水之中。 　　猎人城中，车队归来不久，刚刚安顿好制药师，杰森就接到城主命令，准备再次召集人手出城。 　　“交易区一直在收购变异狼，雨季不会持续多久，鹿群会迁徙回来，狼群也该回来了。”萧玧靠在椅子上，双腿交叠，环抱双臂对杰森说道，“带足人手，等水位下降，从蛙岛那条路走，正好去岛上看一看。” 　　“是！” 　　杰森离开后，萧玧转过椅背，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乌云尚未散去，雨水却迟迟没有到来，云层缝隙间透出几束阳光，成环状落下，笼罩猎人城中心的斗兽场。 　　场地中，三个打着赤膊，壮硕犹如岩山的大汉正赤手空拳和一头棕熊角力。拳头堪比重锤，恐怖的力气砸下去，变异熊被砸得扑倒在地，连声怒吼。 　　场地周围聚满猎人，一个个脚踩栏杆，吹着口哨放肆大笑：“布莱克，干掉它！” 　　“杰克，你是娘们吗？！” 　　猎人们的鼓噪声如滚水沸腾，一个长着络腮胡的壮汉正吼得起劲，突然被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喉咙，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让他冷汗直冒：“铁斧，你刚刚在说什么，娘们？” 　　铁斧大气不敢出，尽量向后仰，刀锋却如影随形，将他的脖子划出一道血口，玫瑰仍不打算收手。 　　“玫瑰，城主下令，召集人手准备出城狩猎！” 　　杰森的到来拯救了铁斧，玫瑰冷哼一声收起匕首，周围的猎人也被吸引，得知萧玧要猎变异狼，口哨声和欢呼声响成一片。 　　没人再关注场地中的角斗，兽栏边瞬间清空。 　　场内的三个壮汉各自抄起地上的斧头和重锤，砸碎棕熊的脑袋和胸口。确认棕熊已经死亡，将尸体交给斗兽场的管理者，扛着武器跃出兽栏，朝被众人包围的杰森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吼道：“杰森，算上我们，不然锤扁你的光头！” 第37章 鹿群归来 　　旱季来得很快，短短半月时间内，天空中乌云散尽，气温急剧升高，洪水水位不断下降，被水淹没的三角洲逐渐现出原貌。 　　孤岛四周河水退去，现出大片破碎的岩石和腐烂的变异植物。岩石缝隙间散落大量骸骨，既有变异兽也有变异鱼，还有破碎的鳄鱼头骨。 　　商船搁浅在孤岛西侧，船身露出水面，上面爬满变异螺和不知名的贝类。船舱里积下浅浅一层泥水，里面是来不及爬走的螃蟹。 　　舱底长满绿色的青苔，有大丛变异水草在腐朽的船板上摇曳，根系牢牢扎在木头的缝隙中，细长的叶片表面爬满倒刺，缠住探出腕足的变异螺，将坚硬的螺壳搅碎，缠绕住里面的螺肉。饱满的螺肉迅速干枯，失去所有生机。 　　随着河水水位下降，孤岛四周出现大片高地和密林，还有光秃秃呈长条状的石林，乍一看很像是人工堆砌的石墙。曾经有大群的小兽在里面筑巢做窝，可惜被洪水淹没，如今都被泥沙堆积掩埋。 　　烈阳高悬，热风蒸干大量水汽，没到一天最热的时候，气温已经高得惊人。 　　叶安头顶遮阳的草环，身上涂抹铃兰制成的药膏，仍是被晒得皮肤刺痛，每向前迈出一步，都会有大量汗水爬满额头和脊背。 　　“这什么鬼天气。” 　　据铃兰讲，三角洲附近还算好，毕竟河水没有断流，水汽会带走部分热量。她之前生活的商人城，一旦进入旱季，城池内外的河流小溪都会断绝，人们只能从地下井采水。遇到旱季持续时间长，城内必然会死人，都是活活热死。 　　叶安仰头喝下几口水，尽可能快的穿过石台，来到商船搁浅的河岸。 　　船身落下庞大的阴影，叶安迫不及待走进去，获得短暂清凉。 　　附着在木头上的变异螺和贝壳纷纷缩回壳内，挥舞着大钳的螃蟹则飞速爬过来，貌似将叶安视作猎物。 　　擦掉遮盖视线的热汗，叶安摘下头上的草环，从里面抽出一条带钩的长绳，将一只麻袋吊在断裂的船板上，袋口敞开。 　　他今天的目标是变异鱼，没想到会遇上螃蟹。比起下水抓鱼，这些主动送上门的猎物更省力气。 　　将兽皮裹在手上，叶安一边闪避螃蟹钳子，一边挑个大饱满的塞进袋子里。这些变异螃蟹背甲呈菱形，两侧凸出锋利的尖刺，蟹钳几乎和身体等长，轻易能夹碎石头。为免麻袋被破坏，叶安必须提前扭断它们的钳子，再将它们装进袋子里。 　　变异螃蟹生命力顽强，而且相当暴躁，哪怕没有蟹钳，也在袋子里互相攻击，无奈都是一身硬甲，只能听到碰撞声响，不会有哪只真正毙命。 　　螃蟹抓得差不多，叶安将匕首咬在嘴里，徒手爬上甲板，在甲板边缘稳住身体，开始撬附在木头上的变异螺。 　　变异螺大小形状不一，大的接近半米，小的还不到叶安的半个巴掌。 　　叶安费力撬下一只变异螺，差点被带刺的腕足扎破手心。匆忙间将变异螺丢掉，螺壳下探出扁平的腕足，以惊人的速度向前爬去。 　　“想跑？” 　　叶安掰断一块木板，对准变异螺丢下去。 　　咔嚓一声，木板碎裂，变异螺停顿片刻又开始爬动，很快挤到同类身边，缩起柔软的腕足，用坚硬的螺壳防卫自身。 　　叶安吸取教训，再下手时小心提防带刺的腕足，成功撬下一个稍小的变异螺。 　　他吃过变异螺，是从潭水中捞的。用刀子将螺肉挖出来，放在水里煮，脆嫩爽口，还带着丝丝的甜，味道相当不错。 　　变异螺之外，叶安撬下几只贝，撬开贝壳，发现里面的肉并不多，就没有继续抓。 　　三只麻袋装满，叶安背起来试了一下重量，用绳子将袋口扎紧串起来，打算一起拖回家去。 　　气温越来越高，叶安身上的汗水在高温下蒸干，背上挂着一颗颗盐粒。朝颈后抹了两下，他觉得自己像是被关进蒸笼，很快就要熟了。 　　眼前开始发黑，叶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喝下三大口水，然后走到船舱外，一边提防水下的危险，一边捧起河水浇在身上。 　　河水泼在身上，带来短暂的凉爽。叶安撸起额前的湿发，正准备踏上归程，视线忽然被河中的一截枯木吸引。 　　那截枯木距离他并不远，漂浮在水面上，貌似没有任何特别。叶安却心生警觉，抽出身上的短刀，舔了舔被晒得起皮的嘴唇，全身紧绷。 　　枯木陡然下沉，水面掀起大片水花，叶安猛然踏入水中，刀尖对准旋涡中心，狠狠扎了下去。 　　叶安力气相当大，刀身入水，旋涡中很快涌出大片鲜红。 　　一击得手，叶安迅速后退，几乎就在同时，受伤的鳄鱼破水而出，巨口大张，锋利的獠牙闪烁寒光，对着叶安咬了下来。 　　叶安正准备补刀，身侧忽然掀起一阵急风，庞大的变异蟒出现在河边，从侧面咬住鳄鱼的脖子，粗壮的蟒身迅速缠绕上去，一圈又一圈，扑通一声落在水中，带着鳄鱼一同下沉。 　　水面十分浑浊，叶安看不清水下的情形，倒是有大群的变异鱼被惊散。 　　叶安收起短刀，直接用手去抓，眼疾手快，手指勾住鱼鳃，一口气抓到五六条，都是体长超过一米的鲢鱼。 　　等他抓到第八条，变异蟒终于拖着鳄鱼的尸体爬上岸。 　　“睡醒了，伤都好了吧？” 　　叶安用绳子穿过鱼鳃，看着变异蟒吞噬鳄鱼，小心同化对方的思维，头痛感没有出现，仅有片刻的眩晕，忍一忍很快就会过去。 　　“旱季啊。” 　　借由和变异蟒同化，叶安了解到孤岛上的旱季会持续两个月左右。在这段时间内，迁徙的鹿群会短暂停留，变异蟒每两到三天就会外出捕猎，为雪季储存能量。 　　“雨季睡觉，雪季也睡觉，只在旱季活动，之前被吵醒也是难为你。” 　　叶安串好鱼，和装有变异螺及螃蟹的麻袋绑在一起。知道变异蟒还没吃饱，也不打扰它，独自带着猎物返回岩山。 　　离开石台走进密林，树荫遮挡下，气温稍微变得凉爽。 　　林间没有飞鸟，充斥大量虫鸣。 　　叶安发现一棵树上结了果子，婴儿拳头大小，外皮青红对半，很像是李子。叶安放下麻袋，用树枝打落几颗，打算回去问问铃兰，如果没毒就再来多采一些。 　　穿过密林后，眼前就是大片裂谷，谷中水位下降，早变成大片干结的泥浆。泥块上有水牛的蹄印，还有变异狼的足迹，叶安扫过两眼，没有继续停留，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潭中的水位也在快速下降，变异螺和变异鱼不见踪影，大概是顺着水流漂去河中。否则的话，叶安也不需要顶着烈阳去河边捕鱼。 　　岩山下的小河没有断流，只是随着旱季加深，气温升高，水流不断收窄，不需要多久就会变成一条小溪。 　　岛上有泉眼，位于岩山背面。在雨季中不显眼，到旱季很容易发现。只要泉眼不干涸，叶安就不需要为水源担忧。 　　回到住处，叶安将螃蟹和变异螺倒在地上，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干净变异鱼，留下两条，其余的和腌肉一并送去地洞里。地面温度太高，地洞依旧阴凉，成为保存食物的最佳地点。 　　铃兰从岩洞探出头，之前变异蟒苏醒离开地洞，她着实被吓得不轻。变异蟒发现这个陌生人，没有发动攻击，仅是分别朝龟甲和岩洞的方向探出信子，停顿片刻，就离开岩山去往河边。 　　铃兰的手一直在抖，从岩洞下来时，险些握不住绳子。见叶安进到变异蟒出现的洞口，更是脸色发白，毫无半点血色。 　　“怎么了？”叶安从洞口出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先是一愣，很快又面露恍然。 　　他没有对铃兰解释他和变异蟒的关系，也没有保证有他在，变异蟒一定不会伤害铃兰。他只告诉对方多加小心，不要靠近这个洞口。 　　“我明白。” 　　铃兰苍白着脸坐到地上，和叶安一起挑出螺肉。她必须给自己找点事情做，让自己冷静下来。 　　螺肉可以挖出来晒干保存，螃蟹无法保存太久，叶安准备用盐腌一部分，其余的尽快吃掉。 　　处理完螺肉，铃兰逐渐冷静下来，掰开叶安递给她的果子，在鼻子下闻了闻，果香浓郁，咬下去却很酸，还有些涩口。 　　“这些果子没毒，可以吃。” 　　叶安忍着酸涩吃完一颗，味道的确不好，倒是颇为解暑。回忆那棵果树的位置，准备下次捕猎绕过去多摘一些。 　　处理完今天的猎物，叶安点火烧水，将蟹钳和螺肉放进去，又在地炉旁斜插几根树枝，上面串着切薄的鱼肉。 　　屋内很快香气弥漫，引得人食指大动。 　　铃兰留下两瓶新做好的药膏，提起半袋蟹钳和一条变异鱼走到门口，忽然被叶安叫住。 　　“留下一起吃吧。”叶安说话间，取出一瓶在地洞找到的药，他记得是在绮罗的舱房里发现，只剩下半瓶，放在箱子角落，今天找钩子时才发现。 　　看到叶安手里的药瓶，铃兰脸色微变，情绪急剧变化。叶安动作停住，双眸渐渐染上墨色。 　　“怎么，有哪里不对？” 　　铃兰深吸一口气，心中颇为挣扎，却不得不如实道出：“这种药能让普通人增强体力，对变异者同样有好处，能止血止痛，短时间增强爆发力。变异葡萄加上野兔骨髓，额外添加三种异植和异兽骨头，做成的药效果更好。” 　　“仅是这样？”叶安咔嚓一声掰断蟹钳，雪貂从桌上爬过来，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腿上。自进入旱季以来，这些小家伙就变得没什么精神。 　　“会成瘾。”铃兰垂下视线，盯着鳄龟腹甲的纹理，手指一下下抠着，声音紧绷，甚至有些颤抖，“变更一下配比，多加一些葡萄籽和葡萄藤，会变成迷幻药。少量服用不会有事，服用的次数多了，会让人成瘾甚至疯狂。商人城城主曾用它来控制商人城。” 　　除了城主最信任的制药师，没人知道这个秘密，铃兰凭借天生的异能才窥得端倪。 　　叶安动作停住，随着他的情绪变化，雪貂炸开全身的毛，叫声尖锐凶狠。 　　铃兰知道自己的思维无所遁形，只能挣扎道：“我曾经想过，可我没做！” 　　“因为你知道后果，不是吗？”叶安将蟹肉取出来递给雪貂，在铃兰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又掰开一只蟹钳，口中道，“你想活下去，我也想。你不安，我明白。但你的不安不是借口。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明白我的意思吗？” 　　伴着喀嚓声，蟹钳在叶安手中四分五裂。 　　铃兰下意识按住自己的脖颈，她有预感，如果自己没有说出来，如果她真的付诸实施，现在断的就不是蟹钳，而是她的脖子。 　　河岸边，变异蟒终于吃饱，心满意足返回岩山。 　　在它离开不久，狼群追逐一头受伤的水牛来到河边。 　　水牛重伤倒地，被狼王咬断喉咙。狼群正打算大快朵颐，脚下忽然传来震动，庞大的鹿群出现在地平线处。 　　在漫长的雨季过后，鹿群返回三角洲。 　　随着鹿群的归来，狼群等猎食者将开启一场盛宴，狩猎队和流浪者也将蜂拥而来。随着外来者陆续抵达，孤岛注定不再平静。 第38章 遇袭 　　鹿群自北而来，途经猎食者盘踞的密林和高地，强健的雄鹿越众而出，在最前方排成数行，巨大的鹿角锋利如刀，尖端闪烁寒光。 　　遇到潜伏的狩猎者，鹿群不闪不避，依靠群体数量的优势，坦克群一般横推过去。 　　硕大的蹄子踏过河道，飞溅起大片淤泥。 　　河中的鱼群被惊得四散，稍微慢一些就会被成千上万的蹄子踏成肉泥。 　　几条变异鳄在浅水处游弋，耐心等待机会。鹿群不分散，根本不可能将群体中的老弱拖到水下淹死。 　　几只狐狸在河岸边徘徊，更有七八只豺藏在石林中，时刻关注鳄鱼的动向，期待鹿群遇袭出现混乱，能够趁机捡个便宜。 　　鹿群距离孤岛还有一段距离，狼群迅速将水牛撕扯开，吞吃掉最好的一部分肉，骨头和厚实的牛皮丢在岸边，随后聚集起来，在狼王的率领下向孤岛北岸前进。那里有一片密林，树根浸泡在水中却并未腐烂，中间夹杂着大量兽骨和碎石，正好方便狼群埋伏隐藏。 　　鹿群沿着河道向前，带头的雄鹿发现鳄鱼，掀起嘴唇发出鹿鸣，群体的速度逐渐减慢，为首的百余头雄鹿却突然加速，朝浅水处冲了过去。 　　它们不是来自一个种群，而是由多个族群集合起来，每年雨季进行迁徙，旱季短暂分开，在三角洲求偶交配，雪季又会再次集结。 　　鹿群抵达三角洲，种群中多出许多小鹿，部分母鹿发出交配的讯号，雄鹿虽然没有发生争斗，却已经开始躁动。 　　第一批捕食者很不幸，它们离鹿群太近，也藏得不够高明，被雄鹿发现，成为发泄多余精力的靶子。 　　鳄鱼皮糙肉厚，牙齿锋利，却架不住几百头狂躁的雄鹿一起扑来。 　　水中掀起大片泥浆，体长五米的变异鳄被鹿角掀起，四条腿和尾巴用力摆动，落下时惊险避开鹿角，仍是被蹄子踏在背上，当场被踩断骨头。 　　雄鹿用角、用蹄子甚至用牙齿去攻击鳄鱼，尽管有两头雄鹿被拖进泥浆里淹死，却成功将鳄鱼群逼退，让它们不敢再轻易靠近鹿群。 　　狐狸和豺目睹整场战斗，发现雄鹿调头向自己冲过来，不敢正面对抗，只能转身逃跑。 　　一只狐狸刚刚跳下高处，藏身的石柱就被鹿角撞断。雄鹿扬起脖颈将狐狸顶飞，锋利的鹿角划开狐狸的肚子，血和内脏瞬间流了满地。 　　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靠的不仅仅是数量。雄鹿用实际行动警告捕食者，它们不好惹。 　　死去的狐狸被丢在地上，余下的豺和狐狸也未能逃脱。雄鹿对它们的尸体不屑一顾，母鹿和小鹿却很喜欢，纷纷走近石林，争抢散落的内脏、血肉和骨头。 　　夕阳西下，为大地披上橘红光辉。 　　鹿群抵达孤岛附近，雄鹿发出鸣叫，庞大的队伍开始分开，陆续离开河道，分散到近处的几个高地。强壮的雄鹿鹿角向外，将幼鹿和母鹿保护在中间，提防黑夜中可能出现的危险。 　　狼群潜伏在密林中，吃下的水牛肉还没有完全消化，它们可以耐心地等下去，等到大地被黑暗包围，等到大多数变异鹿放松警惕，再对锁定的目标下手。 　　叶安尚不知道鹿群到来，在变异蟒回到地洞后，背着麻袋和铲子攀上岩山，挖出两株变异葡萄，准备移载到水潭边。天气越来越热，继续留在岩山上，这些葡萄藤很可能会枯死。 　　依照铃兰的解释，变异葡萄蕴含丰富能量，不碰葡萄籽和植株，只食用果实，对身体没有任何害处。 　　“雨燕喜欢食用变异葡萄，还会将果实喂给雏鸟，让雏鸟快速生长。” 　　想到在岩山上筑巢的鸟群，对比在岸边筑巢的水鸟，叶安相信铃兰没说谎。既然如此，保存下这几株葡萄就很必要。 　　叶安特地用树枝搭起架子，既能方便葡萄藤攀爬也能在水潭边洒下一片阴凉。 　　在搭葡萄架的过程中，叶安又一次看向湖底，随着水位下降，水潭变得格外浑浊，用不了多久就会干涸，和裂谷一样堆满干结的淤泥。引起他兴趣的石板被埋在淤泥下，想要挖出来，估计要费上一番力气。 　　铃兰靠坐在岩洞边，用刀切开几株变异草，用手背擦去滑到眼前的汗，小心避开手指和掌心的草汁。在她身边摆着七八只碗盘，里面是处理好的制药材料，主要用来配置防晒膏和麻醉药。 　　月上中天，葡萄架终于搭好。 　　晚风迎面吹来，不见半点凉爽，依旧闷热得难受。 　　叶安扯掉上衣，胡乱抹去身上的汗水，这么热根本没法睡，索性点燃火把带上短刀，打算去山后的泉眼提两桶水，顺便给自己冲个凉。 　　脚下的碎石发出声响，在夜色中格外清晰，更有几分诡异。 　　换做几个月前，叶安根本不敢在夜间外出，如今情况发生改变，他仍时刻保持警惕，小心谨慎才是生存的关键。 　　泉眼位于山脚下的一个岩洞内，洞口高过三米，呈三角形嵌入岩壁。洞内十分宽敞，岩壁上残留着挖掘的痕迹，无法确定是人工还是变异兽所留。 　　洞内温度明显下降，清澈的泉水汩汩冒出，形成一个圆形的水潭。 　　叶安放下木桶，趴在泉眼边灌下两大口，又用手捧起泉水扑在脸上和身上，粘腻的汗水被冲刷掉，一股清凉感袭来，驱散难捱的热意，让他舒服得发出叹息。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想睡在这里。 　　“想太多，早点回去。” 　　无遮无拦又位于山脚，还是难得的水源，作为捕猎地点不错，住进来就只能想想，再凉爽也不能忽视安全。 　　将木桶接满，叶安单手提起来，打算原路返回。没等他走出岩洞，夜色中忽然传来狼嚎，一阵接着一阵，令人脊背生寒。 　　叶安将木桶留在洞内，悄无声息来到洞口，谨慎向外张望。月光下，一头雄鹿正飞速向岩山跑来，在它身后紧追着银白色的狼王，还有大群散发血腥气的变异狼。 　　叶安迅速熄灭火把，转身背靠岩壁，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 　　雄鹿慌不择路，拖着受伤的后腿，径直朝岩洞的方向跑了过来。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叶安能清晰感受到雄鹿的情绪，愤怒，绝望，痛苦，还有杀戮欲。 　　狼群跟在雄鹿身后，对前方的目标紧追不放。 　　雄鹿和狼群越来越近，叶安避无可避，被堵在岩洞内更不安全。他只能丢下木桶，抽出短刀冲出洞口，在雄鹿一头撞过来时惊险避开。 　　嗷呜—— 　　狼群发出嚎叫，叫声中充满敌意。 　　叶安出现得太过突然，狼群将他视为猎物的争夺者，随时可能发动攻击。 　　在狼群同叶安对峙时，雄鹿冲进岩洞，意外将岩壁撞塌，沿着突然出现的通道向岩山的另一侧跑去。 　　叶安攥紧短刀，漆黑的双目锁定狼王。他不能示弱，否则很可能被愤怒的狼群撕碎。 　　有片刻的时间，狼王根本无法给族群下达命令。周围的几匹变异狼同时被影响，发出不同于狼嚎的呜咽声，它们显然不明白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趁狼群陷入混乱，叶安以最快的速度冲过岩山，发现受伤的雄鹿没有跑远，竟然撞倒自己立起的葡萄架，吞吃移植的葡萄藤，铃兰握着一把短刀，砍伤雄鹿的侧腹也无法逼它后退。 　　“铃兰，退后！” 　　狼群追了过来，叶安飞跑过去拽开铃兰，雄鹿将葡萄藤连同根系一起嚼碎吞咽，转身面向狼群，发出凶狠的咆哮，垂下脖颈，用锋利的鹿角对准狼群，猛地冲了上去。 　　雄鹿的攻击过于突然，速度又快得惊人，当即有一匹狼被挑上半空，侥幸避开致命处，前腿和后腿都被划伤，落到地上后，能听到清晰的骨裂声，站都站不起来。 　　狼王发出嚎叫，狼群分出两匹警惕叶安和铃兰，其余的迅速向雄鹿包围上去。 　　雄鹿一次又一次发动攻击，狼群配合默契，一点点耗尽雄鹿的体力。随着雄鹿的速度慢下来，狼群逐渐占据上风。 　　狼王发出命令，准备杀死猎物，享受今天的胜利果实，脚下的大地忽然出现震动，变异蟒被狼群的到来激怒，吐掉还未消化的猎物，从地洞中爬了出来。 　　与此同时，循着首领的叫声，二十多头健壮的年轻雄鹿和母鹿狂奔而来，距离近了，纷纷低下头，用锋利的鹿角对准狼群，大有同归于尽的架势。 　　狼群迅速散开，仍有两匹闪避不及受了伤。 　　混乱中，有三头鹿朝叶安和铃兰冲过来，叶安举刀砍向鹿的脖子，手肘被鹿角划了一下，鲜血染红整条胳膊。铃兰将一瓶药抛给叶安，反握匕首扎向鹿的后腿，刀上涂有麻醉药，不能让这头鹿立刻失去行动力，却能拖慢它的速度。 　　受伤的变异鹿比之前更加凶狠，用角，用牙齿，用蹄子去攻击目标，铃兰险些被咬断胳膊，手腕被生生划掉一大块皮肉。 　　鹿群过于强悍，狼群也渐渐落入下风。 　　铃兰同叶安背靠背，喘息声短促剧烈，身上和脸上尽是血水和汗水。 　　叶安挥刀砍中一头变异鹿的脖子，刀身没至刀柄，抽出时血如泉涌，变异鹿却变得更加疯狂，半点没有失血重伤的样子。 　　“岩洞里有药……小心！” 　　铃兰话音未落，破风声忽然袭来，锋利的投矛扎在鹿身上，穿透变异鹿的脖颈。更有两支落在叶安脚下，贴着他的小腿扎入土中，末端还在微微颤动。 　　河岸边，千城狩猎队正准备扎营。 　　千雄死在雪原，千武此次亲自带队，听到引擎声，还以为是探路的队员归来，转头看过去，众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夜色中，一支黑色车队呼啸而来，车上的猎人们打着呼哨，狂呼着踩下油门，车轮压过浑浊的河水，掀起大片泥浆。 　　“这群疯子！” 　　除了猎人城，不会有哪支狩猎队敢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眼见鹿群开始混乱，在高地和密林拥挤成一团，千武没有让手下趁乱发起围捕，而是迅速登车远离。 　　“让这群疯子去找死吧，我们等着就是。” 第39章 合作 　　杀死变异鹿的是红城狩猎队，他们距离孤岛更近，也比千城和猎人城到得更早。 　　狩猎队长是一名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手下队员各个健壮魁伟，肤色黧黑。 　　红城人擅长使用投矛和长刀，在雨季时曾让千城人吃了大亏，转头却灭在猎人城手里。外出的狩猎队迟迟没有归来，纵然没有确凿消息，城内上下也心知肚明，这支队伍回不来了。 　　每年鹿群迁徙，各城都会派出狩猎队伍，今年缺少了商人城，竞争却不会减少，反而更加激烈。 　　进入旱季以来，气温急剧升高，水位下降得比往年更快，这意味着今年的旱季会比往年更加煎熬。狩猎变异鹿成为各城储存肉食的重要途径，今年尤为重要。 　　这支红城狩猎队属于探路的队伍，很快会有更多狩猎队员蜂拥而至，依照探路人制定的路线展开围捕。 　　带队的巨岩本不打算进入孤岛，不想千城的队伍在夜间抵达，人数是他们的三四倍，不是他们能够对付。 　　两城之间早有不和，巨岩不得不放弃找好的营地，带领队员绕到岛屿北侧，准备在密林边缘休息。结果前方的队员打出讯号，众人亲眼目睹狼群对鹿群展开捕杀，看到变异狼配合默契，迫使一头年长的雄鹿从鹿群分出，其后追赶着目标进入岛屿中心。 　　“追不追？” 　　变异狼在贸易区能卖出高价，落单的变异鹿也十分难得，如果能够得手，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大赚一笔。 　　“跟上去！”巨岩很快做出决定。 　　树丛过于茂密，改装车无法通过。队伍将车辆藏在林中，仔细做好伪装，留下三个人看守，其余人带着投矛和长刀，由最擅长追踪的同伴引路，循着雄鹿和狼群的踪迹向前追去。 　　队伍行进途中，前方传来阵阵鹿鸣，鹿鸣声中，之前被狼群驱散的鹿群突然集合，在几头年轻雄鹿的带领下冲进密林，直往鹿鸣声传来的方向奔去。 　　红城人心中有些没底，变异鹿实在太多了。 　　队长巨岩却是心中狂喜。 　　“这么多的鹿，狼群肯定杀不死，跟上去，等它们两败俱伤，鹿和狼都会是我们的！” 　　多数人受到鼓舞，纷纷加快速度向岩山下冲去。少数人心不甘情不愿，也不能违背集体的意志。 　　红城人赶到时，正遇到狼群和鹿群陷入苦战，变异蟒从地洞现身，威慑领地的闯入者。叶安和铃兰被逼到屋前，锋利的短刀扎入鹿颈，血染红变异鹿的皮毛，却让鹿群愈发疯狂。 　　“动手！” 　　眼前情况远比预期中复杂，巨岩却没有任何迟疑，强行下令众人投矛。 　　投矛呼啸而来，杀死两匹变异狼和五头变异鹿，还有三支扎向变异蟒，被坚硬的鳞片挡住，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接连落在地上。 　　叶安拔起扎在腿边的投矛，铃兰抄起另一支，两人背靠背，警惕包围过来的红城人。 　　投矛上涂有麻醉药，成分中含有微量毒素，能让猎物更快失去行动力，却不会妨碍食用。 　　铃兰闻到矛尖上的味道，对叶安道：“小心，不要被他们伤到，这上面有麻醉药！” 　　她的声音并不高，混杂在鹿鸣和狼嚎之中，偏偏被巨岩捕捉到。 　　巨岩两刀砍断变异鹿半个脑袋，挥拳砸在变异鹿身上，任由血浆喷溅在身上。舔去嘴角温热的鹿血，视线在铃兰和叶安之间逡巡，最终定在铃兰脸上。 　　“你懂得制药？” 　　铃兰脸色发白，巨岩让她回忆起在城破时的遭遇，握住投矛的手指攥紧，表情中浮现恨意。 　　巨岩却不管她怎么想，见她没有否认，立刻召来三名队员，说道：“抓住他们，不合作的话，男的杀掉，女人打断腿。” 　　“明白！” 　　三个身材高大，肌肉坚硬如石的男人将投矛扎在地上，各自从腰间解下绳子，在身侧挥舞两圈，朝两人套了过来。 　　这样的绳索让叶安想起荒原中的雪夜，想起被绳索勒住脖颈，强行拖出庇护所的遭遇，单手按住脖颈，愤怒和杀意瞬间涌上。 　　随着情绪转变，叶安的双眼变得漆黑，手持绳索的男人同时停下动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变异者？” 　　眼中的墨色不断加深，叶安的意志和情绪犹如洪流般扩散，狼群和鹿群同时受到影响，扑杀的动作比之前更为迅猛。 　　“队长，他是变异者！” 　　狩猎队员发出惊呼，来不及收回绳索，叶安抢先一步递出投矛，锋利的矛尖扎穿一个男人的肩膀，带着毒性的麻醉药混入血液，狩猎队员发出惨叫，单手抓住肩膀，却挡不住从指缝中流出的血。 　　变异蟒甩动粗壮的尾巴，将准备抛撒药粉的红城人抽得倒飞出去。陆续有三名狩猎队员摔落在地，两人勉强能爬起身，剩下一人却摔断了脊椎，无论如何也站不起来。 　　红城狩猎队很快陷入困局，即将由捕猎者变为猎物。 　　发现情况对自己不利，巨岩迅速召集剩下的狩猎队员，抛撒出大量药粉，逼得狼群和鹿群后退，还将一名重伤者抛向变异蟒，趁变异蟒甩头，众人丢下倒在地上的同伴，头也不回地冲进密林。 　　“不能放他们走！”铃兰握住叶安的胳膊，“不能让他们离开，否则会有大麻烦！” 　　叶安刚想说话，大量的血忽然自鼻孔流出，瞬间染红他的衣襟。 　　铃兰大吃一惊，想要扶住叶安，后者却摆摆手，忍受着许久不曾出现的头痛，漆黑的双眼转向狼王，又扫过浑身染血的雄鹿。 　　“合作，不然会死。” 　　叶安尽可能简化自己的思维，将意图清晰传递给整个鹿群和狼群。 　　除了毒虫，他第一次主动同化这么多目标，带来的后果就是头痛欲裂，脑海中像是滚水沸腾，各种情绪不断冲撞撕扯，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占据主动，不被目标的情绪牵引。 　　狼王最先做出回应，仰头发出长嚎，召集还能奔跑的变异狼，追着红城众人跑进密林。鹿群紧随其后，在林中比狼群更加灵活。 　　捕食者和猎物不再厮杀，一同在林间奔跑，追逐共同的敌人。 　　狼群和鹿群冲进林中，叶安反手抹去脸上的血，丢掉不称手的投矛，回屋内翻出两把短刀，对铃兰道：“你说岩洞里有药，有麻醉药和毒药吗？” 　　“有。”铃兰没有犹豫，抓住岩洞垂下的绳子，利落攀爬上去，将装在盒子里的药膏抛给叶安。 　　“配合这种药粉，麻醉效果会增强十倍。”铃兰从岩洞中下来，递给叶安一只圆形木盒，里面装着她从草叶中提取的毒素，“小心不要沾在身上，沾上必须吃解毒剂。” 　　叶安将短刀绑在腿上，同化变异蟒的思维，一人一蟒进到密林，开启一场对闯入者的追捕。 　　铃兰跟在叶安身后，在刚刚进到屋中时，趁叶安没留神取走一只木瓶，里面装着叶安从绮罗舱室中发现的药丸。 　　巨岩手下的狩猎队员剩下不到八人，本以为是一场轻松的围捕，没想到磕上铁板。想起死去的同伴，众人惊魂未定，对巨岩都生出不满。 　　注意到手下的情绪变化，巨岩心知不妙，却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只能催促众人加快脚步，必要时就往千城人出现的方向跑，祸水东引，他们就有更多机会逃命。 　　狼群擅长追踪，鹿群有极强的速度，它们对目标紧追不舍，很快追上在林中跋涉的红城众人，对速度最慢的人发起进攻。 　　“队长，追上来了！”一名狩猎队员惊恐道。 　　“快跑，朝西边跑！” 　　投矛过长，在林间很不称手，巨岩索性放弃投矛，抽出随身的长刀，一边让队员快跑，一边挥刀斩向扑上来的变异狼。 　　森冷的刀锋划过，变异狼避无可避，忽然被鹿角顶开，腿上留下一条口子，却躲开最致命的腰腹。 　　当地一声，坚硬的鹿角架住长刀，无论变异鹿有意还是无意，它都救了那只变异狼的命。 　　年长的雄鹿压低脖颈，用交错的鹿角卡住刀身，就像它年轻时和对手争夺领地和配偶，将对手击败甚至杀死时那样，凭借惊人的力量将巨岩顶得不断后退。 　　巨岩后背抵住树干，身前仿佛被石板压住，用双手去扳，起不到任何作用。在雄鹿面前，他傲人的力气显得不堪一击。 　　骨头压迫胸腔，内脏被无限挤压，巨岩的眼球开始充血，喉咙中发出痛苦的嘶吼。 　　狩猎队员没有回头，正如巨岩抛下倒在血泊中的同伴，他们只顾着自己逃命，根本不想理会巨岩的死活。是巨岩带他们进到林中，命令他们发起攻击，才遇到那个可怕的变异者。落到如今地步，全都是他的错！ 　　红城众人不断奔逃，巨岩被鹿角抵在树上，想要挥舞长刀，左右同时跃起黑影，两匹变异狼亮出利齿，将他的胳膊死死咬住。 　　锋利的鹿角穿透胸腔，骨裂声中，巨岩终于咽下最后一口气。 　　叶安和变异蟒出现在树后，庞大的蟒身蜿蜒过林间，黑色的信子吐出，锁定逃走的捕猎队员，飞速追了上去。 　　叶安走到巨岩身前，看着挂在鹿角上已经停止呼吸的男人，胸中的愤怒和杀意分毫没有减少，反而更加强烈。 　　他十分清楚，这种情绪并不完全属于自己，在他同化狼群和鹿群的同时，同样会受到对方的影响。 　　前方不远处传来惨叫，很快又戛然而止。 　　是变异蟒和红城狩猎队员。 　　叶安按住额头，强忍住一阵阵胀痛，闭上双眼重又睁开，黑色的眸子映出铃兰担忧的神色。 　　“叶安？” 　　“没事。” 　　叶安站直身体，抹去鼻孔流出的血，弯腰抓起巨岩的长刀，试了试重量后扛在肩上。狼群和鹿群都没有去碰巨岩的尸体，它们越过染血的树干，跟着叶安一同向前。 　　铃兰望着叶安的背影，将方才攥在手里的药瓶放回到口袋里。暂时摆脱危机，她并未就此放心，反而愈发感到危险。 　　危险不是来自异兽，也不是蜂拥而来的各城狩猎队，竟然是救了她性命的叶安！ 　　河岸边，猎人城的车队在鹿群中横冲直撞，成功分出百余头变异鹿，在月光下展开一场围捕。 　　萧玧半身探出车顶，手持一把铁弩，在杰森又一次踩下油门时，放出三只弩箭，锋利的箭矢穿透变异鹿的脖子，留下一个恍如子弹穿透的血口。 　　猎人们狂呼着追逐鹿群，外人看似疯狂，却是他们独有的捕猎方式。 　　千城的狩猎队退到灌木丛后，众人透过车窗，将高地和河道中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就目前的情形看，猎人们游刃有余，千武想要渔翁得利的计划并不可行。 　　千城狩猎队以为自己藏得十分巧妙，注意力集中在猎人城和鹿群身上，包括千武都没察觉到，身后的密林中，危险正悄然靠近。 第40章 复仇 　　猎人城的围捕即将进入尾声，车队开始聚集起来，排成两条长龙，穿过混乱的鹿群驶向岛屿西面的一处高地。 　　引擎声和鹿鸣声交织在一起，在夜色中传出很远。 　　突然，孤岛密林中冲出二十多头变异鹿，越过掩埋在淤泥中的石台，在一头年长雄鹿的带领下冲入鹿群，使得刚刚平静下来的群体再度陷入混乱。随即就是愤怒和狂暴。 　　雄鹿摆动强健的脖颈，锋利的鹿角闪烁寒光。 　　猎人城的车队尚未走远，发现鹿群的变化，司机猛踩油门，车速瞬间加快。 　　他们的确疯狂，但不是没脑子的蠢货。 　　这群鹿显然不对劲，在它们的带领下，鹿群仿佛受到指引，在混乱中不断聚集，如同刚刚抵达三角洲时一般，组成庞大的队伍，由健壮的雄鹿打头，朝前方的车队碾压过来。 　　继鹿群之后，狼群也从密林中冲出，却没有攻击变异鹿，而是衔尾追逐，偶尔加速冲到两边，像是牧羊犬在驱赶羊群，让走偏的变异鹿回到群体之中。 　　密林边缘，叶安靠在一棵倒伏的变异树后，血顺着鼻孔流下，反手抹去，很快又再度流淌下来。 　　为保持同变异鹿和狼群的联系，即使头痛得仿佛要裂开，他也是狠狠咬牙，告诫自己绝不能昏过去，更不能失去理智，被脑海中的杀戮欲和愤怒支配。他的目的是赶走这些城中来的猎人，震慑潜藏在暗处的流浪者。如果还不能起效，他就只能同化毒虫。 　　叶安靠在树干上，脸色苍白，一抹血红自鼻下延伸至嘴角，显得格外醒目。单手握紧长刀，另一只手抓牢树皮，手指不断用力，指尖楔进树干，将一整块树皮抓了下来。 　　鹿群奔腾而过，河道中掀起大片泥浆，犹如沸腾一般。 　　猎人城的车队无法驱散鹿群，只能不断加速，绕到孤岛东侧，意图借助地势甩开这支庞大的队伍。 　　可惜成效不大。 　　“头儿，怎么办？”杰森握紧方向盘，头顶开始冒出冷汗。 　　鹿角的撞击声传来，已经有改装车遭到攻击，随时可能被掀翻。 　　数量庞大的变异鹿追在身后，这种滋味绝不好受。稍有不慎，连人带车都会被掀飞踩扁。 　　“继续开车。” 　　萧玧掀开车顶天窗，双手用力一撑，整个人跃出车体，单膝跪在车顶上。 　　“头儿！”杰森大惊失色，下意识就要减慢车速。 　　“继续加速！”萧玧命令杰森加速，用单手稳定住身体，另一只手拔出背负的长刀，见鹿群越来越近，双眸瞬间变得透明，瞳孔犹如森冷的冰晶。 　　“城主，你要做什么？”玫瑰开车经过萧玧身侧，探出车窗扬声道。 　　“加速，所有人加速！” 　　话音落下，萧玧猛然自车顶跃起，飞身落到地下，双手握住刀柄，刀身猛然插入土中。以长刀为中心，坚硬的冰层呈扇形辐射开来，向前方和左右无限延伸，直至鹿群脚下。 　　有雄鹿猝不及防，在冰面上打滑，鹿角横扫，带着同伴一起跌倒。 　　鹿群最前方出现混乱，追击也随之停滞。狼群被混乱挡住，暂时无法上前，利用这段宝贵的时间，萧玧转动刀柄，铺在地上的寒冰陡然碎裂，冰块大片飞起，在河面上掀起一场倒悬的冰雨。 　　碎裂的冰块在旋转飞舞，形成数条狭长的银链，银链首尾相连，彼此交叠，堆砌成一面高过五米，横亘河道的冰墙，边缘处绕过孤岛和高地，恰好将鹿群和猎人城的车队完全阻隔。 　　萧玧拔出长刀，脚下延伸出一架冰桥。 　　鞋底踏过冰面，黑色的身影转瞬间来到冰墙之上，单手覆上墙面，冰墙不断增高增厚，哪怕雄鹿用角去撞，也无法将墙壁撞塌，只留下大片划痕，以及散落在地面的冰屑。 　　这堵冰墙近乎抽干河中的水，河道袒露在月光下，干结的泥土上覆盖破碎的变异螺，还有大量没有腐烂的骸骨。 　　河中的变异鱼遭遇飞来横祸，侥幸没有被鹿群踩成肉泥，纷纷在河道上摆动鱼尾，嘴巴不断开合，凭借强悍的生命力，试图用鱼尾砸开干结的土层，寻找还有水汽残留的泥浆。 　　鹿群撞不碎冰墙，却也没有离开，而是在首领的带领下，分批用鹿角去凿冰，再用蹄子剁成合适大小，在嘴里咬得咯吱作响。 　　雄鹿对墙头的萧玧掀起嘴唇，仿佛在示威一般。 　　萧玧站在冰墙上，始终面无表情。从车内探出头的猎人们则是神情古怪，有几个人想开口，却被同伴捂住嘴，因为憋气五官扭曲，样子十分滑稽。 　　孤岛上，千城众人藏在车内，自始至终没有露面，也不敢出声。 　　鹿群集合起来，力量和破坏力都大得惊人，那群疯子尚且要逃命，他们这些人更不是对手。 　　“熄灭引擎，等天亮后再说。”千武道。 　　鹿群不会马上散去，还有行动古怪的狼群，眼前的情况过于诡异，这个时候出现并不是好主意。不如等到天亮，气温急剧升高，鹿群和狼群都会受到影响，无论是想狩猎还是离开都能找到机会。 　　“城主，林子里有些不对劲。”一名狩猎队员对千武道。 　　千武回头看向幽暗的密林，直觉告诉他，那里面一定有问题。沉吟片刻，从车窗中探出头，对左侧一辆车内的队员示意：“去看看，要是真有麻烦，立刻处理掉，尽量别发出太大声音。” 　　为了自身安全，变异兽也好，流浪者也罢，都必须尽快杀死！ 　　三名狩猎队员打开车门，手持短刀，沿着密林边缘搜寻，逐渐向叶安和铃兰的藏身地点包围过来。 　　叶安握紧长刀，正准备动手，铃兰忽然拉住他，轻声道：“交给我。” 　　“什么？” 　　“他们是千城的人，车内那个男人化成灰我也认得，是他杀了我的父母和兄弟！”铃兰紧盯千武所在的改装车，一字一句道。 　　三名狩猎队员越来越近，变异蟒探出黑色的信子，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来不及多说，铃兰放开叶安的胳膊，迅速自口袋中取出药瓶，拧开之后，将里面的药丸全部倒进口中。 　　“铃兰，你吃的是什么？”叶安声音紧绷，认出铃兰手中的药瓶，更是神情微变。 　　“这种药是好东西，也是坏东西，单看如何配置，怎么来用。”药效发挥得极快，铃兰能清晰感受到自己的变化，从未感受过的力量充斥四肢百骸，她闭上双眼，再睁开时，瞳孔不再是褐色，也不是叶安曾经见过的翠绿，而是浓重的墨绿。 　　“交给我。” 　　铃兰割下一缕头发交给叶安，示意他缠在手腕上，随后反握短刀割开自己的腕子。 　　鲜红的血洒落在树干和干枯的高草上，一瞬间，濒临枯萎的植物重新焕发出生机，原本只没过脚踝的变异草开始疯狂生长，呼吸之间高过狩猎队员的前胸。 　　窄长的叶片犹如锋利的刀子，在摇摆中划开狩猎队员的皮肉，锯齿状的边缘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带着毒素的汁液浸入伤口，三人只觉得伤处犹如火焚，顿时痛得大叫。 　　千武听到叫声，立刻从车上下来。看到眼前诡异的场景，不由得脊背生寒。 　　变异草不断疯长，叶片一层层缠裹，仿佛蜘蛛捕杀猎物，将三名狩猎队员包裹其中，让他们清晰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退后，不要靠近！” 　　三人的惨叫声惊动变异鹿，千武心知无法继续躲藏，下令众人立刻返回车上，从孤岛边缘开往冰墙。 　　为了活命，他可以向萧玧低头，可以付出任何高昂的代价！ 　　可惜，他的想法注定无法实现。 　　没等他们拉开车门，灌木丛也随着变异草一同疯长，眨眼间形成一个遍布尖刺的牢笼，将千城众人困在其中。 　　车轮下，带着毒素的变异草破土而出，窄长的叶片缠绕住车轮，藤蔓状的草茎攀爬上车身，将整辆车牢牢缠住。 　　众人用刀割断，很快又会再次疯长，绿色的草汁带有剧毒，飞溅在身上，哪怕只有指甲盖大小，也会引起剧烈疼痛，被溅上的皮肉迅速红肿化脓，严重的几乎能看到骨头。 　　千城人被彻底困住，哀嚎声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他们被疼痛逼得发疯，用刀砍，用火烧，全都无法让自己脱困，绝望之下，再也顾不得隐藏。 　　惨叫声不只引来鹿群，还吸引来猎人们的注意。 　　杰森和玫瑰等人先后跃出车顶，眺望叫声传来的方向。看到被困住的改装车和包围在四周的变异植物，都下意识看向萧玧。 　　“头儿，这是什么情况？难不成又是变异者？”杰森惊讶道。 　　的确有攻击性极强的变异植物，人和变异兽遇到都要加倍小心。但进入旱季，因为缺水的关系，这些异植都会像休眠一样，变得不是那么活跃，有的甚至会干枯，将营养全部储存到根系中，等到雨季再破土而出。 　　千城人遭遇的惨状，无论怎么看都不正常。 　　萧玧站在冰墙上，视线越过被困的千武，锁定叶安和铃兰的藏身处。几乎在同一时间，叶安猛然抬起头，隔着交错的灌木丛，精准捕捉到冰墙上的身影。 　　片刻之后，萧玧突然收回视线，将长刀收回刀鞘，曲起一条长腿坐在冰墙上，摆明不会插手。 　　叶安心中警惕，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将注意力移回到前方的千城人身上，想到从千雄口中听到的消息，想到明芳的死，愤怒和杀意充斥脑海。 　　既然无法压制，他索性释放出所有情绪。 　　做出选择的那一刻，在脑海中撕扯的情绪奇迹般平息，叶安意外发现，他并未完全丧失理智，只是心中的杀意和愤怒被无限放大。 　　遵从内心的指引，叶安从树后站起身，拖着长刀逼近前方的目标。 　　强行提升异能，铃兰的身体被摧垮，鼻子和耳朵开始流血。血越流越多，她却在笑，笑声中，更多的血从喉咙中涌出，空气中都弥漫开铁锈的味道。 　　铃兰的血洒落在地上，变异植物长得更加疯狂，却主动避开叶安，只攻击千城众人。几株绿色的藤蔓爬过灌木，缠绕住目标，在血色中长出鲜艳的花苞。 　　幽暗的密林中响起振翅声，大群变异甲虫从林中升起，乌云般压来。 　　地面上，数不清的毒虫蜿蜒过林间，窸窸窣窣的声响不断叠加，形成一条条黑色洪流，涌向被困的千城众人。 第41章 实力和规则 　　毒虫铺天盖地而来，千城众人被困在异植搭建的牢笼中，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只能眼睁睁看着死亡临近，不少人脸上已经现出绝望。 　　“站起来！”千武扯掉一只衣袖，撕成布条绑在胳膊和腿上，牢牢捆住伤口，强忍住被毒液侵蚀的剧痛，一把抓起瘫坐在地上的狩猎队员，攥紧对方的衣领，力量大得几乎让对方喘不过气来。 　　“城主……” 　　“起来，都站起来！不想死就拿起刀，点火把！” 　　千武大声吼着，奋力砍断缠绕在车身上的藤蔓，打开后备箱，取出一桶桶备用的燃料，交给从地上站起来的狩猎队员。 　　“用火烧，烧死它们，烧光这座岛！” 　　毒虫越过灌木丛，扑向来不及闪躲的狩猎队员。 　　千武面容狰狞，根本不顾及惨叫的千城人，打开燃料桶，用力向前泼洒。 　　提炼过的油脂在火光中呈现金黄色泽，边缘处飞溅开点点油珠，滚落在草丛和灌木丛里，仿佛金珠滚落，缓缓铺展开来。 　　“不想死就跟着我做！”千武怒声吼道。 　　求生欲让众人振作起来，纷纷打开桶盖，将里面的燃料泼洒向虫群和被虫群包围的狩猎队员。 　　“点火！” 　　千武扯掉上衣，擦掉桶边残存的油脂，点燃之后抛向虫群。 　　毒虫被燃料泼溅，节肢、甲壳和翅膀遇火即燃。受到波及的千城人发出惨叫，向同伴伸出手，后者却毫无怜悯，挥刀砍断朝自己伸过来的手臂，将燃烧大火的尸体挑起来扔向毒虫。 　　狩猎队员有火把的投掷火把，没有火把的就学千武扯掉上衣，点燃之后用力挥舞，扑打飞来的毒虫。 　　铃兰想催动变异植物，想用变异草去扑灭火焰，却变得力不从心。变异草和藤蔓长到一半就纷纷枯萎，哪怕缠绕上火把和燃烧的外套，也无法将其熄灭，反而被一同点燃。 　　“她快不行了！”千武狰狞笑道，“继续！杀了这些毒虫，烧了这座岛，那个女人归你们！” 　　利用火焰逼退毒虫，千武和剩下的二十多名狩猎队员爬上车顶，将车身附近的变异植物点燃，同时挥舞着火把，驱赶从天空飞来的甲虫。 　　铃兰发出剧烈咳嗽，脸上全无半分血色。 　　她不甘心！ 　　她亲眼见到父母倒下，见到弟弟像野兽一样被绳索套住，最终死在兽笼。 　　为了活下去，她付出过常人无法想象的代价。如今仇人就在面前，近在咫尺，只要再坚持一会，哪怕一小会，她就能杀死千武，就能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漫长的黑夜即将过去，天边亮起一道红光，晨光照耀下，气温不断升高，热浪滚滚而来，火焰熊熊，从灌木丛向岛上蔓延，很快燃烧到密林边缘。 　　随着火势蔓延，毒虫无法靠得太近，千武等人也无法脱身，同样被困在方寸之地。 　　黑烟滚滚，带着燃烧变异植物后蒸腾的毒气，千城人不小心吸入，陆续开始咳嗽，哪怕捂住口鼻也无济于事。 　　千武望向岛屿西侧，看到在晨光中闪烁五彩光芒的冰墙，忍住刺鼻的浓烟，高声道：“萧城主，帮我这一回，我会报答！” 　　猎人们纷纷鼓噪起来。 　　“城主，要千城！”一个猎人蹲在车顶上，转动着锋利的匕首，狞笑道。 　　“说报答，总要有点诚意。”玫瑰趴在车窗边，红唇勾起，真正像一朵带刺的鲜花，娇艳却危险，“怎么看都是个废物，不如把城交出来。” 　　猎人们纷纷点头，压根不在乎千武铁青的脸色。 　　“萧玧，你欺人太甚！实力强如何，不过是卑劣小人！”千武怒声道。因为吼得声音太高，吸入太多浓烟，又开始剧烈咳嗽。 　　猎人们神情变了，盯着千武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萧玧站在冰墙上，一道冰链自他脚下延伸，顺着岛屿边缘直插困住千城人的灌木丛，当场碎裂成一片片，巴掌大的冰晶在火中融化，冷意覆盖灼热的烈焰，火势随之减弱。 　　振翅声再度传来，千武神情大变。 　　“危险！” 　　不等他话音落下，变异甲虫当头落下，蜈蚣穿过焦黑的土地，数名千城人当即被拖走覆盖，连声惨叫都没发出来。等虫群退去，地上只剩下几块碎裂的骨头。 　　千城人想要再点火，却发现燃料耗尽，仅凭火把根本没有用处。越来越多的狩猎队员被拖走，虫群汹涌而来，竟将火焰生生压灭。 　　众人正绝望时，地面的虫群忽然向两侧分开，排海一般现出一条通道。 　　叶安拖着长刀，穿过虫群，一步一步朝千武走来。 　　两人距离不到十步，叶安忽然停住，侧身看向拖着被摧垮的身体，坚持跟上自己的铃兰。 　　“我要杀了他，亲手杀了他！” 　　铃兰满身鲜血，墨绿色的双眸锁定千武，仇恨在眼底燃烧。 　　听到铃兰的话，剩下的千城人暗中传递眼色，忽然一起朝千武发难。 　　五个人同时挥舞短刀，将千武的右臂砍伤，夺下他的武器，用刀锋对准他的脖子。随后转头对叶安和铃兰说道：“他是你们的仇人，我们什么都没做！我们把他交给你，放我们一条生路。” 　　不等叶安作出回应，被压制住的千武陡然发难，任由刀锋在脖子上留下一道血口，奋力抢过千城人手中的武器，反手一刀捅进对方的肚子，转动刀柄，动作凶狠异常，决意要对方的命。 　　余下四人同时举起短刀，千武却比他们动作更快，手起刀落，转眼间将背叛他的人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 　　在他脚下倒着数具残破的尸体，头颅和身体分离，胳膊也被砍断，仅剩一层皮肉相连。粘稠的血喷溅在千武脸上，沿着脸颊滑落，愈发显得狰狞可怖。 　　“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千武双手各持一把短刀，手腕翻转，刀锋指向叶安和铃兰。 　　叶安没说话，长刀横扫，用最简单的方式做出回应。 　　血光飞溅中，他仿佛看到那个站在雪原中的身影，那个单手搭在车顶，告诉他如何启动引擎，如何躲避追杀，最后挥舞着手臂消失在茫茫飞雪中的女人。 　　那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唯一感受过的温暖！ 　　叶安一次又一次挥刀，力量大得惊人。 　　千武手中的刀被砍得布满豁口。 　　咔嚓一声，右手的短刀断成两截，千武用左手的短刀架住长刀，拇指转动手中的戒指，两枚尖刺飞出，朝叶安的眼睛直射过去。 　　叶安偏头闪躲，眼角被尖刺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 　　千武还想故技重施，一阵疾风忽然掀起，金黄色的变异蟒自叶安身后冲出，凶狠咬住千武的肩膀，昂起上半身，头颅用力甩动，愤怒地将他撕得粉碎。 　　尸体散落在地，毒虫一拥而上，迅速将千武覆盖，最终连一块骨头都没留下。 　　没人会想到，一次狩猎，一次孤岛之行，竟然让千武丢掉性命，让一支超过六十人的狩猎队全军覆没。 　　岛屿西侧，变异鹿和狼群守在冰墙前，气温升高也没有散去。除非车队立刻离开，否则等冰墙融化，众人必须要面对愤怒的变异鹿和满怀杀意的狼群。萧玧再是强悍，体力和异能也不是无穷无尽。 　　“头儿，怎么办？”杰森开口道。 　　“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轻举妄动。” 　　萧玧从冰墙一跃而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过鹿群，周身立起冰盾，阻隔包围过来的狼群。直至孤岛边缘，遇到毒虫组成的洪流，他才没有继续向前。 　　叶安抬头看过来，双目一片漆黑，杀意和愤怒尚未退去，虫群和变异蟒受到影响，后者吐出黑色的信子，前者不断聚集涌动，随时会像吞噬千城人一样朝萧玧扑过来。 　　“她应该是用药物提升异能，身体承受不住，这种药可以救她的命。”萧玧从怀中取出一只药瓶放在地上，在毒虫的包围中对叶安解释道。 　　“你要什么？”叶安没有去碰那瓶药，也没有让毒虫让开道路。 　　“我没有恶意，至于要求，我说想结个善缘，你相信吗？”萧玧对上叶安的眸子，思绪被牵引的感觉愈发强烈。不至于被控制，却是不容忽视的危险。 　　萧玧的表现和之前截然不同，叶安怀疑他的动机，同化的结果却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 　　最终叶安收下药瓶，毒虫让开道路，鹿群和狼群没有发起进攻，萧玧顺利回到冰墙后。不等猎人们发出疑问，萧玧打开车门坐进去，下令车队退出三角洲。 　　“离开？”杰森握住方向盘，满脸诧异。 　　“对。”萧玧又变得言简意赅，和方才判若两人。 　　“头儿，今年的猎物怎么办？”杰森道。 　　“猎物很多，三角洲外也有鹿群。”萧玧靠在椅背上，长刀放在手边，从后视镜看向逐渐远离的孤岛，对杰森道，“回城之后传话下去，以后尽量离这座岛远一些，这个地方已经有了主人。” 　　“头儿，就这么简单？” 　　“不然如何？”萧玧握住刀鞘，手指摩擦过上面的花纹，“猎人城是怎么来的，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杰森咧嘴。 　　大灾发生后的最初一段时期，人类缺乏战斗力，无法适应坏境，一度跌入食物链最底层。 　　糟糕的境遇持续数年，直到越来越多的人从异兽肉中获取力量，体魄变得强悍，强者们聚集起来建立聚居点，进而发展为城池，情况才得以好转。 　　最初的猎人城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型聚居点，直至被一个变异者接管，立下独特的规矩，大批狂徒聚集而来，一年年过去，才有了今天的规模。 　　在他人眼中，猎人城里生活着的都是亡命之徒，城内没有任何文明和规则，只有狂暴和无休止的争斗。 　　这种印象同真实情况相去不是太远。 　　唯一不同的是，在外人眼中的狂徒同样要遵守规矩，这个规矩就是城主的命令。 　　萧玧是第三任城主，也是最强的一个。他用自己的实力掌控城市，迄今为止，还没有哪个狂徒敢公然挑战他的命令。 　　“第一任城主够强，他用刀划下猎人城的范围，这片土地就属于我们。”萧玧闭上双眼，长刀放在身侧，手指交握放在腿上，“如今也是一样。” 　　在这个世界中，城民也好，流浪者也罢，实力代表一切，这是一种扭曲却最为实用的规则。 　　车队离开后，横亘在河道上的冰墙在高温下融化。 　　融化的冰水铺满河道，让钻入泥下的鱼群重获生机。鹿群和狼群彼此警惕，各自占据河道一端，一边盯着对方，一边大口汲取带着凉意的河水。 　　叶安横抱起铃兰穿过密林，回到岩山下。途中铃兰醒来一次，看过萧玧留下的药，没有力气多说话，只是对叶安点点头，告诉他这药没有问题。 　　“很珍贵。” 　　铃兰服用两颗药，很快又陷入昏迷，只是比之前的脸色好了一些，呼吸也平顺许多。 　　气温越来越高，龟甲内十分闷热，叶安抱着铃兰穿过雄鹿开辟的通道，来到山后的泉眼。 　　泉眼所在的岩洞十分凉爽，和外边几乎是两个世界。 　　将铃兰靠着墙边放下，叶安转过身，发现变异蟒也跟了过来。 　　“还是这里凉快，对吧？”叶安拍拍变异蟒嘴边的鳞片，被信子扫过肩膀，有些痒，却早已经习惯。 　　变异蟒越过叶安腿边，庞大的身躯挡在洞口，将尾巴探入泉眼下方的水潭，既能保证安全又能汲取洞内的清凉。 　　叶安靠在岩壁上，曲起一条腿，手指耙梳过前发，他的脑子有些乱，同化的影响尚未完全退去，他还没有办法更加理智地思考。他需要休息，让情绪完全平稳下来。 　　不过，就算脑子再混乱，他也能确定一点，他可以继续留在这座岛上，不需要再次搬家。 　　“实力吗？” 　　叶安摊开手指，凝视自己的掌心，重又将手指攥紧。 　　他开始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让自己活下去并且能活得更好的规则。 第42章 危险和机遇 　　接下来的数日，孤岛附近再没出现过成规模的狩猎队，偶尔有流浪者经过，也不敢靠近规模庞大的鹿群，都会远远避开。 　　铃兰一直留在岩洞中养伤，最初两天很少醒来，到第三天情况开始快速好转，人变得精神许多，脸上逐渐有了血色。叶安为了照顾她，基本没有外出捕猎，食物多是储存在地洞中的腌肉和小米，偶尔才会到林中摘些新鲜的果子。 　　雪貂不耐高温，除了填饱肚子，一天中有大半时间都在睡觉。 　　变异蟒捕猎的频率增高，经常离开地洞寻找猎物。除了自己吃饱，时常还会给叶安带回新鲜的猎物，有的时候是水牛，有时是野猪，偶尔还有折断鹿角的雄鹿。 　　和水牛野猪不同，雄鹿身上的伤明显不是变异蟒所为，更像是族群内部争斗，被其他雄鹿的尖角划破血管，流血过多而死。 　　猎物的肉吃不完，叶安大多做成腌肉，地洞中的腌肉很快堆成小山。 　　狼群始终在岛屿外围活动，很少再靠近岩山。 　　叶安攀上山顶从高处眺望，运气好的话，能捕捉到狼群的影子。多数时间它们都在茂密的林地和草丛活动，借树根和干草遮挡住身形，潜伏起来等待猎物。 　　又过了两天，铃兰已经能活动自如，体力也恢复大半，不需要帮忙就能借助绳索攀上原本居住的岩洞。 　　萧玧给的药很有效，铃兰告诉叶安，里面有几种极珍惜的材料，绮罗掌管下的商人城也很难凑齐。 　　“能配制吗？”叶安问道。 　　“有材料就可以。”或许是药物遗留的问题，也或许是铃兰过度拔升异能，使身体发生变化，她的双眼变成墨绿，再也无法恢复原本的褐色。 　　好在她的身体没有留下永久损伤，而且因祸得福，对异植的掌控有所提升，可以催生出整株植物，并且不会马上枯死。 　　“做这种药需要变异章鱼的牙齿。”铃兰拧开药瓶，倒出最后两粒药，将其中一颗碾碎，融化到绿色的草汁中。 　　“章鱼的牙齿？”叶安弯起手指比划在嘴边，他从没有想过，章鱼的牙齿也能制药。 　　“加上切碎晒干的腕足，效果会更好。只是变异章鱼很难获得，所以才更加珍贵。”铃兰用草茎搅动汁液，里面的药粉再次凝结，在草汁的作用下，形成淡绿色的膏状物。 　　“海里远比陆地资源丰富，有更多的变异兽和变异鱼，还有大量可食用的水生植物。我父亲曾经告诉我，海边有过繁荣的城市，那里聚集许多变异者和强悍的战士，能够带领船队出海，每次都是满载而归。“ 　　铃兰没有亲眼见过大海，只是从父母口中听闻，说话时手中的动作不停，拿起一枚杏核大的草籽砸碎，将汁液滴到碗中，原本淡绿色的膏体很快变得透明。 　　“三十年前发生过恐怖的海啸，沿海的城市遭到破坏，建筑被淹没，超过半数的城民葬身大海。海啸结束后，活下来的变异者和战士被其他城招揽，余下的城民多沦为流浪者。” 　　“传闻海城建造者的后代没有死在海啸里，也没有在其他城露面，而是沦为流浪者。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传闻是不是真的也没人知道。” 　　铃兰收起草籽，又切断两根草茎，将凝结的药膏划成块状。 　　“自那之后，每隔五到十年就会有海啸发生，再也没有人在海边建城，更不会到原有的城内居住。” 　　“现在很少有船队出海，想要获得一颗章鱼牙齿更是难上加难。” 　　铃兰从碗里挖出一块药膏，涂抹在椭圆形的草叶上。药膏晶莹剔透，颤巍巍像是果冻，很难想象这里面的主要成分是章鱼牙齿和变异兽的骨头。 　　“敷在这里。”铃兰用手指点点眼角，对叶安示意。 　　在之前的战斗中，叶安被千武放出的尖刺划伤眼角，当时不觉得如何，事后才发现伤口有多深。 　　尖刺上涂有极特殊的毒药，伤口很难愈合，反复结痂又化脓脱落，大多数伤药都无法治愈。若非叶安是变异者，体质较普通人特殊，毒素早侵入血液大面积扩散。 　　“我在里面加了两种变异草，对这种毒最有效。”没有这两种材料，叶安吃下药丸也不会有多大作用。没有成熟的异植，铃兰只能自己催生，试了几次才成功，这才耽搁了制药的时间。 　　铃兰又挖出一块药膏，没有涂抹在叶子上，而是装进手指长的木筒里，顶端用木塞塞得严严实实，再用绳子缠绕绑好，“这个你带在身上，比其他药膏都管用。” 　　药膏敷上之后，伤口处传来沁凉，叶安摘下有些干的叶子，手指擦过眼角，微微凸起的伤口竟然变得平滑。 　　“可惜只有这些了。”铃兰刮干净碗中最后一抹药膏，没有装进木筒，而是直接抹到叶安嘴边，“吃了吧，别浪费。” 　　叶安没防备，因为她的动作本能后仰，反应过来之后，看着铃兰的手指很是犹豫，显然想到了什么，表情有些不自在。 　　“这个……我自己来。” 　　铃兰被叶安的样子逗笑，自从她的父母和兄弟死去，她再没有这样笑过。 　　被铃兰的快乐感染，叶安也不自觉弯起嘴角。来到这个世界后，神经一直紧绷，他都快忘记快乐是什么滋味。 　　笑够之后，叶安从口袋里掏出两枚果子，递给铃兰。 　　“新摘的，尝一尝？” 　　铃兰一口咬掉小半个，果肉很脆，酸中带着丝丝甜味，没有半点之前曾有的涩味。 　　叶安也拿起一颗，咔嚓咔嚓几口吃完，将果核咬碎，取出里面杏仁状的种子。 　　“这个能种吗？” 　　如果可以的话，叶安想在岩山下种几棵，替代被变异鹿吃掉的葡萄藤。 　　“我试试看。”种子握在手里，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铃兰虽然没有十分把握，也打算尽力试一试。 　　临近傍晚，变异蟒捕猎归来，没有再来泉眼附近，直接返回地洞休息。 　　铃兰抓着绳子攀上岩山，回到曾经居住的岩洞。叶安提起一桶水，返回用龟甲建成的家中。 　　月光从窗口撒入，落下遍地银辉。 　　嗡嗡的蚊子声环绕在耳边，叶安的胳膊上和腿上很快多出几个肿包，痒得他睡不着。他可以激发毒虫的本能，牵引虫群攻击敌人，却没法阻止这些蚊子在自己身上叮咬。 　　啪地一声，叶安拍死一只蚊子，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能点燃铃兰调配好的药块，味道有些呛鼻，却成功驱散屋子里的蚊子和蠓虫。 　　耳边再没有嗡嗡声响，叶安在屋内来回走了几圈，等到药草的气味散得差不多，用木桶里的水擦掉热汗，重新躺回到床上，总算能安心睡个好觉。 　　翌日清晨，叶安从睡梦中醒来，只觉得轻松无比。起床抻了个懒腰，洗漱之后，用水煮熟两块腌肉，搭配小米饭吃下肚，找出武器和工具，打算到孤岛外围去猎野猪。 　　野猪肉很有嚼头，做成腌肉的味道相当好，叶安一直都在计划多猎几头。以前总是朝不保夕，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逃命。如今有了生存的根基，在活下去的基础上，可以让自己过得略微舒适一些。 　　铃兰靠在岩洞旁，看到叶安从房子里走出来，手拢在嘴边，高声道：“小心点！” 　　叶安对她挥挥手，转身走进密林。 　　目送叶安的背影消失在树后，铃兰不禁想起自己的兄弟，那个总是带着笑容，被拖进兽笼时，仍让她不要害怕的少年。 　　“如果阿果活着，也该是这个年纪。” 　　铃兰叹息一声，压下脑海中的记忆，重新拿起短刀，抓起一把变异草切碎。 　　幽暗的密林中，叶安拨开干枯的高草，拐了几个弯，找到红城人留在岛上的三辆改装车。看守车辆的红城人被毒虫和变异蟒杀死，车上的燃料和武器依旧完好，完全不妨碍使用。 　　铲掉车身上的标记，叶安拉开车门坐进去，轻松发动引擎，离开森林，向岛屿西面驶去。 　　引擎声惊动在河边饮水的鹿群，误以为是猎人们归来，短暂混乱之后，迅速聚集到一起，鹿角向外，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叶安驾驶改装车经过，从车窗中探出头，释放出平和的情绪。 　　带头的雄鹿发出鸣叫，气氛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等到叶安驾驶改装车走远，鹿群重新回到河边饮水，过程中始终没有放松警惕。 　　叶安虽然离开，河对岸还潜伏着变异狼，河水中有十多条从下游赶来的变异鳄。 　　这些猎手十分有耐心，它们在等着鹿群放松警惕，发起致命一击。 　　没有叶安进行同化，鹿群和狼群根本不可能合作。如今合作结束，自然又回到最原始的状态，捕猎者和猎物，捕杀和被捕杀。 　　有了改装车，叶安不必再经受烈日暴晒，速度也快了许多。缺点是引擎声音太大，野猪群被早早惊动，两头最大的野猪转身亮出獠牙，气势汹汹朝叶安冲了过来。 　　野猪的速度极快，力量也大得惊人，撞在车身上砰砰作响。 　　叶安没法躲藏，索性释放情绪，让野猪更加愤怒，同时猛踩油门，依靠改装过的车身同野猪硬撼。 　　闷响声接二连三，野猪仿佛不知道痛，红着眼睛鼻孔喷气，一次又一次冲向车头。连续的撞击下，车前盖鼓起，车头很快冒出白烟。 　　野猪也没有好到哪里，头骨没有撞碎，皮肉却被锋利的挡板刮掉大片，变得鲜血淋漓。 　　叶安再次踩下油门，改装车发出轰鸣。他做好再次硬碰硬的准备，不想除了伤势最重的三头野猪，整个野猪群竟然一哄而散，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东西，头也不回向林中逃散。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叶安不认为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是自己。 　　那究竟是什么？ 　　正百思不得其解时，大地忽然传来震动，紧接着，嘹亮的象鸣传来。叶安立刻掀开车顶天窗，探出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张望，沿着河道下游，正慢悠悠走来一群变异象！ 　　为首的母象体型庞大，长牙拖地，头顶和身体披覆棕黑色的毛，活像是冰川时代走来的猛犸。象群成员也是全身披覆长毛，象牙有长有短，两只最小的成员，一只仅冒出牙尖，另一只连牙尖都没长出来。 　　象群的到来宣告旱季进入最难熬的时期，大多数水源已经干涸，会有越来越多的变异兽涌入三角洲，对叶安来说，这是难得的机遇，也是不小的危机。 　　三角洲外，猎人城的车队满载而归，带回大量的猎物，红城和千城的队伍却是一去不复返。 　　红城仅是失去一支探路的狩猎队，问题不算太大。千城却是失去城主，正如商人城一样，引来不少势力觊觎。 　　“城主，听说红城和黑城都打算向千城派人，咱们要不要也派支队伍？”玫瑰建议道。 　　“不用。”萧玧否定了这个提议。 　　千武不同于绮罗，千城也不同于商人城。 　　绮罗身死，商人城群龙无首，立即变成一盘散沙。千城则不然，即使没有千武，也有曾经追随前任城主的强者，正是因为他们，不是变异者的千武才坐稳城主的位置，也是因为他们的存在，千武身死，千城照样不会大乱。 　　“千城的事暂时不要插手，联络贸易区的人，猎杀变异狼的生意不做了，如果他们需要变异鹿和其他异兽，可以再谈。” 　　“是！” 　　玫瑰领命离开城主府，萧玧坐在窗前，想起在孤岛所见，想起被黑色瞳孔锁住，思维不受控制的刹那，单手撑着额角，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中，许久一动不动。 第43章 蜂群 　　象群的到来打断了叶安的捕猎行动，多数野猪逃入林中，很快不见踪影。只剩下三头公野猪被伤势拖慢无法跟上族群。 　　发动机盖已经冒烟，改装车勉强可以发动，继续去撞击野猪却不是个好主意。叶安索性跳下改装车，追上速度最慢的一头，用长刀砍向猎物的脖子。 　　公野猪颈后长有钢针状的鬃毛，刀砍下去，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鲜血飞溅而出，伴着野猪的惨叫声，染红身下的高草。 　　这头公野猪足有七八百斤，一刀砍下去，根本无法将它的脖颈完全砍断，刀身更被坚硬的骨头卡住，一时间收不回来。其他两头受伤的野猪趁机冲上前，亮出锋利的獠牙，意图将叶安撕碎。 　　象群在河边饮水，没有关注这边的动静，叶安双臂用力，猛将长刀拔出，来不及后退，野猪已经扑上来。 　　腥风近在咫尺，叶安迅速侧身，避开致命的攻击，反握长刀架住从左侧扑来的野猪，右腿猛踹向另一头野猪的伤处。 　　野猪发出愤怒的嚎叫，叶安趁机退后两步，盯准被砍伤脖颈倒在地上的目标，手起刀落，结果了它的性命。 　　公野猪的死刺激了同伴，两头重伤的野猪再次扑上来，叶安掷出短刀，擦着一头野猪的耳朵飞过，双手握紧长刀刀柄，侧身闪避的同时，对准左侧扑来的野猪狠扎下去。 　　刀身从野猪的左眼穿入，叶安压上全身力气，冒着被獠牙划伤的危险，一直将长刀向前推，直至没入刀柄。 　　温热的血溅在叶安脸上，野猪被穿透颅骨，生命力再强悍也无济于事。愤怒的嚎叫变为惨叫，随着鲜血和脑浆一并涌出，惨叫声也慢慢降低，直至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最后一头野猪似乎被吓到了，没有继续攻击叶安，而是转身向林中逃跑。 　　之前没有逃走，如今更不可能。 　　长刀卡在野猪的骨头上，一时半刻拔不出来，叶安拾起落在地上的短刀，纵身跃起，冲向拖着伤腿速度减慢的目标，刀锋斜向下，洞穿野猪的脊背，穿透了野猪的内脏。 　　野猪发出嚎叫，试图甩掉叶安。 　　叶安攥紧刀柄，用力将伤口撕扯得更大。 　　野猪越向前跑，伤势就变得越重，沿途留下大团的血迹，最终因失血过多体力告罄，栽倒在一棵变异树下，很快停止呼吸。 　　叶安收回短刀，反手抹去飞溅在下巴上的血。不想双手都是血，越抹越多，最终只能放弃。 　　河岸边传来象鸣，混杂着鹿鸣和狼嚎，这群新来的庞然大物显然不受欢迎。 　　冲突随时可能发生，叶安迅速收回长刀，从车上取来绳子，将三头野猪拖回到改装车旁，一头头扛起来放到车斗里，再拔起干草盖上。 　　野猪之前聚集的草地散落不少被挖开的土坑，有的深达半米，有的只是浅浅刨开一层，部分土坑附近散落着断裂的藤蔓和被咬碎的块茎。 　　大多数块茎氧化变色，极少数还算新鲜，流淌出透明的汁液。叶安弯腰捡起一块，发现汁液十分粘稠，散发出清甜的香味，类似糖浆。 　　应该能吃吧？ 　　不想错过难得的食物，叶安从车上取下铁锹，在浅坑旁继续挖，很快挖到一截埋在土下的藤蔓，单手抓住用力一扯，长达数米的藤蔓破土而出，上面挂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块茎，完整的形状类似红薯，外皮呈现紫红色，大的超过叶安两个拳头，小的不过拇指长短。 　　没时间一个个摘下来，叶安用刀将藤蔓砍成几截，连藤蔓带块茎一起搬回车上。 　　三头野猪加上近两百斤块茎，今天的收获相当丰富。 　　叶安不打算继续深入野猪活动的区域，掀开发动机盖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太大的问题，坐进驾驶室发动引擎，准备原路返回。 　　经过河边时，叶安减慢车速，发现象群占据水量最丰沛的河段，鹿群、狼群和其他来喝水的变异兽都被驱赶到远处。 　　变异象不仅要喝掉大量的水，还用河中的水浇在身上，两头小象更在河中打闹，掀起大团泥浆，清澈的水流很快变得浑浊。 　　改装车越过河岸，引擎声引来象群的注意。 　　嘹亮的象鸣声再次响起，带头的母象卷起长鼻，扇动耳朵，巨大的象牙威胁性十足。 　　叶安没有停留，踩下油门，改装车飞速离开河岸，进到密林中。 　　象群没有追过来，继续留在河边，霸占选定的河道。母象不只是不许变异兽靠近，河中的变异鱼都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成为变异象的食物。 　　和大多数食草动物一样，变异象饮食习惯发生改变。虽然不会像食肉动物一样去追逐捕猎，主要食谱依旧是变异植物，真有肉食送到眼前，它们也不会拒绝。 　　随着时间过去，气温越来越高，河岸边的骚动非但没有平息的迹象，反而随着越来越多的变异兽抵达进一步升级。 　　一群壮硕的黑犀牛横冲直撞，摆明要和母象一较高下。 　　围绕着珍贵的水源，象群和犀牛群爆发冲突，有重伤的黑犀牛倒下，被母象踩碎骨头无法起身，很快被其他变异兽撕碎吞食。 　　这些冲突暂时影响不到叶安。 　　回到林中，将改装车停在一棵果树旁，叶安从驾驶室爬上车顶，借助车身的高度爬上树顶，摘下二十多颗青红色的果子，扔到盘绕的藤蔓之上。 　　现在正是一天中最热的时候，穿过林间的风都带着热气，掀起一阵阵热浪。 　　叶安回到驾驶室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热汗湿透，血块黏在脸上，感觉异常不舒服。 　　“不太妙。” 　　抹去眼前的汗水，叶安出现短暂的晕眩，眼前一阵发黑，用力晃晃头，景物不再扭曲，视线中却像是有小虫子在飞。 　　“不是要中暑了吧？” 　　叶安立刻打开水壶，一口气灌下半壶水，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颗有些发干的果子，忍着酸涩的味道吃下肚，靠在椅背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总算没有之前那么晕了。 　　在他休息时，林间忽然响起振翅声，不同于熟悉的甲虫，频率更加密集，速度显然也更快。 　　叶安十分好奇，头探出车窗，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看清楚声音的来源，立即把头收回来，同时摇起车窗，仅留下一道狭窄的缝隙。 　　距离他不远，一头黑熊正狼狈逃命。 　　黑熊四肢着地向前飞奔，慌不择路之下撞到树干，吱嘎声中，大腿粗的树干竟被它当场撞倒。 　　变异熊身后紧追着一群蜜蜂，每只都有兵乓球大小，腰腹部金黑两色环绕，数量多达几百只，尾针亮出来不是钩状，而是同黄蜂一样的直针。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再是皮糙肉厚，被这样一群蜜蜂围攻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叶安坐在改装车里，尽量不发出声音，也没有主动去同化狂暴的蜜蜂。他只想等这场战斗结束，蜜蜂群离开，顺利返回岩山。 　　黑熊被蜂群攻击，身上伤口不断增加，痛得发狂，竟然朝改装车冲了过来！ 　　叶安坐在驾驶室内，眼见黑熊扑向车头，蜂群铺天盖地，黑熊的绝望和蜜蜂的狂怒一同袭来，头虽然不痛，精神却极度紧张，手心汗湿，握紧方向盘时，留下两道清晰的湿痕。 　　在蜂群的围攻下，黑熊被活活痛死。 　　蜜蜂对黑熊的血肉不感兴趣，反而成群覆盖在透明的车窗上，几只体型最大的趴在车窗的缝隙上，触角摆动，传递出好奇的情绪，和之前的狂暴截然不同，也迥异于叶安曾经同化过的毒虫。 　　叶安锁定三只体型最大的蜜蜂，试图同化它们的情绪，过程顺利得超出想象。除了好奇，蜜蜂的情绪平和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叶安实在很难相信趴在地上的黑熊是这群小家伙的杰作。 　　在叶安观察蜂群时，十多只蜜蜂飞到车后，发现车斗里的野猪和块茎。 　　和黑熊一样，它们对野猪的血肉没有半点兴趣，反而围着块茎和藤蔓飞舞。采食过块茎的汁液，蜂群飞舞的速度明显增快。 　　一种类似喜悦的情绪传来，叶安很快意识到这些蜜蜂要的是什么。 　　“给你们，都可以拿走。” 　　叶安试着同化更多蜜蜂，将思维简化，意思表达得十分清楚。 　　蜂群回馈的情绪也很简单，喜悦，疑惑，好奇，最终尽数化为找到食物的满足。 　　没有蜜蜂再关注叶安，蜂群全部飞到车后，利用节肢和尾针挖开块茎，分成容易搬运的大小。发现这样做会让块茎变色枯萎，损失宝贵的汁液，蜂群又迅速改变策略，几只互相合作，将完整的块茎抓起，聚集到一起，朝蜂巢的方向飞去。 　　叶安又等了一会，确定蜂群飞远，才打开车门，走到车后查看情况。车斗里的块茎一颗都没留下，连藤蔓和果子都被带走大半，倒是野猪肉分毫未损，连根猪毛都没少。 　　“不吃肉吗？”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完全食素的种群。 　　将藤蔓挪到一边，叶安回到车前，绕着黑熊走过一圈，扛起来丢到车上。 　　“赚了。” 　　蜂群带走的块茎不超过两百斤，这头黑熊足有四五百斤，怎么看自己都不亏。 　　黑熊先前抱头逃命，撞倒不少变异树，意外清出一条道路。叶安重新发动车辆，又向前驶出一段距离才停住。 　　这里距离岩山已经不远，叶安计划分两次走，速度快一点，完全能赶在被其他变异兽发现之前将猎物运回去。 　　“干活！” 　　叶安解开捆绑野猪的绳子，留下一头，另外两头重新捆好，一路拖着走向岩山。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向身后张望，疑惑道：“多心吗？”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发现，叶安回身继续向前。在他离开不久，两只小个头的蜜蜂从树叶后飞出，扇动翅膀悄悄跟了上去。 　　叶安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被跟踪了，跟踪他的还是两只蜜蜂！ 第44章 发现 　　叶安拖着猎物回到岩山，铃兰正在山脚下清出一小块地，将催生出的变异植物种下去。 　　听到身后传来声响，铃兰放下浇水的木碗，警惕地握紧短刀。 　　“是我。”叶安走到水潭边，放下拽了一路的绳子，抹去滑过眼角的汗水。 　　水潭已经完全干涸，潭底是大片干结龟裂的土块。除了散落的鱼骨和少量甲壳，没有任何活着的生物。 　　叶安曾经翻开过一片土块，表面什么都没有，背面倒是有不少小个头的变异螺。这些变异螺藏在潭底的淤泥中，随着泥浆干涸，来不及逃走的都被封入土里，成为下一个雨季的养料。 　　潭底铺设大片青石，之前隔着潭水看不真切，叶安以为只有几块，随着掀开的土块越来越多，他发现整个潭底都布满类似的青石，少数几块上面还刻着古怪的符号。 　　铃兰看到这些符号，对叶安摇头。就她所知，这不是任何一个城和聚居点的标记，也没在任何一支商队中见过。 　　叶安没有着急将石块搬开。谨慎起见，在没做好充分准备，不确定下面是什么的情况下，还是维持原状为好。 　　“还有两头。”叶安打开水壶喝下两大口，对走过来的铃兰说道“一头野猪，一头黑熊，我留在车里，要尽快带回来。” 　　“要我帮忙吗？”铃兰问道。 　　“不用。”叶安指着野猪说道，“先清理一下，我会尽快回来。” 　　目送叶安返回林间，铃兰从岩洞中取来木盆，开始给野猪放血，同时点火烧水，准备清理猪毛。 　　叶安回到改装车旁，发现有两只豺在车轮旁逡巡，听到脚步声，同时朝他呲牙，摆出威胁姿态。 　　它们显然饿了许久，对车上的猎物势在必得。 　　叶安抽出短刀，没有任何犹豫，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迅速结果一只豺的性命。另一只想要逃跑，被叶安用同伴的尸体砸倒，一刀穿透脖颈，挣扎两下就停止呼吸。 　　叶安将短刀收回刀鞘，用绳子捆紧野猪和黑熊，两只豺挂在野猪背上，试了试重量，觉得没问题，就将绳子绕过肩膀，沿原路返回。 　　气温越来越高，身上的汗水出了一层又一层，晒干后结成盐粒挂在皮肤上，感觉很不舒服。 　　叶安走出一段距离，呼吸变得粗重起来。眼前开始发黑，脚下像踩着棉花。他不得不停下休息，靠着一棵变异树坐下，打开随身的口袋，取出一颗酸涩的果子送进嘴里。 　　嘴唇被晒得起皮，叶安习惯性地伸手去揭，痛感传来，让他不自觉发出冷嘶。看了看手中的干皮，指腹擦过下唇的伤口，明知道会痛，还是控制不住用舌头舔了两下。 　　叶安在树下休息时，遇到捕猎归来的变异蟒。 　　变异蟒今天的收获显然不小，吞下的猎物个头很大，身体都粗了两三圈。 　　发现树下的叶安，变异蟒缓缓游动过来，黑色信子点点他的肩膀，低头咬住捆绑猎物的绳子。 　　“多谢。” 　　叶安准备站起身，右手撑地却意外落空，差点向一侧栽倒。 　　“怎么回事？” 　　叶安转身扒开草丛，发现变异树的树根拱出地面，在树下撑起一座拱桥。他碰巧坐在树根上，周围都是高草，才没有第一时间发觉异样。 　　高草生长得十分茂盛，拨开草叶，草茎之间撑开大片灰白色的菌伞。 　　“这里怎么会有蘑菇？” 　　旱季始终不见雨水，叶安许久没见过蘑菇。怀揣着好奇，将周围的变异草拨开，发现草丛里流淌过一条小溪，水流仅有拇指粗细。溪水的源头藏在树根下，竟然是一处泉眼。 　　和岩山背后的泉眼相比，这个泉眼水量并不丰富，汇聚成的溪水无法流得太远，更无法注入河道，只能让树根附近的土地变得湿软，生出不少变异菌菇。 　　“不知道能不能吃，采回去看看。” 　　山洞里有不少晒干的蘑菇，都是叶安在雨季收集，煮汤的味道十分鲜美。 　　树根下的菌菇个头不大，菌伞只有桂圆大小，数量却委实不少，绕着泉眼呈环形分布，一圈圈摘过去，很快就装满半个口袋。 　　觉得差不多，叶安将袋口收紧背在身上，弯腰捡起豺的尸体，和等候在一旁的变异蟒一同返回岩山。 　　铃兰的动作很快，等叶安走出密林，两头野猪已经收拾干净，猪血装在木盆里，大部分内脏装进木桶，猪肠用树叶和干草包裹，准备切碎作为变异植物的肥料。 　　“留一截小肠。”叶安放下身上背的口袋和变异豺，从变异蟒嘴里接过绳子，将野猪和黑熊拖过来，对铃兰说道。 　　“行，不过这个收拾起来很麻烦。”铃兰手起刀落，斩断一截小肠，看向叶安解开的兽皮袋，发现里面装着不少蘑菇，诧异道，“现在还有蘑菇，哪里找到的？” 　　“林子里，还有一处泉眼。”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叶安将袋子里的蘑菇倒出来，从里面抓出两颗递给铃兰，“能不能吃？” 　　铃兰摘下菌伞，在菌柄的断口处闻了闻，又在蘑菇堆里仔细翻过，挑出一小把纯白色的，对叶安说道，“这些有毒不能吃，其他的都没问题。” 　　“我明天再去摘一些，这些今晚炖汤。” 不确定是否能吃，叶安带回来的蘑菇算不上太多，很快就能吃完。 　　叶安开始处理棕熊和野猪，铃兰腾出手来，又开始催生幼苗。 　　地上的血和内脏是最好的养料，变异植物催生出来，直接将根系扎在染血的土中，植株迅速生长，藤蔓在地上攀爬，叶片绿油油，顶端更抽出米粒大的花苞。 　　铃兰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不是天热所致，而是体力消耗太大，人有些撑不住。注意到她的情况，叶安从屋内取出一碗水递给她，水里洒了些盐。 　　“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铃兰靠在门前，对叶安说道。 　　叶安没有多说，只告诉她不要强撑，从木箱里取出铁锹和上次在战斗中得到的斧头，将收拾干净的野猪和棕熊拆解，大部分肉用盐腌制，熊掌和猪头留下来，打算烤炙之后再用锅煮。两只豺留在地洞中，给雪貂做口粮。 　　“熊掌啊。”叶安举起一个熊掌，左右晃动几下，还用手指戳戳掌心。 　　在木屋时，他曾经杀死过一头变异熊。可惜实力不够，为了保命，只能将那头变异熊远远丢开，一起被拖走的还有一头变异鹿。 　　叶安的表现让铃兰有些不解，却也没有开口询问。等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从岩洞里取出几株变异草，还有类似姜块的植物，告诉叶安这些都是调料，没有经过加工，用石头砸碎放进锅里，能让炖肉的味道更好。 　　叶安学着铃兰的样子，逐个拿起变异植物闻了闻，被姜块刺激得直打喷嚏。用带着清爽香气的树叶抵在鼻子下，才驱散那股刺激的味道。 　　两人忙碌时，都没有留意到，有蜜蜂尾随叶安来到岩山，藏在一条狭窄的岩缝里。 　　傍晚时分，锅内的肉汤翻滚沸腾，锅盖不断被热气顶起，从缝隙间飘散出诱人的香味。 　　铃兰点亮提灯，叶安将铁锅从地炉上提下来，放在门前的石块上。 　　两人席地而坐，将锅内的肉捞出来盛在木盘里，用短刀切成薄片送入嘴里。汤中还炖了蘑菇，味道十分鲜美。 　　“异兽肉，尤其是大型变异兽的肉对身体很有好处。”铃兰切下一块野猪肉，对叶安说道，“野猪和变异熊的骨头晒干磨碎，用草汁融合，可以做伤药。” 　　两锅炖肉被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 　　铃兰给变异植物浇过水，就回到岩洞休息。 　　叶安将工具收进木箱，关好房门，仰面躺在木床上，望着漆黑的屋顶，疲惫感袭来，很快睡了过去。 　　黑夜中，两只蜜蜂从岩缝中飞出，一只在叶安的窗口徘徊，另一只飞到铃兰催生的变异植物前，落在嫩绿的叶子上，用节肢划开鼓起的花苞，同时晃动触角，向同伴传达出喜悦的情绪。 　　逐一确认过生长茂盛的变异植物，两只蜜蜂振动翅膀，离开岩山，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天明时分，叶安半梦半醒之间，耳边忽然传来嗡嗡声响。 　　感觉到情况不对，叶安瞬间清醒过来，推开房门向外望去，发现屋檐下飞舞着十多只金黑色的蜜蜂，在盘旋中传递出喜悦的情绪。 　　蜂群聚集在山脚下，部分忙着取蜂蜡筑巢，部分在变异植物上空飞舞，采集花粉和花蜜，凝结成金黄色的浆液，喂给蜂群中心的蜂王。 　　铃兰同样被蜂群吵醒，因为蜜蜂太多，暂时无法从岩洞下来，只能站在洞口，和山下的叶安对视，指了指山脚下的蜜蜂，满脸都是愕然。 　　与此同时，又有三群大象和犀牛来到三角洲。 　　随着这些庞然大物的到来，河中的水飞速减少，大部分河床坦露在外，河底的泥浆都被晒干。 　　水源变得稀缺，变异兽间的冲突越来越频繁。为了生存下去，陆续有种群离开孤岛附近，沿河道向上游迁移。 　　为了应付更长的迁徙，象群必须在体内储存大量的水。有经验的母象带领族群在岛上寻找泉眼，越过裂谷穿过密林，距离岩山越来越近。 第45章 塌陷 　　短短半日时间，一个高达两米，长宽都超过一米的蜂巢悬挂在岩山下，占据从山脚通往泉眼的通道。 　　铃兰想要从岩洞中下来，叶安却对她摆摆手，示意她留在原地。 　　蜂群的情绪十分平和，其中还夹杂着喜悦，叶安却不敢冒险。他清楚记得蜂群围攻变异熊的场景，这些看似温和的蜜蜂，一旦狂暴起来，攻击力委实惊人。 　　太阳越升越高，气温也不断升高。热浪翻滚，远处的光影都在高温下扭曲。 　　蜂群成员大多返回蜂巢，仅有五六只留在屋檐下，在凸起的龟甲上攀爬，互相摆动触角，扇动金色的翅膀，一边给自己降温一边传递信息。 　　叶安站在门边，释放出友好的情绪，试着同化这几只蜜蜂。 　　和上次一样，同化过程十分顺利，从蜜蜂反馈的情绪来看，它们并无恶意，更多是满足，还有远离危险的喜悦。 　　危险？ 　　叶安试着进一步了解，蜜蜂的振翅频率忽然加快，接连从龟甲上飞起，亮出锋利的尾针。 　　蜂巢中同时传来密集的振翅声，数百只蜜蜂从巢中飞出，在半空聚成一朵金黑色的云，挡在新巢前，警惕即将到来的危险。 　　叶安意识到情况不对，立刻转身返回屋内，更对铃兰挥手，示意她不要出来。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恐怖的嗡鸣声传来，数十只巴掌长的马蜂从林中飞来，恍如一架架小型轰炸机，朝蜜蜂群冲了过去。 　　振翅声不绝于耳，马蜂的体型是蜜蜂的两三倍，又长着锋利的口器和节肢，凡是被它们抓到，蜜蜂非死即伤。哪怕用尾针去扎，马蜂也不会受多重的伤，反而趁机抓住蜜蜂，锋利的口器撕开猎物的腹部，就在半空中大快朵颐。 　　蜜蜂的尸体接二连三从半空掉落，大多数支离破碎，有的仅剩下头颅和翅膀，还有断裂的节肢。更多的蜜蜂从巢中飞出，前仆后继冲向马蜂，不允许对方靠近蜂巢半步。 　　短短不过几分钟，地面已经铺满蜜蜂的尸体，还有零星被围攻杀死的马蜂。 　　蜜蜂和马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冲击叶安的脑海。 　　和蜜蜂相比，马蜂更接近毒虫，甚至更加狂暴凶狠。 　　叶安清楚了解到，它们不只会吃掉蜜蜂，更会拆毁蜂巢，撕碎里面的蜂王。别看它们体型不大，凭借数量和自身携带的毒素，马蜂能杀死比它们个头大得多的猎物，包括人类在内。 　　蜜蜂开始改变策略，赴死般扑向马蜂，彼此节肢相连，试图用身体将马蜂困住。 　　有马蜂冲破蜜蜂的包围，一路冲向蜂巢。中途有两只发现叶安，当场和同伴分开，振翅冲了过来。 　　马蜂越来越近，叶安迅速抽出短刀，朝一只马蜂砍过去，被对方轻松躲开，锋利的节肢划过他的上臂，带走一条血肉。 　　伤口处传来剧痛，流出的血呈现不正常的色泽。 　　叶安知道自己中毒了。 　　马蜂再一次冲来，叶安迅速后退，抓起放在桌子上的木瓶，咬开瓶塞，将里面的解毒剂倒在手臂上。 　　解毒剂覆上伤口的刹那，剧痛感袭来，叶安疼得哆嗦了一下，还是咬牙继续，直至透明的胶状液体覆满伤口，才将木瓶丢开，一边躲避马蜂的进攻，一边冲到床边，抓起铺在床上的兽皮，朝着马蜂奋力挥舞。 　　马蜂被兽皮罩住，狂暴的情绪再次升级。利用节肢和口器将兽皮撕开，伴着刺耳的撕裂声，对叶安亮出锋利的螫针。 　　马蜂的螫针呈圆锥状，尖端闪烁蓝色幽光，明显带有剧毒。 　　叶安不敢大意，不断抛出兽皮拖延时间，抓起放在地炉旁的火柴，连续划了三根才出现火星。 　　屋门外传来更多振翅声，叶安全身被汗水浸透，咬牙忍住手臂的剧痛，点燃碎裂的兽皮朝马蜂挥舞。趁一只马蜂被点燃翅膀从半空掉落，叶安扑到墙角的木箱前，抓出铃兰调配的驱虫药，用火焰点燃。 　　驱虫药包裹在兽皮里，平时都是切下一小块，这次一同点燃，当场冒出大量白烟。烟气迅速飘散，很快充斥整个房间，不只马蜂，叶安都被呛得咳嗽连连。 　　闯入屋内的马蜂陆续掉在地上，堵在门前和窗口的马蜂不敢靠近。 　　叶安一边捂住嘴，一边抓起兽皮，咳嗽着跑出屋外。 　　蜜蜂和马蜂的战斗十分惨烈，为保护家园，蜜蜂的尸体在地上铺了一层，目测至少有两百多只。 　　马蜂不断从林中飞出，数量已经超过一百，继续这样下去，整个蜂巢都会被它们清空。 　　叶安冲回屋内翻出火把，用染有驱虫药的兽皮裹住火把，随后用兽皮裹住头和脖颈，举着点燃的火把冲进马蜂和蜜蜂的战场，用力挥舞着手臂，火焰摇曳，烟气四散，将马蜂逼得后退。 　　蜜蜂同样受到药力影响，凡是被白烟笼罩，振翅声失去和同伴一致的频率，摇摇晃晃从半空坠落。好在大多没有受伤，少量烟气仅是影响蜂群之间的联系，让它们行动迟缓，不会对它们造成致命伤害。 　　相比之下，一旦有马蜂落地，叶安立刻会冲上去手起刀落。若是砍不中，就用刀柄去砸，务求将目标杀死。 　　在他对马蜂发起攻击时，铃兰在岩洞中催生变异草，无奈越着急事情越不顺心，连续催生出几株变异草，都是发芽没多久就现出枯萎的迹象。 　　缺少养料，变异草不可能成活。 　　铃兰狠狠咬牙，不顾蜂群正在混战，抓着绳子爬到山脚下，将之前种植的变异草连根拔出，任由新生的藤蔓缠绕住草茎。 　　寄生藤汲取变异草的能量，原本只有小指细的藤蔓迅速变粗，上面的叶子舒展开，每片都有巴掌大。叶片下还藏着成串的白色小花。 　　确定藤蔓没有枯萎的迹象，铃兰将这株寄生藤抛向马蜂最密集的方向。 　　“叶安，躲开！“ 　　寄生藤没有粗壮的草根，只有细长的根须。耗尽变异草的能量，根须迅速变长，丢掉枯萎的草叶，飞速缠绕住两只马蜂。 　　马蜂用上颚和节肢切断根须，断口处涌出的汁液十分粘稠，裹在它们身上，让它们动弹不得。与此同时，又会有新的根须长出，扎入目标体内，将它们彻底吸干。 　　铃兰继续催生变异植物，直至鼻孔流出鲜血，体力濒临极限才不得不停下。反手抹去流淌到嘴边的血，抓紧防身的短刀和毒药，背靠岩壁，警惕越来越多的马蜂。 　　有变异植物出现，叶安压力减轻不少，单手挥舞着火把，另一只手握紧短刀，凡是遇到落地的马蜂，立刻一刀砍过去。 　　马蜂狂暴的情绪不断冲刷叶安脑海，有一瞬间，他被近百只马蜂的暴虐感染，眼前的景物出现扭曲，心中的杀戮欲几乎控制不住。 　　凡是同化强大的变异兽，他或多或少都会受到影响。 　　身处战斗中，叶安没有强行压制情绪，遵循本能，双眸染上墨一般的漆黑。 　　马蜂明显变得紧张，注意力集中到叶安身上，个个如临大敌。周围的蜜蜂也受到影响，振翅的频率发生变化，却没有远离开叶安，而是对马蜂发起更加猛烈的反击。 　　抓住马蜂受到自己影响，短暂滞空的时机，叶安扯下上衣，朝马蜂群挥过去。陆续有二十多只马蜂被扫落在地，叶安趁机引火点燃，空气中很快传来烧焦的味道。 　　马蜂群遭到重创，被蜜蜂群护卫的蜂王突然出现在蜂巢入口，在叶安忙于战斗时，主动同化他的思维。 　　这种同化不同于意志碾压，以叶安的能力暂时无法反抗，却也不会受到伤害。 　　随着同化程度加深，叶安发现他同周围的每一只蜜蜂都有了联系。 　　不同于引发毒虫攻击敌人，此时此刻，他和蜂群是真正同化，以蜂王为媒介，这里每一只蜜蜂都能感受到他的意志，他也能清晰了解到对方的思维和情绪。 　　对叶安而言，这种变化犹如拨开眼前的雾气，让他对自己的能力有了更深层次的了解和把握。只是教会他的不是任何一个人，而是被蜂群拱卫的蜂王。 　　思维越来越清晰，叶安对蜜蜂的困境感同身受，挥舞火把逼迫马蜂，握紧短刀，盯着马蜂群的目光愈发凶狠。 　　马蜂群陷入混乱，在逃走和进攻之间犹豫不决。蜜蜂群却不会放过它们，排成密集的队形，朝剩下的马蜂扑了过去。如果将它们放走，蜂巢的位置就会暴露，很快会有更多的马蜂袭来，必须杀死它们！ 　　叶安和蜜蜂群一起行动，将剩下的马蜂尽数消灭。 　　最后一只马蜂被斩成两段，落在地上。不等叶安收刀，密林中突然传出嘹亮的象鸣。紧接着，叶安曾在河边遇到过的象群走出林间，遇到挡路的变异树，直接撞倒或是用象鼻拔起，将树叶和树枝送进嘴里。 　　象群出现后，根本不理会叶安和蜂群，在母象的带领下，循着水源的气息，径直朝岩山走去。 　　意识到象群要做什么，叶安立刻紧张起来，铃兰也举起短刀，不顾鼻孔和耳朵开始流血，竭尽异能催生变异植物，试图用藤蔓结成墙壁，挡住岩山下的通道，阻止象群通过。 　　她的举动激怒了母象，象鼻卷起，前腿抬起来就要将铃兰踩成肉泥。铃兰就地翻滚，惊险避开致命一击。 　　母象确定泉眼就在岩山背后，用象牙和蛮力扯碎藤蔓，就要朝岩洞中冲去。 　　很不巧，蜜蜂搭建的蜂巢恰好横亘在通道中，遇到母象走来，蜜蜂再度倾巢而出，利用尾针去蛰刺变异象的眼睛，还有十多只不怕死地爬进象鼻，变异象拼命甩动鼻子却无济于事，痛得眼睛发红，被蜂群生生逼出通道。 　　母象的鼻孔中滴出鲜血，发出嘹亮的象鸣，象群竟然开始撞击岩山。 　　碎石不断从山上滚落，大地震动，仿佛要地震一般。 　　“停下！” 　　叶安从身后冲向象群，锁定一头年轻的公象，一刀扎穿公象厚实的皮肤，借力攀上公象的背。 　　公象吃痛长吼，叶安俯身趴在公象背上，迅速向前爬。动作很难看，速度却相当快。 　　靠近公象的脖子，叶安挥刀扎穿公象的耳朵，借力跳上公象头顶。随后抽出另一把短刀，刺向公象的眼睛。 　　公象的眼睛侥幸没有被穿透，眼角边却被划开一道大口子，变得鲜血淋漓。 　　公象勃然大怒，叶安趁机同化它的情绪，将它的愤怒拔升到最高点，让它彻底失去理智，开始敌我不分，疯狂攻击眼前的每一个生命，包括象群在内。 　　在公象的疯狂攻击中，象群开始出现混乱，两只小象被迫离开母亲，险些被其他变异象踩死。 　　叶安抓住公象的耳朵，双眸变成暗夜一般的漆黑，无法同化整个象群，就尽可能将更多的象群成员激怒。 　　象群在山脚下混战，母象想阻止也做不到。被叶安划伤的公象横冲直撞，嘹亮的象鸣响彻天际。 　　混战异常激烈，作为首领的母象被迫卷入。在争斗中，象群距离干涸的水潭越来越近。 　　突然，狂暴的公象后脚踩空，从边缘处落入水潭，重重砸在潭底，掀起大片尘土。尘土之下，青石被变异象的重量压得断裂，开始向下塌陷。 　　变异象察觉到危险，想要站起身，不想将剩下的青石完全踩碎。 　　伴着一声轰鸣，潭底现出一个巨大的坑洞，叶安未能抓住青石边缘，和公象一同坠入其中，很快不见踪影。 第46章 发现 　　地洞深得超出想象。 　　在下落过程中，叶安距离岩壁很近，不顾手掌被划开大条血口，拼命想要抓住凸起的岩石，将短刀插入土石中，减缓下落的速度。 　　眼看就要成功，头顶忽然有大块碎石落下，几块足有篮球大的青石擦着叶安的身侧飞过，划破他的肩膀，剧痛中短刀险些脱手。 　　一声巨响，是变异象落水的声音。 　　叶安这才发现下方不是土石，而是一条奔腾的暗河。 　　无法用短刀借力，叶安下落的速度越来越快，和头顶坠落的青石一起落入水中。 　　地下河深不见底，水流冰冷湍急。入水的刹那，全身像是被寒冰包裹，血液都像是被冻住。 　　叶安奋力舞动四肢向岸边游去。 　　黑暗中，他看不清水下的旋涡，也无法判断距离岸边有多远，只能依靠落水前的记忆，一次次向前游动，又一次次被水流卷走。 　　人的体力终归有限，数次徒劳无功，叶安四肢犹如灌铅，稍不留神，身后水浪骤然袭来，顷刻将他拍入河底。 　　冰凉的水从口鼻涌入，叶安完全喘不过气来。痛苦中，仿佛有黑影向他靠近，叶安来不及躲闪，被顺流而下的青石撞在腰间，伤处传来剧痛，内脏和骨头都像是被撞碎。他只能狠狠咬牙，拼命挥动双臂，双脚用力踩水，在肺几乎要炸开之前，终于成功浮上水面。 　　破水而出的瞬间，叶安大口喘着气，发出一连串咳嗽。 　　叶安一边咳嗽，一边庆幸刚才只是块石头，不是凶猛的变异鱼，否则以他目前的体力，定然逃不过捕食者的巨口。 　　河水不断冲刷席卷，叶安实在无力游向岸边，只能尽量放松身体，将头探出水面，任由河水将自己向前冲，距离落水的地方越来越远。 　　向前漂流的过程中，叶安的双眼逐渐适应黑暗，隐约能看出河道非常宽，几乎不亚于流过孤岛的河流。河岸两侧是陡峭的岩壁，在叶安头顶交汇。岩壁上遍布暗影，黑黝黝一团挨着一团，有的还连成一串，叶安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和孤岛上的岩洞分布有些相似。 　　漂出一段距离，河道走向出现改变，水流速度开始减缓，叶安抓住机会，奋力向一块探入水中的巨石游去。 　　巨石呈云片状，一端连在岩壁上，另一端深入水下。叶安急于摆脱困境，没留神水下，小腿被冲刷过的碎石划破，流出鲜红的血。担心血腥味会引来河中的变异生物，叶安顾不上疼痛，用所有力气向前游。 　　距离越来越近，他尽量伸长手臂，触碰到巨石，立刻牢牢抓住，任由锋利的边缘划破掌心，双臂用力，用最快的速度爬了上去。 　　巨石表面并不光滑，反而坑坑洼洼，边缘处凸起，手掌按下去都会出现青紫。 　　叶安疲惫至极，实在顾不上许多，翻身倒下，后背和身前都被划开一道道口子。好在多数不深，仅有两三道溢出血珠。 　　暂时没心思去处理身上的伤口，叶安摊开四肢躺在巨石上，胸膛剧烈起伏，不断喘着粗气。在水下的时间太长，腰间和小腿上的伤口都是火辣辣地疼，能够撑到现在更爬上岸脱困，简直是个奇迹。 　　“活下来了。” 　　单臂搭在额前，呼吸渐渐变得平稳，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头顶的岩壁异常陡峭，仿佛大团黑云压下。幽闭感和失重感同时袭来，叶安闭上双眼，尽量调整自己的情绪，将突来的焦躁和恐慌压下去。 　　他有多久没经历过这种恐慌？ 　　叶安给不出具体时间，但他清楚知道，如果不能尽快调整，任由自己被失重感吞没，恐慌很快将变成绝望，他会被彻底困在暗河，再也走不出去。 　　“能出去，一定能出去！” 　　“我能活下去。” 　　“没摔死也没淹死，证明运气好，还有什么可怕的。” 　　叶安不断自言自语，同时握紧系在腰间的绳子。绳子上挂着三只木筒，里面是解毒剂和伤药，以及铃兰用药丸调配的药膏。 　　从水潭跌下来，叶安除了手中的短刀，就只剩下这三只睡觉都不离身的木筒。还有一把短刀插在变异象的耳朵上，如果想找回来，就要继续顺流而下，找到活着的变异象，亦或是它的尸体。 　　体力慢慢恢复，叶安撑着手臂坐起身，借助从岩壁缝隙间透出的光亮，发现腰腹部出现大片青紫，轻轻按下去，立刻传来锐痛。叶安忍着疼，一边吸着冷气一边小心按压，直到确认骨头没断，才缓缓舒出一口气。 　　腿上的伤被水浸泡，边缘处已经泛白。叶安打开一只木筒，将伤药洒下去，血很快止住。随着药粉融化，伤处迅速覆上一层透明的膏状膜，能够保护伤口，促使快速结痂。身上的擦伤大多不算重，叶安不打算浪费伤药。 　　伤口处理完毕，叶安站起身，开始探索岩壁 　　岩壁表面凹凸不平，延伸出一些不到手掌宽的石棱。 　　叶安抓牢一块凸起的石棱，同时抬腿踩上另一块，在石棱上站了一会，确定十分牢固，开始大着胆子向上攀登。 　　连根浮木都没有，再下水绝对是死路一条。攀上高处，靠近有光透进来的石缝，或许能找到逃生的路。 　　随着他不断向上，令他疑惑的暗影现出真面目。如他之前猜测，这些暗影都是散落在岩壁上的山洞。大的高过两米，小的不过一米，而且十分狭窄，弯腰都未必能进去。 　　经过一个洞口，叶安脚下的石头忽然松动，他不得不冒险冲入洞内，在地上翻滚两圈，避免再次落入水中。 　　山洞里面十分宽敞，左右两侧岩壁打通，和另外两个狭窄的山洞相连。地面和墙壁似乎都经过开凿打磨，与洞外相比，显得十分光滑。 　　几条树根从洞顶探入，沿着山壁攀爬，叶安之前看到的光，就是从树根和岩石的缝隙间撒入。 　　洞内不算深，从洞口到尽头大概有五步左右。靠墙摆放一块方形石板，从形状来看，很像是叶安曾经在岩洞里见过的石床。 　　眼前的这一切让叶安感到吃惊。 　　难道这里曾经住过人？ 　　住在地下？ 　　叶安走近石床，在床头发现一只朽烂的布袋，袋子里散落出几块打火石。墙角还有半圆形的凹槽，很像是地炉。炉子附近堆着大量木柴碎渣，以及辨别不出究竟是什么的碎屑。 　　叶安砍下一截树枝，擦亮打火石，借助飞散的火星将树枝点燃。 　　借助火光，叶安终于看清山洞的全貌。联系孤岛之前的变化，或许这里曾经不在地下，而是在某一时刻沉下来的也说不定。 　　“对了，这座岛曾经是山！” 　　抵达孤岛之前，叶安曾经和骨鱼结伴同行，通过和骨鱼的联系，叶安对孤岛有所了解。这里本是一座山，随着气候变化，每逢雨季来临，山体四周就会被水淹没，成为三角洲的一部分。 　　久而久之，多数人都忘记这里原本的地貌，认为这是一座岛，更因变异蛙喜欢在附近产卵，统称这里是“蛙岛”。 　　叶安抓紧时间在洞内逡巡，更弯腰走进相连的山洞，发现洞中另有玄机，移开靠墙的石块，竟然又是一条通道。 　　“都连着？” 　　如果岩壁上的山洞全部挖通，彼此相连，或许能更快找到出去的方法。 　　叶安等了片刻，确定通道中有风吹来，对面不是条死路，立刻砍断更多树根，准备做成火把。他甚至把一条裤腿割下来，撕扯成布条，缠绕在树根上，只为让火把燃烧的时间更长一些。 　　准备就绪，叶安举着火把走进坑道。 　　火光照亮坑道，现出墙壁上的图案。 　　叶安留心观察，发现这些图案和先前在青石上看到的一模一样，线条简单流畅，很像是抽象的大鱼。只是没有背鳍，身下的鱼鳍长得不可思议， 　　“这究竟代表什么？”叶安心生好奇，将火把凑得更近。 　　之前铃兰说不认识这些图案，既不是各城的标记也不属于任何一支商队，叶安忙着捕猎和储存腌肉，就没有放在心上。如今仔细观察，尤其是大片有规律的排列在一起，莫名让他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火光摇曳，在墙壁上牵连出扭动的暗影。 　　在某一瞬间，暗影随着叶安的动作静止，叶安脑海中迅速闪过一个画面，手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脖颈。 　　在雪原时，他险些丧命在萧玧手下，锋利的长刀一度划过他的头顶，抵近他的喉咙。当时的叶安只想保住性命，根本无暇理会其他，如今回想起来，记忆变得格外清晰。 　　若是他的记忆没出错，那把长刀上的确有类似的图案。 　　“巧合吗？” 　　叶安不确定，暂时也没心思去深入探究，将疑问压下，趁火把没有熄灭，继续探索未知的前路。 　　坑道尽头是另外一个山洞，地面角度倾斜向上，这让他感到振奋。 　　连续穿过六个山洞，头顶洒落的光越多越多，视线不断开阔，叶安能感到自己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就在他满怀信心，准备加快速度时，前方忽然出现障碍，本该是通道的地方，被几块巨石完全堵住。 　　不同于之前挡住通道的青石，这些巨石重得超出想象。年深日久，表面生出大片青苔，墨绿色爬满墙壁，遮住岩石间的缝隙，使得巨石和周围环境浑然一体，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叶安将火把插在地上，握住短刀，上前刮去石头缝隙间的青苔。簌簌声中，青苔大片脱落，还伴着碎裂的石子。 　　挖出一道两指宽的缝隙，叶安放下短刀，双手抓住巨石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将石头向一旁推去。 　　起初十分艰难，巨石纹丝不动，叶安扯动腰部的伤处，疼得直吸气。 　　“继续！” 　　叶安狠狠咬牙，因为用力，额角和脖颈鼓起青筋。 　　终于，巨石被推出地面的凹槽，滚动速度骤然加快，叶安猝不及防，竟然被带着扑向洞口。 　　叶安匆忙间松手，整个人向前扑倒在地。 　　巨石顺着洞口滚落，落入下方的河道，发出轰然巨响，溅起巨大的水花。 　　叶安探头向下望，发现河道在不远处转弯，和他一同跌落的公象漂浮在水中，被卡在几块凸起的巨石中间，一动不动，已经失去生命迹象。 　　洞口距离水面有相当高度，没有足够长的绳子，叶安不打算冒险下去，留在公象耳朵上的短刀也只能放弃。 　　收回视线，叶安继续移动挡在面前的巨石。 　　三块巨石全部移开，呈现在他眼前的却不是预期的通道，而是堆积在一起的白色骸骨，层层叠叠，填满每一个空隙，将坑道彻底堵死。 第47章 力量 　　坑道被堵住，叶安想要通过，必须移开堵在面前的骸骨。 　　骨骼有大有小，有人类也有变异兽，边缘处已经嵌入岩壁，必须用短刀去撬，才能将大块的骨头撬出来。 　　这些骨头不知在地下埋了多久，有的变得松脆，几乎一握就断，有的依旧十分坚硬。叶安双手握住短刀，将刀锋插入两块骨骼的缝隙间，顺势向下切，继而用力上挑。 　　伴着几声咔嚓脆响，一根变异兽的腿骨被切成两半，从坑道中飞出，滚落在叶安脚下。兽骨的截面十分整齐，内中骨髓早已经干涸，仅留下一层干枯的黄白色物质牢牢附着在骨壁上。 　　叶安举起短刀看了看，发现刀刃出现豁口。 　　坑道中的骨头不知道有多少，短刀却只有一把，如果大部分骸骨都是这么硬，没等他将通道挖开，手中的短刀就会断裂。 　　“怎么办？” 　　叶安反握短刀，单手按在腰间，刚才用力过大，又一次扯动腰腹部的伤处，呼吸都会引来疼痛。 　　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拼着短刀折断的风险继续挖掘，要么放弃这条路，另外寻找离开地下河的办法。最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确定坑道背后是否真正有路，是不是会被更多的巨石和骨头堵住。 　　“往上？” 　　叶安仰起头，顺着爬过岩壁的树根向上望，一缕微光自头顶洒落，映入他的双眼。 　　树根挤开岩壁探入洞内，光从缝隙间透出，代表这上面很可能是一片林地。然而，无法确定从岩壁到地面究竟有多远距离，中途会不会被坚硬的岩石挡住，这么做同样存在徒劳无功的可能。他如今身上有伤，体力十分宝贵，绝不能无意义浪费。 　　向前挖，还是向上？ 　　叶安有些拿不定主意。 　　至于下到暗河，立刻被他摇头否定。 　　没有乘坐的船只，连根能浮在水中的木头也没有，不知道水下是否有致命的异兽，叶安实在不想冒险。 　　随着时间过去，光开始倾斜变弱，岩洞里渐渐变冷，叶安仍然没能找到更好的出路，他知道自己被困住了。 　　就在这时，洞外忽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叫声，不亚于夜枭的鸣叫，异常凄厉刺耳。 　　叶安心生警觉，抓起短刀，迅速来到洞口向外眺望。 　　岩洞下方，一群模样古怪的变异蜥蜴爬过岩壁，用叫声召唤同伴，大批游过暗河，很快爬满变异象的尸体。 　　这些蜥蜴全身青褐色，脖颈环绕扇形骨刺，四肢和尾巴十分粗壮，爪子和牙齿异常尖锐。蜥蜴的头呈三角形，自头顶到尾巴覆盖坚硬的鳞片，腹下的鳞片颜色稍浅，下巴垂挂一颗肉瘤，样子十分古怪骇人。 　　蜥蜴趴在公象身上，用锋利的牙齿撕开公象厚实的皮肤，不断扯下大块血肉。 　　象鼻最先被分食掉，现出头部森然白骨。紧接着，公象露出水面的部分变得血肉模糊，冰冷的河水被血染红，飘散出腥甜的味道，混杂着变异蜥蜴身上的气味，格外刺鼻。 　　气味慢慢飘上来，叶安靠在岩壁后，单手捂住口鼻，尽量放轻呼吸，不发出任何声音。 　　变异蜥蜴越来越多，贪婪吞吃着难得一见的食物。 　　生活在幽暗的地下，它们很少能遇到这么大的猎物，即便是有，也轮不到它们下口。 　　真正称霸这片水域的不是变异蜥蜴，也不是体型更大的变异鱼，而是一群根本不该出现在淡水里的变异螳螂虾。 　　螳螂虾数量惊人，大的体长超过半米，小的还不到成人的巴掌，习惯成群结队活动，遇到能吃的东西，无论体型多大，都会一拥而上，用藏在胸前的大鳌钩将对方砸死，切割成无数块，供应整个虾群大快朵颐。 　　最致命的是，这些变异后的螳螂虾不仅生活在水中，在陆地上同样可以活动自如。 　　变异蜥蜴不断晃动脖颈，撕扯下大块的肉，囫囵吞进肚子里。聚集的蜥蜴足有一百多只，每只蜥蜴都想占据最好的位置，嘶吼着驱赶同族。 　　以变异象为中心，河水犹如沸腾。 　　争斗减慢了它们的进食速度，随着水花又一次掀起，大群螳螂虾循着血肉的味道自河底浮现。 　　螳螂虾色彩鲜艳，大片出现时，即便是在黑暗中也十分醒目。发现公象的尸体和占据尸体的变异蜥蜴，个头最大的几只同时挥动大鳌钩，向对方摆出威胁的姿势。 　　变异蜥蜴不甘示弱，纷纷竖起颈部的骨刺，对螳螂虾发出尖锐的叫声， 　　蜥蜴群不肯退让，螳螂虾势在必得，战斗一触即发。 　　叶安藏在山洞里，将围绕变异象尸体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目睹螳螂虾祭出大鳌钩，接二连三击碎变异蜥蜴的头骨，甚至将一只个头稍小的蜥蜴当成砸成肉沫时，叶安心惊之余，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了，前提是他能同化这批螳螂虾，不会被对方围起来砸死。 　　河中的战斗完全是一面倒。 　　螳螂虾迅速占据优势，变异蜥蜴个头虽大，性情也足够凶悍，依旧无法保住食物。蜥蜴破碎的尸体漂浮在水面上，少部分沉入河底，大部分和公象的尸体一样，成为螳螂虾的腹中餐。 　　随着数量不断减少，蜥蜴群终于开始退却，放弃变异象的尸体，纷纷离开暗河，远远避开螳螂虾的攻击。 　　竞争对手主动退走，螳螂虾开始放松进食。 　　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叶安迅速锁定目标，试着同化个头最大的十几只螳螂虾。 　　叶安祈祷这些螳螂虾有一定思维能力，不会像毒虫一样除了杀戮就是吞噬。 　　可惜上天并没有眷顾他，和螳螂虾同化之后，叶安确定虾群有集体思维，却感受不到任何额外的情绪，除了杀戮就是进食，和毒虫几乎一模一样。 　　叶安心头微沉，却不想就此放弃，索性改变计划，同化更多螳螂虾，激发虾群的战斗欲望，牵引它们离开公象的尸体，成群结队爬上岩壁，向叶安所在的岩洞靠近。 　　随着螳螂虾不断逼近，叶安迅速解下腰间的绳子，将挂在上面的药瓶收好，随后将绳子缠绕在胳膊上，末端打结，做成一个简单的绳套。 　　第一只螳螂虾从洞口冒出头，狂怒的情绪席卷而来，叶安握紧短刀，敏捷避开袭来的大鳌钩，带着螳螂虾冲向坑道，借助事先布置的骸骨，顺利爬上洞顶，抓住交错的树根，将胳膊和腿穿入树根和岩壁间的缝隙。 　　稳定住身体后，叶安进一步激怒螳螂虾，在对方冲上来时，甩出早就准备好的绳套，将螳螂虾牢牢套住，单臂用力提起，螳螂虾就悬挂在半空。 　　螳螂虾愤怒异常，不断挥舞大鳌钩，绳子都被它带得晃动起来。只要找到机会，这只愤怒的螳螂虾就会砸碎叶安的骨头。 　　不过主动权掌握在叶安手里，螳螂虾被绳子套住，挣脱不开，接下来的一切就只能依照叶安的意愿进行。 　　聚集到洞内的螳螂虾越来越多，叶安将绳子慢慢放下去。 　　距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几只色彩斑斓的螳螂虾忽然跃起，牢牢抓住叶安放下的绳子，试图解救出同伴，其结果就是被一同带到高处。 　　利用从蜂王处学来的办法，叶安不断引导螳螂虾的情绪，使得挂在绳子上的螳螂虾越来越多，并且都是主动用鳌钳抓住，无论如何也不放开。 　　抓得差不多，叶安又一次将绳子提起来。 　　手中的重量是之前的几十倍，叶安费了些力气才将螳螂虾全部提到高处，牵引它们的杀戮本能，让它们去击碎抵至洞顶的骸骨。 　　这样的方法对有相当思维能力和智慧的变异兽未必管用，用在这些思维和情绪十分单一的螳螂虾身上，效果还算不错。 　　螳螂虾的愤怒有了发泄渠道，胸前的大鳌钩一次又一次砸出，不到片刻时间，直抵洞顶的骸骨就被砸得支离破碎，开始大面积塌陷掉落。碎裂的骨头滚落在地，很快在山洞地面覆上灰白色的一层。 　　螳螂虾的速度很快，沿着砸出的坑洞向前推进，很快清理出一条可容叶安弯腰通过的通道。 　　通道的对面射出大片亮光，不像是日光，却格外吸引叶安，让他感到温暖。 　　“会是什么东西？” 　　叶安摊开手指，能感受到体内涌动的热量。小腿的伤处传来一阵痒意，低头看去，伤口竟然开始结痂。即使对变异者来说，这样的恢复速度也快得超出常理。 　　“管他是什么，先看看再说。” 　　直觉告诉叶安，对面的东西对他并没有坏处。 　　螳螂虾开辟的通道十分狭窄，叶安必须膝盖和双手着地，小心避开断骨锋利的边缘，以及散落在周围的骨头碎渣，一点点爬过去。 　　前方就是坑道出口，光芒愈发刺眼。 　　叶安恍神的瞬间，和螳螂虾之间的联系减弱。螳螂虾没有愤怒地攻击叶安，而是朝光芒的汇聚点涌去。 　　坑道对面同样是一个山洞，比叶安之前穿过的大三四倍。 　　墙壁上挂满青苔和干枯的树根，地面散落大量破碎的骨头和腐朽的武器，叶安可以断定，这些碎骨和螳螂虾没有关系。 　　光芒是从对面的岩壁上发出，叶安从骸骨堆上跳下，越过地上的碎骨，用短刀刮掉覆盖在上面的青苔，切断交错的树根，现出藏在凹洞里的一块石头。 　　石头仅有叶安的拳头大小，呈球状，表面凹凸不平，爬满裂纹，仿佛是高温灼烧后留下的痕迹。 　　光从裂缝中溢出，落在身上暖洋洋地，就像是泡在温泉里，让叶安感到格外舒服。 　　螳螂虾同样渴望这块石头，聚集在岩壁下，收起大鳌钩，半点不见之前的凶神恶煞。 　　叶安强压下心中的渴望，没有立刻捧起石球，而是进一步同螳螂虾同化，用一切可能去了解这块石头到底是什么。 　　力量。 　　这是从螳螂虾极端简单的思维中，叶安能捕捉到的最精准的一个词。 第48章 冲出地下河 　　“力量吗？” 　　每个雨季都到孤岛来产卵的变异蛙，聚集到岛上的变异鸟，被吸引来的各种变异兽，生长茂盛的变异植物，是否都和这块石头有关？ 　　叶安从地上捡起一根变异兽的腿骨，用短刀将一头削尖，小心探入岩壁的凹洞中，将石球一点点挖起。 　　石球脱离岩壁，滚落在地的同时，碎石和泥土纷纷落下，地面开始颤动，如船行水上左右颠簸。大量碎裂的骨头被震起，跳跃摇晃，互相碰撞，在山洞中扬起一片刺鼻的粉尘。 　　螳螂虾从未遇到过类似的状况，第一反应就是祭出大鳌钩，将落到面前的骨头砸得粉碎。这样一来，使得扬尘更为严重。 　　叶安不小心吸入粉尘，被刺激得连声咳嗽，眼角变得通红。强压下嗓子间的痒意，快速扯下绑在腰间的布条，缠绕住手掌和前臂，试图弯腰将石球捞起。 　　手指刚刚触及石球表面，地面震动突然加剧，坑道中出现裂缝，一直向山洞内蔓延。 　　堆积的骸骨坍塌陷落，大地仿佛被巨斧劈开，沿着裂痕向两侧倾斜，似有巨兽要从地下拱起。石球顺着倾斜的地面滚落，被岩壁挡住，陷入大片碎裂的骸骨，被落下的扬尘覆盖。 　　见石球距离自己越来越远，叶安心生焦急，后退两步助跑，纵身跃过地面上的裂痕，落地后向前翻滚，从骨头堆里挖出石球。 　　就在他捧起石球的同时，石球表面的黑色石皮大面积脱落，拨洋葱一般，掉落一层又一层。 　　不到片刻的时间，原本足有拳头大的石球，剥落成鹌鹑蛋大小的晶体，入手触感类似玛瑙，呈淡淡的乳白色，中心有银色光斑流动，汇聚到一起，形成耀眼的光束。 　　晶体握在掌心，不断有热量涌入体内。 　　叶安的伤势在飞速好转，肩膀和手臂上的擦伤消失不见，小腿上的伤结痂脱落，腰腹部的青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赛过任何伤药。 　　之前消耗的体力快速恢复，意识变得格外清明，只要集中精神，他甚至能感受到远在暗河水下的变异鱼，以及被逼至岩壁后躲藏的蜥蜴群。 　　石洞摇晃得更加剧烈，大快的碎石和断裂的树根从头顶砸落。被螳螂虾打通的骸骨堆彻底坍塌，恍如瀑布倾斜而下。 　　裂痕末端深入岩壁，传出阵阵巨响。蛛网状的裂缝在山洞中蔓延，囊括脚下和所有墙面。螳螂虾来不及逃跑，一只接一只坠入其中，很快不见踪影。 　　地面开始坍塌，山洞很快会被碎石淹没。 　　叶安用布条裹住晶石，缠绕在脖颈上，将短刀绑在腿上，惊险跃过一条又一条地缝，冒险冲进坑道，在地面陷落之前，幸运抓住头顶垂落的树根，用尽全身力气向前荡去。 　　轰鸣声中，山洞彻底坍塌，洞口被巨石堵住，和叶安刚到时近乎一模一样。 　　大块岩石从山壁剥落，在扬尘中滑入暗河，溅起成排水花，掀起恐怖的旋涡。河水沸腾翻涌，河中的生命向下游涌去，想要避开这场突如其来的地貌变更。 　　叶安手中的树根突然断裂，整个人自半空坠落，险些掉进一条地缝。 　　抓住碎裂的岩石边缘，叶安撑着身体爬上高处，转头向下望，地缝深不见底，碎石落下去完全听不到声响。 　　不敢想象掉下去的后果，叶安手脚并用向上攀爬，惊险避开一块又一块滚落的碎石。之前让他棘手的高度，现在攀爬起来却是相当轻松。 　　中途遇到山体倾斜，寻找不到借力点，头顶的岩壁更是遍布裂痕，大片剥落，随时有塌陷的风险，叶安只能选择最不想走的一条路，纵身跳进暗河。 　　汹涌的河水席卷而来，叶安被水浪淹没，冲出相当距离才破水而出，奋力抓住一截漂浮在水面的树根，确保头和脖子露出水面，任由水流带着他飞速向前。 　　河水湍急汹涌，水下遍布暗流，叶安在水中使不出太多力气，只能加倍小心，祈祷自己好运，不会被上游冲下的巨石砸中，不会被暗流卷入河底。 　　前进过程中，不断有鱼群经过叶安身边。 　　不同于地面上的变异鱼，暗河中的鱼类多数视力退化，体型虽然庞大，鳞片和皮肉却变得透明，有的几乎能清晰看到它们的内脏。 　　这并非意味着它们缺乏攻击力。 　　恰恰相反，鉴于恶劣的生存环境，暗河中的生物都是极端凶狠，在逃命过程中，也不忘记彼此争斗撕咬。即使没有出现大面积伤亡，掀起的水浪仍让叶安心惊。 　　暗河的水很冷，之前差点把叶安冻僵。借助脖子上的晶石，热量源源不断涌入体内，叶安不会再生出沦为冰雕的错觉。可不怕一万只怕万一，继续泡在水里，仍有失温的危险。 　　又一群变异鱼游过，外形类似鳗鱼，每条都超过两米，最大的几条更超过三米。 　　叶安抓住时机，同化这群变异鱼，在鱼群的速度慢下来时，放开抱着的树根，奋力游向最近的目标。 　　浪花忽然打来，叶安差点被冲走，还是鳗鱼群迅速围上来，格挡开湍急的水流，体型最大的一条潜入水下，再浮起时，将叶安一并托出水面。 　　身后又有水浪袭来，伴着岩壁崩塌的轰鸣声，鱼群速度再一次加快，仍有逃避不及的成员被袭来的巨石碾碎，或是被水下的旋涡缠住，很快陷入河底不见踪影。 　　叶安趴在鳗鱼背上，单手垫着布条，抓住鳗鱼腮下的一片硬鳞，勉强稳住身体。 　　脖颈上的晶石不断发光，不仅温暖了叶安，周围的鱼群也有所感应，不断向叶安聚集而来，在汹涌的暗河中蔓延开大片银带。 　　为避免鱼群发生混战，叶安不得不集中精神，尽可能同化更多的变异鱼。 　　成百上千的变异鱼遍布河道，被叶安的情绪牵引，没有爆发冲突。每逢危险袭来，更是本能地摆动鱼尾，掀起惊人的水墙，轻松挡住冲刷而来的巨石。即使仍有变异鱼被暗流卷走，大部分的变异鱼却得以逃出生天，在群体中受到保护。 　　连向来霸道的螳螂虾都夹杂在鱼群中，同不久前刚发生过冲突的变异蜥蜴一同逃亡。 　　经过一处陡峭的岩石带，水流仿佛被截断，自高出飞垂而下，形成大片地下瀑布。 　　鱼群顺着瀑布掉落，水流过于强劲，叶安睁不开双眼，险些握不住鱼鳞。好在瀑布不算太高，在叶安几乎要撑不住时，变异鳗鱼带着他落入河中，浮上水面，继续向下游游去。 　　碎裂的岩石自瀑布顶端坠落，却没有顺着水流向前，而是堆积在瀑布下，一块接一块沉入河底。 　　危险逐渐远离，叶安勉强能够直起身，回头眺望身后的瀑布，仍能看到碎石滚落，坠入水中掀起成片水花。 　　片刻后，叶安收回目光，在轰鸣的水声中，随着鱼群一同远去。 　　暗河究竟有多长，叶安不知道，何时能回到地面，他也不知道。 　　无法摆脱河水，两侧的岩壁又是光秃秃，底端没入水下，根本没有能攀登的地方，叶安只能继续留在鳗鱼背上，和鱼群一同漂流。 　　暗河在一处浅滩拐弯，水流速度明显减缓，水下的暗流和旋涡也随之减少。 　　不同的鱼群之间开始保持距离，螳螂虾和变异蜥蜴也脱离大部队，却都没有走远，而是游弋在鳗鱼群周围，似乎是要将鳗鱼和叶安包围起来。 　　这个举动让鳗鱼群很是暴躁。 　　背负叶安的鳗鱼昂起头，现出满口利齿，脖颈两侧鳞片竖起，恰似锋利的长刀。 　　族群成员在水中游动，如利箭般射出，当场将一群明显不怀好意的变异鱼冲散。锋利的鳞片划开目标的侧腹，锋利的牙齿凶狠撕咬，水面迅速飘起大团的暗红和碎肉。 　　变异鳗鱼性情凶猛，攻击时毫不留情，凡是被盯上的目标，基本上非死即伤。 　　体型是鳗鱼的两三倍，同样没有关系，攻击者会从鱼鳃下嘴，或是撕咬目标的腹部，撕开大片伤口，再钻进去吞噬血肉，撕碎内脏。 　　在变异鳗鱼的疯狂攻击下，聚集在周围的变异鱼不得不散开，包括螳螂虾在内，都和鳗鱼群保持一定距离。 　　叶安坐在鳗鱼背上，能清晰感受到变异鱼对晶石的渴望。 　　如果没有同化变异鳗鱼，没有激化鳗鱼群战斗的本能，在危机解除的当时，四周的鱼群和螳螂虾就会冲上来将他撕成碎片。 　　以他目前的能力，可以同化几十乃至上百条变异鱼，但周围的鱼群至少上千，还有大群的螳螂虾和变异蜥蜴，想靠自己的力量挡住它们，叶安自认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接下来的两三天，鱼群一直在移动，距离发现晶石的山洞越来越远。 　　叶安饿了就抓过鳗鱼吃剩的鱼骨，剔下上面的碎肉填饱肚子，渴了就喝暗河水。为了保命，哪怕水中充满血腥味和土腥味，他照样面不改色喝下去。 　　到第四天，河流前方又出现一道瀑布，瀑布对面映进大片亮光。叶安正靠在鳗鱼背上闭目养神，感受到光芒，立刻睁开双眼坐起身。 　　瀑布越来越近，光也越来越近。 　　周围的鱼群、螳螂虾和蜥蜴陆续停住，它们从出生就生活在地底，对耀眼的阳光很不适应。 　　叶安则进一步同化变异鳗鱼，牵引鱼群向前游动。 　　距离瀑布还有不到五十米，鳗鱼纷纷停下，无论叶安如何牵引，始终不肯再前进。 　　习惯了生活在黑暗中，它们并不适应光明。之所以一路游到这里，除了被叶安同化，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被晶石吸引。 　　随着时间过去，晶石散发的能量多数被叶安吸收，鱼群受到的影响开始减弱，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让它们在瀑布前停下，其中大部分更掉头折返，回到习惯的黑暗之中。 　　明白鳗鱼群不会再前进，叶安跳下鱼背，掌心覆上鱼鳃，传达自己的谢意。随着他的动作，晶石中的能量也流入鳗鱼体内。 　　“谢谢，再会。” 　　叶安离开鱼群，向瀑布快速游去。 　　抵达瀑布边缘，叶安在阳光中纵身一跃，犹如脱离樊笼的大鸟，冲出地下暗河，告别这场惊险的地下之旅。 第49章 羚羊 　　瀑布下方是一个深潭，由于大量暗河水注入，即便是旱季，潭中水位也不见下降，更蜿蜒流淌出一条小河，漫过被烈阳曝晒的河道，成为生活在附近的变异兽和流浪者唯一的水源。 　　叶安落入水中，大量气泡从口中涌出，周身被水流包围，却不像在暗河中一般冷，反而有几分暖意。 　　浮上水面时，阳光从头顶洒落，炽热感瞬间袭来。 　　叶安抹去脸上的水珠，抬头看向四周。乍然从幽暗的环境重赴光明，他还有几分不适应，眼睛传来一阵刺痛，不得不暂时沉入水下，待到灼烧感略微好转再小心睁开。 　　他身处一片陌生的平原，雨季时应该水草丰美，旱季尽是枯草沙石。 　　宽阔的河道曝露在阳光下，仅有细窄的水流经过，越向下游越窄，随时可能断流。河道两旁散落着数具变异兽的骸骨，有的残存着碎肉，在阳光下腐烂干枯，有的已经支离破碎，早辨别不出生前的种群。 　　水流尽头有一片低矮的灌木丛，灌木丛后零星生长着几棵高大的椰子树，硕大的叶片从树顶张开，叶片下悬挂一颗颗青色的椰子，从叶安的位置看得不十分真切，却也让他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在暗河漂流的时间里，他吃的都是生鱼肉，喝的是带着血腥味和土腥味的河水。树上的椰子如果可以食用，会是他这几天来能获得的最好的食物。 　　烈日炎炎，火伞高张，仿佛要蒸干大地最后一丝水汽。气温不断升高，热浪不断涌来，视线中的光影为之扭曲。 　　叶安头发上的水珠被迅速蒸干，脸颊、脖颈和肩膀都被晒得发红，传来阵阵刺痛。 　　身边没有防晒的药膏。叶安又一次潜入水下，挖起河底的湿泥，随后浮上水面，趁着湿泥未干涂抹在身上，效果肯定比不上药膏，至少能为自己提供一层保护。 　　“短刀，鱼骨，绳子。” 　　登岸之后，叶安开始检查随身的工具和武器。 　　短刀一直被他绑在腿上，刀刃有豁口，却不影响使用。 　　鱼骨是从地下河获得，足有手臂长，呈镰刀形。经过打磨，边缘处变得十分锋利。用布条缠绕住一端作为手柄，锋利程度不亚于短刀。 　　拴在绳子上的药瓶空空如也，叶安准备用来装水。用木塞塞起来，再裹上布条，能确保瓶中的水不会漏出来。除此之外，叶安还有一条鱼筋，坚韧有弹性，可以代替绳索使用。 　　盘点过能用的东西，叶安解开系在脖颈上的布条，倒出已经变得暗淡的晶石。 　　晶石中的能量绝大多数涌入他的体内，表面依旧光滑，流淌的光斑却消失不见，无法聚集成光束，乍一看和普通的鹅卵石没什么区别。 　　叶安握紧晶石，能感受到少许残存的能量，不确定这些能量是否会被变异兽察觉。可惜他不在孤岛，连自己身处何地都不知道，不然的话，无论变异蟒还是雪貂都能给他答案。 　　“算了，先找吃的要紧。” 　　叶安重新将晶石包裹妥当，缠绕在脖颈上，随后抄起短刀，将鱼骨背在背上，小心观察四周，一边警惕可能存在的危险，一边向灌木丛走去。 　　脚上的鞋子早在坠落地下河时丢失，在水中时没有多大影响，如今登上岸，叶安不得不赤脚走路。 　　地面被晒得滚烫，叶安走了一段路，脚底就被烫出水泡，不得不暂时停下来，割下大把枯草绑在脚上。 　　“还行。” 　　踩了踩地面，叶安庆幸附近多是泥土和细砂。如果是大块的岩石，被太阳这么晒，估计就不是几个水泡的问题，整个人都可能被烤熟。 　　距离灌木丛越来越近，能清楚看到挂在树上的椰子，隐约还有带着咸味的风吹来，叶安下意识加快速度，不想一脚踩入沙坑，半条腿都陷了进去。 　　沙坑中传来恐怖的吸力，叶安尽量侧过身，用双手撑在地上，想要将腿拔出来。结果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连手臂一起陷入沙中。 　　困在沙坑里，叶安能感到自己正在下陷，速度虽然不快，却牢牢锁住他的半个身体，让他无法挣脱。 　　就在这时，河对岸忽然出现一小群变异羚羊。 　　为首的公羚羊体格健壮，头顶枝杈状的大角，行走时左右摇晃，警告藏在暗处的捕食者，它很不好惹。 　　在公羚羊身后跟着五头母羚羊，还有三头小羚羊。这些变异羚羊聚集在一起，以为雄羚羊为中心，组成一个小型群落。 　　对绝大多数变异兽来说，在旱季中找到稳定的水源，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哪怕是最凶猛的捕食者，也不可能独自霸占水源。 　　瀑布下的水潭终年不会干涸，每到旱季，许多变异兽都会来饮水，使这里变得异常危险。 　　每次动物聚集，都会有变异兽失去性命。有的是被猎食者捕杀，有的是种群间发生冲突，为占据更好的位置，在争斗被撕成碎片。 　　这群变异羚羊战斗力不低，数量却过于稀少，加上要护着幼崽，缺乏同其他种群对抗的底气。无法在气温稍低时争抢过对手，只能选择一天中最热的时候来饮水。 　　它们赶在正午时分抵达，恰好遇到被困在沙坑中的叶安。 　　看到变异羚羊，叶安不由得大喜，锁定带头的公羚羊，同化对方的思维和情绪，牵引它靠近沙坑。 　　距离差不多，叶安解下缠绕在腰上的鱼筋，用牙齿咬住一端，单手抽出背负的鱼骨，将两者绑在一起，朝变异羚羊丢过去。 　　公羚羊十分谨慎，坚硬的蹄子踏过地面，走近嗅了嗅地上的鱼骨，过了片刻，才按照叶安的牵引，将鱼骨咬在嘴里，凭借强悍的力量，将叶安一点点拽出沙坑。 　　在拖拽过程中，鱼筋不断抻长，被牵拉到极限，随时都可能断裂。 　　几乎就在叶安脱离困境的同时，一声钝响，鱼筋从鱼骨上崩断，回弹时差点抽到叶安身上。 　　即使被同化，公羚羊仍怀抱戒心，吐掉嘴里的鱼骨，退后几步，谨慎打量从沙地上站起身的叶安。 　　叶安释放出更多平和的情绪，慢慢靠近公羚羊，双眼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到近处停下，缓缓蹲下身，尽量伸长手臂，拾起掉落在地上的鱼骨。 　　这头羚羊的情绪很不对劲，虽然救了他，却对他存在敌意，不是针对捕食者，更像是将他当成竞争对手，这让叶安十分不解。 　　整个过程中，叶安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公羚羊，在对方发出讯号，突然低头向他冲过来时，迅速后退两步，用鱼骨挡住袭来的羚羊角。 　　当地一声，仿佛铁器交鸣。 　　叶安挡住公羚羊的攻击，手臂反向用力，将羚羊角挑开，逼得公羚羊后退，迅速转身朝灌木丛跑去。 　　公羚羊刚才帮了他，叶安并不想动手。然而公羚羊在他身后紧追不舍，一次又一次发起攻击。在跑动中，缠绕在叶安脖颈上的布条被羚羊角挑破，晶石滚落在地。受到晶石吸引，母羚羊和小羚羊纷纷包围上来，对叶安亮出锋利的角和利齿。 　　为收回晶石，叶安不得冲向羚羊群。 　　鱼骨在攻击中折断，半截留在一头母羚羊体内，剩下半截被挑飞，叶安能用的武器只剩下一把短刀。 　　族群成员受伤让公羚羊异常愤怒，它低下头，不断刨着前蹄，样子不像羚羊，倒更像是一头愤怒的蛮牛。 　　叶安迅速将晶石收回，过程中既要小心脚下，提防再一次掉进沙坑，也要应对冲上来的变异羚羊。 　　很快，手中的短刀也被折断，锋利的羚羊角近在眼前。 　　叶安果断丢掉刀柄，双手握住羚羊角，脚下用力，小腿半陷入沙中，硬生生挡住公羚羊的进攻，开始同对方角力。 　　公羚羊摆动脖颈，却无法从叶安手中挣脱。 　　叶安牢牢控制住对方，在公羚羊暴躁踏动前蹄时，猛然间发力，将一头重达六七百斤的变异羚羊扳倒在地。 　　公羚羊倒下的瞬间，羚羊群也停止进攻，不再像之前一般凶神恶煞，更没想着要把首领救出来，反而纷纷后退，看着叶安的动作，等待即将到来的一切。 　　每次羚羊群首领更替，都要经历类似的过程。 　　叶安独特的同化能力，让羚羊群将他视为同类。即使是外表不同，整个羚羊群都感到不对劲，还是被本能驱使，将他归入同一种群。 　　这一点和变异蟒十分相似。 　　只是变异蟒清楚知道，叶安不属于自己的种群。这些变异羚羊则不然，如果叶安在同公羚羊的战斗中获胜，羚羊群会马上接纳他，将他视为战胜前首领的新成员。 　　大致了解到羚羊的思维，叶安双臂继续用力，将公羚羊牢牢压制在地上，单臂扼住羚羊的脖子，另一条手臂别过手腕，手臂不断下压，羚羊的脖子被越锁越紧，近乎无法呼吸。 　　起初，公羚羊还在不断挣扎，四肢摆动，羚羊角乱晃，试图挣脱叶安。奈何叶安力量惊人，半个身体压在羚羊颈侧，将全身的重量压在羚羊身上，手臂不断收紧，让羚羊一次又一次感受到濒临死亡的滋味。 　　“继续战斗，还是合作？” 　　叶安压制住羚羊，尽量简单地将自己的思维传递过去。 　　公羚羊情绪暴躁，挣扎得更加厉害，叶安得不到回应，不得不改变策略，直接要求公羚羊屈服。 　　“死，活。” 　　叶安一边传递出自己的意志，一边配合手腕收紧放松，终于让公羚羊明白他要表达的意思，情绪依旧暴躁，却不再拼命挣扎。 　　“活着，合作。” 　　叶安微微放松手臂，手指抓住羚羊角，将自己的意思进一步表达清楚。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公羚羊终于低头，在叶安放开手臂后，从地上站起身，没有再次发起攻击，反而朝同族发出叫声，将羚羊群召集起来，聚集到叶安身边。 　　就在这时，一大群雀鸟呼啦啦从天而降，每只个头不大，背负红色羽毛，肚子胖乎乎，样子圆滚滚地十分可爱。 　　鸟群抵达后，分批到水潭中饮水，还将胸口的羽毛浸湿，体型看着比先前大了不少。 　　自从雀鸟群出现，变异羚羊变得格外紧张。母羚羊聚在一起，将幼崽挡在身后，警惕这些不速之客。 　　雀鸟发现羚羊群中的幼崽，却没有发动攻击，相反，叶安身上的晶石更吸引它们。 　　吸取羚羊群的教训，在雀鸟现身的那一刻，叶安就握住晶石，以最快的速度吸收其中的能量。随着能量流失，晶石迅速变成灰白色，不复见之前的光泽。 　　雀鸟群绕着叶安飞过一圈又一圈，感受不到能量，陆续振翅飞远，返回族群的栖息地。 　　雀鸟群离开，警报暂时解除。 　　等羚羊群饮过水，叶安抓住公羚羊的长角，一跃跳上羚羊的背。 　　公羚羊本来很不习惯，被叶安同化思维，又被手掌覆在颈后，感受到涌入体内的能量，才晃了晃脖颈，不太情愿地迈开四蹄。 　　羚羊群跟随首领穿过沙地，跳过灌木丛，循着叶安的牵引，直往阔叶摇曳的椰树飞奔而去。 第50章 猎人城狩猎队 　　变异椰树高近三十米，绿色的椰果悬挂在树顶，挤挤挨挨，目测至少有二三十个。 　　公羚羊停在树下，叶安跳到地上，绕着椰树走过一圈，发现没有合适的工具，想爬上这么高的树很不容易。变异后的椰树树皮上长满棱刺，尖端锋利无比，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这样爬上去，不知会多出多少道伤口。 　　没法爬上去，就只能想办法把树弄倒。 　　椰果能吃，树干和枝叶也能搭建庇护所。身处陌生环境，没有任何防护，在夜晚很不安全。 　　叶安抄起被羚羊角折断的短刀，一手抓住刀柄，一手按住刀背，锁定一个位置，从上至下切削椰树的树皮。 　　树皮十分坚韧，叶安连续切了数下，才在上面割开一个豁口。白色的树浆从刀口流出，漫过长有棱刺的树皮，蜿蜒成一条条细流，散发出清甜的味道。 　　不确定是否能吃，叶安没有去碰，任由树浆沿着树干流淌。羚羊群却变得兴奋起来，公羚羊最先走上前，用舌头卷走滴落的树浆，表达出喜悦的情绪。 　　“可以吃？”叶安看向公羚羊，通过彼此之间的联系，确认树浆可以入口，才侧身让到一边，任由羚羊群上前舔食。 　　树浆流得差不多，叶安继续切削树皮。 　　短刀被棱刺卡住，叶安小心避开棱刺尖端，用手抓住树皮边缘，开始向下撕扯，几下之后，硬是把一块近一米长，两个拳头宽的树皮扯了下来。 　　树皮很有份量，入手沉甸甸地。叶安试着弯折几下，触感很像是未经硝制的兽皮。内层流淌白色的树浆，被阳光曝晒开始变得粘稠，外层遍布棱刺，摸上去相当扎手。 　　白色的树干出现在面前，树浆流淌得更多，清甜的气息弥漫，羚羊群愈发兴奋，叶安也打开随身的木筒，将流淌下的树浆接满，送到鼻子下闻了闻，才重新将木塞塞好。 　　这是遇到铃兰后生成的习惯。 　　凡是不确定的变异植物，叶安都喜欢闻一闻，依照铃兰的说法，最容易辨别植物是否有毒的就是气味。 　　变异后的有毒植物都会带有奇特的味道，大部分极具刺激性，会让人本能的感觉不舒服。 　　叶安将木筒系在腰间，用鱼筋一圈圈缠到手上，弯曲几下手指，确定厚度差不多，旋即攥紧拳头，手臂向后，鼓足气力，向袒露在空气中的树干猛砸下去。 　　拳头砸向树干，破开表层硬壳，竟像是砸到堆积的泡沫，轻而易举陷了进去。 　　叶安收回手臂，再看被砸中的地方，树干中心现出一个拳印，边缘处十分光滑，中心处的颜色比外层更深，流淌出更多树浆，应该是变异椰树生成的树芯。 　　变异椰树的树干十分坚硬，不亚于同等体积的青石。叶安能轻而易举砸穿，足见他现在的力气有多大。 　　叶安起初没意识到这点，直至抽出短刀，试着将更多树皮切下来，刀锋滑过树干表层，简直像是划在铁皮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力气又发生变化。 　　举起拳头看了看，活动几下手指，关节发出咔吧声响，叶安攥紧手指，这次用上更多的力气，轰击在树干中心。 　　一拳接着一拳，破碎的树芯伴着树浆飞溅，布满叶安的手臂和肩膀。 　　树芯落在地上，四周的变异羚羊迅速围上来，包括小羚羊在内，奋力争抢难得的食物。 　　旱季中，稳定的水源不容易寻找，可食用的植物更是不多。变异羚羊可以吃肉，但绝大多数时间，它们仍习惯吃草和树叶。 　　树浆和树芯带着清甜味，富含营养，很得羚羊的喜欢。为争夺一小块树芯，它们不惜向彼此呲牙，连公羚羊也不例外。 　　叶安用拳头将树干砸得中空，解开绑在手上的鱼筋，发现关节和手背有些红肿。用鱼筋缠着时不觉得，突然间松开，立刻传来一阵胀痛。 　　手指轻轻压下去，青肿处会现出一个凹坑，虽然没有伤到骨头，仍是痛得他直吸冷气。用力甩两下手，没办法解除疼痛，仅仅是习惯使然。 　　叶安小心避开棱刺，按住被掏空一截的树干，用力向一侧推动，示意羚羊和自己一同用力。 　　“推倒这棵树，里面的树芯都是你们的。”叶安一边说，一边指了指白色的树干，传递自己的思维，使对方能完全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羚羊群对食物的渴望占据上风，不需要叶安再三表示，也不需要公羚羊召集，纷纷走上前，按照叶安的指引，低头用角撞了上去。 　　五六头羚羊来回撞了数次，才将椰树撞得倾斜，叶安持续发力，伴着吱嘎声，高大的椰树轰然栽倒，砸落在灌木丛内，掀起大片碎裂的枝条和砂砾。 　　叶安遵守承诺，将破裂的树皮撕开，砸开树干坚硬的表层，把里面白色的树芯留给羚羊。 　　大块树芯暴露在空气中，树浆味道愈发诱人，叶安忍不住用手指沾了一点送进嘴里，比不上他曾吃过的变异葡萄，像是甘蔗汁，却不会齁嗓子，滋味甘甜又能解渴。可惜他没有合适的工具，否则可以多储存一下。 　　羚羊聚到一起，将头埋入叶安砸开的缺口，大口啃咬清甜的树芯。 　　叶安走向树冠，将青色的椰子一颗颗砍下来，先前向四周滚落的也如数捡拾回来，堆到一起，加起来足有三十多颗。 　　椰子的外皮呈青色，每个都有足球大小。叶安坐在树干边，用短刀将一颗椰子凿开，清亮的汁液呈现在眼前。 　　反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叶安将短刀插在地上，直接捧起椰子倒向嘴里。 　　清甜的汁液滑入喉咙，有几滴落在脸上，顺着脸颊滑落，叶安没有理会，一口气喝尽椰汁，又将椰肉挖出来吃掉，口感和他熟悉的椰子稍有不同，像是脆梨，却比梨更加爽口。 　　放下空掉的椰壳，叶安有些意犹未尽，扫一眼堆在一起的椰子，终归没有再去取，而是起身继续剥树皮，将坚硬的树皮弯折成合适的大小，放在阳光下晒干。 　　天色已经不早，附近又有水源，很难预料会遇上哪种变异兽。 　　好在这片椰林同水源有一段距离，动作快一些，借助倒塌的椰树，应该能在天黑前搭建一处庇护所。 　　“不需要太大，这么长足够了。” 　　叶安沿着树干向前走，迈出不到十步就停住，抄起一截被压碎的灌木插在地上，做下记号，随后又回到树冠前，用刀砍断胳膊粗的叶柄，将两三米长的树叶堆积到一起，准备搭建庇护所使用。 　　在他忙碌时，羚羊已经将大半截树芯掏空，仅留下乳白色坚硬的树壳，像一个被挖空的圆筒横在地上。 　　叶安走到近前，单手搭在树壳顶端，探头向内望，发现里面的空间不算宽敞，却能让他躺进去，翻身半坐也不是问题。将开口布置一下，就能成为很好的庇护所。 　　“就这么办。” 　　叶安回身取来树皮，用力撕成一条条，代替绳子使用。又将砍断的树叶扛来，用绳子捆绑在树干上，确保内部隐蔽。 　　公羚羊对他的行为很是好奇，疑惑的情绪传递过来，叶安给出“安全”的解释。 　　“藏进去，挡住这里，就会很安全。” 　　叶安指了指被挖空的树干，又搬起叶柄比划几下，公羚羊仍是不明白。叶安也不需要它明白，他只是需要有生命来听自己说话，分散一下注意力，缓解他此刻的焦躁和不安。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安定一段时间，哪里想到会遭遇飞来横祸，先是马蜂群，紧接着又是象群，更倒霉地掉进地下暗河，被冲到这片陌生的地界。 　　忙碌时还好，一旦停下来，熟悉的失重感又会袭来。他不得不试着分散注意力，以免被消极的情绪笼罩。 　　将叶柄固定在树干上，细长的叶片编织起来，再用晒干的树皮绑好，庇护所就算完工。 　　叶安直身体，活动几下胳膊，望向瀑布垂挂的方向。 　　从落入暗河到离开地下，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顺水漂流，粗略估计也有七八天。换成从陆地上走，即使方向正确，耗费的时间也要加倍。 　　这样恶劣的天气下，叶安不确定是否能在途中找到水源。如果找不到，恐怕他还没回到孤岛就会被活活渴死。 　　压下突然蹿升的情绪，叶安拿起吃空的椰子壳，用剩下的树皮包裹起来，打算到水潭边取水，随后回来生火。 　　太阳已经有西沉的迹象，天空中布满红霞。 　　水潭边陆续出现各种变异兽，目前还只是少数，叶安必须动作快，如果运气好，或许能猎到一两头小兽作为今天的晚餐。 　　在叶安忙碌时，大群的变异兽正向水潭处走来。 　　在变异兽之后，远远跟着三辆改装车，车身上黑色的标记昭示他们来自猎人城，由萧玧亲自带队。 　　车队的目的是捕猎变异犀牛。 　　犀牛的肉不算太好，骨头和血液却是相当好的制药材料，贸易区一直有人在收购。此外，萧玧从商人城带回不少制药师，为配置他需要的药物，犀牛的骨头必不可少。 　　“头儿，什么时候动手？”杰森手握方向盘，看向前方掀起沙尘的异兽群，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不急，先跟上去，等到水源边再找机会。”萧玧支起从不离身的长刀，手指摩挲着刀柄和刀鞘上的纹路，对车队成员下达命令。 　　猎人们没有异议。 　　他们跟在犀牛群后数日，亲眼见到不断有变异兽聚集而来，彼此之间竟然没有发生冲突，而是专心朝同一个方向进发。 　　这只代表一种可能，它们在寻找水源。 　　旱季的平原中，水源异常珍贵，也是最容易发生混乱的地方。既然城主下了命令，众人干脆继续跟着，等到水源附近，想办法引起异兽群的混乱，再寻机对目标下手。 第51章 再遇 　　叶安用椰子壳装满水，送回到庇护所内放好，随后用短刀削尖一支叶柄，上半部分缠裹带着棱刺的树皮，再用鱼筋将断裂的半个刀身绑在上面，做成一杆简易的长矛。 　　做好准备工作，叶安示意羚羊可以离开。 　　夜晚即将到来，羊群中还有幼崽，继续留在这里并不安全。 　　感受到叶安的善意，公羚羊晃了晃脖颈，用鼻子顶了叶安一下，就转身带着羚羊群离开，很快消失在叶安的视野之中。 　　目送羚羊群远去，叶安迅速打起精神，带上短刀长矛和树皮制成的绳索，趁大多数变异兽没有抵达，迅速来到瀑布下藏好。 　　奔腾的水流下恰好有一块巨石，露出水面的部分呈三角形，下半部分浸在水潭中，表面长满青苔，还附着不少变异螺，正好能挡住叶安的身形。 　　来到巨石后，叶安将绳子一圈圈绕过腰间，长矛靠着石面摆放，右手握紧短刀，膝盖以下浸泡在水里，小心俯下身，收敛起情绪，整个人靠在巨石上，仿佛同巨石融为一体。 　　时间一点点过去，太阳渐渐西沉，身处瀑布下，不像白日里一般闷热。 　　水潭边逐渐变得热闹起来。 　　最先抵达的是一群鼠鹿，这些小家伙长着鹿的外形，体型却不比地鼠大多少，是大多数变异兽的捕食目标。 　　为增加活下去的机会，鼠鹿大多会成群结队行动，利用数量的优势对抗捕食者。若是策略得当，又运气好碰上个新手，说不定还能成功反杀，为自己获得一顿美餐。 　　孤岛附近没有鼠鹿群，叶安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小型异兽。之前听铃兰讲起过，这种变异兽不能用来制药，味道却相当不错。 　　叶安将目光探出巨石，打量着鼠鹿群的一举一动。 　　为首的鼠鹿来到水潭边，没有着急饮水，而是四下里观察，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 　　叶安以为对方发现了自己，不由得心中一紧，正打算抄起长矛动手，忽然看到不远处的沙地拱起土丘，近百只鼠鹿从沙中出来，最强壮的分批警戒，余下迅速扑到潭边饮水，中途不忘将前蹄和脖颈浸湿，举动和雀鸟一般无二。 　　继鼠鹿群之后，水潭边又陆续来了几只狐狸和豺，叶安还看到一群野马，各个体型壮硕，奔跑时速度惊人，马蹄声犹如奔雷。 　　野马群抵达后，首领发出长嘶，人立而起双蹄踏地，在河边饮水的小兽受到惊吓，立刻一哄而散，打乱了叶安的狩猎计划。 　　野马并不知道巨石后的危险，驱逐占据水潭的小兽，分批低头饮水。随着脖颈低垂，柔软光滑的鬃毛从颈项旁垂落，末端飘浮在水面上，在水色中隐隐发光。 　　突然，为首的野马停下动作，马群成员也纷纷抬起头，同时望向黑暗之中。 　　叶安下意识抓起长矛，就在刚刚一瞬间，他感知到野马的情绪，警惕、谨慎、危险。不等他进一步同化野马，远处忽然掀起一片沙尘，一个个巨大的身影闯入叶安的视线。 　　地平线处，一群庞然大物正向水潭碾压过来。 　　队伍中有超过二十头犀牛，还有体重接近一吨的水牛，行动间尘土飞扬，恍如一座座小山。 　　兽群前方是几只奇怪的大鸟，体型类似鸵鸟，外貌却像是铅笔鸟，脑后的长羽随着跑动颠簸摇晃，倏而直接张开，形成美丽的扇形图案。 　　变异鸟无法高空飞行，展开翅膀，迈开两条健壮的大腿，奔跑的速度一点不慢。 　　发现瀑布，变异鸟发出高鸣，兽群的移动速度加快，野马群变得紧张起来，冲刷过叶安脑海的敌意和警惕愈发明显。 　　兽群距离水潭不到十米，叶安惊讶发现，在犀牛和水牛之后还跟着一小群变异象。 　　遇上这些庞然大物，叶安不得不放弃自己的捕猎计划，只盼望这些变异兽能喝完水尽快离开，不会让他再次卷入麻烦。 　　犀牛最先抵达水潭边，利用强悍的力量和身体将野马群挤走，霸占水潭边最好的位置。 　　水牛群稍慢一步，没有和犀牛争抢水边的位置，而是陆续踏入水潭中，尽可能将身体沉入水下，只露出鼻子和眼睛。 　　水潭面积不大，无法容纳所有水牛，为争夺一块地盘，水牛群内发生冲突，两头最健壮的公牛打了起来，水中很快飘起血丝，潭中的水也变得浑浊。 　　附近色变异兽都被血腥味吸引，紧紧盯着打斗中的水牛，却谨慎地没有上前。 　　叶安靠在巨石背后，试着同化一只变异鸟，过程十分顺利。继而了解到，这只变异鸟明显打着渔翁得利的主意。 　　凭借能寻找到水源的本事，在和兽群同行时，它们没少做类似的事。有时为了食物，还会刻意制造混乱，挑起兽群内的争端。 　　除了巨蟒和变异狼，这些变异鸟是迄今为止，叶安遇到过思维最复杂的种群，和其他变异兽存在明显不同。 　　了解过变异鸟，叶安本打算同化一头犀牛，却被变异象打断。 　　一头母象扇动耳朵，带着族群里的四个成员，迈开粗壮堪比石柱的腿，朝水潭边猛冲过来，在象鸣声中卷起鼻子，驱赶岸上的犀牛和水中的水牛。 　　犀牛群和水牛群的数量比变异象多出数倍，自然不肯退让，三方发生冲突，掀起一场混战。其他变异兽根本不敢靠近，打着捡漏主意的变异鸟也不例外。 　　叶安同样放轻呼吸，小心藏在巨石后，期待自己不被发现。 　　不巧的是，幸运之神并没有眷顾他。 　　冲突不断升级，河岸边，十几头犀牛联合起来围攻两头变异象。 　　潭水下，水牛利用自身优势，围困住另外三头变异象，用锋利的角划开变异象的鼻子和前腿，引得对方暴怒，嘹亮的象鸣几乎要震破叶安的耳鼓。 　　冲突愈演愈烈，交战双方向巨石不断靠近。 　　叶安心中紧张，攥紧手中的长矛，掌心沁出冷汗。 　　正处于愤怒状态的变异兽，情绪间充斥暴戾和杀戮欲望，一两头还好，眼前的变异象和水牛加起来超过二十头，他未必能不受半点影响。 　　伴着一声轰鸣，一头变异象被水牛顶得连连后退，直至撞到巨石上，将石头露出水面的部分撞得粉碎，现出平整的截面。 　　碎石飞溅，叶安本能向后闪躲，没有留意到巨石截面不像自然形成，更像是人工打磨，和三角形的尖石也不是一体，而是后来堆砌。 　　水波摇曳中，大片青苔脱离石体，现出藏在下方的印记，和他在地下岩洞中发现的几乎一模一样。 　　变异象和水牛都没有想到，巨石后竟然还藏着人。只是被暴怒的情绪驱使，双方并没有停下，而是继续角力，直到一方倒下为止。 　　这场打斗的目的并非完全针对水源。 　　进入旱季以来，变异象和水牛很难找到足够的变异植物，想要填饱肚子，向对方下手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对它们来讲，别说地鼠和鼠鹿一类的小兽，寻常的变异羚羊和野马都很难满足胃口，只有同等体积的变异兽才是最合适的目标，杀死一头就能让族群里的成员填饱肚子。 　　叶安站在原地，长矛和短刀握在手里，竟然有几分不知所措。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少有安稳的日子，几乎每时每刻都要准备战斗。遇到眼前的情况，也做好拼命的准备，哪里想到，变异象和水牛自顾自地你死我活，根本就没将他放在眼里。 　　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叶安小心后退，迅速脱离战场。 　　前方的路被挡住，叶安只能沿着山壁向上攀登。一路爬到距离瀑布不大到两米的地方，叶安才找到一块凸起的岩石坐上去，曲起一条腿用手臂抱住，等待下方的变异兽结束战斗。 　　生存和死亡，在这个世界再寻常不过，几乎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岸上的犀牛不敌变异象，陆续倒下三头。变异象也没占到便宜，身上都是伤痕累累，变得鲜血淋漓。有数道伤口深可见骨，皮肉被撕扯掉大块。 　　死去的犀牛躺在地上，活着的犀牛还在同变异象对峙，却没有先前一般坚决，明显生出退意。 　　水中的变异象则完全落入下风，哪怕它们的战斗力远超任何一头水牛，遭到水牛群的围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之前被逼得撞倒巨石的变异象，此刻已经身负重伤，开始摇摇欲坠。 　　就在这时，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出来，继而是数道刺眼的车灯。 　　叶安本能地贴近岩壁，放低身体，将自己藏得更加隐蔽，避免被车灯扫过。 　　“头儿，现在动手？”改装车内，杰森松开方向盘，转头对萧玧说道。 　　他们追了兽群一路，终于找到水源。没料想，不等他们动手，这些变异兽反倒自己先乱了起来。 　　望着倒在血泊中的犀牛，杰森的语气有几分急切：“头儿，还要等下去？” 　　一旦战斗结束，死去的变异兽会被立刻吞食，犀牛也不例外。如果不尽快动手，等到犀牛的尸体被咬开扯碎，他们这一路的辛苦都会白费。 　　萧玧推开车门，向整个车队下达命令：“动手！” 　　猎人们兴奋高喝，将车灯打到最亮，用灯光刺痛变异兽的眼睛，随后抄起绳子和最顺手的武器，将油门踩到最大，朝在光芒中僵住的变异兽冲了过去。 　　萧玧没有和众人一起行动，而是单手握紧长刀，抬头看向瀑布方向，精准捕捉到叶安的位置。 　　这场面似曾相识。 　　叶安知道自己被发现了，索性不再躲藏，慢慢直起身体，从黑暗中现身。 　　看清楚彼此的样子，叶安心中暗暗警惕，同时集中精神，准备稍有不对就同化变异兽。他未必能让这些庞然大物如臂指使，但是进一步激发它们嗜血的本能和战斗欲，让它们陷入彻底的狂暴却没有任何问题。 　　萧玧明显有些惊讶，这里已经不在三角洲范围，他实在没有想到，叶安竟然会离开岛上，出现在暗河瀑布。 第52章 鱼纹 　　三辆改装车冲入犀牛和变异象之间，司机猛打方向盘，掀起大片沙土。 　　猎人们推开天窗，举起特质的弓弩，扣动机关，涂有麻醉药的驽矢接连飞出，穿透犀牛和变异象坚实的皮肤，深深扎入它们体内。 　　驽矢如雨，水潭边的犀牛和变异象无一幸免，全部被射中。有几支流矢飞得太远，意外射中两匹野马，在马群中引起一阵混乱。 　　变异鸟早在车队出现时就向远处逃开，利用羽毛颜色融入黑暗之中，小心隐藏起自己，速度比鼠鹿和狐狸都快。 　　司机打亮全部车灯，引擎轰鸣声不断。 　　猎人们继续将弩弦拉紧，目光扫视被射中的变异兽，随时准备补上几箭。 　　犀牛生命力顽强，很不容易捕杀。若是突然发狂，很可能给队伍造成难以弥补的损失。为保证行动顺利，在队伍出发之前，萧玧特地让杰森去找制药师，配置几种效果比较好的麻醉药，涂抹在箭矢和随身的匕首上，准备捕猎时使用。 　　没想到犀牛之外，还射中变异象和野马，猎人们都很兴奋，有人已经开始盘算，将这次的猎物带回去，自己能分到多少，又能获得多少奖励。 　　相比猎人们的兴奋，萧玧却没有多少表情，从叶安身上收回视线，命令众人从车上取来容器，从犀牛的脖颈处取血，然后再获取肉和骨头。 　　犀牛和变异象过于庞大，即使改装车的盛载量不小，也不可能全部装进去。猎人们能取走的只有血和部分骨头，以及肩背处的肉，其他的多数要丢掉。 　　“如果是靠近城里就好了，能叫人来帮忙。”杰森推开车门，套着皮靴的大脚踩在沙中，不小心被沙下的树根绊了一下，险些向前栽倒，引来周围猎人一阵哄笑。 　　“笑什么笑，小心拧断你们的脖子！”杰森怒视众人，狠狠踢了一下树根，将干枯的树根踢断，才继续走向猎物。 　　在他左手边是十几头无法动弹的犀牛，犀牛不远处则是两头变异象。 　　一头变异象的耳朵被驽矢扎穿，额头和靠近眼睛的部位也受了重伤，另一头前腿遭到重创，驽矢几乎是连根没入，仅在中箭处留下一个血洞，鲜红的血溢出，很快蜿蜒成数条细流。 　　“象肉的味道也不错，可惜了。”杰森蹲在犀牛身边，扫一眼变异象，惋惜道。 　　猎物太大太多，车上能装的有限，哪怕用绳子拖，也无法全部拖走，只能取走最需要的部分，其余留在原处。 　　如果是雪季，倒可以设法将猎物冻住，分几次来取。可现在是旱季，萧玧也无法让猎物长时间冻住，不需要多久，甚至用不上几个小时，死去的变异兽就会腐烂变质，不再适合食用。 　　这些猎物并不会被浪费，很快会被其他变异兽吞食。 　　此外，荒原的流浪者也是趋之若鹜。 　　对大部分流浪者来说，变质的肉并非完全不能吃，关键在于饥饿的程度，以及能不能抗得过吃下变质食物带来的后果。 　　运气好的，压根不会出现任何问题，顶多是肉的味道不好，让人难以下咽。运气不好的，肚子疼上半天是轻的，严重的甚至会危及生命。 　　相比这些三餐不济的流浪者，叶安的生活方式已经开始转化，如果不是掉入地下河，他很快能在孤岛建立起一个聚居点，哪怕岛上只有他和铃兰两个人，其余都是变异兽。 　　犀牛侧躺在地，硕大的腹部缓慢起伏，已经动弹不得。受伤的变异象仍在坚持，两头紧挨在一起，坚持不肯倒下，用象牙威慑对面的猎人。 　　“铁斧，莫里，过来帮把手！” 　　杰森叫来两个猎人，三人一起处置犀牛。 　　在三人忙碌时，其他猎人继续放出驽矢，目的不是捕获更多猎物，是为将水牛和水潭中的变异象赶走，同时驱散野马群。 　　在众人扣动机关时，萧玧长刀在手，刀身插入大地，冻结的冰层自他脚下蔓延，继而形成弧状冰墙，丛三面拦截水牛和变异象，迫使它们从一个方向逃走，远离车队。 　　然而计划却出了差错，被血腥味吸引，水牛群突然发狂，撞开透明的冰层，连同变异象一起，冲向萧玧和猎人们。 　　叶安居高临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支起一条腿，下巴搭在膝盖上，他此刻完全置身事外，不打算参与下方的混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未必会想到，萧玧等人会用这种方式捕猎。 　　突然，危险的情绪闯入叶安脑海，继而是铺天盖地的爆怒和敌意，叶安用力按住额角，同时将短刀长矛搁在一边，掌心紧握用鱼筋缠裹的晶石，吸取里面残存的能量，感到轻松许多。 　　这不是一或两只变异兽的情绪，而是囊括现场绝大部分，包括倒在地上的犀牛，变异象，野马以及暴怒的水牛。 　　愤怒的情绪不断升级，刹那间攀至极限，在爆炸的那一刻，除了已经被杀死的两头，其余的犀牛竟然站了起来，双眼变得通红，看起来十分骇人。 　　麻醉药明显失去效力，亦或是从最开始，药剂的配方就存在问题。 　　叶安感知到危险，试着隔绝冲刷过脑海的情绪，并不成功，却阴差阳错捕捉到变异象和犀牛的思维，它们准备联手，将车队众人彻底碾碎。 　　想到萧玧之前留下的药丸，以及双方目前的处境，叶安到底出口提醒：“这些犀牛和象不对劲，你们用的麻醉药似乎有问题。” 　　同化两头变异象和六头犀牛，牵引对方的思维，叶安很快了解到，被箭矢射中的确会妨碍行动，使它们暂时无法动弹，等到药效完全融入体内，变异象和犀牛反而会被激发本能，比水牛更加疯狂。 　　萧玧抬头看向叶安，对他颔首：“多谢。” 　　“你信？”叶安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信？” 　　两人不是同一立场，也不存在更多信任，但近百头变异兽突然发狂，困住的不只是萧玧和猎人，叶安也未必真能全身而退。出于自保的目的，叶安的提醒必定有其根据。 　　萧玧抽出插在地上的长刀，甩掉刀身上的尘土，现出雪亮的刀身以及上面的古怪花纹。 　　花纹极其醒目，车灯扫过时，呈现幽蓝色泽、 　　可惜距离有些远，叶安看得并不十分真切，但仅有一个轮廓，也足够证明他之前的猜想，萧玧手中这把长刀，同暗河岩壁上的花纹必然存在联系。 　　犀牛和变异象如他提醒的那般，联合起来对猎人发起进攻，身后还跟着野马群和水牛。 　　萧玧提醒猎人们，不要再用涂抹药剂的驽矢。 　　“药剂有问题！” 　　彼此距离过近，不等猎人们取出备用驽矢上好驽弦，大多数变异兽已经冲到面前。 　　一头变异象卷起象鼻，抬起前腿，要将改装车踩扁，数道冰柱忽然平地而起，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它的腿架住，让驾驶室内的猎人能够逃出来。 　　至于改装车，早在猎人跃出车门不久，就被另一头暴怒的变异象踩扁，引擎盖凹陷，车顶被碾碎，车斗也没能幸免。 　　犀牛红着双眼，疯狂顶翻一辆改装车，推得车身向前翻滚。要不是没有人在驾驶室，遇上这样的情况，必定是非死即伤。 　　经过最初的慌乱，依靠丰富的战斗经验，猎人们迅速向彼此靠拢，杰森和玫瑰背靠背，互相配合，抵挡住犀牛疯狂的进攻。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野马群和水牛紧随而至，冲向萧玧和猎人所在的方向，尽情发泄它们的愤怒。 　　兽群的情绪过于激烈，同时涌过来，叶安不至于头痛，却也不是太舒服。 　　不等叶安决定是否继续同化，暴怒的兽群已经将萧玧和车队包围，愤怒和狂暴迅速蔓延，犹如一场疾风，有刹那的时间，叶安被影响，几乎控制不住暴躁情绪。 　　萧玧横刀在前，透明的冰层迅速延展堆叠，结成厚实的冰盾，挡在猎人们身前，使得变异兽无法靠近。因为这些冰盾的存在，潭中的水近乎被抽干，有地下河注入也无济于事。潭底现出湿泥，泥浆下还覆盖着叶安熟悉的青石。 　　“又是一条地下河？”叶安不确定。 　　被萧玧拦截的犀牛和变异象异常暴怒，对着透明的冰盾不断撞去，接连不断的碎裂声让叶安心惊。 　　破碎的冰块向四周飞散，很快在地面滚落一层。 　　高温之下，颗粒状的冰屑迅速融化，不留半点痕迹。 　　轰地一声，最后一面冰盾被撞塌，猎人们准备好战斗，意外发现冰盾倒塌处出现一个巨大的沙涡，碎裂的冰块被恐怖的吸力吸了进去，撞碎冰盾的犀牛也未能幸免。 　　更糟糕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仿佛是触动机关，以萧玧为中心，周围陆续出现一个又一个沙旋，猎人必须极其小心，才不会失足陷入其中。 　　兽群却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在暴怒的驱使下不断前冲，一头接一头陷入沙中，很快不见踪影。 　　萧玧等人身处旋涡中心，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叶安居高临下，意外发现，将这些沙旋出现的位置连起来，竟然又是一个怪异的鱼纹图案！ 第53章 同行 　　沙窝连成一片，萧玧和猎人们退至仅剩的一辆改装车旁，依靠脚下凝结的冰块才没有陷入地下。 　　变异兽就没有那么幸运。 　　随着沙窝向四周扩散，大地开始抖动，一头接一头变异兽被恐怖的吸力卷入沙中，变异象、犀牛、水牛乃至野马，无一幸免。 　　远处的变异鸟受到惊吓，展开翅膀跑得飞快，更破天荒低空飞翔，避开席卷而来的沙旋。 　　鼠鹿和狐狸迈开四条腿，为了保存性命，速度快得犹如疾风。奈何沙旋扩展的速度更快，大地开始上下摇晃，左右颠簸，地震一般。许多鼠鹿来不及脱逃，硬是被沙旋卷入，瞬间遭遇灭顶之灾，在漫漫黄沙中不见踪影。 　　暗河水奔腾而下，流速明显增快。 　　山体开始摇晃，叶安感觉到不妙，正准备从岩壁上爬下，震动陡然加剧，自瀑布出口横亘一道裂纹，边缘处遍布细窄裂痕，纵横交错，犹如蛛网攀爬。 　　碎石纷纷滚落，大片砸落潭底。 　　淤泥被水流冲刷，泥浆沸腾一般四溅，现出下方的青石板。 　　叶安来不及细看，也没心思探究，双手牢牢抓住岩壁，脚下踩着凸起的石块，背负长矛，嘴里咬着短刀，从岩山向下爬。 　　在下行过程中，山体滚落更多碎石，有的砸在叶安身上，锋利的边缘带出大片血痕。 　　叶安咬紧刀背，强忍着疼痛，喉咙中发出闷哼，动作始终没有减慢，以更快的速度向下，力求更快脱离山体。 　　距离地面还有不到两米，伴着轰隆巨响，恐怖的水流冲破山口，山体表面剥落巨大的片状岩石，似被利斧劈砍，从山体垂直下落，坠落方向正是叶安所在。 　　面对头顶下落的暗影，叶安来不及细想，立即丢掉背在身上的长矛，握住短刀刀柄，双臂交叉护住头颈，微微弓起身体，尽可能护住要害，纵身跳向地面。 　　落地之后，叶安顺势翻滚，惊险避开砸落的巨石。 　　不想身下忽然一阵颠簸，将他带得继续向前翻滚，不慎落入水潭，被轰鸣的水流冲入潭底。 　　叶安尚未能浮出水面，脚下的青石板忽然断裂，现出黝黑的地洞，水流和泥浆倾泻而下。被裹挟在水流中，他睁不开双眼，只能拼命挥舞双臂，试图抓住任何能支撑身体的地方。却是徒劳无功，很快随着石板坠落，没入水潭之下。 　　萧玧的情况同样不好。 　　大地震动不断加剧，砂砾在震动中飞舞，掀起大片尘土。猎人根本无法站稳，不断在颠簸和摇晃中跌倒。挣扎着爬起来，又会再次摔倒，彼此互相搀扶，情况却更加糟糕，一人被沙旋卷入，其他人想将他拉出来，却被恐怖的吸力一同带走，甚至来不及松开手，就连续被黄沙吞没。 　　萧玧不断结成冰墙，阻挡恐怖的沙旋和沙风。 　　他的体力不断消耗，结成的冰墙也越来越薄，脚下的冰块承受不住所有人的重量，大地震动陡然加剧，冰墙轰然倒塌，冰块支离破碎，猎人纷纷落入沙中，萧玧也不例外。 　　黄沙漫天飞舞，椰子树被吹得左右摇摆。 　　树冠在风中撕扯，青色的椰子一颗接一颗落下，砸在横在地面的树干上，外壳破碎，现出里面的棕色纤维。有的直接碎裂，透明的椰子汁流淌满地，香甜的味道本该吸引变异兽，此时此刻，却没有一只变异兽上前，更不会为了这些椰子不要性命。 　　狂风席卷，砂砾狂舞，良久才告一段落。 　　等到风渐渐平息，垂挂瀑布的山体竟被削去一截，流淌的瀑布撕扯成数条，从断裂处奔涌而下，砸落在水潭里，掀起大片白色水雾。 　　沙地上再不见变异兽和人的影子，仅有少数逃过一劫的变异鸟战战兢兢飞落，收起翅膀，站在断裂竖起的岩石上，眺望四周，发出尖锐刺耳的叫声。 　　水潭下，瀑布水哗哗流淌，冲刷过一条宽敞的地下通道。 　　通道倾斜向下，人工开凿的痕迹十分明显。两侧墙壁光滑，脚下虽然不是石梯，每隔两三步就凿有凹槽，能踏入半只脚，不至于沿着光滑的斜面滑下去。 　　叶安摔得不算重，撑着手臂站起身，抹去脸上的水珠，本打算向上攀登，手刚扣进岩壁，头顶就有水流飞泄而下，夹杂着泥浆和碎石，将他生生生拦了回去。 　　眨眼之间，水流冲刷过地面，没过他的脚踝。 　　叶安扶着墙壁稳住身体，又试了两次没能成功，只能放弃之前的念头，开始沿着石路向前走。 　　过程中几次摔倒，喝了不少瀑布水，第三次之后，叶安才找到诀窍，从水下摸出一根断裂的树枝，用短刀削去一端的树皮和木刺，支撑着地面向前迈进。 　　耳边是潺潺水声，脚踝被水浸泡，既缓解了燥热，也让叶安烦躁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越向前走通道越宽，两侧的墙壁上出现模糊的花纹，墙角散落少数变异兽，都是之前被黄沙卷入，不知为何竟落到这里。 　　叶安走到一头奄奄一息的变异象前，用短刀结果它的性命，大口饮下温热的血。 　　血顺着喉咙流入胃中，流失的体力开始恢复，身上的伤也在快速好转。 　　叶安用刀割下一块生肉，一边抬头警惕四周，一边撕扯咀嚼。变异象的肉比野猪肉更有嚼劲，却没有生肉的腥味，很容易入口。 　　吃得五六分饱，叶安没有继续，丢掉已经出现裂纹的树枝，继续迈步向前。 　　经过一处拐角，叶安同萧玧不期而遇。 　　事出突然，两人都没能预料，视线被拐角处的岩石遮挡，距离近得险些撞到对方。 　　出于本能，尚未看清对方的样子，叶安和萧玧迅速后退，用武器格挡在身前，护住要害的同时，随时可以向对方发起攻击。 　　“是你？” 　　认出对方是谁，萧玧和叶安停下动作，都开始衡量眼前的情况。 　　突然被卷入地下，设法走出去才能活命。想要活下去，他们非但不能厮杀，还需要合作。 　　萧玧曾在孤岛释放出善意，叶安也在此前做出过回馈，对视片刻，叶安能清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很复杂，但至少不存在敌意。 　　萧玧有短暂僵硬，思维被牵引的感觉退去，才开口道：“我们可以合作，前提是不要对我使用你的异能。” 　　叶安颔首。他可以控制一下，尽量不去触碰萧玧的思维。虽然无法将联系完全切断，只要不去碰，应该不会发生太大的问题。 　　双方达成一致，同时将武器收回，不再指向对方。 　　萧玧身后是另一条石路，比叶安走下来的地方更加宽敞。坡度十分陡峭。 　　萧玧被卷入地下，发现身边没有一名队员，只能一路向上攀登，走到中途，恰好遇到被水流逼迫向前的叶安。 　　“上面不能走。”叶安指了指脚下的积水，深处已经没过小腿肚，并且有不断上涨的驱使。 　　“很麻烦？”萧玧问道。 　　“相当麻烦。”叶安回答。 　　两人都是言简意赅，却意外能明白对方的意思。 　　“向下边走，前面有一条岔路，我是从那里过来。”萧玧给出建议。 　　“也好。”叶安没有太多犹豫，他之前曾触碰到萧玧的思维和情绪，并未感受到对敌意，更不见杀意。既然如此，对方选择的方向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两人贴着岩壁向下走，脚下的石路又陡又滑，加上水流不断袭来，竟然走得十分艰难。如果萧玧没有消耗太多异能，尚不至于如此，怪只怪情况突然，世事无法预料。 　　水流愈发湍急，奔腾流淌，地道很快成为河道。 　　水位不断上涨，很快没至大腿，两人被逼到岩壁底端延伸出的石台上，进退不得。 　　水流太急，如果涉水的话，很可能被卷走，浮不上水面，恐怕会凶多吉少。 　　“从上面走？”叶安提议道。 　　通道顶部漆黑一片，他原本以为是光线的缘故，等到仔细再看，哪里是什么光线，大团的黑影分明是个头不小的蝙蝠。 　　蝙蝠倒悬在洞顶，用黑色的翅膀包裹住身体，彼此之间挤挤挨挨，在幽暗的地下，的确不容易发现。 　　这些蝙蝠正是他们脱离困境的关键。 　　听明白叶安的打算，萧玧脱下上衣，用长刀划开，结成一条足够强韧的绳子。 　　因为体质关系，萧玧根本感觉不到炎热，旱季里，杰森等人光着膀子，动不动就是满身大汗，他穿着外套衬衫和长裤，照样清清爽爽，全身上下没有一滴汗水。 　　萧玧将外衣裁成绳索时，叶安依照计划，锁定距离最近的一群蝙蝠。 　　蝙蝠在睡梦中被同化，迷迷糊糊张开翅膀从洞顶飞落，盘旋两周之后，利用声呐锁定叶安的位置，一个接一个飞到近前，遵从他的牵引，从萧玧手中抓起绳索。 　　“动作快！” 　　叶安向萧玧示意，本打算一起抓住绳子，后者却为了方便，单臂缠绕住绳索末端，另一条胳膊环住他的腰。 　　“这样快一些。” 　　叶安不太适应，蝙蝠已经振翅飞起，在幽暗的地道中飞速前行。 　　叶安和萧玧脱离地面，距离水面并不远，恰好能避开汹涌的水流，不被卷入水下。 　　通道里有蝙蝠，证明前方一定存在出口，叶安有信心逃出去。 　　飞出一段距离，蝙蝠明显有些乏力，好在河水流速减缓，也不如之前深，叶安放走大部分蝙蝠，仅留下几只在前面带路。 　　萧玧收起外套制成的绳索，单手握住长刀，曾经环过叶安的手背在身后，手指无意识地搓了搓。 　　蝙蝠飞行速度极快，行进间却是悄无声息。 　　两人跟着蝙蝠前进，眼前陆续出现变异兽的尸体，部分是之前被黄沙卷入，在下落过程中死亡，还有的早已经化为白骨，不知死去多久。 　　奇怪的是，变异兽见了不少，变异象、水牛、犀牛和野马都有，却始终不见和萧玧同行的猎人，一个都没有。 　　又走出一段距离，一道石柱横亘在眼前，水流分支，一道向左，一道向右，蝙蝠竟然也飞往不同方向，从叶安得到的反馈看，两个方向都能出去。 　　有两个出口？ 　　叶安心生疑惑，将事情告知萧玧。 　　“无论走哪个方向，前面都没有岔路，很快能找到出口。”叶安道。 　　一路行来，两人也算是互帮互助，合作愉快，但归根结底仍是陌生人。出于警惕，叶安始终觉得，就此分开是最好的选择。 第54章 废墟 　　叶安有意在岔路前分开，萧玧尚未作出回答，两人身后忽然传来轰鸣水声。 　　水声越来越大，震动耳鼓，犹如奔雷之声，令人毛骨悚然。 　　几乎就在一瞬间，惊人的洪流裹挟着碎石和变异兽的尸体汹涌而来，席卷整个通道，掀起带着泥浆和骸骨的巨浪，几欲将人灭顶。 　　变异蝙蝠传递出惊恐的情绪，若非被叶安同化，早已经振翅飞逃。 　　叶安来不及多想，以最快的速度跟上蝙蝠向前飞奔，只想远远避开洪水。 　　坑道再宽敞，终究不比开阔地，纵然是开阔地带，遇上这么大的水浪也难保不会灭顶。 　　叶安不知道萧玧走了哪条路，也无暇去想，随着水声不断逼近，危机感越来越重，一旦被水流卷进去，他休想再离开地下，必然和沿途遇到的变异兽一样，沦为幽暗地道中的一具骸骨。 　　蝙蝠在头顶盘旋，焦急的情绪不断传来，分明是在催促叶安快一些，再快一些，危险就要来了！ 　　叶安已经竭尽全力，短时间爆发，长时间快速奔跑，速度濒临极限，肺几乎要炸开，双腿软得像面条，脚下像踩着棉花，仍不敢停下来。 　　奔雷声近在咫尺，他不敢回头，竭尽所能向前奔逃，仍在下一刻被水浪没顶。 　　汹涌的洪水将他淹没，碎裂的石块、死去的变异兽在水中翻滚，不时撞在墙壁上，发出声声钝响。 　　在碰撞中，石块进一步碎裂，化作一块块不规则的碎石，被水浪裹挟向前。变异兽的尸体被泡得鼓胀，达到极限后如气球炸裂，腐败的血肉漂浮在水面上，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叶安在水下挣扎，他睁不开双眼，只能依靠直觉踩水，奋力划动双臂，不断向上游去。 　　腐败的变异兽血肉和碎石不断从身边流过，叶安无暇去顾及，他的肺已经要裂开，因喘不过气，耳鼓嗡鸣，双眼都隐隐发痛。 　　他必须呼吸到新鲜空气，他必须活下去！ 　　叶安像是一尾奋力挣扎的鱼，奋力劈开水浪，在脚底触及一块巨大的青石板时，双腿借力一蹬，瞬间上行，终于破开水面，顾不上周围漂浮的异物，大口喘着粗气。 　　因长时间憋气，胸口像拉扯风箱，耳畔嗡鸣，视线中现出黑点，似小虫不断飞舞。 　　叶安抹去脸上的水，将一块冲到身旁的骨头丢开，等到气喘匀了些，锁定变异蝙蝠的方向，摆动酸痛的四肢，奋力向前游动。 　　水浪不断袭来，叶安似一叶孤舟，在洪流里载浮载沉。 　　他不确定地道里为何突然涨水，他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多么困难，哪怕手脚不再像是自己的，也要竭尽所能从这里逃出去。 　　在游动过程中，绑在叶安身上的晶石悄然碎裂，晶石内的能量彻底耗尽，碎块呈现毫无生机的灰白色，非但不能同初见时的璀璨相比，和表面莹润的鹅卵石也是大相径庭。 　　叶安能感到晶石的变化，也知道再无法从晶石中获取能量。唯一庆幸的是，晶石在彻底碎裂之前，残存的能量帮他恢复少许体力，让他能够继续浮在水面上，不因力竭沉入水下。 　　前方越来越亮，光芒落在水面上，象征生的希望。 　　叶安打起精神，继续摆动酸痛的胳膊，拼命想要摆脱洪水，离开地下通道。 　　经过一个拐弯，前方豁然开朗。 　　耀眼的阳光从头顶落下，象征黑夜已经过去，同时也昭示着地道已到尽头，只要爬上去，他就能摆脱汹涌的洪水，暂时获得安全。 　　叶安却被某种东西吸引，浮在水面上，迟迟没有进一步行动。 　　他身处的地道出口，形状类似天井，呈正方形，两侧有向上攀登的石梯，在墙壁的拱卫中，沉没一个断裂的石台。石台周围散落五六块拳头大的焦炭状碎石，石块表面爬满裂纹，耀眼的光从裂纹透出，同时溢出的还有让叶安熟悉的能量。 　　叶安控制不住喉咙发干，全身被能量包围，舒适感不断冲刷过四肢百骸。身体的酸痛逐渐退去，粗重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新的伤口陆续结痂脱落，留下并不明显的痕迹。 　　一切的一切，过程和在地下河时简直一模一样。 　　洪水水位越来越高，近乎要将天井淹没。 　　叶安主动沉入水下，捞起两块碎石，石头表面的石皮快速剥落，一层接着一层，很快只剩下两枚鹌鹑蛋大小的晶石。 　　叶安迅速浮上水面换气，用布条将晶石裹好，牢牢缠在身上，随后再次沉入水下，如是三番，一共获得五块晶石。 　　带着收获浮上水面，叶安扣住一阶光滑的石梯，迅速爬上天井。不等他站稳，铺天盖地的振翅声忽然传来。 　　成百上千的雀鸟被惊动，从地面振翅飞起，在半空中组成大团红云，倏而变换形态，鸣叫着向他冲了过来。 　　天井周围是雀鸟的栖息地，天井下的能量让它们分外熟悉。石皮剥落现出晶石，使得能量更加纯粹，被叶安携带在身上，鸟群受到刺激，即使没有第一时间攻击叶安，也如乌云压顶，在他头顶来回盘旋，将他重重包围。 　　变异蝙蝠先一步飞出天井，遇到这么多的雀鸟，又是在不占优势的白天，也只能找到倾斜在地的石柱倒悬隐藏，不敢正面硬抗。 　　叶安双手撑在天井边缘，站起身迎视雀鸟，疯狂吸收晶石内的能量，释放出堪称恐怖的意志，逐渐覆盖整个鸟群。 　　雀鸟的鸣叫声陆续停止，仅剩下密集的振翅声。 　　千余只雀鸟被叶安的意志覆盖，受他的情绪牵引，逐渐消去敌意和暴躁，开始绕着他盘旋飞行，获取晶石溢出的能量。更有五六只胆大的靠近叶安，落在他的肩膀和头顶，发出愉快悦耳的叫声。 　　叶安摊开掌心，头顶的雀鸟跳到他的手上，金黄色的小爪子十分锋利，却小心地没有抓破他的皮肤，背覆的羽毛在阳光下异常炫目，仿佛燃烧的火云。 　　雀鸟歪着圆圆的小脑袋，翅膀扇动两下，胸前的羽毛蓬松，活脱脱一只毛球。叶安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才没有伸手戳下去。 　　洪水涌出天井，并没有弥漫开来，而是顺着一条铺设青石的水渠流淌。 　　叶安举目四望，赫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城池的废墟之中，倒塌的建筑随处可见，青石铺设的路面和水渠四通八达。 　　他之前所处的通道，分明是城市的引水渠道，只要将青石板掀开，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涌入通道，沿着水渠流入城内，供全城人使用。 　　这么大的工程，究竟是谁做的？ 　　这座城又是因何覆灭，毁灭了多久？ 　　叶安心中生出无数疑问，想起弧岛上的青石板，以及贯通的地下河，心中隐隐有了某种猜测。 　　如果猜测属实，这座城的面积怕是大得超出想象。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叶安一直流浪在城市之外，聚居点倒是靠近过，只是过程并不愉快，导致他坚持离群索居，再没想过靠近人群。 　　眼前的废墟，是他第一次踏足人类城市，哪怕已经毁灭废弃。 　　水流源源不断注入水渠，冲走堵塞在水渠中的泥土和碎石，夹杂枯枝和碎草的泥水开始向前涌动。 　　水渠逐渐恢复生机，在废墟中纵横穿行，向叶安展现出城市的全貌。 　　雀鸟的数量庞大，环绕天井，占据大片栖息地，恰好位于城市中心。 　　它们的巢穴筑在倾倒的建筑之间，利用凸出地面的石基和砖石作为防护，搜集大团干草，可谓相当舒适。 　　砖墙间有排列整齐的凹坑，应该是立起的房柱一类，由于使用的是木料，年深日久，仅剩下少量碎片散落四周，成为一窥原貌的蛛丝马迹。 　　叶安沿着水渠向前走，雀鸟振翅飞在他的周围，活像是大团飞舞的红霞。 　　有鸟群聚成的阴影，足能够遮挡刺眼的阳光，吵是吵了些，却比曝晒在烈日下要好上许多。 　　水渠重新流淌，鸟群不需要再去暗河瀑布饮水，飞行一段距离，就会分出一批到水渠中浸湿胸前的羽毛，既能给自己降温，也能给叶安带来更多清凉。 　　叶安在废墟中发现发现大量鱼纹图案，有的已经风化，有的保存完整，除了绘制和雕刻的手法有些区别，形状同他之前所见几乎一模一样。 　　穿过两条水渠，叶安发现另一个天井，井口下传来轰鸣水声，大群的蝙蝠从天井中飞出，第一时间寻找到阴暗处，将自己隐藏起来，避开炙热的阳光。 　　蝙蝠之后，一双白到透明的手抓住井口边缘，下一刻，手的主人跃出天井，正是因洪水同叶安分开的萧玧。 　　萧玧之后，是一直不见踪影的猎人们。 　　萧玧为躲避洪水进入另一条通道，意外遇见被卷入地下的杰森和玫瑰等人。 　　他们被困在狭小的斗室，应该是隐藏水闸的地方，数条青石横过墙壁，将他们牢牢困住。幸亏萧玧被洪水逼到这里，要不然，他们非但出不去，恐怕还会被洪水淹死在地下。 　　猎人们重新回到地面，样子都有些狼狈，杰森更是连随身兵器都丢了，只能抄起一块石头防身。 　　叶安发现萧玧等人，后者也看到他。不同于在地道里，双方并未面临生存危机，彼此间不存在更多信任。 　　想到在天井发现的晶石，想到萧玧身上的长刀和在废墟中的发现，叶安的神经变得紧绷。并且，他能清晰感受到，萧玧已经发现了他身上的晶石。 　　受他的情绪感染，雀鸟也变得紧张防备，发出尖锐的鸣叫。 　　气氛一时间陷入凝固，颇有几分剑拔弩张。 第55章 危机 　　雀鸟体型不大，但数量众多，攻击性极强。猎人们刚刚逃出生天，此刻都是狼狈异常，一旦发生冲突，不会占据任何优势。 　　萧玧深知这一点，也亲身体会过叶安的异能，率先做出让步，表明彼此井水不犯河水，他不会攻击叶安，也会约束手下众人。作为交换，叶安也要带离鸟群，不让雀鸟群攻击尚未恢复体力的猎人。 　　“好。” 　　双方达成一致，叶安回到雀鸟盘踞的天井，同萧玧等人隔开一段距离。对方没有提及晶石，也没有动手的意图，既然如此，他无意主动挑起争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雀鸟盘旋在叶安周围，振翅的频率随着他的情绪变化而变化。片刻之后，鸟群不再充满戾气，逐渐变得平和起来。 　　藏在暗处的蝙蝠纷纷飞出，顶着烈阳向叶安所在的天井汇合，倒悬在几根倒塌的石柱下，恰好位于雀鸟群的外围。 　　杰森等人目睹叶安身边的异状，想起之前在孤岛所见，纷纷转头看向萧玧。 　　“头儿，这事怎么打算？” 　　他们不是异能者，无法辨认叶安身上究竟藏着什么，但长期食用异兽肉，对晶石溢出的能量多少有所感应，不强烈，却能肯定叶安身上藏着好东西。 　　“不怎么打算。”萧玧站在天井边，举目眺望，眼底迅速闪过一抹复杂。旋即收回情绪，示意众人搜集材料，在天井附近搭建营地。 　　“没有改装车，暂时无法离开，或许要在这里停留几天。” 　　想到目前面临的情况，杰森等人也顾不得去探究叶安身上究竟有什么，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分头开始行动。 　　猎人们分散开翻找废墟，搜集能用的石砖和木料，并在废墟边缘找到一小片林地，砍下树枝，搜集树下的干草，为搭建营地准备材料。 　　玫瑰并排挖开三个地炉，在里面堆起树枝和干草，并搜集猎人们身上的火柴和打火石，发现多数人都已经遗失，传递过来的仅有两盒火柴和三块打火石，火柴还需要晾晒才能使用。 　　搭建庇护所的材料准备好，猎人们迅速动手，很快搭起四个高过两米，可容两三人并排躺在里面的木棚。 　　棚子里铺有树枝干草，称不上多么舒适，却比露宿要好上许多。最重要的是，能在白日里遮挡阳光，容众人轮换休息，尽快恢复体力。 　　相比猎人们的忙碌，叶安就显得悠闲许多。 　　他不需要额外搭建庇护所，雀鸟主动让出一处巢穴，供他休息使用。 　　这处巢穴位于一面半塌的石墙后，墙下堆积着大量树枝和干草，还有细软的绒毛，空间十分宽敞。 　　叶安要做的，就是将干草和绒毛合拢在一起，为自己搭建一个床铺，再将几根石柱移过来顶在墙壁上，在上面铺上树枝和草叶，遮挡住烈阳，其余就不需要再费力气。 　　正午时分，太阳升至最高，阳光炙烤大地，废墟周围不见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仅有潺潺水流贯通水渠，水面反射阳光，映出五彩光晕。 　　猎人们再是强悍，也不会在这样的高温下活动，纷纷回到棚子里躲避阳光，或坐或躺恢复体力。杰森扯下衣服浸湿，然后搭在身上，一边享受短暂的凉爽，一边用匕首削尖树枝，代替短矛使用。 　　萧玧感受不到热度，自然不会受到高温影响，但他也不会无聊地站在阳光下曝晒。 　　扫一眼叶安所在的方向，萧玧回到木棚前坐下，背靠一根木柱，曲起一条长腿，手指摩挲着长刀上的鱼纹，眺望不远处倒塌的大片建筑，心思颇为复杂，陷入良久沉思。 　　整个下午，废墟中的人都是昏昏欲睡，没有任何行动。 　　临近傍晚，温度略有下降，叶安靠在石墙后，拍了拍脸颊，用水扑在脸上，迅速打起精神，开始为晚饭做计划。 　　自从落入潭底，除了一小块生肉，他再没吃过任何东西。经历一番死里逃生，体力大量消耗，肚子里早已经空空如也。 　　晶石能帮助他恢复体力，加快伤势痊愈，却不能缓解饥饿。 　　他需要吃东西，让自己有饱足感，这样才能压下心中的焦躁，在夜间好好休息，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任何危机。 　　“吃什么？” 　　叶安席地而坐，单手抓了抓头发，带下几根干草，显然是刚才躺下时缠在头发里的。 　　雀鸟精神头十足，不断盘旋鸣叫。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即将过去，傍晚时分，正是鸟群外出捕猎的最佳时机。在猎杀过程中，鸟群同样会面临危险，翱翔在天空中的鹰、隼和鸮都是它们的天敌。 　　变异蝙蝠的活动时间要更晚一些，它们习惯在夜间行动，依靠声呐，任何猎物都逃不开它们的尖牙和利爪。 　　叶安决定和雀鸟一起行动。 　　在离开之前，叶安进一步同化四周的蝙蝠，牵引它们的思绪，确保在他回来之前，没有任何人能靠近这个天井。 　　蝙蝠倒悬在石柱下，思绪和情绪被叶安牵引，包裹身体的蝠翼纷纷张开，发出尖锐的叫声，亮出锋利的牙齿，样子狰狞骇人。 　　“不许任何人靠近，保护好自己。” 　　确定蝙蝠明白自己的意思，叶安站起身，准备暂时离开废墟，和雀鸟一起前往狩猎场。 　　大概是嫌弃他速度太慢，雀鸟群忽然聚集起来，绕着他飞行数周，鸣叫声此起彼伏，像是在商量着什么。随后达成一致，陆续聚集到他腿边，思绪清晰传递过来，叶安眨了眨眼，还以为自己理解错误。 　　“确定？” 　　再三确认之后，叶安才对鸟群点了点头。 　　几乎就在一瞬间，他被聚集起来的雀鸟托离地面，仿佛是坐在一张光滑的飞毯上，在低空中向前飞行。 　　叶安屏住呼吸，初时十分紧张，本能想要寻找借机点，用来稳住身体。触手一片温热，才意识到托着自己的是一大群变异雀鸟，个头还没有他的手掌大，哪能给他借力。 　　这一幕不仅让叶安惊奇，更吸引废墟中的猎人。 　　雀鸟群托着叶安，飞行高度一般，速度却是相当快，仿佛大团急速流动的红云，引得观看者啧啧称奇。 　　“头儿，还有这样的变异者？”杰森惊叹道。 　　他看到过叶安召唤虫群，也看到他同化变异兽，却还是被眼前一幕惊到了。被变异鸟托着飞上半空，不是亲眼所见，他压根不敢相信。 　　萧玧没说话，收起擦拭过数遍的长刀，让众人不要离废墟太远，仅在附近搜寻猎物，独自往废墟的另一端走去。 　　那里曾矗立城内最高的建筑，也是鱼纹最密集的地方。 　　“头儿，你去哪里？” 　　杰森刚要跟上去，就被玫瑰从身后拽住衣领，没提防之下，脖子被领口勒住，差点喘不过气来。 　　“城主做事自有道理，你少问东问西，有力气就过来帮忙。” 　　玫瑰的语气带着警告，杰森再是好奇，也不得不打消念头。等到玫瑰松开手，摸着脖子咳嗽两声，在对方的视线扫过来时，将到嘴边的抱怨咽回去，抄起下午削成的尖矛，同往废墟周围搜寻猎物。 　　叶安离开废墟后，被雀鸟群带往一片灌木林。 　　灌木林四周俱为沙地，边缘处长有高大的椰子树，和水潭附近的植被分布十分类似。 　　雀鸟的目标是沙下的虫蝎，藏在灌木丛内的鼠鹿，还有挖洞隐藏的地鼠。每次捕猎，它们都会选定一片灌木丛，下次再换另一块，确保不会将食物耗尽。 　　叶安双脚落地，踩在被太阳烤热的沙粒上，不自觉想起恐怖的沙窝，迅速摇了摇头。 　　“别想那么多，先找吃的。” 　　压下脑海中的念头，叶安和雀鸟暂时分开，走向灌木丛外的椰子树。 　　树顶悬挂不少青色的椰子，他打算多砍下几颗，挖空椰子肉，剩下的椰子壳可以烧水炖煮肉汤。 　　在他走到树下时，忽有带着咸味的风吹来。 　　叶安停顿片刻，实在耐不住好奇，迎着风吹来的方向走去。 　　绕过高大的椰子树，穿过一片黑色的砂岩，眼前是大片金色沙滩，再向前，是望不到边际的大海。 　　海浪不断冲刷上岸，极目远眺，水天一色，碧蓝的天空中不见一丝流云。 　　景色很美，却诡异地寂静。 　　无论沙滩还是岩石，没有一个鸟巢，看不到一只海鸟。 　　平静下隐藏着危险。 　　哪怕距离尚远，叶安也能察觉到那一股恐怖的意志，完全是碾压般的存在，足能将他彻底吞噬。 　　心不断狂跳，是遇到危险的本能反应。叶安下意识后退，继而转身跑回椰子树后，远远躲开那片海岸，也躲开潜藏在海水下的危险。 　　雀鸟正忙着捕猎，将大群的鼠鹿驱赶出灌木丛，互相配合着将猎物包围，用坚硬的鸟喙啄破猎物的头骨，结束对方的性命，当场大快朵颐。 　　为躲避追捕，几只鼠鹿慌不择路，竟然向叶安冲过来。 　　身体的反应比大脑更快，叶安徒手抓住一只，当场拧断它的脖子，将猎物递到嘴边，撕扯开脖颈处的皮肉，大口啜饮鲜血。 　　血顺着叶安的嘴角流淌，很快蜿蜒过脖颈和锁骨，他全不在意，喉咙不断上下滚动，直至食物温暖胃部，惊慌和焦躁感稍减，才反手抹去沾染的血渍，将唇角残留的鲜红舔进嘴里。 　　连续扭断三只鼠鹿的脖子，叶安用短刀切割椰子树的树皮，扯成长条将猎物捆住。随后握拳将树身凿空一截，取走手臂长的树芯，拾起三颗砸落的椰子，就准备和雀鸟一同返回废墟。 　　在他离开不久，远处的海面浮现大团暗影，恐怖的巨兽排开水浪，布满吸盘的腕足砸在水面上，掀起大片浪花，轰鸣声震耳欲聋。 第56章 发现 　　叶安回到废墟时，猎人们已经升起篝火，将捕获的猎物剥皮除去内脏，架在火堆上烤。 　　没在火堆旁看到萧玧的身影，叶安倒也没在意，提着猎物回到天井边，捧起水泼在脸上，洗掉身上的血迹和汗水。 　　休息片刻，叶安在下风口挖掘地炉，堆起干草和树枝，再用树枝、石块和树皮制成取火的工具。 　　擦出火星后，叶安将黑色的粉末洒在干草堆里，趴下身小心吹气，火光渐渐燃起，由小变大，照亮他的半张脸颊。 　　抹去脸上的汗水和飞灰，叶安掰断几根树枝投进火里，砸开一只椰子，饮下清甜的椰子汁，吃掉椰肉，将挖空的椰子壳盛满水架到火堆上。 　　在地炉旁等了片刻，确定椰子壳不会漏水，叶安拎起鼠鹿，到较远的水渠收拾干净，皮毛全部掩埋，内脏由蝙蝠分食。雀鸟已经吃饱，对血腥味虽然敏感，却也没有和蝙蝠争夺。 　　收拾干净的鼠鹿肉被切成块，扔进翻滚的热水中。 　　水面很快漂浮起一层血沫，叶安用另一半椰子壳制成勺子，撇去血沫，又向汤里加了切块的树芯，等着肉汤再次翻滚，就捞起一块炖肉送到嘴边。 　　汤里没加盐，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肉还很烫，咬下去十分有嚼劲，靠近骨头的部分泛着粉红，显然没有全熟。 　　叶安不小心烫到舌头，砸开另一只椰子猛灌两口，缓解灼痛感。随后将剩下的树芯切成巴掌长短，咬甘蔗一般吃掉甘甜的汁液，吐出嚼不烂的纤维。 　　吃完大半段树芯，舌头上的痛感不复存在。锅里的肉汤滚过两次，沸腾的热汤从椰子壳边缘扑出，落入火中发出噼啪声响，不时窜起一股白烟。 　　叶安用树枝架住椰子壳边缘，将整锅汤从火堆上取下来，放在事先准备好的石块中间，随后用勺子舀起一勺热汤，吹了吹送进嘴里。 　　依旧没什么滋味，却带着微弱的能量，让饿得有些抽搐的胃缓和过来，整个人都舒服许多。 　　鼠鹿肉炖煮得十分酥烂，抖动两下就能脱离骨头，极容易入口。一锅炖肉很快被吃得干干净净，肉汤也喝得见底。 　　叶安拿起仍有些烫的椰子壳，发现底部烤得焦黑，表面爬满裂痕，没法再用第二次。 　　饱足感让焦躁的情绪得到缓解，叶安利落收拾起石堆和椰子壳，将吃剩的骨头掩埋，很快又取来半壳水，架在尚未熄灭的火堆上。 　　水在火堆上冒出气泡，叶安回到石墙后坐下，身边摆了几根坚硬的树枝，一边削短矛，一边考虑接下来的计划。 　　废墟不是久留之地，他必须想办法回到孤岛。 　　具体怎么走，该做什么准备，都要提前制定好计划。尤其是水源问题，如果不能很好地解决，他有八成以上的可能会在中途渴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逐渐变暗，叶安削好六支短矛，放下短刀，将烧沸的水取下来，又向篝火里添了一把干草，借升起的白烟驱散蚊虫。 　　雀鸟已经归巢休息，蝙蝠纷纷展翼飞上半空，它们并没有飞远，而是盘旋在天井上空，捕捉大群的毒蚊。 　　这些变异毒蚊比叶安之前见到的大两三倍，节肢展开，超过成人的半个巴掌。蝙蝠依靠声呐，发出常人根本听不到的频率，精准定位每一只毒蚊，双翼无声震动，交错而过时，将猎物咬进嘴里。 　　有变异蝙蝠在，叶安根本不需要担心毒蚊，索性将火堆压灭，躺在石墙后的干草堆上，想要尽量多睡一会，为接下来的计划积攒体力。 　　猎人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蝙蝠并不会靠近猎人们的营地，杰森等人不得不轮换看守火堆，借烟气驱赶毒蚊。饶是如此，身上仍被叮咬数口，不一会就肿成硬块，又痛又痒，抓下去还会流出脓水。 　　“别挠，涂这个。” 　　玫瑰朝杰森抛去一只木瓶，里面装着解毒的药膏。 　　杰森等人如获至宝，立刻拧开盖子，将里面的药膏挖出来，小心涂抹在肿块处，清凉感袭来，大大缓解痛痒，众人当即舒了口气。 　　“还有吗？” 　　药膏很快见底，蚊虫依旧不断。杰森期待地看向玫瑰，后者却摇摇头，道：“没了，就这么多。” 　　临行之前，队伍准备了不少药物，既有麻醉药，也有伤药和解毒剂。 　　在捕猎变异犀牛时，麻醉药出现问题，不是制药师粗心大意，制药的本领不过关，就是怀抱恶意故意为之，等回到城内，必须要彻查处理。 　　伤药和解毒剂多在地下遗失，玫瑰手上这一瓶是为了应急，一直贴身存放才保留下来。 　　听到玫瑰的回答，猎人们又将药瓶挖了一遍，瓶口和瓶底都没有放过，确定再挖不出一点，就将瓶子投入火里，希望残存的药味能帮忙驱散毒蚊。 　　萧玧回到营地时，杰森已经升起第六堆篝火，烟气萦绕在周围，不知道内情的，还以为他们是要烤了自己。 　　“头儿！” 　　“城主！” 　　见到萧玧，猎人们仿佛见到救星。 　　了解过具体情况，萧玧没有多言，挥手凝出大块冰晶，猎人们当即一拥而上，玫瑰也不例外。 　　冰块比不上药膏，却能有效降温和缓解痛痒。 　　萧玧浑身散发冷意，毒蚊根本不会靠近，自他归来后，整个营地的毒蚊都像是减少许多。 　　叶安一直没有睡熟，听到对面营地传来的动静，好奇地探头张望，刚巧见到萧玧坐在篝火前，将凝出的冰块抛给杰森等人。 　　火光映亮萧玧的面孔，也照出他还带着湿意的头发和上衣。 　　叶安单臂搭在墙边，不期然对上萧玧的眸子。四目相对，感受到熟悉能量，叶安皱了下眉，心中隐约有所猜测，很快收回视线，没有再探究猎人们的营地。 　　一夜平安过去，清晨时分，叶安在鸟鸣声中苏醒。 　　雀鸟在晨光中梳理羽毛，火红的背羽比阳光更加耀眼。 　　蝙蝠不喜光，全部倒悬在石柱下，彼此挤挤挨挨，不想晒到半点阳光。 　　猎人们被毒蚊困扰，夜间没能睡好，都有些精神萎靡，连连打着哈欠，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叶安用水扑在脸上，迅速检查能用的工具和武器。他要返回孤岛，必修提前备好储水的工具。他需要椰子树坚硬的树壳，越多越好。 　　雀鸟多是在傍晚捕猎，其他时间除了饮水，很少会离开废墟。 　　叶安和鸟群沟通，借几只在前面引路，带上短矛和短刀，准备再去造访那片灌木林。 　　海中潜藏着危险，他不打算靠近。仅在灌木林边砍伐椰子树，再多抓几头猎物，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叶安不打算生火，挖空昨晚剩下的一只椰子，吃光椰肉，就动身离开废墟，前往灌木丛。 　　萧玧目送他走远，和猎人们一起收拾营地，到废墟外的林中伐木，制作更多武器。 　　他们要离开，同样要做充分准备，武器必不可少。 　　“玫瑰带几个人守着营地，看看这里还有没有能用的东西。杰森，带剩下的人和我来。”萧玧将篝火的残烬踩灭，对众人吩咐道。 　　猎人们开始忙碌，萧玧不断凝成冰块，交给众人解暑降温。更在林中凝成一面冰墙，边缘不断延伸，风吹过时都带上几许凉意。 　　相比昨日，萧玧的体力恢复明显，异能也似乎有所增强。 　　玫瑰等人察觉到变化，却聪明地没有开口。服从强者已经成为他们的习惯。何况问出来又能如何？除了满足没多大用处的好奇心，未必会给自己带来多少好处。 　　猎人们在林中忙碌，合力伐倒变异树，将树干砍成合适的长短，再做进一步加工。 　　叶安来到灌木丛，解下背上的绳子，选定昨天挖空一截的椰子树，打算将这棵树彻底推倒。 　　“要是那群羚羊在就好了。” 　　叶安用树皮缠在手上，五指张开收紧，没有羚羊帮忙，也没有伐木的工具，要弄倒这棵椰子树并不是那么容易。 　　“动手！” 　　雀鸟飞到较高的灌木丛旁，歪着圆乎乎的小脑袋，好奇地看着叶安，发出几声鸣叫。 　　“伐木，制作工具。”叶安转头看向雀鸟，感知到对方的疑惑，通过彼此的联系，尽可能简单地传递过去自己的解释。 　　雀鸟似懂非懂，却也没有再叫。 　　叶安笑了笑，手臂向后蓄力，一拳砸在树上。 　　他用足了力气，高大的椰子树被砸得不断摇晃，青色的椰子从头顶落下，叶安迅速后退，才没有被掉落的椰子砸中。 　　椰子落地的同时，细微的振翅声忽然传来。 　　叶安抬头望去，只见十多只桂圆大小，身披金黑两色的蜜蜂穿过沙地，向灌木丛飞来。它们的目标是被叶安挖空的椰子树，准确来说，是流淌清甜汁液的树芯。 　　看到蜜蜂，叶安不由得双眼一亮。 　　与此同时，海中又一次掀起巨浪。 　　庞大的黑影自水下浮现，鱼群四处逃散，仍避不开被腕足缠绕，送入巨兽口中的命运。将附近的鱼群搜刮一空，巨兽找到一截沉入海底的管道，没有骨头的身躯轻易收缩，顺利钻了进去。 　　管道在水下不断延伸，另一端深埋地下，出口处正是叶安和萧玧所在的废墟。 第57章 巨兽 　　叶安返回废墟时，多数猎人仍在林间忙碌。仅有玫瑰等两三人在倒塌的建筑间搜寻，希望能找出任何有用的东西。 　　经过大半天的时间，营地周围被尽数翻了一遍，除了几把生锈的长刀，再没有任何收获。容器找出十多件，可惜被砖石砸破，全都无法使用。 　　叶安扛着椰子树走到天井旁，将树干放到地上，弯腰捧起水泼在身上，仍无法缓解燥热。索性用椰子壳舀水从头顶浇下，然后躺在阴凉处，等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过去，再继续处理椰树壳。 　　带路的雀鸟回到巢中，仔细梳理过羽毛，和同伴叽叽喳喳叫了几声，就靠在一起休息。 　　十多只蜜蜂藏在叶安带回的树壳中，不断用节肢挖掘残留的树芯，团成一颗颗圆球堆放在一起。 　　这些蜜蜂来自孤岛方向，却不是叶安熟悉的族群。 　　籍由同化建立起联系，叶安掌握到蜂巢的位置，对废墟和孤岛的距离有了大致估算。凭他自己的脚力，至少要走上半个多月，还是在不愁水源的情况下。 　　“该怎么走？” 　　叶安双手交叉枕在脑后，仰头看着碧蓝的天空，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人有些昏昏欲睡，思维也变得不是那么连贯，索性闭上双眼，等睡醒再做计较。 　　叶安休息时，蝙蝠和雀鸟悄无声息，蜜蜂也没急着在高温时赶路，天井旁变得静悄悄，除了水流潺潺，全无半点声响。 　　玫瑰几人忙得满头大汗，萧玧留下的冰块早已经融化，三人在高温下有些喘不过气，为避免中暑，不得不暂时停下，返回营地中休息。 　　外出的猎人陆续归来，不仅带回砍成段的木料，还有几头被扭断脖子的变异兽。 　　叶安被声音吵醒，坐起身向营地的方向看去。 　　萧玧凝成数堆冰块，专为降温使用。 　　猎人们除去上衣，抡起木料砸在地上，再用短刀和斧头削砍。动作有条不紊，汗水顺着脸颊、脖颈和胸膛滑落，很快在高温下蒸干，留下一颗颗盐粒。 　　纵然有冰块降温，众人也是热得脸颊通红，耐不住高强度的工作，十多分钟就要轮换，很少有人能坚持超过半个小时。 　　看了一会，叶安收回视线，打开一颗椰子，仰头灌下椰子汁，反手抹去嘴边的湿痕，抓起短刀开始处理树壳。 　　椰子树的树壳十分坚硬，短刀砍上去仅能留下一道浅痕。力气用得太大，刀刃就可能崩断。叶安用手掌比划一下距离，找到树芯截断的位置，用短刀做出标记，单手握拳砸了下去。 　　咔嚓一声脆响，坚硬的树壳被砸穿，叶安收回手臂，甩甩有些泛红的指关节，再次握拳，沿着之前砸出的凹坑继续拓宽。 　　觉得差不多，叶安轮换使用石头和短刀，将截断的树干打磨成自己需要的样子，一个圆筒状，可以背在身上的储水器。 　　储水器底部是光滑的横截面，靠近树冠位置。外部剥去树皮，十分光滑。内部的树芯都被挖空，被蜜蜂搬运出来，堆放到靠近墙脚的位置。 　　叶安拎起储水器试了试重量，觉得不会给自己造成负担，就用晒干的树皮穿过顶部的凹孔，绕过双肩背在身上，来回走了几步，对成品还算满意。 　　“还缺个盖子。” 　　叶安又砸断一截树壳，正好扣住储水器顶端，边缘处用绳索捆绑扎紧，确保里面的水不会洒出来，也不会在烈阳下快速蒸发。 　　储水器完工，叶安用余下的树壳制作类似长矛的武器。边缘处经过打磨，比不上短刀锋利，也能切断变异兽的喉咙。 　　叶安正检查木矛尖端，在石头上重复打磨，忽然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过去，是萧玧来到天井边，将一大块冰放到石墙边。 　　“送你。”萧玧言简意赅，主动释放出善意。 　　叶安没有拒绝，放下打磨到一半的木矛，取来两颗椰子和一截树芯递给萧玧，道：“尝尝看，味道不错，很解渴。” 　　萧玧主动递出橄榄枝，叶安释放出平和情绪，雀鸟没有对领地闯入者发起攻击，反而陆续凑过来，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凉。 　　两人说话时，猎人们耐不住好奇，不时朝天井的方向望过来。之前见到其他变异者，也没见城主这样客气。 　　“玫瑰，这事你怎么看？” 杰森凑到玫瑰身边，小声问道。 　　“不怎么看。”玫瑰头也不抬，剥掉猎物的皮毛，挥刀斩断猎物的一条腿，对杰森道，“忘了我之前说过的话？城主做什么自有考量，做好自己的事，别的少操心。” 　　众人面面相觑，想起萧玧平日里的作风，也觉得自己有些多事。当即将疑问和好奇压下，立起尚未处理的木料，重新开始忙碌起来。 　　天井边，萧玧向叶安提出，双方可以同行。 　　“一起走？”叶安面露诧异。 　　“要离开这里，必须找准方向，沿途还需要找到水源。”萧玧解释道。 　　对猎人们来说，找准方向不成问题，难就难在水源。叶安的能力十分特殊，可以从变异兽那里获取帮助。如果双方同行，找到生路的几率将会更大。 　　“离开这里之后，作为回报，猎人城的人不会靠近三角洲，也会在必要时拦截其他城的狩猎队。如果必要，我们可以城主的方式结盟。” 　　萧玧的话提醒了叶安，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是走了死胡同。 　　他不熟悉环境，却可以从沿途遇到的变异兽那里获取信息。只要行动谨慎，不惹上过于暴躁的家伙，成功的几率至少超过六成。 　　“我要考虑一下。” 　　萧玧的提议十分让人心动，叶安却没有一口答应，他需要认真想一想这么做的利弊。 　　“好。”萧玧没有多说，转身返回营地。 　　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叶安握拳砸碎冰块，分给蝙蝠和雀鸟，连蜜蜂都分到巴掌大的一小块。这份酷暑中的清凉，任何生物都无法拒绝。 　　冰块融化得差不多，叶安心中有了主意，正准备继续打磨武器，一股危险的意识陡然袭来，叶安送耸然一惊，当即握紧短刀四下里张望，利用异能搜寻危险的源头。 　　然而，除了萧玧等人，附近不见任何陌生者，无论是人还是变异兽，全都没有。 　　可怕的意识徘徊不去，很像是之前在海边遇到过的。叶安心中惴惴，尽可能扩大搜索范围，不放过能触及的任何一个角落。 　　叶安的动作十分突然，戒备和紧张的态度又过于明显，萧玧等人立刻察觉到事情不对，可究竟是什么？ 　　危险的预感愈发强烈，叶安手心沁出冷汗，心跳犹如擂鼓。 　　雀鸟忽地振翅飞起，在叶安头顶盘旋鸣叫，传递出不安和紧张的情绪。变异蝙蝠也顾不上厌光的本能，展开双翼离开地面，向高处飞去。 　　变异蜜蜂舍弃树芯，陆续飞近叶安身前，摆出保护的姿态。叶安释放思绪的方式极类蜂王，传承的基因促使它们围上来，振动翅膀传递讯号，为叶安提供保护。 　　思维释放到极限，恐怖的意志碾压而来，叶安仍无法精准定位意志的来源。直至脚下大地传来震动，废墟中的几座天井先后出现井喷，他才赫然一惊，地下！是在地下！ 　　“地下，小心地下！” 　　叶安发出警报，萧玧当即下达命令，猎人们抄起武器，迅速远离天井，就近寻找借力点，提防出现沙窝一类的危险。 　　轰！ 　　闷雷般的巨响冲击耳鼓，却不是源于天空，而是来自脚下。 　　大地开始颠簸，废墟中残存的建筑不断摇晃，天井附近的墙壁成排倒塌，破碎的砖块碎裂在地上，沙石尘土飞溅。 　　叶安惊险避开飞溅的石块，来不及继续观察，就被雀鸟群托起飞上半空。 　　几乎就在同时，天井出现井喷，水柱腾空而起，仿佛地下涌出的喷泉。水柱包围下，一条恐怖的腕足撑破天井上方的石壁，重重砸落在地，正好是叶安先前站立的位置。 　　腕足上的吸盘带走触碰到的一切，有两只蝙蝠躲闪不及，被腕足带回到天井下，瞬间不见踪影。 　　叶安脊背发凉，他想不明白，该生存在海洋中的生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猎人们同样被这一幕震惊，突然遇到这样的怪物，就算是亡命之徒也会心惊胆寒。 　　腕足的出现仅仅是开始。 　　不多时，废墟中的天井一个接一个喷发，叶安和萧玧所在的地点成为重灾区。 　　地下的怪兽仿佛被两人身上的某种东西吸引，不断冲破天井，试图用腕足抓住他们。几次都不能得手，很快改变策略，不断从地下顶开青石，废墟中的人被逼得不断靠拢，像是被逼到陷阱中的鱼。 　　察觉到状况，萧玧猛然挥刀，刀光过处，一截刚探出地面的腕足被拦腰斩断，断裂的部分滚落在地，活物一般扭动抽搐。 　　“冲出去，留在这里只会更危险！” 　　萧玧脚下架起一道冰桥，连接被巨兽破坏的道路。猎人们追随他踏上冰桥，忽见长刀向左侧斩落，森冷的刀光过处，又一截腕足留下深深的刀痕。 　　“分开跑，它的目标是我！” 　　猎人们心知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自己跟上去非但不能帮忙，或许还会成为累赘，当即在杰森和玫瑰的带领下，和萧玧向不同的方向跑去。 　　“它的目标很明确，就是你我。”萧玧脚下的冰桥不断破碎，又不算凝结，挥刀挡住袭来的腕足，转头看向叶安，高声道，“和我一起来，想办法杀死它！” 　　生死攸关，叶安没有迟疑，当即从半空一跃而下，和萧玧一起向废墟东面跑去。 　　雀鸟、蝙蝠和蜜蜂跟在叶安周围，始终不曾离去。 　　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它们已经将叶安视为族群中的一分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加上领地被侵犯，不需要叶安刻意牵引，它们就会和他一起战斗，直至将袭击者撕成碎片！ 第58章 合作 　　废墟东面是片开阔的广场，地面铺设条形青石，占地面积超过三个足球场。 　　广场四周是环形阶梯，年深日久，风吹日晒，多已破碎倒塌。碎石砖块散落遍地，缝隙间遍布枯萎的变异草和手臂粗的藤蔓。 　　广场中心是一幅巨大的鱼纹图案，鱼身鳞片分明，鱼眼处是一座三层喷泉。喷泉上方石台倒塌，现出通往地下的管道，此刻正有水柱喷涌而出，高度超过三米。 　　萧玧和叶安先后抵达广场，途经处不断有碎石砖块飞起。 　　水花如利刃撕开青石，巨大的腕足从地下探出，重重砸落在两人身后。一条腕足擦着叶安肩膀飞过，恐怖的意志碾压而来，叶安仿佛被禁锢住，身体不听使唤，险些被拖入地底。 　　这股意志极其霸道，充满嗜血和吞噬的欲望。如果不是叶安反应及时，拼命集中精神，此刻早被吞得渣都不剩。 　　萧玧脚下不断生成冰桥，桥面并非光滑如镜，而是由阶梯状的块状冰组成，避免踏上去打滑。 　　冰桥直通广场中心，即方便两人向前奔跑，也在向后延伸时拦截腕足，阻挡地下追来的巨兽。 　　萧玧的速度极快，踏上一处尚未倒塌的阶梯，纵身向前飞跃，落到断裂的青石边缘。叶安比他稍慢一步，落地时，身后还跟着雀鸟蝙蝠和蜜蜂，黑压压恍如层云。 　　“这下面有水网，水闸在这里。” 　　萧玧径直来到广场中心，长刀扎入倒塌的喷泉边缘，扭转刀柄，刀身深深楔入青石。喷涌的水流凝成冰柱，透明的冰层以他为中心向外扩散，一层覆盖一层，直至将地面抬高接近半米。 　　叶安心中存疑，为何萧玧对这个地方如此熟悉。但对方言之凿凿，此刻又是生死攸关，他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召集雀鸟、蝙蝠和蜜蜂，牵引三者盘旋在冰层上方，同时警惕冰层外缘。 　　轰！ 　　地底发出雷鸣般的巨响，冰层下的青石一块接一块碎裂，蛛网状的裂纹自边缘处向内攀爬，碎冰不断飞溅，倒悬在半空，短暂停滞后又簌簌飞落，砸在冰面上发出噼啪声响。 　　“来了！” 　　叶安双眸变成漆黑，恐怖的意志侵袭脑海，如巨浪席卷而过。血顺着他的鼻孔流下，蜿蜒过嘴角，沿着下巴滴落。 　　在对抗中，叶安的头一阵阵剧痛，像是被烧热的重锤敲击，脑浆都要沸腾。眼前的景物逐渐扭曲，染上一片刺目的红。 　　萧玧不断加固冰层，使巨兽无法突破，同时拔出冰下的长刀，挥刀斩断朝两人飞来的腕足。 　　腕足直径超过一米，这还仅是露出地面的部分。 　　斩断的腕足滚落在冰层上，带着吸盘的尖端不断收缩，仿佛活物一般，样子十分骇人。雀鸟扑向被砍断的腕足，锋利的鸟喙啄向刀口，生生将腕足撕成一条条，当场分食干净。 　　受伤的腕足缩回地下，有短暂的时间，广场变得十分安静，不复见飞舞的碎石，也不见喷涌的水柱。仅有热风刮过，吹散青石上的碎冰。 　　寂静替代雷鸣，仿佛飓风过去的海洋，一片风平浪静。 　　叶安的头却更痛了。 　　危险的预感不敢攀升，恐怖的意志在他脑海中撕扯，带着滔天的怒火和无穷无尽的杀意。 　　“那边！”竭力保持清醒，叶安手指冰层东侧，对萧玧道，“冻住那里！” 　　萧玧没说话，掌心覆上地面，透明的冰层迅速蔓延，中途立起一面冰墙，将突起的腕足拦截在外，继而牢牢冻住。哪怕很快就被挣脱，短暂的停滞也足够致命，雀鸟和蝙蝠迅速包围上去，将冻住的腕足撕扯下来，当场分食入腹。 　　叶安抬起被汗水模糊的视线，因痛苦表情扭曲，却在扭曲中现出一抹快意。 　　意志碾压又如何？他照样能找出破绽。 　　缠绕住对方恐怖的意志，判断腕足会从哪个方向出现，固然十分冒险，事实却证明可行，他成功了！ 　　冰层不断加厚，覆盖下方的裂纹，腕足抽打在上面也无济于事，根本无法轻易破碎。 　　冰面周围尽是破碎的青石和滚落的碎冰，阳光照耀下，碎冰开始融化，铺开大片暗色的湿痕。 　　巨大的腕足分不同方向顶开青石，却总是被叶安提前预判，非但没有将猎物拽入地下，反而遍布刀痕。伤口被雀鸟和蝙蝠撕扯，肉一块块被挖掉，成了对方的大餐。 　　叶安集中精力同巨兽的意志对抗，血不算涌出鼻孔和耳朵，他懒得去擦，强忍住头痛，挥刀挡住袭来的腕足，刀身剜入吸盘边缘，用力挖下一块肉，迫使腕足后退，迅速沉入地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叶安同萧玧背靠背，对方身上的凉意驱散炎热，也让他的大脑能在剧痛中保持清醒，“继续向东，向东跑！” 　　“向东？”萧玧横托长刀，双目锁紧腕足曾出现的地方。 　　“去海边。”叶安艰难吐字，他能清晰感受到地下的巨兽开始发狂，不需要多久，脚下的冰层就会被彻底掀翻。 　　巨兽来自海洋，是海洋生物链中的一环。去海边固然危险，却也是他们生存的契机。 　　“这里早晚会塌，不如赌一回。”叶安咬牙道。 　　他还不想死，他要活着回到孤岛，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好。” 　　在腕足又一次冲破地面时，萧玧握住叶安的手腕，纵身跳上一道冰桥。为换取速度，冰桥桥面极窄，除了萧玧，没人能在上面站稳。 　　叶安脚下打滑，完全是被拖着向前跑。 　　两人冲出一段距离，身后的冰层传来吱嘎声响，叶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冰面破碎，从中心处被掀翻，数条腕足破冰而出，凶狠抽打在冰面上，将厚实的冰层彻底粉碎。 　　“别回头。” 　　萧玧收紧手指，见叶安又一次打滑，索性环住他，近乎是抱着他向前奔跑。 　　冰桥飞速延伸，又在刹那碎裂，两人完全是在和时间赛跑。桥面穿过废墟，直插入一片林地，在林地之后，抵达一片空旷的沙滩。 　　沙滩上遍布黑色岩石，距离叶安砍伐椰树的地方并不远。伴着海浪冲刷，砂砾不断被卷走，现出死去的贝壳，以及潮水退去时藏在沙下的螃蟹。 　　萧玧放下叶安，两人近距离接触，都能察觉到对方携带的晶石。幸亏有这些晶石，两人才没有耗尽体力，也没被巨兽拖入地下撕碎。 　　叶安单手拄着膝盖，冷汗布满额头，顺着眉毛和睫毛滑落。他的视线模糊一片，为对抗巨兽的意志，嘴唇被咬得出血，耳畔嗡嗡作响，声音变得沙哑，仿佛有石块堵在喉咙里，锋利的边缘不断摩擦。 　　“它来了。” 　　疼痛始终没有缓解，甚至在不断加重，叶安竭尽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晶石开始发光，能量不断涌入，他强迫自己适应这种疼痛，坚持锁定巨兽的方位和行动轨迹，对萧玧发出警讯。 　　不同于废墟下水网遍布，沙下仅有一条管道通向海洋。巨兽为了自身安全，除非万不得已，不可能肆意破坏。 　　捕捉到巨兽的行动，叶安立即指向不远处的一块黑色岩石，道：“在那下面！” 　　萧玧单手反握长刀，另一只手探入沙下，数道冰刃贯入沙中，劈开岩石，穿透管道，扎入巨兽体内。 　　叶安能感受到巨兽的痛苦，这让他清楚意识到，彼此的同化程度有多深，深到超出想象。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大胆，危险，却相当可行。 　　叶安知道这么做是在冒险，稍有不慎就将万劫不复。可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生，要么死，赌盘已开，他已经没了退路。 　　萧玧的冰刃没有杀死巨兽，却给对方造成不小的痛苦。 　　巨兽濒临疯狂，竟然不顾一切地破坏管道，数条巨大的腕足腾空而起，砸向叶安和萧玧两人。 　　生死关头，叶安豁出去，模仿巨兽释放出全部意志。熟悉的感觉让巨兽动作稍顿，继而陷入狂怒。 　　叶安全不在乎，在躲避攻击时，尽情释放所有情绪，挑衅、愤怒、嗜血、杀戮。 　　他精准地模仿继巨兽，意志和情绪不断延展，挑衅海洋中的所有种群，既包括巨兽的猎物，也包括它的天敌。 　　巨兽愤怒发狂，庞大的身躯涌出管道，浮出海面，犹如一座海岛。 　　叶安和萧玧终于看清巨兽的全貌。 　　在这个庞然大物眼中，两人如蝼蚁一般，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然而，就是巨兽眼中的蝼蚁，即将给它带来大麻烦，甚至是灭顶之灾。 　　叶安借助晶石的能量，释放出的意志和情绪不断延展，惊动深海中的一个捕食者。庞大的身躯破开海水，经过之处，哪怕是鲨鱼群也纷纷避让。 　　废墟中，猎人们惊魂未定，听到废墟东边传来的巨响，看到架设在半空中的冰桥，心知情况相当不妙，明知道危险，也要过去和萧玧并肩战斗。 　　“城主说的，我们不应该过去……” 　　有个别猎人心生退意，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没有人理他。众人正忙着检查武器，确定没有问题，就带上能用的刀和长矛，向冰桥延伸的方向奔去。 　　杰森经过说话人的身边，朝他吐了一口唾沫：“孬种！别再说你是猎人城的，老子嫌丢人！” 　　猎人满脸通红，继而生出怨恨，不是针对嘲讽他的同伴，全部指向生死未知的萧玧。 第59章 灭亡 　　巨兽在海中发狂，挥舞着粗壮的腕足排开水浪，直向岸边袭来。 　　海岸附近的鱼群纷纷游散，甲壳类动物也争相避走，不愿沦为巨兽暴怒下的牺牲品。 　　带着吸盘的腕足抽打在岸边，黑色的岩石当场粉碎，躲在石后的叶安和萧玧心生警觉，同时向后急退，中途向左右分开，躲闪如巨斧般劈落的腕足，手中武器挥落，将腕足当场斩断。 　　海中掀起阵阵水浪，拍击在砂岩上，碎裂的岩石和砂砾一起被卷走，沉入幽深的水下。 　　叶安一边躲闪巨兽的攻击一边用力咬牙，头痛始终没有减轻，反而随着巨兽发狂愈演愈烈。他不想放弃计划，不愿意中途而废，只能拼命苦苦支撑，不断释放出情绪，模仿巨兽挑衅海洋生物。 　　萧玧反握长刀，竖起刀身挡在身前，斩伤袭来的腕足，在腕足表面留下数道交错的刀痕。 　　随着伤口不断增多，巨兽怒意滔天，不顾环境的限制，庞大的身躯直冲向海岸边。恐怖的腕足不断挥舞，用力抽打在沙滩上，长有复眼的头颅全部浮出海面，腕足挥舞间现出骇人的利齿。 　　叶安手中的短刀已经卷刃，从刀身到刀柄并排出现数个缺口。若不是叶安力气足够大，根本砍不开巨兽的腕足，反而会被卷住拖入水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巨兽的攻击不见减缓，叶安和萧玧逐渐落入下风。纵然有晶石补充能量，终究是血肉之躯，长时间奔跑和激烈的战斗，疲惫感无法瞬间消除。 　　叶安的手腕传来一阵阵酸痛，挥刀的力度不比之前。更可怕的是，血从鼻孔和耳朵流出，叶安的视线变得模糊，巨兽的意志侵袭脑海，几乎要将他最后的意识粉碎碾压，就此落入黑暗。 　　萧玧凝结的冰墙不断升起，又不断被击碎。透明的冰刃锋利依旧，却无法如先前一般扎入巨兽体内，中途就被荡开，变得支离破碎，迅速在高温下融化。 　　两人身上的晶石不断发光，能量涌入他们体内的同时，更加吸引巨兽，不将两人拖入水下誓不罢休。 　　水浪环绕在巨兽四周，变异蝙蝠和雀鸟无法轻易靠近，蜜蜂也被拦截，一度被水花打湿翅膀，险些落入海里。 　　叶安无法获得帮助，只能苦苦支撑。 　　就在他筋疲力尽，短刀脱手，险些被腕足缠住拖走时，一股比巨兽更为磅礴的意志忽然袭来，带有明确的目的，让叶安禁不住脊背发寒，却又格外地兴奋。 　　“成功了！” 　　陌生意志明显来自捕食者，带有被挑衅的怒火和对食物的渴望，目标显然就是巨兽。 　　计划有成功的迹象，叶安精神振奋，抓起短刀逼退袭来的腕足，同时释放全部情绪，将潜在的捕食者彻底激怒。 　　巨兽同样受到影响，攻击变得更为猛烈，排开的水浪密集成墙，高度超过十米。不时能见到被带出水下的变异鱼，在水墙中惊恐逃窜。 　　海中的变异鱼无比凶悍，但对上狂暴的巨兽，鱼群再凶悍也无济于事，只能被水浪带起，不断冲上半空，再重重砸回水面。 　　受到波及的海洋种群越来越多，水墙成排掀起，鱼群被卷起砸落，行动不由自主，游出近百米都被卷回，海面和沙滩边仿如下了一场银色的雨。 　　“快过来！” 　　为避免被水浪淹没，萧玧竭力竖起冰墙，在自己和叶安头顶凝成冰盾，挡住不断砸落的变异鱼和贝壳海虾。 　　猎人们从废墟赶来，恰好遇到水浪翻涌，水墙倒塌，大量变异鱼和海虾从半空飞落，伴着瀑布般的海水砸在沙滩上。顽强的生命力确保它们离水不会马上死去，纷纷摆动身体，跳跃着试图返回海中。 　　这样的画面委实出乎众人预料，有一瞬间，玫瑰和杰森等人愣在原地，不知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直至一条腕足落在眼前，险些将两名猎人碾成肉酱，众人才如梦方醒，挥舞起短刀长矛甚至是石块，对准腕足猛烈劈砍，将一截近三米长的腕足生生砍了下来。 　　猎人们的攻击无法对巨兽造成致命伤害，却能有效牵制它的一部分精力，使得萧玧和叶安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抓紧恢复体力，继续同巨兽对抗。 　　海中的鱼群飞速逃散，既为躲避巨兽，也为避开自深海逼近的捕食者。 　　可怕的捕食者越来越近，惊恐的情绪不断蔓延，包括巨兽在内都预感到威胁。 　　天敌的逼近让巨兽攻势减缓，在继续攻击和转身逃跑之间犹豫不决。 　　叶安察觉到巨兽的状况，单手握住晶石，拼命用自身的意志缠绕住巨兽，拖慢它的行动。 　　“想走，没那么容易！” 　　远处的海面接连腾起水柱，水花在半空扩散，连成一片炫目的彩虹。 　　叶安能清晰捕捉到来者的情绪，除了带来威胁的捕食者，还有它的族群，从腾起的水柱判断，数量超过十头。 　　天敌的到来让巨兽惊恐，恐惧到极点就是极致的疯狂。 　　叶安豁出命也要拖住目标，不让它转身逃离，巨兽的愤怒尽数投射到他的身上，放弃攻击萧玧和猎人，八条腕足同时袭向叶安，气势排山倒海，恐怖的杀意迅速攀升，叶安眼前一阵阵发黑，几乎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小心！” 　　生死关头，萧玧拦在叶安身前，挥刀砍断一只腕足，长刀刀身承受不住腕足的力量，表面开始出现裂痕，随时可能在重击下断裂。 　　两人面前再次升起冰墙，血线滑过萧玧的嘴角和下巴，将他的肤色映得更加苍白。 　　巨兽被砍中的伤口覆上一层冰霜，这让它痛苦不堪，动作随之减慢。 　　叶安抓住时机，冒险进一步同化巨兽。 　　牵引巨兽情绪的同时，不可避免被对方影响，嗜血和杀戮的欲望充斥脑海，他不得不攥紧晶石，在痛苦和疯狂之中弯下腰，冷汗爬满全身，控制不住脚步踉跄，就要向前栽倒。 　　在他即将倒地时，腰间忽然被手臂环住，冰冷的感觉包围全身，意外缓解头痛的症状，让他能够短暂保持清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对危险的预感陡然升级，仿佛有声音在叶安脑海中回响，危险！ 　　“快躲……” 　　不等叶安把话说完，海中的巨兽猛地发出致命一击，数条腕足腾空而起，裹挟着巨浪冲向岸边。叶安和萧玧猝不及防，被惊人的水浪一起卷入水中。 　　海面波涛汹涌，两人无法挣脱，顷刻被海水没顶。 　　“城主！” 　　见到这一幕，猎人们目眦欲裂，心急如焚，顾不得危险，接连扑向水中。 　　巨兽一击得手，没有理会冲入水中的猎人，迅速潜入水下，试图捕捉落水的叶安和萧玧，将他们连同晶石一起吞入腹中。 　　带着吸盘的腕足排开海水，锁定目标，即将缠住两人的瞬间，数条庞大的身影陡然袭来，巨兽来不及躲闪，被当场咬断两条腕足，身体更被顶得向前飞去，使得叶安和萧玧逃过一劫。 　　袭击巨兽的是一群抹香鲸。 　　雄性抹香鲸喜欢独来独往，雌性则往往带着幼鲸一同生活。 　　哪怕生活习惯存在差别，雄性和雌性的食谱却高度重合，袭击叶安和萧玧的巨兽，一只体长数十米的巨型变异章鱼，正是抹香鲸最喜欢的猎物。 　　雄性抹香鲸除了有庞大的体型，还有比雌性更为锋利的牙齿，在交错而过时扯下章鱼两条腕足，吃掉一半，剩下半截落入水下，被早就饥肠辘辘的幼鲸分食。 　　遭遇天敌，而且是一群天敌，变异章鱼大祸临头，再也顾不得叶安和萧玧，迅速飞身逃窜。 　　抹香鲸不会放过到嘴边的猎物。 　　以雄性抹香鲸为首，鲸群对变异章鱼展开围捕，一路穷追不舍，追上去就会扯断章鱼的一条腕足。几次之后，章鱼彻底丧失反抗能力。失去大部分腕足，它甚至无法漂浮在水面，只能不断沉入水下。 　　变异章鱼在围捕中陷入绝望，拼着最后的疯狂，挥舞着剩下的两条腕足，试图杀死一头靠得太近的幼鲸。此举惹怒了雌性抹香鲸，越过雄性抹香鲸，分别咬住章鱼的腕足，向不同方向撕扯。 　　章鱼的身体被愤怒的雌鲸扯碎，碎块飞散在海水中，除了无法消化的牙齿，全部落入抹香鲸的腹中。 　　变异章鱼被抹香鲸杀死，折磨叶安的头痛瞬间减轻。只是先前耗费太多体力，他奋力浮上水面，却无法坚持太久，更没法游向岸边。水不断灌入口鼻，呼吸变得困难，肺几乎要炸开。 　　萧玧握住叶安的胳膊，试着将他拖向海面。 　　叶安用最后的力气踩水，却像是徒劳无功。缺氧让他脸色发白，意识朦胧间，周身被冷意环绕，同样冰冷的气息渡入口中，让他能保持最后的清醒，没有在海水中失去意识。 　　萧玧环住叶安的腰，循着映在海面的光上浮，终于破水而出。 　　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叶安不断咳嗽，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疼得他近乎发不出声音。 　　饱餐一顿的抹香鲸也陆续浮出水面，在叶安和萧玧周围不紧不慢游动，喷出一道又一道水柱。 　　几头小鲸鱼跟随在母亲身边，打量着水中两人，目光中充满好奇。 第60章 返回废墟 　　海城覆灭之后，除非迫不得已，很少有人再做远洋航行。 　　无论大规模的船队还是少数有组织的商船，都在内河和湖泊中往返。极少数人为搜寻制药材料下海，也多在靠近海岸线的地方活动，很少会向远处航行。 　　小鲸鱼第一次见到人类，对叶安和萧玧充满好奇。不是雌性抹香鲸拦着，都想试着咬两口尝尝味道。不是出于敌意，也不是为了满足食欲，而是纯粹的好奇。 　　成年抹香鲸和幼鲸截然相反。 　　海城毁灭在海啸之中，远洋船队消失三十年。在变异鲸漫长的生命中，三十年时间如骐骥过隙，算不得长。 　　数十年前，雄性抹香鲸曾遇到过远洋船队，既发生过冲突，也曾和谐共处，还尾随船队一同捕猎，分到过不少猎物。 　　对于人类，成年抹香鲸的观感十分复杂，既不会像变异章鱼一样充满敌意，也不会轻易释放出善意，自始至终心存警惕，保持一定距离。 　　小鲸鱼被母鲸约束，不许它们再靠近叶安和萧玧。在这件事上，成年抹香鲸态度坚决，幼鲸撒娇也没用。 　　叶安头痛的症状进一步减轻，感受到抹香鲸的情绪和思维，尽量释放出自己的善意。 　　“不要靠近它们，也不要有任何动作。”叶安低声提醒萧玧，没有冒险和成年鲸鱼同化，只是尽可能让对方知晓自己没有敌意，不会对它们造成任何威胁。 　　叶安的举动奏效了。 　　成年抹香鲸召回幼鲸，没有再将目光落在两人身上，彼此交流之后，陆续喷出数道水柱，缓缓沉入水下。 　　叶安知道它们没有远走，但也没有心思探究，借助晶石恢复体力，和萧玧一同向岸边游去。 　　冲入海中的猎人目睹变异章鱼死亡的过程，对鲸鱼群心生敬畏，见萧玧暂时没有危险，陆续退回到岸上，警惕水中状况。 　　鲸鱼群在水下游弋，暂时没有返回深海，也无意为难落水的两人。它们能感受到叶安和萧玧身上藏着的晶石，却无意夺取。对抹香鲸来说，这些晶石固然诱人，却不值得为它发生战斗。 　　想要获取能量，大可以潜入深海，落入海底并保存下来的晶石远比陆地上多得多。 　　海城之所以能藏有晶石，和城中的远洋船队有极大关系。每次船队出海，搜寻的不只是猎物，更有变异者潜入水下，寻找这些带有能量的晶石。 　　借助晶石的能量，海城不断壮大，却也因此引来海中巨兽。 　　在海啸地震中，城池毁于一旦，船队就此覆灭，城民不是死在灾难中，就是流离失所。时间一年年过去，幸存者再没有返回家园。 　　抹香鲸陆续沉入水下，小鲸鱼有几分不情愿，在母亲的召唤声中，到底摆动尾巴，从头顶喷出一道水柱，很快消失在叶安的视野之外。 　　鲸鱼群消失在海面，空旷的水域迅速变得热闹起来。 　　逃散的变异鱼群接连返回，不断聚集起来，争抢抹香鲸留下的碎肉。章鱼牙齿过于坚硬，鱼群无法咬碎，在掀起的水浪中浮出水面，恰好被推到叶安身边。 　　脑海中闪过铃兰的话，叶安伸手将章鱼牙捞起来，用包裹晶石的布条缠好，直接绑在身上。萧玧捞起另一颗，确定不留遗落，同叶安示意，继续向海岸边游去。 　　在之前的战斗中，两人体力流失严重，如果不是叶安将抹香鲸引来，难保不会丧命在变异章鱼口中。如今变异章鱼被撕碎，鱼群忙着争抢碎肉，只要他们足够小心，生命就不会受到威胁。 　　距离岸边越来越近，叶安和萧玧同时慢下动作，熟悉的能量波动从水下传来，极其微弱，若有似无。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快速潜入水下，朝能量波动的地方游去。 　　岸上的猎人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见萧玧和叶安突然消失在水下，心中不免焦急。 　　“怎么回事，有危险？” 　　“还有怪兽？” 　　情急之下，杰森就要再次冲进海里，被玫瑰拦住，后者指了指海面，示意他稍安勿躁。就在下一刻，萧玧和叶安就破水而出，短暂停留之后，再次消失在水下。 　　猎人们恍然大悟，并非是遇到危险，而是水下有东西吸引他们，才迟迟没有上岸。 　　“会是什么？”杰森好奇道。 　　“不知道。”玫瑰摇头，即使知道萧玧不是遇到危险，仍时刻保持警惕，双眼一直没有离开水面。 　　海面下，叶安和萧玧分头搜寻，陆续找到三四处埋藏晶石的沙堆。掀开沙石和死去的贝壳，驱散靠过来的鱼群，两人翻出大量剥落的石皮。石皮下的晶石尽成灰白，能量残存不多，对他们没有多大用处。 　　被海水包围，萧玧和叶安无法说话，只能以手势交流。 　　叶安向对面的萧玧摆摆手，示意并没多少收获，萧玧回馈的消息也是一样。 　　许久没有收获，两人不想继续浪费体力，正准备离开，一群色彩鲜艳的变异鱼忽然游过来，挖出灰白色的晶石，几口咬得粉碎，将碎渣吞了下去。 　　鱼群在沙堆中搜寻，察觉两人身上的能量，自然不会放过，气势汹汹冲上来，利用头顶的尖刺发起攻击。 　　叶安迅速向一侧闪躲，同时递出短刀，划开一条鱼的侧腹。 　　血腥味刺激下，鱼群迅速包围过来，叶安的动作没有半点迟疑，一刀一条，更抓起沉在沙中的硬石，砸向变异鱼的头骨。 　　两米长的鳗鱼试图从身后突袭，被萧玧用长刀穿透，纵向一挑，当场断为两截。 　　两人配合默契，聚集来的鱼群没占到任何便宜，残破的鱼身倒翻在水中，除了零星逃脱，其余都在刀下毙命。 　　叶安潜入海底，丛石块的缝隙间挖出坚韧的水草，两股缠在一起穿过鱼鳃，将还算完整的变异鱼串连起来。 　　二十多条变异鱼串在水草上，斑斓的鱼尾在海水中漂浮，远远望去，仿佛一条色彩绚烂的光带。 　　叶安在挖掘水草时，顺手拾起一枚扇贝，撬开贝壳，在石头上磨了几下，锋利的边缘不亚于短刀，用起来十分顺手。 　　扇贝的肉呈乳白色，恨有弹性，看起来相当诱人。 　　浮上海面后，叶安将扇贝切开，一块送进自己嘴里，另一块抛给萧玧。 　　萧玧没有客气，觉得扇贝肉的味道还不错，将串有变异鱼的水草递给叶安，迅速潜入水下，没费多少力气，就捞起十多枚扇贝，比叶安找到的个头更大。 　　没有网兜和麻袋，萧玧用衬衫兜着扇贝，袖口和衣摆捆扎起来，和变异鱼一同带向岸边。 　　猎人们目睹整个过程，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他们本以为是萧玧有了惊人发现，哪里想到，竟然是捕鱼捞扇贝？ 　　“愣着干什么，快去帮忙。” 　　玫瑰出言提醒，杰森等人迅速反应过来，纷纷走上去帮忙，将捕获的鱼和扇贝拖到岸上。 　　没人能够预料到，一场关乎生死的战斗竟会以这种方式收场。 　　叶安发现沙滩上散落不少鱼虾，都是被章鱼掀起的水浪送上岸，大部分已经死亡，少数仍在挣扎。不远处还有几截断裂的腕足，除了一截是被猎人砍断，余下都是他和萧玧的成果。 　　变异章鱼的牙齿和腕足都是好东西，贸易区内有价无市，完全是千金难求。最关键的是，结合这两种材料，能制作极其珍贵的药品，对变异者同样有效。 　　这些战利品并不全属于自己，叶安开始估算份额，考虑如何拿到自己那一份。不该是自己的，叶安不会要，该是自己的，一点都不能少。 　　蝙蝠、雀鸟和蜜蜂陆续围上来，在先前的战斗中，它们无法靠近水面，自然帮不上叶安。如今警报解除，巨兽被抹香鲸杀死，叶安登上沙滩，喜悦的情绪不断蔓延，冲刷过叶安的脑海。 　　雀鸟更是聚成一团红云，从地上托起叶安，就要将他带回废墟中的领地。 　　“等等。” 　　叶安止住鸟群，牵引蝙蝠抓起变异鱼，转头看向萧玧，指了指散落在沙滩上的章鱼触手，道：“这里的我分两段，废墟中的另算，如何？” 　　有猎人面色不善，显然财帛动人心，不想给他这么多。 　　但做决定的是萧玧。 　　“可以。”萧玧点点头，抽出长刀，又斩断一截触手，对叶安道，“加上这一半，其余的回到营地再说。” 　　叶安颇为意外，但他有自己的原则，没要多出来的一截，只让蝙蝠和雀鸟带上自己该得的部分，调头返回废墟。 　　萧玧和猎人们落后一步，他们没有鸟群和蝙蝠帮忙，只能肩背手抬，将战利品带回营地。 　　由于变异章鱼的破坏，废墟中一片狼藉，残存的建筑物完全坍塌，铺在地面的石块大多断裂塌陷。 　　穿过城内的水渠被截断，自天井涌出的水流蔓延开来，地势低的地方被大片淹没。 　　水被高温蒸发，地面变得泥泞不堪，很快又干结龟裂，碎裂成块。 　　一眼望过去，大部分废墟被灰褐色覆盖，不见青石和雕刻在上面的鱼纹。 　　时间已经不早，猎人们抓紧重修营地，分出部分人手处理猎物。 　　萧玧走向叶安，准备前往废墟东面的广场。那里残留数截章鱼触手，需要赶在被变异兽发现前带回来。 　　蝙蝠不喜光，和蜜蜂一起留在天井附近。 　　雀鸟和叶安同行，盘旋在他头顶，发出悦耳的鸣叫。 　　临近傍晚，正是鸟群最活跃的时候。有海中带回来的猎物，它们不需要外出捕猎，干脆和叶安一起前往废墟东面的广场。如果萧玧表现出丁点敌意，就会毫不犹豫发起攻击。 　　和变异章鱼的战斗主要发生在广场，这里破损得更加厉害。 　　叶安和萧玧先后跃下破碎的石阶，来到雕刻有鱼纹的广场中央，小心越过断裂翘起的青石，搜寻落入陷坑的章鱼触手。发现目标，两人各自拽住一端，近三米长的触手被轻松抬回地面。 　　过程中，叶安突然动作一顿，望向铺设在青石下的管道，隐约察觉，那下面似乎藏着什么。 第61章 地下发现 　　地下传出的能量波动十分诡异，继叶安之后，很快引来萧玧注意。 　　站在管道入口，叶安指了指地下，道：“这下面可能有东西。” 　　“下去看看。”萧玧道。 　　两人停止寻找战利品，将找到的腕足交给雀鸟看守，一前一后下到管道中，在昏暗的地下搜寻。 　　萧玧身上带着打火石，叶安用干枯的藤蔓和树枝制成火把，借火光照亮前路。 　　管道远比想象中更为宽敞，脚下堆满不知名动物的骨头，两侧墙壁十分光滑，垂挂某种干涸的粘液。 　　拐弯处堆着破碎的青石，头顶管道坍塌，现出一道狭长的地缝，应该是变异章鱼在攻击时所为。 　　两人继续向前，脚下的骸骨越来越多。年深日久，大部分变得十分脆弱，踩上去发出轻响，散成一团碎渣和粉末。 　　叶安的感觉愈发强烈，能量以古怪的频率波动，若有似无，带着死亡的沉寂，令人脊背生寒，冷意自脚底蹿升。 　　“小心，前面肯定有东西。”叶安出声提醒，因神经紧绷，嗓音略显沙哑，在管道中传出，每个字都发出回响，竟有几分诡异。 　　萧玧单手举起火把，抽出背负的长刀，前行速度减慢，行动变成谨慎。 　　又遇到一处拐角，有带着咸味的风吹来，隐隐还能听到海浪声。 　　叶安知道，吸引他的东西已经近在咫尺。 　　火光开始摇曳，两人必须十分小心，才能避免光亮消失。 　　继续前行一段距离，轰鸣的水声骤然袭来，一道垂挂的瀑布挡住去路，咸涩的海水在管道中奔腾流淌，没过两人的脚踝。 　　透过瀑布，隐隐能看到对面有小山样的石堆，石堆周围是断裂的巨大骨骼，交错堆叠，拱卫石堆上椭圆形的卵。 　　“穿过去。” 　　既然已经来了，自然不能无功而返。 　　前方不是变异兽，很可能是大量晶石，更不能空手而归。 　　火把被瀑布熄灭，两人单手护住头颈，顶住强劲的水流，来到瀑布对面。 　　脚下的水更深，最深处没过两人的膝盖，在管道内奔腾流淌，却无法冲散前方的石堆，以及被石堆和骸骨包围的卵。 　　“就是这个东西。” 　　叶安丢掉没用的火把，抹去脸上的水珠，淌过齐膝深的水向石堆走去。 　　距离越近，他的感觉愈发强烈，此时此刻，他完全能够确定，眼前的石块都是晶石。能量被包围在外侧的骸骨阻隔，不能完全溢散，形成透明的防护罩，才出现之前那股奇怪的波动。 　　“到底是什么东西？”叶安喃喃自语，在石堆前停下脚步，仔细观察挡在面前的骸骨。 　　骸骨呈毫无生机的灰白色，乍一看表面十分光滑，实则遍布凹坑，从形状和断口来看，应该是章鱼腕足上的吸盘导致。 　　骸骨异常坚硬，有金属的质感，敲上去铿锵有声。 　　这些骨头不像叶安见过的任何一种变异兽，比他在暗河岩洞中发现的都要大，大到超出想象。 　　“这是鲸的骨头。”萧玧站在叶安身边，曲起手指敲了敲骨头表面，同时举起手中的长刀，将刀柄展示给叶安。 　　叶安这才发现，刀柄的材质和面前的骨头极其类似。 　　“鲸骨？” 　　思量萧玧所言，联系之前变异章鱼的出现，叶安对石堆中的卵有所猜测。 　　“这些鲸骨是好东西。”萧玧收回长刀，对叶安道，“可以制作武器，也是制药的材料。” 　　奔腾的水流带走通道中的碎石和杂物，冲刷出石堆和骸骨的全貌。 　　从叶安所在的位置看去，石堆延伸出十多米，四面都被鲸骨包围，能量罩下的卵有的破损干瘪，不知是孵化还是被砸碎，大部分依然完好，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如果这些是变异章鱼的卵，不知被晶石滋养多久，内中蕴含多少能量，必然要带回去尝一尝。 　　“先搬开鲸骨，尽量小心。”叶安道。 　　两人合力搬开最大的一根鲸骨，入手沉甸甸，远远重于同等体积的章鱼腕足。 　　“抵在那里，能挡一挡水流。” 　　瀑布的水量委实惊人，砸在身上生疼。 　　叶安和萧玧将鲸骨一根根竖起来，抵在破损的管道上方，堵住部分水流，撑起一条更容易穿过的通道。 　　鲸骨搬开之后，能量罩迅速破碎，晶石的能量散溢开，瞬间灌满整个通道。 　　这么做十分冒险，很可能引来变异兽和海洋生物，但两人别无选择，有鲸骨阻隔，他们根本无法靠近石堆。只要动作快，总能在对手赶来之前运走更多晶石。如果来的变异兽和变异鱼不够强，还会变成两人的猎物。 　　在搬运晶石的过程中，叶安意外发现，被萧玧触碰的晶石表面不会脱落，始终保持原貌。自己手中的石块则不然，石皮大片剥落，一路散落在身后，回到通道拐角，只剩下鸽卵和桂圆大小，和别的石块堆积在一起，显得异常醒目。 　　萧玧没说什么，返回石堆前，陆续将几块石头放到叶安手里，待到石皮剥落，现出光泽耀眼的晶石，才出声道：“这么做更快。” 　　叶安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一言不发，接过萧玧递来的石块，踏过散落的石皮，快速向瀑布后走去。 　　叶安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萧玧收回目光，望向石堆的另一面。 　　水流涌动，掀起层层水浪。 　　管道尽头，水浪出现倒卷，即使没有叶安的能力，凭借以往的经验，他也能断定有东西来了。 　　轰鸣声越来越近，萧玧握紧长刀，单手撑着石堆，利落爬上高处，警惕即将到来的威胁。 　　叶安回来时，看到萧玧的动作，皱眉看向管道对面，双手覆在石堆上，晶石表面的石皮大片剥落，耀眼的光漫射而出，聚集在一起，近乎刺痛叶安的双眼。 　　“接着！” 　　知道来者不善，叶安抓起最大的一块晶石，抛给站在鲸骨上的萧玧。后者一把接住，对他点点头，道：“这里有我，尽快把东西送出去。” 　　“我明白。” 　　叶安弯腰捧起晶石，转身朝瀑布跑去。 　　回到存放晶石的通道拐角，叶安集中全部精神，加深同雀鸟的联系，将鸟群牵引到自己正上方，踏着晶石爬上高处，单手握拳击碎管道，推开覆盖在头顶的青石。 　　雀鸟的鸣叫声传来，叶安递出数块晶石，将自己的意思传递过去。鸟群发出悦耳的叫声，收下叶安的馈赠，接连俯冲进管道，叼起余下的晶石，振翅向天井方向飞去。 　　在雀鸟的帮助下，晶石很快运走大半。 　　叶安转身穿过瀑布，正好撞见萧玧挥刀斩断一条浑身覆盖青褐色鳞片，头前长有骨剑的旗鱼。 　　变异旗鱼性情凶悍，喜欢成群结队行动，被晶石散发的能量吸引，率先冲入管道，为夺取晶石，向守在石堆前的萧玧发起攻击。 　　旗鱼数量极多，前赴后继，被斩断的鱼身堆满通道。水流无法冲走，散发出刺鼻的味道，吸引来更多变异鱼，还有不少挥舞着大鳌的螃蟹和虾。 　　除此之外，叶安还看到巴掌大的扇贝，贝壳扇动中越过鱼群，落在旗鱼的尸体上，撕扯吞噬带着能量的血肉。 　　确定萧玧可以应付，叶安继续搬运晶石，以最快的速度挖空石堆，运送给等候在瀑布另一侧的雀鸟。 　　“还需要多久？”萧玧的声音传来。 　　“很快！”叶安头也不抬，双手不够快，灵机一动，整个人扑到石堆上。确认方法奏效，顾不上样子有多狼狈，像壁虎一样趴在石块上，推开脱落的石皮，双臂捞起更多晶石，以最快的速度跑向瀑布。 　　萧玧被叶安惊呆了。 　　任凭他想破脑袋，也无法想到还有这种操作。 　　随着叶安的速度加快，石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挖空。对面涌来的变异鱼更加疯狂，仅凭长刀拦不住，萧玧不得不跳下鲸骨，暂时退到石堆后。 　　变异鱼迅速占领位置，争抢旗鱼尸体覆盖下的晶石。 　　萧玧后退一段距离，挥刀斩断一根支撑管道的鲸骨，水流汹涌而下，萧玧单手探入水中，晶莹的冰柱一道道拔地而起，连成一面冰墙，矗立在通道中，将鱼群拦腰截断。 　　冰墙后的鱼群无法冲过来，只能不断撞击冰面。前方的变异鱼冲向晶石，遇到刀锋闪过，发现退路被堵死，陆续被砍成两截。 　　叶安穿过瀑布，听到回荡在管道中的声响，看到冰墙逐渐爬满裂纹，知道墙壁无法支撑多久，抓起一根断裂的旗鱼骨剑，刺穿一条体长超过两米的变异鱼。拔出骨剑时，变异鱼的血飞溅到脸上，叶安全不在意，递出骨剑的速度越来越快，脚下很快堆满变异鱼残破的尸体。 　　两人竭尽全力，管道中的变异鱼仍是越来越多，仿佛杀不尽一般。更糟糕的是，伴着咔嚓脆响，冰墙被撞得粉碎。 　　“挡不住了，砸断这些骨头！”叶安对萧玧高声道。 　　确认晶石被搬走绝大部分，萧玧弯腰抓起几枚卵，挥刀斩杀三条旗鱼，迅速退到瀑布前，和叶安合力斩断所有支撑的鲸骨。 　　瀑布飞流而下，水量骤然增大，管道内的骸骨、剥落的石皮、破碎的冰墙、疯狂的变异鱼被一起卷走。反倒是最不起眼的扇贝和海螺附着在墙壁上，没有被水流冲走，继续吞噬抢到的鱼肉，吃得相当满足。 　　瀑布不断冲刷，席卷整个管道。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预防水流倒卷，飞速向管道另一端跑去。 　　“合作愉快。”回到安全处，将瀑布远远甩在身后，萧玧向叶安伸出手。 　　不等叶安做出回应，头顶石块忽然塌陷，傍晚的光映入地下，扑簌簌的振翅声接连不断，还夹杂着杰森的大嗓门：“头儿，没事吧？要不要我们下去？” 　　猎人们明显是跟着雀鸟赶来。 　　叶安听到声音，没有握住萧玧的手，仅是轻轻拍了一下，口中道：“合作愉快。” 　　话落，双臂用力一撑，利落攀上管道顶部。 　　鸟群环绕在叶安周围，带着他一起飞上半空，披覆落日的余晖，仿佛要融入火红的晚霞。 第62章 惊变 　　营地中升起篝火，烤肉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猎人们围坐在篝火边，大口撕咬烤熟的海鱼。鱼肉不带半点腥味，在烤炙过程中染上木香，即使没有盐，也比异兽肉好吃数倍。 　　天井边，叶安吃掉一段旗鱼，将鱼骨丢到火堆里，从章鱼腕足上砍下一截，片成巴掌大，半指厚，用刀插着在火上烤了片刻，吹了吹送到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大块。 　　章鱼肉很有韧性，烤过之后变得很硬，像是在咀嚼牛皮。 　　叶安咬得牙根疼，才勉强将嘴里的肉嚼烂咽下肚。将短刀反插在地上，叶安揉了揉下巴，虽然不好咀嚼，味道也一般，蕴含的能量却半点不打折扣，甚至比得上晶石。 　　“不能烤，要么生吃？“ 　　由于腕足上覆有萧玧结成的冰霜，运回营地时并未变质，叶安用短刀割下一块，仔细看了看，送到嘴里。生的章鱼肉入口十分有弹性，不难咀嚼，更不像牛皮一样嚼不动。即使没有调料，味道也十分不错。 　　将嘴里的章鱼肉咽下去，叶安又切下一大块。自从流落到这片废墟，除了椰子之外，这是他吃过的味道最好的食物。 　　章鱼腕足很大，叶安一个人肯定吃不完，又切下手臂长的一块，将余下的分给蝙蝠和雀鸟。 　　蜜蜂不吃肉，叶安特地砸开一只椰子，将里面的椰子汁倒出来，椰肉挖成小块，放在干净的树皮上由它们去取。 　　火光中，萧玧自对面走来，黑衣黑靴，全身上下感受不到一点热意，仿佛不是身处旱季。 　　叶安抬头看到他，嘴里还咬着半截章鱼肉。 　　“可以坐下吗？”萧玧停在火堆前，对叶安说道。 　　叶安向对面指了指，示意他可以落座，顺便还递过去一个椰子，里面盛着满满的椰子汁。 　　“多谢。”萧玧没有客气，坐到火堆边，仰头饮尽椰子汁，挖出里面的椰肉，用刀尖扎着送到嘴里。 　　“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况且有这么多晶石，会引来更多变异兽和海兽，需要尽快动身离开。” 　　听到萧玧的话，叶安切割章鱼肉的动作微顿，但也只是瞬间，很快将短刀一切到底，扎起章鱼肉送到嘴里。 　　带回来的晶石经过清点，大大小小将近百枚，这么多的数量，变异兽不必说，任何一方人类势力遇上都会心动，麻烦必定会接踵而至。 　　他们沦落在废墟，几次死里逃生，没有车辆，药品丢失殆尽，武器也损失不小，回程的路肯定相当艰难。 　　“什么时候走？”叶安咽下章鱼肉，问道。 　　“越快越好。”萧玧扫一眼叶安用树干制作的储水器，以及只剩半截的短刀，取出一柄匕首，反握着递给叶安，“你的刀断了，用起来不方便，路上情况难料，这个送你。” 　　匕首只有巴掌大，刀身极薄，刀刃闪烁寒光，上面同样有鱼纹图案。 　　叶安心中好奇，却没有多问，将短刀放到一边，接过匕首看了看，继而向下一划，轻易破开一片椰子壳。 　　“多谢。” 　　他需要武器，现在不是客气的时候。 　　不过叶安没有白拿，从分到的晶石中取出一枚，隔着火堆抛给萧玧，道：“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东西不能白要，就当是我买的。” 　　“多了。”萧玧握住晶石，感受到里面涌动的能量，对叶安说道。 　　“多不多要看情况。”叶安挥动两下匕首，轻松打开一枚椰子，说道，“现在这个情形，武器和晶石都能保命。” 　　叶安说得坚定，半点没有收回晶石的意思，萧玧没有在这个问题上争执，话题重新回到何时动身，怎样规划路线。 　　“准备得差不多，将鱼肉晒干带上。章鱼腕足不好带，就切成块，刚好用这些来装。如果可以的话，让你的人多砍几棵椰子树，树芯可以吃，树壳比普通木料更好用。”叶安用匕首点点放在一边的储水容器，对萧玧建议道。 　　“可行，大概需要两到三天。”萧玧估算一下战利品的数量，对比叶安制做的成品，很快给出时间。 　　“晶石数量太多，路上肯定会有麻烦。”叶安继续道。 　　猎物不稀奇，海兽固然珍贵，也不会有更多变异兽前仆后继。 　　晶石则不然。 　　从先前鱼群的反应，叶安几乎能够预见到，这一路走下去，队伍会遇到多少麻烦。 　　他说的正是萧玧所担心的。 　　晶石数量少还能藏在身上，这么多的数量，散溢出的能量相当可观，营地四周已经出现变异兽的身影，即使数量还不多，也没有贸然冲进来，今夜众人也休想安枕。 　　“所以，我想着带着它们一起走。”叶安话锋一转，指向天井边的雀鸟和蝙蝠。 　　“一起走？”萧玧十分意外，没料到叶安会有这个想法。他的确想借助叶安的异能，但没想到会和变异兽同行。 　　“有它们在，能减少许多麻烦，条件是供给部分晶石和食物，如何？” 　　叶安经过深思熟虑，也和雀鸟蝙蝠沟通过，才向萧玧提出建议。 　　鸟群每个季节都会迁徙，雨季前往内陆山脉，旱季来到海边废墟，雪季前往荒原中雪兔和地鼠最多的森林。即使叶安不提，它们也不会在废墟久留。 　　只是改变迁徙路线，和叶安一同前往孤岛，在鸟群中引发争执。 　　不过，在叶安提出晶石和异兽肉作为交换，并且大致讲述孤岛的情况之后，争执很快消弭无形。雀鸟们确认叶安不是随便说说，是真正会给出晶石和食物，当即扇动翅膀发出欢快的鸣叫，一致决定跟着他走。 　　蝙蝠群不是那么顺利。出于种群天性，它们喜暗不喜光，大多数都是昼伏夜出，要长途跋涉，免不了在白天赶路，这对它们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叶安没有勉强，给出和雀鸟相同的条件，言明沿途会寻找地下通道，方便它们前进，不想走的可以留下，想走的可以和他一起动身。 　　在晶石的诱惑下，绝大多数蝙蝠不再犹豫，决定和叶安一起踏上归途。 　　变异蜜蜂不必多说，如果不是变异章鱼的出现，它们早分出几只返回蜂巢，向同伴们传递消息。 　　叶安愿意给出晶石和猎物，并且在孤岛划出一块，作为雀鸟和蝙蝠的领地。后者则会在沿途为他提供保护，借助庞大的数量掩饰晶石的存在，威慑变异兽和人类，确保他能平安返回孤岛。 　　听完叶安的解释，萧玧马上意识到这么做的好处。但是，要付出的晶石和猎物不是小数目，他需要告知手下的猎人，让他们有所准备。 　　两人说话时，废墟周围忽然传来一阵兽吼，数不清的绿光包围过来，从体型判断，既有大型变异兽，也有不起眼的小兽。 　　众人这才惊觉，不知不觉间，废墟已经被变异兽包围。 　　这些变异兽明显是被能量吸引，明知道废墟中的人不好惹，仍然悄无声息靠近，没有引起任何注意，甚至连叶安都没有发现。 　　只需要一个契机，兽群就能一拥而上，凭借数量的优势将面前的人撕碎。 　　“有大麻烦了。” 　　叶安和萧玧同时做出反应，各自从火堆中抽出燃烧旺盛的树枝，用火光照亮逼近的兽群。 　　猎人们的反应同样不慢，抄起火把和武器，背靠背聚在一起，警惕出现在夜色中的变异兽。 　　“拿上能带走的，恐怕今夜就要走。”萧玧对叶安道。 　　叶安没出声，加深同雀鸟和蝙蝠的联系，鸟群和蝙蝠群分出部分成员，分别抓起晶石和切成块的章鱼腕足，有几只还提起叶安制作的储水容器，陆续飞上半空。 　　变异蜜蜂盘旋在叶安头顶，振动翅膀，发出嗡嗡声响，继而向四面飞去，借由自己的观察，向叶安反馈兽群的信息。 　　“羚羊？” 　　叶安获悉废墟外有一群羚羊，当即释放出自身意志，试着同对方建立起联系。虽然距离较远，但有蜜蜂牵引方向，仍准确锁定目标。 　　让他惊喜的是，这群羚羊并不陌生，他曾经在瀑布边遇到过，还救了羊群首领，在羊群的帮助下伐倒椰树，分给它们不少树芯。 　　羚羊群同样是被晶石吸引而来，可惜战斗力一般，和强悍的变异兽相比，除了速度不占任何优势。 　　感受到叶安的意志，羊群内出现短暂骚动，好在大部分变异兽都被能量吸引，没有注意到这一小群羚羊的不对劲。 　　叶安进一步同化羚羊群，同时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他同萧玧背靠背，一边警惕蠢蠢欲动的兽群，一边开口道：“我有个办法，或许能逃出去，必须动作快，机会只有一次。” 　　“什么办法？”萧玧问道。 　　“向东边冲，那里有一群变异羚羊，让它们带我们出去！” 　　“羚羊？” 　　“对，和羚羊群汇合，借它们的速度冲出去。”叶安继续道。 　　萧玧借助火光，很快找到叶安话中所指的羚羊，当即向猎人们挥动火把，做出手势。 　　“向东？城主说向东！” 　　杰森向同伴传递消息，猎人们迅速做好突围的准备，将不能带走的变异鱼尽数丢掉，晶石和切块的章鱼腕足绑在身上，握紧火把和武器。 　　一切准备就绪，兽群也终于不耐烦，几头大型变异兽发出怒吼，兽群瞬间沸腾，如恐怖的洪流一般向废墟碾压过来。 　　萧玧将火把递给叶安，掌心覆上地面，冰柱接连拔地而起，连接成两面冰墙，墙壁中间是一条通道，直通向叶安指定的方向。 　　“跑！” 　　叶安和萧玧率先冲入冰道，猎人们紧随其后。 　　雀鸟和蝙蝠振动翅膀，带着晶石和章鱼腕足，循着冰道的方向，和蜜蜂一起冲破暗夜，越过兽群头顶，快速向前飞去。 第63章 狂奔 　　冰道尽头，羚羊群正不安地踏着蹄子，情绪十分躁动。 　　叶安的身影出现，羚羊群仿佛接到号令，为首的公羚羊忽然抬起前腿，人立而起，继而脖颈下压，庞大的羚羊角猛顶向拦在身前的一匹野马。 　　野马被晶石的能量吸引，正准备率领族群向冰道冲去，没有防备身后，猝不及防之下，后腿被羚羊角划开，顿时传来一阵剧痛。 　　嘶鸣声中，强壮的野马竟然被公羚羊顶得向前飞去，重重摔在地上，一条腿不自然弯曲，显然已经骨折。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野马群完全反应不过来，公羚羊提振信心，一鼓作气，连续顶飞数匹野马，带着族群向前飞奔，准备同冲出冰道的叶安汇合。 　　如果不是叶安的牵引，如果没有晶石的诱惑，羚羊群见到野马都会主动避开，根本不会发起攻击。 　　叶安激发羚羊本性中最好战的那一部分，无论公羚羊还是母羚羊，甚至是半大的小羚羊，这一刻都充满斗志，低着头，挺起锋利的角，压路机一样撞飞所有拦在面前的变异兽，近乎势不可挡。 　　野马之后是一群狐狸和豺，甚至还有两头野猪。 　　在冲向野猪时，公羚羊的角上还挂着一只豺的尸体。鲜血顺着羚羊角滑落，沾湿皮毛，血腥味引发变异兽的骚动，羚羊群变得更加凶狠。 　　被攻击的变异兽至死都不会想到，平时连喝水都要避开它们的羚羊，为何会在突然之间改了性子，变得这样凶残和强悍。 　　“给它们晶石，它们会带我们走！” 　　叶安取出一枚晶石，当场抛给公羚羊。后者张嘴接住，咔嚓几声咬碎，像海中的变异鱼一样吞进肚子里。 　　“羚羊的数量不够多，两人一起。” 　　叶安飞身越过一头野猪，避开野猪的獠牙，锋利的匕首划开野猪的后背，鲜血瞬间涌出。野猪发狂吼叫，正准备攻击叶安，又被一柄长刀从脊背穿透，冰冷的刀身直插入心脏，结束了它的生命。 　　“和我来！” 　　野猪的叫声戛然而止，叶安头也没回，继续加快速度，飞身扑至公羚羊身前，单手抓住羚羊角，纵身一跃，稳稳坐在羚羊背上。 　　变异羚羊身形不小，体格强壮，驮着叶安没有任何压力。 　　萧玧随后赶到，叶安微微侧过身，在羚羊背上朝他伸出手。两人的手交错而过，分别握住对方的上臂，叶安猛然施力，萧玧借惯性飞身而起，落在叶安身后。 　　猎人们早得到指示，哪怕心中存有疑虑，为了摆脱兽群也不得不冒险。仿效叶安的做法，取出怀揣的晶石，抛给对面的羚羊。 　　变异羚羊很守信用，吃下晶石之后，允许猎人坐上自己的背部。 　　遇到实在笨拙的，羚羊不耐烦，直接压下脖颈，用两角之间的缝隙卡住目标，随后脖颈一扬，将猎人送上自己的背。不管对方是否坐稳，也不管是头朝前还是头朝后，迅速跟上首领，向兽群外飞奔。 　　在叶安的引导下，羚羊群撒开四蹄狂奔，很快冲出一段距离。 　　异兽群起初没反应过来，直至几头猛兽发出怒吼，才在混乱中调转方向，向狂奔的羚羊群追了上去。 　　猎人们习惯乘坐改装车，都是第一次坐在羚羊背上，颠簸之下，险些掉在地上。 　　玫瑰最先适应，朝同伴做出示范，俯身抱住羚羊的脖子，在羚羊奔跑时稳定住身体。为减轻重量，还把背在身上的章鱼腕足丢掉一部分，既方便羚羊加快速度，也能分散部分变异兽的注意力，给兽群制造混乱，减慢追击的速度。 　　杰森等人如法炮制，笨拙依旧，好歹不会掉下去。 　　有人是倒趴在羚羊背上，实在没办法，只能把脸牢牢贴在羚羊身上，不时还被甩动的尾巴扫一下，力道不轻，被扫过的地方火辣辣地疼。 　　叶安牵引羚羊群飞驰向前，公羚羊吞下晶石，体力飙升，仿佛无穷无尽，在奔跑中速度不断加快，带领羚羊群，恍如化作一道疾风。 　　萧玧靠在叶安背后，没有着力点，只能环住他的腰。 　　冰冷的气息环绕，叶安打了个激灵，却没有产生血液都要凝固般的寒冷。一手握住公羚羊颈部的皮毛，另一手握住晶石，随着能量不断涌入体内，意志和情绪迅速扩散，覆盖整个羚羊群，甚至还影响到速度最快十几匹野马。 　　野马被叶安同化，跟着羚羊群向前飞奔，却没有发起攻击，反而帮忙拦截其他变异兽，在兽群中引发一场混乱。 　　“给它们晶石！” 　　叶安发现状况，当机立断，向飞在头顶的雀鸟传达意图。 　　几只雀鸟振动翅膀离开队伍，飞到野马群正上方，扔下携带的晶石。 　　六枚晶石从天而降，立刻引来争抢。野马占据优势，抢到四枚，另有一只黑豹凭借速度和灵活优势，四爪踏在野马背上，从半空中抢到一枚。 　　最后一枚落到地上，被野马蹄子踏碎，体型庞大的异兽无法争夺，全部便宜了冒险穿梭在蹄子和利爪下的小兽。 　　羚羊群飞速狂奔，兽群紧追不舍。 　　冲出废墟，越过遍布陷坑的沙地，穿过干涸的河道，直至暗河瀑布的出口，这场追逐仍没有停止。耐力和体力所限，跟随在后方的变异兽有所减少，只是对众人来说，留下来的这些更难对付。 　　东方泛起鱼肚白，晨光照亮天幕，气温开始上升。 　　天气炎热，没有晶石补充体力，追在队伍后的变异兽进一步减少，并在羚羊群的飞驰中被甩开更大距离。 　　不等众人松口气，飞在前方的雀鸟和蝙蝠忽然发出警报，恐慌和警惕的情绪迅速蔓延，预示着前方存在极大的威胁。 　　叶安心中一凛，顺着雀鸟的指引望去，一团庞大的暗影自天边而来，晨光覆盖在暗影身上，反射金属般的光泽。翅膀扇动间，掀起大团热风。 　　那是一只翼展接近五米的变异金雕。 　　哪怕是在变异猛禽中，这只金雕的体型也是相当可观。锋利的喙和利爪，加上半空俯冲的速度，能轻易撕碎任何目标。 　　雀鸟的叫声连成一片，迅速聚拢准备应对危险。蝙蝠群飞在雀鸟下方，不断用声波发出警讯。蜜蜂数量不多，无法对金雕造成威胁，直接被对方忽略，遇到热风席卷，更是险些被掀飞出去。 　　金雕越来越近，锁定目标，开始下降高度。 　　叶安快速汲取晶石的能量，试着同化对方，发现金雕的目的很明确，捕食，抢夺，杀戮。 　　它要的不是部分，而是全部。 　　不得到他们手中全部晶石，金雕不会罢手。 　　金雕的意志冲刷过叶安的脑海，双方势均力敌，没有任何一方能够碾压，也让叶安明白，事情没有缓和的余地。既然遇上了，要么生要么死，没有第三种选择。 　　金雕出现之后，追在队伍后的变异兽陆续停住，哪怕不甘心，也不想对上半空中这只庞然大物。 　　几头大型变异兽发出吼声，突然朝队伍中的其他变异兽发起攻击，咬断对方的喉咙，拖着返回领地。没得到晶石，带回去一头猎物，也不算白来。 　　随着大型变异兽的动作，异兽群陷入短暂混乱，小兽四散逃命，庞大的兽群快速散去。 　　身后的危机解除，来自天空的威胁却不断逼近。 　　金雕开始攻击鸟群和蝙蝠群，凡是携带晶石的雀鸟和蝙蝠都是它的目标。 　　转眼的时间，近十只雀鸟和蝙蝠被撕碎，火红的羽毛和染血的蝠翼从半空坠落，一枚羽毛被叶安接住，上面的血和碎肉激发他心中无穷怒火。 　　“坐稳，它会带着你继续向前。” 　　对萧玧道出这句话，叶安单手撑着羚羊后颈，突然从羚羊背上跳下。 　　不等他落地，一大群火红的雀鸟从天而降，聚集成一团红云，将他托上半空，直扑向在蝙蝠群中肆虐的金雕。 　　察觉到叶安到来，金雕扯碎一只蝙蝠，丢掉残破的尸体，吞下晶石，在半空中发出唳鸣。 　　雀鸟群几次想要靠近，都被金雕掀起的风挡住，正僵持时，数道冰柱拔地而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升高，顶端铺开冰面，快速连接成桥。 　　叶安没时间向萧玧道谢，纵身跳上桥面，身体向前俯冲，膝盖微弯，借瞬间的爆发力冲向金雕。 　　金雕本能预感到危险，正整备提升高度，雀鸟和蝙蝠一起扑上来，利用数量的优势将它团团包围。 　　振翅声连成一片，夹杂着蝙蝠发出的声波，雀鸟和蝙蝠无法杀死金雕，却能困住它，扰乱它，带给它痛苦，拖慢它的速度。 　　蜜蜂凭借小巧的体型穿过鸟群和蝙蝠群间的缝隙，飞到金雕头顶，锋利的尾针探出，对准金雕的眼球刺下。没有正中目标，却划伤金雕的眼皮，引起一阵剧痛。 　　借此时机，叶安纵身跃出冰桥，身体在半空中舒展，仿佛一张强韧的弓，反利用金雕掀起的热风扑向前，抓住金雕脖颈上的羽毛，成功落在它的背上。 　　没有任何停顿，叶安单膝跪下，反握锋利的匕首，猛扎向金雕的脊背。 　　金雕的背羽相当厚密，羽杆也十分坚硬，不亚于同等粗细的钢管。叶安用足力气，匕首扎下去，像是在切割钢筋，反弹力震得他虎口发麻。 　　“我就不信了！” 　　叶安狠狠咬牙，双手握紧匕首，用力向下压去，同时释放出全部意志，雀鸟和蝙蝠迅速包围上来，有技巧地避开金雕的爪子和喙，从翅膀边缘咬住或抓住它的羽毛，合力向下撕扯。 　　这是叶安想出的办法，通过彼此的联系，传达给所有雀鸟和蝙蝠。 　　蚁多咬死象，拔掉金雕的羽毛，设法使它从半空坠落，哪怕自己也要承担相当风险，只要能杀死它，叶安也是义无反顾！ 第64章 收获 　　金雕的羽毛被不断扯断，从半空飞落而下。 　　庞大的体型之前是优势，如今却成为劣势。它无法摆脱雀鸟和蝙蝠的围攻，也无法甩掉背上的叶安，暴躁之下在半空翻转，反倒给了蜜蜂机会，又一次冲向金雕的双眼，探出尾针狠狠刺向它的眼球。 　　这一次，蜜蜂的准头很高，金雕闪避不及，右眼被刺伤，鲜血和透明的液体一起流出，沾湿眼周的羽毛。 　　有眼失明，金雕发出痛苦的唳鸣，撞开拦截的雀鸟，猛向高空冲去。 　　金雕的身体近乎是垂直向上，叶安双腿无法着力，匕首咬在嘴里，双手牢牢抓住金雕的羽毛，避免自己被甩落，同时牵引雀鸟和蝙蝠，又一次向金雕发起围攻。 　　金雕快速翻转，自高空俯冲而下，凶狠振动双翼，掀起大团热风，掀飞靠近的雀鸟和蝙蝠。 　　雀鸟和蝙蝠倒飞出去，蜜蜂更是无法靠近。 　　金雕愈发凶狠，紧追几只受伤的雀鸟不放，决意将它们撕碎。 　　叶安跪在金雕背上，匕首一次又一次穿透厚密的羽毛，给金雕造成伤害。 　　伤口不致命，却让金雕痛得发狂，不断在半空翻转，试图将背上的人甩出去。叶安为稳住身体，匕首不小心脱手，失去武器，干脆去拔金雕的羽毛，徒手将伤口撕得更大。 　　振翅声密集如雨，是雀鸟聚集在一起，随时准备托起叶安，防止他从半空摔落。 　　与此同时，又有数道冰柱自下方升起，因温度实在太高，冰柱顶端已经开始融化。 　　金雕在冰柱上方穿过，叶安心一横，在金雕又一次翻身时，单手掰断一截冰棱，顾不上掌心被划破，将尖锐的一端对准金雕，猛地扎了下去。 　　金雕背上有不下十处刀口，不致命，却有血不断流出，消耗金雕的体力。叶安锁定最深的一处，用足十成力气，坚硬的冰棱不亚于锋利的长刀，轻易穿透伤口，划伤金雕的内脏。 　　一击得手，叶安再接再厉，不断掰断冰棱，扎进金雕体内。 　　冰棱深入伤口，冷气森森，血液被冻结。 　　金雕痛苦不堪，甩不掉叶安，又被雀鸟和蝙蝠围攻，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鲜血不断流失，体力大幅度衰弱，再也无法维持飞行高度，哀鸣一声，自高空急速向下坠落。 　　热风迎面吹来，几乎要将人掀飞出去。 　　叶安抓住金雕的背羽，不使自己被卷走。直至距地面不到两百米，才松开手，猛然间跃下，被雀鸟群托住。 　　在叶安的牵引下，更多的雀鸟和蝙蝠追在金雕身后，寻找一切机会给它造成伤害。金雕浑身染血，两翼的羽毛近乎被拔除掉三分之一。庞大的身躯从天而降，落地时砸出一个深坑，掀起大片沙尘。 　　尘土飞扬中，羚羊群纷纷躲避，有猎人猝不及防，当场被摔在地上。 　　目睹天空中的战斗，猎人们对叶安产生新的认知。 　　他们知道叶安很强，也亲眼见过他和萧玧联手对抗变异章鱼。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会强悍到如此地步。哪怕身为变异者，也强到超出想象。 　　萧玧从羚羊背上跳下，快速走向叶安。 　　叶安落地之后，完全没有停顿，接过蝙蝠送过来的匕首，跳进金雕砸出的坑内。 　　金雕尚未咽气，濒临死亡之时，比先前更为凶狠。 　　叶安用手臂护住头颈，挡开金雕的翅膀，弯腰来到近前，单手抓住金雕的喙，举起匕首，对准它受伤的眼睛扎了下去。 　　匕首穿透金雕的眼球，发出一声轻响。金雕奋力挣扎，摆动脖颈，直接将叶安带离地面。叶安双脚不能着地，集中精神滞缓金雕的思维，手臂继续施力，直至刀柄连同手掌一起没入金雕的眼球，刀身穿透金雕的大脑。 　　原本还在挣扎的金雕突然静止不动，巨大的双翼垂落，没受伤的眼中失去光泽，生命在快速流逝。 　　昔日天空的霸主倒在深坑中，再无半分生机。 　　叶安落回到地上，迅速向一侧翻滚，避开金雕砸落的头颅和脖颈。 　　起身后，叶安将沾满血的匕首插在地上，确认金雕已经断气，侧身靠着金雕的脖颈，试着调匀自己的呼吸。 　　耳鼓嗡鸣，叶安每次喘气，喉咙和胸腔都会传来阵阵疼痛，像是有两只大手在撕扯，让他无法呼吸。实在站不稳，他只能滑坐在地上，支起双腿，胳膊搭在膝盖上，微低下头，慢慢调整自己的呼吸。 　　之前的战斗中，叶安耗费太多体力，神经始终紧绷，有晶石在手，也无法立即恢复。现在的他战斗力不到先前的五成，甚至称得上虚弱。 　　雀鸟和蝙蝠没有去动金雕的尸体，而是包围在叶安周围，挡住走过来的萧玧，警惕陆续靠近的猎人。染血的鸟喙、尖牙和爪子极具威慑力，只要察觉到敌意，随时会发起攻击，将靠近的猎人全部撕碎。 　　金雕是雀鸟和蝙蝠的天敌，如今就倒在面前。这给了鸟群和蝙蝠群信心，同叶安联手，它们能杀死金雕，就能杀死任何敌人。 　　雀鸟发出鸣叫，叫声依旧悦耳，频率却让人不适。个别眼底闪过贪婪和恶意的猎人被锁定，整个人僵在当场，寒意自脊背攀升，仿佛下一刻就会被鸟群扑上来撕碎。 　　杰森被叶安的战斗力震撼，注意力被金雕吸引，没有察觉到猎人的异样。玫瑰直觉更为敏锐，侧头看过去，发现僵住的人正是之前畏首畏尾，不想去海边的家伙。 　　“杰森。”玫瑰走到杰森身侧，低声道，“留意一下罗德，他不太对劲。” 　　杰森看向被鸟群盯住，脸色惨白的猎人，神情中浮现狠意，道：“要不要动手？” 　　他们现在的处境很不好，没有改装车，没有药品，缺少武器，又带着大量的晶石和章鱼腕足，变异兽不提，遇到任何一方势力，都会引起一场战斗。 　　这种情况下，内部绝不能出问题，有不对的苗头必须掐灭。他们是亡命之徒，却不想糊里糊涂被人从背后插刀。 　　“先看看，把事情告诉城主。”玫瑰继续道，“没有证据，现在不好下手。” 　　换做遭遇困境之前，玫瑰绝不会有这种顾虑。现在情况不同，几次死里逃生，危机从没有真正解除。每个人的神经都在紧绷，就像是扯紧的绳子，稍有不对就会崩断，紧张和恐惧爆发，带来无法估量的后果。 　　“最重要的是想办法回城，先盯紧他！” 　　两人商议妥当，分别知会三四个信得过的猎人，让他们盯紧罗德， 　　在雀鸟威慑下的罗德并不知道，他已经被同伴盯住，隐藏在暗地里的心思随时都会被揭开，大白于众人面前。 　　萧玧停在深坑边，没有继续靠近。 　　没有从他身上察觉到敌意，雀鸟和蝙蝠没有发起攻击，只是也没有让开道路。 　　叶安略微喘匀了气，抬手抹去脸上的汗水，却忘记手上满是金雕的血，汗水没擦干净，反而又覆上大片鲜红。 　　“还好吗？”萧玧蹲下身，看向下方的叶安。 　　叶安摆摆手，暂时没力气说话，继续调整呼吸，觉得差不多，才撑着手臂站起身，将匕首上的血擦在金雕的羽毛上，对萧玧道：“帮个忙，分你一半。” 　　这只金雕过于庞大，单凭叶安自己很难快速处理完。 　　若是在岛上还好，他可以分几次动手。如今身处陌生之地，兽群退走不久，危险随时可能降临，他只能找萧玧帮忙。 　　有叶安的牵引，雀鸟和蝙蝠让开道路。萧玧从深坑边缘滑下，走到金雕的尸体前，询问叶安想要怎么处置。 　　“全部切开，最好能切得小一些。天气太热，肉肯定留不住，可以在这附近扎营，能吃多少吃多少。骨头、爪子和鸟喙留下，我留一半，其余的都给你。” 　　“不合适。”萧玧没有接受，从身上取出两枚晶石，直接抛给叶安，又指了指叶安手里的匕首，“你说过的，情况不同价值不同，就当是我买的。” 　　叶安接住晶石，咧咧嘴角，没有继续坚持。 　　“杰森玫瑰下来帮忙，其余人警戒。今晚在这附近扎营，明天再继续赶路。” 　　萧玧下达命令，猎人们迅速行动起来，分工明确，动作有条不紊。 　　杰森和玫瑰先后滑下深坑，帮助拆解金雕的尸体。 　　金雕的骨头十分坚硬，硬砍绝对不行。好在几人经验丰富，从关节处切割，顺利将肉和骨头拆开，再将肉剁成小块，堆在骨头之上。 　　金雕的内脏和一部分肉被鸟群和蝙蝠分食，蜜蜂依旧不感兴趣，停在叶安肩上，抱着从废墟带出来的树芯补充能量。 　　金雕坠落的地方接近暗河出口，为避免再遇到兽群，猎人们刻意将营地选得更远一些，搭建完毕，挖好地炉，就带着树皮拧成的绳子走过来，将大块的金雕肉和骨头绑紧，或背或扛，陆续搬回营地。 　　叶安不需要费太多力气，向萧玧问明营地所在，同羚羊群打过招呼，羚羊主动上前驮起战利品，在公羚羊的带领下，跟着叶安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叶安不打算踏足猎人们的营地，却不能离得太远。 　　相隔一段距离，就像是在废墟中一样，既能保持警惕，也能在危机突发时及时反应，必要时联手合作。 　　大概是嫌叶安动作太慢，公羚羊用角碰碰他，随后脖颈一扬，将叶安送到自己背上。 　　叶安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握住羚羊角稳住身体，朝营地的方向指了指，羚羊群开始奔跑，越过走到一半的猎人，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第65章 送上门的改装车 　　营地中升起篝火，金雕肉被切成巴掌大的厚片，串在树枝上烧烤。金黄的油脂滑落火中，引爆飞溅的火星，发出噼啪声响，诱人的香气迅速弥漫。 　　金雕肉富含能量，肉质十分坚韧，烤起来很香，令人不自觉吞咽口水，咬下去却不是一般地硬，不夸张地说，不小心一点，牙齿都可能被拽掉。 　　这顿饭持续一个多小时，众人吃饱的代价，就是集体腮帮子疼。 　　叶安一边将吃剩下的碎骨头扔进火堆，一边揉着脸颊。这是他第一次吃变异金雕的肉，味道还算可以，就是吃起来太费劲。 　　由于时间有限，猎人们没有搭建窝棚，仅是搜集石块和树枝围在营地四周，夜间轮流看守，提防可能出现的变异兽。 　　叶安连这个程序都省了，羚羊群跟在他身边，直接围成一圈。雀鸟落在羚羊角上，挤挤挨挨聚在一起。蝙蝠习惯夜间活动，深夜里根本不需要担心警戒问题。 　　叶安吃过烤肉，靠在羚羊身上，舒舒服服抻了个懒腰，悠闲的样子让猎人们眼红。 　　剩下的金雕肉很多，叶安实在吃不完，全丢掉太可惜，切下油脂稍厚的部分在火上烤，打算制成肉干带在身上。其余分给雀鸟和蝙蝠，羚羊也分到一部分。和变异鹿一样，变异羚羊可以吃肉，只是大部分时间仍喜欢吃草和植物的根茎。 　　伴着油脂滴落，篝火不断发出爆响，耀眼的火星飞溅，在黑暗中旋转飞舞。 　　叶安坐在地上，偶尔转动一下串着金雕肉的树枝，单手撑着下巴，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这里接近暗河出口，可以让蝙蝠群从瀑布进到地下，沿着水道逆流而上。 　　地上有蜜蜂指引方向，借助羚羊的速度，只要不遇到太大的麻烦，应该能跟上蝙蝠。如果能长距离维持和蝙蝠的联系，他就能找到最近的路线，途中也不必担心水源问题。 　　叶安越想越觉得可行，仰头看向在夜空中盘旋的蝙蝠，向对方传达出自己的意思，蝙蝠群开始聚拢，继而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留在叶安身边，另一部分振翅向暗河瀑布飞去。 　　距离不断拉长，叶安尽可能集中精神，试验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通过和蝙蝠的联系，他能清除掌握蝙蝠群前进的方向，确认蝙蝠群是否已经进入地下。 　　进到地下之后，蝙蝠群不意外遇到奔腾的水流，发现攀爬在岩壁上的蜥蜴，锁定不时跃出水面的鱼群，还有成群结队活动的螳螂虾。 　　蝙蝠继续向前，彼此的联系开始变弱，叶安心中清楚，自己的极限到了。 　　握住一块晶石，叶安召回探路的蝙蝠。 　　过了有一会，蝙蝠群才从暗河瀑布归来。它们并不是空手而归，还带回十几只被咬伤的蜥蜴。 　　叶安曾经见过变异蜥蜴，知道它们十分危险。发现有几只在蝙蝠的爪下竖起骨刺，立即抄起一块骨头砸过去。 　　蜥蜴当场毙命，蝙蝠将尸体摔在地上，更多的蝙蝠扑上来，撕开坚韧的皮肤，撕咬里面的血肉。看情形，比起金雕肉，它们更喜欢蜥蜴的味道。 　　这一点和雀鸟截然不同。 　　在蝙蝠带回蜥蜴时，雀鸟抬头看了几眼就失去兴趣，哪怕血腥味弥漫，都没让它们再睁开眼睛。 　　叶安这边的动静引起猎人们的注意，发现是暗河蜥蜴，众人都有些意动，转头看向萧玧，询问是否能换几只过来。 　　“城主，队伍里没有伤药，这种蜥蜴的骨刺很有用。”玫瑰道。 　　萧玧的视线越过篝火，对上正抬头的叶安。片刻后，萧玧起身走过去，隔着羚羊群同叶安交涉。 　　“你说这是伤药？”叶安提起一张被蝙蝠吃空的蜥蜴皮，上面挂着一排骨刺。同时让羚羊挪了挪位置，容许萧玧通过。 　　萧玧走到火堆旁，和叶安一样席地而坐，长刀放在身边。 　　“剥掉外层的膜，将里面的骨头磨碎，比不上特制的伤药，但能止血止痛。”萧玧道。 　　“真没想到。”叶安试着将骨刺拽下来，没成功，只能将蜥蜴皮铺在地上，用匕首去撬。 　　撬下几枚骨刺，按照萧玧说的剥去外膜，现出雪白的一截骨头，小指头粗细，切开之后还有果冻状的髓，混合在一起砸碎，形成乳白色的药膏。 　　叶安用刀尖挑起一点，送到鼻子下闻了闻，没有太过刺激的味道，仅有一点点腥，和伤药的确有些类似。 　　“打算怎么换？”叶安切断一截金雕的骨头，将里面挖干净，装进去药膏。 　　萧玧没有再取晶石，而是将随身携带的章鱼牙齿切下来一块，递到叶安面前。 　　“用这个换？”叶安看向萧玧。 　　“对。” 　　“你知道这个能做什么吧？”叶安继续问。 　　“我知道。”萧玧收起长刀，将切下来的章鱼牙递到叶安面前，“我不需要太多，留下的足够了。“ 　　“好吧。”见萧玧坚持，叶安没有拒绝，接过切下来的章鱼牙，将几张蜥蜴皮递过去。 　　萧玧没有久留，带着蜥蜴皮返回营地，至于这些骨刺会怎么分，不关叶安的事，他也没心思探究。 　　夜色渐深，猎人们安排好守夜的次序，开始轮换休息。 　　萧玧坐在火堆旁，曲起一条长腿，视线穿透黑暗，望向废墟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玫瑰和杰森在第一轮守夜，杰森坐在石堆旁，玫瑰走到萧玧身边，将带出废墟的晶石放到萧玧面前，道：“城主，这是我和杰森、铁斧几个人的。” 　　认真来讲，晶石和章鱼腕足都是萧玧和叶安的战利品，除了砍断一截章鱼腕足，猎人们并没帮上多大的忙。这次和叶安换取伤药，也是萧玧切下的章鱼牙，除了极个别性情贪婪的看不清情况，其他人都清楚，自己没资格分享战利品。 　　“还有，罗德有问题。”玫瑰放下晶石，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萧玧。 　　没有证据，暂时不好对罗德下手，但她也不打算放过这个人。 　　队伍中存在这样一个不确定因素，实在是太危险。出城狩猎动辄搏命，如果罗德和之前一样突然胆怯，无异于是将其他同伴暴露在危险之中。 　　“不急。”萧玧支起长刀，修长的手指转动两枚晶石。晶石表面反射火光，色泽异常炫目。 　　萧玧既然这么说，玫瑰就不再多言，起身走向营地边缘，拍拍杰森的肩膀让他去休息，半个小时后再来替换自己。 　　叶安没多少睡意，索性靠在羚羊身上，将金雕肉和章鱼腕足切片烤干，制成便于携带的肉干。 　　蝙蝠群轮流前往暗河，带回更多变异蜥蜴，甚至还带回半截螳螂虾，供给在之前的战斗中受伤的同伴，以及尚未长成的小蝙蝠。 　　叶安忙着制作肉干，没留心蝙蝠是如何捕猎，看到没了脑袋和大鳌，只剩下虾尾的螳螂虾，看向蝙蝠的眼神都带着震惊。 　　他亲眼目睹过这些螳螂虾的战斗力，知道它们有多强，蝙蝠是如何做到的？ 　　蝙蝠群不断飞向暗河瀑布，又不断带着猎物归来。叶安搜集的蜥蜴骨刺已经堆成小山，剥下的螳螂虾壳也不在少数。 　　出于好奇，他切下一截虾肉放在火上烤，一股独特的香味飘散，吃到嘴里，非同一般地鲜美，口感也很爽脆，即使没有调料，也远胜过叶安吃过的任何一种变异兽肉。 　　“可惜。” 　　螳螂虾肉离壳便开始萎缩，比金雕肉更不耐保存，叶安只能尝尝鲜，没法烤干带在身上。倒是虾壳可以洗净作为容器，比起金雕的骨头，更适合盛装蜥蜴骨刺制成的药膏。 　　忙碌到后半夜，外出捕猎的蝙蝠陆续归来，叶安放下匕首，打了个哈欠，终于有了几分困意。 　　蜜蜂停留在叶安的肩膀上，十分安静，翅膀都没有扇动一下，当真像几颗圆乎乎的桂圆。 　　叶安将盛满药膏的虾壳用树皮和金雕的羽毛封好，再用树皮制成的绳子捆在一起，搭在羚羊背上。 　　羚羊扭头看了一眼，惊动栖息在它角上的雀鸟，一阵叽叽喳喳后，火堆前又很快归于平静。 　　蝙蝠在周围警戒，叶安耐不住困倦，将匕首和半截短刀放在手边，靠在羚羊身上，很快睡了过去。 　　夜空繁星闪烁，洒落遍地银辉。 　　营地四周不时有变异兽出现，却慑于蝙蝠群的威胁，迟迟不敢靠近，最终耐不住饥饿，调头寻找更易捕获的猎物。 　　翌日清晨，篝火尽数熄灭，叶安和萧玧等人都难得睡了个好觉。 　　废墟不可能回去，众人商量一番，结伴踏上归途。 　　蝙蝠群进入暗河瀑布，消失在地下。叶安坐在羚羊背上，始终保持和蝙蝠群的联系，确保不会走错方向。 　　雀鸟振翅飞起，聚集在叶安头顶，仿佛云朵一样为他遮挡烈阳。蜜蜂在羚羊角上扇动翅膀，传达出喜悦，对返回蜂巢充满期待。 　　和叶安不同，猎人们只能依靠双腿前行。 　　没有生命威胁，他们不想再给出宝贵的晶石，羚羊自然不会再背负他们。在叶安的牵引下，彼此间保持一定距离，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结伴前行。 　　离开暗河瀑布，队伍沿着干涸的河床跋涉，沿途遇到不少为寻找水源迁徙的变异兽。由于晶石的存在，队伍和变异兽群爆发过几次冲突，都以变异兽的落败告终。 　　连续遭遇几波变异兽之后，一行人终于遇到第一支人类狩猎队。 　　这支狩猎队由五辆改装车组成，人员超过三十，车身上带有千城标记，在傍晚时突然出现，呼啸着冲向猎人们搭建的营地。 　　叶安正带着羚羊群寻找食物，并不在营地附近，狩猎队中的人认为自己遇上的是一群流浪者，冲撞起来肆无忌惮。 　　殊不知，营地中的猎人们看到冲过来的改装车，双眼都在泛红。徒步走了这些天，双腿都变得麻木，仿佛不属于自己，正苦恼时，竟然有人主动送上门！ 　　透明的冰层在营地中铺开，引擎的轰鸣声由大变小，车身很快被冰霜覆盖。 　　车上的千城人意识到不对，却已经来不及。营地中的猎人们已经抄起武器，如同饥饿的狼群一般扑了上来。 第66章 踏上归途 　　猎人们扑向送上门的改装车时，叶安正埋伏在一座土丘下，锁定一头离群的水牛。 　　水牛十分健壮，头顶一双巨大的牛角，依照叶安的经验判断，这头水牛的体重至少有八九百斤。在行动中，水牛的右后腿明显不便，即使有黝黑的皮毛掩饰，也能闻到随风飘来的血腥味。 　　这是一头受伤的水牛，无论伤它的是捕食者还是同伴，对叶安来说都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羚羊被叶安留在身后，蝙蝠群仍在地下，他身边只有雀鸟群和几只蜜蜂。要捕杀这头水牛并不是那么容易，但叶安必须试一试。 　　他需要牛角和牛骨制作兵器，牛肉比章鱼腕足和金雕肉更容易保存，更适合做成肉干，带在路上充当口粮。更重要的是，从萧玧口中得知，旱季不会持续太久，万一雪季突然到来，他需要能保暖的兽皮。 　　叶安经历过季节轮换，根本没有过渡期，雨季如此，旱季也是这样。他不打算冒险，提前准备总是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无患。 　　水牛正低头啃食地上的干草。 　　这里靠近一段河床，万幸河流没有断绝，即使只有细细的一段水流，也能为附近的变异兽提供保命的水源，让它们能熬过旱季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水牛之外，河床边还有几头小兽，部分是赶在最热的时候来饮水，避开捕食者，部分则是被血腥味吸引，发现受伤的是这样一头庞然大物，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却被水牛锁定，怒气冲冲地扑上来，或是将它们顶飞，或是用蹄子踏得粉碎。 　　目睹水牛的战斗力，叶安不自觉吞咽两下。 　　受伤归受伤，想拿下这头庞然大物绝不是那么容易。 　　雀鸟被血腥味吸引，情绪变得躁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即将过去，水牛也有离开的迹象，叶安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 　　握紧匕首，叶安集中精神，雀鸟得到指引，红云一般振翅飞起，扑向对岸的水牛。 　　水牛猝不及防，被鸟群笼罩，尖锐的鸟喙和锋利的爪子对准它身上的伤口，将尚未愈合的伤口撕扯得更大，顿时血流如注。 　　水牛被鸟群困住，发出愤怒的叫声，凭借一股蛮力横冲直撞，却对鸟群无可奈何，反而被驱赶着奔向土丘。 　　看着越来越近的目标，叶安掌心沁出汗水，始终没有移开视线，目光牢牢锁定水牛。 　　双方距离不超过五米，叶安突然自土丘后现身，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土丘顶端，在水牛越过土丘时纵身一跃，惊险避开水牛锋利的尖角，稳稳落到水牛背上。 　　坐稳之后，叶安单手抓住坚韧的牛皮，另一只手高举匕首，用足十分力气，朝水牛的颈后扎了下去。 　　匕首没入水牛脖颈，过了片刻，鲜血才喷涌而出。 　　水牛因剧痛疯狂，叶安险些被甩飞出去。他想要将匕首拔出来，却发现刀身被水牛的颈骨卡住，只能抓住水牛的角，握紧拳头，一下接一下砸在水牛头顶。 　　水牛的骨头很硬，头骨更是如此。叶安握拳捶下去，像是砸在坚硬的合金上。 　　叶安的指关节泛红，他始终没有停下，咬紧牙关，用更大的力气砸下去。伴着一声脆响，水牛的头骨被砸裂。 　　伴着又一记重拳，水牛大脑受创，行动变得迟缓。 　　叶安抓住机会，用力拔出卡在骨头上的匕首，对准水牛脑后的伤口狠扎下去。 　　匕首没至刀柄，叶安的手指被锋利的骨头边缘划破，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继续向下施力，直至水牛被彻底杀死，气绝倒在地上。 　　雀鸟扑簌簌落下，围在水牛四周。 　　叶安瘫坐在水牛背上，大口喘着气，抽出匕首，反插在地上，反手抹去脸上的汗水，用手将水牛脖颈上的伤口撕扯得更大，俯身饮下温热的血。 　　萧玧等人夺下改装车，正追击逃走的千城人，碰巧来到河床边，看到叶安杀死水牛的一幕。 　　雀鸟群发出警报，纷纷振翅飞起，鸟喙上还挂着碎肉。 　　叶安抬起头，半张脸被鲜血染红，双眼的墨色尚未退去，萧玧握住长刀的手瞬间一紧，猎人们也感受到威胁，神经不自觉紧绷。 　　片刻后，叶安主动移开视线，没有询问改装车哪里来的，召回雀鸟，继续分配今天的猎物。 　　羚羊群被引擎声惊动，纷纷围上来，只要叶安做出提示，势必会立刻发起攻击。好在警报很快解除，仅是虚惊一场。 　　羚羊对水牛肉的兴趣不大，多被水牛之前啃食的干草和树皮吸引。 　　公羚羊咬住树皮翘起的部分，整条剥下来，分给族群中的小羚羊。母羚羊用蹄子刨出草根，根须拽出来，最长的超过两米，直探向河床中心，汲取珍贵的水源。 　　叶安对猎人们的行动不感兴趣，目送车辆走远，神情没有任何变化。体力恢复之后，开始用匕首剥除牛皮，还从羚羊嘴里拽下几条变异草的根须，试了一下强韧度，暂时充做绳子。 　　这头水牛太大了，他必须动作快，才能赶在别的捕食者抵达之前剥下牛皮，尽可能地带走更多牛肉和骨头。 　　忙活了足足两个多小时，驱赶走几波想来占便宜的变异兽，叶安手臂酸痛，累得气喘吁吁，牛皮总算完整地剥下来，没时间清洗，直接卷起来绑在羚羊背上。 　　牛角收起来，牛肉和牛骨收集了一部分，其余的实在没法带走，叶安正觉得可惜，又遇上驱车返回的萧玧等人，车辆经过岸边，车后用绳子捆着二十多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只是各个带伤，样子十分狼狈。 　　看到车上的萧玧，叶安当即朝他挥手，扬声道：“帮个忙，猎物分你们一半。” 　　改装车很快停住，萧玧推开车门走下来，杰森和其他三名猎人跟在他的身后，玫瑰和剩下的猎人留在车上，看守捆绑在车后的千城人。 　　猎人们动作很快，迅速将剩下的水牛拆解，扛起来放到车斗里。 　　有了交通工具，双方分开是早晚的事，不过在那之前，不妨碍彼此帮忙。尤其是见过叶安的战斗力，萧玧也明确过态度，猎人们自然不会不识相地挑刺和提出异议。 　　“上车一起走？”萧玧向叶安发出邀请。 　　叶安婉拒他的提议，像之前一样坐到羚羊背上，朝营地的方向进发。 　　回到营地时，天色已经擦黑，猎人们升起篝火，进一步处理带回来的水牛肉。 　　叶安同他们保持一定距离，独自守着火堆，将大部分牛肉抛给雀鸟，抓紧时间处理水牛皮。 　　萧玧起身走过来，经过叶安允许，越过雀鸟群，坐到火堆旁边。 　　“明天出发，我会向北走。” 　　叶安点点头，事情早在他预料之中。结伴同行本就是不得已为之，如今情况改变，在彼此没有发生矛盾前分开，留个好印象，对双方都好。 　　“按照之前的承诺，猎人城的人不会进入三角洲，如果有其他狩猎队对你造成威胁，也会出面帮忙。” 　　说话间，萧玧向叶安递出右手，郑重道：“以城主的身份做出承诺。” 　　叶安沉默地看了他片刻，终于握住递到面前的手。 　　十指相握，萧玧的手冰凉，叶安的掌心传递出温暖，在松开之前，都能清晰感受到对方的力量。 　　猎人们貌似一心扑在食物上，实际都在留意叶安和萧玧的一举一动。看到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对视一眼，都不感到意外。 　　被绑在营地外围的千城人面色晦暗，他们都在后悔，后悔自己昏了头，干嘛要招惹这群亡命之徒。 　　如今倒好，改装车没了，车上的武器、补给和猎物也没了。自己虽然没被杀死，却比被杀更加糟糕。落到这群疯子手里，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千城人已经不敢去想。 　　处理好牛皮，叶安快速吃下两大块牛肉，靠在羚羊身上抓紧休息。 　　由于蝙蝠不在身边，叶安睡得并不踏实，睡梦中仍保持警惕，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大约凌晨三四点钟，叶安困倦加深，实在支撑不住，陷入深度睡眠。好在有雀鸟和羚羊，还有落在他肩上的蜜蜂，一旦有危险靠近，必然会发出警报。 　　叶安这一觉并未睡多久，甚至不到半个小时，就被骤起的冷风吹醒。 　　气温骤然间发生变化，上一刻还是热浪滚滚，下一刻突然冷风袭来，这样剧烈的变化，更甚于雨季和旱季交替。 　　叶安睁开双眼，下意识搓搓胳膊，靠近身后的羚羊，尽量保持温暖，可还是被风吹得打了两个喷嚏。 　　猎人们早已经习惯，从收获的改装车上找到毯子，迅速包裹在身上。 　　萧玧给叶安送过来两条，叶安道谢，萧玧反手指了指堆放在车斗里的牛肉，道：“就当是交换。” 　　距离天亮没多久，叶安没有再睡，裹着毯子站起身，开始收拾起要带走的战利品。 　　晶石贴身存放，牛肉和牛皮放到羚羊背上，章鱼牙和牛骨另外绑好。还有烤干的金雕肉，在河边搜集来的草根长须，以及用蜥蜴骨刺制成的伤药，一样样数下来，若不是有羚羊帮忙，他根本带不走这么多东西。 　　黑夜很快过去，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风变得更冷。 　　猎人们的车队转道向北，叶安同萧玧告辞，跃上公羚羊的背，牵引雀鸟群，感知到在地下的蝙蝠群，点点落在肩上的蜜蜂，迎着火红的朝阳，独自踏上归途。 第67章 雪季到来 　　同萧玧分开之后，叶安的速度变得更快。 　　没有猎人在身后徒步，变异羚羊可以撒开四蹄在荒原上狂奔。 　　依靠汲取的晶石能量，绝大多数捕食者都无法追上羚羊群的速度。偶尔有个别追上来，也会死在叶安刀下，成为新鲜的储备粮。 　　在前行途中，叶安偶尔会同蝙蝠失去联系。 　　第一次出现时，他不免有些心惊。事后叶安了解到，蝙蝠在地下找到多处岩洞，暂时进入洞内休息。由于岩洞极深，距离达到叶安的极限，双方的联系才会断绝。 　　“岩洞？” 　　叶安不确定蝙蝠发现的岩洞是否是自己找到晶石的地方，如果是，那他离孤岛就不会太远。 　　接下来几天，叶安不时会同蝙蝠失去联系，却再也没有之前的惊慌，反正有蜜蜂指引方向，只要不偏离孤岛，感知很快又会回来。 　　到第五天，风变得愈发寒冷，层云堆积在天空，雀鸟不安的鸣叫，这是季节轮换，暴风雪即将到来的前兆。 　　叶安顶风前行一段距离，太阳已经被云层完全遮住，白昼犹如黑夜，远处有狂风平地而起，继续前行明显不是个好主意。 　　找到一座能避风的岩山，叶安跳下羚羊背，迅速搜集石块和树枝干草，在岩山下为自己搭建庇护所。 　　有萧玧送的毯子，牛皮暂时用不上，叶安用尖锐的骨刺连接树皮，将牛皮和另外几张兽皮缝起来，牢牢绑在岩山下，再用石头将四角压住。觉得不够牢固，叶安又找来几根坚硬的树枝，充当钉桩砸进地里。 　　牛皮中心处用木桩和石块撑起，叶安将羚羊背负的晶石、肉干和伤药等物资全部送到临时搭建的帐篷里，随后自己弯腰走进去。 　　帐篷里空间很大，雀鸟陆续飞进来，毛团一样靠在一起。蜜蜂数量太少，没有蜂巢的保护，无法抵挡严寒，叶安索性张开毛毯，让它们落在自己肩上，用自己的体温确保它们不会被冻僵。 　　变异羚羊没有进到帐篷里，叶安捏碎三枚晶石分给羊群，汲取的能量加上高大的岩山，足够羊群抵御寒风。 　　蝙蝠群在地下活动，不会遭遇陆地上的寒风，但气温急剧下降，同样会受到影响。在叶安停下之后，蝙蝠群也停止前进，找到一个足够宽敞的岩洞，倒悬在洞顶休息，等暴风雪过去再继续前行。 　　叶安没有在帐篷里生火，而是靠在堆叠的牛骨上，将晶石抱在怀里，一块接一块撕扯肉干。 　　牛肉干很硬，烤干的章鱼腕足和金雕肉更硬，部分被冻住，咬上去简直像石头。如果用水煮一下，自然更方便入口。可他没有炊具，情况也不允许挑剔，只能用匕首将肉干切成条，一条一条送进嘴里。 　　狂风越来越近，呼啸声传入叶安耳中，让他回忆起在雪原生活的日子。 　　雀鸟愈发不安，全部挤在一起。它们每个季节都会迁徙，迁徙过程中，会有不少成员死去。这样的事情不断重复，对暴风雪的恐惧已经印在种群的基因里。 　　叶安放下匕首，释放出温和的情绪，试着安抚鸟群。 　　雀鸟渐渐平静下来，不再发出尖锐的鸣叫，放松之后还歪了歪小脑袋，跳到叶安手上，带走他没吃完的肉干。 　　相比之下，帐篷外的羚羊群就镇定许多。 　　在公羚羊的带领下，羚羊群背靠岩山围成一圈，既能彼此取暖，也能将幼崽和怀孕的母羚羊保护在中间。 　　狂风呼啸而过，卷来的碎石枯枝击打在岩山和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的还砸在羚羊身上。羊群始终一动不动，这是它们抵御暴风雪的方式，也是保命的本领。 　　有叶安提供的晶石，羊群比以往更有底气，面对不断袭来的狂风，半点不感到畏惧，为首的公羚羊摆动两下羚羊角，卷起上唇，表现出对抗寒风的信心。 　　岩山能够遮风挡雪，自然会吸引变异兽。 　　在见到岩山下的帐篷，以及守在帐篷外的羚羊群之后，大部分变异兽打了退堂鼓，转而寻找其他庇护所。它们并非惧怕羚羊，而是暴风雪即将到来，这个时候耗费体力很不明智。如果受伤就更加糟糕，很可能会无力抵抗风雪，最终死在天灾之中。 　　变异兽来了又走，通过和羚羊的联系，叶安能清楚掌握帐篷外的情况。多数变异兽都没有靠近，远远就调头离开，少部分犹豫片刻，也没有继续上前。 　　就在叶安松口气，打算闭上眼睛睡一会时，突然察觉到异样，迅速抓起匕首，扑到帐篷前，挑开帐帘，看到在狂风中跋涉的两道身影。 　　一高一矮，身上裹着兽皮，高者手里抓着木棍，棍子顶端绑有磨得尖利的骨刀。另一只手牢牢握着矮小者的手，用自己的身体为后者抵挡狂风，艰难向岩山走来。 　　发现岩山下的羚羊群和帐篷，两人立即停下脚步，不敢继续上前。 　　通过他们的打扮，叶安有九成肯定，这两个人是流浪者。 　　上次和流浪者的接触，过程和结果都十分糟糕，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诱饵，身后是否还藏着别的同伴，叶安没有贸然走出帐篷，而是释放出意志，尽可能扩大感知范围，搜寻可能存在的威胁。 　　两人停下没多久，雪花开始自天空飘落，起初只是零星几点，很快连成一片，纷纷扬扬，鹅毛一般，地面逐渐被银白覆盖，天地间也变了色彩。 　　风很冷，落雪时更冷，几乎能将人的血液冻结。 　　雪地中的两个人终于动了，他们又前行一段距离，看到羚羊警告性地压低脖颈，挺起锋利的角，立即停下脚步，而后作出一个让叶安吃惊的举动，一起伏身在地，不顾寒冷，直接趴在雪中。 　　叶安没有从他们身上感受到敌意，更多是畏惧和祈求。 　　羚羊群没有发动攻击，帐篷内也许久没有传出动静，高大的人直起身体，拉下包裹在头上的兽皮，银白的发被风吹起，现出一张沟壑遍布的脸。 　　叶安难掩吃惊。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年纪的老人！ 　　老人任由狂风吹在脸上，将身边的孙女拉起来，解开裹在她头上的兽皮，现出一张被冻得通红，嘴唇都有些青紫的小脸。 　　“帐篷里的大人，请帮帮我，我会制作陷阱，会打磨变异兽的骨头制作武器，会辨别兽群的足迹，还认识大量变异植物，请帮帮我和我的孙女，让我们活下去，我愿意为您做牛做马，做您的奴仆！” 　　老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却穿透风雪，清晰传入叶安耳中。 　　小女孩牢牢握住爷爷的手，躲在他的身后。 　　祖孙俩从另外三个流浪者身边逃出来，这段时间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体力濒临极限，又遇到暴风雪突然到来，才不得不冒险。 　　老人年轻时曾是个优秀的猎人，如今年老体衰，依靠往昔的经验，勉强能带着孙女活下去，但要熬过严酷的雪季实在很难。 　　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基本不会有城池和聚居点乐于收留，和其他流浪者结伴，很可能会如先前一般落入险境。 　　靠近岩山，冒险向帐篷里的叶安求助，实在是走投无路。 　　之所以让他下定决心，是帐篷外的羚羊群。这群羚羊的存在，以及支撑起帐篷的兽皮，让他相信里面的人不缺食物，不会像那三个流浪者一样，用看待猎物的眼光看自己的孙女。或许里面的人愿意伸出援手，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也想要试一试。 　　他这样年纪的流浪者，在大灾后的世界很少能活下去。但他想让自己的孙女活下去，她还这么小，不该就这样被风雪淹没。 　　老人带着小女孩伏在雪地中，身上很快覆上一层积雪。 　　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流浪者，老人身上也不存在敌意，叶安终于掀开帐篷走出来，站在老人面前，开口道：“和我来吧。” 　　他难得动了恻隐之心，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应该这么做，但在说出这句话时，他的确是松了口气。 　　听到叶安的声音，老人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颤抖着声音道谢，将小女孩拉起来，被冻得僵硬的腿几乎失去知觉，踉踉跄跄向前走，不长的一段路，他几次险些摔倒。 　　小女孩护着老人，哪怕力气小，也牢牢抓着老人的胳膊，想用自己的肩膀扛着老人，不让他栽进雪里。 　　祖孙俩走进帐篷里，看到雀鸟群，身体都有瞬间僵硬，本能产生畏惧。闻到飘散的肉干味，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响，忍不住吞咽口水。 　　叶安坐回到原来的位置，被留下的蜜蜂立刻飞过来，落到他的肩膀上。雀鸟群也聚集在他四周，不时振翅飞起，抓起一条肉干扯开吞食。 　　叶安指了指帐篷左侧，老人立刻拉着小女孩坐下来。哪怕饿了许久，被肉干的香味引得腹中轰鸣，两人也没有开口，老人更拉住小女孩，让她不要去看。 　　叶安没说话，从绳子上解下一块烤干的牛肉，直接递给老人。 　　“大人？”老人惊慌抬头，看到眼前的食物，心中涌动的不是庆幸和贪婪，而是惶然和恐惧。 　　“你会制作陷阱，还会制作武器？”叶安扫一眼老人放在身边的骨刀，指了指堆在帐篷里的水牛骨头，“如果你没说谎，我会让你和这个孩子留下，也会提供给你们食物，条件是为我打磨几件武器。” 　　“大人，我能做！”老人眼圈发红，颤抖着手接过肉干，连声向叶安道谢，用骨刀将肉干切开，大半给孙女，自己只留下一小块。 　　小女孩没有接，将大块的肉干推给老人，自己拿起小块，说道：“爷爷吃，我小，吃这个。” 　　祖孙倆的对话传到叶安耳中，他却没有给出更多肉干。他能看出这两个人长时间饥饿，如果一次吃下太多，他们恐怕会把自己活活撑死。 　　帐篷外狂风呼啸，风雪连天，帐篷里叶安动手挖出一个地炉，堆起之前搜集的干草和树枝，擦亮打火石，火星飞溅到干草上，迅速燃起橘黄的火焰。 　　老人吃完肉干，询问过叶安，拿起一根水牛的腿骨，搁在两块石头上，开始仔细打磨。 　　小女孩靠在老人身边，好奇地看着他的举动，很快变得困倦，嘴里还咬着没吃完的肉干，就在暖意融融的帐篷里睡了过去。 　　自从开始逃亡，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好觉。 　　看着面前的女孩，叶安不由得想起那个倒在雨水中，口中说着吃我吧，不要吃我妈妈的孩子。 　　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一时间无法控制。雀鸟感知到，纷纷发出鸣叫。 　　老人被吓了一跳，抬头就看到几只雀鸟落到叶安肩上和头顶，正用小脑袋和毛茸茸的脸颊蹭着他，可爱的样子丝毫不像凶狠的捕食者。 　　察觉到老人的目光，叶安转过视线，老人立即低下头，更用心地打磨水牛骨头。他活了足够长的时间，积累下足够多的经验，他知道收敛自己的好奇心，这样才能更大程度上保证自己和孙女的安全。 　　雪一直在下，叶安坐在火堆旁，偶尔折断几根树枝填入火中。 　　小女孩睡得很沉，鸟鸣声也没将她吵醒。 　　老人专心打磨水牛骨，随着他的动作，一柄锋利的骨刀正逐渐成型。 第68章 秘辛 　　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冷风席卷，雪幕一望无尽，天地间尽是白茫茫一片。 　　暴风雪阻路，强风近乎能将人掀飞，叶安不得不暂时留在岩山下，等风雪小一些再出发。他不期望暴风雪会突然停止，经历过雪季的严酷，他只盼着风雪能小一些，不阻碍他继续前行。 　　困在帐篷里，自然没法外出捕猎，好在之前储备的肉干足够多，除了供应他和雀鸟，帐篷外的羚羊找不到干草也能靠此充饥。 　　蜜蜂不吃肉干，带在身上的树芯逐渐耗尽，叶安从木筐里翻出最后一个椰子，用石头和匕首砸开，将椰肉挖出来充当蜜蜂的口粮。椰子壳被冻过，砸开时爬满裂纹，没办法用来烧水，只能堆在帐篷角落。 　　叶安收留的祖孙十分安静，除了吃东西和睡觉，老人一直在打磨水牛骨头，身边已经摆了两把骨刀，一把足有叶安手臂长，一把却只有巴掌大小，相同的是，两把刀都被打磨得十分锋利，不亚于叶安之前使用的短刀。 　　小女孩靠在祖父身边，经历过长期的逃亡生活，她学会了沉默和抑制自己的好奇。除非叶安开口，她绝不发出一点声音，唯恐惹怒他，自己和祖父会被赶出帐篷。 　　三天时间内，叶安仔细观察这对祖孙，偶尔会开口询问一些事情，老人从不曾隐瞒，都是据实以告。 　　从老人的叙述中，叶安得知他叫王树，儿子和儿媳都死在变异兽嘴里，留下孙女王竹。他并非一开始就是流浪者，在三十年前，他曾是海城城民，还曾跟随船队出海。他这一手打磨骨器的本事，就是在海上磨炼出来的。 　　叶安有意引导，老人的话匣子打开，沙哑却饱含怀念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不只叶安好奇，连小女孩都听得入神。 　　“我二十岁时登上海船，跟随船队远航。船队规模很大，能捕巨兽的大船超过百艘，船帆升起来遮天蔽日，从海港望过去，海面上全都是帆影，那场面只要看过一次，这辈子都忘不掉。” 　　老人说话时，手中的活也没停，他发现叶安没有炊具，打算用石头做个烧水的锅。时间匆忙，成品自然有些粗糙，优点是耐用，能让帐篷里的三个人都喝上热水，还能用肉干煮一锅肉汤。 　　“我第一次出海就遇到巨兽，是一只变异章鱼，触手从海里伸出来，十几米长，牢牢缠在船上，甲板上的人当时就少了七八个。” 　　“我吓得动都没法动，手脚冰凉。”老人自嘲道，“我登船之前猎杀过变异熊，以为自己足够强，哪里想到海里有这样的巨兽。当时整个人都傻掉，明知道该跑却脚底发软，无论如何迈不动腿。是船上的萧城主救了我一命，我才侥幸活下来。” 　　“萧城主？”叶安捕捉到老人话中透出的讯息，漆黑的眸子看向老人，开口问道。 　　“海城城主一直是萧家人，从建城开始就没变过。”老人回答道。 　　叶安点点头，示意老人继续。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老人详细讲述海城船队捕猎怪兽的经过，随后又讲了船队同鲸鱼合作，撒网捕捞鱿鱼群，船员潜入海底寻找珍宝，在海上航行数月的生活。 　　“海上没有淡水，萧城主是变异者，能够结冰分给大家。”老人怀念道，“从海里捕到虾蟹，水煮一下味道就很好。还有几种大鱼，根本不需要烹调，放干净血，切片生吃，味道比任何一种变异兽都好。” 　　说到这里，老人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 　　“可惜海城不在了，船队也不在了。” 　　老人经历过海城的辉煌，也亲眼目睹过海城的覆灭，联系起在海边发现的那片废墟，叶安能够理解他此刻的心情。 　　“海城真是毁于海啸？”叶安问道。 　　“海啸？”老人猛然攥紧拳头，沉声道，“仅凭海啸怎么可能！是大量的海兽，还有人祸！那些背信弃义的人，觊觎海城的船队和财富，趁火打劫，就没有想一想，他们是不是有城主的能力，到最后果然是落得一场空，活该！” 　　提起海城覆灭的经过，老人义愤填膺，脸因愤怒涨得通红。 　　这个秘密他一直埋藏在心里，本不想对任何人说，包括他死去的儿子儿媳和带在身边的孙女，始终都没有吐露半个字。因为他知道当年背叛海城的人并没有死绝，有些还好好地活在世上，例如千城那几个老家伙。 　　这些老家伙小心隐藏起自己，他们十分清楚，一旦露出蛛丝马迹，立即会有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扑上来，将他们活活撕碎。他们联合起来藏在千城城主背后，成功隐瞒身份，同时拥有不亚于城主的权利。 　　这些秘密老人原本不想说，也不能说，可对上叶安的双眼，思绪就像是被看不到的丝线牵引，埋藏多年的秘密都被道出，费解之余，他也不免松了口气，仿佛压在心头的重量突然减轻。 　　听完老人的讲述，叶安沉吟良久。 　　他有七八成肯定，老人话中的珍宝就是晶石。规模庞大的船队为何消失，难道是被海浪和巨兽卷走？ 　　对于这个问题，老人也给不出准确答案。他只知道当时的情况很乱，海兽冲上岸，整座城池被水淹没，水退后又起了大火。 　　“城主带着船队抵御巨兽，出城后再也没有回来。” 　　老人的话透出很多讯息，却也存在大量谜团，叶安脑中生出几种猜测，又被他自己逐一推翻，谜团反倒越来越多，像是缠在一起的线团，解都解不开。 　　叶安陷入沉思时，老人已经将石锅做好，直径超过两个巴掌，比较浅，烧不了太多水，却足够牢固，不像椰子壳一样不耐火烧。 　　帐篷里没有水，帐篷外都是雪，舀起来架在火上，雪很快就会融化，冒出汩汩气泡。 　　“我去，我能干活。” 　　小女孩个子不高，力气却不小，抱起老人做好的石锅就要走出帐篷。 　　帐帘掀起，立刻有冷风灌入，鹅毛大的雪花飘进来，在地上留下大片湿痕。小女孩打了个哆嗦，仍是迈步走进雪中，她不能全靠爷爷，她必须证明自己有用。 　　叶安看着小女孩走出帐篷，同样站起身，将蜜蜂留在毯子里，带上匕首和老人制成的一把骨刀，抬手掀起帐帘。 　　“大人？” 　　“有人来了。”通过和羚羊的联系，叶安能清楚掌握帐篷外的情况。 　　风雪依旧很大，却不如之前狂暴，一些变异兽和流浪者都会选在这个时候出现，运气好的话，不需要耗费太多力气，就能捡到被冻僵冻死的猎物。 　　羚羊群为保护幼崽，一直守在岩山下，期间遇到过几波变异兽，都没有靠得太近。有胆敢上前的，也被公羚羊的角顶飞，在风雪中被开膛破肚。 　　这次来的是三个流浪者，身材高大，全身裹着兽皮，手中拿着骨刀和棍棒。两人背着木弓，一人背着短矛，顶风在雪地中行走，远远就透出一股凶悍气息。 　　小女孩望见这三个人，脸色变得煞白，握不牢石锅，双手颤抖中，石锅落在地上，深深陷入雪中。 　　叶安走出帐篷时，恰好见到这一幕，回头看到老人也走出来，手中抓着木棍和骨刀，看向三个人的目光充满愤怒。 　　“你们认识？”叶安问道。 　　“认识。”老人咬牙道，“他们是山熊兄弟，他们诓骗其他流浪者，把他们关起来，男人杀死，女人沦为奴仆。小孩子听话的卖给商队，不听话的就杀死吃掉！” 　　老人会打造兵器，对山熊兄弟有一定价值，没有立刻被杀死，这才让他有机会带着孙女逃走。 　　“大人，他们不好惹，我和孙女给你带来麻烦，我……” 　　不等老人把话说完，叶安抬手止住他，视线穿透风雪，锁定正向岩山走来的三个男人。 　　即使距离尚远，他也能感知到对方的贪婪和恶意，不只针对老人和小女孩，更多是针对自己。 　　“带着她回帐篷里去，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别出来。” 　　叶安能感知到老人的愧疚，以及拼死一搏的勇气。不过这三个人更多是冲着羚羊群和自己而来，即使没有这对祖孙，他们也会冲过来，战斗不可避免。 　　老人将女孩送进帐篷，叮嘱她不要出来，自己却没有躲在里面，而是握紧骨刀，坚定地站在叶安身边，口中道：“大人，他们有三个人，还有弓箭，我不会拖后腿，我能帮忙！” 　　“好吧。”叶安知道老人不会回去，索性让他守在帐篷前。 　　三个男人盯紧叶安，贪婪和恶意毫不遮掩，兴奋之下，变异熊一样喘着粗气。两个男人取下木弓，拉开弓弦，锋利的骨箭还是出自老人之手。 　　“这是什么好运气！”一个男人咧嘴笑着，大手搓着胡须纠结的下巴。 　　其他两个男人手持弓箭，同样面容狰狞。 　　他们知道叶安不弱，能在风雪中活下来，还收留一对祖孙，怎么可能是弱者。不过遇到他们，就只能沦为刀下亡魂，注定活不过今天。 　　“杀了他，帐篷抢过来，里面说不定有好东西。还有那群羚羊，全都杀死带回去！” 　　三兄弟算盘打得极好，甚至已经在盘算战利品如何分割。不想弓弦拉满，箭矢尚未飞出，一阵冷风吹开帐帘，密集的振翅声突然响起，大群火红色的雀鸟从帐篷里飞出。 　　“变异鸟，怎么会有这么多变异鸟？！” 　　三人的表情由贪婪变为惊恐，控制不住手抖，骨箭接连飞出，没有给雀鸟造成任何伤害，却穿透鸟群，彻底激怒了它们。 　　雀鸟发出尖锐的鸣叫，振动双翼撕开狂风，在三人惊恐的目光中，铺天盖地朝他们压了过去。 第69章 变异植物 　　雀鸟群铺天盖地袭来，锋利的鸟喙和尖爪都很致命，三个男人被团团包围，既无法闪躲也冲不出去，只能一边拼命挥舞着武器，试图驱散鸟群，一边用胳膊护住脸和脖颈。 　　不过片刻时间，三人身上的兽皮就被抓得破破烂烂，破布条一样挂在身上。 　　暴露在风雪中的皮肤很快被冻得发青，雀鸟的爪子抓在上面，却只能留下浅浅的伤痕，无法对他们造成更多伤害。三个男人瞅准机会，任由鸟群伤在身上，举起手中的武器，用力砸向近处的雀鸟，陆续有雀鸟掉落在雪地上，多数受了伤。 　　叶安察觉情况不对，召唤来公羚羊，纵身跃上羚羊的背，握紧骨刀，朝被鸟群包围的男人冲了上去。 　　临至近前，雀鸟群迅速散开，山熊兄弟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叶安已经从羚羊背上跳下，朝他们猛冲了上来。 　　锋利的骨刀划向正对面的一个男人，像是在切割皮革，刀刃仅陷入半寸就被抵住，无法继续切下去。 　　男人发出一声怒吼，挥起木弓朝叶安砸来，试图用弓弦绞死他。 　　叶安早有准备，迅速飞身闪避，雀鸟群趁机扑上来，没有再去抓男人身上，而是对准他的脸和脖子，坚硬的鸟喙不断啄下，男人连声惨叫，握不住武器，双手捂住眼睛跪倒在雪地中。 　　血从肮脏的手指缝隙中涌出，破碎的兽皮随着他弯腰的动作滑落。 　　叶安清楚看到，男人背部遍布雀鸟的爪痕，多数仅是浅浅的血痕，少数甚至已经开始愈合。 　　他不确定男人是不是变异者，面对眼前三个男人，和面对萧玧和绮罗时的感觉截然不同，但他们这样强悍的防御力又委实有些说不通。 　　没时间给叶安深思，其他两个男人见到兄弟受伤，先后怒吼着冲上来，一人在前，一人在后，手中的骨刀和短矛同时袭向叶安，试图堵住他的生路。 　　叶安弯腰避开正面砍下的长刀，背后袭来的短矛则被公羚羊架住。 　　巨大的羚羊角不只架住短矛，更卡住男人的半个身体，粗壮的脖颈用力一甩，男人被甩得倒飞出去，仰面砸在雪地中，半天动弹不得。 　　不等男人爬起身，火红的雀鸟又一次扑上来，瞄准男人的脸和脖子，锋利的爪子用力抓了下去。 　　惨叫声又一次在风雪中响起，鲜红的血飞溅开，在银白的大地上铺开大片鲜红。 　　和叶安对峙的男人目光凶狠，神情扭曲，样子狰狞而疯狂。连续目睹两个兄弟倒在雪地中，男人口中发出野兽一般的大吼，不顾一切朝叶安冲了过来。 　　叶安没有闪躲，双手横起骨刀，在男人挥刀砍下来时架住对方，眸子变得漆黑，精准对上男人泛起血丝的双眼。 　　刹那间，男人的动作僵住，整个人犹如一尊雕像，保持挥刀砍落的姿势，站在雪地中一动不动。 　　叶安不敢掉以轻心，释放全部意志，碾压男人的思绪和情感。男人先是脸颊抖动，紧接着目光呆滞，下一刻骨刀脱手，双膝弯曲，扑通一声跪倒在雪地中。 　　“拿绳子来！”叶安对老人扬声道。 　　“哦，哦，马上！” 　　老人吃惊于叶安的战斗方式，久久无法回神，直到叶安的声音传来，才如梦方醒，迅速返回帐篷里，抄起一捆树皮制成的绳子，快速朝叶安走去。 　　雪很深，每一步迈出去，都会没过老人的膝盖。心急之下，老人差点跌倒，是小女孩跑出帐篷，接过老人手中的绳子，快速穿过雪地递给叶安。 　　“不是让你留在帐篷里吗？”叶安接过绳子，对小女孩道。 　　小女孩仰起头，小脸被风吹得通红，见叶安只是随口说说，没有责怪的意思，迅速低下头，转身跑回到帐篷里，趴在帐帘边向外看，盯着倒在雪地中的山熊兄弟，目光中满是愤恨，和之前的样子截然不同。 　　了解过祖孙俩的遭遇，对小女孩的反应，叶安并不觉得奇怪。任谁有类似的遭遇，都会对恶徒心生恨意。 　　老人走到叶安身边，看到他漆黑的双眼，不由得心头一颤，什么都没说，也没有开口询问，放下木棍，帮叶安将山熊兄弟全都绑了起来。 　　两人被雀鸟啄瞎眼睛，脸上和脖颈遍布伤痕，又被绳子捆住，根本无法动弹，只能躺在雪地中哀嚎。在老人捆绑他们时，一人还想反抗，被叶安一刀砍在肩膀上，表面看伤势不重，实则骨头已经被砸断。 　　另一人被叶安控制，提线木偶一样跪在雪地里，回答他提出的所有问题。 　　如叶安所想，三人的确不是变异者，之所以有这么强的防御力，是因为他们发现一种奇特的变异植物。 　　将这种植物的根茎碾碎，再将获取的汁液涂抹在身上，让他们的皮肤变得异常坚韧，仿佛罩上一层铠甲，普通的刀剑划上去，只能留下一道浅浅的伤痕。 　　不过事情有利有弊，这种汁液含有毒素，每次涂抹都会让他们十分痛苦。而且貌似会影响到神经，让他们变得越来越疯狂。 　　听完男人的讲述，叶安问道：“雪季能找到这种变异植物吗？” 　　“能。”男人呆滞道。 　　“带我去找。”叶安再一次跃上变异羚羊的背，交代老人和小女孩留在帐篷里，用绳子拽着男人，向被大雪覆盖的一片矮树林走去。 　　雀鸟大部分留在岩山，守在帐篷里，少数几只随叶安一同前行。 　　老人回到帐篷里，沉默坐了片刻，继续打磨水牛骨头，小女孩靠在他的身边，视线不时望向帐篷外。 　　两个重伤的男人倒在雪地中，哀嚎声逐渐变成呻吟。 　　几头母羚羊离开群体，将在附近打转的几只狐狸和豺逐走，随后将男人拖到更远的地方，避免引来更多变异兽。结成冰的血水也被挪走，掏空的雪洞很快被覆盖，不留半点痕迹。 　　男人的声音逐渐远去，消失在冷风之中。 　　“爷爷，大人会带我们走吗？“小女孩不再看向帐外，仰头对老人问道。 　　老人停下动作，放下打磨到一半的骨刀，厚实的掌心拍拍小女孩的头，无法给出孙女期盼的答案，只能沉默。 　　小女孩趴在老人腿上，没有继续发问，像一只安静的小猫。 　　矮树林距离岩山不算太远，叶安一路行来，仔细留意方向，确保返回时不会走偏。 　　男人停在一排被雪覆盖的灌木前，按照平日里的习惯，从灌木下找出木片和石头，越过外层的雪堆，向树林中走去。 　　寒冷的天气下，地面本该冻实，这片矮树林则有些奇怪，越向里走，土地越是松软，有部分积雪开始融化，鼻端隐隐飘来一股硫磺味。 　　叶安心中存疑，继续向前走，发现矮树林深处竟然有一座温泉。 　　温泉四周被黑色的岩石包围，一群身披金毛的变异猴泡在泉水里，听到声响，看到闯入者，纷纷从泉水中跳出来。 　　公猴尖叫着驱赶入侵者，母猴带着小猴朝温泉的另一个方向跑去，很快消失在树丛后，只在雪地中留下大片脚印和爪痕。 　　公猴认出弯腰挖土的男人，叫声中充满愤怒，不断抓起石块朝他丢过去，甚至都没理会公羚羊和坐在羚羊背上的叶安。 　　男人一门心思挖土，任由石块砸在身上，很快挖出一截类似山药的变异植物。 　　植物的一截露出土层，男人立刻丢开木片和石块，徒手继续挖土，将山药整个从地下掀了出来。 　　变异猴的叫声更加愤怒，直接冲上来攻击男人。 　　叶安同化体型最大的几只，了解到这片矮树丛是猴群的领地，变异山药是猴群在雪季的重要食物来源。山熊兄弟根本不惧怕猴子的攻击，不只一次到温泉附近抢夺，还时常用弓箭射杀母猴和小猴，给猴群造成极大的损失。 　　多数时间死在他们手中的都是小猴。有时为引来更多目标，他们还会砍断小猴的四肢，故意留一口气吊起来，任凭它们在哀嚎声中断气。 　　同样的手段，他们也会用在流浪者身上，甚至变本加厉，所做所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说畜生都是抬举。 　　通过同化变异猴，叶安还了解到变异山药外皮存有少量毒素，能起到山熊兄弟口中的效果，内芯根本无毒，也没什么药效，被他们一起砸碎，实际是在浪费。 　　大致了解过情况，叶安用匕首切断一截变异山药，用干草裹起来带走，其余的留给变异猴，同时指了指男人，示意自己会将他留下，任凭猴群处置。 　　叶安带着公羚羊和变异山药退出矮树林，猴群没有追击，在首领的带领下，将被留下的男人团团包围。 　　叶安退出一段距离，收回意志，不再控制男人的行动。 　　男人苏醒过来，发现自己落入变异猴包围，惊恐地瞪大双眼。猴群发出愤怒的尖叫，锋利的爪子朝他的脸和脖颈抓了上去。 　　身后传来男人的惨叫，伴随着猴群的叫声，一并卷入呼啸的冷风之中。 　　叶安坐在公羚羊背上，手中握着一块晶石，随着能量涌入体内，并不感觉如何寒冷。 　　雀鸟在风中振翅，偶尔会落到他的肩膀上，叼走一小块被捏碎的晶石。 　　透过风雪，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叶安正准备加快速度，忽然发现情况不太对。 　　岩山下，老人手持骨刀守在帐篷前，距离帐篷不远，一群外形似狼的变异狗正大声狂吠，同挺起尖角的羚羊群对峙。 第70章 雪橇犬 　　变异狗的数量超过三十条，为首的两条背附黑色长毛，肩高超过叶安大腿，健壮得如同小牛犊一般。其余的不如这两条高大，却也四肢粗壮，胸膛厚实，站在雪地中威风凛凛，叫起来气势惊人。 　　然而，除了体型和凶悍程度，无论叶安怎么看，都觉得这群变异狗很像是印象中的雪橇犬。 　　公羚羊发现族群受到威胁，不需要叶安指示，当即加快速度，如离弦的箭一般越过雪地，冲到岩山下，挡在族群和变异狗之间。 　　变异狗发出叫声，公羚羊前蹄扬起大片碎雪，压低脖颈，将巨大的羚羊角对准变异狗群，摆明威胁对方，如果再敢靠近，就会将它们全部顶飞，当场开膛破肚。 　　叶安从羚羊背上跳下，将带回来的变异山药抛给老人，示意他返回帐篷，同时释放出意志，安抚羚羊群和雀鸟，并试着同化对面的变异狗。 　　过程十分顺利。 　　除了最初的警惕，变异狗几乎没有任何反抗，就被叶安同化情绪和思维。有的甚至还摇起尾巴，对叶安表示出友好。 　　借由彼此的联系，叶安了解到这群变异狗来到岩山的原因。 　　它们在追逐一窝雪兔，中途感受到晶石的能量，一路寻觅而来。 　　发现岩山下的帐篷，族群不及有所动作，就被羚羊群拦住。双方对峙时，还被雀鸟群威胁。如果不是叶安及时赶回，一场战斗不可避免。 　　感受到变异狗情绪中的委屈，看到体型不亚于变异狼的几只发出呜咽声，叶安既无语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这群果然是雪橇犬，大名鼎鼎的雪橇三傻。甭管体型如何变化，这独特的性格当真是独一无二。 　　“想要晶石可以，我还有海兽肉，水牛肉，金雕肉。” 　　通过和变异狗的沟通，叶安知道它们的日子不算太好过。 　　雪季食物本来就难找，族群成员数量又多，其中有不少刚成年的小狗和需要保护的幼崽，很容易成为捕食者的目标。暴风雪肆虐的日子里，抓不到大型猎物，就只能朝雪兔和地鼠下手，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事。 　　想要加深彼此的关系，食物是最有效的办法。 　　果不其然，随着叶安传递过食物的信息，所有的变异狗都变得兴奋起来，连为首的两只都开始摇起尾巴。 　　“和我一起走，如何？” 　　确定变异狗明白自己的意思，叶安趁机提出邀请，同时牵引帐内的雀鸟，送出大块水牛肉干和金雕肉干，抛给对面的变异狗，证明自己说的都是实话。 　　肉干落在雪地中，为首的变异狗嗅了嗅，确定没有问题，合力将肉干撕开，尽可能让族群内所有成员都吃到。 　　这种分配食物的方式和狼群不同，无法让最强壮的成员吃饱，却是这个族群能维持下去，确保成员数量的诀窍。 　　叶安给出的肉干数量不算多也不算少，能让每只变异狗都分到一块，却不足以让它们吃饱。 　　大多数变异狗得到肉干就立刻撕扯，以最快的速度吞吃到肚子里。有两三只大概是刚脱离幼崽期，咬了两口就开始用爪子拨拉，被身边的大狗抬爪按在雪地里，呜咽两声翻过肚皮，总算变得老实，不再用食物调皮。 　　吃过肉干，变异狗反馈的情绪更加友好。 　　不过这仅仅是对叶安。 　　没有叶安的能力，在雪原中遇到这个族群，无论是城内的猎人还是结伴的流浪者，都会遇到不小的麻烦，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变异狗选择留下，还从原本的巢中把狗崽带过来。 　　几只毛茸茸的小狗，肉团一样被母亲叼在嘴里，有的眼睛还没有睁开。 　　叶安在帐篷里辟出一块区域，允许哺乳期的变异狗和幼犬住进去。随后取出一枚晶石，捏成细小的碎块，一半分给变异狗，另一半分给羚羊群。雀鸟在他头顶盘旋，叶安索性大方一次，又捏碎一块，在风中扬起，任由雀鸟争抢。 　　他做这一切都没避开老人，后者聪明地选择沉默，也按住小女孩的好奇心。 　　祖孙俩回到帐篷里，老人继续打磨水牛的骨头，小女孩则拿起两块石头，用兽皮包裹住掌心，将新制成的骨刀磨得更加锋利。 　　叶安掀开帐帘走进来，拍掉身上的雪，一边在地炉前烤火，一边说道：“等风雪小一些，我会离开这里。” 　　听到叶安的话，老人的动作停住，抬头看向叶安，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语气中透出小心翼翼：“您要离开了？” 　　“对。”叶安坐在地炉边，翻过掌心，抓握几下手指，继续道，“如果你们愿意，可以和我一起来。” 　　“您愿意带上我们？”老人的声音有些颤抖。 　　“自然。”叶安点头道。 　　按照原计划，他没打算这么快动身，遇上帐篷外那群变异狗，让他改变了主意。比起羚羊群，这群变异狗明显更适应雪原和雪季气候。 　　接下来的几天，他需要抓紧搜集木料，尽可能快的做出雪橇。实在不行就做几个拖车，再搜集树皮干草编成绳子，为出发做好准备。 　　听完叶安的大致计划，老人将制好的骨刀交给孙女打磨，从水牛骨中挑出形状特殊的几块，开始抓紧打磨工具。锤子和骨钉在他手下陆续成型，速度快得让叶安啧啧称奇。 　　“这种都是小东西，不需要像武器一样费力，做起来更快。”老人解释道。 　　说话间，在他身边已经堆了七八颗骨钉，每颗都有巴掌长，一端十分尖锐，叶安试了一下，别说是木头，连石头都能轻松砸进去。 　　接下来的两天，老人一直在忙碌，除了锤子和骨钉，又陆续做出两三把斧子。碍于条件限制，只打磨出斧头，斧柄还需要嵌入硬木。 　　叶安试了试重量，还算是趁手，安装上斧柄就能使用。 　　趁着天色还早，叶安用雪水煮了一锅肉汤，和祖孙俩分食。又取出大块肉干分给雀鸟、羚羊和变异狗，准备再次前往矮树林，砍几棵变异树，拖回来制作雪橇和拖车。 　　老人和小女孩留在帐篷里，一同留下的还有大部分雀鸟，羚羊和带着幼崽的变异狗。 　　目送叶安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老人放下帐帘，先向地炉中添了几根树枝，确保帐篷里温暖，随后坐回到石头后，又开始打磨水牛骨头。 　　他决定做一把长刀，仿造当年海城城主使用的样式。这样的刀形很适合发力，应该适合叶安。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老人不只确认叶安是变异者，更发现他的力气大得惊人，在变异者中也属于佼佼者。 　　当年海城的变异者数量不少，老者有幸见识过多种能力，却唯独没见过叶安这一类。很稀少，却强得超出想象。 　　“爷爷，”小女孩突然拉了拉老人的胳膊，仰头问道，“大人真的会带我们走吗？” 　　“会。”老人看着孙女，厚实的掌心又一次覆上她的发顶。和上次不一样，面对小女孩的问题，他没有保持沉默，而是给出肯定的答案，“大人会带我们走，我们不会继续在荒原流浪。” 　　小女孩扑进老人怀里，自从她懂事起，再没有像这样和长辈撒过娇。 　　老人放下打磨到一半的工具，双臂抱着孙女，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心头卸去沉重，苍老的面容上总算浮现少许轻松。 　　与此同时，叶安来到矮树林边，跳下公羚羊的背，双脚当即陷入雪里。越向前走积雪越深，很快没过叶安的膝盖。 　　冷风从领口灌进来，叶安打了个哆嗦，幸亏身上带着晶石，否则很可能会被冻僵。 　　这片矮树林是变异猴的领地，叶安停在树林边，取出带来的牛肉干，放在一个醒目的位置，随后释放出意志，搜寻林中的猴群。 　　起初毫无动静，仅有冷风刮过的呼啸声。 　　片刻后，变异狗突然竖起耳朵，警惕地盯着矮树丛后，雀鸟也振翅飞起，盘旋在半空，发出警告的叫声。 　　叶安安抚住雀鸟，手拽住变异狗的耳朵，不许它们向前冲。 　　树冠中传来簌簌声响，继而有雪块砸落。树枝摇晃间，几只浑身披覆金色毛发的变异猴出现在叶安面前。 　　虽然双方曾打过交道，猴群仍然充满警惕。叶安没有贸然上前，指了指堆放在地上的肉干，尽量简洁地表明自己的意图。 　　“我需要几棵树，还需要干草，能制作绳子的草。” 　　他的本意是告诉这些变异猴，自己的目的是获取材料，不会打扰猴群。除非万不得已，他只会在树林边缘活动，不会深入林间，更不会像山熊兄弟一样对猴群造成威胁。 　　几只公猴从树上跳下来，用爪子抓，用嘴咬，带走叶安放在雪地上的肉干，很快消失在树冠之后。 　　整个过程中，叶安始终没有放开变异狗的耳朵，提防它们突然冲上去，破坏他制定的计划。 　　猴群离开之后，叶安又等了一会，确定没有问题，放开变异狗，牵引它们和雀鸟一同警惕，提防可能出现的捕食者。随后从羚羊背上取下斧头，沿着树林边缘走过一段距离，找到合适的变异树，就准备伐木。 　　斧头砍在树干上，发出金属敲击般的钝响。 　　树干坚硬得超出想象，叶安的手臂被震得发麻，不得不暂停片刻再继续。 　　就在这时，树丛后突然传来一阵拖拽声，伴随着猴群的叫声，清晰传入叶安的耳朵。 　　叶安心生好奇，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变异猴去而复返。 　　回来的不只是公猴，还有大群母猴，它们不是空手而来，身后都拖着一截藤蔓。几只最健壮的拖拽着两棵变异树，树根还带着新鲜的泥土，分明是刚从土地里拔出。 第71章 送上门的棕熊 　　猴群送来变异树和藤蔓，就陆续消失在树冠之后，很快不见踪影。 　　有了这些材料，叶安不需要继续伐木，也不需要挖雪搜寻干草，能省下许多力气。 　　尤其是堆成小山的藤蔓，多数已经干枯，却没有变脆，而是相当有韧性。叶安用手扯了两下，发现比椰子树的树皮更加强韧，两三股拧在一起，就能代替绳子使用。 　　风越来越冷，雪花纷纷扬扬，很快连成白色的雪幕，又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 　　叶安迅速用藤蔓绑住树干，一圈圈缠绕过去，确定不会崩断，就将另一端结成绳套，套在羚羊和变异狗的身上。 　　羚羊一路行来，已经习惯背负和拖拽重物。变异狗则不太习惯，被套上绳子时，不断摆动脖颈，发出叫声，还想低头去咬。 　　叶安按住体型最大的两条，安抚它们的情绪，并做出承诺，回去后会分给它们更多肉干。为首的两条变异狗安静下来，其余也不再吠叫，只是对绳子不习惯，行动时总有些别扭。 　　一切准备妥当，叶安逐一试过藤蔓的强度，确定没有任何问题，纵身跳上公羚羊的背，牵引队伍穿过风雪，向岩山的方向行去。 　　最初一段路，变异狗还需要叶安牵引，否则就会杂乱无章，甚至会互相碰撞，使得藤蔓缠绕在一起。 　　随着不断前行，打头的几条变异狗逐渐适应并掌握诀窍，对身后的同伴发出叫声，变异狗的队伍开始调整步伐，逐渐加快速度，在雪地中奔跑，一度超过羚羊。 　　叶安坐在公羚羊背上，即使有晶石提供能量，仍被冷风吹得脸颊生疼。雪花不断落在身上，手脚冰凉，手指和脚趾几乎要失去知觉。 　　“快！” 　　风雪中传来野兽的吼声，夹杂着风声，暂时无法辨认是哪种动物，但绝对不好惹。 　　叶安急于返回营地，不想在暴风雪中浪费宝贵的体力，更不想因为战斗损失变异狗和羚羊，一边牵引队伍加速，一边释放出意志，仿效变异章鱼，对出现在身后的变异兽实现碾压。 　　吼声很快远去，直至彻底消失在风雪中。 　　叶安单手握紧晶石，另一只手抓住羚羊角，在公羚羊加速和跳跃时稳住身体，被雪片和碎冰拍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双眼，只能靠眼角余光锁定穿过风雪的雀鸟，紧紧追寻那几抹火红。 　　老人和小女孩守在帐篷里，发现风雪变大，老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向地炉里添了更多树枝和干草，叮嘱小女孩不要乱动，自己守在帐帘边，焦急等待叶安归来。 　　这样的暴风雪十分危险，哪怕经验丰富的猎人，也可能在风雪中迷失方向。 　　突然，帐篷里的变异狗站起身，警惕地望向帐帘。 　　老人心中一惊，连忙侧身让开。几只变异狗先后冲到帐外，对着风雪中的一团黑影狂叫。 　　变异狗亮出牙齿，竖起耳朵，叫声凶狠，威胁性十足。 　　老人叮嘱小女孩不要出来，回身取过棍棒和骨刀，和变异狗一起守在帐篷前。 　　来者是一头棕熊，比黑熊体格更大，在雪季到来之前没有捕获到足够的食物，睡了两天就变得饥肠辘辘，离开冬眠的树洞，开始四处寻找食物。 　　岩山下的羚羊群吸引了它，尤其是被母羚羊护在身后的小羚羊，更是让它垂涎三尺。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棕熊察觉到晶石的能量，这让它变得狂暴。即使羚羊和变异狗的数量不少，很难对付，它也不打算离开，而是四肢着地，像是巨大的坦克一样朝岩山碾压过来。 　　留在帐篷里的变异狗全部冲出来，它们都在哺乳期，为保护幼崽，会变得异常凶猛。 　　母羚羊围成一圈，将小羚羊护在身后，同时压低脖颈，将锋利的角对准棕熊，只要棕熊扑上来，就要让它尝一尝被划成破布的滋味。 　　猎物近在眼前，还有充满能量的晶石，棕熊无视变异狗和羚羊的威胁，继续加快速度，直冲向岩山下的帐篷， 　　若是被它正面撞上，帐篷肯定会倒塌，里面的物资休想保住。 　　变异狗发出愤怒的叫声，亮出锋利的獠牙，率先向棕熊包围过去。 　　这一刻的变异狗更像狼群，压低尾巴，发出低沉的咆哮，只要找到机会，锋利的牙齿就会扎进棕熊的皮肉，奋力撕下一块血肉。 　　在变异狗的围攻下，棕熊的速度被迫减慢，羚羊趁机冲上来，锋利的角顶在棕熊身上，无法将它挑飞，但成功迫使它后退，让它无法靠近岩山，威胁不到自己的幼崽。 　　棕熊发出狂躁的咆哮，人立而起，巨大的前爪拍向一只变异狗。 　　变异狗无法闪躲，索性继续前冲，被棕熊的爪子拍在后腿上，也抓住机会，成功咬住对方的前肢，撕扯下一大块肉。 　　失去皮毛的保护，伤口裸露在寒风中，鲜红的血喷涌而出，又很快被冻住。 　　棕熊因为疼痛发狂，帐篷里的雀鸟忽然飞出，强顶住冷风，从上方对棕熊发起攻击。它们无法对棕熊造成更多伤害，却能成功吸引它的注意，给变异狗和羚羊创造机会。 　　老人始终守在帐篷前，不只将孙女保护在身后，还拦住几只好奇的小狗崽。真被它们冲出去，不被战斗波及也会冻伤。 　　战斗一直在持续，棕熊不肯退去，羚羊、变异狗和雀鸟也无法占据更大优势，彼此陷入僵持。 　　棕熊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多，变异狗和羚羊也有成员受伤，血腥味吸引来更多变异兽，慑于交战双方不敢靠近，却也没有离开，八成是打着等双方力竭捡便宜的主意。 　　老人意识到情况危险，眼见一条变异狗被棕熊拍得飞出去，落在雪地中半天起不了身，心中更加焦急，正要握着骨刀冲上去，几个火红色的身影忽然穿透雪幕，同天空中的雀鸟群汇合。 　　紧接着，健壮的公羚羊踏雪而来，叶安坐在羚羊背上，裹在身上的兽皮被风鼓起，黑发被风撕扯，现出漆黑的双眸以及眼底的狂怒。 　　公羚羊在雪地中跳跃，每次都能跃出五六米，眨眼来到近前，昂首发出长鸣，巨大的羚羊角对准棕熊的前胸猛然顶了上去。 　　叶安松开羚羊角，双手握紧刀柄，在羚羊和棕熊接近时，猛然发力，锋利的刀身划开棕熊的右肩，鲜血瞬间喷涌。 　　见到躺在雪地里生死不知的同族，公羚羊陷入狂怒，仅凭一己之力将棕熊顶得连连后退。棕熊无法继续用后肢站立，只能四爪着地，试图和羚羊撕咬。 　　叶安抓住机会，从羚羊背上跃起，跳到棕熊身上，手中长刀反握，猛然向棕熊背上扎了下去。 　　刀身穿透棕熊的皮毛，破开厚实的脂肪，棕熊因痛苦发出咆哮，却无法甩掉背上的叶安。 　　叶安继续加重力气，双手旋转刀柄，将棕熊身上的伤口撕扯得更大。 　　返回的变异狗摆脱身上的藤蔓，全部冲了上来，包围住棕熊，找准机会咬住它的四肢，生生将它拖拽得趴在地上，除了发出咆哮，完全动弹不得。 　　叶安趁机拔出骨刀，对准棕熊的后颈，奋力砍了下去。 　　一次、两次、三次，不知道砍了多少下，棕熊的颈骨终于被砍断，恐怖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温热的鲜血溅到叶安脸上，很快在冷风中冻成冰壳。叶安顾不得去擦，俯身对准棕熊的伤口，大口饮下鲜血。 　　变异狗和羚羊群也围上来，分享各自的战利品。 　　富含能量的血流入胃中，暖意从体内升起，叶安的手脚都变得暖和起来。腹中有了饱足感，叶安抬起头，看到帐篷前的老人，示意他将能用的容器全部搬出来。 　　老人动作很快，几个储水的容器和熬煮肉汤的锅在雪地上一字排开。 　　叶安不浪费半点时间，用匕首和骨刀剥下熊皮，用容器盛装鲜血，再将棕熊的肉切成块，分给变异狗、羚羊和雀鸟。 　　血腥味愈发浓郁，狂风也无法完全吹散。 　　游荡在四周的变异兽越来越多，叶安没有理会，继续忙着分解猎物。 　　吃饱的变异狗三五成群，轮换进行驱赶，如果这些变异兽不肯走，势必要付出血的代价。 　　棕熊体型庞大，即使身上带有各种伤口，剥下来的熊皮也足够给叶安和祖孙俩各制一件斗篷，破损的部分也没浪费，拼接起来可以做鞋子、帽子和手套。 　　棕熊的血肉已经开始冻结，小狗和小羚羊却全不在乎，分到自己那一份，咬得咯吱作响，碎冰渣都没浪费半点。 　　叶安忙了数个小时，总算将棕熊分解完毕。除了被吃掉的部分，剩下的肉仍有数百斤，帐篷里实在放不下，只能用藤蔓捆扎起来，堆放在岩山下，暂时用雪埋起来，交给羚羊群和变异狗看守。 　　在先前的战斗中，有七八只羚羊和变异狗受伤，有的伤到骨头，趴在地上起不来，看上去伤势十分严重。 　　叶安翻出全部药膏，逐一给羚羊和变异狗处理伤口，还用树皮捆扎起来。 　　对于他的药膏，羚羊和变异狗都没有拒绝，对于树皮，两者都是敬谢不敏。叶安前脚刚刚捆上，后脚就被扯下来。看它们精神头十足的样子，估计能恢复得很快，叶安没有再费力绑回去，分给它们更多熊肉，还砸断几根熊骨，让它们能吃到里面的骨髓。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经擦黑，风雪始终没有减小，叶安回帐篷里暖过手脚，又一次走出帐外。 　　棕熊血肉富含能量，他大概是吃得有点多，站在风雪中完全不觉得冷，反而比在帐篷里更舒服。 　　有了这个条件，叶安干脆抓紧时间，处理带回来的两棵变异树。 　　树皮剥下来，树干砍断再进行切削，没条件考虑木材变形的问题，只要做成的雪橇不散架，可以拖拽前行就算是成功。 　　叶安在岩山下忙碌时，萧玧一行已经返回猎人城。 　　没料到狩猎队会出去这么久，城内流言四起。如今队伍归来，看到陌生的改装车，以及车斗里的海兽腕足和金雕肉，众人又生出更多猜测。可惜杰森等人都是三缄其口，关系再好也不肯吐露半个字。 　　没等众人找出答案，萧玧突然下令，将几名制药师带进城主府。 　　这一举动更让众人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被带入城主府的制药师同样不安，尤其是其中两人，想到自己做过的事，随着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严，抬头看到坐在高背椅中的萧玧，寒意自脚底蹿升，如同置身冰天雪地。 第72章 再次启程 　　哗啦啦一阵声响，几只药瓶被杰森丢在地上，滴溜溜滚动几圈，停在制药师脚下。 　　狩猎队出发之前，从药剂师手中购买大量伤药和麻醉药，清点出需要的数量，余下均留在城内，也成为制药师无法辩驳的证据。 　　萧玧没说话，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的制药师，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心中有鬼的人已经汗如雨下，脸色苍白，根本抵不住压力，双腿发软，险些瘫软在地上。 　　这个计划本该天衣无缝，至少在两人心中如此。 　　在麻醉药上动手脚，伤药也改动少许剂量，不熟悉药剂成分的人很难发现。就算发现也已经来不及，变异兽因药剂变得狂暴，猝不及防之下，萧玧也做不到全身而退。 　　他们已经同出价的人谈好，等到狩猎队出事的消息传回，城内必定陷入混乱，他们会立即鼓动其他制药师离开，投奔背后的人。 　　到了那个时候，自己非但能得到不菲的报酬，还能获得更高的地位，不必像在猎人城内一样，时时刻刻都要小心，不能有半点出格，否则就会招来大麻烦。 　　在外人看来，猎人城内都是亡命之徒，根本没有规矩可言。在来到城内之前，两名制药师也是同样的想法。 　　现实却打破了他们的设想。 　　这里的确没有成文的律条，猎人们也的确是一群亡命之徒，但城内有不可打破的规矩，这个规矩就是萧玧。 　　凡是萧玧下达的命令，城内所有人必须遵守，制药师也不能例外。 　　在商人城时，两人凭借制药的本事，不说呼风唤雨也能高人一等。换到猎人城就截然不同。萧玧的确遵守承诺，在制药材料方面从不吝啬，也给了他们丰厚的报酬，但比起商人城的自由，两名制药师显然不习惯，日积月累就成为不满甚至是怨恨。 　　在商人城时，他们可以随意从城民中挑选仆人，更不必说投奔而来的流浪者，当成牲畜对待也不会有任何问题。在猎人城却不行。如果他们敢这么做，等待他们的绝不是什么好下场。毕竟城内的制药师数量不少，少一两个完全不会影响到什么。 　　基于此，有人暗中联系他们，鼓动他们在药品中动手脚，两人经过一番考量，决定冒险。 　　可惜冒险的结果并不理想，甚至可以说糟糕透顶。 　　萧玧回来了，狩猎队的成员也大部分平安无事。脚下的药瓶意味着计划泄露，两人都在后悔，为什么非要等到狩猎队出事的消息再离开。 　　如果没想带走更多制药师，如果在狩猎队出发后就离城，到另一个城内隐姓埋名，就算萧玧不死，自己也不会落入困局。 　　奈何世上没有后悔药。 　　两人表现得过于明显，很快被杰森和玫瑰从队伍里抓了出来，一同被拽出来的还有另一名制药师，貌似比两人镇定，颤抖的手早已经出卖了他。 　　三人无一例外，全部出自商人城。 　　没有问题的制药师很快被送出城主府，房门在三人身后又一次合拢。 　　萧玧没有叶安的异能，无法感知和同化他人，但他有自己的手段。尤其是对待背叛者，他有很多办法让他们开口，而且速度相当快。 　　城内众人都在关注城主府，从出来的制药师口中得知，被留下的三人很可能在药剂中动手脚，背叛了猎人城，多数猎人都是勃然大怒。 　　三人并没在城主府停留多久。 　　其他制药师离开不到两个小时，三人就被杰森和铁斧从城主府的大门拖了出来。玫瑰落后半步，向众人宣读三人的罪状：勾结外人，背叛猎人城！ 　　无论三人之前是什么身份，生活在哪个城内，从他们接受萧玧给出的条件，踏入猎人城时，他们就是猎人城的城民。 　　猎人们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背叛和懦弱，三人被拖到城主府前的广场，沿途不是有杰森几人拦着，早就被愤怒的人群撕碎。 　　“吊起来！” 　　在玫瑰的话声中，杰森和铁斧亲自动手，用绳子将三人捆起来，吊在广场中的石柱上。 　　寒风凛冽中，三人被高高吊起，破布一样在暴风雪中挣扎，这比杀了他们更加煎熬。 　　萧玧很快下达新的命令，召集人手组成车队，扩大在雪原中狩猎和巡逻的范围，遇到千城和黑城的狩猎队，一概予以驱逐。 　　“是他们在背后捣鬼？”有猎人问道。 　　“是他们。” 　　得到肯定答案后，猎人们迅速将消息传递出去，包括暂时不在城内的人，也很快得到消息。 　　从这天以后，各城的狩猎队陆续发现，猎人城的亡命之徒比以往更加疯狂，尤其是遇到千城和黑城的车队，冲突每时每刻都在发生。以至于后者的狩猎队根本无法靠近雪原，狩猎范围一再缩减。 　　冲突不断扩大，被蒙在鼓里的千城人和黑城人万分不解，只有少部分人才知道猎人城疯狂的根源在哪里。只是这个原因不能说，必须烂在肚子里。 　　无法对抗萧玧的车队，他们就只能欺压实力更弱的聚居点。冲突中，至少有五个聚居点被摧毁，猎场和猎物都被抢走。 　　失去家园的人被迫远走，有的加入其他城，有的彻底沦为流浪者。还有部分人穿过结冰的大湖，沿着河道向三角洲进发，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对于各城间的冲突和变化，叶安暂时不得而知，风雪弥漫的日子里，他一直在为返回孤岛努力。 　　棕熊的肉足够多，短时间内不需要捕猎，帐篷里的肉干也节省下来。 　　熊血冻结成冰，和熊肉一起埋在雪里，叶安每天都会掰下两块，一块自己吃掉，另一块融化在汤里，让老人和小女孩补充体力。 　　有了熊血，哪怕不汲取晶石的能量，叶安也能在风雪中长时间活动，手脚不会被冻僵。 　　凭借这个条件，叶安每天忙着制作雪橇，成品做好就在雪地中试验，既能检验雪橇是否牢固，也能促使变异狗互相配合。 　　在两条头犬的带领下，队伍跑起来愈发顺畅，再没出现过互相碰撞，绳子缠在一起的状况。 　　“还不错。” 　　沿着岩山跑过一圈，叶安跳下雪橇，解开变异狗身上的绳子，将大块的熊肉抛给它们。 　　老人从帐篷里走出来，将新打磨的骨钉递给他，还有一大捆做好的绳子。 　　“正好不够用。”叶安呼出热气，眼前结成大片白雾，眉毛上垂挂白霜。 　　老人又递过一只水壶，用木头雕刻，外面包裹兽皮，里面盛装肉汤，正好让叶安暖一暖身体。 　　“照这个样子再做两个，就能把东西全带上。”叶安打开水壶喝下一大口，随后抱在怀里，在雪地中跳了几下，身体很快暖和起来。 　　老人弯腰摸了摸橇板，拿起叶安用过的锤子，将骨钉钉进松动的地方，同时询问叶安，要不要在上面钉几块木板，铺上兽皮能当座位，拉载物资也能起到保护作用，方便捆绑绳子。 　　“对！” 　　叶安三两口喝完肉汤，活动两下手脚，拎起斧子继续劈砍木料。 　　拖回来的两棵变异树足够高，也足够粗壮，制作三五个类似的雪橇绰绰有余。哪怕叶安几次返工，也没见木料减少多少。 　　在两人的努力下，雪橇很快完工，叶安坐上去跑过一圈，对成品十分满意。 　　接下来的几天，老人不再打磨骨器，和叶安一同制作雪橇。小女孩接过烧火煮汤的活，每次叶安和老人回到帐篷，都能喝到热乎乎的肉汤。 　　耗费近十天，三个雪橇全部完成，一字排开在雪地中，中间一个钉了两排木板，给叶安和祖孙俩乘坐，另外两个用来携带物资，木板位置靠后，更方便捆绑绳索。 　　“今天好好休息，明天准备出发！” 　　说是这样说，当天夜里，叶安和老人并没睡多久，反而连夜忙碌，将没吃完的熊肉和肉干全部捆到雪橇上，冻结的熊血没剩多少，用兽皮包裹，堆在熊肉上边。 　　水牛骨和熊骨装在另一个雪橇上，上面还有老人打磨的兵器、工具和炊具。 　　晶石和章鱼牙被叶安随身携带，蜥蜴骨刺制成的伤药早就见底，螳螂虾的虾壳很漂亮，见小女孩喜欢，叶安洗净两片递给她当做玩具。 　　一切准备就绪，第二天清晨，小女孩被老人抱上雪橇，叶安和老人合力拆掉帐篷，石块留在原地，能燃烧的树枝、干草和水牛皮一起带走，凡是能用的，一点都不浪费。 　　三只雪橇分别由变异狗和羚羊牵拉，小羚羊和小狗也被放上雪橇，这能让成年羚羊和变异狗提高速度，在风雪中尽情奔跑。 　　蜜蜂藏在叶安的斗篷里，雀鸟振翅飞上高空，发出清脆的鸣叫。 　　感知到藏身地下的蝙蝠群，知晓它们已经离开岩洞继续前行，叶安叮嘱老人和小女孩坐好，双手挥动套在变异狗身上的绳子，头犬发出响亮的叫声，变异狗伏下耳朵，同时加速，如离弦的箭一般冲了出去。 　　羚羊群不甘示弱，在公羚羊的带领下，拖拽雪橇在雪地中狂奔。 　　三只雪橇组成三角形，离开岩山，穿过茫茫雪原。 　　叶安坐在雪橇上，冷风迎面吹来，几乎要将他掀飞出去。他却半点不觉得冷，反而随着雪橇加速，心中一片火热。 　　一种即将回家的兴奋涌上，叶安不由得弯起嘴角，愉悦的情绪感染整支队伍，变异狗和羚羊都变得兴奋，在奔跑中不断加速，开始并驾齐驱。 　　队伍过处，小兽纷纷闪避，大型变异兽也轻易不会靠近。 　　奔跑起来的羚羊群和变异狗十分危险，正面撞上去，不死也会重伤。 　　一支来自聚居点的狩猎队正在搜寻雪兔，听到呼啸而过的声音，转头看去，就看到让他们终身难忘的一幕。 　　数十只变异兽在雪原中风驰电掣，身后拖拽三只雪橇，雪橇上满载物资，由一个高挑的青年操控，如狂风一般刮过雪原。 　　这些变异兽的速度快得超出想象，几乎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视野之外。 　　如果不是所有人都亲眼目睹，他们险些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看到的一切都是风雪中幻化出的虚影。 第73章 抵达孤岛 　　叶安的队伍启程不久，又遇上一场大雪。 　　狂风呼啸而过，飞雪肆虐大地，羚羊和变异狗的速度被迫减慢，依靠叶安提供的晶石，才能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临近傍晚，风雪始终不见减小，队伍短暂休息之后，叶安做出决定，连夜继续赶路。 　　做出这个决定十分冒险，但雪季天气莫测，难保风雪会变得更大，若是被困在途中，队伍会陷入更大的麻烦。 　　叶安将章鱼腕足切开，分给变异狗和羚羊。海兽的肉虽然难嚼，却能提供更多能量。变异狗和羚羊快速吃下肉干，三只雪橇冲破黑暗，在雪原中飞速前行。 　　午夜临近，风雪又一次加大，队伍被迫停下，在一片密林边躲避这场暴雪。 　　由于准备充分，叶安和祖孙俩身上都裹着厚实的兽皮，即使不生火也不会被冻僵。 　　变异狗和羚羊围成一圈，彼此靠在一起取暖。 　　雀鸟落在羚羊角上，火红色的羽毛活像是在暗夜中点燃的一大片火球。 　　蜜蜂被叶安护在怀里，除了偶尔需要它们指明方向，基本上一动不动，靠着叶安的体温取暖。 　　蝙蝠群的方向同叶安一致，加上藏身地下，不需要躲避暴风雪，现在已经飞到叶安前方，聚集在一个地下岩洞中休息。 　　叶安坐在雪橇上，蜜蜂之外，又将一只小羚羊抱在怀里。它的母亲在同棕熊的战斗中受了重伤，即使有叶安的药膏，终究也没能熬过去。 　　小羚羊失去母亲，寻常状况下，族群会提供保护，但也仅止于此。不会有哪只母羚羊收养它，是否能活下来，全要靠它自己。 　　叶安抱着小羚羊，用兽皮将它裹起来。庆幸它已经能够吃肉，否则的话，难道要压着别的母羚羊给它喂奶？ 　　暴风雪中，一大片黑影向密林靠近。 　　变异狗立刻警觉起来，竖起耳朵，朝着黑影的方向发出威胁的低咆。 　　叶安叮嘱祖孙俩不要动，尽量藏在羚羊群背后，自己拿起长刀，走到队伍前方，警惕可能到来的危险。 　　来者是一大群驯鹿，数量超过千头，队伍绵延数里。驯鹿身后跟着狼群，没有发起攻击，但时刻在寻找机会，锁定队伍中的老弱和伤者。 　　鹿群距离密林越来越近，发现在林边躲避风雪的叶安一行，带头的雄鹿发出吼声，鹿群中的成员纷纷回应。 　　声音没有威胁到叶安，反倒让跟随鹿群的狼群受惊不小。 　　狼群缀在鹿群末尾，被遮挡视线，没有发现林边的叶安，误以为是鹿群被激怒，要在夜色中反击狼群。 　　这样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驯鹿足够多，足够强悍，鹿角和蹄子都很致命。狼群躲闪不及时，被鹿群踏成肉泥都有可能。 　　但是，让狼群放弃追猎绝不可能。 　　它们为追逐这群鹿横跨半个雪原，就这样调头折返，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有经验的头狼早已经发现，鹿群中有母鹿即将生产，而且不在少数。这是狼群的机会，新生的小鹿会让整个狼群吃饱，储存下足够的能量。 　　狼群首领仰头发出嚎叫，群狼纷纷回应，声音穿透寒风，撕开鹿群的吼声。 　　这是狼群准备发起攻击的讯号。 　　鹿群再也顾不上叶安的队伍，陆续调转方向，在雄鹿的带领下，将尖锐的鹿角对准狼群。只是狼群太过狡猾，不等驯鹿调整完队伍，就开始沿着队伍侧面奔跑，迫使鹿群陷入混乱。 　　混乱中，一小群母鹿同队伍分离，被狼群驱赶向不同方向。 　　狼群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头狼发出叫声，分出部分成员徘徊在鹿群周围，警惕它们从身后发起攻击，余者紧追在脱离群体的母鹿身后，将它们同鹿群分隔得更远，不断消耗它们的体力，等到它们精疲力竭再下手。 　　很不巧，叶安队伍所处的位置，正好在驯鹿逃命的方向上。 　　雪橇承载大量物资，无法快速移动，很可能被冲过来的驯鹿撞翻，叶安当机立断，解开公羚羊身上的绳套，纵身跳上羚羊的背，单手握住羚羊角，朝驯鹿迎了上去。 　　数条变异狗自行摆脱身上的绳子，跟在叶安身后。它们的目标不是驯鹿，而是追在驯鹿身后的狼。队伍中有小狗，这些狼对小狗是极大的威胁。 　　驯鹿和狼都没想到会遭遇拦截，叶安促使公羚羊加速，在同一头驯鹿擦身而过时，发现对方完全陷入惊慌，只知道一味向前冲，根本来不及进行同化，只能横刀砍断了它的脖子。 　　变异狗越过驯鹿的尸体，直扑向体型比自己稍大的变异狼。 　　在战斗中，变异狗压低尾巴，和狼群互相撕咬，锋利的獠牙撕开对手的皮毛，鲜红的血飞溅在遍地银白上，铺开大片艳丽的红。 　　叶安将两头驯鹿砍倒，发现鹿群的速度慢下来，终于有机会同化剩下的驯鹿。在叶安的牵引下，这群母鹿迅速调转方向，重新跑回群体之中。 　　变异狗和狼群的战斗变得焦灼，谁也奈何不了谁，一时间陷入僵持。 　　面对威胁性十足的狼群，叶安握紧骨刀，锁定其中体型最大，明显是首领的一只，用刀尖指了指地上的驯鹿，表明自己的态度。 　　“猎物给你们，不要靠近森林。” 　　狼王发出低嚎，亮出牙齿，嘴边还染着鲜血。 　　叶安不接受任何威胁，长刀斜向下一甩，冻结的鹿血蜿蜒成红线，摆明狼群不接受条件，那就继续战斗下去。 　　孤岛上有狼群，叶安知道该如何同这些猛兽打交道。无论如何不能示弱，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够强，强到足以将它们的族群赶尽杀绝。 　　对峙良久，狼王选择接受叶安的条件，仰头发出长嚎，族群成员迅速聚拢过来，将一头驯鹿的尸体拖走，剩下的一头却留在原地没有动。 　　目睹狼群这番举动，叶安倒也没说什么，从羚羊背上跳下来，拆掉一条鹿腿，其余的部分由变异狗和雀鸟去分。 　　羚羊在林边刨开积雪，找到大片变异草，比起肉食，还是更喜欢用变异植物填饱肚子。 　　叶安扛着鹿腿回到林边，不长的一段距离，鹿腿已经完全冻住。 　　小女孩靠在老人怀里，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安。老人询问叶安是否要生火，叶安摇摇头，坐回到雪橇上，用匕首将鹿肉切片，递给老人和小女孩，口中道：“风太大，就这么吃吧。” 　　鹿肉被冻得很硬，脂肪也不多，吃进嘴里稍微有点腥，嚼起来像带着冰渣。味道算不上好，但和棕熊肉一样富含能量，对身体很有好处。 　　鹿腿份量不轻，叶安和祖孙倆吃完大半，剩下的用刀砍成小块，给雪橇上的小狗磨牙。 　　吃完猎物的变异狗和雀鸟陆续返回，雀鸟靠在一起取暖，变异狗将绳子从雪中翻出来，不需要叶安动手，自行套在身上，随后打了个哈欠，直接趴在雪地中休息。 　　午夜很快过去，狼群有了食物，不再骚扰驯鹿。 　　驯鹿群也没有靠近林边，而是聚拢在一起，在夜色中警惕狼群。 　　大风刮了整整一夜，临近天明，风雪终于减小。 　　叶安从雪橇上跳下来，活动几下手脚，仔细检查过捆绑物资的绳子，确定没有问题，重新组织起队伍，离开密林边缘，向三角洲的方向进发。 　　雪橇滑出一段距离，叶安感到不太对劲，单手抓住绳子，转头向身后看去。一片银白之中，鹿群正追在雪橇之后，跟着留在雪地中的长痕向前跋涉。 　　“怎么回事？“ 　　叶安仔细观察带头的雄鹿，发现并不是简单的路线重合，这群驯鹿分明是有目的地跟着自己。最明显的迹象，他两次促使雪橇加速，这群驯鹿也跟着加速，他让队伍慢下来，鹿群也跟着减慢速度。如果不是有目的跟随，还能有什么解释？ 　　他昨夜亲手砍倒两头驯鹿，还吃了鹿肉，难道这群驯鹿没看到？还是说，它们被某种东西吸引？ 　　想起带在身上的晶石，叶安不免生出怀疑。 　　“大人，要赶走它们吗？”老人握紧骨刀，他没有叶安的能力，无法知晓鹿群真正的目的，认定鹿群是威胁，随时准备动手拼命。 　　“暂时不用管。”叶安摇摇头。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目前来看，驯鹿群的目的只是跟随，没有迹象表明会对自己发起攻击。赶路最为要紧，既然愿意跟就让它们跟着，不需要浪费体力驱赶。 　　风依旧很大，雪始终不停，好在暴风雪没有再来，变异狗和羚羊不断加速，穿过一片开阔的雪原，三角洲已经近在咫尺。 　　叶安归心似箭，将大部分章鱼腕足分给羚羊和变异狗，更取出一颗晶石捏碎，将碎末洒在肉里。 　　跟着他的驯鹿群发生骚动，叶安抬头望去，发现近处的驯鹿全都渴望地看向撒了碎末的章鱼腕足，之前的怀疑得到证实。 　　同样被吸引的还有狼群。 　　和驯鹿一样，它们渴望地看着叶安捏碎晶石，看着变异狗和羚羊将带着能量的肉干吞吃干净。若不是头狼阻拦，已经有变异狼要向叶安冲过来。 　　知道驯鹿群在觊觎什么，叶安仍没有做出驱赶的举动，等羚羊和变异狗恢复体力，站到雪橇上，牵引队伍继续前行。 　　有了晶石和章鱼腕足提供的能量，变异狗和羚羊争相加速，三架雪橇并驾齐驱，经过处掀起大片碎雪，扇形飞扬开来，扬起大片雪雾。 　　驯鹿群和狼群再次跟上，它们被晶石吸引，无法从叶安手中夺取，却也不甘心就此离开。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叶安抑制不住心中激动，兴奋传遍整支队伍，连跟在后边的驯鹿和狼群都受到影响。 　　望见被雪覆盖的孤岛，叶安脸上不禁扬起笑容。然而，这份好心情在靠近孤岛边缘时戛然而止。被冰雪覆盖的河道边，散落着数具变异鹿的尸骨，还有被火焚烧过的变异藤蔓，焦黑成碳，蔓延开十数米。 　　寒冷的雪季中，这样的变异植物不会是自然生长，只可能有一个解释。 　　叶安跳下雪橇，快步来到一具变异鹿的尸骨前，发现骨头还很新鲜，上面留有清晰的刀痕，不可能是变异兽所为。翻开被烧焦的藤蔓，下面有断裂的短刀，还有凝固的血。 　　愤怒袭上叶安心头，暴怒的情绪如狂风席卷，变异狗开始狂吠，狼群也被激发出凶性，控制不住发出嚎叫。 　　雀鸟振翅飞起，藏在地下的蝙蝠也扇动蝠翼，随时准备冲出地面。 　　地下深处，陷入沉睡的变异蟒有所感应，黑色的信子从口中探出，庞大身躯缓缓移动，鳞片摩擦声响彻整个地洞。 　　藏在地道中的铃兰听到声响，拖着受伤的腿，用双手爬向地洞。 　　看到苏醒的变异蟒，想到某种可能，铃兰抑制不住激动，口中念着：“我知道，我就知道叶安不会有事，他回来了，回来了！” 　　铃兰努力坐起身，身上的伤很痛，她却仿佛感觉不到。见变异蟒滑出地道，她鼓起勇气，抱住变异蟒的尾巴，在躲藏数日之后，终于重新返回地面。 第74章 孤岛的主人 　　变异蟒冲出地道，撞碎堵在洞口的碎石、冰块和积雪。 　　巨大的声响惊动占据龟甲屋的入侵者，几个女人冲出屋门，看到出现在雪地中的庞大身影，都是面露惊恐，迅速将跟出来的孩子推回去，快速退回屋内，牢牢堵住屋门。 　　铃兰看到那些女人，却没有力气向她们复仇，只能牢牢抱住变异蟒的尾巴，设法先同叶安汇合。至于那些入侵者，早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变异蟒同样没有理会龟甲屋中的人，庞大的身躯滑过半米深的积雪，越过塌陷的水潭，朝密林蜿蜒而去。 　　变异蟒的身影消失在林中，地上留下巨大的印痕。 　　龟甲屋内，女人们想起刚才一幕，都是惊魂未定，彼此对视，心都在狂跳。 　　岛上竟然有这样的怪兽！ 　　“合香，怎么办？” 　　众人纷纷看向领头者，一个身材傲人，有着蜜糖色皮肤和黑色长发的漂亮女人。 　　“没想到那个变异者还活着，贯穿胸口都不死，变异者果然特殊。”合香没有回答众人的问题，反而提起铃兰。 　　“合香，现在该怎么办？”众人再次开口。 　　他们不关心铃兰，事实证明，那个变异者的攻击性很一般，即使能操控变异植物，在雪季的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凭借人数的优势，他们之前能打败她，现在照样能杀死她。刀砍不死就用火烧，砍掉她的头，将她彻底烧成灰！ 　　他们关心的是变异蟒。 　　这样的巨兽出现在岛上，对他们是巨大的威胁，必须想想办法，否则他们没一天能住得安稳。 　　“怎么办？当然是想办法杀掉。”合香冷笑一声，从绳子上拽下一条熏肉，徒手撕成数条，分给屋子里的孩童。 　　“变异蟒不好对付，何况这么大，或许还有毒。”一个年轻的女人说道。 　　“不好对付也得下手，难道你们还想流浪？”合香扫视众人，指着被他们霸占的龟甲屋和屋内的种种物资，加重声音道，“这么多的好东西，让给那个没用的变异者？” 　　合香等人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流浪者。 　　他们曾经生活在聚居点里，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猎场。不料遭到千城和黑城的攻击，一夜之间房屋被烧毁，猎场被抢走，不想被抓走沦为奴仆，他们就只能流浪。 　　一路上风餐露宿，先后遇上两支队伍，都是从千城和黑城狩猎队手下逃出来的人。 　　三支队伍合拢在一处，互相合作又彼此戒备，好不容易才抵达三角洲，登上这座孤岛。 　　他们本想在岛上熬过雪季，万万没料到，竟然有意外之喜。能抵御严寒的房屋，能藏身的岩洞，完好的武器，大量的兽皮和食物，还有宝贵的伤药！ 　　队伍中的人欣喜若狂，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起初，他们以为这些都是铃兰的东西，对身为变异者的铃兰也十分忌惮。队伍中的男人没有露面，而是由女人抱着孩子去同铃兰接触，期望获得对方的同情。 　　铃兰没有上当，看出女人眼中的贪婪，决定赶走她们。 　　众人一不做二不休，从藏身处冲出来，凭借人数的优势向铃兰发起进攻。 　　交手过程中，这群入侵者的确被铃兰操控藤蔓的能力震慑，很快却发现，铃兰的体力有限，随着体力消耗，操控藤蔓的能力也变得不稳。 　　找到机会，入侵者们开始包围她，将她逼到河边，点火烧毁藤蔓，打断了她的双腿。 　　男人们色心大起，想要暂时留下铃兰一条命，女人们坚持要杀死她。最终女人们占据上风，由合香亲自动手，一刀贯穿了铃兰的胸腔。 　　确定铃兰不再呼吸，合香让两个女人将她拖回到岩山下，丢进深不见底的地洞。随后就搬进龟甲屋，理所当然的占据屋内的一切，全无半点愧疚和羞耻之心。 　　只是他们绝不会想到，想杀死一个变异者绝不是那么容易，铃兰当时没有真正气绝，仅仅是假死。 　　醒来后，发现自己身处的地道恰好通向变异蟒沉睡的地洞，铃兰强撑着最后一点力气，用血催生出一株变异植物，治疗穿透胸口的伤，对碎裂的膝盖却无能为力，只能靠体质强撑，期望能够自行恢复。 　　这一藏就是七八天。 　　在这段时间内，入侵者彻底将自己当做了孤岛的主人，占据叶安留下的房屋，岩洞，食物，兽皮，武器和药品。男人们在森林中发现改装车，在车子的后背箱里找到燃料，每天驾驶改装车外出狩猎，日子过得比在聚居点中还要舒服。 　　他们也曾经怀疑，这么多的东西不像是铃兰能积攒下来的。尤其是龟甲屋和改装车，凭她的战斗力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在岛上巡逻许久，始终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身影，这群入侵者将疑惑抛开，认定获得这些的人要么死了，要么已经离开，否则怎么会迟迟不出现。 　　那个能操控植物的变异者一定是运气好，才捡到这个便宜。如今好运轮到自己，证明这些东西就该是属于自己的！ 　　龟甲屋内，合香语气坚定，又从绳子上扯下一条熏肉，没有分给众人，而是用短刀切开，扔进煮沸的锅里。 　　锅内翻滚着金黄的小米，搭配上熏肉，香味很快飘散。 　　毫无例外，这些都是叶安留下的。 　　“这些都是属于我们的，这座房屋，这个岛上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合香将短刀插在地上，对众人说道，“靠着这座岛，我们能建起新的聚居点，日子会比以前更好。” 　　说到这里，合香故意停顿一下，视线扫过众人的表情，一字一句道：“难道你们还想去流浪，还想过着野兽都不如的日子？还是说，想给那些住在城池的人做奴仆？” 　　“不！绝不！” 　　众人被合香说服，发生摇摆的心逐渐变得坚定。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外出狩猎的男人们归来，带回新鲜的鹿肉，还有两只雪兔。 　　房门打开，冷风灌入室内，地炉中的火随风摇曳，吊在架子上的锅也晃动两下，散发着香气的小米粥扑出锅沿，落在火堆中，发出呲呲声响。 　　“合香，外边是怎么回事？”男人们跳下改装车，发现留在雪地上的印痕，都是心生惊疑。 　　“是变异蟒，还有那个绿眼睛的女人，她没死。”合香走到屋门前，接过男人带回来的猎物，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 　　“什么？！” 　　男人们生出狠意，没有回到岩洞休息，而是让合香取出几大块熏肉，每人喝下大半碗小米粥，重新登上改装车，循着变异蟒留下的痕迹追了上去。 　　有几个强壮的女人也跳上车斗，身上裹着兽皮，手中拿着武器，决定和男人们一起战斗，其中就包括合香。 　　“这次一定要杀了那个女人，砍掉她的头！” 　　这群入侵者信心满满，以为自己必然能够获胜，不想刚刚冲入森林，就听到一阵可怕的狼嚎。 　　“狼群？” 　　“狼群又怎么样，估计是岛西边那群，冲过去！” 　　众人没再迟疑，改装车继续加速，沿着之前清理出的道路，朝河边疾驰而去。 　　河岸边，叶安看到变异蟒和铃兰，立刻快步迎上来。 　　变异蟒固然强悍，终究不适应雪季严寒，动作远比旱季迟缓。叶安发现状况，当即取出一枚晶石递到它的嘴边。 　　晶石散发出浓郁的能量，变异蟒没有任何停顿，仰头将晶石吞进肚子里，暖意涌上，僵硬的身躯顿时变得灵活，巨大的头颅靠近叶安，黑色的信子点点他的肩膀，传递出喜悦的情绪。 　　铃兰的伤很重，又没有药物，能坚持到现在，全靠变异者本身的特质。 　　叶安将她抱到雪橇上，为她裹上兽皮，递给她一枚晶石，告知她如何汲取里面的能量。 　　老人和小女孩让开位置，让铃兰能躺得更舒服些。 　　铃兰握紧晶石，双腿逐渐恢复知觉，膝盖处传来阵阵麻痒，预示断裂的骨头正在快速恢复。 　　“吃点东西。”叶安切下一块章鱼腕足，又切下一条棕熊肉。没时间生火，铃兰只能生吃。 　　“岛上来了外人。” 　　铃兰狼吞虎咽，恢复部分体力，将这些日子的遭遇同叶安说明。 　　“超过六十人，男人大概有三十多，还有女人和孩子，没有老人。有人身上还带着毒药。” 　　“是他们伤了你？”叶安沉声道。 　　“是。”铃兰将最后一块章鱼肉送进嘴里，用力咀嚼，“他们霸占了岩山，是我没用。” 　　“不。”叶安拦住铃兰的自责，抬起她的下巴，锁住她绿色双眼，认真道，“你做得很好，接下来交给我。” 　　说话间，引擎的轰鸣声从林中传来，叶安转过身，看到冲出密林的改装车，看到车上挥舞着兵器的入侵者，双眸尽染墨色，犹如不见星光的暗夜。 　　变异狗再次狂吠，吠叫声中很快加入狼嚎。 　　羚羊群和驯鹿群调转方向，压低脖颈，巨大的尖角对准改装车上的入侵者。 　　雀鸟振翅飞起，在天空中发出唳鸣。声音依旧清脆，却没有半分悦耳，反而异常尖锐，仿佛能穿透耳鼓。 　　森林深处，干涸的泉眼被顶开，大群黑色的蝙蝠从泉眼中飞出，犹如大团的黑云，从身后向入侵者压去。 　　叶安立在寒风中，裹在头上的兽皮被风掀起，漆黑的双眼锁定面露惊骇的入侵者，狂怒在眼底翻腾。 　　变异蟒滑到叶安身侧，昂起上半身，巨口张开，现出尖锐的獠牙。悬挂在牙尖的毒液滴落，腐蚀地上的冰雪，发出骇人的声响。 　　孤岛西侧，银白色的狼王忽然昂起头，发出一阵嚎叫，带领狼群向叶安所在的位置飞驰而去。 　　龟甲屋外，几只雪貂等到机会，正打算破开窗口向屋内下毒，突然间有所感应，当即收回爪子，一起从高处跳下，在雪地中跳跃奔跑，雪白的皮毛是最好的伪装，灵巧的身形近乎同大地融为一体。 　　屋内的人毫无觉察，仍做着占据孤岛，建立聚居点的美梦。殊不知孤岛真正的主人已经归来，他们的美梦注定成为泡影，更将为自己的恶行付出血的代价。 第75章 下场 　　“变异者？” 　　面对包围上来的异兽群，入侵者们满脸惊恐。他们不惧怕大部分变异兽，对付大型异兽同样有办法，可眼前的变异兽数量超出想象，别说全部，就是任何一个种群，他们都不是对手。 　　“怎么办？”车上的大部分人陷入惊慌，为首的两个男人心生狠意，握紧手中的短刀，凶狠道，“冲上去！” 　　“什么？” 　　“冲上去杀死那个变异者，然后向林中跑！” 　　能操控变异兽的人，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绿眼睛的女人就在对方身后，入侵者们不认为这个男人会放过自己，既然如此，那就冲上去拼一把！ 　　“冲上去！” 　　司机额头冒出冷汗，有些踌躇不前。为首的男人看出他的迟疑，正打算催促，坐在车斗里的合香突然大声道：“不冲就只能死，你们想被变异兽撕碎吗？！” 　　合香的叫声尖锐刺耳，像是警铃，震动男人们的神经。 　　两辆车的司机猛踩下油门，引擎发出轰鸣，车轮压过雪地，直向叶安冲了上去。 　　变异狗摆脱绳索，和狼群分成左右，向冲过来的改装车包围过去。只是碍于身形，它们无法将车撞倒，只能猛扑向车窗，有力的爪子拍打在窗玻璃上，锋利的獠牙映入车内人的眼中，引来阵阵惊恐。 　　车斗里的女人们挥舞起短刀，投掷出短矛，试图逼退变异狗和狼群。 　　随着车速不断加快，有扑上来的变异狗被甩飞出去，落在雪地中翻滚两圈，起身后发出长啸。 　　老人和小女孩一起动手，解开羚羊身上的绳子。 　　驯鹿群先羚羊一步冲向改装车，它们被叶安的情绪感染，源于本能的凶狠被彻底激发，挺起巨大的鹿角，排成数列，仿佛攻击狼群一样朝入侵者们碾压过去。 　　巨大的鹿角撞上车头，车板凹陷，发出令人胆战心惊的钝响。司机猛踩油门，积雪飞溅而出，车内的男人探出车顶天窗，向对面的驯鹿投掷短矛。 　　数支短矛先后飞出，穿透凛冽的寒风，半数落在雪地上，余下尽朝顶在车前的驯鹿落下。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越过雪地，纵身落到驯鹿背上。 　　叶安徒手抓住即将落下的短矛，在入侵者震惊的目光中，踏过驯鹿的脊背，飞身落到一辆改装车的引擎盖上，将短矛飞掷在地，单手握拳击碎车窗，拽住一个男人的领口，将他生生从车里拽了出来。 　　“怪物，怪物！” 　　入侵者们目睹这一幕，发出惊恐的叫声。 　　叶安将男人甩到地上，立刻抓向第二个。 　　摔在雪地中的男人来不及起身，甚至不及发出惨叫，就被变异兽包围，淹没在兽群之中。 　　叶安没有动刀，那样太便宜他们，以惊人的力量将男人一个接一个拽出车外，摔到雪地中。男人们被异兽群包围，拼命反抗，仍是接连被蹄子踏碎骨头，死在尖牙利爪之下。 　　入侵者们惊叫着逃出改装车，拼命向密林中奔跑。 　　天空中的蝙蝠和雀鸟扑簌簌飞落，蝙蝠合力抓起目标，飞出一段距离，将其抛到雪地中；雀鸟如小炮弹般俯冲而下，在入侵者的惨叫声中，将其彻底包围。 　　合香最先逃入林中，几个女人跟在她身后，男人们反应稍慢，一个接一个倒在雪地中。 　　为首的两个男人见逃脱无望，在绝望中陷入疯狂，当场转过身，举起短刀朝叶安冲了过来。不等叶安动手，一个庞大的身影越过他，巨口张开，咬住一个男人肩膀，在男人的惨叫声中，将他撕成两半。 　　另一个男人被公羚羊的角穿透胸腔，一直被顶到改装车的引擎盖上，尚未气绝，神情狰狞，双眼凶狠地盯着叶安，怒吼道：“你不会有好下场！你这个怪物，魔鬼！” 　　叶安懒得和他多费口舌。 　　和以往一样，在同化变异兽的过程中，或多或少，他也会被对方的情绪感染。 　　入侵者登上孤岛时，变异蟒已经陷入沉睡，并不知晓他们的到来。如今因叶安醒来，自然不会放过不经允许就踏足自己领地的入侵者。 　　叶安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短刀，认出这是自己收藏在龟甲屋中的武器之一。刀柄上缠裹的兽皮十分脏污，刀身出现豁口，很显然，使用这把刀的人并没有半点爱护之意。储存在龟甲屋中的物资足够多，多到他们可以肆意浪费。 　　风吹起叶安的额发，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却没能平息他胸中的愤怒。 　　怒火熊熊燃烧，杀意如岩浆沸腾。 　　叶安穿过雪地，一步一步走到男人面前，漆黑的双眼锁定男人的眸子，对方的表情由凶狠变为震惊，继而陷入恐惧和痛苦，口中发出阵阵惨叫。 　　叶安没有停，他第一次尝试挖掘人类的记忆，而不是简单的感知和同化。 　　男人的头像是被重锤敲击，大脑仿佛被看不见的手撕扯，痛苦使得他双眼通红。这种感觉生不如死，他恨不能杀死自己，就此获得解脱。 　　只可惜他被羚羊角抵住，半点动弹不得，只能被迫承受痛苦，记忆被不断挖掘，在叶安面前展开。 　　看到男人所行，叶安不由得一阵恶心。 　　他们失去聚居点，本是受害者，可他们做了什么？ 　　抢劫，侮辱，虐杀，野兽都不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同类！为了活下去，在无法捕获到猎物时，他们竟然会杀死队伍中的人！ 　　队伍中没有老人，是因为他们最先被牺牲。队伍中原本有更多孩子，可除了他们自己的血脉，竟然都被当做口粮，支撑他们走到三角洲。 　　不只是一群人这样，三支队伍全都如此。 　　物以类聚，恶行让他们能够结伴，能够互相合作，在叶安归来之前抢占孤岛。 　　男人的记忆被继续挖掘，叶安很快发现，在聚居点没有被摧毁时，他们的行径也没好到哪里去，只是那时的行为更加隐蔽，针对落单的流浪者，很少被人发现。 　　男人的声音逐渐变低，惨叫声逐渐沦为呻吟。 　　“杀了我，杀了我……”男人双眼通红，开始祈求叶安。 　　“那些被你抓到的流浪者，是否也曾这样求过你？”叶安用短刀抵住男人的脖子，冰冷道。 　　男人一心求死，只为摆脱痛苦，并无半分悔意。 　　叶安十分清楚，如果男人能够挣脱，如果他还有反抗的力气，绝不会是现在这个模样，必然会凶狠地扑上来，竭尽全力也要杀死自己。 　　想到铃兰身上的伤，叶安放下手中的短刀，集中精神，窸窸窣窣的声响在林中响起，大群毒虫顶开积雪，在寒风中汇成洪流，朝改装车聚集而来。 　　它们本不该在雪季出现，但有叶安的牵引，使黑色的洪流漫过积雪，覆上改装车，在男人的惊恐和绝望中，将他包裹起来，直至他咽下最后一口气。 　　毒虫经过处，冻结的血迹都被清理干净。 　　叶安捏碎两块晶石，将碎末扬在风中。部分被雀鸟和蝙蝠争抢，部分落入虫群，使得虫群更为活跃，也愈发凶狠。 　　“走。” 　　叶安抄起骨刀，迈步走向密林。逃走的人，还有藏在龟甲屋中的人，他一个都不打算放过。 　　变异蟒用信子点点他的肩膀，叶安会意，从雪地中跃起，落到变异蟒的头顶。庞大的蟒身滑过雪地，穿入林间，沿着逃跑者的足迹和气息追了上去。 　　变异狗和狼群先一步追入林中，沿途能见到战斗的痕迹，还有被撕碎的入侵者，尸骸已经消失，留下的多是散落的血迹和残破的兽皮。 　　公羚羊跟上变异蟒，不断晃动脖颈，似乎对叶安站在变异蟒头顶十分不满，压根忘了第一次被叶安坐在背上，依靠晶石才没将对方甩下去的不满。 　　合香逼退一条变异狼，即将冲出密林，发现对面又出现一群狼，在银白色狼王的带领下，朝她和仅存的两个女人冲了上来。 　　“合香，怎么办？”一个女人惊慌道。 　　“怎么办？”合香的声音很低，低到被狼嚎声彻底掩盖，在同伴满脸惊恐时，忽然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将她猛推向对面的狼群。 　　“合香，你做什么？！”另一个女人吃惊道。 　　“想办法活下去！”合香没有半点停顿，一刀砍向发出质疑的同伴，趁对方不及招架，将她也推入狼群，自己趁机冲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向龟甲屋跑去。 　　“开门！” 　　抵达屋门前，合香握拳砸在门上，屋内的女人移开堵门的石头，看到她这个样子，都是满面惊疑。 　　“合香，发生了什么，其他人呢？” 　　“先别问，立刻收拾东西和我走！”合香道。 　　“可是……” 　　“没时间啰嗦，不想死就闭嘴，照我说的做！”合香满身鲜血，面容狰狞，不理会女人们的疑问，铺开一张兽皮，拽下绳子上的熏肉，翻出箱子里的伤药，全都包了进去。 　　就在这时，屋外传来狼群的嚎叫，合香面色一变，迅速冲到门前，发现狼群已经追上来，更有雀鸟和蝙蝠从林中冲出，朝龟甲屋压了过来。 　　“快走！”合香抄起包裹，催促屋内的女人。 　　“孩子，孩子怎么办？”女人开口道。 　　没有改装车，没有其他人帮忙，她们根本带不走这么多的孩子。 　　“孩子？”合香脚步微顿，见几个女人拉着孩子不肯放手，冷笑道，“丢掉！” 　　“怎么可以！” 　　“怎么不行？别人的能杀，你自己的也能！” 　　说话间，合香从一个女人的手里抢过孩子，挥刀就要砍下去。孩子十分凶狠，张口咬住她的手，女人趁机扑上来，就要同合香拼命。 　　“杀了你，杀了你我们或许能活！” 　　女人们并不傻，她们同合香一样凶狠狡猾。 　　从合香的状况推断出其他人的遭遇，女人们很快做出决定，就像之前一样，装作无辜者，装作被胁迫，将合香推出去交换，再做出顺从的姿态，自己和孩子或许能活！ 　　“我们要活下去，你去死吧！” 　　合香和女人们扭打在一起，很快被压在地上。孩子们趁机扑上来，张嘴咬在她身上，撕扯下大块血肉，竟然没有吐掉，而是直接吞了下去。 　　扭打过程中，吊在地炉上的锅被掀翻，热水飞溅到众人身上，引来一阵惨叫。 　　合香趁机爬起身，又被女人们拖倒。通过半开的房门，她能看到聚集而来的兽群，以及从变异蟒头顶跳下的叶安。 　　合香忽然笑了，被血模糊面容，笑得诡异而疯狂。 　　就在女人们将她向后拖时，合香扯下挂在脖子上的木瓶，咬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粉泼洒向身后。 　　药粉带有剧毒，女人们立刻发出惨叫。 　　合香踉跄地站起身，没有跑向屋外，而是将屋门合拢，用石头堵住，越过痛苦翻滚的女人，捡起一根燃烧的木柴，将屋内的床铺、柜子和木箱尽数点燃。 　　“这些都是我的，不留给别人，烧掉也不给别人！” 　　合香在火中大笑，更关上窗户，堵住女人们逃生的路。 　　烟气弥漫，咳嗽声迅速响起，女人们不断咒骂惨叫，却无法逃出去，很快被火焰包围，在合香的狂笑声中不甘死去。 　　烈焰熊熊燃烧，浓烟溢出紧闭的房门和木窗。 　　风助火势，整座房屋被火光包围，藏在里面的人和物资都被付之一炬，在恐怖的高温中化为焦炭。 第76章 鳄龟甲的变化 　　大火包围龟甲屋，火焰蹿高数米，单靠叶安几人根本无法扑灭。 　　为免火势蔓延到密林，叶安和老人一起动手，在雪地中挖出一片隔离带。小女孩搬不动大块积雪，就滚成一个个雪球，沿着叶安和老人开出的方向将隔离带拓宽。 　　毒虫已经退回密林，重新藏到雪下，即使有晶石粉末，它们也不适应雪季的寒冷。 　　雀鸟飞落在枝头，蝙蝠群垂挂在树枝下，聚在一起抵御寒风。 　　叶安挖出大片隔离带，直起身眺望起火点，胸中的怒火仍未能完全熄灭，到底不如之前狂暴。 　　铃兰从雪橇上站起身，想过来帮忙，却被叶安拦住。 　　“你的腿还没好，别乱动，小心加重伤势。” 　　银白的狼王没有靠近，和叶安带回来的狼群相隔一段距离，互相摆出威胁的姿态，发出警告的咆哮。 　　叶安挖开一大片积雪，确保火烧不到这里，坐到高高隆起的雪堆上，看向对峙的狼群，感知到它们对彼此十分忌惮，既不想搏命，也不愿意先退后，不由得摇摇头，对小女孩招招手。 　　“小竹，取两块肉干来，要红色的那一种。” 　　小女孩将雪球推到一起，拍拍手，转身跑向雪橇，抱起两块和她差不多高的肉干走向叶安。行动中不免引来狼群注意，小女孩仅是抬头看了两眼，就继续朝叶安的方向走。 　　孩子的直觉最为敏锐，她知道狼群凶悍，知道随便一头狼都能将她撕碎。但她也知道，有叶安和祖父在，没有一头狼能伤到到自己。 　　“给。”将肉干递给叶安，小女孩就打算回去继续干活。 　　叶安跳下雪堆，将小女孩托起来放到自己原来坐的位置，在小女孩不解地看着他时，用兽皮将她裹住，撕下一块肉干递给她，道：“休息一会。” 　　小女孩下意识看向祖父，老人知道叶安是好意，没有多说什么，告诉小女孩听话，就打算继续拓宽隔离带。 　　“王叔，你也休息一下。”叶安走到老人身边，抬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口中道，“雪变大了，这场火不会持续太久。” 　　老人将木板插到雪里，直起腰，抬头望向天空，黑压压的云层布满天际，恐怕又是一场暴风雪。 　　变异兽感受到天气的变化，都有些焦躁不安。 　　叶安将手里的肉干撕碎，抛给雀鸟和蝙蝠群，让它们各自在岛上寻觅栖息地。 　　蝙蝠不意外进入潭底，找到一处宽敞的岩洞。雀鸟进到林间，选定两棵枝繁叶茂的变异树，从雪橇上分走一部分干草，在树上筑巢休息。 　　驯鹿和羚羊群也没有久留，驯鹿群得到渴望的晶石，在首领的带领下，前往岛屿南侧，准备躲避暴风雪。 　　羚羊群没有走远，绕过岩山，藏进冒出泉眼的岩洞，将幼崽保护起来。 　　变异狗被叶安留在身边，今后出行、打猎和运送物资都需要它们。 　　此外，叶安介入对峙的狼群，给出部分金雕肉和棕熊肉，终于成功劝和双方。 　　银白色的狼王带着狼群返回岛屿西侧，另一群变异狼追在驯鹿群身后，前往岛屿南面。即使一路同行，又曾一起追逐合香等人，狼群和鹿群的关系仍不会发生本质改变，依旧是猎手和猎物，狩猎者和被狩猎者。 　　变异兽陆续离开，天空的雪也越下越大。 　　飞雪覆盖下，包围龟甲屋的火逐渐减小，直至完全熄灭，现出被烧焦的屋顶。 　　叶安让铃兰带着老人和小女孩到岩洞中休息，将变异狗和雪橇送到山底的岩洞。 　　岩洞通往羚羊藏身的地点，中间悬挂一个巨大的蜂巢。 　　叶安查看过蜂巢，发现大部分蜜蜂都在休息，陷入类似冬眠的状态，本想将带回来的蜜蜂放进去，却被对方坚决拒绝。 　　“不是自家的巢，所以不能进？” 　　明白蜜蜂的意思，叶安没有强求，将蜜蜂用兽皮裹起来，继续揣在怀来，转身和变异蟒前往地洞。 　　在跌入深潭之前，他储存了大量的物资，部分放在龟甲屋里，还有部分留在变异蟒沉睡的地洞。 　　一场大火烧掉龟甲屋中的一切，他期望地洞中的物资能够安好，否则就必须抓紧时间狩猎，毕竟带回来的肉干很难支撑整个冬季。 　　沿着地道向前走，叶安不需要打火把，就能看清地道中的一切。他无法断定变化是在什么时候产生，估计是和吸收的晶石能量有关。 　　穿过幽深的地道，眼前豁然开朗。 　　变异蟒滑动到地洞深处，重新盘起身体，头枕在身上，朝叶安吐了吐信子，闭上双眼，又一次陷入沉眠。 　　叶安没有打搅它，快步来到堆在墙边的木箱前，检查过堆在箱子上的兽皮，又翻过装在里面的武器和工具，发现都还完好。 　　储存的肉干没有变质，只是硬得像石头一样。小米剩下不多，大部分都随着火焰一起焚毁。 　　盐和调料还有七袋，药品不多，尤其是在商船上得到的几瓶珍贵伤药，都被存放在龟甲屋，此刻估计已经烧成焦炭。 　　“算了，有这些留下已经很好。”叶安呼出一口气，从成捆的兽皮中拽出几张，打算送去岩洞。 　　没想他刚刚转身，几团白毛球忽然扑到脚下，一只还顺着他的腿向上爬。辛亏叶安反应及时，压住差点踢出去的脚，要不然，凭借身体的本能反应，几只毛球都会被踢飞。 　　雪貂在叶安小腿边绕圈，一只爬到叶安肩上，快速叫了几声，小爪子指向洞外，分明是有东西要给他看。 　　“好。” 　　叶安将兽皮背在身上，又从箱子里取出一把短刀，顺着雪貂的意思走出地洞，穿过幽暗的地道，返回到地面。 　　雪下得很大，进到地洞之前，积雪还只是没过叶安脚踝，如今已经接近他的膝盖。 　　雪貂在前方奔跑跳跃，不时停下等着叶安。 　　叶安将一张兽皮展开裹在身上，跟着雪貂来到一棵变异树下。雪貂用前爪刨开积雪，现出藏在树下的洞口。 　　“在这里挖？”叶安询问雪貂。 　　坐在他肩上的雪貂叫了一声，给出肯定答案。 　　叶安蹲下身，先将积雪推开，随后找来几根坚硬的树枝，将覆在洞口的硬土掀开，雪貂迅速钻进去，抱出数个沾了泥土的木瓶。 　　叶安觉得眼熟，拂开上面的泥土，拿起一只仔细看，惊讶发现，这些都是他储存在木屋中的伤药，而且是最珍贵的那一种。 　　雪貂将藏在树下的伤药全部找出，继而挺起胸脯，样子十分骄傲。 　　“谢谢，做得好！” 　　没有让雪貂们失望，叶安取出一枚晶石，捏碎分给它们。 　　收起药瓶，叶安本想带着雪貂去往岩洞，后者却抱着晶石爬上树顶，明显打算留在外面。 　　叶安没有强求，独自返回岩山，拽着绳子攀上岩洞。 　　洞内已经生起火堆，铃兰和老人坐在地炉旁，正用叶安带回来的炊具融化积雪，准备用肉干煮一锅肉汤。 　　小女孩坐在老人身边，用骨刀切开肉干，堆到盘子里。 　　铃兰的岩洞也曾被入侵者占据，洞里的食物和药材被糟蹋许多，兽皮和武器也不能幸免。 　　好在叶安带回来的物资不少，铃兰将被糟蹋过的东西全都丢出去，包括她亲手雕刻的药瓶，都尽数丢到火堆里。 　　火苗蹿升，锅内的雪水开始沸腾。 　　叶安将兽皮放到火堆边，接过小女孩手中的盘子，将切好的肉干放到锅里，还取出一袋盐，朝汤内洒了些。 　　“储存的食物还有一些，加上带回来的，能支撑两个月左右。”叶安席地而坐，展开几张兽皮，烤热之后递给铃兰和祖孙俩。 　　铃兰将兽皮裹在身上，催生出一株可以食用的变异植物，切开放进汤里。 　　“看样子这场雪会持续几天，既然吃的东西足够，暂时不要外出，我会多催生一些植物。” 　　“看情况。”叶安拿起一只汤勺，舀起沸腾的汤吹了吹，试过咸淡，又向汤里加了一块冻住的棕熊血。变异棕熊的血和肉都富含能量，能帮助几人更好地抵御寒冷。 　　肉汤汩汩冒出气泡，香味在岩洞中弥漫。 　　叶安想起带回来的变异山药，起身跑出岩洞，很快带着一只包裹返回。 　　“这是？” 　　铃兰接过变异山药，仔细观察片刻，还撕开一条外皮，从里面掐了一小块送进嘴里。 　　“怎么样，能不能吃？“叶安问道。 　　“可以。”铃兰将山药重新裹好，点头道，“等我伤好一些，可以大批量催生。这种变异植物不仅能吃，应该还能制药。” 　　说话间，肉汤翻滚扑出锅沿，几人忙将汤锅从地炉上搬下来，将热汤盛到碗里，稍微放温一些，连汤带肉吃得锅内见底，手脚都暖和起来。 　　当夜，四人在一个岩洞中休息，叶安和老人轮换守夜，重伤的铃兰搂着小女孩，身上裹着兽皮，在长达数日的躲藏之后，终于睡了一个安稳觉。 　　天明时分，地炉中的火已经熄灭，岩洞中开始变冷。 　　叶安让老人继续休息，重新点燃火堆，烧一锅热水，打算去变异狗休息的岩洞看一看。 　　刚刚走到洞口，飞雪迎面扑来，卷着碎冰渣打在脸上，不亚于被石子砸中。 　　叶安裹紧兽皮，放下绳子滑出洞外，双脚刚刚落地，整个人瞬间下陷，积雪没至大腿，可见昨夜的风雪有多大。 　　为躲避寒风，叶安尽可能贴着岩壁行动，来到变异狗休息的地方，推开挡风的雪橇，发现变异狗正撕扯他留下的肉干，几只小狗崽在母亲身边追逐打闹，根本不像是受不住寒冷的样子。 　　叶安弯腰抱起一只小狗，小狗立刻对他摇起尾巴，活泼地叫了两声。叶安没忍住，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狗圆乎乎的肚皮，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离开岩洞，叶安去往被火焚毁的龟甲屋。 　　整间屋子被烧得焦黑，里面的一切荡然无存。 　　一夜大雪之后，屋顶被积雪覆盖。移开冻结成块的积雪，现出大片焦黑的龟甲，同满目银白形成鲜明对比。 　　叶安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这片焦黑之下，似乎有能量在涌动。 　　为确定心中所想，叶安抽出短刀，用刀背敲碎烧焦的甲壳，再用刀刃小心撬开，大片透明的龟甲映入眼底，表明晶莹似玉，若非残留着熟悉的纹路，根本无法相信这是鳄龟背甲。 　　随着外层的甲壳被撬开，对能量的感应更为清晰。 　　叶安将短刀插在雪里，掌心覆上龟甲，惊人的能量涌入体内，丝毫不亚于他带回来的晶石。这种能量不同于晶石，但十分类似，而且能被他顺利吸收。 　　看着眼前的龟甲，又看看自己的掌心，叶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心开始狂跳，速度不断飙升，近乎要从腔子里跳出来。 第77章 新住所 　　鳄龟甲散发的能量不只吸引叶安，还有岛上的变异兽。 　　雀鸟从密林中飞出，红云一般盘旋在鳄龟甲上方，在风雪中发出清脆的鸣叫。 　　感知到雀鸟的情绪，叶安迅速捧起焦黑的甲壳和雪块覆上鳄龟甲，随后抄起短刀，循着雀鸟的指引，驱赶被能量吸引来的小兽。有的不肯走，直接扭断脖抛给雀鸟，给鸟群充当食物。 　　沿着密林边走出一段距离，叶安发现了野猪的踪迹。 　　从足迹判断，这群野猪至少超过二十头，而且多是成年体。行动的方向是岛屿南面，不确定是否和驯鹿狼群撞见，或许已经碰到，才会被迫在雪夜行动。 　　叶安扒开积雪，用刀砸向下方的土坑。 　　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野猪挖掘的地方，很可能存在可食用的根茎。 　　让他失望的是，地面被冻得很硬，费了很大力气也没将土坑挖深多少。从挖开的部分判断，即使有能食用的根茎，也多被野猪挖尽，不会剩下多少。 　　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和力气，叶安决定暂时放弃。先记下这里的位置，等时间充裕再过来搜寻。 　　拍掉手上的雪和泥土，叶安找到昨天堆成的雪堆，站在高处举目四望。没有发现更多变异兽，野猪群的足迹也没有向鳄龟甲的方向延伸，目前还算是安全。 　　叶安迅速滑下雪堆，回到鳄龟甲前，捧起更多积雪将龟甲盖得严严实实，取出三块晶石分给雀鸟，请鸟群帮忙看守龟甲，有情况立刻向他发出警报。 　　雀鸟分掉晶石，部分飞落在龟甲上，在冻住的雪块上梳理羽毛，部分盘旋在天空，还有二十多只分散开，朝不同方向飞去，搜寻是否有潜藏的危险。 　　叶安转身前往变异蟒沉睡的地洞，找出工具和绳子，准备前往塌陷的水潭。 　　鳄龟甲不能留在地面。 　　这么庞大的龟甲，即使覆盖有积雪，溢出的能量也会吸引来更多变异兽。等到风雪稍小，麻烦必定会接踵而至。 　　不想疲于应对，必须找地方把能量源藏起来。 　　岩山上的岩洞虽多，可惜都藏不下这么大的龟甲。临时拓宽来不及，只有将它送进地下。 　　地底有岩洞，还有蝙蝠群看守，暗河鱼无法离水，螳螂虾和变异蜥蜴都不是蝙蝠群的对手，将鳄龟甲藏在地下远比地面安全。 　　叶安走到水潭边，看一眼塌陷的青石，正准备放下绳子，身后忽然传来铃兰的声音：“叶安，你在做什么？” 　　铃兰身为变异者，同样能感受到鳄龟甲散发的能量，很快意识到这个能量源既会带来好处，也会带来麻烦和危险。 　　趁老人和小女孩还在沉睡，铃兰顺着绳子攀下岩洞，没有靠近被雀鸟群守护的鳄龟甲，而是朝叶安走过来。发现他要下到潭底，不由得吃了一惊。 　　“那个东西不能留在地上。”叶安转身看到铃兰，并不感到吃惊，抬手指了指被积雪覆盖的鳄龟甲，解释道，“现在风雪还大，附近没有多少变异兽。等到风雪小一些，这些能量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你准备送到地下？”铃兰方才过于吃惊，才没有反应过来，经过叶安一番解释，立刻猜出他的目的。 　　“对。”叶安点点头，示意铃兰靠近些，指着潭底继续道，“这下面有一条暗河，河两岸是岩山，山上有大片岩洞，岩洞之间贯通，正好存放鳄龟甲。” 　　“安全吗？”铃兰没有忘记，叶安上次跌落潭底遇险，被带离孤岛数月。 　　“我会小心一些。”叶安说道，“蝙蝠在下边，我会让它们引路。事情不能耽搁，越快处理越好。” 　　铃兰知道叶安说得有理，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小心一点，我会留在这里，有麻烦立刻叫我。” 　　“好。” 　　叶安将绳子固定在水潭边，用力拽了几下，确定十分牢固，才将另一端绑在腰间，沿着水潭边缘向下滑，慢慢落到潭底。踏碎覆盖在青石断裂处的碎冰和积雪，从缺口处继续向下。 　　目送叶安的身影消失在潭底，铃兰催生出一株变异藤蔓，利用交织的藤蔓阻挡寒风，裹紧身上的兽皮，靠着藤蔓坐下，握紧手中的短刀，一边警惕四周，一边等待叶安归来。 　　在等待的时间里，几只变异狗离开栖身的岩洞，来到散发能量的鳄龟甲旁，绕着龟甲边缘走过一圈，还用爪子去刨积雪。 　　雀鸟发出警告的叫声，扑簌簌的振翅声从头顶压下。 　　变异狗昂起头，发出几声咆哮，却也没有继续再挖，离开鳄龟甲，循着叶安留下的气味来到水潭边，同铃兰相隔一段距离站定，探头向下边望。 　　就在铃兰以为它们会守候在潭边时，体型最小的两只没有任何预兆，忽然跳了下去。强悍的身体让它们平安落到潭底，却因脚下打滑，没能在结冰的青石上站稳，一边发出惊慌的叫声一边顺着倾斜的断石滑了下去。 　　整个过程不到五分钟，铃兰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看向其余变异狗。 　　剩下的几条变异狗没有再跳，仅是探头看两眼，像是在确定跳下去的同伴是否安好。 　　没嗅到血腥味，证明没受伤。 　　又等了片刻，几条变异狗就趴回到水潭边，等待叶安和同伴归来。 　　水潭下方，叶安正顺着岩壁向下爬，即将落到地面，头顶忽然传来风声，伴着熟悉的犬吠，让他吃了一惊。 　　“怎么回事？” 　　没时间多想，叶安迅速松开手，从距离地面两三米的高处纵身一跃，稳稳落到地上。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见两只变异狗正扑腾着四肢从高处落下。 　　叶安没办法，只能伸出双臂，将落下的变异狗接住，避免它们受伤。 　　尽管他的力气足够大，在接住目标时，还是被冲击力带得向后退，险些跌坐在地上。 　　变异狗惊险保住性命，朝叶安摇着尾巴，还用舌头去舔他。 　　叶安将它们推开，确认自己带回来的的确是雪橇三傻，这两条更是傻中之傻。 　　地下河奔腾不息，水流中还漂浮着断裂的树干和冻结的冰块。这让叶安对河水的源头产生兴趣，决定安置好鳄龟甲后，顺着河道上游搜寻，看看是否能有所发现。 　　现阶段，他没有太多时间，必须尽快找到合适的岩洞，将鳄龟甲妥善的藏起来。 　　蝙蝠感知到叶安到来，纷纷从悬挂的岩洞中飞出，还有部分是从捕猎途中归来，爪子里还抓着吃到一半的螳螂虾。 　　叶安向蝙蝠表明来意，后者立刻分开，一部分带着猎物返回岩洞，喂给还不能独自捕猎的小蝙蝠，另外一部分带着叶安向前，去往它们已经摸清的岩洞。 　　上一次来到地下，叶安一心想着保命，不巧又遇到山体塌陷，只能带着晶石飞逃，除了知晓山上有岩洞，岩洞彼此相连，并没有更多发现。 　　跟着蝙蝠前行，叶安才晓得整座山体几乎被挖空，岩洞彼此相连，中间存在悬空的通道，仿佛是一座地下城市，可谓是别有洞天。 　　蝙蝠在黑暗中前行，依靠发出的声波，精准避开所有障碍。 　　叶安同样能在黑暗中视物，跟着蝙蝠向前走，速度越来越快。变异狗紧追在叶安身后，不复见先前傻乎乎的样子，耳朵竖起，警惕可能藏在黑暗中的对手，样子十分凶狠强悍。 　　绕过七八根三人合抱的石柱，蝙蝠停在一堆半塌的青石前。 　　青石后是蝙蝠群选定的岩洞，叶安从洞口向内望，发现里面十分宽敞，目测至少能装下三个鳄龟甲。由于光线和位置的原因，无法看清洞内全貌，从蝙蝠反馈的信息来看，这里十分安全，除了它们，没有别的生物存在。 　　“就是这里 ？” 　　叶安询问蝙蝠，确认这是迄今为止，它们找到的最大的岩洞，当即将堵在洞口的青石移开，迈步走进洞内。 　　脚下并不是石路，而是陡峭的石梯，叶安没留神差点踩空，是变异狗在他面前挡了一下，才没有向前栽倒。 　　洞内比他预期的更加宽敞，穹顶高近十米，四面墙壁上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还有排列整齐的卡槽，从残留的痕迹看，应该是插入火把和悬挂提灯的位置。 　　岩洞中心处是大片碎裂的石块和腐朽的木料，实在看不出之前是什么。 　　洞顶有三个天井，呈品字形，有树根从天井中延伸下来，爬满一侧的墙壁。 　　搬开虬结的根须，现出成排的石洞。洞前立有石柱，洞内同样宽敞，有打磨好的石床和碳化的木料，还有少量碎裂的骸骨。由于太过粉碎，已经分辨不出究竟是人骨还是变异兽的骨头。 　　在洞内走过一圈，叶安十分满意。 　　唯一的问题是，将龟甲从地面运下来，需要耗费不少力气。穿过通道时，也有可能中途卡住。如果可以，他要试一试能否将龟甲拆开，一块块运下来，比整个搬运更省力气。 　　除此之外，叶安还发现地下的温度明显比地面上高，并且没有寒风侵袭，即使不点火堆，也不会冻得人手脚冰凉。行得通的话，可以暂时搬来地下生活，度过这个寒冷的雪季。 　　选定放置鳄龟甲的地点，叶安带着变异狗返回地面，蝙蝠一路护送，还给他带来十多只螳螂虾。 　　“回去吧，稍后还要你们帮忙。” 　　告别蝙蝠群，叶安用绳子将螳螂虾捆成一串背在身上，沿着来时的路回到水潭下方。看看没法自己爬上去的变异狗，只能将它们也捆起来挂在身上，随后抓牢岩壁，快速向上攀登。 　　水潭边，变异狗忽然站起身，精神十足地向下望，还兴奋地叫了几声。 　　铃兰心有所感，探头看向潭底，就见叶安顺着绳子爬上来，双手抓牢断裂的青石边缘，利落地跃了上来。 　　看到他身上携带的东西，铃兰又快速放下一条绳子。 　　“抓住，我拉你上来！” 　　在叶安抓住绳子，示意地拽了两下之后，铃兰迅速将绳子缠在腰间，帮助叶安向上攀登。 　　变异狗也过来帮忙，咬住绳子向后拽，将叶安拽出潭底，立刻围上去对他摇着尾巴。 　　叶安扭断几只虾尾递给它们，来不及多休息，对铃兰说明地下的情况，决定取来更多绳子，尽快将鳄龟甲拖下去。 　　“如果能砸开，就能省些力气，砸不开就只能整个拖拽。” 　　叶安说话时，远处忽然传来雀鸟的鸣叫，声音尖锐，透出焦急和警告。 　　叶安顿时一凛，循声望去，就见雀鸟大群飞起，用身体挡在鳄龟甲上方，警惕天空中盘旋的两道身影。 　　那是一对飞过孤岛，被鳄龟甲吸引的鱼鹰。 第78章 贸易区的队伍 　　鱼鹰在天空盘旋，雀鸟群如临大敌，尖锐的鸣叫声不绝于耳，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一阵尖锐的哨音传来，独特的频率仿佛召唤，鱼鹰犹豫片刻，到底放弃到下方一探究竟，先后调转方向，朝着东北方向飞去。 　　鱼鹰离开后，雀鸟群仍未消除紧张，鸟群滞空许久，才飞落回到屋顶。 　　目睹全程变化，铃兰面现凝色，对叶安说道：“这对鱼鹰是被人养的，很可能是贸易区的队伍。” 　　“贸易区？”叶安看向铃兰。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铃兰催生的变异植物开始枯萎，她索性将藤蔓连根拔起，剥掉外皮，抽出带着甜味的根茎，掰开一段递给叶安。 　　对叶安来说，贸易区是个陌生的词。 　　“鱼鹰出现在这里，证明队伍不会距离太远，为免生出意外，还是照你说的尽快动手。” 　　铃兰没太多时间向叶安解释贸易区的来历，简单说明情况，两人一起动手，将覆盖在鳄龟甲上的积雪敲掉，随后取来藏在地洞里的绳子，一圈圈缠绕在龟甲上，另一端套上变异狗，再由叶安牵引，向水潭边拖拽。 　　叶安尝试过将鳄龟甲敲碎，可无论用工具还是拳头，龟甲始终完整如初，连一道裂痕都没出现。 　　实在没办法，只能整体向前拖拽，送到地下暗河，顺水飘向选好的岩洞。 　　老人和小女孩醒来后，听到犬吠声，看到叶安和铃兰在下方忙碌，老人让小女孩留在岩洞里，自己带上工具下去帮忙。 　　在三人的努力下，鳄龟甲顺利滑过雪地，被拖到水潭边。 　　“先把绳子放下去。”老人曾经随船队出海，知晓如何升吊和放下重物更加省力。在叶安的帮助下，快速组装成一个滑轮，将鳄龟甲放入潭底。 　　“我先下去，如果有外人来，立刻发警报。”叶安将绳子缠在腰间，对铃兰和老人说道。跳下水潭之前，对还想跟的变异狗摆摆手，让它们留在地上。 　　变异狗呜咽两声，到底趴在地上，前爪交叠垫着下巴，很有些委屈。 　　随着绳子下落，滑轮发出轻微的吱嘎声，老人和铃兰小心放开绳子，目送叶安落到潭底，朝他们挥了两下手臂。 　　老人拽过另一条绳子，向叶安示意，叶安迅速推动鳄龟甲，伴着一阵牵引力，鳄龟甲滑落青石。绳子开始飞速下落，老人和铃兰不敢握得太用力，否则很可能被一起带下去。 　　片刻的时间，绳子滑至末端。 　　老人和铃兰探头向下望，除了断裂的青石和幽深的潭底，完全看不到叶安的影子，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绷直的绳子，一直延伸到黑暗之中。 　　叶安没有发出警讯，证明事情还算顺利。 　　铃兰握住叶安留下的晶石，汲取足够的能量，催生出三株藤蔓。 　　藤蔓在风雪中摆动，交织成高两米的绿墙，为两人挡住寒风，让他们能长时间守在水潭边，不会被冷风冻僵。 　　雀鸟群前往林中捕猎，填饱肚子后很快返回，在水潭上方盘旋两周，陆续飞入潭底，追随叶安前往地下。 　　看到雀鸟群的举动，先前曾跳入潭底的两条变异狗立刻竖起耳朵，精神百倍，分明是在蠢蠢欲动。 　　不等它们迈出前腿，已经被同伴的大爪子按在脸上。后者凭借体型和力气的优势，当场将它们按趴在雪地里，不许它们跳下去给叶安捣乱。 　　水潭下方，叶安解开鳄龟甲边缘的绳结，将末端缠绕在自己身上，随后迈步向前，将龟甲拽到暗河边，一口气推到水里。 　　有水流推动，他在岸上行走会相当省力。遇到水流湍急处，他还会被龟甲拽着向前走，需要倍加小心才不会被反拖进水里。 　　雀鸟群飞入地下，起初有些不适应，在叶安释放出情绪后，迅速被安抚下来。发现岩壁上的蜥蜴，还会飞上去啄几口，将被能量吸引来的蜥蜴群隔绝开，不许它们靠得太近。 　　暗河中的鱼类被能量吸引，水面掀起大片浪花。叶安见过的和未曾见过的鱼群开始聚集，在水下形成大团暗影，很快占据鳄龟甲附近的水道。 　　叶安心知情况不妙，立刻加快速度，同时联系蝙蝠群。 　　熟悉的身影从前方飞来，一批批掠过水面，鱼群被冲散，有的被迫沉入水下，有的飞身跃出水面，前者多数能够逃离，后者大部分沦为蝙蝠的猎物，被锋利的爪子穿透头颅和脊背，带回到岩洞喂给小蝙蝠。 　　来到一处浅滩，叶安将鳄龟甲拖上岸，循着昨天的记忆，拖着鳄龟甲一路向前。 　　来到岩山下，叶安先攀上陡峭的岩壁，再将鳄龟甲一点点拽上来。发现洞口不够宽，徒手握拳砸开，再将鳄龟甲拖进洞内。 　　鳄龟甲边缘擦过洞壁，焦黑的外壳被蹭开，现出晶莹的内里。 　　惊人的能量不断溢散，附近的变异动物都被吸引。蜥蜴群更是竖起骨刺，张开嘴，险些冲开雀鸟群的封锁。 　　但也只是险些而已。 　　雀鸟群被激怒，收起翅膀向下俯冲，避开蜥蜴身上的骨刺，尖锐的鸟喙在蜥蜴身上留下一个个血洞，再用爪子撕开大片皮肉。 　　血腥味弥漫开，受伤的蜥蜴被雀鸟抓起，最好的部分被分食掉，余下尽数丢进暗河，吸引变异鱼的注意力，使得鱼群更加分散，也让蝙蝠群能更为顺利地捕猎。 　　叶安拖拽鳄龟甲前行，中途被卡住几次，为节省时间，都只能强行破拆，甚至还推倒一根石柱。 　　好不容易靠近岩洞，又被一条空中走廊难住。 　　不确定这条悬空的石桥能否承受鳄龟甲的重量，叶安只能召来大群蝙蝠，将身上的绳子交给它们，如果中途石桥断裂塌陷，至少能减缓他下落的速度，不至于掉下去摔成重伤。 　　“走！” 　　等到蝙蝠抓牢绳子，叶安迈步登上桥面，拖拽鳄龟甲继续前行。 　　三指粗的绳索缠住他的腰，末端从肩头绕过，缠绕过他的胳膊，被牢牢攥在手里。已经剥去大部分焦壳的鳄龟甲滑过石桥，随着叶安的拖拽向前移动。晶莹的表面散发温润的光，在黑暗的地下分外醒目。 　　走到石桥中心，桥面突然收窄，叶安额头冒汗，心跳开始加快。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继续向前迈步。鳄龟甲和桥面的摩擦声不断传来，每一声都像是重鼓敲在他的心头，让他脚下像踩着棉花，不得不紧咬牙根，才能更好地集中精神。 　　终于，五步外就是石桥尽头，叶安精神一振，速度不自觉加快，三步并作两步登上对岸，鳄龟甲却在这时突然滑落。 　　叶安没留神，险些被带着掉下去。幸亏蝙蝠群反应及时，在上方牢牢拉住他，才让他能稳住身体，迅速后退，顺势将鳄龟甲拽上来。 　　鳄龟甲被拽上地面，叶安抹去额头的冷汗，靠在龟甲边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来，反复几次，调整自己的呼吸，也让跳得过快的心稳定下来。 　　休息片刻，叶安确定没有问题，才拖着鳄龟甲继续前行。 　　走过悬空的石桥，前方再没有更多障碍。叶安顺利来到岩洞前，将挡在洞口的青石搬开，将鳄龟甲沿着陡峭的石梯推下去。 　　砰地一声钝响，鳄龟甲落入洞内，将堆积在地上的碎石和腐朽的木料砸得粉碎。 　　叶安紧跟着走下石梯，调整鳄龟甲摆放的位置，几次挪动之后，鳄龟甲被放在岩洞中心，上方正对品字形天井。 　　做完这一切，叶安靠着鳄龟甲坐下，支起一条长腿，头向后仰，靠在龟甲之上，感受能量不断涌入体内，不禁闭上双眼，舒服得一动也不想动。 　　结束捕猎的蝙蝠和雀鸟陆续飞来，绕着鳄龟甲飞过一圈，合力将剩下的焦壳全部掀开，接连落在上面，挤挤挨挨靠在一起。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叶安让蝙蝠群轮换看守鳄龟甲，自己带着解下来的绳索返回地面。 　　在离开之前，他又一次造访开凿在墙壁上的岩洞，确定这里适合居住，更加坚定之前的想法。 　　在寒冷的雪季，住在这里远比地上更加安全。 　　没有了鳄龟甲，叶安返回的速度是来时的数倍。 　　雀鸟终究不是生活在地下，汲取足够的能量，就跟着叶安重归地面。 　　一路来到水潭下，叶安拽了拽从头顶垂下的绳子，铃兰和老人接到讯号，当即开始转动滑轮。 　　叶安配合登上岩壁，顺利离开地下，攀爬上青石。 　　“先等一下。”叶安对铃兰和老人示意，让他们暂缓拉拽绳索，在青石边缘站了片刻，发现身处这个高度，鳄龟甲的能量变得十分微弱，不仔细感受基本很难发现，这才向铃兰挥手。 　　铃兰和老人继续拉动绳索，很快他拉上水潭边沿。 　　叶安站定之后，再一次试着感应鳄龟甲的能量，发现比水潭下更加微弱，接近于无，不由得心中大定。 　　计划成功了。 　　安置好鳄龟甲，三人又一起动手，将火场处理干净。推开烧得看不出原样的残留物，鳄龟腹甲被搜集起来，由雀鸟送入地下。 　　清理工作进入尾声时，风雪突然开始增大，三人不约而同加快动作，迅速结束手上的活，在暴风雪来临之前返回岩洞。 　　小女孩十分懂事，在他们回来前已经点燃地炉，用肉干熬煮一锅肉汤。 　　三人顺着绳子进到岩洞，吃到热乎乎的肉汤，冰冷的手脚很快暖和起来。 　　“地下有适合居住的岩洞，比地上暖和，不如搬下去。”叶安饮尽热汤，对铃兰和老人提议。 　　“搬进地下？”铃兰沉吟片刻，点头道，“也好，如果风雪再大一些，这个岩洞会更冷。” 　　老人同样没有异议。是叶安收留了他和孙女，只要是叶安开口，无论任何事他都不会反对。 　　“那就这么定了，等风雪小一些，尽快收拾东西搬下去。”叶安放下汤碗，掰断两根树枝投进火里。 　　岩洞外，寒风呼啸而过，雪越来越大，天地间银白一片，相隔不到五米，也未必能看清对面的人影。 　　这样恶劣的天气，最强悍的变异兽也会躲藏起来，不敢轻易露面，偏偏有一支车队反其道而行，顶风冒雪向前行进。 　　队伍由一百二十多辆改装车组成，以数辆推雪车开路，缠绕着链条的车轮压过雪地，开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改装车上没有任何一个城的标记，车上的成员也是形形色色，有战斗力强悍的猎人，有精打细算的商人，有充满好奇的少年，还有白发苍苍却精神矍铄的老人。 　　这些人聚集在一起，组成贸易区独有的商队，顶风冒雪开进三角洲，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第79章 意外发现 　　车队冒雪进入三角洲，却没有登上孤岛，而是选择岛屿东南方向扎营。 　　一百二十辆改装车排成数列，推雪车拦在外层，车身两侧张开金属板，车顶升起弧形金属棚，和其他车辆的棚顶互相连接，仿佛倒扣在地面的巨大金属碗，建起一座能遮风挡雪的营地。 　　风卷着雪花碎冰打在金属棚上，发出刺耳的声响。营地内的人早已经习惯，各自推开车门，在改装车之间搭起能容两人并行的木桥，并在营地中升起数堆篝火。 　　伴着火焰跳跃，灰白色的烟气从通风口飘出营地，很快被狂风吹散，消失在飞雪之中。 　　车队中有数百名成员，战斗力强悍的猎人负责警戒，老人和少年忙着搭建木桥，燃起火堆，女人们则在篝火上支起木架，架起铁锅。大块切好的肉被投进锅里，加上充满淀粉的植物茎块，在沸腾的雪水中熬煮，咕嘟嘟的气泡不断冒出，撒些盐和调料，香味飘散，很快弥漫整个营地。 　　穿着兽皮袍子的老人砍断手臂粗的竹子，里面储存有提前准备好的炒米。 　　少年们从车上取来碗筷和勺子，女人们合力抬起汤锅，放到中心处镂空的圆桌上。 　　“开饭了。”老人招呼站在木梯上警戒的猎人，又回身取来木勺，将竹子里的炒米舀出来，每人一勺铺在碗底。 　　这种炒米富含能量，能够人工种植，但是产量并不多，必须要省着点吃。 　　“赵翁，您先吃。”一个少年捧起装满热汤的木碗，送到老人面前。 　　老人放下已经空掉的竹子，拍拍少年的肩膀，接过木碗，吹散漂浮在上面的热气，沿着碗边饮下一小口。汤有些烫嘴，味道却是极好，融合炒米的香味和能量，顺着食道滑入胃中，暖意融入四肢百骸，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车队众人聚在圆桌旁，每人都分到一碗肉汤，不够可以再盛，只是炒米仅有一勺，不会再多分。 　　负责警戒的人没有和众人一起，而是由少年将木碗送到他们手里，继续留在高处，提防可能出现的任何状况。 　　“赵翁，这次目的地是哪里？” 　　吃过饭，少年们负责洗碗和清理，几个面容精悍的男人和女人聚在分发炒米的老者身边，等待老人确定路线。 　　和狩猎队不同，这支车队的首领是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名字很少人知道，只尊称他为赵翁。 　　老人的战斗力无法和年轻人相比，积累的经验和掌握的手段却远非旁人可及。在他的带领下，贸易区的车队不属于任何一个城，也不受任何一个城主的管辖。 　　随着车队迁移，开设贸易区的地点也会发生改变。 　　贸易区内的集市不拒绝任何交易者，城民、聚居点的居民和荒郊野外的流浪者都敞开大门欢迎。但是，无论是什么身份，都不能在集市内强买强卖，更不允许抢劫和闹出人命。出了集市如何，他们管不着，但在集市中，类似的情况绝对不允许发生。 　　曾有贪婪的城主想要霸占贸易区，其结果就是被其他城群起而攻之。 　　贸易区的存在对缺乏信任的城池、聚居点和流浪者都很重要，这种重要性使得集市能够发展壮大，并且不断延续。 　　车队的成员也很复杂，有离开家园的城民和聚居点成员，也有凭本事加入进来的流浪者。 　　只要有真本事，得到赵翁认可，就能在车队中占据一席之地。他们的家人亲属也会受到照顾，即使是老弱，即使不具备战斗力，同样能发挥出自己的价值。 　　通过这种手段，赵翁加强整支队伍的凝聚力。 　　哪怕车队的人数不及任何一个城的零头，甚至比不上一个中型聚居点，但他们掌握的技术和资源却远不是任何人能比。 　　唯一的短板是制药师。 　　在绮罗没有身亡之前，药品的生意始终被商人城垄断。商人城覆灭后，制药师大多加入有实力的城，很少来投奔贸易区的车队。 　　对此，赵翁并不觉得遗憾。 　　好处不能全部占尽，贸易区能延续至今，几百人守护的集市没有被任何一方势力占据覆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掌握分寸。 　　掌握好分寸，才能在强者之间游刃有余，才不会因为贪婪遭遇灭顶之灾。 　　之前选定的集市开设地发生雪崩，车队不得不迁徙。由于恶劣的天气，中途几次改变方向，这才进到三角洲。 　　萧玧的命令传遍猎人城，带有黑色标记的狩猎队不再踏入三角洲，其他城的狩猎队也被拦截。加上猎人城同千城黑城屡次发生冲突，迫使后者放弃猎场，无法踏足雪原，使得各种消息飞传。 　　作为各色人群的汇聚点，车队自然也得到消息。 　　不过贸易区的车队和狩猎队不同，他们基本不会对三角洲造成威胁。无论猎人城城主出于什么原因，车队仅是短暂停留，应该不会引来对方不满。 　　“休息一夜，明天启程向西走。”赵翁经过深思熟虑，向众人道，“这次的集市选在猎人城附近，离千城和黑城远一点。” 　　众人纷纷点头，他们能明白老人的用意，毕竟消息传遍雪原，千城和黑城的狩猎队失去猎场，已经开始攻击聚居点，万一有车辆在风雪中迷路，跟不上大部队，被这些狩猎队包围，难保会凶多吉少。 　　“明天就出发，不登岛看一看？”一个男人开口道，“我刚才听到狼嚎，岛上很可能有狼群。” 　　集市之中，常年有人收购变异狼，狼皮、狼骨、狼血和狼肉都是好东西，能卖出出大价钱。之前猎人城是最大的卖家，近期忽然收手，这让买家有些措手不及，很难找到更多的货源。 　　“不去。”老人摇头否定男人的提议，“今夜小心警戒，任何人不得离开营地。” 　　老人在车队中有绝对权威，男人有些不甘心，却也不能违背老人的命令，点点头不再多言。 　　风雪越来越大，营地中篝火燃尽，除了轮换警戒的人，其他人都回到车上，用毯子和兽皮包裹起自己，抓紧时间休息。 　　赵翁回到自己车上，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休息，而是从口袋里取出几条冻得硬邦邦的小鱼，利用提灯的温度烤软，喂给栖息在车厢里的鱼鹰。 　　鱼鹰仰头吞下小鱼，对赵翁并不显得亲昵。哪怕它们是赵翁养大的，照样对他充满戒心。 　　赵翁并不在意，靠在椅背上，反手取出两枚种子。 　　枣核状的种子在他掌心颤动，不到片刻时间，就有嫩绿的幼苗破壳而出，快速长成一株半米高的变异草，草茎十分粗壮，草叶宽过赵翁的巴掌。 　　等变异草停止生长，赵翁取出一把匕首，将韧性十足的叶片裁开，用刀尖在上面刻下集市开在猎人城的消息。正面刻字，背面刻图，确保任何人都能够看懂。 　　做完这一切，赵翁将草叶叠放在一起，又喂给鱼鹰几条小鱼，准备明天放飞它们，利用这些叶片将消息散播出去。 　　雪原实在太大，车队在风雪中移动，消息很难传递。这样的方法的确存在风险，也可能多数叶片不会被人看到，总比派出改装车，让车队成员出去冒险更好。 　　鱼鹰吃下肉干，靠在一起梳理羽毛。 　　赵翁靠向椅背，没有任何睡意，不期然想起孤岛。 　　那座岛上到底有什么，才会让萧城主下达之前的命令？现在是雪季，狩猎队还能够被拦住。等雨季到来，大量变异蛙聚集过来，猎人城还能拦住所有人？ 　　“不明白。”老人叹息一声、 　　岛上藏着秘密，不深入其中根本无法确认。但是，为满足好奇心就让车队成员去冒险，老人做不到，也完全不会去做。 　　“等雨季到来，总会知道答案。” 　　赵翁不再多想，将坐椅放倒，正准备盖上毯子休息，车窗忽然被敲响。抬头看去，发现是几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孩，大眼睛透过车窗看向他，表情中充满期待。 　　“进来吧。” 　　赵翁打开车门，让孩子们进到车里。 　　“这个时候过来，你们的家人都知道吗？” 　　“知道！”领头的孩子点头，搓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恳求道，“赵翁，给我们讲故事好不好？我们会听话，还会努力找柴火。” 　　赵翁拍拍男孩的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笑道：“想听什么？” 　　孩子们互相看看，低声商量几句，最终达成一致，由带头的男孩开口：“海城，我们想听海城的故事！真有那么大的船，那么大的鱼吗？” 　　“海城啊……”赵翁听到孩子的话，缓缓闭上双眼，陷入久远的回忆。 　　孩子们没有打扰他，全都在耐心等待。 　　大概过了三分钟，赵翁睁开双眼，缓缓开口道：“我年轻的时候，跟着老首领去过海边，到过那座城。那座城很宏伟，很漂亮，里面的人很强大，还有船队。船队出海时，海港边都是扬起的风帆……” 　　车队中，赵翁给孩子们讲自己年轻时的经历，孤岛上，叶安和铃兰正忙着收拾东西，提前送到地下。 　　风雪始终不见减小，老人和小女孩被留在岩洞里，叶安和铃兰依靠晶石保持体力，在风雪中快速移动。 　　有晶石的能量，铃兰的伤接近痊愈。她跟着叶安进到地下，无法像叶安一样在黑暗中如履平地，必须打起火把，才能沿着暗河前行。 　　水浪一波接着一波，从上游带下断裂的树枝，还有大块的碎石。 　　“小心，前面有个深坑。” 　　叶安带着铃兰来到岩壁下，自己先爬上去，随后放下绳子，将铃兰拽了上去。 　　两人速度很快，转眼来到存放鳄龟甲的岩洞，铃兰迈下石梯，解下罩在头上的兽皮，视线掠过鳄龟甲，看向头顶的天井，又循着天井看向攀爬在墙壁上的树根。 　　“这些有不对吗？”发现铃兰盯着树根，叶安开口问道。 　　“还记得那些能吃的块茎吗？”铃兰绽放笑容，告诉叶安这根本就不是树根，而是生长许多年，样子有些奇特的藤蔓。 　　“藤蔓？” 　　“对。” 　　说话间，铃兰迈步来到墙边，单手覆上一条有些枯萎的藤蔓。 　　随着能量涌入，藤蔓重新焕发出生机，枯萎的地方逐渐变得饱满，一颗颗指甲盖大小的球状凸起开始生长，成串挂在墙壁上。有的生长过快，表皮竟然崩裂开，透明的汁液顺着裂口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味。 第80章 接触 　　岩洞中，老人坐在火堆旁打磨骨器，偶尔看一眼洞口，等待叶安和铃兰归来。小女孩折断两根树枝，填入到地炉中，随着火苗蹿升，锅内热汤开始沸腾，冒出汩汩气泡。 　　洞外寒风呼啸，有雪花飘入洞内，被热气融化，在洞口边缘结成薄冰。数条冰棱自洞顶垂挂，晶莹剔透，近乎能映出人影。 　　小女孩起身走到洞口，掰断一根倒悬的冰棱，看了片刻，突然咬下一块。 　　“调皮。”老人招呼小女孩过去，将剩下的冰拿过来，说道，“吃多了肚子疼。” 　　小女孩靠在老人身边，撒娇地抱住他的胳膊，轻轻晃动两下。老人拍拍她的发顶，小女孩没有再去掰冰棱，继续专心看守火堆。 　　又过了一会，老人手中的弓箭打磨得差不多，洞外传来绳索拉拽的声响。 　　叶安从地下返回，在洞口拍去身上的雪花，接过小女孩递过去的热汤，两三口饮尽，身体很快暖和起来。 　　“风雪越来越大，不能再等了，需要快点搬下去。” 说话间，叶安从怀里掏出一个拳头大的块茎递给小女孩，拍拍她的头，“皮剥掉，可以生吃，很甜。” 　　小女孩向叶安道谢，剥开块茎的外皮，没有自己先吃，而是先让老人咬了一口，等老人摆手，才自己咬下一块。如叶安所说，块茎的滋味很甜，口感很脆，即使不烤熟也能填饱肚子。 　　铃兰留在地下，叶安和老人一起动手，将岩洞里剩下的东西全部收好，用兽皮裹起来背在身上。 　　热汤装在罐子里，罐口用木盖盖住，再用绳子封紧。 　　地炉中的火覆上雪块，伴着呲呲声，一缕缕烟气升起。随着火焰熄灭，洞内的温暖很快被寒冷取代。 　　“王伯，我先放你下去。” 　　老人将绳子缠在身上，确定十分牢固，叶安站在洞口，将他送下岩壁。等老人安稳落地，再将小女孩放下去。 　　待老人向他挥手，叶安才背着一个兽皮包裹，沿着绳索攀下洞口。 　　下到中途，风忽然增强，绳子被吹得不稳，叶安用力在岩壁上一蹬，在距离地面三四米的地方飞身跃下，站稳后解开绳扣，拽动绳索末端，将整条绳索从岩洞中抽离，盘绕在一起背在身上。 　　“走吧。” 　　风雪很大，从岩壁到水潭，短短一段路，老人和小女孩也走得十分艰难。 　　叶安将小女孩抱起来，示意老人拉住自己身上的绳子，将他们带到水潭边，利用之前制作的滑轮，将他们送到地下。 　　绳子很快沉入水潭底部，叶安试着拽了拽，下方回应两次，然后忽然一轻，表明祖孙俩已经平安落地。他正打算将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鸟鸣。 　　叶安心生警觉，立刻抽出短刀循声望去。 　　透过白色的雪幕，可见大群火红的雀鸟围攻一对鱼鹰。鱼鹰不是雀鸟的对手，被逼得不断下落，距离地面越来越近。 　　下落过程中，几只雀鸟收起翅膀，从高处俯冲撞向鱼鹰的背。即使没有将它们当场杀死，也给它们造成不小的伤害。 　　鱼鹰发出哀鸣，先后从天空中坠落，掉在雪地中，翅膀铺开，被雀鸟包围无法飞起，却也互为倚靠，使雀鸟无法靠近。 　　叶安想起铃兰之前的话，拦住雀鸟群，没有让它们继续下杀手，同时释放出意志，尝试同化两只鱼鹰。 　　从鱼鹰的记忆中，叶安知晓有一支车队在孤岛外扎营，改装车超过一百二十辆，成员数百人。让他吃惊的是，掌管车队的竟然是一个老人。 　　鱼鹰携带老人刻写的草叶，带着使命飞向雪原。 　　叶安抱起一只鱼鹰，解开绑在它腿上的绳子，发现草叶上打的都是活结，等鱼鹰飞行一段距离，就会自动松脱。 　　叶安翻过几片草叶，发现上面的文字和图案基本相同，刻着开设集市的消息，地点选在猎人城附近。 　　雀鸟振翅鸣叫，对叶安抱起鱼鹰很是不满。 　　叶安捏碎带在身上的晶石，抛给盘旋在头顶的鸟群，不满的叫声很快变成喜悦。几只雀鸟飞落下来，站在叶安的肩膀上，用圆乎乎的小脑袋去蹭叶安的脸，再不理会同样被晶石吸引，却连块碎渣都得不到的鱼鹰。 　　安抚住雀鸟群，叶安抛给鱼鹰几块肉干，加深同对方的联系，确保鱼鹰不会暴露自己的位置，才将它们放走。 　　在地面耽搁一段时间，等叶安下到潭底，老人和小女孩已经被铃兰带进岩洞。 　　暗河水奔腾不息，叶安沿着河道前行，发现水下又有鱼群聚集，还有大群的螳螂虾。看着翻腾的水花，叶安决定安置下来后，尽快带上工具来河边捕鱼。 　　地下岩洞中，鳄龟甲散发莹润的光，几枚火把插在墙上，末端嵌入凹槽，为洞内增添更多光亮。 　　铃兰催生出的块茎悬挂在藤蔓上，摘下不到一半，就在墙边堆成小山。小女该主动上前帮忙，按照铃兰的话，将表皮裂开的块茎分开存放，其余的全部送到清理干净的石屋内。 　　老人站在一面墙壁前，盯着上面的鱼纹图案，久久回不过神来。手颤抖着想要摸上去，却又在中途收回，手指牢牢攥紧，用力得手背鼓起青筋。 　　叶安迈下石梯，看到老人的样子，想起老人自述的来历，没有多说什么。对疑惑的铃兰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多问。 　　如果老人愿意，他自然会开口。 　　好在老人的悲伤仅持续了很短时间，情绪很快调整过来，帮叶安和铃兰一起收拾石屋，搬走碎石、木块和破碎的骨头。 　　清理工作进行得差不多，老人就选定一间石屋，将兽皮铺在石床上，带着孙女搬了进去。 　　石屋十分宽敞，每一间都比得上铃兰之前居住的岩洞。 　　屋内有地炉，也有开凿的通风口，清理掉碎石土块就能使用。 　　地下的温度本就高于地面，加上鳄龟甲散发的能量，即使不生火，也不会让人手脚冰凉，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冻成冰雕。 　　清理出的碎渣堆在一起，能烧的投入火中，不能烧的送出岩洞外，从悬空的石桥推下去，和桥下的石块混在一起。 　　忙完这一切，几人坐到火堆旁，在火上烧热罐子里的肉汤。又将几个块茎放在火堆边烤，伴着噼啪声，块茎表皮爬满裂纹，白色的果肉飘起热气，香甜的味道几乎压过肉汤，让人不自觉吞咽口水。 　　等块茎烤得差不多，叶安用树枝拨拉出几个，在一边慢慢放凉，端起铃兰递过来的汤碗，顺手将鱼鹰带来的草叶递了过去。 　　铃兰展开草叶，前后翻看过，问道：“这是哪来的？” 　　“在外边碰到两只鱼鹰。”叶安简单说明经过，吹了吹碗中的热汤。 　　铃兰沉吟片刻，提议道：“或许，可以试着和他们接触一下。” 　　“接触？”叶安动作顿住。 　　“对。”铃兰看到叶安的神情，多少能猜到他的顾忌，但贸易区的车队十分特殊，在确保鳄龟甲不被发现，晶石不被觊觎的情况下，和对方试着接触一下，对他们来说并无害处。 　　“贸易区的车队和商人城的船队不同，任何人都可以前去交易，只要货物值得交换，就不会被赶走，也不用担心会在交易时遭遇不测。”铃兰一边说，一边掰开一个块茎，半块递给叶安，“据我了解，这支车队从不做人口买卖，交易也算公平。小心一些，可以从他们那里换到盐和其他必需品。” 　　岛上不缺猎物，加上洞内这些块茎，他们不需要为食物担忧。住在地下，有足够的兽皮，御寒也不成问题。铃兰能够催生植物，会制药，他们同样不缺少药品。 　　唯独盐不会凭空变出来，基本上是吃一点少一点。 　　叶安考虑片刻，同意了铃兰的提议。 　　“如果要接触，必须要尽快，最好就在今天。”叶安道。 　　之所以这么急，是因为他从鱼鹰处了解到，车队不会停留太久，很快就可能出发。 　　“我和你一起去。”铃兰回身取来几瓶伤药，对叶安道，“这支车队中应该没有制药师，我和你一起去，必要时表明身份，应该能换到更多有用的物资。” 　　叶安点点头，两人迅速吃完块茎，将老人和小女孩留在石屋，准备好能够交易的药品和肉干，叶安想了想，将从海边带回来的章鱼牙带上半枚。 　　两人检查过包裹，确定没有遗漏，就带上武器离开岩洞。 　　岛屿东南方向的营地中，赵翁正组织队伍收起木桥和金属板，准备拔营离开。等准备得差不多，赵翁就吹响木哨，哨音穿透风雪，召唤鱼鹰跟上车队。 　　叶安和铃兰为赶时间，没有徒步前行，而是坐到雪橇上。变异狗在雪地中狂奔，拖拽着雪橇快速穿过岛上，距离车队越来越近。 　　“那是什么？” 　　车队中负责警戒的猎人发现情况，迅速对众人发出警讯。 　　赵翁登上车顶，看到从飞雪中奔驰而来的变异狗和雪橇，感受到同样属于变异者的存在，也不由得心中一惊，面露诧异。 　　他率领商队行走在荒原中，见识过各种各样的人，其中不乏各种变异者。但拥有这么独特的能力，能控制这么多的变异狗，他还是首次遇见。 第81章 交易 　　雪橇停在车队外，叶安拽住缰绳，释放情绪安抚住变异狗，让它们安静下来。铃兰举起赵翁刻印的草叶，又举起兽皮袋挥舞两下，表明两人并无恶意。 　　“交易！”铃兰单手拢在嘴边，声音穿透风雪，传入车队众人耳中。 　　负责警戒的猎人询问赵翁，是否放他们过来。 　　车队行走在荒原中，多数时间不会拒绝主动找上门的人，其中大部分是流浪者。这些人不想和城民接触，总会选在野外同车队交换盐和粮食等必需品。 　　“告诉他们，变异狗不能靠近。”赵翁说道。 　　车队中不只有强壮的猎人，还有未成年的孩子，即使对方表明没有恶意，赵翁也不打算冒险。 　　“好。” 　　猎人爬下梯子，从车厢里拖出一辆雪地摩托，驰向停在车队外的两人。 　　距离近了，变异狗纷纷站起身，朝他呲出獠牙，但没有大声狂吠，仅是威胁的低咆。 　　猎人没有继续靠近，隔着一段距离，向叶安和铃兰转达赵翁的意思。 　　他们可以进到车队，变异狗绝对不行。 　　“好。”叶安跳下雪橇，将兽皮袋扛在身上，铃兰落后半步，借斗篷的遮掩，将两只药瓶握在手里。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无论贸易区的车队有多好的名声，该有的警惕不能少。 　　头犬发出吠叫，叶安走到它身边，拍拍它的头，进一步释放情绪，让它迅速安静下来。 　　这一幕让摩托车上的猎人惊奇。 　　在荒原行走至今，他从未见过类似的情形。例如赵翁养的两只鱼鹰，哪怕从破壳起就被赵翁带在身边，仍不会对他生出亲昵感，车队中的人更是要避开，否则很可能会被攻击。 　　眼前这一幕彻底打破了他的认知，体型和灰狼差不多的变异狗，被拍头毫不反抗，还发出呜咽声，主动去舔叶安的掌心。 　　不是亲眼所见，猎人绝对无法相信。 　　荒原上的动物性情凶悍，别说是变异狗，就是一只巴掌大的地鼠，谁敢这样去碰？手指被咬掉都是轻的。 　　叶安和铃兰走到猎人面前，后者立刻打起精神，要求他们解开兽皮袋，确认里面究竟是不是值得交易的货物。 　　“肉干，章鱼腕足，章鱼牙，还有一些块茎。” 　　没什么好遮掩，叶安利落解开袋口的绳子，猎人的表情由谨慎变得吃惊，尤其是看到袋子里的章鱼牙和章鱼腕足，吃惊中更现出激动。 　　“你们捕到了海兽？” 　　变异章鱼的价值极高，无论腕足还是牙齿，都是可遇不可求，在贸易区中有价无市，多少年未曾出现。 　　猎人迅速转身，朝代替他警戒的人挥手，告诉对方叶安和铃兰带来好东西，价值极高。待对方做出回应，就让两人将货物放到摩托车后，带着他们前往车队。 　　赵翁特地让人在车前立起帐篷，帐篷里铺设兽皮，摆开数个箱子和兽皮袋，里面装有各式各样的商品，可容来人挑选。 　　几个孩子围在赵翁身边，将箱子挨个摆正，然后点燃铁皮炉，烧热一壶水，倒进两只木杯里。 　　叶安和铃兰走进车队，才发现这些改装车有多惊人。 　　比起眼前这些庞然大物，狩猎队使用的改装车完全不够看。光是缠绕铁链的车轮，就比狩猎队的车顶还高。 　　“请这边走。” 　　猎人重新回到高处警戒，一个身材高挑，有着蜜色皮肤的女人代替他为两人引路，将他们带到帐篷前，弯腰掀起帐帘。 　　帐篷里十分宽敞，热水在壶中翻滚，热气扩散开，显得暖意融融。四面墙壁悬挂兽皮，棚顶探出一只烟囱，直连烧红的铁皮炉。 　　赵翁席地而坐，身上穿着兽皮袍，手边放着一把长刀，还有两袋种子。来者有任何异动，不需要猎人们动手，他自己就能解决。 　　叶安和铃兰走进帐篷内，将带来的兽皮袋摆到面前，接过赵翁让孩子递过来的热水。 　　“章鱼牙，章鱼腕足，金雕肉，棕熊肉，都是好东西。” 　　赵翁翻捡过叶安带来的肉干和章鱼牙，确认品质极好，又拿起袋子里的块茎，剥开外皮，沾了些透明的汁液尝了尝，当即点头。 　　“这些都可以交易，你们要换什么？” 　　“盐，粮食，还有作物的种子。”叶安和铃兰商量过，此行主要换盐和粮食，如果有粮种那就更好。 　　“种子？”赵翁的视线扫过两人，“你们能种吗？” 　　大灾后的作物发生变异，必须要足够的能量才能生长。除非像他一样能操控植物，否则对任何人来说，种植作物都是得不偿失，很有可能付出极大代价，最后却落得一场空，什么都种不出来。 　　“可以。”铃兰没有掩饰自己变异者的身份。自从进到帐篷里，她和叶安都感受到赵翁的不同，很快确认他的身份。 　　既然都是变异者，那就没有遮掩的必要。何况亮出身份也能让对方忌惮，知晓自己和叶安不好惹，将可能存在的危险和麻烦扼杀掉。 　　说话间，铃兰取出一枚变异草的种子，当着赵翁的面催生。 　　看到种子发芽长成藤蔓，缠绕在铃兰的手臂上，赵翁仅有短暂惊讶，表情很快恢复平静。视线转向叶安，想到那些听话的变异狗，对两人的实力有了新的估量。 　　“有小米的种子，还有大米和麦，你们要哪一种？”赵翁问道。 　　“都要。”铃兰开口道。 　　“价格很高。”赵翁实话实说，取出一只专门装种子的兽皮袋，解开放在两人面前，“我可以给你们最低价，换章鱼牙。” 　　叶安和铃兰对视一眼，后者取出随身携带的药瓶，放在赵翁面前。 　　“这是伤药，可以治大部分外伤，烧伤也可以用，我想您知道它的价值。”铃兰打开瓶口，从催生出的藤蔓上取下一片绿叶，卷成筒状，舀起一小块药膏，递给对面的赵翁。 　　没想到他们能拿出伤药，赵翁接过叶片，递到鼻子下闻了闻，随后用指腹化开一些，感受到清凉感，马上就确认药膏的品质极好。 　　“一瓶换三袋盐，或是小半袋种子。” 　　铃兰向叶安点头，表示赵翁没坑他们，这个价格很合理。 　　“这些肉干全部换成粮食，伤药换盐，章鱼牙换成盐、粮食和种子，块茎能否换一只这样的炉子？”叶安指了指帐篷中的铁皮炉。 　　“可以换给你们三只。”赵翁说道。 　　块茎含糖量很高，榨汁提炼，能在集市中卖出高价。赵翁大方给出三只铁皮炉，还附赠一只水壶。 　　双方达成交易，帐篷里的孩子接连跑出去，向看守货物的人传达赵翁的意思，从车上搬下盐、粮食和铁皮炉，还附赠三张保暖的兽皮。 　　“是否需要板车？”赵翁和两人一起走出帐篷，指着堆成小山的粮食和盐，开口问道。 　　两人来时只带了三只兽皮袋，回去时却要带走三百五十多袋，还有装铁皮炉和水壶的箱子，仅靠一只雪橇根本拖不走。 　　赵翁从叶安手里换到章鱼牙和腕足，这笔生意让他十分满意，如果叶安点头，他不介意再送两辆板车。 　　“多谢您的好意。” 　　叶安谢过赵翁，却没有收下板车，而是请车队中的人帮忙将货物送到雪橇旁，随即登上雪橇，释放出全部意志。 　　赵翁有所感应，快速走到车队前。 　　不一会，天空中传来振翅声，大群的雀鸟如云般飞来，盘旋在叶安头顶。 　　“火雀，是火雀！”一名猎人惊呼道，“火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等他话音落下，远处又传来一阵奔雷声，大群的羚羊如闪电飞驰过雪原。为首的公羚羊头顶巨大的尖角，脖颈粗壮，胸膛厚实，在奔跑中跃起，羚羊群紧随其后，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羚羊群身后还有一群驯鹿，驯鹿群后竟还追着数十匹狼。 　　狼群的出现让车队众人变得紧张，孩子和没有战斗力的人被送回车内，其余人拿起武器，张开弓箭，随时准备收割变异狼的性命。 　　不料想，赵翁却拦住他们，没有让他们动手。 　　“赵翁？”猎人们面露不解。 　　“仔细看。”赵翁没有解释，只是让众人自己看，用眼睛去看。 　　雀鸟群盘旋数周，陆续从天空飞落，合力抓起小袋装的种子。 　　羚羊群和驯鹿群先后停在叶安面前，公羚羊走上来，咬住叶安掰碎的块茎，随即带领羚羊群走到货物前，压低脖颈，用羚羊角将兽皮袋卡住，脖颈一甩就甩到背上。 　　驯鹿群如法炮制，动作有些生疏，试了几次才成功。 　　公羚羊卷起嘴唇，鼻孔喷气，貌似相当看不起对方。 　　驯鹿的体型比羚羊高大，战斗力也更强，但却忍下对方的挑衅，在首领的带领下上前搬运，很快将货物分完。 　　这一幕已经让车队众人吃惊不小，狼群的表现更让他们瞪大双眼，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银白色的狼王绕过雪橇，优雅地在头犬身边站定。狼群成员紧随其后，逼近拉拽雪橇的变异狗，成功引起对方的警惕。 　　黑色的狼王也不甘示弱，带着家族成员站在变异狗的另一侧。 　　这样一来，变异狗直接被夹在两群狼中间。 　　头犬感受到威胁，竖起耳朵朝着狼王狂吠。两只狼王昂起头，眼神冰冷，呲出獠牙，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铃兰看向叶安，显然也不太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安尴尬地拽了拽缰绳，是他估算错误，释放出的意志过于强烈。如果不是情绪还算平和，没有昭示危险，估计变异蟒都会被唤醒，从地洞中出来。 　　没时间去观察车队众人的反应，叶安牵引狼群离开雪橇，在前方开路，又向雀鸟发出讯号。 　　雀鸟群扇动翅膀，在天空中发出高鸣，很快撕开北风，穿透云层，如来时一般消失在云后。 　　叶安和铃兰向赵翁告辞，狼群在前方奔跑，变异狗不甘示弱，纷纷伏下耳朵，在头犬的命令下同时发力，拉动雪橇飞驰过雪原。 　　羚羊群和驯鹿群追在雪橇后，驮着这次交易来的货物，踏过雪橇留下的痕迹，在风中化为一道剪影。 　　直到这支奇特的队伍远去，车队众人仍久久回不过神来。 　　赵翁咳嗽一声，拍拍几名猎人的肩膀，将他们从震惊中唤醒。 　　“别发愣，快收拾东西，这次换来的都是好东西，用一辆车单独装。” 　　车队众人重新开始忙碌，赵翁再次吹响木哨，仍没看到鱼鹰的身影，只能暂时放弃，回到车厢里，关上车门。 　　在叶安和铃兰离开之前，赵翁主动向两人发出邀请，给出集市开设的大致时间和具体地点，邀请他们再次前来。 　　“如果能再见，或许会有更多惊喜。” 第82章 前往猎人城 　　车队离开三角洲，推雪车在前开路，一百二十多辆改装车排成两列，沿着清出的通道一路前行。 　　途中遇上暴风雪，狂风呼啸，车上的金属板几乎要被掀飞。为避免不测，赵翁下令在避风处扎营。 　　暴风雪稍小一些，附近的流浪者陆续赶来，带着积攒下的货物同车队交易。 　　对于这些流浪者，除非是明显不怀好意，车队基本是来者不拒。只要能用的货物，包括异兽肉、兽皮和变异植物，都能同车队交换粮食和盐。有流浪者带来矿石和变异兽的骨头，赵翁同样收下，换给他们需要的物品。 　　对车队来说，这些交易仅是零头，等集市开设起来，买卖都是以整车的货物为计量单位。 　　送走又一批流浪者，在营地周围巡逻的猎人带回情报，有黑城的车队赶来，队伍中携带大量货物。 　　“赵翁，要放他们进来吗？”猎人请示道。 　　看样子猎人城不打算罢手，否则黑城也不会放弃前往贸易区，选择到荒原中进行交易。不过生意送上门，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放他们进来，让大家都警惕些。孩子留在车里，不许在营地乱跑。有不对立刻动手，不用和他们客气。” 　　命令传达下去，众人迅速行动起来。黑城的车队很快被拦住，几名猎人驾驶雪地摩托驶来，向他们传达赵翁的意思。 　　黑城车队按照要求，留下一半人在营地外，其余人带着货物进到营地。 　　黑城人带来的多是兽皮和变异兽的骨头，变异兽的肉不多，显然萧玧的命令对他们打击不小。失去原有的猎场，即使袭击聚居点，照样无法完全弥补。 　　除此之外，黑城人还带来大量矿石，是制造改装车和打造武器必不可少的材料。 　　赵翁把人请到帐篷里，逐一翻捡过样品，对矿石的品质还算满意，兽皮也全部收下，兽骨却只留下小半，其余的一概不要。 　　面对黑城人的不满和质问，赵翁未见恼怒，拿起两根貌似坚硬的异兽腿骨，双手用力敲了敲，就见骨骼从中断裂，碎渣落了满地。 　　“这些骨头没法制作武器，也不能制作药品，我买下来能做什么？” 　　这样的异兽骨头明显存放许久，反复进行过熬煮，会这样做的只有缺乏食物的流浪者。黑城人没说实话，这些骨头不是他们狩猎得来，分明是从流浪者手里抢来的！ 　　当面被揭穿，黑城人恼羞成怒，下意识就要动手。 　　没等他们拔出武器，几根墨绿色的藤蔓已经缠在他们身上，藤蔓上遍布尖刺，锯齿状的叶片威胁性地抵住他们的眼睛和脖子，只要赵翁愿意，随时都能让他们命丧当场。 　　“不懂规矩的话，我可以教教你们。”赵翁声音发冷，不复见半点慈祥和气的模样，周身的杀气近似有形。 　　黑城人再是恼怒不甘，到底没敢在车队中动手，只能带上换来的货物，灰溜溜地离开。 　　“赵翁，就这么放他们离开？”有猎人握紧长刀，盯着黑城人的背影，目光很是不善。黑城人睚眦必报，走的时候满怀怒气，势必会进行报复。 　　“不需要我们动手。”赵翁收起杀意，对车队众人道，“收拾一下，准备迎接新客人。” 　　“新客人？”众人面露不解。 　　“很快就会到了。”赵翁道。 　　开设贸易区的消息逐渐传开，猎人城应该已经获悉。 　　赵翁同萧玧打过多次交道，依照他对萧玧的了解，接下来的一段路，他们很快会有同行者。 　　果不其然，在众人清理营地，按照赵翁的要求搭建帐篷时，巡逻的猎人们送回消息，有猎人城的车队抵达，率领车队的正是城主萧玧。 　　“你看，我说对了吧？”老人对车队众人笑道，“不需要咱们动手，也不必担心会被黑城人报复。接下来的一段路会很顺畅，准备到集市中大赚一笔吧！”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营地前的推雪车让开通道，伴着引擎的轰鸣声，带有黑色标记的车队鱼贯驶入。 　　为首一辆改装车停下，车门推开，一身黑衣的萧玧走下来。 　　“好久不见。”赵翁笑着握住萧玧的手，顺势将一枚发芽的种子递到他手里。 　　种子离开赵翁仍在生长，很快长成一株半米高，结满金色果子的小树。果子挂满枝头，散发出香甜的味道，在风中轻轻摇曳。 　　这种果子富含营养，生长条件十分苛刻，在野外的数量并不多。除了能操控植物的变异者，没人可以种植成功。 　　“多谢。”知道这种果实的珍贵，萧玧向赵翁道谢。 　　赵翁将萧玧请入帐篷，言及一路见闻，并商定接下来的路线。谈话过程中，赵翁提及在三角洲所见，话里提到能控制变异兽的叶安，对叶安的能力十分惊叹和推崇。 　　“这样的变异者，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是那座岛的主人。”萧玧突然道。 　　赵翁愣了一下。 　　“之前怎么没有消息？”如果有人在岛上建城，必然会有消息传出。可他在抵达三角洲之前，连叶安是谁都没听说过。 　　“很快就会传开的。”萧玧放下木杯，手指擦过杯口。 　　“也对。”想起叶安的能力，回忆起那一刻的震撼，赵翁必须承认，这样的变异者不会默默无闻，早晚会被世人所知。 　　车队当日没有开拔，萧玧一行和车队人员轮换守夜，隐藏在黑暗中的窥伺者蠢蠢欲动，却慑于猎人们的刀光，始终没敢靠近。 　　翌日，车队在风雪中启程，引擎的轰鸣声穿透狂风，带有黑色标记的改装车在前引路，牵引车队一路开往猎人城。 　　由于萧玧一行的加入，慢黑城人一步的千城人无法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贸易区的车队驶过眼前。错失交易的机会，千城人互相埋怨，为什么不能快一些，赶在双方汇合前同车队接触。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不想同猎人城再次交锋，千城人只能退走，带着满心的不甘踏上回城的路。 　　“错过这次，还有下一次。”率领车队的新城主鼓励众人，“贸易区不会一直开在猎人城附近，派人盯着车队，总会有好消息。” 　　千城众人勉强打起精神，纷纷出声应和。 　　不这样安慰自己还能怎么办？ 　　继续互相埋怨，不需要旁人动手，他们自己就会发生内讧先打起来。 　　三角洲内，随着驯鹿群和羚羊群的入驻，一些游荡在附近的捕食者被吸引来，出没在孤岛边缘，一度和狼群发生冲突。 　　叶安和铃兰带回来大批粮食和盐，全部储存在地下，堆放在清理干净的石屋中。 　　铃兰在鳄龟甲附近铺开大片泥土，尝试催生带回来的作物种子，将幼苗移栽到土中。 　　起初几次没能成功，到第五次，终于有一批小米成活。 　　叶安不懂得种植，对变异植物如何生长，生长过程中都需要什么都只是一知半解。他所能做的就是按照铃兰的要求，尽量给她提供帮助。 　　“阳光不是必要，能量才是最重要的。” 　　铃兰总结作物生长的条件，又催生出一批种子，种植在成活的小米旁边。过程中遇到从鳄龟甲内部飞出来的蝙蝠，侧身让了一下，就弯腰继续移栽。 　　自从鳄龟甲被搬入地下，蝙蝠群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还会将新生的小蝙蝠带来，让它们悬挂在龟甲下。 　　作为回报，蝙蝠送来大量螳螂虾和变异蜥蜴，还有味道鲜美的暗河鱼，叶安甚至不需要外出捕猎，依靠带回来的粮食和蝙蝠群送来的猎物，日子就能过得相当滋润。 　　但他十分清楚，这并非长久之计。放松享受这份安逸，会令他丧失警惕，在危机四伏的大环境下，这种惫懒会要人命。 　　不想让自己怠惰下去，叶安坚持每隔两三天就外出捕猎，带着变异狗巡视岛屿四周，并逐渐将范围扩大到岛屿之外。 　　这样做的好处是，除了带回猎物，还能从变异兽处了解到新的消息。 　　就在不久之前，岛屿北面来了三只雪豹，应该是母子。 　　母雪豹很凶，单打独斗的话，狼王都未必是对手。彼此试探过几次，雪豹母子和狼群各踞一方，暂时相安无事。 　　驯鹿群被两拨捕食者窥伺，却不打算继续迁徙。它们对孤岛的环境十分满意，和羚羊群一样，打算在岛上度过雪季。 　　叶安坐在火堆边，听铃兰分析种植作物的条件，提到鳄龟甲，话题又转向能量形成的原因。 　　“是本来就存在，还是有外力因素？” 　　对于鳄龟甲的成因，叶安也有疑惑，大部分只是猜测。要想真正得到答案，必须再捕一只鳄龟。 　　铃兰坐到叶安对面，拍掉手上的泥土，翻出一张蜥蜴皮，用匕首撬掉上面的骨刺，道：“想抓鳄龟可不容易。” 　　叶安掰断两根树枝投入火中，翻动架在火上烤的雪兔，说道：“我想去一次贸易区，看看是否能从旁人手里交换。” 　　“倒也是个办法。”铃兰放下蜥蜴皮，将拆下来的骨刺收到罐子里，“要去的话最好尽快。等雪季过去，雨季到来，三角洲会被雨水淹没，变异蛙群聚集过来，麻烦肯定不会少。” 　　“我明白，只是……” 　　“只是什么？” 　　“如果我离开的话，有入侵者怎么办？” 　　叶安的担心不是没有缘由，之前的合香等人险些让铃兰丧命。 　　“我们现在住在地下，比之前安全。另外，我会做好防备。”铃兰对叶安道。 　　“我会埋设一些捕兽夹和绳套，不管变异兽还是人，踩进去都无法挣脱。”老人从石屋中走出，恰好听到叶安和铃兰的对话。知晓叶安有意前往贸易区，当即出言帮他打消顾虑。 　　叶安考虑片刻，终于下定决心。 　　目前情况还算安稳，他可以暂时离岛。 　　为防万一，离开前多做些布置，岛上的狼群，雀鸟群乃至于驯鹿群和羚羊群都可以成为防护。只要安排得当，给出足够的晶石和食物，他应该能够放心出行。 　　“我会提前安排一下。”叶安拨开碳化的树枝，从火堆中翻出几个用泥土包裹的球状物，里面是他在岛屿南面找到的雉鸡，可惜没找到鸡蛋。 　　包裹雉鸡的泥壳被敲开，诱人的香气迅速飘散。兔肉也烤得差不多，被叶安取下来，到刀子剁成数块。 　　铁皮炉上的锅飘出热气，掀开锅盖，满满都是蒸熟的米饭，粒粒晶莹饱满，口感弹牙。 　　几人围坐在地炉边，捧着老人新制的木碗，米饭搭配烤肉，米香和烤肉的焦香浸透味蕾，眨眼的时间锅内见底。 　　贴在锅底的锅巴被铲起来，撕成数片泡在肉汤里，叶安吃下整整一大碗，仍是意犹未尽。 　　叶安正打算再盛一碗肉汤，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声响。抬头望过去，发现是大群金黑色的蜜蜂正穿过天井，飞向悬挂在岩壁上的藤蔓。 　　蜜蜂之后，天井边又探出两只小脑袋，分明是之前同雀鸟群发生过冲突的鱼鹰。 第83章 发现 　　蜜蜂群飞入地下，在石屋中重新筑巢。 　　悬挂在岩壁上的块茎成为蜂群最好的食物，在筑巢过程中，不断有蜜蜂飞向藤蔓，将长成的块茎切割成小块，送到新成的蜂巢中储存起来。 　　蜂群的到来让岩洞变得热闹，也让离群的几只蜜蜂格外紧张，盘旋在叶安身边，传达出焦虑的情绪。 　　它们离开族群，没有蜂王，遇到对面的蜂群，只有被碾压的可能。 　　叶安安抚住离群的蜜蜂，将它们安置在另一间石屋，同蜂群相隔数米，同时沟通蜂王，即使蜂群不能接纳这几个小家伙，至少做到和平相处，避免出现不该有的争斗。 　　蜂群的速度很快，不到半日的时间，长宽超过两米的蜂巢就占据石屋。大量蜜蜂在蜂巢中进出，互相传递消息，完善蜂巢的细节，确保族群所有成员都能住得舒适。 　　“地上那个你们不要了？” 　　叶安走到蜂巢前，同化被蜂群拱卫的蜂王。 　　“果真不要了？” 　　得到肯定答案，叶安当即一喜，回石屋找来工具和绳子，裹上兽皮斗篷，准备到地面去采蜂巢。 　　“我很快回来，不要去打扰它们，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果蝙蝠群过来，拦着些，把这个捏碎分给它们。” 　　叶安取出一枚晶石递给铃兰。 　　铃兰没接晶石，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只木瓶，打开瓶盖，一股奇特的味道飘散出来，并不难闻。 　　“这是什么？”叶安好奇道。 　　“几种变异兽的骨髓，混合两种变异植物，可以增强人的体力，对变异兽同样有效。”铃兰倒出两枚药丸，乳白的色泽，每颗仅有枣核大小。 　　奇特的味道愈发浓郁，叶安仔细辨认，觉得这种味道有些类似薄荷。 　　“蝙蝠很喜欢这种药，配置起来也不难，不需要晶石。”铃兰将倒出的药丸连同药瓶递给叶安，示意他将晶石收好，“你要去贸易区，这些晶石最好带在身上，说不定会有大用。这瓶药你带着，分给那些小狗，对它们有好处。” 　　叶安接过药瓶，仔细收在怀里，同铃兰点点头，就带上工具离开岩洞，准备前往地面。 　　天井口的鱼鹰看到叶安离开，立刻振翅跟了上去。 　　叶安走过悬空的石桥时，两只鱼鹰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在桥中心停下，叶安回头看去，发现鱼鹰一直跟着，同化对方的情绪，知晓它们想要留下来，无奈地叹息一声，对它们招招手：“算了，跟我来吧。” 　　他知道这两只鱼鹰的来历，留下它们或许不是个好主意，但也不能强行赶走。只能暂时留着，等他启程前往贸易区，再将它们一起带上。 　　叶安将自己的决定传达过去，鱼鹰顿时兴奋起来，飞到叶安身边，在他头顶扇动翅膀，传递出喜悦的情绪。 　　在叶安穿过石桥，顺着岩壁爬下，快速沿着暗河行进时，两只鱼鹰先后冲进水里，拖出来比它们大数倍的暗河鱼，献宝一样送到叶安面前。 　　比起传递消息，捕鱼才是它们的专长。 　　暗河鱼生命力极其顽强，脱离河水砸落地面，仍不断在地上弹动，有力的尾巴甩过，竟将几块石头砸得粉碎。 　　差点被鱼尾扫到，叶安迅速后退，同时拔出短刀，用刀背敲在鱼的后脑，趁暗河鱼的动作迟滞，反手将刀身扎进去，一直没至刀柄。 　　后脑被穿透，暗河鱼不再挣扎，终于安静下来。 　　地面遍布碎石，散落数枚被石头刮擦下的鳞片，每片都有半个巴掌大小，呈椭圆形，边缘处闪烁青光，锋利程度不亚于叶安手中的短刀。 　　这么大的暗河鱼，蝙蝠很少能捕捉到，叶安要抓也要费上一番力气，对鱼鹰来说却相当轻松。 　　叶安没时间将鱼送回岩洞，直接在河边收拾干净，内脏和鱼头丢进河里，立刻引来鱼群和虾群争抢，在水面掀起大团水花。 　　鱼肉切成块，部分抛给鱼鹰，大小正适合它们吞下去。部分用绳子捆起来，准备带去给变异狗，为它们加餐。 　　鱼骨和鱼鳞清洗干净，等回到岩洞后交给老人，或许能用来制作武器和工具。 　　叶安动作相当利落，一条近两米长的鱼很快被拆解完毕，白色的鱼骨被砍成两截，同鱼鳞放在一起。 　　在清洗鱼骨的过程中，叶安发现水下飘起大团暗影，不是鱼群也不是螳螂虾，好奇之下，让鱼鹰去捞，竟然是超过两个巴掌大的扇贝。 　　贝壳呈青黑色，遍布环形纹路，玉石一样散发光泽。 　　这些扇贝生活在河底，不会固定在一处，长时间在水中漂浮游动，采食碎肉，也会捕捉小鱼小虾。 　　叶安抓起一只扇贝掂了掂，发现重量不轻。曲起手指敲了几下，贝壳始终紧闭，被敲击时发出清脆声响。 　　“撬开看看。” 　　叶安吃过变异螺和螃蟹，还没吃过扇贝，当下用匕首撬开贝壳，现出里面暗红色的贝肉。 　　贝壳被撬开时，两只鱼鹰先后凑过来，盯着新鲜的扇贝肉，传递出渴望的情绪。 　　“能吃，还很好吃？” 　　感知到鱼鹰的思绪，叶安将壳里的肉挖出来，切成两半分给鱼鹰，正准备再挖一个，却发现壳上有圆润的凸起，用刀尖挖出来，竟然是几枚白色的珍珠。 　　珍珠呈不规则形状，每颗不过豌豆大小，滚在掌心里，溢出类似于晶石的能量，十分微弱，不仔细感觉很容易忽略。 　　“个例，还是全都这样？” 　　叶安握紧珍珠，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迅速将剩下的扇贝全部撬开，却再没发现珍珠，倒是扇贝肉挖出不少，两只鱼鹰吃得十分满足。 　　“算了，有机会再说。” 　　河底的扇贝绝对不少，专心去找肯定还会有发现。 　　叶安不打算继续在河边停留，将挖空的扇贝壳堆在一起，将鱼骨和鱼鳞也放下，准备摘回蜂巢后，一起带回岩洞。 　　接下来的一段路再没发生意外，叶安顺利来到水潭下方，没用使用绳子，利用匕首扎入岩壁，利落攀爬上去。 　　双脚踏上青石，发现水潭边垂落数条冰棱，叶安砸碎一块发出声响，不到片刻时间，雪地中传来犬吠，几只变异狗飞奔过来，咬住叶安抛上来的绳子，将他从站立的位置拽了上来。 　　狂风呼啸，卷着碎雪，几乎要将人刮走。 　　积雪很深，一脚踩下去，轻易能没过膝盖。 　　叶安裹紧身上的斗篷，将绳子留在水潭边，深一脚浅一脚向岩山行进。 　　鱼鹰习惯在狂风中飞行，先叶安一步抵达岩山，在一个岩洞中梳理羽毛。雀鸟群外出捕猎，巢穴中空空如也，否则也不会任由它们飞近岛心，还跟着蜜蜂一起找到地下。 　　变异狗发出叫声，几只小狗欢快地冲到洞口，胖乎乎的身体活像是一个个圆球，显得腿有些短，样子十分可爱。 　　留在洞内的变异狗不到一半，其余都外出捕猎。头犬同样不在，号令群体的是两条带着小狗的母犬。 　　洞内的肉干已经耗尽，靠墙散落几根白色的骨头，上面没有血肉，只有清晰的牙印，想必是小狗磨牙的玩具。 　　叶安将鱼肉从绳子上解下来，又将药丸捏碎洒在上面。仅仅是从水潭到岩山，鱼肉已经冻住，硬得像石头一样。 　　变异狗蹭了蹭叶安，锋利的牙齿轻易咬碎鱼肉，分给洞内的小狗。 　　有留守的变异狗想来分一块，母犬当场呲牙，如果对方还不识趣，一场教训不可避免。 　　对于变异狗的行为，叶安不打算干涉。每个族群都有自己的规矩，这是它们在恶劣环境中生存的本领和经验，不是外人应当插手。 　　穿过变异狗居住的岩洞，叶安走进山体内的通道，很快来到蜜蜂筑巢的地方。 　　蜂群已经搬走，只剩蜂巢挂在岩壁上，孤零零地，仿佛失去所有生机。 　　叶安几步走到近前，脚下垫着石头，从蜂巢边缘割下一块，发现是空的，送到嘴里仍有甜味。继续再割，一刀接着一刀，四次之后，从断口处滴落清亮的蜂蜜，恰好落在叶安掌心。 　　蜂蜜越滴越多，叶安迅速打开带来的罐子，接在蜂巢下，滴滴答答的声响不绝于耳，蜂蜜的味道很快飘散。看着掌心处的蜂蜜，叶安忍不住舔了一下，香甜的滋味瞬间浸透味蕾。 　　用罐子接实在太慢，叶安索性将蜂巢切成数块，部分装进罐子里，装不进去就用雪冻住，全部包裹在兽皮里。 　　一切处理完毕，通道立即变得宽敞。 　　有羚羊被蜂蜜的味道吸引来，叶安取出两块抛给它们，随后走出岩洞，准备返回地下。 　　之前和赵翁的交易，让他了解到块茎的价值。以此类比，蜂蜜的价值定然更高，带几块蜂巢前往贸易区，必然能换到好东西。 　　刚刚走到洞口，一阵狼嚎忽然传来，下一刻，狼嚎声中加入野猪的吼声，在密林中回响，树冠上的积雪都被震碎，大块从半空坠落，在雪地中砸出一个个深坑。 　　叶安仔细听了一会，发现声音是从岛屿西面传来，应该是狼群在捕猎。 　　野猪出现在岛上并不稀奇，让他惊讶的是，野猪群的活动范围会这么大。之前还在孤岛南面，如今竟然跑到西面，还是说，这不是一个族群？ 　　野猪的叫声很快消失，狼嚎声中透出兴奋和喜悦。 　　风越来越冷，叶安不打算在地面久留，正准备离开，一群变异狗突然从密林中冲出来，拖拽着捕获的猎物，正向他所在的方向狂奔而来。 　　“怎么回事？” 　　变异狗的表现不太寻常，叶安正感到奇怪，就听到一声可怕的咆哮。 　　咆哮声中，半数变异狗停住，转身阻截追来的猎手，其余拖着猎物继续飞奔，发现岩山下的叶安，速度再次加快，凑到他跟前摇着尾巴。 　　按住扑上来的变异狗，拍拍对方的脑袋，叶安抬头望去，就见一只优雅的猫科动物从林中走出，不是他曾见过的雪豹，而是一头身披条状花纹，头顶王纹的变异虎！ 　　变异虎慢慢走出林间，每向前一步，硕大的爪子都会印在雪地里，留下清晰的爪痕。 　　随着它的逼近，变异狗迅速变得紧张起来，没有发出吠叫，而是像狼群一样亮出利齿，发出威胁的低声咆哮。 第84章 收获 　　变异虎的出现让叶安措手不及。 　　犬吠声在耳边回响，岩洞中的变异狗尽数冲出来，亮出利齿，凭借数量优势朝目标包围上去。 　　虎啸声响起，轻易压过犬吠。 　　头犬发出命令，变异狗迅速缩小包围圈，从三面向变异虎扑了上去。 　　岩洞中有小狗，变异虎的出现是极大的威胁。哪怕实力悬殊，它们也必须战斗，要么赶走对方，要么被对方杀死。 　　叶安发现情况不妙，试着同化变异虎。结果并不成功，变异虎的意志不亚于变异蟒，同叶安势均力敌，叶安不占任何优势，反而险些被对方牵引。 　　变异虎的情绪中没有愤怒，只有捕食者的骄傲和杀戮欲，它锁定了犬群，轻易不会善罢甘休。同时，这附近有东西吸引它，让它不想离开，势必要占据下来。 　　猜出吸引变异虎的是什么，叶安放弃之前的想法，抽出短刀，扯掉碍事的斗篷，和头犬一起冲了上去。 　　虎啸声音震动耳鼓，叶安的脑袋里嗡嗡作响，咬牙集中注意力，双手握紧刀柄，距离猛虎五米左右，陡然加快速度，纵身跃起扑向目标。 　　狂风掀起他的额发，现出漆黑的眸子。 　　在叶安倾尽全力的情况下，变异虎终归受到影响，前扑的动作出现停顿，被叶安抓住机会，挥刀划开它的前腿。 　　刀口落在虎腿内侧，沿着虎爪向上，距离脖颈不到半掌。 　　血从伤口涌出，浸湿光滑的皮毛。疼痛瞬间袭来，变异虎终于愤怒，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挣脱不属于自己的思绪，朝叶安猛扑上来。 　　头犬发出命令，变异狗从两面扑向目标，如同对付棕熊一样，试图在变异虎身上制造伤口，咬住它的爪子，将它拽倒在地。 　　可惜目的没能实现，变异虎远比棕熊敏捷，也更加聪明，察觉到犬群的意图，当即挥舞起利爪，将带头的几条变异狗扫飞出去。 　　变异狗倒在雪地中，身上留下清晰的爪痕，血染红身下的积雪，仍顽强地站起身，和同伴并肩战斗，半点没有后退的迹象。 　　叶安抓住机会，冒险冲到变异虎正面，在后者被犬群吸引注意力时，猛然间纵身跃起，握拳砸在变异虎的前额。 　　变异虎被砸得后退，代价是叶安的指关节变得红肿，刺痛感不断袭来，仿佛是砸在铁板上一样。 　　变异虎被彻底激怒，不理会包围过来的犬群，狂吼着扑向叶安。后腿站起时，落下的阴影将叶安完全罩住。 　　尖锐的獠牙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变异虎口齿间的腥气，叶安为了保住性命，在虎爪落下时就地翻滚，仍不免被爪子划破肩头，撕开两道极长的伤口，险些贯穿后背。 　　在叶安翻滚时，身下的雪被红色浸染，鲜红的色泽和血腥气进一步刺激猛虎，又一次朝他扑来，巨口咬向他的脖子，只要牙齿合拢，就能将他的脖子咬断。 　　叶安不敢停下，继续向一侧翻滚，同时寻找机会，趁变异虎攻击落空，单手抓住对方脖子上的皮毛，手指牢牢攥紧，同时举起短刀，对着虎颈猛扎下去。 　　变异虎预感到危险，猛然间仰头，试图将叶安甩飞出去。 　　叶安拼尽全力，整个人扑在变异虎身上，背上的伤口在动作中撕得更大，血浸透他的上衣，他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漆黑的双眼锁定目标，尽全力碾压对方的意志，拼着头痛欲裂，迫使变异虎的动作出现短暂停顿。 　　抓住这几秒的时机，叶安翻上变异虎的脊背，短刀卡在虎颈中拔不出来，他就握拳砸向变异虎的后脑。 　　拳头一下接着一下，钝响声不绝于耳。 　　变异虎的咆哮声冲破狂风，却无论如何甩不掉背上的叶安。 　　犬群无惧发狂的猛虎，从四面冲上来，尽一切可能在变异虎身上留下伤口。有几条咬住变异虎的后腿，不约而同压低身体，拼命向后撕扯。变异虎腹背受敌，被叶安和犬群联手控制住，半点动弹不得。 　　叶安继续握拳砸下，哪怕指关节红肿麻木，也没有半点停顿。 　　伴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变异虎的脑后出现一块凹陷。叶安抽出随身的匕首，从凹陷处用力扎下去。 　　匕首比不上短刀，却一样锋利，叶安握紧刀柄，直至手指接触到温热的血，开始用力转动，将伤口撕得更大。 　　变异虎陷入疯狂，竟然挣脱开犬群，在雪地中狂奔。 　　叶安被带入密林，风刮在脸上，让他睁不开双眼。裹着冰渣的树枝刮在身上，外衣很快被扯开，留下一道道清晰的伤口。 　　在冷风中，叶安的手脚变得冰凉，四肢也变得麻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匕首，无论如何也不松开。同时身体前倾，用全身的重量将匕首压入变异虎的后脑，直至将它的大脑穿透。 　　变异虎的速度快得惊人，负伤的情况下，犬群仍被远远甩开。但无论多么强悍，在重伤失血的情况下，体力终无法持久。 　　渐渐的，变异虎的速度慢下来，血在它身后铺开，蜿蜒成一条长带。 　　有小兽被吸引过来，慑于虎威不敢靠近，迅速叼起一块包裹虎血的碎冰，部分当场吞吃，剩下的带回巢穴。 　　冲到孤岛边缘，变异虎终于坚持不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血近乎流干。 　　叶安没敢立刻松手，而是伏在变异虎背上，静静等了许久。直至变异虎的身体不再有任何欺负，慢慢开始变得僵硬，叶安才直起身，收回被血包裹的匕首和短刀。 　　头顶飞过两个黑影，是穿过冷风的鱼鹰。 　　紧接着，犬吠声从身后传来，头犬带领犬群追了上来。 　　与此同时，狼嚎声响起，叶安这才发现，变异虎冲到岛屿西面，闯入了狼群的领地。 　　“嘶——” 　　叶安从虎背上下来，不小心扯动背上的伤口，侧头看过去，从肩膀到腰间都被虎爪划破，一片血肉模糊。幸亏他的体质足够强，伤口浅的部分已经不再流血，换成寻常人，怕是站都站不起来。 　　犬群赶到时，狼群也陆续现身。 　　叶安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当机立断划开变异虎的胸膛，将内脏留给狼群，随后抓起埋在雪下的干草，利落缠在一起，将猎物的脖颈和四肢捆起来，交给变异狗拖回去。 　　银白色的狼王在树后现身，接受叶安留下的内脏，命令狼群让开道路，顺便驱赶被血腥味吸引来的其他变异兽。 　　叶安握紧一块晶石，汲取的能量让他快速恢复体力，借狼群开出的道路，以最快的速度穿过林间，向岩山飞奔而去。 　　等叶安的背影消失，狼王才从高处跃下，取走虎心，将余下的部分留给族群。 　　变异狗拖拽虎尸穿过林中，跑到中途，头犬用头蹭蹭叶安，将他推到变异虎背上，随后下达命令，所有的变异狗开始发力，在雪地中拔足狂奔，用比之前更快的速度奔向岩山。 　　叶安趴在虎身上，由变异狗带着自己前进。掌心中握住一块晶石，抓紧恢复体力。 　　随着能量不断涌入体内，冰冷的手脚逐渐恢复暖意，背上的伤口开始快速愈合。等队伍抵达岩山，叶安身上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站起身转动几下肩膀，除了少许的刺痛感，没有任何不适。 　　在之前的战斗中，有五六条变异狗受伤，叶安捏碎两块晶石分给它们，又在岩山下剥掉虎皮，切掉两条虎腿，由头犬去分。 　　犬群带回来的猎物被拖回岩洞，加上这两条虎腿，至少三四天不需要再去捕猎，受伤的变异狗也能很快恢复。 　　叶安用雪擦净刀身，捡起留在地上的绳子和兽皮袋，将采集的蜂巢收起来，和收获的猎物一起绑在身后。 　　沿着绳索落到水潭底部，远离呼啸的寒风，叶安不免呼出一口长气。他本想采集蜂巢，结果遇上一头变异虎。这样的运气，真不知道该说好还是糟糕透顶。 　　身后传来一阵风声，是鱼鹰跟着他飞入地下。 　　在之前的战斗中，鱼鹰也曾打算帮忙，可惜完全插不上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天空锁定变异虎，带着犬群一起追踪，直至孤岛边缘。 　　叶安切下一块虎肉抛给鱼鹰，后者接住吞下，飞近叶安，有些困难地站在他的肩膀上，仿效雀鸟去蹭他的脸颊。 　　碍于体型的关系，鱼鹰做这个动作有些滑稽，却成功逗笑叶安。 　　“行了，知道你们想帮忙，多谢。” 　　叶安点点鱼鹰的头，弯腰扛起兽皮袋，拖着虎皮和虎尸沿河道向前走去。 　　路过之前停留的河段，叶安将留下的鱼骨、扇贝壳和鱼鳞收起来，和虎尸捆在一起。 　　鱼鹰没有和他一起返回岩洞，而是继续留在河边抓鱼，并在附近的岩壁上安家，为自己找到一个很不错的住所。 　　叶安朝鱼鹰挥挥手，继续前行一段距离，遇到蝙蝠群。 　　蝙蝠群飞到近前，帮叶安提起兽皮袋和猎物，送回到岩洞之中。 　　铃兰正在制作伤药，看到叶安带回来的东西，又看到他满身狼狈的样子，不由得吃了一惊，迅速放下药杵，上前查看他背上的伤。 　　“怎么回事？”铃兰用干净的布帮叶安清理伤口，涂抹上药膏，“你不是说去采蜂巢，这头虎是怎么来的？” 　　“运气。”叶安感受到背上的沁凉，动动胳膊，些许的刺痛感也完全消失，若不是铃兰坚持要包扎伤口，他都快忘记自己受伤。 　　“运气？” 　　叶安长话短说，将遇到变异虎的经过说明，随后指着带回来的虎皮和虎肉说道：“留下一部分，余下的带去贸易区，加上蜂巢，应该能换回来不少好东西。” 　　“你受了伤，需要养几天。”铃兰不赞同叶安按照原计划出发。 　　“没事。”叶安甩动两下胳膊，从罐子里取出一块蜂巢，用匕首切下一块，直接递到铃兰嘴边，笑着说道，“我有分寸。” 　　被叶安的笑容晃了一下神，铃兰没好气地拍了他一下，咬住递到嘴边的蜂巢，一边在嘴里嚼着，一边取出装得满满的兽皮袋，对叶安说道：“把这些带上，虎肉对恢复伤势有好处，多留一些做成肉干，你路上吃。” 　　“好。”叶安又切下一块蜂巢，笑眯眯递给铃兰。 　　铃兰接过来掰开，一半自己吃，另一半递给帮她切开变异草的小女孩。 　　吃过晚饭后，老人负责处理虎骨，铃兰和叶安一起动手，将虎肉制成肉干。 　　捕猎归来的雀鸟飞进岩洞，站在鳄龟甲上，发出清脆的鸣叫。一只圆乎乎的雀鸟飞到叶安肩膀上，蹭蹭他的脸。叶安觉得有些痒，笑着点点雀鸟的脑袋，继续切割虎肉，架在炉子上烤干。 　　火焰在炉子里跳跃，烟气从天井中飘出，诱人的香气开始弥漫。 　　叶安翻动肉干，不知不觉间陷入沉思。 　　闯到岩山下的变异虎提醒了他，鳄龟甲藏在地下并不是万无一失，在动身之前，他必须多做一些布置，才能确保铃兰和祖孙俩的安全。 第85章 出发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清晨时分，狂风仍未见停歇，卷着鹅毛大的雪片在空中飞舞，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叶安藏在一个雪窝中，身上裹着厚实的棕熊斗篷，半身被雪花覆盖，依靠带在身上的晶石，才没有在寒风中冻僵。 　　距离他两百米外，有一群专心刨开积雪的野猪。 　　雪下的土地已经冻住，硬邦邦的冰块一样。野猪用獠牙拱开土层，挖掘藏在下面的根茎，往往一拽就是一大串，由首领咬成数截，分给族群中的成员。 　　这样的恶劣天气，狼群也藏在避风处，很少会外出捕猎。野猪一心一意寻找食物，自然没有发现藏在雪地中的叶安，以及不远处的雪豹母子。 　　叶安随身带着切开的块茎，切口表明覆上一层薄冰，仍藏不住香甜的气味。有野猪嗅到藏在雪下的气味，更快地拱开雪层，挖出叶安提前埋好的诱饵。 　　大概是块茎过于诱人，这只野猪竟然没有召唤同伴，而是大口将块茎咬碎吞下去，独自享用这份难得的美味。 　　可惜它的动作被发现了。 　　一头带着幼崽的母野猪发出叫声，族群中的几头公野猪同时聚过来，发现残留的块茎，嗅到诱人的香甜，发出不满的嚎叫，用獠牙将这头吃独食的野猪挑飞。 　　砰地一声，野猪落在地上，靠近脖颈的地方被獠牙贯穿，不致命，却疼痛难忍，令它陷入愤怒和狂暴，嚎叫着冲向其他成员。 　　战斗很快陷入白热化。 　　血飞溅在雪地上，结成大块猩红色的冰，被野猪的蹄子踏碎，犹如镶嵌在银白中的血宝石，散发着不祥的光芒。 　　块茎上涂有铃兰配置的毒药，能激发变异兽的狂暴情绪，使野猪的战斗力瞬间飙升。爆发的公野猪战斗力惊人，能顶飞体型比它更大的对手，一对三分毫不落下风。 　　在公野猪战斗时，母野猪带着小野猪挖出更多块茎，在药剂的影响下，更多的野猪陷入暴躁和疯狂，开始毫无理由地攻击身旁的族群成员。 　　混乱进一步加剧，随着两头野猪倒在地上，吃下块茎的公野猪也到了强弩之末。 　　叶安默默计算时间，见受伤的公野猪落入下风，被逼到一棵变异树下，知道等候许久的机会终于来了，握紧手中的短刀，从雪窝中飞身冲出，压低身体，猛扑向一头公野猪的后背。 　　公野猪正被前方的对手缠住，来不及做出反应，叶安用上全身力气，将短刀狠狠扎进公野猪的脊背，双手握住刀柄，将刀身尽数扎进野猪体内，划开硬实的皮肤和血肉，穿透了野猪的内脏。 　　中刀的野猪发出嚎叫，叶安不顾野猪身上的鬃毛，牢牢握住刀柄，奋力向下压。 　　野猪的叫声愈发凄厉，却无论如何摆脱不掉背上的叶安，随着剧痛不断袭来，鲜血染红身下的雪地。 　　风带着血腥味刮过，重伤的野猪不支倒地，四肢仍在不停摆动，却再也无法站起身。 　　叶安又拔出一把短刀，利落割开野猪的脖颈，对着伤口处猛砍。数下之后，野猪的头和身体分离，血从断口喷出，在雪地中泼溅开大片扇形暗红。 　　公野猪倒下时，野猪群仍在彼此撕咬，没有一头野猪理会被叶安捕获的族群成员。 　　藏在树后的雪豹发现机会，将幼崽留在原地，悄悄靠近混乱的野猪群，盯准一头受伤倒地奄奄一息的半大小野猪，飞快咬住它的脖子，让它无法发出叫声，随即快速向林中拖，很快消失在茂密的树丛背后。 　　叶安发现了雪豹，却没有尝试同对方接触。 　　他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任由野猪群继续撕咬，等待猎物的伤口被冰雪冻住，拽住野猪的两条前腿，直接一甩背在身上。 　　出发捕猎之前，他特地要求犬群不要跟来，雀鸟群和蝙蝠群也留在岩山，除了两只搜寻目标的鱼鹰，他身边没有任何帮手。 　　好在他的力气足够大，五百多斤的野猪背在身上，并不会影响到他的行动。跟着鱼鹰在天空的指引，很快来到一片被积雪覆盖的石林前，找到在此处躲避风雪的狼群。 　　银白色的狼王在石林后现身，同叶安相隔一段距离，传递出疑惑和警惕的情绪。 　　叶安上前几步，停在狼王可以接受的距离，将背上的野猪放下，同化对面的狼王，传递出他此行的目的。 　　“五头野猪，两枚晶石，在我离开期间，帮忙巡视岛屿四周，不允许陌生的猎食者登岛。等我回来之后，会再给出三头野牛和两枚晶石。” 　　叶安开出条件，将两枚晶石放到野猪身上，随即退后两步，表明自己的态度。 　　狼王没有立刻上前，视线在晶石和叶安之间逡巡，貌似在认真考虑。叶安站定在风雪中，漆黑的眸子同狼王对视，尽可能传达出自已的诚意。 　　又过了一会，狼王仰头发出嚎叫，狼群成员纷纷现身，应和狼王的叫声。 　　狼嚎声穿透风雪，传出很远。 　　叶安绷紧神经，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狼群。 　　在他的注视下，狼王迈步上前，取走两块晶石，随后用獠牙撕开野猪的腹部，吃下最柔软的内脏。 　　随着狼王发出讯号，狼群轮番上前，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 　　叶安看向狼王，后者慢慢走近他，意外用鼻子蹭了他一下。不等叶安做出反应，狼王已经转身回到族群之中。 　　“答应了？” 　　叶安搓搓手背，向狼王进行确认。 　　狼王昂起头，将傲然一词展现得淋漓尽致。 　　目的达成，叶安没有在狼群的领地久留，直接转身离开。 　　狼群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嚎叫声又一次响起。叫声中带着愉悦和满足。很显然，叶安带去的猎物很合它们心意。 　　离开岛屿西侧，叶安又一次潜伏下来，捕获到一头在风雪中觅食的野牛，送到盘踞在孤岛南面的狼群中。 　　这群变异狼也接受了叶安开出的条件，作为晶石和食物的回报，它们会和另一支狼群联合起来，共同守卫孤岛。 　　叶安一整天都在忙碌，直至天色擦黑，才离开狼群的领地，返回到岩山下。 　　归来途中，他又一次遇到雪豹母子，双方相隔一段距离，母雪豹十分警惕，小雪豹则充满好奇。确定这对母子不会靠近岩山，叶安主动后退离开。 　　母雪豹没有追上来，除了警惕之外，并未表现出太多敌意。只是在小雪豹表现出更多好奇时，用前爪按住孩子的头，随后含住小雪豹的后颈，将本能团起四肢和尾巴的幼崽带入密林深处，回到之前找到的洞穴。 　　叶安回到地下时，天色已经全黑。 　　暗河水奔腾流淌，水面出现大段浮木，在河水中载浮载沉。浮木四周聚集大团暗影，都是手臂长的河鱼。 　　鱼身覆盖银色鳞片，样子很像是鲤鱼，嘴里却生有尖牙，正用牙齿咬开树皮，将藏在里面的蛾虫和蛹挖出来，争抢着吞下腹。 　　胖乎乎的蛾虫被从木头里拽出来，在争抢中被鱼群拽成两截，汁液流淌在水里，散发出类似松香的味道。 　　在鱼群下方，大量扇贝被吸引，争抢散落的碎肉。 　　有的扇贝个头足够大，竟打起变异鱼的主意。叶安亲眼看到一个足有磨盘大的扇贝在水下游动，靠近一条变异鱼，锋利的贝壳边缘合拢，将变异鱼夹住，生生拽入河底。 　　想起在扇贝中发现的珍珠，叶安没有马上返回岩洞，而是等候在暗河边。等鱼群将几根断木挖得坑坑洼洼，满足地游走，他立刻抄起短刀进到浅水里，利落扎起落在最后的两条河鱼。 　　鱼鹰感受到叶安的召唤，先后从巢中飞出来。 　　叶安将变异鱼砍成块，最肥美的部分抛给鱼鹰，其余分批丢进河里，都是扇贝密集出没的区域。 　　鱼鹰吞下鱼肉，按照叶安的指示在水面上逡巡，发现有扇贝被鱼肉吸引，立刻冲入水下，同叶安合力将目标拖到岸边。 　　不到十分钟，叶安身边的扇贝就堆成小山，最大的超过磨盘，最小的也超过叶安两个巴掌。 　　鱼肉被争抢完，扇贝也不再浮出河底，叶安暂时停手，将扇贝一枚接一枚撬开，挖出的肉分给鱼鹰一部分，其余的装进兽皮袋里。 　　他的运气不错，在一个最大的扇贝中找到三颗珍珠，每颗都有拇指大小，在黑暗中散发莹润的光泽，还能感受到类似于晶石的能量，比之前找到的更加明显。 　　扇贝壳十分坚硬，边缘处相当锋利，叶安用兽皮裹住掌心，将贝壳小心叠起来，再用绳子捆好，和扇贝肉一起带回岩洞。 　　当夜，岩洞里满是烤扇贝的香味，许久未曾散去。 　　接下来的两天，叶安频繁往来于孤岛中心和狼群的领地，兑现他承诺的猎物，加深同狼群的联系。 　　此外，还同羚羊和驯鹿群达成默契，在他离开期间，每隔三到五天，铃兰就会将一批块茎送到水潭边，它们可以自行来取，条件是警戒岩山四周，有意外立刻将雪块和碎石推入潭底，向铃兰和祖孙俩发出警报。 　　蝙蝠群不需要格外叮嘱，它们已经将暗河流域视为自己的领地，有陌生者闯入，势必会遭到攻击。 　　雀鸟群生活在密林中，领地意识比蝙蝠更强。以鱼鹰为例，如果不是叶安从中调和，发现这两只偷偷溜进来的家伙，雀鸟不将它们撕碎也会彻底撵走。 　　蜂群在岩洞中安家，成为铃兰和祖孙俩的又一重保障。 　　叶安盘点岛上的防护力量，除非变异虎一样的捕食者成群出现，或者是有数百人的狩猎队伍，否则孤岛的安全基本不会受到威胁。 　　如果真有万一，沉睡在地下的变异蟒必然会被惊醒，加上藏匿在林中的毒虫，届时谁胜谁负真不好说，更可能的结果是闯入者有来无回。 　　安排好这一切，叶安检查过雪橇，清点携带的货物，在一个风雪稍小的清晨，带上鱼鹰和一群雀鸟，准备出发前往贸易区。 　　临行之前，几只雪貂突然缠上他。 　　“要跟着？”叶安十分诧异。 　　雪貂飞快爬上雪橇，和叶安最熟稔的一只还爬上他的肩膀，挥舞两下爪子，叫了两声表明态度。 　　“带上它们吧。”铃兰将准备好的药品堆到雪橇上，仔细检查过绳子，对叶安说道，“雪貂的爪子带有毒素，也十分聪明，遇到麻烦的话，应该能帮上忙。” 　　“好吧。” 　　叶安拎起肩膀上的雪貂，将它和同伴放到一起，拍拍站在雪橇前的变异狗，捏碎一块晶石喂给它们，随后登上雪橇，拽紧缰绳，同铃兰和祖孙俩告别，准备启程离岛。 　　“路上小心些，早去早回！”铃兰抱着用兽皮包裹的小狗，在风中对叶安挥手。 　　“走！” 　　叶安拽紧缰绳，犬群在雪地中狂奔。 　　鱼鹰在风中穿行，振翅翱翔长空。火红的雀鸟群紧随其后，穿过灰蒙蒙的云层，为叶安指明方向。 　　头犬发出响亮的叫声，变异狗再一次加快速度。满载货物的雪橇离开孤岛，穿过茫茫雪原，向猎人城的方向飞驰而去。 第86章 途中见闻 　　雪季中，狂风暴雪连绵不断，大地尽被银白覆盖。 　　鱼鹰和雀鸟在空中引路，变异狗在雪地中飞奔，带着雪橇穿过茫茫荒原。遇到风力增强，叶安就会暂时停住，寻找背风处或是挖掘雪窝。 　　在出发之前，叶安特地带上两块较小的鳄龟腹甲，确保自己能随时随地汲取能量补充体力，应对可能发生的任何意外。 　　出发前三天，除了变异兽，叶安没见到半个人影。由于雀鸟和犬群的威慑力，大多数变异兽也不敢靠近，都是在远处徘徊，继而调头离开。 　　到第四天，叶安遭遇一场罕见的暴风雪，狂风呼啸而过，暴雪从天而降，像是有看不见的大手在半空中倾倒雪块和碎冰，风冷得能将所有生物冻僵。 　　这样恶劣的天气，变异狗也坚持不住，鱼鹰和雀鸟都无法继续飞行。 　　“停！” 　　叶安拽住缰绳，找到一个勉强能挡风的雪丘，靠近才发现，雪是一截被风吹倒的断木，树干被掏空，还残留着动物的毛发，此刻都被冰雪冻住，分辨不出究竟是哪种变异兽。 　　雪已经没过叶安的膝盖，每向前一步都十分艰难。 　　变异狗靠在一起取暖，雀鸟和鱼鹰也飞落下来，抛开之前的不愉快，在雪地中团成一个个毛球。鱼鹰还张开翅膀，将几只近乎要冻僵的雀鸟护在翅膀底下。 　　叶安从携带的肉干中取出数块，分给变异狗、雀鸟和鱼鹰，让它们补充体力。随后顶着风雪，在断木附近挖掘深坑，倾斜一定角度，能保证不被飞落的雪堵住。 　　坑挖得差不多，叶安又徒手堆成雪砖，在雪窝两侧砌成能挡风的矮墙，时间紧迫，外形自然不太好看，好在足够牢固和宽敞，能容变异狗和鸟群一起躲藏。 　　“进来挤一挤。” 　　堆砌雪墙耗费大量体力，却让叶安的手脚活动开，感觉不再那么冷。 　　将铁锹插在雪地中，叶安招呼变异狗先进雪窝，随后是雀鸟和鱼鹰，自己最后进去，和犬群挤在一起，同时将堆积货物的雪橇拉到洞口，遮挡凛冽的寒风。 　　雪貂比变异狗更耐寒冷，也是队伍中最活跃的。 　　在叶安堆砌雪墙时，几只雪貂挖开冻土，从土下找到一窝雪兔。 　　叶安没时间生火，直接扭断雪兔的脖子，饮下温热的血，再将剩下的分给变异狗、雀鸟和鱼鹰。 　　“多谢。”叶安敞开身上的斗篷，将雪貂抱进怀里。双腿曲起在身前，背后和两边都是变异狗，肩膀上还站着几只雀鸟。耳边听着呼啸的风声，呼出的气在眼前结成白雾，眉毛和睫毛上挂了一层。 　　风雪持续很久，叶安手里攥着晶石，尽量保持清醒，避免自己在冷风中睡着。 　　透过雪橇的缝隙，几片雪花飘落到雪窝内，叶安伸手接住，想起曾经同行的萧玧，想到对方的异能，不由得生出羡慕之情。 　　风越来越强，一侧的雪墙突然不稳，顶端摇晃，出现塌陷的征兆。 　　如果雪墙倾倒，整个雪窝都会岌岌可危。 　　以为是风雪所致，叶安起身从雪橇旁走出雪窝，万万没想到，造成这场危机的竟然是一头独行的变异象。 　　不知是看雪墙不顺眼，还是雪窝正好挡在它前进的路上，变异象传递出暴躁的情绪，用鼻子和象牙推动雪墙，发现推不倒，竟然用前腿去踩。 　　如果是自然原因，叶安还能想办法补救，遇到这个庞然大物，他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无奈之下，只能移开挡在洞口的雪橇，让变异狗和鸟群快点出来，避免被雪窝埋在里面。 　　几乎就在鸟群飞出的同时，变异象前腿踏下，雪窝被踩平，雪墙轰然倒塌。 　　清理掉雪墙，变异象貌似心情转好，看也不看叶安，他携带的鳄龟甲和肉干都没能引来对方的兴趣，扇动耳朵发出嘹亮的象鸣，迈开粗壮的四条腿，继续在风雪中前行。 　　叶安站在狂风里，目送变异象走远，不知该庆幸躲过一劫，还是叹息这突来的霉运。 　　雪窝不能再用，他只能召集变异狗聚到一起，靠在雪橇和断木后硬抗暴风雪。这样做的结果就是，没过几分钟，队伍就被大雪覆盖，和满目银白融为一体。 　　鳄龟腹甲过于坚硬，无法破碎，没法分给犬群，叶安取出之前得到的珍珠，碾成粉末洒在肉干上，让犬群和鸟群去分。特地留出两块给雪貂，确保队伍中的所有成员都能保持体力。 　　苦熬一天一夜，风雪终于减弱。 　　叶安站起身，身上的雪已经冻成块状，需要用力去敲才能去掉。包裹在头上的兽皮垂挂下冰棱，叶安掰断一根咬在嘴里，冷得打了个哆嗦，却也同时精神一振。 　　头犬率先站起身，叫声在风雪中传出，犬群陆续甩掉身上的积雪，抖擞精神，重新穿过绳套，拉起雪橇。 　　鱼鹰和雀鸟梳理过羽毛，先后振翅飞起。 　　鱼鹰在前引路，雀鸟群组成大团红云，在皑皑白雪中无比醒目。 　　叶安检查过捆绑货物的绳子，发现有几条松脱，取出备用的绳子重新绑紧，随后踏上雪橇，挥动缰绳，变异狗发出响亮的叫声，合力拉动雪橇，向鸟群带领的方向加速奔跑。 　　雪貂趴在叶安身旁，半点不惧寒冷，偶尔还会发出叫声，警示叶安沿途有变异兽出现。其中大部分不会追逐雪橇，少部分想追也追不上，很快被甩在身后。 　　雪橇的速度越来越快，顺风前行时，叶安近乎生出要飞起来的错觉。 　　越过茫茫雪原，前方出现一片嶙峋的山丘。山丘后是一座冰湖，湖面结成厚冰，大多被积雪覆盖。湖岸边是茂密的丛林，林中古木参天，多以松木为主，树冠中藏着成熟的松塔，饱满的果实撑起外壳，样子十分诱人。 　　天色渐暗，叶安决定在湖边扎营。 　　环绕冰湖的土丘和密林形成天然的挡风屏障，叶安能清楚感觉到，穿过身边的风比之前小了许多。 　　雪橇被安放在一座土丘下，变异狗经过长时间奔跑，仍是精神头十足。见叶安从雪橇上搬下工具和兽皮，在头犬的带领下上前帮忙，用嘴咬住铁锹和骨钉，拖到叶安指定的位置。 　　“这里。” 　　叶安在背风处清理出一块平地，让变异狗将工具和兽皮放下，然后开始搭建帐篷。先将骨钉砸进土里，再用打磨过的兽骨支撑起帐篷中心，确保帐篷足够牢固，里面的空间足够宽敞，不会被风雪压倒。 　　帐篷搭起来，叶安又铲雪堆成矮墙，为营地提供防护。 　　变异狗过于兴奋，打闹中意外将叶安堆砌的雪砖推到湖里，顺着光滑的冰面滑出很远。 　　看着变异狗低头的样子，叶安既无奈又好笑，只能强行命令它们不许上前，工作效率才得以提高。 　　营地搭建完毕，雀鸟纷纷落下，挨在一起整理羽毛。鱼鹰却没有进到营地，而是盘旋在湖面上，明显有东西吸引它们。 　　“有鱼？” 　　感受到鱼鹰的思绪，叶安抄起铁锹和短刀，想了想，又取来一柄斧子，小心走上冰面。 　　沿着雪砖滑过痕迹前行，来到鱼鹰盘旋的地方，叶安弯下腰，将冰面的雪尽数铲掉，透过冰层，发现下方聚集大团黑影，分明是游动的鱼群。还有个别变异鱼被冻在冰里，雕塑般一动不动，时间凝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 　　叶安蹲下身，拂开残存的雪粒，仔细检查冰面，发现有一处的冰比周边薄，还略微向下凹陷，像是被开凿过。冰块上还留有缝隙，有空气传导，这才是吸引鱼群的主要原因。 　　“人还是变异兽？” 　　无法确定这块冰的成因，叶安直起身向四周眺望，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踪迹。谨慎起见，召唤营地中的雀鸟，让它们警惕周围环境，随后举起斧头砍在薄冰上，几下之后，咔嚓声传入耳中，冰块从中心处碎裂。 　　碎冰落入水中，鱼群立刻聚集，叶安不需要费力，直接用手去抓，就能抓起一条条足有手臂长的湖鱼。 　　过程中要十分小心，每条鱼都长着锋利的牙齿，轻易能咬穿兽皮和变异兽的骨头。 　　险些被咬住手指，叶安不再徒手抓鱼，直接改用铁锹。变异鱼一条接一条被掀起，出水时尚能挣扎，落到冰面上时，已经被冷风冻僵，再也无法动弹。 　　叶安抓得兴起，鱼鹰继续在冰面盘旋，指给他一个又一个捕鱼地点。变异狗也上前帮忙，在叶安用绳子将鱼捆起来后，咬住绳子的一端，将猎物拖回营地。 　　突然，空中的雀鸟发出叫声，向叶安传来警报。 　　叶安立刻停下动作，迅速跑回到湖边，登上高处，向雀鸟发出警讯的方向眺望。 　　来者是一支不下三十人的队伍，没有改装车，徒步在雪中跋涉。每个人身上都有武器，还背着鼓鼓囊囊的兽皮袋。其中有几个人拖拽板车，车上是用绳子捆绑的变异兽。 　　在叶安发现这支队伍的同时，队伍中的人也发现了他，双方都十分警惕，队伍不再前进，叶安也握紧手中的武器。任何一方发现不对，冲突都会在瞬间爆发。 第87章 雪夜 　　贸易区开设的消息已经传出，陆续有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动身前往猎人城。 　　对一部分队伍来说，这座冰湖是旅途中的必经之地。 　　湖边的土丘和密林可以遮挡寒风，让他们得到短暂休整。湖中的鱼是重要的食物来源，如果运气好，捕捉到的数量足够多，还可以带到集市中交易。 　　这支三十人的队伍就是其中之一。 　　只是让他们没有想到，叶安会捷足先登，先一步在湖边扎营。 　　天色已经变暗，有暴风雪来临的前兆，继续在夜间赶路十分危险。可对面是不知底细的陌生人，选择在湖边过夜同样不安全。他们的队伍中不只有货物，还有没成年的孩子，一旦发生冲突，对这些孩子都是威胁。 　　领队木棉犹豫不决时，队伍中突然走出一个相对矮小的身影，怀中抱着一个小孩，在她耳边低语几声。 　　“确定？”木棉向同伴确认，视线落在孩子身上。 　　“小薇是这么说的。”同伴回道。 　　“好。”木棉点点头，放低武器前行两步，掀开裹在头上的兽皮，对叶安扬声道，“湖边的朋友，我们只想在这里躲避风雪，如果你愿意行个方便，我们会在另一面扎营，绝不会和你动手！” 　　在木棉说话之前，叶安就注意到被人抱在怀中的孩子。从孩子身上，他感受到同类的气息，变异者。 　　不等他继续探究，就听到木棉的声音，抬头看过去，发现这支队伍的领队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女人，模样十分刚毅，从外形来看，比寻常的男人还要强健。 　　仔细观察这支队伍，叶安惊讶地发现，队伍中绝大部分成员都是健壮的女人，几个相对矮小的则是没长成的少年和少女。被抱着的孩子最小，用兽皮包裹着，暂时看不出是男孩还是女孩。 　　隔着呼啸的寒风，木棉重复之前的话。 　　风越来越冷，暴风雪即将来临，这样的天气赶路无疑是在搏命。 　　叶安释放出自己的意志，同化木棉及近处的几个人，确定他们没有敌意，多是戒备、谨慎和不确定，再看一眼天色，同意他们进到土丘之后。 　　队伍中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小薇是变异者，却不属于战斗类型，她的能力很特殊，能透过感知辨别善意和敌意。 　　这种类型的变异者和叶安有些类似，却又截然不同。 　　她无法同化任何一种生物，包括人类和变异兽。更像是异能赋予她一种特殊的报警系统，能让她和亲近的人尽量摆脱危险，在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不踏入致命的陷阱。 　　让人痛心的是，她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因为婴儿时的一场意外，两颗眼球永远定格在毫无生机的灰白色。这也使她的异能停滞，再不会有增长和挖掘的可能。 　　她能感知到叶安没有杀意，只是充满戒心和谨慎。这才让抱着她的人告知领队，他们可以想办法留下，不和对方发生冲突。 　　木棉带着众人来到湖边，按照之前的承诺，尽量远离叶安的营地，在冰湖的另一面扎营。 　　叶安孤身一人，他们都认定他应该是身手不错的流浪者。但是，在看到营地中的变异狗时，众人全都大吃一惊，不说寒毛卓竖，也纷纷握紧武器。 　　“不必担心。”叶安握住头犬的耳朵，在它发出警告的低咆时对众人说道，“只要不靠近，它们不会主动攻击。” 　　众人没说话，仅能僵硬地点点头，不需要领队吩咐，又将营地的位置挪远数米。 　　接下来的一幕更让他们震惊。 　　火红的雀鸟群从头顶掠过，将在林边找到的松塔、树枝和干草丢到叶安跟前。几只还落到他的肩膀上，小脑袋蹭着他，样子分明是在讨好。 　　之前遇到过一小群雀鸟，在发现他们时发出鸣叫，木棉等人还以为是不小心闯入鸟群的领地，不想现在就看到这样一幕。 　　难道变异狗之外，雀鸟也是这个人驯养？他真是流浪者？还是某一方他们不知道的势力？ 　　不怪众人多想，他们虽然是聚居者，本身实力却很一般，加上多年前那场变故，为保全自身，除了前往贸易区，他们极少离开聚居点和猎场，消息自然不算畅通。 　　“首领，要不要再将营地挪远点？”有人开口问道。 　　木棉几乎是不假思索点头，命令众人继续挪，离叶安越远越好。 　　小薇则转过头，没有任何光泽的双眼“看”向叶安，一种奇怪的感觉升起，和叶安一样，她也能感知到对面是同类，只是之前没有任何经验，无法准确表达，只能确定叶安没有敌意，无意主动挑起战斗。 　　在搭建营地时，队伍众人又看到两只鱼鹰。 　　他们倒没认出这两只鱼鹰属于赵翁，只是对叶安更加忌惮。即使小薇不开口，他们也能断定叶安不是普通人，十有八九是变异者。 　　没留给众人太多时间思考，营地扎到一半时，暴风雪突然来临。 　　大雪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隔湖相望，两座营地都淹没在风雪中，营地中的人也已经看不清对面人的影子。 　　“先带小薇进帐篷，其他人把货物堆起来挡风，进帐篷里挤一挤，等风雪过去再凿冰捕鱼。” 　　木棉不是第一次带人外出，对如何应对暴风雪很有经验。 　　队伍中的人迅速行动起来，五六个人挤在一座帐篷里，没法站立和躺下，只能拥挤地坐在一起。这种感觉并不舒服，却能互相群暖，无法生火的情况下，保证队伍中不会有人冻死。 　　另一面，叶安回到帐篷里，变异狗跟着他进来，雀鸟和鱼鹰也先后从被风掀起的帐帘中飞进来。 　　雪貂忙碌地在地上挖洞，大小差不多时被叶安叫停。 　　“可以了。” 　　叶安砍断一条湖鱼分给雪貂，又从绳子上解下十多条让犬群和鸟群去分，随后将铁皮炉安置在雪貂挖出的洞内，稳定住炉身，用树枝和干草点燃火炉。 　　火光燃起，帐篷内变得温暖，叶安将盛满雪的水壶架到上面，还从兽皮袋中翻出块茎和几块肉干放在炉边烤。 　　烟气从帐帘处飘散，很快被寒风卷走。 　　叶安坐在火炉边，变异狗和鸟群先后凑过来，唯独雪貂没有靠得太近，拖着叶安切开的湖鱼爬到兽皮袋上，前爪抱着啃得起劲。 　　肉干烤得差不多，块茎的外皮也开始变软，从裂口出飘散出热气，香甜的滋味在帐篷里弥漫。 　　叶安折断几根树枝填入火炉，拍拍手，用匕首扎起肉干吹了吹，顾不得烫，三两口就吃完一块。 　　这些肉干是用野牛肉制成，洒了铃兰特制的调料，无论烤热还是冷着吃，味道都相当不错，煮汤的话不用加盐，加些小米就能熬成可口的肉粥。 　　肉干吃完，叶安拿起流淌糖汁的块茎，不意外手被烫了一下。不想浪费这份热意，将块茎在双手间传递，趁热撕开外皮，咬下挂在上面的部分，口感很像是红薯，却比红薯更甜也更加软糯。 　　一个块茎就有成人的拳头大，叶安之前吃了不少肉干，吃完手中这个，其余的没有再动，留在火炉边继续暖着，等明天再吃。 　　帐篷外狂风呼啸，飞雪连天，湖面凿开的洞很快又被冻住，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积雪。 　　夜半时分，湖边又来了几支队伍。 　　不需要雀鸟发出警报，叶安已经睁开双眼，发现这些陌生人，另一座营地中的孩子同样有所觉察。 　　这些人明显不怀好意，试图抢占湖边的两座营地和帐篷。 　　在小女孩的提醒下，木棉带领众人走出帐篷，试图击退觊觎营地的人。可惜对方人数太多，是自己的三四倍，很快就陷入麻烦之中。 　　另一波人瞄准了叶安的帐篷，正准备掀开帐帘冲进去，骇人的犬吠声突然从帐篷里传出。 　　闯入者大吃一惊，来不及后退，就被几条强壮的变异狗扑倒。 　　锋利的牙齿咬穿他们的斗篷，撕扯开他们的血肉，凄厉的惨叫传到湖对岸，交战双方同时被惊到，下意识停下动作，望向惨叫声传出的方向。 　　七八个强壮的男人倒在地上，其中三人已经停止呼吸，血泼洒在雪地中，冻结成大片红色的冰块，很快又被飞雪覆盖，仅在缝隙间透出几点暗红。 　　凶悍的变异狗在风中狂吠，呲出锋利的獠牙，在头犬的带领下，扑向满面骇然的闯入者。 　　雀鸟在半空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发现有人张开弓箭，企图射杀变异犬，立刻如火云压下，将手持弓箭的人包围起来，在目标身上穿出数不清的血洞。 　　雪貂在犬群中穿行，白色的积雪是它们最好的保护色，闯入者一心对抗变异狗，根本没留意到这些白色的小家伙。 　　每锁定一个目标，雪貂就会亮出锋利的小爪子，只需要极浅的伤口，就能将毒素注入目标体内，几个呼吸间，中毒者就会浑身痉挛，倒在地上被变异狗撕成碎片。 　　叶安锁定带头的几个人，横起短刀拦住他们的去路。 　　在动手之前，他一度同化这批人的思维，闪过眼前的一幕幕让他感到恶心。他们同闯入孤岛的合香等人没有任何区别，行径甚至更加恶劣。 　　他们的目的地同样是贸易区，携带的货物却有一大半是从旁人手里抢夺。被他们遇到的队伍和流浪者，凡是实力不够强，都会惨死在他们刀下，女人更会遭到侮辱。最令人发指的，其中有两个人，竟连十几岁的孩子都不放过！ 　　他们不是人，说畜生都不为过 ！ 　　“去死吧！”男人看到叶安，凶性大起，一起挥刀砍过来。 　　叶安侧身避开一道刀光，反握长刀架住另一个方向的攻击，漆黑的双眼锁住正对面的男人。后者双手握刀举在半空，正准备砍下，突然被那双黑色的眸子锁住，头仿佛被重锤敲击，记忆被强行拽出，像是有一只大手掰开他的头骨，攥住他的大脑，凶狠地用力挤压。 　　“啊——” 　　男人发出惨叫，握不住武器，双手抱头在地上翻滚。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间，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承受不住痛苦，抓起掉落的短刀砍断了自己的脖子。 　　被眼前一幕震惊，闯入者们惊恐大叫，纷纷转身逃跑。其结果就是被变异狗从身后一个接一个扑倒，咬断他们的脖子，结果他们的性命。 　　湖对岸，另一波闯入者看到这一幕，都是脊背生寒，因惊惧脸色惨白。 　　领队木棉灵机一动，对他们大声道：“看到没有，我们的领主有多强！你们竟然敢袭击我们的营地，简直是找死！” 　　“领主？”闯入者脸色更白。 　　“对，领主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众人附和木棉的话。 　　闯入者们起初不相信，毕竟两座营地相隔很远，根本不像是彼此认知。但木棉言之凿凿，加上叶安解决自己营地内的闯入者，又朝这边看过来，登时肝胆俱裂，吓得大声喊道：“我们不是一起的，我们根本不认识他们！” 　　话落，再不敢留在湖边，连带来的货物也丢掉，拼命跑出土丘，只想远离那个恐怖的变异者，越远越好。 　　暴风雪始终未停，闯入者的身影消失在风雪中，生死难料。 　　可比起湖边的叶安，他们宁愿在狂风中搏命，至少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活下去。一旦落到对方手里，他们肯定无法活下来，而且会死得无比凄惨。 　　叶安没有让犬群和鸟群去追，看着地上的狼藉皱了皱眉，释放出意志，湖边的密林中很快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他料得没错，这样茂密的丛林肯定不乏虫群，即使没有和岛上相类的毒虫，清理战场已经足够。 　　虫群漫过积雪，覆上闯入者的尸体，很快聚成一个个黑色的小山。 　　营地中的人看到这一幕，又一次被深深震撼。 　　领队木棉深吸一口气，凉意顺着口腔滑入肺中，回头扫视走出帐篷的同伴，看向对岸的叶安，心中生出一个念头，一个之前从不曾有过的念头。 　　或许不会成功，但她必须试一试，为了活下去，让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人更好地活下去！ 第88章 抵达 　　经过夜间的战斗，叶安以为自己会睡不着，却意外睡得很好。 　　清晨时分，风雪逐渐平息，叶安走出帐篷，透过灰蒙蒙的云层，隐约能看到朦胧的日轮，深吸一口气，抻直双臂，笑着拍了拍绕在腿边打转的变异狗，准备吃过早饭就出发。 　　湖面上，木棉已经带人忙碌起来。 　　女人们将一种黑色的护具套在手臂上，前端呈尖锥状，后端一直包裹到肩头，不使用任何工具，直接用护具下端凿开冰层，效率意外地高。 　　冰面陆续被凿开，大群的湖鱼浮上水面，被锋利的长矛和短刀挑起，甩落在冰面上，迅速冻得结结实实。 　　木棉连续凿开三个冰口，尽可能多捕一些变异鱼。正准备凿第四个，抬头看到湖对面的叶安，想起昨夜的决定，同众人打过招呼，就转身回到帐篷，带着一只兽皮袋前往叶安的营地。 　　“大人。” 　　目睹过昨夜的场景，木棉改变对叶安的称呼，态度也变得十分恭敬。 　　叶安打量着她，捕捉到对方的思绪，表情中闪过一抹诧异。 　　在木棉忐忑不安时，叶安转身回到帐篷里，顺便将她也请了进来。木棉松了口气，没有立即将她赶走，那就有了开口的机会。 　　火炉仍在燃烧，煨在炉边的块茎保持温热，叶安又放上几块肉干，食物的香味在帐篷里飘散。 　　不知不觉间，木棉紧张的的情绪开始缓和，神情渐渐放松，不再如先前一样紧绷。 　　“大人，您是否准备前往贸易区？”木棉小心开口。 　　“是。”叶安点点头，拎起水壶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给木棉。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和您同行？”木棉没有绕弯子，在强者面前支吾纯粹是给自己挖坑，远不如开门见山，更能表现自己的诚意。 　　叶安将杯子递到嘴边，缓缓饮下一口，没有出声。 　　木棉不气馁，解开带来的兽皮袋，里面装着的不是食物也不是药品，而是一块块经过冶炼打磨的矿石，制作武器和改装车必不可少。 　　“大人，这是我们的诚意。”木棉继续道，“如果您允许我们跟在您身后，我们愿意奉上三袋这样的矿石。等到了贸易区，我们会开炉冶炼，为您锻造您喜欢的任何武器。” 　　“你们能打造武器？”叶安放下水杯，漆黑的眸子望过去，确认对面的女人所言是否属实。 　　“是的，我们能。”木棉取下胳膊上的护具，摆放到叶安面前，指着护具上一个奇特的标志说道，“七年前，我们的聚居点有上千人，冶炼的矿石、打造的武器十分有名。可惜内部出了叛徒，引外人袭击，意图抢占首领的位置。结果被人趁虚而入，数百人战死，余下的多被抓捕，只剩下不到两百人逃离，在一处贫瘠的荒原地带重新建立聚居点。” 　　木棉的话中带着苦涩，他们的经历不是秘密，各城和多数聚居点都知晓。后者中的部分就是当时的刽子手和既得利益者。 　　引外人抢占聚居点的叛徒也没能得逞，在聚居点被摧毁之前，他就被依仗的势力抓了起来，过后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沦为奴仆，而是直接被投入斗兽场，成为变异兽的口粮。 　　如果没有那场背叛，依靠聚居点的实力，他们不需要像如今一样狼狈，随时都可能遭到攻击。小薇的眼睛也不会瞎，或许还有机会挖掘异能，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变异者。 　　如今七年过去，一切都成为泡影。 　　“我们居住的荒原虽然贫瘠，却有一条极深的地下矿脉，挖掘出的矿石用特殊方法冶炼，能制造十分耐用的工具和武器，也能用到改装车上。”木棉话锋一转，讲述起发现矿藏的经过和矿石的用途。 　　这条矿脉十分隐蔽，在他们发现之前，未曾有旁人踏足。但木棉也清楚，依靠他们的实力，肯定无法长时间守住这个秘密，不放手的结果就是被旁人夺取占领，仅剩的人也会遭遇横祸。 　　在此之前，木棉和所有人都是深居简出，极少会同其他聚居点联络，也从没有泄露过地下矿脉的消息。 　　这次前往贸易区，木棉和同伴都下定决心，只做一锤子买卖，用这些冶炼出的矿石换取足够的粮食和必需品，然后以最快的速度返回聚居点，带上留守的人立即搬迁，放弃地下矿脉，迁移到更贫瘠的猎场。或许他们最终会沦为流浪者，至少所有人还在一起，还能够活着。 　　叶安的出现让木棉看到另一种可能。 　　在朝不保夕的大环境下，依附强者是一条求生的路。木棉一直没做，因为她知道一旦选择错误，会将信任自己的人再一次带入地狱。 　　“大人，我知道这样的请求很无礼，对您来说也有些荒谬，还是恳求您考虑一下。”木棉哑声道，“我们的聚居点有一百三十七人，其中大多数是女人和孩子，但我们能战斗，能冶炼，能捕猎，也能建造房屋，我们会对您有用的。” 　　木棉的话接近于恳求，她本不打算这么快将事情全盘托出，但走进叶安的帐篷，对上那双黑玛瑙一样的眸子，一切的计划都发生改变。她不由自主道出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说出所有藏在伤疤下的秘密，就如当初的铃兰和老人一般，没有任何隐瞒。 　　“我会考虑。” 　　通过木棉的思维和情感，叶安对这个小型聚居点有了大致了解。这么说不代表接纳他们，但在自己能做到的范围内提供一些庇护未尝不可。 　　“我会在今天离开，能否跟上要靠你们自己。”叶安道。 　　“是，多谢大人！” 　　尽管没有得到最渴望的答案，木棉仍十分感激，留下矿石退出帐篷，召集在冰面忙碌的同伴，让众人停止捕鱼，立即收拾营地准备出发。 　　“大人答应了？”一个和木棉同样健壮的女人问道。 　　昨夜，木棉将自己的打算告知众人，没有人出声反对。事实上，木棉的计划能否实现，关键不在于众人是否认同，而是叶安会否愿意接纳他们。 　　虽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但以战斗力而言，他们都算得上是累赘。好在他们并非一无是处，只是不敢轻易显露，以免惹人觊觎招来麻烦。如今木棉带回好消息，众人看到希望，都变得激动起来。 　　“大人允许我们同行，其他的还不知道。”木棉实话实说，继续指挥众人拆除帐篷。 　　等营地收拾得差不多，木棉吩咐孩子们收拾猎物，和队伍中的女人一起解下胳膊上的护臂，挑选合适的木料，切削后组装在一起。 　　“动作快些，大家必须要跟上大人的速度！” 　　之前担心惹上麻烦，他们都是一路步行，如今情况发生改变，自然不能再藏拙。木棉看到叶安营地中的雪橇，大致能猜出他以何种方式行进。既然是同行，就必须跟上叶安的速度，而不是让对方来迁就他们。 　　“放心！” 　　女人们动作利落，有的为了干活方便，干脆扯掉身上的斗篷，只穿着兽皮袍，在寒风中挥舞着工具。 　　一具具雪橇组装起来，众人用绳子捆绑在脚上，背起兽皮袋，在冰面上滑出一段距离，起初有些生疏，很快就找回原来的感觉。 　　很快，所有人都加入进来，孩子们也在大人的指导下踏上雪橇，抓住支撑用的木杆在冰面上练习，速度越来越快，仿佛是刻在基因中的本能。 　　叶安吃完块茎和肉干，动手拆除帐篷，将兽皮和骨钉捆上雪橇，系紧每一条绳子。 　　不需要他召唤，在头犬的带领下，变异狗主动拉起绳套，在雪地中跳跃吠叫，随时准备出发。 　　雪貂站在兽皮袋上，不时直起身体向周围眺望，警惕可能出现的变异兽。 　　鱼鹰振翅飞上高空，锁定前进的方向。 　　雀鸟从林中飞出，这次带回大量的松塔，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叶安不得不从雪橇上下来，用兽皮袋将松塔全部装起来，捆绑到雪橇上。 　　林中传来一阵叫声，一个个圆乎乎的小身影出现在树冠间，大尾巴竖起来，对着天空中的雀鸟张牙舞爪，对它们夺取松塔的行为异常不满。 　　这些变异松鼠让叶安回想起雪原中的日子，知道它们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族群，仍提起一袋肉干走近密林，在松鼠警惕的注视下，将肉干倾倒在雪地上，朝树上的小家伙们挥挥手，才转身返回。 　　松鼠们没有攻击叶安，被他释放的情绪安抚，不再发出暴躁的叫声，陆续平静下来，小爪子抓抓肚皮，目光中充满好奇。 　　直至叶安走远，才有几只松鼠顺着树干爬下来，小心检查地上的肉干，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就迅速咬起来一块爬回到树上。 　　有松鼠带头，其余同伴迅速跟进，地上的肉干很快被分完。失去松塔却得回肉干，松鼠群没有在林边停留，很快返回到密林深处。 　　雀鸟群在天空盘旋，貌似又想冲入密林，被叶安拦住。 　　“拿了它们的松塔，这些就当是交换。” 　　一只雪貂爬上叶安肩头，小爪子拍拍叶安的脸颊，小心避开锋利的尖端，只留下柔软的触感。 　　感知到雪貂的情绪，叶安点点对方的小脑袋，道：“放心，不会带它们走，它们也不会和我走。” 　　得到满意答案，雪貂瞅瞅身后的同伴，喜悦的叫了两声，随后就在叶安的肩膀上趴下来，身体绕过叶安的后颈，像是一条温暖的围巾。 　　叶安动动下巴，蹭了蹭雪貂光滑的皮毛，见木棉等人已经收拾妥当，随时都可以出发，当即挥动缰绳，变异狗同时伏下耳朵，在头犬的带领下拉动雪橇冲出冰湖。 　　变异狗的速度极快，牵引雪橇在冰原中穿行，风驰电掣一般。 　　木棉等人排成长列，将孩子护在队伍中间，快速在雪地中滑行，同叶安存在一定距离，但也不会被甩得太远 　　这支队伍离开冰湖，循着鱼鹰的指引一路前行，途中又遇到七八支队伍，还有不少的流浪者，看方向，都在朝猎人城聚集。 　　凡是见到他们的人，多少都会现出吃惊的神色。 　　在犬群不断加速，超过一支车队时，领队迅速掀开车天窗，探出半个身体向前望，口中诧异道：“这是哪个城的人，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离开冰湖第三天，叶安一行又遇到一场风雪，好在不如之前猛烈，并未影响到队伍赶路。 　　到第四天，飞在前方的鱼鹰和雀鸟送回消息，距离目的地已经不远。 　　寒风席卷而过，掀起叶安身上的斗篷，在变异狗加速飞奔时，叶安极目远眺，穿透薄薄的雪幕，一座宏伟的城池已是遥遥在望。 第89章 重逢 　　猎人城是由巨大的黑岩建造而成，城墙呈环形，高近三十米。城门洞是由整块巨岩开凿，高度超过十五米。巨木制成的城门被铁链吊起，需要数个壮汉才能拉动，一旦落下，别说是人力，就算是象群也休想撞开。 　　城内的建筑风格十分粗犷，极少能见到精细的雕琢。 　　最醒目的建筑不是萧玧的城主府，而是位于城池中心的斗兽场。 　　斗兽场四周是岩石砌成的围栏，围栏中则是高大的兽栏，兽栏环绕手臂粗的锁链，里面是凶猛的变异兽，随时准备冲出兽栏，撕碎所有对手。 　　此时此刻，在斗兽场内角力的不是变异兽，而是几个高大的男人。 　　寒风中，男人们扯掉上衣，赤裸着强健的上身，身上冒出阵阵热气。在发力时，手臂和胸膛上的肌肉隆起，坚硬如岩石一般。 　　男人的胳膊上套着不同颜色的布条，象征不同阵营。伴随着雄浑的吼声，蛮牛一般冲向对手，没有使用武器，握拳直击，拳拳到肉。砰砰的声响接连不断，围观者挥舞着手臂大吼，全都是神情激动，热血沸腾。 　　“铁斧，干掉他！” 　　“杰森，揍他，揍他！” 　　“劳尔森，你年纪真的大了吗？快揍他！” 　　“老子在你身上押了三头变异兽，听到了吗，三头变异兽！” 　　“揍他！” 　　“干掉他！” 　　“杰森，给我揍他！” 　　战斗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战斗双方一个接一个被揍倒，试过几次都爬不起来，只能在众人的骂声中仰面倒地，胸腔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最后只剩下杰森和铁斧在场内对峙。 　　两人采取同样的战斗方式，微微伏下身体，手臂护在身前，拳头一前一后，在场内快速移动，寻找对方的弱点伺机出拳，拳拳都向致命点落去，只有一个目的，将对方彻底击垮。 　　“杰森，干掉他！” 　　“铁斧，上，揍他！” 　　场边的猎人们不断高吼，几个身材瘦长的还蹲到兽栏上，敲着栏杆刺激双方，丝毫不在意近在咫尺的变异兽。 　　感受到猎人们的凶悍和杀意，笼中的大部分变异兽变得安静下来，除了极个别，别说是攻击，连吼声都没有发出。 　　玫瑰靠在围栏边，鞋底踩在一条横栏上，单手撑着膝盖，扬声道：“杰森，你要是输了，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周围的猎人们吹起口哨，大声鼓噪起来。杰森却感到脊背发寒，立刻大吼一声，朝着铁斧冲了过去，一拳砸中铁斧的下巴，迫使对方后退半步，随即就是暴风骤雨般的一通快拳，打得铁斧难以招架，无法反击，只能交叉双臂护住头颈。 　　“好样的！” 　　“铁斧，你在干什么，反击，揍他！” 　　猎人们不断大吼，鼓噪声和口哨声传遍斗兽场，连城门前的人都能听到。 　　几支等在城门前的队伍都是神情微变，听到守卫的闲谈，知晓斗兽场内的情形，看到对方跃跃欲试的神情，众人犹豫再三，到底放弃入城的打算，调头前往设立在城外的贸易区。 　　即使他们曾有过加入猎人城，依附于强者的主意，此时此刻也都打了退堂鼓。 　　猎人城的无序和凶悍名不虚传，队伍中有人自恃身手不错，这一刻也不由得低下头，鹌鹑一样不再出声。 　　“走吧。” 　　年长的领队带领队伍调头，走向连绵十数里，几乎望不到尽头的集市。队伍中的年轻人到底不甘，回望身后的城池，暗中下定决心，总有一天他会变得更强，总有一天！ 　　正午时分，城内的斗兽场人声鼎沸，更多的猎人涌来。 　　杰森和铁斧分出胜负后，玫瑰紧接着下场，一对三，半点不落下风，一对五，同样将对手踹飞出去，背部砸在围栏上，引来一阵夹杂着愤怒和恐惧的兽吼。 　　对外来者而言，这样的行为简直疯狂，但于城内的猎人来说，这仅是再习惯不过的日常。 　　城外贸易区内，数不清的帐篷和改装车延伸开来，其中既有赵翁的车队，也有从各城和各个聚居点赶来的队伍，更有大量流浪者，带着货物在帐篷间穿行，互相讨价还价，嘈杂声不绝于耳。 　　突然，集市中有人发出惊呼，指着天空高声道：“火雀！怎么会有这么多的火雀！” 　　听到吵嚷声，正在翻捡货物的赵翁心头一动，迅速收起兽皮袋走出帐篷，就见帐篷前站了一堆人，原本正在交易兽皮和粮食，此刻都停下手中的事，纷纷仰头望向天空。 　　云层间，大群火红色的雀鸟振翅盘旋，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格外醒目，仿佛燃烧的烈焰。 　　雀鸟前方还有两个黑点，随着高度降低，赵翁很快认出是一直不见踪影的鱼鹰。随着他吹响木哨，鱼鹰有所反应，却只是低空盘旋两周，并没有马上飞落。 　　这样的反应让赵翁迟疑，难道是认错了？ 　　不等他想明白，人群中又传来一阵惊呼，伴着呼啸的风声和犬吠，清晰传入赵翁的耳朵。 　　“那是什么？” 　　“变异狗？” 　　“这么多的变异狗？” 　　听到议论声，联系天空的雀鸟，赵翁隐约猜到来者是谁，当即排开人群向外走去。 　　风雪中，变异狗如闪电飞驰而来，身后拖拽一只雪橇，雪橇上是一个高挑的身影。兽皮制的斗篷在风中翻飞，黑发被风吹起，即使相隔很远，也能感受到一种强悍的气息。 　　距离集市渐近，叶安猛地拽紧缰绳，变异狗接到讯号，在头犬的带领下，雪橇速度逐渐减慢，在雪地中滑行，最终停在距离赵翁五步远的地方。 　　变异狗甩动脖颈，在全力奔跑后极其兴奋，丝毫不见疲惫。即使在头犬的命令下没有吠叫打闹，也没有发起攻击的迹象，这么多聚在一起，齐刷刷看过来的样子仍让众人心头发紧。 　　雪橇停下不久，木棉等人也陆续抵达，熟练地停下雪橇，属民一般站在叶安身后。 　　这样的举动让赵翁诧异，也让不认识他们的人议论纷纷，都在讨论这是哪个城的人，或是某个实力强横的聚居点。 　　“难道是距离太远，之前完全没有听说过。” 　　看到人群中的赵翁，叶安从雪橇上跳下来，对天空挥了挥手。 　　雀鸟发出鸣叫，振动翅膀降低高度，环绕在叶安四周。两只鱼鹰也飞下来，想要站到叶安肩膀上，却遇到挥舞爪子的雪貂，在对方的威胁中退后，落到装满货物的兽皮袋上。 　　“我的朋友，很高兴再见到你！”赵翁先一步迎上来，对叶安笑道。 　　“赵翁。”叶安问候赵翁，打了个响指，两只鱼鹰飞过来，落在他的手臂上，“它们飞到岛上，我想……” 　　“先不急。”赵翁看一眼鱼鹰，拦住叶安接下来的话，请他前往自己的帐篷，雪橇和变异狗也一起带过去，“先进帐篷暖一暖，吃点东西。” 　　众人看到这一幕，除了吃惊之外，对叶安的身份更加好奇。 　　有人看到跟在叶安身边的雪貂，神情中闪过贪婪之色，却忌惮叶安的强悍和莫测的身份，不得不将心思暂时压下，开始四处寻人打听消息，想要彻底搞清叶安究竟是什么人。 　　木棉一行跟着叶安走进贸易区，没有和他一起去往赵翁的帐篷，而是找到一块合适的空地，迅速搭起帐篷，摆出带来的货物，更组装起铁炉，准备当着众人的面打造兵器和工具。 　　他们带来的矿石固然稀有，在贸易区中却不是独一份，大部分人陆续散去，继续之前的讨价还价，同时议论叶安的来历，发现彼此都是一头雾水，对这个神秘的青年一无所知。 　　另有一部分人对木棉的货物很感兴趣，尤其是他们使用的工具和即将打造的兵器。 　　女人们在炉火前挥舞铁锤，孩子们帮忙分拣材料，招呼往来摊位上的人。无论城民、聚居者还是流浪者，只要能给出合适的价钱，全都乐于交易。 　　突然，一直安静坐着的小薇站起身，拉住照顾她的少年，示意少年弯腰，在他耳边低语几声。 　　少年的神情变得严峻，问道：“确定吗？” 　　小薇点点头。 　　少年当即抱起小薇，走向正锻打兵器的木棉，将小女孩的发现告知对方。 　　木棉停下动作，抬头看向人群，果然在其中发现几张熟面孔，脸色登时变得极其难看。 　　对方意识到被发现，本可以直接亮明身份，现在却明显有所顾忌，仅是恶狠狠地盯了木棉几眼，就转身退出人群。 　　“首领，他们也在这里，怎么办？”少年问道。 　　“这里是贸易区，他们出现在这里很正常。”木棉握紧刀柄，尽量压下心中的愤怒和仇恨，“通知大家警惕，在离开之前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冲动惹事。” 　　“是。” 　　“还有，多找两个人护着小薇，我会找机会去见大人。如果这件事牵涉到大人，那就是我们的错。” 　　少年没有多说，抱着小薇去找同伴，快速将消息传递给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木棉回到火炉边，重新抓起铁锤，挥舞起手臂用力砸下，顿时火星四溅。炉火映亮她的面容，也照亮她眼中的仇恨、愤怒和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痛。 　　赵翁的帐篷里，叶安席地而坐，面前是一碗热汤和两盘烤肉，还有一大盘用麦子制成的饼。 　　赵翁示意叶安不要客气，自己用匕首切开一块麦饼，将烤肉夹进去，随着肉上的油脂浸透饼皮，一股独特的香味飘入鼻端，引得人食指大动。 　　叶安谢过赵翁，同样拿起一块烤饼，就在他用刀切下烤肉时，帐帘忽然被掀开，一股冷风卷进来，吹散了火炉中散发的热气。 　　“萧城主。”赵翁没有起身，坐着同来者打招呼。 　　叶安转过头，视线正对上掀开帐帘的萧玧，仍是一身熟悉的黑衣，从不离身的长刀，以及终年萦绕在身上的冷意。 第90章 邀请 　　火焰在铁皮炉中跳跃，水壶在炉子上窜出热气，帐帘放下，帐篷里一片暖意。 　　萧玧得知有雀鸟群出现，就从城内匆匆赶来。和赵翁一样，听完下属的禀报，他隐约猜出来者是谁，只是在看到帐外的变异狗时，还是有些吃惊。 　　叶安切下一块烤肉，片成薄片夹在饼中，咬下一口，认真思索该如何开口。 　　鱼鹰不肯回到赵翁身边，他不能强迫，赵翁虽然不介意，但他必须有所表示。 　　此外，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鳄龟甲，之前对贸易区的规模没有准确估量，此番亲眼见到，吃惊不必提，想在这么大的区域内找到商品，没有人带路恐怕不行。 　　想到这里，叶安放下小刀，开口道：“赵翁，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说说看。”赵翁提起水壶，将叶安面前的杯子注满，用时给萧玧也倒了一杯。 　　“我想买几片鳄龟甲，贸易区太大，需要一个向导，我会付报酬。”叶安开门见山。 　　“鳄龟甲？”赵翁愣了一下。 　　变异鳄龟性情凶猛，成年鳄龟极难捕捉，很少有狩猎队会专门去捕捉这种变异兽。即使捕捉到这种变异兽，由于鳄龟甲过于坚硬，很难敲碎打磨，也多是取走能食用的部分，将其余丢掉。 　　在叶安之前，从没有人特地到贸易区寻找鳄龟甲，至少在赵翁的记忆中没有。 　　“是的。”叶安能看出赵翁的疑惑，但鳄龟甲晶化的事暂时不能向外透露，只能采用铃兰的主意，借言熬煮腹甲的汤汁可以入药。 　　“制作药剂吗？”赵翁仔细观察叶安的神情，虽然看不出破绽，心中仍有几分不确定，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叶安想要购买鳄龟甲，需要向导，愿意给出报酬，他帮对方安排即可。至于买鳄龟甲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并非他需要关心和探究。只要对方不是针对车队，不是要找自己的麻烦，生意上门接着就是。 　　只是鳄龟甲的确难寻，赵翁仔细回忆，还从箱子里找出几本记录货物的册子，始终没有线索。 　　“鳄龟甲没有，海龟甲如何？”萧玧的声音突然响起。 　　叶安和赵翁同时转头看向他，前者面露沉思，后者合上册子，道：“是我的疏忽，要购买这些变异兽，与其带你去见其他人，不如请萧城主帮忙。” 　　海龟甲？ 　　叶安不确定是否可行，但从赵翁的态度来看，贸易区的确很难找到鳄龟甲。既然都是龟甲，不如买一些回去试试。如果不成功，再想其他办法。 　　“如果你想要鳄龟甲，等雨季到来，我会设法猎几只送去三角洲。”萧玧看出叶安的迟疑，补充道。 　　猎几只？ 　　想到当初杀死变异鳄龟的艰难，对于萧玧的话，叶安不知该作何反应。 　　对方的确是诚心诚意要帮忙，叶安当即点头道：“多谢，我带有药品，肉干，含糖的块茎，还有一些松塔，如果这些不行，可以另外提出条件，我会设法做到。” 　　“药品即可。”萧玧拿起放在腿边的长刀，作势站起身，“龟甲要到城内去取，和我一起去？” 　　“也好。”叶安同赵翁告辞，准备带着货物和变异狗前往城内。 　　“这些货可以卖给我。”赵翁提议道，“萧城主只需要药品，肉干和块茎不妨同我交易，还有松塔，也可以卖给我。” 　　叶安考虑片刻就点头同意，将带来的大部分货物换成粮食和盐，只留下药品随身携带。 　　“这几只雪貂的毒，能否给我一些？”赵翁看着趴在叶安肩膀上的雪貂，开口道。 　　叶安询问雪貂，知晓这么做对它们无害，就对赵翁点点头，接过他递来的瓶子。雪貂探出前爪，几滴毒液顺着爪尖流淌进瓶内。 　　赵翁本想另付部分物资，叶安摇摇头，指着守在帐篷里的两只鱼鹰，当是对赵翁的补偿。 　　交易来的粮食和盐数量很多，叶安不方便携带，暂时留在贸易区，请赵翁代为看管。雪橇也留在城外，变异狗和雀鸟跟在他身边，和他一起进城。 　　离开赵翁的帐篷，不可避免穿过热闹的人群。 　　四周尽是好奇的面孔，有极个别眼神晦暗，盯着叶安身边的雪貂和变异狗，掩饰不住内心的贪婪。 　　叶安扫视周人，警惕和戒心油然而生。 　　他的情绪感染到变异狗和雀鸟。 　　头犬带领犬群跟随在他身边，没有高声吠叫，仅是亮出獠牙，发出威胁的低声咆哮，就足以让不怀好意的人胆战心惊。 　　雀鸟群盘旋在高空，时而如红云一般飞落，和雪貂抢占叶安肩膀上的位置。它们可不是鱼鹰，不会同雪貂有半点客气。 　　两只鱼鹰飞出赵翁的帐篷，一直和雀鸟群飞在一起，态度十分明确，叶安去哪里它们就会跟到哪里。车队不会再回去，也不会再为赵翁传递消息。 　　将这一切看在眼中，众人对叶安更加好奇。目睹萧玧和叶安同行，两人之间貌似熟稔，好奇之外生出更多忌惮。 　　有萧玧同行，从贸易区进到城内，哪怕身边有犬群和鸟群，叶安也是畅行无阻。 　　经过城门时，几名守卫同样心怀好奇，只是碍于萧玧在场，没有人敢轻易开口。 　　目送叶安的背影，几人互相交换眼神，一人开口道：“变异者 ？” 　　“应该没错。” 　　“杰森好像说过，上次出城遇到麻烦，曾经和一个能操控动物的变异者同行，会不会就是他？” 　　提起这件事，几人都不由得脸色微变，心有余悸。 　　那次狩猎队出城遇险，归来之后，城主下令处置三名制药师，更揭穿千城和黑城暗中所行，将他们的狩猎队逐出雪原。 　　这次事件还暴露出狩猎队中的罗德，当众人知道他在遭遇危险时的表现，知道他的怯懦和胆小，都不免心生鄙夷。现如今，罗德虽然生活在城内，却没有一支狩猎队愿意接纳他，毕竟没人想把自己的后背交给这样一个人。 　　罗德也曾想过投靠其他势力。奈何千城和黑城的例子在前，哪个城乐意收留他？没有城池可以依靠，难道要去做流浪者？ 　　最终，罗德只能继续留在城内，在斗兽场内做杂工，寄希望于有哪支队伍愿意接受自己，重新成为其中一员。 　　叶安走进城内，来不及感叹建筑宏伟，就被阵阵喝彩声和口哨声充斥耳鼓。 　　“是斗兽场，要不要去看看？”萧玧指向城中心的位置，向叶安提议道。 　　叶安对上萧玧的眸子，依照之前的约定，不会主动同化对方的思维，但能力所致，还是捕捉到几分端倪。 　　猎人城内多是亡命之徒，强者为尊，在这里实力代表一切。任何踏足这座城池的人，都必须证明自己的实力。 　　萧玧之前下令驱赶靠近三角洲的他城狩猎队，为叶安减少许多麻烦，又曾以城主的身份立下誓言，有意结成同盟，叶安既然来到猎人城，于情于理都应该向众人证明自己。如此一来，他才能站到和萧玧等城主同样的高度，才能向世人宣告孤岛乃至三角洲的归属。 　　“好。”叶安接受萧玧的提议，同时道，“多谢。” 　　萧玧脚步微顿，侧头看向叶安，忽然掀起嘴角，冰冷的气息依旧，却因这抹笑染上暖意，如冬雪初融。 　　“不客气。” 　　两人来到斗兽场，场内正打得热闹。 　　两个身高均接近两米的壮汉正赤手空拳搏力。势均力敌的关系，两人迟迟没有分出胜负，冷风吹过，他们身上竟被汗水覆盖，冒出阵阵热气。 　　“啊！”其中一人发出大吼，脖颈和额角鼓起青筋，趁对手不备，棕熊一样向前猛冲，撞得对方站立不稳，抓住对方的脖子和一条腿，猛地将对手高举过头，沿着围栏走过半圈，狠狠摔在地上。 　　“干得好！” 　　“琼斯，你这个废物！” 　　有人为胜利者欢呼，自然有人将筹码压在战败者身上，正恼怒地破口大骂。 　　萧玧和叶安排开人群，正好看到被摔倒的壮汉从地上爬起来，冲到围栏边，将叫嚣得最厉害的两个人当场拽出来，挥舞起拳头直接动手。 　　“打，揍他！” 　　又一场战斗开始，猎人们愈发兴奋，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在振臂高呼，敲击着围栏，口哨声和叫嚷声不绝于耳。不同于单纯的嗜血和杀戮欲，他们表现出的是对战斗的渴望，对强者的膜拜。 　　场内的战斗很快分出胜负，壮汉以一敌二大获全胜，单手握拳捶在胸口，向众人证明自己并非弱者。 　　“老子输给铁锤，但老子不是弱者！下一个是谁？！” 　　琼斯话音刚落，萧玧单手撑着围栏，纵身落入场内。 　　斗兽场内顿时变得寂静，口哨声和吵闹声消失无踪，众人愕然地看着萧玧，然后齐刷刷地将目光转向琼斯，半点没有之前的兴奋和激动，满满都是同情。 　　琼斯当场化为石雕，脖颈艰难转动，发出咔咔声响。 　　自认脑子里都是肌肉的壮汉，这一刻开始拼命思考，他究竟做错了什么，犯下何等不可饶恕的过错，才会遇到这样恐怖的事情。 　　“城主……”他哪里做错了，他改，一定改！能不能别这样吓他？ 　　萧玧侧了下头，将长刀放在一边，十指交握，指关节发出清脆声响。琼斯脸色发白，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变异兽，一口气退到兽笼边上，恨不能把里面的变异兽抓出来自己钻进去。 　　没人嘲笑他的表现，事实上，换成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面对他的处境，表现都未必会好到哪里去。 　　明知道打不过，明知道会被揍得很惨，明知道……他们的确是亡命之徒，可他们不是蠢货！ 　　就在众人破天荒对琼斯报以同情时，萧玧忽然朝他摆摆手，示意他离开斗兽场，转向叶安站立的方向，道：“开始，如何？” 　　众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就见一个高挑的青年除掉斗篷，利落地撑着围栏跃入场中。 　　落地后，叶安解下身上的武器，和萧玧一样放在场边，随后双手交握，晃动两下脖颈，漆黑的双眼看向对面的男人，战意在胸中燃起，升腾起对胜利的渴望。 第91章 异变 　　活动开手脚，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同时握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向对方。 　　距离越来越近，两人不闪不避，拳风相对，砰地一声钝响，感到一阵反弹回的巨力，震得手臂发麻，各自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看到这一幕，场边的猎人们先是吃惊，旋即发出高呼喝彩，吹响口哨，发出震耳欲聋的喧嚣声。 　　叶安甩甩手腕，手臂仍有些发麻。萧玧活动几下手指，指关节发出脆响。 　　这次仅是试探，接下来才是真正的硬撼。不使用武器，不发挥异能，仅凭身体的力量对抗。 　　想起初遇时被碾压，近乎没有还手之力的糟糕体验，叶安眸光微沉，再次握拳前冲，疾风般扑向对手。他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招式，所依靠的全是在危险和搏命中积累的经验，每一拳挥出都使尽全力，务求将对手击倒，不留半分余地。 　　萧玧侧头避开叶安的拳风，一记鞭腿扫出，距离叶安的额角不到半寸。 　　叶安举臂格挡，同时挥拳击向对方小腿。不想萧玧动作更快，收腿前冲，握住叶安的手腕，为遏制他的动作，直接将他带入怀中。 　　叶安毫不迟疑，手肘猛然后击，挣脱开萧玧的钳制，转身后没有半点停顿，直接纵身跃起，膝盖顶向萧玧的下颌。 　　这一击的力道，能将变异水牛的颅骨撞碎。 　　萧玧来不及闪避，只能双臂交叉下压，砰地一声，叶安的膝盖撞上萧玧的前臂。 　　两人再度硬碰硬，叶安未能击中目标，迅速撤身避开袭来的拳头。萧玧反击落空，没有停顿，接二连三再次出拳，拳拳逼近叶安的要害。 　　拳风交织，力量相撞，发出阵阵钝响。 　　你来我往之间，两人力量不分伯仲，战得势均力敌，旗鼓相当。不使用异能，不知多久才能分出胜负。唯一结束战斗的方式，大概是要等到体力耗尽。 　　场边的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口哨声更是连成一片。 　　雀鸟群在半空盘旋，因为叶安再三强调，才没有从空中扑下来。 　　变异狗没有发出叫声，却各个呲出獠牙，俨然进入战斗状态。如果不是叶安早有安排，对头犬下达命令，犬群已经撞开围栏冲入场内。 　　兽栏中异常安静，同欢呼的猎人们不同，笼中的变异兽全都缩在角落，因叶安和萧玧散发的气息恐惧不安。短暂的焦躁之后，所有变异兽都安静下来，遵循动物的本能，为保命尽可能隐藏起自己，不想被那两个可怕的捕食者发现。 　　叶安又一次挡开萧玧的进攻，发现自己已经退到围栏边，再退就会遇上大麻烦，当即不再闪躲，错开拳风的同时，单手握住萧玧的胳膊，揉身上前按住对方的肩膀，纵身一跃，从对方的肩头借力翻了过去，在半空中探出手臂，当场扼住萧玧的脖子。 　　这样的发展出乎所有人预料，就在猎人们惊诧万分，为萧玧的大意扼腕时，场中再生变故，萧玧攥住叶安的胳膊，反手握住叶安的上衣，硬是将他拽到身前，继而侧身下压，长腿别住叶安的膝盖，趁对方站立不稳，直接将叶安压倒在地。 　　叶安本能出拳，被萧玧握住手腕压在身侧，抬腿上踢，同样被长腿压住。 　　一方试图挣脱，一方想尽办法压制，战意在两人胸中蒸腾，目光锁定对方，都没留意到场边的口哨声又高了八度，更有猎人不怕死的发出鼓噪声。 　　叶安和萧玧丝毫没受到影响，此时此刻，两人眼中只有对方，心中也只有一个念头：战胜他，击倒他！ 　　终于找到机会，叶安挣脱萧玧的压制，将他从身上掀开，从地上翻身而起。不等他进行反击，天空中的雀鸟突然发出鸣叫，叫声中传递出明显的焦躁。 　　变异狗和雪貂的表现也不同寻常，前者突然发出吠叫，各个如临大敌，雪貂在围栏上立起身，朝向城门的方向挥舞起爪子。 　　“怎么回事？” 　　叶安和萧玧停止战斗，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抓起武器跃出围栏，跟随雀鸟和鱼鹰的指引，向城门的方向冲了过去。 　　猎人们感受到异常，喝彩声和口哨声逐渐消失，一种对危险的预感油然而生，来不及多想，纷纷带着武器跟了上去。 　　贸易区中狼藉一片。 　　一群变异象突然出现，发疯般撞开外围的改装车，冲向立在雪地中的帐篷。 　　象群发出愤怒的叫声，无视一切障碍，踩踏目光所及的帐篷、人和货物。猝不及防之下，大多数人根本组织不起有力的防御和反击，只能拼命逃跑，以免被当场踩死。 　　变异象超过三百头，明显不只有一个族群。 　　所有的变异象都异常愤怒，狂暴地想要摧毁一切。无论遭到什么样的抵抗，母象们仍是不断向前，掀翻一个又一个帐篷，发泄无穷无尽的怒火。 　　这么多的变异象聚集起来，破坏力相当惊人。很快，十几头母象就撕开一道百余人组织起的防御，冲向木棉等人所在的位置。 　　“保护好小薇！”木棉大声喝道，同时抓起武器，召集队伍中能战斗的女人。 　　见少年将小薇抱起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跑，木棉再次喊道：“快跑，向最高的帐篷跑！” 　　整个贸易区中，赵翁的帐篷最为醒目，周围的防护力量也最强。 　　木棉自认无法抵挡所有变异象，更无法杀死对方，只能为同伴争取时间，让他们有活命的机会。 　　“拦住它们！” 　　等到少年们跑远，木棉双手握刀，不畏死地冲向变异象，避开甩来的象鼻和可怕的象牙，俯身在地面滑行，一路冲到变异象身下，刀锋狠狠划向变异象的前腿。 　　变异象吃痛，抬腿就要踩死木棉。 　　木棉狼狈在地上翻滚，两次险些被踩到。瞅准机会，再一次划伤变异象，使得对方更加愤怒，却也成功将目标的注意力引到自己身上。 　　女人们如法炮制，拼着受伤乃至送命，一次又一次冲向象群，为同伴争取更多时间。 　　见木棉的方法有效，周围的人也纷纷效仿。 　　归根结底，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是孱弱无力，之前是来不及反应，不想被踩死，大多数人就只能逃跑。如今有了喘息之机，自然要进行反击，不容许象群继续肆虐。 　　然而冲入贸易区的变异象实在太多，象群之后还出现了其他兽群，不同的队伍各自为战，很难组织到一起，情势对众人愈发不利。 　　就在这时，大群的雀鸟忽然出现，紧接着是变异狗的狂吠。 　　变异象感受到挑衅，扬起象鼻发出怒吼，撇开木棉等人，成群迎向狂奔而来的犬群。 　　距离不断拉近，头犬下达命令，犬群忽然向两侧分开，凭借速度和灵活避开变异象正面冲击。在犬群背后，三道冰柱拔地而起，赫然拦截住象群。 　　变异象径直前冲，轻易撞碎冰柱。 　　碎裂的冰块在冷风中旋舞，接连坠落在地，砸出一个又一个雪坑，被变异象尽数碾得粉碎。 　　冰柱成排升起，又大面积被粉碎，看似象群占尽上风，实则却被拖慢速度。 　　最后一道冰柱断裂，雀鸟群忽然从天而降，向为首的几头母象发起进攻，干扰它们的视线，使它们无法下达命令。 　　趁此机会，一道冰桥快速生成，叶安和萧玧飞速穿过桥面，越过众人头顶，接连飞身而起，直扑变异象。 　　两人各自锁定目标，先后落到变异象的头顶。 　　萧玧抽出长刀，反握刀柄猛然扎下，刀身穿透变异象的皮肤，没入坚硬的颅骨。变异象发出哀鸣，前行两步跪倒在地。 　　叶安使用的不是短刀，而是老人打造的一柄骨刀。 　　这把刀利用变异兽的腿骨打磨而成，外形同萧玧的长刀十分类似，只是刀身上没有鱼纹，也不像金属一般散发冷光，而是一种森然的、毫无生机的白。 　　变异象不断甩动象鼻，扇动耳朵，带着叶安在帐篷间横冲直撞。 　　叶安能感受到象群的狂暴和愤怒，这种愤怒和他之前遇到过的象群不同，不像是抢占领地，也不是因为食物，而是有一定的指向，貌似有珍贵的东西被掠夺，被抢走，它们要夺回来，杀死胆敢冒犯它们的所有人！ 　　眼见变异象就要冲向赵翁的帐篷，叶安不再迟疑，双手握住骨刀，用力穿透变异象的耳朵。在变异象吃痛时，叶安释放出所有意志，深度同化它的思维，压制住它的情绪，挖掘它的记忆。 　　随着记忆不断深挖，叶安终于找出象群发狂的原因。 　　“萧城主，有人猎杀小象！”叶安握紧骨刀，尽可能控制住身下这头庞然大物，扬声道，“不是一头，他们抓走了所有的小象！” 　　从变异象的记忆中，叶安了解到这群人的手段，利用药剂和诱饵设下陷阱，捕猎象群中幼小的成员。 　　他们最常用的办法就是用药剂驱使离群的公象，促使它们发狂，不断冲击象群，趁象群陷入混乱，再趁机朝目标下手。 　　他们下手的不只是一个象群，得手后故意留下线索，分明是有目的地将象群引来猎人城！ 第92章 线索 　　找出象群疯狂的原因，并不意味着能结束这场混乱。 　　捕猎小象的队伍不知潜藏在哪里，母象找不到小象，愤怒和仇恨指向在场的所有人。找不到失去的小象，象群的攻击就不会停止。在暴怒和悲伤的驱使下，它们会将面前的一切摧毁殆尽。 　　母象一度挣脱叶安的束缚，摆动巨大的头颅，继续横冲直撞，用象牙扫开拦截的猎人。 　　叶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抽出插在母象耳上的骨刀，穿透它的脊背，没有杀死它，但能有效控制它的行动，在母象吃痛时加深同化，通过它命令象群。 　　叶安的做法很有效，但影响的范围终究有限。 　　贸易区实在太大，三百多头变异象分散其中，不同的队伍各自为战，各种思绪和情绪交织在一起，在叶安释放意志时，同时涌入他的脑海，令他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头痛欲裂。 　　察觉到叶安的异状，萧玧结成一道冰桥，飞速来到他的身边，单手将他捞起来，支撑他站稳，不从象背跌落下去。 　　不想被外界的情绪淹没，带来无法预期的后果，叶安不得不放弃同化更多变异象。 　　萧玧手指收紧，突然凑近叶安的耳边，低声道：“同化我。” 　　“什么？”叶安诧异转头，黑色的眸子盛满诧异。 　　萧玧直视叶安的双眼，将未尽的话传递给对方。 　　叶安的异能很稀少，很强，却也相当危险。在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最好不要让更多人知道除了变异兽，他同样能控制人类。 　　从大灾发生至今，种种事实表明，异能的种类并不局限在某个范围。 　　类似叶安的变异者当真一个都没有？还是因为各种原因在岁月中消失，不被众人所知？没人能够给出最真实的答案。 　　控制变异兽，只会让人惊讶叶安的特殊和强悍，控制人则在另一个范畴。一旦事情传播开，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 　　通过萧玧的思绪，叶安捕捉到一个盲点，一个始终被他忽略的问题。 　　“多谢。”叶安反握住萧玧的手腕，低声道。 　　萧玧点点头，收回落在叶安身上的视线，凝聚出一道冰柱，带着叶安离开象背。 　　就在两人离开的同时，数道冰环从雪中升起，在半空交叉而过，形成一个个巨大的冰笼，将被叶安控制住的变异象笼罩其中。 　　萧玧不断加固冰笼，变异象即使挣脱叶安的束缚，一时间也无法冲出来。猎人们借机靠近，用涂有药剂的箭矢射伤变异象，减弱它们的行动力，让它们接连陷入沉睡。 　　这样的做法比杀死变异象更为有效。 　　随着萧玧的命令传达下去，更多猎人从城内涌出，追随天空中的冰桥，围捕闯入集市中的变异象。 　　有其他队伍的人浑水摸鱼，杀死冰笼中的母象，想要取走象牙。被杰森和玫瑰发现，直接用刀抵住他们的脖子，只需要向前半寸，就能切开他们的血管。 　　森冷的刀锋近在咫尺，企图占便宜的人心存不满，到底形势比人强，只能不甘地收手。 　　玫瑰收回柳叶刀，追上前方的队伍，单臂举起一把手弩，锋利的驽矢对准撞击冰笼的变异象，扣动机关，驽矢接连射出，正中变异象的前腿。 　　变异象发出愤怒的吼声，动作逐渐变得迟缓，最终倒在地上，很快失去意识。 　　冰柱接连升起，顶端撑起狭长的冰桥。桥面光滑如镜，萧玧却如履平地，带着叶安在半空行走，锁定不同的变异象。 　　叶安控制住变异象的思绪和情绪，萧玧以冰笼困住目标，在最短的时间内加固冰环，将象群困在其中。 　　随着一头接一头变异象倒下，贸易区中的混乱逐渐被控制，有受伤的人被同伴带到一旁，抓紧上药包扎，避免伤势恶化以至送命。部分人空出手来，开始清理倒塌的帐篷，从混乱的摊位前寻找未被象群摧毁的货物。 　　更多人则跟在萧玧和叶安身后，围捕最后几头变异象，将隐患彻底扫清。这些人中就有木棉和她的同伴。 　　木棉肩膀受伤，一条胳膊无法用力，应该是骨头碎了。经过简单包扎，她带领同伴跟上叶安，单手持刀配合猎人们驱赶变异象，迫使象群分散开。 　　为保证武器不脱手，木棉用布条将刀柄缠在手上，因失血脸色发白，始终没有后退半步。 　　在躯赶一头变异象时，木棉恰好同玫瑰碰在一起，后者看到她的样子，没多说什么，隔空抛来一只药瓶，用动作示意她将里面的药剂喝下去。 　　木棉认出玫瑰来自城内，没有迟疑，用嘴咬开木塞，将里面的药剂一饮而尽。 　　玫瑰勾了勾饱满的红唇，和木棉等人默契配合，将变异象同群体隔离，驱赶向叶安和萧玧所在的位置。 　　轰！ 　　巨响声突然传来，有变异象险些撞碎冰笼冲出来。 　　众人不敢大意，在萧玧加固冰笼后，迅速涌上前，更多箭矢飞出，几乎将里面的变异象扎成刺猬。 　　叶安的额头开始冒汗，很快被冷风吹干。 　　在控制变异象的过程中，他的体力大量消耗，依靠最后几块晶石才能继续。 　　通常情况下，他不会这么快就感到疲惫。无奈这些变异象满怀愤怒，情绪很难控制，他必须耗费成倍的精力和体力，才能暂时束缚住它们，给萧玧凝固冰笼的机会。 　　终于，最后一头变异象在冰笼中倒下，象鸣声不再继续回响，一场突来的变故告一段落，众人环顾四周，入目尽是一片狼藉。 　　外围的改装车很多被掀翻，陷入积雪中，部分还被变异象踩塌，车窗破碎，车顶凹陷。 　　凡是被变异象肆虐过的区域，几乎找不出一顶完好的帐篷。搭建帐篷的兽皮四散零落，破碎在雪地中，支撑篷顶的兽骨和木料也大多断裂粉碎。 　　货物在积雪中被踩踏，很多已经辨别不出原来的样子，即使能收回来，价值也会大打折扣。 　　赵翁召集商队众人，清点过人数，伤者不可避免，却幸运地没有减员。 　　其他队伍就不是那么幸运，有重伤垂危的，也有少数人在象群冲入集市时就被踩死。还有人在混乱中死因不明，有可能是仇家动手，也或许是出于意外。就目前的情况而言，很难查明实情。 　　但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了结。 　　死者的同伴心中已有答案，阴沉的目光扫向特定的目标，只等离开贸易区，找到合适的地方和机会就会动手，一定要为死去的人报仇！ 　　木棉同样在清点人数，小薇和少年们提前跑到赵翁的帐篷附近，顺利得到庇护，一个都没有受伤。女人们的情况不太好，因为正面和变异象对抗，几乎各个带伤，有两三人伤势比较重，没有失去性命，但也无法继续从事体力活，也就是说没办法冶炼锻造和外出捕猎。 　　“用这些矿石去换药品。”木棉体力消耗极大，强撑着指挥众人。如果没有玫瑰的药，她现在恐怕已经倒下。 　　在女人们清点矿石，准备去同赵翁交换伤药时，一个商队中的成员忽然走来，将几瓶伤药交给木棉。 　　“是叶大人吩咐的。” 　　听到是叶安的吩咐，木棉不由得心生感激，送走来者，更加坚定之前的决心。 　　赵翁的帐篷前，叶安背靠一根立柱，变异狗聚在他的腿边，争抢抛过来的肉干。几只雪貂爬到他的身上，其中一只还捧着一枚晶莹剔透的果子，直往他嘴边递。 　　“哪里来的？”叶安询问道。 　　雪貂轻轻叫了两声，小爪子指着地下。 　　“雪下挖出来的？” 　　雪貂继续叫着，固执地将果子往叶安嘴里送。 　　通过与雪貂的联系，叶安了解到果子的来历，原来是一窝食蚁兽的珍藏。 　　准确来讲，这也不是真正的果子，而是腹中填满植物甜浆的蜜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类似果柄的部分其实是蜜蚁的半身。 　　“你吃吧。”叶安点点雪貂的脑袋，将蜜蚁反送到它的嘴里。转身走到雪橇前，从捆扎的兽皮中找出几个罐子。 　　他带来的大多数货物都和赵翁换了粮食和盐，药品之中，除了请人送给木棉的几瓶，多用来和萧玧交换海龟甲。 　　这几罐蜂巢和蜂蜜之前没有拿出，原本是想在集市中走一走，看看是否有稀奇的物品。如今贸易区遭到摧毁，他索性拿出来送给萧玧，就当是对方几次善意的回馈。 　　叶安捧起一只罐子，正准备走进帐篷，意外捕捉到一股带恶意和不甘的情绪。 　　他猛然转过身，发现距离不远处，一个高瘦的男人装作和其他人一起忙碌，情绪中的恶意却藏都藏不住。 　　盯着那张面孔，叶安总感到有些熟悉。直至杰森从男人的身边走过，对男人的搭话不屑一顾，更露出厌恶的神情，叶安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 　　在海城废墟时，他见过这个男人。这个人曾是萧玧队伍中的一员，旁人叫他罗德。 　　叶安皱眉盯着罗德，感到这个人很不对劲。 　　一只小爪子突然按到他的脸上，叶安低下头，就见雪貂用爪子指了指罗德的方向，又指了指被困在冰笼中的变异象，小爪子快速比划，最终指向城内。 　　明白雪貂的意思，叶安神情微变，当即掀开帐帘，在萧玧和赵翁不解的目光中，将雪貂的发现告诉他们。 　　“你是说城内可能藏着小象？”萧玧道。 　　“也有可能是小象的尸体，或者是几块骨头和兽皮。”叶安沉声道。 　　根据雪貂的发现，线索不仅藏在城内，而且就在斗兽场下！ 第93章 帮忙 　　斗兽场周围聚集大量猎人，没有任何欢呼喝彩，此刻所有人都是面色凝重，盯着挥舞铁锹的杰森和铁斧，想到之前听到的消息，看向被五花大绑的罗德，眼神很是不善。 　　随着冻土被大块掀开，破碎的石块和骨头落入众人眼中。 　　杰森将铁锹插在地上，弯腰拨开碎石，发现冻得十分结实，只能用匕首撬开。摸出藏在石头下的碎骨，没留神差点被划破手指。骨头边缘十分锋利，分明是人为砍断，上面凝固暗色的血丝，貌似还十分新鲜。 　　“象的骨头。”杰森举着骨头，对铁斧说道。 　　铁斧没作声，自己挖出一块碎骨，仔细观察片刻，才对杰森点点头、 　　两人都是经验老到的猎人，当场断定埋在土下的是变异象的骨头，而且骨龄不超过三个月。 　　这样的结果呈现在众人面前，恰好验证了之前的结论，象群不是偶然出现，而是被人刻意引来！ 　　“罗德，你还有什么话说？”杰森跨过围栏，将骨头丢到罗德面前，恶狠狠道，“是谁指使你的？！” 　　罗德被按跪在雪地上，盯着面前的骨头，脸色青白，却始终一言不发。 　　“不说话？”杰森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单手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逼近他的双眼，狞笑道，“千城还是黑城？你不说话，别人就猜不出来？劝你还是老老实实开口，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点。不然把你丢去城外，贸易区里那些人会活剐了你！” 　　罗德脸上闪过惊惧的表情，瞳孔骤然紧缩。 　　杰森的话不是威胁，完全是在阐述事实。在象群的攻击中，不少人受伤，重的甚至失去性命，他们的同伴和亲人不会放过罗德。 　　“说不说？”杰森用匕首拍着罗德的脸，锋利的边缘沿着他的额角滑到下巴，又从下巴向上，尖端对准罗德的眼球，“识相点，你方便，我也方便。” 　　围观的猎人们有些不耐烦，有人叫嚷道：“杰森，你手软了吗？砸碎他的骨头，一根根砸碎，看他还能嘴硬！” 　　“背叛者！” 　　“孬种，懦夫！” 　　罗德的行径早在城内传开，在海城废墟时的表现让众人看不起，背叛的行为更让众人不耻。 　　“没驱逐他已经是网开一面，他竟然还敢联合外人背叛猎人城！” 　　“宰了他！” 　　“把他交给老子，老子能剥了他的皮，照样让他喘气！” 　　猎人们的叫嚷声不断传来，罗德终于撑不下去，一阵热意从身下涌出，沿着裤管落在雪地上，刺鼻的味道在空气中蔓延。 　　杰森低头看了一眼，登时嫌弃地将罗德丢出去。 　　“没种的东西！” 　　猎人们满脸厌恶，孬种就是孬种，竟然被吓得失禁！ 　　先前将罗德带入城主狩猎队的人更是满脸羞惭，继而一片铁青，他怎么会结交这样的家伙，简直是瞎了眼！ 　　罗德瘫坐在地上，视线穿过人群的缝隙，看向坐在兽栏上的萧玧。 　　笼中的变异兽蜷缩在角落，尽量将庞大的身躯团起来，距离笼顶的捕食者越远越好。萧玧支起一条长腿，另一条裹着长靴的腿从兽栏边缘垂下，长刀支在栏杆上，冰冷的双眼对上罗德，后者当即打了个哆嗦，寒意侵袭全身，思维仿佛都被冻僵。 　　“说不说？”杰森厌恶罗德，厌恶到不想再用手去碰他，直接将他踹倒，鞋底踏在他的肩上。 　　罗德半张脸埋在雪中，仍是不说话。 　　他清楚对方心中早有答案，自己说与不说，对事情的发展不会有任何影响。但他就是不开口，就是不想让对方痛快。 　　杰森脚下不断施力，继续下去，罗德的骨头就会被踩碎。 　　“城主，有发现。”玫瑰的声音忽然传来。 　　在罗德被审讯时，她带人翻查罗德的住处，又询问斗兽场内人员，凡是同罗德接触过的人都没有遗漏。 　　“是一支陌生的商队。”玫瑰走到兽栏前，将一只兽皮袋递给萧玧，说道，“斗兽场内有人看到，罗德曾和这些人接触，还从对方手里收到这些东西。” 　　萧玧解开兽皮袋，发现里面残留几块碎骨，还有骨头被切割时留下的粉末。将这些骨头和地下发现的拼凑起来，赫然是一头小象的肋骨。 　　兽皮袋被丢到罗德面前，后者仍是不开口。 　　萧玧从兽栏上跃下，众人自动向两侧分开。 　　罗德抬起头，就见萧玧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外衣下摆在风中翻飞，仿佛黑色的死神，正向自己展开双翼。 　　“带他去囚室，其他人搜索城内。杰森和玫瑰带人去城外，将发现告诉赵翁。”萧玧道。 　　幕后的人既然能买通罗德，自然不会放过贸易区。通过象群的表现，这种可能近乎高达百分之百。 　　罗德被押走，猎人们分成数队，各自按照萧玧的命令行事。此刻的猎人城犹如一部轰鸣的机械，正以惊人的速度运行起来。 　　叶安没有去斗兽场，而是先一步被请到城主府。 　　城主府前有一片开阔的广场，广场内立有数根石柱，之前曾吊起过背叛的制药师，如今只留下几条绳索。 　　穿过广场是青石铺成的长路，上面的积雪已经被清扫，叶安一路走过来，发现青石表面的纹理互相连接，十分自然。这说明整条路很可能是用整块巨石雕凿铺设。 　　和城内的所有建筑一样，城主府是木石建造，外形粗犷，看不出任何精美的因素。 　　推开大门，面前是空阔的大厅，落地窗垂挂厚帘，靠墙有熊熊燃烧的火炉，炉旁守着一个断臂的老人，正将木柴堆进炉中，让火烧得更旺。 　　为叶安带路的猎人提高声音，告知烧火的老人，叶安是城主的客人。 　　老人直起身，叶安这才发现他有多高。 　　即使背部微驼，老人的身高也接近两米，肩背宽厚，蒲扇般的大手布满茧子，大腿比得上寻常人的腰粗。 　　“断臂，城主让你打开地库，把那两只黑色的箱子搬出来交给他。”猎人的话十分随意，态度中却透出几分敬重。 　　“城主呢？”老人开口问道。 　　“罗德背叛了猎人城，城主正在处理这件事。”猎人道。 　　一瞬间，老人眼底浮现杀意，恶声道：“罗德？” 　　“没错，就是那个孬种！”猎人满面厌恶，“他在斗兽场内埋了象骨。” 　　简单说明事情经过，猎人同叶安和断臂告辞，转身离开城主府。 　　断臂曾经是捕猎的好手，城内数一数二的优秀猎人。不幸在一次行动中失去左臂，加上年纪渐长，就被萧玧留在城主府内，做起类似管家的工作。 　　猎人提到黑色的箱子，又提到叶安是萧玧的客人，断臂自然不会怠慢，先请叶安在火炉边坐下，随后匆匆前往地库，将两只黑色的木箱扛出来，放在叶安面前。 　　两只箱子长宽都超过一米，边角还有铁皮包裹，箱子上钉有铁钉，必须撬开才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叶安走到箱子前，弯腰敲敲木箱上的铁皮，掌心覆上去，感受不到任何能量，心下暗自揣测，究竟是海龟甲不同，还是需要煅烧？ 　　在他陷入沉思时，断臂没有去打扰，继续忙着手头的活，很快离开大厅。 　　变异狗和鸟群没有进到屋内，只有雪貂和叶安同行。见他不做声，几只雪貂爬到箱子上，还有一只爬上叶安的肩膀，发现引不起他的注意，再一次用小爪子去拍他的脸，试图爬上他的头顶。 　　叶安正想仰头，城主府的门突然开启，萧玧带着风雪气息走进来，径直来到叶安面前，开口道：“帮我个忙。” 　　“什么忙？”叶安直起身，顺便将雪貂从头顶抓下来。 　　“帮我挖掘一个人的记忆。”萧玧道。 　　“可以。”叶安答应得十分痛快，将带来的伤药倒在木箱旁边，又提起装有蜂巢和蜂蜜的罐子，道，“先前说好的，这些换海龟甲，罐子里是蜂巢蜂蜜，额外送你。” 　　“送我？”萧玧微现惊讶。 　　“对。”不需要过多解释，叶安相信萧玧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萧玧的惊讶仅维持数息，很快对叶安点点头，收下药品和蜂蜜，将叶安带往关押罗德的囚室。 　　罗德没有再被捆起来，甚至还被给了一块烤肉和一碗水。只是两样东西摆在面前，他一样都没动。 　　距离囚室越来越近，叶安不需要太过集中精神，就能感受到罗德情绪中的不甘和挥之不去的恶意。 　　“你想知道些什么？”叶安转头看向萧玧。 　　“全部。”萧玧言简意赅。 　　“这么相信我？”叶安是玩笑的口吻，神情却十分认真。 　　“我信。”萧玧凝视叶安，瞳孔中清晰映出他的影子。 　　“好吧。”叶安收回视线，突然感到不太自在，咳嗽一声推开囚室的门，迈步走了进去。 　　罗德自始至终没有任何反应，很像是接受了自己的命运，人已经彻底麻木和绝望。叶安却十分清楚，他或许绝望，但和麻木没有半点关系。 　　走到罗德近前，叶安扫一眼没动的烤肉和水，不浪费任何时间，单手抓住罗德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正对如墨的双眼。 　　罗德先是不以为然，随着大脑传来阵阵剧痛，豆大的汗珠从额上滚落，他开始嘶吼挣扎，甚至想去攻击叶安。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四肢像灌了铅，手指都没法动弹一下。 　　很快，他连自己的思维都无法控制，只感到大脑被看不见的手攥紧，掰开甚至切成薄片。 　　记忆不断被深挖，在叶安面前，他不再有任何秘密。 　　大概过了七八分钟，叶安放开罗德，后者面条一样软倒在地，若不是胸腔还在起伏，简直同死人无异。 　　叶安转向萧玧，给出他从罗德脑海里找出的答案：“是千城。” 　　策划并实施这场阴谋的是千城长老，也就是当年背叛海城，隐姓埋名至今的那一批人。但新任千城城主同样知情，千城上层没有一个人能置身事外。 　　“千城。” 　　萧玧默念这两个字，脚下的地面结成冰霜，眼底凝聚风暴。 　　冰层迅速铺开，整间囚室结成雪窟。 　　瘫倒在地的罗德被冻住，彻底沦为一座冰雕。 　　“不留着他？”叶安诧异道。 　　“不需要。”萧玧没再看罗德一眼。 　　不需要？ 　　叶安脑海里闪过某个答案，对上萧玧看过来的视线，抬了下手臂表示歉意，尽量收回意志不再同化对方。随即抓起又想爬上头顶的雪貂，和萧玧一起步出囚室。 第94章 再生变故 　　借由城内传出的消息，贸易区内的钉子陆续被拔除，其中包括两支聚居区的队伍，以及数名流浪者。 　　根据他们的口供，进一步确认背后主使者就是千城。 　　令人惊讶的是，赵翁的车队中竟然也有人被收买，而且是颇得赵翁信任，被他从变异兽口中救下，亲手抚养长大的一个男人。 　　帐篷内，赵翁盘膝坐在兽皮上，用匕首切开一枚果子。他用的力道恰到好处，刀刃划开外皮，瓣状的果肉依旧完好无损。 　　撕开果肉上的白络，赵翁悉心地挑开一瓣又一瓣果肉，放到面前的碟子里。 　　碟子还不到成年男人的巴掌大，果肉很快堆满，并被刻意堆成金字塔形，上面浇了块茎榨出的糖浆。 　　赵翁专心剥着果子，在他两边的男人和女人强忍着杀人的的欲望，对趴伏在地的背叛者怒目而视，手按在刀上，手背因用力鼓起青筋。 　　如果不是赵翁早有命令，这个背叛者早已经被大卸八块。 　　赵翁将一枚果子剥完，端详碟子里的果肉，貌似十分满意自己的成果。接过孩子递来的布巾擦擦手，将碟子推给身边的男人。在男人诧异的目光中开口道：“尝尝，雪季难得有这么新鲜的果子。咱们能吃到，还要多谢萧城主。” 　　“可是，赵翁……”男人未尽的话堵在喉咙里，对上赵翁的眼神，到底没再继续说，从碟子里取出一枚果肉。 　　“这才对。”赵翁笑了。 　　碟子在众人手中传递，不多不少，正好每人一瓣，连孩子都尝过味道。比起爽口的果子，孩子们更喜欢块茎榨出的糖浆，滋味香甜但不齁人，味道相当好。 　　碟子最终回到赵翁面前，里面已经空空如也。 　　背叛他的男人伏身在地，身上没有绳子，也没有任何严重的伤势，仅有的几处淤青还是在事情泄露，试图逃跑时造成。 　　感受到凝重的气氛，孩子们没有说话，吃完自己那份果肉，一心一意守着火炉，向里面添加干草和木柴。 　　炉子上的铁皮壶发出尖锐的声响，壶嘴冲出大团白气，热水在壶中翻滚，正如背叛者此时的心情。 　　焦灼不安，整个人犹如在火上烤，陷入无尽的煎熬。 　　终于，赵翁的声音打破沉默：“说说吧。”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却也不如平日里和蔼。听不出太多怒气，只有无尽的冷漠。 　　背叛者不敢抬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滴落在地上，洇出大片暗色痕迹。 　　“说话，别装哑巴！”一个男人终于忍不住，将随身的短刀拍在地上，大声吼道。 　　背叛者仍是不言不语，身体微微颤抖，不知是恐惧还是恼怒。 　　“畜生！”男人大发雷霆，正准备冲过来，一个强壮的女人却先他一步站起身，豹子一样冲到背叛者面前，双手抓住他的领口，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女人身材高大，和木棉不相上下。身上的肌肉十分结实，力量不亚于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 　　女人收紧手指，背叛者硬是被她提了起来。 　　领口扼得背叛者喘不过气来，双腿本能蹬踹，无论如何挣扎，脚尖始终无法碰到地面。 　　“为什么背叛车队？你是被赵翁养大的，没有赵翁，你早就被变异兽撕碎了！”女人的声音透出无尽愤怒，若不是还要问话，她会当场将手中的男人勒死。 　　“伊娃。”赵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先放开他。” 　　伊娃恶狠狠地盯着背叛者，握拳捣在他的腹部，随后将他丢在地上。背叛者剧烈咳嗽，唾液混着血丝流出嘴角，双手抱着腹部蜷缩在地上，因剧烈的疼痛直不起身，佝偻成虾米一样。 　　“说出来，我不杀你。”赵翁道。 　　“赵翁！” 　　赵翁摇摇头，止住伊娃等人的话，起身走到背叛者身边，弯下腰，如背叛者小时候那样拍拍他的发顶，随即温和褪去，猛地抓住他的头发，手指几乎撕开他的头皮。 　　“说！” 　　赵翁带领众人在荒原中行走，游刃有余的周旋在各城之间，年复一年将贸易区开设下去，又岂会是心慈手软之辈。 　　比起伊娃等人的怒形于色，背叛者明显更惧怕赵翁，抓在头发上的力道不断加重，头皮像是要被从颅骨上撕掉，背叛者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向赵翁吐露实情。 　　“千城的长老派人联系我，配合他们的行动，将象群引到帐篷附近，只要……”背叛者忽然闭上嘴，迟疑地不敢再说。 　　“继续，只要什么？”赵翁逼问。 　　“只要能杀死你，就会帮我成为领队，贸易区和车队都会属于我。”背叛者说完最后一个字，脸色一片惨白，垂下头，全身都是冷汗。 　　“你信了？”赵翁迫使他抬头，“我不记得将你养得这么蠢。” 　　背叛者嘴唇颤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说不出话，更没法出言反驳。 　　“蠢货！”伊娃冷声道。 　　帐篷中的人看向背叛者，都想不明白，这样明显的谎言，他怎么就信了？一旦赵翁遇害，车队群龙无首，以千城人的贪婪还会将车队交给他？简直就是笑话！ 　　背叛者不出声，破布一样被赵翁扔在地上。 　　“按照先前说的，我不杀你。” 　　背叛者猛地抬起头，脸上浮现希冀的神情。 　　“伊娃，将他丢出去。”赵翁转身回到之前坐的位置，又拿起一枚果子，“告诉贸易区中的所有人，他背叛了我，已经被驱逐。” 　　“是！”伊娃大声应是，起身拽起背叛者，径直将他拖向帐外。 　　“赵翁，饶了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饶了我！”背叛者大惊失色，意识到等待自己的是什么，脸上涕泪横流，挣扎着大声求饶，“饶了我，我愿意做您的奴仆，求求您，饶了我！” 　　赵翁没再看他一眼，拔出扎在兽皮上的匕首，又开始切削果子。只是和先前不同，果皮剥到一半，他仿佛在瞬间失去耐心，刀尖忽然向下，用力扎穿了果芯。 　　“千城！” 　　城主府内，叶安被安排在二层的卧室休息。和大厅一样，房间中十分空旷，除了一张木床和墙上的壁炉，什么都没有。 　　两只木箱被搬进来，并排放在床脚。 　　离开囚室后，萧玧就不见踪影，叶安也没问，随断臂走进房间，接过对方递来的烤肉，道过谢，就将房门合拢。 　　壁炉已经点燃，火焰在炉中跳跃，烟气顺着管道排出，室内只余温暖。 　　叶安四下里看了看，将一只木箱搬到壁炉边，坐在箱子上，将盘子里的烤肉吃得干干净净。 　　雪貂趴在他的腿边，对烤肉没什么兴趣，各自捧着几个蜜蚁快速啃着。估计食蚁兽的珍藏没剩下多少，大部分都被它们捞走。 　　将盘子放到一边，叶安起身活动过手脚，又向壁炉中添了几根柴，开始处理木箱。 　　铁钉钉得极深，箱盖和箱体严丝合缝，箱子的四角还包裹着铁皮，十分牢固。叶安费了一番力气，才将钉子尽数撬开，掀开箱盖，大片棕褐色的海龟甲映入眼底。 　　龟甲被切割成差不多的大小，整齐叠放在一起。叶安取出一片仔细观察，从形状和大小判断，这只海龟生前体长惊人，至少超过三米。 　　“这么大的海龟……” 　　叶安敲了敲龟甲背面，试着用手去掰，纹丝不动。再用刀去砍，刀刃出现豁口，海龟甲完好如初。 　　“这么硬？”叶安不禁诧异。 　　海龟甲的坚硬度不亚于鳄龟甲，能将甲片裁成这样的片状，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看着手中的龟甲，再看看壁炉，叶安很想试验一下，龟甲煅烧后是否会晶化。没等他动手，房门忽然被敲响，断臂来收走盘子，并且告诉叶安，城主府一层有浴室，引入热泉，水温适宜，可以消除疲惫。 　　“多谢。”叶安将盘子交给断臂，暂时打消煅烧海龟甲的念头。 　　断臂同叶安说明浴室的具体位置，就收走盘子，主动合拢房门。 　　叶安正准备撬开第二只箱子，雪貂突然爬上他的肩膀，对他叫了两声，挥舞着小爪子，告诉他自己的发现。 　　“地下有东西？”叶安停下动作，蹲在箱子边，抓下肩膀上的雪貂，好奇道，“是什么？” 　　雪貂继续比划，虽然已经尽量表达，但传递给叶安的消息实在太多，一时间有些辨别不清。 　　“巨兽骨头，废弃的蚁巢，果子，还有什么？” 　　雪貂继续比划，叶安捕捉到更多线索，心中难免生出好奇。斟酌片刻，还是摇摇头，将这份好奇心压下。 　　“不去。”叶安按住雪貂的小爪子，不让它继续比划，“不是我们能碰的东西，你们都不要再去，明白吗？” 　　好奇心害死猫。 　　叶安只想顺利完成交易，平安带着货物离开。他只是猎人城的过客，城主府下藏着什么都和他无关。他最应该做的就是遵守一个客人的本分，不要有太强的好奇心。 　　被叶安按住爪子，又点了点脑袋，雪貂没有坚持，重新爬到叶安肩上，身体绕过他的后颈。 　　叶安继续用短刀撬开铁钉，清点箱子里的海龟甲。 　　清点出所有甲片，叶安试着拼凑，从成果来看，海龟的体长至少接近四米，远远超过他之前的猜测。正准备将海龟甲收起来，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声响，几只火红的雀鸟停在窗外，正用鸟喙敲击着窗玻璃。 　　叶安立即走到窗边，推开窗扇放进雀鸟。 　　雀鸟飞近叶安，振动翅膀发出鸣叫，传递出在城外的发现。 　　“地鼠群？”叶安满面惊讶。 　　在众多变异兽中，地鼠体型小，个体攻击性一般，相对容易捕捉，是大多数流浪者不可缺少的食物来源。但这不意味着地鼠没有杀伤力，只要达到一定数量，照样是令人恐怖的存在。 　　雀鸟带回的消息很不乐观。 　　距离贸易区不远的森林中，大群地鼠正在聚集，数量成千上万。这样的鼠群经过，破坏力不亚于象群，在某种程度上，甚至比象群更加骇人！ 第95章 震撼 　　地鼠是穴居异兽，雪季多会藏在地下，地洞里储存有大量的食物，很少会到地面活动。地鼠的巢穴彼此相连，四通八达，想要捕捉到它们，必须寻找到合适的洞口，挖开冻土，是用烟逼它们出现。 　　严寒的雪季尚未过去，数量庞大的鼠群突然出现，还是聚集到人群密集的贸易区附近，情况很不寻常。 　　鉴于雀鸟带回的消息，叶安生出不好的预感，迅速将海龟甲收回箱子，裹上斗篷，抓起武器就准备离开城主府。 　　他必须亲眼去看一看，确认到底是什么情况。 　　听到二楼传来的脚步声，断臂抬头看过去，诧异看到叶安表情凝重地从楼梯上走下来。 　　“我要出城，如果萧城主回来，烦请转告他城外森林有大群地鼠，情况不太对劲。” 　　留下这句话，叶安将兽皮裹在脖颈上，顺便遮住趴在他肩膀上的雪貂。 　　叶安的脚步很快，不等断臂回答，他已经推开城主府的大门，召集在广场前撒欢的变异狗，飞速赶往城外。 　　断臂想要追上去问得详细一点，哪想叶安的速度会这么快，等他走到门前，对方早已经召集起犬群，更有大群雀鸟从天而降，像是一张火红的毯子将他托上半空。 　　这一幕不只惊到断臂，还让归来的萧玧停住脚步。 　　叶安看到下方的人影，没让雀鸟停下，更没有降级高度，单手拢在嘴边对萧玧道：“萧城主，城外有地鼠群出现，就在森林旁边，我会设法拦一拦！” 　　话音未落，雀鸟群已经带着他飞远，两只鱼鹰从城墙上飞起，先一步为鸟群引路。变异狗被落在身后，头犬发出响亮的叫声，犬群立即加速，快如一道闪电，飞驰冲过城门。 　　城门前的猎人满面愕然，准备找萧玧结盟的赵翁也吃了一惊，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安看到赵翁，将对萧玧的话复述一遍。 　　赵翁走南闯北，曾经见识过地鼠群的破坏力，听到叶安的话，迅速改变之前的计划，让一名追随者入城去见萧玧，转达自己想要合作的意图，自己返回贸易区，集合车队众人，命令他们拿起武器，包括老人孩子在内都要武装起来。 　　“地鼠群来了！” 　　变异象体型庞大，力量惊人，三百头的数量就能摧毁贸易区。地鼠没有变异象的力量，但数量庞大，体型小，近乎无孔不入，一旦陷入鼠群包围，所有人都将面临危险。 　　和地鼠群战斗必须谨慎，赵翁曾经见过地鼠群摧毁一个聚居点。平日里被流浪者追捕的猎物，在那一刻化身为掠食者，凡是鼠群经过的地点，没有任何生命能够幸存，全部被吞噬殆尽。 　　“快，动作快！” 　　赵翁不担心叶安的情报，此时此刻，他只希望众人的速度能更快一些。早一刻武装起来，做好迎战的准备，损失和死伤就能少一分，众人活下去的希望就会随之增长。 　　“把消息传递出去！”赵翁叫来几个少年，让他们通知还在贸易区中的商队。 　　少年们抓起短刀背上弓箭，一个接一个跑出帐篷，随着他们四散开，贸易区中的人陆续得到消息。 　　有人迅速组织起还能战斗的人手，准备和赵翁一起迎战地鼠群。有人半信半疑，怀抱着不想再遭遇损失的想法，放弃战斗，收拾起货物和帐篷装上改装车，打算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贸易区。 　　还有少数人心生恶念，既没加入战斗也没动身离开，而是想要趁火打劫，劫掠货物和改装车，弥补之前的损失。 　　贸易区内不允许争斗，这是赵翁制定的规矩。但此一时彼一时，遇到地鼠群来袭，大多数人外出迎战，谁还会留意贸易区中发生了什么？ 　　“要是地鼠群太多，那老家伙被咬死也不一定。还守规矩，守个鬼！”一名脸带刀疤的男人恶狠狠说道，反手将短刀扎在地上。 　　木棉恰好带着队伍从旁边走过，捕捉到这句话，对上男人凶狠且不怀好意的眼神，神情发生变化，却是一言不发，带领众人加快速度。 　　直至离那群人足够远，木棉才对女人们说道：“把守货物的人都叫回来，东西全都不要了。让她们守着小薇，警惕身后！” 　　“全都不要了？”女人迟疑道。 　　“不要了。”木棉语气坚定，“那伙人绝对不是个例，何况咱们还有仇人，等下动起手来，难防身后的冷箭。矿石没了可以再找，粮食没了可以去捕猎，必须先保住大家的性命！” 　　“好。”女人点头。 　　“还有，你真以为这些人能得偿所愿？”木棉冷笑一声，看向身后的那伙人，压低声音道，“贸易区设在猎人城的势力范围，他们敢在这个时候拖后腿，赵翁不动手，猎人城也不会放过他们！” 　　木棉几经生死，一度家破人亡，越是面临困境，她的大脑就会越发清醒。正如她从不曾依附强者，却下决心投靠叶安，她的直觉极强，手腕强硬，杀伐果决，从不曾让追随她的人失望。 　　木棉的队伍抵达赵翁的帐篷前，恰好遇到几名猎人掀开帐帘，从他们的装束来看，应该是作为先头队伍，去森林探查并确认地鼠群的规模。 　　已经有队伍先木棉抵达，猎人们看到木棉并不惊讶，仅是点点头，就快速穿过雪地，跳上还能发动的改装车，朝森林疾驰而去。 　　赵翁在帐篷内见了木棉，匆匆几句交代，发给她一批锋利的短刀和五瓶伤药。还承诺战斗结束后，会再给木棉一批粮食。 　　凡是准备参战的队伍都有相同待遇。 　　此举既为团结人心，也是给众人一个交代。地鼠群闯入贸易区，损失最大的将是赵翁的车队。众人抵御地鼠群也是在帮他的忙，给出补偿理所应当。 　　“为什么不离开？” 　　木棉等人正感谢赵翁，帐帘忽然掀起，萧玧迈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玫瑰和杰森等人。凡是出城的猎人，每个都是全副武装，刀具之外还佩有弓箭和驽，手弩多为连发，对付地鼠群最为有效。 　　“萧城主。”赵翁没有请萧玧落座，而是站起身迎上去，“地鼠群一旦聚集起来，跑得再远也没用。它们会追踪生物的气味，吞噬掉一切能吃的东西，直到它们吃饱为止。” 　　地鼠是杂食动物，它们吃肉，也吃粮食和变异植物。没有充足食物的时候，甚至会啃咬骨头、木料和石头。正是这种天性让它们在大灾后迅速繁殖，成为虫群之外，数量最多的变异兽种群。 　　“我让人带去的提议，萧城主以为如何？”赵翁问道。 　　“解决地鼠群后，请往城内商议。”萧玧道。 　　赵翁想要合作，带来的好处足可预见，没有任何一方势力会拒绝，萧玧也不例外。 　　换做象群袭击贸易区之前，这种事根本不会发生。只能说千城走了一步错棋，大错特错，让赵翁陷入从未有过的愤怒，决意要毁灭这座城池。凭他自己做不到，只有联合其他势力，猎人城是最好的选择。 　　两人达成初步协议，各自组织起人手登上改装车，向森林疾驰而去。 　　由于象群的攻击，贸易区内的改装车损失严重，有接近三分之一无法开动。众人多数登上赵翁的推雪车，很少有人选择猎人城的车队。 　　即将面对一场厮杀，很可能受伤甚至死亡，这些从城内出来的猎人却半点不见紧张，反而满脸兴奋，更推开车天窗，半个身体探出车顶，彼此挥舞着武器高喝挑衅，互相吹着口哨，比划出手势，看谁能击杀更多地鼠，将对方彻底比下去。 　　由于多数人选择赵翁的车队，车厢内坐不下，有部分人只能跳上车顶，或者是抓住车窗边缘，确保不被落下。 　　车队轰鸣向前，碾压过雪地，在狂风呼啸中开往森林。 　　不想被地鼠群吞没，他们必须主动出击，将目标堵住森林边缘，不使它们靠近贸易区。 　　就在车队出发不久，另有几支队伍离开贸易区，向相反的方向出发。他们不想参加战斗，只想带上剩余的货物归家。 　　还有部分人装作要走，却在中途折返，合起伙来包围赵翁留下的人手，准备杀死他们抢走货物。 　　“做的干净些，没人知道是我们！”疤脸男人狰狞道。 　　“先前那些女人怎么办？”有人小声道。 　　“她们活不成！”男人言之凿凿，除了地鼠群，木棉还将面对来自背后的威胁，正因为如此，他才敢大胆行动，不担心被事后报复。 　　“就算说了又怎么样？有了这批货，大家就能招兵买马，再联合起来，还用怕那个老家伙？到时候，说不定开贸易区的就是我们！” 　　疤脸男人大言不惭，众人却齐声叫好，这群无耻之徒满脸狂热，挥舞着短刀冲向货物前的守卫。 　　刚刚冲到近前，守卫忽然后退，以断臂为首的猎人们陆续现身，盯着对面的人，仿佛是恶兽发现猎物，又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当场挥刀砍了过来。 　　战斗在贸易区内打响，企图趁火打劫的疤脸等人陷入苦战，有的受伤哀嚎，有的当场毙命，还有的跪地求饶，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赵翁留下的人手几乎没发挥多大作用，战斗就匆匆结束。 　　在断臂等人面前，疤脸等人不堪一击，一个接一个倒下，死掉的不提，还活着的全都被捆起来，只等赵翁回来后处置。 　　与此同时，赵翁和萧玧的车队距离森林越来越近，先一步抵达的叶安已经同地鼠群遭遇。 　　通过雀鸟了解和亲眼所见完全不是一个概念。 　　地鼠的数量多到骇人，漫山遍野聚集而来，冲击性可想而知。灰黑色的地鼠群压过积雪，在森林边缘铺展开，像是奔腾的死亡之河。 　　叶安深吸一口气，释放出意志，发现地鼠群充斥杀戮和吞噬的欲望，回馈的除了饥饿就是饥饿。靠近森林边缘的地带已经被扫荡过一遍，完全看不到任何动物的影子，连能吃的植物都没剩下。 　　地鼠群的吞噬和杀戮欲比虫群更为强烈。 　　突然之间，鼠群如海浪涌动，百多只体型格外大的地鼠发出叫声，叫声尖利刺耳，地鼠群开始移动，洪流般向前席卷。 　　叶安知道情况不妙，让雀鸟群降低高度。不等他落到地面，突然有地鼠接二连三跃起，抓咬天空中的雀鸟。 　　“飞起来！” 　　叶安飞身落到地面，同时命雀鸟群飞高，避开地鼠的攻击。 　　变异狗在他的牵引下分散开，扑咬冲过来的地鼠，沿着深林边缘形成一片防护带。然而地鼠的数量实在太多，很快就从两侧绕开犬群，继续向前席卷。 　　叶安立在地鼠群中，不断有地鼠冲上来，被他用骨刀砍成两截。雪貂护卫在他周围，凡是靠近的地鼠都会被它们的小爪子撕得粉碎。 　　尖锐的叫声再次传来，地鼠群竟然不再攻击叶安和犬群，摩西分海一样绕开，试图凭借数量突破。 　　叶安释放出所有意志，专注同化下达命令的巨型地鼠。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地鼠竟然能反抗，在双方的拉锯中，叶安有刹那的时间思维停滞，眼前只余猩红。 　　等他意识回笼，被他同化的巨型地鼠僵硬地趴在岩石上，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叫，下一刻脑浆崩裂，当场气绝亡命。 第96章 萧玧的血 　　巨型地鼠一只接一只死亡，叶安附近的地鼠群不再井然有序，很快陷入混乱。有些竟然在饥饿的驱使下互相撕咬，碎裂的肉块骨头散落遍地，血红色铺开，很快冻成猩红的冰块。 　　叶安抹去鼻下的血，反手擦过脸颊，留下一道鲜红的痕迹。 　　他的头仍隐隐作痛，巨型地鼠的意识比不上巨蟒和鳄龟，但数量实在太多，同时进行反抗，他险些支撑不住。 　　雪貂挥舞着小爪子，卫士一样守在叶安周围，将发狂的地鼠一只接一只掀翻撕碎，锋利的爪尖划过，轻易破开地鼠的皮毛，穿透它们的血肉，捏碎它们的骨头。 　　又一批巨型地鼠发出尖叫，目睹同伴的死，它们学聪明了，隐藏在庞大的鼠群之中，让叶安很难精准捕捉。 　　连续杀死数十只巨型地鼠，叶安以骨刀支地，额角的疼痛愈发剧烈。 　　要从成千上万的地鼠中精准定位，继而将目标杀死，难度非同一般，和简单同化操控完全不同。 　　趁叶安体力极度消耗，第三批巨型地鼠现身，尖锐的叫声传遍森林，砂石摩擦一样刺耳。 　　地鼠群结束混乱，重新化作灰黑色的洪流，在遍地银白和猩红中漫过，扑向贸易区和猎人城。 　　变异狗周围堆满了地鼠的尸体，使前冲的鼠群向内凹陷。无奈犬群杀死得再多，从森林和地下涌出的地鼠群却更多。 　　随着地鼠的数量成倍增加，开始有变异狗受伤。 　　叶安咬紧牙关，头痛得仿佛要炸开，血丝流出鼻端和耳孔，释放出全部意志，任由自己被杀戮和嗜血的欲望吞没。 　　巨型地鼠发出更加尖利的叫声，对危险的预感让它们的声音中充满恐惧。 　　叶安的双眼尽成墨黑，以他为中心，地鼠大片大片死去，上一刻还如潮水般前冲，下一刻就倒伏在雪地中，脑静崩裂，血肉模糊。 　　这样的场面极度恐怖，不只让地鼠群陷入慌乱，更让陆续抵达的车队成员满面震惊。 　　奉命探查情况的猎人早向赵翁和萧玧汇报，得知叶安以一己之力拦截地鼠群，队伍中的人都是满面惊讶，甚至有几分骇然。 　　就在萧玧等人准备跳下改装车时，前方突然出现大片红雾，是地鼠的血飞溅开来，在冷风中凝成碎粒。数量实在太多，被寒风席卷，成片扩散开来，横亘在森林边缘，猛然映入众人眼底，引来阵阵抽气声。 　　这样的情形，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赵翁也免不了面露惊骇，倒吸一口凉气。 　　萧玧跃下改装车，召集随行的猎人，半数随他前往森林，从正面攻击地鼠群，半数留在车上，从两侧包抄地鼠群，包抄不了就冲进去，搅乱地鼠的队伍。 　　“看到那些体型最大的，立即动手杀死！” 　　话音落下，萧玧抽出长刀，黑豹一样向前冲去。杰森和铁斧等人挥舞着重兵器紧跟在他身后。数百名猎人以萧玧为锋头，凶狠撞入地鼠群，顷刻撕开一道裂口。 　　随着萧玧挥刀，大片冰刺和冰柱拔地而起，数不清的地鼠被冰刺扎穿，悬挂在半空，有的尚未气绝，发出濒死的刺耳尖叫。 　　地鼠的血顺着冰刺流淌，迅速覆满晶莹的表面，凝固成大团暗红。 　　玫瑰率领的车队迅速跟上，无法包围地鼠，索性如萧玧所言从侧面插入地鼠群。缠绕铁链的车轮在地鼠群中压过，大量的地鼠被压死，更多则跳起来扑向车窗，甚至跳上车顶。 　　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轮在积雪和碎裂的地鼠尸体中打滑，卷起暗红的碎冰。 　　玫瑰推开车天窗，将在车顶啃咬的地鼠掀飞，随后双臂一撑跳上车顶，重新将车天窗合拢，左手扣动手弩，右手持一把短刀，凡是扑上来的地鼠，不是被弩箭射穿就是被刀砍成两截。 　　地鼠的血铺满车顶，残破的尸体落砸在车窗前和引擎盖上，发出声声钝响。 　　司机双眼泛红，脚下猛踩油门，压过面前的地鼠，撞向正前方的一只巨型地鼠。 　　砰地一声，巨型地鼠被撞飞，倒飞出两米远，下落时尚未气绝，被一只雪貂盯上。 　　雪貂借助冰刺跃上高处，锁定下落的地鼠，就要挥爪将它撕碎。 　　不想雀鸟先它一步，在半空中扯住巨型地鼠的四肢，振动翅膀发力，将一只体型数倍于自己的地鼠活活撕碎。 　　继萧玧之后，赵翁也率领车队加入战斗。 　　在出发之前，赵翁让人检查车辆，开出所有能发动的推雪车。面对地鼠群，车队不采用任何策略，也不寻找薄弱处，直接从正面碾压过去。 　　能破碎厚冰的推雪车排成横列，巨石般岿然不动，拦截住数量庞大的地鼠群，更在片刻后打破僵持，将地鼠群横推出去。 　　巨型地鼠无法继续隐藏，纷纷跳上高处，以叫声向鼠群下达命令。 　　叶安抓住时机，锁定视线所及的全部巨鼠，黑色的双眼恍如深渊，伴随着意志释放，被他锁定的巨型地鼠一只接一只脑浆崩裂，来不及发号施令就当场死亡。 　　作为杀死巨鼠的代价，叶安头痛得更加剧烈，从鼻孔流出的血止都止不住。在他险些栽倒时，一只冰冷的手拽住他的胳膊，继而环住他的腰，将他整个人拉进怀里。 　　叶安闭上双眼，待晕眩感稍微退去，才沙哑道出两个字：“多谢。” 　　“不用。”萧玧将长刀扎在地上，周身结成厚实的冰墙，隔绝开地鼠的攻击，让叶安能恢复体力，“是我该谢你才对。” 　　说话间，萧玧取出两枚晶石递到叶安面前。 　　叶安没有客气，将晶石握在手里，随着能量不断涌入，剧烈的疼痛得到缓解。 　　等到晶石能量耗尽，叶安反手抹去脸上的血，对萧玧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解除冰墙。 　　“我没问题。” 　　几乎就在冰墙碎裂的刹那，疯狂的地鼠从四面涌来，叶安和萧玧背靠背，即使没有提前商量，却意外地配合默契，在杀死地鼠的同时，确保对方不会被从身后偷袭。 　　两人脚下躺了大群地鼠，血不断凝固，大地都被染成红色。 　　引擎的轰鸣声不断传来，赵翁和玫瑰竟然穿透地鼠群，在鼠群中心处汇合。 　　此时的地鼠群已经被切割成数块，随着巨型地鼠接连死亡，大量的地鼠失去指挥，变得无序且疯狂。 　　抓住这个机会，除司机留在车上，继续用车轮碾压地鼠群，赵翁、玫瑰和木棉等人陆续跳下车辆，互相配合绞杀地鼠。 　　无论城民、聚居点的居民还是流浪者，这一刻都在并肩战斗，彼此之间不存在任何区别。 　　木棉挥刀杀死一只巨型地鼠，正寻找下一个目标，危险的预感陡然升起，迅速侧身弯腰，惊险避开从身后袭来的刀锋。 　　“是你！” 　　认出下黑手的男人，木棉满面怒色，正准备做出反击，脚下的大地突然剧烈震动，先是左右摇晃，继而上下颠簸。 　　地鼠群陷入更大的混乱，不顾一切冲向前方，踏着同族的尸体，迎向猎人们的刀锋，就像是在刻意寻死。 　　雀鸟群和变异狗也突然陷入恐慌，鸣叫声和犬吠声传递出紧张和焦躁的情绪。雪貂更是不顾一切爬上叶安的肩膀，扯着他的头发尖叫，让他跑，快点跑！ 　　不等叶安做出回应，脚下的大地陡然裂开，裂缝边缘处的巨木一棵接一棵倾倒，大量黑色的烟气从裂缝中涌出，刺鼻的硫磺味弥漫在空气中。 　　下一刻，橙红色的岩浆从地底喷涌而出，蔓延过森林，向地势低的地方席卷而来。 　　叶安终于明白地鼠聚集的原因，也明白了地鼠群为何会如此疯狂。 　　“快走！” 　　萧玧一把抓住叶安，朝改装车的方向飞奔而去。 　　天空中的雀鸟俯冲而来，直接将叶安托起，顺带将萧玧也拉上半空。 　　变异狗在地面狂奔，速度甚至超过改装车。 　　天空中传来唳鸣，是被岩浆惊动的猛禽，数量多得惊人，正扑向雀鸟群。 　　雀鸟托着叶安无法应战，两只鱼鹰忽然飞出来拦截在猛禽面前，威胁性地张开翅膀，即使它们同样是猛禽的猎物。 　　见此情形，叶安示意雀鸟减慢速度，在半空中同化猛禽。 　　随着叶安不断释放意志，猛禽开始分批俯冲，在雪地中奔跑的变异狗陆续被带上半空，没来得及登上改装车的木棉等人也被抓离地面。 　　要控制住这么多的猛禽，让它们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耗费的体力和精力可想而知。 　　汗水不断从叶安的额头滑落，他和萧玧身上都不再有晶石，无法汲取能量，只能依靠自己硬撑。 　　萧玧看出他的状况，当场割开手腕，试图将自己的血喂给叶安。奈何叶安正集中精神，避免被猛禽的意志压过，对送到嘴边的血没有任何反应。 　　实在没有办法，萧玧只能含住自己的血，托起叶安的后颈，单手掰开他的下巴，将血哺入他的口中。 　　变异者的血蕴含能量，铃兰能用自己的血催生植物，萧玧的血滑入叶安的喉咙，能帮他恢复体力，效果并不亚于晶石。 　　随着叶安的体力逐渐恢复，雀鸟群和猛禽的速度陡然加快，一度超过改装车，将喷涌的岩浆远远甩在身后。 第97章 冰墙 　　大地开裂，岩浆喷涌而出，自森林中蔓延开来，吞噬沿途的一切，只留下大片焦黑。 　　在森林的另一面，三个老人并排而立。 　　老人身上都披着兽皮制的斗篷，头也被兽皮裹得严严实实，半张脸被遮盖，仅露出干枯的嘴唇和长满胡须的下巴。 　　一名老人怀中抱着一个男童，另两人则怀抱木瓶，瓶塞并未塞得很严，隐隐飘散出腥甜的味道。 　　男童身形瘦弱，四肢芦柴棒一般，显得头愈发地大。年龄同小薇差不多，双眼一片橙红，脸上还沾着点点红斑，是从鼻孔和耳朵流出的血。 　　突然，男童的身体开始颤抖，抱着他的老人向两侧示意，木瓶立刻递到男童嘴边，猩红的血被喂入他的口中，仍无法缓解他的颤抖。 　　男童抖得越来越厉害，双手抱头开始撕喊，喝下去的血全部被吐出来，其中还混有他自己的血。 　　“大哥，看起来不行了。”一名老人声音冰冷，强行给男童灌下一口血，却被当场吐出来。挥手想扼住男童的脖子，却被抱着男童的老人拦住。 　　“阿弗里，你还是这么暴躁。”抱着男童的老人语带警告，看向另一个始终没出声的老人，吩咐道，“格雷，让跟来的人开车过来。” 　　“可是，大哥……”阿弗里显然对这个决定不满，马上就要毁灭贸易区，拿下猎人城，就这样放手？ 　　为了这个计划能顺利实施，他们一直在忍气吞声，埋下数条暗线，祭出大量诱饵，如今胜利的果实就在眼前，却要放弃摘取，就此功亏一篑？ 　　“你想看米洛出事吗？” 罗纳德硬声道。 　　“我……”阿弗里被问得僵住，他很想说出事就出事，反正是他们养来的狗。可在罗纳德面前，这些话绝不能出口。 　　最终，阿弗里选择低头，默默退到一边，目送格雷前去叫人。 　　罗纳德不再理会他，抱紧颤抖的男孩，不停安慰他，对他说话。等男孩颤抖的症状略微减轻，罗纳德用单臂托着男孩，拿起格雷留下的瓶子，将里面的血喂给他。 　　“爷爷，我痛。”男孩声音嘶哑，干瘦的小手拽住罗纳德的斗篷，不停喊着痛。 　　“喝下去，喝下去就好了，听话。”罗纳德慈祥地笑着，诱哄男孩喝下瓶子中的血，让他趴在自己肩上，一下下拍着他的背，“睡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爷爷，不要我做事吗？”男孩疑惑道。 　　“不用了。”罗纳德拍拍男孩的头，笑着说道，“坏人已经被打跑，米洛帮了大忙。” 　　男孩兴奋起来，转头看向老人，坚定道：“谁敢欺负爷爷，我就杀了他！” 　　“好，好，米洛真是好孩子。”老人不断哄骗着男孩，轻轻摇晃着他，直至他因之前的过度消耗陷入沉睡。 　　引擎声很快传来，格雷从车窗中向外挥手，罗纳德和阿弗里快速上前，打开车门进到车厢。温暖的热气取代寒冷，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扯下裹在头上的兽皮，现出两张苍老阴沉的面孔。 　　改装车内十分宽敞，同赵翁乘坐的房车相类。 　　罗纳德将米洛送到隔间的小床上，为他拉上被子，退出来时不忘锁上房门。 　　等他回到座位，阿弗里到底忍不住开口道：“大哥，事情就这么完了？” 　　“不然如何？”罗纳德靠在椅背上，舒服地向后仰，拿起一枚有些发干的果子咬下一口，不喜欢果子干涩的口感，将剩下的丢在一边。 　　阿弗里满面丧气，好不容易找到这样的机会，这样放弃掉，他实在不甘心。 　　“米洛这个没用的东西！” 　　“阿弗里，小声一点。”格雷警告道。 　　阿弗里不惧怕格雷，转头瞪他一眼就要大骂。罗纳德拦住他，对他动不动就要发脾气的样子十分不满。 　　精心策划的一切被迫中止，达不到预期的成果，他也相当遗憾。但事情做不成就是做不成，米洛是工具不假，但也是最好用的那一把。 　　为将米洛妥善藏起来，隐瞒千城有变异者的事实，他们费心扶持千武，为千佳解决不少麻烦，事实证明这对兄妹连傀儡都做不好，半点都比不上他们的父亲。 　　新城主貌似合作，难保背地里有什么心思。 　　若非要进一步巩固自己的势力，也为解决萧玧这个大麻烦，罗纳德仍不会暴露米洛，必然还要藏他一段时间。 　　如今底牌揭开，计划还没完全成功，罗纳德表面平静，实则早已经心烦意乱。又被阿弗里几次挑衅，哪怕知道对方不是故意，也有些压不住怒火。 　　阿弗里还想争执，罗纳德终于爆发：“我说闭嘴！” 　　罗纳德很少发脾气，自海城覆灭，他们隐藏在千城背后，即使是最亲近的人也很少看到他的情绪有太大波动。如今突然破例，阿弗里和格雷都吓了一跳。 　　“这件事到此为止。”罗纳德不允许任何人再有异议，视线盯着阿弗里，阴沉道，“我知道你不甘心，我更不甘心！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米洛死在这里也做不到！没有他，凭我们三个，凭千城这群废物能攻下猎人城？何况还有赵翁！” 　　阿弗里嘟囔几声，被罗纳德的气势压住，到底没有再开口。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告诉你，事情没你想得容易。我养米洛到今天就是为了对付萧玧，可惜还是算错了一点。”罗纳德沉声道。 　　“小崽子太小了，没用！”阿弗里瓮声瓮气道。 　　“他如果再大一些，未必能控制得住。”格雷突然开口，“阿弗里，你应该明白变异者有多强。” 　　发现米洛是个偶然，他的父母是流浪者，被千城的狩猎队抓到，准备投入斗兽场。 　　罗纳德恰好在场，在米洛即将被丢进关押变异兽的笼子之前，发现了他的不同寻常，下令将他的父母喂给变异兽，知道这件事的人也全部处理掉，将还是婴儿的米洛藏起来，一直秘密抚养。 　　知道这件事的人，除了罗纳德就只有阿弗里和格雷，连同出海城的另外几个老人都不知道。 　　随着米洛一年年长大，罗纳德开始喂给他变异兽的血，偶尔还会加一些人血和磨碎的异兽骨骼。 　　海城覆灭之前，罗纳德曾藏下数枚晶石，奈何他不是变异者，无法吸收里面的能量，发现米洛的异能可以深度挖掘，狠下心将晶石交给他，并告诉他如何汲取能量。发现孩子懵懵懂懂，索性将一块晶石磨碎，混在血中强迫他吃下去。 　　效果是显著的。 　　先前米洛只能控制石块和泥土，有了晶石的能量，他已经可以引发地震。只是范围和时间极其有限，一旦越过某个界限，他有极大的可能当场死亡。 　　三名老人精心谋划，不惜人命强迫狩猎队和奴仆猎杀小象，激怒象群，又花大价钱买通城内和贸易区中的目标，试图引起大规模混乱。趁着猎人城和贸易区被象群肆虐，疲于应对，他们可以从容布置，让米洛引起地动，毁灭贸易区和猎人城。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猎人城周围会有数量惊人的地鼠，随着地鼠群大量涌出，引起叶安的注意。更没想到的是，象群的混乱会结束得如此之快，萧玧和赵翁腾出手来，被地鼠群惊动，集合人手来到他们藏身的地带。 　　如今萧玧和赵翁来到森林边缘，他们无法继续靠近贸易区和猎人城，无法实现利用地动垮塌城池的目的，就只能趁地鼠拖住他们的时候，让米洛提前动手。 　　岩浆喷发是场意外，却让老人们十分兴奋，期待目标能被岩浆吞没。 　　可惜事与愿违，叶安的存在令他们的期待落空。不想失去米洛这个工具，不想被脱离危险的赵翁和萧玧发现，他们必须离开。 　　罗纳德许久不言不语，阿弗里和格雷也不出声，开车的司机更是大气不敢喘，唯恐怒火烧到自己身上。 　　良久之后，罗纳德才抬起眼皮，对阿弗里和格雷道：“那个能操控异兽的人，你们之前听到过消息吗？” 　　两人同时摇头。 　　对于叶安的来历，三人都是全无头绪。 　　“如果他和萧玧结盟，我们会很麻烦。” 　　罗纳德的话让两人面色难看，对视一眼，表情都变得阴沉起来。 　　随着米洛的离开，人为的地动也随之停止，岩浆仍在喷发，却不如先前剧烈。 　　发现这个变化，萧玧放开叶安，从半空一跃而下，冰柱在中途接住他，使得他平安落地。 　　叶安从高空俯视，发现大地不再震动，从森林中出现的裂谷也不再蔓延。沿着裂缝两侧，大量的树木倒塌坠落，少部分卡在边缘处，巨大多数都坠入地下不见踪影。 　　硫磺味持续不散，岩浆覆盖半座森林。 　　凡是被岩浆覆盖的区域，无论地鼠还是其他生物，全都尸骨无存。叶安亲眼见到三辆改装车被岩浆吞没，司机爬上车顶，趁着金雕掠过，拼命抓住头顶的利爪才得以保命。 　　萧玧的举动惊动赵翁，也让逃命中的众人震撼不解。 　　叶安抹去嘴角的血，看着指腹上的红，再看下方的萧玧，召来几只雪貂，让雀鸟带它们先一步去往贸易区，找到他存放在赵翁处的雪橇。 　　“把腹甲取过来，尽快！” 　　雪貂叫了两声，跳上雀鸟的背。雀鸟振动翅膀，化作流光消失在众人面前。叶安让鸟群停在半空，俯瞰下方的萧玧，没有离开的意思。 　　岩浆的涌动虽然缓慢，终究没有停止，距离萧玧越来越近，同样的，距离贸易区和猎人城也越来越近。 　　萧玧拔出长刀，单膝落地，反握刀柄，将刀身全部楔入地面。 　　轰鸣声骤然响起，以他为中心，积雪碎冰如雨幕倒卷，刹那凝滞在半空。下一刻，巨龙般的冰墙拔地而起，两侧迅速蔓延，在贸易区和猎人城前筑起一道惊人的屏障！ 第98章 城主府下的秘密 　　岩浆扑上冰墙，透明的墙面迅速融化，腾起大片白色的水汽，形成一条蜿蜒的长带。 　　萧玧被包裹在长带之中，始终岿然不动。 　　上一刻坚冰融化，下一刻冰龙再次腾起，如高山屹立，牢牢挡住流淌的岩浆。以冰墙为界限，一面是汹涌的赤红，一面是遍地银白，泾渭分明。 　　叶安能感知到萧玧目前的状况，随着冰墙不断融化凝聚，再融化再凝聚，他的体力在飞速消耗，得不到补充，很可能会支撑不住。 　　下方的改装车没有继续前进，城内的人被萧玧的举动震撼，许久回不过神来。天空中的猛禽遵循叶安指引，带着木棉等人和犬群飞向贸易区。 　　变异狗落地之后，立即调头向叶安飞奔而来，被叶安强行命令才不得不停住，呜咽两声，在头犬的带领下找到叶安的雪橇，帮雪貂搬出鳄龟腹甲，由雀鸟群带走。 　　看到迟迟不动的改装车，叶安让雀鸟群降低高度，大声道：“愣在这里做什么？ 　　还不快走！”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司机纷纷踩下油门，改装车飞驰而去。 　　雀鸟群回来得很及时，叶安抓起鳄龟腹甲，直接从半空跃下，落在萧玧身边，将晶化的腹甲递到萧玧面前。 　　萧玧抬起头，双眸捕捉到叶安，没说什么，继续单手握牢长刀刀柄，另一只手覆上鳄龟甲面。随着能量不断涌入，流逝的体力得到补充，半融化的冰墙又一次凝实，更在过程中增厚半米，将岩浆彻底隔绝。 　　叶安没有留在地面，又一次被雀鸟带上半空。但他没有离开，而是停留在冰墙后，时刻关注萧玧的状况。 　　就在这时，引擎的轰鸣声从身后传来，杰森和玫瑰去而复返，不等车完全停住，杰森就打开车门跳下来，怀里抱着一只兽皮袋朝萧玧的方向跑来。 　　“城主！” 　　到了近前，杰森扯掉袋口的绳子，倒出里面的晶石。 　　叶安扫过两眼，发现这些晶石形状各异，有的还布满灰色的斑点，和在海城废墟发现的并不是同一批。 　　杰森倒出晶石之后，才发现萧玧身边的鳄龟腹甲，当下表情一怔，下意识看向天空中的叶安。 　　玫瑰按下车喇叭，恰好拦住杰森没出口的话。 　　“快回来，你在那里只会碍事！” 　　杰森有些犹豫，到底没有停留，迅速返回改装车。在玫瑰的吩咐下，司机将车驶离危险区域，却也没有离得太远，确保一旦冰墙被完全融化，萧玧能顺利登车脱身。 　　从午后到深夜，再到凌晨，萧玧始终守在冰墙边，叶安和玫瑰等人也没有离开。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沸腾的岩浆终于退去，阳光穿透墙面，洒落五彩光辉。墙壁的对面，岩浆肆虐之后留下遍地焦黑，树木、土石都被烧化，分辨不出之前的样子。 　　萧玧站起身，顺势收回长刀。 　　在他撤去力量之后，遍布裂纹和凹坑的冰墙并未马上倒塌，随日头升高才逐渐碎裂，洒落在焦黑的土地上，似点点水晶。 　　鳄龟腹甲变得暗淡，不复之前莹润。散落在旁的晶石也尽数变成灰突突的颜色，同普通石块无异。 　　叶安从雀鸟背上落下，弯腰捡起龟甲，不想刚刚触碰到龟甲表面，整块腹甲竟如流沙飞散，化成细碎的粉末流淌过他的指缝。 　　叶安捻起一缕碎末，视线落在萧玧身上。 　　萧玧的脸色有些白，带着一种体力耗尽的虚弱。对上叶安的视线，看到散落在地的龟甲，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先回城。” 　　一行人回到猎人城，中途遇上赵翁派来的人，知晓贸易区内发生的混乱，对这些想要趁火打劫的人深恶痛绝。 　　萧玧托来人转达赵翁，人既然抓到了，针对的又是他的车队和货物，如何处置由他自己决定，猎人城不会插手。 　　“赵翁命我转达，感谢猎人城的帮助。” 　　萧玧点点头，有断臂等人出面，事情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解决，这份感谢他会收下。 　　来人离开之后，改装车开始加速，穿过城门时，车内的人惊讶发现城头尽被猛禽占据。 　　守在城门前的猎人表情古怪，看到萧玧如遇救星，顾不得平日里的规矩，立即上前请示城主，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猛禽是昨日到来，一直没有离开。它们没有攻击猎人，却把斗兽场内的变异兽扫荡一空。半夜里，有猎人试图登上城头，爬到一半就被金雕发现，挥动翅膀掀起狂风，将人直接掀飞出去。 　　猎人们没有叶安的能力，不知道这些猛禽究竟有什么目的，只能派人轮番看守，确保它们不会冲进城内伤人。 　　他们不是没想过用弓箭，对比一下猛禽的数量和弓箭的射程，最后只能放弃。 　　要是数量少，他们绝对不会犹豫，马上就会动手。问题是城头的猛禽超过百只，体型最小的翼展也超过三米，再是亡命之徒，动手之前也要想一想后果。 　　听到猎人的汇报，萧玧转头看向叶安，询问道：“怎么办？” 　　叶安有些尴尬，因为他清楚这些猛禽停留的原因。 　　之前在危机中同化猛禽，请它们帮忙救人，再带着人和犬群离开，叶安承诺会给出好处，包括食物和晶石。如今危机解除，猛禽停留在猎人城不走，明显是等着他兑现承诺。 　　“萧城主，事情是这样……”叶安三言两语将事情解释清楚。 　　萧玧示意司机继续开车，并让守卫回去，不需要格外关注这些猛禽，口中道：“回到城主府，我出一半。再让人去贸易区，赵翁也不会小气。” 　　“食物不难，晶石的话有些问题。”叶安道。 　　“有办法，不用担心。” 　　萧玧按了按额角，体力消耗委实太大，哪怕有晶石补充，疲惫感终不可能完全消失。 　　改装车穿过城门，猛禽发现车内的叶安，纷纷振翅飞下城头。被百余只天敌包围，雀鸟群迅速聚集，传递出警惕和焦躁的情绪。 　　叶安起身推开车天窗，释放情绪安抚雀鸟，同时深化同猛禽的联系，告知对方他一定会兑现承诺，只是要略微等一等。 　　“唳——” 　　猛禽发出唳鸣，声音尖锐犹如刀锋，对这个答案很是不满。 　　叶安皱了下眉，继续同猛禽沟通，耗费一番力气，终于安抚住对方，确保这些猛禽不会突然发怒攻击城内的猎人。 　　他可以用意志碾压，迫使猛禽屈服，但他没有这么做。他有自己的底线，无论实力强弱，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绝对不能也不应该做。 　　改装车停在城主府前，猛禽和雀鸟群陆续飞来，占据了城主府前的广场。为争夺高处的石柱，几只猛禽还展开翅膀险些当场打起来。 　　通过和叶安的联系，雀鸟知晓猛禽暂时不会攻击自己，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和鱼鹰一起蜷缩在广场角落，互相抱团取暖。 　　雪貂牢牢跟着叶安，藏在他的斗篷下、 　　变异狗则对猛禽全无畏惧，反而集合起来对着猛禽吠叫，还绕着猛禽打转，不是叶安勒令它们停下，难保不会酿成冲突。 　　“都不许闹，老实点！” 　　抓住头犬的耳朵，叶安三令五申。实在是变异狗这段时间表现得太好，让他险些忘记这些都是赫赫有名的雪橇三傻，不留神就会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举动。 　　确认广场前不会发生混乱，叶安才同萧玧进到城主府。 　　断臂还在贸易区，城主府内没有其他人，萧玧亲自在前方带路，走到大厅角落，取下嵌在石砖上的一枚装饰品，吱嘎声随之传来，一扇暗门出现在叶安面前。 　　“和我来。” 　　暗门后是一条幽深的通道，石砌长梯仿佛看不到尽头。 　　走廊内很黑，萧玧和叶安却不需要火把，在幽暗中行走仍是如履平地。 　　随着两人踏上石梯，暗门在身后合拢，四周十分安静，仅有鞋底踏过石面的轻响，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走出一段距离，温度明显升高，还隐隐有水声传来。 　　叶安额头冒出一层细汗，不得不解下身上的斗篷，顺便将趴在肩膀上的雪貂抓下来。 　　萧玧不受温度变化影响，继续在前方带路，连续穿过三个巨石开凿的宫门，眼前豁然开朗。 　　潺潺的的流水声直击耳骨，氤氲的热气弥漫在四周，清澈的热泉从地下喷涌而出，形成一个直径超过五米的温泉。 　　叶安想起断臂曾经说过，城主府下有热泉，莫非就是这里？ 　　萧玧继续向前走，黑色的身影在白雾中十分显眼。叶安心中有很多疑惑，暂时没有开口，迅速跟上萧玧的脚步。 　　停在温泉边上，萧玧蹲下身，苍白的手捧起泉水，在水中荡开环形波纹。 　　“在这下边有你需要的东西。” 　　叶安探头向下望，泉水再是清澈，也有些模糊不清。正当他想发问，手腕忽然被萧玧握住，他本能就要反制，不料萧玧丝毫没有反击的意图，顺着他的力道落入泉中，顺势将他一起拽了下去。 　　叶安挣开萧玧的钳制破水而出，正准备开口，突然察觉到一股能量包裹在周身，表情瞬间生出变化。 　　萧玧单手拂开落在额前的湿发，指了指水下，示意叶安跟上。 　　叶安没有迟疑，随萧玧一起下潜。 　　热泉深得超出形象，水下幽暗一片。 　　幽暗中隐藏着巨大的能量，蕴含能量的载体被砂石覆盖，透过缝隙散发出点点荧光。 　　萧玧先一步来到目标前，单手握住一块片状岩石，当着叶安的面掀开。 　　看清下面的东西，叶安过于吃惊，险些当场呛水。 　　岩石下是一块骸骨，一块叶安从没见过的骸骨，仅从露出的部分看，骸骨主人必然是个庞然大物。 　　骸骨中心呈乳白色，表层出现晶化，叶安游得近一些，获得萧玧许可，将掌心覆上，一瞬间，能量汹涌流入体内，甚至超过完整的鳄龟背甲！ 第99章 围捕 　　能量自晶石涌入体内，温热的水流包裹周身，疲惫感一扫而空。 　　感受到晶石中蕴含的能量，叶安立即收回手，向萧玧示意之后浮上水面。萧玧慢他一步，用长刀切下一块晶石，连同尚未晶化的小块骸骨一同带走。 　　两人没有着急上岸，将晶石放到岸边，继续留在热泉中缓解疲劳。直至手指尖有些发皱，叶安才离开热泉，坐在岸边，脸上没什么表情，大脑却在飞速转动。 　　“这是鲸骨。”萧玧双臂垫在岸边，仰头看向叶安，水顺着他的脸颊和下巴滑落，蜿蜒过修长的脖颈，隐入被浸湿的外套和衬衫中。 　　“鲸鱼的骨头？”叶安拨动两下晶石，对比猛禽数量，考虑该切成多少块比较合适。至于鲸骨为什么会埋在城主府下，他不打算多问。 　　人都有好奇心，叶安也不例外。但直觉告诉他，有些秘密不要寻根究底，哪怕萧玧愿意说，最好也不要去问。 　　叶安打量着鲸骨不说话，萧玧单手撑着下巴，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人沉默下来，空旷的岩洞中只留下潺潺水声，以及风过回廊时的怪异声响。 　　又过了片刻，萧玧离开热泉，之前流逝的体力完全恢复，疲惫感也消失无踪。 　　“走吧。” 　　萧玧托起晶石，叶安利落地从地上跃起，两人沿着原路返回。 　　经过长廊时，叶安脚步微顿，留心观察脚下，发现长梯根本不是他先前以为的青石，而是某种动物的骨头。只是这些骨头没有晶化，而是全部石化，这才让他判断错误。 　　萧玧有所觉察，转身询问叶安：“怎么了？” 　　“没什么。”叶安摇摇头。 　　既然要压下好奇，那就什么都不要问。坚定自己只是个过客，等到这里的事情结束，立即收拾行装准备启程。按照原定计划，他早应该动身返回三角洲。奈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想走都走不成。 　　离开地下热泉，两人回到大厅，恰好断臂从贸易区归来，同行有一名车队人员，转达赵翁的话，有重要事情同萧玧商议。 　　萧玧有意同赵翁合作，自然点头答应。 　　当夜，叶安安置在之前的客房，晚餐依旧是由断臂送来。萧玧在赵翁送来消息后就离开城主府，直至叶安准备休息时也没见到人影。 　　城主府内的床铺是用木头制成，上面铺有厚实的被褥。叶安捏了捏被角，触感蓬松柔软，里面应该是某种禽类的绒毛，比兽皮轻，而且更加保暖。 　　入睡之前，断臂又送来一些柴火，告知叶安睡觉前不要将窗户关严，最好留一道缝隙。 　　叶安谢过断臂，将火柴填入壁炉，打着哈欠躺到床上。 　　陷入柔软的垫被中，叶安拉起被子一直盖到下巴，发现几只雪貂没有去兽皮搭成的窝里，而是围在床头眼巴巴地看着他。 　　对视良久，叶安掀开被子一角，道：“过来吧。” 　　银白色的小家伙欢快地叫了几声，迅速爬到叶安身边，将自己团成一个个圆球。 　　叶安好笑地伸出指头戳了几下，雪貂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摊开四肢敞开肚皮，将最柔软的腹部亮出来，任由叶安下手。 　　“行了，睡吧。” 　　叶安收回手，又打了个哈欠，仰面躺在床上，盘点这次交易来的货物。粮食和盐数量都不少，还有两箱海龟甲，一只雪橇肯定不够用，再做的话，附近的林木都被岩浆烧毁，他需要走不短的距离才能找到合适的木料。 　　或许可以另想办法？ 　　叶安实在睡不着，睁眼望着屋顶，脑子里突然闪过木棉之前的话，以及她们一行人使用的雪橇和工具。 　　就在这时，窗外忽然传来变异狗的叫声，不是响亮的吠叫，更像是凄厉的狼嚎。 　　城内的猎人被惊醒，纷纷抓起武器冲出来，发现叫声是从城主府的方向传来，怀揣着疑问冲到广场前，就见到叶安带来的犬群正同猛禽对峙。 　　在头犬的带领下，数十条变异狗对月长嚎，向高处的猛禽亮出獠牙。 　　猛禽收起翅膀站在石柱上，多数保持沉默，仅是威严地俯瞰变异狗。少数几只振翅飞起，在犬群头顶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猎人们站在广场附近，知道先前是虚惊一场，却也没有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围观犬群和猛禽的对峙，甚至还有人开设赌局，一旦打起来，多长时间会分出胜负。 　　叶安腾地从床上坐起身，抓起斗篷裹在身上，径直来到窗边，双手推开窗扇。凛冽的寒风吹在脸上，带走包裹在身上的热气，漆黑的双眸锁定一只正要振翅的金雕，牵引目标来到窗前。 　　金雕飞近之后，叶安迅速抓起一只兽皮袋纵身跃出窗口，算准了距离，稳稳落在金雕背上。兽皮袋中是分好数量的鲸鱼骨，本打算明天分给猛禽，看样子计划必须改变，否则城主府前会热闹整整一晚。 　　金雕振翅飞回，距离地面大概三四米，叶安单手撑着金雕背部一跃而下。 　　在他落地后，变异狗立刻围上来，绕着他的小腿打转，发出委屈的呜咽声，同之前的凶狠截然不同。 　　通过和变异狗的联系，叶安很快知晓事情始末。 　　这件事不是犬群的问题，而是由猛禽主动挑起。有叶安的命令，犬群再闹腾再欢脱也不会主动越线，是这些猛禽不断挑衅，进而激怒了头犬。 　　雀鸟也抓准时机飞过来，扑扇着翅膀叽叽喳喳向叶安告状。看它们现在的样子，哪有半分攻击猎物时的凶狠，简直像是被恶霸欺凌的小可怜，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叶安捏了捏眉心，第一次在体力充沛时感到头疼。 　　说一千道一万，猛禽有这种表现他才是源头。他现在所能做的就是安抚住犬群和雀鸟，然后对猛禽招招手，打开兽皮袋，现出里面的晶石。 　　猛禽被能量吸引，一只接一只飞下来，或是用嘴咬，或是用爪子抓，每只取走一枚晶石，像是彼此商量好，十分默契也很有秩序，没有发生任何争抢的状况。 　　猛禽领走属于自己的部分，袋子里还剩下一些晶石，叶安没有收走，而是搜集起来碾成碎末，泼洒开分给鸟群和犬群。 　　鱼鹰没有上来争夺，因为想抢也抢不过。雀鸟主动分给它们一些，这在离开孤岛前根本不会发生。 　　晶石分完，事情还不算结束，没有一只猛禽离开，它们还等着叶安承诺的食物。 　　“好吧，也不等明天了。” 　　叶安召来几只雀鸟，让它们先一步飞出城外，寻找大群猎物的踪迹。自己返回城主府，准备带上武器出城捕猎。 　　事情早一步结束，就能早一步送走这些猛禽。这里是猎人城，不是孤岛，他是客人身份，最好不要给主人造成太多麻烦。 　　广场周围的猎人们目睹全过程，已经有人去报知萧玧。只是萧玧慢了一步，在他返回城主府时，叶安已经带着犬群出发，城内的猛禽也振翅跟在他身后，在夜色中离开了猎人城。 　　“详细经过是这样……”玫瑰将事情经过告知萧玧，指着空荡荡的广场，积雪中遍布杂乱的脚印，是犬群聚集的痕迹。石柱上留有清晰的爪痕，全是猛禽的杰作。 　　“召集人手随我出城，其他人回去休息。” 　　随着萧玧下达命令，以玫瑰和杰森为首的二十多名猎人聚集起来，登上改装车飞驰向城外。 　　他们的作息向来不十分规律，夜间外出是常事，又是由萧玧亲自带队，根本没有一个人抱怨。相反，没被点名的猎人都瞪着杰森，握紧拳头朝他挥舞，意思是等你回来，斗兽场来比一场！ 　　引擎的轰鸣声在夜色中响起，五辆改装车鱼贯开出城外，沿着犬群留下的痕迹向东飞驰。 　　与此同时，叶安的队伍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只是前方有山丘阻隔，攀过去需要一些时间。 　　先前背过叶安的金雕主动降低高度，对着叶安鸣叫两声。跟随在队伍中的雀鸟立刻聚集到一起，愤怒得头顶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金雕不理会它们，继续向叶安示意。 　　“让我上去？”叶安诧异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金雕的背。在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后，立即纵身跃了上去。 　　雀鸟的叫声瞬间拔高，叶安不得不释放情绪，才将雀鸟群安抚住。 　　猛禽带着他飞过丘陵，紧跟在下方的变异狗也被抓起来，陆续带上高空，越过这片复杂的地形。 　　丘陵之后是一片开阔的草场，此时被积雪覆盖，尽是白茫茫一片。 　　在这片雪白中聚集着数千头变异山羊，它们的速度比不上羚羊，胆子和凶猛程度却更胜一筹。 　　在恶劣的生存环境中，没有速度来保命，山羊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论公羊还是母羊，全都变得凶悍异常。即使还是还在吃奶的小羊也敢面对捕食者，利用坚硬的角和蹄子发起攻击。 　　变异山羊从不会单独心动，种群的数量最少也会维持在上千头。这给捕食者造成不小的麻烦，除非实力性碾压，否则单独冲上去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 　　雀鸟锁定山羊群，立刻通知叶安。 　　金雕带着叶安飞过丘陵，降低高度将他放下，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敌意和愤怒的情绪铺天盖地向他袭来。 　　叶安深吸一口气，压制住冲击脑海的情绪，看向已经警惕起来的羊群，心知没办法隐藏，设置陷阱也不现实，索性拔出短刀，进一步同化猛禽、雀鸟和变异狗，以自己为纽带，将它们联合起来，在暗夜中展开一场围捕。 第100章 收获 　　变异山羊聚集到一起，凭借数量的优势，让捕猎者很难下手，甚至可能在冲击中受伤。要想获得成果，必须想办法将羊群分开，至少从中分出一部分。 　　叶安仔细观察羊群，发现体格健壮的公羊和母羊聚集在外，形成一道屏障，将体弱的族群成员保护起来。它们用锋利的角对准猎食者，前蹄不断踏地，释放出威胁和攻击的讯号。 　　叶安凝神片刻，锁定破开屏障的方向，天空中的雀鸟发出鸣叫，快速振动翅膀，浓云般笼罩而下。 　　山羊群预感到危险，公羊发出警报，面对袭来的雀鸟竟然不闪不避，挺起尖角准备迎战。它们的跳跃力比不上羚羊，却也同样不弱，无法伤害到雀鸟，却能迫使鸟群飞散，给身后的同伴创造脱身的机会。 　　雀鸟群发出尖锐的鸣叫，刹那间散开，又在眨眼间合拢。愤怒的雀鸟收起翅膀，自半空俯冲而下，避开变异山羊锋利的角，盯准它们的脊背和脖子，凶狠扑了上去。 　　羊群发出惊慌的叫声，数十只公羊和母羊被雀鸟击伤，却硬撑着没有退开，任由鲜血浸湿皮毛，继续向雀鸟群发起进攻。 　　羊群没有被分开，有慌乱的个体脱离族群，也很快被成员唤回去护在身后。 　　变异狗发出响亮的叫声，分成两支队伍，从羊群的两侧包抄而过。 　　犬群在前进途中不断加速，威胁性十足。 　　变异山羊的队伍被迫不断收缩，一个挨着一个，越是靠近群体中心越是拥挤，已经有小羊发出痛苦的叫声。 　　外围的变异山羊转而攻击变异狗，空中的雀鸟抓准时机，又一次狂轰乱炸，受伤的变异山羊成倍增加，终于有个体开始倒地，皮毛尽被染红，血葫芦一般冻结在寒风中。 　　叶安仰起头，漆黑的眸子锁定天空中的猛禽。 　　几只金雕发出唳鸣，带头冲向羊群中央。庞大的阴影从天而降，双翼掀起的狂风令羊群陷入惊慌。 　　目睹成员死亡，又面临巨大压力，羊群开始陷入混乱，有部分成员脱离群体，从死去同族的身上跳跃过去，冲入茫茫夜色之中，试图摆脱这些可怕的猎食者。 　　“机会！” 　　叶安等候的时机终于来临，猛禽、雀鸟和变异狗陆续得到指示，抛开仍聚在一起的变异山羊，和他一起奔向雪原深处，追逐彻底陷入恐慌的那一群。 　　唳—— 　　金雕发出长鸣，叫声撕开冷风，在夜色中传出极远。 　　叶安没有跳上金雕的背，而是在后者降低高度时，单手抓住它的一只利爪，将短刀咬在口中，随金雕飞上高空。 　　两百余只变异山羊在雪地中狂奔，它们身后紧追数十条变异狗。 　　为节省体力，变异狗轮换带头，和目标的距离越来越近。不料想变异山羊突然转弯，队伍甩出相当大的弧度。 　　叶安居高临下，发现羊群正前方是一处断岩，下面是黑黝黝的深坑。或许曾经是一座湖，因旱季水流干涸，湖中只剩下淤泥，在入冬后冻结成奇形怪状的地刺和尖冰，冰中还有鱼骨和贝类的残骸。 　　地刺被雪覆盖，仍能看出原有的形状。不小心掉进去，必然会被串成刺猬，不死也会重伤。 　　变异狗仍在奔跑，由于羊群的阻隔，它们尚未发现前方的陷阱。 　　叶安松开金雕的爪子，从半空落下，恰好落在地坑边缘处，反握短刀插在地上，硬生生拦住收势不及的变异狗，将几只险些跌落的变异狗推回到安全距离。 　　情急之下，叶安没来得及控制力气，推出去的力道有些大，几只变异狗没能站稳，先后滑出去两三米，四肢着地。 　　变异山羊趁机跑远，眼看就要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叶安收回短刀，对盘旋在天空的金雕招手。 　　“追上去！” 　　金雕展开翅膀，凭借高空的优势，轻易锁定羊群。变异狗陆续缓和过来，在头犬的带领下，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追了上去。 　　雀鸟扇动翅膀，速度丝毫不亚于犬群，在飞行途中发出鸣叫，叫声尖锐锋利，显然被叶安的情绪感染，对前方的猎物势在必得。 　　跑出一段距离，羊群再次转弯。 　　汲取之前的教训，变异狗变得聪明，避开埋藏在雪下的陷阱。叶安定睛看去，发现羊群避开的区域并没什么特别，暂时没时间仔细观察，只能等拿下这批猎物再说。 　　变异狗紧追不舍，加上天空中的猛禽和雀鸟，迫使羊群长时间奔跑逃命，丝毫不能减低速度。变异山羊的体力开始不支，队伍逐渐拉长，陆续有体弱者被抛在身后。 　　“追上去！” 　　叶安一声令下，尚有余力的变异狗瞬间提速，狂风般扑向前方的目标，亮出锋利的獠牙，在飞扑的过程中咬住变异山羊的后腿。 　　变异山羊奋力挣扎反抗，在雪地中跳跃，扭过脖子试图甩掉变异狗。 　　可惜没能成功。 　　变异狗合紧牙关，死死咬住猎物不放，尝到血腥味后，情绪愈发亢奋，硬是将一头成年公羊拽倒在地，扑上去咬住它的脖子，结束了它的生命。 　　捕猎没有结束，仅仅是开始。 　　继变异狗之后，猛禽和雀鸟先后发起攻击，雀鸟无法给山羊造成致命伤，但能不断增加它们身上的伤口，使它们的体力进一步流失，速度越来越慢，队伍越拉越长。 　　猛禽抓住机会，自高空猛扑而下，探出锋利的双爪，抓住一只变异山羊，在山羊的叫声中振翅升空。 　　叶安的目标是带头的公羊。 　　要想彻底拿下这群变异山羊，必须杀死带头的那一只！ 　　随着攻击持续，羊群的速度不断减慢，死去的成员越来越多。发现逃脱无望，剩下的变异山羊不再逃跑，停下脚步聚集起来，锋利的羊角一致向外，面对捕猎者做最后的抵抗。 　　叶安没有改变计划，即使山羊的尖角极具威胁性，他仍是快速拉近彼此的距离。 　　变异山羊察觉到危险，低下脖颈准备将他挑飞，叶安在前冲时探出手臂，精准抓住山羊的一只角，借山羊上挑的力道纵身而起，翻身落到山羊背上。 　　变异山羊发出愤怒的叫声，不断蹦跳，试图甩掉背上的叶安。此举非但没有让它脱困，反而将身边的队伍打乱。 　　叶安因颠簸短刀脱手，直接握紧羊角，徒手扭断山羊的脖子。 　　带头的变异山羊倒下，羊群彻底陷入混乱，犬群、猛禽和雀鸟轮换发起攻击，不到片刻时间，风中再听不到山羊的叫声。 　　叶安落到地上，丢掉一截断裂的山羊角，数了数猎物的数量，朝头顶盘旋的猛禽示意。 　　“这些够了吧？” 　　猛禽发出鸣叫，有收获的没有再来，余下的陆续飞落，从雪地中带走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等猛禽分配完毕，地上还有二十多只山羊。 　　叶安割开一只山羊的脖子，鲜血仍是温热。他俯身大口啜饮，并朝犬群和雀鸟摆摆手，后者各自选定目标，开始享用这场捕猎的成果。 　　引擎的轰鸣声传来，萧玧率领车队抵达。 　　改装车的车斗里载满变异山羊的尸体，在寻找叶安的过程中，猎人们遇到留下的羊群，收获相当丰厚。 　　叶安抬头看了一眼，抹去嘴边的血，对萧玧颔首示意，却没有开口请他帮忙，而是让变异狗和雀鸟看守尸体，从雪下挖出坚韧的干草，结成一条条绳子，将收获的猎物捆起来。 　　他每捆好一只，就有一条变异狗上前咬住绳子。 　　等猎物全部捆扎完毕，变异狗聚集起来，按照叶安的指引，拖着山羊的尸体开始奔跑，速度丝毫不比先前慢。 　　猛禽得到晶石和食物，没有继续停留，接连展开双翼飞远，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车？”萧玧向叶安发出邀请。 　　叶安婉拒了他的好意，只说还有事要办，由雀鸟将自己托上半空，重溯羊群逃命的路线，寻找之前存疑的区域，准备一探究竟。 　　“城主，要继续跟吗？”杰森问道。 　　“回城。”萧玧靠向椅背，下令车队回城。 　　杰森同铁斧互相看看，聪明地选择闭嘴，在回城途中没再多说一句话。 　　变异狗找到之前避开的陷阱，按照叶安的指示没有靠近，而是在附近打转，不时摇动尾巴吠叫两声，情绪中充满好奇。 　　叶安从雀鸟背上跃下，谨慎向前迈步，试探脚下的雪块是否结实，避免突然下陷。 　　突然，耳边传来碎裂声响，叶安迅速后撤，就在他刚刚踩过的地方，一条雪线突兀出现，先向两侧延伸，继而蛛网状延展开。 　　雪块破碎崩落，雪粒飞溅飘散，恰似地下涌出的白泉。 　　天空中开始飘雪，风越来越冷。 　　叶安裹紧身上的斗篷，等到雪块不再崩落，在他面前出现一个直径超过两米的大坑，坑底赫然是一座扁平状的小山，小山表面覆盖尖冰，顶端却留有成排通气孔。 　　藏在他斗篷里的雪貂突然探出头，凝视坑底片刻，对着他兴奋大叫，小爪子指着小山，意思很明白，那里面藏着好东西！ 第101章 地下发现 　　小山自上而下覆盖冰层，侧面似被某种变异兽破坏过，留下三道并排的爪痕。表面被冰雪填充，和泥土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雪貂不断叫着，小爪子用力挥舞，拉着叶安的斗篷，不断传递出“好东西”的讯息。 　　叶安被吵得脑仁疼，无奈将小家伙抓住，拍拍它的背，然后绕着深坑走过一圈，找到一处相对平缓的坡度，拔出短刀扎入土中，开始向下攀爬。 　　变异狗试图跟上来，被叶安制止。 　　“留在上边警惕，看住猎物。” 　　头犬摇着尾巴叫了两声，转身号令犬群将猎物集中到一起，全体趴在猎物的外围，不允许任何外来者靠近。有变异狗安静不下来，开始撒欢打闹，被它凶狠地叫了两声，立刻耷拉下耳朵变得老实起来。 　　陷坑远比叶安想象中深，坑底的小山也十分陡峭，边缘处异常锋利，和刀子没什么区别，不小心跌落肯定会受伤。 　　叶安一点点向下爬，因为土壁被冻住，很难找到借力点，爬一段距离就会控制不住向下滑。为稳住身体，他不得不再拔出一把匕首，放弃用腿支撑，仅用双臂的力量移动。 　　咔嚓！ 　　刀身楔入冻土，上层的冰块和碎雪出现裂纹，细小的碎粒扑向叶安面门，窜入鼻子里，引得他直打喷嚏，不小心呛到冷风，发出连声咳嗽。 　　雪貂趴在他的肩上，发出担忧的叫声。感受到雪貂的情绪，叶安调匀呼吸，安抚道：“我没事。” 　　雪貂安静下来，片刻后忽然跳到岩壁上，在叶安诧异的目光中，用小爪子挖出一个个阶梯状的浅坑，一直通向陷坑底部。 　　“谢谢。” 　　明白这些小家伙的意图，叶安深吸一口气，再一次将匕首扎入土壁，脚尖踏着雪貂挖出的浅坑，顺利来到坑底。 　　令他感到的意外的是，脚下的泥土并未冻住，反而十分松软，和四周的土壁有天壤之别。 　　叶安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细腻的触感滑过指缝，隐隐的，还有些许热意。 　　“错觉？” 　　叶安不确定，走过一段距离，先后抓起几把泥土，确定自己的感觉没错，坑底的泥土的确带着热量，和冻土截然不同。 　　拍掉手中的残泥，叶安走近小山，发现山顶已经高过自己的头顶。查看小山的侧面，展开手指对比残留的爪痕，推断破坏这里的变异兽体型，脑子里闪过数个答案，最终定格在食蚁兽上。 　　“这是蚂蚁巢？” 　　小山表面极其坚硬，想破坏绝不容易。 　　叶安正感到棘手时，雪貂顺着他的腿爬了上来，一直爬到他的肩上，小爪子抓着他的头发，不断告诉他下面有好东西。 　　在雪貂的催促中，叶安绕着小山走过一圈，实在找不到可以取巧的办法，只能采取最直接也是最简单的方式，将斗篷一角包裹在手上，手指曲伸几次，继而牢牢攥紧，握紧拳头猛击在小山表面。 　　轰地一声，小山表面的冰层和土层被他一拳砸开，叶安的手陷入山体中，一直没过手腕。收回拳头，甩掉土皮和碎石，叶安活动两下手腕，看一眼被砸开的缺口，很快又握拳砸了上去。 　　连续数下，小山被生生砸开一个大洞，洞口布满裂痕，并随着叶安的力道向周围蔓延。 　　轰！ 　　又是一声钝响，叶安用足十成力气，小山竟被他砸得断成两截，扇形顶部沿着截面倒塌，坠落在泥土，断口处遍布裂痕，还有残留的交错坑道。 　　剩下的部分深扎入土中，叶安探头向下望，发现山底尽是挖掘出的坑道，彼此交错相连，组成看似杂乱却隐含规则的交通网。其中半数坑道被毁，大概是被强行冲破过，留下直径一米左右的缺口。 　　按照常理，出现这么大的动静，如果地下真有蚁群，早应该蜂拥而出，袭击他这个破坏者。然而直至叶安用拳头砸碎坑道，也不见一只蚂蚁出现。 　　他试着释放意志，始终捕捉不到任何情绪，小山下仿佛是一座深渊，不存在任何生命，即使有，也早就死亡殆尽。 　　雪貂从叶安的肩膀上跳下来，站在小山边缘观察片刻，互相比划着小爪子，发出高低不一的叫声，继而先后跳入最宽的一条坑道，转瞬消失不见。 　　通过和雪貂的联系，叶安隐约能捕捉到小山下的画面。 　　幽深，黑暗，坑道交错曲折。 　　在数条坑道交叉时，雪貂必然会停住仔细观察，许久后才会选定其中一条，以更快的速度向前冲去。 　　坑道仿佛没有尽头，雪貂越跑越深，叶安大致估算一下，它们已经深入地下五六米，并且还在前进。 　　终于，在经过第三十个交叉点后，雪貂发出兴奋的叫声，冲到一个狭长的洞口前，破开堵在洞口的碎石和泥土，借助体型优势顺利钻了进去。 　　洞内十分宽敞，底部长满棕褐色和白色的菌类，伞盖或闭合或张开，成熟的孢子在洞内飞散，像是腾起阵阵烟雾。 　　雪貂钻入洞内，立刻落尽蘑菇堆，身上的皮毛很快被孢子沾染。 　　貌似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雪貂用爪子使劲拍着，甚至还赌气一般去踩洞内的蘑菇。这样非但没有帮助，反而雪上加霜，引来更多孢子飞舞，很快就将它们的皮毛染成另一种颜色。 　　叶安能感受到雪貂的情绪，尽管距离较远，仍尽己所能的安抚住它们，可惜收效甚微。实在没有办法，叶安动手拓宽坑道，纵身跳了进去。 　　地下坑道比预期中宽敞，土壁十分光滑，但也没办法直起身走路。 　　叶安弯下腰，用膝盖和手肘向前爬行，沿着雪貂走过的路线，很快来到它们挖开的洞口。 　　雪貂知道叶安来了，勉强压制住暴躁的情绪，回身将洞口拓宽。 　　叶安朝它们摆摆手，示意它们退后，随后用斗篷捂住口鼻，握拳砸向堵住洞口的土石。 　　两下之后，一个能容他弯腰进出的通道出现在眼前。 　　叶安走进去之前，先取出一瓶药剂喝进嘴里，将空掉的木瓶收回腰间，才放心踩入脚下的蘑菇群。 　　孢子肆意飞舞，如果不是提前防备，很可能被堵住呼吸。 　　叶安系紧斗篷边缘，小心弯腰，从地上挖出一枚真菌，观察片刻，从怀里取出一只兽皮袋，将蘑菇放了进去。 　　根据雪貂的反馈，这种蘑菇没有毒，应该可以吃。但是不是好吃，还要等试过才知道。如果味道不错，可以带回孤岛试着种植。 　　叶安忙着收获真菌时，几只雪貂已经继续前进，偶尔会停下来朝叶安叫两声，挥舞着小爪子让他跟上去。 　　洞内很深，沿途铺满真菌，踩上去十分柔软。 　　越向里走温度越高，叶安很快就热得满头大汗。为遮挡孢子，又不能将斗篷解开，滋味相当难受。 　　幸运的是，随着温度越来越高，生长的蘑菇也越来越少。跨过一道凹陷的土坑，蘑菇完全不见踪影，叶安终于能解开斗篷大口喘气。 　　前方隐隐传来水声，还有乳白色的光晕，叶安跟着雪貂快速向前，转过拐角，一条溪流横亘脚下。溪水上白雾缥缈，全都是灼热的水汽。叶安不小心碰了一下，手指立刻被烫得通红。 　　“嘶……” 　　叶安迅速收回手，看着发红的指尖，再不敢靠近溪流和白雾。 　　雪貂沿着溪水逆行，将叶安带往水流上游。 　　地面的泥土愈发湿软，缝隙间窜出惊人的热量，凝实成白汽，仿佛走在火山堆上一般。 　　雪貂变得十分小心，不再跳跃奔跑，减慢速度，谨慎避开每一处可能存在危险的区域。 　　叶安踩着雪貂的爪印，平安无事来到一个石球前。石球半陷在泥土中，露出泥土的部分像是被火焚烧过，覆盖一层焦黑的石皮。 　　雪貂拍拍石头表面，对叶安叫了两声。 　　“藏在这里面？” 　　雪貂直起身体，发出更加响亮的叫声。 　　叶安不再迟疑，拔出短刀砍在石球表面。刀刃轻而易举地陷进去，只是越向下阻力越大，连续砍了三刀，刀身再也无法前进半寸，刀刃甚至出现豁口。 　　“这么硬？” 　　指腹擦过豁口，叶安放下短刀，双手握住切口的边缘，双臂用足力气，试图沿着裂口将石球掰开。 　　起初石球纹丝不动，随着他不断加重力道，脆响终于传入耳中。下一刻，石球被他生生掰成两半，断口处不是岩石的截面，而是一只只被烤焦的蚂蚁，多数碳化纠缠在一起，再也无法分开。 　　触及断面中心处，叶安的心跳速度陡然加快。 　　在蚁群的重重包裹中，是已经死去的蚁后。和碳化的同族不同，蚁后的尸体虽然焦黑，却隐隐传递出熟悉的能量。 　　叶安挖开碳化的蚁尸，将被碳皮包裹的蚁后捧在手里。就在他触及蚁后的刹那，碳皮开始剥落，一块保留蚁后生前模样的晶石躺在他的掌心，触手节肢纤毫毕现，可谓是栩栩如生。 　　在他为这个发现惊讶时，雪貂的叫声再次传来。 　　叶安循着叫声望去，赫然发现前方竟有数十个这样的石球！ 第102章 协议 　　叶安大致数了一下，石球散落在溪流旁，数量多达八十多个，体积大小基本不差多少，大部分陷入湿泥中，个别滚落溪水，被灼热的水汽包围，根本无法靠近。 　　由于准备不够充分，叶安不得不解开兽皮袋，将里面的蘑菇倒出来大部分，留下足够的空间准备盛装晶石。 　　雪貂跳上一个石球，小爪子用力拍着，兴奋地叫了两声。 　　叶安放弃使用短刀，将斗篷缠绕在拳头和小臂上，参考之前的经验，用足十成力气，三拳下去，就将石球砸出一个大坑。 　　能量从缺口涌出，叶安没有费力将石球掰开，而是将手臂探进去，摸索到蚁后化成的晶石，取出来剥去表面的碳皮。 　　随着碳皮剥落，叶安发现这只的体型比先前那只更大，蕴含的能量自然也更多，抬头朝挺起胸脯的雪貂笑了笑，将收获装进袋子里。 　　并非每颗石球中都能有这样的收获。 　　叶安连续砸开十个石球，却只收获到六枚完整的晶石，其余的蚁后晶化程度不完全，仅有体表覆上薄薄一层，内里仍保持原有的形态。倒是护卫蚁后的公蚁和兵蚁没有全部碳化，雪貂从叶安砸出的缺口窜进去，捧出几只欢快地嚼着，外壳破开，隐隐散发出几分焦香味。 　　叶安抽抽鼻子，好奇心驱使之下，仿效雪貂掏出几只工蚁，每只都有巴掌长，腰腹十分饱满，轻轻一掰就能听到脆响。一口咬下去，口感竟十分弹牙，味道有些类似雉鸡，虽然没有盐和调料，却带有一股独特的酥香。 　　吃完两只工蚁，叶安拍掉手上的残渣，计算一下要带出去的东西，一只兽皮袋肯定不够用，当下沟通雪貂，让它们去地面取绳子。 　　除一只雪貂留下外，其余都顺着原路返回，很快消失在坑道尽头。 　　叶安继续砸开石球，陆续收获六十多枚晶石，以及堆成小山的工蚁和兵蚁。 　　期间溪水荡起层层波纹，传出阵阵声响。 　　响声吸引了叶安的注意，暂时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过去，竟然是一小群银鱼顺流而下。鱼身细长，扁平似剑身，体表覆盖细小的鳞片。鱼尾呈扇形铺展，在水中缥缈如绸。 　　溪流上方的水汽极端灼热，轻易能够伤人，证明溪水的温度也是极高。这样的高温下竟然有鱼类生存，只能感叹生物适应和进化能力。 　　鱼群跃出水面，很快又消失在水下。叶安收回视线，继续砸开余下的石球，陆续又收获一批晶石，总量超过八十颗。 　　坑道尽头传来声响，是雪貂带回大捆干草拧成的绳子。 　　叶安将绳子连在一起，试了试牢固程度，又就地取材，从石球表面取下完整的碳皮，两三层叠加，用来包裹烤焦的蚂蚁。再用绳索一圈圈捆牢，方便带出地下。 　　砸开最后一枚石球，叶安已经来到溪水源头。 　　汩汩的热泉从地底冒出，喷涌形成柱状，高度接近一米。 　　之前他看到的银鱼随溪水一同涌出，一批接一批顺流而下。 　　叶安试着用碳皮去捞，几次都不成功，还险些烫到自己。缺少合适的工具，成功没多大可能，叶安干脆放弃捕鱼，清点过这次收获，就准备返回地面。 　　不料想雪貂忽然抓住他的头发，小爪子指着岩壁，传递出还有好东西的讯息。 　　“还有？” 　　叶安走到雪貂指引的岩壁前，打量着凹凸不平的表面，从一端开始摸索，掌心覆上去，还曲起手指敲了数下，没有任何发现。 　　雪貂继续叫着，比先前更加兴奋。 　　叶安怀揣好奇继续摸索，整个人覆上去，在岩壁上敲敲打打，耳边忽然传来异响，有一片区域的敲击声和旁处十分不同。 　　“这里吗？” 　　叶安停下脚步，以发现异状的区域为中心，在岩壁上继续敲击，来回数次，终于锁定一个范围，握拳砸了上去。 　　连续砸开数十个石球，即使有兽皮包裹，他的指关节仍有些红肿。先前一心搜集晶石，没感觉到多少疼痛，这次砸在更坚硬的岩壁上，痛感瞬间升级。 　　叶安冷嘶一声，收回手甩甩胳膊，活动几下手指，换了一只手继续向下砸。 　　数下之后，坚硬的岩壁表面出现裂痕，继而轰然倒塌，现出埋藏在岩壁下的一个山洞。 　　洞口遍布坚硬的泥浆，泥浆上留有爪痕，和叶安在小山上发现的一模一样。从残留的痕迹看，这些泥浆十有八九是爪痕的主人留下，目的应该是为堵住山洞保护自己。 　　叶安清理掉泥浆，探头向内望，发现洞内满满当当塞着四具食蚁兽的尸体，一大三小，都已经失去生命的迹象，体表的毛发在高温中焦化，代之以布满裂痕的碳皮。 　　叶安的心陡然开始狂跳，他小心翼翼地探出手，触碰到距离洞口最近的一只小食蚁兽。脆响声传来，碳皮开始脱落，遗憾的是小食蚁兽并未晶化，从内到外都呈现焦炭状。 　　叶安并不气馁，将剩下的三头食蚁兽全部挖出来。 　　在余下的两只小食蚁兽身上同样没有收获，剥开成年食蚁兽体表的碳皮，莹润的光芒映入眼底，能量瞬间涌出，完全不亚于在石球中发现的蚁后，甚至更胜一筹。 　　叶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兴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蚁后可以装在袋子里，这头成年食蚁兽却没法带回去。个头大到接近一头成年羚羊，即使砸碎了，能量也不会减少，只要带出地底，很快就会被发现，麻烦必定接踵而至。 　　激动和喜悦慢慢沉淀，叶安逐渐能冷静思考，他开始考量对策，衡量利弊之后，留下两只雪貂看守在地下，将大部分晶石也留下，仅随身带着几枚晶石、几只蚂蚁和少量蘑菇返回地面。 　　这里不是三角洲，而是靠近猎人城的地界，贸易区内的人大部分没有离开，想要平安带走更多晶石，他必须寻找帮手和同盟。 　　叶安从坑底爬上地面，双臂一撑踏上雪地。 　　冷风迎面袭来，温差的剧烈变化让他打了个喷嚏，手指搓搓鼻子，让几条变异狗继续守在原地，自己跃上雀鸟群的背，带着余下的变异狗和山羊的尸体返回猎人城。 　　犬群在雪地中奔跑，身后拖着干草结成的绳索，绳索上捆绑变异山羊，沿途留下数道长痕。 　　有启程的队伍和叶安擦身而过，看到他收获的变异山羊，除了惊奇之外，并未生出半点觊觎的念头。在之前的战斗中，叶安展现出的实力有目共睹，即使他只有一个人，也没有哪支队伍会不要命地去找他的麻烦。 　　叶安一路前行，顺利返回猎人城。 　　变异山羊送到贸易区，未走的队伍如果想交易，只要能给出他感兴趣的货物，他不会拒绝。 　　赵翁正在帐篷里同萧玧议事，听人禀报叶安回来了，还带回大批猎物，没等做出反应，叶安就从帐外走进来，表情十分严肃，明显有事情要说。 　　“先坐下，喝点热汤暖一暖。”赵翁从炉子上取下一只铁皮壶，里面倒出的不是热水，而是散发浓郁香气的肉汤。 　　叶安没有客气，端起木碗吹了吹，三两口将热汤饮尽。 　　待到手脚暖和起来，他请赵翁和萧玧屏退左右，解开随身的兽皮袋，将里面的蘑菇、烧焦的蚂蚁和晶石逐一取出来，摆在两人面前。 　　萧玧和赵翁都是变异者，在叶安走进帐篷时，就能感受到晶石的能量。只是他们都没想到，叶安取出的晶石会是蚁后晶化！ 　　此外，赵翁的目光还被蘑菇和蚂蚁吸引，作为商人，他一眼就断定这两样都是好东西。 　　“有一个地方，下边有大量这样的晶石、蘑菇和蚂蚁，还有一只晶化的食蚁兽。” 　　叶安将在地下的发现告知两人，能明显看到他们的表情变化，情绪中传递出的更多是惊讶，夹杂有少部分估量，却没有恶意和贪婪。 　　感知到这个结果，叶安略微松了口气，进一步将自己的计划表明。 　　“这是你的发现，你不需要分给别人。”听完叶安的话，萧玧道。 　　“的确。”叶安没有否认，“但我需要帮助。” 　　除了这些晶石，他还要维系同赵翁的交易，要取走粮食和盐，还有留在城主府内的海龟甲。综合多个方面，势必要有所取舍。 　　赵翁没有叶安窥破人心的能力，但他常年行走各地，对人心有一定把握，当下开口道：“我可以帮忙制作运输工具，如果你想要的话，也可以交易给你改装车，价钱是五颗这样的晶石。食蚁兽我不要，蘑菇和蚂蚁我要大部分，换给你粮食、盐、兽皮和工具，如何？” 　　萧玧同样不要食蚁兽，但他要晶石的三分之一，作为交换，他承诺为叶安捕获三只成年鳄龟，并亲自带领队伍送他返回三角洲。此后双方结盟，凡是对叶安不利者，都将是猎人城的敌人。 　　“成交！” 　　三人敲定协议，萧玧和赵翁迅速安排人手，带上足够的车辆，由叶安亲自带路，向变异狗和雪貂看守的地点疾驰而去。 第103章 突遭袭击 　　取回晶石的过程十分顺利。 　　赵翁特地送给叶安两只海兽皮制成的兽皮袋，其中一只展开比得上小型帐篷，不需要将食蚁兽打碎就能完整装下。 　　通向地下的坑道十分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为节省时间，由赵翁车队中的少年随叶安下去，将蘑菇和能食用的蚂蚁装入兽皮袋，系在绳子上，再一起拖出洞外。 　　一行人忙了整整一天，将坑底的小山全部推倒，才将地下的晶石、蘑菇和蚂蚁全部拖上来。 　　叶安提及热泉中的变异鱼，简单描绘出鱼身大小和鳞片颜色，赵翁顿时眼前一亮，问道：“确定身侧有条纹，尾巴是扇形？” 　　“没错。”叶安给出肯定答案。 　　赵翁面露喜色，立刻从车上取出捕网，亲自和叶安来到地下，找到溪水的源头。 　　“果然没错！” 　　看到涌出热泉的鱼群，赵翁不需要旁人动手，利用种子催生出几根藤蔓，将捕网拉上高处，升到合适的高度再张开罩下。 　　变异鱼不断涌出泉眼，在网中挣扎翻滚，拥挤成一团。 　　等到时机差不多，赵翁双手裹着兽皮，隔绝热水和热气，将满满一网鱼拉上来，目测足有上百斤。 　　“这种鱼味道鲜美，鳞片和骨头价格极高，能用来制药。”赵翁将鱼倒入兽皮袋，徒手抓起一条，连头带内脏一并扯掉，用刀子片成薄片，自己吃下两片，又递给叶安几片，余下的尽数分给忙着收集蚂蚁的少年。 　　鱼肉入口即化，异常鲜美，虽然是生的，却没有半点鱼腥味，和叶安之前吃过的截然不同。 　　“味道不错吧？”赵翁笑道，“这种鱼不耐保存，即使肉不变质，味道也会大打折扣，最好吃新鲜的。骨头和鱼鳞没这种问题，取出来烤干或者晒干，都能保存很长时间。” 　　三网之后，赵翁选择收手，没有继续再捕。 　　这么做的原因是银鱼生存环境特殊，他行走荒原数十年，见到的次数屈指可数。在没确定这处泉眼通往何处，不确定鱼群的大致数量时，过度捕捞没有半点好处。 　　听完赵翁的解释，叶安点点头，转而询问赵翁是否出售渔网。 　　孤岛四周遍布河流，雨季中鱼群丰沛，还会有大量变异蛙出现，这些渔网材料特殊，异常坚韧，正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如果你想要，自然没有问题。”赵翁有意结好叶安，想和他做长久的买卖，连改装车都愿意出售，何况是几张渔网。 　　萧玧没有下到坑底，而是留在地坑边缘，陆续结成数道冰墙，环绕在地坑周围，挡住觊觎晶石的兽群。 　　变异兽对晶石的能量有所觉察，受本能驱使，正从四面八方涌来。被冰墙和改装车阻隔无法上前，却也迟迟没有离去，而是徘徊在十数米外，发出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吼叫和长嚎。 　　在兽吼声中，叶安先一步登上地坑边缘，随后转身拉住赵翁，把他也拽了上来。 　　从地下带出的兽皮袋堆成小山，装满改装车的车斗。实在装不下，不得不摞在一起，再用绳子捆扎起来，避免在车辆发动后甩落在地。 　　“走吧，再迟恐怕会有麻烦。” 　　兽吼声近在咫尺，叶安仔细听了一会，能清晰分辨出里面夹杂着猛虎的咆哮，而且不只是一两头。 　　众人迅速检查过车斗，系紧兽皮袋上的绳子，用力扯了扯绳结，确定不会松脱，才陆续登上改装车，朝猎人城的方向开去。 　　引擎声在雪原中回响，一时间盖过变异兽的吼声。 　　缠绕铁链的车轮压过积雪，掀起大片碎冰，扇形飞溅在车身两侧。 　　叶安和萧玧坐在一辆车里，车门关上后，扯下身上的斗篷，用力搓搓双手。习惯乘坐雪橇，感受迎面袭来的冷风，坐在温暖的车厢里反倒有些不习惯。 　　等到手暖和一些，叶安一边活动手指一边向后望。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变异狗全部老老实实地趴在兽皮袋上，雀鸟落在车栏上，一个挨着一个保持温暖。 　　没有发现任何问题，叶安收回视线，抱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雪貂，在脑子里盘点这次交易到的货物数量，思考同赵翁购买哪种改装车比较合适。 　　要携带的东西委实不少，小型车明显不合适，换房车的话，还需要再加一辆能挂在车后的拖车。 　　萧玧坐在叶安身侧，原本的司机和杰森登上另一辆车，这辆车内只有他和叶安，以及无论如何都不离开叶安的雪貂。 　　“回去后有什么打算？” 　　听到萧玧的问题，叶安楞了一下，不确定他问的是回到贸易区，还是返回孤岛之后。 　　“三角洲。” 　　“哦。”叶安恍然，手指一下下梳理雪貂的背毛，笑道，“当然是先平安过了雪季再说。” 　　萧玧侧头看向叶安，似乎还有话想问，车身两侧忽然扑出数道黑影，叶安立即发出警告，萧玧的反应同样不慢，双手猛打方向盘，车轮在雪地中打滑，惊险避开左侧的变异兽，却没避开来自右侧的袭击。 　　砰地一声巨响，变异兽扑上改装车，车斗里的变异狗发出吠叫，雀鸟也振翅飞起，尖锐的鸣叫声穿透寒风。 　　叶安晃晃头，等待眩晕感过去。 　　视线转到另一侧，看到萧玧身边的车窗已经被拍碎，车门都有些凹陷。再将视线移向车后，发现袭击者是四头变异虎。 　　成年变异虎喜欢独来独往，几只一同出现还一起捕猎，很可能是母子。 　　队伍中的猎人们看到这一幕，纷纷推开车门和车天窗，拉开弓弦瞄准猛虎。 　　叶安半个身子探出车天窗，顾不上猛虎近在咫尺，指示犬群立刻跳车。 　　“不用守着这些，快下去！” 　　接到叶安的命令，头犬立刻发出响亮的叫声，变异狗一条接一条跳下车，避开弓箭的覆盖范围。 　　变异虎发出咆哮，巨大的虎爪扫向叶安，叶安曾有过同这种变异兽对战的经验，当即矮下身体，惊险避开致命一击，同时抽出随身的短刀，朝变异虎右前腿同身体的连接处扎了下去。 　　刀刃锋利异常，虎皮被割开，伤口血肉外翻，剧烈的疼痛下，变异虎的咆哮声愈发愤怒。 　　叶安一击得手迅速后退，萧玧在他面前凝实一面冰盾，挡住变异虎的扑咬，随后抓着他的胳膊从车上一起跳下。 　　中途遇到另外三只变异虎的袭击，情急之下，两人只能从存在一定坡度的的雪地上翻滚出去，避开落下的虎爪和獠牙。 　　虎吼声响彻雪原，四头变异虎没有去追逐叶安和萧玧，也没有攻击其他人，而是聚集到两人乘坐的改装车上，咬开捆绑货物的绳子，将装有蘑菇和蚂蚁的兽皮袋扯落，目的十分明确，就是压在下边的晶石。 　　受伤的变异虎已经停止流血，虎爪划开兽皮袋，就要咬碎晶化的食蚁兽时，破风声忽然响起，锋利的箭矢如雨落下，覆盖整个车身。 　　变异虎发出咆哮，无法避开全部箭矢，任由几只利箭穿透皮肉，咬住装有晶石的兽皮袋，纵身跳下改装车，朝远处的森林狂奔而去。 　　其余三只变异虎也不再恋战，纷纷离开改装车，朝森林的方向跑去。 　　众人又射了一轮箭，结果大多数落空。黑色的箭身斜插在地上，却阻挡不住变异虎远去的步伐。 　　叶安跳上改装车，发现装有食蚁兽的兽皮袋被抢走，大量的蘑菇、蚂蚁和银鱼散落在雪地和车斗上，被猛虎撕咬踩过，入目一片狼藉。 　　看到此情此景，叶安怒火中烧，情绪迅速感染犬群和雀鸟，连雪貂都直起身体发出愤怒的叫声。 　　望着变异虎奔逃的方向，叶安双眸化成深夜一般地黑。 　　冷风呼啸而过，森林上方陆续出现几道身影，感知到叶安的位置，按照他的牵引，迅速朝车队的方向飞来。 　　凡是叶安曾同化过的变异兽，都会在对方身上留下痕迹，或多或少，可能会随着时间过去减弱，却不会彻底消失。 　　被叶安引来的是三只金雕，最大一只翼展接近五米。 　　唳—— 　　金雕盘旋在叶安头顶，发出尖锐的鸣叫。叶安凝视金雕，传递出自己的意图并给出承诺。 　　金雕接受了他的条件，其中一只降低高度，不等完全落地，叶安已经纵身一跃跳上金雕的背，对身后的萧玧说道：“我去把东西取回来。” 　　话音未落，金雕振翅飞上长空，在叶安的指引下，朝变异虎消失的方向飞去。 　　变异狗和雀鸟紧随在叶安身后，雪貂速度稍逊，一只接一只跳上变异狗的背，牢牢抓住变异狗厚实的皮毛，避免在奔跑中被甩下去。 　　从金雕出现到叶安离开，不过是眨眼的时间。众人从震惊中回神，纷纷看向萧玧和赵翁，希望两人拿出主意，是马上回城还是跟上去。 　　两人商议之后，赵翁决定返回贸易区，召集众人加快速度，尽快将货物带回去，避免再次发生意外。萧玧则带上三辆改装车，前往变异虎逃入的森林，希望能助叶安一臂之力。 第104章 意外收获 　　叶安一路追到森林深处，发现四头变异虎在一条冻结的小河边停下。它们没有继续前进，也没有瓜分抢来的晶石，而是在彼此厮杀。 　　受伤的母虎正被围攻，前腿的伤口不再流血，扎入体内的箭却让它疼痛难忍。 　　一对三，它没有任何胜算。 　　不舍地看一眼地上的晶石，母虎转身想要逃跑，另外三头变异虎却不打算放过它，对它紧追不放，看样子，不将它杀死誓不罢休。 　　这样的发展让叶安推翻之前的猜测，这四头变异虎很可能不是母子关系。 　　河边的战斗愈发激烈，遭到围攻的母虎很快落入下风，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皮毛被血染红，在寒风中垂挂猩红的冰粒，现出被利爪和獠牙撕开的伤口。 　　虎啸声响彻山林，母虎身负重伤，大概是意识到自己没法活下去，盯准体型较小的一头变异虎，任凭其它两头变异虎撕咬，凶狠扑上去将目标掀翻，狠狠咬住它的脖子。 　　母虎后腿伤势严重，却始终没有松口。被它咬住的变异虎不断翻腾四肢，用利爪抓挠，依旧无法挣脱。随着脖颈被撕开，血液大量流失，身下的积雪被大片染红，挣扎的力气也越来越小，直至再无半点声息。 　　母虎的触须感受不到目标的起伏，这才松开嘴，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任凭后腿被扯掉大块血肉，母虎奋力挣脱开咬住它的敌人，转身朝对方呲出染血的獠牙。它的体型比对面两头雄虎都小，气势却半点不弱，反因濒临绝境更加凶狠。 　　三只变异虎在河边对峙，冷风卷过森林，血腥味随风飘散，但没有一只变异兽靠近这里，一只都没有。 　　嗷—— 　　虎啸声犹如雷鸣，金雕本能振翅升高，带着叶安远离战场。 　　三头变异虎撕咬在一起，母虎凭借惊人的毅力将一头雄虎杀死，面对最后一个对手时，体力明显不济，被对方掀翻在地，险些就要被咬穿脖子。 　　林中忽然冲出两只小虎崽，个头和狸花猫差不多，雄虎一巴掌就能拍死。 　　母虎看到小虎崽，情绪明显变得不对，焦躁和担忧一度压过暴怒和杀意。 　　雄虎没理会虎崽，一心要杀死母虎。小虎崽趁机从它身后扑上来，用牙齿和爪子去攻击雄虎，试图解救出自己的母亲。 　　嗷—— 　　母虎发出咆哮，拼命挣扎着想要甩掉雄虎。 　　雄虎没能咬住它的脖子，牙齿楔入母虎的前腿，撕扯下一大块血肉。 　　在两头成年变异虎的战斗中，小虎崽的攻击显得微不足道，雄虎却是烦不胜烦，暴躁之下，挥爪拍飞一只幼崽，张口咬向另一只。 　　千钧一发之际，庞大的阴影从天而降，金雕飞近地面三四米，叶安飞身落下，精准落到雄虎背上，双手握紧短刀，借冲击力猛地挥下，扎穿了雄虎的脊背，当场切断它的骨头。 　　变故发生在刹那，雄虎上一刻还在袭击虎崽，下一刻就被短刀贯穿内脏。 　　叶安抽出短刀，再次挥落，不间歇地连砍数刀，脸上身上溅满温热的虎血。血在冷风中冻结，凝固成一块块冰壳，覆盖在他身上，他却像是毫无所觉。 　　雄虎发出咆哮声，顾不上两只虎崽，开始跳跃转身，试图将背上的叶安甩掉。 　　叶安用足十成力气，短刀穿透雄虎的脖子。更用全身的力量压上去，俯在雄虎背上，能清晰听到血肉被撕开，骨头被切碎的声响。 　　雄虎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身上的伤口十分致命，让它再也无法站起身，更无法进行反击，只能瘫软在地，胸腔和腹部的起伏越来越弱，直至再无半点反应。 　　在叶安同雄虎战斗时，受伤的母虎将小虎崽叼到自己身边，却因为力气的流失，没办法马上离开。 　　叶安攥紧刀柄牢牢下压，在雄虎停止呼吸之后，才略微放松力气，低头饮下几口虎血，反手抹一把脸。触手是坚硬的冰壳，叶安皱了下眉，用指尖翘起边缘，硬是从脸上撕了下去。 　　虎血补充了体力，叶安坐在雄虎身上，支起一条腿，反手将短刀扎在地上，漆黑的双眼看向对面的母虎和虎崽，后者也在谨慎地观察他，十分难得地，双方都没有攻击的意图。 　　感知到母虎的情绪，捕捉到它的思维，叶安生出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 　　变异狗和雀鸟群得到指示没有靠近，金雕盘旋在半空，没有下落的迹象，只有雪貂从变异狗背上跳下来，快速跑到叶安身边，竖起背毛朝对面的母子张牙舞爪。 　　对这几个小家伙 ，母虎明显不放在眼里，它的注意力始终没有离开叶安，不时还会掀起嘴角亮出獠牙，威胁性十足，却没有之前战斗时的杀意。 　　叶安集中精神同化对方，做不到碾压，只能尽可能沟通。 　　母虎十分固执。 　　叶安很有耐心。 　　双方在情绪和思维上进行拉锯，彼此产生联系，继而相互影响。小虎崽貌似受到感染，不安分地绕着母虎走动，偶尔抬头看向叶安，大眼睛中既有警惕又有好奇。 　　“我给你治伤，给你晶石，还会给你提供另一块领地。”叶安站起身，将短刀留在身后，慢慢走近母虎。 　　一步、两步、三步。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母虎忽然支撑起前腿，朝叶安发出咆哮。叶安立刻停住脚步，集中注意力感知对方的情绪，确定不会被攻击，才继续向前迈步。 　　雪貂也想跟上，叶安仿佛背后长了眼睛，立即朝它们挥手。几只小家伙站在雪地中，样子颇有几分委屈。 　　终于，叶安同母虎的距离不到两米。这样近的距离，母虎一扑就能将他扑倒，反过来，他也能一拳砸碎母虎的下巴，震碎它的内脏。 　　视线锁定母虎，叶安释放全部意志，母虎在短暂的焦躁之后，终于不再咆哮，趴回到雪地上，前爪一捞，将两只小虎崽捞到身边，将最顽皮的一只牢牢按住。 　　小虎崽被当场按趴下，肚皮着地，发出委屈的叫声。母虎不为所动，大爪子一动不动，硬是不许它再调皮。 　　叶安缓缓呼出一口气，继续拉近彼此间的距离，在母虎身侧蹲下，一边专注母虎的情绪，一边查看它身上的伤口。看样子很重，好在都不致命，只要止住血，应该能够恢复。 　　母虎盯着叶安的一举一动，看他从怀中取出伤药，立刻呲牙。 　　“我是要帮你治伤。”叶安确定母虎不会攻击自己，一把抓住它的前爪，掀起来露出下面的伤口，用嘴咬开瓶口的木塞，将里面的药粉洒了上去。 　　母虎发出咆哮，不是因为愤怒，而是伤药洒上去太疼。 　　“忍一忍 。”叶安放下母虎的爪子，单手按住它的头，继续取出药瓶，为母虎处理伤口。 　　虎啸声连续不断，飞驰而来的萧玧和猎人们皆是心头一凛，立刻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料想，驶过一片茂密的林地，循着咆哮声找来，眼前的情形却和预想中完全不同，甚至能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三头变异虎的尸体倒卧在地，已经在冷风中变得僵硬。 　　受伤的母虎半卧着，头被叶安单手按住，嘴里发出咆哮，却硬是没有发起攻击。叶安另一只手抓着药瓶，咬开瓶塞，将里面的伤药洒在母虎的伤口上，血很快止住，效果非同一般地好。 　　两只小虎崽围在叶安身边，探出鼻子嗅了嗅，还大胆地伸出前爪去拨拉他的小腿。叶安没理会它们，母虎侧头发出低吼，小虎崽立刻收回爪子，老实回到母亲身边。 　　“头儿，还要过去吗？”杰森从震惊中回神，开口询问萧玧。 　　“留在车上，所有人都不要轻举妄动。” 　　留下这句话，萧玧跳下改装车，独自朝叶安走去。 　　母虎的情绪立刻变得警惕和充满敌意，不需要叶安提醒，萧玧立即停住脚步，扬声道：“需要帮忙吗？” 　　“需要。”叶安没有客气，模糊地应了一声，吐掉嘴里的木塞，将伤药洒在母虎后腿的伤口上，侧头用下巴指了指倒在地上的雄虎，“帮忙把这些带回去，再帮我转告赵翁，是不是能用它们换车。” 　　“好。”萧玧没用猎人动手，独自将三头变异虎扛起来送到车上，随后询问叶安是否一起走。 　　“我还要再等一下。”叶安撸过母虎没被血染红的皮毛，再一次按住它的头，抬头看一眼天色，道，“应该能在天黑前赶回去。” 　　听到叶安的决定，萧玧没说什么，登上改装车，示意杰森启程。 　　目送改装车走远，叶安转头看向母虎，拍拍它的脖子，笑道：“和我走吧，我住在三角洲，那里有鹿群，有更大的晶石。”叶安指了指被雪貂拖过来的食蚁兽，“比这大得多。” 　　“我可以保证，新领地绝对比这里舒服。” 　　“怎么样？” 　　母虎撇过头，又朝叶安呲了一下牙。 　　叶安知道它答应了，拔出扎在雪中的短刀，走到一棵三人合抱的变异树前，绕着树身转过一圈，找准位置，开始切割树皮。 　　三大块完整的树皮剥下来，叶安走向另一棵。 　　搜集到足够的树皮，叶安又开始铲开积雪，找出埋在雪下的干草，拧成手指粗的草绳。他的动作相当快，不到半个小时，一个简陋的雪橇就宣告完成。 　　“应该没有问题。” 　　叶安示意母虎带着虎崽上去，由变异狗牵起绳子。 　　确定雪橇可以顺利拖行，不会在中途散架，叶安背起装有食蚁兽的兽皮袋，朝头顶的金雕挥挥手。 　　伴着一声唳鸣，金雕托起叶安，依照他的指示朝猎人城的方向飞去。 　　雀鸟群紧随在后，变异狗拖拽三只变异虎在雪地中奔跑。雪貂趴在变异狗背上，不时转头看向雪橇上的变异虎，偶尔还会挥舞两下小爪子。 　　母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将两只幼崽拢在身边，舒舒服服地被拖拽前行，途中竟然打起了呼噜。 第105章 准备启程 　　三只变异虎的到来，并未在贸易区引起太大波澜。 　　萧玧的车队先一步返回，带回三具变异虎的尸体，并将叶安的话转告赵翁。 　　他们说话时没避开旁人，众人了解过情况，联系叶安之前的表现，再看到被带回来的变异虎，惊讶的确有，惊讶之后就是该做什么做什么，基本没在这件事上投注太多注意力。 　　经过象群肆虐，大部分货物遭到损毁，他们要抓紧挽回损失再启程返回。 　　叶安将变异虎母子带到贸易区西侧，那里是破坏最严重的区域，帐篷尽数被踩踏，货物也无法收回，遍地狼藉之中，已经看不到商队和猎人的身影。 　　叶安就地取材，利用萧玧留下的冰笼，迅速搭起一个简陋的窝棚。比不上母虎居住的山洞，至少可以遮挡风雪。 　　犬群在窝棚外围成一圈，既防止两只好奇的虎崽去往人群密集的地点，也提防有人冒失靠近。雀鸟群同样留下，一旦情况不对，负责给叶安传讯。 　　安顿好一切，叶安立即去见赵翁。 　　彼时，赵翁正送走一支商队。对方曾参与对地鼠的围剿，按照双方的约定，赵翁给出一批粮食，兑现亲口许下的承诺。商队成员很有分寸，只拿自己应得的部分，多出来的按照市价交换。 　　对于这场交易，双方都比较满意。 　　“不等明天再走？夜晚的雪原十分危险。”赵翁对商队成员道。 　　“今夜没有大雪，附近也没有大型变异兽，正好赶路。”领队谢过赵翁的好意，召集手下装货登车，顶着寒风出发，引擎声渐渐消失在远处。 　　叶安没在帐篷处找到赵翁，听人指引来到营地边缘，看到夜色中的身影，立即扬声道：“赵翁！” 　　“回来啦，一切都还顺利？”赵翁转过身，笑着走向叶安。 　　赵翁没有亲眼目睹整件事的经过，但有萧玧讲述，余下的细节也能猜得差不多。他听人说叶安带回三只变异虎，心中有些好奇，同时想问一问，这三只变异虎，叶安打算如何安排。 　　“我会把它们带走。”叶安三言两语说完事情经过，表示想换一辆房车和两辆拖车，用晶石和之前送回来的变异虎尸体交易。 　　“这样算下来是我占便宜。”赵翁边走边道，唤来在火堆旁取暖的随从，让他去清点现存的货物数量，准备照价补偿给叶安。 　　“粮食和矿石我补给你一部分，调料数量不多了，暂时没法交换。其余的，你还需要些什么？“赵翁问道。 　　“如果方便的话，想请您帮忙留意龟类的甲壳，我愿意出价购买。”叶安道。 　　“没问题。” 　　两人没有返回帐篷，而是由赵翁提议去看房车。 　　“这五辆车都可以交换，上去看看？” 　　来到车辆停靠地点，赵翁指着并排停靠的五辆房车，分别介绍叶安。 　　五辆车的车型和构造大同小异，大致上没多少区别。只不过三辆车属于赵翁的车队，其余两辆的主人不幸在象群肆虐时身亡，活下来的同伴商议之后，决定将车辆出售给赵翁，换得更多必需品，其中大部分交给他们的家人。 　　叶安没同赵翁客气，拉开车门，踏着金属梯走了进去。 　　事实正如赵翁所言，车辆内部构造基本没多少区别，驾驶室是单排座，隔板后是两排座位，可以收到墙边，也可以放倒做临时床铺。椅子背后能支起小桌，材质看起来像木头，叶安试着敲了敲，却发出类似金属的声响。 　　车厢后既没有盥洗室也没有单独的卧房，而是一片开阔的空间，能容更多人坐卧。 　　陆续看过五辆车，叶安得出结论，这些车的设计者、改装者和使用者都在尽可能地利用空间，美观不是主要，实用才是根本。 　　这样的房车不只能用来休息，还可以作为货车使用，而且装载量相当不低。 　　“这些车都出自金城。”赵翁等叶安走下房车，开口道。 　　“金城？”叶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座城的名字。 　　“那座城建在山里，准确来说，整座城就是一座掏空的山体。山下是矿脉，里面的人很少外出。” 　　见叶安感兴趣，赵翁打开话匣子，同他讲述金城的来历和大致情况。 　　大灾之后，人类社会发生巨大转变，城池和聚居点时常兴替，消息不畅通，不了解城池分布并不奇怪。 　　换做三十年前，谁又能想到海城会覆灭？这样声威赫赫的一座城，如今却极少有人记得，如何不令人唏嘘。 　　赵翁收回思绪，继续对叶安讲述金城。 　　“那座城的出现晚于多数城市，兴起不过在一二十年间。城内有三名变异者，据说是兄弟，他们能操控矿石金属，掌握制造改装车的技术。” 　　各城内的改装车，大部分出自金城。 　　金城城主不太擅长同外人打交道，他的两个兄弟却长袖善舞，利用优势收拢不少聚居点，自身实力壮大到相当程度，才开始同各城交易。 　　不是没有人觊觎过这座城，只不过动手的人都失败了。 　　几次之后，人们陆续打消念头，开始按照对方开出的价码老老实实交易。 　　赵翁车队的状况同金城有几分类似。但有一点不同，赵翁需要借助各城互相牵制，游走在平衡点上，金城则完全不需要，依靠强大的实力，找上门来的灭掉就是。 　　听完赵翁的讲述，叶安对金城产生特殊的印象，这座城里八成生活了一群技术宅，而且是战斗力相当彪悍的技术宅。 　　从赵翁的讲述中他还了解到，三角洲距离金城很远，至少有三个孤岛到猎人城的距离。如果不出现意外，双方基本不会产生交集。 　　对比过五辆改装车，叶安选定其中一辆，用晶石购买下来。随后又和赵翁去看了拖车，一口气买下三辆，比计划超出三分之一。 　　为牵引拖车，叶安买下锁链和大捆的绳子。见到堆在拖车附近的蒙布，知晓这些布匹的材料是变异植物，具有防水的功效，叶安又定下五捆。 　　算一算价格，赵翁补给叶安两袋种子，这样就基本抵偿三头变异虎以及叶安给出的晶石。 　　交易结束之后，赵翁大方派出人手帮叶安牵引车辆，再帮他将货物转移到拖车上。 　　几个男人刚准备动手，获知叶安归来的木棉带人赶了过来。知晓叶安需要帮忙，二话不说扛起两袋粮食，轻松送到拖车上。 　　木棉身上有伤，一条胳膊几乎不能动，却半点不影响干活。 　　和她同来的女人们纷纷撸起袖子，将皮袍扎紧，干脆利索地扛起货物，速度丝毫不亚于赵翁安排的人手。 　　货物堆高之后，放上去有些困难，女人们解下护臂，搜罗车上的绳子，又从雪下挖出几根支撑帐篷的木杆，当场组装成滑轮和三组升吊机器。 　　叶安目睹全过程，向木棉道谢并允诺给出报酬。 　　“大人，我们不需要报酬，只希望能够跟随你。”木棉道。 　　考虑到今后的打算，叶安没有拒绝木棉，但也当面讲明，他可以为木棉等人提供住处和保护，但必须要遵守自己的规矩。 　　“一旦越过线，我不会讲情面。”叶安道。 　　“我明白。”木棉抑制住激动的心情，当面许下誓言，继而将好消息通知众人。 　　女人们发出欢呼声，干活的热情更高，即使不借用工具，也将在场的男人远远甩在后边。 　　等货物装载完毕，叶安亲自检查过蒙布和绳索，确定一切没有问题，告知木棉自己会很快动身，如果要和自己一起走，必须尽快准备。 　　“大人，还有一件事。”木棉道出他们有同伴留在聚居点，大多数是老人和孩童。不知道叶安是否愿意接纳。 　　叶安知晓木棉并非是先前遗忘，而是费了一番心思。 　　对于这种心思和手段，叶安谈不上反感。实事求是的讲，木棉的手段算不上高明，仔细想一想就能明白，既然有聚居点，怎么可能不留人。以她队伍的组成成员来看，留下的会是什么人，很容易就能猜到。 　　“距离远吗？” 　　听到叶安的话，木棉提起的心倏然放下，深吸一口气，道：“有一定距离，抓紧赶路的话，大概需要六七天。” 　　叶安考虑片刻，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接人，但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是，多谢大人！”木棉诚心诚意道谢，得到叶安允许之后，立即回去安排。 　　车辆全部装载完毕，叶安送走帮忙的车队成员，用晶石打发走三只金雕，登上房车休息片刻，就带着雪貂前往城内。 　　他准备后天出发，时间称得上紧迫。 　　在那之前，他需要取回放在城主府的海龟甲，另外将自己的部分发现告诉萧玧，作为对方几次帮忙的回报。 　　萧玧曾提出送他返回孤岛，换做之前没有问题，现在情况发生改变，他要中途改道前往木棉的聚居点，这样势必要耽搁时间，中途还有可能遇到意外变故，他必须提前同对方说明。 第106章 怪鱼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的队伍在清晨出发。 　　加满燃料的房车打头，三辆加固的拖车以铁索相连，拖车后还有赶制的雪橇，在雪地中如长龙排开。 　　车斗里的货物被移出部分，装载捆绑到雪橇上，余下的空间铺上树皮和兽皮，留给人员乘坐。 　　在出发之前，叶安特地向赵翁购买足量的燃料，确保车队能顺利前行，不会因为缺少燃料困在途中。 　　一辆拖车车厢经过改装，里面坐着小薇和照顾她的少年。 　　木棉带领余下的人跳上车斗，借高高堆起的货物抵挡寒风，裹紧身上的兽皮，抱着能导热的水壶，即便在风雪中前行，也不会觉得太过寒冷。 　　变异虎母子和犬群都趴在雪橇上，雀鸟和鱼鹰停在车顶，雪貂跟着叶安登上房车。 　　叶安搓了搓双手，握住方向盘，随着引擎声轰鸣，缠绕铁链的车轮压过积雪，房车向前移动，牵引推车的锁链陆续绷紧，发出吱嘎声响。 　　车辆的速度逐渐提升，车后的雪橇滑过雪地，带起大片飞溅的冰粒。 　　小虎崽用爪子去扑雪粒，险些掉出雪橇。被母虎用爪子压住，低沉地吼了两声，才不敢继续调皮。 　　赵翁在营地前送别叶安，目送房车行远，才回身召集人手，准备向千城进发。 　　依照之前的约定，萧玧本该送叶安返回孤岛，可就在昨日，千城传来消息，城内长老接二连三暴死，死状十分可怖。凶案原因尚未查明，千城城主忽然囚禁还活着的长老，打算趁机夺取权利。 　　活下来的长老不甘被赶下台，利用手中的力量和城主的势力展开对峙，整座城陷入混战。 　　在混乱中，千城忽然发生地震，一道裂谷横贯城内，半座城陷入地下，死伤者不计其数。 　　千城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即便是远在千里之外的城池和聚居点都有耳闻。 　　萧玧和赵翁早有协议，双方将联合覆灭千城。此番变故来得太快又极为突然，想搞清事情源头，避免错失良机，萧玧不得不食言，无法送叶安返回三角洲。 　　叶安对此并不在意，了结过大致情况，从城主府取回海龟甲，等来木棉一行人，就按照原定计划出发。 　　在临行之前，叶安将自己的部分发现告知萧玧，主要是关于晶石的成因。萧玧则同叶安约定，等到千城的事情解决，他会立即率人去捕捉鳄龟，尽量在雨季到来前抵达孤岛，兑现自己的承诺。 　　“最迟也不会超过雨季。”萧玧道。 　　叶安本想说不需要这么急，感知到萧玧的思绪，又将到嘴边话咽了回去。 　　离开贸易区后，叶安的车队一路前行，遇到暴风雪也很少停下。借助改装过的车身，车队能在深过半米的雪地中开出通道，维持一定速度前行。 　　途中，车队经过曾经扎营的冰湖，发现湖边已经有队伍驻扎，叶安没打算靠近，通知木棉等人在车上休息，轮番保持警惕。 　　在行进过程中，木棉等人为抵御暴风雪，集思广益发挥特长，对车斗进行简单改装，利用手边的材料支撑起高大的车棚，在支架上覆盖兽皮和干草，再用绳子捆紧。这样的车棚除了不能生火，同平顶帐篷无异，而且这个帐篷是能够移动的。 　　夜间风雪虽冷，众人裹紧兽皮互相挤在一起，再用装满热水的水壶取暖，轮换进行休息，也能保持不错的精神。 　　叶安的房车上有五只铁皮炉，炉子上架在水壶，壶中的热水从没断过。 　　雪貂负责看守炉子，不时向里面添柴。 　　有哪只水壶冒出白汽，从壶嘴发出哨音，雪貂就会拉动车顶垂挂的绳索，借助木棉亲手打造的滑轮，将水壶送往后边的拖车。片刻后，空掉的水壶又会送回来，里面已经堆满干净的雪块。 　　每经过半日，雪貂就会得到肉干或者小块晶石，这是叶安对它们的承诺和奖励。 　　车队停靠在距离冰湖百米左右的地方，木棉带人跳下拖车，敲了敲房车车门，在叶安探头时，开口道：“大人，我准备带人去湖中抓些鱼。” 　　叶安抬头看向湖面，只在靠近湖边的位置零星散落几个人，貌似在凿冰捕鱼。又看向湖边的帐篷，估算一下对方的人数，对木棉点了点头。 　　“小心点。” 　　“大人放心。” 　　木棉行动力惊人，在她的组织下，十几个女人踩上雪橇，带着工具滑上湖面，同其他人保持一定距离，卸下护臂开始凿冰。 　　经过改良的护臂不亚于锋利的尖锥，数下就能穿透冰面，凿开一个圆形的孔洞。冰下的鱼群迅速聚集，争抢从破口涌入的氧气。 　　女人们继续拓宽冰洞，用拳头试过大小，等到差不多，就将护臂放到一边，手持削尖的木棍，将水下的鱼陆续挑上冰面。 　　湖中的变异鱼个头很大，每条都超过女人的手臂。最大的一条接近两米，连续折断三根木棍仍是被它逃脱。 　　“还想跑？” 　　木棉索性丢掉工具，撸起袖子徒手去捞。 　　她的伤尚未痊愈，一条胳膊施力困难，在她单手钳住鱼鳃时，女人们立刻帮忙，抓向鱼鳍和鱼尾，硬是将一条接近两米长的变异鲢鱼拖上冰面。 　　鲢鱼生命力极强，即使暴露在寒风中也没有马上冻僵，反而不断甩着尾巴，弯曲身体，有力的尾巴打在冰面上啪啪作响，锋利的鱼鳍刮起不少冰屑。 　　木棉没有浪费时间，抄起护臂砸在鲢鱼头顶。 　　两下之后鲢鱼不动了，维持甩动尾巴的姿势，在寒风中冻得僵硬。 　　“带回去，让人清出块地方生火。” 　　清点过这次渔获，木棉还算满意，甩了甩胳膊，将护臂重新套上，组织人手将战利品带回去。 　　湖边的队伍目睹全部过程，见识到女人们的强悍，纵然有些许贪婪的心思也被掐灭，将目光从堆成小山的渔获上移开，继续凿击冰面，用自己的方式捕鱼。 　　就在木棉等人准备上岸时，脚下的冰面忽然震动，一下接着一下，厚实的冰面出现裂纹，环绕她们之前凿开的冰洞，蔓延向整个湖面，飞速扩散开来。 　　“怎么回事？！” 　　众人大惊失色。 　　他们都不是第一次在冰湖捕鱼，却从没遇到过类似的情形。依照冰面破碎的速度，湖下必然藏着凶猛的庞然大物！ 　　叶安察觉到异样，让雪貂留在车上，抄起短刀跳下房车，向出现异状的冰湖跑去。 　　湖面的裂纹愈发密集，白色的痕迹彼此交错，蛛网状快速蔓延。已经有冰层破开碎裂，冰块漂浮在水上，被水波掀起，像是颠簸在浪花中的小船。 　　木棉等人顾不得渔获，飞速跑过冰面，踏过还没碎裂的冰层，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到岸边。 　　几乎就在她们脱险的同时，湖心处涌起滔天水浪，一个巨大的、仿佛小山般的身影从湖水中浮现。 　　黑影背部竖起锋利的鳍，外骨骼坚硬无比，全身漆黑布满不规则的斑点，口长在头下，张开后现出密密麻麻的牙齿，恍如一个恐怖的绞肉机。 　　这是一条体长超过四米的变异甲鲶，平时潜藏在湖底捕捉其他鱼类，极少会出现在水面。此时突然现身，明显是有东西吸引了它。 　　甲鲶不只一条，而是多达七八条，接二连三冲开冰层，在湖中掀起一道道巨浪。后出现的甲鲶大小不一，小的不过一米左右，却同样凶猛骇人。 　　变异甲鲶不只能在水中生活，还能够长时间离水，利用鱼鳍在地面爬行，速度相当不慢。 　　湖边的帐篷最先遭殃，帐篷里的人为了逃命，不得不丢掉携带的货物，奋力爬过土丘，避开甲鲶恐怖的牙齿。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并不是甲鲶的主要目标。 　　这些怪鱼上岸之后，第一时间锁定目标，朝携带晶石的车队冲去。 　　叶安和木棉等人恰好拦在甲鲶行进的路上，为首一条甲鲶撑起鱼鳍，利用尾巴支撑，竟然似变异蛇一样在地面滑行，恐怖的巨口张开，就要将叶安等人咬碎吞食。 　　天空中的雀鸟发出高鸣，变异狗早在甲鲶登岸时就冲了过来，锋利的牙齿咬上鱼身，却仅能穿透一层鱼皮，对坚硬的外骨骼毫无办法。 　　变异虎发出咆哮，吼声撕开风雪，虎威赫赫，也没能让甲鲶群停住。 　　“散开！” 　　甲鲶群已经冲到近前，叶安立即让众人散开，同时握紧短刀，避开甲鲶的利齿和鱼鳍，单手按在甲鲶的眼睛上方，翻身落到甲鲶头顶。 　　凭借在捕猎和战斗中累积的经验，叶安单膝蹲跪，尽量稳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双手握刀猛然下压。 　　以他的力气，猛虎、棕熊和野牛的头骨都能轻松穿透，半点不在话下。但在这一刻，刀锋楔入不到半掌，竟被甲鲶的骨头卡住，非但无法切下去，竟然连拔都拔不出来！ 　　这样的伤不致命，却让甲鲶变得狂暴，长达四米的怪鱼开始扭动，在雪地中翻滚。叶安牢牢握住刀柄，仍无可避免地被甲鲶甩掉。 　　甲鲶并不打算罢休，任凭短刀留在头上，锁定陷入雪中的叶安，凶狠扑上来，张开布满利齿的巨口，连人带雪一口咬了下去！ 第107章 凶狠 　　咔地一声，甲鲶的利齿被短刀挡住。 　　叶安仰面倒在雪地中，双手横托短刀，锋利的刀刃抵住甲鲶巨口，继而用力上挑，硬是挑开甲鲶的外皮，刀身扎入甲鲶的口腔。 　　剧痛使得甲鲶陷入暴怒，摆动庞大的身躯，一定要将叶安撕成碎片。 　　随着甲鲶的动作，短刀扎得更深，叶安心一横，索性不闪不避，松开刀柄，两手扣住甲鲶的嘴角，徒手用力撕扯。 　　甲鲶嘴边有刀锋切开的伤口，被叶安用蛮力撕扯，发出清晰的裂帛声。皮肉被撕碎，留下锯齿状的裂口。骨头也未能幸免，关节被扯开，扯不开的就被强行掰断。 　　木棉等人见叶安陷入险境，纷纷持刀冲过来。 　　由于视线被甲鲶群阻隔，她们只看到叶安被甲鲶庞大的身影笼罩，并未见到甲鲶被叶安控制住，想挣脱都挣脱不开。 　　在木棉举起短刀，用尽全身力气砍向甲鲶时，凶猛的庞然大物忽然半立起身，僵硬在冷风中。女人们收刀不及，刀刃砍在甲鲶脊背上，有的还被鱼鳍卡住，险些伤到自己。 　　甲鲶被砍中数刀，仍是僵硬地一动不动。下一刻，骨头的碎裂声传入众人耳中，包括躲在山丘后的一行人，都亲眼目睹甲鲶被叶安撕成两半，血肉和内脏泼洒遍地的场景。 　　叶安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徒手将一条体长超过四米的怪鱼撕开，整个人被血浸泡，恍如一尊赤红的雕像。 　　死去的甲鲶被丢在地上，叶安甩甩头，丢掉落在身上的碎肉和内脏，刮掉眼前浓稠的血浆，视线转向剩下的甲鲶，迈开脚步，朝目标走了过去。 　　他的速度并不快，每向前一步，身后就会留下一个血红的足迹。 　　看到这一幕，在场众人都不觉头皮发麻，尽管知道叶安的目标不是自己，仍不免脊背生寒。 　　余下的甲鲶目睹同伴身亡，暴怒的情绪铺天盖地。 　　叶安半点不受影响，释放全部意志，任由嗜血和杀意包裹住自己，一瞬间，漆黑的眸子竟像是染满血色。 　　变异狗被他的情绪感染，不再发出吠叫，而是凶狠地呲出獠牙，追随在叶安身后，朝甲鲶包围过去。 　　雀鸟群在天空盘旋，发出刺耳的鸣叫，只要叶安有所指示，就会全体冲下来，将下方的甲鲶尽数杀死。 　　叶安没有召唤雀鸟，反手抹掉脸上半凝结的血，锁定一只甲鲶，骤然间加速，在甲鲶尚未反应过来之前，双臂扣住甲鲶的胸鳍，猛地将它抓起，狠狠甩飞出去。 　　甲鲶被甩出数米，控制不住身体，在雪地上滑动，一直滑到冰湖边缘。 　　叶安迅速扑上前，单手按住甲鲶的头，另一只手握拳对着甲鲶的眼睛狠狠砸下。拳头砸碎甲鲶的眼球，破碎它的眼眶，径直砸入它的脑中。 　　叶安半条手臂陷了进去，收回后继续砸，一直砸到甲鲶停止挣扎，一动不动为止。 　　这样凶暴的做法不只让在场的人头皮发麻，也终于让甲鲶产生惧意，不敢再主动攻击叶安，依依不舍地看一眼装载晶石的车辆，先后转身滑向冰湖。 　　“想走？” 　　叶安丢掉被砸死的甲鲶，向犬群下达命令。 　　变异狗立刻从三面包围过去，驱赶羊群一样拦截住甲鲶的退路。除非将眼前的变异狗全部杀死，否则它们根本无法逃回冰湖。 　　甲鲶撑起鱼鳍，正准备扑向变异狗，叶安已经跃上其中一条的背，扣住甲鲶的眼睛，仿效之前的做法，继续用拳头砸，几拳就砸得目标断气。 　　与此同时，受伤的母虎也扑上来，帮叶安解决一条试图偷袭的怪鱼。 　　连同被撕开的甲鲶在内，一共七条怪鱼，一条也没能逃回冰湖。除了被变异虎杀死的一条，全被叶安徒手解决。尸体散落在冰面上，维持着挣扎的形态，被冷风冻得僵硬，样子很是奇怪。 　　叶安取回卡在最大一条甲鲶口中的短刀，从甲鲶口腔内部切割，连骨头带肉抛给变异狗和雀鸟。 　　别看甲鲶体型大，大部分都是骨头和皮，肉实在没有多少。唯一可取的是，有三条甲鲶腹中充满鱼子，每颗都有兵乓球大小，橙红色，十分富有弹性，看起来味道应该不错。 　　“今晚就吃这个。” 　　叶安满头满脸都是甲鲶的血，身上的衣服也满是血污，还冻着碎肉，感觉很不舒服。在木棉等人生火烧水处理甲鲶时，他转身回到房车上，用热水混着雪水擦掉血迹，换一身干净的衣服，抱着雪貂坐在车厢里，等着头发干一些再出去。 　　铁皮炉中火苗蹿升，炉子上的水壶冒出热气。 　　叶安裹着兽皮靠向椅背，怀里抱着雪貂，就像是抱着暖呼呼的手炉，半合着双眼，不由得打了个哈欠。 　　房车外，木棉等人利落地清出一块雪地，搭起来一排帐篷，并用积雪堆成防风的矮墙，在墙内挖开冻土，生火烧水。 　　几个女人负责处理甲鲶，坚韧的外皮尽量完整的剥下来，清理干净捆扎起来。骨头上的肉剔下来，放到热水中熬煮。小块的骨头用来熬汤，实在切不断的部分就只能丢掉。 　　鱼子在水中洗过，撕开表层的薄膜，一部分在火上烤，另一部分煮到锅内。别看鱼子数量不少，分给车队中的每个人，数量就变得不多。 　　叶安之前有吩咐，木棉亲自动手，鱼肉和鱼子分成合适的量，搭配提前做好的干粮，确保每个人都能吃饱。 　　烤熟的鱼子在石板上跳跃，发出噼啪声响，浓稠的鱼汤在锅内翻滚，热气蒸腾，汤里加了些盐，味道算不上鲜美，但热乎乎喝下去，整个人都会暖和起来。 　　木棉将烤好的鱼子装在盘子里，又盛了满满一碗鱼汤，盘子里还摞了五张烤得酥香的麦饼，一起送到房车前，抬手敲了敲门。 　　叶安正昏昏欲睡，听到敲门声，立刻坐起身。 　　食物的香气飘入鼻端，叶安打开车门，就见木棉站在车前，笑着将手中的食物送过来。 　　“大人，尝尝看我的手艺。” 　　“多谢。”叶安接过木盘和汤碗，由于头发还没全干，仅在冷风中吹了一会就冻结成缕，像是冰棱一样垂挂在眼前，“吃完饭将营地收拾一下，今晚在这里休息，明天再启程。让大家都小心一点，有事情立刻叫我。” 　　“您放心，我会让人轮换守夜。” 　　木棉有相当多在荒野中赶路的经验，等叶安收下食物关上车门，立刻回到帐篷前，让众人抓紧时间填饱肚子，将雪墙堆砌得更高，再轮换守着火堆，提防夜里可能出现的危险。 　　变异虎的伤没有痊愈，但不影响它的行动。 　　在叶安捕杀甲鲶时，母虎出手帮忙，咬住一条试图从背后偷袭叶安的甲鲶，生生咬碎这条怪鱼的颅骨。 　　理所当然，这条鱼也成了它们母子的晚餐。 　　走到房车前，母虎将叼在嘴里的虎崽放下，用爪子按住它的头，不许它调皮，很快又叼来另一只，随即用头去撞房车的门。 　　叶安正一口烤饼一口鱼汤吃得额头冒汗，车门突然间被撞，车身随之摇晃数下，猝不及防之下，险些没托住汤碗。 　　若不是没感觉到敌意，他还以为母虎准备攻击自己。 　　“怎么？” 　　推开房车车门，叶安纳闷地看向母虎。释放意识沟通对方，了解到母虎的意图，看看两只小虎崽，挑眉道：“你放心？” 　　吼—— 　　虎啸声响起，木棉等人尚能保持镇定，山丘旁的一行人已经脸色数变，甚至在认真考量是不是该连夜启程。比起顶风冒雪走夜路，留在这里感觉更加危险。 　　母虎十分坚定，叶安没有拒绝，退后一步让开门边，母虎叼起小虎崽，将它们先后放上去，用爪子推了推。小虎崽像圆球一样滚出去，滚到墙边才停下。 　　叶安以为这样就算结束，哪里想到母虎也跟了上来。庞大的头颅强行挤进车门，险些撑破门框，身体倒是比头顺利，奈何体型庞大，在车厢里趴下来，几乎没有了叶安能站立的地方。 　　“过分了啊。”叶安皱眉看向母虎。 　　母虎不以为意，侧身趴着，顺便将两只小虎崽捞到怀里。 　　变异狗在车门外探头，看到车内的情形，对着叶安呜咽两声，样子十分委屈。雀鸟也来凑热闹，落在变异狗的头上，一边扇着翅膀一边叽叽喳喳叫着，叫得叶安脑仁疼。 　　鱼鹰倒是没叫，它们早习惯进出房车，熟门熟路飞过车门，停在驾驶室内，好奇地看向母虎和两只虎崽。 　　“行了，我知道了。” 　　叶安捏了捏额角，实在没办法，只能穿上斗篷离开房车，亲自动手为犬群和雀鸟搭起一座帐篷，这事才算结束。 　　木棉想要帮忙，叶安却摆摆手，道：“我自己来，你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抓紧时间休息。” 　　帐篷搭好，叶安沿着边缘绕过一圈，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让变异狗和雀鸟住进去。自己回到车上，关上车门，靠着椅背沉吟片刻，忽然迈步上前，避开母虎受伤的地方，靠着它的脊背躺了下去。 　　“吼！” 　　“别叫。”叶安蹭了蹭，给自己换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吼！” 　　“叫什么叫，这是我的地方，你还有理？” 　　“吼！” 　　“行了，闭嘴，睡觉！” 　　叶安枕在母虎身上，顺便张开斗篷，将雪貂搂进怀里。 　　母虎抬头看着叶安，如果能够做出表情，一定是满脸的不可思议。 　　叶安睁开一只眼睛，对上母虎的视线，翻身看着它，还用手拍拍它的脊背，手指梳过金棕色的皮毛。 　　双方对峙片刻，叶安的意志占据上风，母虎不再低吼，抱着两只小虎崽，在暖意融融的车厢里打起呼噜。 　　叶安打了个哈欠，将斗篷裹得更紧一些，靠着虎背闭上双眼。 　　雪貂没有全部休息，而是轮换盯着车里的三只变异虎，一旦有哪里不对，带毒的小爪子立刻就会挠上去。 　　夜色渐深，营地中变得寂静，除了呼啸的北风，就只有守夜人在火堆旁的细微交谈声。 　　随着飞雪飘落，湖面重新凝实，碎冰连接在一起，裂痕消失无踪，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湖底没有爬出怪鱼，湖面如镜，平静如昔。 第108章 遇袭 　　夜间下了一场大雪，清晨醒来，车门被冻住，叶安费了些力气才将门推开。 　　门仅是半开，即有冷风袭来，裹着碎冰雪粒砸在脸上，像是刮骨的刀子。叶安连打数个喷嚏，将身上的斗篷裹紧，又在头颈围上厚实的兽皮，才迈步走下房车。 　　积雪没过膝盖，叶安深一脚浅一脚向前走，几次差点被雪下的冰块绊倒。 　　变异虎母子仍在呼呼大睡，丝毫没有回到雪橇的打算。雪貂跟着叶安一同下车，鱼鹰似乎也不愿意同母虎待在一起，车门推开后就振翅飞出，和留在帐篷里过夜的雀鸟汇合。 　　少顷，营地中就响起振翅声和叽叽喳喳的鸟鸣。 　　守夜人围着残存的火堆跳动，借不断活动来暖和身体。在车棚和帐篷里过夜的人陆续醒来，看到叶安，纷纷上前打着招呼。 　　“抓紧吃些东西，收拾一下尽快出发。” 　　雪始终在下，纷纷扬扬从天空飘落，入目尽是白茫茫一片。 　　这是雪季常有的情形，众人早习惯在恶劣的天气中赶路，不需要叶安吩咐，就各司其职忙碌起来。 　　昨天猎到的怪鱼还剩一些，女人们放到锅里煮熟，用热汤泡软麦饼，快速填饱肚子。等到身体暖和起来，立即动手拆除帐篷，检查捆绑货物的绳子和车上的燃料。 　　变异狗在雪地中撒欢，互相追逐打闹，一刻都安静不下来。等到叶安发出指示，犬群才集中起来跳上雪橇，老老实实等待出发。 　　风实在太冷，叶安特地搬来兽皮盖在变异狗身上，边缘处进行固定，为犬群遮挡风雪。这样一来，雪橇上倒不像趴着变异狗，更像是和拖车上一样的货物。 　　雀鸟和鱼鹰在距离营地不远的林中捕猎，它们的运气很不错，发现了一群雪兔，还有几只膘肥体壮的狍子。 　　土丘旁的队伍提前一步出发，在离开之前，领队主动上前同叶安和木棉告辞，态度恭敬得有些不正常，显然对叶安充满忌惮。 　　通过彼此间的谈话，叶安了解到他们是一支商队。和赵翁的车队不同，他们并不会做长距离旅行，也不会设立贸易区，仅在一定区域内做生意，连通十多个聚居点，偶尔也会同流浪者交换货物。 　　双方并不熟悉，简单寒暄几句，商队就启程西行。 　　叶安返回房车，木棉等人也收拾好营地，陆续登上拖车。引擎声穿透风雪，车轮压过皑皑白雪，迎着凛冽的寒风开始前行。 　　雪实在太大，挡风玻璃都被遮住。幸好前方地域开阔，只要不闯入林中，不主动往山丘和大块石头上撞，即使闭眼操控方向盘，也不会出太大问题。 　　车行一段距离，雪貂突然跳上驾驶台，挥舞着小爪子向叶安发出警报。 　　叶安立刻警惕起来，握紧方向盘，坐直了身体。前行不到百米，车身出现颠簸，感觉像是连续压过减速带。 　　雪貂的叫声变得更加尖锐，车上的母虎也抬起头，警惕地看向前方。 　　叶安没有停车，他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猛踩下油门，房车速度陡然加快，缠绕铁链的车轮压过藏在雪下的陷阱，带着拖车和雪橇加速向前，径直冲入风雪之中。 　　车队离开不久，雪地中的几个土丘猛然掀开，数个全身裹着兽皮的高大男人满脸狰狞，互相大骂指责，懊恼错过了油水丰厚的肥羊。 　　“要是按照我说的，多埋几根树干和石头，他们能跑得掉吗？”一个男人大声吼道。 　　“那样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对劲！”另一个男人不服气。 　　“吵什么吵，跑都跑了！快点，再砍几根树干过来，跑了这一个还有下一个，有吵架的时间，陷阱都能设好！” 　　男人们一边互相指责一边到林中伐木，将砍断的树干埋到雪下，重新潜入土丘下等候。 　　在他们身后的密林中，零星散落着几具残破的尸体。这些人都是流浪者，身上的兽皮和武器都被抢走，为保住仅有的两只猎物被男人们打死，尸体丢在雪地中，很快被积雪掩埋。 　　叶安并不知道身后发生的一切，在穿过陷阱脱离危险区域之后，车队暂时停下，木棉被叫上房车，代替叶安驾驶一段距离，同时负责辨认方向，确保车队没有走错路。 　　变异虎趴在车厢里，木棉始终无法放松神经，好在警惕归警惕，该做的事情一点没错。接过方向盘后，熟练地踩下油门，朝聚居点所在的方向驶去。 　　叶安在驾驶室中坐了大半天，总算能轻松一下，活动几下胳膊，靠着母虎盘膝坐下，任由雪貂跳进怀里，单手托着下巴，开始闭目养神。 　　他表面看起来放松，实际脑子正在飞速转动。 　　考虑到孤岛上的情况，等到将聚居点的人全部接回，是将他们带入地下，还是在岩山上安置，需要仔细衡量，提前做出安排，以防横生枝节发生意外。 　　接下来的几天，旅途算得上平安，没有发生太过危险的状况。偶尔遇到变异兽，叶安和木棉都能解决，杀死的异兽还能给众人加餐。 　　在出发第五天，车队又遇上一支队伍。 　　和之前在湖边遇到的队伍不同，眼前明显是一支狩猎队，从改装车上的标志看，不同于红城千城，也不是黑城。 　　看到这支车队，认出车身上的标志，木棉的神情陡然一变，拖车上的小薇也开始瑟瑟发抖，嘴唇发白地抓住身边人的衣袖，颤抖道：“敌人，敌人！” 　　小薇能清晰感知对方的恶意，遑论是叶安。只不过，比起拦在房车前的几辆改装车，他此刻更关注木棉的反应。 　　看清改装车上的标记，木棉就狠狠咬牙，双方握紧方向盘，用力得手背鼓起青筋。不需要刻意同化，叶安就能感知到她的愤怒、仇恨和杀意。 　　“他们是你的仇人？”叶安问道。 　　“是。”木棉咬牙切齿道，“是他们毁了我们的家园，在贸易区时，他们的人还想背后偷袭！” 　　木棉说话时，对面的改装车已经包围上来。 　　六辆改装车，三十多个强壮的男人，各个手持弓箭，胳膊上缠绕兽皮，兽皮下佩戴和木棉等人相似的护具，但使用的材料更好，杀伤力也更强。 　　“停车！” 　　男人们大声叫嚣，由于车窗阻隔，他们并未第一时间认出木棉，只将这支车队视为劫掠目标，看着拖车上高高堆起的货物，贪婪地舔着嘴唇。 　　有女人认出仇人的声音，控制不住怒火，从车棚中现身。 　　“原来是你们！” 　　改装车上的男人先是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朝身后挥挥手，又有两辆改装车出现，车后拖着长长的绳子，绳子上绑着三十多个人，全部身上带伤，衣袍破破烂烂。其中不少人还赤着脚，从脚背到膝盖遍布伤口，被冻得肤色青紫。 　　“班杰，你这个畜生！” 　　认出被捆的人正是留在聚居点的族人，木棉和女人们俱是勃然大怒。 　　族人听到她们的声音，麻木的表情瞬间产生变化，迅速抬起头，用喑哑的嗓子嘶吼，不是求救，而是让她们快走。 　　“快走，快走啊！” 　　“不要管我们，快走！” 　　“这群畜生还有更多人，附近几个聚居点都参与……” 　　不等少女将话说完，车上的男人猛地一拽绳子，将她当场拽倒在地，径直拖到自己跟前。 　　男人从车上跳下来，单手抓住少女的头发，将她从地上提起来，任凭少女如何挣扎，就是挣不开他的手。 　　“放下武器，从车上下来！”男人用刀抵住少女的脖子，狞笑道，“要是不听我的，我就扒光她的衣服，砍掉她的胳膊，让你们看着她流血流到死！她是第一个，后边还有三十多个！我耐心有限，你们最好老实点！” 　　“班杰，我要杀了你！”木棉怒声道。 　　男人丝毫不以为意，嘿嘿冷笑着，将刀锋抵得更近。 　　在他身后，又有几个男人跳下车，他们来自不同的聚居点，受到贪婪驱使，被班杰鼓动挑唆，趁着木棉外出，又一次联手摧毁了她的聚居点，并在得手后守株待兔，准备等木棉的队伍回来再狠狠捞上一笔。 　　班杰开始倒数。 　　“我数十声，你们要是还不下来，我就动手了！”班杰故意将少女提到面前，当场扯断少女一缕头发，舌头在少女的脸边滑过，就像是恶兽在舔舐猎物，“木棉，他们要是死了，都是因为你。当年你不是我的对手，如今也一样。还是老老实实下来，我心情好的话，会让你做个奴隶活下去！” 　　男人们放肆大笑，狰狞而丑陋。目光在女人们身上打量，毫不遮掩自己的下流和无耻。 　　“怎么，还不下来吗？”班杰狰狞道，“好，这可是你不救他们的！” 　　说话间，班杰高高举起短刀，就要朝少女的脖子砍去。 　　刀锋即将落下时，大团红云陡然腾起，是受到叶安牵引，绕到改装车后的雀鸟。男人们猝不及防，被雀鸟锋利的喙和爪子袭击，不少人当场变成血葫芦，余下的立即关紧车门，任凭同伴拍打车窗就是不开，生怕雀鸟冲入车内。 　　与此同时，覆在雪橇上的兽皮猛然掀起，下边根本不是男人们以为的货物，而是呲出獠牙的变异狗。 　　叶安按住双眼赤红的木棉，推开车门，朝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的母虎挑眉。 　　母虎慢悠悠站起身，撑着前腿抻了个懒腰，将小虎崽留在车上，跟着叶安走出房车，站定在雪地中，仰头发出一声虎啸。 　　虎啸声撕开狂风，班杰等人神情大变，惊慌踩下油门，竟然慌不择路，几辆改装车撞在一起，两辆当场侧翻，引擎盖掀起，窜起火花和黑烟。 　　趁这个机会，木棉的族人迅速挣脱绳索，朝房车的方向跑。 　　男人们爬出改装车，被雀鸟和变异狗包围，仍不肯放过木棉的族人，竟然举起弓箭从背后袭击他们。 　　叶安飞身前冲，拦截住飞来的箭矢。 　　木棉和女人们也冲上来，从雪地上拽起自己的族人，挥舞着胳膊上的护臂，荡开致命的袭击。 　　母虎再次发出咆哮，和叶安一同前冲，中途猛然一跃，落地时按住一个将弓箭对准叶安的男人，巨口张开，当场将男人撕成两半。 第109章 反省 　　班杰等人根本不是叶安的对手，躲在改装车里也没用，很快就会被犬群和雀鸟群围堵，一个接一个被叶安从车里拽出来。 　　木棉将族人安置好，率领能战斗的女人冲向班杰。 　　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女人们的愤怒如火山喷涌，凡是参与到袭击聚居点的人，全部死在女人们的刀下。 　　和班杰最亲近的七八个人更是被木棉带头砍成肉酱。等到女人们散开，地上只留下大片暗红，尸体连拼都拼不起来。 　　战斗呈现一面倒的态势，即使班杰的援手陆续赶到，七八辆改装车上跳下五十多个男人，仍不是叶安一行人的对手。 　　母虎扑入人群，不亚于飓风席卷，虎爪扫过，当场就能掀翻一辆改装车。 　　车里的人发出惊恐的叫声，拼命想避开变异虎的攻击，蜷缩在翻倒的车内不肯出来，忽略了引擎盖冒出的火花，下一刻爆炸声响起，熊熊火焰包裹车身，将躲在车内的人燃烧殆尽。 　　班杰奋力抵抗，仍不敌叶安落下的刀锋。 　　长刀当头砍下，班杰双手横托短刀抵挡。奈何叶安力气实在太大，长刀又过于锋利，短刀刀身被硬生生砍断。 　　在班杰惊恐的目光中，长刀径直挥落，伴着刺耳的惨叫声，班杰的一条胳膊同身体分离，伤口喷溅出鲜红的血，剧痛让他踉跄后退，坐倒在雪地中。 　　叶安居高临下，冰冷的目光俯视班杰，刀尖抵住班杰的额头，只要稍微用力，就能结果他的性命。 　　班杰瞳孔骤然紧缩，既是因为伤口的剧痛，也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 　　下一秒，班杰跪在地上，像是虫子一样爬到叶安脚下，恳求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愿意做您的仆人，做您的奴隶！我知道藏物资的地方，我可以为您带路！“ 　　为了保命，班杰不惜出卖所有人。 　　他的这番举动令人厌恶不耻，更犯了众怒。可惜他全不在乎，唯一的目的就是活命。看他趴在叶安脚下的样子，仿佛只要能活下去，就算是让他做叶安的一条狗他都愿意。 　　“大人饶我一命，我会做您最忠实的奴仆！” 　　班杰不断发出恳求，貌似在摇尾乞怜，脑子里闪过的画面却让叶安作呕。不需要进行同化，叶安就能掌控他的恶意和怨恨。 　　见叶安的刀锋没有落下，班杰以为自己的计策成功了，手摸向袖中，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向叶安腰间捅去。 　　“去死吧！” 　　“大人小心！”木棉发出惊呼，砍倒挡在面前的男人，奋力向班杰冲过来。 　　叶安冷眼看着班杰，在刀锋抵近，班杰脸上现出狰狞的笑容时，侧身避开匕首，同时释放意志，彻底控制住班杰的思维和情绪。 　　班杰维持前冲的动作，僵硬在冷风之中。 　　他的大脑仿佛被寒风冻住，又像是被坚硬的笼子困住，无数条绳索从笼子边缘延伸，一圈圈缠绕上来，让他无法思考，思维陷入停滞。 　　他的本能狂叫着危险，他却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更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匕首掉落雪地，他也栽倒在地，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短暂的僵硬之后，剧痛侵袭而来。 　　他曾做过的恶事一幕幕闪过脑海，像是有两只看不见的大手砸碎他的颅骨，撕开他的大脑，将这些画面全部挖出。 　　班杰痛苦大叫，身体在雪地中扭动，弯折成不合常理的角度和形状。 　　叶安收回长刀，任由班杰在脚下扭动嘶吼，漆黑的眸子扫向剩下的男人，后者满面惊惧，下意识后退，想要离他越远越好。 　　木棉的族人也面露惧意，尤其是之前没见过叶安的人，目睹这样的场景，恐惧感油然而生。 　　有两个女人更是惊呼出“怪物”，声音中充满厌恶。在小薇试图开口时，竟然呵斥她道：“滚开，你这个灾祸的根源！” 　　叶安捕捉到风中传来的声音，转头看向叫嚷的女人。后者惊惧之下竟然抓起雪块向他扔来，旋即起身跑向车后，分明是将他视作敌人。 　　木棉先是一惊，继而脸色涨红，既有愤怒也有羞愧。 　　是她的错！ 　　是她将这些族人保护得太好，让她们不知道感恩，甚至是恩将仇报！ 　　班杰的惨叫声渐渐变弱，最终变得低不可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如果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俨然同尸体无异。 　　叶安弯下腰，没有立即结果他的性命，而是继续抽取他的记忆。直至找出他先前所言的物资埋藏地点，才容许他停止呼吸。 　　目睹全部过程，在场的男人当即失去战意。面对这样一个变异者，他们没有任何胜算，还不如老实投降，或许还有机会活命。 　　“大人，我们投降。” 　　班杰已经死了，继续战斗毫无意义。男人们主动放下武器，希望叶安能饶他们一命。 　　“大人，不能饶了他们，必修杀了他们！”跟木棉到过贸易区的女人咬牙道。 　　被救下来的族人则靠在一起，看着男人们的目光满是仇恨，扫向叶安的视线也充满畏惧和警惕，个别甚至还带着厌恶和算计。 　　叶安没说话，在众人的注视下收回长刀，看向木棉，开口道：“这件事我不再插手，是不是要和我一起走，你最好再考虑清楚。” 　　木棉脸色微白，想起叶安之前曾说过的话，拳头不自觉攥紧。 　　“我明白，大人，我会将事情处理好。” 　　叶安没有多言，召回雀鸟和犬群，转身返回房车。母虎放开压在爪子下的男人，也迈步跟了上去。 　　叶安离开之后，战场上只剩下木棉和对面的男人们。 　　双方对峙片刻，木棉开口道：“留下和班杰有关的人，留下所有改装车和物资，你们可以走。” 　　男人们自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做了。 　　他们不害怕木棉，却忌惮叶安。虽然叶安放话让木棉自己解决，但谁也不能保证，己方一旦动手，他会不会再露面。 　　“不妨告诉你们，我们不会再回聚居点。”木棉继续道，”从我们的聚居点向东走，越过一条小河，有一处矿脉，不属于任何一方势力。” 　　见男人们都是面露惊诧，仿佛压根不知情，木棉确定自己猜测属实，班杰要么不知道矿脉的存在，要么就是隐藏实情，打着独占的主意。 　　矿脉的消息一经揭露，这片雪原肯定会变得不太平。 　　男人们回去之后，必然会将消息散播开来。无主之地的矿脉，谁先占下就是谁的。哪怕知道木棉不怀好意，男人们也会上钩。 　　同时，这些男人也会对班杰生出怀疑，他千方百计鼓动众人，是否早就知道矿脉的存在？如果他知道，他所在的聚居点是不是早已经获悉实情，只是瞒着别人？ 　　想到这次的损失，男人们都是怒火中烧，无法向叶安和木棉复仇，索性将火烧向班杰的族人和同伴。 　　木棉的要求很快被答应，队伍中属于班杰的人手都被推出来，在反抗过程中被逐一杀死，有的死在木棉刀下，有的是被急切想要脱身的男人们夺取性命。 　　等到最后一个人倒下，男人们扛起死去同伴的尸体，搀扶起伤员，留下全部改装车和物资，结伴走出木棉的视线，消失在茫茫雪原之中。 　　木棉带着女人们打扫战场，清理掉冻结成块的血迹，随后回到拖车边，视线扫过救下来的族人，又看向之前跑走的两个女人，拦住分发食物和水的少年，硬声道：“我有事情宣布。” 　　族人们立即停下动作，半数站起身，裹紧身上的兽皮，对木棉要说的话隐隐有所猜测。少数人却开口抱怨，抱怨木棉回来得太晚，抱怨兽皮不够保暖，抱怨木棉不给他们吃东西。 　　“都住口！”木棉厉声道。 　　她的声音异常严厉，人群中的抱怨声终于停止。 　　木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上前，将之前惊叫跑走的两个女人拽出队伍，扔给她们两把短刀，又让人去取一袋肉干和麦饼。 　　“木棉，真要这么做吗？”一个强壮的女人迟疑道。 　　“我已经决定了。”木棉斩钉截铁，抓过兽皮袋扔给两个女人，道，“离开。” 　　“什么？”女人满脸惊愕，不可置信地叫嚷道，“你怎么能这么做！“ 　　“我能。”木棉强硬道，“我是你们的首领，我带着你们穿过雪原，我让你们活到今天。扪心自问，你们的命是不是我给的？” 　　女人张口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因为木棉句句属实，没有她，她们全都会死。 　　“你们有战斗能力却宁可留在聚居点，也不愿意为族人冒险。你们喜好挑拨是非，私下里没少议论小薇，说她给大家带来灾祸，说因为她族里才会遭遇横祸，我是不是没冤枉你们？” 　　“我……”两个女人张口结舌，面对众人的目光，慢慢低下头。 　　“还有，大人救了我们，没有大人，我们根本就不是班杰的对手。可你们做了什么，恩将仇报！” 　　木棉的话不只让两个女人羞愧，也让一同被救下来的族人低头。 　　“你们不能继续留下，必须走，今后是死是活同我再无关系。给你们武器和食物已经是仁至义尽。” 　　木棉的决定不容反驳，两个女人想要旁人帮忙求情，却没有一个人出面，羞怒交加之下破口大骂，最终是被人拖向远处，骂声依旧没有停止。 　　叶安坐在房车里，靠着椅背，双腿交叠搭在驾驶台上。 　　两只鱼鹰落在方向盘上，几只雀鸟从窗口飞进来，落在他的肩膀上叽叽喳喳。 　　叶安半合着双眼，手指点点雀鸟的小脑袋，通过这些小家伙，清楚掌握木棉一行人的一举一动。 　　“计划要改一改了。” 　　或许是自身实力提高，再不会时刻面临生命威胁，让他失去了部分警惕心，做事不如之前谨慎，考虑问题也有欠缺。 　　通过今天发生的事，叶安开始反省并审视自己的举动，重拾谨慎和小心。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任何疏忽和自满都可能带来大麻烦甚至致命，没人能够例外。 第110章 藏宝图 　　车队再次出发时，木棉的队伍中又少去六个人。 　　这些人并不是主动离开，而是被木棉逐走。她们怀抱的心思让木棉厌恶，也让她心生警觉，不想更多族人被蛊惑，她第一时间做出决定，哪怕被怨恨也要将她们赶走。 　　“木棉，真要这么做吗？”追随木棉的女人问道，看着几个身影互相搀扶着消失在风雪中，表情中透出不忍。 　　“想让更多人活下去，她们必须走。”木棉语气坚定，看向叶安所在的房车，想到这些人之前说过的话，一股寒意自脊背蹿升。 　　她愈发感到后悔，在此之前没有发现类似的苗头，一心只想着保护族人，结果养出了这群不知感恩，甚至想要恩将仇报的人！ 　　“你知道她们想做什么吗？她们想要恩将仇报，想要背叛出卖大人，甚至蛊惑我给大人下毒！且不说这有多么异想天开令人痛恨，如果大人知道这件事，他还会允许我们跟随吗？”木棉的视线落在女人脸上，压低声音道，“如果不跟随大人，不得到庇护，你觉得我们还有能力再建一个聚居点，在各方势力下生存吗？我们唯一的优势就是采矿和冶炼，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女人沉默片刻，脸上的不忍消失无踪。 　　“我明白了。族人如果有异议，我会帮你解释。” 　　“不需要。”木棉摇头，视线转向正陆续登上拖车的族人，沉声道，“明白的早该明白，不明白的都是在装糊涂。活着都是难题，还有心思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东西，这样的人不值得保护，一旦有苗头出现，立即赶走！” 　　木棉想要让更多族人活下去，该舍弃的必须舍弃。 　　事实上她已经留情了，换做其他人，别说给出武器和粮食，在那些人发出声音试图鼓动族人时，就会被当场杀死以绝后患。 　　对木棉的所作所为，叶安全都看在眼里。他没有出面，只是静待对方的选择。 　　好在最后的结果没有让他失望。 　　车队在风雪中出发，叶安没用木棉带路，而是遵循从班杰脑海中抽取的记忆，陆续找到几个秘密据点，获得大量粮食、兽皮和药品，还有班杰私自储存的燃料和武器，正好是车队所需。 　　在一处物资储存点，车队遇上三名看守，他们是班杰的心腹，尚不知晓班杰已经死亡，看到陌生的车队，立即吹响哨子向同伴发出警报。 　　这处据点建在一个山洞中，洞内十分宽敞，洞口用石块和木板堵住。木板上结了厚厚一层冰，易守难攻。 　　守卫在木板后放箭，试图阻拦叶安。 　　叶安放下房车前的挡板，脚下猛踩油门，直接撞开洞口的木板和石块。守卫后退不及时，当场倒飞出去，背后重重撞上岩壁，又被碎石砸在身上，落地后再也动弹不得。 　　叶安将守卫丢出洞外，交给木棉等人看守，随后回到洞内，踢开落在脚边的弓箭和短刀，走向靠墙堆放的兽皮袋和木箱。 　　兽皮袋中装着的都是小米和麦子，还有一些发黑的肉干。木箱中的东西则是五花八门，有武器工具，也有破损的零件，还有未经打磨的矿石，以及或粗糙或精致的骨器。 　　让叶安感到意外的是，箱子底部压着两把短刀，貌似有些年月，木制的刀柄已经破损，刀鞘也朽败不堪，刀身却锋利如昔，刀背反射雪光，隐现熟悉的鱼纹。 　　海城？ 　　叶安举起短刀，仔细观察上面的纹路，确定这些图案的确和海城废墟中十分相似，也和萧玧惯用的长刀有些相类，不禁皱了下眉。 　　雪貂爬上叶安的肩膀，小爪子指向墙后，嘴里叫了两声。 　　顺着雪貂的指引，叶安找到墙上的暗门，从门缝填满的碎石泥土，以及爬在门板上的苔藓来看，这扇门许久没有开启，哪怕是将这里当做据点的班杰等人，也从未发现过门后的秘密。 　　此刻洞内仅有叶安一人，木棉等人全都守在洞外，依照叶安的吩咐赶制雪橇，自然不知晓洞内的情形。 　　叶安清理掉门缝上的泥土，尝试推开石门，门板始终纹丝不动。 　　雪貂又开始叫，门后显然藏着好东西，叶安用肩膀抵住门，双脚牢牢楔住地面，用足十成气力，吱嘎声传来，石门终于被缓缓推开。 　　透过门边的缝隙，叶安才发现石门有多厚，高度更是直抵洞顶。 　　推开能容他侧身通过的缝隙，叶安停止动作，雪貂先一步进到门内，片刻后折返，身后拖着一只兽皮袋，分明是在向叶安邀功。 　　叶安打开兽皮袋，发现里面竟然是一块半晶化的骨骼，只是表面色泽灰暗，不类鲸骨和龟甲温润，内中蕴含的能量并不多。 　　将兽皮袋收好，叶安侧身进到门内，双眼适应黑暗之后，发现门后别有洞天，竟然又是一座山洞。 　　幽深的坑道不知通往何处，通道两侧散落着数具骸骨，骸骨边堆放着武器和兽皮袋，还有长长的用兽皮包裹的卷筒。 　　雪貂拖来的兽皮袋就是从一具骸骨边找到，骸骨腰间还系着腐朽的绳子。 　　叶安穿过坑道，每经过一具骸骨，都会停下脚步观察。 　　一路来到坑道尽头，叶安看到两侧的山壁开凿有成排洞口，顺着岩壁爬上去，发现洞内互相连通，布局和孤岛地下岩洞竟有几分相似。 　　洞内有石床地炉，还有大量腐朽的木料，已经看不出原貌。 　　洞内深处同样堆积着大量骸骨，有人有兽，骸骨后是散落的石皮。叶安拾起几枚，确定这些都曾包裹晶石，只是晶石已经不知去向，寻遍角落也没发现任何线索。 　　叶安陆续穿过数个山洞，丝毫未感受到能量的痕迹。 　　倒是回到坑道后，又在散落的兽皮袋中有些发现。只是和雪貂带给他的兽骨一样，这些半晶化的骨头并没有多少能量，大部分和寻常兽骨无异。 　　叶安拾起一只卷筒，好奇里面究竟是什么，快速解开外层的兽皮。 　　卷筒是用兽骨打造，两端还拧有木塞，只是天长日久，木塞已经朽败，轻轻一捏就变得支离破碎，像是捏在腐烂的果肉上一样。 　　叶安晃了晃兽骨，确定里面的确有东西，当即将木塞清理干净，倒出几卷薄如蝉翼却十分坚韧的兽皮。 　　这些兽皮经过特殊处理，历经岁月仍然不会腐败。 　　叶安展开一张，发现兽皮近乎透明，触感不像是任何一种陆地上的变异兽，倒像是他曾经遇到过的海兽。 　　巴掌大的一卷兽皮展开，长宽竟然都接近两米。兽皮上绘有简单的线条，还有独特的标注。叶安暂时看不出这些符号的意义，索性将所有的兽皮都铺开，依照上面的线条，一张张拼凑到一起。 　　待到兽皮拼接完毕，叶安愕然发现这竟然是一张海图。更准确点说，这是一张以海图为基础，添加特殊符号的藏宝图！ 　　藏宝图的出现让叶安重新审视这座山洞以及地上的骸骨，他有九成肯定这些人同海城有关。 　　地上的卷筒还有七八个，叶安陆续搜集起来，没时间细看，全部用兽皮包裹好，准备带回房车上再做计较。 　　离开之前，叶安利用在洞内找到的工具和木箱，将散落的骸骨逐一收敛，安葬到地下，随即关上石门，在门上做好伪装，确保这些死者不会再被打扰。 　　回到房车上，叶安将装有卷筒的包裹放在驾驶室，倒车让开洞口。 　　“搬东西！” 　　叶安从窗口探出手，示意木棉带人进到洞内。 　　为搬运更多粮食，木棉等人赶制出十多具雪橇，并用干草和兽筋结成绳索，使得车队又长出一截。 　　女人们动作迅速，除了照顾小薇的少年，其余人都来帮忙，很快将洞内的物资清空。 　　等一切处理完毕，叶安移来数块巨石堵住洞口，除非用工具搬运，否则再不会有人进到这座山洞。雪季过后，这里会长满变异植物，彻底与世隔绝。 　　车队继续出发，又清空两个据点，雪橇的数量已经超过三十，在房车和拖车的牵引下滑过雪地，痕迹深达半米。 　　搜集的物资足够多，叶安调转方向，穿过一座森林边缘，开始朝三角洲的方向前进。 　　雀鸟和鱼鹰在天空中引路，让他不会在风雪中迷失方向。 　　沿途遇到不怀好意的队伍，或者是饥肠辘辘的变异兽，最简单的办法，让变异虎探出车门吼几声。大部分人和变异兽都会退却，少数不要命向前冲的，也会被变异狗和木棉等人解决，很少需要叶安亲自动手。 　　车队在风雪中前行，很快远离木棉曾居住的荒原，驰往同样被大雪覆盖的三角洲。 　　与此同时，萧玧和赵翁的车队陆续抵达千城，在距离千城百米外停住。 　　眼前的一幕让众人吃惊。 　　昔日宏伟的城市尽成废墟，无论砖石还是木料建筑都尽数倒塌。数条宽至数米的地缝贯穿城内，吞噬倒塌的建筑。 　　破碎的建筑间散落着人和变异兽的尸体，还活着的人拼命跑向城外，临到城墙边缘，大地突然剧烈震动，又一条地缝出现，阻隔他们逃生的路。 　　千城人陷入绝望，哭喊声、惨叫声和咒骂声交织在一起，窜升起的黑烟犹如一个个手握镰刀的恐怖黑影，不断收割人命。整座城仿佛被地狱的黑光隆重，正在被血色和死亡吞噬。 第111章 偶遇 　　千城内不时传出轰鸣，是地面开裂，建筑物倒塌的巨响、 　　城中的斗兽场已经完全塌陷，沦为一个巨大的黑洞。原本困在兽笼内的流浪者和变异兽纷纷逃脱，拼尽全力撞开木栏，向斗兽场外跑去。 　　城内四处都是扬尘和黑烟，城民哭喊着拥挤在街道上。 　　斗兽场的看守被一根倒塌的房梁压住，半个身体无法移动。几名少年跑过他的身边，其中一个忽然停住。 　　“艾什，你要做什么？”男孩的同伴转头道，“你难道要救他？你忘了他曾对咱们做过什么？！” 　　艾什没说话，而是弯腰捡起一截木头，走到看守面前，尖锐的一端对准他的眼眶。 　　看守瞪大双眼，神情由期盼化为绝望，因恐惧到极限，疯狂叫骂道：“你该死，我早该杀了你，杀了你！” 　　艾什单脚踩上看守的肩膀，迫使他无法移动半分，任由看守抓挠自己的小腿，双手握紧尖锐的木头，狠狠扎入看守的眼眶。 　　惨叫声骤然响起，艾什不为所动，温热的血飞溅在身上，仍机械性地抽出木头，扎下，再抽出，再扎下。 　　不到片刻时间，看守已经烂泥一样瘫软在地，头颅破碎，完全看不出生前模样。 　　“够了，快走吧！”满头红发的卡米尔一把抓住艾什，从他手里夺过沾染鲜血和脑浆的木头，用力丢在地上。 　　奥瓦迅速爬上一截断墙，借高度寻找出路。很快发现一条尚未塌陷的街道，只是上面已经挤满了人，要穿过去十分困难。 　　“西边走不通，东边也不行。南面的路全塌了，北面，北面必须绕过城主府！”奥瓦提到城主府，不禁咬牙切齿。 　　他原本生活在一个聚居点，日子过得算不上多好，但父母和兄弟都在，全家人一起努力，生活总有希望。 　　是千城毁灭了这一切。 　　千城城主率领狩猎队伍袭击了他们，杀死聚居点内大部分成年男人，抢走全部粮食和储存的肉干，还活着的人都被捆起来押往千城。 　　奥瓦被绳子绑住双手，蹒跚走在雪地里，他的父亲、母亲和哥哥都死了，他长大的地方被火焰吞噬，熊熊大火在身后燃烧，灰黑色的残烬从半空飘落，覆盖在他身上，那一刻的痛苦和仇恨，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 　　被带到千城之后，他很快被送进斗兽场，和艾什、卡米尔关押在一起。 　　三人年龄相当，遭遇相似，每日都要被看守鞭打，还要被抓出去对抗变异兽。活下来能得到一块硬得像石头的麦饼或者是发霉的肉干，不幸死了或是重伤，就会被拖走充当变异兽的口粮。 　　和他们同住的人每天都在减少，三人亲眼目睹同伴一个接一个消失，每天都在不安和仇恨中煎熬。 　　日复一日，他们在生死线上挣扎。 　　为了活下去，他们开始联手，每次被拖出兽笼都互相鼓劲，用一切能用的办法活下来，哪怕自己也要化成一头野兽。 　　在他们全力杀死一头变异兽，在关押自己的笼子里舔舐伤口，准备迎接又一场战斗时，轰鸣声突然传来，脚下的大地开始震动，地壳被撕裂，恐怖的裂痕贯穿城内，裂缝处岩层翘起，许多人根本来不及逃跑就被骤然出现的地缝吞噬，或是被飞溅的碎石木料砸死。 　　这场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城内一片大乱。 　　更糟糕的是，城主和长老一直在互相争斗，根本无暇顾及城内的乱局。即使有人前去禀报，也迟迟没有消息传回。 　　城主和长老没有一个人露面，无人主持大局，其他人根本无法服众，城内很快陷入更大的混乱。 　　地裂不断出现，所有人都想着逃命，在惊慌中推挤踩踏，不小心倒在地上，很快就会被混乱的人群踩成肉泥。 　　随着地裂的情况不断加剧，城内的安全区域越来越少，甚至可以说，现在的千城几乎没有一块能安心躲藏的地方。 　　三名少年逃出斗兽场，却找不到逃出城的路。脚下的大地又开始震动，三人神情剧变。在摇晃中，奥瓦抓住倒塌的墙壁边缘，伸长手臂拉住卡米尔，卡米尔迅速反应，拽住差点掉进地缝的艾什。 　　“去北边，去城主府！”艾什奋力爬上地面，对同伴说道。 　　“走！” 　　奥瓦亲眼见到挤满人群的街道塌陷，犹如地龙翻身，大片烟尘扬起，将人群全部吞噬。 　　整条街道化为乌有，不知能有几人存活。 　　他们想要活着出城，唯一的选择就是朝北边跑。 　　“快！” 　　三名少年在废墟中奔跑，轰鸣声不断从身后传来，大地迅速开裂，像是一头恐怖的异兽张开大口，追逐着想要吞噬他们。 　　艾什的速度最快，卡米尔不慎崴脚，奥瓦冲上来，和艾什抓起卡米尔的胳膊，架着他继续向前跑。 　　三人拼尽全力，跑出平生最快的速度，抵达城主府前的广场，呼吸变得格外急促，耳畔嗡嗡作响，眼前一阵阵发黑，腿更是软得像面条，仿佛不再属于自己。 　　值得庆幸的是，地裂终于停止。 　　距离他们仅仅三米，恐怖的地缝不再延伸，裂口处仍有碎石滚落，坠落后迟迟听不到声响，黝黑的坑道仿佛深不见底。 　　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蹒跚向前迈步。 　　城主府前没有守卫，仅倒卧数具尸体，身上遍布刀痕，显然是经历过一场战斗。 　　“绕过去。”三人中卡米尔最为冷静，崴伤的脚算不上严重，不会拖累速度，确定城主府外没有守卫力量，也不会有人阻拦去路，立即做出判断。 　　艾什和奥瓦没有异议，三人迅速爬上台阶，途中经过守卫的尸体，各自捡起一把短刀，奥瓦还背起一把弓箭，将装满的箭壶挂在腰间。 　　三人继续向前，发现城主府附近诡异地安静，和城内完全是天壤之别。这里没有地裂，没有能将人吞噬的大坑，只有血腥味和无穷的寂静。 　　经过半开的大门，艾什艰难地咽下一口口水，沙哑道：“卡米尔，我认为该进去看看。” 　　“什么，你疯了吗？！”奥瓦不可置信道。 　　“我没疯。”艾什解释道，“我们需要保暖的兽皮，还需要食物。如今我们什么都没有，即使能跑出去也会被冻死饿死。” 　　“我们可以捕猎！”奥瓦拍了拍弓箭和短刀。 　　“找到猎物之前怎么办？”艾什瞪眼。 　　“行了，别争了！”卡米尔拦住两人，不让他们继续争吵，口中道，“就在大厅里找，发现不对立刻退出来！” 　　二对一，奥瓦不得不接受同伴的提议。 　　三人小心走近大门，从半开的门扇向内望，发现大厅里燃烧着火把，屋顶还悬挂着未燃尽的火烛。 　　地面倒卧更多尸体，和府前的守卫没什么两样，都是满身刀痕，在战斗中死亡。身下的血已经凝固，应该已经气绝多时。 　　“小心点。”卡米尔再次叮嘱。 　　艾什和奥瓦点点头，小心将府门推开，迅速来到大厅内，搜集他们需要的东西。 　　保暖的兽皮四处可见，从墙上拽下来即可。即使上面飞溅有血点，三人也不在乎。挑选最好的裹在身上，用布条扎紧，随后在地上铺开一张，找到所有能用的东西，囫囵捆扎起来背在身上。 　　“没有食物。” 　　三人各自背起一个大包裹，里面既有兽皮和武器，也有打火石和蜡烛，还有从死者身上找到的一些工具，就是没有食物。 　　“算了，不找了，快走！“ 　　三人长时间和异兽搏斗，对危险有明锐的直觉。哪怕眼睛没有看到，危机感还是如影随形。他们迅速达成一致，用最快的速度离开城主府，继续向城外逃命。 　　大厅尽头的楼梯上忽然传来一阵声响，三人反射性抬起头，就见一个头发胡须花白的老人正抓着一个瘦弱的男孩，死死掐住男孩的脖子，更要将他从楼梯上摔下来。 　　男孩痛苦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奥瓦！” 　　“明白！” 　　男孩的样子让少年们想起自己，在认出老人正是城内长老之一时，少年们立刻做出判断。 　　奥瓦丢开背在身上的包裹，迅速搭弓射箭。 　　三支箭矢接连飞出，两支落空，一支精准钉在老人的肩膀上。 　　老人吃痛松手，男孩从二楼坠落，艾什和卡米尔迅速扑上前，奋力接住坠落的男孩。因为冲击力，两人也跌倒在地，骨头没有受伤，一时之间却也站不起来。 　　奥瓦继续张弓，老人捂住伤处试图逃跑，脚下却忽然踉跄，似乎被什么东西绊倒。破风声在这时袭来，几支利箭先后扎入他的体内，一支还贯穿他的额角，当场结果了他的性命。 　　被救下的男孩坐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艾什三人。 　　艾什甩甩手腕，咧开嘴道：“别怕，我们不会伤害你。” 　　卡米尔意识到男孩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时间多想，楼梯上又传来一阵脚步声，显然城主府内还有不少力量，继续磨蹭下去，他们都会死在这里！ 　　“快走！” 　　卡米尔迅速从地上站起身，艾什也抱起男孩，奥瓦大声道：“你们先走！”话落就要再次开弓。 　　“一起走！” 　　卡米尔一手抓起奥瓦留在地上的包裹，在同奥瓦擦身而过时，单手抓住他的衣领，冲出城主府的同时，将他也倒着拖了出去。 　　艾什抱紧男孩，紧跟在同伴身后。 　　三个少年忙于逃命，始终没有回头，自然也没有看到，趴在艾什肩膀上的男孩瞳孔变色，追击者脚下陡然出现一条地缝，将收势不及的人全部吞了进去。 　　千城内的混乱仍在继续，只是地裂的情况突然停止，混乱的人群找到出路，纷纷涌出城外，有的还朝赵翁和萧玧所在的方向跑去。 　　卡米尔三人带着男孩混在人群中，跑出城后逐渐脱离群体，想方设法避开成规模的车队，朝人迹罕至的森林跑去。 　　“我知道一条路，穿过这片森林，继续向北就能抵达一座冰湖，沿着冰湖往东走，能找到一条大河，我们可以顺着河道前进，总能找到落脚的地方。”奥瓦道。 　　艾什和卡米尔没有异议，对他们来说，只要逃出千城，不再每日被丢进兽笼，哪怕做个流浪者也是甘之如饴。 　　前行一段距离，奥瓦猎到两只雪兔，少年们在林中生火休息，艾什将抱了一路的男孩放到地上，递给他一块烤熟的兔肉，蹲在他面前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也是被抓到千城的？” 　　男孩捧着兔肉，恢复成褐色的双眼对上艾什，在后者以为他不会说话时，开口道：“我叫米洛。” 　　“多大了？”艾什继续问道。 　　“不清楚，大概是八岁。”说完这句话，米洛就开始撕扯兔肉，腮帮子鼓起一块，明显是饿坏了。 　　艾什还想再问，被卡米尔拦住，隔空丢给他一条兔腿，道：“快点吃，吃完还要赶路！” 　　少年们不再说话，米洛也保持安静。 　　四个人吃过东西又开始赶路，冒着风雪穿过森林，来到奥瓦提及的冰湖，在土丘后过了一夜，从雪堆下捡到数块甲鲶的骨头，都是叶安的队伍丢弃。 　　“这鱼有多大？”奥瓦抓起一块骨头啧啧称奇。 　　卡米尔担忧地望向湖面，他原本还想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熬过雪季最冷的一段日子，如今看来并不可行。 　　在冰湖边度过一夜，清晨时分，四人再次出发。 　　大地尽被积雪覆盖，要辨别方向十分困难，他们只能寻找醒目的森林、山丘和结冰的河道，不使自己在雪原中迷失。这样一来，他们不可避免地偏离原本的方向，根本找不到奥瓦提过的那条河。 　　“算了，走到哪算哪，我去附近碰碰运气，看是不是能找到山洞。”艾什裹紧身上的兽皮，抓起一把短刀就要出发。 　　今天的风雪格外大，入夜后只会更冷。 　　如果找不到躲避风雪的地点，他们恐怕都会冻死。 　　就在这时，远处天空中突然出现大团红云，逆着呼啸的北风，向少年们不断飞来。 　　“那是什么？” 　　“火雀？” 　　不等少年们看清楚，一辆房车出现在雪幕中，纷纷扬扬的飞雪中，房车亮起前灯，车后是长龙般的拖车和雪橇，上面堆满小山般的货物。 　　少年们吃惊地瞪大双眼，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房车内，叶安透过车窗看到前方的人影，感知到同属于变异者的能量，不由得心生诧异。 　　米洛站在艾什身边，单手抓住艾什的袍子，抬头看向靠近的房车，额发遮盖下，双眼浮现闪亮的橙红色。 第112章 决定 　　车队在风雪中扎营。 　　盛载货物的雪橇围成一圈，形成圆拱形的防风带。木棉带领众人清理出一片空地，抓紧立下帐篷。 　　女人们系紧身上的长袍，抡起锤子将木钉一根接一根砸入冻土，再将厚实的兽皮撑起，边缘处用绳子系紧。 　　帐篷之间空隙极小，仅能容一人通过。内部空间却相当宽敞，地上铺有防水的兽皮，还支起铁皮炉，炉子的烟囱从帐顶探出，随着火焰在炉中跳跃，一缕缕青烟在风中蜿蜒飘散。 　　女人们从雪橇上取下不久前捕获的猎物，清理干净皮毛，用长刀剁成块，丢进融化的雪水中，再放进几块姜，洒了些调料，就盖上盖子在铁皮炉上炖煮。 　　队伍中的孩子们负责看火，并将冻硬的麦饼放在炉边烤，估算时间翻面，确保不会被烤焦。 　　没过多久，热气和香气就在营地中飘散，暖意充满帐篷。孩子们全都聚在炉子前烤火，不时抽抽鼻子，闻着肉汤的香味，肚子发出咕噜声响。 　　营地外，卡米尔几人看到升起的炊烟，听到风中传来的声响，彼此交换眼神，都有些拿不定主意。 　　如果叶安主动同他们交流，表现出一星半点热络，他们立刻会转身逃跑。像现在这样不理不睬，不闻不问，完全当他们是空气，少年们又开始犹豫，到底该不该试着同对方接触。 　　米洛的双眸恢复褐色，抓着艾什的袍子，感知到营地内同属于变异者的能量，小脸始终紧绷。 　　“卡米尔，怎么办？”艾什开口问道。 　　“看样子像一支商队。”卡米尔观察许久，语气仍有几分不确定，“那支队伍中有孩子，看起来不像是被抓来的。” 　　奥瓦沉默不语，单手握住弓箭，盯着营地的方向，神情始终保持警惕。 　　“要不要试着接触一下？”艾什提议道，“如果是商队，或许可以同他们换些盐。” 　　他们逃亡这些日子，一直靠猎物的血补充盐分，继续这样下去，体力会很难保持。遇到凶猛的变异兽，他们都没办法活命。 　　“万一他们抓捕流浪者怎么办？”奥瓦开口道，“他们人多，我们肯定逃不掉。” 　　艾什无法反驳奥瓦的话，更无法否定这种可能，只能抓抓头，蹲在了地上。 　　卡米尔左右为难，他们需要盐，需要支撑他们活下去的必需品，可眼前的队伍难断善恶，即使对方没有主动来抓捕自己，谁能断言这不是计策和陷阱？ 　　在他们犹豫不决时，营地中忽然走出几个少年，手里拿着几只兽皮袋，快步朝他们走来。 　　“冷杉，真要这么做吗？”一个个头稍矮的少年紧了紧包裹在脖颈上的兽皮，低声问道。 　　“小薇说他们没有敌意，我也请示过大人，不用担心。”为首的少年安慰同伴，快步来到卡米尔等人跟前。 　　“站住！”奥瓦张开弓箭，箭头直指冷杉，“不许再靠近！” 　　冷杉停住脚步，他身后的少年迅速张开弓箭，论强度和锋利程度，根本不是奥瓦手中的弓箭可比。 　　双方在冷风中对峙，身上的袍子在风中翻飞，发出猎猎声响。 　　冷杉举起一只手，向对面表示自己没有敌意，同时朝他们晃了晃手中的兽皮袋，当着卡米尔等人的面解开袋口的绳子，里面正是他们急需的盐。 　　“有东西交换吗？”冷杉开口道。 　　“什么？”卡米尔几人面露愕然，他们想过多种可能，万万没想过是这种。 　　“我的意思是，你们想不想交易？”冷杉耐心道，“猎物兽皮都可以，有其他的东西也能交换，只要用得上。” 　　卡米尔三人面面相觑，米洛仰头看向对面，察觉到他的目光，冷杉转过头，俊秀的脸上现出温和的笑，很快又收回视线，继续对卡米尔几人说道：“如果你们能拿出东西交换，这些盐就是你们的，如果没有就算了。” 　　说话间，冷杉又将袋口系紧，看样子的确是将他们当成流浪者，准备同他们做生意。 　　艾什按住卡尔米的肩膀，低声道：“用带出来的东西和他们换，咱们需要盐。” 　　卡米尔点点头，让奥瓦继续保持警惕，和艾什解开一只包裹，将几捆兽皮取出来，在冷杉面前展开，又取出几根蜡烛，都是在城主府内找到的。 　　“我们只有这些。” 　　“可以。”冷杉检查过兽皮和蜡烛，递过来一只兽皮袋，示意跟过来的同伴将兽皮和蜡烛重新捆好，用绳子背在身上。 　　卡米尔捻起一小撮盐，确认没有问题，才对冷杉等人点点头。 　　双方完成交易，冷杉立即带着少年们返回营地，没有半点停留和套话的意思。 　　目送冷杉一行人离开，卡米尔三人立即熄灭火堆，将包裹背在身上，艾什弯腰抱起米洛，朝不远处的一片山丘走去。 　　营地中，叶安听完冷杉等人的回报，没有多说什么，只让他们快去吃饭，抓紧时间休息。 　　“暴风雪就要来了。”叶安站在房车前，雪貂趴在他的肩上，小爪子一下下抓着他的头发，被叶安反手按住。 　　木棉为叶安送来热汤和麦饼，叶安接过有些烫手的碗，缓缓饮下几口，暖意从胃中升腾，整个人都暖和起来。 　　“大人，风越来越冷，很可能会有一场大雪。”木棉道。 　　她和叶安判断相同，都认为会有一场暴风雪。这样的天气不适合赶路，很可能会迷路甚至陷入大麻烦。 　　“在这里留两天，等风雪过去。”叶安作出决定，“夜里让人轮换守卫，提防有大群的变异兽。还有，如果那几个孩子来求救，放他们进来。” 　　“是。” 　　暴风雪一旦来临，留在空旷的雪原上只有死路一条。 　　根据冷杉带回的消息，叶安完全能够断定，这几个孩子很难支撑过这场暴风雪。除非他们能找到藏身的山洞，或者是遇上流浪者遗弃的窝棚。 　　在这样残酷的环境下，将希望寄托在运气上，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他们要想活下去，唯一的办法的就是投奔车队。 　　叶安回到房车上，将车门关严，发现母虎又在呼呼大睡，两只小虎崽倒是没什么睡意，大眼睛晶晶亮地看着自己，传递出好奇的情绪。 　　叶安扯下斗篷，迈步来到母虎身边，蹲下身，探手抓住一只小虎崽的后颈，将它拎了起来。 　　小虎崽本能地蜷缩起四肢，卷起尾巴一动不动，样子十分可爱。 　　叶安不自觉弯起嘴角，正想将这个小家伙拎近些，雪貂立即发出抗议，母虎也从沉睡中醒来，抬头发出一声低吼。 　　“行了，我就是好奇。”叶安一手拎着小虎崽，另一只手按住母虎的头，不轻不重地拍了几下。 　　母虎再次低吼，朝叶安呲牙。 　　叶安能够清楚感知到母虎没有敌意，更没有攻击的打算，再呲牙也只是做做样子，没有半点危险性。既然如此，他自然不会客气，将小虎崽抱在怀里，控制不住地揉了几下，触感非同一般地好，完全不想放下。 　　“吼！” 　　“抱一会，别小气。” 　　“吼！” 　　“就一会。” 　　“吼！” 　　“真没得商量？多加一条鹿腿如何？” 　　母虎吼到一半忽然停住，貌似在认真考虑。 　　小虎崽被揉得很是舒服，直接在叶安怀里翻过身，亮出透软的肚皮，小爪子张开，样子别提多可爱。 　　叶安抱着小虎崽继续和母虎讨价还价，雪貂的抗议被无视，几只毛团子一起跑回到驾驶室生闷气，互相叫了几声又快速跑回来，爬到叶安肩膀上，用叫声向小虎崽示威。 　　房车里的热闹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捕猎归来的雀鸟和鱼鹰飞落车顶，彼此梳理羽毛。 　　变异狗在营地内逡巡，一旦离开头犬的视线范围，就三三两两开始打闹，在营地中追逐奔跑滚成一团。 　　孩子们挤在帐篷边，看着滚成雪球的变异狗，当场被逗得哈哈大笑。若不是木棉和长辈三令五申，怕是早就跑出帐篷在雪中追逐玩闹。 　　天色渐暗，雀鸟和鱼鹰飞入特地为它们搭建的帐篷，变异狗也不再撒欢，在呼啸的寒风中走进帐篷，趴在兽皮上互相靠着取暖。 　　营地变得安静下来，帐篷里静悄悄一片，除了偶尔响起的呼噜声，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过了午夜，风速陡然增强，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飘落，迅速连成一片，天地间只余一种色彩。 　　雪花中夹杂着冰粒，噼里啪啦砸在地上，小的不过鸽子卵大小，大的竟抵得上成人半个拳头。 　　冰雹的破坏力极强，加上纷纷扬扬的大雪，有两座帐篷竟然被砸塌。幸亏睡在里面的人足够机警，加上守夜人提前察觉到危险，这才能安全逃出来，没有被倒塌的帐篷压在里面。 　　营地内尚且如此，更不用提在雪原中煎熬的卡米尔等人。 　　他们没有找到山洞，只能躲藏在倾倒的断木下，并为自己挖掘出一个雪窝，披上厚实的兽皮，希望能够熬过这个长夜。 　　然而事与愿违，突降的暴风雪让他们感受到危机。随着风雪越来越大，雪窝也不再安全，身上裹着再多兽皮，手脚仍是冰凉，整个人仿佛要被冻僵。 　　“不能、不能这样、下、下去了。”艾什被冻得全身颤抖，牙齿不断撞击，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奥瓦和卡米尔一起点头，同样意识到自己面临的困境。 　　米洛被三人围在中间，仍被冻得小脸发青，整个人不断颤抖。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脆响，少年们登时一凛，没有任何犹豫，抱起米洛冲出雪窝，除了随身的武器，连包裹都没来得及拿。 　　几乎就在他们冲出来的同时，雪窝轰然塌陷，如果他们留在里面，势必会受伤乃至身亡。 　　“现在怎么办？”奥瓦撑开一张兽皮，尽量挡在几人头顶。 　　他们还算是幸运，风雪依旧很大，冰雹总算是停了，不会带来更多危险。 　　“去那座营地。”卡米尔说道。 　　奥瓦和艾什沉默了。 　　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遇到的是一支黑心商队，他们很可能会再次陷入险境。可如果不冒险，他们绝对无法撑过今夜。即使能熬过今夜，如果暴风雪不停，他们也无法长时间支撑下去。 　　“听卡米尔的，咱们走。” 　　奥瓦抓起武器，拉紧裹在身上的兽皮。艾什没说话，弯腰抱起米洛，同样点了点头。 　　卡米尔从塌陷的雪窝中抢救回部分物资，分成三部分，由三人分别背在身上。其余的留在雪窝下，没有继续再挖。 　　“做两手准备。” 　　如果车队愿意收留他们，这些就当是获得庇护的报酬。如果对方不怀好意，他们必然要设法逃出来，藏在雪下的东西会是他们保命的根本。 　　“走吧。” 　　一切准备完毕，卡米尔当先带路，奥瓦走在最后，艾什抱着米洛走在中间。三人排成一列，踩着同伴留下的脚印，在风雪中艰难跋涉。 　　营地内，众人清理完塌陷的帐篷，陆续打着哈欠回去休息。 　　叶安被吵醒，确定不是什么大事，正准备靠着母虎继续睡，突然感受到同属于变异者的能量，想到某种可能，当即睡意全无。 　　在另一个帐篷中，本该熟睡的小薇也睁开双眼，支撑着手臂坐起身，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某个方向，仿佛能穿透帐篷和飞雪，捕捉到渐渐走近的孩童和少年。 第113章 坦白 　　卡米尔四人在营地前被拦住。 　　在风雪中跋涉一路，四人都被冻得脸庞发青，手脚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求生的欲望让他们不断前行，循着营地内的火光，来到雪橇围成的防风墙外。 　　守夜人看到雪中的身影，立即上报木棉。 　　木棉刚刚有些睡意就被叫醒，心情自然不会多好。想起叶安的吩咐，用力搓了搓脸，裹上一件长袍走出帐篷，打算亲自去看一看来人。如果是叶安提前叮嘱的几个孩子，就放他们进来。 　　不想刚刚走出帐篷，就见叶安从房车上下来，身上裹着斗篷，率先迈步向营地边走去。 　　“大人。”木棉快速迎上去，道，“我去就好。” 　　叶安想了片刻，对木棉点点头，道：“带他们来房车。小心点，尤其是最小的孩子。” 　　“是！” 　　叶安返回房车，推了推占据车厢的母虎，清出一块地方，移来两只铁皮炉，一只架上水壶，另一只烘烤肉干和麦饼。 　　木棉走到营地边，询问过守夜人，登上高处，俯瞰营地外的少年。 　　卡米尔冻得嘴唇发青，牙齿打颤，话说得断断续续，勉强表达清楚来意，将身后背的包裹解下来，尽量大声道：“这里面有、有兽皮，还有蜡烛和武器。” 　　木棉举起火把，仔细观察几名少年。由于米洛被艾什抱在怀里，身上又裹着兽皮，看不清他的样子，但丛少年的行为判断，他们的确是想借宿，并没有别的企图。 　　“放他们进来。” 　　守夜人拽住三指粗的绳索，合力将一架雪橇挪开，让出仅容一人通过的窄道。 　　卡米尔带头走了进来，等他站定之后，艾什才抱着米洛跟上，奥瓦落在最后，双手始终握紧弓箭，没有片刻放松警惕。 　　少年们进到营地，守夜人立刻将雪橇合拢，又在缺口堵上积雪，隔绝呼啸的冷风。 　　进到营地内，卡米尔几人才发现这里有多大。 　　七八个火盆用木架支起，里面的炭火熊熊燃烧，大雪也无法压灭。裹着兽皮的强壮女人守在火堆边，手中的长刀加上刀柄几乎比得上他们的个子。 　　火盆后是并排搭起的帐篷，边缘处捆扎着绳子，顶部呈圆锥形，帐帘上留有缝隙，能窥到一点光亮，听到模糊的人声。 　　营地内的雪曾被清理过，奈何暴风雪降临，地面又积了厚厚一层，虽然不像营地外能没过膝盖，最深处也能淹没脚踝。 　　经过一个火盆，轮换下来的守夜人正跺着双脚，不断搓着双手。火盆边斜插几根木棍，上边串有肉干和麦饼，用来补充热量和体力，确保她们不会在冷风中冻僵。 　　“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吃完东西睡一会，等有人叫你们再起来轮换。”木棉对守夜人说道。 　　守夜人没说话，仅是用力点点头，继续活动手脚，目送木棉带着少年们向房车走去。 　　卡米尔三人始终不敢放松，米洛被艾什抱在怀里，眼底不时闪过橙红的光。 　　经过小薇休息的帐篷，木棉忽然停住，对掀起帐帘的冷杉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小薇的意思。”面对木棉的质问，冷杉并未感到惧怕，反而侧头看向卡米尔几人，露出温和的笑。 　　认出他是白天见过的人，卡米尔三人客气地同他问好。 　　艾什怀中的米洛突然转过头，掀起裹在头上的兽皮，看向站在冷杉身后的小女孩。 　　小薇看不见任何东西，却能精准捕捉到米洛的位置，感知到对方的警惕和少许敌意，小薇下意识靠近冷杉，抓住冷杉的上衣下摆，手指越攥越紧。 　　“怎么了？”冷杉弯腰将小薇抱起来，低声询问道。 　　小薇双臂环抱住冷杉的脖子，然后又转过头，指着艾什怀里的米洛，道：“要小心。” 　　听到她的提醒，帐篷里的少年和木棉立刻警惕起来，艾什收紧胳膊，卡米尔和奥瓦也握紧武器，气氛顿时变得紧张。 　　就在这时，几只雪貂忽然跳过雪地，朝帐篷边跑来。 　　到了近前，雪貂直起身叫了几声，小爪子指着房车的方向，分明是叶安知晓此处的状况，特地让它们来阻拦顺便叫人。 　　木棉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动手的念头，吩咐冷杉带着小薇回帐篷，没有特殊情况不要再出来，随后看向几名少年，道：“跟我来，大人要见你们。” 　　卡米尔三人收起武器，跟在木棉身后，紧绷的神经始终没有放松。他们甚至开始怀疑，到这个营地求救到底是不是个好主意。 　　艾什低头看向米洛，表情中闪过一抹疑惑，想到一路同行的种种，疑色又很快消去。然而，这种疑惑是否彻底消失，只有他自己知道。 　　雪貂在前方带路，几人来到房车前，木棉上前敲了敲门，口中道：“大人，我把他们带来了。” 　　车门从内部开启，卡米尔几人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剽悍的男人，或是像木棉一样强壮的女人，要么就是一个强悍的老者，万万没想到车门后会是一个高挑的年轻人。 　　看年龄，他似乎并不比自己大多少。 　　叶安单手推开车门，视线扫过几人，在米洛身上稍有停顿，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微微一笑，很快将目光收回。 　　“进来吧。” 　　叶安回到车内，雪貂率先跳上去，木棉没有登车，而是转身离开，看方向，应该是去往小薇的帐篷。 　　少年们站在雪地中，心中都有几分犹豫。意外的，这次是奥瓦率先做出决定，先卡米尔和艾什登上房车。 　　车厢内暖意融融，和车外仿佛是两个世界。 　　少年们尚来不及感叹暖意，看到趴在车厢里的变异虎，顿时吓了一跳，本能摸向身上的武器。 　　“别害怕，它不会攻击，至少现在不会。”叶安靠着母虎坐下，指了指身前的位置，道，“别站着，都坐下。天这么冷，一路找过来冻坏了吧。” 　　叶安一边说，一边提起水壶，从壶中倒出热水，再将烤热的麦饼堆在碟子里，一起推到几人面前。 　　“吃点东西。” 　　少年们陆续坐下，看到热水和食物，不自觉吞咽，却强忍着没有动。 　　叶安没有强求，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一边慢慢喝着，一边观察对面的四个人。 　　看样子年纪都不大，估计在十四五岁。变异者更小，应该和小薇的年纪差不多。 　　这个小孩表面看没什么异样，实际已经到了强弩之末。依照自身的经验，叶安几乎能够断定，如果不采取有效的办法，继续使用异能，这个孩子会崩溃，从各种意义上。 　　车厢内十分安静，母虎的低吼声突兀响起，叶安侧头看一眼，拍拍母虎的额头，按住它的大爪子，不让它吓到对面的四个孩子。 　　“我们想借宿。”卡米尔开口，语气不太肯定，带着几分迟疑，“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有兽皮和蜡烛，等风雪小一些，还会捕捉变异兽，不会白住的。” 　　叶安的视线扫过来，对上他的双眼，卡米尔突然变得不再紧张，话变得顺畅，声音也不再紧绷。 　　他开始述说几人沿途的遭遇，在叶安询问时，明明不想说，还是将几人的来历和盘托出，包括他们是如何从千城逃出来，又是如何在雪原中艰难求生。 　　奥瓦和艾什非但没有察觉不对，在卡米尔停顿时，两人还会出声补充。 　　米洛抬头看向叶安，褐色的眸子染上橙红，叶安则是竖起一根手指，轻轻抵在唇前，笑着对他发出一声轻音。 　　两人对视时，少年们仍在滔滔不绝。 　　他们逃出千城一路走来，神经始终紧绷，不敢有片刻放松。突然遭遇暴风雪，生命遇到威胁，这样的日子让他们濒临极限，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注意到，他们已经像是绷紧的绳子，稍不留神就会崩断。 　　叶安让他们说出一切，也是为他们减轻压力，让他们紧绷的神经能够得到缓解。 　　他能清楚感知到少年们的情绪，也十分清楚地知道，濒临极限是种什么滋味，表面看似一切正常，却随时随地都可能垮掉。 　　初来这个世界时，他的遭遇和少年们没多少不同，甚至更加糟糕。如今回想起来，叶安惊奇自己竟然没有发疯，更没有被恶劣的生存条件压垮。 　　少年们将压在心中的话全部倒出，倍感轻松的同时，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劲。 　　“我是变异者。”叶安开口为他们解惑，“不用担心，我没有恶意。” 　　话虽这样说，少年们还是心生警惕。 　　叶安没有强求他们相信自己，转开话题道：“你们可以留下，我会给你们一个帐篷，也会提供给你们食物。作为交换，暴风雪过后，你们要给我砍伐一定数量的木料。” 　　“木料？” 　　“对。“叶安点点头，“兽皮和蜡烛你们自己留下，我暂时不需要。如果答应这个条件，我会让人带你们去休息。” 　　少年们低声商量几句，哪怕心中仍有疑虑，在生存面前，他们还是选择留下。 　　做出决定之后，他们就被带离房车，由一个强壮的女人引路，来到一个腾空的帐篷前。 　　女人将几张厚实的兽皮递给他们，还有两捆柴和装满口袋的肉干。 　　“大人吩咐过，你们可以住在这里。记住，不要在营地内乱走，没事不要去打扰大人，也不要接近东面那顶帐篷。” 　　女人手指的方向，正是变异狗和鸟群栖息的地点。 　　“我们明白。”卡米尔接过食物，向女人道谢。 　　“不用谢我，要谢就谢大人。”女人摆摆手，重新裹上斗篷，抄起插在地上的长刀，准备去和守夜人轮班。 　　少年们掀开帐帘，走进帐篷，发现地炉内仅余残烬，顾不得其他，先将火堆重新升起，再将兽皮铺在地上，围在地炉边烤火，让身体彻底暖和起来。 　　“卡米尔，你觉得那个人说的是真的吗？”奥瓦开口问道。 　　“你指什么？”卡米尔解开兽皮袋，从里面取出一条肉干，削尖一根木棍，将肉干串在上面，架在地炉上烤。 　　“他说他没有恶意。”奥瓦闷声道，“我总觉得不太踏实。” 　　“事到如今想再多也没用。”艾什抻了个懒腰，仰面倒在身后的兽皮上，双手交叉垫在脑后，望着帐顶自嘲道，“走一步算一步，再说了，如果他真要对咱们不利，早就应该动手，这样提供帐篷又给食物，代价未免太高了点。” 　　更何况，叶安表明自己是变异者，只要他想动手，凭他们几个人根本就没有逃脱的机会。 　　“倒也是。”奥瓦抓抓头，盘腿坐在地上，将弓箭放到一边，也串起肉干放到火上烤。烤热之后撕下一条，发现味道意外地好，肯定加了不少调料。 　　“起来吃点东西，吃饱再睡。”卡米尔将一块肉干递到艾什面前，后者已经昏昏欲睡。 　　艾什探手接过肉干，没有坐起身，直接躺在地上吃。 　　米洛一直没出声，抱着膝盖坐在地炉边，脑海里全是叶安的影子。他能感知到叶安的强大，也有预感，对方已经知道自己的秘密，只是没有说。 　　“米洛，吃点东西。”艾什将肉干撕开，递到米洛面前。 　　食物香气涌入鼻端，米洛抬起头，看向一路带着自己的三名少年，终于向他们吐露实情：“我是变异者，千城的地动是因为我。” 第114章 规则 　　火焰在地炉中跳跃，映亮帐中少年的面孔。 　　米洛抱膝坐着，自始至终维持同样的姿势。他的声音很低，却清晰传入少年们的耳朵，带着沙哑和颤音，透出他心中的不安。 　　“我很小就有记忆，我能清楚记得每一件事。” 　　米洛收紧胳膊，下巴支在膝盖上，缩成小小的一团。艾什想要安慰他，被卡米尔拦住，沉默地对他摇了摇头。 　　“我是被千城长老养大的，很小的时候，他们不会避开我说话。他们以为我不懂，以为我不知道，以为我不记得，但我全都知道。” 　　“我记得属于母亲的温暖，记得血洒在脸上的温热，记得变异兽向我扑来时的恐惧，也记得父母和哥哥已经不在了，死在千城人的手里。” 　　“那时我很小，我无法理解所有事，只有模糊的画面。” 　　“随着我逐渐长大，画面也变得清晰，还有那些话……” 　　没有人教米洛如何做，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依靠本能。仿佛一只被捕获的幼兽，小心地趴在敌人脚下，亮出柔软的腹部，让对方以为自己已经臣服，以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将自己当做一件工具，一件武器，用起来得心应手。 　　米洛不断说着，说出他埋藏在心底的一切。生出冻疮的小手用力抓着头发，仿佛感觉不到痛。 　　“他们逼我喝血，喝掺着奇怪骨头和石头碎末的血。他们逼我杀人，逼我发起地动，我不想做，但我不得不做。” 　　米洛将头埋在膝盖里，回忆在脑海中翻滚，嘴里仿佛又尝到腥甜的铁锈味，让他不断干呕。 　　那是他第一次反抗罗纳德，反抗的结果就是被绳子吊起来，足足三天没有一点东西吃，没有喝过一口水。第四天，混着骨头碎末的血递到他嘴边，他再也没有反抗，主动抓过碗，将里面的血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 　　他清晰记得老人的笑声，像是可怕的豺狼，嘲笑他，讥讽他，却偏要做出一副慈爱的模样，令人厌恶、愤恨、作呕。 　　这些事埋在他心里很久，米洛从没想过对外人说，在千城引发地动时，他甚至没打算活着。 　　他拼尽一切，决定和那座城一起沉入地底。不想遇到艾什三人，他们杀死罗纳德，将他从城主府带出来，逃出千城，一路艰难跋涉，挣扎求生。 　　这样朝不保夕的日子，他却甘之如饴。从被罗纳德囚禁以来，这是他过得最自由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到营地求救，遇到叶安，是米洛未曾预料到的。 　　他知道营地中有变异者，却不曾想到对方会有这种能力。在叶安面前，对上那双黑色的眸子，一切的秘密仿佛都被揭开，彻彻底底坦露在明光之下。 　　说完埋藏在心中的秘密，米洛沉默下来，脸埋在膝盖里，再没有出声，许久一动不动。 　　少年们也变得沉默，只有火星在地炉中炸开，发出噼啪声响。 　　串在木棍上的肉干被遗忘，表层逐渐被烤得焦黑，看不出原本的色泽。古怪的味道飘入鼻端，奥瓦最先反应过来，将木棍迅速收起，掰开一块肉干，看着碳化的色泽，不免感到可惜。 　　“米洛。”艾什按住米洛的肩膀，试图让他抬起头。不想刚刚碰到对方，立刻察觉到不对。 　　“米洛！” 　　伴着少年的惊呼声，米洛突然向一侧栽倒，四肢软软摊开，鲜红的血从眼眶、鼻孔和耳边滑落，整个人已然失去意识。 　　叶安预料得没有错，因过度使用异能，米洛濒临极限，能支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随着他将秘密全部说出，心中的弦终于放松，却也因此失去支撑，再也坚持不下去。 　　艾什想要将米洛抱起来，手伸到中途却又停住，手指一根根攥紧，求救地看向卡米尔。他不知道米洛是什么情况，不敢轻易碰他，唯恐对他造成伤害。 　　“卡米尔，怎么办？”艾什焦急道。 　　他之前曾有过怀疑，听完米洛的经历，怀疑全部变成心痛。 　　他在兽笼中挣扎，身边至少有两个同伴。米洛被千城长老养在身边，一举一动都不由自主，没人能够帮他，他又会是多么绝望。 　　“别慌！”卡米尔将手指探到米洛的鼻孔下，感受到微弱的呼吸，又轻轻按住他的颈侧，确定还有脉搏，立即弯腰将米洛抱起来，朝帐篷外走去。 　　“卡米尔，你要去哪里？”艾什问道。 　　“去找那位大人。”卡米尔示意奥瓦掀开帐帘，对艾什道，“他是变异者，他一定有办法。别愣着，快跟上！” 　　“他会帮忙吗？”奥瓦低声道。 　　“不知道。”卡米尔加快脚步，“但不去的话就永远没机会。” 　　三人出现在帐外，怀中还抱着人事不省的米洛，立刻引来守夜人注意。 　　之前为他们带路的女人守在营地边，另外一个陌生的女人走上前，问道：“你们要去哪里？不是告诉过你们，不要在营地内乱走？” 　　“我们想见大人！”卡米尔开口道。 　　“为什么？”女人打量着三个少年，猜测他们的目的，神情中充满怀疑。 　　“我……” 　　不等卡米尔将话说完，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兽吼。 　　女人的神情陡然一变，顾不上听卡米尔的解释，硬声道：“快回帐篷去，不要出来！” 　　话落，女人抽出背负的长刀，向兽吼传来的方向飞奔而去。 　　兽吼声接连不断，帐篷里的人被吵醒，纷纷拿起武器冲出来。除了保护小薇的少年，所有人都涌向营地边缘，准备拦截夜袭的变异兽。 　　叶安走下房车，变异虎跟在他的身后， 　　听到风中传来的兽吼，母虎变得异常兴奋，带着战意和嗜血。 　　卡米尔几人看到叶安，立刻跟了上去。奈何叶安的速度太快，他们必须一路小跑，中途忽然被一群变异狗拦截，小牛犊一般壮实的头犬对他们呲牙，警告他们不许靠近。 　　叶安转过头，看到满脸急色的卡米尔等人，再看到被少年抱在怀里的米洛，感知到对方的状况，没等少年们开口，迅速从腰间解下一只兽皮袋，从袋子里取出一只木瓶，示意卡米尔将米洛抱过来。 　　米洛已经失去意识，叶安必须掰开他的下巴，才能将药丸送进他的嘴里。 　　“这是什么？”卡米尔担忧道。 　　“药，能稳定他的情况。”叶安合上米洛的下巴，手指轻压，药丸顺着他的喉咙滑下。 　　这是铃兰配置的药丸，里面含有多种异兽骨骼和变异植物，对变异者十分有效，叶安一直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带他回帐篷，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去看他。” 　　话落，叶安转身离开。 　　艾什还想再说，卡米尔拦住他，将抱在怀里的米洛递给他，道：“你看着他，我和奥瓦去帮忙。” 　　“什么？” 　　“我说让你带他回帐篷，看着他，我和奥瓦去营地边帮忙！”卡米尔见艾什发愣，没好气地握拳捶了他一下。 　　叶安给出的药绝对不简单，他们不能心安理得收下，更不能就这样回到帐篷里等着，在营地面临危险时什么都不做。 　　“我也去。” 　　“你去谁来照顾米洛？”奥瓦按住艾什的肩膀，硬将他推向帐篷，“快回去，有我和卡米尔就够了！” 　　兽吼声再一次传来，卡米尔没有拖延，朝奥瓦点点头，先一步朝营地边跑去。 　　营地外围是成排的雪橇，缝隙间用雪块碎冰填满，形成高过两米的围墙。围墙外有慑人的绿光闪烁摇曳，伴着阵阵吼声，令人心肝俱颤。 　　女人们爬上高处，部分人手持火把，单手握住短刀长矛，部分人在火光映照下拉开弓箭，锋利的箭矢对准雪地中的暗影。 　　叶安登上一架雪橇，不需要火把就能看清来袭的变异兽，竟然是一个狮群，数量超过三十只，吼声就是由其中的雄狮发出。 　　母虎跟在叶安身边，看到对面的狮子，发出惊人的咆哮声，即使一对多也丝毫不落下风。 　　“真没想到，你嗓门这么大。”叶安拍了母虎一下，引来对方低吼呲牙。 　　通过双方的联系，叶安了解到母虎愤怒的缘由，它将车队和营地视为自己的势力范围，狮群出现在营地外，展露出攻击的意图，即是对领地的侵犯，对它的挑衅。 　　为保护领地，哪怕对方数量更多，母虎也不会后退。尤其是它还带着两只幼崽，更加不会向对面示弱。 　　“放心，不会让它们过来。”叶安按住母虎的大爪子，没让它立刻扑出来，让跟过来的变异狗也留在原地，自己却纵身一跃，跳下雪橇建起的围墙，正面来袭的狮群。 　　“大人！”木棉大吃一惊，就要跟随叶安一起跳下。 　　“别过来，留在上面！”叶安头也没回，直接向木棉下达命令，随后迈开长腿，一步一步朝狮群走去。无视母狮威胁性的低吼，径直走向对面的雄狮。 　　狮群中共有四头雄狮，各个体型健壮，鬃毛浓密，目测体重至少有五六百斤。 　　这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任何一支狩猎队遇到这样的狮群，若没有万全的把握，都会避开正面冲突。单枪匹马闯入狮群更是发疯送死的行为。 　　叶安却是异数。 　　在行进过程中，他释放全部意志，同化在场的每一头狮子。 　　逐渐的，母狮的低吼变得不同，雄狮则愈发警惕，四头聚集起来，将叶安包围在中心。 　　雄狮庞大的身形几乎将叶安淹没，看到这一幕，营地中的人全都捏了一把冷汗，因紧张和担忧心跳加速，脸色隐隐发白。 　　“木棉，怎么办？”有女人询问木棉。 　　木棉咬紧牙关，她想带人冲上去，叶安的命令却在耳边，她不得不压下冲动，强忍着趴在雪橇上，心中做出决定，一旦发生危险，哪怕违背叶安的命令，她也要冲过去。 　　叶安被狮群包围，不见半点惊慌。 　　双眸的色泽不断加深，比暗夜更深。目光扫视周围的母狮，碾压它们的意志。有几头年轻的母狮抵抗不住压力，竟然趴下，侧头露出牙齿，这并不代表威胁，而是另一种含义。 　　雄狮发出低吼，既是对叶安，也是对示弱的母狮。 　　叶安收回视线，锁定对面的雄狮，在对方向自己冲来时，不闪不避，正面迎上去，握拳猛击雄狮的面门。 　　砰地一声，雄狮被一拳砸中，不由自主倒飞出去，起身后发出愤怒的吼声。叶安迅速冲上前，按住雄狮的头，翻身跃上雄狮的背，单手抓住雄狮浓密的鬃毛，另一只手握拳，一下接一下砸在雄狮的头顶。 　　闷响声不绝于耳，伴着雄狮的吼声，竟然压过呼啸的冷风。 　　自叶安闯入狮群，到第一头雄狮倒下，短短不过几分钟时间。 　　放开雄狮的鬃毛，叶安扫视余下的三头雄狮，不等对方扑上来，先一步锁定目标，再次朝对方冲了过去。 　　整个过程中，母狮们全做壁上观，没有一头上前帮忙。 　　这种状况并不稀奇，在叶安流落海城废墟，遇到那群变异羚羊时也曾经发生过。 　　籍由深度同化，叶安被狮群视为同类，在母狮眼中，他和雄狮的战斗是对族群的争夺，胜利者将拥有整个族群，包括母狮和狮群的领地。 　　这是狮群的规则，无论大灾之前还是大灾之后，从未曾打破。 第115章 恳求 　　四头雄狮先后被打倒，一头接一头倒卧在雪地中，不甘心地站起来，马上又会被拳头掀飞。 　　一头体型最大的雄狮不愿认输，拼尽全力，狂吼着冲向叶安，结果被叶安一拳擂在身上，砰地一声倒回原处，再也无法站起身，只能急促地喘着粗气。 　　扫视周围的母狮，确定它们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叶安将几只雄狮拖到一起，单手按住雄狮的头，碾压雄狮的意志，进行深度同化。 　　同盟还是死？ 　　想被继续揍吗？ 　　雄狮最初还试图挣扎，连续挨了几记重拳之后，终于低下头，在叶安的面前翻过身，表现出服从的姿态。 　　金棕色的鬃毛染上碎雪，粘成一缕缕，显得有些狼狈，庞大的身形像幼崽一样露出腹部，尽可能展现出无害，莫名有些滑稽和笨拙。 　　叶安蹲在地上，反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拍拍雄狮的头，手指插入浓密的鬃毛，的确暖和，手感却没有虎崽好。 　　“同意了？”叶安控制住体型最大的雄狮，在方才的战斗中，四头雄狮俨然以它为首。 　　雄狮再一次翻身，发出低沉的吼声，不像先前带有敌意，仅有少许不甘，已然表现出臣服。 　　“同意就好。” 　　叶安收回手，重新裹好身上的兽皮。 　　四头雄狮小心站起身，忍住身上的疼痛，哪怕体型是叶安的几倍，终归被揍怕了，始终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在他的身边。 　　母狮陆续靠上来，熟悉叶安的气味，用额头去蹭他的胳膊和腰间。另有几头母狮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和同伴一起靠近，而是随时准备后撤，甚至做好脱离狮群的准备。 　　借由同化对方，叶安很快找到缘由，这些母狮都有幼崽，藏在距离此处不远的密林中。 　　虽然叶安没有杀死雄狮，但不确定是否会对幼崽不利，出于天性，母狮决定保护自己的孩子。打不过叶安，它们可以跑，四五只联合起来组成新的狮群，同样能在雪原中生存下来。 　　“我不会伤害你们的孩子。”叶安排开狮群，走到警惕的母狮跟前。发现比起别的狮群成员，它们更加强壮，胸膛厚实，脖颈粗壮，体型竟然和雄狮不差多少。 　　这样的母狮在群体中定然地位很高，而且捕猎的不可能是小型变异兽，否则根本喂不饱它们。 　　叶安一步步靠近，母狮本能后退，并不想和叶安发生冲突，一边退，一边侧头发出低吼，并非威胁，而是一种示弱，希望叶安不要攻击它们。 　　距离不到三米，叶安停住脚步，释放出全部意志，深度同化对面的母狮，传递出安抚的情绪。母狮渐渐平静下来，在叶安面前陆续趴下，和同伴一样表现出臣服。 　　雪橇上的众人目睹整个过程，都是目瞪口呆，满脸吃惊。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那可是三十多头强壮的狮子！ 　　卡米尔和奥瓦同样震惊。 　　在千城斗兽场，他们曾经杀死过变异狮。那是一头老年雄狮，后腿受了伤，一直没有痊愈，走路一瘸一拐，牙齿和爪子也不再锋利。 　　饶是如此，它的力量依旧强悍，扑向对手的气势同样惊人。 　　为对抗这头雄狮，斗兽场死了十多个流浪者，关押他们的兽笼一度清空。最后还是卡米尔想到办法，拼着重伤才击中雄狮的要害。 　　斗兽场周围的城民兴奋大叫，他们根本不在乎流浪者的生死，只想看到刺激血腥的场面。 　　场内的管理者却脸色难看，这头雄狮被杀死，他们就要费力再找一头，在这期间，没有更刺激的战斗和杀戮，斗兽场的生意肯定会比之前差许多。 　　出于这种理由，杀死雄狮的卡米尔几人非但没有得到应有的奖赏，反而被关进环境更加恶劣的笼子，每天的水和食物减少一半，敢反抗就会被拖出来用鞭子抽。 　　按照管理者的说法，最近不需要他们上场，不饿死就行。 　　想到当时的经历，卡米尔和奥瓦抑制不住心底的愤怒和仇恨，他们有些后悔，在艾什对管理者动手时，自己为什么没有冲上去补几刀。 　　“卡米尔，这个人好强！”奥瓦握紧弓箭，惊叹道。 　　“嗯。”卡米尔点点头，目睹叶安拿下整个狮群，带着臣服的狮子走向营地，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决定回去后立刻和两个同伴商量，他们或许可以改变计划，不再继续流浪。 　　叶安走到营地前，朝高处的木棉示意。 　　木棉立刻跳下雪橇，和女人们合力拉动绳索，移开两架雪橇，容叶安和狮群通过。 　　三十多头狮子陆续进到营地，自然引来一阵紧张气氛。 　　小薇抱着冷杉的脖子，和少年一起出现在帐篷前。 　　两人周围还有七八个身影，都是被勒令留在帐篷里的孩子。此时此刻，他们顾不得长辈的警告，全都聚集到帐篷前，看着跟在叶安身后的狮子。他们脸上并没多少恐惧，满满都是惊叹和好奇。 　　叶安一路走到房车前，狮群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被母亲带过来的小狮子迈开四条小短腿，在雪地中奔跑的样子活像是一只只圆球。 　　母虎和变异狗走在狮群两侧，时刻保持警惕。 　　对于叶安将狮群带入营地的决定，变异狗没表现出太多异常，仅是比平时更为警惕。母虎则十分不满，不时对着狮群亮出利齿，明显想同对方分个高下。 　　叶安了解母虎的战斗力，但数量对比实在太过悬殊，不想母虎受伤，他尽量安抚住母虎，并承诺一系列好处，总算将可能发生的战斗掐灭，让双方能够暂时和平相处。 　　“留在这里能够躲避暴风雪。”叶安拉开车门，让母虎先进去，随后坐在车梯上，支起一条长腿，沟通狮群，让它们了解营地内的规矩。 　　“活动范围在这附近，我会让它们看着你们。”叶安握住头犬的耳朵，后者配合地叫了一声，“食物也不用担心，等到暴风雪过去，我会带你们去猎杀更大的变异兽。” 　　狮群在暴风雪中出现，试图袭击营地，本身就冒着相当大的风险。 　　叶安很快了解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生活在它们领地中的兽群不见踪影，它们不得不长途跋涉，在茫茫雪原中寻找猎物。 　　在迁徙过程中，不断有幼狮死去，原本狮群中有将近一半的母狮在喂养幼崽，如今有孩子的仅剩下五头。 　　为确保安全，叶安除了给狮群定下规则，还让木棉告知其他人，在拔营之前，不要靠近房车周围，也要管好孩子，不让他们因好奇心靠近，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是。”木棉记下叶安的每一句话，警惕地看一眼趴在地上的变异狮，迅速将命令传达下去。 　　“对了，还有一件事。”叶安叫住木棉，让她带人送几袋肉干过来，再顺便去一下卡米尔几人的帐篷，告诉他们，自己稍后会过去。 　　木棉领命而去，不到十分钟，就带人扛着大袋的肉干走来，按照叶安的吩咐，放在距离狮群两米外的地方。 　　叶安跳下车梯，穿过狮群时，有小狮子顽皮地想要扑上来，被母亲和阿姨一爪子按住，当场陷进雪中。 　　“这些都是你们的。”叶安解开兽皮袋上的绳子，倒提起两角，将里面的肉干全部倒出来。 　　车队之前偶遇鹿群，捕获几十头变异鹿，这些肉干都很新鲜，有的仅是用雪冻住，咬开之后，里面还带着鲜红的血丝。 　　按照狮群惯例，有了食物本该雄狮先动口。如今则不然，雄狮被叶安打败，食物又是叶安提供，母狮们自然不会再对它们客气，凭借数量的优势挤走雄狮，霸占大部分猎物，地位最高的几头更走到叶安身边，用额头去蹭他，还用尾巴勾滑过他的小腿。 　　“吼！” 　　母虎从车门边探出头，发现母狮的行为，发出威胁的低吼。 　　叶安看看呲牙的母虎，又看看身边的母狮，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好在双方只是对吼，并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冲突，叶安再三警告不许动手，确保母虎和母狮都明白自己的意思，才关上车门，隔绝母虎和狮群，朝米洛所在的帐篷走去。 　　另一边，卡米尔和奥瓦回到帐篷里，发现米洛已经醒了，被艾什抱在怀里，脸色苍白，看起来很没精神。 　　“怎么样？”艾什给米洛紧了紧身上的外袍，询问归来的同伴，“事情解决了？” 　　“嗯。”卡米尔解开斗篷，抖掉上面的碎雪，和奥瓦一起坐到地炉边，“米洛怎么样？” 　　“不太好。那位大人让人传话，他应该会过来，希望能有办法。”艾什一直将米洛抱在怀里，能清晰感受到他不断降低的体温和止不住的颤抖。 　　说话间，米洛的鼻孔又开始流血，艾什立即抓起一块兽皮，熟练地帮他擦去血痕。 　　卡米尔和奥瓦也围上来，皱眉道：“他一直在流血？” 　　米洛的意识仍有些模糊，勉强抬起头，看向围在自己身边的少年，看到他们神情中的担忧，正想要开口，身体突然开始剧烈抽搐，鼻孔、眼角和耳朵涌出大量鲜血，迅速染红他身上的袍子。 　　意识到情况不妙，艾什抱着米洛站起身，快速冲出帐篷，恰好遇到向这边走来的叶安，立即大声恳求道：“大人，请救救米洛，救救他！” 第116章 救助 　　米洛的情况十分危急，大量的鲜血从他的口鼻涌出，染红身上的外袍，连艾什的身上都红了一片。 　　叶安立即取出药瓶，将两颗药丸送入米洛口中。 　　药效立竿见影，米洛出血的状况有所好转，只是人仍在不停抽搐，体温直线下降，呼吸也变得愈发微弱。 　　“给我。” 　　叶安从艾什怀中接过米洛，转身走向房车。听到身后跟来的脚步声，回头道：“我会救他，你们暂时回帐篷。” 　　艾什还想继续跟，被卡米尔从身后按住肩膀。 　　“不要跟上去。” 　　“可……” 　　“听我的，不要跟上去。”卡米尔向奥瓦使了个眼色，两人分别抓住艾什的一条胳膊，硬是将他拖回帐篷。 　　艾什一路挣扎，被拖到帐篷里还想往外冲，卡米尔用力将他按住，正色道：“艾什，冷静下来！那位大人答应救米洛，你这样反而会碍事！明白我的意思吗？” 　　奥瓦见艾什还在挣扎，卡米尔几乎按不住他，立即上前帮忙，侧过身，用自身的重量将他压在地上：“艾什，你很不对劲，这不像你。” 　　他们带米洛逃出千城，一路同行，听到米洛的遭遇，都很同情他，也愿意照顾他，但艾什这样的表现很没道理。 　　被卡米尔和奥瓦联手按住，艾什挣脱不开，只能摊开四肢躺在地上，单臂搭在额前，闭上双眼，胸口剧烈起伏。 　　“冷静下来了吗？”卡米尔问道。 　　“嗯。”艾什闷声应了一句，苦笑道，“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因为什么？”卡米尔坐起身，顺便将奥瓦也拉起来，任由艾什继续仰躺在地上。 　　“我没和你们说过，我有一个妹妹，就是这样死在我的怀里。”艾什举起双手，看着掌心的纹路，陷入久远的回忆。 　　“你妹妹也是变异者？”奥瓦诧异道。 　　“不是。”艾什闭上双眼，“当时是雪季，我的妹妹比米洛更小，我们没有父母，几天没吃东西，我不得不单独留下她，到外边去找地鼠……” 　　艾什的声音很低，伴着帐外呼啸的冷风，传入卡米尔和奥瓦的耳朵，显得异常压抑。 　　火焰在地炉中跳跃，偶尔发出爆响，奥瓦折断两根树枝丢进去，盯着窜起的火苗，想起自己亲人的遭遇，心头逐渐发沉。 　　“我的运气很不错，扒开积雪，找到两只冻僵的地鼠，很瘦，几乎没什么肉，骨头却能熬汤，能让我和妹妹支撑下去。” 　　“我很兴奋，我至今还记得那种感觉。” 　　“可就在我带着地鼠回去时，却发现窝棚的门被踹倒了，窝棚里一片狼藉，兽皮和柴火都不见了，妹妹也不见了。” 　　“我到处去找，到处找，”艾什的声音变得愈发低沉，“终于在一个雪堆下找到了我的妹妹。” 　　艾什攥紧拳头，指尖几乎扎入掌心。 　　“她身上的兽皮不见了，还有许多流血的伤口，不远处就有一头郊狼。我要疯了，我拼命跑过去赶走郊狼，抱起我的妹妹，她还在呼吸，她还活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向谁求救。” 　　艾什移开胳膊，双眼空洞地望着帐顶。 　　“我抱着她在雪中走，妹妹的身体像石块，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一直走一直走，遇见一个流浪者，我看到他在啃骨头，那是人的骨头。他想攻击我，抢走我的妹妹，我咬穿了他的喉咙。” 　　“后来，我遇到千城狩猎队，我被用绳子套起来，牲口一样带回城里丢进兽笼，我妹妹被他们丢在雪原，就丢在那里……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艾什的话讲完，帐篷里陷入长久的寂静。 　　奥瓦又折断一根树枝丢进火中，盯着窜起的火焰，胸中的情绪如滚水沸腾。 　　卡米尔拉住艾什的胳膊，一把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双臂环抱住他的肩膀，用力得几乎要勒断他的骨头。 　　“米洛不会死，大人会救他。当年的事也不怪你，你尽力了。”卡米尔按住艾什的后脑，将他的头按入自己的颈窝。 　　艾什的身体开始颤抖，双手回抱卡米尔，无声地流泪，继而嚎啕大哭，想要将埋藏在心中的一切全都哭出来。 　　守夜人经过少年们的帐篷，听到里面传出的哭声，脚步略微停顿，随后拂开挂在眉毛上的冰霜，继续巡视营地。 　　房车内，叶安将米洛放在兽皮上，亲自取来一片鳄龟腹甲，推开凑过来的母虎，抱起米洛放在上边。 　　“米洛，能听到我说话吗？” 　　叶安单手覆上米洛的额头，发现对方没有反应，只能深度同化他的思维，借由意志牵引，让他吸取龟甲的能量。 　　“不要抗拒，跟着我做。” 　　叶安不厌其烦地重复，一遍又一遍引导米洛，促使能量涌入他的体内。 　　米洛趴在龟甲上，意识逐渐恢复，颤抖的程度逐渐减轻。半睁开双眼，视线仍有些模糊，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貌似想要说话，却无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别着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叶安覆上米洛的发顶，安抚小动物一样，手指轻轻按压他的头皮，轻声道，“照我说的做，我会帮你，我保证。” 　　他的安慰见效了。 　　米洛闭上双眼，慢慢蜷缩起身体，像是婴儿一样缩成一团，无意识含住自己的大拇指，又一次陷入沉睡。 　　叶安没有收回手，继续梳过他的头发。 　　变异虎趴在一边，双眼牢牢盯着鳄龟腹甲，朝叶安低吼一声。 　　叶安略一挑眉，母虎继续低吼，如是再三，叶安依旧对母虎摇头。确定得不到这片腹甲，母虎不甘地咕噜几声，躺回到地上，按住好奇的虎崽，开始呼呼大睡。 　　不管母虎是否真的睡着，叶安的注意力更多放在米洛身上。 　　随着能量不断涌入，米洛的抽搐终于停止，脸色因失血变得惨白，好在呼吸开始变得规律，不若之前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气。 　　最危险的情况已经过去，叶安舒了口气，正打算收回手，米洛突然睁开双眼，直直对上他的目光。 　　两人都没说话，倒是本该睡着的母虎猛然抬起头，不善地盯着米洛。驾驶室内的雪貂也冲出来，高叫数声，颈部的毛都竖了起。 　　“感觉怎么样？”叶安打破沉默。 　　米洛静静看着叶安，数息后才开口，没有回答叶安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要什么？” 　　“嗯？”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想让我做你的奴仆，供你驱使吗？”米洛被千城长老囚禁数年，心中一直压抑着仇恨，很难对人产生信任。同艾什等人说出自己的遭遇，已经是他的极限。如今面对叶安，被他的意志同化，即使不自觉放松，危机感和不信任却始终不会消失。 　　“我想要什么，让我想想。”叶安勾起嘴角，故意搓着下巴，仔细打量着米洛。 　　米洛攥紧拳头，心中开始打鼓，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叶安。 　　他在等一个答案。 　　“暂时没想好。”叶安道。 　　米洛瞪大双眼。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清清你的小脑袋瓜，我是变异者，我的实力比你强，你现在的状况，能活下来都很不容易，根本没法大规模使用异能。”叶安抬起米洛的下巴，笑着道，“照你说的，让你做我的仆人，我会很吃亏，明白吗？” 　　米洛张开嘴巴，在他的认知中，没人会放过一件趁手的兵器。即使他会死又如何？在他死之前总能灭杀目标。 　　“行了，别想太多。”叶安松开米洛的下巴，手揉乱他的头发，半开玩笑道，“相比之下，你还不如你的同伴有用。” 　　“我帮你做事，我听你的话，放过他们！”貌似突然想起什么，米洛猛地扑向叶安，抓住他的胳膊，“我听话，不要伤害他们！” 　　“我什么时候说要伤害他们了？”叶安叹气。 　　他看到了米洛的记忆，知道他的遭遇，对米洛的种种反应并不奇怪。之所以采取这种态度，并不是脑子突然出现问题，而是不得不为。 　　如果他表现得过于和善，只会让米洛变得不安。 　　在被千城长老关押的日子里，米洛见过太多慈祥和蔼的面孔，也看到面孔背后的残酷和利用，过于热络和善，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真的？”听到叶安的话，米洛仍不敢确信。 　　“真的。”叶安握住米洛的手腕，示意他松开手，再不松开雪貂就要挥爪子了，“他们答应过我，等到暴风雪过后，会帮忙砍伐变异树，作为我容许你们留宿的回报。如今我又帮了你，我得仔细想一想，他们要给我砍多少树才合算。” 　　说话间，叶安果真取来一卷兽皮，作势在上面记录。 　　米洛松开他的胳膊，坐在龟甲上，感受到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能量，又开始昏昏欲睡。 　　“我知道你之前是怎么吸收能量，那种方法会让你变强，也会损坏你的身体。”叶安头也不抬，一边记录一边说道，“照我之前引导你的方法，躺回去睡一觉，不能让你立即使用异能，但能让你好好地活下去。” 　　米洛没出声，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安。 　　感知到他的思绪，叶安又开始叹息，他今天叹气的次数比之前一个月都多！ 　　“别想那么多，我不敢说自己是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坏人。我不是囚禁你的那几个老家伙，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叶安停下笔，“我会救你，主要是你的同伴恳求我，并愿意为此付出代价，明白我的意思吗？” 　　米洛点点头，躺回到原地，看着叶安站起身，忽然拽住他的袍子，开口道：“我看到你喂变异兽碾碎的石头。我也吃过，为什么会损害我的身体？” 　　“今后不能吃，只能吸收。”叶安俯身拍拍米洛的头，“你是人，不是变异兽，明白吗？不要再去想那几个老家伙，他们教给你的一切都是错的。” 　　米洛定定地看着叶安，终于松开手。 　　看着眼角微红的孩子，叶安抓抓头，到底放弃去看狮群的打算，坐回到龟甲边，拍拍米洛的背，温和道：“睡吧，我不离开。” 　　米洛没有睁开双眼，只是伸手抓住叶安的衣摆，牢牢攥紧，陷入沉睡仍没有松开。 第117章 捕猎 　　暴风雪持续了整整三天，鹅毛般的飞雪从天而降，天地间一片银白。 　　到第四天清晨，呼啸的冷风才告一段落。大雪化为碎雪，零星从天空飘落。 　　暴风雪过后，营地被大雪覆盖，帐顶、车顶和雪橇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需要用铁锹才能铲掉。雪块冻得相当结实，砸在身上不亚于被石头砸中，清理时必须十分小心。 　　帐篷前的积雪能没过膝盖，走到营地外，更是深过多数人的大腿。 　　风停后，米洛被送回到卡米尔三人借住的帐篷。 　　比起被叶安带走时，米洛的气色明显好转，脸色恢复红润，口鼻不再流血，说话时显得精神奕奕，中气十足。 　　帐篷里燃烧地炉，暖意融融，不需要穿厚实的袍子。艾什撑着米洛的腋下，试着将他抱起来，感受到明显有些加重的分量，不禁诧异挑眉。 　　三天而已，那位大人给米洛吃了什么？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卡米尔问道。 　　“没有，都好了。”米洛环抱住艾什的脖子，转头看向卡米尔和奥瓦，从怀里掏出一只兽皮袋，里面装着两只木盒，盒中是治疗冻疮的药膏，是叶安交代他带回来的。 　　“这是药膏？”卡米尔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打开木盒，看着里面乳白色的药膏，诧异道。 　　“大人给的，可以治疗冻伤。”米洛举起手，原本的冻伤大多痊愈，手指上仅留下一些暗色痕迹。 　　三个少年面面相觑，还想询问米洛，帐外突然传来人声，是之前给他们送来肉干的女人，告诉他们午饭后去营地集合。 　　“雪橇数量不够，需要多做几架，会分给你们工具，等下和队伍一起去伐木。” 　　暴风雪压垮数顶帐篷，也毁坏几架雪橇，加上要带着狮群离开，雪橇的数量完全不够，需要尽快补充。 　　女人传完话就转身离开，没有给几人询问的机会。 　　奥瓦看向卡米尔，问道：“怎么做？” 　　“原本说好的，按照约定做就是。等下多吃点，使出全部力气。”卡米尔一边说，一边从木盒中挖出药膏，涂抹在手背和手指上，随后递给奥瓦和艾什，“给你，涂在手上，有多的涂脚，不然太难受了。” 　　少年们在风雪中跋涉，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冻伤，轻的红肿发痒，重的已经裂开流脓。没有药膏治疗，伤处又痛又痒，抓起来不顶用，恨不能用牙齿去咬。 　　叶安给的药膏很有效，涂上去立刻传来沁凉，缓解痛痒，伤口不再流脓，并有了愈合的迹象。 　　木盒在三人手中传递，盒子里的药膏很快见底。 　　挖出最后一点药膏，仔细涂抹在手背上，艾什询问米洛这几天是如何过的。米洛没有隐瞒，将叶安照顾他的事一五一十讲出来，包括对他说的话，也全部告诉三个同伴。 　　“那位大人……”卡米尔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拨动地炉中碳化的树枝，很快陷入沉思。 　　艾什和奥瓦没有他聪明，不太明白他的考量，连续问了几遍，卡米尔都是摇头。 　　见实在问不出什么，两人也不再多说，将米洛安置在地炉旁，各自将串好的肉干架在火旁，等着香味飘散，在上面撒了些盐，就是他们今天的午餐。 　　“多吃点。”艾什用匕首切下一条肉干，表面的油脂已经烤化，边缘处卷起微黄的焦痕，即使只洒了盐，味道也十分诱人。 　　几人正分着烤肉，帐帘外又传来人声。 　　卡米尔将吃到一半的肉干放下，反手抹了下嘴，快步近前掀开帐帘。 　　帐篷外是穿着皮袍的冷杉和其他几个少年，每人手里都提着两只陶罐，罐口盖着木盖，仍遮不住边缘处溢出的热气。 　　“这是新煮的米粥。”冷杉将一只陶罐递给卡米尔，见对方面露迟疑，笑着解释道，“拿着吧，是大人的吩咐。今天要去伐木，一定要多吃点。” 　　卡米尔接过陶罐，本以为不会太重，入手却沉甸甸地。打开木盖，里面满满都是浓稠的小米粥，散发着热气和独特的米香，对许久没尝过粮食味道的少年们来说，实在是太过诱人。 　　“大人还有什么吩咐？”卡米尔问道。 　　“没了。”冷杉摇摇头，提起手中的陶罐，又指了指营地西侧支起的大锅，说道，“不够的话再去那里盛，还有肉汤。” 　　“多谢。” 　　“不用。” 　　冷杉摆摆手，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带着少年们离开，各自返回帐篷。 　　卡米尔提着陶罐转身，向艾什几人转述冷杉的话，少年们看着陶罐中的米粥，又将目光转向安静吃着肉干的米洛。 　　“米洛，你在那位大人身边呆了三天，你觉得他是什么样的人？”卡米尔问道。 　　米洛正嚼着烤肉，听到卡米尔的话，抬头想了想，说道：“大人很好。” 　　很好？ 　　卡米尔看看陶罐，再看看空掉的木盒，想到之前夜里看到的一幕，心中的念头不可抑制，逐渐发芽生长。 　　或许，他之前的想法的确可行？ 　　或许，他们真的不需要继续流浪。 　　卡米尔怀揣着这个想法，却没有立即说给同伴，决定伐木归来再同他们商议。 　　几人快速吃完米粥和烤肉，听到帐外传来人声，知道集合的时间到了，叮嘱米洛留在帐篷里，迅速离开帐篷赶往集合地点。 　　按照叶安的吩咐，营地中有三分之二的人去往密林，部分人负责砍伐树木，部分人搜集雪下的干草，由木棉亲自带领一队人负责警戒，提防暴风雪后出来觅食的变异兽，以及可能路过的狩猎队和流浪者。 　　伐木和铲雪的工具放在地上，众人排队上前领取。 　　卡米尔三人分到伐木的队伍里，走到队伍前，各自扛起一把斧头，斧刃十足锋利，斧柄接近一米，入手很有分量。 　　冷杉不在外出的队伍里，他需要留在营地照顾小薇。 　　卡米尔看到另外三个少年，都是跟在冷杉身边，之前曾到营地外交易，算得上是熟面孔。 　　队伍集结完毕，木棉亲自清点人数，却没有着急出发。 　　片刻后，一阵兽吼声传来，叶安带着狮群出现，和队伍相隔一段距离停住，朝木棉颔首示意。木棉立刻挥舞手臂，营地前的女人拽动绳索移开雪橇，堵在雪橇外的积雪崩裂滑脱，雪块发出吱嘎声响，碎雪簌簌飞落，仿佛下了一场雪雨。 　　“出发！” 　　卡米尔三人走在队伍中，跟着众人朝密林走去。 　　叶安离开营地后，很快和队伍分开，他准备带着狮群去捕猎。根据雀鸟送回的消息，距离营地不远，有大群驯鹿经过，鹿群后还有数头变异象，正好补充这段时间的消耗。 　　变异狗奔跑在雪地中，在头犬的带领下，一扫之前的欢脱，变得井然有序，跟着雀鸟指引的方向，飞速奔向目标。 　　叶安站在雪橇上，双手握紧缰绳，身上的头蓬被风吹起，裹在头上的兽皮松脱，飞舞在风中，拖曳成一条长巾。 　　狮群跟在雪橇后，四头雄狮一字排开，最强壮的母狮提高速度，很快越过雄狮，出现在雪橇两侧。 　　队伍中不见几头年轻母狮的影子，它们被留在营地中，照顾还不能参与捕猎的幼狮。同时也为提防房车内的母虎，双方虽然没有打起来，敌意始终没有彻底消失。 　　队伍在雪地中前行，沿途遇到的小型变异兽纷纷走避，丝毫不敢近前。 　　哪怕是最善于跟踪捡漏的豺，面对这样一支队伍，也不敢打任何主意，唯恐自己被打了牙祭，成为捕猎者的开胃点心。 　　队伍不断加速，雀鸟在空中高鸣，昭示距离目标已经不远。 　　叶安极目远眺，发现遍地银白中散落的黑点，立刻收紧缰绳，让变异狗逐渐减缓速度，直至完全停住。 　　距离他数百米外，一大群驼鹿正刨开积雪，寻找压在雪下的变异植物。 　　鹿群边缘，三头小象卷起鼻子，发出嘹亮的象鸣，不断横冲直撞驱散鹿群，并非是想赶路，只是在玩耍打闹。 　　鹿群被小象驱赶，哪怕体型比小象更大，却是敢怒不敢言。在小象身后站着七八头强壮的母象，一边吞食从树上卷下的嫩枝绿叶，一边对鹿群虎视眈眈，稍有不对立即就会发起攻击。 　　叶安一行位于下风处，暂时未被发现，继续前进的话，必然会引来鹿群和象群的警惕。 　　观察片刻，叶安做出决定，示意母狮从两侧包抄，雄狮跟在母狮之后，他则带着变异狗从正面冲过去，冲散鹿群和象群，在混乱中拿下目标。 　　“不要攻击小象，盯住那头母象，还有那几头年老的驼鹿。”叶安同化狮群，传递出自己的思维，告知母狮该锁定哪个目标。 　　母狮动动耳朵，迅速分成两支队伍，按照叶安的指示压低身体，从两侧包抄潜伏。 　　雄狮跟在母狮身后，庞大的头颅和浓密的鬃毛极容易被发现，它们必须将身体压得更低，在地上小心爬行。好在积雪足够深，以雪堆作为遮蔽物，足够小心的话，应该不会被发现。 　　等狮群抵达预定位置，叶安松开缰绳，变异狗得到指示，在头犬的带领下向前冲去，炮弹一样扑入鹿群。 　　叶安紧随其后，沿着犬群前进的路线，飞速越过被积雪覆盖的大地，锁定一头强壮的雄鹿，在对方压低脖颈冲过来时，纵身一跃而起，避开锋利的鹿角，一拳砸向雄鹿的脖颈，将一头体重接近一吨的庞然大物砸得连连后退。 　　叶安乘胜追击，双手扳住鹿角，双臂发力，强壮的雄鹿竟被他抡了起来，凶狠砸入鹿群！ 第118章 对抗 　　雄鹿砸入鹿群，发出一声巨响，立刻引起一阵混乱和恐慌。 　　变异狗趁机冲上去，不断吠叫撕咬，将鹿群切割成一块块。驼鹿无法聚集，只能四散奔逃，更来不及调头防御。 　　几头驼鹿慌不择路，恰好冲入狮子的包围圈，三头母狮一跃而起，分别扑向驼鹿的脖颈和侧身。驼鹿奋力挣扎，扬起脖颈，险些将咬住它口鼻的母狮甩飞出去。雄狮从身后扑向驼鹿，跳上驼鹿的背，凭借过人的体重，将接近一吨的目标压倒在地。 　　驼鹿四肢不断摆动，却抵不住狮群的凶猛，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喉咙被扼住，呼吸逐渐减弱，很快在雪地中变得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解决一头目标，狮群并没有停手，而是不断扑向惊慌的鹿群。 　　母狮彼此合作，先后解决五只驼鹿。雄狮联合包围一头雄鹿，将后者扑倒在地，咬断了它的脖子。 　　叶安冲入鹿群，盯准可能是首领的雄鹿，挥拳一一砸倒。遇到有驼鹿联合反击，抽出身上的长刀，单手抵住压过来的鹿角，反手将长刀扎入另一头驼鹿的脖颈。 　　温热的血飞溅在脸上，叶安舔了下嘴角，收回被血染红的刀身，平地跃起，翻身跳上一头驼鹿的背，握刀贯穿了它的脊背。 　　刀尖穿透了驼鹿的内脏，驼鹿发出一声哀鸣，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短短时间之间，鹿群少去十多头成员。 　　在年长雄鹿和母鹿的带领下，驼鹿群开始向一片松林逃窜，试图借助地形甩掉凶狠的捕猎者。 　　狮群抑制不住兴奋，想要继续追击，叶安将它们拦下来，长刀指向一头年长的变异象，仿效之前冲击鹿群，率领犬群扑了上去。 　　围捕变异象十分危险，稍不小心就可能受伤乃至送命。一旦成功的话，收获也是相当丰厚。 　　被锁定的变异象察觉到危险，发出嘹亮的象鸣，没有转身逃跑，而是摆动着头颅，扇动耳朵，挡在叶安和象群之间。 　　与此同时，其余母象带着小象离开，目的显然是要保护幼崽。 　　不提叶安和变异狗，这么多的狮子扑上来，象群也必须小心应付。在象群的观念中，小象还很脆肉，最容易受到攻击，必须率先离开。 　　可惜叶安的目标从来不是小象，而是主动拦路的母象。 　　这头母象体型庞大，虽然不是首领，在象群中的地位也是相当高，想要拿下它并不是那么容易。 　　在前冲的过程中，叶安遇到扫过的象牙，迅速侧身避开，想借象牙攀爬而上，同样被母象甩开。几次尝试之后，叶安不由得想起萧玧，如果萧城主在场，构筑起一个冰笼，拿下目标会容易许多。 　　象群逐渐走远，狮群没有追击，而是按照叶安的指示，从不同方向牵制变异象，分散它的注意力，将它同族群彻底隔绝。 　　象鸣声响彻天际，充满愤怒和焦躁。 　　意识到危机，变异象越来越暴躁，狮群和犬群却极有耐心，避开象牙和象鼻，寻到机会就扑上去咬一口。它们的攻击无法给目标造成致命伤，却成功消耗对方的体力，让变异象在暴躁中出错，被叶安抓住时机，单手握住象牙，顺势攀爬而上。 　　变异象发出怒吼，叶安仅有单手着力，在半空中被甩来甩去，仿佛一片狂风中卷动的树叶。 　　狮群和犬群试图吸引变异象的注意，这次变异象没有上当，一心想要甩掉叶安，将他当场踏成肉泥。 　　叶安的斗篷被甩掉，黑发在风中乱舞，覆在他的额前。 　　变异象又一次甩头，奋力扇动耳朵，叶安握在象牙上的手松脱，千钧一发之际，用长刀扎穿变异象的耳朵，在对方吃痛仰头时，脚下借力，迅速蹬在变异象甩过来的鼻子上，成功跳上变异象的头顶。 　　为避免被甩下去，叶安单膝跪地，双手握住长刀，全力向下压。 　　变异象的头骨十分坚硬，刀身嵌入一半就再也无法深入，更是被骨头牢牢卡住，想收都收不回来。 　　所幸叶安没期盼事情会这么简单，牢牢握住刀柄，稳定住自己的身体，同时单手握拳，像击杀驼鹿一般，狠狠砸向变异象的颅顶。 　　单以体型来论，叶安对变异象压根不构成威胁。在变异象的眼中，他和一只蚂蚁没多少区别。但他一拳砸下去的力道，却成功击碎了变异象的头骨。 　　变异象吃痛，在暴怒中摆动头颅，试图冲开狮群的包围，向走远的象群求救。 　　经验丰富的母狮发现机会，不需要叶安指示，带头扑向变异象，死死咬住它的鼻子。其余母狮互相配合，专门攻击变异象的四条腿。 　　随着叶安和狮群互相配合，不断发力，变异象身上的伤口不断增加，终因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跪倒在雪地上。 　　雄狮趁机跳上变异象的背，继续发挥体重的优势，让它再也无法站起身。 　　叶安使出全部力量，握拳砸穿变异象的头。在头颅破碎的同时，整条胳膊陷进去，小臂被锋利的骨头边缘划开两条狭长的口子。 　　变异象发出哀鸣，弥留之际试图挣扎，奈何鼻子被母狮咬住，脖颈也被撕开，根本没有半点生还的机会。更有两头母狮咬住它的耳朵，将叶安留下的伤口撕扯得更大，最后将一只象耳生生撕了下来。 　　叶安收回胳膊，整条手臂都被染红，既有变异象的血，也有属于他自己的。 　　双方僵持许久，变异象终于气绝，小山一样倒在地上。 　　母狮没有松口，直至触须感受不到任何细微的起伏，才逐一站起身，舔去嘴角的血痕，传递出喜悦和兴奋的情绪。 　　叶安坐在变异象头顶，试着调匀自己的呼吸，随后跳到地上，用长刀划开变异象厚实的皮肤，饮下温热的血，再将柔软的内脏和大块的象肉分给狮群和犬群。 　　变异象足够大，肉也足够多，无论狮子还是变异狗都不需要争抢。 　　叶安特地切下一大快肉分给带路的雀鸟。 　　在鸟群喜悦鸣叫时，叶安用雪擦掉刀上的血痕，开始清点捕获的驼鹿，用绳子将猎物绑到一起。 　　天气实在太冷，只是片刻的时间，变异象的伤口已经结冰，狮群和犬群完全是咬着冰碴吃肉。驼鹿的尸体更是冻得石头一样，保持生命最后一刻的形状，要捆绑起来有些麻烦，叶安不得不将鹿腿掰断，才能将猎物顺利绑到一起，方便进行拖运。 　　血腥味随风飞散，附近有小群的狼、豺、狐狸和野犬徘徊，天空中出现大群乌鸦，分明是盯上这顿美餐。 　　只是慑于叶安的凶狠，恐惧在场的狮子和变异狗，聚集起来的变异兽没有立刻上前，只是远距离地盯着，不时发出几声嚎叫。 　　叶安将收获的驼鹿陆续捆好，召唤过几只变异狗和雀鸟，让它们去往木棉等人伐木的森林。 　　在出发之前，叶安同木棉商定，一旦捕获到足够多的猎物，就会让雀鸟和变异狗去叫人。木棉会立刻组织人手跟过来，将猎物运回营地。 　　雀鸟和变异狗离开后，叶安让吃饱的狮群分散开，提防徘徊不去的变异兽，自己跳上变异象的尸体，锁定盘旋在半空中的乌鸦。 　　比起地上的野兽，这些聪明的变异鸟更加麻烦。 　　叶安试着同化鸟群，却发现每只乌鸦都很聪明，很难判断出究竟哪只才是首领。 　　随着乌鸦越聚越多，附近的松木上都是黑压压一片。刺耳的叫声在寒风中此起彼伏，叶安神情开始变得凝重。 　　这些乌鸦可以同化，也可以沟通，但它们极其聪明，或者该说是过于聪明，凭借头脑和数量优势，它们根本不将叶安放在眼里，只等更多同伴抵达，就会一拥而上争抢猎物。 　　狮子和变异狗的确凶狠，数量终归有限，几百只乌鸦一起冲上去，它们又能对付多少？ 　　雀鸟是个妨碍，乌鸦的数量多起来，一样能够解决。 　　乌鸦的叫声接连不断，叶安发现它们在用叫声交流沟通，传递出更多同伴即将到来的消息。更是部分盯上叶安，决定抢下这批猎物继续跟着他，继续坐享其成。一旦失去利用价值，就将他当做美餐。 　　这样发展下去可不妙。 　　叶安攥紧长刀。 　　木棉带人赶到时，附近的乌鸦已经超过一千只，振翅飞起来，黑压压一片，仿佛半空中压下的阴云。 　　“大人！”木棉腰间佩有短刀，背上背有弓箭，左胳膊上套着护臂，整个人全副武装。她身后的七个女人做同样打扮，另有二十多人扛着绳子，脚下踩着赶制的雪橇。 　　“搬东西，动作快！” 　　叶安吩咐木棉等人行动，将驼鹿和分解开的变异象带走。 　　“送回营地，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回头！” 　　木棉等人很快将猎物捆扎好，部分由变异狗牵引，部分自己拖拽，一路朝着营地的方向飞驰而去。 　　见猎物被带走，乌鸦群发出刺耳的叫声，分不出是由哪只乌鸦下达命令，所有的乌鸦同一时间振翅，就要越过叶安和狮群，冲向被带走的驼鹿和变异象。 　　狮群发出怒吼，无奈咬不到空中的目标，雀鸟拦截上去，却被很快冲散。 　　在雀鸟愤怒的鸣叫声中，叶安集中精神，双眼尽被墨色浸染，无形的屏障伴随着他的意志扩散，冲在队伍最前方的乌鸦大批停滞在半空，连声哀鸣都没有发出来，脑袋一个接一个炸开，径直从半空跌落。 　　眼前的场景，仿佛猎人城外的一幕重新上演。 　　只是对象转换，猎人城外是疯狂的地鼠，此刻被叶安拦截的则是贪婪凶狠的乌鸦。 第119章 满载而归 　　没有一只乌鸦能够追上雪橇。 　　飞雪中仿佛存在一面看不见的高墙，凡是靠近的乌鸦都会撞得头皮血流，脑浆迸裂。 　　眨眼之间，死去的乌鸦超过上百只，叶安在自己同乌鸦群之间画出一条长线，凡是越过这条线的乌鸦都会命丧当场。 　　变异乌鸦足够聪明，聪明到它们之前不将叶安放在眼里。如今遭遇挫折和损失，没有像别的变异兽一样暴怒，也没有冲上去为同伴报仇，而是扇动着翅膀徘徊在半空，盯着雪地中的叶安，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叫声。 　　冷风呼啸而过，吹过林间，卷起阵阵诡异的声响。 　　飞雪逐渐增大，很快连成白色雪幕。 　　雪花落在叶安身上，覆上他的发顶和肩膀，积了厚厚一层。叶安始终一动不动，仿佛立在雪中的雕像，拦截在乌鸦群面前，使它们无法前进哪怕半米，只能眼睁睁看着雪橇拖拽猎物驰远。 　　嘎—— 　　刺耳的叫声穿透风声，摩擦着叶安的耳鼓。 　　叶安倏地抬起头，捕捉到乌鸦群中数个身影，斗篷遮盖下的嘴角缓缓牵起，找到了！ 　　乌鸦群察觉到不妙，开始聚集起来，效果却适得其反，彻底暴露出叶安要寻找的目标。几只外表体型都不起眼的乌鸦被叶安锁定，意志牵引成线，继而化为钢针，穿透乌鸦群，精准穿透目标的头颅。 　　嘎—— 　　又是一阵刺耳的叫声，数个黑点从半空中跌落，翅膀摊开摔在雪地中，在坠落中途就已经断气。 　　血从死去乌鸦的口中流出，蜿蜒成一条条小溪，很快在风雪中冻住。远远看去，仿佛散落在遍地银白中的猩红长链。 　　乌鸦群登时陷入混乱，传递出愤怒、恐慌、焦躁和犹豫等多种情绪。 　　叶安抬手紧了紧围在身上的斗篷，他果然猜对了，那几只死去的乌鸦正是族群首领！ 　　然而，叶安杀死的并不是全部。很快有更多乌鸦发出叫声，惊慌的族群被安抚。 　　在叶安以为它们会集中起来复仇时，绝大多数乌鸦竟然振翅高飞，分成数量不同的几支队伍，陆续穿透风雪向不同方向飞去，没有一支队伍靠近叶安，纷纷都在远离他，越远越好。 　　权衡利弊的结果，大部分乌鸦都认为战斗得不偿失，最好的选择就是离开。 　　这样的行事方式固然能保存族群成员，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囿住族群的发展。即使这个族群再聪明，成员数量再多，也永远无法站到猛禽食物链的顶端，只能沦为一群小偷和欺软怕硬的强盗。 　　乌鸦群陆续飞远，叶安在原地站了许久，确定它们不会去而复返，才活动开手脚，从雪下寻找干草，将死去的乌鸦一只只搜集起来捆好。 　　变异乌鸦体型不小，百多只串在一起，重量着实不轻。 　　叶安将草绳提起来，掂量几下，绑在绳子上的乌鸦都已经冻僵，随着他的动作彼此磕碰，发出冰块和金属撞击般的声响。 　　松林中传出一阵野兽的叫声，叶安抬头望去，透过白色的雪幕，捕获到几只豺的身影。 　　随着叫声越来越近，叶安没有继续停留，带着战利品踏上返回营地的路。 　　狮群跟在他身边，雄狮在离开之前发出吼声，震慑聚集来的小兽。母狮甩甩尾巴，完全不想搭理，争相靠近叶安，尾巴卷过来，叶安几次险些被绊倒。 　　营地中，木棉正组织人手收拾猎物，自己踏上雪橇，准备前去支援叶安。 　　伐木的队伍也已经归来，大段的木头堆在雪橇边，被砍成长短类似的木料，断口处覆上碎雪，少数树干流淌出树浆，在寒风中垂挂成冰。 　　卡米尔三人回到营地后，跟着几个强壮的女人处理木料，剥掉树皮，用斧头劈砍成合适的长短，再用工具切削打磨，制作成雪橇材料。 　　高处警戒的人朝木棉挥手，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营地前的雪橇被迅速移开，叶安带着狮群穿过雪幕，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归来。 　　百余只乌鸦被丢在地上，叶安示意木棉将猎物取走，朝兴奋的人群摆摆手，并没打算说些什么，带着狮群返回房车，打算暖和一下冻得冰凉的手脚。 　　目送叶安的背影走远，卡米尔停下手中的活，对艾什和奥瓦说道：“等下吃过东西，我有事情和你们说。” 　　“什么事？”艾什问道。奥瓦也是满脸好奇。 　　“关于咱们接下来的生活。”卡米尔说道。 　　艾什和奥瓦对视一眼，又看向房车所在的方向，心中隐约浮现某个答案，却不能十分肯定，只能对卡米尔点点头，加快干活的速度，一切等回到帐篷再说。 　　当夜，收拾好的驼鹿和变异象被重新捆好，堆放在雪橇上，由守夜人轮换看守。 　　叶安坐在房车里，背靠变异虎，身边趴着两只小虎崽，怀里蜷着一只雪貂，拼接起来的地图被他挂在墙壁上，清晰展示出几处藏宝地点。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赶路，不巧又遇上暴风雪，始终没机会仔细研究这些地图。想到在地下发现的骸骨和山洞中找到的兵器，再看眼前的地图，叶安总有一种预感，这里面藏着的秘密，很可能远超自己的想象。 　　抱着雪貂站起身，叶安靠近藏宝图，仔细辨认上面每一个做记号的地点。在某一处，他的视线忽然停住，手指点上去轻轻按压，又顺着绘出的线条描摹，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奇怪。” 　　如果他没有看错，这个标记是在海里，离陆地有相当距离，标记形状迥异于其他地点，而且数量很多，互相叠加，很难猜出这究竟是什么。 　　就在叶安疑惑不解时，车门忽然被敲响，感知到门外人的思绪，叶安拉下垂挂在车顶的绳索，深色的兽皮快速垂挂，遮住拼接在一起的地图。 　　卡米尔几人站在房车外，都有些忐忑不安。米洛被艾什抱在怀里，双臂环住艾什的脖子，相比之下，反倒是四人中最镇定的。 　　车门被从里面打开，叶安探出半个身子，看到车外的少年，并没表现出任何意外。 　　“进来吧。” 　　说话间，叶安朝带路的女人示意，女人很快转身离开，少年们则跟着叶安登上房车。随着车门合拢，全身被暖意包裹，紧张的情绪也逐渐放松。 　　他们的紧张不只因为接下来要说的事，还有之前穿过狮群，被三十多头变异狮盯着，哪怕知道它们不会扑上来，仍不免胆战心惊。 　　母虎懒洋洋地趴在地上，看到走进车厢的卡米尔几人，正准备低吼一声，被叶安抓了一下耳朵，低吼变成呼噜声，很快又躺了回去。 　　小虎崽扑到叶安怀里，挤走雪貂，占据最舒服的位置。 　　叶安从炉子上提起铁皮壶，倒出几碗加了蜂蜜的水，推到几人面前。 　　蜂蜜水散发出香甜的滋味，少年们谢过叶安，先后端起碗，三两口喝完，品尝到这股甜蜜，都是意犹未尽。 　　叶安又将木碗倒满，没有急着询问他们的来意，耐心等着他们自己开口。 　　饮下两碗蜂蜜水，卡米尔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道：“大人，我们想留下，我们想要跟随您。” 　　艾什和奥瓦也放下木碗，和卡米尔一样，忐忑地看着叶安，不确定对方是否会留下他们，是不是会当场拒绝。 　　“理由呢？”叶安一下下顺过虎崽背上的皮毛，手指拨动它的耳朵，捏了捏虎崽的爪子，视线扫过卡米尔几人，既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只让对方给出理由。 　　“您知道我们的来历，在此之前，我们本打算流浪。您愿意收留我们，容许我们在营地躲避暴风雪，我们十分感激您，想要追随您！”卡米尔道。 　　叶安没说话，身体向后靠，直至靠到母虎背上，口中道：“我想听更诚实的理由。” 　　卡米尔想说他并没有说谎，但被叶安的目光锁住，不由自主说出埋藏在内心最深处的话：“我想活下去，更好地活下去。” 　　叶安侧头看向艾什和奥瓦，问道：“你们呢？” 　　奥瓦抓抓头，这是他无措和尴尬的表现。在来见叶安之前，他们和卡米尔商量好，一切由卡米尔开口，毕竟三人中他最聪明，口才最好。只是事情的发展和想象中不同，叶安不接受他们商定的理由。 　　“和卡米尔一样，我想活下去。”奥瓦认真道，“在被抓去千城之前，我曾经和家人生活在聚居点，哪怕只是最小的聚居点，也比在荒原流浪要安全。我好不容易逃出千城，之前没做办法，如今有机会不流浪，我想留下，我想跟随您。我有力气能干活，我还能捕猎，我保证不会让自己成为拖累！” 　　叶安的视线又转向艾什，等着他的答案。 　　“我也想活下去，还有米洛，只有您能救他，能帮助他。如果您不愿意留下我们，至少让他留下，他是变异者，跟着我们流浪，万一再出现之前的情况，我们没法救他。” 　　听完少年们的话，叶安没有马上给出答案，而是看向米洛，问道：“你的决定呢？” 　　“我想留下。”米洛认真道，“我会有用的。” 　　叶安无声叹息，千城那些老家伙对米洛的影响实在太深，使他总是从消极的方面去考虑问题。 　　“你们可以留下。”叶安说道，“作为回报，你们要跟着木棉一起干活，队伍出发时会分给你们雪橇，抵达目的地后会另做安排。” 　　“是，谢谢大人！” 　　“不必急着谢我，”叶安话锋一转，“队伍中有定下的规矩，我会让木棉讲给你们。如果你们触犯这些规矩，后果严重的话，我会将你们赶走，明白吗？” 　　少年们收起兴奋的神情，一起向叶安点头并当场作出承诺。 　　木棉获悉叶安打算让他们留下来，并没多说什么，仍将他们安排在之前的帐篷，在轮换守夜之前，抓紧向他们讲述叶安定下的规矩。 　　“还有不明白的就去问冷杉，记住我同你们说的，一定不要越线，否则队伍中的任何人都不会放过你们！” 　　木棉的话带着威胁，卡米尔等人却觉得十分正常，并没任何抵触。换做他们自己，为了同伴的安全，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卡米尔几人留了下来，在两日后随队伍一同出发。 　　雪橇上满载叶安此行的收获，由房车和拖车牵引，向三角洲的方向不断前行。 　　与此同时，萧玧和赵翁带领的车队已经占据千城。 　　城内的居民四散逃跑，留下一座空荡荡的城池。横贯城内的地缝深不见底，大多数建筑物倒塌，萧玧架起数条冰桥，人员和车辆才能通行。 　　赵翁的目的地是城内的仓库，萧玧则不然，进到城内后，他直奔城主府。据逃出来的千城人供述，地动发生后，城主和长老一直没露面，他们如果没有逃出来，必然还留在那里。 　　萧玧跳下改装车，透明的冰柱拔地而起，黑色的身影在冰柱上跳跃，圆拱形的冰桥交错而过，末端延伸而下，直抵城主府大门。 　　萧玧跳下冰桥，单手推开半开的大门，径直走了进去。 第120章 密室 　　大厅中没有任何生命的迹象，破碎的窗扇悬挂在墙边，冷风卷着飞雪涌入，覆盖在倒卧的尸体上，冻结成银白色的冰壳。 　　室内的长桌破碎，木椅栽倒，桌上和穹顶的烛台被人为破坏，原本该固定在烛台上的蜡烛不知去向。墙面和地上喷溅大片血迹，凝固的暗红在某一处截断，断口过于整齐，显然之前曾经铺有兽皮，被人全部卷走，才留下这样奇怪的痕迹。 　　大厅尽头倒卧一具老人的尸体，面朝下，头颅破碎，四肢不自然弯曲，身上还扎着铁箭。和死去的护卫一样，老人同样被冰雪冻住。 　　萧玧迈步走上前，鞋底踏碎散落的冰粒雪渣，发出吱嘎声响。 　　停在老人近前，萧玧随意捡起一根折断的木杆，将老人翻过身，看清他扭曲的五官。 　　由于天气寒冷，尸体并未出现腐败的迹象，老人的表情和动作都定格在生前最后一刻。 　　“罗纳德。” 　　认出老人的身份，萧玧丢开木杆，迈步登上二楼。 　　楼梯上布满暗色，几具尸体悬挂在扶手上，其中既有城民也有护卫。从尸体的状况来看，很难判断他们死去的准确时间，不过城民怀中和脚下都有沾染血迹的包裹，身上的刀口也是从背后刺入，在死亡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委实不难想象。 　　越过五六具尸体，萧玧加快速度，来到一条狭长的走廊。 　　走廊一侧是悬空的扶手，另一侧是并排排列的十多扇木门。多数木门已经开启，门扇和门框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地面遍布大片暗斑，还有折断的武器，以及零星散落的金属瓶、木盒和破碎的兽皮。 　　萧玧沿着走廊向前，每经过一扇打开的木门，都能看到室内十分凌乱，有的和大厅中一样倒卧着尸体，有的则被搬空，墙面和地板被破坏，连窗户都被砸碎。 　　冷风顺着破碎的窗口涌入，在走廊间呼啸盘旋，互相撞击，发出诡异刺耳的声响，犹如恶魔的咆哮。 　　萧玧快速越过几个房间，停在一扇关闭的房门前，试着拧动门上的把手，发现从门内被锁住，当即退后半步，抽出背在身后的长刀，斜向下用力一划，厚重的木门上立刻出现清晰的划痕。 　　萧玧收回长刀，用手轻轻一推，破开的木门即向内倾倒。 　　按着一声钝响，室内的情形呈现在他眼前。 　　倾倒的桌椅，散落的骸骨，一道木梁从天而降，压在死去人的身上。由于角度关系，看不清尸体的模样，只能从衣物和武器判断，室内的人不会是普通城民。 　　确定这个房间内没有自己要找的东西，萧玧无意浪费时间，继续向前搜寻。 　　走廊尽头，垂挂的兽皮之后，是一扇隐藏的暗门。 　　暗门半开，在黑暗中轻轻摇晃，发出吱嘎声响。 　　萧玧快速走上前，扯掉残存的兽皮，按住晃动的木门，发现门后是一条斜向下的走廊，漆黑幽深，不知通向何处。 　　“头儿？” 　　杰森的声音从一楼传来，萧玧收回正要迈出的长腿，转身回到悬空的扶梯前，看向走入大厅的杰森等人。 　　“什么事？” 　　“赵翁找到了地下粮库。”杰森高声道。 　　“东西很多？” 　　“对，单是小米就足够全城人吃两三年。”杰森兴奋道，“还有麦子、盐、调料和肉干，这些家伙竟然还藏了大量鱼干。东西实在太多，车上装不下，人手也不太够用。” 　　萧玧沉吟片刻，道：“城外有一片森林，带上人手去伐木，制作雪橇和拖车。如果时间来不及，就在城外过夜，让大家都小心点。” 　　“是！” 　　杰森传达萧玧的命令，猎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在伐木的过程中，他们不仅要提防变异兽，还有逃入雪原的千城人。 　　赵翁同样派出人手，抓紧伐木制作雪橇。 　　萧玧没有和众人一起出城，而是继续探索城主府，走进那扇幽暗的木门。 　　门后的走廊极长，起初还算平缓，中途陡然倾斜向下，仿佛悬挂在半空，径直通往地下。萧玧为节省时间，放弃从楼梯上攀爬，沿着坡面凝成一道冰桥，从桥面快速下滑。 　　冰桥不断延伸，直至某一刻触及地底。 　　萧玧从桥面跳下，稳稳落在地上。 　　脚下不是泥土也不是石板，而是大片冰冷的金属。面前又是一条走廊，两侧没有木门，都是金属制的栅栏，栅栏后是掏空的岩壁，里面散落着各种变异兽的骸骨，还夹杂着人类的骨骼，味道异常难闻。 　　走廊尽头是一扇雕刻有古怪花纹的铁门。 　　萧玧看到门上的纹路，眸光骤然一厉，快速走上前，将铁门全部推开，走进门后的房间。 　　房间内点着壁炉，地上和墙壁上都悬挂兽皮，两只木椅摆在火炉边，椅下堆着兽皮，兽皮上摆着木盘，盘中是烤得发黑的肉，味道有些发臭，显然肉已经变质。 　　椅子上坐着两个老人，一个已经死去，尸体干枯腐败，散发出难闻的气味，另一个右腿被砸断，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头发纠结在头顶，像是一团干草。脸皮干枯，虱子在打缕的发间穿梭，爬满老人全身，试图吸走他身上最后一滴血。 　　听到脚步声，老人慢慢转过头，因为长时间无法移动，也没有药物治疗，他的伤口已经腐烂，上面爬满蛆虫。 　　“你来了。”认出来者是谁，老人发出一阵怪笑，深陷的眼窝恍如两个黑洞，嘴巴咧开，牙齿间还残留着黑色碎肉。 　　“格雷。”萧玧认出老人的身份，又看向已经死去的阿弗里，这才发现尸体上存在很多奇怪的伤口，像是死后被人切开，取走整块血肉。 　　格雷仿佛看不到萧玧的神情，大口撕扯烤肉，嚼得咯吱作响。 　　“你来了，千城已经没了，人都死了，死了！”格雷状似疯癫，双眼盯着萧玧，嘴角越咧越大，样子十足诡异。 　　“我有事问你。”萧玧抽出长刀，抵住格雷的额头。 　　格雷发出一阵嘿嘿怪笑，根本不在乎近在咫尺的刀锋，继续撕扯烤肉，嘴里模糊道：“你想问当年的事？” 　　“是。” 　　“我可以告诉你。”格雷接续怪笑，眼底闪过疯狂和恶意。 　　“哦？” 　　“想让我说的话，就跪下来求我。”格雷吃完最后一块烤肉，嘴边挂着肉渣，不断磨着后槽牙，“跪下来求我，像狗一样跪下来求我，我就告诉你！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可能是最后一个，想知道真相吗？求我，求我啊！” 　　格雷疯狂大笑，萧玧目光冰冷，下一刻突然挥刀，将格雷的一条胳膊齐肩斩断。 　　“啊！” 　　格雷发出惨叫，用手去捂伤口，不想手刚刚举起来，就在眼前越飞越远，最终落在地上，滚到萧玧脚下，被黑色的鞋底踩住，骨头当着他的面碾碎。 　　眨眼的时间，格雷失去两条手臂，血从伤口涌出，吸引爬满他全身的虱子。 　　讽刺的是，这些虱子在吞噬血液的同时，成功阻止更多的血从伤口喷溅，竟然延缓了他的死亡。 　　格雷在剧痛中摔落木椅，在地上痛苦翻滚，直至滚到萧玧脚下。 　　坚硬的靴底踩上格雷的头，萧玧向前倾身，单臂撑着膝盖，俯视痛苦哀嚎的格雷，冰冷道：“说。” 　　格雷一味哀嚎，根本不理会萧玧。 　　萧玧没有浪费口舌，翻转刀刃，沿着格雷肩膀的伤口向下划，让他极端痛苦，却无法立即死去。 　　“说。” 　　每划一刀，萧玧就会重复这个字。 　　在格雷撑不住时，他则会取出伤药，随意洒在格雷身上，倒进他的嘴里，让他始终残留一口气，想死都死不成。 　　终于，在长刀再次划下时，格雷崩溃了。 　　“杀了我，杀了我！” 　　哪怕是吞噬死者的血肉，他都坚持着苟活，但在这样的折磨下，他当真是生不如死，唯一的念头就是快点结束自己的生命，不再承受这般煎熬。 　　“肯说了吗？”萧玧的刀锋悬在格雷眼前，距离他的眼球不到半寸。 　　“说，我说，杀了我，杀了我！”格雷不断哀嚎，最后变成野兽一般的嚎叫，“当年的事，许多城都有参与，还有聚居点！海兽是被引来的，出海的船都沉在海底，有人知道地方，有人知道！有人下药，给城主，给海船上的所有人！海啸是人引发的，只是没想到会那么大，那么大……” 　　格雷语无伦次，提起当年发生在海城的事，有些颠三倒四。 　　“黑城城主引发的海啸，后来他死了，黑城易主，亲属都被杀掉，没想到还有血脉，罗纳德总有运气……” 　　格雷继续说着，偏离海城，开始讲起三十年前黑城的变故。 　　“我们本想去黑城，结果不行，只能来千城，废物，都是废物！” 　　壁炉中的火不断跳跃，映亮昏暗的房间。 　　萧玧和格雷的影子落在墙上，伴着火焰的跳动不断摇曳拉长。 　　城主府外，猎人们运回大量木料，正和商队的人一起赶制雪橇。 　　突然，一个商队成员发出惊呼，指着城主府的方向，惊恐道：“快看！” 　　众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一道接一道冰刺平地而起，不断拔高，犹如一道道扎在地上的巨剑，将城主府穿透包围。伴着一声轰鸣，巨大的冰柱从城主府下升起，破碎整栋建筑物，呈现在众人眼前。 　　萧玧站在冰柱顶端，黑衣黑发在风中狂舞，目光穿透雪幕，周身冷意森然，赛过凛冽的寒风。 第121章 满载而归 　　萧玧和赵翁的队伍在千城停留数日，制作超过百架雪橇，将藏在城内的粮食一扫而空。 　　期间找到千城长老建在地下的数个仓库，里面囤积着大量药材、盐和其他必须品，还有数不清的动物和人类骸骨。仓库门打开的那一刻，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即使门后的人早有准备，还是被呛得连连咳嗽。 　　城主府被冰刺包围，屋顶被冰柱穿透，很快破碎倒塌。 　　萧玧自离开城主府后就变得沉默，熟悉他的人都晓得，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前兆。 　　到第六天，城内的储备多已搬空，装满全部改装车和雪橇。 　　在地动后逃走的千城人不会知晓，他们居住的城池既不缺少粮食也不缺少药物，城主和长老每每向众人宣布坏消息，编织情况危及的谎言，组织狩猎队去袭击聚居点和劫掠流浪者，不过是为掩盖他们独占物资的事实。 　　在车队停留期间，有部分千城人无法适应雪原上的流浪生活，陆续沿原路返回，想要投靠猎人城和赵翁的队伍。 　　对于这些人，萧玧和赵翁的做法截然不同。 　　按照猎人城的规矩，想要加入必须展现出实力。千城内的斗兽场不复存在，猎人们索性在城外划出一片区域，投靠来的人就在这片区域内挑战车队成员，连赢五场就能暂时留下，回到城中后会有另外的考验。 　　通过全部考验也不意味着高枕无忧。 　　如果触犯萧玧定下的规矩，一样会被驱逐甚至遭到猎人们的报复。 　　第一批挑战者全部来自千城狩猎队。 　　千城新城主一直背着长老培养自己的势力，如果给他更多时间，未必不能从对方手里夺取更多权利。 　　可惜世事难料，千城突然发生地动，城主和大部分长老都死在地动中。这些暗中培养的势力失去用武之地。众人逃出城后，原本想创建聚居点，奈何除了随身的武器一无所有。别说必须的物资，连辆能发动的改装车都找不到。 　　这样的条件下，即使建起聚居点也保不住。 　　这些人商量过后，多数人决定投奔猎人城，个别人想要投靠赵翁，在返回后脱离队伍。临时的领队没有阻止，准许他们带走随身的武器，其余的东西，包括流浪期间捕获的猎物必须留下，一样也不许带走。 　　离开的人敢怒不敢言，到底形式比人强，只能带着武器投奔商队。不过他们都将今天的事牢牢记在心里，总有一天要报复回去。 　　留下的人能猜出对方的想法，毕竟朝夕相处许久，对彼此的性格和手段都是心知肚明。不过众人并不担心，抛开别的因素，单是人数上己方就占压倒性的优势。 　　最重要的是，他们深知赵翁并不如表现出的和善。 　　之前千城暗中策划执行的种种，赵翁定然一清二楚。这个游走在荒原数十年的商人，绝不会那么轻易地留下他们，即便将人留下，也难保会使出何种手段。 　　相比之下，还是投奔猎人城更有保障。 　　人们都说猎人城自上到下都是亡命之徒，没有任何规矩可言，但绝大多数人都忽略了一点，这些狂徒信奉绝对实力，只要能展现出自己的强悍，就有在城内占据一席之地的可能。 　　这些曾服从于千城新城主的狩猎队员打算赌一赌，或许他们能够赌赢！ 　　在划出的场地周围停泊数辆改装车，车斗都装得极满，堆成尖顶货山。货物上盖有兽皮蒙布，捆扎着两指粗的绳子，即使遇到大风也不会被吹散。 　　携带各式武器的猎人们或是坐在车顶，或是靠在车前，还有部分蹲在地上，单手支着扎在地上的长刀，对场内大声鼓噪，不停吹着口哨。 　　一名千城狩猎队员走入场内，手持重剑，体型彪悍。胳膊和脖颈十分粗壮，后背异常宽阔，肌肉坚硬得岩石一般。 　　在他对面站着肩扛重锤的铁斧，个头比他高出一截，手臂和大腿更粗了一圈不止。 　　双方都在彼此估量，在某一刻同时发出大吼，挥舞着兵器冲向对方。 　　猎人们开始大声鼓噪，丝毫不担心声音会引来变异兽。 　　在停留千城的这段时间内，附近的大型变异兽不是迁移往密林深处，就是死在他们的刀下，和粮食一起装上车，成为他们的战利品。 　　萧玧坐在车顶，支起一条长腿，黑色的刀鞘摆在身边，正擦拭冰冷的刀身。 　　玫瑰靠在车门边，手中的柳叶刀上下翻飞，轻薄的刀身划过几道冷弧，被她熟练收回刀鞘。 　　“城主，东西已经搬完，是否准备启程？”玫瑰问道。 　　萧玧没有立刻回答，单手举起长刀，凝视映在刀身上的面容，半晌才道：“后天出发，回到城内后，我有其他安排。” 　　玫瑰点点头，正思量萧玧口中的安排会是什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欢呼。 　　场内的战斗已经分出胜负，铁斧将挑战的千城人砸倒在地，随后又丢开武器，将对方高举过头顶，狠狠摔了出去。 　　一个超过两百斤的壮汉，竟然毫无还手之力，像是破布一样倒在地上，半天都爬不起身。 　　铁斧握拳高举过头，另一只手捶着胸膛，发出得意的吼声。 　　猎人们不断鼓噪，手指撑开嘴角，发出一声又一声口哨。 　　千城狩猎队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们万万没想到，战斗会结束得这么快。自己队伍中数一数二的好手，竟然不是对方一合之敌。这样看的话，别说连续赢下五场，单是面前这一关他们就过不去。 　　就在他们萌生退意，暗中打起退堂鼓的时候，铁塔般的巨汉突然退出场地，接替他的是一个形容彪悍的女人。 　　女人身材不高，和留着一头火红长发的玫瑰不同，她只留着寸头，眼角横过三道细长的疤痕，一直延伸过脸颊，因为这些疤痕的关系，她的一只眼睛近乎完全失明。 　　看到这个女人站出来，铁斧立刻麻溜后退，猎人们的欢呼声也短暂停顿，继而发出更高的鼓噪和喧闹。 　　玫瑰拨动两下长发，诧异挑眉：“紫藤？没想到她也会有兴趣。” 　　战斗再次开始，心存侥幸的千城人很快发现，比起眼前这个女人，铁斧已经是手下留情，他们一个接一个见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凶狠。 　　与此同时，离开队伍的千城人也见到了赵翁。 　　和萧玧不同，赵翁既未摆出冷脸，也没让商队中的成员教训他们，而是笑吟吟听完他们的话，在他们忐忑不安时，表示会让他们留下，并为他们安排好的去处。 　　千城人先是一阵感激，片刻又发现不对，觉得赵翁话里有话。可他们已经没机会多想，困倦感突然涌上，一个个变得四肢乏力，被赵翁安排的护卫五花大绑拖了下去。 　　“收拾干净，记得将水壶和碗都洗干净。”赵翁吩咐看守火炉的少年。 　　“是。” 　　少年提起水壶，转身离开帐篷。 　　赵翁盘腿坐在兽皮上，翻开记录聚居点的册子。 　　他的确不做人口买卖，但对事不对人，也要试着变通。那些曾经被千城袭击却幸存下来的聚居点，应该很乐意接收这些千城人。 　　在萧玧和赵翁处理千城的收尾工作时，关于千城覆灭的消息也在荒原传开，红城黑城陆续得到情报，连更远的金城都听到不少传言。 　　除了距离太远的金城，红城和黑城先后派出队伍，目的却不是帮助昔日的朋友，而是满雪原抓捕逃散的千城人，正如当初对商人城的落井下石一样。 　　雪原变得混乱时，叶安的队伍离三角洲越来越近。 　　车队顶着凛冽的寒风前行，雀鸟和鱼鹰指明方向后，陆续飞入车厢，挤挤挨挨靠在一起，不打算再去车外吹冷风。 　　数十架雪橇由车辆牵引，上面除了货物和犬群，还有同行的狮群。 　　母狮们占据更好的位置，四头雄狮都被赶到最后。换做遇到叶安之前，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如今则不然，叶安被视为新的首领，这些雄狮虽然没被赶走，以结盟的形式留了下来，但就地位而言，早无法同日而语。 　　房车内除了变异虎母子，还多出几头小狮子和照顾它们的一头年长母狮，这让车厢内变得愈发拥挤。好处是即使不点炉子，有这么多的变异兽，也让温度升高，不会感到寒冷。 　　车队行到一片空旷地带，叶安认出前方的大片石林。 　　“就快到了。” 　　石林的出现证明他们已经进入三角洲，距离孤岛已经不是太远。 　　叶安归心似箭，正准备踩下油门，车身忽然发生倾斜，紧接着，耳边传来冰层破碎的声响，被积雪覆盖的道路现出狭长裂痕，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四周延伸。 　　拖车内，卡米尔几人发现状况，一起转头看向米洛。 　　“不是我做的。”米洛道。 　　“当然不是！”艾什斩钉截铁，视线扫过同车的小薇和冷杉，收紧环在米洛身上的胳膊，“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下面是水，水中有东西。”米洛的身体正在痊愈，只要不是大规模引发地动，使用异能对他的健康并无伤害，更不会危及性命。 　　“水？”艾什看向卡米尔，后者也是满脸茫然。 　　他们第一次来到三角洲，自然不熟悉这里的地形，更不会知道车队行驶在冰面上，冰下是横跨三角洲的一条冰河。 　　叶安比米洛更先察觉异状，在确定水下究竟是什么时，不由得心生诧异。如果他的感知没有出错，水下是骨鱼，不是一两条，而是数量过百的种群！ 第122章 抵达孤岛 　　大群骨鱼聚集在冰下，雨季到来之前就游向孤岛，这种状况很不寻常。 　　叶安来不及多想，房车又开始摇晃颠簸，冰下鱼群寻找不到通气口，开始撞击冰面，试图破开冰层汲取氧气。 　　骨鱼排成长列，一条接一条上浮下潜，恍如一条水中长链。 　　带头的骨鱼挺起背刺，锋利的尖端直插冰层，搅动冰冷的河水，发出刺耳切割声的同时，带动切碎的冰块互相碰撞摇晃，使冰上的车辆和雪橇变得不稳。 　　随着裂缝不断扩大，覆在水上的冰层块块龟裂，以骨鱼群为中心，向河道前方和两侧迅速蔓延。 　　叶安心知不妙，立即猛踩油门，房车带动拖车和雪橇，以最快的速度驶离冰河。 　　无奈冰面破碎的速度实在太快，仍有五架雪橇随冰层倾斜，连同货物一起落入水中，卷起一个个旋涡，很快沉向水下。 　　这些雪橇上的货物多是肉干和兽皮，入水后引起骨鱼注意。鱼群围了上来，咬断捆绑在上面的绳子，争食冻住的异兽肉。 　　看到这一幕，车队众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逃出河道的狮群更是对水面大吼。 　　骨鱼聚在水下，吼声再大也无济于事。 　　眨眼的时间，落入水中的异兽肉就被瓜分殆尽，只剩下残破的兽皮和断裂的木料浮上水面，蔓延开一片暗色长带，和银白色的冰块形成鲜明对比。 　　骨鱼分完异兽肉，扇形的骨刺划开水面，尖端闪烁寒光，不需要接触就知道是何等锋利。 　　叶安降下车窗，呼啸的寒风吹在脸上，漆黑的双眸锁定河中鱼群，试着同化对方，获取鱼群出现在这里的缘由和线索。 　　能量！ 　　类似的信息不断反馈进脑海，叶安用力捏了捏额角，锁定体型最大的一条骨鱼，进行深度同化，很快发现鱼群的目的地正是孤岛。更让他惊诧的是，在鱼群之前已经有大群变异蛙先一步出发。 　　以蛙类的习性，雪季都该寻找安全地带沉睡，根本不会中途醒来，更不该大规模聚集迁徙。 　　可骨鱼的记忆不会说谎。 　　这群骨鱼发现岛上的能量，还是受到迁徙的蛙群影响。按照原本的迁徙路线，鱼群本该去往河海交汇地，在那里产卵繁衍。 　　迁徙路线突然改变，彻底打乱和影响了鱼群的繁衍计划。 　　然而，从骨鱼反馈的信息来看，它们非但不感到惋惜，反而十分兴奋雀跃，前方的能量吸引着它们，促使它们不断靠近。 　　了解到鱼群出现的缘由，叶安不禁皱眉。 　　“麻烦了。” 　　他曾与一条骨鱼结伴同行，深知这种变异鱼的强悍和过人的战斗力。一条尚且如此，百余条聚集起来，岂不是要将孤岛掀翻？ 　　木棉从拖车内探出头，朝叶安挥舞手臂，在对方望过来时，指着不断出现在水面的骨鱼，将手拢在嘴边道：“大人，要不要抓鱼？” 　　抓鱼？ 　　叶安先是一愣，旋即对木棉摇头，口中道：“不抓，让所有人都留在车上！” 　　下一刻，叶安升起车窗，脚下猛踩油门，车队再次前行，穿过尚未被骨鱼破碎的冰面，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孤岛。 　　水下的骨鱼也开始前进，速度丝毫不亚于叶安。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一方是为了尽快返回岛上，想出拦截鱼群的对策，另一方则是遵循本能牵引，向能量溢出的方向不断前进。 　　车队穿过冰面和雪地，又越过一片怪异的石林，前方目的地在望。透过薄薄的飞雪，叶安能看到岛上茂密的森林，以及矗立在岛屿中心的巍峨岩山。 　　车队登上孤岛，房车和拖车无法继续前进，除非将树木伐倒，强行开出一条路来。 　　叶安跳下房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正准备安排众人解开牵拉在车后的绳索，一阵狼嚎声穿透风雪，落入众人耳中。 　　木棉等人立刻变得警惕，纷纷抓起身边的武器，准备应对包围过来的狼群。 　　叶安却不见半分紧张，丢开手中的绳索，抬头看向不远处的一小片土丘。 　　土丘被雪覆盖，看不出原本的形状。 　　几棵变异树倾倒在土丘前，树干断裂，内部被地鼠掏空，树根凸出地面，干枯虬结在一起，形成一个天然的庇护所，遇到暴风雪时，有很多小型异兽会聚集在这里。 　　此刻的土丘附近却不见任何小兽的影子，一匹匹体型彪悍的变异狼出现在土丘后，以银色的狼王为首，昂头发出阵阵嚎叫，直击众人耳鼓。 　　狼嚎声让母虎和狮群变得暴躁，母狮们聚集起来，压低耳朵，发出低沉的咆哮，摆出围攻的架势。母虎顶开车门，落地后抻了个懒腰，仰头发出一声虎啸，轻易压过狼嚎。 　　变异狗纷纷跳下雪橇，对着不远处的狼群吠叫。叫声和动作却不带威胁和敌意，反而显得十分欢快。有的成员一边叫一边摇着尾巴，更像是老友重逢。 　　继银狼之后，黑狼王率领的族群也在密林中出现。狼群的叫声交织在一起，令不知晓内情的木棉等人胆战心惊，脊背阵阵发凉。 　　卡米尔三人跳下拖车，一人手持弓箭，两人握紧短刀，将米洛保护在身后，提防随时可能扑上来的狼群。 　　小薇被冷杉抱在怀里，几个少年围在他们身边，各个手持武器，做出保护的姿态。 　　木棉走近叶安，正想要开口，对面的狼群突然开始行动，两头体型最大的狼王排开族群，迈步朝叶安的方向走来，中途开始小跑，比拼般增快速度，直向叶安冲了过来。 　　“大人，小心！” 　　木棉发出惊呼，众人的心也提到嗓子眼。他们知晓叶安的实力，可眼前的变异狼多达近百头，冲过来的分明是狼王，要对付它们绝不是那么容易。 　　让众人跌破眼镜的是，叶安仅仅是拦下木棉，让她退后，自己则不闪不避，直至狼王冲到近前，才握拳砸在对方身上。 　　虽说是砸，却和对付猎物时截然不同。 　　叶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成功阻止狼王，展示出自己的实力，却不会让它们受伤。 　　他离开孤岛有一段日子，此番归来，不只带回木棉一行人，还有变异虎和狮群。岛上无法安置这么多猎食者，最好的办法就是分散到整个三角洲。 　　正如当初猎人城的第一任城主用长刀划出势力范围，经过这次外出，叶安对自己的计划也做出改变，他要将整片三角洲握进手中。 　　之前或许力有不逮，如今则不然，人手不够完全没关系，有狮群、狼群和变异虎，再加上之前来到岛上的雪豹，这片三角洲会以独特的方式发展，迥异所有人类聚居点和城池。 　　狼王被叶安按倒在地，试图挣扎又被按倒，连续三次，在族群面前十分没有面子。 　　接下来的一幕令众人印象深刻，体型强健犹如小牛犊一般的变异狼，竟然蜷起四条腿在雪地中翻身，向叶安亮出最柔软的腹部，口中发出呜咽声。 　　不只木棉等人，连叶安也感到诧异。 　　在他离开孤岛之前，双方仅是合作关系，没有一头变异狼在他面前有过如此表现，何况是狼王。如果不是同这两支族群都有过深度同化，他甚至会产生怀疑，面前两匹狼王是不是记忆中的对象。 　　“不用担心，我认识它们。” 　　奇怪归奇怪，等狼王站起身，抖掉身上的碎雪时，叶安抓了抓它们颈后的皮毛，对木棉等人道：“不要靠得太近，那样会激怒它们。” 　　狼群对叶安友善，不代表会容许其他人靠近。除了叶安之外，哪怕是铃兰和王伯祖孙都不会轻易靠近它们。 　　狼群出现后，鹿群和羚羊群也在远处露面。 　　它们的出现让狮群和母虎兴奋，连小狮子和小虎崽都停止打闹，朝鹿群出现的方向发出稚嫩的咆哮。 　　岛上出现这么大的动静，铃兰和王伯祖孙始终没露面，叶安猜测他们应该在地下岩洞，没发现兽群的变化，自然就不知道自己返回岛上。 　　鹿群和羚羊群同时露面又同时离开，蹄子踏碎雪地的声音不断远去，证实它们已经走远。 　　狼群也没停留太久，同叶安打过招呼，就在狼王的带领下各自散去，没给叶安继续探究的时间，让他对狼王的举动百思不解，徒留满头雾水。 　　等到兽群全部散去，叶安抓抓母虎的耳朵，引来对方不满的咆哮。叶安立即松开，实在是抓虎崽和狮子幼崽抓习惯了，一时间没忍住。 　　“这是我的岛。”叶安沟通母虎和母狮，尽量用最简单的方式让它们了解孤岛和三角洲，“岛屿附近，你们可以划分领地。” 　　母虎晃晃脑袋，率先带着虎崽朝岛屿西面走去。比起开阔地带，它更喜欢能提供隐秘的树林和石林。至于要选哪一片，还要观察过才知道。 　　母虎发出低沉的咆哮，两只小虎崽依依不舍地离开叶安，踩着母虎的脚印，跟在母亲身后向新领地走去。 　　狮群的选择和母虎相反，母狮更喜欢视野开阔的领地，它们选择岛屿以北，比邻黑狼王的领地。 　　母狮同叶安告辞，用身体的一侧蹭过他，就带着小狮子前往新领地。雄狮的地位一落千丈，没有母狮同它们打招呼，只能小媳妇一样跟在狮群后，活脱脱四个受气包形象。 　　安排好狮群和母虎，叶安放飞雀鸟，让它们返回岛上的领地。鱼鹰没有一起离开，它们在岛上还没有固定的地盘，更喜欢同叶安呆在一起。 　　“你们暂时留在这里。”叶安指着密林边缘的一片开阔地带，“这附近可以扎营，我会留下部分物资，其他事等我回来再做安排。” 　　“是，大人。” 　　木棉将自己的位置摆得很正，叶安如何安排，她就带领手下如何做，叶安不打算说的事，她也不会开口询问。她既然带领族人投奔叶安，就要做好自己的本分，这样才能更好的活下去。 　　卡米尔几人也被留下，和冷杉等少年住在一起。 　　叶安留下部分物资，余下装在雪橇上，用绳子捆好，再由变异狗拖拽，一批批运往岩山。 　　目送叶安的背影消失在密林后，木棉收回视线，召集众人干活。 　　“快，帐篷立起来，烧火做饭！等大人回来，咱们就能造房子！” 　　女人和孩子一起发出欢呼，连米洛都被感染，难得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笑脸。 第123章 岛上的麻烦 　　犬群穿过密林，陆续停在岩山下。 　　叶安跳下雪橇，解开头犬脖颈上的绳子，笑着道：“去吧。” 　　头犬蹭蹭叶安的腿，发出响亮的叫声。 　　叫声很快有了回应，留守的变异狗听到召唤，陆续从岩洞中冲出来，欢快地与同伴汇合，扑到一起在雪中打闹。 　　久别重逢，犬群成员都很兴奋，在打闹中掀起大片飞雪，叶安也被溅上不少。凉意顺着脖颈滑入，他却半点不恼，反而好心情地看着犬群打闹，心中满满都是回家的喜悦。。 　　离开时还只有巴掌大的小狗，体型明显增大许多，牙齿变得和父母一样锋利，仍不脱幼崽的习性，一边叫一边在雪地上翻滚，没一会就裹上满身雪渣。 　　两只滚到叶安脚边，摇着尾巴向他撒娇。 　　叶安弯腰抓了抓一只变异狗的后颈，拍拍它的头。看到这一幕，其余半大的小狗想要扑向叶安，却被长辈咬住或是按倒，不许它们顽皮，玩够了就将它们带回岩洞，守在洞口不许它们出来。 　　叶安望向岩洞，发现洞口长满绿色的藤蔓，牢牢攀附在岩壁上，形成天然的屏障，留出的空隙仅容一只变异狗通过，既能遮挡寒风，又能保证幼崽的安全。 　　蜿蜒过岩山下的小河已经断流，河道尽数被冰雪覆盖，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仅有山下的热泉汩汩流淌，维持洞内的温暖。 　　等变异狗停止打闹，叶安从雪橇上搬下数条鹿腿，每条都十分新鲜，被寒风冻住，表面还带着鲜红的血丝。 　　鹿腿交给头犬去分，叶安背起装有蚁后晶石的袋子，又提上两袋种子，准备去往地下岩洞。余下的货物有犬群看管，应该不会出现问题。 　　水潭边堆有数块青石，底部被冰块冻住，覆盖倾斜的冰层，和地面浑如一体。青石表面凿有凹痕，上面缠绕三条两指粗的绳子，绳索旁立起支架，支架下方悬挂滑轮。 　　叶安走到近前，发现和自己离开时不同，每条绳索上都缠裹着手指粗的藤蔓，使得绳子更加牢固，不会在传送重物时松脱或是发生断裂。 　　由于天气寒冷，绳子和藤蔓上裹了一层碎冰，有的十分光滑，让人抓握不牢，有的尖端凸起，显得锋利异常。 　　叶安用兽皮缠住掌心，牵起一条绳子系在身上，顺着岩壁小心下滑，越过铺设在水潭下的青石，开始迅速下落。 　　绳子绕过滑轮，碎雪和冰渣被进一步碾碎，发出吱嘎声响。 　　随着不断下落，冷风逐渐远去，温度开始升高。距离洞底不过三米，叶安双脚踏上岩壁，借力飞身一跃，稳稳落在地上。 　　洞内温度明显高于地面，叶安解开缠绕在掌心的兽皮，抖掉上面的冰渣，顺便将裹在头上的兽皮也扯了下来。 　　顺着河道前行，耳边尽是潺潺的水声，地下河奔腾不息，水下浮现大团暗影，是生活在河中的鱼群。 　　螳螂虾和蜥蜴不见踪影，大概是藏在水底和岩石后，等到捕猎时才会现身。 　　振翅声传来，叶安循声望去，发现是一群陌生的变异鸟。 　　这些变异鸟身上的羽色呈现灰褐色，仅有尾部垂挂一条色彩斑斓的长羽，在昏暗的地下异常醒目。 　　鸟群飞近叶安，竖起颈部的羽毛，明白表现出敌意。 　　叶安挑眉看向这群闯进自己家，却反客为主的小家伙，正准备找出首领同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叫。 　　归来的雀鸟同留守在岛上的族群成员汇合，知晓领地内多出这样一群不速之客，自然是火冒三丈。在族群成员的带领下，一阵风般来到地下，准备好好教训一下这群外来的家伙。 　　感知到雀鸟群的打算，叶安直接退到一边。 　　无论从群体数量还是战斗力来看，火雀的优势都很明显，胜算超过八成。不过叶安也提示雀鸟群，最好不要大开杀戒，留下这群外来者或许有用。 　　火雀高声鸣叫，传递出此刻的情绪。 　　知晓对方明白自己的意思，叶安没有久留，给双方让出战场，继续朝通道深处走去。 　　沿着熟悉的道路来到岩壁下，叶安背着晶石利落攀爬，过程中遇到几只趴在岩壁上的蜥蜴，还有两条接近两米长的黑眉蛇。 　　蜥蜴脖颈上的骨刺全都竖了起来，朝黑眉蛇快速逼近。 　　黑眉蛇却没有太大反应，仿佛没有面临危机，慢悠悠地滑过岩壁间的缝隙，期间还对叶安吐了两下信子，貌似在辨认他的身份。 　　黑眉蛇无毒，变异后的种群，叶安却无法马上断定。但有同变异蟒相处的经验，他能很轻松地同化对方。 　　借由同化，叶安知晓这两条蛇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实属于运气糟糕。 　　它们选择冬眠的地点不太好，是一截埋在雪下的树桩。沉睡过程中，没料想暗河突然改道，卷着树桩一路奔腾，还险些将它们淹死。 　　叶安看到它们时，两条黑眉蛇刚游出暗河不久，无法恢复体温，没办法行动自如，这才出现被变异蜥蜴包围，性命危在旦夕，行动慢悠悠的状况。 　　叶安的出现不只惊到黑眉蛇，也惊到变异蜥蜴。知晓面前是个凶狠的捕食者，变异蜥蜴放弃捕猎，迅速逃往岩壁深处，眨眼的时间就消失无踪。 　　黑眉蛇同样想逃，奈何身体条件局限了它们的速度，哪怕拼尽全力，仍只能慢动作一样在岩壁上挪动。 　　叶安无意捕捉这两条黑眉蛇，借由同化知晓它们的习性，确认无毒之后，直接越过它们，攀向更高处的岩洞。 　　黑眉蛇留在原地，等到叶安走远，才慢悠悠滑入岩缝，从前进的方向来看，正是蝙蝠群培育幼崽的地点。 　　叶安快速穿过岩洞，越过悬空石桥，来到铃兰和王伯祖孙生活的岩洞。 　　洞口青石半掩，藤蔓和变异草编织成的方形门帘垂挂而下，从缝隙间透出温暖的火光。 　　叶安快速走上前，掀开门帘，温暖的气息迎面扑来，正准备说一句“我回来了”，迎接他却不是三张笑脸，而是挥舞着棍棒的铃兰，以及在洞内围追堵截的王伯祖孙。 　　“怎么回事？”叶安满脸愕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快，拦住它！”铃兰一边大叫，一边举着木棒朝叶安冲过来。 　　在脚踝感受到一阵温热和光滑时，几乎是出于本能，叶安迅速踢了出去。 　　伴着一阵嘤嘤声，一只圆墩墩胖乎乎的小兽被他踢飞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岩壁上，落地后仍牢牢抱着一块晶石，没事一样站起身，一边嘤嘤嘤一边继续跑。 　　没等它跑出几步，坚韧的藤蔓从岩壁上飞出，在铃兰的牵引下将它缠得结结实实，直接倒吊在半空。 　　“总算抓住了！”铃兰扛着木棒呼出一口气，反手抹去额头的汗水，看到站在洞口的叶安，扬起笑容，“你回来了，路上都还顺利？” 　　叶安点点头，指着倒吊在半空的小兽，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铃兰用藤蔓卷走小兽抱在怀里的晶石，无视对方愤怒的叫声，走近鳄龟甲，将晶石拼接在缺损的地方，示意叶安自己看。 　　晶石和龟甲完全拼合，看不出任何缺损。叶安不由得面露惊讶，他想尽办法都无法从鳄龟背甲上取下一块，这只小兽是怎么做到的？ 　　“啃的。”铃兰用木棒捅捅还在嘤嘤嘤嘤的胖家伙，挑起它的脑袋，示意叶安看它的牙齿，“这家伙在地下打洞，不是小竹发现不对，就被它带着晶石跑了！” 　　铃兰越说越气，用力踩了踩脚下。 　　“它在下面挖洞，晶石的能量散溢出去，不想办法堵住，早晚会引来大麻烦！” 　　叶安走近小兽，面无表情打量着它。要是他没认错，这应该是一只竹鼠？如果铃兰的猜想成立，那么变异蛙和骨鱼的出现就都有了解释。 　　竹鼠似乎不惧怕铃兰，却对叶安身上的气息十分恐惧，随着叶安走近，嘤嘤声戛然而止，胖乎乎的身体蜷成一团，小爪子抱紧脑袋，和之前张牙舞爪的样子有着天壤之别。 　　打量着竹鼠的牙齿和爪子，再看被啃掉一小块的鳄龟甲，叶安单手搓着下巴，突然勾起嘴角，现出一抹浅笑。 　　面对这样的叶安，竹鼠恐惧到极点，出于生物本能，抖得更加厉害，犹如一片风中落叶。 第124章 安排 　　竹鼠被捆成粽子，倒吊在墙壁上。四只爪子都被捆在绳子里，脖子一动不能动，更不用说咬断绳子逃跑。 　　叶安坐在火炉边，一边暖和双手，一边同铃兰和王伯祖孙讲述这次出行的经历。 　　“猎人城很大，城内都是石块和木材建筑。贸易区建在城外，帐篷一眼望不到尽头，有各种各样的货物，对了，我换回不少种子。” 　　叶安一边说，一边将兽皮袋解开，取出装在小袋里的种子，逐一摆到铃兰面前。 　　“有粮食的，也有蔬菜，还有药材。”叶安拿起一只圆鼓鼓的袋子，对铃兰道，“这里面是麦种，我只带回一部分，更多留在雪橇上，没带下来。” 　　“这是蔬菜种子，据赵翁说是白菜，一颗能长到一米高，直径超过半米。” 　　“这种是花椰菜。” 　　“这是豆种，还有豌豆，都是在贸易区交换来的。” 　　叶安讲得兴致勃勃，铃兰也听得津津有味。 　　叶安每拿出一只袋子，介绍里面是哪种植物，铃兰就会取出一两颗种子当场催发。等到兽皮袋见底，两人身边的蔬菜和药材已经堆成小山，还有成熟的麦穗和稻穗，以及成串的豆荚。 　　“这是果树苗。”叶安又解开一只兽皮袋，里面除了调料，还放置有卷成桶状的兽皮。兽皮内裹着小臂长的果树苗，是叶安特地同赵翁交换，打算在孤岛上尝试种植。 　　“这种是柑橘类，这种应该是樱桃。”叶安将树苗递给铃兰，询问道，“能种吗？” 　　铃兰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握住树苗，仔细感受里面的生机和能量，许久才对叶安点头道：“可以试试，现在天气冷，先在地下培育，有晶石的能量应该能够成活。等雪季过去再移载到地上。” 　　提起晶石，叶安当即取过另一只兽皮袋，解开袋口，将蚁后晶石展示给铃兰和王伯。 　　“这些都是在地下发现的。” 　　叶安简单说明发现蚁后晶石的过程，并且说出自己对晶石成因的猜测。 　　“我带回一批海龟甲，可以尝试一下。” 　　介绍完此行收获，叶安又道出木棉一行人，提及他们现在被安置在孤岛边。 　　“这些人可靠吗？”铃兰问道。 　　对叶安带人回岛的决定，她并不反对，唯一担心的是这些人是否可靠，会不会包藏祸心，给叶安和孤岛带来麻烦。 　　“你知晓我的能力。”叶安笑着点了点额角。 　　铃兰不由得一愣，旋即笑着摇头。的确，以叶安的异能，如果这些人真的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早就被赶走，怎么可能会被带到岛上。 　　“有两个孩子，女孩叫小薇，能力和我有些相似，只是曾经遭遇变故，今后的情况不好说。男孩叫米洛，能力很强，却被用错误的方式拔升异能，我试着帮他调养，效果有一些，但不能彻底解决，今后还要请你帮忙。” 　　“两个变异者？” 　　铃兰和王伯都是面露惊讶。 　　变异者的数量本就不多，叶安一次出行竟然带回来两个，这是什么样的运气？ 　　“别这么看我，只能说事情凑巧，我也没办法。”叶安摊开双手，无奈笑道。 　　火焰在地炉中跳跃，叶安讲完在贸易区的经历，包括象群的袭击，突然出现的地鼠群和地动，时间已经是深夜。几人没吃晚饭，此刻都是饥肠辘辘，肚子发出抗议。 　　“煮粥太费事，不如这样。” 　　叶安扫一眼堆在身边的菜蔬，很快有了主意。 　　一只铁锅被架到地炉上，锅内熬煮肉汤，几块切碎的骨头沉在锅底，切成块的姜和大葱在漂浮着油花的汤中载浮载沉。 　　异兽肉被切成薄片，在盘子里高高堆起，铃兰催发出的各种菜蔬放在铺开的白菜叶子上。 　　此外，铃兰还取出半袋面条，是叶安离开期间，王伯动手制成。 　　锅内的肉汤滚过三滚，浓郁的香气开始飘散。 　　叶安用带回来的调料制成蘸料，分别摆在三人面前，随后拿起筷子，将切好的异兽肉夹入锅内。 　　薄薄的肉片在热汤中变色卷曲，蘸上特制的调料，带着些许的辣，味道格外鲜美。 　　铃兰和王伯尝试过，都是停不下筷子。小竹不能吃辣，叶安为她另制了调料，小女孩最喜欢甘甜的蔬菜，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大眼睛笑成两弯新月。 　　堆在盘子里的异兽肉很快吃完，不需要叶安动手，铃兰催生出几株带有锋利叶片的藤蔓，将储存在洞内的牛肉取过来，迅速切削成片状，整盘倒进锅内。 　　这一餐几人吃得畅快淋漓，等到放下筷子，包括叶安在内，全出了满头热汗。 　　剩下锅底没有浪费，又被拿来煮面，每人一小碗，连汤带面吃下去，热汗又出了一层。 　　“这家伙怎么处置？”铃兰洗干净铁锅，又在锅内烧上热水，视线扫过挂在墙上的竹鼠，开口询问叶安。 　　叶安背靠一卷兽皮，懒洋洋看向竹鼠，使得竹鼠又开始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 　　“留着它有用。”叶安用指尖敲敲自己的门牙，又指了指竹鼠，“它能啃开鳄龟甲。” 　　铃兰沉吟片刻，仍有些迟疑：“这种小兽十分狡猾，很擅长挖洞，稍不留神就会跑掉。”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叶安单手撑着下巴，释放出意志，开始搜寻两条路遇的黑眉蛇。 　　此时此刻，两条黑眉蛇刚刚饱餐一顿，正被愤怒的蝙蝠群追杀，藏在岩壁的缝隙里。感知到叶安的意志，黑眉蛇不由自主地爬出藏身处，吐出尚未消化的猎物，朝山体深处的岩洞快速滑去。 　　它们在岩石的缝隙间穿梭，身上的鳞片是最好的伪装，加上行动格外小心，非但没有被蝙蝠发现，还躲开了在岩壁上觅食的蜥蜴。 　　来到岩洞前，两条黑眉蛇停止前进，互相吐了吐信子，小心从洞口探头，样子半点不可怕，反而有几分滑稽。 　　叶安发现它们，起身取来一条肉干，利落撕成两半，朝黑眉蛇示意，单手打了个响指。 　　黑眉蛇犹豫片刻，还是一前一后滑进洞内，从叶安手中接过肉干，慢慢吞咽下去。 　　“吃了肉干，我就当你们答应了。”叶安伸手点点一条黑眉蛇的脑袋，触感温热，显然食物对它们恢复体温和体力格外有用。 　　黑眉蛇没有反抗，在叶安的手下吐了吐信子。 　　叶安进一步同化它们，手指向挂在墙上的竹鼠，向它们传递出自己的要求。 　　“看住它，不让它跑掉，我会给你们食物，为你们提供栖息地。必要时还会保护你们。当然，你们不能吃了它。” 　　叶安提出的要求很明确，开出的条件也很丰厚，黑眉蛇起初有些懵懂，经过他再三强调，终于领会他的意图，先后滑到墙边，盘踞在竹鼠正下方，表明自己的态度。 　　“很好。” 　　有黑眉蛇看守，这只竹鼠插翅难逃。 　　叶安起身抻了个懒腰，迎上铃兰古怪的视线，问道：“怎么？” 　　“没什么。”铃兰摇摇头，她早知道叶安的能力，可一次次亲眼见证，还是会感到惊叹。 　　王伯素来沉默寡言，见没有其他事情，又拿起工具开始制造兵器。 　　小竹好奇地看着两条黑眉蛇，但这份好奇并没维持多久，在王伯开始制作弓箭时，她的注意力立刻转移，集中到王伯的每一个动作上。 　　叶安绕着鳄龟甲走过一圈，找到竹鼠挖掘的通道，取来一把铁锹，打算将堵在洞口的石块和泥土挖开。 　　“为什么要挖开？”铃兰询问道。 　　“那是一只母鼠。”叶安铲起一块石头，将铁锹插在地上，双手交叠压在锹把上，解释道，“我怀疑这下面是它的窝，窝里很可能有别的的竹鼠。” 　　“挖起来太费事，我来。”铃兰取出两颗种子，在洞口催生为黑褐色的藤蔓，牵引藤蔓向洞内生长，穿过蜿蜒曲折的坑道，很快找到小竹鼠的藏身地。 　　藤蔓从洞内卷出五只毛团，个头尚不及叶安的拳头，被强行带出地道，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果然。”叶安蹲下身，看着挤在一起嘤嘤嘤的小竹鼠，又看向挂在墙上的母鼠，感知到母鼠的思维和情绪，将自己的意图传递过去。 　　“留下，按我说的做，给你们食物还有晶石，如何？” 　　母鼠在墙壁上挣扎，使得吊住它的绳子不断摇晃。 　　“不是我不讲理，是你闯进我的领地，想要拿走我的东西。” 　　叶安走到母鼠跟前，握住不断晃动的绳子，漆黑的双眼锁定对方，意志碾压之下，母鼠终于不再挣扎。 　　捆在母鼠身上的绳子被解开，它立刻跑向小竹鼠，两条黑眉蛇也尽职尽责，将自己当做绳子圈住竹鼠一家。只要有它们在，甭管大的小的，全都休想逃走。 　　安排好这件事，叶安向铃兰和王伯提议，明天和他一起去地上，熟悉一下木棉等人。 　　“队伍中有半数是孩子，小竹可以多几个玩伴。” 　　三人商议妥当，时间已经到后半夜。为养足精神，各自返回到属于自己的岩洞内休息。 　　叶安旅途疲惫，几乎是沾枕即睡。 　　铃兰躺在石床上，捏着一枚药材的种子，思量该如此催发，想着想着，不由自主打起哈欠，在困倦中沉入梦乡。 　　王伯为孙女盖严兽皮毯，看着小女孩晶亮的眼眸，苍老的面容不禁舒展，拍拍她的头，道：“睡吧，明天和大人一起去地上。” 　　几人睡熟之后，竹鼠一家不死心，试图挖掘地道抬走。奈何身边是再严厉不过的看守，黑眉蛇当场卷住母竹鼠，再用尾巴将小竹鼠扫到一起，一边困住它们，一边张开嘴巴，威胁之意十足。 　　面对天敌，竹鼠一家终于老实下来，母竹鼠抱着自己的孩子，在黑眉蛇的包围下缩成一团，再不见挖洞的意图，也再没发出任何声音。 第125章 信任 　　翌日清晨，风雪小了许多，岛边的营地中升起炊烟，孩童的打闹欢笑声不时传来，偶尔夹杂着长辈的召唤和不带怒意的呵斥声，显得生机勃勃。 　　木棉指挥众人清除营地内的积雪，避免堵住帐篷。 　　身手灵活的少年登上木梯，扫掉覆在帐顶的雪块。裹得严严实实的孩童守在梯子旁边，遇到雪块砸落，立刻就会一拥而上，将雪块搬起来，送到不远处的雪堆旁。 　　积雪清理到一半，几个提着铁锅的女人走出帐篷，手中的勺子敲着锅沿，朝干活的人们喊道：“开饭了！” 　　伴着女人的声音，食物的香气和热气在营地中弥漫。木棉招呼众人先吃饭，吃饱再继续做事。 　　众人手里捧着木碗，碗中是大块的炖肉和香浓的肉汤。主食是烤得焦脆的麦饼，还有热气腾腾的小米饭。 　　一口麦饼一口肉汤，搭配炖肉吃下米饭，每一口都带着浸透味蕾的香味，让人回味无穷。 　　“今天的汤怎么这么好吃？”冷杉吃下一块炖肉，撕开麦饼蘸着肉汤，三两口就吃完一张。 　　“大人留下很多珍贵的调料，加上唐姨的手艺，味道怎么会不好。” 　　少年们吃完麦饼，又分别去盛了大半碗小米饭，搭配肉汤吃下肚，浑身都暖和起来。 　　“冷杉，我昨天在冰下看到变异蛙，要不要去抓两只？”一名叫苍松的少年开口道。 　　“变异蛙？在哪里？”冷杉咽下嘴里的小米饭，问道。 　　“离营地不远，那个方向。”苍松指向营地外，口中继续道，“我和青岩去搜集柴火，偶然发现一条小河，河面被冻住，结了厚厚一层冰，冰下有鱼，还有变异蛙，个头相当大。” 　　苍松一边说一边比划出变异蛙的大小，同行的青岩连连点头，证实他说的不假。 　　“营地里的活很快能做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抓变异蛙。” 　　“对，变异蛙身上的毒能制药，剥掉皮，肉可以吃，难得遇见，不如去抓来。” 　　少年们被苍松和青岩鼓动，都有些跃跃欲试。 　　冷杉也有些心动，但在最后关头还是冷静下来，对众人道：“变异蛙一般在雨季出现，雪季都会藏起来冬眠，这个时候出现，你们没觉得不对？” 　　少年们面面相觑，发热的头脑开始冷静下来、 　　先前遇到骨鱼群，叶安知晓孤岛附近出现变异蛙，也通知了木棉，这些少年并不知情。如今被冷杉提醒，纷纷回过味来。 　　本该冬眠的变异蛙为什么会突然醒来，大批出现在岛屿附近？ 　　“事情很反常，咱们初来乍到，并不清楚这里的情形，在大人没有明确指示，首领也没有下达命令之前，大家最好老老实实留在营地，不要四处走动，以免惹来麻烦。”冷杉道。 　　少年们被冷杉说服，再不提出营捕猎的事。 　　休息时间结束，少年们纷纷裹紧斗篷，拿起工具走出帐篷。冷杉负责照看小薇，比同伴慢了一步。等他掀开帐帘，就见青岩在一旁等他。 　　“有事吗？”冷杉卷过兽皮，围巾一样围住半张脸。 　　“首领说，今后不要再叫她首领。”青岩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冷杉，“你觉得如何？” 　　冷杉脚步一顿，开始认真打量这个素来沉默寡言，很少会引入注目的同伴。他能听出对方话中的含义，只是没有想到，在诸多同伴之中，是他最先开口。 　　“我会遵照首领说的做，之前是我口误，我会改过来，今后都叫木姨。”冷杉没有犹豫，语气斩钉截铁，“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能猜出大家的想法，按照我的意思，大家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是这样吗？”青岩挑眉。 　　“不然如何？”冷杉同他对视，冷声道，“牢牢记住是大人收留我们，我们来到这里是我们的运气。想想被赶走的那些人，你想和他们一样吗？” 　　青岩沉默下来，只是表情仍有些复杂。 　　“不要和我说什么利益团结之类的话，你应该清楚，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实力就没有一切。弱者就该有弱者的样子，得到他人的善意和给与应该感激，不应该觉得理所当然。” 　　冷杉的语气越来越重，他知道别的同伴尚未走远，都能听到他的声音。 　　“大人不只一次救了我们的命，带我们走出困境，给我们食物，给我们栖身之地，想明白这一切，就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青岩低下头，尚未离开的少年朝冷杉望过来，都在思量他的话，有的用力点头，个别则神情复杂。 　　这段日子的平稳以及叶安的和善，让他们生出不该有的念头，贪婪一度盘踞脑海，始终挥之不去。 　　冷杉的话点醒了他们。 　　他们现在的一切都不属于自己，营地、物资都是叶安给与和馈赠。如果不知道感恩，欲壑难平，任由贪婪自私的念头发展下去，他们就会变得和那些被赶走的族人一样，成为自己最唾弃的对象。 　　冷杉这番话不只点醒了同伴，也落在叶安和铃兰耳中。 　　铃兰打量着背对自己的少年，对叶安道：“你还是过于仁慈，真的，有的时候慷慨和善并不能带来感激。” 　　叶安没出声，回忆自己这一路的言行，不得不承认铃兰的话有理。 　　王伯牵着孙女的手，想到刚才所见，开始认真考虑是否真要给孙女找几个玩伴。在这些孩子没有真正想清楚之前，让孙女和他们呆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主意。 　　木棉得知叶安来到营地，立即赶了过来。 　　“大人。”不同于心性不够成熟的少年，早在投靠叶安之初，木棉就想得十分清楚，摆正自己的位置，这也是叶安愿意接纳她的原因。 　　“营地怎么样？”叶安同木棉介绍过铃兰和王伯祖孙，迈步走进营地。 　　“帐篷已经搭好，现在在砌雪墙。”木棉将营地内的建筑一一指给叶安，并道，“营地外的河下有大群变异蛙，而且越来越多，骨鱼群倒是没出现，目前不清楚原因。” 　　按照骨鱼群的速度，这个时候早该出现，至今没有影子，木棉实在想不清楚原因。 　　叶安有所猜测，只是不方便现在说，仅是对木棉点点头，告知她继续带领众人建设营地，其余的事他会处理。 　　走过卡米尔几人居住的帐篷，只有米洛坐在帐前，身上裹得严严实实，正用一根树枝在雪地上乱划。 　　听到脚步声，米洛抬起头，看到是叶安，立刻站起身问好。 　　叶安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回头向王伯示意，后者当即明白，眼前这个有些瘦小的男孩子，才是叶安为王竹找的玩伴。 　　“她叫小竹，这是米洛。” 　　叶安为两人做了介绍，王竹和米洛都是好奇地看向对方。 　　两人的生活经历并不相同，但有一点类似，他们从懂事起就没有玩伴，也没有和同龄人相处的经验。 　　小竹一直跟着王伯流浪，多次险些丧命，米洛被千城长老囚禁，极少有同外人接触的机会。和同龄的孩子相比，他们显得格格不入，却意外同对方十分合拍。 　　卡米尔三人完成木棉分配的工作，扛着两捆柴火回来，就见米洛和一个陌生的小女孩坐在一起，两人没说话，各自抓着一根树枝在地上比划，相处得十分融洽。 　　“大人。”卡米尔最先看到叶安，立刻放下柴火上前问好。 　　艾什和奥瓦紧随其后，对站在叶安身边的铃兰和王伯都有些好奇。 　　“今天的事做完了？”叶安问道。 　　卡米尔三人点头，不太明白叶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收拾一下东西和我来，我有事情交代你们。还有，米洛也来。” 　　艾什忍不住想问，被奥瓦按住肩膀。他们之前做过承诺，愿意为叶安做事，无论叶安有什么吩咐，他们都愿意去做 　　“走吧。”叶安弯腰抱起米洛，转身离开营地。 　　米洛突然被抱起来，习惯性地环住叶安的脖子，很快又僵了一下，引得叶安一阵发笑。小竹趴在王伯的肩膀上，对米洛露出笑脸，还取出王伯特地给她做的弹弓，朝米洛挥舞两下。 　　一行人离开营地后，木棉没有继续去砌雪墙，而是将冷杉等少年全部召集起来，神情严肃地看着他们，一字一句道：“之前发生的事我已经知道，我不希望有第二次。” 　　少年们看向木棉，全都没有说话。 　　“做人要学会感恩，也要认清自己，如果做不到，最好趁早说出来！”木棉声音愈发严厉，“我不希望自己的族人中再出现忘恩负义的家伙，我也不希望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生活再出状况。” 　　木棉的视线在众人之间移动，最终落在冷杉身上。 　　“我希望你们都能明白，在这样的世道里生存有多艰难，也希望你们明白自己有多幸运！如果没有大人，我们别说来到岛上，走出贸易区就会被人盯上，最好的下场也是留一条命被抓走，沦为旁人的奴仆甚至是奴隶！” 　　“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做不到这些，不用大人动手，我会将你们赶走，凡是参与到其中的，一个都不会留下！” 　　听到木棉的话，少年们都是脸色发白。 　　冷杉抱着小薇，对于之前发生的事也十分后悔。在同伴之中他最聪明，行事也很有进退，因为这个原因，木棉才将小薇交给他照顾。 　　大人知晓他们的心思，他将卡米尔四人带走，让米洛成为那个小女孩的玩伴，就很能说明一切。 　　原本小薇才是最合适。 　　可惜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却错过了。 　　不提冷杉等少年是如何后悔，叶安将卡米尔几人带到岩山下，就将他们交给铃兰。 　　“和我来。” 　　叶安带回的种子里，铃兰能催生绝大多数，不成功的几种也在全力摸索，早晚有成功的一天。她现在要做的是开辟一片试验田，将催发的种子种下去，看一看是否能顺利生长。 　　她选定水潭下的一块地，已经提前埋下晶石粉末，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翻地培育以及看守，确保生出的幼苗不发生意外。她自己肯定忙不过来，卡米尔三人是叶安为她找的帮手。 　　顺着绳索来到地下，少年们脚踏实地，看着奔腾的暗河以及河两岸的岩壁，都是满面惊奇。 　　他们本以为叶安是住在岛屿中心的岩山，没想到他会住在地下。 　　这样来看，他们是不是更得大人的信任？ 　　念头在心底萌芽，立即开始疯长，三人抑制不住兴奋，脸颊都有些涨红。 第126章 发展 　　接下来的数日，木棉率领族人抓紧完善营地，并在营地附近筑起雪墙，在墙上浇水结冰，用来抵御出没在孤岛附近的变异兽和越来越多的变异蛙。 　　变异蛙被众人视为猎物，但超过一定数量，同样是不小的威胁。猎物很可能会变成猎手，营地中的人必须加倍小心。 　　以冷杉为首的少年们变得沉默。 　　在木棉训话之后，少年们的长辈直接动手，将心思最明显的几人拎出去，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收拾一顿。 　　青岩被他的姑母吊起来用鞭子抽，哪怕他叫得凄惨，女人也没有停手。 　　“这顿鞭子是让你明白，有的事能做，有的事不能做，否则下场就不是一顿鞭子，是被赶走，是流浪到死！” 　　女人经历过数次变故，亲眼见到亲人死亡，从家园被摧毁那日起，就跟随木棉在荒原迁徙。她拼尽全力对抗恶劣的环境，同凶猛的变异兽搏斗，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仇人。即使面对这么多的困难，她仍是将青岩平安养大，教给他生存的本事。 　　在她的观念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叶安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让他们有了栖身之地，不需要流浪，能够活得更好，这样的幸运不是随便就能遇到。结果自己的侄子在想什么？被贪婪蛊惑，得寸进尺？ 　　“你有没有想过，一旦大人发怒，不只是你，所有人都会被赶走！” 　　女人用鞭子挑起青岩的下巴，左眼前横过一条长疤，眼皮下灰白一片，早看不清任何东西。 　　“姑母，我错了……”青岩低声道。 　　“大声点，我没听见。”女人没有任何动摇。 　　“我错了！”青岩用力吼出声音。 　　“记住这顿鞭子。”女人用仅剩的一只眼锁定青岩，一字一句道，“记住你自己的话，不要再让我发现你有这样的心思！” 　　女人收起鞭子，却没有立即放下青岩。她的目的很简单，让侄子牢牢记住这次教训，也让少年们切身体会到，他们远没有自己想象中的强大。 　　冷杉抱着小薇，沉默看着吊在绳子上的青岩，默默低下头。 　　小薇环抱住他的脖子，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貌似在安慰他，却始终没有说话。 　　营地中一度悄无声息，仅有火星爆裂的声响，以及呼啸卷过的冷风。 　　木棉没有阻止女人，她相信经过这场教训，族人们会更加明白，是他们投奔叶安，是他们需要叶安，是叶安为他们提供庇护，让他们能够活下去。 　　对叶安来说，他们并非无可替代，随时都可以舍掉，反过来则完全不同。一旦被叶安赶走，他们必然要沦为流浪者，不提恶劣的环境和凶狠的变异兽，他们的仇人可并没有完全死绝。 　　在木棉联合信任的手下整顿族人时，卡米尔几人没有再回营地，一直留在地下为铃兰看守田地。 　　铃兰开辟的试验田靠近水潭下方，土中埋有晶石粉末，即使没有充足的阳光，也能确保植物所需的能量。 　　为了引水灌溉，卡米尔和奥瓦挖开河道，沿着河岸掘开一条水渠。艾什用石头将水渠固定，还挖空数截木头，拼接架设在田边。每次要取水，只需要拉动捆在木头上的绳索，堵在出水口的木塞就会落下，汩汩水流顺着田垄流淌，确保每一株幼苗都能喝饱。 　　生长中的幼苗富含能量，吸引来不少居住在地下的种群。有两栖鱼类和蛙类爬上岸，趁三人不注意，大口啃咬幼苗。 　　三人没有经验，最初两次损失不小。 　　到第三次，三人发了狠，连续两天在田边挖掘陷阱，一个深坑挨着一个深坑，坑底立有尖锐的木刺，能轻易穿透兽皮和鱼鳞。 　　这样高密度的陷阱，他们想要通过，也必须架起木板。 　　不知情的变异动物冲过来，除非能飞，否则有一个算一个，都会掉进深坑，不死也会重伤，不受伤也会被困住。 　　即使能够逃出来，也会发出不小的声响，三人抄起武器扑上来，必然能将目标杀死或是赶走，让这些变异兽感到威胁，轻易不敢再来。 　　日复一日，幼苗逐渐长成，除了被损毁的，成活率超过百分之九十。 　　铃兰见涨势喜人，又在岩壁下开出一块田，种下新催生的幼苗，全部都是作物，以小米为主。 　　“做得不错。”叶安和铃兰一起来到田边，看到生机勃勃的作物和蔬菜，特地奖励给三人两把短刀和一把长弓。 　　短刀和长弓都出自王伯之手，比他们现在用的好上数倍。 　　卡米尔和艾什握紧刀柄，试着挥动两下，坚硬的树枝轻易被砍断，切口光滑无比。 　　奥瓦擅长使用弓箭，却是第一次接触长弓，有些费力的拉开弓弦，伴随破风声，金属制的箭头深深扎入岩壁，木制的箭杆不断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谢谢大人！” 　　少年们脸色微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米洛和小竹拉着手走过来，仰头对艾什道：“我也有帮忙。” 　　艾什低头看向米洛，奥瓦和卡米尔的视线也移过来。 　　米洛松开小竹，从外衣的口袋里取出一块尚未打磨的矿石，随着他调动异能，掌心中的矿石逐渐化为液态，很快凝固成一把小刀，呈现在三人面前。 　　“这……”艾什三人目瞪口呆。 　　他们知道米洛能发动地动，却从来没有想过，这种改变地貌的异能还能这样用。 　　米洛可以塑造矿石的形态，却不能将武器一步到位。小刀还需要打磨开刃，镶嵌刀柄，才能成为趁手的武器和工具。 　　这样的能力也足够惊人。 　　遇上很难炼制的金属，王伯会试着交给米洛，制成的武器和工具则由小竹打磨。 　　只是米洛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叶安不让他过多使用异能，唯独制作这三件兵器，米洛坚持要帮忙。 　　“一路上我都被哥哥们照顾，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卡米尔和奥瓦鼻根有些发酸，艾什更是弯腰将米洛抱紧，用的力气有些大，引来米洛一阵抗议。 　　艾什笑着放开手臂，用力揉乱米洛的头发，没有忽略米洛的性情变得开朗，而这一切都和叶安脱不开关系。 　　“大人，谢谢您！”少年们诚心诚意道谢。他们此刻的心情无法用语言表达，只能下定决心，从现在开始要更加努力干活，不辜负叶安对他们的帮助和信任。 　　“今天我来守田，你们可以轻松一下。”铃兰提着一只口袋上前，袋口敞开，里面装着成捆的果树幼苗。 　　卡米尔三人面面相觑，他们刚下决心努力干活，就突然让他们休息，一时之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自从离开千城，他们先是流浪，后来投奔叶安，除了赶路就是干活，空闲的时间几乎没有。突然之间闲下来，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 　　铃兰这几天一直专心催生果树，其余时间在为米洛配置恢复身体的药剂，这些田地一直是卡米尔三人照顾，并且照顾得很好。如今她有了空闲，作为奖励，自然会让少年们轻松一下。 　　铃兰走到田边，再向前一步就是陷阱。 　　“小心！那里有陷阱！”奥瓦大声道。 　　铃兰没有继续向前迈步，随手洒下几颗种子，青绿色的藤蔓迅速破土而出，盘结交错成一条长桥，架在陷阱正上方，可容一人轻松走过。 　　“别在这里愣着。”铃兰对三人摆摆手，越过藤桥，走过田垄，准备栽种果树和新一批粟苗。 　　“大人，有需要我们做的事吗？”卡米尔三人看向叶安。什么事都不做让他们发慌，感到很不踏实。 　　“我去上游，要一起来吗？”感知到少年们的思绪，叶安改变之前的计划，决定带他们一起去暗河上游。 　　卡米尔三人立刻点头，飞跑回岩洞取来兽皮袋和火把。 　　地下光线幽暗，一旦走进狭道，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叶安不需要照明，他们却需要火把，否则就会无法前进，反而成为拖累。 　　“走吧。”叶安招呼三人同行，对米洛和小竹摆摆手，让他们回去岩洞，和王伯呆在一起。 　　“大人，我可以和竹鼠玩吗？”小竹难得提出请求。 　　“可以。”叶安颔首，“不过要小心它们的牙齿和爪子，不要被伤到。” 　　“嗯！” 　　小竹用力点头，拽着米洛向岩洞的方向跑。 　　叶安以为她是真的想和小竹鼠玩，根本不晓得小姑娘所谓的玩，是抓来两只小竹鼠，让它们啃咬木头和骨头，帮忙制作兵器和工具。 　　不过就小竹的经历和思维方式而言，这种十分轻松的活和玩耍也没什么区别。 　　正在岩洞里啃咬鳄龟晶石，将啃下的碎片堆到一起的竹鼠一家，并不知道自己又将面临什么。 　　它们有两个尽职尽责的看守和监工，只要动作稍慢或是有私藏的嫌疑，冰冷的蛇眼就会看过来，蛇信子更会扫过头顶。它们只能将鳄龟甲啃得咔嚓作响，直至牙齿磨平才能休息片刻。 　　无奈啃秃的牙齿很快又会长出来。 　　遇到蛇尾巴抽过来，竹鼠只能含泪继续啃。 　　那个可怕的人虽然离开，它们仍被天敌死死盯着，不得不拼命干活。跑路更是想都不要想，除非是不想继续活着。 第127章 发现 　　沿着河道上行，两岸岩壁高耸，水流愈发湍急。 　　河道中怪石遍布，有数条石笋拔地而起，同头顶垂下的石钟乳互相交错，形成一片怪石林。 　　河水从石林中穿行而过，水流中闪烁彩光，在幽深的地下格外醒目。 　　“那是什么？”艾什好奇探头，将火把凑近水面，险些被掀起的鱼尾扫中脸颊。 　　鱼尾呈扇形，长度接近半米，边缘处薄如蝉翼，仿佛一条漂浮在河水中的彩绸。 　　艾什被吓了一跳，抓着火把迅速后退，才没有被鱼尾扫到。那条美丽的鱼尾貌似柔软，实则由细小的鳞片组成，边缘处锋利如刀，一旦被扫中，定然会皮开肉绽，伤得鲜血淋漓。 　　“小心点。”叶安提醒三人，让他们提高警惕，不要小视河中的鱼群，“暗河鱼群都很凶猛，被伤到会很麻烦。” 　　叶安一边说，一边释放出意志，探询河中的鱼群。 　　清澈的水面下，数百条彩鱼挤满河道，雄鱼均有着绚烂的鱼尾，雌鱼的鳞片和尾巴却毫不起眼。 　　鱼群越聚越多，雄鱼不断在群体中游动穿梭，尾巴上的鳞片泛起绚烂彩光，斑斓耀眼，似在水波中展开一幅五彩缤纷的画卷。 　　叶安惊叹片刻，很快发现鱼群聚集的意图。 　　在雄鱼游动时，大批雌鱼在河底挖沙产卵。一枚枚恍如珍珠的鱼卵在河底翻滚铺展，很快被河沙掩埋。 　　雌鱼埋好鱼卵后就成群离开，雄鱼收起鱼尾游到河底，静静的守在那里。它们会在数日里不吃不动，专门守护这些鱼卵，直至受精卵孵化，鱼苗破壳成活。 　　叶安看了一会，发现鱼群中混入几条奇怪的家伙，每条长度都接近一米，身体呈半圆筒形，外皮布满黑褐色的斑纹，并长有坚硬的外骨骼，正是他曾在冰湖中遇到的甲鲶。 　　比起冰湖中的同族，这些甲鲶个头一般，性情却同样凶猛，而且十分狡猾。 　　它们守在河底，耐心等待鱼群聚集，雌鱼产卵后离开，才从藏身处冲出来，张开身上的骨刺，利用体型优势甩开愤怒的雄鱼，大口吞噬河底的鱼卵。 　　突然遭到攻击，精心守护的鱼卵在眼前被吞掉，雄鱼无比愤怒，不断摆动彩色的鱼尾，试图驱赶这些强盗。 　　甲鲶外骨骼坚硬锋利，体表遍布粘液，而且生命力极强，雄鱼的确能伤到它们，让它们皮肉翻卷，却无法杀死它们。除非将它们身上的肉全部撕掉，把内脏从骨头的保护下扯出来。 　　雄鱼不擅长这样的战斗方式，相比之下，凶猛的雌鱼才是甲鲶的天敌。 　　奈何雌鱼产卵后异常疲惫，集体前往前方河段捕鱼，这些甲鲶不是第一次抢食鱼卵，吃过几次教训，发起攻击的时机格外好，雄鱼根本拿它们无可奈何。 　　水中的战斗一直在持续，雄鱼发起一次又一次进攻，甲鲶视若无睹，继续吞食鱼卵。遇到有落单的雄鱼，则会竖起骨刺冲过去，划开雄鱼的身体，撕扯它们的伤口，将美丽的鱼尾扯下来，挂在腹鳍上充当装饰和战利品。 　　叶安本不打算插手鱼群的战斗，却在感知到雄鱼的绝望和愤怒后改变主意。 　　变异甲鲶并非暗河原有的种群，而是随河水飘来。 　　自从它们出现，河中鱼群就接连遇到麻烦，攻击力弱的鱼群无法保护鱼卵，数量锐减，有两三个族群甚至已经消失。 　　甲鲶不敢招惹变异鳗鱼之类的捕食者，遇到螳螂虾也会远远避开，这些彩鱼是它们近期的目标，已经有不下三个产卵地被掠食，连一枚鱼卵都没留下。继续这样下去，彩鱼也会在暗河中消失。 　　眨眼的时间，水面又出现大片白线，是更多甲鲶循着食物的味道赶来。随着甲鲶越来越多，雄鱼愈发不是对手，这批鱼卵危在旦夕。 　　为了保护鱼卵，有雄鱼牺牲自己，将自己送到甲鲶嘴边，试图挽救尚未孵化的小生命。甲鲶肆无忌惮，仗着自身优势撕碎雄鱼，却根本不吃雄鱼的尸体，而是丢在一旁，继续吞噬鱼卵。 　　鱼群的绝望不断扩散，无奈雌鱼游得太远，即使调头返回，也救不回多数鱼卵。 　　叶安决定动手。 　　“后退，不要靠近。” 　　再次吩咐三名少年，叶安放下绳子和兽皮袋，仅带着一把长刀走向河道。 　　河水冰冷刺骨，踏进去的那一刻，双腿几乎被冻住。 　　叶安挂在脖颈上蚂蚁晶石开始发挥作用，汲取的能量涌入体内，轻松帮他对抗寒冷，确保能在水中行动自如。 　　叶安的闯入打乱战场。 　　绝望的雄鱼以为他是甲鲶的同伙，开始无差别攻击，被叶安用刀鞘挥开，继而同化思维，传递出帮忙、救助一类的情绪。 　　甲鲶则不将他放在眼里，继续吞食鱼卵，在河底搅起大片河沙。 　　叶安穿过鱼群，锁定体型最大的一条甲鲶，长刀出鞘，划开波动的水纹，径直扎入甲鲶体内。 　　甲鲶生命力顽强，即使被刀身贯穿，仍没有立即死去，而是不断摆动身体，试图用骨刺去袭击叶安。 　　叶安自然不会给它机会，用长刀将目标挑出水面，直接摔到河岸边，对卡米尔三人道：“砍掉它的脑袋，砍不掉就用石头砸碎！” 　　三人立刻动手，艾什和奥瓦设法固定住甲鲶，卡米尔挥下短刀。 　　甲鲶的外骨骼应声碎裂，挣扎的身体忽然停住，血顺着断口流出，很快染红三人脚下的碎石。 　　很快，第二条、第三条甲鲶落到岸上，卡米尔和艾什不断挥刀，奥瓦抓起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用锋利的一面对准鱼头，用力砸了数下，带伤的甲鲶被砸得脑壳碎裂，身上的骨刺和皮肤都变得破破烂烂。 　　甲鲶感到威胁，停止吞食鱼卵，开始围攻叶安。 　　它们的体型不够大，叶安的刀又过于锋利，甲鲶群开始快速游动，身上的骨刺全部张开，试图划开叶安的双腿，在他身上留下更多伤口。 　　叶安不慌不忙，在甲鲶群速度增快时，双眸颜色加深，陆续锁定目标。他做得十分谨慎，毕竟雄鱼还在附近。 　　为避免误伤，他任由甲鲶靠得更近。 　　两条甲鲶游过叶安腿边，锋利的骨刺眼看要穿透他的小腿。千钧一发之际，甲鲶的动作忽然停住，像是木头一样僵硬在水中。下一刻，僵硬的甲鲶开始痛苦翻滚，头颅猛地在水中炸开，碎肉和骨头雾般飘散，在水下形成两团暗红。 　　余下的甲鲶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陆续又有七八条甲鲶被锁定，头颅碎裂，无头尸体在水中漂浮，继而缓缓下沉。 　　看到这一幕，岸边的三个少年均停下动作，双眼一眨不眨，表情中满是敬畏。 　　叶安逼近甲鲶，甲鲶则一扫之前的嚣张，迅速摆动尾巴游散，远处的几条更是调头就跑，试图远离这个凶狠的猎手。 　　不需要叶安牵引，雄鱼迅速包围上来，不顾一切拦截甲鲶。哪怕是被撕碎，也要将这些专吃鱼卵的家伙留下来。 　　这样一来，鱼群和甲鲶必然混在一处，叶安停止使用异能，也没有再用长刀，而是徒手抓起一条甲鲶，指尖穿透鱼身，用力撕扯，当场将甲鲶撕成两半。 　　破碎的尸体扔进水里，周围的雄鱼立刻围上来，带着恨意将其撕得粉碎。 　　随着河水渐深，叶安闭气沉入水下，黑发在水中漂浮，仿佛和鱼群融合到一起，不断捕捉撕碎前方的目标。 　　甲鲶陷入恐慌，开始疯狂逃命，雄鱼渐渐不是对手，有七八条甲鲶撕开鱼群的包围，冲向远处河道。 　　没等它们游出多远，河道中忽然掀起大片水浪，覆盖银灰色鳞片的鱼身破水而出，在半空滑过一道长弧，又猛然砸入水下。 　　是归来的雌鱼。 　　它们从猎食地赶回，携着狂怒冲向甲鲶。 　　不同于雄鱼的攻击方式，雌鱼直接用牙齿撕咬，合力在甲鲶身上撕开伤口，体型最小的成员从伤口钻进去，撕扯甲鲶的内脏，直至将目标体内撕得粉碎。 　　明明是同一种群，攻击方式却如此不同，叶安被惊了一下，愣神的片刻，险些被一条甲鲶从手中逃脱。 　　雌鱼归来之后，同叶安前后夹击，袭击鱼卵的三十多条甲鲶一条也没能跑掉，除了抛上岸的，全都被撕得粉碎沉入河底。 　　雄鱼和雌鱼都没有吞食这些碎肉，任由它们覆盖到留存的鱼卵上，过程中只将锋利的鱼骨和骨刺挑开，用嘴咬着远远丢掉。 　　甲鲶的碎肉覆在鱼卵上，会成为鱼卵的养料，等到鱼苗出生，这将是它们的第一顿美餐。 　　有雄鱼在一旁看守，不会有贝类和河螺靠近，即使靠近也会被吞吃掉，无法对鱼卵造成任何威胁。 　　雌鱼清理过战场，成群游过雄鱼身边，没有片刻停留。雄鱼不再炫耀尾巴，而是小媳妇一样跟在雌鱼身后，为自己打不过甲鲶感到羞愧。 　　感知到雌鱼的情绪，叶安并未忙着上岸，而是饶有兴趣地看着鱼群。 　　雌鱼游到叶安近前，绕着他游过两圈。距离这么近，自然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能量，属于晶石的能量。 　　让叶安意外的是，这些雌鱼貌似对晶石不感兴趣，更准确来说，它们是见怪不怪，并没有获取之类的意图。 　　叶安疑惑地看着鱼群，忽然间想起，之前甲鲶和雄鱼同他离得极近，貌似也没有产生过类似的念头。 　　“怎么回事？” 　　叶安的疑惑传递给雌鱼，鱼群游动片刻，忽然摆动鱼尾，看样子准备逆流而上。 　　“留在原地不要乱走，等我回来！” 　　捕捉到雌鱼的意图，叶安高声叮嘱三名少年，随后抓住一条雌鱼的鱼尾，由鱼群带着向暗河上游快速游去。 第128章 沉船 　　鱼群逆流而上，先后穿过两片石笋林，来到一片更为宽阔的河道。 　　河水流速减缓，粉末状的河沙在水中漂浮，随着水波流动，组成一片沙带。透过雾状沙带，能见到河底覆盖大片鱼骨，既有支离破碎的彩鱼，也有被撕开的甲鲶。 　　这里曾是彩鱼的产卵地，水温适宜，食物丰富，最适合鱼苗成活生长。 　　可惜好景不长，甲鲶发现了这片水域，成群到来后，将鱼卵吞噬殆尽。保护鱼卵的雄鱼被一批接一批屠杀，雌鱼杀死大量的甲鲶，仍抵不过对方的聚集和繁殖速度，最终只能放弃这片水域，前往下游寻找新的产卵地。 　　万万没想到的是，甲鲶群紧追不放，悄无声息地跟在彩鱼群后，而且狡猾地没有现身，一直等到鱼群选定地点产卵，才大群冲出来抢食。 　　如果不是叶安出现及时，仅靠守护在附近的雄鱼，根本无法保全这批鱼卵。错过今年的繁殖季，雌鱼需要再等一年才能产卵。 　　届时甲鲶就不会再来？ 　　明显不可能！ 　　这群专食鱼卵的强盗繁殖速度惊人，生长速度也是极快，随着一次又一次劫掠鱼群，必然让彩鱼的数量越来越少。此消彼长之下，除非彩鱼迁移到更远，彻底摆脱甲鲶群，否则很可能走向灭绝，就如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其他鱼群一样。 　　在前行过程中，叶安深度同化雌鱼，了解到彩鱼群的习性和活动范围，也掌握了甲鲶群对暗河水域的影响和破坏。 　　甲鲶本不属于暗河，属于外来侵入者。在这片水域中，除了少数几个物种，它们罕有对手。这就注定它们会大量繁衍，不断侵占挤压其他鱼群的生存空间，吞食它们的鱼卵，使这里的鱼群数量锐减甚至灭绝。 　　一旦找不到足够的食物，它们会再次迁移，寻找另一片猎场，再次大肆破坏。 　　叶安不十分清楚甲鲶的变异方向，特别是暗河甲鲶和冰湖甲鲶个体差异如此巨大，更让他的脑子里充满疑惑。但他可以肯定地说，任由这群甲鲶继续盘踞，暗河水域会遭到极大破坏，很长时间都无法恢复。 　　“必须想个办法。” 　　鱼群经过一处平缓的河段，雌鱼潜入水下捕食贝类补充体力，叶安攀上一块插在河道中心的青石，没留心石面上的变异苔藓，手一滑，差点滑进水里。 　　抽出匕首扎入石面，叶安稳住身体，抹去脸上的水珠。 　　苔藓被切开，现出下方沾着的少许泥土。 　　叶安捻起一撮，没发现任何特别，拍掉手中的残渣，曲腿坐在石面上，等雌鱼吃饱再出发。 　　河下生活着大量贝类，还有变异螺。 　　雌鱼最喜欢捕食脸盆大的河贝，鹰钩状的上颚能轻易粉碎贝壳，掏出里面的肉，快速吞入腹中。 　　大群雌鱼一起捕食，河贝和变异螺惊慌逃窜，夹杂着少量河虾，使得水下卷起更多细砂，水面也如沸腾一般，显得异常热闹。 　　有河贝为躲避鱼群浮上水面，恰好在青石附近，叶安顺手捞起来，用匕首撬开贝壳，切下一块肉送进嘴里，没有半点腥味，口感很像是海贝，却比海贝多了几分韧性，嚼起来更加脆爽。 　　吃完整个河贝，叶安意犹未尽，发现陆续有河贝浮上水面，却同青石有一段距离，索性跳入水中，陆续捕获三只河贝和一只变异螺。 　　变异螺的味道也不错，只是比河贝稍逊一筹。 　　吃完这些，叶安没有再动手，游回到青石上，开始打磨切下的贝壳碎片。这些贝壳很漂亮，光泽色彩不亚于珍珠，铃兰和小竹应该都会喜欢。 　　鱼群吃饱浮上水面，在河中游弋片刻，带着叶安继续向上游进发。 　　彩鱼的体型不比骨鱼，无法背负叶安前行。叶安只能抓住鱼尾，跟着鱼群向前游动。 　　经过一片平缓的河段，水流骤然湍急。 　　前方是一片高耸的石林，利剑般插在河道中央，形成一段天然的水坝。河水从石林的缝隙间冲出，如银链喷溅，砸到河面上，发出轰然巨响。 　　响声破碎地下河的寂静，也为幽暗的地底带来更多活力。 　　面对轰鸣的水流，雌鱼没有减速，而是群体加快速度，迎着水流飞跃而起。 　　在跃出水面的刹那，始终服帖在身体两侧的骨翼张开，锋利的骨刺间是鳞片状的薄膜，展开时呈扇形，犹如两片银灰色的翅膀。有力的鱼尾摆动，带动着它们脱离水面，向高处飞跃而去。 　　叶安没有太多准备，被雌鱼带着起飞，险些没能抓住雌鱼的尾巴，从半空落入水里。 　　好在他的反应足够快，在水流冲刷过来时，手指下意识收紧，同时脚踏立在水中的巨石，和雌鱼一同越过这片天然水坝。 　　叶安来不及松口气，危险便接踵而至。 　　怪石上方并不平坦，锋利的石棱如钢刀层叠。在石棱的顶部，正趴伏着一群体型超过三米的巨蜥。 　　巨蜥全身披挂青黑色鳞片，仅有尾巴根部点缀几片灰色。它们成群占据怪石顶部，锋利的爪子抓牢，张开巨口，现出满口锋利的獠牙，等待逆流而上的鱼群。 　　彩鱼并非它们的主要目标。 　　大群巨蜥盘踞在此，专为等待每年都会到来的变异鲑鱼。比起长着骨翼的雌性彩鱼和尾巴占了身体一半的雄性彩鱼，膘肥肉厚的鲑鱼味道更好，也更易于捕捉。 　　同时，它们也是甲鲶在暗河中最大的天敌。 　　原因是甲鲶自己作死，竟然敢对巨蜥产在河边的卵下手。 　　巨蜥的卵味道并不好，根本比不上鱼卵，甲鲶尝试一次就再没下手。愤怒的巨蜥却牢牢记住这群强盗，并将消息扩散出去。其结果就是，凡是生活在暗河流域的巨蜥，看到甲鲶必然痛下杀手，一条也不放过。 　　若不是巨蜥记仇，这片水域的甲鲶早已经泛滥成灾。 　　雌鱼不是第一次面对巨蜥，知道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在飞跃到怪石顶部时互相借力，用力摆动尾巴，同时扇动骨翼，除了少数几条运气不好，大部分安全越过巨蜥头顶，落入怪石后的水域。 　　鱼群接连入水，砸起大片白色的水花。 　　叶安入水后迅速上浮，汲取氧气的同时，抹去眼前的水珠。回头向后望，发现安静的巨蜥群突然骚动起来，紧接着，大群身体两侧带有彩色条纹的鲑鱼跃上高处，在半空中连成一片。 　　巨蜥等到猎物，再不像面对彩鱼群一样慢悠悠，而是伸长脖子，不少还直起身体，依靠后肢站立，拦截住鲑鱼群，开始每年一次的盛宴。 　　彩鱼群继续前进，叶安也收回视线，不再关注怪石上正发生的一切。 　　在前行的过程中，他感知到雌鱼的情绪，十分意外的，竟然是针对被巨蜥捕食的鲑鱼。 　　“羡慕？”叶安满脸错愕，以为自己感知出错，进一步同化对方，发现鱼群传递出的确实是羡慕，而不是其他任何一种情绪。 　　继续深入了解，叶安方才知晓原因，巨蜥会捕食鲑鱼，却不会赶尽杀绝，捕捉到一定数量就会罢手，放鱼群过去产卵。 　　鲑鱼群的产卵地就在怪石附近，也在巨蜥的领地。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巨蜥捕食成年鲑鱼，却会保护鲑鱼的卵和鱼苗，不许破坏性最大的甲鲶靠近。 　　巨蜥是鲑鱼的天敌，却能保证鲑鱼群继续繁衍，数量一度增多，令别的鱼群望尘莫及。 　　了解到巨蜥和鲑鱼之间的关系，叶安不知道该说什么。谁能想到，大灾发生至今，人类还在以捕猎为生，这些生活在地下的巨蜥竟然开始养鱼？ 　　或许是出于无意，但这种关系的确让叶安惊叹。感知到彩鱼传递过来的情绪，叶安开始认真思考，或许他也该试一试？ 　　鱼群离怪石越来越远，陆续又穿过三片石林，水流由平缓变得湍急，再由湍急进入平缓。头顶有光落下，叶安抬头望去，发现岩壁上出现一条裂缝，蜿蜒曲折，很快又没入石块之间，光芒也随之消失。 　　水流愈发平缓，水温也逐渐上升，不如原本冰冷刺骨。 　　鱼群的速度减慢，叶安通过彼此的联系，知晓目的地就在前方不远处，迅速打起精神。 　　经过一条狭长的水道，鱼群穿过拱形山壁，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水流声却愈发清晰，轰鸣声不绝于耳，犹如瀑布飞垂。 　　山壁尽头隐隐传来白光，鱼群速度加快，带着叶安加速前行。 　　穿过白光的刹那，叶安双眼刺痛，下意识抬起手臂遮在眼前。 　　光芒背后是另一片河段，河道相对狭窄，两面岩壁上遍布反光的石块，却不是叶安熟悉的晶石，而是天然形成的类似水晶和宝石一类的矿物。 　　水面上遍布旋涡，旋涡中存在大量难以辨认的碎渣。 　　叶安深吸一口气，随着鱼群沉入水下，缓缓睁开双眼。 　　眼前的发现让他震惊，在水涡正下方是大片残骸，从形状和残留的部分判断，竟然是一艘巨大的木制沉船！ 第129章 危机 　　木船残骸沉入水下，半截埋进河沙，未被掩埋的部分仍高出河底十数米。 　　倾倒的桅杆落在船体一侧，至少断成三截，最短的一截也超过三米。由此可以推断出，没有沉没之前，这艘船有多么巨大。 　　船身四周包围水涡，急速旋转的水流带起大量沙粒和腐朽破碎的木料，仿佛一道天然屏障，阻隔船身和周围环境。 　　如果是叶安自己，没有任何经验，很难安全穿过这片水涡。彩鱼群则是轻车熟路，找到两道水涡间的通道，排成长长一列，带着叶安轻松穿了过去。 　　水涡内外完全是两个世界。 　　穿过通道的刹那，叶安能明显感觉到水温变化。不同于旋涡外的冰冷，沉船周围的河水带着融融暖意，包裹住全身，让人舒服得想要舒展开四肢，闭上双眼发出叹息。 　　肺部一阵灼痛传来，叶安迅速回神，松开握住的彩鱼尾巴，双脚用力踩水，奋力划动手臂上浮。水面越来越近，他的眼前却开始发黑，耳鼓开始嗡鸣。 　　快了，就快了！ 　　叶安咬紧牙关，穿过层层水波，终于破水而出。 　　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水珠，叶安张嘴大口汲取氧气，滋润火辣辣的鼻腔和肺部。 　　“咳咳！” 　　大概是过于急切，叶安不可避免的呛了两口水，咳嗽几声之后，身体内的刺痛终于缓解。 　　伸手拂开额前的湿发，叶安向四周张望，发现岩壁和头顶都是发光的矿石，彼此折射反光，异常耀眼。水涡的位置不是固定不变，时常会发生移动，但无一例外，都会被看不见的界限阻隔，远离沉船中心。 　　在水面停留片刻，叶安深吸一口气，再次沉入水下。 　　彩鱼群不见踪影，应该已经进入沉船。 　　叶安没有贸然游进船舱，他能闭气的时间有限，身边又没有氧气装置，想要探明沉船内部绝不是那么容易。安全起见，他选择在船身外搜索，希望能找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船体是由木头打造，沉在水下不知多久，被河水冲刷浸泡，大部分木头已经腐朽，表面长满青绿色的变异植物，在水波中轻轻摇曳。 　　让叶安感到惊奇的是，船身附近没有任何活着的淡水生物，河贝、变异螺、虾类和螃蟹通通没有。沙中倒是散落不少碎壳和骨头，只是过于粉碎，很难分辨出属于哪种生物。 　　叶安拨开细砂，翻出一块还算完整的碎片，从颜色和纹路判断，应该是河贝的一种，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有用的发现。 　　大概过了两分钟，叶安再次浮上水面，这次停留的时间稍长，等到所有不适感消失，才又一次潜入水下。 　　沉船内部发出声响，叶安无法分辨，试着联系彩鱼群，发现鱼群顺着船身一侧的裂缝进到船舱，正在围捕几只巨大的蟹类生物。 　　通过彩鱼的视角，叶安确认这些生物绝不属于淡水，更像是来自海洋的帝王蟹。 　　海洋中的种群生存在地下暗河，换做大灾之前，没有人会相信，都会感到荒谬。如今则不然，回想起在暗河中活得相当滋润的螳螂虾，叶安对沉船内的发现并不感到吃惊。 　　这几只帝王蟹体长均超过两米，这还是蟹脚没有完全伸展，仅有蟹钳张开的情况下。 　　彩鱼的体型比不上帝王蟹，数量却远远超过对方，从三面包围猎物，迫使帝王蟹拥挤到一起，伸展不开蟹足。待到时机成熟，纷纷从斜侧方发起攻击，目标是帝王蟹的眼睛和蟹脚关节处。 　　有一只帝王蟹被卸掉全部蟹脚，身体无法移动，只能挥舞两只钳子威慑鱼群。 　　在特定的海洋水域中，成群结队的帝王蟹称得上顶级捕食者。现在的情况则完全不同，在雌性彩鱼眼中，它们不过是味道比河贝稍好的一顿美餐。 　　彩鱼群迅速包围上去，灵巧避开帝王蟹的钳子，利用锋利的骨翼划开蟹壳边缘。 　　帝王蟹仅剩的两个钳子很快被拽走，徒留蟹身慢慢下沉。 　　彩鱼的目标只是蟹钳和蟹腿，对看似庞大却没多少肉的蟹身完全不感兴趣。 　　目睹同伴落难，余下的帝王蟹非但没有上前帮忙，反而想要借机逃掉。船身足够大，内部构造也十分复杂，只要逃得快，爬进更深的舱底，未必不能摆脱鱼群。 　　可惜它们进化变异的不是速度，根本逃不开彩鱼的追捕，一个接一个被拆掉蟹脚和钳子，沦为鱼群的美餐。 　　彩鱼捕食结束，没有调头离开船舱，而是成群向下游。 　　叶安无法在水下久留，索性浮上水面，借用鱼群探索船身内部。这个方法存在不少弊端，无法探明船身的每一个角落，就目前的情况，总比他来回上浮下沉效率更高。 　　鱼群不断下潜，穿过三层船舱，很快来到船身底部。 　　叶安能够清晰的感知到鱼群的情绪，尤其是在接近船体的龙骨时，喜悦和满足达到最高峰。 　　抵达目的地后，彩鱼迅速分散开，各自占据一小截龙骨，张嘴不断啃咬，近乎贪婪地吞噬龙骨的粉末。 　　鉴于鱼群的表现，叶安对船身龙骨的构成格外好奇。奈何没有提供氧气的装置，他根本无法进到这么深的地方，勉强下潜也没法出来，很可能来不及上浮，就因缺氧葬身水下。 　　鱼群在沉船内部停留的时间不算太长，获取足量的食物和能量，很快又成群结队离开，从破裂的船身处出现。 　　一条体型最大的彩鱼游到叶安身边，张嘴吐出一小块龙骨碎片。 　　叶安探手抓住，能清晰感受到蕴含在碎片中的能量。 　　“难怪。” 　　从碎片推断，这艘沉船的龙骨很可能是某种海洋巨兽的骨头，即使没有完全晶化，蕴含的能量也相当惊人。 　　彩鱼坐拥这处宝藏，自然不会将他身怀的晶石放在眼里。单单只是这一小块碎片，已经和整个蚁后晶石蕴含的能量相距不远。 　　叶安小心收起碎片，知晓彩鱼准备离开，没有多做耽搁，牢牢记住这处水域的位置，就和鱼群再次穿过旋涡，游过水下通道，顺着水流的方向返回。 　　没有充足的准备，他无法完整地探寻整艘沉船，必须找到能长久留在水下的办法，才能再来探险。 　　游出水道之后，彩鱼群忽然停止前进，叶安穿过密集的鱼群，游到鱼群前方，发现拦住它们去路的是一群体型巨大的变异蛙。 　　不同于叶安曾在雨季见过的蛙群，这些变异蛙体表没有鲜艳的色彩，全是青灰色，也没有凸起的毒囊，脊背和腹部都十分光滑。 　　巨大的蛙眼向外凸出，白色的蛙腹频繁鼓起，刺耳的蛙鸣声回响在河道周围，带着明显的兴奋和激动。 　　彩鱼群如临大敌，纷纷张开骨翼，摆出威胁的姿态，不许对面的蛙群靠近。 　　蛙群和鱼群的情绪冲入叶安脑海，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击碰撞，叶安需要集中精神才能压制，头虽然不痛，滋味也很不好受。 　　蛙群有备而来，无视鱼群的阻挡，随着首领发出鸣叫，近千只变异蛙叠罗汉一样爬到一起，最顶端的变异蛙踩在同伴背上，后肢用力一蹬，炮弹一样朝鱼群弹射过来。 　　察觉到变异蛙的企图，彩鱼迅速游动，队形从密集变得松散，继而排成长列，长链般从水中跃出，正面冲向对手，试图在半空拦截前冲的蛙群。 　　叶安能猜到变异蛙是被什么吸引，立即抽出长刀，和鱼群一同对抗蛙群。如果被这些变异蛙突破防御，冲进沉船的水域，后果定然不妙。 　　长刀挥舞间，十多只变异蛙身首分离，肚子被破开，血肉和内脏漂浮在水里，被河底的贝类变异螺争抢。 　　战斗中，彩鱼群和蛙群各有死伤，总体而言，鱼群占据上风。但变异蛙的数量是彩鱼的数倍，并在不断聚集而来，继续消耗下去，鱼群定然会被吞噬。 　　叶安察觉到情况不妙，挥刀斩断一只变异蛙的前肢，纵身跳上它的背，在愤怒的蛙鸣声中飞身跳跃，足下不断借力，在蛙群中敏捷穿梭。 　　凡是他经过的地方，必然有变异蛙脑浆迸裂，身首分离。 　　随着死去的同伴急速增多，蛙群将叶安视为最大的威胁，更多变异蛙抛开彩鱼，开始向叶安包围过来，带着粘液的舌头飞速弹出，叶安稍不留神就会被缠住。 　　几只变异蛙抓住时机，卷住叶安的胳膊和长刀，巨大的拉扯力量几乎要将他拽进水里。 　　叶安站立不稳，周围都是张开的大口，最危急时，几条彩鱼忽然越过蛙群，利用身上的骨翼划断蛙舌，却因无法长久滞空而纷纷下落，两条被变异蛙当场撕碎，剩下的几条也危在旦夕。 　　见此情形，叶安放弃长刀，纵身扑向撕咬彩鱼的变意蛙，徒手抓住蛙舌，当场将数截舌头拽断。紧接着，拳头砸碎蛙头，伴着骨裂声，叶安整条手臂穿透进去，抓住满手粘滑的脑浆，用力扯了出来。 　　变异蛙当场死去，死状异常凄惨。 　　叶安踩在巨大的蛙身上，漆黑的双眸扫视四周，意志无尽扩散。 　　蛙群出现骚动，恐惧的情绪开始蔓延。 　　远处的石林上方，大群巨蜥忽然昂起头，冰冷的竖瞳转向暗河上游，数息后爬下怪石，摆动四肢和粗壮的尾巴，以惊人的速度逆流而上，袭向蛙群后方。 　　与此同时，留在岩洞中的王伯忽然停下动作，叮嘱小竹和米洛留在洞内，自己抓起武器冲出洞口。 　　就在他冲出岩洞的刹那，刺耳的蛙鸣陡然响起。 　　岩洞前方，悬空的石桥下，蛙眼一只只亮起，数不清的变异蛙聚集到幽暗的地下，盯着散发出能量的岩洞，发出贪婪的蛙鸣。 第130章 狂奔 　　王伯小心后退，放轻脚步，不想刺激到石桥下的变异蛙。回到岩洞后，他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武器和晶石，让小竹和米洛各背一只兽皮袋，准备马上离开。 　　“快！快一点！” 　　桥下聚集的变异蛙实在太多，数都数不清，凭他们三个人根本守不住岩洞，必须离开，否则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用绳子捆好袋子，对，在腰上扎进，跟我走！” 　　王伯将兽皮袋捆在身上，嘴里咬住一把匕首，两手拉住米洛和小竹，快步穿过洞口。 　　“跑过去，去找铃兰，她在河边！” 　　王伯将两人送到桥边，回身用匕首割断悬挂在洞口的帘子，随后推动青石，试图将洞口堵住，延缓变异蛙冲进去的速度。 　　在遇到叶安之前，小竹早习惯跟随祖父逃亡，王伯不需要多说，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米洛看到悬空走廊下的变异蛙群，忽然拉住王伯的衣角，道：“我可以对付它们。” 　　“不行，大人和铃兰都说过，在身体没完全恢复前，你不能过多使用异能，那会要了你的命！”王伯一口拒绝米洛，让小竹拉住他，并且牢牢的看住他。 　　说话间，王伯继续推动青石，奈何他没有叶安的力气，石头始终纹丝不动。实在没办法，他只能移来木板挡在洞前，再用绳子牢牢捆住。 　　小竹拽着米洛走上石桥，小心翼翼前行。 　　她的年纪比米洛小，这一刻却表现得更加稳重和谨慎，小手握住米洛的手腕，坚决不让他挣脱，另一只手举起王伯为她制作的小弩，向前迈步时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也不让米洛出声。 　　石桥很长，两人走到一半，蛙鸣声陡然增强，几个骇人的黑影突然蹦起，长长的舌头自口中弹出，目标正是桥上两人。 　　“不好，快跑！” 　　意识到情况不妙，小竹迅速将米洛往前一拽，推向石桥前方，自己避开飞过来的舌头，同时扣动弩上机关，三支巴掌长的驽矢接连飞出，精准扎入变异蛙的舌头。 　　驽矢锋利无比，并且涂有药剂，变异蛙吃痛，发出狂怒的蛙鸣。 　　伴着蛙鸣声，更多变异蛙从桥下跃起，后肢踏过同伴，叠罗汉一样向上攀爬跳跃，距离桥面越来越近。 　　小竹射光驽矢，立刻拔出随身的短刀，米洛同样拔出匕首，并且不顾小竹的阻拦，双眼逐渐染上橙红。 　　“快走！” 　　王伯及时穿过桥面，将米洛一把扛起来，用单手抱起孙女，用最快的速度向前奔跑，惊险避开弹过来的蛙舌，平安来到石桥对面。 　　刚刚将两个孩子放下，一条蛙舌突然从身后袭来，卷住王伯的一条腿。 　　“爷爷！”小竹满脸惊骇，立刻冲上去抓住王伯，焦急道，“爷爷，抓住我！快抓住我！” 　　米洛也冲上去，两人分别抓住王伯的一只胳膊，拼命对抗变异蛙的力量。 　　陆续又有三条蛙舌缠住王伯，将他迅速向下拉。 　　在最后一刻，王伯对孙女笑了笑，道：“快走！” 　　尾音落下，抓住岩石的手松开，将两人用力一推，就被带入幽暗的桥下，瞬间不见踪影。 　　“爷爷！” 　　小竹扑到悬崖边，双眼赤红，泪水布满脸颊。 　　米洛拽住她，强拉着她向前跑。 　　小竹奋力挣扎，米洛被抓痛，却无论如何没有放手。有巨大的变异蛙从悬崖边探出头，硕大的蛙眼仿佛探照灯，精准锁定两人，发出贪婪的蛙鸣。 　　在它企图爬过悬崖边冲向两人时，攀附的石块突然碎裂，带着其他两只变异蛙一同坠入桥下，砸入蛙群之中。 　　同时，鲜红的血顺着米洛的口鼻和耳朵流出，正如王伯之前提醒的那样，他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强行使用异能会要了他的命。 　　看到米洛的样子，小竹不再挣扎，抹去脸上的泪水，反握住他的手，沿着狭长的通道向前跑去。 　　两人离开之后，竹鼠一家和黑眉蛇却没有马上逃走，竹鼠在地下挖洞，迅速藏匿起自己。黑眉蛇这次没有阻拦，任由它们逃走，自己慢悠悠滑到洞口，探出舌信，盯着洞外的变异蛙。 　　蛇是蛙的天敌，尽管变异蛙的数量更多，体型也更大，发现两条黑眉蛇，仍不敢轻易靠前，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们从洞口离开，消失在一条狭长的岩缝之后。 　　趁着黑眉蛇离开，变异蛙尚未闯入，母竹鼠又带着小竹鼠从洞内出来，将咬碎的鳄龟晶石运入洞内，快速藏了起来。 　　在运送过程中，母竹鼠始终保持警惕，听到洞口传来声音，嘴巴动了动，发出警告的叫声，小竹鼠立刻冲回洞内，藏进地下深处。 　　母竹鼠带走所有能带的晶石，回到地洞之后，用石块、泥土和木头将入口封死，随后带着孩子继续向地下深处挖掘。 　　中途遇到一片岩石，竹鼠一家分毫没有减慢速度，牙齿和爪子并用，迅速将石块破开一个大洞，先后钻了进去。 　　刚刚钻进去，母竹鼠就想后退，奈何岩石后的黑眉蛇比它动作更快，用尾巴卷住目标，再将小竹鼠挨个扫过来，尾巴尖点点洞口，要求母竹鼠将挖出来的通道堵上。 　　岩洞位于地底深处，墙壁上结满蛛网，却不见一只蜘蛛。一个个梭形的茧子悬在头顶，呈静止状态，一动不动。茧子表面泛黄，落满灰尘和泥土，有的空空如也，有的还包裹着动物和人的残骸，皮肉干枯，呈干尸形态。 　　除了黑眉蛇和竹鼠，洞内还躺着重伤的王伯。 　　被变异蛙拽下悬崖时，王伯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未想落到中途，忽然被悬挂在岩壁上的蛛丝缠住。 　　蛛丝并排垂挂，仿佛流淌在岩石缝隙间的水流。有的已经断裂，有的完好如初，还有的几根拧成一股，带着极大的韧性和黏性。 　　求生意志让王伯迅速反应，单手抓住蛛丝，将自己牢牢缠住，用没被蛙舌卷住的腿向下猛踹，幸运地踹中变异蛙的头，同时祭出绑在胳膊上的手弩，趁变异蛙吃痛，拼尽全力挣脱束缚，冲进蛛丝后的岩洞，还带进来一小截断裂的舌头。 　　虽然暂时保住性命，王伯的一条腿却断了。断裂的骨头刺出皮肉，他没法站起身，只能简单包扎一下，用胳膊和完好的腿在洞内爬行，远离洞外的变异蛙。 　　他很担心孙女和米洛，但自身落入险境，被困在洞内无法脱身，只能默默祈求，希望他们能够平安脱身，同铃兰汇合。 　　黑眉蛇到来时，王伯正靠在墙边休息，重新包扎过伤口，服下带在身上的伤药。 　　两条蛇滑过他身边，吐出信子，很快又不感兴趣地游开。 　　黑眉蛇搜寻过整个岩洞，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没有发现一只蜘蛛，倒是陆续续找到几只蝎子，全都进了它们的肚子。就在它们准备盘起来休息时，墙上突然传来动静，竹鼠一家不请自来。 　　黑眉蛇记起自己的职责，竹鼠一家自然别想跑掉。 　　就这样，王伯，黑眉蛇和竹鼠聚到一起，藏身在变异蜘蛛废弃的巢穴中。 　　王伯忧心忡忡，恨不能伤势立即恢复，让他可以行动自如。黑眉蛇和竹鼠则另有打算，它们决定留在这个岩洞，等变异蛙群主动离开，或是被更强大的捕食者杀死赶走。 　　王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小竹和米洛却不知道，两人按照王伯的吩咐一路狂奔，仍无法彻底摆脱蛙群的追击，五只变异蛙紧紧跟在他们身后，几次险些将他们抓住。 　　等找到河边的铃兰，两人都是气喘吁吁，满身热汗，身上还有不少擦伤，样子异常狼狈。 　　铃兰看到他们，自然也看到紧追在他们身后的变异蛙。来不及多说，催动田边的藤蔓，将他们送到安全距离，自己挡在变异蛙前，双手各握住数枚种子，催动异能，种子迅速发芽，开始疯狂生长。 　　带着毒性的藤蔓鞭子一样抽向变异蛙，锋利的叶片划开变异蛙的皮肤，将毒素注入它们体内。 　　荆棘落到地面，迅速钻入土下，又很快破土而出，交织成巨大的囚笼，将变异蛙困在其中。荆条不断交织收紧，挤压变异蛙的空间，直至锋利的尖刺扎入它们体内，使它们再也动弹不得。 　　杀死五只变异蛙，铃兰转向米洛和小竹，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两个孩子将事情讲明，小竹拼命忍住泪水，语气仍止不住哽咽。 　　“爷爷，爷爷没能……” 　　铃兰抱住小竹，拍拍她的背，正思量该如何通知叶安时，振翅声忽然铺天盖地而来。 　　生活在地下的蝙蝠群大规模聚集，一同出现的还有雀鸟群，以及被雀鸟揍到没脾气的彩鸟。 　　蝙蝠群和鸟群盘旋在河面上，似乎在彼此交流。 　　铃兰没有叶安的异能，无法断定蝙蝠和鸟群在交流什么，只看到盘旋的群体迅速聚集，又飞快散开，蝙蝠群飞向岩洞所在，明显是准备对付变异蛙，鸟群飞出一部分，看样子要和蝙蝠群一同行动，另一部分逆流而上，正是叶安带着卡米尔三人离开的方向！ 第131章 到来 　　雀鸟群找到叶安时，后者正身陷蛙群，被无数变异蛙包围。 　　在他周围尽是变异蛙的尸体，全都破碎不堪，有的是被刀砍，有的则是被徒手撕碎。彩鱼、河贝和变异螺穿梭其间，撕扯吞食碎肉。巨蜥盘踞在蛙群外围，每一次张开大口，都能带走一只变异蛙的生命。 　　河水被蛙血染红，完全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产卵的鲑鱼纷纷聚过来，凭借数量的优势包围落单的变异蛙，撕扯变异蛙的四肢和眼睛。 　　鲑鱼群对上巨蜥毫无胜算，对手换成变异蛙，却能爆发出超出想象的战斗力。 　　变异鲑鱼长有锋利的尖牙，咬不穿巨蜥的鳞甲，但能穿透变异蛙的皮肤，撕咬它们的血肉，甚至嚼碎它们的骨头。 　　叶安持续不断汲取晶石的能量，意志无尽扩散，暗河中的生物大批向战场汇聚，无论蜥蜴、河鱼还是生活在河底的贝类，无一例外向蛙群发起攻击。 　　无奈变异蛙的数量实在太多，杀都杀不完，叶安的体力濒临极限，不得不放缓同化种群，否则再多的晶石也无法支撑。 　　蛙群中发出雷鸣般的吼声，几只体型巨大的变异牛蛙跳出群体，在半空中弹出沾满粘液的舌头，试图卷住叶安。 　　叶安正被一群角蛙缠住，分身乏术，背后暴露给了对手。 　　牛蛙的攻击越来越近，幸好雀鸟及时赶到，从半空俯冲而下，锋利的爪子抓破牛蛙的眼睛，迫使它们停止攻击，纷纷从同伴背上坠落，发出痛苦的蛙鸣。 　　叶安解决角蛙，目光迎向飞来的雀鸟，通过彼此的联系，知晓岩洞中发生了什么，当即怒意沸腾。双眸锁定蛙群，身上的蚁后晶石迅速变得黯淡，下一刻竟化为齑粉。 　　一缕鲜血顺着叶安的耳孔流出，他却全不在意。 　　血珠滴落在肩头的刹那，叶安的眸色犹如暗夜，恐怖感骤然降临。 　　河中的变异蛙停止鸣叫，各个如临大敌，惊恐不安地拥挤在一起。不等它们转身逃跑，爆裂声接踵而至，蛙群中绽放大片血花，夹杂着破碎的骨头和脑浆，飞溅在半空，迅速连成一片。 　　飞溅的血珠织成血雾，雾气凝滞，血色不断浓重，蔓延成暗红的长带，缓缓坠入河中，覆上一具具头颅破碎的蛙尸，场景异常骇人。 　　继耳朵之后，叶安的鼻子开始流血。 　　血液染红他的肩膀和胸前，他随意抹了一下，在脸颊留下醒目的红痕。 　　死去的变异蛙越来越多，还活着的变异蛙拥挤成一团，试图踩着同伴的背逃走，逃离那个恐怖的存在。 　　混乱拖慢蛙群的速度，加剧了它们的死亡。 　　巨蜥围在蛙群外侧，同样被叶安吓到。尽管叶安的杀意不是针对它们，仍禁不住低下头，撕咬变异蛙的同时远离叶安，不敢轻易靠近。 　　鱼群和贝类在河下聚集，漂浮在水面上的变异蛙一只接一只下沉，等到再浮上来时，只剩下残破的骨头，有的竟连碎骨都不剩。 　　雀鸟盘旋在叶安头顶，对叶安的变化并不感到恐惧，反而发出兴奋的鸣叫。 　　解决掉最后一批变异蛙，叶安反手抹掉脸上的血，深度同化尚未离开的巨蜥，飞身跃上巨蜥的背部，由雀鸟在前方引路，向铃兰所在的风向飞速而去。 　　途中经过彩鱼产卵的水域，叶安同等在原地的卡米尔三人说明状况，让他们跟在身后，小心避开落单的变异蛙和聚集而来的蛙群。 　　“大人，我们和你一起！” 　　卡米尔三人抓起武器，奋力想要跟上叶安的速度，奈何叶安有巨蜥代步，他们拼尽全力也追不上巨蜥的速度，只能看着叶安的身影越来越远。 　　好在雀鸟群十分醒目，他们只要跟上鸟群，就不必担心会走错方向。 　　巨蜥的速度越来越快，顺流而下时，有力的尾巴朝同一方向摆动，带动水流，恍如穿梭在水中的黑光。 　　叶安站在巨蜥背上，很快望见蛙群聚集的河岸，数不清的变异蛙拥挤在水中，互相踩踏争抢，企图先于同伴上岸。 　　前方的河道尽被变异蛙占据，几乎找不到任何空隙。 　　水下的鱼群和贝类不见踪影，倒是有大片破碎的贝壳和鱼骨堆积在河岸边，被水流不断冲刷，形成一片苍白的长带。 　　叶安指引巨蜥继续前冲，强行从蛙群中撕开一条口子。 　　蛙鸣声震耳欲聋，巨蜥被变异蛙阻截，再无法顺利前进。 　　叶安纵身跃起，踩着变异蛙在河道中飞奔，避开从身后袭来的长舌，如离弦的箭般飞冲上前，跃起时抽出长刀，飞落中途刀尖向下，猛然扎入一只巨蛙的体内。 　　巨蛙体长接近三米，一刀下去并未殒命，叶安没有拔出长刀，而是将刀身牢牢钉在变异蛙体内，同时以意志覆盖对方，驱使巨蛙带着他在蛙群中左冲右突，凡是敢挡路的变异蛙，都被巨蛙用舌头活活绞死，当场断成数截。 　　巨蛙不断横冲直撞，硬是开出一条路，巨蜥趁机摆脱蛙群的包围，跟上前方的叶安。 　　雀鸟群振动翅膀，发出尖锐的鸣叫，很快引来应和声，竟然是一小群浑身狼狈，各个带伤的彩鸟。 　　彩鸟出现后，两只鱼鹰也先后飞来，带给叶安铃兰几人的消息。 　　叶安不敢耽搁，继续同化巨蛙，不惜碾碎对方的意志，令其成为一具没有思维能力、没有任何情绪的空壳。 　　在此之前，他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实际上，在巨蛙的意识被碾碎当时，他都无法彻底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能做到什么地步。他现在只想尽快同铃兰汇合，确认王伯、小竹和米洛的情况。 　　巨蛙不再鸣叫，巨大的蛙眼全无一点神采，开始跟着叶安的指挥向前跳动，对同类发动攻击。哪怕被对方伤到，也像是感觉不到痛苦，仍机械般地快速跳跃，半点不见疲惫和虚弱。 　　随着不断向前移动，叶安的神情愈发凝重。 　　河中的变异蛙实在太多，多到盘踞在河道中，几乎望不到尽头。他没有看到骨鱼的影子，也没看到其他捕食者，这是个不好的讯号，意味着蛙群数量过多，捕食者要么感觉到威胁没有靠近，要么就已经被蛙群撕碎吞噬。 　　巨蛙带着叶安登上河岸，如雕像般僵硬不动，偏偏它还在呼吸，它的心脏还在跳动，体内的血液还在流淌。 　　来不及探究巨蛙的怪异，叶安望见被变异藤蔓保护的铃兰几人，挥刀斩断一只变异蛙的头，快速朝对方跑了过去。 　　铃兰全身被汗水浸透，脸色透出苍白。 　　在蝙蝠群和雀鸟群离开不久，河边的变异蛙突然增多，几乎是一瞬间，她同两个孩子就被困在原地。幸好身后是岩壁，依靠山壁的保护，身前织起层层叠叠的藤蔓，勉强能挡住蛙群的进攻。 　　不想变异蛙越来越多，貌似盯准了他们，情况一度陷入危急。 　　情急之下，米洛不顾铃兰和小竹的阻拦，冒险使用异能。虽然挡住蛙群最猛烈的一次进攻，在双方之间撕开一道地缝，却也付出沉重的代价。 　　等叶安飞身赶至，米洛已经脸色苍白的倒在地上，被小竹半抱在怀里，身体受寒般不断颤抖，呼吸也变得微弱。 　　“叶安！” 　　看到冲到近前的身影，铃兰不由得生出希望，如绝境逢生。 　　叶安徒手砸碎一只变异蛙的头颅，将尸体抛到米洛制造的地缝上方，纵身一跃而起，单脚踏在变异蛙身上，在变异蛙坠落的同时跳到对面，同铃兰三人汇合。 　　“你回来了！” 　　铃兰迅速解开藤蔓，叶安却对她摇摇头，递给她几块蚁后晶石，让她将藤蔓结得更牢固一些。 　　“留在里面不要出来。”叶安沉声道。 　　就在刚刚一瞬间，他感知到一个恐怖的意志，静静潜伏在水下，恶意铺天盖地，浓重的杀意和嗜血欲望几乎要将他吞没。 　　这样可怕的杀戮欲，他只在变异鳄龟身上发现过，让他本能绷紧神经，视线穿透蛙群，牢牢锁定看似平静，却潜藏在巨大威胁的一片水域。 　　这个恐怖的意志不仅影响到叶安，在地洞中沉眠的变异蟒也突然醒来，舒展开庞大的身躯，吐出长信，确定闯入者所在，很快滑入幽暗的地道。 　　孤岛上的狼群和犬群发出长嚎，鹿群和羚羊群变得焦躁不安。 　　陌生的鸟群盘旋在岛屿上方，更有一群远道而来的乌鸦，趁雀鸟群不在，停留在密林，发出沙哑刺耳的叫声。 　　“是那群乌鸦！”岛屿边缘的营地中，小薇指着飞过头顶的乌鸦，对冷杉道。 　　冷杉对上小薇黯淡的眸子，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忐忑不安，下意识抱起她去找木棉。 　　孤岛外，已经在三角洲安家的变异虎和狮群发出咆哮，几乎在同时冲向孤岛。 　　木棉同样发现异样，却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她焦灼不安时，一阵引擎的轰鸣声突然传来，伴着轰鸣声，由十辆改装车组成的队伍出现在孤岛东侧。 　　车身上带有黑色标记，昭示这支队伍来自猎人城！ 第132章 现身 　　地下暗河中，聚集而来的变异蛙越来越多，蛙群拥挤在一起，蛙鸣声互相交织，回响在河岸两侧，堪比闷雷阵阵。 　　体型巨大的变异牛蛙率先登上河岸，一跳的距离接近两米。粗壮有力的后腿踩过同伴的背，力量加上体重，竟将几只体型较小的变异蛙当场踩成肉泥。 　　等到变异牛蛙跳开，四周的变异蛙立即一拥而上，将死去的变异蛙分食殆尽。 　　短短时间内，河道近乎被蛙群占满，完全看不到任何空隙。 　　然而，在暗河下流的一片水域，变异蛙始终不敢靠得太近，有两只绿色的变异蛙不小心越线，立刻被拽进水下，当场不见踪影。 　　叶安守在岩壁下，长刀横在身前，不断迫近的危机感让他愈发警惕，视线牢牢盯紧那片诡异的河道。 　　铃兰催生的藤蔓迅速延伸，彼此交织缠绕，很快在岩壁前撑起圆弧形的藤墙。藤墙像是一只倾斜的大碗，扣在岩壁下，将小竹和米洛护在其中。 　　确认墙壁不会被轻易撼动，铃兰攀上藤墙顶部，握着叶安给她的晶石，快速恢复体力，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场恶战。 　　“要不要去地上？”铃兰抛掉手中的碎渣，询问叶安。 　　“先将它们解决再说。”叶安头也不回，双眼始终凝视河面，他有预感，水下的威胁越来越近，而且相当棘手，“有比蛙群更麻烦的东西。” 　　“是什么？”铃兰面露惊容。 　　“现在还不知道。”叶安摇摇头，沉声道，“只能断定很难对付。” 　　两人说话时，被喂下药剂的米洛停止颤抖，逐渐恢复意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身上虚弱无力，想站起身都做不到，在小竹帮助下才能靠着岩壁坐稳。 　　“大人回来了？”透过藤蔓的缝隙，米洛看到熟悉的背影。 　　“嗯。”小竹点点头，将一块晶石递给米洛，“大人给的。” 　　“卡米尔他们没回来？” 　　“没看到。”小竹摇摇头，“有大人在，他们应该不会有事。” 　　米洛过度使用异能，身体的消耗濒临极限，头痛得仿佛要炸开。药剂的作用有限，他需要大量的晶石能量来补充体力。 　　晶石握在手中，能量缓缓涌入，米洛的脸色慢慢转好，不再像之前一般毫无血色。他试着催动异能，又是一阵针扎般的痛。吃到教训，米洛不敢继续冒险，心中再是焦急，也只能老老实实留在藤蔓后，和小竹一起接受叶安和铃兰的保护。 　　蛙鸣声陡然增强，惊雷炸裂一样。 　　叶安攥紧刀柄，铃兰双手各握数枚种子，在巨型牛蛙带头扑上来时，冰冷的刀身挥出血色长弧，带毒的藤蔓绞住目标，将体型接近两米的变异蛙生生绞成碎块。 　　染血的藤蔓落在地上，锋利的叶片擦过河边的青石，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叶安飞身向前，长刀扎入一只牛蛙的头，继而翻身跃起，跳上变异蛙的背，仿效之前的做法，碾压牛蛙的意志，驱使它转身袭击蛙群。 　　在叶安的牵引下，变异牛蛙冲入蛙群，凭借巨大的体型横冲直撞，肆意攻击，撕碎周围的同伴，制造出巨大的混乱。 　　铃兰趁机催生出更多藤蔓，蔓枝交错延伸，迅速占据河岸。从叶下探出的触须扎入变异蛙体内，汲取更多营养，眨眼的时间长到手臂粗细，叶片边缘生成锯齿，背面的绒毛犹如带钩的钢针。 　　凡是被这些藤蔓缠住，变异蛙定然会变得鲜血淋漓。大多数当场殒命，少数侥幸逃脱，也会失去大块皮肤和血肉，显然活不了多久。 　　叶安冲入蛙群制造混乱，铃兰牢牢守住河岸，两人互相配合，生生拦住上岸的变异蛙，更一步步将它们逼回到水中。 　　在蛙群陷入混乱时，叶安试图控制更多巨型牛蛙，却发现这样做对体力的消耗太大，几次差点被变异蛙从背后偷袭。 　　“还是实力不够。” 　　叶安拔出扎在牛蛙头上的长刀，跳上另一只的背，牵引能控制的牛蛙排成一列，将不肯后退的变异蛙强行推进水里，继而撕成碎片。 　　变异蛙尽数入水，河岸只留下大片血痕和残肢。 　　叶安手中的晶石再度化为齑粉，黑色双眸锁定河道，曾经的一幕再度上演，骨头碎裂声压过蛙鸣，大批变异蛙脑浆崩裂当场死去。 　　巨蜥趁机从外围发起攻击，挤压蛙群的空间，使得变异蛙互相拥挤踩踏，彼此间发生冲突，在愤怒和恐慌下互相撕咬，血色迅速蔓延。 　　在恐慌和混乱中，大批变异蛙慌不择路，冲入根本不该踏足的水域。 　　一道恐怖的黑影出现在水下，湍急的旋涡逐渐成型，将慌不择路的变异蛙尽数卷入其中。骨头碎裂声接踵而至，咔嚓咔嚓的声响令闻者脊背生寒。 　　待到旋涡消失，一抹血线慢慢流淌，继而汇成喷泉，使得水面骤然沸腾。 　　蛙群陷入更大的惊慌，互相交叠拥挤，拼死也不想落入那片水域。然而叶安步步紧逼，驱使变异牛蛙不断冲向前，巨蜥也配合着收缩包围圈，河道内的空间有限，蛙群的数量优势瞬间转为劣势。 　　为争取生存机会，变异蛙疯狂地互相撕咬，并发疯一样冲向叶安，一条条长舌袭向叶安，几乎将他围得密不透风。 　　叶安微微弯下腰，避开头顶的袭击，手中长刀横扫，斩断正面袭来的蛙舌，却没能避开身后的攻击，腰间像是被钢鞭缠住，骨头都要被狡碎。紧接着，又有两条蛙舌从身侧袭来，牢牢缠住他的胳膊和长刀，腿也很快被缠住，完全动弹不得。 　　叶安试着挣动手臂，发现被缠得极紧，缠住他的变异蛙同时发力，竟要将他当场四分五裂。 　　叶安的瞳孔颜色骤然加深，双手反握住带着粘液的长舌，手指狠狠抠进去，抓牢之后猛然发力，将缠住他胳膊的蛙舌撕开两道口子。 　　鲜血瞬间涌出，变异蛙吃痛，却依旧不肯松开。 　　叶安继续发力，同时锁定近处的几只变异蛙，驱使它们反身攻击，感觉缠绕在胳膊上的长舌有松脱迹象，马上加重力气，将出现裂口的蛙舌彻底撕开。 　　双臂恢复自由，叶安立即抓住腰间的束缚，徒手将其撕成两截。 　　眨眼的时间，占据优势的变异蛙就身负重伤，有两只更被叶安拽着舌头甩飞，砸入拥挤的蛙群。 　　叶安脱困后，发现长刀不知去向，不是被变异蛙吞掉就是沉入河底。本想抹掉脸上的血痕，不想手上的血更多，使得整张脸都被染红，活像是从地狱走出的杀神。 　　“既然如此……” 　　话音未落，叶安攥紧拳头，猛虎下山般向前扑去，不使用异能，完全依靠身体的力量，一拳接一拳砸碎变异蛙的头骨。凡是他经过的地方，蛙尸堆积如山，河水尽成暗红，仿佛变成浓稠的血浆。 　　距离危险的水域越来越近，叶安仍没有减慢速度，砸死一只变异蛙后，直接将蛙尸抛了过去，用力砸入水下。 　　他这么做并非昏了头，而是感知到来自水下的威胁和杀意，设法逼对方现身。 　　振翅声传来，蝙蝠群和雀鸟群从岩洞返回，不只解决了围困岩洞的蛙群，还带回王伯未死的消息。 　　随着蝙蝠和雀鸟加入战斗，蛙群再也无力支撑，绝望之下不顾一切向下游逃去，互相踩踏着穿过危险的水域。 　　几乎就在同时，水面掀起巨大的水柱，大群的变异蛙被当场掀飞，骨头都在冲击中碎裂。 　　藏在水下的暗影终于露面。 　　长达五米的圆筒状身体，背部青黑色，身体两侧长满不规则的斑块，扁平的头部覆盖坚硬的鳞片，铁铲般的巨口张开，上颚长满三角形的利齿，下颚凸出尖锐的长牙，能将骨头和肉轻松搅碎。 　　怪鱼现身之后，根本不理会仓惶逃命的蛙群，摆动粗壮的身体，直向叶安冲来。 　　叶安严阵以待，接住铃兰用藤蔓送来的长刀，正要挥下时，一道劲风划过身侧，变异蟒随风而至，上半身竖起，迅速缠住怪鱼，带着它一同砸入水中。 　　米洛第一次近距离看到变异蟒，不由自主发出惊呼。 　　铃兰知晓变异蟒和叶安的关系，正想让叶安上岸，却见后者向她摆手，神情未见半点轻松，双眼仍紧盯怪鱼出现的水面。 　　下一刻，水面再次沸腾，大群的怪鱼接连现身，最大的一条体长超过八米，昂起头，利齿闪烁寒光，样子分外骇人。 　　水下的怪鱼不是一条，而是整整一群！ 　　之前让叶安感觉到危险的存在，就是那条体型最大的怪鱼！ 　　于此同时，猎人城的车队登上孤岛，萧玧推开车门，扫一眼冰下的变异蛙和零星几条骨鱼，命令杰森和玫瑰等人守在车旁，独自穿过密林，向岛屿中心的岩山进发。 　　猎人们百无聊赖留在车上，并不理会营地众人。 　　在改装车后，还有一辆巨大的拖车，车板延伸出十米，上面用蒙布盖着一个庞然大物，正是萧玧之前允诺给叶安的变异鳄龟。 第133章 怪鱼的秘密 　　怪鱼大群出现，肆无忌惮攻击周围的目标，蛙群抵挡不住，一时间死伤惨重，顿时陷入更大的恐慌和混乱。 　　体型最大的变异牛蛙急于逃命，踩着同类的身体向前跳跃，试图跳过怪鱼群出没的水域冲到岸上。就在第一批牛蛙越过半空，正准备下落时，水中的怪鱼突然昂起头，吐出一道道水箭，将头顶的牛蛙当场洞穿。 　　受伤的牛蛙发出惨叫，被怪鱼咬住，接连落入水中，连挣扎都做不到，眨眼的时间就被撕碎吞噬。 　　见到这一幕场景，变异蛙再不敢轻易尝试，只能拼命拥挤在一起，在有限的空间内挤成一团。 　　变异蛙不再逃窜，怪鱼却没打算放过它们，绕着蛙群游动之后，从外围发起攻击，冲入蛙群内肆意撕咬，断裂的肢体和碎裂的骨头漂浮在水面上，很快连成一片。 　　怪鱼没有吞噬变异蛙，只吃掉最肥美的部分，其余都被破坏丢弃。这样的行为与其说是捕食，更像是为了杀戮和取乐。 　　变异蟒丢掉死去的怪鱼，快速浮出水面，朝叶安的方向吐出信子。叶安当即踩着混乱的蛙群，纵身落到变异蟒背上。 　　变异蟒昂起头，叶安长刀在手，一人一蟒立在水中，锁定不断逼近的怪鱼群，战斗一触即发。 　　岸上的铃兰发现状况，满面焦急，手拢在嘴边，向叶安大声呼喊：“叶安，身后，小心身后！” 　　叶安循声转过头，就见身后也出现了大群怪鱼。 　　巨蜥被怪鱼围攻，竟然落入下风。 　　这群怪鱼数量极多，包围住巨蜥，彼此凶狠撕咬。战斗中将巨蜥的前腿咬断，当着巨蜥的面咬碎吞食。 　　怪鱼越来越多，黑压压盘踞在河道中，背鳍划过水面，掀起大团波纹，巨口张开，亮出锋利的牙齿，样子分外可怖。 　　变异蛙再不敢发出鸣叫，拼命拥挤蜷缩在一起。它们都想进到群体中，不想留在外围，那样极容易遭到攻击。 　　对蛙群而言，叶安、变异蟒和怪鱼都是强悍的捕食者，都是无法战胜的天敌。在数量优势无法发挥的情况下，它们彻底沦为弱者，成为食物链的最底端。 　　实在挤不进群体中，几只绿色的变异蛙带头，外围的变异蛙纷纷沉入水下，希望能籍此活得一命。可惜水下藏着大量的贝类和变异螺，蛙群聚集在水上时，它们没有太好的办法，一旦潜入水下分散开，立刻会成为这些水底居民的目标。 　　随着变异蛙不断下潜，河底涌起大片泥沙，在河面下翻涌滚动，化作被水包裹的雾状沙风。 　　破碎的变异蛙尸体陆续出现，又很快被咬住拖走，陷入沙团之中。 　　变异蛙大群消失，怪鱼群开始缩小包围，向叶安不断逼近。陷入鱼群中的巨蜥被逼得后退，同样和叶安越来越近。 　　突然，体型最大的怪鱼跃出水面，朝叶安的方向喷出一道水箭。 　　劲风迎面袭来，带着惊人的力道，叶安反应极快，弯腰避开的同时，反握长刀猛掷出去。 　　刀身裹挟风声，猛地扎入怪鱼体内，将它侧腹扎穿。怪鱼竟然不受影响，带着长刀继续前冲，口中吐出一道又一道水箭，誓要将叶安击杀当场。 　　水中的怪鱼陆续发起攻击，水箭密集如雨，在半空交织成网，带着恐怖的劲风向叶安袭来。 　　叶安和变异蟒被笼罩其中，完全没有避开的可能。 　　铃兰心中焦急，迅速向河中投掷种子，以最大的力量催动种子生发，试图以藤蔓筑起盾牌，为叶安遮挡水箭。 　　种子在半空中破壳，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发芽生长。蔓枝不断拉长，落入水中，很快变得小臂般粗壮。 　　藤蔓在铃兰的催动下穿透水网，在鱼群的缝隙间缠绕交织，可惜尚未结成牢固的屏障就被水箭穿透，边缘更被怪鱼撕咬，断成一截截沉入水下。 　　怪鱼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水箭不断叠加，箭雨瞬息即至，落在叶安和变异蟒周围，击穿水面，砸起大团白色的水花。 　　为避开箭雨，变异蟒不得不带着叶安下沉，用自己的身躯护住叶安。 　　未料想水下同样有怪鱼等候，发现变异蟒下沉，立即一拥而上，用锋利的牙齿啃咬蟒身上的鳞片，发出一阵阵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叶安被变异蟒护住，不会被怪鱼伤到，却无法在水下长久闭气，必须浮上水面呼吸。 　　为能摆脱鱼群，他试图同化水中的怪鱼，尝试数次却没有一次成功。这些怪鱼并不聪明，思维方式也相当简单，意志却分外强大，强大到不合乎常理。升腾的恶意和杀戮欲甚至超过他曾面对的变异鳄龟。 　　叶安尽可能释放意志，也只能使怪鱼僵化片刻，无法像控制变异蛙一样控制它们的行动。甚着，在怪鱼夺回控制权后，险些对他造成反噬。 　　在水下停留过久，缺少新鲜的氧气，叶安耳鼓嗡鸣，眼前阵阵发黑，肺近乎要炸开。不想被活活憋死，他不得不游向水面。 　　不出预料，迎接他的又是一波密集的水箭，稍不留神就会被扎成刺猬。 　　叶安小心避开落下的水箭，任由飞溅的水花砸在脸上，强忍住疼痛，深吸一口气，再次入水。 　　这样的狼狈，这样被逼到绝境，他已经很久没有经历过。 　　变异蟒正陷入苦战，凶悍的怪鱼不知疲倦地发起进攻，变异蟒身上逐渐出现伤痕，破碎的鳞片漂浮在水中，竟被怪鱼张嘴吞下。 　　一条怪鱼发现叶安，张嘴向他咬来。 　　几乎就在同时，叶安发现鱼嘴中存在异样。 　　本该是舌头的地方，竟然盘踞一只古怪的生物，似虫非虫，似鱼非鱼，个头不大，嘴巴无法合拢，像一只圆筒，里面长满三角形的利齿，怪异的样子让人头皮发麻。 　　叶安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无法控制怪鱼，为什么会感到怪异，因为怪鱼体内存在两股意志！ 　　为确认自己的猜测，叶安避开袭击之后，主动扑向鱼群，借机观察水下的怪鱼。 　　果不其然，每条鱼口中都存在这样一只寄生体。它们和鱼类共存，除非正面怪鱼张开的巨口，否则根本不可能发现。 　　叶安迅速挡在变异蟒身前，徒手抓住一条怪鱼的上下颚，开始用力撕扯。 　　怪鱼吃痛，奋力摇摆身躯，仍无法挣脱。口中的寄生体察觉到危险，弹簧一样飞射而出，布满利齿的嘴咬向叶安的肩膀，密密麻麻的利齿凿子一样楔进皮肉。 　　剧痛瞬间传来，叶安咬牙强忍，松开怪鱼的上颚，反手握住寄生体的身躯，将它整个从怪鱼嘴里拽了出来。 　　寄生体拼命挣扎，身体尾端的爪子牢牢扎进怪鱼嘴里，拖拽中撕下大块带血的鱼肉。 　　怪鱼感到异常痛苦，在叶安松手的同时，本能合紧上下颌，当场将寄生体咬成两截。饶是如此，寄生体依旧未死，反而带着伤口盘上叶安的手臂，试图寄生在他的身上。 　　叶安自然不会让它得逞，手指用力收紧，将其生生捏碎。血沫大片飞散在水中，竟然不是暗红，而是古怪的深蓝。 　　没有了寄生体，叶安再同化怪鱼就变得十分顺利。 　　发现这一点，叶安终于有了对付怪鱼的办法，当即将思绪传递给变异蟒。 　　变异蟒得到指引，摆动庞大的身躯，迫使鱼群分散开。叶安趁机锁定目标，将寄生体从怪鱼嘴里拽出来逐一杀死。 　　水下泛起大团深蓝，散发出古怪的气味。 　　水上的怪鱼出现骚动，似乎这种蓝色的血让它们极其不安。尤其是体型最大的一条，在蓝色骤然加深时，不再守在水面，而是摆动有力的尾巴潜入水下，直袭叶安背后。 　　叶安正捏死一只寄生体，突然被变异蟒用尾巴卷住，惊险避开来自身后的攻击。 　　一人一蟒迅速上浮，体型巨大的怪鱼紧追不舍。 　　叶安回头就能看到怪鱼的巨口，除了骇人的利齿，这条怪鱼口中竟有两只寄生体，而且个头比他之前杀死的大了两三倍！ 　　在叶安发现怪鱼的秘密时，萧玧抵达岩山下，迎接他的是一群焦躁的变异狗，以及盘旋在水潭和密林上方的鸟群。 　　变异狗围在水潭边，焦躁地刨着爪子，不断发出吠叫，几只更是纵身跳下去，困在潭底的青石上，一时间进退不得。 　　萧玧走到水潭边，变异狗向他发出吠叫，试图拦截住他。 　　两面冰墙升起，轻易挡住犬群的攻击。 　　萧玧看到缠绕在青石上的绳索，顺着绳索向下望，隐隐能感知到熟悉的气息，那是独属于变异者之间的感应。 　　推断出叶安所在，萧玧没有迟疑，试了试绳子的强度，将末端缠在身上，随即利落地飞身跃下，坚硬的靴底踏上青石边缘，借力再次一跃，顺利落入地下。 　　青石上的变异狗探头向下望，发出几声吠叫，得到同伴的回应，当即一只接一只跳了下去，很快不见踪影。 　　孤岛边，大群骨鱼终于抵达，游弋在漂浮冰层的水下，却没有捕食变异蛙，而是快速下潜，很快消失在河底，许久没有出现。 　　猎人们遵照萧玧的命令，哪怕心中好奇，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车队。 　　营地众人聚在河边，看着鱼群消失的水域，嘴里议论纷纷。 　　木棉转身看向孤岛中心，一阵担忧浮上心头，一幕幕奇怪的现象让她担忧，这座岛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34章 冰河 　　卡米尔三人合力杀死一只变异牛蛙，砍掉变异蛙的头，确定它不会再突然蹦起来，才从蛙身上取回折断的箭矢，拔出嵌入骨头的短刀，继续沿着河岸前行。 　　越是靠近目的地，河中的血色就变得越深。 　　中途艾什忽然停住，指着混杂在鲜红中的暗蓝，诧异道：“那是什么？” 　　卡米尔和奥瓦先后走过来，仔细观察之后，同样对漂浮在猩红中的杂色迷惑不解。 　　“算了，别管那么多，快回去要紧。再遇到变异蛙，咱们未必能对付！”奥瓦抓紧弓箭，正色道。 　　为对付沿途遇到的变异牛蛙，他手中完好的箭支已经所剩无几。这还是叶安先一步出发，提前清理过蛙群的结果。 　　艾什和卡米尔的武器也有损伤，要是再遇到几只变异牛蛙，他们必然会陷入苦战。 　　“快走！” 　　卡米尔用布条缠住刀柄，再将布条的末端牢牢捆在手上，发现水面又传来动静，立刻提醒两个同伴：“有动静，小心！” 　　艾什和奥瓦不再交谈，身体的行动快于大脑，迅速来到卡米尔身边。三人呈三角形站立，确保背后有同伴保护，不会遭到偷袭。 　　眨眼的时间，七八只变异蛙出现在三人面前。 　　每只变异蛙的体型都超过两米，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却痛苦地在水中挣扎。腹部不断膨胀，在某一刻突然爆裂，数不清的蛙卵从中喷出，落到水中和河岸边，发出噼啪声响。 　　几枚蛙卵恰好落在拉米尔脚下，察觉有些异样，他立即拉住好奇的艾什，用力将他拽开，避免同这些蛙卵接触。 　　“不对劲！” 　　雪季尚未结束，还不到变异蛙产卵的季节，这些蛙卵根本没有成熟，本不该呈现这样的形状和色泽，更不该造成母体死亡。 　　三人仔细观察，发现蛙卵中间藏着细线般的虫子，攀爬在蛙卵表面，穿透保护卵的外膜，继而占据其中，不断盘卷扭动。 　　这明显是一种寄生体。 　　如果河中的鱼群吞下这些蛙卵，最可能发生的就是被这些虫子寄生，成为它们新的宿主。 　　“别靠近！” 　　看清楚蛙卵的样子，卡米尔三人都是一阵阵头皮发麻。 　　艾什控制不住地搓了搓胳膊，看向漂浮在河面上的变异蛙，想起落在河中的蛙卵，担忧道：“这么多掉进河里，怎么办？” 　　奥瓦摇摇头，脸色十分难看。 　　卡米尔也没有给出回答，而是招呼两人将河岸边的蛙卵集中起来，点起火来烧毁。 　　“小心点，千万别碰到。” 　　水里的他们没有办法，落到岸边的必须清理掉，以免留下祸患。 　　无独有偶，被困住的蛙群也出现相同的症状，陆续有雌蛙腹部膨胀爆裂，喷溅的蛙卵大片洒落，不少还落到怪鱼和变异蟒的身上。 　　这些蛙卵中大部分带着寄生虫，这些细小的虫子全部源于怪鱼口中的寄生体。 　　察觉这一情况，叶安顿感不妙，发现有寄生虫爬出蛙卵，正试图钻入变异蟒的鳞片，当即翻转手中的长刀，用刀背将这些虫子刮掉。 　　随着腹部爆开的变异蛙越来越多，蛙卵大片洒落，水中的情况愈发严重。 　　巨蜥开始后退，对危险的直觉让它们再不敢靠近这片水域。变异蟒也带着叶安快速游走，摆脱怪鱼的追击回到岸上。 　　叶安离水后，先前凶神恶煞的怪鱼群停止追击，突然转换目标，将另一群怪鱼包围起来。后者口中的寄生体都被叶安拽出捏死，此刻被同伴包围撕咬，奋力反击仍毫无用处，渐渐落入下风。 　　带着寄生体的怪鱼并未下杀手，而是将这些同族赶进蛙卵最密集的区域。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让叶安脊背生寒。 　　受伤怪鱼被当做载体，数不清的寄生虫从蛙卵中爬出，争先恐后钻入鱼身上的伤口和鱼嘴里，部分鱼的眼睛也未能幸免。 　　寄生体在它们体内展开争夺，胜利者会同怪鱼共生，通过怪鱼汲取营养，失败者则会被当场吞噬。如果怪鱼熬不住伤势当场死亡，同样会成为寄生体的美食，连骨头都被啃得干干净净。 　　叶安终于明白这群怪鱼出现在暗河的原因，并非为了晶石，而是为了繁衍！更准确来说，是它们身上的寄生体需要依靠变异蛙来繁衍！ 　　“铃兰，有办法吗？” 　　水中的蛙卵实在太多，必然会污染暗河，一旦河中的生物染上这种寄生体，很难拔除不说，今后再无法捕捞食用。 　　“很难。”铃兰同样意识到问题严峻，她的确能配置杀灭寄生体的药粉，但水是流动的，这无疑增加了事情的难度。 　　“先解决那群怪鱼和变异蛙。”叶安沉声道。 　　“怎么做？” 　　“把它们弄到岸上来，用火烧。”这是叶安目前能想到最有效的办法。 　　任由寄生体留在水里，非但拿它们毫无办法，还会使得情况更加恶劣。只有将它们连同宿主一起拖到岸上，用火焚烧，才能彻底将其消灭。 　　明白叶安的用意，铃兰迅速取出两把种子，抛洒在河岸边，催动种子快速发芽生长。 　　“你会遇到危险，那里安全。”叶安示意变异蟒退到藤墙边。这些寄生虫对变异蟒十分危险，一旦不小心染上，恐怕很难祛除，还是避开为好。 　　变异蟒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吐出信子，点点叶安的肩膀。叶安反手抹了一下，触及之前被寄生体咬伤的地方，顿时心中一凛。 　　“铃兰！” 　　铃兰转过头，见叶安指着自己的伤口，立即会意，从身上取出一瓶伤药抛给他。 　　叶安接住药瓶用嘴咬开，将白色的药粉倒在伤口上，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伤口涌出红色的血沫。叶安咬牙强忍住痛，直至伤口处没发现任何异常，才抬头看向变异蟒。 　　“瞧，我没事，那些东西没在我身上。” 　　变异蟒又吐了一下信子，传递出安心的情绪，才按照叶安的指引，滑到米洛和小竹藏身的藤墙边，盘起身体不再动作。 　　叶安仰头看向盘旋的鸟群和蝙蝠群，不许它们吞吃这些蛙卵，让它们尽量远远离开。在不确定这些寄生体是否单以鱼和蛙为宿主时，必须小心为上。 　　“可以了。” 　　叶安向铃兰示意，同时递给她一块晶石。 　　铃兰专心催生藤蔓，河岸边很快升起大片绿墙，或细长或粗壮的蔓枝延伸来，互相纠缠交错，缠绕水中的鱼群和变异蛙，将目标逐一拖到岸上。 　　叶安控制住体型最大的牛蛙，利用它们将蛙群驱赶到一起，将怪鱼包围起来。 　　怪鱼的生命力极其顽强，离水后竟能用胸鳍爬行，鱼嘴牢牢闭紧，护住口中的寄生体。 　　叶安就地取材，用藤蔓制成大量火把。找不到合适的布条，直接将外衣撕开扯碎。奈何外衣浸湿很难点燃，是米洛和小竹将裹在身上的兽皮抛过来，才解了燃眉之急。 　　制成的火把并排摆放，叶安抬头看向被聚集到一起的蛙群，以及被蛙群包围的怪鱼，很显然，这些变异蛙也意识到怪鱼对自己的危害，本能地将它们困起来，不让它们返回水中。 　　时机差不多，叶安迅速点燃两只火把，隔空抛向怪鱼。 　　怪鱼体表包裹粘液，火苗溅上去很难点燃，擦几下石头就能熄灭。 　　叶安锲而不舍，连续又掷出几枚火把，铃兰配合他抛出种子，用生出的变异草将怪鱼和带着寄生虫的变异蛙牢牢捆住，并在下一刻抽干变异草中的水分，助燃火苗，终于将目标点燃。 　　火焰熊熊燃起，将怪鱼和变异蛙包裹其中。 　　焰光快速蹿升，照亮幽暗的河道，映红遍布血液和变异蛙残骸的河面。 　　怪鱼在火中痛苦挣扎，鱼身被火焰包裹，鱼嘴却始终闭紧。饶是如此，高温终让寄生体无法生存，很快和怪鱼一同化为焦炭。 　　河边的火光为萧玧指明方向，为加快速度，一道冰桥自他脚下延伸，穿过碎石遍布的河岸，直通向火光所在。 　　在萧玧靠近时，叶安立即有所感应，看到从黑暗中延伸过来的冰桥，眼底映入桥头跃下的身影，一念闪过脑海，有更好的办法了！ 　　结果不等他开口，萧玧已经有所行动。 　　萧玧落地前就看到河中状况，也发现叶安点火焚烧的是什么。 　　他曾见过水中的怪鱼，深知这种鱼的危害。同样的，他也知道怪鱼身上都携带着什么，这种东西一旦出现，整片水域都会遭到侵害。 　　不需要叶安开口，他必然会帮忙。 　　长刀滑出刀鞘，发出金属摩擦的声响。 　　锋利的刀身楔入地面，以刀身为中心，透明的冰层呈扇形蔓延，白色的霜花覆上岸边的植物，却绕开正燃烧的火焰，火光映着冰霜，形成一幅独特的美景。 　　随着霜花蔓延，气温陡然下降，河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冰层覆盖。 　　冰层向下延伸，怪鱼、变异蛙、漂浮的蛙卵甚至是藏在河底的贝类和变异螺都在瞬间静止，凝固在晶莹的冰层之中，冻结在生命最后一刻。 第135章 暂时留下 　　转眼的时间，坚冰覆满河道，河水冻结，表面泛起森冷的白光。 　　巨蜥在最后一刻脱水而出，迅速爬上河岸，幸运地没有被冰块冻住。 　　怪鱼、变异蛙就没有这样的运气，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凝固在透明的冰块中，维持生前最后一刻的姿态，样子异常鲜活，却早已经失去生命，停止了呼吸。 　　体型最大的一条怪鱼维持跃出水面的姿态，眼球凸起，巨口张开，半个身体探出冰面。两条寄生体从鱼口中挣扎而出，在冰面上扭曲摆动，很快被冰霜覆盖，在寒风中变得石块一般。 　　冷意迅速延伸，冰层不断扩展，河水一片片被凝固，逐渐停止流动。整条河道化为一条冰固长廊，时间在冰中静止，水流最湍急处，也不见昔日的奔腾汹涌。 　　卡米尔三人一路前行，正遇到冰层覆盖蔓延的盛景。惊叹之余，感受到空气中的冷意，三人不约而同打起喷嚏，揉揉鼻子，紧了紧身上的兽皮外套。 　　这样的寒冷让他们回忆起那个暴风雪肆虐的夜晚。 　　如果没有投奔叶安，如果后者没有收留他们，有九成以上的可能，他们会被掩埋在暴雪之中，在冷风中被冻僵，死在那个可怕的夜晚。 　　河岸边，叶安走近观察冰面，看到半身冻在冰上的怪鱼，用刀背敲向僵硬的寄生体。咔嚓一声，寄生体从鱼口处折断，断口光滑平整，没有一滴血流出。断掉的半截虫身滚落冰面，被叶安连砸数下，很快四分五裂，死得不能再死。 　　“多谢。”叶安收回长刀，转身向萧玧道谢。 　　“不必。”萧玧摇摇头，同叶安说明此行来意，告知对方承诺给他的的变异鳄龟已经送达，此刻就在岛上。随后又话锋一转，指着冰下的蛙卵道，“这样并不能彻底杀死它们。” 　　“什么？”叶安面露惊讶。 　　“这些寄生体很难杀死，尤其是藏在蛙卵中的幼体，比成体更加顽强，必须用火烧。”萧玧认真道，“六年前，猎人城附近出现过这种怪鱼，数量不百条，整条河的鱼群却因此灭绝，连水下的贝都无法幸免。城内尝试过多种办法，最后证明，只有高温才能彻底杀死这些寄生体，包括下面的河道，一样要清理干净。” 　　知晓萧玧不会无的放矢，叶安很快做出决定，让铃兰催生出更多藤蔓，自己亲自动手，将包裹怪鱼、变异蛙和蛙卵的冰块切割运往地上，再集体点火焚烧。 　　“大人！” 　　卡米尔三人赶回来，正好看到叶安的举动，纷纷放下武器跑上来帮忙。 　　河中的冰很快被切割成块状，用藤蔓捆绑拖拽，一路送往水潭底部。 　　岩壁下的藤墙解开，米洛和小竹走出来，在蝙蝠群的带领下，前往王伯藏身的岩洞。小竹身上带有铃兰配置的伤药，无论王伯的伤势有多重，只要没有停止呼吸，就能将他的伤口治愈。 　　米洛强行使用异能，身体又被损耗，幸运的是有铃兰的药和叶安提供的晶石，此刻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只要不再逞强，身体应无大碍。 　　两人离开之前，叶安进一步同化蝙蝠，确保小竹和米洛沿途的安全。随后就和卡米尔三人一同忙碌，希望能尽快将冰送到地上，彻底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麻烦。 　　“我来。” 　　由于地面遍布石子，拖拽冰块时颇为费力，萧玧再次铺开冰路，并向上延伸出冰桥，藤蔓拖拽冰块的速度瞬间增快数倍。 　　怪鱼和蛙卵最密集的河段最先被清空，河底的泥浆和贝类都被挖出来，一起送到地上焚烧，确保不留下任何隐患。 　　卡米尔提出他们来时也曾遇到变异蛙，叶安和萧玧决定沿着河流逆行，凡是遇到冻住的蛙卵和变异蛙，都会第一时间切割送走。 　　变异狗跟着萧玧跳下水潭，却慢他一步赶到。没赶上同怪鱼的战斗，只遇到叶安向地面运送冰块。 　　看到叶安，变异狗立即冲过来绕着他的小腿打转，随后按照指示咬住绳索，在冰面上奔跑，将更多冰块运往水潭下，并且看守在原地，驱赶被吸引来的小兽，以免发生意外。 　　雀鸟群沿着河道飞行，盘旋在叶安和萧玧头顶，每发现一处异样，都会发出鸣叫声，指引两人迅速前往。 　　有萧玧帮忙，切割和取走冰块变得十分容易。为感谢对方，叶安摸摸身上，没有其他谢礼，索性取出最后几块蚁后晶石，当面递到萧玧手中。 　　“不需要这么多。”萧玧没有拒绝叶安的谢意，却也没有全部收下，只取走两块，将余下的推回给叶安。 　　“不多，我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叶安道。 　　“什么事？”萧玧好奇道。 　　“前面有一艘沉船，不知沉了多久，船体全在水下，我自己没法进去。” 　　运走最后一批冰块，雀鸟群继续在河道上方盘旋，寻找可能遗落的地方。叶安同萧玧走到岸边，讲明发现沉船的经过，大致说出沉船的方位，以及借由彩鱼发现的线索。 　　“你说那艘船的龙骨是异兽骨骼？”萧玧的声音微现紧绷。 　　“对，有九成以上肯定。”叶安点点头，详细讲明上次的发现，并道，“我无法长时间在水下闭气，没办法探明船身内部。不过我可以肯定，那艘船上绝对藏着好东西。” 　　萧玧沉默片刻，对叶安道：“我答应你。” 　　“多谢！” 　　萧玧拦住叶安的话，对他道：“如果我没猜错，那艘船很可能同海城有关。” 　　“海城？” 　　“船身龙骨是异兽骨骼，据我所知，只有海城才有此类工艺，能制造类似的船只。自从海城覆灭之后，用异兽骨骼打造龙骨的技艺也随之湮灭，即使是最擅长造船的商人城，也没办法打造出相似的大船。金城倒是有过尝试，可惜也没能成功。”萧玧解释道。 　　叶安看着萧玧，脑子里涌出多个问题，意外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直觉告诉他，现在并不是追根究底的最佳时机。 　　悲伤。 　　哪怕只有一瞬间，叶安也不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两人沉默下来，话语声消失，耳畔仅有冷风刮过冰面的呼啸，以及雀鸟盘旋在半空的振翅声。 　　变异蟒的到来打破沉默。 　　借由彼此间的联系，叶安发现变异蟒十分警惕萧玧，隐隐还带着敌意。仔细回想萧玧之前来岛的经历，不难想象为何变异蟒会有这种情绪。 　　黑色的信子点在叶安肩上，传递出担忧和暴躁。 　　叶安单手覆上变异蟒嘴角的鳞片，尽可能安抚对方，使得变异蟒的情绪平复下来，不再如先前一般暴躁不安。 　　萧玧静静看着这一幕，始终没有出声。直至叶安收回手，才道： “那次是它带走了你。” 　　叶安挑了眉，没说话。 　　实事求是的讲，那并不是一次值得回味的经历。 　　当时两人的关系称不上好，说是敌人亦不为过。有过在雪原被卡脖子的经历，萧玧在他眼中是实实在在的威胁，不亚于变异兽，时刻会危及到他的生命。 　　如今情况改变，于叶安而言，萧玧不再是敌人，至少短时间不会是。那么，两人称得上是朋友吗？ 　　叶安环抱双臂，用一种难以解释的眼神打量对方。直看得萧玧不自在，微微咳嗽一声，叶安才耸了耸肩膀，收回目光。 　　雀鸟群陆续归来，没有在河中发现怪鱼和变异蛙，自然也没有发现蛙卵。 　　同外来的怪鱼不同，地下暗河中的鱼群早适应寒冷的环境，即使被冻住，也不会立即死去，只会陷入一种假死的状态。等到冰层破开融化，除了极个别倒霉的，绝大多数很快会恢复生机。 　　唯一无法适应的是螳螂虾。 　　好在河水结冻之前，大多数螳螂虾已经涌到岸上，避开这次灭顶之灾。只是它们并不完全走运，被盘旋的雀鸟群发现，又遇到叶安和萧玧，最大的几只被当场抓住，成为鸟群的美餐。 　　叶安也抓过一只，扭断虾头，揭开虾壳，切下一块晶莹剔透的虾肉，本想直接送进嘴里，又突然顿住，迅速找来几根藤蔓生火，烤熟才放心下腹。 　　两人吃完三只螳螂虾，虾壳丢进火堆，决定不再向前，转身踏上来时的路。 　　探索沉船之前，叶安需要先将所有怪鱼、变异蛙和蛙卵烧毁，再对木棉等人作出安排，顺便接收萧玧送来的变异鳄龟。 　　萧玧也要先回车队一趟，告知众人他会暂时留在岛上。不确定时间的情况下，需要半数人返回城内，另外一部分暂时留在三角洲，等他解决事情后再启程出发。 　　两人回到岩壁下，铃兰已经催生藤蔓在收拾残局，通过铃兰的口，叶安获悉王伯被安全带出藏身处，已经被送往岩洞中休息。 　　“伤势很重，需要长时间休养。我会多配置一些药，确保他能快些恢复。“ 　　卡米尔三人听从铃兰指挥，正干活干得起劲。叶安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留在这里，随后就同萧玧去往水潭下，拽住垂落的绳子，先后攀援而上。 第136章 意外 　　萧玧带来的鳄龟体长接近五米，样子异常狰狞。由于是被封在冰中，无论龟甲还头颈四肢都十分完好，不见任何缺损。 　　这是一只雄性鳄龟，体型比不上叶安杀死的那只，处理起来也是相当麻烦。好在孤岛现在不缺人手，不需要像上次那样，一切都要靠叶安自己动手。 　　猎人们解开绳子，将鳄龟拖下改装车，敲碎覆盖在鳄龟体表的冰块。 　　木棉组织起人手，各自带上工具，甩出绳索套上背甲凸起的骨刺，利落爬上变异鳄龟的背。 　　站定之后，众人用绳子缠在腰间，稳定住身体，确定垂挂时不会中途掉落，就从鳄龟的颈部下刀，随后切割四肢和龟甲相连处，将鳄龟肉同鳄龟甲逐步分离。 　　鳄龟的外皮十分坚韧，切起来相当费力。为彻底分离鳄龟颈部和四肢，木棉一人就用废了三把短刀。 　　处理鳄龟内脏时，众人又遇到麻烦。由于鳄龟体型庞大，需要不断替换人手，让之前进到龟甲内的人能出来透透气，以免被血腥味堵住鼻腔，憋得喘不过气来。 　　切下来的鳄龟肉摞在一起，很快堆成一座座小山。 　　冷杉带着少年们引燃篝火，烧化雪水，对切好的鳄龟肉做进一步处理。 　　鳄龟的内脏味道一般，且有一部分产生变异，并不适合人类食用，却很得贝类和变异螺的喜欢。这部分内脏没有浪费，处理好之后，覆上雪块冻起来，日后总能用到。 　　营地众人忙了整整三天，才将鳄龟肉全部剔除，留下坚硬的背甲和腹甲。 　　利用这段时间，叶安清理出大片空地，将怪鱼、变异蛙和蛙卵堆叠焚烧。 　　浓烟从岛上飘出，黑云一般挥之不去。 　　刺鼻的气味并未随火焰熄灭消失，滞留许久才被寒风吹散。 　　燃烧后的土地变得焦黑一片，除了碳化的木柴和在高温下爆裂的石头，看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 　　叶安仍有些不放心，高温散去之后，召唤藏在密林中的虫子，在灰烬中仔细搜索，甚至挖开残烬掀开冻土，确认一切都燃烧殆尽，没有半条虫子残留，才最终放下心来。 　　萧玧回到车队后，向众人宣布自己的计划，很快送走一批猎人，余下的随他留在岛上。 　　“可以在三角洲捕猎，足够日常所需即可。其余的时间到三角洲外走走，遇到陌生人直接驱逐。” 　　猎人们闲不住，与其让他们整日留在岛上，不如去三角洲外巡视，既能排解无聊也能锻炼一下身手。 　　萧玧并未解释留在岛上的原因，猎人们也没有追根究底。即使满心好奇，却因习惯使然，本能地遵从萧玧的每一道命令，极少会提出异议。 　　事情安排妥当，杰森和玫瑰分工合作，前者带人去猎捕变异兽，补足接下来几天的口粮，玫瑰则率人搜集材料搭建营地。 　　以改装车为防护，猎人们迅速清理出一片地界，一个个平顶帐篷迅速支起。 　　这些帐篷样式单一，不比赵翁车队中的多样美观，却同样结实耐用，能够抵挡寒风暴雪。 　　在玫瑰的组织下，帐篷的排列很有章法，一旦营地遭到兽群袭击，帐篷里的猎人们会立即冲出来，以最快的速度组织起防御，击退来犯者，牢牢守住营地。 　　安排好一切，萧玧前去同叶安汇合，做探索沉船的准备。 　　木棉送来处理好的鳄龟肉，叶安就地点燃柴火，将鳄龟肉切片烤熟，撒上盐粒和调料，尝了尝，味道还算不错。 　　“营地中留下一部分，其余的暂时冻起来。对了，给萧城主的手下送去一些。” 　　叶安吃完两片鳄龟肉，又切下几片架在火上，一边吩咐木棉，一边将盘子里的鳄龟肉递给萧玧，示意他不必客气。 　　“最近一段时间岛附近不会太平，让大家不要去河边。需要用水就化雪，食物不够的话，可以组织人手到石林附近捕猎。尤其是孩子，让他们不要靠近岛边的河流，更不要试图凿开冰面。” 　　变异蛙和怪鱼解决，追逐变异蛙而来的骨鱼还没有离开，大批在冰封的河道中游弋。 　　这么大群的骨鱼，对付起来十分困难，也相当危险。 　　营地中有不少孩子，为避免造成不必要的损失，最好远离河道，避开骨鱼群频繁出没的水域。 　　“是。” 　　对叶安的吩咐，木棉没有提出任何疑问，留下鳄龟肉，很快转身离开，将他的命令传达下去，严令营地众人不许靠近河岸。尤其是好奇心最为旺盛的几个少年，更被她三令五申，若是敢违背命令擅自外出，必然会遭到惩戒。 　　当夜，两个营地中的篝火都没有熄灭。 　　木棉组织人手继续处理鳄龟肉，猎人们则轮换守在篝火旁，商议明天从哪个方向巡视三角洲，偶尔也会猜测一下，城主会在岛上做些什么。 　　叶安和萧玧回到地下，沿着河道向前，发现河中的冰层已经断裂，漂浮在水面上，被水流不断冲刷，像是颠簸在浪中的小船。 　　冰下是大群的暗河鱼，还有漂浮的的贝类和变异螺，偶尔能见到小群的螳螂虾。 　　一群螳螂虾正围堵十数个直径超过半米的河贝，有力的大鳌飞速递出，砸得贝壳砰砰作响，碎片四溅。 　　原本坚硬的贝壳，在螳螂虾的攻击，很快布满蛛网状的裂痕，又是一记重击，当即四分五裂。 　　失去贝壳的保护，河贝并未立即放弃抵抗，贝裙边不断翻卷，竟然朝螳螂虾喷出带着腐蚀性的液体。随后贝肉抖动，从边缘处爬出一只只个头不大，却相当好斗的螃蟹。 　　这些螃蟹呈梭形，挥舞着和身体不成比例的钳子冲向螳螂虾，利用体型的优势避开大鳌，专朝螳螂虾的腹部和关节处下手，一度占据上风。 　　依靠这些河贝和螃蟹的拼死反击，余下的河贝得以沉入河底，逃过这场捕杀。在下沉的过程中，不忘拽住几只受伤的螳螂虾，将它们一起带入翻涌的细砂之中。 　　随着河贝遁走，战斗很快进入尾声。 　　螳螂虾失去三名成员，余下的却收获颇丰，得以美餐一顿。 　　无奈的是，不等它们大快朵颐，就遇到外出捕猎的蝙蝠群。 　　黑色的身影无声滑过水面，将河中的螳螂虾一只接一只捞起，顺便将它们捕捉的河贝和螃蟹也抓起来，一同带回居住的岩洞，喂给尚不能独自捕猎的幼崽。 　　河中的鱼群被惊动，部分迅速游走，部分却包围过来，伺机想要分一杯羹。 　　叶安本打算离开，忽然在鱼群背后发现两只巨蜥，知道这些家伙的食量，本想将它们赶走，让它们回到栖息的石笋林，忽然又想起它们的习性，念头为之一变，决定暂时留下它们，等从沉船回来后再做计较。 　　萧玧将叶安的反应看在眼中，虽然有些好奇，却没有开口询问。 　　河中的巨蜥让他想起另一种生物，海鬣蜥。 　　如果这些巨蜥真是海鬣蜥适应环境，继而演化出的种群，对沉船来历的猜测就变得更为笃定。 　　探索沉船必然要做准备充分。 　　王伯的伤尚未痊愈，不适合劳累，叶安和萧玧亲自动手，准备此行需要的绳索和工具。 　　铃兰为两人配置足够的药剂，既有伤药也有麻醉药和毒药。为方便在水中使用，这些药都被配成丸状，避免药粉和液体洒在水中，不能伤敌反会给自己造成麻烦。 　　“绳子要多准备一些，还有网。”叶安想起盘踞在船舱里的帝王蟹，对萧玧道，“我怀疑船中数量不少，节肢展开都超过五米，最好小心一些。” 　　萧玧点点头，用长刀削尖骨刺，捆绑在捕网的边缘，间隔数枚捆绑一只弯钩，务求将杀伤力发挥到最大。 　　两人忙了整整一夜，都没多少睡意，直至天明时分，叶安才放下完成的捕网，疲倦地抻了个懒腰，伸手揉了揉眼睛。 　　萧玧递过来削好的骨刺，对叶安道：“困了？” 　　“有点。”萧玧不提还好，经他一提，叶安不由自主打起哈欠。 　　“准备得差不多，接下里我来就好，你去休息一会。” 　　“也好。”叶安没有逞强，撑着手臂站起身，不料腿突然发麻，脚下没站稳，踉跄向前扑倒 。 　　萧玧反应极快，立即伸手去扶，想要撑住叶安。 　　怎料他是坐在地上，叶安又是正面栽倒，萧玧的手从叶安的腰间擦过，叶安整个人扑进他的怀里，下巴磕在他的肩上，惯性之下当场将他压倒在地。 　　“抱歉。”叶安一边坐起身，一边单手揉着下巴。他刚才不仅磕到下巴，还咬到嘴唇，有血从下唇流出，牵连成一条红线。 　　“没事。”萧玧用手肘撑起身体，忽略了叶安正坐在他的腰上，两人的距离瞬间变得极近。 　　铃兰醒来不久，想起还没配置完的药剂，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掀开垂挂在石室前的兽皮，这一幕恰好落在眼底。 　　叶安和萧玧听到声响，同时转过视线，就见铃兰站在石室前，哈欠打到一半，双眼圆睁看着他们。先是满脸惊讶，惊讶之后又现出恍然，仿佛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第137章 沉船01 　　早餐的气氛很古怪。 　　铃兰放下吃到一半的烤肉，视线在叶安和萧玧之间来回逡巡，几番欲言又止，表情很难以琢磨。 　　叶安被看得不自在，非出于本意，还是感知到铃兰的部分想法，尴尬地咳嗽一声，三两口将麦饼吃完，咕咚咚喝尽碗里的肉汤。由于动作太急，险些呛到自己。 　　他知道铃兰有些误会，但这种误会没法解释，基本上是越解释越黑。而且另一个当事人就在现场，更让他觉得尴尬。 　　最好的办法就是冷处理，先去探索沉船，有了收获再回来。事情了结，萧玧必定不会在岛上久留，等他离开之后，铃兰的误会和想法自然也会烟消云散。 　　叶安很乐观，这种乐观是否会成为现实，就目前而言还是未知数。 　　心中打定主意，叶安放下汤碗，起身回到石室，逐一检查准备好的绳索和工具。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将铃兰配置的药丸一瓶瓶装进兽皮袋，将袋口扎紧，留出一截绳子，方便背在身上。 　　等他走出石室，萧玧也已经准备就绪，随时都可以出发。 　　铃兰匆匆吃完早饭，将提前配置的解毒剂取出来，递给叶安道：“带在身上，若是被有毒的东西伤到，这些都能用上。红色的那瓶对大部分毒素都有缓解作用。每次只用一颗，用多了很可能会中毒。” 　　叶安记下铃兰的话，将药分给萧玧一半。刚准备背起兽皮袋，就见两条黑眉蛇慢悠悠从洞口滑进来，尾巴后捆着一串竹鼠。竹鼠怀里抱着几样奇怪的植物根茎，样子很像竹笋，颜色却是火红，还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味。 　　看到这些植物，铃兰顿时眼前一亮：“好东西！” 　　竹鼠登时警惕起来，奈何身体被黑眉蛇卷住，根本无法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竹笋被抢走，瞪着抢走东西的铃兰，不甘的嘤嘤嘤许久。 　　叶安将岩洞内的一切交托给铃兰，奖励给黑眉蛇数块新鲜的鱼肉和虾肉，随后拎起竹鼠放到鳄龟甲上，成功止住它们的嘤嘤嘤嘤。 　　安排好一切，叶安就背起兽皮袋，和萧玧一起离开岩洞。 　　洞前石桥爬满结成田字形的藤蔓，将桥面拓宽两倍。汲取之前的教训，桥两侧延伸出手臂粗的长藤，可为桥上提供一定保护。 　　桥下堆积着大量变异蛙的尸骸。 　　蛙肉内脏都被生活在地下的虫群分解，只留下碎骨堆叠。经过一段时间，这些骨头均会化入泥土，成为各种菌类和变异植物的养料。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变异蛙没有携带寄生体，不需要进行焚烧。否则的话，叶安就必须放弃现在居住的岩洞，另外寻找一个安身处。 　　两人走过长桥，陆续穿过三个岩洞，中途经过王伯藏身的蜘蛛巢穴，叶安发现里面垂挂的蜘蛛丝十分强韧，不亚于携带的绳索。和萧玧商议之后，两人暂时停下来，叶安用兽皮裹住双手取下蛛丝，包裹起来装进兽皮袋，以备不时之需。 　　“长脚蛛。” 　　叶安搜集蛛丝时，萧玧仔细查看洞内，在一处岩石缝隙间发现几个干瘪的蜘蛛尸体。不知死去多久，这些蜘蛛的身体完全干枯，节肢张开，硬邦邦像是石块一样。用手碰一下，却会从关节处断裂，显得十分脆弱。 　　“长脚蛛？” 　　听到萧玧的话，叶安转身走过来，仔细观察蜘蛛的身体。从外形来看，的确和长脚蛛十分相似，就是个头大了几十倍。 　　据他所知，长脚蛛结的网并没有黏性，他在洞内搜集的则不然。出现这种差异，要么是大灾后族群发生变异，要么就是洞内生活的不只是一种蜘蛛。 　　继长脚蛛之后，两人再没有任何发现，无意继续浪费时间，很快离开岩洞，继续向前进发。 　　来到临河的洞口，能听到洞外传来的潺潺水声和清脆的鸟鸣。 　　叶安率先将一条绳子放下去，试过绳结的牢固程度，顺着岩壁顺利滑下。 　　双脚落地后，转身看向声音传来处，就见河面泛起环状水花，大群彩鱼包围了两条负伤的甲鲶，不急着杀死它们，而是分批上去撕咬，更像是在泄愤。 　　雀鸟和少数几只彩鸟盘旋在半空，在彩鱼散开后，同样会俯冲下去，从甲鲶身上取走一块肉。 　　河中原本不只两条甲鲶，其余的早被撕咬干净，只剩下白森森的骨头。部分连骨头都被拆解嚼碎，足见彩鱼的愤怒和恨意有多深。 　　“从这里走。” 　　叶安记得沉船的位置，不需要彩鱼群带路，也能顺利找到。 　　意外的是，发现叶安出现在岸边，大多数彩鱼不再撕咬甲鲶，陆续游到水浅处，半身探出水面，继而一跃而起，传达出喜悦和善意。 　　告别彩鱼群，叶安和萧玧继续出发。 　　两人沿着河道向前，走过一片怪石嶙峋的河滩，来到铃兰开辟的田地。 　　卡米尔三人正在田中忙碌，奥瓦和艾什忙着拓宽加深陷阱，在底部扎上木刺。卡米尔逐一检查水渠，清理石块和泥浆，以防水渠堵塞。 　　“大人！”艾什最先看到叶安，立即直起身问好。 　　“你们继续忙。”叶安朝三个少年摆摆手，扬声道，“我会离开几天，这段时间内，有事情就去岩洞找铃兰。” 　　“是！” 　　少年们高声应道，送走叶安，继续在田里干活。 　　临近正午，叶安和萧玧来到一处狭长的走廊。 　　走廊下方被河水淹没，两侧都是高耸的岩壁，若要继续向前，这是唯一通道，必须蹚水过去。 　　叶安上次走过这条路，知晓内部是什么情况，对萧玧道：“里面有一段很深，需要游过去。” 　　“这段路很长吗？”萧玧问道。 　　“大概十米左右。”叶安估算一下，回答道。 　　“不需要那么麻烦。”萧玧单手探入水面，一条冰桥迅速成型，覆盖狭窄的水道，连岩壁都结上一层冰霜。 　　“走过去。”萧玧收回手，对叶安笑了笑。 　　叶安眨了下眼，同样弯了一下嘴角，提了提身上的兽皮袋，和萧玧一前一后踏上冰面。 　　冰层晶莹通透，透过冰面，能看到下方潺潺的河水。桥面异常光滑，叶安站不稳，不得不抓住萧玧的胳膊，几乎是一路滑着向前。 　　萧玧半点不受影响，踏过冰桥时如履平地，大步流星穿过走廊，反手握住叶安的小臂，拉着他快速走出岩壁。 　　岩壁的另一面是宽阔的河道，河道两岸立有天然形成的石柱。穿过这片石柱，就是巨蜥栖息的石笋林，距离尚远，就能隐隐听到轰鸣的水声。 　　上次叶安被彩鱼带着前行，并未登岸，返回时又分外焦急，自然不知道岸上都有些什么 　　此番和萧玧同行，冰桥将两人送到岸边，刚刚踏上岸上的碎石，脚踝处就感到一阵敲击，叶安低头看去，发现岸边堆积的并非是石块，而是一个个圆形的泥球。 　　泥球呈环状分布，中心处是一个个小洞，洞口有披着螺壳的寄居蟹进出。他脚边就有两只，大概是踩碎了泥球，引来寄居蟹不满，这才遭到攻击。 　　叶安退后一步，寄居蟹没有跟上前，而是快速搜集被踩扁的泥球，重新堆积起来。中途为了争抢，两只寄居蟹还打了一架，一只的钳子被扯掉，将身体缩起来，螺壳倒扣，传递出伤心的情绪。 　　整片河滩都是这种小生物，叶安和萧玧必须十分小心，才不会踩碎它们精心收拢的泥球。 　　“从上面走。” 　　连续遭到几次攻击，很快就要被围攻，无意和这群无害的小家伙发生冲突，叶安想出办法，利用绳索套住斜伸出来的石棱，顺利攀到石柱顶端，利用石柱间相连的石棱，有惊无险穿过这片河滩。 　　寄居蟹在两人身后挥动钳子，看似在道别，实则是在耀武扬威，兴奋自己赶走了入侵者。这份喜悦没能维持多久，就有一阵水浪打来，迫使它们躲回到洞里，迅速用泥浆将洞口堵住。 　　离开河滩，叶安和萧玧很快来到石笋林。 　　高大的石笋拔地而起，错落在水中。奔腾的水流从石笋缝隙间涌出，大量的巨蜥盘踞在石笋顶端，部分认出叶安，立刻昂起头，没有表现出敌意，却带着足够多的警惕和防备。 　　叶安无意打扰这些巨蜥，更不想和它们发生冲突，毕竟双方也曾合作过。同萧玧简单说明情况，指了指石笋之后，鲑鱼产卵的一片水域，道：“避开那边，从这里走。” 　　越是向前，河水越是湍急。 　　叶安被彩鱼带向前时，已经能感受到水流的冲击，此番没有鱼群给他借力，行动愈发有些艰难。 　　萧玧问明沉船的方向，知晓距离此地已经不远，当即环住叶安的腰，快速跃上半截倒塌的石笋，同时脚下探出冰桥，没有覆上全部河道，彩虹一般向前眼神，宽度仅容一人前行，却能最大限度缩短通向沉船地的距离。 　　“从这里走，小心！” 　　萧玧踏上冰桥，叶安不小心滑了一下，被萧玧拽住才没有滑进水里。 　　“多谢。” 　　叶安回到桥上，向萧玧开口道谢，突然发现前方有微光闪过，水面出现大片急速流动的白线，不由得心中一惊。仔细再看，那竟然是大群的骨鱼，看方向，正朝沉船所在的水域蜂拥而去！ 第138章 沉船02 　　骨鱼的数量远超叶安之前所见，据他推测，追逐蛙群来到三角洲的骨鱼，绝大多数都集中到了这里。 　　鱼群拥挤在水中，将通向沉船的路堵得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除非越过鱼群，否则休想前进半步。 　　鱼群发现半空中的冰桥，看到桥上的叶安和萧玧，立即生出攻击和破坏的欲望。 　　几条体型最大的骨鱼排开同族，先后跃出水面，长尾有力摆动，用身体去硬撼桥身，用坚硬的上颚去撞击桥面，甚至用牙齿去咬。 　　咔嚓声响中，碎冰飞溅，骨鱼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半点没有停手的迹象。 　　叶安意识到情况不妙，当即集中精神，试图同化发起攻击的骨鱼。 　　过程还算顺利，在叶安的意志下，骨鱼狂暴的情绪被安抚，疯狂的举动逐渐停止，陆续落回到水中，不再攻击叶安和萧玧所在的冰桥。 　　鱼群继续拥挤在一起，片刻后掀起更大的水花，群体涌向前方水域，目的地很明确，正是沉船所在。 　　“这样下去不行。”叶安捏了捏有些发胀的额角，尽可能锁定鱼群中发号施令的目标，找到之后试着同对方沟通，可惜这次并不顺利。 　　骨鱼如此暴躁并非没有因由。 　　变异蛙被大量杀死，余下的陆续逃离孤岛，根本不可能在附近产卵。骨鱼群突然间没了主要食物来源，不想白来一趟，对吸引它们的晶石势在必得。 　　岩洞中的鳄龟甲远离暗河，它们无法靠近。这艘沉船的龙骨成为它们的目标，被龙骨散发的能量吸引，鱼群聚集而来，无论如何都要得到手。 　　了解到骨鱼的目的和决心，叶安不免有些头疼，要打消鱼群的念头，绝非那么容易。 　　再三思量之后，叶安继续和鱼群沟通，承诺给出足够多的食物和晶石，交换条件是鱼群让开道路，不摧毁沉船的龙骨。如果愿意提供帮助，他会给出更多好处，保证让鱼群满意。 　　之所以提出这样的条件，实在是无奈之举。 　　彩鱼群对龙骨的破坏有限，顶多能啃下些碎末。换成骨鱼则不然，这些体长是彩鱼数倍的大家伙，很可能会将龙骨拆解、砸断甚至粉碎。 　　“晶石，食物，如何？” 　　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叶安打开随身的兽皮袋，取出足够多的肉干和蚁后晶石。肉干直接抛给鱼群，任由它们争抢，晶石碾得粉碎，碎末大面积抛撒开，确保能覆盖绝大多数骨鱼。 　　哪怕碎成粉末，晶石蕴含的能量也十分纯粹，足够引起骨鱼的注意。 　　在叶安的不懈努力下，鱼群先是一阵骚动，在水中游速加快，争抢肉干和晶石粉末，使得河道犹如沸腾一般。紧接着，体型最大的几条骨鱼摆动鱼尾，将不愿服从的族群成员压制到水下，吞下抢到晶石粉末，向叶安传递出愿意合作的情绪。 　　在沟通过程中，叶安能清晰感知到骨鱼的情绪。 　　鱼群的确愿意合作，也愿意为他提供帮助，攻击和嗜血的欲望却从没有消失。如果发现哪里不对，或者叶安改变主意，不肯兑现承诺，鱼群会立即涌上来，将叶安撕得粉碎。 　　同鱼群达成协议，叶安深吸一口气，在萧玧惊讶的目光中跳下冰桥，径直落入水中。 　　入水之后，他并未马上下沉，而是被一条体型庞大的骨鱼托起，单手抓住骨鱼背上的骨刺，稳稳站在鱼背上。 　　“萧城主，鱼群会送我们过去。”叶安站定之后，继续沟通骨鱼，确定没有任何问题才对萧玧招手。 　　几条骨鱼游弋在冰桥下，速度逐渐减慢，显然在等待萧玧跳下来。 　　黑色的身影没有迟疑，纵身从桥面跃下，长衣下摆翻飞，似展开的黑翼，令叶安想起曾遇到过的猛禽。 　　两人站定之后，叶安继续同化骨鱼，鱼群不再拥挤在一起，而是排成长列，不断逆流而上，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水浪在鱼群两侧排开，飞溅起白色的浪花颗颗串联，道道飞舞，恰如系在半空中的长链。 　　被水花砸在脸上，叶安反手抹过脸颊，呼出一口气，热气当成凝结成白雾，挂在他的眉毛和睫毛上。 　　“有点冷。” 　　回忆上次来时的情形，叶安禁不住心中生疑，他记得明明没这么冷。 　　不等他想明白，鱼群已经来到一条狭长的石廊。 　　石廊镶嵌在岩壁中，从下至上呈三角形。顶部没入岩壁，底端深入水中。最宽的地方可容数条骨鱼并行，最窄的仅能容一条勉强通过。 　　骨鱼游进石廊，四周昏暗一片，除了水声之外，仅能听到两侧石壁摩擦鳞片的锐响。 　　水下倒是颇为宽敞，只是骨鱼和彩鱼不同，更喜欢在靠近水面的地方游动，这就导致鱼群不得不排成长列，一条接一条游过，刺耳的摩擦声在狭长的通道中回响，始终不绝于耳。 　　穿过石廊时，叶安留意周围的温度，确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这里的确比上次来要冷了许多。萧玧发现岩壁上有类似人工开凿的痕迹，奈何骨鱼速度实在太快，没留给他更多时间观察。 　　鱼群游过最狭窄的一段水道，又一次加快速度。 　　鱼鳞和岩石的摩擦声逐渐消失，轰鸣的水声取而代之。 　　幽暗的走廊尽头闪烁微光，叶安知道，他们距离目的地已经越来越近。 　　骨鱼的速度越来越快，叶安抓牢鱼背上的骨刺，在飞速前行时，裹在脖颈上的兽皮被冷风吹起，黑发也被吹得纷乱，冷意一阵阵袭来，让他禁不住打起哆嗦。 　　终于，鱼群离开狭长的通道，进到沉船所在的水域。 　　昏暗瞬间退去，眼前豁然开朗。 　　轰鸣的水声中，一个个湍急的旋涡出现在两人面前，呈环形排布在水面上。 　　旋涡中除了腐朽的木料，还有不少变异蛙的尸体，不知道它们是如何找到这里。 　　本该是穹顶的地方，如今破开一个大洞，大量雪块碎冰从洞顶飞落而下，砸进水中，掀起大片浪花和成排的水柱。 　　叶安仰头向上望，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在轰鸣的水声中，一时间无法断定这是在岛上哪个方位，或者已经远离孤岛。 　　唯一能确定的是，之前的冷意的确不是错觉，根源就在这里。 　　“这是怎么做到的？”叶安思量许久，仍无法断定穹顶破碎的原因。 　　萧玧将视线移到水下，透过成排的旋涡，隐隐能看到翘起的船身残骸，当即凝出一道冰桥，来到叶安身侧，道：“现在下去？” 　　叶安回过神来，想起此行的主要目的，对萧玧点点头。 　　“让鱼群散开吧。”萧玧提醒叶安。 　　叶安迅速沟通骨鱼，让鱼群退到水域边缘，尽量不要靠近旋涡和沉船。 　　在骨鱼散开之后，萧玧脚下的冰桥生出变化，拱形桥身弯折向下，桥头径直插入水中。以入水的桥身为中心，大片冰层凝聚，层层覆盖，结成厚实的冰墙，呈弧形包围住沉船，底端深深扎入河底，排开层层水浪。 　　冰墙不断延伸拔高，环绕沉船合拢。 　　随着墙身不断增厚，沉船附近的水位快速下降，并沿着沉船结成大片高低不平的冰棱和冰柱。残存的河水在冰柱间缓缓流动，目测水位高度不超过叶安的膝盖。 　　至此，整艘沉船被冰墙和冰柱包围，叶安也终于看清这艘船的全貌。 　　尽管船体大部分腐朽，从残留的部分看，这艘船也大得超出想象。和它相比，曾让叶安惊叹的商船完全不够看。 　　又有雪块从高处坠落，砸在沉船上，发出砰地一声，当场四分五裂。 　　碎雪飞溅中，大量的帝王蟹被惊动，纷纷爬出船舱，扑向叶安和萧玧。 　　面对源源不断的帝王蟹，萧玧接续结成冰柱，将帝王蟹包裹其中。叶安急中生智，抛出大捆蛛丝。 　　蛛丝悬挂在冰柱上，被冷风吹起，形成一个个蛛网。 　　帝王蟹不知道厉害，一拥而上，立刻被蛛网挂住，越挣扎就被缠得越紧，甚至是几只缠在一起，互相拉后腿，最后被捆得结结实实，半点动弹不得。 　　冰墙外的骨鱼突然变得兴奋，绕着墙壁不断游动，传递出诸如捕猎、食物一类的情绪。 　　叶安转头看看骨鱼，又看看不断涌出船舱，在冰柱之间被困住的帝王蟹，暂时没办法将它们送出去，只能尽量安抚住骨鱼，表示东西就在这里，肯定不会消失。 　　直至骨鱼冷静下来，叶安才踏上冰桥，和萧玧前后走向沉船，清理盘踞在入口的帝王蟹，准备进入船舱。 　　船身外部十分腐朽，部分长满青绿色的变异植物，脚踩上去，必须十分小心，稍不留神就可能踩碎木板，整条腿陷进去。 　　两人顺着倾斜的甲板来到船舱入口，一股独特的气味从内部飘来。 　　叶安吸吸鼻子，从怀中取出一瓶铃兰配置的解毒剂，倒出两粒，一粒自己服下去，一粒的递给萧玧。 　　这股味道并不刺鼻，甚至有些好闻，但在未知的情况下，不能完全排除危险，还是小心为上。 第139章 沉船03 　　沉船甲板上的建筑尽数倒塌，船舱顶部砸落，朽烂的木料化成纤维，在水波中轻轻摇曳，继而冻结在冰中。 　　倾倒的桅杆断裂成数截，断口和表面覆满绿色的变异植物，纤长的叶片簇拥在一起，仿佛缩小版的海葵。有拇指大的小鱼藏在其中，鳞片上带着粘液，鱼鳞上遍布花纹，十分善于伪装，很难被发现。 　　透明的冰层覆上船体，像是包裹上一层外壳，泛起森冷的光。 　　叶安走在上面，需要格外小心，冰层承受住两人的重量，不会使甲板中途塌陷，却也带来另一种危险，不留神就会脚下打滑，沿着倾斜面滑倒跌落。 　　连续几次拖慢速度，叶安实在没办法，不得不拽住萧玧的衣摆，既不会影响对方行动，也能在必要时稳住自己。 　　甲板尽头即是船舱入口，那股奇怪却好闻的味道就是从这里传出。 　　萧玧反握住叶安的手腕，示意他留在入口处，自己先进去探路。 　　之前两人服下解毒剂，无论这股气味的源头是什么，都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危险。谨慎起见，还是由一人先去探路，另一人留在外边，一旦有情况发生，也好尽速做出反应。 　　以目前的情形来看，由萧玧探路是最好的选择。 　　松开叶安的手腕，萧玧脚下延伸出一道冰桥，径直探入船舱入口，消失在黑暗的走廊之中。 　　“小心点。”叶安道。 　　“我会的。”萧玧颔首，用衣领遮住口鼻，迈步踏上冰桥，快速走进昏暗的走廊之中。 　　萧玧离开不久，船舱内忽然传来金属敲击般的钝响。 　　叶安顿时一凛，侧耳静听，敲击声愈发明显，从船舱入口向内望，一个金色的身影在黑暗中若隐若现，敲击声正是它在移动中发出。 　　随着身影越来越近，叶安赫然发现，那是一只金色的帝王蟹！ 　　不需要展开节肢，身形已经足够庞大，几乎是之前遇到的种群的两倍。在前行时，帝王蟹的钳子不断开合，像是在黑暗中捕捉什么。 　　叶安定睛再看，发现蟹钳中夹着一种透明的小虾，样子很像磷虾，在水中游动时，身体会发出闪烁的光亮。 　　之前船身被河水淹没，磷虾群在水中游动，体型小速度快，并不是那么容易捕捉。如今水位下降，船舱内出现大片坚冰，磷虾无法快速游动，有的更被困在冰里，使得捕捉起来变得格外容易。 　　金色帝王蟹不断挥舞钳子，捕捉落在地板上的磷虾，更敲碎冰层，将磷虾连同冰块一起送进嘴里。 　　以帝王蟹的体型来看，这些磷虾根本不足以让它吃饱。它却乐此不疲，一心一意捕捉磷虾，对困在冰中的鱼视而不见。 　　叶安观察良久，确信帝王蟹已经发现自己。奇怪的是，这只帝王蟹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完全视他如无物，和船舱外的种群简直是天壤之别。 　　针对这只帝王蟹的反应，叶安猜测萧玧的行动应该还算顺利。 　　事情正如叶安所想，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萧玧去而复返，手中提着两把断裂的长刀。刀柄上锈迹斑斑，很难辨别出原貌，骨制的刀身仍完好如初，拂开上面的附着物，还能看到清晰的鱼纹。 　　这是两把造型独特的骨刀，和萧玧常年不离身的那把几乎一模一样。 　　金色帝王蟹忙着捕食，即使萧玧从身边经过，距离它的钳子不到半米，照样视若无睹，任由对方顺利通过。 　　两人汇合之后，萧玧同叶安说明船舱里的情况，并将手中的骨刀递给他。 　　“舱室很深，有部分被水淹没，我没有深入。在近处的舱室内发现这些，还有一些桌椅和物品，没有发现人的尸骨。” 　　“里面还有许多这样的生物，不具有太大的攻击性，多以沉船内部的虾和鱼类为食，还有一些贝类和水草。” 　　根据萧玧的讲述，叶安意识到沉船内部俨然是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内部种群迥异于河中生物，更像是来自海洋。 　　联系起不该出现在淡水中的螳螂虾和帝王蟹，叶安对这艘沉船生出更大的兴趣。 　　短暂停留片刻，萧玧再次进到船舱，这一次叶安没有留在外部，而是和他同行。 　　两人穿过金色帝王蟹的猎场，叶安感知到帝王蟹的情绪和思维，满满都是饥饿和捕食的欲望，目标只针对能够辨认出的物种，像叶安和萧玧这类的外来者，只要不主动上前挑衅，基本不会遭到攻击。 　　这种金色的帝王蟹习性特殊，为了生存下去，注定它们一生中绝大多数时间都在吃，除非遇到危险，根本没有多于的精力去做其他事，和脾气暴躁的亲戚有极大不同。 　　沿着通道向前，光线愈发昏暗，若不是头顶的甲板腐烂出现裂缝，根本看不到一点光亮。 　　金色的帝王蟹成群出现，占据通道两侧的墙壁和脚下。 　　萧玧结出的寒冰冻住许多磷虾，方便帝王蟹大快朵颐。对于这个走一路冻一路，但能给自己提供好处的外来者，金色帝王蟹非但没有主动攻击，更会在暗处的变异鱼出现时，帮助两人进行拦截。 　　它们的举动切实传达出一个讯息：吃就是一切！ 　　继续前行一段距离，两人来到萧玧发现长刀的舱室。 　　不等叶安迈步走进去，脚下忽然踩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什么东西？” 　　叶安立即收回脚，迅速后退两步，在黑暗中望去，竟然是一只趴伏在地板上的蝠鲼。 　　比起印象中的蝠鲼，这条体型偏小，至多不超过成人的两个巴掌。尾巴却是极长，几乎达到身体的两倍，尾尖长有锋利的毒刺，稍不留神被刺中，即使不致命也会剧痛难忍。 　　幸亏叶安躲得及时，蝠鲼的尾刺距离他的脚腕仅有不到三公分。 　　蝠鲼一击不中，没有恋战，翼状的胸鳍快速抖动，带着它在地板上爬行，迅速消失在房间角落。 　　叶安弯腰细看，发现墙角有扁圆形的洞口，大小正好容蝠鲼通过。 　　“这里。” 　　萧玧之前并未发现房间中有蝠鲼，很可能是在他离开后出现。叶安没有多言，和他一起走进舱室，先堵住蝠鲼逃走的洞口，随后来到倾倒在地上的方桌边。 　　桌子四腿尚算完好，仅是边缘处被腐蚀，应该不影响放置。 　　两人将桌子抬起来，扫开上面的变异植物和贝壳，能看到固定在桌面上的罗盘和造型奇特的钟表。地面上散落着破损的兽皮、碎裂的放大镜和一些仅剩下指节长短的蜡烛。 　　此外，还有一些打开的盒子和零散的物件，由于腐朽得过于厉害，一时之间很难辨认。 　　将桌子靠墙摆放，叶安好奇看着镶嵌在上面的罗盘。 　　靠着罗盘摆放的时钟已经停止走动，时针和分针均不知去向，只剩下空荡荡的表盘，中心处向内塌陷，偶尔有小鱼从中探头，察觉到危险，又迅速缩了回去。 　　在叶安观察罗盘时，萧玧捡起地上的兽皮，小心捏住边缘展开。 　　兽皮的材质十分特殊，经过特殊工艺硝制，展开后超过两米，重量却很轻，而且薄得惊人。 　　叶安移过视线，惊讶发现这种兽皮很眼熟，同他留在房车内的藏宝图格外相似。 　　萧玧并未察觉叶安的异状，继续将兽皮展开。 　　几张兽皮拼接起来，合成一幅清晰的地图，然而并不完整，左下缘缺失部分，而且是相当重要的一部分。 　　叶安凑近观察，越看越觉得眼熟，尤其是绘图手法以及上边的标注，都和他手中的藏宝图一模一样。 　　那些藏宝图是在从猎人城归来的途中发现，和沉船有相当距离，莫非是船上的人逃生，一起带了出去？ 　　不等叶安想清楚，舱室外突然传来一阵巨响，继而是急促的蟹钳敲击声。 　　两人对视一眼，快速收起地图，抄起武器冲到门口。 　　几乎就在同时，三条红色腕足穿过走廊，猛然打在墙壁上，砸碎大片木板和冰层，更砸死数只专心捕食磷虾的帝王蟹。 　　腕足上带有大量吸盘，吸盘内附着类似牙齿的骨骼，在帝王蟹死去之后，当场探入蟹壳内，挖出大块蟹肉。有的帝王蟹仅是受伤，并没有死亡，也被活生生掀开背壳，拽走钳子和节肢，沦为腕足主人的腹中餐。 　　帝王蟹被激怒，挥舞着钳子向腕足发起攻击，即使被卷住绞碎，也要凶狠撕下对方一块肉，当场吞吃入腹。 　　叶安一眼认出攻击帝王蟹的是变异章鱼。 　　他感到十分奇怪，为何两次来到沉船，都没有发现这个庞然大物。如果不是腕足突然出现，根本无法感知这条章鱼的意志和存在。 　　没留给叶安更多思考的时间，走廊中又多出两条腕足，尽头处出现一只恐怖的巨眼，仔细看会发现，那并不是变异章鱼的眼睛，而是爬在章鱼头上的圆环。 　　变异章鱼发现陌生的入侵者，一边大肆捕食帝王蟹，一边向叶安和萧玧发起攻击。 　　两人不需要言语，各自挥刀砍向袭来的腕足，配合十分默契。 　　腕足异常坚韧，刀刃划开外皮，只能勉强切进两寸，再也无法移动，收回来都相当费力。 　　叶安用足力气才将长刀收回。 　　随着长刀离开，腕足断口处流出透明的液体，液体滴落在地板上，奇特的香味愈发浓郁，逐渐弥漫开来，很快充斥整个船舱。 第140章 沉船04 　　奇特的香气充斥船舱，仿佛粘着在墙壁上一般，逐渐变得浓郁，甚至有些刺鼻。 　　叶安和萧玧均察觉不对，立即捂住口鼻后退，再次服下解毒剂。 　　变异章鱼却在这时做出惊人的举动，完好的腕足缠住受伤的另一条，顺着刀口用力，伴着清晰的撕裂声，将半截腕足当场扯下来，朝两人投掷过去。 　　腕足滚落在地，尖端仍在颤动收缩，断口涌出大量透明的液体，刺鼻的味道瞬间增强。 　　叶安哪怕吃过解毒剂，仍无法完全抵御这种味道，被香到刺鼻的气味笼罩，意识一阵阵发昏，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身体发热，脚下发软，若不是扶住墙壁，几乎站立不稳。 　　萧玧的情况比他稍好，身体的冰冷，让他能维持住最后的清醒。 　　为应对这种诡异的状况，萧玧在掌心凝结成冰，透明的冰层沿着手腕攀爬，覆在他的身上，让他能继续保持清醒，却也限制了他的行动。 　　叶安靠着墙壁滑落，头抵在木板上，仰头大口喘着气。 　　身体仿佛被岩浆包裹，意识逐渐朦胧，视线也开始模糊，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光线一点点远去，周围仅有古怪的气息萦绕，沉沉将他包裹。 　　耳边有声音传来，带着担忧和焦急。 　　叶安听不真切，想集中注意力，发现很难做到。 　　直至胳膊被用力握住，凉意顺着接触的地方传遍全身，叶安才生生打了激灵，猛然睁开双眼。 　　萧玧单膝点地，长刀插在地面，右手牢牢握住叶安的上臂，半身覆盖寒冰，使得船舱内的温度不断下降。 　　“醒醒！”萧玧手中用力，冰霜沿着他的手背漫过指尖，继而覆上叶安的胳膊，边缘处触及肩膀。 　　伴着冷意侵袭，混沌的大脑逐渐变得清明，叶安反握住萧玧的手腕，咬咬牙，低头将脸颊贴上去，试图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怎么回事？”叶安艰难开口，声音带着古怪的沙哑。 　　铃兰配置的解毒剂竟然没有效果！ 　　他不怀疑铃兰制药的本事，问题只能出在这种变异章鱼身上。 　　萧玧仔细观察叶安的样子，发现他整个人的温度都在升高，另一手覆上他的额头，沿着脸颊滑到颈侧，攥住他的肩膀，道：“这只章鱼的体液很可能含有致幻成分。” 　　致幻剂无法明确为毒药，铃兰也不会想到，叶安会遇到这种本该生活在海洋里的生物，自然不会提前配置专门的药剂。 　　叶安闭上双眼，随着意识回笼，体表的温度逐渐降下来，体内的血液仍像是沸腾一般。 　　变异章鱼庞大的身躯堵在走廊内，断裂的腕足滚在地板上，伤口已经变色，流出的液体却没有干涸，即使被萧玧冻住，气味仍挥之不去。 　　察觉到叶安的状况，萧玧索性展开双臂，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自己转身靠着墙壁坐下，单腿支起，另一条腿平伸，透明的冰层覆满他的全身，继而将叶安盖住，借以对抗这种气味造成的影响。 　　轰！ 　　舱门后忽然发出巨响，紧接着，一条粗壮的腕足破碎门框，甩入舱室内，鞭子一般横扫，不断抽打在墙壁上，尖端扫过镶嵌罗盘和钟表的木桌，将木制舱室毁得一塌糊涂。 　　藏在隔壁的蝠鲼被惊动，用力推开洞口的阻挡物，发现挥舞的章鱼腕足，立即缩回到洞内。它不是想要逃跑，而是兴奋地呼朋引伴，传递出发现猎物的好消息。 　　眨眼之间，大量蝠鲼从洞口涌进来，挥舞着翼状的胸鳍，在地面爬行跳动，一个接一个扑到腕足上，狠狠钉在上面。 　　变异章鱼疯狂舞动腕足，蝠鲼被带着左右摇摆，上下晃动，有的钉得不牢，当场被甩到墙壁上。 　　即使如此，大多数蝠鲼仍合拢胸鳍，无论如何也不松开。被甩开的蝠鲼只要还活着，就会立即冲上来，再一次钉上章鱼腕足。 　　蝠鲼带毒刺的尾巴用力甩动，刺破章鱼腕足坚韧的表层，狠狠扎入腕足之内。 　　靠近章鱼腕足末端的几只蝠鲼，不慎被带着骨刺的吸盘困住，竟然不试图挣脱，而是张开没有牙齿的嘴巴，利用坚硬的上颚和口腔中的吸力，将吸盘中的骨刺一根根拆掉，再从伤口处吸食变异章鱼的体液和碎肉。 　　舱室内的蝠鲼越来越多，变异章鱼的腕足上爬满这样的小家伙，拼尽全力也无法甩掉。在对抗的过程中，不断被蝠鲼吸食血肉，粗壮的腕足迅速变得干瘪，最后仅剩下一层坚韧外皮，其余都被蝠鲼吞噬入腹。 　　吃掉三条腕足，蝠鲼仍不满足，将滚落在地上的半截腕足清理掉，又你争我抢地涌出舱室，去追逐走廊中的变异章鱼。 　　叶安和萧玧被困在房间里，舱门被交战双方牢牢堵住，偶尔还能看到来不及逃跑被碾碎的帝王蟹。 　　这些体格强壮的金色帝王蟹，在沉船独有的生物链中，明显处于相对底层的位置。 　　变异章鱼被蝠鲼缠住，叶安和萧玧并不能松口气。 　　在蝠鲼将变异章鱼吃干净之前，必然会造成大量伤口，随着章鱼体液不断涌出，让两人困扰的气味也越来越浓。 　　到最后，萧玧凝出再多的冰块也无济于事，叶安拼命想要控制住自己，却是徒劳无功。身体的本能迫使他用力抱住萧玧，双臂环抱住对方，头埋入萧玧的颈窝，尽一切可能汲取哪怕一丝凉意。 　　尽管如此，他的症状仍不见缓解。 　　渐渐的，叶安的意识又变得朦胧，眼前不再是破损的船舱，他身处的也不是黑暗的河底，迷糊的视线中，开始出现高楼大厦的影子。 　　繁华的商业区，匆匆经过的人群，欢快的音乐声中，穿着玩偶服的人在店门前跳着可爱的舞蹈。 　　几个时尚的白领迎面走来，擦身而过时，几乎能闻到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道。 　　叶安站在人群中，一切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人群从他身边经过，距离越近，面容反倒愈发模糊。 　　音乐声开始扭曲，跳舞的玩偶表情出现变化，可爱的五官变得狰狞，最后化成一只只凶狠的变异兽，径直朝他扑了过来。 　　即使意识昏沉，在生死之间锻炼出的求生意志，让叶安反应迅速，在玩偶扑过来时，瞬间挥出拳头，凶狠砸了过去。 　　人群发出惊呼，貌似在指责他。 　　叶安定睛看去，发现倒在脚下的并不是变异兽，而是受伤的店员。 　　玩偶服上沾满灰尘，被砸扁的头滚落在一边，店员从地上站起身，愤怒地朝他大吼，挥舞着拳头要冲上来，被同伴拉住，奋力进行劝阻。 　　叶安茫然地站在原地，耳边充斥众人的指责声，大脑一片混沌。 　　他本能地意识到情况不对，但被奇特的气味笼罩，让他的思维变得迟钝，迟迟无法想清楚到底是哪里不对。 　　就在这时，肩膀处忽然传来一阵刺痛，伴着痛意，冷意侵袭而来。 　　叶安发出一声冷嘶，单手按住肩膀，尖锐的疼痛始终没有消失，反而愈发强烈。伴着痛意不断加深，耳边的声音开始远去，迷幻般的画面陆续消失，意识开始回笼。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一切都是幻觉，早已经消失，消失在那场恐怖的灾难下，消失在熊熊火焰之中。 　　猛然张开双眼，叶安呼吸愈发急促，全身冒出冷汗。 　　视线变得清晰，肩膀的刺痛仍没有消失。 　　叶安侧过头，发现自己的衣领被扯开，靠近锁骨的位置留有清晰的牙痕。萧玧侧过头，透明的眸子对上他，嘴角残留一丝醒目的鲜红。 　　“想让你清醒过来，这是唯一的办法。” 　　叶安没说话，反手扣住被萧玧咬伤的地方，指尖沿着牙痕按压，进而扎进去，让疼痛感愈发强烈。 　　原来痛感才是最好的办法。 　　叶安咧了咧嘴角，自从在孤岛定居，他几乎快忘记这种感觉。 　　没人愿意承受痛苦，但这种痛能让他清醒，让他分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身处什么样的世界。 　　“你在做什么！”萧玧看到叶安的举动，立即按住他的手腕。 　　“没什么，让自己更清醒一点。” 　　叶安反握住萧玧的手，将他轻轻推开，利落从地上站起身，身体略微摇晃一下，很快控制住，拾起掉落在地板上的长刀，转头看向舱门。 　　蝠鲼和变异章鱼的战斗仍在继续。 　　蝠鲼原本占据优势，不想又有两只章鱼赶来，体型不亚于之前那只。 　　仗着身体能够自如收缩，变异章鱼在走廊中对蝠鲼展开围攻。在蝠鲼钉在自己身上时，将腕足送到嘴边，将一只只蝠鲼撕下来咬碎。 　　在叶安陷入昏沉时，走廊地面堆满了变异章鱼干瘪的腕足和蝠鲼破碎的尸体。 　　走出舱室之前，叶安从兽皮袋中取出一只药瓶，将里面的药粉倒在伤口上。 　　药粉覆上伤处，迅速涌出血色泡沫。 　　叶安发出冷嘶，仍不断倒下药粉，确保伤口被覆满。尖锐的疼痛让他更加清醒，看向走廊中的变异章鱼，双眸迅速染上墨色。 　　变异章鱼和蝠鲼的动作出现停滞，叶安抓住时机，提刀纵身跃起，刀尖对准一只变异章鱼的头部，猛然扎了下去。 第141章 新的发现 　　变异章鱼头颅被扎穿，撕开一个巨大的伤口。 　　大量液体自伤口涌出，奇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叶安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不得不反手抓住伤口，用疼痛迫使自己清醒。 　　蝠鲼抓住时机，趁变异章鱼重伤时一拥而上，迅速爬满章鱼全身，争夺最好的位置。变异章鱼痛苦地摆动触手，却始终无法摆脱蝠鲼，血肉被吞噬，身体迅速干瘪下去。 　　等到蝠鲼离开，变异章鱼体内再没有一点血肉，仅剩下蝠鲼无法消化的外皮和骨骼留在地上。 　　叶安用力晃了晃脑袋，即使有疼痛刺激，眼前的景物仍有些模糊。光线晃动扭曲，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更无法准确捕捉每一道光影。 　　依靠对危险的直觉，在风声掠过时，他侧身躲开一条袭开的触手。冰冷的气息覆上身侧，袭击他的变异章鱼被寒冰覆盖，刹那动弹不得。 　　知道是萧玧动手，叶安迅速做出反应，哪怕头有些晕，仍是飞速前冲，近前后一跃而起，长刀对准变异章鱼的头顶，利用全身的力量压了下去。 　　伴着清晰的碎裂声，覆在变异章鱼头顶的寒冰被穿透，叶安下落时，带动长刀划开变异章鱼半个头颅。 　　章鱼体内的液体全部涌出，流淌在走廊上，短暂汇成数条小溪。 　　蝠鲼再次扑上来，不需要费力咬开变异章鱼的外皮，直接从伤口钻进去，迅速将整只章鱼拆解入腹。 　　连续两个同伴在面前死亡，还活着的变异章鱼生出退意，迅速收回触手，试图从船舱尽头逃跑。 　　变异章鱼的速度极快，身体能够自如收缩，钻进蝠鲼都无法穿过的裂缝，此刻一心想要逃跑，蝠鲼根本对它无可奈何。 　　叶安并不想放走它。 　　萧玧也是一样。 　　冷意扩散，透明的冰层快速延伸，转瞬冻住整条走廊。变异章鱼闪避不及，一条触手被冻住，拽不开，硬是被困在走廊尽头。 　　叶安握紧长刀，顺着萧玧结成的冰桥快速前冲，中途不慎滑倒，索性借力量向前滑动，很快来到走廊尽头。 　　危机近在咫尺，变异章鱼做出惊人的举动，将被冻住的触手撕扯下来，丢向身后，奋力钻向舱壁上的裂缝，试图从危险逃离。 　　叶安纵身跃起，正准备向章鱼挥刀，不想脚下又是一滑，刀锋失去准头，没有伤到变异章鱼的要害，只砍伤它的一条触手。 　　萧玧紧随而至，以投掷长矛的方式抛出骨刀，锋利的刀刃切开变异章鱼的外皮，带着惊人的力道穿透章鱼的头颅，当场没至刀柄。 　　变异章鱼的触手距离叶安的脖颈仅有半寸，吸盘中的骨刺已经张开，突然无力垂落，滚落在地板上。 　　蝠鲼已经吃饱，除了极个别之外，绝大多数没有扑过来，任由死去的变异章鱼瘫开在地上，血液流淌，庞大的触手堆满半个走廊。 　　“解决了。” 　　确定章鱼完全失去生机，叶安直接坐到地上，单手支着长刀，另一只手取出药瓶，递到嘴边咬开瓶塞，将里面的伤药洒在伤口上。 　　不再需要痛楚来维持清醒，叶安倾倒伤药时十分小心，等伤口全部被覆盖，沁凉感取代火烧般的灼热，他才缓缓呼出一口气。 　　萧玧走叶安身边，单手托起他的下巴，俯身查看他肩上的伤口。 　　“我没事，好着呢。”叶安摆摆手，示意萧玧不必在意，但也没推开对方。变异章鱼虽然死亡，独特的味道仍残留在空气中，萧玧身上的凉意让他感到舒适。 　　待到气味消散得差不多，蝠鲼群也陆续遁走，叶安和萧玧恢复体力，开始处理变异章鱼的尸体。 　　正在他们将巨大的触手挪开，清理出前进的道路时，带着裂缝的舱壁后突然传来声响，像是金属摩擦声，又像重物敲击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长刀在手，警惕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在某一瞬间，古怪的声音忽然消失，走廊里变得寂静，近乎是落针可闻。 　　叶安没有半点放松，他感知到一种奇怪的意志，同遇到怪鱼和寄生体时格外相似。 　　“小心，那后边的东西有古怪。”叶安对萧玧道。 　　不等萧玧做出回答，响声再次出现，舱壁上的裂缝陡然加大，吱嘎声异常刺耳，像是有东西抓在木板后，正试图将裂缝撕开。 　　萧玧反应极快，在舱壁被进一步破坏前，长刀滑过一道长弧，坚硬的冰层迅速堵住裂缝，进而盖住整面墙壁。 　　“走！” 　　冰层直抵头顶，萧玧一把抓住叶安的手腕，两人越过变异章鱼庞大的身躯，以最快的速度来到走廊尽头。 　　走廊尽头有一扇金属门，门上的缝隙可容章鱼穿过，人却无法过去。 　　来不及寻找开锁的方法，叶安挥拳将门砸穿。 　　门后没有异常，只有一条通向下层船舱的楼梯。 　　身后传来冰层破碎的声音，叶安转头望过去，就见萧玧结成的冰墙爬满蛛网状的裂痕，冰墙后的舱壁已经被撕开，数不清的海参从中涌出，趴在墙面上。 　　这些海参个头大得惊人，最短的也比得上叶安手臂。全身呈黑色，头顶竖起锋利的角，仔细观察才会发现，那是一种寄生体，依靠汲取海参的营养才能生存。 　　古怪的是，这种寄生体并非来自海洋，也不是淡水生物，而是一种蜂类的幼虫。为何能生活在水里，并且寄生在海参身上，着实令人费解。 　　叶安没时间多想，冰墙已经从中心处破碎，碎冰和海参一同砸落在甲板上，向叶安和萧玧所在的方向快速滑来。中途被章鱼尸体拦截，这些海参竟能弓起身体跳跃，追上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必须将这里堵住！” 　　双方的距离不断拉近，叶安和萧玧当机立断，抄起能用的木板和金属板堵住门框，再用冰块冻住，一层又一层，单是冰块的厚度就超过两个巴掌。 　　这样做未必能彻底拦截住海参，但能给他们充足的时间穿过楼梯，前往另一层船舱，借机甩开这群追袭者。如果仅是海参，杀死即可。但海参身上存在寄生体，就不得不谨慎对待。 　　“从这边走。” 　　叶安集中精神，没有感知到异状，先一步从楼梯跃下。 　　楼梯下散落数个金属箱，箱盖早已经不知去向，箱子里的东西也尽数腐败，看不出原本是什么。 　　箱子表面爬满褐绿色的藤壶，这些藤壶形状古怪，像是扁平的山峰，一片片叠加起来，有的还藏在楼梯下方，从顶部探出柔软的触须，捕食路过的磷虾和小鱼。 　　叶安准备继续向前，萧玧却突然停下，弯腰拉过一只金属箱，用匕首撬下几只藤壶，现出金属箱的侧面。 　　上面锈迹斑斑，遍布藤壶生长的痕迹，却也能隐隐约约辨认出，锈迹下有熟悉的鱼纹，和叶安之前见过的大体相似，仅在细节处略有不同。 　　发现这些鱼纹，萧玧的情绪明显生出波动。 　　叶安清晰感知到对方的变化，却没有开口询问，等萧玧站起身，抬手指向楼梯右侧，那里并排分布数间舱室，房门紧闭，貌似没有遭到太大破坏。 　　“从那边走。” 　　萧玧点点头，丢开带有鱼纹的箱子，将匕首收回刀鞘，收敛起情绪，和叶安一同加速向前。 　　和上一层船舱不同，这层并没有遭到太大破坏，也没有出现帝王蟹、变异章鱼和蝠鲼一类的生物，只有大大小小的贝类和藤壶吸附在墙壁上，地面和墙角还零星生长着海葵。 　　两人前行时必须十分小心，地面到处是锋利的贝壳和藤壶。有的已经死去，外壳破碎地堆积在一起，有的还活着，藏在破碎的贝壳下，不知何时会冲出来，划伤两人的小腿和脚踝。 　　此外，叶安还在贝壳下发现了水滴鱼。 　　这是一种深海鱼，体表没有鳞片，样子格外丑陋，静静藏在贝壳下，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经历过之前的种种，对在沉船内发任何一种海洋生物，叶安都不会感到惊奇。他唯一关注的是这些生物是否存在危险，会不会突然间发起攻击。 　　值得庆幸的是，走廊里的生物性情算得上平和，只要不主动去招惹，或是不小心踩到它们身上，基本不会主动攻击两人。 　　例外的情况不是没有，有几只扇贝正在捕食，错把两人当做猎物，其结果就是外壳被敲碎，柔软的身体被拽出来，迅速被周围的藤壶和贝类分食。 　　咔嚓！ 　　叶安前行时踩碎一块贝壳，不等他收回脚，贝壳下方忽然蹿出几条墨绿色的水草，瞬间缠上他的小腿。 　　水草边缘带有锋利的锯齿，轻易划开叶安的皮肤，贪婪攫取伤口处流出的血。 　　这些水草似乎含有特殊成分，小腿上的伤口不断流血，叶安却没感到多少疼痛。不能任由血液流失，立即弯腰将水草划断，扯掉缠绕在小腿上的草叶。 　　过程中，叶安察觉异样，为确定心中猜测，丢开被染红的草叶，用匕首快速拨开堆在一起的贝壳。 　　看到叶安的举动，萧玧停止探查舱室，迈步走过来，赫然发现贝壳下散落数块骸骨，不需要拼凑就能断定，那是属于人类的头骨！ 第142章 变异蜂 　　随着贝壳一层层拨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骸骨越来越多。 　　除了破碎的人类头骨，两人还发现数截腿骨和臂骨，以及看不出本来形状的灰白色碎片。 　　在几片破碎的臂骨旁，叶安意外找到一把生锈的匕首。 　　由于年深日久泡在水里，刀身牢牢嵌入刀鞘，刀鞘口完全被锈住，叶安用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匕首拔出来。 　　不出预料，匕首上同样雕刻鱼纹，边缘处没入刀背，和在楼梯附近发现的金属箱一模一样。 　　“萧城主，接住。” 　　叶安将匕首收回刀鞘，隔空抛给萧玧。 　　萧玧单手握住刀柄，取出刀身细看，对叶安点点头，证明他的猜测不假。这把匕首和金属箱的确存在渊源，很可能属于同一个主人。 　　有了这个发现，两人同时精神一振，一边搜寻骸骨，一边沿着走廊前行。 　　大概走过三分之一的距离，搜集到的人类头骨碎片已经超过百余片。大致进行拼合，能拼出五六具完整的头骨。其余太过破碎，实在无法拼凑，只能堆叠在一起，借此估算走廊中的亡者数量。 　　在两人忙碌时，吸附在墙壁和头顶的贝类十分安静，变异螺也极少移动，仅有墙角的海葵时而探出触须，搜集散落在地面的碎肉，偶尔也会吞下几片碎裂的贝壳。 　　翻开的贝壳已经堆成小山，沿着走廊两侧排成长列。旁边是找到的骸骨以及生锈的武器。 　　翻找过程中，叶安和萧玧先后发现数具不属于人类的骨头，从形状和大小判断，应该不是变异章鱼，更像是某种巨型鱼类，或者是生活在海洋中的鲸类。 　　“这是……” 　　搬开一块超过直径半米的断骨，叶安惊讶发现地上躺着几只金属盒。 　　同之前找到的匕首一样，盒子表面布满锈迹，盒盖处牢牢闭合，锈迹一层层覆盖，徒手很难打开。 　　叶安抓起一块贝壳，试着用锋利的边缘去撬，再用刀柄去砸，都是徒劳无功，没有任何用处。用的力气过大，直接将盒子捏扁。 　　萧玧听到声响，走过来询问叶安，拿起一只金属盒，在手中仔细翻看，对叶安道：“这应该是药盒，时间过得太久，里面即使没空，药效估计也没剩多少。” 　　为验证话中所说，萧玧拿着金属盒摇晃几下，没听到任何声响，随后反握匕首，从盒顶插下去，当场将盒盖切成两半。 　　一股清凉的味道飘出，鉴于变异章鱼的教训，叶安本能地捂住口鼻，迅速后退。 　　萧玧对他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随后将切开的盒子翻过来，将里面展示给他。盒底有一层薄薄的黑褐色胶状物，味道正是源于此。 　　撕下这层胶状物，其余什么都没有。 　　“这是伤药。”萧玧翻过盒底，指着刻印在上面的符号，解释道，“这是海城的东西，上面有清晰的标注。” 　　叶安的视线落到金属盒上，看清盒底的印记，很快又移向萧玧。 　　他心中有太多疑问，也有诸多猜测，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又有几分犹豫，不确定现在是不是适合开口。 　　萧玧仿佛知道叶安的疑问，没有如往昔一般沉默，直接开口道：“我是海城人。” 　　“我听说海城消失在三十年前。”叶安道。 　　“是。”萧玧翻过金属盒，指腹摸索过盒底的纹路，沉声道，“当时我刚出生不久，我的父亲随战船出海，一去不归，就此杳无音讯。母亲战死在城内，最后被海兽吞噬。我被一名受伤的战士带走，在聚居点抚养长大。” 　　将萧玧带出海城的人，曾经是萧玧父亲的左右手，在一次战斗中受伤，失去一条胳膊，才没有随船出海。在萧玧懂事后，就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诉了他。 　　由于在逃亡的路上再次受伤，身体的损耗达到极限，没等萧玧成为猎人城城主，也没能找出当年全部真相，这个男人就抱憾而亡。 　　萧玧话到此处，没有继续向下讲。 　　叶安回忆起两人几次同行的种种，尤其是在海城废墟中的遭遇，诸多疑问都有了解答。 　　“这艘沉船是海城的？包括那些地图？”叶安问道。 　　“应该没错。”萧玧道。 　　叶安深吸一口气，联系在岛上发现的一切，以及在回程途中经过的山洞，脑子里生出更多猜测，正准备告诉萧玧，脚下忽然传来一阵颤动。 　　“怎么回事？” 　　两人同时一凛，迅速背靠背站立，长刀握在手中，刀锋斜向外，警惕任何可能出现的危险。 　　走廊尽头，大量带着寄生体的海参如潮水涌来，动作实在太大，惊动墙壁上的贝类和变异螺，之前安静的氛围瞬间被打破。 　　大批变异螺从墙上落下，探出腕足在地上爬动，以惊人的速度堆叠起来，组成直抵舱顶的防护网，拦截住扑来的海参。 　　各种颜色和花纹的贝类翕动外壳，即使没有水，照样能在空气中滞留一段时间。借助这段时间，一个接一个海贝堆到变异螺后，吸附在上面，形成第二道防线。 　　墙角的海葵也有了动作。 　　在叶安眼中仅有巴掌大的身体突然开始暴涨，像是拔萝卜一样从栖息的角落和缝隙中将身体拔出来，堵在贝类和变异螺后，高度超过两米。 　　带着粘滑液体的触须从贝类和变异螺的缝隙间探出，瞬间长至三四米，轻而易举扎入海参体内，汲取海参的体液。 　　海参迅速干瘪，寄生体再得不到任何养分，不想被一同吸食，不得不和宿主脱离。 　　随着被吸食的海参越来越多，脱离宿主的寄生体也逐渐增多。 　　为了活下去，部分寄生体竟然提前产生变化，越过成蛹的阶段，外皮从背部裂开，直接从里面挣脱出一只只食肉的变异蜂。 　　这些蜂和叶安见到的黄蜂十分类似，只是个头更大，身体的花纹和颜色也有区别。并且在异化中适应水下生活，翅膀不再是透明状，反而更像是蝠翼，在飞起时展开，样子古怪且骇人。 　　变异蜂挣脱外皮，展开翅膀，不能马上飞起来，必须耗费几秒的时间，等待翅膀变硬展开。 　　这短短的几秒正是海葵、贝类和变异螺的机会。 　　从海葵体内探出的触须越来越多，瀑布一样漫过贝类和变异螺组成的防护网，将新生的变异蜂牢牢笼罩，不留半点缝隙。 　　变异蜂奋力振动翅膀，却是无济于事。 　　趁它们飞不起来的空隙，海葵不断发起攻击，体型最大的变异螺也探出腕足，捕捉地上的变异蜂，一旦缠绕住，并不会进行吞噬，而是全都撕成碎片丢弃。 　　从破碎的变异蜂腹部出现大堆米粒大的卵，一旦有生物将这些变异蜂吃下去，立刻就会沦为它们的宿主，变异螺和贝类都不能幸免。 　　海葵是唯一的例外。 　　它们体表的粘液本就带着毒性，独特的消化方式使得变异蜂的卵根本无法在它们体内生存，只会沦为养料被慢慢消化。 　　随着变化的寄生体越来越多，终于有变异蜂突破海葵的防线，振动翅膀飞起，将锋利的尾针对准变异螺和贝类，凶狠地扎下去。 　　一旦被扎中，贝壳和螺壳上均会出现圆锥形的裂口，边缘处隐隐泛黑，明显是被毒素腐蚀。 　　这样的伤口引起叶安的注意，迅速转身拿起一片头骨，果然在上面发现类似的创口，而且不是个例，找到的头骨碎片中，至少三分之一带有相同的痕迹。 　　萧玧也有同样的发现，下一刻，有变异蜂突破变异螺和贝类，冲向挥舞触须的海葵，森冷的冰凌陡然袭来，箭雨般连成一片，将飞在半空的变异蜂纷纷击落，落地时身体蜷缩，连同体内的卵一起被冻成冰块。 　　战斗中的海葵、变异螺和贝类同时传递出情绪，清晰传入叶安脑海。 　　愉悦，战斗。 　　叶安尽量去理解，首次尝试同化这种类型的生物，效果不能说好，却也算不上差。通过彼此的联系，叶安了解到这些底舱居民异常厌恶变异蜂，彼此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也通过他们掌握变异蜂的特性和弱点，当即对萧玧示意。 　　“不要被这些蜂靠近，它们全身上下都是毒。” 　　“母体被冻住，体内的卵不会死，必须想办法烧掉。” 　　这些变异蜂之所以能在沉船中生存下来，同这种特性有极大关系。船内的生命体无法生火，这就导致变异蜂卵可以长时间存活，遇到宿主立刻就能够汲取养分，快速繁衍。 　　获悉变异蜂的特性，萧玧祭出更多冰凌，并在走廊内凝固冰墙，将绝大部分变异蜂困在其中，用低温冻死母体，暂时冻住蜂卵。 　　叶安迅速后退，避免同变异蜂直接接触，同时给海葵让出足够的空间，由对方拦截住扑来的蜂群。随即快速在走廊中搜寻，用力推开一扇扇舱门，仔细观察舱室内部。 　　他需要找一个能生火的舱室，将这些蜂卵集中起来烧掉，以绝后患！ 第143章 遇险 　　舱室门一扇接一扇被推开，每个房间中的情形都不一样。 　　有的门扇虽然完好，墙壁早被凿开裂缝，大量的贝类和变异螺吸附在墙壁和屋顶上，体型比走廊中的小许多，颜色却更为鲜艳。 　　发现门外的叶安，房间中的居民迅速涌出来，瞬间挤满门框。 　　这些贝和变异螺之间还游动着色彩斑斓的小鱼，叶安甚至在地板上看到类似珊瑚虫的生物，只是转瞬被贝和变异螺覆盖，无法一窥全貌。 　　房间中的贝和变异螺均带有毒素，叶安后退的速度相当快，仍不免被喷射出的粘液溅在身上。 　　粘液带有强烈的腐蚀性，叶安身上的外套出现一个个缺口，肩膀和胳膊传来灼烧感，像是被火焰燎到一般。 　　色彩鲜艳的贝和变异螺大批涌出，堵在走廊上，横亘在叶安同萧玧之间。 　　察觉到情况不对，萧玧立即回身，试图用冰为叶安竖起屏障。叶安却对他摆摆手，就在刚刚，他发现自己能清晰感知这些贝和变异螺的情绪，相比走廊中的亲戚，它们似乎具备更完善的思考能力。 　　拦住萧玧的动作，叶安集中精神，试着同化色彩斑斓、体型最大的扇形贝。 　　效果十分显著，随着贝和变异螺先后被同化，袭向叶安的粘液戛然而止。 　　地面传来被压过的声响，这些从房间中冲出来的居民调转方向，加入走廊中的防护队伍，向不断飞起的变异蜂发起攻击。 　　随着它们的加入，更多的变异蜂被拦截，根本无法靠近，就被有毒的粘液裹住全身。 　　别看变异蜂全身是毒，同样不能抵抗这种粘液，一只接一只从半空掉落，落地后变得残破不全，连蜂卵都被一同腐蚀。 　　这些带毒的贝和变异螺俨然是蜂群的天敌！ 　　有了这个意外发现，叶安继续在走廊中探询，试图寻找到更多有毒的贝和变异螺。 　　先后推开七八扇舱门，叶安都没有更多收获。推开走廊尽头的门，发现门后是一条楼梯，楼梯十分狭窄，直通另一层船舱。 　　在楼梯上盘踞着大量的藤壶，石子一样堆叠在一起，边缘处异常锋利，想走过去十分困难。 　　顺着楼梯看过去，黑暗不断延伸，隐约能看到前方又是一道金属门。 　　叶安无意浪费时间，迅速转身，准备前往下一个舱室。 　　就在他握住门把，准备迈步离开时，黑暗中的金属门忽然开启，两条粗壮的腕足闪电般飞出，铁箍一般缠住他的腰，当场将他拽下楼梯。 　　同时，大量的海兔和披覆环装花纹的海蛇从黑暗中涌出，每个身上都长有尖角，同被寄生的海参一般无二。 　　叶安猝不及防，被触手拽下楼梯，身体滑过楼梯表面，留下大片磕碰出的青紫，更被锋利的藤壶划开数道口子，瞬间变得鲜血淋漓。 　　鲜血刺激了藤壶，锋利的壶口弹出触须，顶部张开，圆筒状的嘴巴里遍布细小的牙齿，叮咬在叶安身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血痕。 　　叶安被倒拖向下，根本无法进行还击。 　　他只能尽量仰起头，避免后脑被撞伤，双手牢牢抓住缠绕在腰间的触手，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将触手扯断。 　　触手上出现裂痕，熟悉的气味大量涌入鼻端，叶安又开始头晕，眼前出现扭曲的光影。 　　不知该说幸还是不幸，藤壶留在他身上大量伤口，带来尖锐疼痛的同时，也让他能够保持清醒，没有像之前一样陷入幻觉，险些无法醒来。 　　叶安咬紧牙关，借助疼痛换来的宝贵时间，继续向触手发力。 　　就在他即将成功时，更多触手从身后涌来，将他牢牢包裹，缠绕得密不透风，刹那将他拽入黑暗之中。 　　萧玧冲到楼梯口，恰好见到这一幕，狂怒之下，寒冰布满整个走廊，连楼梯上的藤壶都被冻住。 　　即便如此，海蛇和海兔仍前仆后继，前面的被冻住，后边的就压过僵硬的尸体，不断朝楼梯上涌来，很快堵在门前，使萧玧无法前进半步。 　　萧玧挥起长刀，海蛇和海兔被斩杀的同时，身上的寄生体迅速炸裂，大量变异蜂从宿主身上涌出，飞舞在黑暗的走廊中，振翅声密集刺耳，令人耳鼓作痛。 　　和寄生在海参身上的同族不一样，这些变异蜂都是具备成熟条件的个体，战斗力和凶狠程度更胜一筹。 　　萧玧想要冲过楼梯，必须将它们全部杀死，否则休想前进一步！ 　　昏暗的楼梯尽头，叶安被触手带入金属门后，厚重的门在他面前合拢，夺走最后一线光亮。 　　触手上带有吸盘，困住他的同时，不断攫取他的鲜血。 　　伴随着血液大量流失，叶安的体力也在减弱，意识越来越模糊，连集中精神都很难做到，遑论同化困住自己的变异章鱼。 　　突然，触手停住了，并在下一刻张开，如潮水般骤然退去。 　　叶安摔落在地上，不由自主向前翻滚，沿着斜坡滚动数圈，最终落在地面，身上又添了大量青紫和划开的伤口。 　　在滚落过程中，叶安尽量缩起身体，双手护住头和脖颈，避免受到致命伤。等滚动停止，他立即睁开双眼，以最快的速度站起身，警惕看向四周。 　　黑暗中，一座白骨堆叠的圆锥形山峰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数只体型庞大的变异章鱼盘踞在山峰顶部，带着吸盘的触手从四面滑落，将整座山峰包裹住，像是在保护着什么。 　　在变异章鱼头顶悬挂一个巨大的椭圆形蜂巢，蜂巢外覆盖一层碎骨，骨头的缝隙间不时有变异蜂飞进飞出。 　　这些变异蜂体型更大，尾部的刺笔直尖利，堪比锋利的钢针。 　　每只变异蜂都有明确的方向，排成长列，从堆在房间中的猎物身上挖走血肉，用节肢环抱着送入蜂巢。 　　有一部分变异蜂选定尚未死去的猎物，用尾针刺穿猎物的皮肤，将蜂卵产入猎物体内。 　　叶安无法确定这间舱室之前是什么用途，现如今，俨然成为变异蜂在沉船上的巢穴，所有被捕获猎物的地狱和屠宰场。 　　让叶安感到奇怪的是，蜂群飞进飞出，始终对盘踞在骨山上的变异章鱼视而不见。有几只沿着变异章鱼的头顶飞过，双方近在咫尺，竟然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相处得异常和谐，仿佛早就习惯彼此的存在。 　　想到自己被带入这个鬼地方的经过，叶安猜测蜂群和变异章鱼很可能是一种共生关系，至于谁为主导，暂时还无法确认。 　　变异蜂在房间中忙碌，不断分解变异章鱼带回来的猎物。 　　叶安的长刀丢在楼梯上，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把匕首，装伤药的袋子也不知去向，想要走出这里，他必须加倍谨慎小心。 　　墙边堆着大量鱼类的骨头，还有不少破碎的贝壳。 　　叶安滚落的位置距离蜂巢较远，暂时没有变异蜂向他飞来，借此时机，叶安迅速搬开鱼骨和贝壳，数块架在一起，自己爬到骨头后边，尽量藏起来的同时，寻找被骨头和贝壳掩盖住的舱门和所有可能的出口。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在鱼骨后爬行一段距离，幸运地找到一面破损的墙壁，墙上有一道裂缝，恰好能容一人通过。 　　叶安没有任何犹豫，迅速穿过裂缝，进到另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比蜂巢所在的地方更为幽暗，空间也十分细窄，像是个储藏室。 　　叶安进到房间之后，迅速找来能挪动的东西，将裂缝死死堵住。 　　幸亏他的动作足够快，在墙壁的对面，已经有几只变异蜂朝他所在的方向飞来，在鱼骨周围盘旋一周，没有发现猎物，又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变异章鱼抓回来的猎物相当多，蜂群有多种选择，没有刻意寻找的情况下，叶安还算是安全。 　　小房间内，叶安趴在墙边一动不动，侧耳静听对面传来的动静，确定变异蜂没有跟过来的意图，才无声松了口气。 　　转身靠在墙壁上，仔细打量房间布置。 　　他之前料想得没错，这里的确是一间储藏室，从倾倒的木桶来看，很像是藏酒的地方。 　　叶安搬开两只木桶，全部堵在房间入口，准备搬开第三只时，在木桶后发现一具人类骸骨。 　　这具骸骨十分完整，维持靠墙跌坐的姿势，一把断裂的骨刀搁在腿上，背后的墙上刻着几个模糊的文字，暂时无法辨认。 　　继这具骸骨之后，叶安又发现三巨人类骨骼，散落堆叠在一起，肋骨和脊椎均被短刀贯穿，看情形，生前应该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最终同归于尽。 　　叶安继续搬开木桶，再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 　　猜不出这四个人的身份，叶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墙上的文字上。不等他仔细辨认，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巨响，脚下剧烈摇动，带着房间内的木桶不断滚落。 　　原本完整的人类骸骨也随之散落，和木桶滚落在一起，顷刻被碾得粉碎。 　　叶安以为是变异章鱼和蜂群发现自己，握住匕首准备迎战，不料摇晃突然停止，房间中的温度骤然降低，白色冰霜覆上墙壁，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张。 　　见此情形，叶安立即做出反应，推开挡在入口的木桶，敲碎覆在上面的冰层，快速弯腰冲了出去。 第144章 暗室中的发现 　　叶安推开挡在墙边的鱼骨，当即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数不清的变异蜂冲出蜂巢，振动翅膀，发出嗡嗡声像的同时，彼此互相交流，组成密集的队形，遍布整个舱室。 　　骨山上的变异章鱼挥舞腕足，长鞭般横扫，击碎覆上身体的冰层。 　　舱室的另一端，悬空的楼梯上，凌冽的寒风平地而起，包围修长的黑色身影。 　　冷风边缘，白色的冰霜覆上地面，沿着楼梯迅速蔓延，很快覆盖墙壁、屋顶、地面以及堆放在墙边的骸骨和猎物。 　　冰霜覆盖下，舱室内的一切都染上银白，不复见之前的色彩。 　　气温不断下降，寒风卷过，蜂巢表面也结上一层厚冰。 　　被厚冰封住，蜂巢内温度急速降低，更多的变异蜂被迫冲出来，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扇动翅膀盘旋在蜂巢四周，试图用节肢去扒开冰层，减慢巢穴被封冻的速度。 　　然而，随着冰霜加速扩散，变异蜂和变异章鱼的举动都变得徒劳。 　　透明的冰层盖过舱室地面，沿着骨山底部向上攀爬，顺着骨骼的缝隙探入骨山内部，冻结内外的一切。 　　感受到温度变化，察觉到巢穴内部的情况，变异章鱼陷入狂怒，继而变得疯狂。 　　骨山上的几只章鱼拼命挥动腕足，击碎覆上来的寒冰，将外层的骸骨一层层剥除，现出内部精心搭建的巢。 　　变异章鱼的巢呈椭圆形，主要由木头和细小的骨头搭建。巢穴底部铺设厚实的鱼皮，外层覆上更多骨头，一层层叠加，以此来确保巢内能维持舒适的温度。 　　如今室温骤降，寒风席卷，整个巢被冻住，即使剥掉布满冰霜的骨头，仍抵不住寒冰扩散的速度。 　　搭建巢穴的木料结上厚厚一层霜，小块骨头均被冻裂。铺在巢中的鱼皮也变得僵硬，不一会就布满裂纹，在寒风中碎裂成块状。 　　失去鱼皮和木头保护，脆弱的章鱼卵迅速被冰霜覆盖，表面出现裂纹，生命的气息逐渐消失。 　　看到这一幕，守护巢穴的变异章鱼陷入绝望和狂怒，无法拯救失去生命的卵，只能挥舞着腕足，发疯般攻击造成这一切的源头。触手延伸到极致，上面的吸盘尽数张开，不顾一切探向楼梯上方，试图将站在冰桥上的身影拽下来撕碎。 　　在攻击过程中，疯狂的变异章鱼没有避开变异蜂，也因为蜂群过于密集，想避都避不开。每次挥舞触手，都会带下数只变异蜂，使得它们坠落在地，没等到再起飞就被冰块冻住，挣扎不开，很快被冰层包裹，被封在冰块中，冻得结结实实。 　　死去的变异蜂越来越多，蜂群被变异章鱼的举动激怒，一部分继续攻击释放寒冰的萧玧，另一部分则调头攻击变异章鱼。 　　伴随着战斗升级，多年来结成的同盟就此破裂，共生关系也阻止不了快速攀升的怒火和狂暴的杀戮欲。 　　在变异章鱼和蜂群疯狂攻击彼此时，悬挂在舱顶的蜂巢全部被冰块覆盖，犹如一颗硕大的冰球。 　　包裹在巢穴外层的骨头垂挂大片冰凌，部分沿着舱顶攀爬，随着温度降低越挂越多，越结越厚，连成一排排底端尖锐的冰帘。 　　温度实在太低，巢穴中再也无法停留。 　　蜂巢内部传出噼啪声响，是留在巢内的变异蜂拼命破碎冰块，企图救出位于巢穴最中心的蜂王。 　　噼啪声接连不断，巢穴边缘有碎冰掉落。 　　外部的变异蜂快速围上来，配合内部的同伴，用节肢和有力的尾针破坏封住巢穴的冰块，在蜂巢底部开出一个缺口，赶在缺口被冻住之前，强行将身材臃肿的蜂王拖了出来。来不及拖出来的幼蜂，只能就此舍弃。 　　蜂王腹部滚圆，体型是普通变异蜂的三倍，加上翅膀退化，无法独自飞行，必须由十多只变异蜂将它托在半空，避免落地后被冰层冻住。 　　看到蜂王出现，叶安立即集中精神，准备同化对方的思维。 　　和搬到孤岛的蜜蜂不同，这些变异蜂性情凶残，从蜂王和工蜂身上感受不到一丝平和，有的只是血腥、狂暴、进食和杀戮。 　　感知到蜂王此刻的情绪，叶安没有强行压制，而是进一步激发它的怒火，并引导它向蜂群下达命令，全力攻击舱室内的变异章鱼。 　　有部分变蜂离得太远，无法第一时间接到蜂王的命令，叶安借助和蜂王的同化，模仿对方的思维和传递方式，向所有变异蜂传达出一个命令：攻击变异章鱼！ 　　事情十分凑巧，一条章鱼触手恰好在此时挥过，险些将半空中的蜂王砸落。如此一来，不需要叶安火上浇油，蜂王的愤怒就已达到顶点。 　　所有变异蜂都被蜂王的情绪感染，开始调转方向，扑向挥舞触手的变异章鱼，用带着毒素的尾针刺穿对方的外皮，再用锋利的颚撕咬，将伤口撕得更大，收起翅膀，陆续钻入章鱼体内，发动更致命的攻击。 　　在蜂王按照叶安的牵引，指挥蜂群向变异章鱼宣泄愤怒时，叶安小心推开更多鱼骨，朝站在高处的萧玧挥了挥手。 　　一道冰桥穿过舱顶，越过变异章鱼和蜂群的战场，一直延伸到叶安脚下。 　　想到在暗室内的发现，叶安没有立刻踏上冰桥，而是继续朝萧玧挥手，示意他走过来。 　　“这里有个密室，里面有东西！” 　　变异蜂的振翅声过于密集，完全压住叶安的声音。 　　不敢将声音提得太高，以免横生枝节，引来交战双方的注意，叶安只能尽量做出嘴型，同时朝身后指，双手比划着，希望萧玧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见萧玧还是没动，叶安实在没办法，只能事急从权，用思维同化萧玧，将自己的发现直接传递给他。 　　下一刻，萧玧快速踏上冰桥，穿过变异章鱼和蜂群的战场，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叶安身边。 　　“这里！” 　　没时间多做解释，叶安一把抓住萧玧的手腕，将他带往密室入口。 　　因为之前的晃动，骸骨从墙边滚落，大部分被木桶压碎，如今已经拼凑不全。留在墙上的字迹却没有被破坏，还有残破的武器，都会成为探询真相的线索。 　　两人弯腰走进室内，推开挡在面前的木桶，越过碎裂的骨头，来到叶安发现字迹的墙边。 　　萧玧蹲下身，视线同字迹平齐，手指沿着每一个笔画描摹过去，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严峻，目光也变得冰冷。 　　“这是船上大副留下的。”萧玧道。 　　“大副？”叶安转头看向被木桶压碎的骸骨，问道，“主要说什么？” 　　“船队出海迎敌，遇到惊人的怪兽，船上有叛徒。” 　　说话间，萧玧站起身，视线扫过室内，迈步来到曾经推满木桶的角落，从右侧向前数，数到第五条木板，掌心按下几下，又曲起手指敲击，确定声音的确不同，旋即抽出长刀，将刀锋插入木板间的缝隙，用力向外撬。 　　叶安看到他的举动，心中充满好奇，短短几行字，竟能得出这么精确的线索？ 　　萧玧按住刀柄，刀身楔入木板，顺着一个方向发力，钉在木板上的封条被撬开，断裂的木板落在地上，现出木板后的空间。 　　叶安凑过去细看，发现是一条极深的通道，曲折幽暗，不知通向何处。 　　“这是一条密道，只有少数人知道，对面是一间密室。”萧玧开口道，继续将边缘处的木板撬开，现出能弯腰通过的入口，“一起来？” 　　叶安探头向里面看了一会，反问道：“你确定？” 　　“为什么不？”萧玧挑眉，感受到听到内流动的空气，确认没有问题，率先弯腰走了进去。 　　叶安看着他的背影，勾了勾嘴角，突然拽住萧玧的衣摆，硬是将他拉出来。 　　萧玧被拽得踉跄几下，站稳后转过身，愕然看向叶安，不明白他为何做出这样的举动。 　　叶安指了指两人进到暗室的入口，道：“离开之前先封住这里，免得有不速之客进来。” 　　经叶安提醒，萧玧不免赧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压下不同往日的激动，当下催动异能，在入口处覆上一层寒冰。 　　冰层边缘快速延伸，直至将整面墙壁封住，顶部漫过房顶，结成惊人的厚度。 　　叶安用手指敲了敲，没有出现裂痕，向萧玧点头，道：“可以了。” 　　确信外面的蜂群和变异章鱼都无法破开，两人才弯腰进入通道，向前方的密室走去。 第145章 密室 　　通道幽暗狭窄，不想被卡在中途，两人必须弯腰才能通过。 　　脚下并不平坦，随处可见散落的兵器和碎裂的骨头，还有打开的金属箱和药瓶，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此外，叶安在墙边发现数枚锋利的牙齿，每个都有巴掌长，呈三角形，粗的一端有着光滑的截面，不像是天然形成，更像是被某种锋利的兵器砍断。 　　叶安弯腰拾起一枚牙齿，仔细观察时，指腹不小心擦过尖端，立刻划开一道口子，有鲜红的血流出。 　　叶安按住伤口，发现牙齿侧面有弧形凹槽，就像是天然的血槽。一旦被这样的利齿咬住，伤口很难痊愈，骨头也会被轻易咬碎。 　　从伤处流出的血始终鲜红，体内也没有任何异样，叶安料定牙齿上无毒，或者是经过长久的岁月，毒素已经挥发，无法对人体造成更多伤害。 　　麻烦的是，伤口看似不深，边缘却被血槽撕开，血一直无法止住。 　　叶安擦掉手腕上的红痕，很开又被流淌的血线覆盖。没办法，只能从药瓶里倒出一颗伤药，碾碎敷在手指上。伤药很有效，加上变异者的体质，血终于止住，手指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 　　萧玧走在叶安身前两步左右的距离，前行时反握长刀，随时用刀鞘扫除障碍。 　　走过一个拐角，前方的路忽然被堵住，一枚硕大的鱼鳍横叉在路中央，牢牢堵住通道。鱼鳍上没有半点血肉，只剩下三角形的骨头呈斜纹状排列，在黑暗的通道里白得发光。 　　“小心点！”见萧玧长刀出鞘，大有砍碎鱼鳍的架势，叶安立刻出声提醒，让对方小心一些。 　　自从进入沉船，两人遇到太多危险和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艘船沉入暗河，却并未融入这里的水系。船身内形成一个独立的生态系统，同外部割裂，俨然是两个世界。 　　通过之前的经验，谁也无法断言，砍断面前这个鱼鳍，迎接他们的将会是什么。 　　萧玧对叶安颔首，示意他退后一些，旋即在身前结成冰盾，略微低下头，就能护住他的全身，同时将身后的叶安也遮得严严实实。 　　单手擎起冰盾，萧玧再次上前，手中长刀斜向下劈砍，连续三下，咔嚓一声，鱼鳍应声而碎。 　　骨头的断面平整光滑，边缘厚度超过两个指节，内部中空，有褐黄色的物质黏在内壁上，貌似是骨髓，也或许掺杂着其他物质。 　　出现在通道中的只是鱼鳍的尖端，从切口向下望，能看到骨头的内部极深，至少延伸出三倍左右的距离。 　　叶安走近萧玧，看到眼前的情形，也不进面露沉思。这么大的鱼鳍，这条鱼究竟有多大？当年船上遭遇的海兽，是否和这枚鱼鳍的主人有关？ 　　道路清理出来，两人继续向前。 　　鱼鳍后是更多碎裂的兵器和骨头，既有人骨也有兽骨，破碎堆叠在一起，除了醒目的人类头骨，其余的早已经分辨不出。 　　墙壁上喷溅大量黑色的痕迹，深深印入木头的纹理，还有错乱的划痕，既有刀痕也有海兽的齿痕。 　　在一堆破碎的骨头旁，萧玧找到一柄还算完整的长刀。不出意外，刀身和刀柄上均带有鱼纹，和在沉船中发现的一般无二。 　　穿过尸骨堆积的一段通道，前方又是一个拐角。拐角处是横在一起的盾牌，盾牌后是互相交错的人类骸骨。 　　比起通道中的发现，这些骸骨算得上完整。从姿势推断，当时为封住道路，这些人将盾牌叠在一起，自己堵在盾牌后，直至全身力气耗尽，血液流光，最终死在这里。 　　这个推测并非没有根据。 　　每具骸骨上都有被兵器和利齿所伤的痕迹，从位置看，都是相当致命。 　　推开盾牌时，这些骸骨尽数散落，砸在地面上，发出破碎的声响。 　　萧玧没说话，叶安也没有，接下来的一段路，两人始终保持沉默，脚下的速度不约而同加快。 　　又拐过一条走廊，经过一段没有骸骨的通道，两人来到一扇木门前。 　　木门紧闭，门前压着大块的石头。 　　石头不是叶安熟悉的青黑色，而是通体鲜红。仔细看才会发现，这哪里是石头，分明是一株巨大的珊瑚，从底部截断，留下最粗壮的部分挡在门前。 　　两人合力移开珊瑚，发现木门从内部紧闭，有小半截陷入地板，和墙壁严丝合缝，既推不开也拉不动。 　　叶安试着用拳头去砸，两拳之后，整条手臂穿透门扇，发现门后还有金属遮挡，赫然又是一扇屏障。 　　“两扇门。”叶安收回胳膊，甩了几下手腕，解开缠绕在拳头上的兽皮，活动几下手指。 　　萧玧查看叶安砸出的缺口，顺着缺口将手臂探进去，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也摸索到挡住木门的石块。 　　石块呈条形，并非横在门上，而是支在地面，倾斜夹在两扇门之间。 　　从位置判断，应该是先合拢金属门，再关闭木门，石条自然垂落，牢牢固定住门扇之间，除非有叶安一样的力量，否则休想发现门后的秘密。 　　只是这样一来，门外的人进不去，门内有人也无法出来。 　　“我再试试。” 　　找到木门打不开的原因，叶安重新在拳头上缠绕兽皮，选定位置，手臂后移，继而用力向前轰出。 　　刹那间木屑飞溅，萧玧迅速横过手臂挡在叶安面前，护住他的双眼。 　　“我没事。” 　　叶安话音落下，再次集中力量挥拳。 　　轰地一声巨响，木门再次被砸穿，叶安抓住断口边缘，双手用力撕扯，竟然将半扇厚重的木门当场撕了下来。 　　萧玧早知道叶安力量惊人，也曾数次亲眼见到过，但目睹此情此景，仍是不免惊叹。 　　丢掉撕下来的门板，叶安越过残留的木门，去搬挡在门后的石条。 　　触手才发现根本不是石头，而是经过打磨的骨头，触感光滑，硬度却根本不亚于青石，替代石条挡门甚至更为牢固。 　　石条搬开，木门就此开启，面前的金属门却不是那么好对付。 　　叶安尝试去砸，砰砰声响在通道中回荡，金属门被砸得向内凹陷，但始终没有破损。 　　萧玧取出匕首，找到门板合拢的缝隙，将刀锋用力插进去，沿着缝隙切割。中途遇到障碍，锋利的匕首切不开，用力过大，当场断成两截。 　　“用我的。”叶安将自己的匕首递过去，萧玧没有同他客气，继续切割金属门。 　　汲取之前的教训，在过程中，萧玧在匕首外侧包裹上一层坚冰，尝试用锋利的冰棱去破开金属门。这么做的效果十分显著，伴着几声清晰的断裂声，门后的锁终于被切断。 　　萧玧收回匕首，和叶安合各自推开一扇门板，头顶掉落木屑，门轴发出吱嘎声，门板后的铁锁和链条被推开，同时扫开地面的灰尘。 　　呈现在两人面前是一间宽敞的舱室，船身沉在水中数十年，整艘被河水浸泡，这间舱室却异常完好，从地面的灰尘来看，一直没有被水侵入过。 　　房间布局呈长方形，一直处于密闭状态，空气不流通，充斥着一股奇怪味道。 　　叶安和萧玧等到气味散尽，才迈步走进这间密室。 　　房间内空空荡荡，除了堆叠在墙边的一排木架，几乎什么都没有。 　　叶安盯着木架皱眉，总觉得违和。直觉告诉他，如果这个房间内藏着秘密，肯定和这些木架脱不开关系。 　　“移开它们。” 　　叶安和萧玧几乎同时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快速移开木架，墙上赫然又是一道金属门！ 　　费力打开金属门，门后是一间狭小的舱室，和空空荡荡的外间不同，这间舱室里堆满了东西，都是卷成一捆捆的鱼皮和兽皮。 　　在散开的兽皮旁，侧身倒卧一个男人。 　　之所以说是男人而不是骸骨，原因是这个男人虽然没有任何生命气息，却是栩栩如生，皮肤的颜色和状态同活人没有任何区别，根本不存在半点腐败的迹象。 　　叶安走近一些，彻底看清男人的样子，瞳孔不觉缩了一下，倏地回头看向萧玧。 　　不等他开口，男人的皮肤突然变色，身体也开始破碎，很快由一个栩栩如生的人化为一具骸骨，骨头也没能保持完整，在极短的时间内风化，彻底变成一堆粉末。 第146章 真相 　　栩栩如生的人，转眼化为无法辨认的粉尘。 　　萧玧走到近前，弯下膝盖，从男人的骨灰下找到一把黑色的长刀。刀鞘已经不知去向，刀身覆盖浓重的黑色，尽是凝固的血，既有变异兽也有船队中的背叛者。 　　在长久岁月中，血液凝固硬化，浸透刀背上的每一条印痕。 　　将长刀举至面前，萧玧凝视破损的刀锋许久。随后放下长刀，一把将外套扯下，平铺在地上。 　　“萧城主……”叶安欲言又止，不确定自己该说些什么。 　　“嗯。”萧玧应出单音，挽起衬衫衣袖，现出白得透明的手腕和前臂。 　　黑色的外套覆上地板，萧玧小心捧起散落的骨灰，尽数用外套包裹，牢牢捆扎起来。 　　看到这一幕，叶安喉咙有些发堵。 　　联系之前种种线索，以及男人肖似萧玧的五官，他已经能猜出男人的身份。距离真相仅一步之遥，却遇到这样的变故，谁都无法预料，也绝非一句世事弄人能够安慰。 　　收敛完男人的骨灰，萧玧许久不发一语，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自从千城之行，从格雷口中逼问出部分线索，他就有所预感，只是没想到，解开答案的那一刻，遇到的却是这样的场景。 　　萧玧的情绪太过浓烈，从未曾有过，即使不刻意同化，叶安仍能清晰感知，甚至被他感染，情绪激烈碰撞，鼻腔有些发酸。 　　“萧城主。” 　　萧玧抬起头，视线落在叶安脸上。 　　叶安深吸一口气，道：“我可以过去吗？” 　　沉默片刻，萧玧点了点头，在墙边让出一个位置。 　　叶安走到近前，靠着萧玧坐下，并未说什么安慰的话，而是拍拍自己的肩膀，道：“需要吗？” 　　萧玧眸光微闪，在叶安以为他不会接受时，忽然身体下滑，将头枕在叶安肩上，闭上双眼。静默中，激烈的情绪骤然拔高，仿佛汹涌的海浪，抵至高处，终于开始缓缓回落。 　　被萧玧靠在肩上，全身被冷意包裹，半个身体像是依偎在冰块上。好在叶安已经有几分习惯，加上变异章鱼残留的影响，没有被冻得打颤，也没感到任何不适。 　　坐了片刻，叶安曲起一条长腿，侧头看了一眼肩上的脑袋，控制住伸手去揉的冲动，将胳膊搭在膝盖上，看着房间中的兽皮卷，小心释放情绪，试图让萧玧的情绪进一步沉淀下来。 　　“我的父亲。”萧玧忽然开口，话有些没头没尾，叶安却听懂了。 　　“我曾经有过预感，也有所准备，只是没想过会是这样。” 　　叶安能够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所有情绪，没有任何阻碍和遮掩。 　　哪怕面对是一具骸骨，而不是之前栩栩如生的面孔，萧玧都不会出现这种反应。这样的情绪和举动，和叶安认知中的猎人城城主近乎判若两人，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相信。 　　“我知道自己不对劲。”萧玧睁开双眼，低声道，“但我无法控制。” 　　叶安忽然间意识到，即使是无意识，自己的情绪也在影响萧玧。 　　两人之前曾经同化过，凡是叶安同化过的对象，无论是人还是变异兽，彼此之间都会产生一定联系，这种联系或许会随着时间减弱，但不会彻底消失。 　　明白这个关节，叶安突然有些尴尬，动了动身体，盘起双腿，给自己换了个姿势。 　　“萧城主，这个，可能和我有些关系。” 　　萧玧没回答，也没有询问，握住叶安的手腕，冰冷的手指沿着叶安的手背下滑，探入指缝间，下一刻牢牢握住。 　　盯着两人交握的手指，叶安生出更多尴尬，总觉得萧玧的反应不对劲，比之前更不对劲。 　　用自由的手捏捏耳垂，感知萧玧的情绪不再剧烈起伏，叶安尝试开口：“是不是先看看这些？” 　　萧玧抬起头，顺着叶安手指的方向看去。在抬头过程中，不知是否意外，冰冷的嘴唇擦过叶安的颈侧，留下异常清晰的触感。 　　等到萧玧坐起身，叶安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脖子，察觉到萧玧的视线，又迅速松开手，本能地咳嗽两声。 　　好在萧玧很快恢复正常，收敛起难得一见的脆弱，起身走到堆叠的兽皮前，从外层拾起两卷，一卷抛给叶安，另一卷自行展开。 　　叶安单手接住兽皮，发现触感和先前发现的地图很像，应该是出自同一种工艺。小心解开上面的绳子，将兽皮一点点展开，图上的标记和字体尽数呈现在眼前。 　　尴尬的是，除了能认出少数标记，上面的文字叶安竟然一个都不认识。没有图画帮助识别，他只能是满头雾水，根本不明白上面记载的都是什么。 　　相比叶安的费解，萧玧却看得入神，表情极其认真，更透出几分严峻。 　　浏览过手中的兽皮，萧玧很快又展开第二卷 、第三卷……很快，堆成小山的兽皮都被展开，一层层铺在地上。 　　其中大部分都记载着叶安不认识的标记和文字，另有一部分绘制图画，类似城市的构造图，还有一部分像是海船的构造和零件，叶安仔细辨认，始终有几分拿不准。 　　萧玧的速度极快，兽皮卷迅速见底。移开最后两卷，下方出现一块颜色略显不同的地板。 　　萧玧弯腰敲了敲，听到中空的声响，用匕首去撬，木板始终纹丝不动，显然是用特殊的方法锁住，就像是密室入口的金属门和木门一样。 　　“我来。”叶安将兽皮缠在手上，收敛几分力度，试验两下，第三拳就砸穿木板。 　　木板向内弯折，断成两截，中间是一个破碎的大洞。 　　木屑飞溅在四周，大部分落入下方的空洞。 　　折断的木板被移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个长宽高均不超过三十公分的暗阁。 　　暗阁内塞着一团带有齿痕的兽皮，触感并不好，表面上布满颗粒，尖端十分锋利，不小心就会被划出口子。 　　“这应该不是寻常兽皮。”叶安道。 　　“这是鲨鱼皮。”萧玧用衣袖包裹手掌，将整团鲨鱼皮取出来。察觉入手的重量，神情不禁微顿。 　　“鲨鱼皮？”猛然想起横亘在通道中的鱼鳍，叶安恍然大悟，“难怪。” 　　萧玧将卷成一团的鲨鱼皮放在地上，从边缘处一层层解开。过程中，叶安逐渐感知到熟悉的能量，属于晶石的能量！ 　　最后一层鲨鱼皮揭开，出现在两人眼前的是一块拳头大的晶石，整体呈透明状，表面没有任何焦皮，显然是经过处理打磨。 　　这块晶石的出现并未让叶安感到惊奇，这是海城的沉船，船身龙骨都是海兽的骨骼打造，蕴含惊人的能量。在精心隐藏的密室中找到晶石，实在不值得大惊小怪。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种鲨鱼皮竟然能隔绝晶石能量！ 　　为验证心中所想，叶安从萧玧手中接过鲨鱼皮，按照原样将晶石重新包裹起来。 　　果不其然，随着鲨鱼皮一层层叠加，散溢出的能量逐渐减少，最终被彻底隔绝，再也无法感知。 　　有了这个惊人发现，叶安带着询问看向萧玧，这难道就是海城的秘密？ 　　萧玧的表情透出疑惑，重新拾起兽皮翻找，最后找出两张，将其中一张递给叶安。上面的标记叶安依旧不认识，但旁边配有图画，让他能够加深理解。 　　“这是海城独有的文字。”萧玧对叶安解释道，“最初代表旗语，只有船员水手能够辨认和使用。不久后就传遍城内，成为海城人传递消息的独特语言文字。” 　　萧玧一边对叶安解释，一边指出上面的相关记载。 　　“特定的鲨鱼皮能够隔绝晶石能量，在海城内部也是秘密，仅有极少数人知道。这上面记载着发现经过，并且说明猎捕这种鲨鱼十分危险，若是遇到鲨鱼群，整支船队都可能葬身海底。” 　　“鲨鱼群？”叶安诧异道。 　　“对。”萧玧又展开两张兽皮，上面的标记十分潦草，明显是仓促之间写成，而且有一张并未写满，空出大部分，上面还带着点点血痕。 　　“这上面记载，船上出现叛徒，在对抗海兽的过程中指引错误的航向，将船队带入鲨鱼群遍布的水域。”萧玧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船舱内被破坏，大量的晶石被抛进海中，引来更多海兽。” 　　听着萧玧的讲述，叶安不禁皱眉。 　　茫茫大海上，闯入鲨鱼群，被海兽围攻，船上的人都无法逃脱，这些背叛者也是一样！他们难道没想到这一点，还是故意为之？ 　　萧玧正准备向下讲，密室突然剧烈摇晃，紧接着，轰隆巨响从密室外传来，仿佛有某种力量在撼动沉船，意图将防护密室的通道和墙壁全部碾碎！ 第147章 惊险 　　船身的摇晃愈发剧烈，密室中乱尘飞舞，展开的兽皮在地板上滚动，有的在摇晃中飞起，少部分竟当场破碎，裂成一片片落在地上，小块的仍飘在半空，与灰尘共舞。 　　轰！ 　　又是一声巨响传来，地板倾斜得更加厉害，墙壁的摇动肉眼可见，仿佛随时都会倾倒，将里面的人压在下边。 　　叶安同萧玧没有迟疑，迅速带上男人的骨灰，捡起尚算完好的兽皮卷。 　　由于数量太多，无法全部带走，叶安索性和萧玧一样扯下外套，将布料撕扯成条状，代替绳子将兽皮卷捆扎起来，能带多少算多少。 　　“快！” 　　随着轰鸣声不断传来，墙壁的摇动越发剧烈，密室的屋顶飞落大量灰尘，并伴有破碎的木屑。 　　顾不得木屑扎在身上的刺痛，叶安利落打起绳结，尽可能多带兽皮卷，再将绳子系紧背在身上。 　　萧玧凝出透明的冰柱，暂时支撑起摇摇欲坠的屋顶。但随着晃动不断加剧，冰柱逐渐承载不住舱板的重量，柱身被压垮，出现大片裂痕，半截半截开始碎裂。 　　碎冰滚落在脚下，同木屑混合在一起。 　　情势万分危急，继续留在密室中，必然会被垮掉的屋顶砸在下边，不死也会重伤。 　　两人当机立断，同时停下手中的动作，借萧玧结成的冰柱和冰盾冲到门边，在屋顶垮塌的最后一刻冲了出去。 　　几乎就在他们冲出房门的同时，身后传来巨响，支撑屋顶的冰柱完全破碎，被塌陷的木板压在下边。 　　灰尘飞扬，碎冰、木板和浑浊的水流一同砸下，将密室彻底淹没。 　　水流飞卷，俄而形成瀑布。 　　叶安暗道一声不好，看这情形，很可能有生物破坏了上层舱板，有河水灌了进来！ 　　萧玧和叶安想法一致，来不及结成冰盾，只能抓住叶安的手腕，带着他跳上冰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来时的通道。 　　那里同样有危险在等着他们，但比起身后的洪流，至少有一战之力。 　　水流汹涌，仿佛张开巨口的凶兽，紧紧追在两人身后，不断吞噬两人脚下的冰桥。 　　每一次水浪拍下，桥面都会出现裂痕，继而大片破碎，被浑浊的水流卷走，瞬间不见踪影。 　　距离通道越来越近，危险却并未远离。 　　头顶传来吱嘎声响，两人脚下一顿，发现上方的舱板出现裂痕，有水线沿着裂痕滴答落下。水珠砸在桥上，当即破碎，流淌过光滑的桥面，在又一次滴落之前彻底冻结。 　　不需要交流，两人均知晓情况紧急，不约而同加快脚步，冲向唯一能脱身的通道。 　　舱板破碎的速度极快，眨眼的时间，曲折的裂痕遍布头顶。 　　水声席卷，刹那撕开裂口，暴雨般砸落，同身后的洪流汇聚在一起，继续袭向两人。 　　“就要到了！” 　　穿过金属门和木门，两人先后爬进通道。 　　“等等！” 　　叶安突然拉住萧玧，趁水流尚未到来，迅速合拢金属门。 　　萧玧明白他的意图，立即结成厚实的冰墙，将门框牢牢封住，以期能挡住些许时间。 　　通道中和两人来时一样，散落着大量的碎骨和武器。 　　搬开挡路的盾牌，前行一段距离，两只失去半数触手，全身布满凹洞的变异章鱼赫然出现在面前，将前方的路死死堵住。 　　狂暴和嗜血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叶安猛然意识到，这并非章鱼本身的意志和情绪。 　　十分显然，变异章鱼同蜂群战斗失败，已经被变异蜂寄生。在新蜂巢建好之前，峰王就寄生在其中一只的脑袋里！ 　　这种情况恐怖且诡异。 　　叶安终于明白，所谓的共生关系不过是一种假象，真实情况是，变异章鱼不过是蜂群豢养的傀儡，一旦遇到突发状况，蜂巢遭到摧毁，它们就会沦为蜂群的宿主和口粮。 　　此时此刻，蜂王全然被愤怒笼罩。 　　在率领蜂群杀死全部变异章鱼之后，它终于察觉到不对。 　　远胜工蜂的思考能力，让它明白情况脱离掌控，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面对再也无法修复的蜂巢，愤怒驱使它大开杀戒，利用变异章鱼的身体大肆破坏。 　　反正蜂群在哪里都能生存，即使离开水中，到陆地上也能找到宿主，不需要有任何顾忌。为宣泄愤怒，蜂王率领蜂群破坏曾栖息的舱室，将变异章鱼精心呵护的卵破坏殆尽，随后开始粉碎舱板，摧毁眼前能看到的一切。 　　在蜂群的大肆破坏下，两层舱室接连被打通，沿着破开的裂缝和洞口，大量的贝、变异螺、帝王蟹和鱼群落入底层。还有被冰块冻住的海蛇，伴着碎裂的木板砸落，身体随着冰块破碎，造成遍地狼藉。 　　蜂群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船舱最底部的种群也被惊动，随时可能冲出来，将上层的生物屠戮殆尽。 　　这种破坏是毁灭性地，一环套着一环，整艘沉船内的种群都不可幸免。 　　独立于水系之外的生态系统看似独特，实则十分脆弱，一旦失去沉船的保护，船内的大部分种群都要面对暗河水系的挑战。 　　能够适应的，可以幸运的活下来，和螳螂虾一样成为暗河中的一员。无法适应活不下来的，只能沦为其他种群的食物，直至彻底灭绝。 　　变异蜂仗着沉船中的优势，破坏起来肆无忌惮，不留半分余地，殊不知船内尚有海葵无法寄生，船外有更多天敌存在。 　　蜂群之所以能称王称霸，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沉船内没有活人，没有火。 　　等到了陆地上，即使是米洛和小竹这样的孩子，只要做好自身防护，携带必须的伤药，都能用火焰驱赶甚至杀死它们。 　　面对被蜂王控制的变异章鱼，叶安和萧玧第一反应就是遮住口鼻，避免被章鱼体液气味影响。 　　然而，随着章鱼不断逼近，两人意外发现，被寄生的变异章鱼不再散发出独特的气味，断裂的腕足处只有白惨惨的伤口，并无液体流淌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确认感觉没出错，当即不再后退，准备强行撕碎眼前的障碍，冲出去！ 　　森冷的寒冰快速蔓延，前端落在地面，迅速冰封整条通道，变异章鱼和变异峰反应不及，均被冻在其中。 　　即使被寒冰冻住，叶安仍能感知到蜂王的思维和情绪，知道在章鱼身体的保护下，蜂王并没有被冻死，但也没办法马上出来，当即对萧玧示意。 　　萧玧在冰封的通道中开出一条路，无法走进去，两人必须半躺着向前滑。 　　船身开始倾斜，这是大规模进水的征兆。 　　这种现象却方便了两人。 　　顺着船身倾斜的角度，两人滑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将变异章鱼和蜂群甩在身后。 　　冲出通道，抵达找到线索的暗室，叶安发现被封冻住的门已经垮塌，上面有明显被破坏的痕迹。 　　由于时间紧急，两人来不及多想，飞速离开暗室，冲过一片狼藉的舱室，向唯一通向外界的楼梯跑去。 　　即将抵达楼梯下方，叶安突然感知到一股可怕的意志。 　　在这股意志袭来时，寒意从脊背蹿升，不是被冰雪包围的冷，而是对危险的直觉在疯狂警报，警报致命的危机即将来临，近在咫尺！ 　　萧玧已经登上楼梯，发现叶安没有跟上来，立刻转身去拉他。 　　“快把手递给我！” 　　两人的手指相距不到一寸，汹涌的水流突然冲破舱壁，从暗室的方向席卷而出。 　　与此同时，脚下的舱板骤然碎裂，破碎的木板向上翘起，被水流冲刷，变得支离破碎，在舱室内形成一个个恐怖的旋涡。 　　旋涡之间出现两个三角形的鱼鳍，同横亘在通道内的骨骼异常相似。 　　叶安没能抓住萧玧的手，在水流涌来时，脚下的一阶楼梯当场断裂，整个人落入水中。 　　在他奋力抓住一截扶手，准备借力攀上楼梯时，三角形的鱼鳍忽然沉入水下，再出现时，正沿着他的身边划过，距离他已经不到半米！ 第148章 叶安的感叹 　　叶安预感到危险，遵循本能的指引，不敢继续留在水面，迅速松开抓握的扶手，以最快的速度潜入水下。 　　与此同时，青褐色的鱼身破水而出，弧形巨口张开，现出满口锋利的獠牙，凶狠咬向叶安之前所在的位置。 　　叶安沉入水下，仍能感觉到来自水面的震动。 　　借由头顶落下的纺锤形暗影，清晰分辨出那是两条鲨鱼，更是极其凶猛的虎鲨！ 　　萧玧目睹全过程，纵身跳至水面。 　　一道冰柱直插舱底，支撑住他的身体，同时长刀在手，刹那挥出两道交错的长弧。冷锋划开水面，溅起高过半米的白色水浪，逼退又一次靠近的鲨鱼。 　　“叶安！” 　　叶安身在水下，对来自水面的声音听不真切。只能穿透扭曲的水纹，辨认萧玧立在冰柱上的身影。 　　确认冰柱所在的方向，叶安正准备浮向水面，一股巨力突然从身后袭来。水波翻涌，叶安闪躲不及，被巨大的力量直接击在背上，当场飞了出去。 　　伤处传来一阵剧痛，背在身上的兽皮卷破碎散落，仅有晶石被他牢牢攥住，没有沉入水下。 　　叶安连呛了几口水，求生的本能让他拼命划动手脚，不顾一切游向水面。如果继续困在水下，他只有死路一条！ 　　由于被撞飞出去，叶安越过水下的冰柱，距离萧玧越来越远。但他顾不得这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游上去，必须游上去！ 　　水波再次震动，又一次袭击到来。 　　叶安这次有了防备，没有被正面击中，侧身闪躲的同时，幸运地抓住一根斜着翘起的船板，借力浮上水面。 　　破水而出的那一刻，叶安张大嘴喘着气，发出连串的咳嗽。因为长时间缺少氧气，喉咙和肺都是火辣辣地疼，耳鼓阵阵嗡鸣，视线有瞬间发黑。短暂的晕眩之后，眼前飞舞点点光斑，像是舞动的萤火虫。 　　水下的危险仍未解除，叶安不敢在同一位置久留，看清萧玧所在的位置，立即深吸一口气，划动双臂，奋力踩水，尽可能快地向对方游过去。 　　萧玧逼退鲨鱼，发现水面的叶安，立即凝出一道冰桥，试图让叶安借力。此刻叶安人在水中，他不可能将船舱冰封，否则很可能会连叶安一起冻在冰里。 　　冰桥快速延伸，距离叶安越来越近。 　　叶安奋力摆动双臂，即将抓住冰桥边缘的那一刻，水中突然掀起大片浪花，两条粗壮的章鱼触手从浪花中飞出，狠狠砸在桥面上。 　　触手上的吸盘牢牢吸附住冰块，一圈圈将冰桥卷住，硬生生将冰桥砸碎掰断，卷入水下。 　　在叶安失去救援的刹那，又有巨力从身后袭来，他终于明白之前袭击自己的并不是鲨鱼，而是这只逃出通道的变异章鱼。更准确来说，是寄生在章鱼身体中的蜂王。 　　没时间多想，叶安尽可能向一侧游动，避开章鱼的攻击。 　　他发现蜂王这么做并非偶然，分明是有意阻止两人汇合，对蜂王的智慧有了更深层次的认知。 　　这样的发现并不能帮到他多少，反而让他的危机感更深。 　　一个有相当思考能力，可以寄生到其他物种身上的敌人，无疑是相当可怕的。 　　叶安无法靠近冰柱，只能向相反的方向闪躲。 　　周围是大片漂浮的碎木板，叶安必须十分小心，既要避开变异章鱼的袭击，也要小心不被木板划伤。如果身上出现太多伤口，血腥味必然会刺激到鲨鱼、 　　萧玧拦截住两条虎鲨，但谁也无法断言，沉船中的鲨鱼到底有多少。 　　叶安游进漂浮的碎木板中，借木板两侧的旋涡抵挡袭来的触手，同时释放意志，全力同化藏身在章鱼体内的蜂王，意图碾压对方的意志，将其彻底杀死。 　　双方在水中角力，蜂王的意志相当惊人，叶安拼尽全力仍无法立刻占据上风。继续僵持下去极端危险，叶安狠狠咬牙，血丝浮现眼底，浸透墨色双眼，更有微不可见的纹路从眼角延伸，一直探入额际。 　　他必须赢，否则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血线沿着叶安的鼻孔和耳朵流出，滴在水面上，很快被稀释。即使距离很远，变异虎鲨仍产生躁动，不断撞击拦截在面前的冰柱和冰盾。 　　萧玧集中全力，不断催动异能，才没有被突破防御。 　　叶安知道自己在冒险，可生死之间，他不能有片刻犹豫。 　　蜂王传递出惊慌的情绪，挥舞的章鱼触手僵硬在中途，木棍一样砸落水面，再也没有抬起。 　　叶安知道这是自己的机会，也可能是唯一的机会，攥紧从密室中发现的晶石，不顾一切汲取里面的能量，仿效变异蟒对敌时的威慑，进一步碾压撕碎蜂王的意志。 　　双方不断拉锯，彼此之间像是有一根紧绷的弦，越拽越紧，终于在某一刻崩断。 　　蜂王的痛苦冲击叶安脑海，即使它不能真正发出声音，仍有尖啸声震荡叶安的耳鼓，让他的大脑阵阵刺痛，额角仿佛被巨力敲击，出现短暂的眩晕。 　　啪地一声，蜂王在章鱼体内爆裂，不同于地鼠只破碎大脑，蜂王的整个身体变得支离破碎，连同它体内的卵，混合成粘稠的浆液，从变异章鱼身上的伤口流淌出来。 　　变异章鱼早失去独立意志，随着寄生体的死亡，再也无法自由行动，僵硬在水面片刻，开始加速下沉，直至再也不见踪影。 　　叶安忍住不断袭来的头痛和眩晕感，反手抹去鼻下的鲜血，漆黑的双眼扫向被萧玧拦截的虎鲨，正准备游过去，忽然又停住。 　　在他周围，一个个三角形的鱼鳍接连出现，呈环形划开水面，搅动起大片旋涡。 　　从水面向下望，大片暗影将他包围，形成一个环形的牢笼，让他进退不得，甚至无法沉入水下。 　　鲨鱼，超过二十条变异虎鲨出现在叶安周围，三角形的鱼鳍，纺锤形的身体，满口外凸的獠牙，无不昭示着它们的凶猛和残忍。 　　叶安没有轻举妄动，划水的频率都开始减慢。发现萧玧有救援的意图，叶安立即向他摇头，将自己的想法传递过去：不要过来！ 　　萧玧停在冰柱上，见叶安被困在鲨鱼群中，担忧和心焦溢于言表。 　　叶安反倒冷静下来，身陷绝境的情况下，焦躁只会让自己失去思考能力，那样一来，除了死得更快，不会带来任何好处。 　　鲨鱼群围着叶安游动，情绪中充满敌意，却像是有所忌惮，没有立即发动攻击。 　　叶安不确定原因，但也不想放弃求生的机会，冒险释放出全部意志，试图一次性同化视线范围内的所有鲨鱼。 　　他不确定自己有几分把握，毕竟在此之前，他从未曾遇到过鲨鱼，并不了解这种生物的思维方式和情绪。他只能遵循以往经验，在尽量不引起对方更大敌意的情况下，模仿对方的思维，试着让自己融入这个群体，成为其中一员。 　　起初，鲨鱼群没有任何反应，叶安以为自己失败了。 　　随着时间过去，鲨鱼的游动方式忽然改变，密不透风的牢笼出现缺口。 　　有机会！ 　　叶安精神为之一振。 　　渐渐的，有鲨鱼传来疑惑的情绪，两条体型稍小的游近叶安，扁圆的头擦过他的身侧，还用宽圆的吻碰了碰他的胳膊。 　　这样的举动没有敌意，有的只是探询，甚至有几分善意和可爱。但结合虎鲨凶狠的外表，还是让叶安胆战心惊，唯恐对方好奇之后改变主意，随时张嘴咬自己一口。 　　好在他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继两条体型稍小的虎鲨之后，更多的虎鲨游过来，合拢巨口收起獠牙，用宽圆的吻去触碰叶安，传递出善意和好奇。 　　叶安的冒险奏效了。 　　虎鲨群接纳了他，即使没有将他视为家族成员，也不会再把他当做猎物。 　　虎鲨群散开之后，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陆续沉入水下，找到死去的变异章鱼，撕掉曾被蜂王寄生的头，将几条触手扯碎分食。 　　在虎鲨进食时，叶安试探着向前游动，没有被阻拦，立即加快速度。 　　萧玧配合他凝出冰桥，前端直入水下，帮叶安脱离危险的水域。 　　两人在桥上汇合，叶安呼出一口长气，即使没有放松，手脚仍不免有些发酸，支撑不住，只能坐在冰面上，揉着险些抽筋的小腿。 　　萧玧单膝蹲跪，带着凉意的手握住叶安的膝盖，在叶安惊讶抬头时，掌心顺着他的小腿下滑，握住他的脚踝，另一只手覆上他之前揉捏的位置，道：“我帮你。” 　　叶安侧头看了他一会，没有拒绝。 　　“多谢。” 　　感受到小腿上的力度，叶安莫名生出感叹，别看萧城主表面冷冰冰，其实很有几分古道热肠。抛开之前曾有的误会，彼此之间有了过命的交情，的确是值得一交的朋友。 第149章 寒冰 　　叶安休息时，虎鲨群将变异章鱼分食干净，陆续沉入水下，很快不见踪影。 　　水中遍布木屑和碎冰，被水涡卷动，使得水面一片浑浊，根本看不清水下的情况。叶安只能依靠感知判断，虎鲨群仍在附近，并没有走远。 　　“我准备下水。”叶安曲起膝盖，握住仍有些酸痛的小腿肚。值得庆幸的是，类似抽筋的感觉已经消失，他可以放心下水，不必担心中途发生意外，沉入水下无法上浮。 　　“很危险。”萧玧道。 　　“我知道，鲨鱼群暂时不用担心。我自己下去，至少要找回一部分兽皮卷。” 　　叶安打定主意，很快站起身活动几下手脚，集中注意力感知鲨鱼群的位置，随后沿着冰桥向前，准备再次入水。 　　“我和你一起。”萧玧拽住叶安的胳膊。 　　“不行。”叶安摇摇头，实事求是道，“我没把握控制住鲨鱼群。我一个人还好，两个人的话，不知道鲨鱼会有什么反应。” 　　之前和虎鲨同化，叶安竭尽全力也只能让对方不将自己视为猎物，并未能真正融入。若是带上萧玧，他不确定鲨鱼群会有什么反应。 　　萧玧听到叶安的顾虑，没有继续坚持，转眼间在水上架起数道冰桥，形成一个密集的交通网，确保无论叶安从哪个位置上浮，都能顺利够到桥面。 　　“我会留在桥上，有情况一定要立刻上来！” 　　叶安点点头，再一次感知鲨鱼群的位置，确定不会出错，才从桥上进到水中。短暂适应水温之后，深吸一口气，缓缓潜入水下。 　　由于虎鲨群曾在附近进食，水中不乏变异章鱼的碎肉，惨白色，和木屑漂浮在一起，卷入一个个急速滚动的旋涡。 　　变异章鱼的头被虎鲨丢弃，沉入水下又被旋涡卷起，出现在叶安身侧。被掏空的里侧正对叶安，现出大量被变异蜂撕咬穿透的孔洞。 　　叶安摆动手臂，尽可能深潜，寻找漂浮在水中的兽皮卷。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很快在旋涡附近找到两张，边缘处已经碎裂，一张更是只剩下一半。如果他的动作稍慢一些，剩下的半张也会被旋涡卷走，在急速的水流中支离破碎。 　　叶安快速游动，避开危险的旋涡，穿过木屑形成的水带，接连又抓住三张兽皮卷。 　　感觉快要支撑不住，叶安没有逞强，带着找到的五张兽皮卷游向水面。 　　冰桥的暗影落在水中，随着水波摇曳扭曲。 　　叶安快速摆动双腿，用力踩水，终于在氧气耗尽之前浮出水面，出现在冰桥下。 　　还是有些逞强了。 　　短促咳嗽两声，叶安提醒自己，抓住冰桥探入水下的部分，将兽皮卷一股脑扔上桥面，对不远处的萧玧挥舞一下手臂，示意自己平安无事，完全能够应付。 　　略微歇息片刻，叶安再次深呼吸，循着之前确认的方位，又一次潜入水下。 　　这一次，有两条虎鲨脱离群体，一前一后朝叶安游了过来。凶悍的外表下，传递出满满的好奇。 　　对方没有敌意，也没有攻击的意图，叶安索性不做理会，一直向前游，直至来到更多兽皮卷漂浮的地方，快速捞起几张，估算着时间浮上水面。 　　虎鲨将叶安的行为看在眼中，经历过最初的好奇，又传递出费解的情绪。 　　叶安不确定变异虎鲨是否进化出更高的思维和思考能力，他也没心思去探究，目前最重要的是捞起更多兽皮卷，其他的可以等以后再慢慢去发现。 　　水面上，萧玧密切关注叶安的行动，看着他一次又一次出现，附近不时有三角形的鱼鳍划开水面，握住长刀的手指一度攥紧。 　　就在叶安第六次出现在水面时，萧玧忽然发现异状，来不及解释，立即冲过去抓住他的上臂，反手将长刀插入冰面，在拽他出水的同时，一条胳膊箍住他的腰，以最快的速度将他拽到桥上。 　　“怎么了？”叶安面露诧异，不等萧玧回答，突然感知到来自水中的意识，神情倏地一变。 　　与此同时，水下的虎鲨群也传递出嗜血和凶猛的战意。 　　“在那边！” 　　叶安快速锁定意识的方位，话音未落，只见一个庞大的身影跃出水面，遍布利齿的巨口张开，凶狠咬住一条虎鲨的尾巴，在虎鲨奋力挣扎时，在目标身上留下数道撕裂的血口。 　　看清攻击者的模样，叶安脊背生寒。 　　那是一条青灰色，体侧遍布狰狞伤痕的大白鲨！ 　　和这条变异大白鲨相比，虎鲨的体型甚至称得上娇小。 　　即便如此，凶猛的天性使然，在同伴遭遇死伤的情况下，虎鲨群仍没有退却，而是凭借数量的优势，从大白鲨两侧发起攻击，撕咬大白鲨的身体，在它身上留下更多伤口。 　　大白鲨貌似习惯这类攻击，身体摆动间轻易冲出虎鲨群的包围，更摇动上半身，摆动头颅，疯狂甩动数下，将嘴里的虎鲨撕成两截。 　　叶安一度同化虎鲨群，彼此间存在联系。即使相对微弱，在近距离的情况下，仍能感知到虎鲨濒临时的痛苦和愤怒。 　　大白鲨撕开虎鲨，当着虎鲨群的面撕扯猎物，吞吃入腹。 　　愤怒、敌意、嗜血、凶狠、报复……种种情绪冲入叶安脑海，他不得不用力按压额角，集中注意力，才能压制住脑海中的纷乱。 　　大白鲨的捕猎没有结束，才仅仅是开始。 　　变异蜂的疯狂举动破坏沉船，打破了各层船舱间的阻隔，鲨鱼既然从最底层出现，杀戮就绝不会轻易停止。 　　更糟糕的是，水中不只一条大白鲨！ 　　继一条大白鲨冲入虎鲨群，又一个青灰色的背鳍出现在水面。这条鲨鱼的目标不是虎鲨，看样子，分明是朝着桥上的叶安和萧玧直扑过来。 　　这艘沉船大得惊人，当年曾驶入鲨鱼群密集出没的海域。不确定舱底还有多少鲨鱼，存在多大的危险，叶安和萧玧都不可能再下水，更不会鲁莽地同鲨鱼纠缠。 　　“从上面走！” 　　舱室底部被撞开，舱板翘起破碎，大片被水淹没。 　　两人头顶的船板同样存在裂纹，并且有水珠滴落。但目前情况紧急，身后的通道和密室均被淹没，想要逃出去必须从上面走，哪怕上层舱室一样存在危险。 　　叶安和萧玧打定主意，由叶安负责警惕徘徊在冰桥下的鲨鱼，萧玧集中全力，在水中凝出两道长桥，半截直插水底，半截不断向上延伸，并在中途交汇，形成一个通向顶层舱板的冰梯。 　　“好了！” 　　萧玧转过身，就见叶安正凝神盯着水面，表情十分严峻。之前靠近水面游弋的大白鲨，现在竟已不见踪影。 　　“情况不妙。”叶安对萧玧道。 　　萧玧看向水面，没有出声，握住叶安的手腕，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后退，快速接近冰梯。 　　两人都能预感到桥下的危险，但能感知和有必胜的把握是两个概念。 　　“走！” 　　打定主意，两人快速靠近冰梯，沿着萧玧预留的借力点向上攀爬。 　　他们的速度足够快，但水下的大白鲨却不肯放过到嘴边的猎物，庞大的身躯猛然跃起，一击便撞碎桥面。其后更是闯过碎冰，朝两人所在的冰梯凶狠撞了上去。 　　一下、两下、三下。 　　伴随着鲨鱼的疯狂撞击，冰梯底部出现裂痕，叶安能清楚感觉到立足点不稳，一度开始摇晃。 　　鲨鱼始终不肯罢休，萧玧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加固寒冰，并催促叶安加快速度向上攀爬。 　　就在两人接近舱顶，手指即将触及头顶的舱板时，袭击虎鲨群的大白鲨忽然冲了过来，和同伴一起撞向冰梯。 　　面对大白鲨的纠缠不休，叶安忽然间想到什么，立刻掏出从密室中找到的晶石，奋力朝远处的水面扔了过去。 　　晶石的确有些作用，但也只是让鲨鱼的动作稍有停顿，很快又合力破坏冰梯，比之前更为疯狂。 　　“如果不是在水里……”叶安狠狠咬牙，怒气不断上涌。他明白其中有虎鲨群的缘故，但也切实被大白鲨激怒。 　　萧玧忽然握住叶安的手腕，道：“帮个忙。” 　　“什么？” 　　“我需要你的血。” 　　叶安先是一愣，愕然的目光对上萧玧，读到对方的思维，没有犹豫，直接将胳膊在冰棱上划开，递到萧玧面前。 　　萧玧低下头，冰冷的唇覆到叶安的伤口上，将温热的血尽数含入口中。 　　舱室内的温度骤然降低，沿着探入水下的冰柱和冰桥，大片冰层瞬间形成，尚未来得及反应的鲨鱼尽被困在其中。 　　冰层很快蔓延过整个水面，边缘处更向上攀爬，连墙壁和舱板一同覆盖，整个舱室被冻住，尽成寒冰世界。 第150章 难题 　　舱室被冻住，鲨鱼虽然未死却被困在冰下，未冲破冰层之前，暂时无法对叶安两人造成威胁。 　　趁变异鲨鱼被困在冰中，萧玧继续加固冰梯，叶安攀到冰梯顶部，触碰到渗水的船板。 　　由于舱室内温度急剧下降，滴落的水珠尽数冻结，在高处悬挂成大片垂珠和冰凌。 　　叶安掰断几根冰凌，手指尝试在船板上敲击数下，静听传来的回响，对萧玧颔首示意，准备在头顶开出一条通道。 　　“小心点，上面可能有水。”萧玧出言提醒，同时警惕冰下的鲨鱼，一旦冰面出现裂痕，立刻进行封冻加固。 　　叶安再次颔首，陆续扫开一片冰珠，左臂穿过冰梯的缝隙，牢牢固定住身体，方便出拳时借力，右手五指攥紧，对准事先找准的位置，用力砸了上去。 　　他锁定的位置十分巧妙，在水的浸泡下，船板已经腐朽，轻易就能砸穿。 　　然而正如萧玧担心的那样，沉船大量进水，头顶的舱室已然被水淹没。之前仅是从缝隙间渗透，随着叶安凿开缺口，大量混杂着贝壳、蟹壳、鱼骨以及木屑的浑水从头顶飞落。 　　水流湍急，冲击的力道相当大，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叶安砸开的缺口冲开一个大洞，如瀑布飞流直下。 　　萧玧及时凝出冰盾和冰墙，将自己和叶安护在其中，避免被水流冲走。 　　伴着水流砸落，冰墙外传来噼啪声响，是锋利的贝壳和鱼骨敲在墙面的声音。 　　舱室内温度极低，水流冲到一半就在半空中冻结，凝成大片垂挂的冰瀑。底端同冰面凝固在一起，上方仍有水流潺潺，不断冲刷冰瀑表面，形成一幅奇特景观。 　　只是情况紧急，叶安和萧玧都无心欣赏。 　　等到上层舱室的水排得差不多，底部的冰面肉眼可见的增高，悬挂半空的冰瀑也连成一片。 　　“可以上去了。” 　　萧玧解开冰盾，叶安踩着冰梯，手抓在冰墙边缘，先一步爬上去。他试过抓握船板边缘，无奈木料腐朽得太厉害，加上忘记控制力道，看似牢固的木板竟像是碎土一样被他大把捏碎。 　　没有别的办法，萧玧只能增高冰墙，人工建造借力点。为确保上去之后不会跌落，又在舱顶覆上一层坚冰，几乎是为顶部舱室又加了一层地板。 　　有了冰墙借力，叶安顺利脱离结冰的舱室，来到沉船的上一层。 　　和下方舱室一样，这一层光线昏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地上仍残留未流尽的浑水，冰冷彻骨，缓缓向地板的缺口涌动。 　　叶安查看过四周，发现这是一间相对狭小的房间。之所以会聚集大量的浑水，全因两侧的墙壁倒塌，同左右的舱室没有间隔，一旦出现缺口，水流必然会向一处涌来。 　　查看过紧闭的舱门，叶安正准备转身，脚腕处突然有一抹冰冷滑过，紧接着就是一阵尖锐的刺痛。刺痛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整条腿开始发麻，快速失去知觉。 　　萧玧从下方攀爬上来，就见叶安跌倒在地，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近前，问道：“出了什么事？” 　　叶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胳膊曲起感觉麻木的右腿，沿着膝盖向下摸索按压，发现整条小腿都肿了起，按下去的地方出现凹坑，迟迟无法恢复原样。 　　摸索到脚腕处，指腹触及到两个明显的伤口，按下去仍会有血流出。只是由于毒素的关系，半点感觉不到疼痛。 　　萧玧看到叶安腿上的伤口，迅速起身搜索舱室，在黑暗中听到一阵细微的水声，出手如电，收回长刀时，刀身上挂着一条色彩斑斓的海蛇。 　　海蛇的身体被穿透，没有立刻死去，而是扭动套着黑红白三色鳞片的蛇身，不断在刀锋上盘卷扭动，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响。 　　几度遇险，叶安身上的药瓶大半遗失，其中就包括解毒剂。 　　萧玧切掉海蛇的头，挤出海蛇口中的毒液，又混合蛇身上的血，一起涂抹在叶安被咬伤的脚踝。 　　“这样比较有效。”萧玧道。 　　叶安曾经体会过变异蟒的毒素，机缘巧合之下，知晓变异蟒的唾液能解自身的毒。再看萧玧的解毒办法，并未提出异议，只是没料到这种办法会让伤口火烧一般地痛，提前没有防备，不由得冷嘶一声。 　　萧玧抓住叶安的脚踝，不让他将腿收回去，直至将解毒剂全部用在伤口上，切实看到肿胀的地方开始好转，才松开攥紧的手指。 　　“可以了。” 　　“多谢。”叶安道。 　　“不必。”萧玧丢掉仍在扭动的海蛇身体，用刀尖穿透海蛇的头，直至海蛇完全死去，才搀扶起叶安，问道，“能走吗？” 　　“可以。”叶安试着向前迈步，腿仍有些麻，不由得踉跄一下，想行动自如怕是还需要一点时间。 　　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 　　见此情形，萧玧直接弯下腰，双臂将叶安抱了起来。感到行动不方便，换成单臂，还是不方便，又将叶安放下，背对他放低身体，道：“我背你。” 　　一切发生得太快，叶安从被抱起到放下，没来得及说一句话。 　　萧玧的确是好意，没时间考虑其他，叶安选择接受对方的帮助，带着搜集回来的兽皮卷，趴到了萧玧背上。 　　“我估计十多分钟就可以。”叶安环住萧玧的脖子，在他耳边道。 　　两人姿势的关系，叶安呼出的气息不可避免拂过萧玧的耳畔和脸侧，托住叶安的胳膊忽然僵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完全没有被察觉。 　　舱室内的水越来越少，未被冲走的贝壳和蟹壳散落在地板上，还有为数不少的海蛇在其中扭曲游动。 　　这些海蛇幸运地没有被变异蜂寄生，攻击性却丝毫没有减少。 　　萧玧每前进一段距离，就会被海蛇咬在靴子上，或者被缠住小腿。海蛇的牙齿虽然锋利却不够长，无法咬穿靴帮，加上萧玧提前防备，在海蛇咬下之前凝出防护的冰层，淌水走到倒塌的墙壁前，也没有像叶安一样受伤。 　　叶安的恢复速度极快，比他预期的时间更短。 　　萧玧将叶安放下，甩掉缠在腿上的海蛇，坚硬的靴底猛然踏下，踩碎海蛇的头，用力碾压数下。 　　这一举动异常凶狠又极具威慑性，随着血腥味蔓延，再也没有一条海蛇冲上来。 　　叶安的腿完全恢复知觉，行走时也不再僵硬，等萧玧越过墙壁，两人继续沿着舱室向前。 　　对面的墙壁同样垮塌，起初两人都以为是被水流冲刷，走过时才发现，墙壁边缘爬满拇指大的小螃蟹，还有样子古怪的海螺。 　　这些小家伙拼不过船上的其他物种，又没有海洋中丰富的资源，竟然改变进食习惯，以船上的木头为食。幸好它们的数量不多，又是其他种群的捕猎对象，要不然整艘沉船早就被吞吃干净。 　　在叶安和萧玧经过时，这些螃蟹和海螺立刻静止不动，身上的花纹和船板完全融合，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 　　等到两人离开，这些小家伙又开始进食。 　　只是叶安并没有发现，他以为只吃船板的螃蟹和海螺，同样在彼此吞噬。个头小的总会第一批消失，破碎的螺壳和蟹壳碎雪般掉落，落在地板上，堆叠了一层又一层。 　　墙壁多数被破坏，完全不需要探查舱门外，两人就可以继续前行。 　　大概是运气糟糕到极点，终于开始好转，在这层船舱内，除了海蛇和部分帝王蟹，他们并未遇到和鲨鱼变异蜂一样极具威胁性的种群。也或许是之前水流经过，将危险一并冲走，总之，叶安和萧玧顺利来到船舱尽头，除了要小心腐朽的船板，再没遇到任何危险。 　　船舱尽头是一条狭窄的木梯，一侧钉在墙壁上，另一侧悬空，并且没有扶手。 　　木梯上下都被堵死，掀开顶板，立刻有水砸落，从流速和流量来看，上方连通的应该是走廊，而且完全被水淹没。揭开底部，同样是水流涌动，掺杂着大量的木屑和骨头，显得异常浑浊。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他们现在面对一个难题，应该向上还是向下，到底该从哪个方向出去？ 第151章 不对劲 　　上下均有未知的危险，叶安同萧玧商议，最终决定从上层离开。 　　“先排水。” 　　萧玧选定楼梯旁的位置，凝成一道冰柱，和楼梯顶端平齐，并在周围立起冰墙，抵挡冲刷的急流。 　　叶安攀上楼梯顶部，立刻有冰桥延伸到他的脚下，同时有一截绳子抛来，是萧玧搜集的海蛇皮，有些不称手，好歹能暂时一用。 　　“可以了。” 　　叶安将绳子缠在胳膊上，连续缠了数圈，试了试坚韧度，对萧玧点头。萧玧握住绳子的另一端，一旦叶安被水流冲走，立刻就会将他拉到冰墙后。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深吸一口气，攥紧手指，朝着挡板的边缘猛地砸上去。 　　以探索沉船的经验，想要尽快排干上层的积水，掀开挡板远远不够，必须将出口扩大。 　　随着拳头接二连三落下，水流声音越来越响。 　　叶安落下最后一拳，头顶的挡板赫然被水冲开，边缘处的木板也被冲塌，大量浑浊的河水倾泻而下，瞬间将叶安笼罩其中。 　　叶安的反应足够快，在水流砸落时，迅速沿着冰桥后退。萧玧双臂拽动绳索，近乎是将他拖过冰桥，一路拽到冰墙后。 　　水声轰鸣，叶安脚下的冰桥寸寸断裂，被水流卷着砸进舱室，在水面载浮载沉，很快不见踪影。 　　水位不断上涨，两人脚下的冰柱产生细微摇晃。 　　萧玧继续增厚冰层，并不断加固围墙，只为在水流冲刷而过时稳住防护罩，体力消耗十分惊人。 　　察觉萧玧的情况，叶安将手腕递到他面前，之前被冰棱划开的伤口已经结痂，若是需要，他不介意将血痂撕开。 　　“不用。”萧玧摇摇头，按下叶安的胳膊，目光移向头顶的洞口，道，“快了。” 　　叶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发现水流的确在减小，流速也在减缓，证明上层舱室的水已经排出大半。 　　萧玧没有接受叶安的提议，但体力的消耗却是不争的事实。暂时不需要加固冰墙，缓缓呼出冰冷的气息，略显疲惫的靠在叶安身后，头枕在他的肩上。 　　“让我靠一会。” 　　如果杰森和玫瑰等人在场，必定会满脸震惊。认识这么多年，他们实在无法想象，萧玧竟会在人前露出这般易被攻击的模样。 　　叶安没说话，任由萧玧靠在自己肩上，还略微侧过身体，让对方能靠得更舒服些。当他意识到时，已经反手按上萧玧的后脑。 　　侧头对上萧玧的视线，叶安略显尴尬地扯了扯对角。没办法，和变异兽相处的时间多了，有些习惯已经养成，哪怕对象转换也很难改变。 　　值得庆幸的是，萧玧并不觉得被冒犯，从背后环住叶安的腰，再次呼出一口气。 　　冰冷的气息拂过肩颈，叶安不自觉打了个激灵，但也没有推开萧玧。 　　两人站在冰墙后，像是被困的兽在互相依偎，互相寻求保护。 　　水流冲刷不断，渐渐由湍急变得缓慢，由撕开船板的瀑布变为涓涓细流，最终化成断断续续的水线，滴落在积满船舱的浑水中。 　　确定上层的水已经排得差不多，萧玧解开冰墙，朝出口的方向凝出一道冰桥。 　　“我先去。” 　　拦住准备踏上冰桥的叶安，萧玧先一步跨上桥面，握住从桥身两侧延伸出的冰棱，快速来到出口，手臂在结冰的木板上用力一撑，整个人消失在船板之后。 　　大概过了三分钟，萧玧再次出现，对叶安招手，示意他可以上去。 　　叶安走过冰桥，和萧玧一样撑着船板跃至上层，视线穿透黑暗，看清眼前的布局，意外发现这里他曾经来过。 　　面前是一条宽敞的走廊，墙壁、头顶和地面曾经遍布贝类变异螺，还有巨大的海葵。他们曾在这里遭遇被变异蜂寄生的海参，也是在这里，叶安被变异章鱼卷走，落入变异蜂巢穴。 　　两人沿着黑暗向前，脚下散落着不少贝和螺，也有被撕开的海葵。令人感到意外的是，即使被撕成几块，海葵仍然活着。 　　走廊中仍残留少许积水，有帝王蟹攀爬其中，掠食受伤的贝和变异螺。不过猎杀并非单向，遇到凶猛的目标，帝王蟹同样会被当场拆开，成为对方的美食。 　　叶安经过一只被拆掉蟹钳和蟹腿的帝王蟹，看到有变异螺爬上坚硬的蟹壳，正试图从断裂的蟹脚爬进去，掏空蟹壳内残留的蟹肉和内脏。 　　聚集在走廊中的帝王蟹着实不少，但没有一只攻击叶安和萧玧，皆集中全力和贝类及变异螺厮杀，除了猎食的需要，更像是要将对方驱逐，占据这条走廊。 　　“从这边走。” 　　萧玧先一步来到走廊尽头，推开被破坏的金属门，示意叶安快点过去。 　　叶安对这个地方有印象，他就是从这里被章鱼触手卷走。 　　“上面有出口。”萧玧指向金属门后。 　　当时叶安被卷入下层，事实上门后的通道一样可以前往上层船舱。更让人惊喜的是，虽然有水流从船板的缝隙间流出，却并不显得浑浊，看样子，上层的情况要比两人所在的走廊好得多。 　　看清出口的构造，不需要叶安砸开船板，萧玧抽出匕首，嵌入船板的缝隙间，轻易将一块破损的木板撬了下来。落下的水并不多，更称不上湍急，两人没等多久，就顺着出口来到另一层船舱。 　　“这里不是走廊。” 　　叶安本以为会和之前一样，来到曾经走过的地方，没想到出口通往的不是走廊，而是一间船员的舱室。 　　室内十分宽敞，比不上变异蜂筑巢的地方，却也不差太多。 　　墙壁上挂满陌生的水生植物，细长的叶片轻轻摇摆，锯齿状的边缘异常锋利，能轻易划开螃蟹的外壳， 　　叶安不小心被叶片扫过，胳膊上立刻多出两排伤痕，溢出鲜红的血。 　　地上散落着大量支架，并有交叠腐朽的木板。木板下压着惨白的碎骨，由于太过稀碎，已经无法辨别是人还是袭入船舱的海兽。 　　水草生长的墙面上有和墙壁等长的木架。原本早该腐朽，意外被水草吸附缠绕，保存下完整的形状。 　　叶安反握长刀，用刀身扫开草叶，从架子上拎出一只破损的金属箱。 　　箱子表面布满锈迹，边缘处更是锈死，没办法直接打开，只能用匕首沿着边缘插进去，一点点向上撬。 　　箱盖打开，一股刺激的气味涌出，叶安和萧玧反应极快，迅速捂住口鼻退后。等气味散得差不多，再看箱子里面，均是腐朽不堪的木瓶，以及干涸在碎片和箱底的褐色物质。 　　“应该是个药箱。”萧玧用刀尖拨开药瓶碎片，划开褐色物质，看到底下的标记，对叶安道。 　　费力撬开金属箱，却没有任何收获，叶安本想合上箱盖，忽然又想到什么，从地上找到两片贝壳，将金属箱里的褐色物质挖出一些，装到贝壳里，再将贝壳合拢，用绳子牢牢缠住，准备带出沉船。 　　“你取这些做什么？”萧玧疑惑道。 　　“带给铃兰。”叶安没什么可隐瞒，“她是制药师，这些应该对她有用。” 　　“哦。”萧玧意味不明道，“你对她很好。” 　　“不是应该的吗？”叶安奇怪道，“你对同伴难道不好？” 　　“同伴？”萧玧挑眉。 　　“哪里不对？” 　　“没什么不对。” 　　两人结束对话，萧玧继续在舱室内探索出口，叶安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刚才的那番话有些不对劲。思来想去又觉得自己多心，索性抛到一边，先找出口再说。 　　两人搜寻过四面墙壁，终于找到被水草覆盖的舱门。 　　用刀切割太慢，萧玧直接凝出冰霜，将门上的水草全部冻住，再破碎冰层打开舱门。 　　计划很顺利，舱门打开之后，除了漫过膝盖的水流，并未遇到任何危险。 　　就在叶安刚要舒口气时，脚下突然传来震动，紧接着，走廊的地板被猛烈撞击，大片断裂，接连从裂口处向上翘起。 　　感知到源于下方的敌意，叶安神情骤变，拉住身侧的萧玧，急速道：“别过去，是鲨鱼，它们逃出来了！” 第152章 冲出沉船 　　走廊中的地板接连断裂，大量浑浊的水从裂缝中飞溅而出，水流之下，更有青灰色的鱼鳍若隐若现。 　　前进的路被堵死，后退同样不可行。 　　萧玧试图凝出冰桥，无奈之前体力消耗太大，冰层悬在走廊上，很快被跃起的鲨鱼撞碎，碎裂的冰块落入水中，很快消失不见。 　　见此情形，叶安没有任何犹豫，咬开手腕上的血痂，含下温热的血，单手拽住萧玧的衣领，在他被迫转头时，将温血渡入他的口中。 　　血线沿着两人的下巴滑落，蜿蜒过颈项，消失在领口之中。 　　伴着力量涌入，透明的冰桥再一次横跨走廊，大白鲨自裂缝中跃出，一击竟然未能撞碎桥身。 　　萧玧舔去嘴角的血，看到叶安下颌的血线，又低头含入口中。 　　冰冷的气息滑过下颌和颈侧，叶安感到有些不适，却没有推开萧玧，更将手腕递到对方面前，道：“自己来？” 　　萧玧看向叶安，握住他的前臂，嘴唇覆上伤口，眸光缓缓垂落，发尾扫过叶安手臂内侧，微有些痒。 　　握在胳膊上的力道不重，血液流失的感觉仍让叶安本能颤了一下，强忍着没有收回胳膊。 　　冰桥不断延伸加固，很快抵达走廊的另一端。 　　大白鲨在桥下频频现身，昂起上半身撞击桥身，却再也没能将桥面摧毁。 　　“走！” 　　萧玧握住叶安的手，纵身跃上冰桥，避开桥下凶猛的鲨鱼，飞速穿过走廊。 　　发现桥上的身影，鲨鱼越发疯狂，挺身破碎船板，断裂的木板砸在墙壁和桥身，变成大量碎屑，飞溅在两人身上。 　　萧玧和叶安横起手臂，遮挡住脸和脖颈，仍有木屑突破防御，在两人的脸侧额角留下带血的划痕。 　　距离走廊尽头越来越近，大白鲨的攻击愈发密集，一条鲨鱼张开巨口，猛然从下方跃起，咬向透明的冰桥。 　　锋利的牙齿楔进冰中，凿子一样破碎冰块。 　　碎冰和木屑一同飞溅，伴着浑浊的河水，不断打在叶安和萧玧身上。 　　突然有一截锋利的断木飞出，穿透萧玧的小腿。萧玧闪避不及，暗色的痕迹浸透长裤，血腥味清晰飘入叶安鼻端。 　　“你受伤了！”叶安担心道。 　　“没事。”萧玧忍痛拔出木刺，用布条勒住伤口，继续加快速度，似乎腿上只是小伤。然而随着他不断向前，鲜红的血流淌在冰上，逐渐连成暗红色的血线，靴子踩在上面，红色的纹路清晰可见。 　　叶安料定萧玧伤势不轻，没时间多说，直接从身后拽住萧玧的胳膊，上前半步揽住萧玧的腰，将他整个人横抱起来，飞速向前奔跑。 　　萧玧一时间愣住，满脸愕然，半天没能说出一个字。叶安也没说话，更没开口解释，在快速奔跑中说话，很容易咬到舌头。 　　冰下的鲨鱼又一次张开巨口，锋利的牙齿距离叶安腿边仅仅数寸。 　　越靠近目的地，冰桥就变得越窄，面对鲨鱼的攻击，叶安眸光一厉，膝盖微微下弯，抱着萧玧从原地跃起。 　　他刚刚离开桥面，狭窄的冰桥就被鲨鱼咬碎。 　　鲨鱼锲而不舍，继续跃起咬向叶安，不将他和萧玧撕碎誓不罢休。 　　感知到鲨鱼的杀意和企图，叶安在下落时集中全部注意力，碾压鲨鱼的意志，逼迫对方落回水中。 　　在鲨鱼合拢巨口不甘下落的瞬间，叶安猛然踩在鲨鱼前鼻端，借力再次跃起，将鲨鱼更深的踩进水中。 　　一条鲨鱼落水，另一条鲨鱼飞扑咬来。 　　叶安如法炮制，像只轻盈的鸟，踩着鲨鱼飞跃前进，哪怕怀中抱着一个人，仍不影响他的速度。 　　很快，叶安抱着萧玧抵达走廊尽头，暂时摆脱水下的鲨鱼，稳稳落在尚未断裂的木板上。 　　整个过程中，萧玧始终不发一言，直至叶安将他放下，才开口道：“多谢。” 　　“不用。”叶安象征性地捶了两下肩膀，“你不重，比鳄龟轻多了。” 　　萧玧不确定叶安只是开玩笑，还是认真说出这句话，无奈摇摇头，转身看向嵌在墙壁上的木梯，脚下凝出大片薄冰，方便他在前行时滑动，可以减轻伤腿的压力。 　　“不如我抱着你走？”叶安走到萧玧身侧，提议道。 　　之前萧玧背着他走出船舱，现在由他为萧玧提供帮助，叶安认为十分公平。 　　萧玧摇摇头，婉拒叶安的好意，又在脚下凝出冰柱，虽然消耗体力，却能避免攀爬楼梯，直接将两人送向出口。 　　在两人身后，大白鲨游弋在走廊中，并没有立刻追上来，反而沉入下层船舱，貌似放弃了追击。 　　叶安和萧玧都不敢掉以轻心，叶安直觉鲨鱼没有离开，只是暂时隐藏起来，只要他们继续留在沉船里，迟早还会出现。 　　凝视萧玧腿上的伤口，叶安下定决心，先离开沉船，确保两人安全。至于未探索的部分，可以等以后再说。 　　此行发现密室，带回大量兽皮卷，已经收获不小。虽然晶石没能保住，龙骨也没能看到，但沉船在河底不会消失，总有机会再来一探究竟。 　　“继续留下太危险，不如先离开。”叶安道。 　　萧玧没有反对。 　　冰柱将两人送到上层，船舱里留着萧玧结成的冰棱，正是通往甲板的那一层。 　　“先等等。” 　　叶安示意萧玧停住，弯腰查看他腿上的伤。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只是曾被浑浊的水浸泡，边缘有些发白，还有些红肿，比他想象中更为严重。 　　“我手里没药了，你还有吗？”叶安仰头问道。 　　萧玧摇头。 　　之前几次遇险，两人都曾泡在水里，除了捞回来的兽皮卷和绳子，身上的药瓶都被冲走。若非如此，萧玧也不会用海蛇的血为叶安解毒。 　　“离开这里还要沾水……”叶安不禁皱眉。 　　“我没事，只是看起来严重，很快就会好。”萧玧将叶安拉起来，放下卷起的裤腿，将下端扎进靴帮里，“先离开这里，想办法将通道封住，避免鲨鱼追出来。” 　　经萧玧提醒，叶安的神情变得严峻。他立刻意识到，一旦大白鲨侵入暗河，造成的破坏必然是毁灭性的。这些在异化中适应淡水的鲨鱼，在河中没有天敌，一旦扎下根来，后果简直无法想象。 　　“你说得对。” 　　叶安和萧玧迅速走出船舱，来到上层甲板。 　　甲板周围仍被冰块包围，冰中困着之前冲出船舱的帝王蟹。冰下有暗流涌动，大团的旋涡互相挤压碰撞，凝视片刻就会令人头晕目眩。 　　两人离开甲板，沿着冰面走向唯一的通道。 　　刚刚走到一半，沉船中就传来闷响，一声接着一声，令人脊背生寒。 　　感知到来的是什么，叶安神情骤变，萧玧不需要听他说明，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快走，出去后想办法封住石廊！” 　　两人沿着冰面狂奔，身后的闷响声接连不断，从甲板延伸至水面的冰层出现裂痕，一道道曲折蜿蜒，蛛网一般龟裂，破碎的冰渣在冰面上跳跃飞舞。 　　困住帝王蟹的冰柱开始坍塌，被冻僵的帝王蟹接连砸落，使得冰层破裂速度更快。 　　叶安和萧玧没有回头，拼尽全力向前奔跑。 　　奔跑过程中，叶安不自觉释放出意志，将危险的讯号传递出去，在暗河流域无尽扩散。 　　在两人冲进石廊的刹那，沉船右侧的船板突然碎裂，浑浊的水从裂口涌出，顷刻铺满冰面。 　　石廊的另一端，大群的巨蜥、彩鱼、鲑鱼和螳螂虾聚集在河中，还有成群的鳗鱼，以及多种变异螺和河贝。 　　因为叶安的关系，生活在暗河中的种群不断聚集而来，挤挤挨挨，逐渐铺满整条河段。即便是天敌，各种群之间也没有发生冲突，全都等候在石廊出口，为保护自己的家园严阵以待。 第153章 战斗 　　叶安和萧玧冲向石廊，两条大白鲨也破开船板，一前一后砸落在冰面上。 　　庞大的青灰色身体重重落下，将已经布满裂纹的冰面彻底敲碎。 　　断裂的冰块四散开，被水下涌起的旋涡席卷，如在惊涛中颠簸的小船，互相碰撞挤压，很快从边缘处粉碎，卷入水底，化为旋涡的一部分。 　　水下的旋涡根本无法对大白鲨造成威胁。 　　两条庞然大物从冰上入水，摆动强悍的身躯，迅速朝叶安和萧玧追了上来。它们渴求能量，变异者身上的血腥味令它们疯狂，从沉船上追出来，死死咬住不放。 　　“快走！” 　　叶安感知到鲨鱼的恶意和杀戮欲，反手抓住萧玧的胳膊，发现速度还是不够快，索性将对方扛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冲过石廊。 　　一天之内连续两次被抱被扛，萧玧放弃抵抗，十分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在被叶安扛起来后，视线触及水面，看到急速追来的鲨鱼，萧玧催动异能，在鲨鱼前进的路线上结成一根又一根冰柱，延缓它们的速度。 　　两人距离出口越来越近，身后的鲨鱼仍紧追不放，面对冰柱毫不闪躲，径直撞上去，一下就将冰柱撞得粉碎。 　　萧玧神情严峻，拍拍叶安的背，示意他放下自己。 　　叶安起初没有反应，连续冲出数步才将萧玧放下，转身时折断一根尖锐的石柱，随时准备向鲨鱼投掷过去。 　　萧玧双脚落地，受伤的右腿传来一阵刺痛。顾不得许多，拔出背负的长刀，刀尖向下，刀身猛然插入地面。 　　修长的手指攥紧刀柄，膝盖点地，萧玧闭上双眼，冷风平地而起，以他和叶安为中心席卷整条走廊。 　　风力强劲，追到近处的大白鲨被掀飞出去，撞到岩壁上，重重砸落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鲨鱼落水之后，雪白的冰霜蔓延过石壁，水面开始结冰，一层层叠加，将鲨鱼困在水下。 　　大白鲨不甘心，不断撞击冰块，狂暴的情绪冲击叶安脑海，他立即集中精神，反向碾压鲨鱼的意志，试图控制住对方的行动，可惜并不成功。 　　大白鲨的思维方式极其简单，甚至比不上生活在暗河中的巨蜥。但它们意志力惊人，强大到让叶安都无法随心控制。好在萧玧的体力恢复许多，借助叶安的血，能量不断涌动，坚冰飞快覆盖水面堆满石廊。 　　大白鲨沉在水下，短时间无法突破屏障。 　　叶安和萧玧快速后撤，一路冲出石廊，准备将出口彻底封死。 　　不想刚刚冲出来，就见水中挤满暗河种群，天敌之间也没有互相攻击，全部紧盯石廊方向，牢牢守住河道。 　　叶安吃了一惊，当即锁定数个目标，同时进行同化，意图了解这些种群出现的目的和理由。 　　随着信息不断反馈，叶安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原来这些种群的出现竟然和自己有关？ 　　“确定吗？”听到叶安的自言自语，萧玧侧头问道。 　　“确定。”叶安颔首，视线转向被冰封住的出口，能看到冰层后庞大的暗影，听到冰下传来的钝响。 　　两人对视一眼，叶安说出自己的打算，萧玧没有继续加固屏障，而是在河道中立起大片两人合抱的冰柱，圈成拱形围栏，暗河种群能轻易穿过缝隙，体型庞大的鲨鱼却做不到。 　　在最后一根冰柱冲出水面，掀起大片水花，使得围栏成型时，石廊中传来又一阵钝响，岩石滚落和冰块碎裂声交织在一起，不断敲击叶安和萧玧的耳鼓。 　　“来了！” 　　冰后的暗影越来越近，破开水上和水下的重重防御，撞碎石廊出口的坚冰和石棱，一跃冲入暗河。 　　哪怕是一度在暗河中称王称霸的巨蜥，对比两条大白鲨，体型也是完全不够看。 　　鲨鱼出现时，聚集在水中的种群不可避免出现骚动。不安、恐惧、慌乱、敌意、战意等交织在一起，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根本找不到线头，遑论是梳理解开。 　　叶安按住额角，强忍住脑中的胀痛，释放出所有意志，牵引他能够同化的全部物种，激发它们的愤怒和战意，引发它们最原始的捕猎和吞噬欲望，同时压制住它们的恐惧，驱散它们的恐慌。 　　叶安的方法奏效了。 　　随着恐惧不安一点点消去，食物链上的压制也快速减轻，哪怕是战斗力最弱的鲑鱼，面对大白鲨都不再产生恐惧，代之以熊熊战意和吞噬的欲望。 　　暗河种群不再拥挤到一起，陆续分散开，部分留在水面，部分沉入水下，选择最适合自己的攻击方式和地点。 　　河贝和变异螺最先消失，仅是眨眼的时间，水面就只剩下一圈圈旋涡和少量气泡，再也看不到它们的身影。目光沉入水下，则会发现它们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前移动，覆盖布满细砂的河底，距离两条大白鲨越来越近。 　　彩鱼同鳗鱼聚到一处，呈旋涡状游动，在过程中交换信息。 　　旋涡在某一刻静止，鱼群化为纺锤形，以雌性彩鱼和鳗鱼为首，绕过立在水中的冰柱，准备从侧面攻击鲨鱼。 　　巨蜥集合起来，坚硬的鳞片在颈旁竖起，尽量使自己看起来更为巨大。同时张口发出一阵阵嘶声，很像是响尾蛇发出的声音，却更为尖锐，频率更快，连叶安和萧玧都感到不适。 　　叶安直觉这种声音不简单。 　　果不其然，大白鲨被巨蜥的声音笼罩，烦躁地掀起一排排水浪，在水中来回游动，却像是失去判断能力，根本找不到攻击的目标。 　　趁此时机，巨蜥一拥而上，绕开鲨鱼的巨口，扑向鲨鱼的尾部和侧腹，张嘴凶狠撕咬，同时用爪子去抓，试图从鲨鱼身上撕扯下大块血肉。 　　冰柱后的鱼群和水下的贝螺仿佛获得信号，全部冲上来撕扯巨蜥制造的伤口。 　　大白鲨因疼痛摆动身躯，很快将巨蜥甩掉，愤怒之中张开巨口，当场将两只巨蜥咬得粉碎。 　　断裂的骨头和残肢落入水中，变异螺和河贝却没有争抢，而是一反常态，穿过巨蜥破碎的尸体，继续游向鲨鱼，尽一切可能吸附在鲨鱼体表，利用腕足穿透鲨鱼的皮肤，像是钉子一样钉在鲨鱼身上。 　　巨蜥可以甩掉，可以轻易撕碎，对这些贝和螺，大白鲨却没有任何办法，咬不到甩不掉，几乎要被折磨到发疯。 　　彩鱼和鳗鱼附着在鲨鱼的伤口上，不断将血肉撕开，试图钻入鲨鱼体内。 　　大白鲨在水中摆动，用侧身去撞冰柱，始终无法摆脱这些小个头的暗河种群。即使它们无法对自己造成致命伤，阵阵袭来的刺痛和流失的血液一样让鲨鱼发狂。 　　两条大白鲨同时陷入围困，无暇攻击叶安和萧玧，一味撞向冰柱，只想摆脱身上的鱼群和贝螺。 　　不想冰柱上同样有潜伏者在等着它们。 　　一条大白鲨刚刚撞碎冰柱，碾碎几条彩鱼，碎裂的冰块就砸到它的背上，一同砸落的还有大群螳螂虾。 　　螳螂虾苦候的机会终于到来，陆续爬到鲨鱼身上，祭出大鳌，凶狠砸在鲨鱼的头顶、眼睛和鼻前端。强悍的力道砸烂包裹在骨头上的血肉，砸碎鲨鱼的眼球，使得鲨鱼痛苦难耐，却咬不到伤害自己的目标。 　　叶安抓住时机，迅速冲到受伤的大白鲨近前，在鲨鱼摆动身体时，死死抓住鲨鱼的尾巴，不顾掌心被鲨鱼的皮肤磨出血，手指牢牢攥紧，猛然间发力，将鲨鱼提出水面，抡起砸向冰柱。 　　鲨鱼猝不及防，身体砸断数根冰柱，倒仰着入水，没办法翻身，挣扎片刻就一动不动。 　　叶安再一次飞身上前，握拳对准鲨鱼的下巴，全力砸了下去。 　　裂帛声骤然响起，叶安整条胳膊穿入鲨鱼体内，收回来时，手中还攥着大块血肉。 　　彩鱼和鳗鱼一拥而上，从叶安撕开的裂口涌入鲨鱼体内，将大白鲨的内脏彻底搅碎。 　　鲨鱼死时会散发出一种气味，向同族传递出仅有彼此才明白的信息。 　　还活着的大白鲨一只眼球破碎，残存的一只眼球看到同伴惨死的场景，嗅到弥漫在空气中的味道，当即调转方向，朝石廊的方向冲了过去。 　　看样子，分明是准备逃回沉船。 　　叶安正准备追上去，大白鲨忽然停住，在它正前方，一条条虎鲨接连现身，亮出锋利的獠牙，摆出威胁的姿态，拦住了它的逃生之路。 第154章 收获 　　大白鲨无路可退，只能凶狠冲向虎鲨。 　　在之前的遭遇中，两只年幼的虎鲨被大白鲨咬伤，一只已经死去，另一只也濒临死亡。虎鲨群愤怒不已，从沉船一路追来，决意要向大白鲨复仇。 　　不想刚刚追出石廊，一条大白鲨就被叶安杀死，另一条试图逃窜，正好和虎鲨撞个正着。 　　大白鲨为了活命，冲入虎鲨群凶狠撕咬，片刻时间，又有三条虎鲨被咬伤，一条的尾鳍更被撕扯掉大半，鲜红的血飘散在水中，气味刺激着暗河种群不断向鲨鱼群的战场靠拢。 　　叶安目睹虎鲨同大白鲨的战斗，拦截住暗河种群，自己欺身而上，释放全部意志，意图沟通虎鲨对抗共同的敌人。 　　虎鲨群没有积极的反馈，但也没有攻击叶安，只是一心一意围攻大白鲨，不将它灭杀誓不罢休。 　　叶安感知到虎鲨此刻的情绪，小心避开仿佛沸腾的水面，潜入漂浮血雾的水下，锁定大白鲨的位置，趁目标来不及反应，快速上浮，握拳砸中鲨鱼的腹部，撕开它的皮肉。 　　大白鲨吃痛，拼命扭动身体，试图摆脱掉水下的叶安。 　　可惜没等它成功，虎鲨群骤然缩小包围圈，拼着自身受伤，牢牢控制住它的活动，逼迫它停留在固定区域，无论左冲右突都无法离开半步。 　　叶安趁机发动攻击，对准大白鲨的腹部接二连三出拳，猩红的血弥漫整片水域，引得虎鲨群更加疯狂，一次又一次疯狂撕咬，从大白鲨身上撤下大块血肉。 　　大白鲨身负重伤，血液和体力一同流失，渐渐变得无力反抗。 　　叶安趁机抓住大白鲨的尾部，将它整个翻出水面，腹部向上背部朝下，很快就变得一动不动。 　　虎鲨群冲上来撕咬，当场将整条大白鲨拆解撕碎。 　　血和碎肉弥漫在水中，叶安被猩红覆盖，几乎睁不开双眼，只能小心下沉，奋力划动手臂，想要远离这群疯狂的虎鲨。 　　刚刚游出一段距离，后背就被撞了一下，叶安回过头，只见一条体型稍小的虎鲨咬着大块鲨鱼肉，直接朝他丢了过去。 　　鲨鱼肉飘到叶安近前，虎鲨摆动一下身躯，貌似对叶安示意，随后调转方向，返回到群体之中。 　　虎鲨群撕扯掉大白鲨的血肉，咬碎大白鲨的骨头，真正做到让敌人粉身碎骨，骨头渣都不剩半点。 　　叶安看看鲨鱼肉，又看看不远处的虎鲨群，从对方的情绪判断，对自己没有敌意，这才抓住鲨鱼肉，快速游向萧玧所在的位置。 　　两人汇合之后，叶安将鲨鱼肉放到一边，示意萧玧卷起裤腿，想再看一下他的伤势。 　　在之前同鲨鱼的搏斗中，他隐隐察觉萧玧的情况有些不对，见对方迟迟不动，索性自己动手，将萧玧按住，掀开扎在靴帮里的长裤，查看他小腿上的伤。 　　伤口边缘发白，没有红肿，不幸中的大幸。但因剧烈动作，有愈合迹象的地方又撕裂开，流出鲜红的血。 　　叶安皱了下眉，转头看向游动在河中的彩鱼。 　　彩鱼群受到牵引，迅速消失在水下。水面平静片刻，又卷起大团旋涡，一条条嘴里咬着水草的彩鱼浮上水面，将墨绿色的水草送到冰桥边。 　　叶安接过水草，掰开一块坚冰将草叶砸碎，混合之后敷上萧玧的伤处。 　　“这种水草能止血，也能镇痛。”叶安手边没有干净的布料，索性撕扯下一条鲨鱼皮，在冰上磨了数下，为萧玧包裹伤口。 　　“是那个制药师告诉你的？”萧玧问道。 　　“对。”叶安一边缠绕伤口，随口说道，“我学不会制药，辨识药材还是可以的。这种水草只生长在暗河，铃兰也是试了多次才验证效果。” 　　伤口包扎完毕，叶安起身看向鲨鱼群的战场。 　　大白鲨已经被彻底拆解，虎鲨群报了仇，咬着残存的骨头游向石廊。很显然，它们并不打算进入暗河。 　　目送虎鲨群消失，叶安请萧玧用冰墙封住洞口，自己从附近搬来数块青石挡在冰墙后。 　　虎鲨群暂时回到沉船，不代表它们不会再次出来。何况沉船中的物种不只是鲨鱼，无法保证变异章鱼和变异蜂是否有残留，还是封上比较保险。 　　两人动作很快，半条石廊都堆满了冰块和石头。 　　叶安将自己的意图传递给巨蜥，巨蜥群也纷纷游上岸，帮助叶安搬运石块，很快就将石廊彻底封住。 　　里面的种群想出来不容易，叶安和萧玧想要再进去，同样不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 　　“走吧。” 　　处理好石廊，叶安回到冰桥上，弯腰将萧玧扶起来。 　　“我自己可以。”萧玧婉拒叶安的帮忙，他完全可以肯定，如果话说得不及时，自己又会被叶安扛起来， 　　冰桥一直延伸到岸边，末端直抵岩壁。 　　登岸之后，叶安没有着急离开，前行一段距离后就停下，搜集可以燃烧的木头，在靠近岩壁的地方架起火堆，一边烤干衣服，一边烧烤鲨鱼肉补充体力。 　　萧玧坐在火堆旁，重新翻看从沉船中带出的兽皮卷。 　　超过半数的兽皮卷遗失在沉船中，带出来的部分也有残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上面的线条和标记还很清晰，没有因为浸水而变得模糊。带出的男人骨灰也算是完好，虽然被水泡过，总算是没有遗失。 　　萧玧不说话，火光映亮他的面容，在昏暗的地下染出温暖的光晕。 　　水中不时传来声响，是巨蜥和鱼群在游动。 　　螳螂虾、河贝和变异螺联合打扫战场，分解叶安杀死的鲨鱼，同时搜集虎鲨群留下的碎肉。 　　两根树枝斜插在火堆旁，上面挂着切开的鲨鱼肉。 　　鲨鱼肉没多少油脂，烤热后散发出的味道也不太好形容。叶安从略微发焦的边缘处撕下一条，吹了吹送到嘴里，仅是嚼了两下就被迫吐出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凡是能填饱肚子的，他几乎都尝试过。没办法生火的时候，连生肉都能吞下去。 　　只要是食物，叶安从不会浪费。 　　但他今天破例了。 　　变异鲨鱼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口感不提，单是那股味道，让他差点将胃里的酸水都吐出来。 　　“怎么这么难吃？”叶安看着烤熟的鲨鱼肉，样子还算不错，谁知道会难吃到这种程度。 　　“变异鲨的肉需要特殊处理。”萧玧继续埋头兽皮卷，头也不抬道，“否则很难下咽。” 　　“你早知道？”叶安反手抹过下巴，转头看向萧玧。 　　“嗯。”萧玧点点头，放下兽皮卷，用匕首切下一条鲨鱼肉，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对叶安道，“味道的确很糟糕，但蕴含的能量极多，吃下去对身体有好处。” 　　说话间，萧玧用刀尖插起一块肉递到叶安面前，道：“再试试？” 　　叶安怀疑地看向萧玧，他怀疑萧城主除了身体冰冷，味觉都异于常人。 　　鲨鱼肉的味道仍残留在嘴里，不断刺激着味蕾，让叶安相当难受。可想起萧玧的话，他还是接过鱼肉，毫不犹豫地送进口中，嚼也不嚼，完全是囫囵吞下肚。 　　让人难受的味道充满口腔，叶安禁不住又干呕两声。 　　随着鲨鱼肉下腹，一股能量从体内涌出，比不上晶石，却远胜他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食物。仔细感知体内的能量，叶安面露惊讶，甚至忽略了鲨鱼肉古怪的味道。 　　萧玧没说话，又切下一条鲨鱼肉，一半送进嘴里，另一半递给叶安。 　　叶安没有拒绝。 　　两人围坐在火堆旁，很快将一整块鲨鱼肉分食完毕。鲨鱼肉的味道始终差强人意，不过吃得多了，叶安总算不再干呕，勉强可以接受。 　　鲨鱼肉吃完，萧玧继续翻看兽皮卷，似乎已经忘记腿上的伤。 　　叶安支起膝盖，折断一根树枝丢进火里，同样翻开一张兽皮，向萧玧请教上面标记的意思。 　　萧玧认真为他讲解，并不因为这是海城的秘密就做隐瞒。 　　大致了解过兽皮卷上的记载，叶安想起归来途中发现的地图，权衡之后对萧玧道：“类似的图，我手里还有几张。” 　　萧玧转头看向叶安，四目相对，从对方的瞳孔中，两人都能清晰看到自己的面容。 第155章 返回 　　河岸边，叶安同萧玧对面而坐，折断一根干枯的藤蔓丢进火堆，道出自己发现地图的经过。 　　“是在一个存放物资的山洞里。” 　　发生在贸易区的事情，两人都是一清二楚，对木棉等人的遭遇，萧玧也是有所耳闻。对于山洞主人的身份，叶安没有赘述，直接讲出山洞内部构造，以及在洞中发现的骸骨和几件武器。 　　“几把短刀，上面都有一样的花纹。” 　　叶安从火中抽出一截碳化的藤蔓，吹灭顶端的火星，又从身边捡起一块扇形的石头，将记忆中的图案描绘在上面。 　　“鱼纹。”萧玧扫过一眼，就辨认出图案的出处，“这是海城的鱼纹。” 　　叶安放下石块，重新将藤蔓丢进火里，继续道：“等回去后，我把地图给你看。” 　　既然说出来，叶安就没打算继续藏着。 　　这次沉船之行，过程中固然惊险，收获同样不小。 　　尤其是带出来的兽皮卷，上面记载的东西相当有用，哪怕以现在的条件做不到，将来肯定能够用上。 　　火堆中突然传出一声爆响，是篝火将下面的石块烤裂，又遇到藤蔓内部滴落的胶状物，当场炸得粉碎，还迸溅不少火星。 　　叶安闪身避开火星，正打算抽出几根藤蔓，河面突然传来一阵水声。 　　感知到鱼群，叶安顾不上篝火，立刻起身走近河道。 　　不久前一场大战，两条大白鲨身亡，血液和碎肉充斥河面，短短时间内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残余的骨头碎渣也被冲走，不留半点痕迹。 　　水流中突然荡起波纹，呈圆环状向外扩散，一圈圈荡漾开来，引得水波动荡，边缘处甚至扑上河岸。 　　情况有些诡异，叶安不由得绷紧神经，萧玧也放下兽皮卷，抓起长刀走了过来。 　　“什么情况？” 　　“暂时不清楚。”叶安紧紧盯着旋涡中心，他有十成肯定，造成这种现象的是一群鲑鱼。这群鲑鱼不像是在捕食，为何会盘旋水中迟迟不去，做出违反常理的举动，着实令人费解。 　　很快，旋涡中心出现鲑鱼群的影子，证实了叶安的猜测。 　　接下来的一幕则让他大吃一惊。 　　大量鲑鱼从河底上浮，拖着碎裂的鲨鱼皮，还有数个直径超过半米的海贝。鲑鱼群中还夹杂着一小群螳螂虾，它们合力抓着几只帝王蟹，帝王蟹的蟹钳里还死死夹着一只死去的海葵。 　　这样的场景很是奇怪，别说叶安，萧玧都现出几分惊讶。 　　鱼群和螳螂虾带着猎物游向河岸，随后像是丢垃圾一样，将鲨鱼皮和海贝推到案上。海贝尚未死去，却因离开沉船又被鱼群围攻变得奄奄一息，无法反抗，只能牢牢合住贝壳，无论如何不敢打开。 　　螳螂虾陆续爬上岸，将捕获的帝王蟹也拖上来。 　　叶安留心观察，发现螳螂虾包围帝王蟹，祭出大鳌将蟹壳逐个敲碎，蟹腿全部砸断，随后就心满意足回到河中，根本没有吃它们的意思，一举一动纯粹像是在泄愤。 　　看到此情此景，叶安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心，释放意志同化螳螂虾，避免被对方情绪感染的同时，试着找出事情因由。 　　离开沉船的不只是鲨鱼，还有被河水冲出来的海贝、帝王蟹和少数海葵，甚至还夹杂着几条海蛇。 　　有鲨鱼吸引注意力，这批沉船居民进入暗河，潜伏在水下，并未引起太多注意。战斗结束后，河贝打扫完战场，陆续回到河底，遇上个头更大的海贝才察觉不对。 　　这批海贝和帝王蟹占据了鲑鱼的产卵地，附近还有不少螳螂虾的虾苗。没有家族成员保护，鱼卵和虾苗的结果可想而知。 　　当鲑鱼群和螳螂虾返回时，产卵地已经被破坏。 　　鲑鱼卵数量众多，即使被吃掉大部分，河沙下仍有存留。螳螂虾就没那么幸运，活蹦乱跳的虾苗几乎被一网打尽。 　　这样的行径激怒了鱼群和螳螂虾，发现海贝和帝王蟹在产卵地繁殖，更是怒不可遏。海贝和帝王蟹都没能逃脱，有的当场被鱼群围攻，有的则被螳螂虾砸得粉碎。 　　帝王蟹垂死挣扎，试图用海葵阻截攻击者，更拽出几条藏在沙下的海蛇。 　　鲑鱼当场将海蛇咬成数截，对海葵有些忌惮，没有太好的办法。螳螂虾完全不在乎，被海葵当场缠住，照样祭出大鳌，带着海葵追在帝王蟹身后。 　　战斗的结果是海贝和帝王蟹全面落败，凡是侵入暗河的成员，一个不剩，尽数死在鲑鱼和螳螂虾的围攻下，尸体直接丢弃，吃都不会吃。母贝和母蟹更被拖上岸，不允许卵留在水里。 　　螳螂虾和鲑鱼群离开，叶安目视逐渐恢复的水面，确认它们已经走远，才将视线移回来，落到破碎的帝王蟹上，突然道：“本能浪费食物。” 　　萧玧动作一顿，仿佛没料到他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叶安弯腰提起几只蟹钳和蟹脚，示意萧玧帮忙搬海贝。 　　“在船上没条件，现在必须尝一尝。” 　　回到火堆旁，叶安发现火焰将要熄灭，连忙俯身吹气，又向火里添了不少枯萎的苔藓。要加藤蔓时，都是折断看一下内部，避免再有胶状物滴落引发危险。 　　等火光升起来，叶安起身走向岩壁，迅速搬回几块石头。 　　他本想做个烤架，结果试了两次都不成功。只能放弃这个主意，掰下一截探出岩壁的树根，将蟹腿、蟹钳用树根支撑起来烤。 　　“还行。” 　　确定蟹腿和蟹钳不会掉进火堆，叶安又埋头收拾海贝。费了些力气撬开贝壳，比划一下大小，在火堆旁架起几块石头，用贝壳做支撑，直接架在火焰正上方。 　　过程中碰到放在一边的蟹钳，叶安连忙抓住，不下心被锋利的蟹壳划了一下。好在伤口不深，没有流血。 　　“没事吧？”萧玧关心道。 　　“没事。”叶安摆摆手，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忙，竟然忘记萧玧就在身边。 　　长期在艰苦环境中生存，遇到食物，他的注意力总会格外集中。而且两人几次共历生死，他对萧玧不再如之前防备，出现这种情况也算不上意外。 　　在叶安忙碌时，萧玧同样没有闲着，他取出匕首，用刀背刮干净鲨鱼皮内外，将一整张鲨鱼皮裁开，切割成大小类似的方块。 　　看到萧玧处理鲨鱼皮，叶安不由得想起在密室中发现的晶石。当时包裹在晶石外的鲨鱼皮，竟能隔绝晶石散发的能量， 　　可惜他手边没有晶石，不能验证鲨鱼皮直接能用，还是需要做进一步处理。 　　萧玧将处理好的鲨鱼皮叠放在一起，擦干净匕首，看到叶安的表情，心中有了猜测，开口道：“这些鲨鱼皮晾干，可以包裹晶石。” 　　“不需要特殊处理？”叶安问道。 　　“不需要。” 　　两人说话时，海贝肉逐渐烤熟，散发出奇特的香味。蟹腿和蟹钳也陆续烤熟，外壳在高温中变色。 　　叶安向萧玧借过匕首，片开海贝，扎起一块吹了吹，送进嘴里。没有盐，味道也是相当不错。 　　“味道挺好。”叶安又片下一块海贝肉，用匕首扎着递给萧玧。 　　他本意是将匕首一同递过去，不想萧玧没有接，而是低下头，从匕首上咬走海贝肉，嚼了两下点点头，道：“的确不错。” 　　叶安将匕首插在海贝上，示意萧玧自己动手，随后拿起石头，砸开烤熟的蟹钳和蟹腿，从里面挑出稍有些硬的蟹肉。 　　或许是变异的关系，这些帝王蟹的肉十分厚实，口感却很一般，远远比不上螳螂虾。 　　吃完一个蟹钳，叶安就失去兴趣，秉持不浪费的原则，将拆下来的蟹肉放进吃空的贝壳里，打算回去后加些调料制成肉干，或许味道会好一些。 　　两人吃完海贝，收起此行收获，熄灭篝火，沿着来时的路返回。 　　途中经过小螃蟹栖息的河岸，大概是时间已经很晚，叶安没看到一只小螃蟹，倒是岸边的泥球又多了不少。 　　继续向前，竟然听到一阵犬吠，原来是铃兰不放心，带着几条变异犬一路找了过来。 　　在叶安同铃兰汇合时，距离孤岛数十里外的雪原上，一部银灰色的改装车正风驰电掣。 　　车身呈流线型，能轻易压过厚厚的积雪，甚至可以在冰面上滑行。 　　这样的改装车速度惊人，却也有其弊端，自身的防护性一般，并且不能携带大量物资。 　　引擎的轰鸣声撕开狂风，在雪原中传出很远。 　　一群正在觅食的驯鹿受到惊吓，以为是遇到狩猎队，母鹿立刻带着小鹿逃走，暴躁的雄鹿则调转方向，不闪不必，朝改装车驰来的方向冲过去，为鹿群争取逃脱的时间。 　　鹿群并不是唯一的麻烦。 　　远处又传来引擎声，五辆一模一样的改装车和十多辆雪地摩托陆续出现，朝飞驰的改装车急速追来。 　　骑士身上都穿着厚实的长外套，脚蹬长靴。外套是一种反光材料，不像是兽皮，也不像是任何一种织物，更像是用金属制成。 　　骑士的头盔十分特殊，头前的护目镜呈褐色，除了抵挡严寒风雪和保护视力，明显还有其他作用。 　　距离逐渐拉近，五辆改装车突然尾箱盖掀开，从中飞出金属制成的绳索，被骑士半空抓住，利落缠在摩托车的车头上。 　　有了改装车牵引，摩托车的车速瞬间增快。 　　骑士不需要控制方向，飞驰中放开双手，从身后取出铁弩，平举到面前，对准前方的改装车，手指按压，十数只驽矢同时飞出，呼啸着直袭目标。 第156章 逃亡的姐妹 　　驽矢破风袭来，接连钉在改装车上。 　　车身上的金属板被穿透，发出刺耳的凿击声和碎裂声。 　　车轮突然间打滑，原来是两枚驽矢凿穿轮胎，使得车行不稳，在疾驰中偏离方向，向被积雪覆盖的冰面快速滑去。 　　改装车内是一对姐妹，姐姐有一头乌黑的长发，五官深邃，双眼是极深的褐色。妹妹相貌柔美，却将头发剃光，仅靠近头皮留一些发茬。透过后视镜看向车后，握在短弓上的手不断收紧。 　　“姐，车胎破了，跑不远。”女孩开口道。 　　“我知道。”开车的女子表情镇定，仿佛车身不是在冰面上滑行，已经濒临失控。 　　又看一眼后视镜，短发女孩扯开绑在身上的安全带，站到座位上，推开车天窗，瞄准追来的队伍拉开弓弦。 　　“丁香，你做什么，快下来！”开车的女人大惊，单手操控方向盘，另一只手就要去拽短发女孩。 　　可惜她还是慢了一步。 　　发现目标从车顶出现，追袭的队伍立即行动，箭矢如雨飞来。更有几名骑士扯开大网，改装车带着雪地摩托加速时，甩动捆绑在网上的金属绳，将大网张开，朝着目标抛掷过去。 　　丁香使用的短弓经过特殊改造，准头相当不错，连续射出五箭，没有一箭落空。不是钉在改装车上，就是射中摩托上的骑士，即使有防护服和头盔阻挡，也会给对方造成剧烈的痛楚。有两人被击中后滚落，趴在雪地上再无声息。 　　然而她也付出了代价。 　　侥幸没有被大网罩住，露出车外的肩膀仍被驽矢穿透，涌出鲜红的血。 　　锋利的箭头从靠近锁骨的位置扎入，带着血肉穿出后背，剧烈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拉开弓弦。 　　温热的血从上方滴落，恰好落在长发女人的脸上。 　　女人用力拽住短发女孩，将她生生拽回到车内。顾不上关闭车天窗，脚下猛踩油门，任凭车身继续打滑，仍不断加速，只为甩掉身后的车队。 　　“含笑，丁香，停下！” 　　后方传来喊话声，从一辆改装车内传出。 　　姐妹俩根本不做理会，含笑继续猛踩油门，牢牢把握方向盘，丁香重重靠在椅背上，咬牙拔出肩上的驽矢，从外套口袋中取出一瓶伤药，咬掉瓶塞，强忍着剧痛洒下药粉。 　　药粉呈红褐色，夹杂着类似蝎壳的细碎颗粒。洒落在伤口上，立刻同血液融合。伤口周围泛起大片暗红色的泡沫，腐蚀一般，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丁香狠狠咬牙，撕扯开布条，一圈圈缠绕在肩膀的伤口上，咬住一端用力系紧，口中含糊道：“姐，现在怎么办？” 　　含笑没说话。 　　她看似镇定，额头和颈后沁出的薄汗却显示出她此刻真正的心情。 　　焦灼，恐慌，愤怒，仇恨，甚至是绝望。 　　“丁香，我……” 　　含笑话没说完，车后又飞来一波箭雨，呼啸着凿进车内，有一枚驽矢穿透后车窗，从两人中间飞过，钉入前车窗，箭尾不断颤动，发出嗡嗡声响。 　　“不好！” 　　看到这一幕，姐妹俩同时变色，不约而同推开车门，抱着头颈跳出改装车。 　　在她们落地翻滚的同时，车内喷出大量烟雾，是箭杆断裂飞散的药粉，只要吸入一点就会让人全身无力。 　　挡在前方的驯鹿仿佛知道厉害，立刻远远避开，逃入更远处的森林。 　　姐妹俩离开改装车，一时间失去防护，迅速从雪地上爬起身，背靠背站在一处。 　　含笑的武器是一把弯刀，弧形刀锋极其锋利，能轻易砍断猛兽的骨头。丁香肩膀负伤，不能再用短弓，从腰间抽出一条长鞭，鞭身呈乌黑色，甩动两下，服帖的倒刺根根竖起，闪烁骇人的寒光。 　　追袭的队伍将两人包围，改装车陆续停下，雪地摩托则绕着两人转圈，车轮下溅起的飞雪不停打在两人身上。 　　一辆改装车的车门打开，从车内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长着一头灰发，相貌十分英俊，只是嘴唇极薄，像是合在一起的刀片。 　　“杰拉德！” 　　看到从车上下来的男人，含笑和丁香都是双眼泛红，仇视地瞪着他，恨不能将他当场撕碎。 　　杰拉德不以为意，反而对两人笑了笑。笑意丝毫未达眼底，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 　　“含笑，把东西交出来。” 　　“你休想！”含笑的长发被冷风吹起，现出一张欺霜赛雪的面孔，“杰拉德，你杀死我的父亲，用卑劣的手法抢夺金城，你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的话你说过无数遍，我已经听腻了。”杰拉德走近几步，骑士们自动向两侧分开。 　　站定之后，杰拉德戏谑地盯着含笑和丁香，恶意道：“认真说起来，还要感谢你，我的未婚妻。如果不是你告诉我城主的秘密，计划也不会这么顺利。” 　　“住口，住口！”含笑的双眼充满血丝，想到自己的愚蠢，想到死去的亲人，愤怒和仇恨几乎将她压垮。 　　“为什么要生气？”杰拉德不肯放过她，声音像是魔咒一般响起，“是你告诉我城主的秘密，是你带我走进那间密室，是你让我知道金城存在的根本，我要感谢你。” 　　杰拉德猖狂地笑着，声音并不难听，落入含笑和丁香耳中，却像是恶兽的咆哮。 　　“含笑，我亲爱的未婚妻，只要你把东西交出来，你和你的妹妹都可以活命。跟我回金城，城主府里会有你们的位置。” 　　说话时，杰拉德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包围住姐妹俩的男人也发出恶意的笑，目光中带着垂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们。 　　“无耻，你这个混账！”含笑不断怒吼，控制不住就要冲过去。 　　杰拉德眼底闪过兴奋，很显然，激怒对方是他的计划，马上就要得逞了。 　　“姐姐，别过去！”丁香用力抓住含笑的胳膊，“不能过去！” 　　话音落下，丁香顾不得伤势，拼尽全力催动异能，半条手臂泛起金属光泽，手指合拢仿佛冰锥，单膝跪落冰面，猛然砸下。 　　丁香身怀异能，却不是完全的变异者。 　　她的情况和小薇类似，在唤醒异能的过程中遭遇意外，异能无法增长，也无法随意催动，只在最危急的时刻使用，而这一切都是以消耗她的生命为代价。 　　“拦住她！” 　　杰拉德发现情况不妙，立即下令骑士们冲上去，不惜一切将姐妹俩控制住。 　　含笑和丁香一同长大，熟悉对方的想法，看到丁香的举动，含笑就知道她准备做什么，当即横起长刀，挡住扑过来的男人。抵不过对方的力气，凭借自身优势，将身体弯折到极限，旋即弹簧一样支起，一刀贯穿了男人的胸膛。 　　利用含笑争取来的时间，丁香顺利凿开冰面。 　　雪季已到尾声，冰层看似牢固，实则底层十分脆弱，砸开最坚硬的表面，覆盖在下方的部分很快承受不住力道，变得四分五裂。 　　伴着咔嚓脆响，以丁香和含笑为中心，冰面呈蛛网状裂开，奔涌的河水将冰块冲散，一小群变异蛙突然跃出水面，从口中弹出长舌，以雷霆之势卷住背对自己的骑士，将猎物全部拽入水下。 　　骑士们在水中挣扎，两人牢牢扒住冰面，为了活命，不惜一切去抓同伴的小腿。结果仍不敌变异蛙的力气，被一同带进水里，掀起大片水花。 　　水花落下时，河面已泛起大片暗红。 　　破碎的冰面太过危险，杰拉德等人被迫退后，以防被变异蛙攻击。 　　含笑和丁香驾驶的改装车沉入水下，两人依靠着坐在冰面上，丁香能感受到自己生命的流逝，举起化成金属的手臂，正打算对含笑说话，背上忽然感到一阵湿意，艰难转过头，含笑已经闭上双眼，脸色苍白的倒下，一道刀口从她的右肩拉至侧腹，再深一些的话，几乎能将她整个人切成两半。 　　“姐，姐姐！” 　　丁香试图唤醒含笑，后者始终没有回应。 　　两人所在的冰块突然颠簸，一条体长接近五米的骨鱼忽然出现，将冰块掀翻，姐妹俩瞬间落入水里。 　　杰拉德看到这一幕，脸色变了数变，面对在水中巡弋的骨鱼，他实在不敢冒险，只能眼睁睁看着姐妹俩消失在水流之中。 　　在含笑和丁香入水时，一只黑白两色的毛团子从丁香的外套中探出头，朝着围绕在周围的骨鱼和变异蛙呲牙。 　　变异蛙感到被挑衅，弹出舌头就要结果了它，骨鱼却横插一刀，用尾巴将变异蛙拍飞，绕着落水的人和毛团子游过两圈，忽然间张开嘴，咬住带着毛团的丁香，朝孤岛的方向游了过去。另一条骨鱼咬住含笑，紧跟在同伴身后。 　　骨鱼群紧跟首领，改变之前的路线，重新返回孤岛。 　　孤岛上，叶安已经返回岩洞，将带回来的蟹肉交给小竹，向王伯和铃兰大致讲过沉船内部的情况，就示意萧玧去他居住的房间，翻出之前找到的地图、 　　不等叶安将地图展开，两只鱼鹰一前一后飞入洞内，在卖力啃咬鳄龟甲的竹鼠头顶盘旋两周，就飞到叶安身边，带给他骨鱼群归来的消息。 　　起初叶安并未放在心上，直至通过鱼鹰了解到，骨鱼群不是独自回来，还带来两个人和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不由得生出兴趣。 第157章 猜测 　　骨鱼群突然返回孤岛，必然会引来岛上居民的注意。 　　两个少年正在河边取冰，察觉水中的异常，发现是骨鱼群去而复返，都是吃了一惊。 　　“青岩，你快点回去，我在这里守着！” 　　两人迅速做出决定，一人留在岸边警戒，确定鱼群的动向，另一人飞速跑回营地，将发现上报木棉。 　　等木棉率人赶到时，玫瑰和杰森等人已经得到消息，先一步来到河边，眺望泛起大片旋涡的水面，表情中都带着几分疑惑。 　　以骨鱼的习性，一旦开始迁徙，基本不会中途改变路线，这样走了又回，实在极为罕见。 　　天色渐渐变暗，跟随木棉的女人手持火把，挥舞几下照亮水面。 　　众人这才发现骨鱼群不是独自返回，为首的两条竟还拖回了两个人！ 　　“怎么办？”女人放低火把，奈何光亮有限，除了模糊的轮廓，实在看不清水里的人是生是死，只能看到漂浮在水中的长发，像是纠结在一起的水草。 　　木棉神情凝重，正拿不定主意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阵犬吠，紧接着是鸟群的振翅声。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叶安和萧玧联袂走来。 　　走到木棉近前，叶安大致问过情况，同鱼鹰传递的消息不差多少。旋即将视线移向水面，试着同化骨鱼。 　　萧玧同他分开，回到猎人城的队伍中，召集杰森玫瑰等人，低声商量一些事情。 　　片刻后，骨鱼做出反馈，得来的消息让叶安有些吃惊，迅速做出反应。 　　“退后，快一点！“ 　　叶安让木棉等人后退，自己留在河岸边，等着骨鱼慢慢靠近。 　　鱼群在水中游弋，锋利的背刺划开水面，荡起层层波纹。 　　木棉等人没有走得太远，停留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既不会破坏叶安的计划，也能在必要时提供支援。 　　叶安朝萧玧示意，后者点点头，同样带着猎人们退后一段距离，等着叶安做出行动。 　　片刻的时间，河边只剩下叶安自己，他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集中全部注意力。再睁开时，双眸已是漆黑一片。 　　天空中云层流散，有星光洒落，映照在水面上，泛起微弱的光。 　　骨鱼群开始行动。 　　两条骨鱼脱离群体，带着落水的含笑姐妹游近岸边。 　　毫无知觉的两人被推上河岸，身体脱离冰冷的河水，仍是一动不动，仿佛是两尊雕塑，已经失去生命气息。 　　骨鱼将人送上岸，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半身沉在水中，硕大的鱼头抵在岸上。 　　叶安小心靠近，确定骨鱼不会攻击自己，才弯下腰，试探姐妹俩的脉搏。两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体温在水中急剧流逝，加上失血过多，脉搏都很微弱，好在没有停止呼吸。 　　就在叶安弯腰时，一个黑白两色的毛团从丁香怀里滚出来，全身的皮毛被水浸透，变得湿漉漉，体型却没有半点变化，仍是圆滚滚，尤其前爪抱头的时候，简直是一个圆球。 　　看到这个生物，叶安不由得瞪大双眼。 　　顾不上小家伙朝他呲牙，捏着后颈皮将它提起来，看着那两只黑眼圈和圆乎乎的脸蛋，听着明明带着威胁，却只让人好笑的叫声，叶安弯起嘴角。 　　“熊猫？” 　　小家伙见叶安不惧怕自己，前爪再次抱住脑袋。 　　猝不及防，叶安的意志忽然受到冲击，思绪有片刻停顿，同面对变异鼠时十分相似。叶安晃晃头，看到萧玧朝自己走过来，立刻冲他摆手，示意他不要过来。 　　等萧玧停住脚步，叶安重新将注意力放到熊猫身上，看着手里的小家伙又缩成一个球，看起来害怕，实际上本事可不小。 　　叶安尝试同化对方，过程中十分小心，他可不想被反过来控制，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熊猫还是个幼崽，自出生后就没有母熊猫照顾，是丁香将它养大，本能将丁香视为母亲。 　　这次姐妹俩冒险逃亡，目的就是为了将它带出金城。没有了它，金城赖以生存的根本早晚会坍塌。 　　大多数稀有矿深埋地下，凭人类自身难以挖掘，即使开出矿坑，也要冒极大的危险。有了熊猫，就可以控制生活在地下的种群，在寻找和挖掘矿藏时事半功倍。 　　两人落水之后，是熊猫控制住骨鱼，赶走变异蛙，将她们送来孤岛。 　　熊猫的思维很简单，本意是寻找一个能离水的地方。骨鱼一路游到孤岛，将姐妹俩送出水面，也算是完成熊猫的要求。 　　通过和熊猫的沟通，叶安了解到昏迷过去的两个人来自很远的地方，具体是哪里，以熊猫的智慧无法准确描述。叶安只能从不连贯的画面中自行捕捉，从蛛丝马迹中推断，大致得出一些线索。 　　高山，矿藏。 　　这样的地方，让他想起铃兰口中的金城。 　　那座城距离孤岛极远，很少参与其他城池的纷争。城内擅长冶炼和锻造，荒原中飞驰的改装车，绝大多数都出自他们的手笔。 　　是金城人吗？ 　　叶安不确定。 　　将变得老实的熊猫放下，叶安转身交代木棉，先将女人带回营地，暂时安置在帐篷里。 　　“帐篷不能离开人，是敌是友还不清楚，小心一些。她们醒来后，立刻来通知我。” 　　“大人放心，我亲自带人看着她们！” 　　叶安吩咐下去，木棉立刻点出人手，两个高大的女人走过来，轻松将含笑和丁香横抱起来，由同伴打起火把在前引路，快速返回营地。 　　叶安准备将熊猫带回山洞，不料小家伙很不乐意，朝他张牙舞爪，连抓带吼，甚至还想咬他。 　　看它这种表现，叶安挑了下眉，不怀好意地勾起嘴角，在熊猫惊恐的视线中，暂时压制住它的意志，控制住它的行动，十分顺利地将它团成一个球，用外套包裹起来，还在手里掂了掂。 　　等熊猫能控制住四肢，早就被团成一团，除了两只耳朵，连嘴巴都被布条缠住。 　　叶安将圆球举到面前，笑道：“咬我？再咬啊。” 　　熊猫两眼瞪圆，下一刻竟然泛起水光，委屈得不能再委屈。 　　“委屈了？咬我的时候呢？” 　　叶安笑得愈发得意，活脱脱一个大恶人，坏得不能再坏的大反派，专门欺凌弱小的那一种。 　　将这一幕尽收眼底，猎人们都有几分愕然。他现在的表现，和之前所见有很大不同。谈不上是判若两人，却也和记忆中的沉稳不搭边。 　　萧玧倒是接受良好，示意玫瑰和杰森等人先一步返回营地，独自来到叶安近前，俯视泪眼汪汪的毛球，开口道：“这是变异熊猫，性情十分凶猛，金城附近才有。” 　　“确定？”叶安又将熊猫举起来。 　　成年熊猫的皮毛很硬，毛发十分锋利，钢针一般。幼年熊猫却是毛茸茸软乎乎，如果不是身上被水浸湿，手感会更好。 　　凶猛？ 　　无法想象。 　　“确定。”萧玧给出肯定答案，“一直有传言，金城垄断改装车制造，是因为城内有金属变异者，还有搜寻和开采特殊矿脉的办法。” 　　“你是说……它？”叶安举起熊猫，转头看向萧玧。 　　“或许。”萧玧并不能完全肯定，毕竟金城远离荒原，比海城更加神秘，城内的人除了做生意，极少和外界打交道。 　　类似的传言一直存在，只是长期未被证实。 　　这两个女人的出现，加上被叶安拎在手里的熊猫，让萧玧不得不重新审视关于金城的消息。更重要的是，他能从一个女人身上感知到变异者的能量，虽然很弱，但的确存在。 　　是什么原因让她们选择逃亡？ 　　想到这里，萧玧的视线转向叶安，后者同样陷入沉思，片刻后抬头对上萧玧的视线，显然有了和他十分接近的答案。 　　除非他们的猜测都是错的，这两个女人并非来自金城，熊猫也不属于金城，否则的话，迫使变异者逃亡，金城内部一定出了大事。 　　木棉带着两个女人回到营地，命人空出一个靠近西边的帐篷，将姐妹俩安置进去。 　　地上铺了厚实的兽皮，隔绝潮湿冰冷。点燃地炉，烟气顺着管道流出，帐篷内只余下融融暖意。 　　“拿些伤药来，还有热汤。” 　　为含笑和丁香换下带着冰碴的衣服时，木棉看到两人身上的伤，发现伤口很深，边缘红肿变色，有化脓感染的迹象，立刻让人去取伤药。 　　帐篷外聚集好奇的孩童，冷杉带着小薇站在其中。 　　取药的女人走出来，看到聚集在一起的孩童，立刻挥手让他们散开，叮嘱他们不要靠近这顶帐篷。 　　“要是不听话，我会告诉木棉，还会禀报大人。” 　　孩子们一哄而散，冷杉抱起小薇离开，走出一段距离，又回头看向帐篷，低声问道：“小薇，里面的人是否危险，会不会威胁到我们？” 　　“现在不知道，她们昏过去，感觉不到。”小薇打了个哈欠，趴在冷杉肩膀上。 　　见小薇哈欠连连，冷杉立刻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回到帐篷，将她用毯子裹起来，自己却没有睡，向地炉中添了几根柴，坐在火边，陷入良久的沉思。 第158章 醒来 　　含笑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帐篷里。 　　圆锥形的帐顶很高，距离地面超过三米。身下铺着厚实的兽皮，有些硬，也有些潮湿的味道，却格外温暖。对离开金城之后就朝不保夕的她来说，这样的温暖近乎奢侈。 　　帐篷内飘散着热汤的味道，混着清凉的药膏味，不断刺激着她的鼻腔。 　　身上的伤被治疗过，干净的布条缠绕过她的肩膀和侧腹，有些紧绷感，并不会感到难受。 　　含笑想要抬起胳膊，却发现手腕被绳子绑住，不过分限制她的行动，也让她无法起身，更不能在帐篷里随意活动。 　　小心移动身体，含笑改成侧躺的姿势，看到丁香就躺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身上盖着兽皮，露出兽皮的肩膀打着绷带，脸色十分苍白，还没有恢复意识。 　　就在含笑试图挣脱绳索，查看丁香的状况时，帐帘忽然被掀起，一阵冷风卷入帐内，地炉内的火焰随风摇曳跳动，发出轻微的爆裂声，飞溅出大片火星。 　　“你醒了？” 　　木棉提着一只藤筐走进来，看到含笑的样子，并没感到奇怪。她的伤看起来吓人，及时救治的话，基本上不会致命，反倒是另一个女孩的情况有些棘手。 　　帐帘放下，木棉自顾自坐在地炉边，从筐内取出两张麦饼，又从铁锅内舀出一碗热汤，一边烤火一边将麦饼泡在汤里，并不在意含笑是否回答她的话。 　　含笑尽量抬起头，警惕地炉边的女人。 　　她牢牢盯着木棉的武器，试图从上面推断出木棉的身份，可惜搜刮尽脑海中的信息，始终一无所获。 　　城民，聚居者，还是流浪者？ 　　含笑率先否定第三项，答案在城民和聚居者之间摇摆。不等她得出答案，肚子突然叫了起来。 　　木棉看她一眼，放下汤碗，从藤筐里取出药瓶和绷带，走到含笑近前，道：“先换药，换完药品吃点东西。” 　　含笑尽可能后退，不允许木棉靠近，表情中满是警惕。 　　木棉皱眉道：“如果想害你，从最开始就不会救你。你没忘了自己掉进水里，差一点被淹死的事吧？” 　　听到这番话，含笑张口想要反驳，身边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吟。 　　是丁香。 　　木棉解开含笑的一只手，示意她自己换药，快速来到丁香身边，确认她已经恢复意识，迅速到帐边叫人：“快去通知大人，说人已经醒了！” 　　大人？ 　　听到木棉的称呼，含笑动作微顿，没用木棉给她的伤药，利用能动的手解开另一条绳子，快速扑向木棉身后，试图抢夺她的武器。 　　可惜她受了重伤，昏迷足足两天，中途又发热，体力消耗极大，不等扑到木棉近前，双腿忽然发软，想扼住木棉脖颈的胳膊落空，眼前一阵发黑，踉跄倒在地上。 　　木棉将她从地上拽起来，扔到之前躺的兽皮上，没有再捆绳子，而是抽出短刀，反握着抵住她的喉咙。 　　“要不是大人吩咐，我会杀了你！” 　　木棉的警告不像是作假。 　　对这两个被骨鱼带回来的女人，木棉没有半分好感。屡次经历生死，加上含笑醒来后的表现，让木棉直觉这两个人意味着不小的麻烦。 　　叶安要留下她们，木棉不会反抗叶安的命令。一旦叶安改变主意，她会毫不犹豫动手，将她们直接赶走，彻底消除隐患。 　　看出木棉的杀意，含笑反抗得更加激烈，不顾身上的伤，用能动的去抓木棉双眼，试图逼退对方，夺取她手中的短刀。 　　丁香醒来之后，第一眼就看到含笑同人缠斗，身体的行动快过大脑，顾不上生命被消耗，拼尽全力将手臂化成金属，对准木棉的后心扎下去。 　　“住手！” 　　叶安来营地的中途遇到送信人，知道两人已经醒来。不想来到营地，掀开帐帘就看到眼前一幕。 　　将怀里挣扎的熊猫丢到堆叠的兽皮上，任由毛团陷入其中，叶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冲上前，一把攥住丁香的胳膊，制止她的行动。 　　丁香的手指距离木棉后心不到半寸，锋利的指尖化为冰冷的利刃，只差一点就会穿透木棉的后心，夺走她的生命。此刻被叶安攥住，手腕竟然被捏得变形，可见叶安用了多大的力气。 　　“大人。” 　　木棉控制住含笑，随后站起身，对叶安道：“大人，是我大意了。” 　　叶安示意她不必多想，暂时让到一边，旋即将丁香丢到含笑身边。 　　姐妹俩靠在一起，含笑顾不得其他，握住丁香的胳膊，焦急道：“你怎么还用异能，你不要命了？！” 　　“我……”丁香刚刚说出一个字，突然开始剧烈咳嗽，片刻后，从鼻孔和嘴角流出殷红的血，身体开始剧烈颤抖，同米洛过度消耗异能时的反应如出一辙。 　　“丁香！”含笑大惊失色，用力抱住丁香的身体，试图用自己的力量让她镇定下来。 　　可惜毫无用处。 　　就在这时，黑白色的毛团终于挣脱兽皮，跑得不快，索性在地上翻滚，一路滚到丁香跟前，起身用前爪搭住丁香的腿，嘴里发出一阵阵叫声，继而仰头看向叶安，分明是在求救。 　　“她是变异者，这种反应是过度使用异能，消耗了她的体力和生命力。”叶安没理会熊猫，对含笑说道。 　　含笑没说话，反而仇恨地盯着叶安。这种仇恨毫无缘由，让叶安皱眉，也让木棉握紧手中的短刀。 　　这样的人是否真值得救？ 　　含笑抱紧丁香，深褐色的双眼对上叶安，表情中尽是警惕和怀疑。 　　叶安示意木棉稍安勿躁，心中做出决定，口中依然道：“我可以帮她。” 　　“你要什么？我们什么都没有！” 　　叶安耸了耸肩膀，无视含笑充满敌意的目光，近前两步，弯腰将熊猫抱起来，拍拍它的后背，握住看似毛茸茸却十分锋利的前爪，道：“我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你们也给不出。只需要回答我一些问题，如实回答就行。” 　　“就这么简单？”含笑不信，视线凝在熊猫身上，哪怕有所遮掩，也能让人看出这个毛团子的重要性。 　　“就这么简单。”叶安轻笑，笑意却未达眼底。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对面的含笑让他感到奇怪。一般而言，身处劣势，面对的又是救了她的人，不应该是这种反应，不是吗？ 　　最大的可能是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不是像千佳一样的嚣张跋扈，却同样不懂得审时度势，有种不合时宜的骄傲，甚至是天真。 　　换一种环境，这样的性情算不上太糟糕。但是，在恶劣的环境中挣扎，这种性格会给她自己和同伴带来不小的麻烦。 　　“姐，答应他。” 　　丁香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模糊，好在视力没有遭到损坏，看到被叶安抱在怀里的毛团，拦住含笑没出口的话，代替她做出决定。 　　“白黑没有排斥他。”丁香艰难道，“不会有更坏的情况。” 　　对她来说，除了被杰拉德抓回去，失去从小养大的白黑，其他的一切，哪怕是死亡都可以接受。 　　叶安的目光移向丁香，发现她虽然虚弱，头脑却很清醒，比她的姐妹更懂得看清形势，明白自己该做出什么选择。 　　短短几句话，丁香的伤变得更重，大量的血从口中涌出，下巴和身前的兽皮都被染红。 　　“丁香！”含笑惊骇欲绝，牢牢抱住丁香，迅速抛下固执和骄傲，恳求叶安道，“你说有办法帮她，救救她！让我做什么都行！” 　　叶安叹息一声，从怀中取出一小片鳄龟甲，边缘处还留着竹鼠的牙印。 　　“让她躺下。”叶安吩咐道。 　　含笑将信将疑地放下丁香，后者立刻蜷缩起身体，试图对抗不断袭来的剧痛。 　　叶安没有再耽搁，将鳄龟甲塞到丁香手里，发现对方牙关紧咬，身体由颤抖变得紧绷，很快又将失去意识，当即同化她的思维，牵引她吸收晶石内的能量，平缓身体的伤痛。 　　随着能量涌入，丁香的表情开始缓和，鼻孔中流出的血自行止住，身体不再蜷缩成一团，慢慢舒展开，侧躺在兽皮上。 　　“木棉。”叶安看一眼地炉上的铁锅，发现里面已经见底，当即道，“让人另送些热汤来，再帮她们换一下药。” 　　“是，大人。” 　　木棉从帐外叫进来三个女人，叶安取走丁香手里的鳄龟甲，确定她不会出问题，就转身走出帐篷。 　　站在帐篷外，带着冷意的风迎面袭来，吹起叶安的额发，却不像之前一样冰冷刺骨。 　　这是一个讯号，雪季将要结束，雨季即将到来。 　　叶安没站多久，身后的帐帘又一次掀开，木棉走出帐篷，告诉他吩咐的事情已经做好，等两人喝下热汤，随时可以问话。 　　“好。”叶安点点头。 　　“大人，真要留下那两个人？”木棉欲言又止。 　　叶安转过身，没有给出明确的答案，仅是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道：“放心。” 　　仅仅两个字，就让木棉的疑虑彻底打消。 　　仔细想想，她的确不该担心，别看叶安平时表现得温和，却不意味着他会烂好心。帐篷里的姐妹俩不知道这一点，她跟随叶安至今，本当一清二楚。 　　片刻的时间，热汤送到。 　　含笑和丁香许久没吃过热食，捧起汤碗，几乎是狼吞虎咽。 　　等她们吃完，木棉带人将东西撤走，叶安坐在两人对面，视线扫过趴在丁香身边的熊猫，没有再将它捞回来，反倒是熊猫犹豫片刻，自己走到他的身边。 　　含笑和丁香都很吃惊，含笑想要开口，手被丁香牢牢按住，并对她摇了摇头。 　　叶安捏捏熊猫的耳朵，看向对面的一双姐妹，开门见山道：“说吧，你们的来历，是如何到的这里，为什么而来？” 　　姐妹俩对视一眼，本不想和盘托出，对上叶安的双眼，大脑却不听指挥，开始将她们的来历和遭遇尽数道出。 　　由于丁香伤势比较重，多数时间是由含笑开口。 　　“我们来自金城，我们的父亲是前任金城城主。如果没有发生意外，在我们父亲之后，新一任的城主该是我的妹妹丁香。”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叫做杰拉德的男人毁灭了。 第159章 背叛 　　金城人擅长冶炼和锻造，和当初的海城一样，近乎垄断了改装车制造。 　　对生活在城内的人来说，矿藏是立足的根本。要想坐稳城主的宝座，战斗力可以不是最强，能够寻找到矿藏并带领人开采却必不可少。 　　历代金城城主都有血缘关系，将豢养熊猫的方式传递下来，一代接着一代，从未曾出过差错。 　　这样的传承方式，金城人早已经习惯。即使权利形成闭合，也不妨碍金城发展。在不断利用矿藏制造改装车，完善每一个细节和零件的同时，金城积攒下大量财富。 　　迥异于别的城池，金城虽然有狩猎队，却很少外出捕猎。这支队伍的主要作用是防守作为城池的山体和运送矿藏，必要时为往来商队提供保护，同时也会监视对方，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予以驱逐。 　　赵翁的车队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前往金城。 　　他所率领的车队常年行走荒原，必然会遭到变异兽的袭击，车身零件损耗极大。为确保车队安全，不会在中途出现意外，哪怕金城人会狮子大开口，赵翁也是眼睛不眨。只要改装车足够牢固，车内的人足够安全，他愿意给出高价。 　　相比之下，其他商队和城池的队伍则有许多不满。尤其是金城一再提高改装车和一些特殊武器的价格，让他们很难接受。 　　奈何是卖方市场，他们可以抱怨，可以不满，除非不想更换改装车，否则都要乖乖掏钱。 　　含笑和丁香的父亲是变异者，和丁香一样能将身体部分化为金属。 　　丁香从小就被选为继承者，接受严格的教育。含笑则不然，她没有异能，不需要肩负更多责任，加上父母的庇护，日复一日，养成了她骄傲固执的性格。 　　如果金城不发生意外，她的生活会一直顺遂，永远体会不到失去亲人颠沛流离的痛苦。杰拉德的出现，打破了她本该有的生活轨迹，用花言巧语编织成的虚伪情网让她沦陷，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杰拉德曾经是狩猎队的一员。” 　　“他不是出生在金城，之前曾是一名流浪者。不，在那之前他曾经加入商队，又千方百计从商队逃了出来。他说是商队成员恶意陷害他，如今来看，一切都是谎言。” 　　含笑声音沙哑，透出浓重的恨意。 　　丁香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掌心覆上含笑的手臂，简单的动作耗费她不小的力气。 　　提到杰拉德，含笑一时半刻无法稳定情绪，丁香只能打起精神，代替她继续向下说。 　　“城内发现新矿，开采和运送矿石需要大量人手。如往常一样，父亲派人送出消息，召集依附金城的聚居者。杰拉德就是跟着一支聚居者的队伍到来，那时候，他的来历还没有被揭穿……” 　　丁香说到这里，忽然间停住，不是故意停顿，而是被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 　　看到她的情况，叶安将尚存能量的鳄龟甲递过去，示意她吸收一部分。等丁香情况稳定，才将鳄龟甲收了回来。 　　丁香向叶安道谢，开始思量是否能从叶安手中换一片鳄龟甲。具体的代价，只要叶安提出，她能够做到，都愿意付出。 　　含笑非但没有谢意，反而对叶安的举动十分不满。 　　“为什么？”含笑拉下丁香的手，不顾她的阻拦，怨恨道，“你为什么这么吝啬，不能将这东西给我妹妹？难道是故意的吗？！” 　　没等叶安说话，木棉已是忍无可忍，一把抓起含笑的衣领，抵近她的面孔，满脸都是愤怒。 　　“你有什么资格指责大人？是大人救了你，救了你的妹妹！如果不是大人，你们不淹死也会冻死！” 　　“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别说变异者都不是，就算是金城城主，也不能对大人这么说话，明白我的意思吗？” 　　木棉说话时，冰冷的刀锋抵住含笑的脖颈，只要向前半寸就能切开她的血管，让刀刃饱饮鲜血。 　　“抱歉，我姐姐只是担心我，她不是有意的。”丁香连忙开口，代替含笑道歉的同时，用力扯了扯她的胳膊。 　　她感到含笑的表现很不对劲。 　　她了解自己的姐姐，含笑的确有些骄傲和任性，甚至有几分天真，否则也不会被杰拉德花言巧语骗过，做出引狼入室的事情。但她们现在是什么处境？逃亡者，朝不保夕，连流浪者都比不上，还有什么骄傲的资格？ 　　在落水之前，含笑的表现一直很正常，像现在这样蛮不讲理，实在是不对劲。这不像她，至少不像是和自己一起逃亡的她！ 　　经过丁香提醒，含笑迅速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不由得出了一头冷汗。 　　她怎么会这么蠢？！ 　　叶安凝神看了姐妹俩片刻，忽然放低视线，将趴在腿边的熊猫抱起来。 　　两只手托在熊猫腋下，双眼对上那双黑溜溜的眼珠，伴随着思维同化，叶安终于确定，含笑之所以表现得如此离谱，和这只熊猫脱不开关系。 　　刚醒来时对木棉的攻击，对叶安的敌意，的确出自她本身意志。尽管看起来不太聪明，但以她的成长环境和遭遇来看，也不是很难理解。刚才脱口而出的话，分明是故意要惹怒叶安。换做脾气糟糕的，早就把姐妹俩丢出去，任凭她们在冰天雪地中自生自灭。 　　想通这些关节，叶安继续深化同熊猫的联系，发现这个小家伙远比自己现象的聪明，初见时分明是有意伪装，让他放松警惕。 　　对含笑情绪的牵引，才是它真正的本领。 　　它似乎一点也不喜欢这对姐妹，甚至十分讨厌。那之前的求救又是怎么回事？ 　　熊猫能感到叶安对自己的压制，无法反抗之下，只能老实趴到叶安腿上，像一只毛茸茸的玩具，摊开四肢，还主动用额头蹭了蹭叶安的手背。 　　发现对方不再反抗，叶安进一步挖掘熊猫的记忆，过程中十分小心，尽量不给它造成不适。 　　片刻后，叶安抬头看向含笑和丁香姐妹，表情中看不出端倪，目光却冷得像带着冰碴。 　　他们竟然给熊猫喂药，用一种类似于致幻剂的药控制它！ 　　金城的熊猫都是从幼年开始抚养，用药剂作为手段，使它们在成长中屈服，沦为金城人的工具和傀儡。 　　可惜丁香的父亲死于非命，没来得及将最重要的秘密告诉女儿。丁香不知根底，和含笑逃出金城，消耗完带有药剂的熊猫口粮，就再也没有给熊猫喂过药。 　　日复一日，随着体内的药剂渐渐排出，熊猫开始不受控制。身为智慧型变异兽，它本就聪明，对含笑和丁香自然再没有往日亲昵。 　　更糟糕的是，为了不留给杰拉德一只熊猫，在离城之前，丁香和含笑杀死了无法带走的成年熊猫，里面就有小熊猫的母亲。 　　小熊猫当时没有任何反应，如今却是不同。 　　叶安有九成把握，小家伙让骨鱼救出她们，并非真正想要救人，而是想要亲自杀了她们。之前丁香陷入危急，它又向叶安求救，这点叶安想不通，同化它的情绪，发现小家伙也十分矛盾。 　　这样的思维方式已经脱离变异兽，聪明得超出想象。 　　“继续，说说杰拉德。”叶安垂下目光，声音平静无波，将熊猫抱在怀里，捏捏远圆乎乎的耳朵。 　　含笑察觉气氛不对，没有再开口，丁香勉强坐起身体，靠在含笑身上，继续道：“当时城内招收矿工，杰拉德跟着一支聚居点的队伍前来……” 　　杰拉德很聪明，他知道独自前往金城，城内的人肯定会将他赶走，千方百计加入一支聚居点的队伍，并且向领队承诺，一旦他能进到城内，会将所得的报酬分出一半。 　　领队被说动，杰拉德顺利混入矿工的队伍，半年时间都在挖矿和运送矿石。 　　在采矿的工作完成后，他又以聚居者的身份投靠金城，加入狩猎队。之后三年，杰拉德凭借过人的本事不断向上爬，成功占据狩猎队副队长的位置。 　　在他成为副队长这一年，有机会护送含笑和丁香出城，结识了这对姐妹。 　　也是在这一年，曾经收留过他的商队来到金城，揭穿了他的身份。 　　商队成员告诉金城城主，杰拉德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骗子。他背叛收留他的商队，夺取领队位置不成就恩将仇报，引外人袭击商队，给商队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仅有少数人存活下来。 　　“他当时表现得很好，没有人会想到，他从始至终都在欺骗。” 　　“如果不是我的姐姐……”丁香看向含笑，到底没有说出含笑的所作所为，而是越过她，道出杰拉德小心隐藏的秘密。 　　事实上，当时金城城主已经对杰拉德生出怀疑，是含笑为他担保，并将商队赶出城，不许他们再踏入金城半步。 　　“你说他有可能是变异者？”叶安问道。 　　“不能十分确定，我的父亲和我都没有察觉到异样。如果不是他表现出惊人的力量，我们仍会被蒙在鼓里。”丁香回答。 　　前代金城城主和丁香一样，变异能力并不完全。他们无法提升自己的能力，在感知上也有所欠缺。 　　叶安不禁皱眉。 　　力量大？ 　　变异者的力量本就超出常人，如果杰拉德是力量变异者，他的力气会有多大？ 　　被叶安中途打断，丁香没有着急向下说，回忆起当时的情形，被骗的又何止是含笑一人！ 　　杰拉德实在太会伪装，他口中几乎没有一句实话，却天生富有人格魅力，等她的父亲察觉到情况危急，试图挽回时，狩猎队上下早被收买，唯杰拉德马首是瞻。 　　含笑也像是着了魔，不再听从家人的话，一心一意要嫁给他，更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告诉了他。 　　她以为自己说的只是小事，却完全不知道，凭借这些线索，杰拉德开始掌握金城最重要的秘密。 　　背叛的脚步越来越快。 　　终于，在一个寒冷的雪夜，杰拉德率领倒戈的狩猎队员闯入城主府，除了姐妹俩，城主府内的人全都倒在血泊中，连为丁香清理武器的九岁孩童都没能幸免于难。 　　那一夜，整座城主府被血染红。 第160章 实情 　　杰拉德血洗城主府，自始至终，哪怕是听到求救声，也没有一个金城人前来救援。与之相反，竟有部分人趁火打劫，强行打开城主豢养熊猫的地下洞穴，试图将里面的熊猫抢走。 　　此举被支持杰拉德的狩猎队员发现，冲突不可避免。 　　趁双方陷入混战，提前藏入地下的含笑和丁香抓准机会，顺着唯一一条密道出逃。 　　地下洞穴早没有一只熊猫，成年体都被用毒药和匕首杀死。唯一一只幼崽也被带走。等混战的双方分出胜负，胜利者进到地下，全都是一无所获。 　　两人出城的行动还算顺利，奈何改装车无法装载太多物资，城外也是孤立无援，没有人可以求救，只能尽量减少消耗，独自在荒原上逃命。 　　杰拉德杀死前任城主，在血泊中自封为新城主。 　　在他准备接受遗产时，才得人禀报，城主府内并未发现含笑和丁香的尸体，养在地下的熊猫也全部被杀，仅有一只幼崽被带走，已经不知去向。 　　杰拉德亲自查看过现场，发现了姐妹俩出逃的密道，命人将消息隐瞒下来，同时组织起人手，在外出追击之前，又一次大开杀戒，将城内的反对势力和不服从他的人全部杀死，一个不留。 　　清除所有隐患，再听不到一点反对的声音，杰拉德留下两名心腹，暂时代替他管理城内，继续开采之前的矿井，自己带上一支队伍深入雪原，追击逃跑的含笑和丁香。 　　对金城内发生的一切，含笑和丁香并不知晓。她们出城后一路逃亡，不敢靠近昔日依附金城的聚居点，唯恐他们已经被杰拉德收买，求助无门，只能自己捕猎，想方设法搜集物资。 　　没有庇护所，在雪原中很难生火。 　　姐妹俩几番尝试无果，只能依靠生肉和兽血维持体力。 　　在被杰拉德追上之前，她们有幸遇到过一支商队。 　　商队领队是个精明的中年男人，见她们付不出合适的价钱，提出用改装车交换，姐妹俩不愿意，生意自然做不成。 　　姐妹俩本打算离开，转身却发现自己被商队护卫包围，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不做生意，直接强抢。 　　含笑和丁香走进营地，即使倍加小心，说话时十分谨慎，还是被精明的商人看出端倪，她们是独来独往，不是口称的外出迷路，也不会有人来找她们。 　　说起这段遭遇，丁香咬牙切齿，愤怒的情绪一直压在心底，始终没有消除。 　　“他们要抢夺改装车，还要将我和姐姐卖出去！” 　　丁香的声音满是愤恨，痛斥商人的无耻和贪婪。 　　叶安仅是听她讲述，没有发表任何意见，掌心抚过熊猫的背，捏捏毛茸茸的爪子，等着她继续向下说。 　　没等来叶安的同仇敌忾和安慰，丁香略有些遗憾和失落，用这件事试探的结果很不理想。 　　将她的表情看在眼中，木棉眼底闪过讽刺。这个女人比她姐姐聪明，也懂得审时度势。但眼界实在有限，这个时候还耍小心思。 　　得不到叶安的同情，丁香本想将发生在商队中的事简单带过，抬头对上叶安的双眼，埋藏在心里的秘密脱口而出，竹筒倒豆子一般，再无法做半点隐瞒。 　　原来，她们遇到的这支商队，正是当初指证杰拉德，揭穿他的身份，却被含笑蛮横赶出城的那一支队伍。 　　含笑对领队没有印象，商队上下却对她印象极深。在商队众人心中，含笑不分是非，和杰拉德一样是他们的敌人！ 　　“他们包围了帐篷，想要抓住我和姐姐。”提起当时的情形，丁香不由得握住含笑的手，“我们拼尽全力才逃出去。” 　　丁香的话不假，但却不是全部。 　　姐妹俩陷入重重包围，被困在帐篷里，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即使丁香有变异能力，面对数十倍于己的商队护卫也是无能为力。 　　她们之所以能够逃脱，全是依靠熊猫的能力。 　　当时熊猫体内的药剂尚未排出，它在某种意义上被丁香控制，利用自己的能力刺激护卫的情绪，使他们自相残杀。 　　丁香趁机拽着含笑冲出营地，带着满身鲜血登上改装车。 　　姐妹俩本可以就此离开，含笑却不甘心，想要放火烧毁营地。可惜这个念头只能想想，没有大量的人手和燃料，想在雪季烧毁这样一座营地，可能性微乎其微。 　　饶是如此，含笑还是不甘心，开车撞飞几个追出来的护卫，还撞死两个在营地边的女人，从他们身上压过去，才猛踩油门飞驰而去。 　　杰拉德随后赶到这座营地，认出了商人的身份，当即命人杀入营地内，将里面还活着的人全部俘虏，吊在支撑帐篷的木桩上绞死。 　　在吊起领队之前，杰拉德走到他面前，用刀刃划开他的脸，阴沉道：“我还以为你们都死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要不是你们，我也不会着急在城内动手，我的损失可不小。” 　　“杰拉德，你是个骗子，魔鬼！你不会有好下场！” 　　杰拉德充耳不闻，直至领队被绳索套上脖子，说不出完整的话，才开口道：“我的确是一个恶棍，一个混蛋，一个让人不齿的骗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徒，一个用花言巧语蒙骗世人的小丑，这一切不用你来提醒我！” 　　领队满脸惊恐，被吊起来的时候，双手被绑在身后，只剩下双脚乱踢。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仍控制不住拼命挣扎。 　　杰拉德看着他的挣扎慢慢减弱，看着他脖颈被勒断，最终停止呼吸，一字一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你们该得的报应！” 　　灭尽商队成员，烧毁整座营地，杰拉德继续带人追袭，尾随逃亡的姐妹俩，一路追到三角洲。 　　在三角洲内，姐妹俩被迫跳车，在战斗中遭到重创。丁香冒险破开冰面，和含笑一起落入水中。至于如何被骨鱼送上孤岛，又是如何被带进帐篷里，姐妹俩陷入昏迷，均是一无所知。 　　知晓她们的来历，叶安又问了一些关于金城的问题。 　　姐妹俩没有隐瞒，也无法隐瞒。凡是叶安所闻，均一五一十做出回答。包括制造改装车需要的矿石和技术都说得一清二楚。 　　含笑和丁香想要停住，脑海中想着必须保守秘密，尤其是关于改装车，不能就这样将最重要的一切告诉别人，即使要说，也要换取应得的价值。无奈被叶安的双眸锁定，意识和行动都不受控制，只能听从对方，提线木偶一般，按照对方的要求道出一切。 　　“能画出来吗？” 　　叶安对矿藏和改装车并不熟悉，矿藏可以询问木棉，造车的技术却听得云里雾里。索性让姐妹俩将关键处画出来，并针对细节作出标注。 　　看出丁香和含笑的不情愿，叶安取出一片鳄龟甲，道：“给出我要的东西，这就是你的。” 　　叶安的话是对丁香说的，丁香有些犹豫，含笑却立刻道：“我们把东西给你，你不能食言！” 　　“当然。”叶安颔首，当场给出承诺。 　　不提含笑性格如何，也不提她之前的表现是如何糟糕，她对丁香的亲情切切实实，做不得半分假。 　　含笑已经开口答应，丁香知道是为了自己，没有出言反对。 　　叶安命人取来硝制好的兽皮和木炭，很有耐心地等姐妹俩画完。 　　丁香拿起笔，动作间仍有些犹豫，含笑低声道：“丁香，有杰拉德在，我们不可能夺回金城。城内都是叛徒，不会对他隐瞒任何东西。这些技术我们留着没用，不如趁着还有价值，给你换些能救命的东西。” 　　“可是……” 　　“没有可是。”含笑截断丁香的话，率先在兽皮上落笔，画出熟记在脑海中的一切，“你已经不是金城继承人，杰拉德占据金城，我们早就保不住这一切了。” 　　听到这番话，丁香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恨意，对杰拉德，对见死不救的金城人，对背叛者，甚至有少许是针对含笑。 　　含笑没有发现丁香的变化，想到叶安展现出能力，以及木棉之前的警告，落笔的速度不断加快。 　　感知到含笑和丁香的思维和情绪变化，叶安托起小熊猫，顶了顶它的额头。熊猫伸出毛茸茸的爪子，小心环住叶安的脖子，没有被拒绝，立刻撒娇般埋进他的怀里。 　　三角洲内，沿着骨鱼回游的路线，五辆改装车和九辆雪地摩托飞驰而来，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为首的骑士发出警报，前方出现另一支车队。从车上的标记判断，这支队伍很可能来自猎人城。 　　“猎人城？” 　　杰拉德命令队伍停下，从车天窗探出半个身体，举起望远镜眺望。 　　骑士没有说错，前方的确是一支猎人城的狩猎队。没有人敢冒充猎人城的标记，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杰拉德没见过萧玧，在藏身商队时，对满头红发的玫瑰有所耳闻。加上玫瑰一身鲜艳的外套，在遍地银白中格外显眼，更是让杰拉德笃定自己的猜测。 　　只不过，这里同猎人城有相当距离，这支队伍如果是为捕猎，未免跑得有些太远。 　　杰拉德观察车队的同时，猎人们也发现了这群陌生人。 　　萧玧跃上车顶，看到来者队伍中的标志，立即命人去岛上送信，自己带人拦住去路，既不上前，也不许杰拉德的队伍过去。 　　猎人们猜不出萧玧的打算，却不妨碍他们扛起武器，向对面的人摆出挑衅的手势，不断吹着口哨。 　　在孤岛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机会活动筋骨。这群人主动送上门，只要萧玧一声令下，他们立即就会冲上去，将目标撕得粉碎。 第161章 见面 　　送信的猎人见到叶安时，他手中正拿着一张含笑绘成的图纸。 　　图纸上清晰描绘出改装车内部构造，无法绘制就用文字描述。哪怕是不了解改装车，对机械制造不感兴趣的人，看到这些图纸，也能知晓金城拥有的技术是多么惊人。 　　翻过几页之后，叶安忽然觉得其中部分有些熟悉，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猛然间想起从沉船中带出来的兽皮卷，眉心不由得蹙紧， 　　图纸没有全部画完，含笑和丁香同时停笔，没有继续下去。 　　“先把东西给我们，不是一块，而是五块。”含笑捏着最后几张兽皮，手中的炭条只剩下三分之一，对叶安提出条件，“你应该看出这份图纸有多大的价值，一块根本不够！” 　　叶安的视线扫过丁香，落在含笑脸上，短暂停留片刻，又移回到丁香身上。 　　“你也是一样的想法？” 　　丁香没有立即回答，看向被叶安抱在怀里的熊猫，心情极其复杂。 　　从刚刚她就发现，熊猫对叶安十分亲昵。不是在威慑下屈服，也不是被控制，而是出于本能的亲近。哪怕她亲手饲养过这只熊猫，也从不曾被这样亲近过。 　　没等到丁香的回答，叶安并不着急，手指一下下擦过熊猫的后背，又捏捏它的前爪，引来毛团一阵扭动，发出稚嫩的叫声，与其说是抱怨，更像是在撒娇。 　　叶安被逗笑了，无视对面的姐妹俩，将手中的图纸放到一边，仿佛这些图上的东西对他并不是那么重要，随手可以丢弃。 　　这样的举动让姐妹俩心中惴惴。 　　如果对叶安来说，图纸并不是那么重要，她们凭什么提高条件？ 　　就在这个时候，帐帘从外面掀开，带着一身碎雪的猎人走进来，向叶安转达萧玧的话，告诉他有一支陌生的车队来到孤岛。 　　“五辆改装车，九辆雪地摩托。从车身上的标记来看，应该来自金城。” 　　猎人的话犹如一记惊雷，在姐妹俩的耳边炸响。 　　“杰拉德，一定是杰拉德！”含笑脱口而出。 　　猎人奇怪地看她们一眼，神情中闪过怀疑和凶狠。叶安没有理会两人，让猎人先行一步，他随后就到。 　　“我这边有些事要处理，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很快就会过去。” 　　猎人点点头，在走出帐篷之前，目光又一次落到姐妹俩身上，心中猜测叶安所说的事，八成同这个两个女人有关。 　　猎人来去匆匆，带来的消息却让含笑和丁香愈发不安。两人对视一眼，知晓自己没机会再讨价还价，只能尽快将剩下的图纸画出来，希望能换得叶安的庇护。 　　“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一件事？”叶安坐在两人对面，支起一条长腿，用单臂托起熊猫，让小家伙攀到自己肩上，“我提出的条件是，你们绘出图纸，我付出一块晶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简言之，他无疑为姐妹俩提供庇护。 　　“为什么？”含笑愤怒道。 　　“什么为什么？”叶安挑眉。 　　“杰拉德是个骗子，是个不折不扣的恶棍，他在金城杀了很多人，杀了我的父亲！”含笑大声道，“我没有说谎！” 　　“我知道你没说谎，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叶安的声音没有起伏，表情近乎冷漠。 　　“什么？”含笑表情怔忪，丁香也是面露惊讶。 　　木棉讽刺地看向两人，出言道：“大人的意思是，那是你们的仇人，你们要报仇大可以自己去！这些图纸只能换晶石，你们没资格要求更多的东西。在我看来，之前定好一块，你们还想要五块，贪心不足，早知道就不该救你们！” 　　“你们、你们没有一点同情心……” 　　含笑满脸涨红，丁香忙一把拉住她，不让她继续向下说。 　　相比含笑，丁香没有表现出更多愤怒，叶安却能清晰感知到，这个伤势未愈的女子，和她姐姐一样心存怨恨。 　　叶安忽然站起身，抱着熊猫走到两人面前，弯腰抬起丁香的下巴，漆黑的双眼锁定对方，无视含笑的高声叫嚷，一字一句道：“你比你的姐姐聪明，但你却犯了更大的错误。你是不是想着一旦我不收留你，如果没有被追击者抓住，就将图纸的事情宣扬出去？” 　　丁香的瞳孔骤然紧缩，显然是被叶安说中。 　　“在你看来，我不收留你们，不接受你的狮子大开口，你做的只是合理的报复，对不对？” 　　在叶安的逼视下，丁香整个人变得僵硬，冷意迅速从脊背爬升，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既然保不住这个秘密，无妨大肆宣扬，让人知道我手中有金城的技术，贪婪的势力一定会找上门，我将再无宁日。” 　　说到这里，叶安故意顿了顿，再度拉近同丁香的距离。 　　“我说得对不对？” 　　丁香惊恐地瞪大双眼，叶安让她无比恐惧，尤其是被那双黑色的眼睛锁住，仿佛落入无尽深渊，意识脱离大脑，再也不受自己控制。 　　此时此刻，她感到自己像一只彻彻底底的木偶，只要叶安愿意，可以随意操控手中的提线，让自己按照他的意志行动。 　　“你比你的姐姐聪明，只可惜，没有用到正确的地方。” 　　含笑答应给叶安图纸，换取蕴含能量的鳄龟甲，丁香表面没有提出异议，背地里却另有谋算。 　　杰拉德可以占据一座城，拥有城内的一切，没道理她不能如法炮制。不过这件事有个前提，她们必须留下来，摸清楚叶安的地盘和实力。 　　可惜叶安没有按照她所想的行动。 　　从对方的表现来看，留下她们的可能微乎其微。她们必然会被赶走，继续在冰天雪地中流浪，想尽一切办法躲避杰拉德的追杀。 　　觊觎和贪婪让丁香心生怨恨。 　　姐妹俩遭逢大变，性情都有些偏激甚至扭曲。 　　含笑的不满和愤怒表现在脸上，遇到熊猫牵引，更是变本加厉。 　　丁香的情感表现相对内敛，却比她的姐姐更加狡猾狠毒。无法保存这份秘密，自然要最大化利用。叶安留下她们且罢，如果将她们赶走，这份图纸就会成为他的麻烦和催命符。 　　世上最不缺少的就是贪婪者，金城的改装车技术向来被人垂涎，一旦消息扩散出去，必定会有人铤而走险， 　　丁香不在意最后谁胜谁负，只要有麻烦找上门，叶安的日子必定不好过。 　　这种行为完全是损人不利己，但在丁香接受的教育中，却被视为理所当然。正是这样的处事方式，使得杰拉德能大肆收买人心，城主府遭到袭击时，发出的求救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叶安一字一句揭穿丁香内心深处的黑暗，使一切坦露在阳光下，让丁香的自私和阴暗无所遁形。 　　含笑有些吃惊，但她并不认为丁香的想法有错。叶安不肯帮助她们，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她们加以报复不是理所应当？ 　　木棉则是怒不可遏。 　　若非叶安说这对姐妹还有用，她立刻会把这两个女人丢出去。 　　“我把图纸都给你，教你的手下如何制造改装车。”丁香忽然开口。 　　抛开最初的惊慌，她迅速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再次向叶安提出条件。 　　“我知道寻找和开采矿藏的办法，那只熊猫也可以送给你。”丁香加快语速，“但你要保护我们，帮我们杀死杰拉德！” 　　丁香十分有自信，这个条件应该能让叶安心动。哪里想到，叶安仅是轻笑一声，当场拒绝了她的条件。 　　“如果我需要这些，不必一定要从你这里获取。” 　　“不，你不会想同杰拉德交易！”丁香心中忐忑，却故作镇定道，“你怀里的熊猫就是他追杀我们的目的，他一定会想方设法抢回去。你确定不同我合作？” 　　叶安懒得多说。 　　他不可能同这对姐妹合作，甚至有几分后悔救她们。 　　“木棉，叫几个人，带上她们一起走。”叶安转身道。 　　“是，大人。” 　　木棉行动迅速，很快有数个女人带着雪橇来到帐篷前。 　　含笑和丁香被带出帐篷，牢牢绑在雪橇上。女人们排成一列离开营地，在雪地上快速滑行。 　　叶安没有乘坐雪橇，而是弯曲手指递到唇边，打了一声呼哨。 　　少顷，振翅声密集而来，大群雀鸟飞至营地上空，盘旋两周陆续飞低，恍如一大团红云将叶安托起，将他送往萧玧车队所在的位置。 　　居高临下，视野开阔，叶安极目远眺，将两支队伍对峙的情景尽收眼底。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对峙的双方也注意到飞来的雀鸟群，以及陆续出现在萧玧车队后的女人们。 　　杰拉德看到雀鸟群，立刻心生警惕。和远离荒原的金城人不同，他深知这种变异鸟的厉害。这种火红的雀鸟性情凶猛，一旦成群结队，大多数变异兽都不是对手。 　　让他感到惊愕的是，雀鸟群竟然托着一个人！ 　　那人身上披着斗篷，兜帽遮住半张脸，看不清模样，只能从身形判断是一个高挑的青年。 　　想起之前获得的消息，杰拉德双眼倏地瞪大。 　　能驾驭雀鸟群的青年，明显有维护之意的猎人城车队，莫非这个人就是传言中能够驱使兽群的变异者？ 第162章 震慑 　　杰拉德站在队伍最前方，一头标志性的灰发十分醒目，在冰雪的映照下近乎泛起银光。即使叶安从没见过他，借由含笑丁香散发的恨意，也能确定他的身份。 　　随着雀鸟群下降高度，叶安愈发清晰地捕捉到金城人的情绪，疑惑、戒备、敌意、猜测，各种各样交织在一起，像是一张大网向他罩来。 　　距离地面接近两米，叶安飞身落下。 　　一阵冷风卷过，斗篷在身后身后张开，翻开衬里，似厚重的黑翼。兜帽落到肩上，黑发被风吹起，现出饱满的额头和隐现锋利的眉眼。 　　雀鸟群振动翅膀，在半空盘旋，红云般悬浮在众人头顶，带给金城人巨大的压力。 　　叶安单手撑地，一只膝盖触及雪堆，寒意浸透裤管，沿着小腿向上蔓延。对于这种寒冷，他早已经适应。 　　稳住身体后，叶安利落站起身，将被风鼓起的斗篷拉住，系紧用兽皮制成的帽绳。在斗篷的缝隙间，隐现一只黑白色的毛团。 　　木棉等人停下雪橇，解开含笑和丁香身上的绳子，将她们拽过猎人城的车队，一路拽到叶安脚下，用力扔在雪地上。 　　看到这一幕，杰拉德心中闪过疑惑，事情似乎和他预想中的不一样。金城人则是面露惊讶，几名骑士转头看向杰拉德，等待他下一步指示。 　　从金城追到三角洲，跨过茫茫雪原，他们不可能放弃。遇到萧玧拦截，他们均已做好战斗的准备。不想对方始终没有动手，除了挑衅之外，并无其他举动。 　　杰拉德猜不透萧玧的目的，本想派人试探一下，不料叶安突然率人赶到，还带来含笑和丁香姐妹，打乱了他的计划。 　　看向倒在雪地中的姐妹俩，杰拉德目光晦暗，一抹冷笑浮现在嘴角。 　　他费尽心机想尽办法，千方百计混入金城，拿下城主府，为的不仅仅是矿藏和城内的财富，更是为了报仇雪恨。 　　如今金城城主已经被埋葬，城主的血脉只剩下这对姐妹。将她们带回去，逼问出所有秘密，就可以送她们去和家人团聚。 　　杰拉德很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也相当擅长伪装，只要他愿意，凭借英俊的面孔和过人的口才，能够十分轻松的和人打成一团，并且找准时机获取对方的信任， 　　若非如此，他不可能在短短几年时间内就大获人心，在狩猎队上下混得如鱼得水。更不可能说服绝大多数成员背叛，跟随他一起攻入城主府，将城主府上下杀戮殆尽。 　　只可惜行动不够严密，走脱这对姐妹。也没料到城内有人胆大包天，想要渔翁得利。发生在密室入口的混战拖慢了行动的速度，使得计划横生枝节，含笑丁香得以从容动手，杀死密室内所有成年熊猫，带着幼崽出逃。 　　正如丁香之前威胁叶安时所说，杰拉德对她们穷追不舍，除了要斩草除根，最重要的就是找回这只熊猫。 　　他从含笑口中得知，想找到珍惜矿藏，这些变异熊猫必不可少。 　　杰拉德看到熊猫在叶安怀里，衡量目前的形势，料定强夺不是聪明的选择。他开始飞速转动大脑，希望能想出一个妥善解决的办法。 　　并非是他过于谨慎，哪怕没有正面交锋，杰拉德凭直觉也能知道，对面的青年不好惹。何况还有猎人城的队伍在一旁虎视眈眈。 　　在叶安落地时，萧玧也跳下改装车，三步并作两步向他走来。玫瑰和杰森等人跟在萧玧身后，昭示出他的身份。 　　杰拉德知晓自己的能力，也清楚手下的实力，如果正面对抗，未必能占到多少便宜。但他不能空手而归，必须给手下以及留在城内的众人一个交代。 　　想到这里，杰拉德的视线从叶安身上移开，落到满面愤怒的含笑和丁香身上。 　　叶安站在雪地中，用斗篷裹住怀里的熊猫，清晰感知到杰拉德的思绪，对这个男人的感觉十分糟糕。 　　狡猾，阴险，嗜杀。 　　正如丁香之前所言，面前这个灰发男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徒，并且极其擅长伪装。如果不知晓他脑子里最真实的想法，很有可能被他虚伪的笑容蒙骗。 　　“我无意冒犯，也无意侵犯你的领土。“杰拉德斟酌片刻，主动放低姿态，向叶安表示歉意。随即开门见山，说出自己带人闯入三角洲的目的。 　　从本质上说，他没有说谎，来到这里的确是为追捕含笑丁香姐妹。但他也隐瞒下一些事，包括他是如何占据金城，如何焚烧商队营地，又是如何觊觎被叶安抱在怀里的熊猫。 　　熊猫侧头看他一眼，又迅速把头埋进叶安怀里，像是个无助的小可怜。 　　叶安十分清楚，别看现在这副样子，只要怀里的小家伙愿意，就能让杰拉德像含笑一样不受控制，宣泄出所有负面情绪，再也无法像现在这样从容。 　　然而熊猫没有这么做。 　　或许是叶安在身边，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除非叶安让它动手，否则它就像是一只毛绒玩具，老实趴在叶安身上，偶尔发出一两声撒娇的呜咽声。 　　萧玧看到叶安怀里的熊猫，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指戳了戳熊猫的后脑壳。 　　萧玧的手指很冷，赛过天空中飞落的碎雪。 　　熊猫发出抗议声，想捂住脑袋，奈何前爪太短，根本够不着，只能仰头向叶安求救。 　　叶安转头看向萧玧，诧异地眨了眨眼。 　　萧玧收回手指，若无其事地咳嗽一声，表情中看不出任何端倪，仿佛刚才戳熊猫的不是自己。 　　两人的举动让周围一片寂静。 　　玫瑰和杰森对视一眼，已经习惯萧玧偶尔会出现的奇怪举动。杰森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想起遇到叶安不久，萧玧会毫无预警的按住自己的头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杰拉德对萧玧的性情一无所知，包括在场的金城人，看到萧玧用手指去戳熊猫，都是表情古怪。 　　这就是传说中冷血恐怖的猎人城城主？ 　　含笑和丁香从地上站起身，仇恨地瞪向杰拉德，看向叶安时候，表情中同样充满怨恨。 　　“怎么回事？”萧玧询问叶安。 　　“一点小麻烦。”叶安朝木棉示意，后者立刻从雪橇上取来捆成卷的兽皮。 　　叶安没有解开绳子，直接将兽皮递给萧玧，抬了抬下巴，口中道：“打开看看。” 　　萧玧解开绳索，看到上面熟悉的线条，动作微顿，表情也生出细微变化。 　　“有些眼熟，对吧？”叶安按住怀里的熊猫，道，“这是她们画出来的，说是改装车内部结构。对了，我把这件事忘了。” 　　叶安似乎是突然想起，从怀中取出一块晶化的鳄龟甲，隔空抛给丁香。 　　鳄龟甲滑出一道长弧，精准落到丁香怀里。入手的那一刻，丁香能清楚感知到能量涌入体内，让她痛苦的伤势开始好转。但她没有任何喜悦，想到叶安此举的目的，不由得遍体生寒。 　　银货两讫。 　　叶安收下图纸，给出晶石，证明彼此的交易已经完成。 　　如他之前所说，他不会管含笑和丁香是否报仇，也不会管她们是不是会死在杰拉德手里。 　　“你果然没有一点同情心？”含笑咬牙切齿。 　　叶安冷笑一声不做理会，同时拉住萧玧，对他摇摇头。 　　木棉却不能忍，这对姐妹让她厌恶透顶。大人说不杀，她可以不杀，但不代表不能教训她们。 　　面对木棉和女人们落下的刀背，含笑丁香全无还手之力。丁香不敢催动异能，唯恐耗尽体力，到时可没有第二份图纸供她换取晶石。 　　杰拉德将叶安的举动尽收眼底。 　　看他旁若无人的展开图纸，看他将变异者趋之若鹜的晶石随意抛出来，看他玩笑般地捏着熊猫耳朵，没有任何隐藏的意思，再看他同萧玧的熟稔，以及猎人们的习以为常，想到这背后的目的，不禁深吸一口气。 　　对方是在震慑他。 　　杰拉德拥有的东西，叶安未必感兴趣。同样的，叶安打算留下的，杰拉德也带不走，例如乖乖趴在他怀里的熊猫。 　　杰拉德陡生危机感，尤其是在那双黑色眸子扫过来时，恍如在荒原上流浪，被凶狠的变异兽盯上，生命危在旦夕。 　　哪怕对方没有现出獠牙，死亡也会随时降临。杰拉德相信，只要行差踏错半步，他和手下这些人休想再走出这片三角洲。 　　叶安观察杰拉德的表现，抱着毛茸茸的小家伙，又一次无比清晰的感知到这个世界的规则。 　　实力！ 　　没有应对闯入者的实力，现在该紧张的就是他，而不是杰拉德。 第163章 恶意 　　杰拉德必须做出选择，要么放弃带回熊猫，要么做好同时对抗叶安和萧玧两人的准备。 　　身为为变异者，即使只是力量变异，也能清晰感知到对面的两人有多强。 　　单单只是叶安，杰拉德已经没有必胜的把握，再加上萧玧和虎视眈眈的猎人，他和手下胜算微乎其微，更可能被永远留在三角洲。 　　衡量再三，杰拉德不再看熊猫一眼，只是对叶安开口道：“我要带走她们两个。” 　　说话时，杰拉德手指向含笑和丁香姐妹，双眼却紧紧盯着叶安，不放过他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 　　“可以。” 　　叶安本就不打算插手。 　　事实上，针对含笑和丁香的表现，他有些后悔救了两人。若不是他有让对方忌惮的实力，这两人带来的麻烦绝对不小，足以将他好不容易建立起的安居所毁于一旦。 　　“需要我付出什么？”杰拉德先是一顿，随即问道。 　　叶安拉起斗篷裹住趴在身上的熊猫，本想说不用，视线扫过挂在雪地摩托上的两头变异鹿，应该是车队在附近捕获，当即改变主意，道：“留下你们在三角洲捕获的猎物，随时可以离开。” 　　“马里奥，桑菲，把猎物留下。”杰拉德立即吩咐手下，同时命人从车上取下一袋提炼过的矿石，加上一只圆筒状的暖手瓶送给叶安。 　　“点燃这种矿石，可以让室内和车内保持温暖，一块石头能提供两天热量。” 　　这种矿石并不是煤炭，而是大灾之后从地底深处发现。外形和色泽都像水晶，却能够长时间燃烧，没有半丝烟气，也对人体无害。 　　叶安询问木棉，后者摇摇头，显然对这种矿石并不了解。 　　萧玧对叶安示意，让他收下杰拉德礼物。 　　“他没有说谎，这种矿石十分稀有，只有金城知道矿藏所在，也只有他们知道提炼的方法。” 　　“这样啊。” 　　叶安没再迟疑，接过对方递过来的袋子。 　　杰拉德将另一袋矿石送给萧玧，不期望能活得对方的好感，只想安抚这些猎人城的亡命之徒，在他带着手下离开三角洲之前，不和对方发生冲突。 　　马里奥和桑菲跳下雪地摩托，将两头变异鹿抬到叶安面前。 　　由于改装车不能装载太多物资，捕获的猎物多由雪地摩托搭载。骑士们除了要侦查和追袭目标，还要在行动中搜寻猎物，为队伍提供能维持充足体力的食物。 　　叶安蹲下身，查看变异鹿身上的伤口。腹部一条光滑的刀口，脖颈上两个凝固的血洞，除此之外，鹿身上再没有其他伤痕。 　　“驽矢。”萧玧拨开变异鹿伤口附近的冰渣，手指探入血洞，很快判断出这些伤口是由什么武器造成。 　　“驽？”叶安侧头看向萧玧，抬起下巴向猎人们的方向示意，“和他们用的一样？” 　　“不一样，力量更强，而且更加致命。”萧玧收回手，捻去留在指腹上的冰渣，对叶安道，“腹部的刀口应该是为取出内脏，致命伤在颈部，贯穿伤，放血致死。” 　　叶安皱了下眉。 　　这么说的话，变异鹿是在还活着的时候被取血。 　　熊猫从叶安怀里探出头，圆乎乎的小脑袋冒出头蓬，看向躺在雪地中的变异鹿，传递出渴望的情绪，却十分老实地没有动爪去抓。 　　“想吃？”叶安单手拎起熊猫的后颈，用胳膊将它托高，“你不是吃竹子吗？” 　　熊猫叫了两声，貌似十分委屈。 　　叶安失笑，他怎么忘记了，自从来到这个世界，除了在岩山中安家的蜜蜂，他还没遇到过第二个吃素的种群。即便是鹿群，也不会拒绝富含能量的肉和血液。 　　“行吧。”叶安没有为难熊猫，当场卸掉一条鹿腿，将熊猫放到地上。 　　熊猫没让他失望，立刻圆球一样翻滚到鹿腿旁边，抱起来就啃。 　　变异鹿已经冻住，血肉和骨头硬得像石头。叶安用力劈砍时，短刀都出现豁口，实在没办法，是他徒手将鹿腿掰断。 　　坚硬的鹿肉和骨头对熊猫却是小菜一碟，抓起来送到嘴边，咔嚓咔嚓啃了几下，鹿肉和骨头当场分离，粗壮的腿骨都被嚼成渣。 　　这还是一只幼年熊猫，由此推断，成年熊猫的咬合力又会是何等惊人。 　　熊猫啃骨头啃得起劲，叶安看得聚精会神，仿佛已经忘记了杰拉德和含笑姐妹。 　　萧玧站在一旁，又翻开叶安给他的图纸，认真对比图上和脑海中的记忆，越看越感到相似。 　　木棉等人唯叶安马首是瞻，叶安盯着熊猫看，没有别的吩咐，她们就站在叶安身后，一样看着熊猫吃东西，同时警惕对面的陌生人。 　　猎人们有些手痒，但也没有轻举妄动，三三两两靠在改装车旁，或者是蹲在雪地上，挥动两下武器，看向杰拉德和他的一干手下，很有些不怀好意。 　　金城人被看得汗毛倒竖，哪怕他们杀人不眨眼，面对这些亡命之徒，还是忍不住有些胆寒。 　　杰拉德观察片刻，确信自己不对熊猫有所企图，叶安和萧玧就不会管自己做些什么，当下心中一定，不需要骑士动手，亲自走到含笑和丁香面前，就要将两人捆起来带走。 　　姐妹俩之前挨了一顿刀背，身上脸上都有青紫。这还是木棉等人留几分力气，不想闹出人命的结果。被杰拉德抓起来时，含笑脚腕传来剧痛，显然是骨折了。身上的伤口也在拉扯中裂开，沁出鲜红的血。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含笑双眼赤红。 　　她恨杰拉德，是杰拉德杀死她的父母，让她从高处跌落，沦为雪原中的流浪者。她也怨恨叶安，如果不是叶安铁石心肠，她和丁香就不用受这样的屈辱。 　　她怨恨所有人，却唯独忘记叶安不欠她，反而救了她和丁香的一条命！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们都不会有好下场！” 　　含笑不顾身上的伤，狠狠咬住杰拉德的手腕。 　　杰拉德一把将她甩开，低头看向手腕，腕骨侧面留下一圈清晰的牙痕，最深处已经渗出血丝。 　　含笑被杰拉德甩飞出去，后背撞上改装车的车头，发出砰地一声钝响，随即摔倒在地，被骑士反折双手牢牢按住。 　　丁香自始至终不发一言，非但没有帮助含笑，反而低着头，留在原地一动不动。 　　杰拉德正准备去抓她，含笑突然挣脱开骑士，又一次扑上来，飞蛾扑火却义无反顾。 　　“抓住她。”杰拉德不耐烦，一把将含笑挥开。 　　马里奥大步冲上前，抓住含笑的两条胳膊，动作十分暴力，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丁香忽然抬起头，手里攥着叶安给她的鳄龟甲，盯着杰拉德的双眼变成青铜一般的冷色，半身迅速金属化，整条胳膊化为武器，趁杰拉德靠近时猛扑向前，手指并拢成锥形，就要刺穿杰拉德的胸膛。 　　看到这一幕，猎人们立刻兴奋起来，有人竟当场吹起口哨。 　　叶安专心看熊猫啃鹿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手指垂落在地，有一下没一下划过积雪。 　　即使没有抬头去看，他也能知晓双方的状况。 　　这场战斗没有悬念，如果没有外力插手，丁香必败无疑，没有半点胜算。她现在催动异能，依靠的是晶石。一旦体力耗尽，会让未痊愈的伤更加严重。届时不需要杰拉德动手，她自己就会倒下。 　　杰拉德也知道这一点，在避开致命一击之后，采取防守的姿态，不断闪避丁香的攻击，明显打着消耗她体力的主意。 　　“胆小鬼！” 　　丁香的体力快速流失，咬牙怒骂，试图用语言激怒杰拉德。 　　后者却不上当，依旧游刃有余地躲闪，在丁香出现踉跄时，趁机抓住她挥过来的手臂，五指成爪扣住她的肩膀，不见如何用力，竟将金属化的胳膊和肩膀捏碎，轻松得像是捏碎一块豆腐。 　　萧玧双眸微眯，叶安也终于抬起头，视线锁定战斗中的杰拉德。 　　这就是力量变异者？ 　　剧痛袭来，丁香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捂着伤口栽倒在雪地中。 　　她没有惨叫，即使疼得满身冷汗，仍是轻蔑地看着杰拉德，挑衅道：“你是个胆小鬼，懦夫，见不得阳光的臭虫，不敢挑战强者的废物！” 　　“你说什么？！” 　　杰拉德的手下勃然大怒，都想冲上去撕碎丁香。 　　“我难道说错了？”丁香不断冷笑，青铜色的双眼锁定杰拉德，又看了一眼叶安所在的方向，意有所指道，“杰拉德，你就这样回去，永远无法真正获得金城。” 　　杰拉德收起轻松的神情，见丁香不断看向叶安的方向，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他，不能让这个女人再说下去。 　　“堵住她的嘴，带走！” 　　不等骑士们动手，丁香拼尽所有力气，将声音提高到极限，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杰拉德，想要找到稀有矿石，必须依靠熊猫，你要想真正成为金城城主，就必须把熊猫抢回来！” 　　说完这番话，丁香耗尽全部力气，任由骑士抓住她的胳膊，在被拖走时同含笑对视，姐妹俩同时扭曲嘴角，笑容极其相似，充满恶意狠毒。 第164章 强硬 　　丁香揭开金城探询稀有矿藏的秘密，目标直指正在啃鹿腿的熊猫。 　　“城主，真像她说的那样？”马里奥询问道。 　　“首领？”丁香忽然大笑，不顾伤口传来的剧痛，大声道，“他算什么城主？他会探矿吗？他能带领你们寻找财富吗？他懂得制造改装车吗？不！他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那点东西，还是我姐姐告诉他的！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们这群可怜虫都被他骗了！你们早晚会变得没用，会像我姐姐一样被他丢弃，我姐姐可是他的未婚妻！” 　　丁香貌似失去理智，在痛骂杰拉德的同时，狠狠撕开含笑的伤口，将她的愚蠢和短视暴露在众人面前。 　　含笑好像失去感觉，低着头趴在地上，许久一动不动，对丁香的话没有半点反应，眼底却闪过一抹凶狠。 　　骑士们纷纷看向杰拉德，后者脸色阴沉，阴鸷的视线落在丁香脸上，忽然冷冷笑一声，道：“我之前的确不知道，就在刚刚，你亲口说出来，告诉了我，多谢。” 　　丁香还想继续说下去，杰拉德向马里奥示意，后者立刻将丁香抓起来，捂住她的嘴巴，将她和含笑一起拖向改装车。 　　“等等。”叶安忽然开口。 　　杰拉德反射性地按住随身的弓弩，暗中猜测，叶安是否是听到丁香的话，打算反悔，不放他们离开三角洲。 　　“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叶安朝杰拉德摆摆手，指向在车门前挣扎的姐妹俩，说道，“我突然想起一件事，需要同她们了解一些情况。” 　　杰拉德迟疑片刻，终于点点头，让马里奥将人带过来。 　　丁香和含笑被拖过雪地，半身沾满积雪。 　　含笑满头长发纠结在肩膀和额前，显得异常凌乱。丁香裹在头上的兽皮早已经不知去向，仅有寸长的头发服帖在头皮上，此刻已经被打湿，不知是雪水还是冒出的冷汗。 　　叶安走到她们近前，没有如杰拉德所想的开口，而是弯下腰，单手托起丁香的下巴，对她微微一笑。 　　丁香本能感知到危险，拼命想要挣扎，叶安的手指却似铁钳一般，根本挣脱不开。片刻的功夫，丁香的下巴就被捏出青痕，骨头都像是要被捏碎。 　　“我知道你的目的。”叶安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漆黑的双眼锁定目标，察觉到掌心下传来的颤抖，脸上的笑意不断加深，却无半分传入眼底。 　　“可惜，你打错了主意。” 　　说话间，叶安另一只手按住丁香发顶，一如当初对待闯入孤岛的黑城人，用异能挖掘她的大脑，搜寻埋藏在脑海中的所有记忆。 　　起初，丁香不明白叶安要做什么，还在拼命挣扎。突然间思维僵住，意识和情感再不受自己控制。紧接着剧痛传来，被叶安按住的地方犹如被尖刀划开，脑浆沸腾一般，痛得她眼前发黑。 　　丁香从未承受过这种痛苦，她想要大喊，却喊不出声音，她想要脱离这种痛苦，却无论如何晕不过去，意识反而愈发清醒。 　　到最后，她只能被叶安的意志掌控，维持同样的姿势，僵硬得仿佛一尊雕像。 　　叶安不断翻找丁香的记忆，很快找到他需要的线索。发现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才收回手，任由丁香倒在地上。 　　他本不想这么做，但丁香和含笑一而再再而三的恶意激怒了他。 　　来到这个世界后，为了生存下去，叶安做出许多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无论如何，他有自己的底线。丁香和含笑的举动不仅威胁到他，更威胁到整座孤岛乃至三角洲。她们越过叶安画出的界限，势必要付出代价。 　　丁香倒地之后，叶安将视线转向含笑。 　　“别过来，你这个魔鬼，怪物！不要过来！” 　　目睹丁香的遭遇，含笑满面惊恐，她想站起来逃跑，双腿却软得像是面条，只能用胳膊爬行。 　　叶安没有追上去，仅是释放出意志，就控制住含笑的行动，让她不得不停在原地。 　　含笑的表情惊恐扭曲，身体却完全不听指挥，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 　　看到眼前的情形，金城人皆倒吸一口凉气，看向叶安的目光充满恐惧和忌惮。猎人们收起来轻松的表情，哪怕见识过叶安的实力，眼前发生的一切还是让他们心惊。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萧玧。 　　从雪原到海城废墟，从贸易区到探索地下沉船，他一次次见证叶安的成长。 　　萧玧十分清楚，目前的叶安尚未到达极限。他十分期待，叶安究竟会变得多强，是否会碾压所有的变异者，包括他自己。 　　叶安无视周围的目光，掌心覆上含笑的发顶。 　　回忆如潮水涌来，多数对叶安毫无用处。 　　在他准备收手时，眼前忽然闪过一幅画面，那是一把长刀，珍藏在金城城主府。 　　含笑年少时，曾经藏在门后，看到过前任城主擦拭长刀。 　　刀身并不出奇，和金城制造的武器十分相似。刀柄材质特殊，含笑辨认不出。刀背上刻着古怪的图案，像是两条首尾相连的怪鱼。 　　含笑不认得这个图案，叶安却记忆深刻，一眼就认了出来。 　　地下岩洞中的刻印，萧玧长刀上的鱼纹，沉船中找到的木箱，上面都有相似的纹路。 　　这些纹路全部出自海城！ 　　含笑脸色惨白，嘴唇泛起青色，整个人瘫软在地，控制不住身体，抖如筛糠。 　　知道她已经濒临极限，叶安只得收回手。 　　毕竟他答应过杰拉德，让他将这对姐妹带出三角洲。从对方的意思来看，想带走的必然是两个活人。 　　叶安收回意志，含笑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却依旧起不了身，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期望能缓解身上的疼痛。 　　杰拉德低声吩咐马里奥几句，后者虽然不情愿，还是从车上取来药品绷带，简单为姐妹俩处理过伤势，再将她们带走。 　　姐妹俩没有被绑上雪地摩托，而是被推进改装车。 　　车内有取暖的矿石，在暖手桶内缓慢燃烧，使得车厢内暖意融融，和车外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姐妹俩坐在车里，并未因身体暖和过来感到庆幸，想起被带回去的下场，都是咬紧牙关，脸色异常难看。 　　改装车外，杰拉德郑重向叶安表示，他不会再打熊猫的主意。今后除非叶安允许，绝不会靠近孤岛。他和他的手下会马上启程，离开这片三角洲。 　　“你确定？”叶安挑眉，托起怀里的熊猫，道，“按照那个女人说的，没有它，你没办法找到稀有矿藏。” 　　“我明白。”杰拉德颔首，没有任何隐瞒，将他所想的一切告诉叶安。 　　这其中既有他本身的意思，也有叶安催动异能的缘故。若非如此，杰拉德必然会有几分保留，恰恰是叶安最想知道的那一部分。 　　“变异熊猫虽然稀少，野外却并非没有。据我所知，金城附近有接近一百只。”杰拉德道。 　　言下之意，需要时他可以到荒原去找，不一定要和叶安发生冲突，专为抢夺一只幼崽，还很有可能抢不到，反而丢掉自己的性命。 　　有含笑和丁香在手，他总能挖掘出豢养熊猫的办法。虽然这么做很费时间，但比同叶安硬碰硬要划算许多。 　　“我劝你最好不要这么做。”叶安说道。 　　杰拉德询问缘由，叶安没有开口解释，而是捏捏熊猫的耳朵，朝杰拉德的方向指了指。 　　通过彼此的联系，熊猫立刻知晓他的意图。 　　几乎就在瞬间，杰拉德大脑受到冲击。不同于对含笑丁香的牵引，熊猫吃饱喝足，又想在叶安面前表现，自然是使出全力。 　　杰拉德的状况可想而知，负面情绪潮水般用上，彻底将他淹没。若不是叶安察觉到状况不对，及时制止住熊猫，杰拉德很可能会当场发疯。 　　恢复清醒的那一刻，杰拉德脸色发白，他终于明白叶安的话是什么意思。一只幼崽尚且如此，去挑战成年熊猫，不是拥有碾压的实力，就一定是个疯子！ 　　看到杰拉德的样子，再看看乖巧趴在自己怀里，显得异常无害的小熊猫，叶安突然想起一句话：明明是个猛兽，却靠卖萌讨生活。 　　这样的国宝，果然非同一般。 第165章 矿石 　　见识过熊猫的能力，杰拉德彻底打消之前的念头。 　　金城现有数座稀有矿，储量算得上丰富，足能应付对外的改装车和武器生意。有经验丰富的矿工和勘探人员，只要肯下功夫，未必不能找到寻矿的办法。 　　打定主意，杰拉德又从车上取下两袋矿石，亲自交给叶安。 　　“我会马上离开。” 　　送出这份礼物，杰拉德算是临时起意。 　　袋中的矿石极适合制造武器，制成的长刀和匕首异常锋利。遇到优秀的武器制造者，凭借这样的材料，即使是萧玧手中的长刀，也能砍出豁口。只是以多数锻造者掌握的技术来看，很难达到这样的水平。 　　叶安收下两袋矿石，心中想着等王伯伤势痊愈，可以请他试一试。随后目送金城人陆续登车，在引擎的轰鸣声中远离孤岛。 　　天空又开始飘雪，夹杂着指甲盖大的冰雹，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叶安来不及返回地下岩洞，暂时同木棉等人前往营地，等待这场冰雹过去。 　　萧玧同叶安打过招呼，去往猎人们搭建的营地。叶安在身后叫住他，指了指被杰拉德送还的变异鹿，示意猎人们带走一头。 　　“多谢。” 　　萧玧没有同叶安客气，交代杰森扛起变异鹿。 　　转身走出几步，萧玧忽然又停住，食指点点自己的额角，示意叶安读取自己的思维。 　　“确定？”叶安不免诧异。 　　当初萧玧明言，不希望叶安同化他的思维。遭遇困境时是不得已，两人只能以这总办法沟通，如今又是为了什么？ 　　“确定。”萧玧颔首。 　　“好吧。” 　　两人的话有些没头没尾，无论猎人还是木棉等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叶安没有多做解释，集中注意力，用最快的速度同化萧玧的思维，感知到他此刻的想法，郑重向他点了点头，并将自己的决定传递过去。 　　两人做出约定，仅有彼此知晓详情，随后各自转身，在飞雪和冰雹中走向不同的营地。 　　回到营地后，叶安婉拒木棉的提议，没有去她的住处，而是来到曾安置丁香和含笑的帐篷。 　　帐篷里重新收拾过，地炉点燃，架在炉子上的水壶冒出热气，暖意弥漫在空气中，驱散从帐帘缝隙中袭来的寒冷。 　　帐帘掀起又放下，叶安抬起头，见是木棉提着一只铁锅走进来。锅里放着经过处理的鹿肉，暗红色的鹿肉上铺着新鲜的调料，还有类似胡椒的变异草。 　　木棉取下炉子上的水壶，将铁锅架上去，再将壶中的热水注入锅内，随后压上锅盖，等鹿肉在锅内煮熟。 　　“大人，这是冷杉几个在河中找到的。” 　　木棉从腰间取下一只兽皮袋，解开袋口，从里面倒出几块金灿灿的石头，滚在地上反射火光，很像是黄金。 　　叶安拿起一块石头，却被木棉阻止，递给他一张兽皮，告知他这些石块十分锋利，不小心就会被划伤。 　　“这种矿石本该在地下，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河底，大概是被水流冲刷出来。”木棉隔着兽皮抓起一块矿石，将石头接近火苗，外层的金色竟开始快速褪去，像是融化一般，变成墨一样的黑色。 　　“用这种矿石制造武器，不需要费力锻造，只要合适的温度就能使其变形，再经过打磨，用特殊工艺处理一下，就能做成极好的刀箭。” 　　木棉说话时，靠在叶安身边的熊猫探头盯着矿石，眼睛一眨不眨。整个身体趴在叶安腿上，圆乎乎的小脑袋不断向前伸，传递出渴望的情绪。但没有得到允许，始终没有动一下爪子，仰头看向叶安，样子既可爱又可怜，还有几分滑稽。 　　“发现的矿石多吗？”叶安托起一块矿石，果然如木棉提醒的那样，边缘处十分锋利，即使隔着兽皮，手指仍能触摸到尖锐的棱角。 　　“数量不少，有一段河底全都铺满。有合适的工具，在水中就能筛选。而且这种矿石往往会有伴生矿。”木棉道。 　　“伴生矿？”叶安将矿石举高，怀里的熊傲随着他的动作站起身，仰起脑袋，差点向后栽倒，引得他连连发笑。 　　“对，不适合制作武器，但有其他多种用途，在贸易区能卖出极高的价钱。”木棉尽量眼观鼻鼻观心，不去看叶安用矿石逗熊猫。亲眼见到丁香和杰拉德的惨状，她眼中的熊猫可爱归可爱，同样令人恐惧。 　　“先等一下。” 　　想起杰拉德送的礼物，叶安打开兽皮袋，将里面的矿石倒出来，和木棉带来的放到一起。 　　火光照耀下，这两种矿石貌似没有多少区别。 　　“是一种？”叶安问道。 　　“很像，但不是一种。”木棉拿起一块金城矿石，靠近火堆，矿石表面没有任何变化。取出匕首劈砍，捻起边缘处滚落的碎粒，指腹出现白色的划痕，并不像河中发现的矿石一样，碰一下就可能流血。 　　金城人的矿石的确不错，但冶炼起来相当麻烦。杰拉德送出的两袋经过淬炼处理，但要制造武器，仍需费上一些时间。相比之下，在河中发现的矿石更容易冶炼锻造，制作出的武器还会更好。 　　“等到雪停后，组织人手筛选一批矿石，试制几把长刀，看看效果如何。” 　　叶安说话时，熊猫终于没忍住，拾起滚落到身边的一小块碎矿石，直接送进嘴里，嚼碎吞下肚，动作干脆利落。 　　“吃了？”叶安大吃一惊，托着熊猫腋下将它举起来，“你竟然吃石头？” 　　他知道变异兽会吃晶石，专门为获取能量。吃矿石的还是第一次见到。 　　熊猫委屈地叫了一声，抬起前爪捂住耳朵。估计本意是想抱头，奈何爪子太短。 　　“对你有没有害处？”叶安同化熊猫，尽量将自己的意思表达清楚。他没有生气，只是担心。 　　熊猫小心抬起头，发现叶安的确没有生气，这才向前扑到他怀里，滚成球开始撒娇。 　　叶安实在没辙，只能单手按住熊猫，对木棉道：“这几块矿石先留下，制作武器的事不着急。筛选矿石的时候务必注意安全，骨鱼还没有离开。” 　　“是，大人。” 　　见叶安没有别的吩咐，木棉起身走出帐篷。 　　等到帐帘落下，叶安将熊猫放到地上，任由它像啃鹿腿一样去啃石头。 　　矿石不会给熊猫提供营养，但能帮助它们增强异能，产生的效果同晶石类似。迄今为止，尚没有其他种群发展出类似的转化能力。 　　叶安拿起矿石尝试吸收，费了半天力气，一点效果都没有。 　　最终得出结论，熊猫的变异和进化十分独特，其他种群别说企及，恐怕连门槛都摸不到。 　　这让他生出疑惑，金城内的熊猫是如何被捕获，而且豢养这么多年？ 　　没等叶安想明白，抱着晶石啃的熊猫忽然栽倒，像是喝醉了酒，瘫开四肢，露出肚皮，全无半点警惕和防备。叶安去摸它的肚子，竟然没有半点反抗，反而傻乎乎地靠上来。 　　个例还是熊猫皆如此？ 　　见小家伙仰躺在地上，仍不忘牢牢抱着怀里的矿石，叶安不禁摇头失笑。 　　锅内的肉汤开始翻滚，不断有香味飘出。 　　叶安掀起锅盖，用筷子戳了戳，鹿肉还没全熟，仍要炖上一会。 　　在等待的时间里，叶安展开兽皮卷，仔细研究丁香和含笑绘制的图纸。对比记忆中的沉船图纸，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发现墙边堆着几张兽皮，叶安全部拿过来，从火中取出碳化的树枝，吹熄上面的火苗，等待片刻，开始在兽皮上描绘。 　　可惜他的画功不过关，费了半天力气，画出来的东西和想象中相距十万八千里。 　　“实在没这个天分。” 　　叶安笑了笑，丢开树枝，正准备将兽皮卷起来，视线扫过折痕处重叠的线条，动作忽然顿住。 　　牢牢抓住一闪而过的灵光，叶安重新将兽皮铺开，快速描绘线条，看着依旧不太像的成品，眸光越来越亮。 　　他终于明白一直忽略的是什么！ 　　如果他想得没错，金城的改装车仅是半成品，还可以继续改造。届时出来的车辆，绝不是提升速度这么简单。 第166章 异常 　　热汤又一次沸腾，切成块的鹿肉在锅里翻滚，汤汁扑出锅沿，散发出浓郁的香味。 　　冷风在夜色中呼啸，偶尔吹起帐帘，从缝隙中透出摇曳的光，是举着火把在营地中巡视的守夜人。 　　叶安戳戳熊猫的头，又捏了捏圆乎乎的耳朵，熊猫举起爪子抱头，团成一个毛球，发乎模糊的呜咽声音，像是在发脾气，愈发显得可爱。 　　感知到熊猫的情绪，叶安轻笑一声，没有再去戳它，起身走到地炉边，掀起被热气顶得不断掀动的锅盖，一股香味迎面扑来，肚子忍不住叫了起来。 　　他这才想起来，除了早上的几块肉干，他一整天都没吃东西。 　　叶安拿起放在旁边的木筷，夹起一块鹿肉吹了吹，送进嘴里时仍有些烫。咬下去时，浓郁的汤汁涌入口腔，叶安被烫得直吸气，一边用手在嘴边扇着，一边快速嚼了几下，将炖肉咽进肚子里。 　　肉炖得恰到火候，里面加了软糯的块茎。块茎吸饱汤汁，吃起来味道异常地好。 　　木棉只带来、铁锅、木筷和一只调羹，并未送来汤碗。 　　叶安没有去取，将汤锅从地炉上端下来。等肉汤不再那么烫嘴，就拿起筷子和调羹，一口炖肉一口肉汤，很快吃得锅中见底。 　　部分块茎已经炖化，融化在锅内，使得汤汁更加浓稠。叶安舀起一勺送进口中，块茎颗粒包裹在炖肉上，既有嚼劲又不失软糯，相当可口。 　　调料中还有一种变异植物的颗粒，炖得时间虽长，却没像块茎一样融化，清香的味道综合浓郁的肉汤味，不知不觉间，整锅肉汤下肚，叶安意外有些吃撑到。 　　站起身在帐篷里来回走动，胃中的饱胀感逐渐消失，叶安才重新坐下，拿起放在一边图纸，继续钻研纸上的线条，意图找出更多能联系起来的线索。 　　冷风一阵接着一阵，在夜色中巡逻的女人纷纷加快脚步，在风雪变得更大之前，巡视完整个营地。 　　围栏和帐篷都很牢固，没有被风雪摧垮的危险，孩子们都睡得很熟。 　　女人们仍不放心，加固几处围栏，用拳头去砸，纹丝不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陆续到木棉的帐篷前汇合。 　　彼此交换过信息，留下两人继续看守，提防会有突发状况，其余人返回帐篷休息，稍后再来替换两人。 　　随着众人陆续睡去，营地中逐渐陷入寂静，除了叶安所在的帐篷和守夜人的火把，再看不到半点火光。 　　风中传来狼嚎，是岛上的狼群在围捕猎物。 　　不多时，一阵奔雷般的蹄声从远处传来，守夜的女人迅速冲到围栏边，顺着木梯登上高处，借火光眺望声音传来的方向。 　　飞雪中，一群头顶弯角的变异鹿正向河边冲来。鹿群后紧跟着二十多匹变异狼，每匹都是膘肥体壮，身上毛发厚密，在奔跑时如缎子一般流动飞舞。 　　为首的银狼发出嚎叫，狼群在追击中改变策略，分成三支队伍，一支负责追赶，另外两支从左右包抄。在鹿群被迫转向时，扑向锁定的目标。 　　在猎杀过程中，狼群随时策略，迫使鹿群远离营地和密林，一路向空旷的河边奔跑。 　　叶安走出帐篷，来到营地边查看，很快锁定同他联系颇深的银狼王。 　　狼王察觉叶安的目光，追击鹿群的速度稍缓。见目标就要脱走，又迅速加快速度，接连越过数个族群成员，扑向早就锁定的一头雄鹿。 　　这头雄鹿已将年长，右后腿曾受过伤，随鹿群活动没有影响，一旦被猎手追击，长时间高速奔跑，速度必然下降，跟不上队伍，渐渐落在族群最后。 　　叶安登上高处，婉拒守夜人递来的火把，紧了紧身上的斗篷。不借助火光，他也能看清营地外发生的一切。 　　年老的雄鹿被追上，狼王冲上去咬住它的脖子。雄鹿奋力挣扎，在搏斗中顶飞两匹变异狼，仍无法改变失血过多，最终命丧狼口的结果。 　　雄鹿倒在地上，四条腿变得僵硬，渐渐静止不动。 　　鹿群曾有短暂驻足，试图救回这名成员。狼群早有准备，派出数名成员驱赶追逐，迫使鹿群继续奔跑，不得不舍弃死去的同伴。 　　捕获的雄鹿重达数百斤，可供狼群饱餐一顿。 　　狼王仰头发出长啸，召集族群成员。 　　驱逐鹿群的变异狼陆续返回，按照在族群中的地位，分别上前撕扯猎物，取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狼群的进食井然有序，没有一匹狼胆敢挑战狼王。 　　令人意外的是，狼王取出雄鹿的心脏和肝，没有全部吃掉，而是将一部分送到营地前，朝叶安的方向抬头示意，随后才转身离开。 　　围栏上的女人看向叶安，等待他的吩咐。 　　“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跟过来。” 　　叶安同狼王一直存在联系，能清晰捕获对方的思维和情绪。鹿心和鹿肝是狼王送给他的，他下去自然没事。如果别人跟上来，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他曾经同狼王达成协议，狼群不会主动攻击木棉的营地。但这并非绝对。在狼群进食时走出围栏，会被视为挑衅。没有叶安的能力，挑衅这么大的狼群，绝不是个好主意。 　　叶安从女人手中接过绳子，快速缠绕在腰间，顺着围栏向下滑。 　　在建造营地时，木棉汲取聚居点的经验，带人打造围栏时，故意做出一定斜度。遇到变异兽或者外人袭击，这样的角度会让对方很难攀爬，给营地内的人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 　　叶安顺着围栏下降，中途用双腿借力，避免下落速度过快。绳子放到尽头，叶安解开绳扣，顺势一跃，稳稳落到地上。 　　狼群被惊动，纷纷望过来，发现是叶安，又很快将视线收回，继续撕扯鹿肉。 　　叶安正准备将鹿心拾起来，巨大的轰鸣声突然从河中传来，夹杂着鹿群愤怒和惊恐的叫声，撕扯开冷风，席卷过耳畔，令人心惊。 　　声音惊醒众人，营地内迅速亮起火光。 　　距离不远的猎人营地也出现光亮，不多时，三辆改装车从营地内飞驰而出，其中一辆停在叶安面前，萧玧从车窗中探出头，对叶安表示，他准备带人去河边一探究竟。 　　“一起？”萧玧单臂搭在车窗边，对叶安道。 　　叶安回头看向走出营地的木棉等人，本想让他们回去，中途又改变主意，留下木棉和几个强壮的女人，其余人暂时返回营地，等待他的消息。 　　多数人离开后，叶安跳上萧玧所在的改装车，木棉等人没有登车，而是踏上雪橇，跟在车队之后，速度丝毫不慢。 　　坐在车厢内，叶安询问萧玧，白日里的发现有几成把握。 　　“五成，现在是七成。” 　　早在金城人离开时，萧玧就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叶安。由于是通过思维交流，事情仅有两人知晓，没有透露给其他人。 　　按照两人的约定，他们会在雪停后前往河道，在河中一探究竟。没想到狼群的捕猎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改装车沿着河道飞驰，夜色中，前方出现大团模糊的暗影。 　　暗影盘踞在河中，每一次动作都能掀起大片水花，引起轰鸣的水声，并试图卷走在水中挣扎的变异鹿。 　　看清水中的情形，叶安的神情变得凝重。 　　那是一条粗壮的触手，即使不完全伸展，长度也超过两米。触手的主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在整个三角洲，只有一个地方存在这种生物。 　　“是变异章鱼。”萧玧沉声道。 　　“明明都杀了。”叶安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他猛然间想起，自己同萧玧并未探索完沉船的全部。 　　这只变异章鱼的出现，证明沉船中还存在未被发现的危险。它能从沉船中跑出来，还出现在孤岛边缘的河中，是否意味着沉船中的其他种群也能出来，例如已经适应淡水环境的虎鲨。 　　“先解决眼前的麻烦，别的稍后再说。”萧玧手握方向盘，将叶安从沉思中拽回。 　　“你说得对。”叶安点点头，压下心中担忧，目光锁定在河中肆虐的章鱼。 　　被叶安锁定，变异章鱼的动作出现停滞，挥舞在半空的触手忽然僵住。鹿群绝处逢生，纷纷调头冲向河岸，远离河中的怪物。 　　鹿群逃脱不久，围绕变异章鱼，水中掀起大片旋涡，锋利的骨刺从旋涡中出现，是被叶安召集来的大群骨鱼。 第167章 出乎预料 　　骨鱼越聚越多，在河中交错游弋。 　　随着鱼群聚集，水面形成大片旋涡，环装扩散开，将变异章鱼包围其中。 　　变异章鱼感知到危险，迅速收回触手，准备缩入河底。 　　骨鱼不肯放过到嘴边的猎物，不需要叶安牵引，趁章鱼尚未逃走，群体一拥而上，咬住章鱼的触手，利用身上的骨刺将触手一截截划开直至割断。 　　骨鱼身上的鳞片足够坚硬，能有效抵挡章鱼吸盘内的尖刺。即使被缠足也无妨，同伴会迅速支援，死死咬住章鱼触手，将整条触手撕碎，当场吞吃入腹。 　　不到片刻时间，变异章鱼已经失去三条触手。余下的几条也不同程度受伤，很难抵抗鱼群的攻击。 　　变异章鱼仰赖的体液对鱼群毫无作用，喷溅在水中，很快被流动的河水稀释，气味随风飘来，叶安迅速拉着萧玧后退，不想冒不必要的风险。 　　“退后！” 　　萧玧命猎人们后撤，全部避开下风向。 　　木棉等人按照叶安的吩咐，用斗篷遮住口鼻，以防受到影响。 　　夜风凛冽，刮在人脸上，像是锋利的刀子。 　　这样的风帮了众人，变异章鱼受再重的伤，流出再多的血，也不会使气味聚集。偶尔有些许飘入鼻端，同样不会出现叶安在沉船中遭遇的窘境。 　　河中的战斗不断升级，骨鱼对猎物展开围捕，又撕扯下两条章鱼触手。 　　变异章鱼见势不妙，放弃逃跑，试图同骨鱼群硬碰硬，从鱼群中杀出一条生路。 　　有体型较小的骨鱼闪避不及，被章鱼触手撕成两段，内脏和鳞片飘在河水中，同章鱼的血液碎肉混合在一起。 　　见到这一幕，叶安神情微变。 　　这只变异章鱼的战斗很强，甚至强过他在沉船中遭遇的几只。 　　萧玧按住叶安的肩膀，示意他朝河道上游看。 　　昏暗的夜色中，鹿群去而复返，为首的雄鹿快速奔向河边，将挂在头顶的石块和断木一股脑丢进水里，砸出大片水花，惊动了战斗中的双方。 　　叶安面现疑惑，不明白这是什么操作。 　　鹿群一批接着一批，除了石头木块，丢进水中的还有冻住的骨头和干硬的兽皮。 　　“能知道是怎么回事吗？”萧玧靠近叶安，冰冷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 　　叶安不自觉打了个激灵，捏捏耳朵。哪怕已经熟悉萧玧周身的冷意，突然间靠得这么近，还是会感到不习惯。 　　“我试试看。” 　　叶安集中注意力，尝试沟通鹿群。 　　为首的雄鹿昂起头，踏动前蹄，朝他所在的方向晃动脖颈，传递出愤怒、报复的情绪，全部针对河中的变异章鱼。 　　叶安这才知道，变异章鱼出现得突然，鹿群猝不及防，失去多名成员，其中大部分是怀孕的母鹿和小鹿。 　　变异兽彼此厮杀，猎物和猎手的角色时常调换，但在捕猎过程中，也会遵守一定规则。例如岛上的狼群追杀鹿群，很少会捕杀怀孕的鹿，多是以年老体弱者为目标。 　　雪季即将过去，雨季就要到来。 　　进入雨季之后，怀孕的母鹿会陆续产下小鹿，让鹿群进一步壮大，使种群更好地延续下去。这个重要关头，失去近十头怀孕的母鹿，鹿群的损失不可谓不大。 　　之前困在河中的雄鹿，都是在愤怒驱使上冲进水里，报仇不成差点被变异章鱼捕获。 　　“原来如此。”叶安低语一声，继续同化鹿群，了解到它们去而复返，向水中投掷杂物的原因，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情。 　　“什么情况？”萧玧询问叶安。 　　“那里面有水蛭。”叶安道。 　　回忆起曾在岩洞中遭遇的小东西，叶安不由得搓搓胳膊。他可以驱使虫群，但水蛭这一种，还是会让他头皮发麻。 　　叶安话音刚落，河中的形势又起变化。 　　藏在石头、断木、骨头和兽皮中的水蛭被血腥味刺激，陆续在水中变得活跃起来。 　　骨鱼知晓这些小东西的厉害，纷纷游出血液碎肉密集的区域。变异章鱼生活在沉船中，从未遇到过这种生物，不知晓对方的习性，趁骨鱼放开包围圈，赫然挥舞起触手，用力拍击在水面上，试图用水浪将这些虫子卷走。 　　水蛭在河中颠簸摇晃，随着水浪飞上半空，又接连落下。 　　变异章鱼身上的血肉异常吸引它们，落水后迅速聚集，很快爬满变异章鱼全身，牢牢吸附在断裂的触手上。 　　随着血液涌入，水蛭的身体迅速鼓胀，很快变成一个个球体。即使吃饱了，仍牢牢吸附在章鱼的伤口上，将毒液注入章鱼体内，迟滞章鱼的行动，方便后来一步的族群成员进食。 　　随着水蛭越来越多，变异章鱼终于知晓厉害，但为时已晚。 　　一旦被水蛭缠上，除非有特殊的办法，否则休想甩掉。 　　部分水蛭不满足吸血，竟开始撕扯章鱼的肉。庞大的变异章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活像是一个被放气的皮球，很快就因失去体液和部分皮肉变得干瘪。 　　令人恐怖的是，因为水蛭注入的毒液，变异章鱼迟迟没有死去。直至最后一滴血液被吸干，生命之火才彻底熄灭。 　　见到河中可怕的一幕，众人都不免脊背生寒。 　　死亡不可怕，但这样的死法太过恐怖。变异章鱼完全是被活着吸干体内的血液，被大群水蛭折磨而死。 　　水蛭吃饱喝足，身体卷起来，大片漂浮在水面上，像是黑色的球体。 　　骨鱼群不敢轻易靠近，它们身上的鳞片能抵挡章鱼触手，但不能隔绝水蛭的叮咬。万一被水蛭钻到鳞片下，它们会遇到大麻烦。 　　鹿群大仇得报，兴奋地晃动鹿角，发出呦呦的叫声。 　　叶安却是神情严肃。不能放任水蛭聚集在河道里，否则会对生活在营地中的人造成威胁。木棉也意识到这一点，但她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寄希望于叶安。 　　叶安跳下改装车，砰地一声将车门合拢。 　　河岸边的鹿群停止鸣叫，齐刷刷转头看过来。 　　叶安没有理会它们，释放意志搜寻河底的变异螺。 　　他无法同水蛭有效沟通，在岩洞时曾有过特例，但特例之所以是特例，就是数量稀少，不可能大规模复制。 　　沟通水蛭不成功，无法让它们自己从水中出来，叶安只能搜寻水底的贝壳和甲壳类生物，借助它们将吃饱的水蛭推上岸。 　　很快，水中掀起大片波纹，呈环形向外扩展，并在水波中浮现一串串气泡。 　　大批的变异螺、河贝和螃蟹从河底上浮，发现水蛭，并未像叶安想的那样，将它们清理出河道，而是传递出喜悦的情绪，冲上去争抢捕食。 　　为争夺大个头的水蛭，几只变异螺和河贝还打了起来，互不相让，将水蛭在水中扯碎。 　　这样的发展实在是出乎预料。 　　变异章鱼出现时，变异螺、河贝和螃蟹均不是对手，出现就可能被撕碎。变异章鱼被水蛭杀死，水蛭反倒成了这些河中居民的口粮。 　　只能说食物链的确神奇，无论生物如何变异进化，兜兜转转，总会回到一个固定的循环。 　　随着变异螺和贝类不断增多，河道中的水蛭被清理掉大部分，余下的不需要推动，为了逃命也会奋力扭动身体，一个个爬上岸。 　　上岸的水蛭钻入冰冷的积雪和湿泥中，很快变得石头一样，重新回到假死状态。 　　没有了食物，河中居民陆续回到水下，骨鱼群游弋数周，拖走残破的章鱼触手和干瘪的章鱼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外。 　　叶安正准备返回改装车，木棉忽然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他近前，指着刚刚发生过战斗的河道，对叶安道：“大人，发现矿石的河段同这里很近，就在那几座雪堆附近。” 　　叶安顺着木棉手指的方向看去，几座雪堆映入眼帘。 　　雪堆后的河道相当宽，水流并不湍急。由于变异螺和河贝出现，水底的泥沙被翻起，波光粼粼中，似有金光在月色下跳跃闪烁。 第168章 发现 　　夜间下河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叶安确定矿石所在的河段，决定先返回营地，等到天明雪晴再来一探究竟。 　　萧玧同叶安打过招呼，没有马上回去，而是驾驶改装车前往河道下游，那里有大型变异兽出没的痕迹，暂时不确定种群，猎人们都很有兴趣。 　　“走吧。” 　　目送三辆改装车消失在夜色中，叶安正准备同木棉等人调头，原本平静的水面忽然再起波澜。 　　庞大的黑影自河底出现，大片破碎的贝壳和变异螺在水中翻滚，还有死去的河鱼。仔细看会发现，鱼身上最肥美的部分被撕扯掉，只剩下断裂的骨头和破碎的鱼头。 　　“小心！” 　　黑影出现时，叶安心中立刻拉响警报。 　　木棉等人配合默契，不需要叶安多做提醒，立刻向后散开，抽出随身的武器，警惕从河中出现的暗影。 　　水声接连不断，萧玧一行已经走远，自然不会发现。 　　此时的河岸边，算上叶安在内仅有五个人，面对从河底出现的庞然大物，必须谨慎应对。 　　随着暗影全部浮上水面，并且向岸边游来，叶安认出眼前是一只变异鳄龟。体型不比萧玧带来的那只，同叶安之前杀死的也相差不少。只是依旧凶猛，而且接近四米的体长，对众人来说仍是不好对付。 　　“鳄龟，是鳄龟！”女人们发出惊呼，纷纷握紧手中的武器，举起手臂上的护甲，准备迎接接下来的战斗。 　　让众人没想到的是，变异鳄龟冲向河岸，不是想发动攻击，分明是在躲避河中的追捕，是在逃命！ 　　“大人，情况有些不对。”木棉发现异常，下意识看向叶安。 　　叶安没出声，冒险同化鳄龟的思维，试图找出事情的根源。 　　在变异鳄龟身后，一个又一个三角型鱼鳍划开水面，留下交错的波纹。 　　变异鳄龟察觉到危机，游向岸边的速度加快，前腿已经脱离河道，踏上被积雪覆盖的湿泥。身后的猎手动作更快，呈扇形包围上来，避开鳄龟背甲锋利的尖刺，撕咬鳄龟的四肢和尾部，试图将它拖回到水里。 　　“虎鲨。”叶安表情凝重。 　　他的担心变为现实，继变异章鱼之后，沉船中的虎鲨也跑了出来，不是一两个，而是整整一群！ 　　变异鳄龟是从何而来，暂时无法知晓，他目前最担心的是沉船中还有哪个种群会出现，又会给环绕孤岛的水域带来多大危害。 　　在叶安陷入沉思时，鳄龟抵不过虎鲨的力气，一路被拖回到水中。 　　虎鲨群一涌而上，凶猛撕咬鳄龟，当场将它的一条腿咬断。 　　眼看逃脱无望，鳄龟开始拼命反击，鹰钩状的嘴咬向虎鲨，灵活的脖子不断伸长，趁虎鲨轻敌，一口咬穿虎鲨的侧腹，任凭其余虎鲨撕咬，坚决不松口，直至从虎鲨身上撕扯下大块血肉，甚至带下一片鱼鳍。 　　“大人，要不要插手？”木棉出声问道。 　　叶安从沉思中惊醒，看向沸腾般的河面，发现双方势均力敌，虎鲨占据数量优势，鳄龟则为生存拼命，战斗力不断飙升，一时间僵持不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继续这样下去，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大人？” 　　叶安迟迟没有回答，木棉再次开口。 　　变异鳄龟是好东西，除了鳄龟甲，肉和血液都富含能量，吃下去很有好处。只是成年鳄龟不好对付，加上凶狠的鲨鱼，没有叶安做出决断，女人们均不敢轻举妄动。 　　叶安斟酌片刻，决定加入战斗。 　　“你们后退，我自己来。” 　　河中的战斗越来越激烈，大片河水都被染红。木棉等人的身手的确不错，但也要分情况。眼前的情形是，她们加入非但不能帮忙，反而会变成累赘。 　　木棉等人也意识到这一点，在叶安下达命令后，没有提出任何异议，迅速解下臂甲，拆卸成可以投掷的短矛和尖锐的铁片。 　　女人们抓牢武器，视线紧紧盯着河面。一旦有任何不对，立刻会将短矛和铁片投掷出去，为叶安争取时间助他脱险。 　　叶安集中精神，重拾同虎鲨群的联系。 　　在冲出沉船之前，他一度与虎鲨群同化，还曾并肩对抗大白鲨。只不过双方的联系算不上紧密，虎鲨群不会轻易攻击他，但也仅此而已。 　　叶安不断将自己的思维和想法传递给鲨鱼群。受到影响的不只是虎鲨，还有同虎鲨战斗的鳄龟。 　　直觉要大祸临头，鳄龟的攻击愈发疯狂，当场将一条受伤的虎鲨撕碎，更将头探入伤口，吞下虎鲨的肝脏。 　　目睹同族的死，虎鲨群陷入狂怒。 　　叶安感知到鲨鱼群的情绪，难免受到影响。压制不下去，索性直接加入战斗，握住锋利的长刀，从岸边冲入水中，扑向陷入包围的鳄龟。 　　河水冰冷刺骨，缠裹着碎裂的冰渣，还有交战双方的血。 　　虎鲨没有攻击叶安，反而放开道路，让他能够接近目标。 　　河水越来越深，很快没过叶安的脖子和下巴，淹至他的鼻孔。 　　叶安深吸一口气，迅速潜入水下，借助水下朦胧的暗影，以最快的速度游近鳄龟，锁定鳄龟受伤的腿，一只手抓住鳄龟背甲边缘，另一只手反握住长刀，对准流血的伤口猛扎下去。 　　变异鳄龟体型庞大，长刀并不能给它造成致命伤害，除非是砍断脖子。但能加重它的伤势。 　　叶安不断将刀身向前推，同时旋转刀柄，当场剜出一大块肉，给鳄龟造成剧烈疼痛。 　　剧痛侵袭之下，变异鳄龟拼命挣扎，暴怒的情绪不断升级。 　　叶安舍弃卡住的长刀，从腰间取出匕首，咬住刀背，从水下游近鳄龟的脖颈。虎鲨配合默契，从水面拖住鳄龟，让它无法攻击水下的叶安。 　　距离目标越来越近，叶安无法继续憋气，肺像是要爆炸，不得不短暂浮上水面，换气后再潜入水下。 　　在换气的过程中，虎鲨群的情绪和思维清晰闯入他的脑海。 　　叶安不禁苦笑。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自己会被一群鲨鱼鄙视。 　　对危险的直觉，让鳄龟拼命摆脱鲨鱼群，从水面下沉，想要闪避来自水下的危险。 　　叶安当机立断，在鳄龟没有下潜到更深之前，用匕首穿透了它的脖子。借由鳄龟向前的惯性，双手握刀向后拉扯，在鳄龟颈部留下深深的刀口，一直延伸到脖颈同龟甲的连接处。 　　伤口外翻，大量鲜红的血涌出，同河水交融在一起，遮挡住叶安的视线。 　　叶安不敢大意，凭直觉再次挥刀，继续在鳄龟身上留下伤口。 　　鲨鱼群被血腥刺激，疯狂撕咬鳄龟的四肢和脖子，还去啃鳄龟的腹甲。看起愚蠢的举动，并非毫无收获。几条鲨鱼从腹甲边缘处下口，选取最脆弱的地方咬碎，再从中撕扯鳄龟的皮肉和内脏。 　　叶安和虎鲨互相配合，变异鳄龟迅速败下阵来，最终脖颈被砍断，身体也被拆解掏空。 　　虎鲨群大快朵颐，吃饱后没有久留，丢掉鳄龟甲，向河流上游游去。叶安想摸清虎鲨是从哪里出来，明知道有危险，仍打算和鲨鱼群同行。 　　“大人！“木棉在岸上等得焦急，一度靠近河边，手拢在嘴边，朝水里的叶安挥舞手臂。 　　“你们先回去，我回来后再去营地！” 　　叶安出现在水面，同木棉交代两声，就抓住一条虎鲨的背鳍，忍着掌心被刮擦的不适感，和鲨鱼群一同向前。 　　木棉有很多疑惑，但见叶安逐渐走远，也无法开口询问，只能对同行者摇摇头，按照叶安的吩咐先回营地。 　　虎鲨群游速很快，片刻的时间就远离战斗的河段。 　　叶安同鲨鱼群前行时，路过堆积矿石的水域。 　　由于河贝和变异螺大批游动迁徙，掀起河底的泥沙，露出大片矿石，绵延在河底，像是一座座金色的山脉。 　　鲨鱼群越过大片矿石，中途开始下潜，游进一段水草茂密并飘散着大量碎木渣的河道。 　　叶安快速浮上水面换气，下潜后深化同鲨鱼群的联系，很快发现水草后有一个圆拱形的洞口，洞中水流湍急，有强大的吸力。 　　虎鲨一条接一条消失在洞中，叶安迅速松开手，没有同虎鲨一起进去。 　　直至最后一条虎鲨消失在洞口，叶安才谨慎游过去，双手牢牢抓住洞口边缘凸起的石块，抵挡住水流的吸力，小心向里面望去。 　　洞后是斜向上的通道，坑道四面闪烁彩光，是镶嵌在泥土和岩壁中的一块块宝石，晶莹剔透，和在沉船附近发现的十分相似。 　　借由同虎鲨的联系，叶安很快掌握对方的行踪，脑海中隐约浮现鲨鱼群身处的环境。 　　随着画面一点点变得清晰，叶安惊讶发现这条通道的另一端直通沉船最底层，正是船身龙骨所在！ 第169章 返回 　　叶安很想到坑道对面一探究竟，估算一下通道的长度和进入沉船需要的时间，又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没有能提供氧气的办法，即使进去也会被困住，没办法再出来。 　　想明白这点，叶安双手撑在岩壁上，尽量向后退，想要先离开，等回去之后再做安排。 　　不想洞口的吸力忽然增大，猝不及防之下，叶安握住的岩石接连崩断，整个人被吸入坑道内，奋力摆动四肢仍无法摆脱，只能被水流卷着向前飞去，一直进到沉船底部。 　　长时间无法换气，叶安的肺部火烧一般疼痛，耳鼓不断嗡鸣，额头像是被重锤敲击，眼前一阵阵发黑，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 　　沉船底部一片黑暗，吸力仍不断增强，叶安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旋涡，身不由己，一直沉入水涡最下方。 　　叶安无法呼吸，眼底开始充血。 　　在即将沉入黑暗时，忽然在旋涡下方出现两点光亮，像是两只巨大的鱼眼，正满怀恶意地盯着他。危机感笼罩，叶安身体的反应快于思考，立即握紧拳头，朝光亮所在的地方奋力砸了下去。 　　骨头碎裂声响起，叶安确定自己击中目标。 　　不等他再次挥拳，光亮突然消失，一阵愤怒的情绪冲刷过他的脑海。 　　叶安猛然间意识到，困住自己的旋涡十分特殊，和天然形成的有所不同。不等他想出脱困的办法，水涡不断挤压，将他牢牢禁锢，再也无法移动半分。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看到熟悉的影子，那群杀死变异鳄龟的虎鲨。 　　不知过去多久，叶安从昏迷中醒来，意外发现自己脱离旋涡，趴在一片木板上。几条鲨鱼游在他的四周，三角形的背鳍划开水面，庞大的身躯荡开一圈圈水纹。 　　木板漂浮在水面上，不断有有雪花和冰粒砸落，几颗落入叶安的脖颈，带来一阵刺骨的寒冷，清楚明白的让他感知到，自己已经离开水下，正顺着河水向前漂流。 　　前行一段距离，两条虎鲨忽然一左一右推动木板，一直将他推到矗立在湖心的柱状岩石旁。 　　叶安浑身酸痛，手脚使不出太多力气，被鲨鱼用吻部顶了两下，才费力抬起胳膊，抓住石柱表面凸起的石棱，奋力向上攀爬。 　　在他离开木板后，虎鲨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朝着同一方向包围过去。 　　叶安爬到石柱中部，力气渐渐恢复，手脚不再酸软，唯独小腿肚传来一阵刺痛，出现抽筋的迹象。伴着痛感加剧，叶安小心用单臂稳住身体，尝试着去捏自己的小腿，尽量让自己好受一些。 　　与此同时，虎鲨群也包围了水中目标，背鳍时而出现在水面，时而沉入水下，唯一不变的是它们不会离开彼此太远，就像是在忌惮着什么、 　　突然之间，一个纺锤形的庞然大物泼水而出，摩西分海一般排开水浪，圆筒状的大嘴张开，里面布满闪烁寒光的利齿，圆锥形的牙齿缝隙间挂满碎肉，有的还在滴血。 　　叶安起初没认出来，直至黑影完全出现在水面，并被虎鲨驱赶着不断昂起上半身，他才认出来，那竟然是一条体长惊人的安康鱼！ 　　这条变异安康鱼和虎鲨一样，已经适应淡水生活，全身上下没有鳞片，只有厚实的皮肤，表面挂满黏糊糊的液体，让鲨鱼很难下口。 　　两只眼睛在头顶凸起，和叶安在旋涡底部看到的异常相似。纺锤形的上半身不断昂起后砸向水面，扁平的尾巴作为支撑，活似有力的船桨。 　　面对这条变异安康鱼，虎鲨群没有冲上去撕咬，显得格外谨慎。 　　叶安感到奇怪，试图了解虎鲨群这种表现的原因。 　　随着同化虎鲨的思维，他很快知晓这种变异安康鱼有独特的能力，可以在水下制造旋涡，专门用来捕食。 　　体型大的变异安康鱼能捕食大部分鱼类，半大的虎鲨都是它们的猎物。 　　虎鲨群回到沉船，遭遇安康鱼埋伏。在战斗中，双方势均力敌，安康鱼的捕猎计划流产，虎鲨群也出现死伤。 　　叶安之前被旋涡困住，差点丢掉性命，罪魁祸首就是安康鱼。 　　它们随沉船来到三角洲，沉入冰冷的河底，在长期的岁月演化中，逐渐习惯了淡水生活，并在沉船内繁衍生息。 　　沉船底部它们的猎场，精明的伪装让它们能轻易和腐烂的木头融为一体，更能凭借体型的优势趴伏在地板上，用杂物将自己埋住，等待猎物自投罗网。 　　虎鲨群和安康鱼均生活在沉船最底层，靠近龙骨的位置。双方的战斗力都很强，加上强悍凶猛的大白鲨，谁也无法彻底消灭对手，一直相安无事。 　　遇到彩鱼群来啃食龙骨，底舱的种群还会互相配合，借机获取更多食物。 　　不过这种合作是暂时的，也和牢不可破没有半点关系。在船内的大白鲨被杀死之后，平衡快速被打破。 　　不久之前，一只变异章鱼从沉船逃脱，好运地钻入岩石缝隙，并且将其拓宽，成为叶安之前看到的坑道。 　　虎鲨群追在变异章鱼身后，碰巧遇到一只变异鳄龟。 　　安康鱼则悄无声息地潜伏在坑道出口和沉船底部，制造出一个又一个旋涡，混杂在自然形成的水涡之中，等待虎鲨群从外部折返，将来不及反应的虎鲨困住搅碎，吞入腹中。 　　安康鱼埋伏得十分隐蔽，虎鲨措手不及，猛然遭遇时落入下风，吃亏不小。不想被困住，虎鲨不计损失，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沉船，重新开辟战场。 　　不料想叶安跟在鲨鱼群后，在查看坑道时被安康鱼发现，继虎鲨群之后被吸了过去，困在旋涡之中。 　　叶安在旋涡中奋力挣扎，一拳击随安康鱼的头骨，自己也因缺氧失去意识。 　　虎鲨发现叶安，有两条接近船舱出口，亲眼目睹安康鱼的死状，发现其余安康鱼包围过来，立刻向同伴发出警报。 　　虎鲨因失去同族而恼怒。安康鱼用埋伏的方式发动袭击，打破彼此间的平衡，一旦抓住机会，鲨鱼群势必要报仇雪恨。 　　在战斗中，几条亚成年虎鲨不慎和群体分开，同昏迷的叶安一起被包围，又一起被卷入旋涡。 　　旋涡互相碰撞加压，鲨鱼和叶安意外被冲出沉船，进入坑道，顺着水流漂远。 　　三条安康鱼随后被卷出来，紧追在虎鲨和叶安身后。 　　虎鲨奋力杀死其中两条，对剩下的一条安康鱼却没有太大的把握。这条体型实在太大，张开大嘴，借助恐怖的吸力，当场就能重伤甚至杀死一条亚成年鲨鱼。 　　饶是面临危险，这些虎鲨也没有放弃叶安，反而一直带着他向前游，更将他送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了解到此时的情况，顾不得体力尚未完全恢复，叶安掰断一根石棱，将尖锐的一端用作武器，纵身跳入水中，冲入虎鲨和安康鱼的战场。 　　与此同时，在河流下游搜寻的猎人们一无所获，仅能确定河边的痕迹来自变异鳄龟，其余没有半点线索。 　　雪和冰雹一同落下，砸在车顶发出噼啪声响。 　　萧玧突然生出一阵烦躁，周身泛起森冷的寒意，同车的基森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雨季尚未到来，变异鳄龟就开始活动，情况很不寻常。衡量一番之后，萧玧决定先原路返回，只要鳄龟进入三角洲，迟早会现出痕迹。 　　车队抵达营地不久，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声响。 　　一名猎人迅速爬上围栏，看清楚外边的情形，立刻朝同伴打出手势，口中发出惊叹声，还吹了一声口哨。 　　好奇之下，猎人们纷纷登上高处，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茫茫夜色中，叶安顶着寒风，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叶安手中拽着几条鱼皮和藤蔓制成的绳子，绳子上绑着鳄龟甲，鳄龟甲上还趴着一个奇怪的东西。仔细再看，那竟然是一条被撕掉尾巴，剥掉外皮，掏空内脏的安康鱼！ 第170章 夜谈 　　安康鱼样子不好看，味道却很不错。 　　叶安回到营地，时间已接近凌晨。大部分帐篷内都点亮火把，女人和孩子们接连走出来，围着火堆旁的鳄龟甲和安康鱼啧啧称奇。 　　鳄龟甲被虎鲨掏空，内部仅残留薄薄一层血丝，从河边拖拽过来，表面凝结大片冰霜，在火光照耀下闪烁微光。 　　安康鱼的鱼皮被叶安剥下来做成绳子，内脏和半条鱼尾落入虎鲨腹中。 　　为杀死这条安康鱼，一条亚成年虎鲨葬身河底，叶安的小腿被划伤，从脚踝到膝盖留下一条极深的血痕，伤口外翻，虽然不再流血，样子也十分骇人。 　　遵照叶安的吩咐，鳄龟甲暂时不做处置，等到天亮再处理。安康鱼肉不适合久留，由女人们快速清理干净，分割成巴掌大的方块，部分烧水烹煮，部分串在火上烤，制成能长时间储存的肉干。 　　不多时，雪白的鱼汤在锅内翻滚，除了少许盐和几片姜，不需要加任何调料，味道已经足够鲜美。 　　火堆上方，烤熟的安康鱼肉泛起焦黄，滚烫的油脂滑过鱼肉表面，滴落在火堆中，瞬间发出爆响，香味也随之扩散开，引得众人直吸鼻子。 　　叶安回到帐篷里，换下结了一层冰渣的外套，耙梳过仍有些潮湿的头发，裹着一张兽皮坐在火堆旁，开始清理腿上的伤口。 　　伤口是被安康鱼的牙齿划开，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骨头都会被咬碎。 　　“大人，我送伤药来了。” 　　一个少年走进帐篷，将几瓶伤药送到叶安面前。 　　叶安点点头，想起少年名叫冷杉，时常和小薇在一起，应该是木棉安排照顾她的人。 　　“多谢。”叶安单手抓着兽皮，向冷杉道谢。 　　冷杉连忙摆手，火光下看到叶安的样子，尤其是看到他腿上的伤口，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将猎物拖回营地，冷杉自认做不到，营地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做到，包括木棉在内。 　　留下药瓶，冷杉就退出帐篷。 　　小薇已经睡熟，暂时由另外两个少年照顾，他这才能帮木棉跑腿，给叶安送来伤药，但也不能耽搁太长时间。 　　帐帘掀起又落下，冷风卷入帐内，带着潮湿的水汽和属于雪季的森寒。 　　叶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搓搓鼻子，曲起受伤的腿，拆掉临时捆绑的布条，做进一步清理，撒上止血和消炎的伤药。 　　“嘶——” 　　带着浅绿的药膏涂抹上去，短暂的刺痛之后，是一阵舒适的清凉。 　　叶安丢开瓶塞，将整瓶药膏挖出来，大片涂抹在伤处，包括身上的划痕也涂了一层，缓解被水浸泡后火辣辣地疼，不由得舒出一口气。 　　在他涂抹伤药时，啃完矿石的熊猫始终安静趴在一边，若不是黑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叶安会以为这小家伙睡着了。 　　挖空的药瓶滚在地上，叶安身上恢复暖意，额头覆上一层薄汗，索性将兽皮丢在一边。 　　萧玧造访营地，随木棉来到叶安的帐篷，得到允许掀开帐帘，看到坐在火堆旁的叶安，不禁愣了一下。 　　“萧城主。” 　　叶安没有起身，仍是曲腿坐在火堆旁，抬头同萧玧打了招呼。随着他的动作，乌黑的额发滑过额头，现出一双深褐近黑的眸子。 　　随着异能不断增强，叶安的瞳孔颜色也越来越深。虽然不像铃兰一样彻底发生改变，比起异能尚未觉醒时仍有少许区别。 　　萧玧收敛心神，走到火堆旁坐下，长刀放在一边，视线停留在叶安受伤的小腿，当即皱了下眉。 　　感知到萧玧的情绪，叶安没急着开口，侧头看向萧玧身后，同时吸了吸鼻子。 　　两个少年合力抬着一只铁锅走进来，锅里是散发浓郁香味的鱼汤。在他们身后，一个稍小的男孩托着木盘，托盘里是烤熟的鱼肉，上面撒了盐和特制的调料，香味极其诱人。 　　男孩们有些拘谨，也有些激动，对上叶安的视线，耳朵都有些红。 　　大概能猜出他们的想法，叶安微微一笑，朝他们点头示意。 　　“多谢。” 　　“不用，大人不用谢！” 　　男孩们连脖子都红了，忙不迭退出帐篷，出来后又相当不舍，表情中带着懊恼。好不容易离大人怎么近，很多话想说，结果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下次，下次一定不要这么紧张！” 　　孩子们互相打气，都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 　　他们感激叶安，同样崇拜叶安，尤其是多次见到叶安的强悍之后，这种感激和崇拜到达高峰。 　　他们十分羡慕艾什和米洛几人，羡慕他们能跟在叶安身边。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也想跟随大人，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男子汉，可以保护族人，再也不会被长辈按住头，像只猫崽一样提起来。 　　少年们的思维和情感过于强烈，叶安不需要刻意去感知，就能知晓他们此刻的想法，不禁摇头失笑。 　　将叶安的表情看在眼里，萧玧没说什么，视线凝在叶安脸上，长睫微微垂落，在眼底形成扇形暗影。 　　“我脸上有什么？”叶安被看得奇怪，以为是自己脸上有东西，下意识伸手去摸。 　　“的确有。”萧玧没有否认，“我来。” 　　修长的手臂探过来，冰凉的指尖落在叶安脸上，在靠近眼角的位置轻轻擦过，带走一片类似木屑的物质。 　　“应该是木板上留下的。”叶安探头看一眼，对萧玧说道。 　　“木板？” 　　“对。” 　　叶安沉吟片刻，组织过语言，将同萧玧分开之后，自己在河中的发现全部道出，中间没省略任何细节。 　　“鳄龟，虎鲨，安康鱼。”萧玧眉心微皱，想起在河流下游发现的鳄龟痕迹，不禁生出思索，莫非就是被叶安杀死这只？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捕捉到到萧玧的思绪，叶安随口说道。很快又反应过来，对萧玧歉意地笑了笑，“抱歉。” 　　“无妨。”萧玧并不介意。 　　随着和叶安越来越熟悉，他的想法也逐渐改变。只要叶安不刻意挖掘他的记忆，他并不介意叶安同化自己的思维。 　　身为变异者，即使没有叶安的能力，也能隐约感知到彼此间存在联系。这种联系或许会变弱，却始终不曾消失。 　　这种感觉难说是好是坏，萧玧也很难断定自己的想法。 　　火光在地炉中跳跃，频繁有火星爆闪，发出炸裂声。 　　两人的影子映在帐篷上，偶尔随着轻微的动作拉长变形，吸引了熊猫的注意力。小家伙趴在地上，聚精会神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叶安拿起一块烤鱼，撕开一条送进嘴里，发现味道很不错，肉质弹牙，富含胶质，外层烤得有些焦，却不带一丝苦味，反而有独特的酥香。 　　“尝尝看，味道很不错。”叶安向萧玧提议。 　　萧玧没有客气，同样拿起一块烤鱼，随手撕成两半，送到嘴里嚼着。 　　叶安知道萧玧深夜造访，一定是有事同自己说，正巧，他也有事要和萧玧商量。当下用最快的速度填饱肚子，将趴在地上的熊猫推到一边，从它身下拽过铺平的图纸。 　　熊猫有些懵，抬头看向叶安，发出不满的叫声。 　　叶安拍拍熊猫的头，捏了捏它的爪子，见它还是不满，干脆捞过来抱进怀里，强行镇压它的不满和抗议。 　　“这个时间来肯定有事，具体是什么？”叶安问道。 　　“不是什么大事。”萧玧道出来访的目的。 　　猎人们在河流下游发现鳄龟的踪迹，他主要是为提醒叶安，变异鳄龟在雨季繁殖，如果有鳄龟将卵产在孤岛附近，大批小鳄龟出现，很可能会引来麻烦。成年鳄龟不好惹，小鳄龟则是许多变异兽的目标。 　　看到叶安带回来的鳄龟甲，萧玧又觉得这种担忧或许不是那么必要。 　　此外，他已经离开猎人城许久，比计划多出不短的时间。此行目的已经达成，明后天就准备启程、 　　听到萧玧的话，叶安打消了邀他再往沉船的计划。反正沉船就在河底，根本不会消失，等他解决换气的问题再去就是。 　　撇开这一点，叶安话锋一转，将之前的发现告诉萧玧。 　　结合丁香姐妹绘出以及沉船中带出的图纸，叶安推测出一个大胆的结论，金城的改装车是半成品，想要彻底完成，必须做进一步改动。 　　萧玧拿起图纸，依照叶安所指，对比脑海中的记忆，很快得出相同的结论。 　　“值得试一试。”萧玧道。 　　“我这边有矿石，但缺人手。”叶安道。 　　木棉等人能冶炼矿石，也有一定的制造技术，但从没做过改装车，很难轻易上手。 　　“我来解决。”萧玧对叶安道，“我后天启程，回去着手准备，一切就绪后会派人来三角洲。” 　　“好。” 　　两人合作多次，彼此存在默契。 　　叶安知道萧玧不会无的放矢，既然他开口，必然能够做到。再看手中的图纸，不禁对新的改装车充满期待。 第171章 遇袭 　　飞雪夹杂着冰粒下了整整一夜，直至天明仍未停止。 　　地炉中的火焰已经熄灭，仅有微热的残烬，随着卷入帐篷内的冷风，飘出些许飞灰。 　　叶安将自己裹在斗篷里，熊猫蜷缩在他的怀里，毛茸茸暖呼呼，像是一个小火炉。 　　帐篷外传来人声，叶安翻了个身，本想掀开斗篷抻个懒腰，不想胳膊肘撞到躺在身后的萧玧，动作顿了一下，这才想起昨夜两人聊得太晚，萧玧没有返回营地，而是留在了自己的帐篷里。 　　或许是没睡好的关系，萧玧的眼底有些青色，神情间也难得现出疲惫。 　　“抱歉。”叶安收回胳膊，双手撑着坐起身，任由熊猫裹着斗篷从身上滑落，转头看向萧玧，问道，“没睡好？” 　　“嗯。” 　　萧玧翻过身，平躺在地上，单臂搭在额前，闭上双眼，声音带着不同以往的沙哑。 　　叶安好奇地看着他，能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很复杂，比以往捕捉到的更加复杂。 　　萧玧睁开双眼，正对上叶安漆黑的眸子，在对方来不及反应时，忽然探手握住他的后颈，压下他的身体。 　　两人的距离被瞬间拉近，叶安几乎能触碰到萧玧的鼻尖，感受到带着冷意的呼吸。 　　萧玧的动作十分突然，为了稳住身体，叶安下意识做出反应，一只手撑在萧玧身侧，另一只手按在萧玧胸前。 　　“你……” 　　不等叶安的话出口，帐外传来惊呼和嘈杂，帐顶突然向内坍塌。撑起帐篷的立柱发出脆响，没有任何外力的情况下，竟然从中心处折断。断裂处互相挤压，飞散出大片木屑。 　　萧玧动作极快，手腕再次用力，两人位置颠倒，将叶安压在身下。同时双眼变得透明，在两人周围结成透明的冰墙，隔绝坍塌的帐篷，挡住飞散的碎木。 　　叶安诧异仰头，正好看到帐顶被破坏的场景。 　　厚实的兽皮被撕开，裂口处出现一双锋利的尖爪，随即就是一截浅红色带着褶皱的脖子。 　　帐篷外传来惊呼和愤怒的吼声，伴着箭矢穿透冷风的声响。 　　袭击帐篷的是一只变异秃鹫，比叶安认知中的任何一种秃鹫都要大，双翼没有完全展开，长度已经超过三米。 　　这只秃鹫大得惊人，不意外能轻易摧毁一顶帐篷。 　　只可惜遇到叶安，它的力量没有了用武之地。 　　随着叶安催动异能，秃鹫发出惨烈的鸣叫，头颅虽然没有炸裂，却再也无法控制住身体，直接从高处坠楼，砸在两人旁侧，当场动弹不得。 　　另一只秃鹫目睹同伴的惨状，扭动脖颈，疯狂地扇动翅膀，意图攻击帐篷里的两个人，却在即将接近时突然僵住，眼球向外凸出，再无法再向前移动半寸。 　　萧玧解开冰墙，单手拽住叶安的胳膊，两人一同站起身。 　　叶安没有趁手的武器，徒手扣住秃鹫的脖子，双手向反方向用力，将它的颈骨当场折断。 　　变异秃鹫生命力极其顽强，即使骨头断了，仍然没有立即死去。五息过后才轰然倾倒，没有羽毛的脖子砸在地上，差点将小熊猫压在下边。 　　熊猫吓了一跳，一爪子拍在秃鹫头上，随后扑向叶安，牢牢抱住他的腿，委屈地叫了两声，正经诠释出何为抱大腿。 　　攻击营地的秃鹫不是一两只，而是一群，数量超过五十只。更让人匪夷所思的，秃鹫群中还夹杂着不少乌鸦，像是领导者一般，带领秃鹫飞抵孤岛，侵入营地，大肆破坏的同时，抢走昨夜烤好的安康鱼肉，以及女人们辛苦储存起来的肉干。 　　嘎嘎—— 　　乌鸦扇动翅膀飞在高处，不断发出叫声，指挥秃鹫袭击营地，将帐篷一顶接一顶掀翻推倒，袭击混乱的人群，发现储存的食物立即抢走。 　　乌鸦并不参与攻击，在高处给秃鹫发号施令，轻松躲开下方飞来的箭矢，发出一阵又一阵刺耳的叫声，像是在嘲笑营地众人的无能为力。 　　伴随着秃鹫的攻击，两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先后受伤。木棉勃然大怒，挥刀砍断两只秃鹫的脖子，单手抄起短矛，向半空的鸟群投掷过去。 　　短矛挟着风声飞向空中，矛杆上系着特制的绳索，绳索里绞着金属丝，用刀也很难砍断。 　　“投矛，开弓，把它们弄下来！” 　　在木棉的带领下，更多短矛和箭矢划过长空，数不清的绳索在半空交错盘绕，赫然形成一张大网，朝目标罩了过去。 　　乌鸦察觉不妙，纷纷振动翅膀飞得更高，避开飞来的短矛和弓箭。秃鹫就没有这么聪明，几只当场被缠住，从半空坠落，被愤怒的女人们砍成肉酱。 　　木棉的举动彻底激怒乌鸦，刺耳的叫声接连不断，攻击营地的秃鹫变得更加疯狂，不再夺取食物，开始利用体型和能飞的优势，专门袭击营地中的孩子。 　　冷杉为保护小薇，挥刀重伤一只秃鹫。来不及收刀，头顶突然袭来一只利爪，被迫向前翻滚，才没有被秃鹫抓断脖子。 　　秃鹫锲而不舍，一次又一次攻击冷杉。 　　冷杉拼命格挡，双臂和脸上不断出现伤口，流出鲜红的血。 　　“哥哥！”小薇看不见，但知道冷杉遭遇危险，满脸都是焦急。她试图仿效叶安控制秃鹫，奈何能力有限，别说控制住对方，连短暂的压制都做不到。 　　情况危及时，叶安所在的帐篷突然从内部掀起，将头探进去的秃鹫当场被甩飞，砸到另一顶坍塌的帐篷上，翅膀无力垂落，早已经失去生命特征。 　　紧接着，悠长的呼哨声在营地中响起。 　　没过多长时间，密集的振翅声由远及近，大片红云从森林上方腾起，直朝营地扑来。 　　叶安催动异能，引导雀鸟飞入营地。 　　他没有牵引雀鸟攻击秃鹫，而是指引一部分雀鸟去攻击高处的变异乌鸦，自己则纵身跃起，由这群小巧的雀鸟带上高处，像是乘坐一张飞毯，扑向仍在肆虐的秃鹫。 　　“大人，小心！”木棉扬声道，“这些秃鹫的唾液有毒！” 　　木棉之前生活的聚居点附近恰好有这种秃鹫，所以她能一眼认出来，并找到对抗的办法。奈何袭击营地的秃鹫数量太多，体型也实在太大，加上有乌鸦在一旁指挥，对付起来相当困难。 　　木棉并非第一次遭到秃鹫袭击，想方设法总能将对方赶走乃至杀死。然而这群秃鹫和乌鸦混在一起，这让它们变得聪明，哪怕这份聪明不属于自己，仍让营地中的人感到棘手。 　　之前叶安居住的帐篷被压垮，众人无不变了颜色。哪怕知道叶安很强，应该不会出事，担忧之情仍溢于言表。 　　好在这份担忧并未维持多久，叶安和萧玧一起从帐篷下出现，看样子是有惊无险。 　　叶安召来雀鸟群，亲自对抗来袭的鸟群。 　　小熊猫被留在地上，仰头看了片刻，没法再抱叶安大腿，干脆伸出爪子抱住萧玧。不是简单抱住，而是整个身体都扑上去，活像是一个毛茸茸的挂件，根本不在乎对方身上有多冷。 　　萧玧低头看向腿上的小家伙，不确定是将它扯开还是抱起来。 　　小熊猫也不抬头，牢牢抱着萧玧的腿，貌似打定主意，叶安不下来，它绝不松开爪子。它这么做的原因没人能猜到，萧玧也不例外。大概只有战斗结束，叶安从雀鸟背上跳下来，才能给出答案。 　　天空中，叶安注意到被袭击的不只是自己所在营地，猎人们的营地上空也盘旋大团黑云，分明是另外一群乌鸦和秃鹫，数量比自己眼前的多出两三倍。 　　事情很不对劲。 　　叶安挥舞长刀，凌空砍断一只秃鹫的脖子，让雀鸟群降低高度，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萧玧。 　　“来了很多乌鸦和秃鹫，之前从没有发生过！” 　　听到叶安的话，萧玧的反应极其迅速，将腿上的熊猫扯下，脚下凝出透明的冰柱，将他瞬间送上高处。 　　叶安再次催动异能，指挥雀鸟群散开，旋即向中心围拢，迫使乌鸦和秃鹫不断靠近，压缩目标的空间。 　　觉得差不多，叶安集中精神，同化所有的乌鸦和秃鹫，碾压它们的意志，令它们无法控制身体，一只接一只从高处跌落。 　　地面上凸起大片冰锥，顶端锋利且僵硬无比。 　　凡是坠落的秃鹫都会被冰锥穿透，气绝身亡。乌鸦体型较小，部分和秃鹫一同死去，余下的卡在冰锥缝隙间，没有当场死亡，却也或多或少受了伤。 　　“看着它们，在我回来之前，不要靠近！” 　　叶安知晓乌鸦的能力，告诫营地众人离远一些，随即和萧玧越过围栏，跳上萧玧昨夜开来的改装车，朝猎人们的营地飞驰而去。 第172章 变故突生 　　在孤岛遭到乌鸦和秃鹫的袭击时，即将离开三角洲的金城车队也遇到了麻烦。 　　由于大雪的原因，车队就地驻扎，在三角洲内度过一夜，天明才准备出发。 　　不等众人拔营，负责警戒的马里奥突然发出警报，朝准备登车的众人挥舞手臂，大叫着：“危险，敌袭！“ 　　伴随着马里奥的吼声，地平线处出现一排黑色的身影，全都是身穿兽皮，手持武器的高大男人。 　　这些男人没有改装车，也没有精良的武器，少数人手中的长刀还是兽骨制成，却各个形容彪悍，面容狰狞，浑身散发着野蛮和嗜血的气息。 　　杰拉德推开车天窗，站上座椅向前方眺望，看到越来越近的队伍，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是流浪者。” 　　“流浪者？” 　　金城人面面相觑。 　　在他们的印象里，流浪者没有固定住所，无法获得充足的生活物资，时常被狩猎队驱赶，生活朝不保夕，不比被猎捕的变异兽好多少。 　　眼前这些男人明显迥异于他们固有的印象。 　　这些男人的强壮程度有目共睹，即使脸上和身上都很肮脏，看起来不像是城民和及聚居着，也和多数流浪者差异极大，很难联系到一起。 　　“他们的确是流浪者，一群流浪者组成的强盗！”杰拉德沉声道。 　　在潜入金城之前，他一度跟随商队行走荒原，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自然不乏这些居无定所却凶悍无比的强盗。 　　他们拥有不亚于大多数狩猎队的战斗力，在人数相当的情况下，甚至能消灭狩猎队，抢走对方的猎物和所有物资。 　　这些强盗常年在荒原流浪，不会加入任何一股势力。 　　他们像一群野兽，生活中除了杀戮就是掠夺。无法攻入城池，对规模不大的聚居点却能造成极大的破坏，这种破坏近乎是毁灭性的。 　　杰拉德见到过被流浪强盗摧毁的聚居点，没有一个活人，没有一座完好的房屋，没有一顶还能矗立的帐篷。 　　在杰拉德的印象中，这群强盗一直在荒原腹地行动，打劫过往的商队和其他流浪者，很少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他们出现三角洲，是否意味着荒原腹地出现异常，还是有其他情况？ 　　没留给杰拉德更多时间思考，由一百五十多人组成的强盗队伍开始加速奔跑，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像野兽一样发出咆哮，朝金城车队冲了过来。 　　在跑动中，裹在强盗头上的兽皮被风吹起，现出挂着兽骨的长发和纠结在一起的胡须。 　　强盗们脸上都带着疤痕，还有用异兽血、草汁和泥土混合成的颜料。这些颜料涂满每个人的面孔，遮盖住他们原本的肤色，使他们看起来更加狰狞骇人，活似一头头扑向目标的野兽。 　　“准备！” 　　杰拉德有丰富的经验，当下组织众人回到车上，以最快的速度拿起武器。 　　引擎声轰鸣，雪地摩托飞驰而出，迎面拦截袭来的强盗。 　　马里奥和桑菲在行驶中并排向前，手中拽着同一条绳子，绳子上挂有锋利的刀片，随着两人拉开距离，绳子逐渐拉长绷紧。 　　雪地摩托飞驰而过，骑士们不断加速，更多绳子刮过雪地，瞬间带起大片碎雪和藏在雪下的石块，朝对面的强盗飞溅过去。 　　距离渐近，骑士们同时用力，绳索再一次绷紧，像是绊马索，朝对面的强盗横扫过去，试图像捕猎变异兽一样将目标拖倒。 　　强盗首领是个身高接近两米，肤色黧黑，长着满脸络腮胡，强壮得仿佛棕熊一样的男人。 　　看到迎面袭来的绳索，他完全不做闪避，发出一阵兴奋的吼叫，挥舞着手中的斧头，用更快的速度冲了上去。 　　双方距离越来越近，骑士们陡然加速，一条接一条绳索横向扫过，当场有数名强盗被掀翻在地。锋利的刀片在他们身上留下数不清的伤口，鲜血瞬间涌出，伴随着伤者痛苦的大叫。 　　强盗首领同样被绳索勒住，却没有第一时间向后栽倒，仅是后退两步，就硬是抗住骑士的攻击。 　　绳索不断拉紧，强盗首领丢掉手中的斧头，不顾挂在绳索上的刀片，双手握紧绳子，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当场发出暴喝，竟然将拖拽绳索的骑士拉下摩托车，拽到自己面前。 　　骑士们迅速从地上爬起身，来不及挥出武器，就被强盗首领抓住，高高举过头顶，用力摔了出去。 　　砰地一声，骑士砸在地上，一条腿不正常弯折，明显是折断了。 　　另一名骑士也没有跑掉，很快遭到相同的命运。不同的是他落地时后脑砸在石头上，当场头骨碎裂，鲜血从伤口涌出，又被一脚踩上胸口，胸骨碎裂声中，很快失去生命气息。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别说是金城骑士，连距离稍远的强盗都没反应过来。 　　血腥味随风飘散，刺激着众人的神经。 　　短暂的寂静之后，强盗们发出兴奋的嚎叫，撕扯骑士手中的绳索，将他们一个接一个从摩托上拽下来，当场挥刀砍死。 　　骑士们的战斗力并不弱，否则也不会一路从金城追到三角洲，在丁香拼命催动异能时才吃了大亏。 　　然而，他们的战斗力终究比不上疯狂的强盗。 　　杰拉德目睹对面的情形，不妙的感袭喜上心头，命令余下的人手看好改装车以及车上的含笑丁香姐妹，自己跳出车门，迎上冲破骑士封锁的强盗。 　　乍一看，杰拉德必输无疑，情况的发展却非如此。变异者之所以令人忌惮，就是面对普通人，战斗力近乎呈碾压形势。 　　双方交锋，杰拉德非但没有被强盗包围，反而像是定海神针一般，始终站在他选定的位置，半步也没有后退。 　　凡是向他发起攻击的强盗，不是被抓起来甩飞，就是被重拳击伤甚至杀死。 　　他就像是一尊死神，一座高山，牢牢拦截在强盗面前，不可逾越，不可攀登。除非将他杀死，否则强盗们休想前进半步，更不可能抢走车队的物资。 　　强盗首领发出怒吼，挥舞着重斧砸向杰拉德，不顾一切地发起疯狂的攻击。短时间内无法杀死对方，却也让他自顾不暇，无法拦截其余强盗。 　　杰拉德心中惊疑不定，他怀疑眼前的男人也是力量变异者，否则为何会这么强，强到让他应付起来都感到吃力。 　　好在车队中还有人手，见杰拉德陷入苦战，众人没有贸然冲上前，而是举起弓弩，利用改装车作为掩护，朝袭来的强盗射出一波箭雨，当场有数名强盗倒地。 　　金城人专心抵御强盗，并未发现重伤的丁香忽然睁开双眼，死死盯着车窗外，凶狠咬着牙齿，恶意近乎有形。 　　改装车外，受到箭雨笼罩，强盗们被迫减慢速度，一时间无法靠近改装车，却始终不肯放弃，面孔扭曲，显得愈发狰狞。 　　强盗首领专心对付杰拉德，不将他杀死誓不罢休。 　　一个瘦高的男人站出来，代替首领指挥众人，掏出挂在胸前的骨哨，吹出一段古怪的旋律，以长音开始，以短音结尾，中途不停歇，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哨音随风传出，人耳很难分辨，熟悉这种声音的鸟类却能清晰捕捉。 　　孤岛上，叶安正催动异能，试图控制袭击营地的鸟群。不想变故突生，高处的乌鸦齐齐发出叫声，召集还能行动自如的同伴，调头向岛外飞去。秃鹫也不再恋战，带上已经抢到的食物，紧跟在乌鸦群身后。 　　没有任何预兆，鸟群振翅远去，留下一片狼藉的营地。 　　萧玧从冰柱跃下，查看营地的情况。 　　叶安被雀鸟托在高空，眺望乌鸦和秃鹫消失的方向，心头萦绕一种古怪的感觉。这些变异鸟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开，不像是因畏惧逃跑，更像是受到某种召唤。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的神情瞬间变得严峻。 第173章 直面强盗 　　乌鸦和秃鹫铺天盖地而来，金城人猝不及防，当场被从改装车上抓了下来，紧接着被秃鹫抓上半空，从高处抛落，掉在雪地上非死即伤。 　　有个别金城人更被扯断胳膊，鲜红的血飞溅到雪地上，刹那冻结成冰，蔓延开大片刺目的红。 　　骨哨声接连不断，中途变更旋律，乌鸦发出叫声，沙哑刺耳的声音敲击金城人的耳鼓，令他们头痛欲裂。 　　杰拉德同样受到影响，强撑着没有倒下，反而爆发出更强的力量，一拳砸在强盗首领的胸前，砸得对方连连后退，正准备趁胜追击，头顶忽然扑下黑影，七八只乌鸦一起攻击了他，一只锋利的爪子划过他的额头，刺穿了他的左眼球。 　　“城主！” 　　马里奥和桑菲均受伤不轻，合力杀死三名强盗和一只秃鹫，就看到杰拉德失去一只眼睛，半张脸被血染红。 　　“小心！” 　　杰拉德单手捂住眼眶，血不断涌出，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大声警告马里奥两人不要过来，专注自己安全。随即咬牙从衬衫下摆扯下一条，迅速缠在头上，期望能够止血。 　　“他受伤了，上，快上，杀了他！” 　　手持骨哨的男人下达命令，强盗们挥舞着兵器冲向杰拉德，满脸狞笑，很快将他团团包围。 　　强盗首领鲁诺十分不满，双手握着重斧，对下达命令的男人道：“维塔，你以为我杀不了他！” 　　“不，但我们要速战速决，没更多时间耽搁！”名叫维塔的瘦高男人道。 　　他们本该在荒原腹地狩猎劫掠，不巧的是，他们碰上硬骨头，侦查的人疏忽大意，找上赵翁的车队。 　　不提赵翁本人是异能者，操控变异植物的能力出类拔萃，车队中的男人和女人各个强壮凶悍，老人和孩子配备精良武器，都能躲在改装车后杀伤强盗。 　　这伙强盗原本有近四百人，和赵翁车队一场战斗，损失接近一半。 　　赵翁不肯善罢甘休，即使强盗退去，仍率领车队一路追杀，一口气又消灭三十多人才宣告结束。 　　并非赵翁不想追下去，而是强盗们熟悉地形，逃进一处茂密的森林。林中有数量众多的白蚁丘，除非尽数铲平，否则改装车根本进不来，进来也是寸步难行。 　　值得一提的是，叶安打过交道的那群变异松鼠，目前就定居在这片森林中。 　　强盗们躲过赵翁的车队，却倒霉地遇见这群松鼠。他们闯入松鼠的地盘，引来对方的攻击，哪怕维塔引来乌鸦和秃鹫，照样不是松鼠的对手。 　　拼着损失惨重，松鼠将这群强盗赶出森林，撕碎的秃鹫和乌鸦尸体落满林地，中间夹杂着不少死去的松鼠。这让它们更加愤怒，沿途追杀落在后面的强盗，一直追到森林边缘。 　　自那之后，强盗们在荒原腹地事事不顺。 　　赵翁将消息扩散出去，许多商队改变路线，再不靠近强盗出没的区域。变异松鼠十分记仇，一旦发现强盗的影子，势必要发起攻击，每次都要带走一两条人命，这让他们的捕猎和劫掠行动变得异常困难。 　　上一任强盗首领是鲁诺的哥哥，被松鼠咬伤胳膊，伤口用药也不见好转，很快就化脓溃烂，人也发起高烧，五天时间就一命呜呼。 　　强盗们都很清楚，除非将森林中的松鼠全部杀死，否则他们将永无宁日。但事情成功的可能无限趋近于零，大规模冲突发生，更有可能死光的是他们。 　　毕竟松鼠很少离开树林，茂密的树冠和变异植物不利于秃鹫和乌鸦发起攻击，却能为松鼠提供掩护，让它们安全的躲在树后，准确锁定目标，肆无忌惮发起攻击。 　　松鼠之所以有这种表现，和叶安多少有些关系。 　　在没有离开荒原之前，叶安和松鼠打过交道，异能觉醒时，第一次同化的变异兽就是松鼠。 　　在同化过程中，叶安的情绪受到松鼠感染，也在无形中影响了整个松鼠群。 　　双方建立起联系，松鼠几次目睹叶安捕猎战斗，不知不觉中也学会一些东西，例如埋伏起来袭击目标。 　　在松鼠的锲而不舍下，强盗们吃足了苦头。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从熟悉的地方搬走，沿着流经荒原的河道前行，搜寻过路的商队和异兽群，继续做打劫的勾当。 　　在迁徙过程中，强盗们发现不该在雪季出现的变异蛙，以及追在变异蛙身后的骨鱼。 　　他们没有改装车，有改装车也找不到燃料，开一段距离就必须抛弃，只能依靠双腿走路。这注定拖慢队伍的速度，让他们被变异蛙和骨鱼远远甩开。 　　直至孤岛暂时度过危机，解决掉侵入岛上的变异蛙，叶安又和萧玧到沉船走了一回，这些强盗才刚刚抵达三角洲。 　　幸亏他们有乌鸦和秃鹫引路，否则中途就会跑偏。毕竟河道蜿蜒曲折，偶尔还会出现支流。 　　抵达三角洲的第一天，强盗们就遇上金城车队。 　　这支车队的人数不及自己，看起来物资充足，俨然是一块肥肉。强盗们无比兴奋，甚至没有召回外出狩猎的秃鹫和乌鸦，就向车队发起进攻。 　　结果再一次撞到铁板。 　　他们没有料到，这群人的武器会如此精良，人数不多，战斗力却很强，首领更是一个力量变异者。 　　强盗首领鲁诺同样力气极大，大到能和变异者匹敌。但他十分清楚自己并没有异能，真正的变异者是维塔，他能够吹出各种不同的哨音，用异能和声音控制住鸟群。 　　正因为这种能力，维塔才会在年少时失去父母，在被狩猎队追上之前，被鲁诺的父亲捡了回去。 　　老强盗的一次大发善心，让维塔活了下来，让强盗群体多出一股强悍的力量，却也给众多商队和无辜者带来灭顶之灾。 　　此时此刻，鲁诺不满地朝维塔大吼，维塔却不以为意，将骨哨放回到衣服里，环抱双臂，老神在在地看着杰拉德和残存的金城人，看他们被鸟群和强盗包围，做最后的挣扎抵抗。 　　鲁诺怒火中烧，却对维塔没有任何办法，只能挥舞起斧子加入战斗，将怒气发泄到杰拉德几人身上。 　　改装车的车门突然被推开，从车里滚出两个被捆绑手脚的女人。 　　所有金城人都在战斗，改装车上没有看守，丁香和含笑轻易推开车门，出现在众人眼前。 　　看到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维塔眯起双眼，高耸的颧骨和尖瘦的下巴让他看起来十分阴险，像只狡猾凶狠的豺狼。 　　含笑挣扎着想要站起身，却被绳子束缚，一次接一次摔倒在地上。 　　丁香没有费力挣扎，仅是抬起头，先看向鲁诺，又将视线移向维塔，在对方的注视下催动异能，将整条胳膊化为金属，一直延伸过脖颈。她的体力只能支撑到这里，摆明了做做样子，连挣脱绳子都做不到。 　　“你是变异者？”维塔的声音没有起伏，表情中看不出他此刻的想法。 　　“对，我是。”丁香回答得十分干脆，“而且我出自金城。” 　　她本以为说出“金城”，维塔就会有所表示。哪想到对方仍是无动于衷，一双眼睛盯着她，像是在衡量一个没什么价值的东西。 　　“我知道改装车的制造方法，我能告诉你们如何寻找和冶炼矿石。”丁香急声道。 　　“那又如何？”维塔的反应十分冷淡，挂在头发上的骨头随着他的动作互相敲击，部分骨头上还带着暗色，是黏着干涸的血迹。 　　“我……”丁香想过多种可能，万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你说的东西对我毫无用处，与其说这些没用的，不如想想你还有什么。” 　　维塔一边说一边舔着嘴唇，目光在丁香和含笑身上扫过，卑劣且下流，更甚于之前的金城人。 　　丁香的头嗡嗡作响，含笑也是脸色惨白。 　　战场中，桑菲和马里奥都受了重伤，只剩下杰拉德苦苦支撑，始终不肯倒下。 　　杰拉德十分清楚，一旦他被打倒，还有一口气的金城人都会被杀死，凡是他带出来的手下，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在重重包围下，杰拉德濒临极限，已经是强弩之末。 　　维塔大步走向丁香和含笑，一把将含笑按倒在雪地上。含笑的怒骂毫无用处，哀求也只能让强盗们变得更加兴奋。 　　丁香眼睁睁看着含笑被冲过来的强盗包围，之前的算计和傲慢一扫而空，尽数化为愤怒和怨恨。 　　她怨恨杰拉德，怨恨眼前的强盗，怨恨叶安。 　　对叶安的怨恨甚至压过前者。 　　如果叶安肯出面，如果叶安愿意留下她们，如果叶安杀死杰拉德，她们根本就不会遭受这些！ 　　丁香被怨恨逼红双眼，完全忘记了她最初的计划并不是投靠，而是夺取孤岛，取而代之。 　　含笑不甘受辱，拼着所有力气，仰头咬住一个强盗的脖子，直至嘴里尝到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强盗拼命想要挣脱，却使得伤口越来越深，最后被含笑咬穿喉咙，当场气绝身亡。 　　维塔异常愤怒，召来秃鹫撕碎了含笑，不让其他人去动丁香，任由秃鹫和乌鸦将她包围，准备将她活生生撕碎。 　　不料乌鸦突然振翅飞起，盘旋在强盗们头顶，传递出恐慌和惊惧的情绪。 　　强盗们发现不对，暂时停止攻击。半跪在雪地上的杰拉德扛住鲁诺砍下的斧头，勉强躲过一劫。 　　众人的视线被远处飞来的红云吸引，在红云之下，是一大群奔跑的变异狼，狼群身后还有几十条凶悍的变异犬。 　　“怎么回事？！” 　　强盗们脸色难看，怀疑自己不小心深入狼群的领地。但是，那群变异犬又该怎么解释？ 　　天空中的红云越来越近，维塔仰起头，终于看清那是一群凶悍的火雀。 　　火雀群一路疾飞，竟还托着一个人，一个身材高挑，半张脸被兽皮遮住，看不清楚长相的男人。 第174章 绝境 　　距离越来越近，叶安的感觉也逐渐清晰，那是一种源于变异者的能量，却并非来自狼狈倒在地上的丁香，也不是被围困的杰拉德。 　　维塔同样有所感应，警惕地望向空中的叶安，神情中充满忌惮和恶意。 　　突然，丁香笑容狰狞，对着强盗们大吼：“前面有一座岛，那座岛不属于任何城，上面有鹿群，有女人，有帐篷，有你们需要的一切！只要杀了他，你们就能得到一切！” 　　丁香的声音异常尖唳，带着无尽的恶意，像是夜枭的叫声。 　　她恨杰拉德，恨强盗，恨叶安，甚至怨恨已经死去的含笑。她整个人被恨意笼罩，被怨毒的烈焰焚烧，已然堕入深渊。 　　她恨不能所有人都去死，最好两败俱伤，不留一个活口。 　　她知道叶安的能力，知道岛上还有猎人城的势力，可她并不在乎。她的目的是让所有人去死，哪怕她注定看不到那一幕。 　　吼完这番话，丁香猛地挣脱绳子，挥起手臂扫开挡在身边的秃鹫和乌鸦，任凭刺耳的叫声刮擦耳鼓，背部被锋利的爪子和鸟喙划出一道道伤口，仍坚定不移地向前爬动，在雪地上拖出醒目的血痕。 　　终于，她爬到含笑身边，看向被秃鹫撕扯得残破不堪的姐姐，握住含笑带血冰冷的手，举起金属状的胳膊，狠狠扎入自己的胸前，穿透了还在跳动的心脏。 　　丁香倒在雪地上，伤口的血不断流淌，又很快化作坚冰，在姐妹俩身下铺开大片暗红。 　　在场的强盗发出嘈杂声，他们不在乎丁香的举动，只是遗憾丁香死得太快，没来得及验证她话中的真假。 　　鲁诺用斧头指着杰拉德，恶声恶气道：“那个女人是你带来的，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杰拉德没有回答，反手抹去嘴边的血痕，猛然挥出长刀，荡开鲁诺的斧头。 　　鲁诺被震得后退两步，不禁勃然大怒，顾不上维塔正吼着什么，继续挥舞斧头，全力砸向杰拉德，一定要置对方于死地。周围的强盗见首领动手，也纷纷发起攻击，准备给金城众人最后一击。 　　维塔没有着急动手，包括和他关系紧密的四十多名强盗，从始至终没有和鲁诺一起发狂，而是站在原地，牢牢盯着半空中的叶安和火雀，警惕飞奔而来的变异狼和变异犬。 　　比起强弩之末的杰拉德等人，这些才是致命的威胁！ 　　维塔朝鲁诺喊话，要么速战速决，要么暂时丢开金城人，快点同自己汇合。可惜鲁诺根本不听，更像是要和自己对着干，丝毫不打算带着他身边的强盗靠过来。 　　类似的事情早有苗头。 　　自从上任首领死后，强盗内部早有分歧，部分人拥护鲁诺做首领，另外一部分则希望维塔能够带领大家。 　　鲁诺和两代首领都有血缘关系，战斗力也很强，但他终归不是变异者，在这一点上根本比不上维塔。加上鲁诺头脑简单，典型的冲动型人格，动不动就要发疯，做事不计后果，更和维塔的狡猾多谋有天壤之别。 　　在上任首领死后，鲁诺坚持要报仇雪恨，一度带人冲入森林，和松鼠直接对上。要不是维塔反应及时，召来秃鹫和乌鸦，被他带进森林的强盗一个都别想活。 　　虽然最后还是鲁诺成为首领，但在重大事情的抉择上，多数强盗仍下意识听从维塔的命令。 　　这让鲁诺很不满。 　　不满一日比一日深，逐渐堆积在一起，总有爆发的那一天。 　　此刻面临强敌，鲁诺身为首领，仍因私怨一意孤行，根本不在乎大局，这让维塔十分恼火。要不是顾念老首领救了他的命，又将抢来的珍贵晶石给了他，他会毫不犹豫地抛弃鲁诺，灭掉跟随他的那一群蠢货。 　　“别管他们，快过来！” 　　鲁诺固执己见，维塔警告无果，只能下达命令，让身边的强盗迅速围拢。 　　维塔被护在人群之中，又一次吹响骨哨。 　　和之前不同，他吹出的哨音异常尖锐和急促。声音传入耳朵，不少强盗眼底泛起血丝，不断磨着牙齿，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一部分秃鹫振翅飞起，哪怕心怀恐惧，也在第一时间张开包围，意图拦截飞奔而来的狼群和犬群。几十只乌鸦分散开，混入余下的秃鹫群体中，指挥秃鹫阻拦雀鸟。 　　狼群和犬群的速度丝毫不曾减慢，遇到拦路的秃鹫，凶悍地撞上去，用锋利的牙齿撕咬，刹那间羽毛纷飞，鲜血飞溅。 　　秃鹫从高处发起袭击，银狼和黑狼仰头发出嚎叫，狼群成员在奔跑中分散开，让秃鹫扑了空。 　　变异秃鹫体型庞大，落下时冲力惊人，却不能像乌鸦和雀鸟一样灵活机动。 　　在它们拼命振动翅膀飞起时，狼群后的变异犬冲了上来，在头犬的带领下，扛住尖利的鸟喙和爪子，狠狠咬住秃鹫的脖子和翅膀，锋利的牙齿合拢撕扯，当场将十多只秃鹫撕得粉碎。 　　乌鸦侥幸避开狼群和犬群，却没能躲开雀鸟和隐藏在暗处的杀手。 　　雀鸟群中分出一部分，快速穿过秃鹫，找出藏在群体中的目标。不想死的话，这些乌鸦必须和秃鹫分开。 　　在乌鸦被雀鸟逼得降低高度时，几道白色的身影闪电般扑出，速度快得几乎能看到残影，是一路跟随来的雪貂。 　　变异雪貂动作敏捷，跳跃能力极强，加上爪子上带有毒素，凡是被它们锁定的乌鸦，没有一只能够逃脱，不是被咬住脖子，就是被撕开翅膀。即使没有当场死亡，注入体内的毒素也让它们痛不欲生，很快在痛苦中停止挣扎。 　　见到眼前一幕，强盗们无不震撼，看向半空中的叶安，心中升起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恐惧。 　　连鲁诺都不再发狂，看向变异兽和变异鸟的战场，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和维塔汇合，以至于落在秃鹫和乌鸦的保护圈外。 　　维塔面色阴沉，他终于明白之前的感觉源自何处。对面的男人不仅是变异者，他和自己一样能控制动物，甚至能力更强！ 　　虽然不想承认，但维塔心中清楚，除了变异鸟，他无法控制更多变异兽，尤其是凶狠的大型掠食者。他曾经尝试过，结果是身负重伤，险些丢掉性命。 　　面对能同时控制雀鸟、雪貂、狼群和犬群的叶安，维塔不由得心生退意。他有一种直觉，如果不快点跑，他会失去性命，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里！ 　　不等维塔做出决断，虎啸声陡然响起，很快又加入狮吼，吼声震耳欲聋。 　　空气震荡，片状的雪块从山丘和树冠上滑落，接连砸在地上，飞溅起大片雾状碎粒。 　　意识到来的是什么，强盗们惊骇欲绝，握住武器的手不觉颤抖。 　　叶安则面露诧异，半掀起兜帽，循声望去，就见变异虎母子和狮群在雪地中现身，正从不同方向包围过来。 　　一段时间不见，虎崽的个头长大许多，狮子幼崽也大了不少。虽然还比不上它们的母亲，牙齿和爪子却足够锋利，已经能独立捕捉小型变异兽。 　　两只鱼鹰盘旋在半空，为变异虎和狮群指引方向。 　　叶安不由得挑眉，他终于明白赵翁豢养鱼鹰不只是凑巧，这种变异鸟聪明得超出想象。是变异进化的缘故？ 　　变异虎和狮群出现后，即使叶安不动手，强盗们也是毫无胜算。 　　杰拉德身负重伤，马里奥和桑菲已经倒在地上，三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活下去，但能看到强盗逃生无路，就是感到痛快。 　　变异虎和狮群不断逼近，狼群和犬群的攻击愈发凶狠。 　　雀鸟群降低高度，叶安在中途一跃而下，飞落时斗篷被风吹起，兜帽全部滑落。 　　强盗们看得十分真切，令他们陷入绝境是一个年轻人，黑发黑眸，样貌异常俊秀，目光扫过来，却令人遍体生寒。 第175章 恶有恶报 　　秃鹫和乌鸦敌不住兽群的进攻，纷纷振翅飞向高处。哪怕维塔再三吹响骨哨，也没有一只秃鹫愿意下来，何况是更加聪明的乌鸦。 　　维塔没有叶安的能力，一旦骨哨失去效力，就会彻底失去对鸟群的控制。这是他最大的弱点，此刻曝露在众人面前，注定强盗们失去援助，彻底陷入死局。 　　即便如此，这群变异鸟也未能逃出生天。 　　叶安落地后，雀鸟群可以放开进攻，在飞行中合拢翅膀，伴着尖锐的鸣叫，化作一道道红光，闪电般穿透秃鹫群，在目标身上穿出一个个醒目的血洞。 　　秃鹫躲闪不及，有的被穿透胸腔当场死亡，有的翅膀重伤，无法继续飞行，坠落在地奄奄一息。 　　乌鸦聚拢在一起，不断变换队形，有效抵抗雀鸟的进攻，同时向远处逃窜。 　　雀鸟紧追在乌鸦群身后，形成一张火红色的大网，不断向前罩去，齐齐振翅鸣叫。 　　在雀鸟的鸣叫声中，大群黑金色的蜜蜂忽然出现，它们从沉睡中醒来，循着叶安的指引来到三角洲边缘，从雀鸟让开的通道冲进去，将乌鸦团团包围。 　　嗡嗡的振翅声近在咫尺，锋利的尾针闪烁寒光，令人望而生畏。乌鸦知晓蜜蜂的厉害，不敢硬敌，被迫下降高度。 　　不承想，躲开雀鸟和蜜蜂，下方还更多的猎手在等着它们。 　　就在母虎带着虎崽纵身而起，用利爪将乌鸦大片扇落，咬进嘴里时，又一道矫健的身影从雪地中跃起，竟然是叶安有一面之缘的雪豹。 　　自从变异虎母子和狮群搬入三角洲，在靠近孤岛的区域圈定领地，叶安再没见过这只雪豹，更没看到过它的孩子。 　　雪豹母子销声匿迹，很长时间没有露面，叶安以为它带着孩子离开了。没想到它还留在三角洲，更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雪豹的跳跃力极强，带着斑纹的皮毛是极好的伪装。如果不是突然跃起扑向乌鸦，包括叶安在内，都不会发现它已经靠得这么近。 　　毕竟现场有太多的变异兽，空中飞着大量变异鸟，没有提前锁定，要在这么多的鸟兽中精准捕捉到某个目标，并不是那么容易。 　　随着蜜蜂和雪豹的出现，乌鸦彻底落入困局。 　　秃鹫更不必提，早前在营地中耀武扬威，大肆进行破坏，抢走众人储存的肉干，如今只能被动挨打，下饺子一样从天空坠落，翅膀无力摊开，一个接着一个，再也动弹不得。 　　变异动物的战场横亘在叶安和强盗之间，冷风平地而起，弥漫开浓郁的血腥气息。 　　叶安驻立在雪地中，任由冷风袭来，卷起身上的斗篷，漆黑的双眼锁定躲在强盗之中的维塔，嘴角掀起冰冷的弧度。 　　维塔控制不住脸色发青，仿佛被凶狠的异兽盯住，寒意从脊背蹿升，整个人都被冻住，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他感到愤怒，怒意在胸中沸腾，伴随着控制不住的畏惧，矛盾的情感交织攀升，逼得他双眼发红。 　　即使被兽群围困，即使身陷密林，维塔都没有过这种感觉。他不想死，不想就这样落败，绝对不想！ 　　叶安诧异挑眉，没想到对方能抵挡住他的同化，更试图进行反击。 　　维塔牙齿咬得咯吱作响，两侧腮帮鼓起，脸色由青变白，又变成充血般的深红。随着头痛进一步加剧，带着血丝的眼球向外凸出，五官扭曲，比任何时候都要骇人。 　　维塔张开嘴，骨哨从身前掉落，单手抓住头发，双膝跪倒在地，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维塔，你怎么了？” 　　强盗们从没见过维塔这个样子，无论何时何地，维塔从不曾表现出慌乱，总是能镇定自若游刃有余，成为多数人的主心骨。 　　然而，眼前的维塔和记忆中截然不同。 　　他像是被大网罩住的困兽，双腿站立不稳，倒在地上痛苦挣扎。嚎叫声凄厉无比，像是在承受非人的折磨和无尽的痛苦。 　　“是你做的！” 　　鲁诺先于众人反应过来，愤怒地朝叶安咆哮，抄起落在地上的骨刀，就朝叶安投掷过去。 　　骨刀距离叶安不过半米，众人脚下的积雪忽然碎裂，大块尖冰立起，水柱喷涌而出，长有背刺的骨鱼从水中跃出，轻而易举拦住骨刀，更将刀身一口咬断。 　　原来积雪之下全是冰面，随着骨鱼到来，冰层破碎声接连不断，清晰可闻。 　　大量的雪雾和碎冰环绕着强盗喷溅而出，形成一面弧形的围墙，迫使跟随维塔的强盗不断后退聚拢，最终被困在一块面积不大的浮冰上。 　　骨鱼群环绕浮冰游弋，强盗们能清楚看到竖起的背刺和锋利的獠牙，即使手握兵器，仍控制不住发抖的双腿。 　　惊慌和恐惧油然而生，让他们本能靠得更近，最终挤到浮冰中心，更有人互相推搡，想要占据更好位置，不惜将同伴推进水里。 　　维塔还算是幸运，没有马上被舍弃，反而被保护起来。其余受伤的强盗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体力不及同伴，接连被推到浮冰边缘，一个接着一个滑进水里。 　　落水的强盗拼命想要扒住冰块，张口向同伴求救，不断哀求对方，希望能将自己拉上去。 　　他们的请求没有得到回应，求生的希望注定落空。 　　没有强盗愿意伸出援手，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骨鱼咬住，瞬间拖入水下，再也没有出现。 　　片刻后，水面涌出大片暗红，那是强盗的血。 　　看到这一幕，还活着的强盗心情复杂，不禁回想起在荒原腹地，他们曾做过的恶行，劫掠，杀戮，折磨，肆意的狂笑。 　　他们恶贯满盈，手上沾满鲜血，凡是落在他们手中的人，除了少数自愿加入，和他们一同烧杀劫掠，其余都会受尽折磨而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老人还是孩童，没有任何人能够例外。 　　强盗们并不知道，自己的记忆正在被翻阅，闪过脑海中的每一幕画面都逃不过叶安的双眼。 　　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幕，叶安不由得心生憎恶。 　　这群强盗以劫掠和杀戮为乐，在他们的认知中，劫掠是生活的方式，杀戮更多是为了取乐。 　　“该死。” 　　叶安低声念出两个字，周身泛起和萧玧类似的冷意。 　　不同的是，萧玧的冷源于自身，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叶安的冷却能侵入目标的脑海，将对方的精神和意志碾得粉碎。 　　冷风平地而起，冰冷的河水骤现急流，浮冰在水中颠簸摇曳，不断遭受骨鱼的撞击。 　　在颠簸摇晃中，强盗们站立不稳，突然间头痛欲裂，发出一阵鬼哭狼嚎。 　　维塔试图抵抗叶安的意志，上一次他就做到了！可惜叶安不打算再给他机会，进一步催动异能，彻底碾压他的精神，让他逐渐陷入崩溃。 　　伴着咔嚓脆响，强盗们站立的浮冰进一步粉碎，更多强盗落进水中，来不及发出惨叫，就被骨鱼拖进河底。 　　叶安转向没有被困住的二十多个强盗，漆黑的双眸望过去，鲁诺再不见之前的凶狠和嚣张，竟然不敢冲过来，而是病急乱投医，抓起重伤的杰拉德和马里奥几人，对叶安高声道：“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叶安歪了下头，既诧异又好奇，这些强盗的脑子是什么构造，为什么会认为这样就能威胁到自己。 　　杰拉德被强行拽起身，没有立即反抗，而是暗中积蓄力量，猛然间发力，一拳砸向鲁诺的胸膛。 　　鲁诺太过慌张，疏忽了变异者的能力有多强。杰拉德全力一击，当场砸碎鲁诺的胸膛，强悍的力量穿胸而过，震碎了他的心脏。 　　变故发生得极快，等强盗们反应过来，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鲁诺已经仰面栽倒，胸骨塌陷，血从口鼻涌出，双眼外凸圆睁，全无半分生命气息。 　　杰拉德拼尽全力的一击杀死鲁诺，但也耗尽他所有力量，心知自己无法对抗剩下的强盗，还活着的金城人也无一战之力，只能向叶安求救。 　　“求你帮帮我们，让我们活下去，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第176章 无奈 　　维塔落入水中，生死不明。鲁诺被杰拉德杀死，尸体就倒在强盗们眼前。 　　还活着的强盗满面狰狞，发誓要将杰拉德和金城人撕碎。 　　强盗们不在乎是不是会被叶安杀死，一心想要报仇。但他们忽略了一个事实，是他们妄图抢劫金城人的车队，又放纵乌鸦秃鹫在三角洲内劫掠，才落到如今下场。是他们的恶行导致一切，根本怪不得别人。 　　杰拉德不断恳求叶安，他知道这是自己和手下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 　　强盗们已经发疯，既然必死无疑，势必要带走几个金城人才够本。 　　“去死吧！” 　　一个强盗抡起骨刀砍向杰拉德的肩膀。另外两个分别举起石头，砸向马里奥和桑菲。其余的强盗分散开，打算给还能喘气的金城人补上一刀，带他们一起下地狱。 　　求救没有回应，杰拉德以为叶安不愿伸出援手，但也不想认命，利用最后的体力催动异能，一拳击向强盗的腹部。 　　染血的拳头从强盗背后穿出，骨刀刀刃也逼近了杰拉德的脖子，在他以为会和强盗同归于尽时，狼嚎声骤然响起，伴着犬吠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上一刻，强盗们还是满脸狰狞，下一刻，表情中就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狼群和犬群冲了上来，将袭击金城人的强盗全部扑倒，在强盗的哀嚎和怒吼声中咬断了他们的脖子。 　　战斗结束得很快。 　　还活着的强盗本就不多，又遇到顽强的金城人，体力损耗极大，身上多少都负了伤。遇到数量庞大的狼群和犬群，被对方袭击包围，别说是反杀，连聚集起来反抗都做不到。 　　银狼咬断最后一名强盗的脖子，前足踏在强盗身上，仰头发出长嚎。狼群纷纷响应，连犬群都高昂起头，加入狼群的嚎叫声中。 　　变异虎母子扫过狼群和犬群两眼，活像是在看一群傻子。在狼群犬群忙着长嚎的时候，母虎带着虎崽清扫战场，挑选个头最大的乌鸦拖出来，当场撕扯掉翅膀和羽毛，开始大快朵颐。 　　狮群也不例外。 　　在母狮的带领下，家族成员开始收获属于自己的战利品。 　　和变异虎不同，狮子不挑食，甭管乌鸦还是秃鹫，一样都能下口。秃鹫个头更大，更受欢迎。虽说味道不如乌鸦，但能更好的填饱肚子，毕竟母狮们有一大家子要养。 　　雄狮之前还能保卫领地，如今住在三角洲，没有其他狮群，又有叶安提供保护，这项功能基本发挥不出来，在分享食物的时候，再不能像之前一样率先挑选，只能落在母狮身后，吃它们分出来的那部分。 　　雪豹没有立即加入这场盛宴，金棕色的豹眼对上叶安，得到后者的允许，才一口气咬住三只乌鸦的翅膀，带着战利品跑向森林。 　　来回五次，雪豹带走足够多的猎物，再也没有现身。 　　值得一提的是，这只雪豹和变异虎一样挑食，只带走乌鸦，对秃鹫不屑一顾，哪怕它们个头更大，数量更多。 　　狼群和犬群嚎叫结束，很快分散开，各自享用战利品。 　　雀鸟陆续飞落，同鱼鹰一起和变异兽展开争抢。 　　地上的乌鸦和秃鹫很快被瓜分一空，羽毛大片散落，肉被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带着血丝的骨头。 　　几只雪貂咬碎骨头，吸食里面的骨髓，不一会身边就洒满碎裂的骨渣。 　　没有变异兽去动强盗的尸体。 　　叶安不晓得原因，却也没有深入探究。在动物们分享战利品的时候，他亲自动手，将强盗们的尸体拖过雪地丢进河里。 　　骨鱼聚集在水下，还有被血腥味吸引的变异螺、河贝和极少数变异蛙。这些强盗很快就会消失，像之前被拖下水的同伴一样。 　　在拖动强盗的时候，叶安分辨并留下金城人。 　　这一举动受到杰拉德的感激，在体力稍微恢复，能够站起身时，杰拉德郑重向叶安道谢。 　　不提对杰拉德的观感如何，此时此刻，叶安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诚意。即为死去的金城人，也为因叶安出手活下来的同伴。 　　叶安没说话，从腰间解下两瓶伤药。 　　帮人帮到底，既然救了，就无需吝惜几瓶伤药。 　　“谢谢！” 　　杰拉德再次道谢，取下瓶塞，发现里面是绿色的药膏，一股沁凉的气味冲鼻而来，料定是效果极好的伤药，当即递给马里奥和桑菲，让他们治疗伤口。 　　“你不用？”叶安看向杰拉德，目光扫向他肩膀和手臂的伤口。 　　“他们更需要。”杰拉德卸去伪装，笑容不再虚伪，变得极其爽朗。灰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泛起银光，眼角现出几丝笑纹，英俊的面容变得格外吸引人。 　　叶安突然有些明白，这个人是如何无往而不利，凭借一张面孔和花言巧语骗过商队，又骗了含笑，最终夺下整座金城。 　　对于杰拉德的所作所为，叶安无意去评判。 　　从这个人之前的表现中，可以推断出他同金城城主必然存在仇怨。但别人的恩恩怨怨，叶安不打算参与，也无意置喙，本质是陌生人，哪怕自己出手救了杰拉德，双方也不可能成为朋友。 　　叶安的伤药是由铃兰配置，用起来会短暂引起剧痛，止血疗伤的效果却极好。 　　马里奥和桑菲忍住剧痛，咬牙抓住受伤的胳膊和侧腹，等到痛楚逐渐消失，一股清凉感袭来，低头再看伤口，血已经止住，比较浅的地方覆上一层薄膜，有助伤口快速愈合。 　　两人试着站起身，拖着有些慢的步伐，为还活着却无法移动的骑士疗伤。 　　跟随杰拉德出城的几十人，如今只剩下七人，并且各个身负重伤，没有杰拉德的恢复能力，根本无法离开三角洲，遑论是穿行荒原返回金城。 　　这次追捕含笑和丁香姐妹，杰拉德可谓是得不偿失。 　　人没有带回去，熊猫更不可能，忠心耿耿的手下损失大半，带着伤员无法上路，挫败感挥之不去，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再次同叶安交涉，希望能暂时留下，等伤好后再出发。 　　“三辆改装车，全部雪地摩托，还有车上的矿石，以及冶炼矿石、锻造武器的办法。”杰拉德给出自己的报偿，见叶安迟迟不说话，从对方的表情中也看不出端倪，继续道，“只要我有的，我能做到的，都可以。” 　　叶安仍没说话，抬手按住爬上肩膀的雪貂，不让小家伙往头顶爬，另一只手握住佩在腰间的短刀，手指一下下敲击着刀柄，开始认真思考。 　　马里奥走过，将还有小半瓶的药膏交给杰拉德。 　　杰拉德看向受伤的金城人，确定每个人都得到治疗，才将瓶里的药膏挖出来，涂抹在自己的伤口上。 　　等他将伤口涂完，叶安终于开口：“我救了你们的命。” 　　“是。”杰拉德郑重点头，“作为回报，你可以提出任何条件，只要我们能做到。” 　　“你们需要养伤，暂时不能远行。如果我答应你们留下，就要另附条件。”叶安继续道。 　　这番话看似不近人情，杰拉德等人听到后，却着实松了口气。 　　叶安提出条件，他们才有留下的可能。在杰拉德看来，再苛刻的条件总有达成的可能，不求回报的好意才令人担心。 　　“按照你说的，除了两辆改装车，其余全部留下。”叶安抓下肩膀上的雪貂，将它抱在怀里。 　　“这是当然。”杰拉德点头。 　　“你们会开矿吗？”叶安又道。 　　“什么矿？”杰拉德微愣，没有大包大揽，而是态度谨慎。 　　“埋在水下的矿。”叶安一下下顺过雪貂光滑的皮毛，“能开采吗？” 　　“水下？”杰拉德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向马里奥和桑菲，后者又去询问受伤的骑士，过了一会才给出答案。 　　“我手下知道开采的办法，但人手不够。”杰拉德实事求是。毕竟做不到就是做不到，这个时候扯谎留下来，被发现那一天，绝对会死得更惨。 　　“人手我有。”叶安道，“方法危险吗？能不能保证安全？“ 　　“不能百分百保证，一切要看过矿场才知道。”杰拉德道。 　　“可以。” 　　谈妥条件，叶安允许杰拉德等人留下养伤，活动范围局限在三角洲边缘。 　　他们可以捕猎，但不能滥杀。如果在捕猎过程中被反杀，叶安不会插手，只能算他们倒霉 　　杰拉德等人没有异议，交出改装车和雪地摩托，同叶安说明车上的物资，就将死去的同伴集中起来焚烧，仔细盛装好他们的骨灰，随后选定离河道一段距离的地方，准备搭建营地。 　　叶安自己无法开走改装车和雪地摩托，唤来鱼鹰和几只雀鸟，让它们回孤岛送信。 　　“去吧。” 　　叶安放飞鱼鹰，七八只雀鸟振翅跟在它们身后。 　　目送鱼鹰和雀鸟逐渐远去，叶安回身走到一辆雪地摩托前，几只母狮很快围过来，用额头蹭着他，用尾巴卷过他的小腿，彼此互不相让。 　　叶安低头看向母狮，感知到母狮的情绪和思维，表情有些僵。再看不远处委委屈屈的雄狮，顿时有些头疼。 　　同化得过于彻底，被视为族群成员，这种情形无法避免。 　　雄狮再委屈，他也没办法。 　　实事求是的讲，他也很无奈好吧？ 第177章 提醒 　　杰拉德和金城人留在了三角洲，依靠手头的材料搭建起两座帐篷，并且砍伐树木，在帐篷四周扎下围栏。 　　营地建好后，杰拉德、马里奥和桑菲负责外出捕猎和搜集柴火，伤势较重的人留在帐篷里养伤，等恢复一些再同几人轮换。 　　三辆改装车和八辆雪地摩托被运回孤岛。 　　木棉等人对改装车很快熟悉，半大的少年都能启动，绕着孤岛开出一圈。雪地摩托却有些困难。 　　好在猎人们很熟悉这种车辆，由玫瑰手把手教给木棉，木棉再演示给营地众人。没过多久，雪地摩托的引擎声就在营地四周轰鸣，车身疾驰而过，车轮下溅起大片飞雪。 　　叶安回到营地，变异虎母子和狮群也跟了过来。 　　两者都没登上孤岛，在河岸边徘徊半日，就陆续离开返回领地。 　　在离开之前，母狮在营地外的围栏上留下爪印，对着叶安的方向吼了几声。雄狮的委屈和哀怨愈发明显。 　　叶安无语半晌，实在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让自己无视。 　　狮群和变异虎离开后，营地很快恢复往日模样。 　　帐篷里的熊猫也走出来，看到趴在叶安肩膀上的雪貂，立刻生出不满，冲过来抱住叶安的小腿，四爪一起上，无论如何也不松开。被叶安抓下来两次，连圆乎乎的脑袋都靠上去，更像是一个团起来的毛球。 　　实在没有办法，叶安只能把熊猫抱起来，避免它团在腿上，走路还要拖着。 　　此举又引来雪貂不满。雪白的小家伙用后腿直立，对着熊猫张牙舞爪。熊猫不甘示弱，一样对雪貂挥舞起爪子。不过双方都很克制，没有真正打起来，基本是在虚张声势，对着空气互拍。 　　只是拍着拍着难免失手，雪貂的爪子划过叶安的耳朵，熊猫的前爪也差点拍在叶安脸上。 　　叶安没有受伤，雪貂和熊猫还是僵了一下，随后做出同样的举动，用最快的速度从叶安身上跳下来，迅速跑到营地的围栏边爬了上去。 　　叶安本该生气，看到这一幕却忍不住想笑。 　　雪貂就罢了，难为熊猫能跑得这么快，敏捷丝毫不亚于前者。看小家伙圆球样的身材，实在想象不出来。 　　雪貂和熊猫不再闹别扭缠着他，叶安终于有了空闲，将和杰拉德达成的协议告知木棉，并让她选出几个人来，和金城人学习采矿的方法。 　　“金城人不会留太久，伤好后就会离开。雨季就要到了，他们只会更快动身。在他们离开之前，能学多少算多少。” 　　叶安坐在帐篷里，面前摆放着不同的矿石，有的是从河底捞出，有的则是从改装车上找到。 　　“是，大人。” 　　木棉思量叶安的话，脑海中快速闪过数个人影，对比各人的能力和性格，很快有了人选。 　　“这件事交给你，我会和杰拉德说明。谨慎一些，如果对方有异常，不用和他们客气。” 　　未雨绸缪总不会错。 　　在叶安看来，虽然杰拉德有求于自己，态度也算是诚恳，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小心总是没错。 　　木棉点点头。 　　即使叶安不吩咐，她也会多加小心。和叶安相比，她经历过更多的苦难和背叛，已经很难相信别人。如果是她和杰拉德交涉，会提出更加严苛的条件。 　　无关于个人喜恶，凡是在荒原中挣扎过的群体，都会做出类似的决断。 　　在多数人看来，叶安的做法有些过于仁慈。但也正是这种仁慈，让木棉能够放下心防，全心投靠和信任他。 　　在营地停留两日，叶安准备返回岩山。 　　捕捉的鳄龟已经处理干净，有合适的时间，他准备试验一下，是否能够熔炼出晶石。失败也无需担心，有萧玧带来的鳄龟甲和买来的海龟甲，他手中的资源很充裕，可以做多种尝试，总能找到成功的办法。 　　萧玧一行准备启程。 　　在离开之前，萧玧告知叶安，雨季过后，猎人城会再开设贸易区，叶安如果有意，可以带队前往。 　　“还是在原来的地点？” 　　“对。” 　　千城已经覆灭，从盘踞一方的势力沦为废墟，彻底退出历史舞台。红城和黑城距离更远，叶安如果想要交易物品，猎人城是最好的选择。 　　“好的，我会考虑。”叶安没有当场敲定，只说自己会做考虑。 　　萧玧点点头，转而提起之前的计划。 　　“我回去后会尽快召集人手，你这里准备好，可以派人来城中送信。另外，今年雨季怕会有异常，三角洲内多水道，你多留意。” 　　叶安接受萧玧的好意，想起围绕孤岛发生的种种，虽然其中有晶石能量的原因，但也不排除萧玧口中的异常，或许其中就有先兆。 　　“可能是什么？”叶安问道。 　　“水母。”萧玧道。 　　“水母？”叶安想过多种可能，万没想过会得到这个答案。 　　“每隔数年，大量的水母会突然出现。”萧玧见叶安面露惊讶，显然不太清楚这件事，索性将他知晓的情况道出，希望叶安能有所准备。 　　至于叶安为何会不知道，萧玧固然有疑惑，却也没有多想。 　　如果他之前一直生活在荒原腹地，或许真没有遇到过水母群。毕竟水母爆发的年份不固定，也不会出现在所有水域。 　　“水母群包括很多种类，会吞噬掉水中大部分生物。唯一例外的是鱼卵，它们从不吃鱼卵。” 　　为何会出现这种选择，暂时无人得知。 　　因为水母群的威胁，鱼群和蛙类进化出相似的应对办法，除少部分之外，绝大多数都会选在雨季的前半段产卵。遇到水母群大肆出没的年份，这个时间还会提前。 　　这么做的好处是，即使成年体被水母吞噬殆尽，留下的卵总能逃过一劫，在水母退去后孵化成长，避免族群灭绝。 　　“这么厉害。”叶安不禁惊叹。 　　在他的印象里，除了有毒的种类，水母应该是漂亮无害。没想到这种生物吃肉，而且变异进化到这般强横凶残的地步。 　　“不用太过担心，水母群无法离水，不会攻击陆上的种群。注意远离水道，提前做好防备，储存足够的物资，等雨季结束，水母群就会消失。”萧玧道。 　　水母群会突然出现，又会集体消失，很难获悉它们真正繁衍的水域。 　　好在类似的情况隔数年才会出现，不会对水下族群造成毁灭性的打击，各城势力也就没有追根究底。 　　叶安陷入沉思，并未如萧玧所想，考虑如何避开水域，而是认真思考这种淡水水母是否可以食用，如果能吃，又该如何大量捕捞。 　　两人很快结束谈话，趁天气还算不错，萧玧同叶安告辞，率领车队离开孤岛，返回猎人城。 　　叶安目送车队远去，朝引擎轰鸣的方向挥挥手，就转身招呼趴在围栏上的熊猫。 　　小家伙迅速跑过来抱腿，叶安弯腰将它捞起来，用斗篷裹住，同木棉打过招呼，旋即动身返回岩山。 　　猎人城的车队速度极快，离开孤岛之后，中途没有停歇，一路疾驰到三角洲边缘，恰好路过金城人的营地。 　　杰拉德放下扛在肩上的断木，望向疾驰而过的车队，神情间闪过一丝复杂。 　　太像了。 　　脑海中闪过萧玧的面容，杰拉德攥紧双拳，真的太像了，像记忆中那个率领船队搏击海洋，身披霞光返航，仿佛天神一样的男人。即使他那个时候还很小，那一幕仍深深刻印在脑海里，成为支撑他活下去的一切。 　　“城主？”马里奥发现杰拉德有些不对劲，担心地走过来。 　　“我没事。” 　　杰拉德摇摇头，告知马里奥不用担心，看到对方扛在肩上的猎物，吩咐桑菲快生火，准备让众人饱餐一顿。 　　“等大家恢复得差不多，就和我去岛上，该兑现的承诺总要兑现。一切结束后，咱们就动身回城。” 　　对于杰拉德的决定，众人没有任何异议，听到回城的计划，更是发出欢呼声。 　　营地中很快燃起篝火，整条鹿腿架上火堆。 　　随着火焰跳跃，油脂被烤化，滴落在火堆中，发出一阵阵爆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第178章 准备开采 　　十天的时间转眼过去，气温缓缓回升，雪季即将进入尾声。 　　金城人的恢复力极强，只要不是伤得太重，有铃兰的伤药，陆续能下地走动，开始行动自如。杰拉德主动来到岛上，找到木棉，希望她能向叶安转达，自己和手下准备好兑现承诺。 　　“能下水吗？”木棉看向跟在杰拉德身后的几个人，多数身上还扎着绷带，脸上缺乏血色。 　　“没问题。” 　　杰拉德提前询问过几人，只要不是在水下太久，基本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况且他和叶安达成的条件是，将采矿的办法倾囊相授，这个过程很简单，不需要他们长时间留在水下。 　　“你们先在这里等一下。” 　　谨慎起见，木棉不打算请杰拉德等人进到营地，但也不能随意丢在一旁。当即找来几个半大少年，让他们去往岩山，将杰拉德登岛的消息告知叶安。自己和几个女人取来材料，在靠近营地的地方搭建起三个棚子，又提来炉子和铁壶，让杰拉德和他的手下能喝上热汤，顺便暖一暖身子、 　　叶安得到消息时，正在整理堆成小山的晶石。 　　巨大的鳄龟甲已经被拆解掉三分之一，作为酬劳，叶安将一部分碎片分给竹鼠，其余堆放到石室内，在岩洞内清理出不小的空间。 　　“大人，那个灰头发的人带着手下来了。” 　　少年们来到岩洞，不敢走得太近，十分忌惮守在洞口的黑眉蛇，还有倒悬在洞内的变异蝙蝠。 　　叶安正拿起一块巴掌大的晶石，听到少年们的话，不禁诧异道：“这么快？” 　　依照他的估算，至少还需要五六天，这些人才能完全恢复。这个时候过来，可见他们归心似箭，的确不想在三角洲久留。 　　“早上就来了。” 　　少年们道出杰拉德一行人登岛的时间和经过，还说他们带来几只鼓鼓囊囊的兽皮袋，里面装的不像是食物，更像是某种工具。 　　“走，去看看。” 　　叶安放下晶石，打算回来后再处理。 　　铃兰不在岩洞内，他转身同王伯打过招呼，又朝围着熊猫的小竹和米洛挥挥手，无视熊猫委屈的模样，迅速披上斗篷离开岩洞。 　　熊猫本想跟上来，却被小竹一把抱住。 　　小女孩正在长个，看似清瘦，实则相当有力气，比不上叶安，双臂环起来也很难挣脱。加上米洛在一边帮忙，熊猫脱身无望，又被叶安警告过不许用异能，只能像毛球一样被小女孩抱在怀里。 　　“给。”小竹将一块矿石递给熊猫，一下下抚过熊猫的头，捏捏它的耳朵，力道用得恰到好处。 　　熊猫抱着矿石，立刻不再挣扎。 　　小竹和米洛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现出笑容。 　　叶安将熊猫交给他们，让他们照顾这个小家伙，两人既兴奋又有些担忧，生怕自己做得不好让叶安失望。值得庆幸的是熊猫的性格很好琢磨，只要有充足的矿石和食物，顺毛摸，总能让它安静下来。 　　啃过矿石的熊猫很快会团成一团，滚动两圈，又摊开四肢趴在地上。 　　小竹好奇地去戳它的后脚，熊猫抬起头，没有任何攻击的意图，仅是奶声奶气的叫了两声。可爱的模样不只让两个孩子双眼发亮，连一心打磨武器的王伯都停下动作，好奇地看了一眼。 　　“大人交代的事情，一定要做好。” 　　见熊猫又变成晕乎乎的状态，小竹和米洛没有走开，而是取来一张兽皮覆在小家伙的身上，重新开始打磨做到的一半的骨刀。 　　岩洞外，叶安和少年们走过石桥，先前为少年们带路的奥瓦率先穿过石洞，顺着藤蔓下滑，落地后朝上面挥手，示意少年们可以下来。 　　艾什和卡米尔正在河边取水，听到声音回头看去，就见叶安正松开藤蔓一跃而下，在他身边的除了奥瓦，还有之前来到地下的几个少年。 　　“大人。” 　　艾什和卡米尔背起水桶走到近前，手上还提着几只用绳子绑起来的螃蟹。 　　“还没吃饭？”叶安问道。 　　“吃过了。”卡米尔提起螃蟹，道，“铃兰姐姐要用蟹壳，我和艾什特地来河边找的。这种螃蟹个头不大，只有壳上带斑点的才能用。” 　　叶安没有继续询问，让两个少年去做自己的事，带着奥瓦和少年们离开地下。 　　目送一行人远去，艾什羡慕道：“奥瓦运气真好。” 　　“行了，快干活。”卡米尔解开一条绳索，让艾什帮忙搬开石头，发现石头下的螃蟹，立刻抓起来用绳子绑住。 　　“你不羡慕？”艾什一边干活，一边低声道。 　　“咱们一起从千城逃出来，不是遇见大人，咱们三个根本活不下去，早就埋在雪里了，牢牢记住这一点。”卡米尔头也没抬，对艾什道，“不管是奥瓦还是你我，只要能对大人有用处，那就是好的。” 　　“你说得对。”艾什抓抓头，弯腰搬开一块石头，发现下面没有螃蟹，倒是有一条卷起来的蜈蚣，立刻抄起木棍压住，兴奋道，“好东西！” 　　卡米尔扫过一眼，让艾什小心点，又抛给他一个细长的木筒。 　　“用这个装。” 　　艾什小心翼翼地夹起蜈蚣，快速塞进木筒里，随即将盖子拧紧，笑着晃动两下，道：“这么大的蜈蚣，味道一定不错。再找找，说不定还有。” 　　看着兴奋的同伴，卡米尔笑着摇头，直起身，甩掉手上的水渍和泥土，看向叶安离开的方向，心中闪过许多念头。 　　他和艾什一样羡慕奥瓦，但他并不会嫉妒，更不会因此和同伴疏远。他们已经获得大人的信任，而那些在岛屿边缘扎营的人，不是有事情的话，连岩山都无法靠近。 　　叶安来到岩洞外，恰好有冷风吹过。 　　堆积在岩山附近的积雪已经有融化迹象，表面变得坑坑洼洼，形成大片中空交织的碎冰。在正午时分还会化出涓涓细流，在雪下潺潺流过，象征着雨季的脚步更加接近。 　　雪水融化，风依旧很冷。 　　叶安在水潭边站定，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看到少年们作为代步工具的雪橇，弯起手指抵在唇边，打出一声响亮的唿哨。 　　哨音传出很远，片刻的时间，犬吠声响起，十多条强壮的变异犬从密林中冲出来，围着叶安摇动尾巴。在他手指向岩洞的方向后，又欢快地叫了几声，跑过去拖拽出雪橇，熟练地将绳子套在自己身上。 　　积雪虽然融化，并不会妨碍变异犬拖动雪橇，也不会影响到雪橇的速度。 　　叶安踏上雪橇，招呼奥瓦也上来，双手握住变异犬抛过来的绳子，向犬群下达命令。 　　“走！” 　　变异犬同时伏下耳朵，在头犬的带领下加速，拉动雪橇离开岩山，穿过林间的通道，疾驰向孤岛边缘的营地。 　　少年们紧紧跟在叶安身后，哪怕拼尽全力，仍被落下一段距离。 　　营地外，杰拉德等人喝完热汤，正围在铁皮炉边烤火。木棉同几个强壮的女人站在一起，态度貌似和善，实则时刻都在警惕对面的杰拉德等人。 　　变异犬的吠叫声由远及近，伴随着雪橇穿行带起的呼啸声，清晰传入众人的耳朵。 　　林中有雀鸟群飞起，很快又如云朵下落。 　　众人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十几条变异犬拉着一具雪橇冲出密林，雪橇上站着叶安和一个面容有些稚嫩的棕发少年。 　　在他们身后是木棉派出传话的少年，由于全力赶路，每个人都是冒出热汗，脸颊发红，掀开裹在头上的兽皮，近乎要冒出热气。 　　“大人。” 　　杰拉德主动向叶安问好。 　　听到他的称呼，叶安挑了下眉，道：“叫我叶安就好。” 　　杰拉德没有坚持，也没有浪费时间，等叶安从雪橇上下来，让马里奥和桑菲搬来几只兽皮袋，亲手解开袋口的绳子。 　　“要想在水下开矿，这些东西必不可少。” 　　袋口敞开，里面装着什么一览无余。 　　叶安弯腰拿起一个用木头雕刻，连接着水囊的工具，仔细翻看，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情。 　　“这是呼吸用的工具？” 　　“对，材料有限，做得很粗糙，能在水下坚持的时间有限。不过一个人可以佩戴多个，轮换进行使用。”杰拉德道。 　　除了呼吸用具外，金城人还赶制出几样开矿必须的工具，由杰拉德逐一介绍给叶安。 　　“时间不多，能做的只有这些。”杰拉德解释道，“不是我们不用心，而是雨季就要到了，必须抓紧时间。否则涨水之后，我们单凭改装车无法回到金城。” 　　杰拉德的话中透出急切，没有任何掩饰和虚假的成分。 　　想到萧玧之前的提醒，叶安也感到时间紧迫，当下不再多说，让木棉组织人手，今天就去往矿场，试验一下金城人的采矿方法。 第179章 矿脉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背起兽皮袋，拿起武器和工具，出发前往发现矿石的河段。 　　金城的改装车不便在孤岛穿行，木棉特地分给杰拉德等人几部雪橇，教会他们该如何操作。 　　金城人很擅长采矿和冶炼制造，在驾驭雪橇上却差了一筹，学习半晌仍不得要领，行进时歪歪扭扭，不小心还会摔倒。 　　实在没办法，只能退一步，将两具雪橇用绳子相连，木棉和女人们在前，金城人在后，依靠系起来的绳索，由女人们拖拽他们向前。 　　之前没有过尝试，双方都有些不适应。尤其是被拽着走的金城人，多少都有些别扭。好在距离目的地不是太远，众人顺风前行，很快抵达发现矿石的地点。 　　河边的雪堆开始融化，雪水顺着坡面潺潺流淌，于地面汇成小溪，在覆盖碎冰的岩石间穿行而过，尽数注入河道。 　　河岸边堆积大量贝壳和螺壳，形成一条灰白和青黑交织的长带。部分是被河水冲刷残留，部分则是由生活在浅水处的螃蟹搜集搬运。 　　这些螃蟹很像是寄居蟹，只是不生活在海边，早已经习惯淡水。 　　它们身上只有一个大鳌，身体后拖着类似龙虾的尾巴，没有坚硬的外壳，只能藏在贝和螺的外壳内，聚集在河边，小心隐藏起自己，以此来躲避天敌。 　　叶安一行人抵达时，河岸边掀起大片旋涡，一个连着一个，水面仿佛沸腾一般。 　　旋涡底部涌起大团河沙和泥浆，旋涡背后是大群变异河豚。它们利用旋涡卷走贝壳，清出通道，捕食藏在下面的变异螃蟹。 　　这些河豚长有坚硬的牙齿，并不十分锋利，却像是钳子一样，能轻松咬碎螺壳和贝壳。它们通常以变异螺和河贝为食，对其余种群没多大兴趣。突然间盯上这群变异螃蟹，不知是什么原因。对被捕食的螃蟹来说，可谓是天降横祸，倒霉透顶。 　　河岸边的旋涡不算增加，河水变得愈发浑浊。 　　木棉和几个女人走过去，认出捕食的是哪类变异鱼，也不需要工具，直接用手去抓，就将咬住螃蟹的河豚抓出水中。 　　在出水的刹那，河豚吐掉嘴里的猎物，身体快速膨胀，很快就变成一个个圆球。 　　变形的河豚接近足球大小，身体表面布满细小的尖刺，不会扎伤人手，但能撑开大鱼的嘴巴，刺伤柔软的口腔内部，借机逃脱被吞吃的命运。 　　“大人，这种鱼味道很鲜美，体内的毒还能制药，用特殊的方法提取储存，在贸易区内能卖出高价。”木棉将河豚捧到叶安面前，口中道。 　　叶安接过河豚，捧在手里掂了两下。 　　河豚又膨胀一圈，整条鱼圆鼓鼓的，搭配两只大眼睛和不算大的鱼鳍，样子竟有几分可爱。 　　“先采矿，其余的以后再说。” 　　木棉知晓事情的轻重缓急，很快让女人们放下河豚，取出工具，驱散河岸边的鱼群和螃蟹。 　　随着鱼群退入深水，变异螃蟹四处散开，浅水处的旋涡大片消失，翻涌的河沙和泥浆逐渐沉淀，河水慢慢变得清澈。 　　“就是这里。”叶安将沉有矿石的大致范围指给杰拉德。 　　杰拉德观察半晌，同身边的人商量几句，对叶安点点头，随即从兽皮袋中取出呼吸器，亲自演示如何佩带和使用。 　　如他之前所说，由于材料有限，时间紧急，呼吸器制作得有些粗糙，戴在头上的样子也十分古怪，更和美观搭不上边。但用起来没有任何问题，还能在水下更换，确保采矿人能保持呼吸，将更多的矿石运出水下。 　　“这样绑。” 　　木棉等人开始佩带呼吸器，马里奥和桑菲主动上前帮忙，手把手教会她们如何佩带。 　　叶安本想下水，却被木棉拦住。 　　“大人，我们先下去，确定没问题再说。” 　　木棉出于好意，叶安没有理由拒绝。 　　一切准备好，杰拉德将外形类似铲子和铁锹的工具分给众人，又示意他们背上兽皮袋，亲自检查过每个人身上的装备，才对桑菲和马里奥点点头，摆出下水的手势。 　　呼吸器佩带在头上和背部，即便没有下水，众人也很难开口说话，彼此只能以手势沟通交流，传递简单的信息。 　　木棉的学习能力很强，将必要的手势牢牢记住，迅速对女人们下达命令。 　　伴随着扑通水声，杰拉德带领金城人最先下水，岸边留下一个胳膊折断的同伴，向叶安讲解挖掘水下矿藏需要注意的问题。 　　“如果只是被河水冲来的矿石，不需要大费周章，多换几批人运出来就行。假如是条藏在水下的矿脉，要做的事情就多了，至少要挖开三条通道。” 　　金城人一边说，一边拿起石头在地上画着。 　　在前来孤岛之前，金城人已经商量好，不对叶安做任何隐瞒，只要他想知道的，都会据实相告。 　　从金城和三角洲的距离和位置来看，除非特殊情况，彼此之间基本不会发生冲突，也不会围绕资源产生争夺。既然如此，何必藏着掖着，结交一个实力强大的变异者，获取对方的友谊，对金城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叶安认真听对方的讲解，不时会提出疑问。 　　金城人讲得兴起，提及挖掘矿山，在山体内开辟通道并挖掘岩洞。 　　叶安听着听着，忽然心头一动，想起孤岛实际上是一座山，大部分埋藏在水下，不由得陷入思索。 　　不等他继续深想，水中忽然传来动静。 　　入水的金城人和木棉等人陆续破水而出，身后背着装有矿石的兽皮袋，朝岸边快速游来。 　　在他们身后，水波一圈圈荡开，三角形的鱼鳍浮出水面，是之前和叶安一起冲出沉船的亚成年虎鲨。 　　两条虎鲨先后出现，没有攻击众人，仅是一圈圈游弋，徘徊在河道中，传递出好奇的情绪。 　　借由彼此之间的联系，叶安十分轻松地同化对方，获悉它们已经吃饱，出现在这里纯属于好奇。保险起见，叶安还是将自己的思绪传递过去，希望它们能保持一定距离，不要因好奇伤人。 　　“大人，水下有矿脉！” 　　在叶安沟通虎鲨的时候，木棉等人已经陆续登岸，解下呼吸器，将矿石放到地上，说出在河底的发现。 　　“矿脉？”叶安收回目光，问道，“确定吗？” 　　“确定。”木棉耙梳过额前的湿发，语气肯定道。 　　“我们全部确认过，不会出错。” 　　杰拉德和金城人走上前，放下装有矿石的袋子和工具，呼吸器抱在身前，详细对叶安解释在河底的发现。 　　河床上覆满矿石，散布得十分均匀。 　　起初他们的想法和木棉一样，这些矿石应该是被水流冲来，被旋涡卷入水下。 　　随着取走矿石，翻开河沙，杰拉德和金城人迅速改变想法。凭借他们的经验，河底一定存在矿脉，顺着河道延伸，一直通向孤岛。 　　“如果我的推断没错，这条矿脉曾经被开采过，继续深挖，应该能找出更多证据。” 　　说话间，杰拉德将一截手臂长的木头递给叶安。 　　换做其他人，未必能发现木头上的不对，金城人则不然。尽管木头表面腐朽，从残留的形状和镶嵌在上面的齿轮，他们仍能一眼认出这是一种工具的零件，很可能是用在采矿的器具上。 　　叶安接过木头，力道没掌握好，不小心捏碎一块，碰掉生锈的齿轮。 　　齿轮翻转落地，嵌入木头的一面朝上。 　　叶安弯腰捡起来，拂开上面的冰渣，意外发现锈迹下掩藏着图案。好奇心驱使下，用石头擦了几下，一个模糊的鱼纹映入眼帘。 　　对于这类鱼纹，他再熟悉不过。 　　联系孤岛地下的岩洞和走廊，沉在水中的大船，以及很可能开采过的矿脉，叶安脑海中逐渐形成一个轮廓，脉络随之清晰，线索开始一点点补全。 第180章 猜测 　　休息片刻，众人准备再次下水。 　　这一次叶安佩上呼吸器，和杰拉德一起进到河中。 　　虎鲨在不远处游弋，进到深水的河豚群再没有出现。倒是有不少螃蟹沿着岸边聚集，顺着贝壳和螺壳堆成的长带爬上岸，用大鳌挖开湿泥，带着藏身的螺壳一起躲了进去。 　　河水很冷，浅层十分清澈，越向下越是浑浊。 　　河底充斥大量旋涡，不断有河沙和淤泥被卷起，顺着水涡流转飘散，在水下形成大片暗色。 　　杰拉德和金城人在前方引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举起手臂挥舞两下，确保身后的人不会游偏方向。 　　叶安带着呼吸器，不时有气泡顺着嘴边的木管飘出，在眼前聚集腾起，继而散开，形成一圈圈水环，遮挡住他的视线。 　　金城人的速度逐渐加快，杰拉德奋力摆动四肢，穿过水下旋涡，来到铺有矿石的河床。 　　叶安正准备过去，背后突然被顶了一下，回头望过去，竟然是本该在水面的虎鲨。 　　对这两条虎鲨，木棉等人如临大敌，叶安却知晓它们并无敌意，短暂沟通之后，翻身覆上虎鲨的背，单手握住三角形的背鳍，由虎鲨带着穿过旋涡，半点也不费力。 　　旋涡对面，金城人看到两条虎鲨，登时吃了一惊。之前着急浮上水面，正是因为这两条鲨鱼。 　　不等众人拿起武器，叶安从虎鲨背上直起身，朝对面挥了挥手，传递出安心的情绪。他没有同化金城人，没有借由异能同对方交流，只是简单安抚他们的情绪，让他们不再惧怕虎鲨。 　　杰拉德晃晃头，身为变异者，他能猜到叶安做了什么。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打算控制自己，也没有恶意，再看同行的手下，已经不见之前的焦虑，暂时压下心中的担忧，按照之前的计划，将堆积矿石最多的河床指给叶安。 　　水下的矿石远比预期中更多，有一段河床近乎被铺满。 　　大小形状不同的矿石堆叠在一起，边缘处多显得凌乱，越向河床中心越是集中，甚至堆成一座座小山，绵延在河底，像一只趴伏的怪兽，一直通向更远处。 　　叶安拍拍虎鲨的头，示意它们留在原地，自己游向杰拉德所指的矿石堆，从底部捡起拳头大的一块，确认之后，对杰拉德点了点头。 　　杰拉德又朝叶安示意，带着他前往之前挖开的地方。 　　同样是矿石堆成的小山，山体侧面被挖空一块，下方塌陷出凹洞，洞内堆积的不是河沙，而是大量腐朽的木头及生锈的铁片铜片。 　　木头腐朽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铁片被锈迹包裹，铜片上覆满青苔，同样看不出原本是什么，但有一点能够肯定，这些绝不是天然形成，而是人工进行打磨。 　　这样的发现验证杰拉德之前的推测，河底并非简单堆积矿石，很可能是条矿脉。 　　叶安沿着河床游过一段距离，在杰拉德的帮助下换过呼吸器，继续搜索矿石堆，陆续在靠近边缘的部分发现数具人类尸骨。 　　这些尸骨破损得相当严重，大多数残缺不全。从残留的部分推断，死去的时间应该不久。 　　拂开尸骨表面的泥沙，叶安发现两把断裂的骨刀和几块撕成条状的兽皮，猜测这些人很可能是之前入侵三角洲的强盗。 　　这些强盗被骨鱼拖到水里，或是从冰面落水，没能够逃出生天，全部在河中毙命。他们的尸体被湍急的水流带走，中途遇到矿石堆拦截，最终沉入河底，被搜寻矿脉的一行人发现。 　　金城人极其痛恨这些强盗，若非条件不允许，当下就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氧气即将耗尽，杰拉德向叶安打出手势，并指了指头顶。 　　叶安点点头，准备回游时，两条虎鲨再次靠近，不需要叶安翻身，直接游到他身下，将他轻松托起来，一路送往河面。 　　类似的情形，木棉等人已经见怪不怪，纷纷摆动四肢跟上去。 　　金城人再次受到冲击，包括杰拉德在内，都掩饰不住心底的震撼。 　　原来变异者可以强到如此地步！ 　　难怪猎人城城主会同他交好，向来被各方势力忌惮的猎人们在三角洲内竟像是换了一个人。 　　金城人靠近杰拉德，被呼吸器遮挡，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推己及彼，杰拉德能将众人的心思猜出五六分。 　　此刻的他十分庆幸，之前作出了正确选择。 　　如非主动放低身段同叶安结交，他们恐怕撑不到和荒原强盗碰面，第一次遇到叶安就会被灭得干干净净，连块骨头渣都不留。 　　众人破水而出，陆续游向河岸。 　　风渐渐停了，气温略有回升，但对全身湿透的人来说，仍是冷得刺骨。 　　叶安回到岸边，迅速跳了几下，裹上准备好的兽皮，甩甩头上的湿发。感觉到他的冷意，趴在岸边的变异狗挣脱开绳索，陆续围在他身边，用自己的身体帮他取暖。 　　叶安裹着兽皮，将一条浑身雪白，毛发蓬松的变异狗抱进怀里，埋下头蹭着变异狗背上的毛发，舒服得呼出一口长气。 　　变异狗侧头看向叶安，添了舔他的耳朵和头发，发出安慰幼崽一样的声音。 　　叶安抬起头，抓抓变异狗的耳朵和下巴，立刻又有两条变异狗扑上来，无视同伴正威胁呲牙，硬是挤在叶安身边，对他用力地摇动尾巴。 　　这一幕着实令人羡慕。 　　但其他人没有叶安的能力，根本不敢离犬群太近。别看这些变异狗在叶安面前格外温驯，似乎没有半点攻击性，换做其他人，分分钟就可能被撕碎。 　　木棉和杰拉德各自带人捡拾树枝干草，在河边架起火堆。火堆点燃后，众人一边烤火取暖，一边取出带来的肉干，在火边烤热送进嘴里。 　　连续下水十分消耗体力，哪怕没到吃饭时间，众人也已经饥肠辘辘。两指厚的肉干很快被吃完，咕咚咚灌下烧沸后放温的水，也只有三四分饱。 　　叶安暖和过身体，没有接木棉送过来的肉干，而是带着变异狗走到河岸边，挖开密集排列的泥洞，从里面挖出带着螺壳的螃蟹。 　　木棉看到叶安的举动，立即走过来，道：“大人，您要这些螃蟹？” 　　“对。”叶安点点头，继续挖开泥洞，“试试味道。” 　　既然河豚能吃，证明这些螃蟹没毒。看个头不算小，味道应该也不差。 　　河边的螃蟹委实不少，叶安很快捡满半只兽皮袋。拎起来试试重量，觉得差不多，又在河边翻找，很快找到两片还算完整的贝壳，每片直径都超过两个巴掌，正好当做烤架使用。 　　出于好奇，木棉也挖了不少螃蟹，回到火堆边，给叶安让住一个位置。 　　“不用，我自己来。” 　　叶安取走一根点燃的树枝，变异狗已经捡来不少柴火，有两条还拖拽来一大截干枯的藤蔓，燃烧起来比树枝更快。 　　火焰开始飞舞，叶安支起几根树枝，将贝壳放在上面，随后取出袋中的螃蟹，捏着大鳌拽不出来，索性整个放在上面，不一会就烤出香味。 　　等待螃蟹烤熟的时间里，叶安拿起从水中带出的矿石，凑近火堆观察。随着热度攀升，矿石表面逐渐现出金色，和之前木棉带给他的一模一样。 　　“果然是好东西。” 　　叶安低语一声，将矿石放下，心中思量该如何开采矿脉。 　　杰拉德等人着急动身返回金城，肯定不会在三角洲久留。 　　如此一来，河底的矿脉就不着急开采。铺在河床上的矿石并不少，可以先充分利用起来。等到人手充足，熟练掌握方法，做好准备工作，再做进一步开采。 　　叶安有预感，河底的矿坑并不简单。 　　虽然听上去不可思议，但他总觉得水下的沉船，孤岛上的岩洞，以及河底的矿坑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鱼纹，更准确来说，是鱼纹代表的海城。 　　看着逐渐变色的螃蟹，想起走出沉船后，萧玧对他坦白的身份，叶安脑中闪过数个念头，却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线团，明知道答案就在其中，却一时半刻找不到解开的线头。 第181章 收获 　　傍晚时分，一行人踏上雪橇，迎着渐起的冷风满载而归。 　　杰拉德和金城人同叶安告辞，准备驾驶改装车返回营地。 　　在离开之前，杰拉德将几幅绘好的图纸交给叶安，其中包括当日使用的呼吸器以及开采矿石的工具。 　　另外，鉴于水下存有矿脉，金城人又无法久留，杰拉德向叶安承诺，他们会尽快将采矿的办法和写出来，并将需要的器具详细绘成图纸，不会做任何隐瞒。 　　叶安同样表示，他会给杰拉德和金城人额外的报酬。 　　“之前使用的伤药，可以吗？“杰拉德询问道。 　　铃兰配置的伤药极好，远胜于金城人从商队手中购买。 　　杰拉德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如果叶安肯点头，他们愿意同对方保持长期合作，今后叶安想要任何一种矿石，只要金城有，他都愿意付出。 　　“我考虑一下，明天给你答案。” 　　叶安没有一口答应。 　　如果是其他东西，他不会犹豫，当场就能拍板。但药剂是铃兰配置，是否要交换，需要交换些什么，都该经过她的同意。 　　“多谢。” 　　杰拉德再三向叶安道谢，遇到天空飘落雪花，不敢再做耽搁，带着手下登上改装车，沿河道向三角洲边缘驶去。 　　车轮压过积雪，碾碎藏在雪下的碎冰，开车的桑菲几次欲言又止，杰拉德转过头，问道：“有话要说？” 　　“是。”桑菲握紧方形盘，道出心中的担忧，“那对姐妹死了，熊猫也无法带回去，城内的矿藏现在丰富，等到矿坑无法再开采，又寻不到更多矿脉，怕会出问题。” 　　“我明白。”杰拉德很平静。类似的担忧他并不少，只是事到如今，担心再多也无济于事。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快找到解决的办法。无法让所有人服从和闭嘴，那就拉拢大部分，剩下的，自然有他们的去处。 　　桑菲目视前方，没有看到杰拉德此刻的表情，其他的金城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车厢内陷入沉默，相比手下脸上的凝重，杰拉德反倒是一派轻松。 　　“不用太过担心，金城的矿场至少还能开采数年。城内不乏老矿工，城外也有数量不少的熊猫，大不了冒险去抓一只。” 　　说归说，见识过熊猫的异能，又被叶安提醒过，除非万不得已，杰拉德绝对不会去招惹成年熊猫。 　　但安抚人心十分必要。 　　这次出来没能达成目的，反而折损不少人手，为了结交叶安，付出的代价同样不小，他需要安抚住还活着的人，确保能够平安回到金城。 　　“是，城主。” 　　杰拉德给人的感觉向来是深谋远虑，在夺取金城的过程中，计划十分周详，近乎是天衣无缝，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城主府。 　　这样的过往给了几人信心，无论前方有多难，跟着杰拉德总是没错。 　　何况他们身为狩猎队员，已经有过一次背叛，如果再背叛杰拉德，未必有势力肯接纳他们。而离开金城，对他们又很不现实，他们的家人和财富都在城内，绝不可能轻易舍弃。 　　衡量多个方面，桑菲和马里奥几人压下担忧，决定一心一意跟着杰拉德，心甘情愿做他手中的利刃。 　　改装车一路远去，车厢里的人再没有说话。 　　杰拉德靠向椅背，开始闭目养神，脑子却在飞速旋转。只不过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即使是熟悉他的心腹下属也一样。 　　孤岛上，叶安没有留在营地，带着两袋矿石踏上雪橇，赶在天色更暗前返回岩山。 　　变异狗在雪中飞奔，在头犬的带领下，速度越来越快，毫无障碍地穿行过密林，惊起在树冠中栖息的雀鸟。 　　雀鸟纷纷振动双翼，发出不满的叫声。 　　犬群充耳不闻，根本不担心雀鸟群会发起攻击。在头犬发出叫声后，又一次加快速度，径直穿过雀鸟的领地。 　　叶安站在雪橇上，双手握紧缰绳，身上的斗篷随风翻飞，近乎和地面平齐。 　　夜色中传来狼群的嚎叫，叶安来不及细听，雪橇已经穿出密林，距离岩山越来越近。 　　不到百米外就是干涸的水潭，立在潭边的青石和木架格外醒目。 　　犬群逐渐减慢速度，头犬发出叫声，岩山下很快冲出另一批变异犬，主要是未成年的小狗，看到回来的家族成员，都兴奋地冲过来摇着尾巴，发出欢快的叫声。 　　雪橇缓缓停下，叶安松开缰绳，跳到地上。抬手耙梳过被风吹乱的黑发，手背忽然被砸了一下，紧接着，弹珠和桂圆大小的冰雹接二连三落下，代替飞扬的碎雪铺满岩山脚下，砸入流淌的小溪，很快堆满狭窄的河道。 　　“快回去！” 　　冰雹落得太快太急，在地上跳跃滚动。 　　叶安来不及返回地下，只能就近冲入岩洞。 　　变异犬紧跟在他身边，头犬还带着犬群拖回雪橇，嘴里咬着绑在雪橇上的绳子，合力将雪橇倒立起来堵住洞口。 　　洞内铺着厚实的干草，通向走廊的一面，隐约能听到蜜蜂振翅的嗡嗡声。 　　洞外的冰雹越来越大，砸在雪橇上，发出一阵阵刺耳的声响。 　　叶安靠着墙壁坐下，解开挂在腰间的水囊，仰头灌下一大口。反手抹去嘴边的水渍，腿上忽然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低头看过去，原来是两只出生不久的小狗，前爪搭在他的腿上，正仰头看着他，好奇地吐着舌头。 　　犬群在孤岛上生活得很好，陆续有新幼崽降生。 　　这两只小狗的母亲是一只全身雪白的萨摩耶，它们被喂得胖乎乎，无论站着躺着还是趴着，都像是两个圆球。 　　叶安放下水囊，托起一只小狗，发现手感不错，分量也不轻。 　　幼崽的母亲朝这边看了一眼，并未生出任何警惕，很快又低头撕咬之前没吃完的鹿肉。 　　像是知道叶安到来，没过一会，几只蜜蜂从走廊中飞来，绕着叶安飞过一圈，陆续落在他的肩膀上。 　　叶安侧头看一眼，感知到蜜蜂的意图，利落将小狗放下，起身拍掉斗篷上的干草，迈步进到走廊，准备去拜访蜂王。 　　他对异能的掌控和使用，一部分来源于蜂王。对这些性情平和的小生命，叶安既佩服又充满好感。 　　走廊很深，越向前走，蜜蜂的振翅声越是密集。 　　叶安转过一个拐角，一座悬挂在岩石顶部，长宽均超过两米的扇形蜂巢闯入眼帘。 　　雪季接近尾声，蜜蜂逐渐变得活跃，从振动翅膀的频率看，它们发现了一处绽放的花田。 　　叶安释放出意志，同化正在交换信息的工蜂。 　　果不其然，这片花田位于地下，是由艾什、卡米尔和奥瓦三人开辟种植，里面培育的除了小麦，都是铃兰配置药剂需要的变异植物。 　　叶安的到来让蜂群更加活跃，蜜蜂们陆续飞过来，绕着他飞舞，对他释放出善意。 　　紧接着，叶安感知到蜂王的意志，了解到对方请他过来的目的，迅速做出反馈，随后绕过蜂巢，沿着走廊向岩山的另一面走去。 　　走廊尽头通向另一个岩洞，洞内有一眼常年涌动的热泉。 　　叶安弯腰进到洞内，发现本该在地下沉睡的变异蟒守在热泉边，庞大的身躯又粗壮一圈。视线移向墙边，毫不意外地看到一张接近透明的蛇蜕。 　　变异蟒半睡半醒，感知到叶安的到来，抬头吐出信子。 　　叶安几步走上前，摸了摸变异蟒嘴边的鳞片，低头朝泉眼看去。 　　泉水中浸泡着两片鳄龟甲和一片海龟甲，是他参考猎人城的发现，尝试用不同的方法获取晶石。 　　蜂王派出工蜂去找他，主要是这里传出越来越多的能量，让蜂群有些担忧。 　　叶安将手臂探入泉水，取出几片龟甲。 　　从表面上看，都没有明显的变化，但他能清除感知到，海龟甲已经开始转化，溢散出类似晶石的能量。反观鳄龟甲，就没有相同的改变。 　　这样的变化和预期有些不同。 　　对比三片龟甲，叶安考虑片刻，将海龟甲重新丢进水里，鳄龟甲则擦干净带在身上。 　　热泉对鳄龟甲无效，但海龟甲能产生变化，实属于惊喜。或许他该再去一次沉船，找几具鲨鱼的骸骨，看一看是否也能有所收获。 第182章 雨季到来 　　冰雹下了整整一夜。 　　叶安没有回到地下，直接在岩洞里休息。 　　靠在热泉边，裹着兽皮斗篷，变异蟒庞大的身躯堵住洞口，非但感觉不到冷，睡到后半夜，叶安竟然被热醒，将斗篷扯下一半才觉得舒服。 　　临近天明，冰雹终于停了。 　　叶安掀开斗篷，从热泉里捧水泼在脸上，起身抻了个懒腰。 　　变异蟒头也没抬，仅是吐了吐信子，缓慢挪动身躯，让出洞口的位置。 　　天尚未大亮，东方堪堪泛起鱼肚白。 　　叶安走近洞口，抬头向远处望去，发现天空正聚集大团乌云，遮挡住刚刚绽放的阳光，又是一个阴天。 　　“会下雪？” 　　叶安在洞口站了片刻，眼前闪过几只白色的雪兔。 　　雪兔的速度快如闪电，明显是在仓皇逃命。与此同时，空中传来唳鸣，叶安抬头望去，发现是一只陌生的游隼。 　　在他忙于探索沉船时，孤岛上搬来不少变异动物，既有雪兔和地鼠这样的小兽，也有翱翔天空的禽鸟。 　　狼群和犬群不会驱赶小兽，这些雪兔和地鼠繁殖极快，会成为重要的食物来源。如果哪天鹿群迁徙，它们大可以捕捉这些小兽。 　　禽鸟就没这么好的待遇。 　　火雀在密林中筑巢，将密林视为自己的领地，除了鱼鹰之外，凡是有禽鸟胆敢靠近，都会受到驱赶。不过雀鸟虽多，密林的面积却更为庞大，终究有看顾不到的区域，被别的禽鸟钻空子安家，定居下来繁衍生息。 　　这只游隼体长超过半米，背覆漂亮的蓝灰色羽毛，鸟喙和双爪极其锋利，从高空俯冲而下，精准捕捉到一只雪兔。 　　雪兔的头被当场抓破，颅骨破碎，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就被杀死。游隼展开双翼，带着猎物飞上高空，很快消失在叶安的视线之外。 　　一只雪兔丧命，其余雪兔得以逃脱，正准备返回地洞，突然有三只半大的狐狸从雪堆后冲出来，比不上雪兔的体型，只能合作围猎，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捕获一只。 　　“岛上怎么会有狐狸？”叶安顿觉诧异。 　　据他所知，两支狼群交替巡逻孤岛边缘，根本不允许狐狸、豺一类的变异兽出现在岛上。前些时间还合力赶走一只黑熊，为此有三只变异狼受伤，是叶安亲自送去的伤药。 　　那只黑熊的下场也不太好，没能进到孤岛，又不小心闯入母虎的领地，其结果就是沦为变异虎母子的美餐，连个爪子都没剩下。 　　这几只狐狸还很小，根本不到离开父母的年纪。它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需要独自捕猎？ 　　叶安想不明白，正准备同化一只，雷声忽然在耳边炸响，头顶云层中爬过闪电，紫红的电光撕开云层，从天空中垂直落下，击中密林中的一株松木，树身当场被劈开，燃起熊熊大火。 　　雷声不绝于耳，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很快交织成一片电网，盘踞在云层之中，大片从天而降，在岛上引起大火。 　　林中的禽鸟被惊飞，少数不够幸运的当场被雷电劈中，再也没能逃出来。走兽被惊得四散，实在逃不掉的只能钻进地洞，或是占据其他种群的藏身处。 　　岛屿的东面和北面，狼群面对落下的闪电，不断发出嚎叫。 　　岛屿之外，环岛而过的河流陡然变得湍急，覆在河面的冰层大片断裂，不规则的裂痕爬满冰面。一块块碎冰被河水冲刷，顺流而下，在汹涌的河道中颠簸破碎，载浮载沉，仿佛即将沉没的小岛。 　　骨鱼群出现在水面，并不畏惧冲刷而过的碎冰。 　　两条虎鲨靠近浅水，对这样的情形十分好奇，被冰块撞了两下，迅速变得谨慎，不敢再以身犯险。 　　河底泛起大团泥沙，旋涡陡然而起，栖息在河床上的变异螺同河贝根本不受影响，多数仍牢牢吸附在河底，仅有少部分被旋涡卷走，顺着水流浮上河面。 　　河岸边的螃蟹从洞口出现，发现河中的情形，第一时间钻了回去，还用大鳌抓来泥球和贝壳盖住洞口，期望河水不会淹进洞里。 　　雷声和闪电足足持续五分钟，瓢泼大雨从天而降。 　　雨水砸在地面上，昨夜落下的冰雹都被溅起。 　　河水开始暴涨，绕过岩山下的小河也开始涨水，堆满河道的冰雹被水淹没，沉入河底，逐渐化为河流的一部分。 　　雷声再次响起，灰白色的雨幕连成一片，林中的大火陆续被雨水浇灭，窜起一道道黑烟。 　　烟气未能持续多久，很快消失在雨水之中。 　　狼群在大雨中奔跑，追逐两只离群的驯鹿。驯鹿慌不择路，冲向孤岛中心的岩山。 　　这一幕落入叶安眼中，莫名感到有些熟悉。 　　叶安摇摇头，不打算插手这场捕猎，正准备返回岩洞，洞口处忽然传来几声呜咽。 　　叶安停住脚步，低头望去，三只浑身湿透的小狐狸在洞外蜷缩成一团，靠在一起瑟瑟发抖，样子分外可怜。 　　小狐狸畏惧洞内的变异蟒，却又不能离开。以它们的体力，不等找到藏身的地洞，就会在雨水中失温死去。 　　看着三个小家伙，叶安难得动了恻隐之心，解下身上的斗篷，将三只小狐狸包裹起来，一起带进岩洞。 　　洞外大雨瓢泼，驯鹿被狼群逼到绝境，没有继续再跑，而是聚到一起，互为防护，用巨大的鹿角对准狼群，试图将对方击退。 　　狼群很有耐心，也有丰富的经验。在狼王的带领下，猎手们没有心急，不断绕着驯鹿奔跑，分散它们的注意力，消耗它们的体力，等待时机发起致命一击。 　　岩洞内，叶安越过变异蟒，盘膝坐到热泉边，将斗篷里的小狐狸放出来。 　　三个小家伙感到暖意，抖得不如之前厉害，仍是紧紧靠在一起，耳朵完全贴在脑后，一动也不敢动。 　　变异蟒吐出信子，察觉到陌生的气味，半掀开眼皮，巨大的头颅缓缓挪过来，悬在狐狸和叶安头顶，吓得三个小家伙团成一团，用被雨水浸透的尾巴盖住脑袋，仿佛这样就能驱散恐惧。 　　“别吓它们，个头这么小，还不够你塞牙缝。” 　　叶安同变异蟒联系极深，知道变异蟒纯粹出于好奇，还有几分半睡半醒，处于迷迷糊糊之中，根本没打算吃这三个小家伙。 　　可惜小狐狸不知道，吓得又开始发抖，而且比之前抖得更加厉害。 　　变异蟒停留片刻，缓缓退了回去，继续围着热泉打起瞌睡。 　　叶安试着同化三只小狐狸，安抚它们的情绪。三个小家伙小心翼翼抬起头，确定叶安没有危险，竟然全都冲进他的怀里。 　　狐狸的皮毛已经湿透，手感自然不好。但是，看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叶安到底没将它们推开。 　　热泉汩汩冒出，白色的热气氤氲在泉眼上方。 　　叶安估算一下时间，抱着小狐狸起身，再次来到洞口。让他意外的是，洞外守着两只变异狼，狼身前还有一条拆卸下的鹿腿。 　　“给我的？” 　　变异狼发出嚎叫，将鹿腿向前推了推，旋即转身消失在雨中。 　　狼群的领地意识极强，它们追逐驯鹿来到这里，认为是闯入叶安的领地，加上彼此间的联系，将一条鹿腿分给叶安算不上稀奇。 　　“正好。” 　　叶安本就有些饿，这条鹿腿来得正是时候。 　　小狐狸从叶安怀里探头，对鹿腿十分渴望，一只刚刚张嘴，就被另外两只咬住耳朵和爪子，不许它随意行动。 　　叶安留意到小狐狸的动作，将它们放到地上，弯腰扛起鹿腿，转身回到岩洞里，准备生火烤肉。 　　三只小狐狸落在身后，一只以为自己闯了祸，低着头惴惴不安，另外两只用爪子拍它，嘴里发出叫声，很像是在抱怨斥责。 　　叶安听到声音，好笑地摇摇头。 　　经历过诸多场面，有熊猫和雪貂为先例，变异兽进化得再聪明，他也不会觉得奇怪。 　　“好了，我没生气，过来吧。” 　　叶安放下鹿腿，将自己的思维和情绪传递出去，同时向小狐狸招招手。 　　三个小家伙立刻竖起耳朵，正准备朝叶安跑过来，忽然察觉到危险，同一时间停住脚步。 　　叶安歪了下头，顺着小狐狸的视线朝身后看去，就见几条半大的变异狗出现在洞口，胖乎乎的样子十分可爱，情绪却带着愤怒，一起朝小狐狸呲牙，威胁性十足。 第183章 留下 　　三只狐狸终究没有被赶走。 　　变异狗被叶安送回居住的岩洞，小狐狸暂时在热泉岩洞安家。叶安了解到它们已经没有父母，之所以出现在孤岛，纯属于运气。 　　之前狼群被叶安召唤，聚集起来应对强盗，领地内变得空虚。小狐狸就是趁这个机会登岛，幸运地来到岛屿中心，藏身在一个废弃的地洞里。 　　三角洲的变异狐狸大部分生活在石林，以捕食地鼠和雪兔等小兽为生。偶尔也会抓虫子和青蛙，或者是搜寻鸟蛋。 　　小狐狸是今年出生，它们的父母在外出捕猎时被猛禽杀死，它们想要活下去，必须自己狩猎，在过程中逐渐学会互相合作。即便如此，它们终归太小，在进到孤岛之前也是险象环生，几次差点丧命。 　　叶安了解过小狐狸的遭遇，对它们求生的意志和能力都感到佩服。 　　这么小的幼崽，在没有父母教授的情况下学会合作捕猎，从石林进到孤岛， 　　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活下去，如何不令人钦佩？ 　　泉眼上方氤氲热气，风吹进来也不觉得冷，岩洞内外俨然是两个世界。 　　叶安简单处理过鹿腿，先切下几片递给小狐狸，随后点燃火堆，将鹿腿架在火上烤。 　　小狐狸看着眼前的鹿肉，犹豫着不敢下嘴。 　　叶安随手捞起一只，用斗篷擦干它身上的皮毛，再拿起新鲜的鹿肉，直接喂到它的嘴里。 　　“吃吧。” 　　小狐狸仰头看向叶安，始终伏在后脑的大耳朵终于竖了起来。 　　感受到小家伙情绪的变化，叶安不自觉现出笑容。 　　三只小狐狸晾干皮毛，一起扑向还带着血丝的鹿肉，用爪子按住，快速撕咬吞下肚。 　　等它们吃得差不多，火堆上的鹿腿已经被烤出油脂，顺着泛起金光的烤肉表面滑落，滴在火堆中，发出爆响的同时，香味也在洞内飘散。 　　变异蟒缓缓挪动身躯，头颅再次靠了过来。 　　小狐狸倏地蜷起身体缩成一团，看样子仍十分害怕。 　　黑色的信子点在肩上，叶安头也没回，反手拍在变异蟒的嘴边，道：“这条鹿腿太小，等雨小一些，我去给你抓几条大鱼。我记得你很喜欢吃鱼。” 　　说话间，叶安抽出匕首，从鹿腿上片下几块。 　　身上没有盐，但这难不倒他，视线在岩洞内逡巡，很快锁定两条垂挂的藤蔓。 　　藤蔓自岩峰中长出，呈墨绿色泽。椭圆形的叶片交叠成塔状，背面长有白色斑点，一串串葡萄似的果实挂在叶片之间，每颗都有拇指大小。 　　叶安起身走到藤蔓前，用兽皮裹住手，握住长有细刺的藤蔓，从上面切下两串果实。 　　果实表面呈青绿色，覆有钩状的绒毛，不十分锋利，可一旦扎进手里就很难取出，既痛又痒，感觉十分难受。 　　叶安不小心中过招，是铃兰找到带有黏性的变异植物，才将他手中的毛刺清理干净。不想再扎得满手都是刺，叶安行动十分谨慎，尽量不碰触果实表面，用匕首挑着细藤，将两串果实丢进热泉里。 　　流动的热水能有效去除果皮上的绒毛，达到一定温度，绿色的果皮就会变色，继而炸裂开，现出里面白色的果肉。 　　果实陆续炸开，叶安挑起两串细藤，轻松取出扁桃仁状的果肉，捏碎之后，将汁液涂抹在烤熟的鹿腿上。 　　这些汁液带有咸味，比不上盐，但也能为烤肉增添滋味。 　　叶安一口气吃下大半条鹿腿，放下匕首，捧起热泉洗掉嘴边和手上的油渍，再将剩下的鹿腿用干草捆住，打算留给变异狗。 　　岩洞外，雨水始终不见减小，随着时间过去，反而越来越大。 　　天空像破开口子，雨水倾泻而下，瀑布般自云中垂落，使得河水水位暴涨，流经三角洲边缘，一度淹上河岸，引来狼群警惕。 　　每到雨季，三角洲都会被水淹没，孤岛的面积随之减小，狐狸和豺生活的石林更是沉入水下。除了部分高大的石柱和树木，只有零星散落的落脚点，基本都会被变异兽占据。 　　今年的情况有些特殊，孤岛有了主人，有人类搭建的营地，有强悍的犬群和狼群，加上火雀，绝大多数变异兽都没法迁到岛上。 　　如此一来，地势较高的几处必然会产生激烈的争夺。 　　狮群和变异虎不存在这种顾虑，它们想要进到孤岛，叶安不会阻止，更会大开方便之门。 　　不过雨季刚刚开始，三角洲尚未被淹没，母狮和母虎还不会迁出领地，反而会趁着变异兽大批量聚集多抓几头，喂饱自己和孩子的肚子。 　　至于雄狮，它们多数时间要依靠母狮提供食物，母狮不走，自然也不会离开。在捕猎大型变异兽时，还能够发挥作用，也算是趁机找回自信，不会彻底变成族群底层。 　　随着河水水位暴涨，水中的鱼群越来越多，除了数量还有种类。 　　一群江豚顺流而下，圆乎乎的身躯，嘴巴闭上张开都像是在笑，样子十分可爱。偏偏这群可爱的家伙战斗力十足，哪怕体型相当的骨鱼也不敢轻易招惹。 　　两条虎鲨遇到路过的江豚，自然会产生好奇心。不等它们靠近，江豚先一步围过来，摆出捕猎的架势，让它们清楚感受到什么是恐惧。 　　这种恐惧连面对安康鱼时都不曾发生。 　　好在江豚不打算动手，仅是威慑一番就放掉虎鲨，继续顺着河流的方向前进。 　　虎鲨逃过一劫，见识到外面的世界是如何危险，当真很想返回沉船。 　　临近傍晚，大雨终于告一段落。 　　天空依旧阴沉，空气极度潮湿，风中裹着冰凉的雨点，暴雨随时可能再至。 　　叶安信守承诺，在雨停后离开岩洞，打算趁天色没有全暗，去河边抓几条大鱼送给变异蟒。 　　小狐狸不愿也不敢独自留下，始终缠着叶安，更用前爪去抱他的小腿。 　　这相似的一幕让叶安无奈。 　　熊猫也就算了，狐狸怎么也有这样的潜质？ 　　小狐狸不愿意松爪，仰头哀哀叫着，样子异常可怜。要不是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叶安当真会相信它们完全陷入恐惧，而不是还有撒娇的成分。 　　“难怪古人要写狐狸精。” 　　叶安被缠得没办法，又没法和小家伙生气，只能答应它们的恳求。将小狐狸从腿上扯下来，手按在它们的肚子上，小家伙非但没有反抗，反而乖巧地缩起四爪，讨好地叫出声，样子相当讨人喜欢。 　　变异蟒吐出信子，眼皮半掀，催促叶安去给自己抓鱼。 　　“知道了。”叶安拍拍变异蟒庞大的身躯。 　　时至今日，比起人类，他变得更喜欢和动物打交道。 　　这种感觉很奇妙，用语言无法具体描述。真要概括一下的话，那就是信任。比起心思难测的人类，变异动物更好沟通也更加纯粹。 　　变异蟒让开洞口，叶安带着小狐狸走出去。 　　一场大雨过后，风变得格外冷。 　　叶安裹紧斗篷，顺便将小狐狸捞起来抱在怀里，光滑的皮毛，暖呼呼地小身体，活像是三只小暖炉。 　　由于带着狐狸，叶安没有召唤变异狗，打算徒步穿过密林。为节省时间，他一路疾跑，速度快得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 　　路过水潭边，叶安遇到背着藤筐的艾什，知道他是给营地送药归来，告诉他带话给铃兰，自己暂时不会回到地下岩洞。 　　“留意地下河的水位，如果水位涨得太快，先搬到岩山去。还有，杰拉德想换伤药，问一下她是否愿意换，如果愿意，都想换些什么。” 　　“是，大人。” 　　“我这两天会留在热泉岩洞，可以到那边来找我。” 　　“是。” 　　以为叶安没有其他吩咐，艾什正准备返回地下，忽然又被叫住。 　　“等等，把它们一起带回去，交给小竹和米洛。” 　　叶安不方便随时随地带着小狐狸，犬群又明显排斥它们，干脆交由小竹和米洛照顾，应该不会有问题。 　　“狐狸？”艾什惊讶地看着三只小家伙。 　　“对。”叶安将自己的决定传递给小狐狸，安抚住它们的情绪，就将它们放进藤筐，由艾什带回地下。 　　小狐狸没有反抗，三个小脑袋靠在一起，前爪扒在藤筐边上，样子更加可爱。 　　叶安没忍住，点点它们的小脑袋，朝艾什摆摆手，就将斗篷的兜帽戴在头上，快速向河边行去。 第184章 捕鱼 　　艾什顺着绳索回到地下，想到叶安的提醒，特地去河边查看。 　　暗河水奔腾汹涌，大量的碎冰和断木从上游冲刷而下，撞在水下的暗石上，少部分被挡住，成为暗石的一部分，更多当场被撞碎，变得支离破碎。 　　大团阴影浮现在河底，是不断聚集的鱼群。 　　鱼群越来越多，拥挤在河道中，为获取氧气和充足的空间，极个别竟然开始互相攻击撕咬。 　　见此情形，艾什立即放下滕筐，取出放在筐里的短矛，小心翼翼靠近浅水区，盯准近处的黑影，猛然将短矛掷出。 　　矛身入水，溅起小片浪花，深深扎入目标背部，锋利的矛尖从鱼身侧面穿出。 　　变异鱼生命力顽强，非但没有死去，反而带着短矛在河中游动，愤怒地摆动尾巴，甩起一串串浪花。 　　水花扑到近前，艾什抬起手臂挡在眼睛上，拽紧系在短矛上的绳子，不着急将变异鱼拉出水，只保证它不会游出太远。 　　浅水处的动静委实不小，周围的小鱼和变异螺被吸引，纷纷朝受伤的变异鱼靠近。 　　艾什知道不能再拖，真被鱼群包围，留给他的只能是一堆骨头。但变异鱼挣扎得太厉害，除非有人帮忙，否则他很难拽到岸上。 　　就在他心急火燎时，三只小狐狸突然从藤筐里跳出来，先后来到水边，靠近浅水区，发出一阵独特的叫声。伴随着叫声，小狐狸用前爪拍打水面，一下接着一下，掀起一圈圈环形水纹。 　　水纹看似平平，扩散开来之后，水下的小鱼像是全部喝醉一般，动作逐渐减慢，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竟然在游动中彼此碰撞，在愤怒中互相攻击，接连翻起肚皮。 　　艾什抓住机会，用力攥紧绳子，将被短毛扎中的变异鱼拖到近处，冒险踏进浅水，将猎物牢牢抱住，顺势掀飞到岸上。 　　“黑鱼！” 　　看清楚自己抓到的是什么，艾什不由得喜上眉梢。 　　这条黑鱼体长接近两米，身体粗壮有力，长有满口獠牙，性情异常凶猛。要不是运气好，一矛穿透鱼身，又有小狐狸帮忙，他未必能抓住这么大的猎物。 　　艾什感叹自己的好运气，不忘从腰间抽出短刀，锋利的刀刃向下，几下砍断黑鱼的头。 　　不是他不懂得处理变异鱼的办法，而是变异黑鱼生命力太过顽强，不这么做，一时半刻根本就不会死去，反而会继续挣扎。黑鱼的牙齿、鳞片和尾巴都有极强的杀伤力，艾什并不打算冒险。 　　接近两米的鱼身塞进筐里，三只小狐狸就只能跟着他前进。 　　好在叶安提前做过沟通，小狐狸没有调皮，也没有中途跑掉，一路上都是顺顺利利，艾什担心的情况并没有发生。 　　来到开辟在岩壁下的麦田，艾什朝在田边休息的奥瓦卡米尔挥挥手，兴奋地跑过去，将筐里的黑鱼指给他们。 　　“这么大的鱼！”奥瓦惊叹道。 　　三人时常在暗河中捕鱼，也曾收获不小。但都是彼此合作，艾什独自捕到这种体型的黑鱼，还是第一次。 　　“多亏它们帮忙。”艾什指了指田边的小狐狸，说明捕鱼经过，并将叶安交代的事情告知奥瓦和卡米尔，“是大人让我带它们回来的，没想到有这种本事。” 　　三只小狐狸蹲坐在一起，好奇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它们是在雪季出生，最熟悉的就是漫天飞雪和地洞的黑暗，除了孤岛上的密林，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奇特的绿色植物。 　　眼前的一切让它们跃跃欲试，很想冲进去打滚。刚有些动作，就被飞舞的蜜蜂拦住。 　　一只蜜蜂飞近小狐狸，落在对方的鼻子上，不满于小狐狸损坏尚未绽放的花朵，振动翅膀发出威胁的信号。 　　小狐狸伏下耳朵，用爪子去抓，蜜蜂瞬间飞起，亮出锋利的尾针。小狐狸快速后退，没有被蜇中，却吃到教训，再不敢靠近田边。 　　艾什三人吓了一跳，他们深知蜜蜂的尾针有多厉害，如果小狐狸受伤，他们该如何同叶安交代。 　　奥尔和卡米尔迅速张开绳网，挂上兽皮拦在田边，隔开小狐狸和蜂群。艾什上前查看差点被蜇中的小狐狸，仔细检查过鼻子和爪子，确定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 　　铃兰来搜集药材，恰好看到这一幕。米洛和小竹跟在她身边，小竹怀里抱着懒洋洋的熊猫。 　　此刻，三人的表情都有些惊讶。 　　“怎么回事？”铃兰问道。 　　“是大人让我带它们回来的。” 　　见到铃兰，艾什立即解释狐狸的来历，并将叶安提及的事情交代清楚。 　　小竹和米洛看向聚在一起的小狐狸，知晓是叶安交给他们照顾，同时走了过去。 　　小竹抱着熊猫不太方便，米洛蹲跪在地上，仿效叶安接近变异兽的办法，尽量让自己显得无害。 　　“对了，给你们。” 　　米洛从腰间解下一只兽皮袋，袋子是叶安送给他，里面装着制成不久的肉干。 　　小狐狸吸吸鼻子，对着兽皮袋仔细嗅着，确实嗅到熟悉的气息，略微放下戒心，飞速咬走米洛递过来的肉干。 　　铃兰听完艾什的转达，决定亲自去见叶安，商量同金城人交换些什么。 　　变异植物大批成活，她手边的材料十分充足，制作伤药不成问题。哪怕金城人要得再多，她也能做出来。 　　不过她一直留在地下，没有见过金城人，不清楚他们具体能付出多少。稳妥起见，当面同叶安商量一下比较好。 　　主意既定，铃兰没有在田边久留，迅速搜集几株变异植物，就带着米洛和小竹返回居住的岩洞。同行的除了熊猫，还多出三只很会讨好撒娇的小狐狸。 　　与此同时，叶安来到岛屿东面，利落攀上一块青岩，向远处眺望，发现涨水的速度远远超过预期。 　　仅仅是一场大雨，河水就开始暴涨，河岸半淹。地势高的地方，积雪消失无踪，现出布满蹄印和爪印的淤泥。 　　痕迹过于杂乱，叶安仅能分辨出几种，其余的无能为力。但也正是这几种，让他意识到今年的雨量比去年更为惊人。再下几场大雨，孤岛四周都会被淹没，木棉的营地怕也会无法住人。 　　这种情况下，到河底采矿根本不现实。 　　想到这一点，叶安不免皱眉。 　　天空中又起雷声，闪电攀爬而过，昭示又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叶安扯下兜帽，集中精神，双眸刹那变成墨色。既然答应了变异蟒，自然不能空手而归。赶在雨水落下之前，应该能抓到几条大鱼。 　　借由彼此的联系，附近的骨鱼陆续作出回应。遵循叶安的指引，骨鱼群分散开，很快找到一小群白鲢。 　　变异鲢鱼战斗力不弱，对上骨鱼群却没有任何胜算。 　　鲢鱼群被迫逃命，中途跃出水面，被叶安锁定，抓住机会掷出短刀，瞬间穿透白鲢的身体。 　　鲢鱼落回水中，鱼尾被骨鱼咬住，用力一甩就甩到叶安脚下。 　　借助水中的骨鱼，叶安收获五条手臂长的白鲢，以及三条河鳗。 　　估算数量差不多，叶安让骨鱼停手，从身上取出带有能量的海龟甲，按照骨鱼的数量掰成几块，一起投入水中。 　　幸好是海龟甲，如果是鳄龟甲，他根本掰不开，就只能整块丢进去，让骨鱼自己想办法去分。 　　给出报酬，叶安拾起这次的收获，准备返回岩山。 　　没等他跃下青石，水面上突然传来声音。 　　叶安回头望去，就见杰拉德和几个金城人站在两艘简陋的木筏上，正奋力朝孤岛的方向划过来。 第185章 震撼 　　雨季来得太快，大雨倾盆，使得河流水位快速上涨，引发一场洪流。 　　金城人一觉醒来，就发现营地被水淹没。 　　杰拉德组织众人制作木筏，连续两次不成功，第三次才能浮在水上，搭载众人在河上行动。 　　改装车可以驶过浅水，遇到深水却无能为力。 　　以目前涨水的速度，他们必须争分夺秒。为此，杰拉德不得不再次前往孤岛，希望叶安能再帮他们一次，将其他改装车上的燃烧匀出一部分。 　　按照计划，一辆改装车的燃料足够支撑他们返回金城。但计划没有变化快，大雨突然到来，他们要想赶在道路全部被淹没前动身，势必需要更多燃料和物资。 　　木筏逆流而上，先后遇到数个鱼群，其中不乏攻击性极强的河鳗。 　　杰拉德将撑杆交给马里奥，弯腰蹲跪在木筏边缘，瞅准从河中跃起的变异鱼，迅速祭出重拳，当场砸爆一条鳗鱼的头。 　　河鳗的身体停滞在半空，两秒后砸回水中。 　　鲜红的血飘散开，吸引周围的鱼群。河面掀起大片浪花，是各种变异鱼在争抢，包括死去河鳗的同类。 　　“快，用力划！” 　　距离孤岛越来越近，遇到的鱼群也不断增多。 　　杰拉德连续杀死六条变异鱼，转移大多数鱼群的注意力，木筏仍差点被掀翻。过程中两名队员落水，辛亏桑菲反应及时，将撑杆递给他们，否则当场就会被拖入水底。 　　落水的人爬上木筏，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濒临死亡的滋味并不好受，在水下时，他们几乎能感受到变异鱼森冷的牙齿。绝处逢生既让他们感激庆幸，也让他们时刻觉得后怕。 　　杰拉德发现骨鱼群，不敢贸然攻击，时刻保持警惕。幸好骨鱼的目标不是木筏，而是一群鲢鱼，这让他们松了口气。 　　接下里的发展更是出乎预料。 　　骨鱼群追逐鲢鱼，却不是为了捕食，而是将目标甩向岸边。顺着鲢鱼飞落的方向看去，即能看到竖立在孤岛边缘的青石，以及站在岩石上的叶安。 　　杰拉德不由得大喜，立刻站起身，朝叶安的方向挥舞手臂，并且将手拢在嘴边，尽可能提高音量。 　　“叶安！” 　　叶安听到声音，自然回身看去，发现了河中的木筏。 　　“让他们过来。” 　　河道中聚集大量鱼群，两艘简陋的木筏很容易被掀翻。叶安牵引骨鱼驱散鱼群，清理出一条通道，容许杰拉德等人通过。 　　“从那边走，小心一点！” 　　叶安提高声音，手指河道中心，示意杰拉德等人从这个位置穿行。 　　金城人站在木筏上，途经被清理的河道，看到近在咫尺的骨鱼，以及被骨鱼拦截的鱼群，不由在心生敬畏，对叶安的强悍有了更深的认知。 　　这样的变异者当真很强，强到让人生不出任何对抗的念头。他们全部在庆幸，庆幸杰拉德足够清醒也足够聪明，这才让他们有了一个朋友，而不是可怕的敌人。 　　木筏抵近孤岛，前端撞到被水淹没的河岸，发出一声钝响，掀起扇形水花。 　　叶安从青石上跃下，手中提着捆有鲢鱼河鳗的绳子，涉水走近木筏，并不担心会被水下的鱼群攻击。 　　有骨鱼在，大多数变异鱼不敢靠近。加上藏在浅水处的虎鲨，安全系数更高。 　　唯一要小心的是遍布水下的贝和螺，还有藏在淤泥中的螃蟹。比起很容易锁定目标的变异鱼，这些小型变异生物反倒更难对付，而且防不胜防。 　　“是营地出事了？” 　　看到杰拉德等人狼狈的样子，联系起大雨，叶安很容易猜到他们的遭遇，并且对他们前来孤岛的目的有了几分把握。 　　“营地被水淹了。” 　　杰拉德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将湿透的灰发拂开，现出棱角分明的五官，也现出无法掩饰的焦急。 　　“雨来得太快，我们实在没有办法。” 　　杰拉德语速很快，思路却十分清晰，三言两语说出自己和同伴的遭遇，并且向叶安求援。 　　“我们不要伤药，希望能换成燃料。” 　　为了证实自己的诚意，杰拉德和金城人愿意当场绘制图纸，利用木料和石头制作采矿必须的器具。 　　这些器具未必能用，却能很好的地展示出步骤，让叶安清楚掌握制作方法，等到以后开采矿藏，配合图纸，完全能事半功倍。 　　“这里不方便，和我来吧。” 　　叶安掌握杰拉德和金城人的思绪，确认他们没有说谎，也没有隐藏其他目的，决定接受他们的请求。 　　“谢谢，谢谢你！” 　　没想到叶安会答应得这么痛快，杰拉德满怀感激之余，终于松了口气。 　　木筏被拖拽上岸，拴在一块青石上。 　　金城人打了特殊的结，确保木筏不会被水冲走，才跟着叶安绕过密林，前往木棉等人搭建的营地。 　　当初在选址时，木棉就做过多重考量，营地虽然靠近岛屿边缘，地势却相对较高，夜间涨水时，又被环绕营地的木栏挡住，使得众人有时间开辟出水道，将营地内的雨水排出去，保证大多数帐篷不被淹。 　　“大人，是大人来了！” 　　女人们忙着挖掘水道时，几个半大的少年趴在围栏上负责警戒。看到从雨中走来的叶安和杰拉德等人，立刻扬声通知木棉。 　　知道是叶安到来，围栏上的门很快打开，木棉快步迎了出来。 　　除了负责警戒的少年，营地中的所有人都在干活，木棉也不例外。作为负责人，她更是和十几个强壮的女人挥舞铁锹，从昨夜一直忙到现在。 　　在冷雨中站了太长时间，众人全身被浸湿，嘴唇发白，双腿包裹泥浆，样子比杰拉德等人更加狼狈。 　　“营地没事吧？”叶安问道。 　　“暂时没事。”木棉实事求是，并没有对叶安隐瞒，“但雨来得太急，人手不够，很可能有大麻烦。” 　　叶安看向纵横交错的水道，沉吟片刻，让挖掘水道的人全部出来。 　　“先离开，记得不要靠近。” 　　众人不明白叶安要做什么，但也没有犹豫，第一时间遵照命令从泥坑中爬出来，借由雨水冲掉身上的湿泥，随后陆续登上高处。 　　叶安集中精神，双眸的颜色越来越深，一道道意志延伸出去，仿佛无形的丝线，穿入被雨水笼罩的密林，唤醒藏在地下的生命。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滂沱大雨下，无数变异虫从地下和水洼中出现，汇聚成庞大的队伍，沿着森林向岛屿边缘进发。 　　虫群漫过林地，覆盖青岩和湿泥。 　　叶安感知到它们越来越近，再次叮嘱众人留在高处，包括杰拉德和金城人在内。 　　“无论看到什么都不要吃惊，也不要下来。” 　　提醒过众人，叶安催动异能，黑色的虫群攀爬过围栏，大批进入营地。 　　看到眼前的洪流，饶是杰拉德和木棉也不由得瞳孔紧缩，心如擂鼓。出于本能反应，哪怕知晓这些虫子不会攻击自己，仍不免手脚冰凉，脊背生寒。 　　虫群进到营地，迅速分散到水道中，从底部挖出更多湿泥和石块，按照叶安的指引堆积起来。随后移动到帐篷周围，利用群体的力量将帐篷抬起来，移到泥土碎石搭建的高台之上。更有擅长钻土的虫子挖掘深坑，便于木桩打入，将帐篷树立起来。 　　数不清的虫群在飞快移动，营地很快大变模样。即使有水流冲刷，只要土堆不倒，水道不被堵塞，众人就能安全无虞。 　　这个场景过于震撼，若不是亲眼所见，众人几乎不敢相信。 　　叶安没时间理会他们怎么想，没有让虫群立即退去，而是释放意志召来雀鸟，让它们去给铃兰送信，请她前来营地。 　　“把这个带去。” 　　叶安捡起一块片状石头，简单刻上几个字，交给雀鸟一起带走。 　　雀鸟对虫群很有兴趣，盘旋在营地上方，引得虫群异常紧张，攻击性强的已经准备好战斗。 　　“这些不是食物。”叶安能感知到雀鸟的情绪，无奈地对它们摆摆手，“等我带你们去抓鱼，先帮忙送信。” 　　雀鸟鸣叫几声，算是接纳叶安的提议，很快飞向密林，消失在重重雨幕之后。 　　雀鸟离开，虫群不再如先前紧张，转而等待叶安的报酬。 　　海龟甲给了骨鱼，叶安手边没有更多晶石，只能告知杰拉德等人先留在营地，自己带着虫群去往岩洞，回来后再商量接下来的事。 　　走出营地，叶安忽然拍了一下脑袋。 　　早想到要回岩山，何必让雀鸟送信，自己顺路去地下不就好了？想到这些小家伙的高标准严要求，叶安不禁苦笑。 　　“算了。” 　　幸好雨季到来，河中的鱼群暴增，否则一时半刻，他真抓不到那么多的鱼供给整个鸟群。 　　“凡事有利有弊。” 　　叶安安慰自己，将鲢鱼和鳗鱼扛在肩上，带着洪流般的虫群，迈步向密林走去。 第186章 同往 　　雨越下越大，岛上的溪流小河陆续涨水，在密林间穿行而过，交织成大片水网。 　　冻结的土地被水浸透，开始变得松软，继而泥泞不堪。 　　叶安穿过覆盖枯枝干草的林地，双脚一度下陷。冰冷的湿泥覆盖脚背，甚至没过脚踝，需要十分用力地把腿拔出来，才能继续前进。 　　鞋子成为阻碍，叶安索性光脚前进。 　　随着雨势增大，空中又响起雷鸣，一声紧接着一声，变得愈发频繁。 　　叶安抬头看向天空，视线被庞大的树冠遮挡，只能透过缝隙捕捉到灰色的云层。不远处有闪电落下，刹那燃起火光，很快又化为黑烟，被滂沱大雨覆盖。 　　这种情况下，身处林中很不安全，叶安必须尽快走出去。 　　虫群没有跟着前进，而是纷纷钻入湿泥和水塘。不过在离开之前，叶安仍能感知到它们的情绪，承诺的报酬不能少，多多益善。 　　“进化了？” 　　叶安感到惊讶，之前和虫群同化，对方的思维异常简单，根本没有这么复杂。 　　不等他想明白，头顶突然传来树枝断裂的声响。叶安心中一凛，来不及去看，迅速纵身向前扑去。 　　身体半陷入湿泥，却成功躲开坠落的树枝。 　　树枝是被闪电劈落，断口处一片焦黑，还隐隐冒出白烟。锋利的枝杈扎入泥中，陷入数寸。若非叶安闪躲及时，必然会被伤到。 　　从地上站起身，叶安回头看了一眼，也不免有些后怕。 　　雷声始终频繁，近乎是在耳边炸响。 　　叶安不敢多做停留，甩掉手上的湿泥，抬起手腕擦掉眼前的雨水，找准岩山所在的方向，开始向前奔跑。 　　他的速度很快，穿过林间时，恍如一道疾风。 　　两只在岩石后躲雨的小兽被惊动，一起探出头，叶安早已经越过林地，只留下一个被雨水朦胧的背影。 　　接近密林边缘，叶安又一次加速，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压在头顶的威胁感骤然减轻。 　　失去树冠遮挡，雨水瀑布般砸在身上，带走的泥浆的同时，也砸得他有些疼。 　　在叶安扑倒时，鲢鱼河鳗曾落入泥浆，被湿泥包裹住，此刻被雨水冲干净，才现出锋利的鳞片。 　　闪电落在身后，林中又有树木被劈断。 　　叶安没有回头，按照原计划前往岩山，准备将带回来的鲢鱼和河鳗交给变异蟒，再前往地下岩洞，取几块鳄龟甲交给林间的虫群。 　　变异蟒在岩洞中沉睡，热泉提供给它一定热量，却不足以让它完全恢复精神，像在旱季时一般活跃。 　　叶安进到岩洞中，冷雨和冷风瞬间远去，全身被暖意包裹，不等舒出一口气，连打了三个喷嚏。 　　变异蟒被吵醒，吐出黑色的信子。 　　叶安曲起手指揉揉鼻子，走到变异蟒跟前，拍拍变异蟒的嘴角，将白鲢和河鳗放下，道：“鱼带来了，你有精神再吃。” 　　话落，叶安到热泉边取水扑在脸上，又洗掉脚踝和小腿上残留的泥点，感到清爽的同时，体温也渐渐恢复，不再像之前一样冰冷。 　　“我先走了，过几天再来。” 　　叶安在洞内找到两张兽皮，擦干头发和身上的水渍，同变异蟒打过招呼，就进到岩山中的通道，穿过蜂巢所在的走廊，进到变异犬所在的山洞。 　　雷声轰鸣之际，犬群全部退回到洞内，用雪橇和岩石将洞口堵住，遮挡狂风暴雨。幼崽依偎在母亲身边，靠着母亲的温暖驱散寒冷和对雷声的恐惧。 　　叶安走进洞内，朝头犬招手，后者立刻跑过来，用头蹭着叶安的掌心，欢快地摇着尾巴。 　　“没事尽量留在洞内，捕猎的话也尽量不要深入林中，很危险。”叶安弯下腰，双手抓住头犬的两腮，玩笑地捏了捏。头犬的腮帮被拉宽，原本还算威严的样子，瞬间变得滑稽和讨人喜欢。 　　头犬发出呜咽声，对叶安做出反馈。 　　借由彼此的联系，叶安清晰捕捉到头犬的回答，笑着拍拍它的额头，道：“明白就好，照顾好你的族群。” 　　交代完这件事，叶安就准备离开山洞。 　　洞口堆满岩石，仅在上方留有空隙。空隙后挡着雪橇，数条绳子从缝隙间垂落，底端绕过几块石头，被牢牢压住。 　　叶安估算一下缝隙的宽度，料定自己爬不过去，动手解开绳结，又搬掉几块岩石，推开挡在后面的雪橇，纵身落到地上。 　　冷雨从天而降，骤然的温差让叶安打了个哆嗦，迅速回身撑起雪橇，将绳子抛过岩石，和对面的变异犬一同用力，将雪橇重新挡在洞口。 　　确定雪橇不会被风吹倒，叶安拉紧身上的斗篷，快速去往水潭。 　　水潭边的青石依旧牢固，木架不幸被风吹倒，上面捆绑的绳索落入潭底，在条石上缠绕成一团，因浸透雨水变成暗色。 　　叶安没时间修补木架，试了试青石上的绳子，断定不会中途松脱，立刻将绳子缠绕在腰间，双手握牢，纵身飞落潭底。 　　他知道这么做很危险，奈何岩壁都被雨水冲刷，变得异常光滑，抓不稳同样会滑落，还不如直接向下跳。身上缠着绳子，在下落之前找准位置，总能最大程度避开风险。 　　绳子很长，叶安下落时准确踏上条石边缘，没有站定，而是顺势借力，以更快的速度落入地下。 　　距离地面还有三米左右，绳子开始绷紧，叶安悬在半空，利落地解开绳结，稳稳落在地面。 　　暗河奔腾汹涌，大量的木头和石块顺流而下，陡起的旋涡下面是聚集的鱼群，因雨季到来，一批批聚到孤岛水域繁衍生息。 　　叶安沿着河道向前，很快来到开辟在岩壁下的麦田。 　　卡米尔三人守在田边，正一人抓着一条烤鱼吃得欢快。听到脚步声，见是叶安归来，三名少年立刻放下鱼骨，反手擦了擦嘴。 　　“大人！” 　　叶安朝三人摆摆手，示意他们该做什么做什么，没有在田边停留，继续朝岩洞所在的方向走去。 　　“大人不是说要在地上留几天？”卡米尔看向艾什，疑惑道。 　　“不清楚。”艾什耸耸肩膀，“大人之前的确让我带话，或许有其他事情。” 　　“是吗？”卡米尔仍是存有疑问。 　　“卡米尔，大人怎么做，又是因为什么改变主意，不关咱们的事。”奥瓦重新拿起烤鱼，咬住靠近鱼尾的位置，撕下一条雪白的鱼肉，“你提醒过我和艾什，自己怎么忘了？” 　　“确实。”卡米尔也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将疑问抛开，拿起吃到一半的烤鱼，向上面挤了些果汁，让鱼肉的味道变得更好。 　　叶安回到岩洞，熊猫和小狐狸立刻围上来。 　　熊猫仗着力气，几巴掌将小狐狸掀飞出去，牢牢包住叶安的小腿，样子十分得意。小狐狸翻过身，朝叶安发出委屈的叫声，转向熊猫却开始呲牙。 　　叶安被它们逗笑了，弯腰捞起熊猫，拍拍熊猫的头，将它递给走过来的小竹。又安慰过委屈的小狐狸，才转身去往储存晶石的石室。 　　铃兰刚刚准备好出发，就遇到叶安归来，以为发生了要紧事，自然上前询问。 　　“金城人来求救。”叶安估算虫群的数量，捡起合适的鳄龟甲，一股脑装进兽皮袋里，“他们着急返回金城，放弃伤药，希望能交换燃料。” 　　“不要伤药了？”铃兰提起手中的兽皮袋。 　　叶安动作顿住，看向铃兰手中的袋子，诧异道：“全是新做的？” 　　“一部分是，更多是之前试手。”铃兰笑道。 　　“试手？” 　　“放心，药效没有任何不同，有两三种相当好，只是用起来会很疼。”铃兰考虑片刻，斟酌用词，“大概像是被火烧。” 　　很疼？ 　　叶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能被铃兰如此形容，可见这些伤药用起来会是何等体验。 　　“一起去吧。”铃兰对叶安道，“看看金城人能给出什么，如果分量足够，我不介意送他们几瓶。” 　　叶安点点头，没有拒绝铃兰的提议，带足鳄龟甲，就和铃兰一起离开地下，冒雨赶往位于岛屿边缘的营地。 第187章 旧事 　　大雨倾盆，岛上溪流小河再次涨水，冲入水潭，将歪倒的木架一并带下来，摔碎在潭底的青石上。 　　水流顺着青石边缘垂落，撕扯成数条细流，继而汇成一道白练，恍如垂挂的瀑布。 　　叶安和铃兰走到出口，发现瀑布水流越来越大，绳子被卷入水中，根本无法抓牢。 　　“我来。” 　　铃兰取出两枚种子，伴着能量注入，绿色的细藤破壳而出，飞快生长，很快长成两株长达数米的藤蔓。藤蔓上探出细枝，有生命般牢牢抓握岩壁，继而互相交织，形成一条绿色的长梯，一直通向水潭顶部。 　　“从这里走。” 　　铃兰又取出几枚种子，不同于形成长梯的藤蔓，这几枚种子生成伞状，叶片折叠覆盖，能有效隔绝雨水。 　　“把这个绑在身上。” 　　铃兰为叶安演示，伞状植物放在肩头，根部迅速生出长须，交织缠绕成绿色的绳子，紧紧系在铃兰腰间，半点不妨碍她的行动。 　　叶安如法炮制，发现根须缠绕的地方竟隐隐发热，有细微的能量流淌。 　　面对叶安诧异的眼神，铃兰解释道：“这些是我近段时间培育出来的，种在岩洞里，用晶石提供能量，结出的种子自然会带一些。” 　　“可以大批种植吗？”叶安问道。 　　“暂时还不行。”铃兰摇头，实事求是道，“十株里面大概只有一株能产生变异，变异后结出的种子，有一部分无法发芽。” 　　两人说话间，头顶传来雷声，瀑布水流陡然增强。 　　白练落入地下，没过嶙峋的岩石，奔腾着注入暗河，融入汹涌的河水。 　　“这次回来后，尽快搬到岩山。”叶安看着奔腾的河流，担忧道，“今年的雨季不寻常，我担心地下会泛洪。” 　　铃兰点点头。 　　她也有同样的担忧，即使叶安不提，她也会提前做好准备。这些新种植出的变异植物，都是为了应对洪水。 　　两人顺着长梯来到水潭顶部，发现缠绕在青石上的绳子已经松脱，绳结全部散开，绳子一端挂在岩石上。如果他们抓着绳子向上攀爬，非但无法借力，反而会在上行时跌落。 　　“幸好。” 　　叶安推了推撑在头顶的绿伞，登上岸边之后，反身向铃兰伸出手。 　　“不用。”铃兰双手撑在水潭边，双脚踏着绳梯，不需要借助外力，轻松跃了上来。 　　天色已经不早，两人不打算在路上耽搁时间，选择从林间抄近路，穿行差点困住叶安的泥潭。 　　有铃兰在，可以轻松在泥潭上方结成绳网，搭成绳桥。观察过环境，她选择了更快也更为便捷的方法，催生藤蔓绕过树顶，和叶安握住长藤，纵身荡过暗藏陷阱的泥潭。 　　两人落地后，泥潭中开始涌动，出现大群被泥浆包裹的虫子。 　　叶安松开藤蔓，从兽皮袋中取出一片晶化的鳄龟甲，用力抛入泥潭中央。藏在潭中的虫子一拥而上，瞬间将鳄龟甲淹没。 　　越过泥潭，两人继续向前，发现雨中生出大量变异蘑菇，灰白两色居多，其余色彩斑斓，还有一些种类长到树上，小的类似枣核，大的可比叶安的拳头。 　　蘑菇丛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叶安没有犹豫，又取出三片鳄龟甲，分不同方向抛出。 　　铃兰诧异看到，之前黑黝黝的林地瞬间变得热闹，各种虫子从蘑菇下爬出，争先恐后冲向鳄龟甲，一层接一层将鳄龟甲包裹起来。 　　让她惊奇的是，虫子虽多，彼此之间也在争抢，但没有发生大规模的厮杀，仅有极个别发生冲突，很快就被虫群碾过，破碎地混入泥土之中。 　　树上垂挂下大片蛛丝，每条蛛丝下都连着一只彩色的蜘蛛。 　　这些蜘蛛颜色十分漂亮，在幽暗的密林中格外醒目，却也象征着危险，连火雀都不愿意捕食它们。 　　两人前方的路被蛛丝堵住，一条条白色的长丝垂挂在树枝间，要穿过去绝不是那么容易。 　　“有办法吗？”叶安试着和蜘蛛沟通，没有任何积极反馈，涌来的只有恶意和杀戮。无奈收回意志，目光转向铃兰。 　　“我试试。” 　　铃兰打开兽皮袋，取出几枚种子。在叶安以为她会用植物驱散蜘蛛时，却被生长出的藤蔓包裹起来，眨眼的时间，就发现自己身处一个绿色的圆球之内。 　　“铃兰？”透过圆球的缝隙，叶安看向铃兰，“这是什么？” 　　“脱身的办法。”铃兰言简意赅，此刻同样身处球中。 　　“脱身？” 　　“这样走。” 　　话音落下，铃兰开始在球中动作，绿色的圆球缓慢移动，中途速度加快，在林间跳跃滚动，冲向布满蛛丝的长路。 　　蛛丝黏在球体上，韧性极强，堪比一条条钢线。彩色蜘蛛继续吐丝，试图将滚动的球体拽上来，用蛛丝缠裹住。 　　不料球体表面忽然生出锯齿状的叶片，叶片中绽放贝壳状的花朵。花朵不断膨胀，边缘处布满三角形的尖刺，有蜘蛛敢于靠近，都会被花朵捕捉，沦为植物的养料。 　　锯齿状的叶片在风中挥动，轻松割断蛛丝。藤蔓结成的圆球落地，继续向前翻滚。 　　目睹整个过程，叶安明白自己该怎么做了。当下手脚并用，使圆球向前滚动。过程中不意外遭到蜘蛛的攻击，均是有惊无险，很快穿过这条遍布陷阱的长路。 　　由于蛛丝断裂太多，有部分蜘蛛落到地上，细长的节肢被淤泥包裹，移动起来十分困难。 　　一群毒虫盯上了这些蜘蛛。 　　以往蜘蛛挂在树上，有蛛丝和群体保护，它们很难得手。如今落到地面，自然不能错失机会。至于蜘蛛身上的毒，它们非但不在乎，反而相当喜欢。对雀鸟而言的麻烦，对它们却是可遇不可求的美餐。 　　彩色蜘蛛艰难向前移动，试图爬上近处的松木。头顶忽然笼罩阴影，尚未来得及反抗，蜈蚣的毒素已经注入体内，腹部被毒牙穿透，丧失全部反抗能力，被突袭的蜈蚣轻松拖走。 　　叶安和铃兰穿过林间，并不知晓身后的事情。 　　藤蔓结成的圆球不断滚动，将他们一路带出密林，遇到被雨水冲刷的岩石推才堪堪停住。 　　藤蔓逐渐松脱，长绳般盘绕在地面，嵌入岩石的缝隙之间。 　　叶安从圆球中踏出，晃晃脑袋，头还有些晕。 　　铃兰的状况比他好许多，取出一只木瓶抛过去，示意叶安凑到鼻子下闻一闻。 　　瓶塞打开，一股沁凉的味道冲入鼻腔，叶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顿觉神清气爽。 　　离开密林之后，除了滂沱的雨水，前方再无任何障碍。 　　叶安和铃兰顶着风雨来到营地，木棉带人快速迎出来，杰拉德和金城人也没有例外，全部跟在队伍之中。 　　“雨太大，先回帐篷再说！”叶安对众人道。 　　铃兰站在叶安身边，看到人群中的杰拉德，尤其是他那一头醒目的灰发，莫名感到熟悉。追溯记忆，翻到其中某一页，脚步忽然停住，探手拉了拉叶安。 　　“怎么？”叶安看向铃兰。 　　“那个灰发的男人是金城人？”铃兰问道。 　　“事情有点复杂，不过他现在是金城的掌控者。”叶安回答。 　　“他叫杰拉德？” 　　“对。” 　　铃兰顿了顿，表情突然有些复杂，却不像是担忧，更像是某种……忍俊不禁？ 　　叶安疑惑地看着铃兰，后者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道：“我之前生活的商人城，城主绮罗有一个爱好，搜集漂亮英俊的男人。” 　　听到绮罗的名字，叶安不禁楞了一下。 　　那个强悍到将他逼入绝境的变异者，许久没有被他想起。如同毁灭的商人城一样，都随着岁月快速流逝，记忆变得模糊且遥远。 　　铃兰看到叶安有些恍惚的表情，会错了意，继续道：“当年绮罗势力强盛时，杰拉德曾经跟着商队来到商人城，被绮罗看中。但和之前不同，绮罗非但没能得偿所愿，反而吃了大亏。之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事情压下来。” 　　想到当年的事情，铃兰仍觉得不可思议，毕竟能让绮罗吃亏的事情和人可不多。 　　听完铃兰的讲述，叶安下意识将视线转向杰拉德。后者并不认识铃兰，面对叶安有些古怪的目光，不由得心生疑惑。 第188章 麻烦 　　帐篷内灯火通明，地炉上架着铁锅，锅内热汤沸腾，汤汁扑出锅沿，沿着锅身滑落，在落入火堆之前就已经蒸干。 　　金城人面前堆着硝制好的兽皮，专心致志绘制图纸。每落下一笔都相当慎重，确定没有错误才会继续。 　　木棉带着几个女人送来木料和矿石，金城人利用手边的工具制造模型，按比例缩小，不可能用于采矿，但将制造过程演示得清清楚楚。 　　叶安认真观察，牢牢记下每一个步骤。遇到不明白的，会向金城人请教，同时用笔记录下来。 　　几个最为手巧的女人被留在帐篷里，认真学习制造过程并尝试动手。试验过数次，即使没有图纸，也能做出同样的模型，而且比金城人造出来的更加牢固和精巧。 　　“谁让我们穷，最擅长这种材料。”木棉笑道。 　　这句话并不全是玩笑。 　　和坐拥矿山和巨大财富的金城人不同，她们的聚居点被毁，为了活下来，一度在荒原中流浪。即使后来定居，生活也不宽裕，能省则省，机缘巧合之下，寻找到不少珍稀矿石的替代品。 　　知晓矿藏的地点却不能大规模开采，明明有更好的材料却不能大批使用，自木棉以下，她们使用最多的材料就是木头和普通的石头。借由长期积累的经验，只要掌握技巧和方法，制造出来的成品未必亚于金城人，甚至会更好。 　　几人说话间，铁锅内的热汤又一次沸腾。 　　负责看火的少年向锅内洒了些青绿的菜叶，一股奇特的香味瞬间飘散，涌入每个人的鼻端。 　　“好香。”一个金城人道。 　　似乎为验证他的话，伴着尾音落下，一阵咕噜噜的声音在帐篷里响起，此起彼伏。 　　图纸已经堆成小山，叶安示意杰拉德等人可以休息一下，先喝点热汤，吃几块麦饼再继续。 　　“等画完这几张。” 　　杰拉德归心似箭，帐篷外的雨声让他心焦，只想尽快完成图纸，同叶安交换足够的燃料，然后带着手下启程。 　　今年的雨季不同寻常，早一刻动身，就能早一刻回到城内。金城不是完全安定，他不能离开得太久，否则恐生变故。 　　了解到杰拉德的心思，叶安没有再劝，捧起一碗热汤，转头和铃兰说话。 　　铃兰正将兽皮袋中的药瓶取出来，分门别类放好，除了预留给金城人的部分，其余也不打算带回去，尽数交给营地众人，教给她们使用的办法。 　　“这种可以治疗伤寒。”铃兰取出两只扁平的盒子，打开盒盖，里面盛满黑色的药膏，味道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独特的花香。 　　“一勺就够，不能多吃。” 　　“这种是伤药，小伤口最好不要用，遇到伤口太深，血止不住，效果会很好。” 　　铃兰讲得十分耐心，围在她身边的人也听得认真。 　　两名个头略小的少年看着她，几次张开嘴又闭上，像是有话要说，又不好意思开口。 　　叶安能清楚掌握这两名少年的想法，但不打算越俎代庖。他们想要跟随铃兰学制药，且不论天分如何，如果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还是趁早打消念头。 　　铃兰也猜到少年们的想法。 　　和其他制药师不同，她从不打算敝帚自珍。如果有人愿意学，她十分乐意教导。 　　正如生活在地下岩洞的几个孩子，即使没有成为制药师的天分，也跟着她学会分辨不少异植。遇到危急情况，能够辨认出几种必须的草药，就能救下自己和同伴的命。 　　叶安对铃兰低语几声，下巴微微抬起，朝杰拉德的方向示意。 　　铃兰点点头，道：“他们足够诚信？” 　　“没有藏私。”叶安道。 　　“那就好。”铃兰将留出来的药瓶堆到一起，“这些可以赠送。” 　　看到其中有铃兰曾提过的几瓶伤药，叶安没说话，只是告诉自己，一定要记得提醒杰拉德，用这几瓶药之前做好心理准备。 　　叶安和铃兰商议并做出决定，两名少年依旧没开口，而是垂下头，跟随长辈退出帐篷。 　　叶安看向铃兰，铃兰叹息一声摇摇头。 　　“这样的性格不适合。” 　　铃兰没有详细说明，现下也不适合细说。叶安没有追根究底，只是对制药师的传承多出几分思考和兴趣。 　　时间过得很快，金城人将全部模型做完，已经是后半夜。 　　雨中仍有闷雷声传来，营地众人不敢疏忽，轮换看守新挖的水道，随时注意水位变化。 　　虫群挖出的水道极深，加上帐篷被抬高，暂时没有出现危险。围在营地四周的木栏却被冲倒大片，漂浮在汹涌的水流中，顺水涌入河道。 　　天明十分，孤岛四周尽成泽国。 　　大量变异动物占据了仅有的几处高地，狼群在岛屿上巡逻，朝冲向岛屿的兽群亮出獠牙。 　　叶安走出帐篷，发现狮群、变异虎已经迁移到岛上，神出鬼没的雪豹还困在水中。雪豹不是无法脱身，而是专心护着一截飘在水上的浮木，两只亚成年的豹子趴在上面，一只还受了伤。 　　受伤的小豹全身被打湿，伤口覆盖整条右后腿。血丝流入水中，吸引来水下的捕食者，不是骨鱼，而是曾在孤岛附近绝迹的鳄鱼。 　　雪豹母子身陷险境，感知到母雪豹愤怒却又绝望的情绪，看到它不顾一切护卫孩子的样子，叶安决定帮忙。 　　杰拉德和金城人陆续登上木筏，只等叶安将承诺的燃料带来。在出发之前，他们料定会涨水，做出妥善安排，并留人看守改装车。回去之后立即就能出发，赶在更大的雨水来临前穿过荒原。 　　不料叶安没有去取燃料，而是将事情交给木棉和铃兰，自己抄起一把长刀，纵身跳入水中。 　　在他跃向河面的同时，水中出现两条白色的水线。水线破开汹涌的河水，划开两道长弧，继而交错，现出两枚三角形的鱼鳍。 　　虎鲨抢在骨鱼之前托起叶安，依照他的指引，冲向被困的雪豹母子。 　　骨鱼群不甘示弱，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在水下聚成黑压压一片，顺势将进到孤岛水域的鳄鱼包围起来。 　　雪豹看到叶安，发出低沉的咆哮。 　　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叶安举起手臂，用力挥舞两下，传递出“安心”的情绪。 　　鳄鱼群变得不安，每一条成年骨鱼都很难对付，何况围住它们的足足有上百条！ 　　为首的鳄鱼终于发现，为了追逐猎物，它们到了不该到的地方，可惜为时已晚。 　　虎鲨托着叶安，兴奋地冲向目标。哪怕体型比不上最大的鳄鱼，仍是凶狠地冲上去撕咬。锁定鳄鱼头颅和前腿之间的位置，狠狠咬下去，仰起头奋力甩动，轻松撕开鳄鱼坚韧的外皮，咬碎它的骨甲，扯下大块血肉。 　　血腥味让虎鲨愈发凶猛，开始疯狂攻击鳄鱼。 　　骨鱼群也开始行动，彼此互相配合，将鳄鱼群分隔开，一条接一条撕碎。 　　叶安离开虎鲨的背，纵身在半空跳跃，在鳄鱼和骨鱼的背上借力穿梭，几个起落间，就来到雪豹母子身边。 　　“别害怕。” 　　叶安站到浮木上，查看过小雪豹的伤势，知晓不能再耽搁，否则止住血，它们也会因失温死去。 　　“别乱动。” 　　叶安沟通母雪豹，获得对方的同意，将受伤的小雪豹用斗篷裹起来，单臂抱在怀里。正想抱起另一只，母雪豹先一步咬住小雪豹的后颈，将它甩到自己背上。 　　“好吧。” 　　叶安收回手，抱着受伤的小雪豹冲向孤岛。 　　鳄鱼群被骨鱼和虎鲨拖住，自身难保，根本没机会伤害雪豹母子。叶安一路有惊无险，带着雪豹母子回到岛上，视线扫过目瞪口呆的金城人，耸了耸肩，类似的表情看多了，他早已经习惯。 　　铃兰和木棉动作迅速，按照叶安说出的地点，很快取来改装车必须的燃料。 　　燃料全部装在特制的金属箱内，杰拉德接过去，确定没有问题，就向叶安告辞，带着手下划动木筏，向藏有改装车的地点行去。 　　幸亏河中的鳄鱼遇到麻烦，大部分被驱散和消灭，不然的话，依靠这两艘简陋的木筏，金城人未必能平安回到约定的地点。 　　救回雪豹，送走金城人，叶安准备返回岩山，顺便将聚到岛上的变异兽安置一下，避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与此同时，萧玧一行即将抵达猎人城。 　　队伍途经一条大河，改装车无法横渡，不得不在河面搭建桥梁。 　　冰桥在水上成型，猎人们正准备发动引擎，水中的鱼群突然变得烦躁不安，大群聚集在一起，争相跳出水面。 　　鱼群数量太多，密集撞到冰桥上，发出骇人的声响。 　　“头儿，情况不对！”杰森道。 　　萧玧没说话，推开车天窗，身体探出车外，向远处眺望。 　　很快，他发现了引起鱼群骚动的源头。 　　远处河面上已经被白色铺满，那是一群透明的水母，由于数量太多，彼此间挤挤挨挨，形成数条长链，正向鱼群移动而来。 第189章 水母 　　水母移动的速度十分缓慢，对鱼群的威胁性却不一般。双方尚有一段距离，鱼群已经慌张不已，争相跃出水面，向河流的上游飞速逃去。 　　水上的冰桥被鱼身撞击，桥底出现大片裂痕，碎冰渣落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头儿，怎么办？” 　　看到水母大批出现，猎人们均神情凝重。 　　猎人城周围不乏河流，每逢雨季，城外均会泛洪，带来大量鱼群和躲避洪水的兽群。 　　水母的出现让众人心焦。 　　他们都曾见识过这种生物的破坏性，貌似漂亮无害，却会对水域造成毁灭性伤害。 　　凡是大群水母出没的地方，水中的鱼卵和鱼群均会荡然无存。有的是被吞吃，有的是提前逃窜，还有一部分来不及逃跑，因缺氧活活闷死在水里，沉入水下，沦为泥土的一部分。 　　这种破坏性超过任何一种捕食者，包括对水下种群危害极大的甲鲶。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水母群每隔数年才会出现，而且只在部分水域泛滥。今年猎人城运气不好，水母群出现在靠近城市的河流，附近的支流和小溪都无法幸免，生活在这片水域的种群势必要遭遇一场劫难。 　　萧玧又一次加固冰桥，猎人们奉命踩下油门，改装车迅速穿过桥上。 　　车轮压过冰面，桥下的鱼群仍在不断跃起，接二连三撞上桥底，使得桥身一度摇晃不稳。 　　萧玧跳出车外，站在岸边，随时加固桥身。 　　司机牢牢握住方向盘，没有被落入水中的恐惧支配，而是咬紧牙关不断加速。伴着引擎轰鸣声，改装车一辆接一辆穿过冰桥，有惊无险抵达对岸。 　　“头儿！”杰森从车窗探出手臂，朝萧玧挥手示意。由于雨水太大，灰蒙蒙遮挡住视线，他不得不抓起一块醒目的兽皮，在雨中高高举起。 　　得到对面的信号，萧玧停止加固冰桥。 　　在雨水冲刷和鱼群撞击下，横跨河面的冰桥开始断裂垮塌。 　　长度超过一米的冰块落入水中，砸入鱼群，掀起大片水花的同时，使鱼群变得更加惊慌，在水中挤压碰撞，都想先一步逃向上游，摆脱身后的水母。为了逃命，不同种群之间甚至彼此攻击，互相撕咬。 　　在鱼群的混乱和恐慌中，水母群越来越近。 　　透明的伞盖不断开合，长长的触手在水下摇曳，触手中隐藏着骇人的口器，以及不该在这种生物身上出现的利齿。 　　有受伤的变异鱼速度减慢，鱼鳍被撕掉，鱼鳃受伤，身上的鳞片大片缺损，无法跟上族群，逐渐被落在身后。 　　水母群盯上了它们。 　　第一批水母抵达，聚在一起的白链忽然散开，大小不同的水母充斥河道，带着尖刺的触手锁定目标，迅速缠绕上去，将体型大过自己数倍的变异鱼牢牢缠住。 　　变异鱼惊恐万状，拼命摆动身体，奋力在水中挣扎。 　　水母越缠越紧，以触手困住猎物，再用藏在触手间的利齿咬穿坚硬的鳞片，将毒素注入猎物体内。 　　水母的种类不同，毒素也不同。有的能瞬间让猎物失去反抗能力，有的却要等候一段时间才能发挥效力。 　　萧玧站在河岸边，目睹水母群捕食的场景。 　　水面状入沸腾，鱼群被水母蚕食，像是被钢刀刮过，一片接一片消失。 　　“头儿！” 　　杰森再次挥舞手臂，希望萧玧能快点过来。 　　雨越下越大，河中水位不断上涨，随时都可能没过河岸。万一遇到洪水泛滥，他们恐怕会被困在这里。何况水母群大批出现，他们必须尽早赶回城内，组织起人手早做防备。 　　有几种水母的毒素相当特殊，不仅能杀死猎物，还能腐蚀建筑城池的砖石。 　　遇到大洪水，猎人城四周被淹，这种水母很可能被冲到城墙外。不提前做好布置，恐怕会有大麻烦。 　　萧玧没有在原地久留，也没有再结成冰桥，而是抽出长刀，将半截刀身探入水中。 　　以刀身为中心，河面迅速结冰，将靠近浅层的水母全部冻住。有些水母体型庞大，仅有上伞盖被冻在冰中，下伞盖和触手仍在水下活动，还牢牢抓着奋力挣扎的变异鱼。 　　这种水母毒性一般，又在捕食过程中被打扰，它们的猎物不顾一切挣扎，咬断带刺的触手，终于活得一命，带着满身伤痕向前方游去。 　　萧玧收回长刀，沿着冰面走上对岸，在杰森为他打开车门时，又忽然转过身，从水中切下一块包裹水母的坚冰。 　　猎人们不解地看着他，不明白带这东西回城做什么。 　　“吃。”萧玧言简意赅。 　　“吃？”杰森愕然。 　　“用特殊办法处理一下，据说味道很不错。”萧玧托起冰块，冰块中心没有完全冻住，还残留着少量河水，困在其中的几个小水母奋力摆动触手，因之前捕食过鱼类，透明的伞盖染上淡红色泽。 　　车内的猎人面面相觑。 　　他们知道这东西能吃，但能吃和好吃是两回事。 　　这种东西不能火烤，也不能炖汤，加热之后就会化成水，没法填饱肚子，对习惯大口吃肉的猎人们来说，真没什么可吃的。 　　不过想归想，城主想吃，他们不会自找没趣。 　　在猎人城内，城主的话就是规矩。城主说味道不错就是不错，谁敢提出异议，拳头砸下去，很快就会转变思想，做出正确的回答。 　　车队在雨中加速，车轮两侧飞溅起大片湿泥，碾压出两条并排的车痕。 　　猎人们离开后，河中水位快速上涨，冰层被冲到岸上，一块块龟裂。 　　冰中的水母群终于脱困，在雨水的浇灌下，顺着水流向前翻滚，暂时藏在水洼和泥坑中，等待河流进一步泛滥，再群体向前推进。 　　三角洲内的水域暂时没有水母出现，但因洪水泛滥，生活在这里的变异动物不断向高处迁徙，使得孤岛越来越热闹。 　　叶安和铃兰返回岩洞，利落收拾好东西，带着王伯和几个孩子搬到岩山，进到之前曾居住过的岩洞。 　　木棉带领族人加固营地，用木头和石块将帐篷不断加高，并制作出大量的木筏和小船。借由这些手段，即使营地被淹没，帐篷也能安然无事，还能利用制成的小船木筏出入捕鱼。只要做好防水工作，对寻常生活没有任何影响。 　　叶安曾向木棉提议，她可以带族人搬到岩山。 　　木棉考虑之后，婉拒了叶安的提议，决定留在岛屿边缘。 　　“我们留在这里能观察水位，真遇到危险再向您求助。” 　　木棉向叶安表示，他们既然投靠叶安，就会帮叶安守护孤岛。现在不过是遇到一点麻烦，没理由摊开手，将事情全压到叶安肩上。 　　况且在来到孤岛之前，他们的生活条件更加糟糕，那时候遇到洪水，可没有岩山给他们躲藏，更没有如今的营地。 　　木棉定下主意，并将自己的决定告知族人。众人都没有提出异议，反而觉得她的做法十分妥当。 　　自从投靠叶安，他们能做的十分有限，雨季不能开矿，要想体现自己的价值，证明自己对叶安有用，凡是能做的一定要做，没理由躲懒退避。 　　叶安回到岩山，铃兰已经点燃地炉，几个孩子各持一枚火把，烤干岩壁和石床上的水汽。 　　雀鸟群在密林中筑巢，没有搬入岩山。鱼鹰始终跟着叶安，在他去往岛屿边缘时，结伴外出捕猎，还给叶安带回两个有些特殊的战利品。 　　叶安坐在地炉边，看着两只巴掌大的海龟，手指点点鱼鹰的脑袋，奇怪道：“哪来的？” 　　鱼鹰展开翅膀，昂起脖子，朝叶安发出叫声。 　　“从水里捡的？” 　　叶安挑眉，托起一只明显刚出生不久的海龟。手里的小东西十分害怕，拍打着前肢，大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意外的，竟有几分可爱。 第190章 担忧 　　幼年海龟很少出现在陆地，叶安、铃兰和王伯均没见过，几个孩子更不可能。 　　铃兰放下处理到一半的变异植物，走到近前，仔细观察被叶安托起来的小海龟。 　　起初，她和叶安一样，觉得这两个小家伙挺可爱。但在下一刻就想到海龟甲可以晶化，海龟的血液可以配药，海龟肉和内脏经过处理，也有不小的用途。 　　制药师都是实用主义者，无论变异动物还是植物，无论样子好看还是难看，在制药师的眼中都会自动分解，归类为有用还是无用。 　　感知到铃兰的思绪，叶安当即咳了一声，道：“它们还小。” 　　铃兰侧头看向叶安，挑起眉尾，瞳孔清晰映出叶安的面容。 　　叶安继续岔开话题，道：“海龟是被水冲过来的，或许还会有其他物种。” 　　提起这件事，铃兰果然不再盯着小海龟，起身走到岩洞边，眺望瀑布般的大雨，认真思量是否该冒雨外出，到河边一探究竟。 　　如叶安所言，海龟能出现，其他三角洲没有的物种也有可能。如果可以的话，她很想多搜集几种。 　　火焰在地炉中跳跃，叶安找来一个石盆，接了半盆雨水，将两只小海龟放进去。既然能被雨水冲到三角洲，证明它们已经进化出在淡水中生存的能力，和沉船中的物种一样，不需要海水也能活下去。 　　事情正如叶安所料，海龟被放到水中，起初还有点害怕，片刻后就变得生龙活虎，在水中摆动前肢，欢快地游动起来。 　　几个孩子心生好奇，一个接一个围过来，连性情相对稳重的卡米尔也不例外。 　　两条黑眉蛇爬过地面，懒洋洋的穿过小竹和米洛腿边，闪躲开熊猫的爪子，将头搭在石盆边缘，朝水中的海龟吐着信子。 　　不是它们想吃海龟，而是在搬出地下之前，这只石盆是它们睡觉的地方。如今被小海龟占了，自然心生不满。 　　察觉到黑眉蛇的情绪，叶安很快翻出两只稍小一些的罐子，将黑眉蛇从石盆边拽过来，指了指罐子，道：“这个给你们。” 　　黑眉蛇绕着罐子爬过两圈，先后钻了进去，看样子还算满意。 　　叶安从罐子顶部望进去，叮嘱道：“别吃那两个小东西，我会给你们新鲜的异兽肉和鱼。” 　　黑眉蛇吐出信子，答应叶安的条件，随即将身体盘得更紧，在冷风吹进岩洞时，开始昏昏欲睡。 　　地下存有大量晶石，散溢出的能量十分惊人，自然会提升岩洞内的温度。 　　如今来到岩山，晶石只带出来一部分，其余都被妥善藏好，洞口飘进来的风雨无从遮挡，以黑眉蛇的习性来说，打瞌睡是十分正常的反应。 　　叶安将罐子搬到墙边，有效避开冷风，黑眉蛇的情况稍微好转。再看敞开的洞口，叶安心中很快有了主意。 　　“奥瓦，卡米尔，艾什，来帮忙。” 　　叶安打开带来的包裹，招呼三个少年。 　　奥瓦三人立刻走过来，和叶安一起展开兽皮，用钉子钉在木架上，再将木架组合起来遮住洞口，做成临时的门扇，挡住从洞外飘进来的风雨。 　　“将这里固定住。”叶安撑着木架，示意艾什去拿绳子。 　　奥瓦和卡米尔拿着工具凿击岩壁，试图在岩石上凿出合适的豁口，容绳子穿过，将钉有兽皮的木架固定住。 　　看到少年们费力凿击岩壁，米洛主动来帮忙，小手按上去，掌心附近的石壁陡然间液化，水波一样涌动，逐渐变成叶安需要的形状。 　　“头不疼吗？”叶安停下动作，仔细看着米洛。 　　米洛摇摇头，继续改变岩石的形状，直至能穿过所有绳子。 　　“这样做不需要太多能量，没有问题。” 　　为证明自己没有逞强，米洛拉起叶安的一只手，放到自己头顶，主动让叶安感知。 　　确定米洛的确安好，没有因使用异能出现不适，叶安暂时放下心来，和卡米尔三人捆绑绳索，将临时制成的木门固定住，在门顶部留下缝隙，确保洞内通风，烟气可以排出去。 　　一切做好，叶安又搬来几块石头，抵在钉着兽皮的木门之后，以防风力增强，门被吹倒。 　　叶安几人忙碌时，王伯清点完带出来的工具和半成品，分别用兽皮包裹好，随后取出小米和熏肉，在地炉上架起铁锅，开始烹煮肉粥。 　　王伯的手艺相当不错，掌握的火候也恰到好处。 　　米粥扑出锅沿，香味弥漫，混合着熏肉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铃兰从藤筐中取出一只坛子，里面装的不是药剂，而是按照叶安说的方法腌制出的萝卜。 　　说起这些萝卜，就不得不提到开辟在地下的麦田。 　　铃兰清楚记得，没有在田里种下萝卜种子，卡米尔三人没得到铃兰的许可，也不会随意洒下种子，何况他们根本没有。 　　这些萝卜是从何而来，是原本就长在那里，因为埋到土中的晶石能量催发，还是偷食麦子和异植的变异兽留下，实在不得而知。 　　铃兰确认过，这些比手臂还长的萝卜无毒，而且水分充足。除了芯有些辣，既能解渴也能当做菜来食用。 　　随着麦田收割，挖出的萝卜也越来越多，不确定能储存多久，是不是能一直保持新鲜，叶安向铃兰提议，可以用盐腌起来。 　　铃兰擅长配置药剂，做腌菜还是破天荒头一次。叶安知晓大概方法，论起真正动手，同样没有经验。两人凑到一起，尝试过几次，铃兰更拿出研发新药剂的精神，终于获得成功。 　　腌制出的萝卜咸中带着一丝丝甜，还有些辣，十分爽口。不需要搭配主食，几个孩子完全是当做零嘴在吃，比吃肉的劲头更高。 　　萝卜之后，叶安和铃兰又尝试腌制贝和螺，以及多种可食用的异植，除了两三种的确不好入口，其余的都很成功。 　　“等到下次去贸易区，可以带上一些。”铃兰建议道。 　　叶安点点头，捧起一只木碗，碗里盛着散发热气的肉粥，搭配腌好的萝卜，一口气吃下肚，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众人吃饱之后，小竹和米洛负责清洗铁锅和餐具，又接了干净的雨水，重新架到火上。 　　王伯靠在墙边打磨一把短刀，铃兰重新分拣异植。 　　奥瓦三人凑到王伯跟前，看着逐渐完成的武器眼睛发亮。王伯很喜欢三个少年，同他们仔细讲解打造武器的每一个步骤，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能试着为自己制作一把短刀。 　　熊猫抱着矿石在兽皮中打滚，竹鼠一家藏在临近的岩洞中，即使没有黑眉蛇看守，也没生出逃跑的念头。有小竹鼠想跑，还会被母竹鼠咬回来，用牙齿和爪子教训一顿。 　　叶安靠在火堆边，想着接下来的安排。听到水花声，回身看到水盆里的海龟，忽然间想起，岩洞内貌似没有它们能吃的东西。 　　要是他没有记错，海龟最喜欢的食物应该是水母？ 　　雷声在洞外炸响，也将叶安从沉思中惊醒。 　　他站起身，取来几条肉干，撕成条状喂给小海龟。不想对方根本不吃，喂到嘴边也会甩掉。 　　“麻烦了。” 　　发现这一点，叶安不禁挠头。 　　他想到的不仅仅是海龟的食物问题。 　　小海龟被雨水冲进三角洲，证明它们原本的距离不会太远。这是否意味着有海龟群在附近？ 　　萧玧曾经说过，今年雨季很可能会出现大量水母。将线索联系起来，叶安开始担忧，萧玧口中的水母潮，即将爆发在三角洲。 第191章 危机 　　暴雨连下数日，叶安等人被困在岩洞中，铃兰想去河边的计划被迫搁浅。 　　雨水灌入溪流小河，绕过岩山的河流水位暴涨，犬群居住的洞穴进水，不得不顺着岩山内部的走廊向上攀登，暂时住到铃兰之前居住的岩洞。 　　叶安顺着犬群的路线来到岩山底部，发现雨水灌入山洞，走廊半淹，汇聚的雨水形成奔腾的小河。 　　悬挂在走廊中的蜂巢岌岌可危，大量蜜蜂围绕蜂巢飞舞，少部分附在蜂巢表面扇动翅膀，互相传递出焦急的讯息。 　　叶安联络蜂王，得到对方许可，小心取下一部分蜂巢，装进藤筐中，准备送到雨水无法淹没的位置。 　　蜂王就在被取下的蜂巢中，蜂群获得指令，跟随叶安一同前往高处的岩洞。 　　经过整个雪季，蜂巢内储存的蜂蜜数量有限，但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叶安安置好蜂群之后，独自三次往返，将走廊中的蜂巢全部取下。 　　留存的蜂蜜装入罐子里，剩下的分给身边的小动物。黑眉蛇和海龟不感兴趣，竹鼠、熊猫和小狐狸却都捧着一大块啃得开心。尤其是竹鼠一家，围着一块蜂巢啃得飞速，连蜂蜡都吞进肚子里，半点没有浪费。 　　叶安抓起一只小竹鼠，捏捏圆鼓鼓的肚子，看着小家伙锋利的牙齿，不禁感叹：幼崽的牙齿都是这样，难怪能啃碎晶化的鳄龟甲。 　　蜂巢虽空，流淌出的蜂蜜仍有足足大半罐，用来烤肉，无论鲜肉还是肉干，味道都是鲜香无比。 　　叶安有些担心变异蟒，借由彼此的联系，获悉它暂时回到地洞，洞内也没有淹水，提起的心才略微放下。从变异蟒传递过来的消息看，就算是再大的洪水，它所在的地洞也不会被淹没。全因洞内有天然的排水通道，安全方面不需要担心。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雨始终没有停止的迹象。 　　三角洲内的变异兽被洪水围困，大多数冒险涉水前往孤岛，另有一部分去往石林和附近的树林，暂时在高耸的石头和高出水面的巨木上安家。 　　离开领地的变异兽逐日增多，为争夺有限的高地和资源，彼此间的冲突不可避免。加上在水中虎视眈眈的捕食者，争斗和伤亡每时每刻都在发生。 　　骨鱼群盯上了五头变异鹿，其中包括三头母鹿和两头小鹿。它们在洪水来时和族群分散，被困在一座小土丘上。 　　土丘下曾是白蚁巢，巢穴表面破损，留有食蚁兽锋利的爪痕。爪痕下还有行军蚁入侵的痕迹，看时间应当不短，却没有被修补的痕迹，证明蚁丘中的居民已经不在，要么遭到重创后搬走，要么已经被入侵者全部杀死。 　　土丘顶部十分陡峭，随着河水不断上涨，能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少。 　　五头变异鹿紧紧靠在一起，母鹿将小鹿护在身边，紧张盯着划过水面的骨刺。它们十分清楚，水下是可怕的捕食者，没有鹿群保护，一旦被拖下去，注定尸骨无存，再也不可能生还。 　　危险越来越近，生命受到威胁，母鹿发出呦鸣，声音穿透雨幕，许久没有得到回应。 　　骨鱼群即将发起攻击，恐怖的骨刺近在咫尺。 　　危机之下，一头母鹿忽然做出不可思议的举动，在鱼群迫近时，纵身跳进水里，不顾一切向前移动，并用头上的角去顶骨鱼，试图将鱼群引走。 　　第二头母鹿紧跟着跳下来，和同伴互相配合，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血腥味迅速弥漫，引来更多骨鱼，也成功为还在土丘上的同族争取到时间，赢得脱身的机会。 　　最后一头母鹿没有犹豫，带着小鹿跳进水中，拼命向前方的孤岛移动。 　　一头小鹿被拽进水下，母鹿不顾一切护着另一头，自己的后腿被咬住，拼尽力气将头抬出水面，发出最后的叫声，催促还活着的小鹿快走。 　　千钧一发之际，不远处的水面终于出现鹿群的身影。 　　强壮的雄鹿排成一列，迎着风雨踏水而来。 　　巨大的鹿角锋利如刀，在前进时荡开洪水，凡是拦在面前的鱼群，包括落单的骨鱼在内，都可能被重伤甚至杀死。 　　母鹿力气耗尽，哪怕看到鹿群，知道生存的希望就在眼前，也无法挣脱鱼口，很快被捕食者拖入水下，仅在水面留下一圈逐渐消失的旋涡。 　　小鹿一边叫着，一边奋力向前移动，终于成功和鹿群汇合。 　　雄鹿将小鹿护在身后，愤怒地用鹿角击打水面，对聚在一起的骨鱼群却无可奈何。不想再失去任何成员，只能带着冲天的怒火退走。 　　途中遇到几条不走运的甲鲶，鹿群愤怒地用鹿角和牙齿将其撕碎。 　　甲鲶做梦也想不到，它们不过是顺水路过三角洲，竟然会就此丧命，还是代人受过，实在是冤得不能再冤。 　　随着迁往孤岛的变异兽越来越多，狼群不断遇到挑衅，即使最后都能取得胜利，族群的力量也不断被削弱，受伤的成员越来越多，在巡视孤岛时有些力不从心，不免出现疏漏。 　　狮群和变异虎加入巡视的队伍，雪豹偶尔也会露面，将不守规矩的变异兽赶走甚至杀死。 　　一群变异水牛出现在岛上，趁雄狮巡视孤岛，母狮外出捕猎时，这群水牛袭击了小狮子，造成三只小狮子受伤，其中一只脊椎被踩断，两条后腿再使不上力气。如果得不到治疗，等待它的必然是死亡。 　　留下看守幼崽的年轻母狮拼尽全力，仍无法救下全部小狮子，自己也受了重伤，一条后腿被锋利的牛角划开，伤口深可见骨。 　　母狮归来之后，看到狮群的惨状，发出愤怒的吼声。 　　叼起受伤的小狮子，母狮首领和它的姐妹穿过密林，来到岩山求助。 　　叶安听到洞外传来的狮吼，感知到母狮悲伤的情绪，顾不上暴雨倾盆，抓着绳子从岩壁上滑了下来。 　　“出了什么事？” 　　看到被母狮叼在嘴里的小狮子，叶安神情一凛，当即将母狮和小狮子带去犬群曾经居住的岩洞。尽管洞内进水，总好过继续被雨淋。 　　进到洞中后，叶安迅速搬来石头，再将靠墙竖起的雪橇放在石头上，示意母狮子将小狮子放下。检查过小狮子和受伤的母狮，道：“都上去，等我回来。” 　　雪橇足够大，能让母狮和小狮子一同落脚。 　　为节省时间，叶安没从山体内部穿行，而是走出山洞，沿原路爬上岩壁。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铃兰抓牢绳子一端，将叶安拽上来，见他表情不对，当即开口问道。 　　“岛上来了一群水牛，有狮子受伤。” 　　叶安抓起一块兽皮，擦掉脸上的雨水，同铃兰简单说明情况。后者迅速翻出伤药交给叶安，并道：“需不需要我去看看？” 　　“暂时不用。”叶安摇头，他查看过狮子的伤，除了被踩断脊椎的一只幼崽，其余的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这群水牛会是大麻烦，我准备去河边看一看。这里的事情交给你，遇到情况不要冲动，一切等我回来。”叶安郑重道。 　　“我明白，你放心。” 　　如果是铃兰自己，不需要这般谨小慎微。但洞内还有王伯和几个孩子，考虑到他们，必须谨慎行事。 　　叶安带上伤药和武器，抓着绳子滑下岩壁。 　　铃兰站在洞口，确定他平安落地，才将绳子收回来，合拢洞口的木门。 　　岛屿西侧，原本狮群所在的位置，已经被一群体型庞大的水牛占据。 　　在牛群首领的带领下，这群水牛肆无忌惮地撞断树木，踏碎来不及逃走的小兽，在混合着鲜血的泥浆中打滚，很快将身体染成黑红色。 　　击败狮子让它们过于得意，没有注意到出现在树丛后的变异虎和狼群，也没发现潜伏在树冠中的雪豹。 　　与此同时，一条条白练出现在三角洲边缘，顺水漂流而下。 　　凡是白练经过处，鱼群皆惊慌逃散。 　　这些白练均是由水母组成，在漂流的过程中越聚越多，最长的一条，长度竟已超过百米。 第192章 凶狠 　　大雨倾盆而下，密林中一片幽暗，雨水从树冠中砸落，牵成一道道水线，交织成大片雨帘。溪流在林地间穿梭，冲走堆积在河道中的碎石残冰，灌入泥土，使得地面一片湿滑。 　　新生的青草在淤泥中冒出嫩叶，各种各样的菌菇散落在草叶之间。 　　一大片指甲盖大小的白色菌伞在雨水中伸展，边缘处垂落细细的菌丝，菌丝挂着致命的粘液，凡是有虫子和小兽被沾上，都难逃被菌丝缠绕腐蚀的命运。 　　叶安行走在林间，小心避开地上的菌伞，遇到无法跨过的区域，即锁定一棵巨木，甩出手中的绳索。 　　绑在绳子末端的金属钩绕过树枝，随惯性缠绕数圈，将绳子牢牢固定在树上。 　　叶安用力拽了拽绳子，确定十分牢固，当下后退两步，继而纵身跃起，单足踏在左侧的树干上，借助绳索飞跃向前。 　　过程中，地面的菌菇突然开始颤动，垂挂的菌丝有生命般乱舞，透明的粘液飞溅而出，大片向叶安袭来。 　　兽皮斗篷的边缘被沾染腐蚀，穿出一个个黑色的小洞，小洞边缘烧焦一般，冒出刺鼻的烟气。 　　叶安在飞跃中再出甩出绳索，准确勾住前方一棵巨木。即将越过遍布危险的林地时，头顶忽然传来鸟鸣，是在树顶筑巢的秃鹳。 　　长近两米的秃鹳趴在巢穴中，闪烁凶光的双眼盯紧叶安，粗长的嘴张开，现出变异生成的獠牙，牙齿缝隙间还残留着腐败的碎肉。 　　察觉到对方的敌意，叶安心道不妙，不等他进行同化，秃鹳突然展开翅膀从树冠飞落，利用身体和牙齿折断了缠绕绳索的树枝。 　　树枝断裂的瞬间，叶安骤然下落，直向菌菇最密集的林地坠去。 　　心知无法闪躲，叶安只能掀起斗篷，蜷缩起四肢，尽量将身体包裹起来，避免被菌菇的粘液伤到要害，尤其是眼睛。 　　秃鹳没有离开，而是紧追叶安飞落，熟练地避开粘液，同时嘴巴张开，试图从叶安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它的目的不仅仅是驱逐，更是为捕猎。 　　栖息在密林中的火雀察觉到异常，大群离巢，仿佛在森林上方布下一层火云。 　　雀鸟的鸣叫声中充斥愤怒和焦急，当它们看到叶安落入险境，顾不上粘液能损伤羽毛，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林地，试图将叶安托起来。 　　奈何叶安下落的速度太快，雀鸟群终究慢了一步。 　　看到落入菌菇丛中的身影，雀鸟群陷入狂怒，纷纷将矛头对准秃鹳，尖叫着朝它包围过去。 　　秃鹳意识到自己惹了大麻烦。它搬到岛上不久，尚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否则也不会将叶安视为猎物。 　　不慎捅了马蜂窝的结果，就是秃鹳被雀鸟群围攻，就此陷入绝境，无论如何也冲不出去。 　　打也打不过，逃又逃不掉，在雀鸟群的包围下，秃鹳很快被撕得粉碎。最后只剩下坚硬的长嘴和几块骨头掉落在泥地中，上面覆有几片染血的羽毛。 　　搭在树顶的巢也被拆掉，里面尚未孵化的鸟蛋被啄破，蛋液从裂缝中流淌，雀鸟不屑去吃，尽数被雨水冲落。 　　归巢的秃鹳看到这幅惨状，发出愤怒的叫声，不敢去向雀鸟报仇，竟然朝地面的叶安发起攻击。 　　叶安摔落在菌菇丛中，身上的斗篷被大片腐蚀，手脚不免溅上粘液，传来阵阵刺痛。好在都是小伤，涂些伤药就能痊愈。 　　从地上站起身，叶安正准备一口气冲过有毒的菌菇丛，一阵腥风忽然刮过头顶。 　　出于本能反应，叶安纵身前扑，避开腥风的同时，单手撑地，尽量避免身体同菌菇接触，以最快的速度前翻，双足踏上一截倒在地上的断木，站稳后看向头顶，确认究竟是什么袭击了自己。 　　秃鹳一击不成，没有再次落下，而是振翅向林外飞去，明显是准备逃命。 　　雀鸟群被彻底激怒，鸣叫着紧咬在秃鹳身后，不将它灭掉誓不罢休。 　　另有一部分雀鸟降低高度，从地面托起叶安，维持低空飞行，避开有毒菌菇，将他送出这片遍布危机的林地。 　　菌丝在风中摇曳，飞溅出的粘液却越来越少，张开的伞盖也有合拢的趋势。很显然，这种菌菇的粘液并非无穷无尽，达到一定数量就会减少，需要储存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雀鸟群托着叶安前行，暂时不需要担心地面的危险。 　　叶安扯掉已经破破烂烂的斗篷，任由雨水冲刷在身上，大致检查过身上的伤口，从随身的兽皮袋中取出伤药，挖出墨绿色的药膏涂抹上去。 　　药膏覆上伤口，被快速吸收，迅速形成一层薄膜，不会被雨水冲掉。 　　叶安又打开一只木盒，取出一颗黑色的药丸送进嘴里。这是解毒剂，按照铃兰的叮嘱，凡是遇到有毒的植物，最好吃上一颗，能确保毒素不侵入体内，也能让伤势恢复得更快。 　　前方的雀鸟群已经追上秃鹳，将其团团包围，鸣叫着撕扯秃鹳的羽毛，继而是它的血肉。 　　在鸟群下方，同样是一处战场。 　　一群强壮的水牛聚到一起，牛角向外，同变异虎和狼群对峙。 　　叶安让雀鸟群停下，自行翻身落地，靠在一棵巨木旁，凝神观察水牛群。 　　这群水牛体格健壮，随便锁定一头，体重都能超过八九百斤。身体表面覆盖黑红色的泥浆，头顶巨大的牛角，凶悍地盯着包围在四周的狼群，随时准备冲上去将目标挑飞。 　　叶安可以肯定，伤到狮子的就是这群水牛。 　　狼群没有着急发起攻击，而是利用自身优势，绕着水牛群奔跑打转，不断给对方造成压力，挤压它们的空间，逼迫牛群不断收缩防御，互相拥挤在一起。 　　变异虎站在狼群之后，目光锁定为首的公牛，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会立即发起攻击。 　　叶安发现在场的捕食者不只有狼群和变异虎。 　　目光转向茂密的树冠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垂落，尾巴尖不时摆动，偶尔还会弯起。尾巴的主人是同样伺机而动的雪豹。 　　秃鹳和雀鸟群的到来使得局面进一步紧张。 　　变异水牛脾气暴躁，被狼群一再挑衅，本就濒临爆发。秃鹳和雀鸟的贸然闯入，崩断了水牛脑子里最后一根弦。 　　水牛群集体陷入狂怒，包括牛犊在内，全部双眼猩红，从鼻孔中喷气，像是一具具恐怖的战斗机器，朝狼群和变异虎冲了上去。 　　变异狼的体型不算小，和水牛群比较却完全不够看，简直像是挡在压路机前的小石子，不躲开的话，下场就只能是被碾碎。 　　头狼发出警告，狼群迅速散开，利用自身的敏捷避开牛角和牛蹄。 　　狼群的动作已经足够快，奈何现场的水牛太多，仍有变异狼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牛群踩踏。 　　危急时刻，叶安从树后现身，闪电般冲向水牛群，在奔跑时跃起出拳，手肘向后借力，再猛地砸下去。 　　轰地一声，水牛被砸中额头，超过一吨的庞大身躯被生生定在原地，四蹄深深陷入泥里。 　　叶安像一只展翅的鸟，跃起至半空，拳头砸碎水牛的头骨，半条手臂陷入水牛的头内，另一只手牢牢握住牛角，哪怕水牛做最后挣扎，仍无法将他甩飞。 　　变异狼得以逃出生天，水牛群的动作也有瞬间停滞，愤怒瞬间被警惕取代。 　　水牛群常年迁徙，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兽群和人类，哪怕是人类中的变异者，牛群也不陌生。但是，无论是哪一种捕食者和猎手，都没有眼前的叶安令它们惊愕甚至是恐惧。 　　伴着一声巨响，重伤的水牛轰然倒地，身体周围溅起大片湿泥。 　　叶安收回胳膊，反手想要擦拭雨水，却将水牛的血染上脸颊，尽管有雨水冲刷，仍残留少许殷红。 　　漆黑的双眼望过来，水牛群停步不前，包括头领在内，像是被恐怖的凶兽盯住，生命遭到巨大威胁，同时生出逃跑的念头。 第193章 围捕 　　水牛群被叶安的凶狠震慑，集体生出退意。奈何孤岛四周被洪水淹没，牛群不想回到水里，就只能向岛屿中心逃窜。 　　水牛首领发出叫声，牛群接到命令，即使心中恐惧，为了活命，仍是迅速集结起来，以强壮的公牛为首，朝叶安猛冲过去。 　　察觉到水牛的意图，叶安没有正面硬抗。哪怕他力气再大，体力再强，几百头水牛一起冲过来，也不可能一次掀倒。一旦被牛角和牛蹄伤到，后果实难预料。 　　水牛群开始狂奔，叶安迅速后撤，利落地攀上树顶。尚未站稳就甩出绳钩，单臂挽紧绳子，纵身跃向另一棵巨木。落下时，恰好同藏在树冠中的雪豹碰到，四目相对，雪豹甩甩尾巴，大爪子抓牢树干，在树枝和树干间给叶安让出位置。 　　叶安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雪豹，若非条件和时间都不允许，他真想试一试雪豹的皮毛是否像看起来一样光滑柔软。 　　水牛冲到树下，凶狠地撞断树干，继续向密林深出进发。 　　狼群迅速散开，变异虎也没有上前，不约而同避开水牛群的正面冲击，谨慎追在猎物背后。 　　公牛不断撞倒树木，踏碎变异草，为群体开出道路。 　　母牛和牛犊紧随在后，将倾倒的树木彻底碾碎，草茎尽数踩入泥中。 　　地下的小兽遭遇飞来横祸，被泥浆灌入洞内。 　　幸运的想方设法挖掘通气孔，等水牛群离开再找新家。不幸的被泥浆裹住完全动弹不得，极少数爬出地洞，也被牛蹄踏成肉泥。 　　地鼠雪兔的损失最为惨重，几只豺跑得不够快，也在水牛横冲直撞下受伤。 　　有两群将巢搭建在灌木丛中的禽鸟，虽然是长腿长颈，身高胜于叶安记忆中的鸵鸟，面对狂奔而来的水牛，仍无法护卫鸟巢和巢内的蛋，只能眼睁睁看着牛群肆虐而过，将一切踩得粉碎。 　　叶安在树冠之间跳跃，从上方俯瞰水牛群，锁定它们前进的方向。 　　雪豹跟在他的身边，不需要叶安同化，仿佛能知晓他的心思，纵身跳向对面的巨木，和他一起盯准带头的公牛。 　　变异虎和狼群在地面追逐，中途加入未受伤的母狮和雄狮，一场声势浩大的围捕就此展开，目标正是向孤岛中心冲去的水牛。 　　雀鸟群盘旋在森林上空，不断发出尖锐的鸣叫。 　　在水牛抵达密林中心时，雨势陡然增大，倾盆而下的大雨阻挡了牛群的视线，妨碍了它们的判断，加上捕猎者有意的逼近，使得水牛走错方向，一头闯入泥沼遍布的危险区域。 　　随着雨季加深，泥沼被雨水覆盖，在林中聚成大片泥潭。 　　泥潭中的水并不深，最深也只能没过叶安的小腿。但水下都是柔软的湿泥，一旦陷进去，就会被恐怖的吸力向下拽，直至被泥浆彻底淹没。 　　这样的陷阱，同叶安初次来到孤岛，遇到的峡谷裂缝极其相似。只是他有变异蟒相助，这些水牛非但不知情，还一股脑的冲进泥潭，可想而知会有什么下场。 　　“停下！” 　　叶安发现前方的危险，及时向狼群、狮群和变异虎传递消息。同时拦住雪豹，一起停在距离泥潭三四米的地方，没有继续向前。 　　水牛群也很快发现不对。 　　一路冲过来，总能遇到小兽和鸟群，听到怒吼声和惊慌的鸣叫。唯独前方不闻半声，除了雨水声，什么都听不到。而且别说兽群和鸟群，连个落单的兽影都看不到！ 　　带头的公牛想停，它本能察觉到危险，不想继续前进。怎奈水牛群一路飞奔，后方的族群成员不了解前方的情况，畏惧追过来的叶安，根本不可能减速。 　　如此一来，前方的水牛不想被同族踩踏，就只能继续奔跑，一头接一头落入泥潭。 　　起初公牛还能涉水，随着来到泥潭深处，半身瞬间下陷，惊慌之下开始挣扎，越挣扎陷得越深。 　　后方的水牛终于发现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母牛带着牛犊转身，狼群、狮群和变异虎接连走出树后，呈扇形包围上来。尤其是曾被袭击的狮群，亮出锋利的獠牙和利爪，誓要将水牛全部留下。 　　树上的叶安和雪豹现身，彻底堵住水牛逃脱的道路。 　　泥潭中的水牛无望脱身，留在的岸上的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和同伴一起进到泥潭，踩着公牛冲到对岸；要么冲向猎手，拼尽全力撕开一条口子，逃离这座孤岛。 　　至此，水牛群才彻底明白，孤岛上遍布危机，不是它们能肆意行动的地方。只是明白得太晚，被可怕的猎食者围捕，族群即将面临灭顶之灾。 　　泥潭中的水牛忽然发出叫声，声音中充满惊恐。 　　在岸上水牛犹豫不决时，一条条透明的蛛丝从树冠中飞出，部分落入泥中，部分被风吹动，带着雨珠黏在水牛背上。水牛能感到背上的刺痛，无奈四肢被困住，根本动弹不得。 　　一只只白得近乎透明的蜘蛛出现在蛛丝末端。 　　和叶安曾遇到的彩蛛不同，这些蜘蛛每个都有拳头大，身体表面没有绒毛，反而覆着坚硬的甲壳，光滑润泽仿佛玉石。 　　蛛丝从蜘蛛的腹部喷出，大股缠绕在一起，黏上猎物之后，瞬间变得坚硬。蛛丝顶端化为钢针，深深扎入水牛体内，注入毒素，使得水牛痛苦不堪。伤口周围蔓延开大片黑色，被黑色覆盖的血肉迅速液化。 　　看到这一幕，叶安不由得绷紧神经。 　　这些白蜘蛛比彩蛛更加凶狠残忍，也更难对付。 　　“小心点，不要被蛛丝缠上。”叶安释放意志，提醒参与围捕的变异兽。 　　岸边的水牛目睹同伴的惨状，彻底放弃涉水的念头，转而不顾一切冲向狼群，试图从狼群中撕开一道口子。 　　树冠后的白蜘蛛越来越多，利用蛛丝悬挂在树叶间，缩起节肢，活像是一枚枚蚕茧。 　　一条条蛛丝飘向泥潭，互相交错，彼此缠绕，铺开一张白色的大网。 　　叶安正准备退后，危机感陡然袭来，身体的行动快于思考，凭借对危险的直觉，纵身跳向另一棵巨木。 　　由于动作仓促，叶安判断出现失误，没能抓牢树干，差点从高处跌落。 　　危急时刻，雪豹咬住他的外套，将他带到树上，还用尾巴扫过叶安的小腿，收起舌头上的倒刺，安慰地舔了他两下。 　　叶安的心怦怦狂跳，转头看向之前站立的位置，大股蛛丝垂落，一只白色的蜘蛛挂在蛛丝末端，可怕的复眼不断变化，正死死盯着叶安。 　　这些白蜘蛛出现得突然，此前从没有遇到过。叶安可以肯定地说，在送走金城人之前，岛上没有这群蜘蛛的存在。 　　心思转动，叶安释放出意志，试着沟通对面的蜘蛛。 　　反馈回来的只有进食和杀戮。 　　在这些蜘蛛眼中，叶安和水牛没有任何区别，全都是捕猎的目标，果腹的食物。 　　叶安同时发现，这些蜘蛛根本没有族群观念，在猎杀水牛时，彼此之间均保持一定距离，如果靠得太近，会当场发生冲突，直至一只死亡，被另一只注入毒液吸食干净。 　　同族相食。 　　这就很好地解释了叶安同化白蜘蛛，仍被对方视为猎物的缘由。 　　沙沙声继续传来，树冠中现出更多白色身影。 　　不只是水牛群，包括叶安、狼群、狮群、变异虎和雪豹，都被白蜘蛛包围，成为它们捕猎的目标。 　　蜘蛛群开始行动，更多蛛丝飞出，在泥潭上方和树冠间织成大网。凡是在蛛网笼罩下的生物，一个都别想逃掉。 　　叶安尽量避开蛛网，同时取出两只药瓶，用嘴咬开木塞，将里面的药水和药粉全部撒向蛛网。他身边的蛛网在瞬间液化断裂，大片从树冠中脱落。 　　此举惹怒了白蜘蛛，更多蛛丝喷向叶安，他不得不藏入树冠，撒光药粉之后，握紧短刀砍向蛛丝。 　　蜘蛛不断逼近，叶安退无可退，咬牙准备一搏时，雨中忽然出现大片黑灰色的暗影。 　　暗影滑过林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在行动中展开双翼，精准穿过蛛网间的缝隙，避开每一条蛛丝。 　　白蜘蛛顿时变得紧张，这种紧张只有在遭遇天敌时才会出现。 　　袭来的暗影覆过泥潭，在白蜘蛛的焦躁中，径直朝叶安飞过来，利用锋利的爪子和尖牙，将包围他的白蜘蛛尽数撕碎。 　　来者是和叶安一同定居孤岛的蝙蝠。除了擅长捕猎的成年蝙蝠，其中大多数是刚能离巢的小蝙蝠。 　　让叶安头疼的白蜘蛛，对蝙蝠群来说不过是一顿美餐。交错而过的蛛丝，叶安毫无办法，却能让小蝙蝠练习捕猎和飞行技巧，根本不担心被反扑伤到。 　　毋庸置疑，对白蜘蛛来说，蝙蝠是最可怕的天地，稍不留心就会被撕碎，甚至灭绝族群。 第194章 收获 　　蝙蝠群的到来，使得情势瞬间逆转。 　　原本占尽优势的白蜘蛛，由捕食者变成猎物，沦为蝙蝠口中的美食。令叶安忌惮的蛛网，对蝙蝠构不成半点威胁。 　　尤其是体型更小的蝙蝠，在蛛网的缝隙间穿梭自如，轻易抓住来不及逃走的白蜘蛛，掀开蜘蛛的背甲，撕开蜘蛛的腹部，飞在半空大快朵颐。 　　白蜘蛛一只接一只被杀死，空掉的甲壳和破碎的节肢成片掉落，少部分悬挂在蛛丝上，其余尽数落入泥潭。 　　受伤的公水牛发出愤怒的叫声，张嘴咬住蜘蛛的甲壳和节肢，连同泥浆一起吞进肚子里。 　　奇异的，水牛身上的疼痛开始缓解，肩背上的腐肉成片脱落，流出鲜红的血。有两头水牛的伤口极深，腐肉脱落后，几乎能看到骨头。 　　水牛的伤口看似严重，却阴差阳错缓解蜘蛛的毒素。 　　可惜的是，它们仍被困在泥潭中，始终动弹不得。 　　随着白蜘蛛大片死亡，叶安面临的危机终于解除。 　　走出之前藏身的树冠，叶安单手握住斜伸出来的树枝，翻身登上更高处，俯瞰下方的泥潭。 　　雨水不断砸落，潭中水位上涨，被困住的水牛发出叫声，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开，身体逐渐下沉，最终只剩下牛角和脊背露出水面。 　　泥潭上方遍布蛛网，此刻挂满白蜘蛛的残骸。部分蛛丝在雨中垂落，末端飘荡在水面上，伴着环形水波摇曳。 　　残存的白蜘蛛迅速撤退，试图退入之前藏身的幽暗树洞。 　　蝙蝠群紧追不舍，在追逐过程中，又有部分白蜘蛛进到蝙蝠的肚子里。 　　节肢和甲壳落入林地，被小兽争抢。还带着少量蜘蛛肉的节肢，更是小兽们抢夺的重要目标。 　　一群地鼠食物发生冲突，彼此之间打得热闹，谁也不肯退后。此举便宜了藏在树后的豺，冲出来杀死地鼠，连地鼠带节肢，一并咬起来带回藏身的洞中。 　　在蝙蝠群即将飞走时，叶安释放出意志，向蝙蝠群传递自己的想法。 　　这群白蜘蛛来历不明，而且太过危险，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能将这个种群赶出孤岛甚至三角洲。 　　蝙蝠群的反馈很快，即使叶安不说，它们也会这么做。 　　年长的蝙蝠曾在原本的栖息地见过这种蜘蛛，比起同类，这种白蜘蛛的破坏性简直惊人。它们可以捕食各种生物，无论是地上的走兽还是天空的禽鸟，只要能入口，它们全都不会放过。更糟糕的是，不将一地的生物灭绝，绝不会轻易离开。 　　这样的习性导致了它们极端不受欢迎。 　　白蜘蛛之所以出现在孤岛，很可能是顺水漂流。只要有一根浮木，它们就能在洪水中生存，找到一片陆地，就能够快速繁衍。 　　从母蜘蛛产卵到小蜘蛛出生，最短只需要三天。 　　从蝙蝠反馈的信息推断，这群白蜘蛛抵达孤岛的时间不长，繁衍壮大的速度却相当惊人。如果不是今天遇到，很可能会被叶安忽略，直至它们完全占据泥潭，将这附近的生物屠戮殆尽。 　　蝙蝠群紧追白蜘蛛不放，跟着它们找到藏身的地点。 　　通过和蝙蝠的联系，叶安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画面，一片幽暗的林地，巨木参天，树枝上悬挂白色蛛丝，结成大片不规则的蛛网。 　　蛛网上缠绕着各种动物的尸体，大部分已经失去血肉，只剩下一层干枯的皮毛包裹着骨头。少部分还存有意识，只能清醒地忍受身体内部液化的痛苦。 　　白蜘蛛回到熟悉的地点，立即聚集起来，喷出大片蛛丝，试图拦截蝙蝠。 　　蝙蝠群早有对策，它们将口中的唾液涂抹在爪子和翅膀上，轻松滑过密集的蛛网，蛛丝上的毒液无法对它们构成威胁，哪怕是不小心黏上，轻轻一扯就能扯掉。 　　蝙蝠群越来越近，白蜘蛛逃无可逃，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叶安加深同蝙蝠的联系，借由蝙蝠观察四周，仔细记下白蜘蛛筑巢的地点，决定稍后亲自去一趟，搜集部分挂着毒液的蛛网，带回岩洞交给铃兰，或许会有用处。此外，为避免还有蜘蛛卵藏在地下，他准备召集虫群，将那片林地彻底翻找一遍。 　　蝙蝠群的动作异常迅速，残存的白蜘蛛很快被消灭。 　　大多数蝙蝠已经吃饱，有部分白蜘蛛仅仅被杀死，还算完好的尸体直接丢在林地中，只等林地外的小兽发现争抢。 　　结束捕猎，蝙蝠群没有再去泥潭，而是调头返回栖息地。 　　叶安收回意识，重新将注意力放到水牛群身上。 　　在他和蝙蝠群同化时，狼群狮群互相配合，将岸上的水牛包围起来。变异虎和雪豹堵住牛群最后的生路，迫使它们距离泥潭越来越近。 　　叶安拽着绳子滑下树干，清点过泥潭中的水牛，确定数量不少，足够参与围捕的猎手去分。当下释放出的意志，让狼群让开一个缺口，放走部分公水牛和带着牛犊的母水牛，随后亲自将缺口堵上，留下最后几头强壮的公水牛。 　　被堵住的水牛对叶安十分惧怕，暴躁的脾气和求生的欲望逼得它们双眼赤红，却不敢像对狼群那样横冲直撞。 　　叶安没有迟疑，率先冲向最强壮的一头水牛，不需要武器，直接握拳砸在水牛头上，避开锋利的牛角，将水牛当场砸倒。 　　狼群和狮群各自盯准目标，合力将水牛拽倒在地。变异虎和雪豹喜欢单打独斗，瞅准时机咬住水牛的脖子和口鼻，令猎物窒息死亡。 　　解决掉河岸边的水牛，叶安抹去飞溅到脸上的血渍，从树上取下绳子，一端缠在自己身上，另一端交给变异虎和雪豹。 　　“等一下，拉我上岸。” 　　叶安一边说一边比划，尽量将自己的意图传递给对方。确定变异虎和雪豹能够明白，才深吸一口气，后退数步，助跑后纵身跃起，稳稳落在一头水牛背上。 　　伴随着冲力，水牛进一步下陷，叶安抓紧时间，将手中的绳子绕过水牛的脖颈和牛角。 　　由于水位上涨，他必须趴下身体，将胳膊伸入水下乃至泥浆，才能完成这一动作。 　　雨水不断扑在脸上，混着泥浆的水漫过下巴，叶安尽量抬起头，伸长胳膊，发现还是够不着，唯有冒险进到水下，屏住呼吸，才将绳索套牢系紧。 　　回到水牛背上，叶安两条胳膊全被湿泥包裹，没办法擦脸，只能像变异兽一样甩头，将遮挡视线的雨水和泥浆甩掉。 　　没时间休息，叶安很快来到第二头水牛背上，用绳索绑住它的脖子，再同第一头水牛系在一起。连续绑住五头水牛，叶安没有再继续，即使陷入淤泥的水牛不只这些，他也决定收手。 　　顺着原路返回岸上，叶安借雨水冲掉身上的湿泥，自己拽住两条绳子，将其余分给兽群。 　　“拽！” 　　叶安将绳子缠过腰间，绕过肩膀，继而转身向前，带领兽群拉动绳索，准备将陷入泥潭的水牛拉出来拽到岸上。 　　过程中，泥潭底部出现旋涡，恐怖的吸力不断消耗叶安的力气。 　　叶安回头看了一眼，意外发现泥潭底部存在生物，正和自己争夺水牛的尸体。 　　“没那么容易！” 　　对这五头水牛，叶安势在必得。 　　当下鼓足力气，带着兽群继续拖拽绳索，和潭底的生物角力，成功拽出三头，余下两头却因绳索崩断，重新落回泥潭。 　　因为水牛跌落，叶安捕捉到潭底生物的影子。 　　如果他没看错，那是一大群体长超过一米并长有巨口的变异塘鲺！ 第195章 水母群 　　塘鲺紧咬住水牛不放，满口锋利的牙齿，锉刀般撕开水牛坚硬的外皮，扯下大块牛肉，一口接一口吞进肚子里。眨眼的时间，水牛的整条后腿就只剩下带着血丝的骨头。 　　见此情形，叶安当机立断，将三头水牛迅速拖拽上岸，放弃快速下沉的一头，随即将两条绳索缠绕在一起，用力挥舞两圈，又一次套上牛角。 　　泥水中的塘鲺不断发力，围绕着水牛的尸体同叶安展开争夺。 　　更多塘鲺从泥浆中出现，摆动强壮的身体，嘴边八根触须像是游走的蛇，在动作中飞溅起大片泥浆，使得泥潭沸腾一般。 　　叶安手中的绳索不断紧绷，掌心被粗糙的绳结磨得通红。 　　狮群试图帮忙，叶安将绳索末端抛给母狮，同时双臂用力，猛地拽动绳索，将绳索另一端的水牛硬生生拉出来，同时还带出十多条超过一米的塘鲺。 　　“继续！” 　　叶安向狮群示意，母狮一爪子拍在雄狮的脑袋上，后者认命地咬住绳子，和叶安一同拖拽。 　　变异虎和雪豹也上前帮忙，狼群则是有心无力，只能围绕泥潭奔逃，寻机咬住靠近岸边的塘鲺，合力将这些怪鱼拽上岸，减轻叶安的压力。 　　一座泥潭，单是出现在叶安面前的塘鲺就有上百条，不晓得泥浆之下还藏着多少。 　　叶安使出全部力气，终于在绳索崩断前拽出水牛。水牛的两条后腿已经被啃食大半，腹部现出巨大的伤口，内脏被吃掉一部分，肚皮处不断涌动，陆续掉出来七八条体型稍小的塘鲺。 　　这些塘鲺不仅能在泥浆和水中生存，同样能在陆地上行动。粗壮的身体不断摆动，利用尾部支撑，竟然能跃起半米，亮出锋利的牙齿，直朝叶安扑来。 　　叶安迅速后退，随手抄起一根树枝，精准抽打在塘鲺身上。 　　塘鲺能够跳跃，却不能在中途改变方向，一条接一条被击中，下饺子一样落到地上。支撑身体的骨头被打断，只能在原地扭动，再也无法向前移动，更不用说跳起来袭击旁人。 　　叶安大致数了数，被带上岸的塘鲺超过四十条，除了落在他周围的，其余多是被变异狼咬上岸，头和脊背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现出粉白色的鱼肉。 　　泥潭中的塘鲺忙着争抢剩下的水牛，见叶安没有再甩出绳子，也就不再理会岸上，专心致志将水牛分解，迅速带着食物沉入水下，仅在水面留下一些光秃秃的骨头和破碎的牛皮，以及根本无法消化的牛角。 　　塘鲺群来得快去得也快，分食完猎物，很快消失在泥浆中，仿佛从没有出现过。 　　叶安没有再理会水中的塘鲺，转而处理捕获的水牛，除掉分给变异兽的部分，剩下的也有足足五头，更不用说堆成小山的塘鲺，靠他自己根本没法一次带走。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召集雀鸟，让雀鸟返回岩山，带来犬群和雪橇。 　　“这些鱼给你们，加上半头水牛。”叶安道。 　　他之前承诺给雀鸟的报酬，正好用这些塘鲺和水牛兑现。 　　雀鸟盘旋在叶安头顶，发出欢快的鸣叫，部分收起翅膀落到地上，部分振翅飞往岩山。 　　利用雀鸟往返的时间，叶安走近狼群，检查过变异狼身上的伤口，取出带在身上的伤药。 　　通过和狼王的联系，他知晓狼群还有成员受伤，严重到无法参与捕猎。如果不能好转，很可能熬不过这个雨季。 　　“为什么不去找我？”叶安折断几条树枝，扭转几下编成圆环，再将大片的树叶叠放在上面，套在头顶，暂时充做雨帽。 　　银狼王蹲坐在叶安身边，略低着头，黑狼王也晃了晃脑袋，传递出懊恼的情绪。 　　叶安看了看身边的狼王，没说话，抬手抓住狼王的后颈。习惯性地动作之后，才想起来身边的是狼不是犬，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狼王并不介意，银狼王还顺势趴低身体，将下巴枕在叶安腿上。 　　“放心，等把猎物送回去，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我会帮忙。” 　　叶安安抚两只狼王，同时也在安抚狼群。 　　很快，变异狼们仰头发出嚎叫，既是收获食物的喜悦，也是对叶安的感激。 　　狮群忙着分食水牛，被狼嚎声惊扰，母狮抬头看了一眼嚎叫的狼群，呲了呲牙，就没再理会它们。 　　变异虎和雪豹习惯独来独往，各自拖走猎物，先后离开泥潭。 　　叶安目送两只大猫消失在林中，很快收回视线，继续为变异狼清理伤口，将伤药涂抹上去。 　　有雀鸟带路，犬群来得很快。除了需要母亲看顾的幼犬，其余成员全都拖着雪橇来到泥潭。 　　让叶安意外的是，铃兰也带着两只兽皮袋一同前来。 　　等犬群停下后，铃兰一跃跳下雪橇，朝叶安快步走来。 　　“出了什么事？” 　　看到铃兰的神情，叶安意识到不对。除非发生棘手的事，否则铃兰应该不会离开岩山。 　　“有麻烦了。” 　　铃兰走到近前，根本不去看水牛和堆放的塘鲺，放下兽皮袋，解开捆绑在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出来。 　　随着她的动作，一个个大小不同，触手缠绕在一起的水母落在地上。 　　这些水母多数呈透明和淡粉色的伞状，其中夹杂着少量的僧帽形状，即使在袋子中困了许久，又落在泥地里，依旧没有死亡。伴随着雨水浇落，陆续开始在地面移动，体型逐渐膨胀，形成盘绕的长链。 　　“水母？”叶安料到会有水母出现，却没想到这么快。 　　“从暗河里捞的。”铃兰道。 　　趁暗河尚未泛滥，铃兰又去了一次地下，打算将种下的变异植物全部挖出来。中途遇到顺水漂来的水母群，冒险捞起来一部分。 　　她在暗河边观察足足半日，发现漂浮的水母越来越多，虽然没有占据河道，但继续这样下去，必然会破坏暗河水域，给生活在水下的种群带来大麻烦。 　　水母群大批出现，河水水位迅速上涨，铃兰即使再心焦，也不得不离开地下。 　　恰好雀鸟从密林前来，看样子是叶安有了收获，需要变异狗帮忙运送。铃兰返回岩洞，同王伯简单说明情况，并交代艾什三人负责警戒，自己带着水母跳上雪橇，准备当面将事情同叶安说明。 　　“水母出现在地下，证明三角洲的河流都不再安全。”这是铃兰最忧心的，也是叶安最先想到的问题。 　　“我可以配置药剂，尽量驱逐水母群，不让它们靠近浅水。但这么大的用量，很可能会波及鱼群。” 　　铃兰知道水母惧怕什么样的药剂，也知道如何驱逐和灭杀它们。问题是水母不是零星出现，而是大片覆盖水域。 　　不想药性被稀释，撒药时必须加大剂量。 　　暂且不提材料是否充足，即便是够用，这么做的结果很可能会污染河流，驱逐灭杀水母的同时，使得该段河流生物灭绝，连只变异螺都找不到。 　　叶安知道铃兰的担心，他也感到头疼。 　　想起鱼鹰带回来的两只海龟，决定亲自去岛屿边缘查看，如果真有成年海龟，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它们引来孤岛。 　　“我来想办法。”叶安暂时压下焦虑，指了指水牛和塘鲺，告知铃兰此番收获，并同她说明白蜘蛛曾经的栖息地，“我要去岛边，还要去狼群的领地，暂时没时间过去。” 　　“这件事不着急。”铃兰道，“如果蛛丝上有毒，那么短时间不会有变异兽接近，先解决水母的事情要紧。如果你担心会有虫卵，我去一趟，在地下埋些药，即使有虫卵藏在地底，也不可能存活。” 　　“也好。” 　　两人商议妥当，由铃兰带着猎物返回岩山，随后再去白蜘蛛的领地。为避免她走错方向，叶安特地联络蝙蝠，借出蝙蝠群的成员为她带路。 　　雪橇带着水牛和塘鲺远去，叶安没时间生火，直接切开留下的牛腿，割下新鲜的牛肉，蘸些调料，撕成条送进嘴里。 　　水牛的肉很有嚼劲，即使生吃，也不会难以下咽。 　　叶安吃掉半条牛腿，将余下的留给狼群，收起短刀，再将能用的绳子缠起来背在身上，同狮群摆摆手，就同变异狼一起出发，前往狼群位于岛屿西南方向的领地。 第196章 危机 　　铃兰返回岩山，将水牛和塘鲺交给艾什几人，再将雪橇推入山脚下的岩洞，自己跟随叶安召集出的蝙蝠，前往白蜘蛛曾聚集的林地。 　　艾什、奥瓦和卡米尔都是第一次处理水牛这么大的变异兽，绕着超过一吨的公水牛走过一圈，互相看看，都感到无从下手。 　　米洛和小竹从走廊中探出头，看到三人的样子，小竹笑弯双眼，米洛放下背上的口袋，将里面的工具交给三人。 　　“这是王伯让我和小竹送过来的。” 　　袋子里装着特制的骨刀，刀身大小不同，刀刃呈一定弧度，最适合用来拆解大型变异兽。 　　“王伯说，先从水牛的脖子这里下刀，”米洛走上前，用手指着水牛颈侧的位置，“先放血，再取内脏，然后剥皮，最后拆下牛腿和脊骨，再从骨头上剔肉。” 　　王伯的腿伤已经好转，但遇上雨水不断的日子，伤处仍会隐隐作痛。铃兰正想办法为他配药，在药效发挥之前，他很少离开岩洞。 　　听完米洛的转述，艾什三人掌握方法，开始试着动手。 　　米洛和小竹同样拿起短刀，在一旁处理塘鲺。 　　两人的动作十分熟练，将一米长的变异鱼用钩子吊起来，两三下清理干净鱼鳃、内脏和鱼皮，用铃兰特制的调料涂抹鱼身，部分保存起来，部分砍成鱼段，准备带回岩洞烹煮。 　　在少年们处理水牛时，铃兰跟随蝙蝠走入密林深处，淌过一条涨水的小河，在陡峭的岩石上攀爬。 　　岩石表面遍布青苔，受雨水冲刷，变得更加湿滑。 　　铃兰爬到一半差点滑下去，只能从口袋中取出种子，催生出一株变异藤蔓，借不断延伸的蔓枝爬上高处。 　　蝙蝠可以在雨中飞行，却并不喜欢雨水，总是会选择树冠茂密的地点，无形中延长路程，也增加了铃兰行进的难度。 　　好在铃兰可以催生植物，一路上有惊无险，很快来到遍布蛛网的林地。 　　相比起沿途经过的地点，这里一片死寂，除了雨水落下的声音，不闻任何鸟叫虫鸣。 　　树冠之间遍布蛛网，细长的蛛丝缠绕在树干上，里面困着一具具干枯的尸骨。地上散落着白蜘蛛的尸体，除了种群内部争斗吞噬，其余都是蝙蝠群捕食后留下。 　　或许是白蜘蛛的行径太过残暴，栖息地的蛛网过于密集，哪怕成年蜘蛛已经被消灭，仍没有小兽敢靠近这里，连专门分解尸体的虫子都看不到。 　　铃兰戴上兽皮制的手套，打开一只木瓶，将膏状的药剂涂抹在手套上，随后深吸一口气，隔着手套抓向面前的蛛丝。 　　钢筋一般的蛛丝，在药膏的作用下，轻轻一碰就发出白烟，快速断裂。蛛丝从断口处分离飘落，末端落入湿泥中，很快卷成一团。 　　铃兰一边走，一边扯断蛛丝和蛛网。 　　随着蛛网大面积脱落，困在蛛网后的禽鸟和野兽的尸体也掉落在地。大部分干枯得只剩下一层皮和骨头，少部分貌似完好，实则血肉早被液化，落地时发出砰地一声，像是水球般爆裂开。 　　铃兰迅速后退，闪躲飞溅的血浆。 　　蝙蝠倒挂在树枝上，清理羽毛的同时，警惕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铃兰沿途洒下药粉，发现白蜘蛛可能产卵的地方，立刻用短刀挖开，弯下腰仔细寻找。 　　功夫不负苦心人，在翻开几块缠绕蛛丝的片状岩石后，铃兰发现一个有挖掘痕迹的地洞。很像是地鼠的窝，但洞内已经没有一只地鼠，全部堆叠着白蜘蛛的卵。 　　铃兰抹去脸上的雨水，用短刀拓宽洞口。 　　雨水顺着洞口冲刷滑落，混合成大片泥浆，使她的挖掘变得困难。 　　短刀不够用，铃兰又催生两枚种子，快速生长的藤蔓牢牢固定住洞口，缠绕的蔓枝结成矮墙，隔绝掉落的湿泥，终于让铃兰的挖掘工作有了进展。 　　掀开大片湿泥，入目的尽是玻璃珠大小的蜘蛛卵。 　　透明的外膜被雨水冲刷，能清除看到里面活动的小蜘蛛。不需要多久，这些小蜘蛛就能破壳而出，像它们族群一样，灭绝所有能吃的生物。 　　铃兰反手将短刀插在地上，深吸几口气，缓解火烧般的肺部，随即取出提前准备的药粉，打开瓶塞，倒入堆叠蜘蛛卵的地洞。 　　药粉被雨水稀释冲刷，效果依旧惊人。同时，借雨水流动，药粉被送入地下更深处，确保不漏掉任何一枚蜘蛛卵。 　　凡是被药粉覆盖的蜘蛛卵，都在第一时间融化。连同尚未出生的小蜘蛛，尽数化成散发着奇特味道的液体，缓慢浸入泥浆，成为变异植物的养料。 　　铃兰沿着林地走过数圈，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地点。确认没有遗漏，才收起药瓶，转而采集结挂在树上的蛛网。 　　对于白蜘蛛的身体，她并不感兴趣。 　　这种蜘蛛性情凶残，能捕食多种禽鸟和变异兽，身上的甲壳和血肉却没有任何药用价值。有了水牛和塘鲺，岩洞里不缺食物，铃兰无意将肉割下来带回去，哪怕它们依旧十分新鲜。 　　搜集完两袋蜘蛛网，铃兰示意蝙蝠飞远一些，随后用兽皮裹住自己，取出更多膏状的药剂，用雨水稀释之后，泼洒在树冠之间。 　　这种药剂仅会腐蚀蛛网，对变异植物并不会造成伤害。 　　确定每一棵变异树都没有遗漏，铃兰拉紧兜帽，快速冲出林地。 　　在她身后，树冠和树干上腾起阵阵白烟，断裂融化的蛛网发出呲呲声响，又很快被雨水压过。 　　片刻的时间，遍布林间的蛛网尽数脱落，被淤泥缠裹沉入地下。整片林地恢复原貌，除了地上的尸体，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表明，白蜘蛛曾在这里生活过。 　　铃兰解开身上的兽皮，在雨中抖了抖，冲掉上面的药剂和少许蛛丝，随即背起兽皮袋，希望能赶在夜色来临之前返回岩山。 　　与此同时，叶安抵达岛屿西侧，进到银狼王的领地。 　　岛屿边缘被暴涨的河流淹没，虬结的树根沉入水下，已经不容许狼群藏身。 　　受伤的狼群成员被移到地势更高的地点，那里有一片嶙峋的岩石，边缘处凸起的岩棱和石块正好用来遮风挡雨。架上一些树枝，就能成为一个不错的藏身地点。 　　银狼王在前引路，狼群成员移开树枝，叶安弯腰进到洞内。 　　进去后才发现，里面不如想象中狭窄，反而十分宽敞。地面铺着干草，能有效隔绝潮湿和冷意， 　　三匹受伤的变异狼躺在地上，其中一匹生育不久，身边还趴着三只小狼。 　　叶安尽量释放出善意，靠近受伤最重的一匹狼。经过一番检查，发现狼的右后腿被外力折断，骨头断成数截，伤口处已经化脓，再拖上几天，别说伤势好转，连命都会丢掉。 　　“我要把脓血挤出来，会很疼。” 　　叶安握住变异狼的腿，用意志沟通对方。 　　变异狼趴在地上，任由叶安抓着自己，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 　　叶安抽出匕首，在上面洒了些药粉，又在变异狼腿上撒了一些，随后刀刃向下，对着红肿化脓的伤口划下去。 　　天空中爬过闪电，雷声陡然而起，叶安头上滑落汗水，在变异狼的惨叫声中，手指用力，将散发出腥臭气息的脓血全部挤出来，直至血的颜色转为鲜红。 　　变异狼不断发出惨叫，却始终没有攻击叶安。狼群成员守在一边，遇到它抬起头，还会扑上去咬住它的脖子，按住它的爪子。 　　叶安尽量加快动作，只为减少变异狼的痛苦。 　　铃兰配置的伤药十分有效，在脓血处理干净后，撒到伤口上，很快就能止血。 　　在他为变异狼治疗伤口时，绕过孤岛的河水水位又一次上涨，水中出现大片旋涡，旋涡中浮现缠绕的白色长链。 　　伴着河水淹没岸边，长链也被冲上来，挂在凸起的树根上。 　　藏在树根下的小鱼来不及反应，就被水母结成的白链困住，带着毒液的触手牢牢缠绕鱼身，无论小鱼如何挣扎，都逃不掉被捕食的命运。 　　河水汹涌，被水母群捕食的鱼类越来越多。 　　它们不满足捕食小鱼，很快缠上一条靠近浅水的骨鱼。 　　在对抗过程中，骨鱼庞大的身体撞碎树根，掀起大片水浪，将缠绕在一起的水母群击散。 　　散开的水母落回到水中，除个别外，绝大多数安然无恙，继续向骨鱼聚集而去，一旦找到机会，就会覆盖到骨鱼身上，掀起锋利坚硬的鱼鳞，吞噬骨鱼的血肉。 　　听到声响，叶安走出岩洞，透过重重雨幕，目睹水中发生的一切，来不及去救，骨鱼已经沉入水下，再出现时，赫然沦为一具白骨。 第197章 遇险 　　水母群带来的麻烦，远比叶安预想中严重。 　　骨鱼的鳞甲何等坚硬锋利，尚不能抵御水母的攻击，不消片刻时间就被拖入水下，啃食得仅剩一具骨头。 　　食物链顶端的掠食者都不能保全自己，更不用说河中的其他种群。 　　一群鲢鱼顺流而下，不断跃出水面，试图避开水母聚集的旋涡和树根密集的浅水。 　　起初，这种方式还算奏效。但随着靠近下游，更多水母拦截在前方。 　　成白上千的水母组成白链，两端悬挂在岩石上，牢牢吸附在岩石表面，像是一道道横锁跨过河面，只等鱼群到来。 　　叶安站在雨中，看到鲢鱼不断跃起，又一条条被水母拦截坠落。 　　中途，一部分鲢鱼主动冲向水母，任凭触手缠绕在身上，不顾一切发起攻击，用牙齿和锋利的鱼鳍攻击目标，试图将水母群撕开。 　　鱼群成功了，横跨河面的白链陆续断开，水母飘在水中，张开数不清的透明伞盖。 　　鱼群趁机前冲，少部分成功逃脱，以最快的速度脱离险境，其余却被水母团团包围，身上覆盖一层又一层触手，像骨鱼一样沉入水下，再出现时，全部化为森森白骨。 　　银狼王站在叶安身边，传递出紧张和焦躁的情绪。 　　目睹水母群捕食的场景，叶安之前的计划尽数推翻。变异后的水母比他想象中更难对付，加上数量太多，在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之前，最好远远避开。 　　“带着你的族群迁走。” 　　考虑到狼群存在伤员，不适合同水母硬抗，叶安沟通银狼王，让它带着族群离开领地，暂时迁移到森林边缘。 　　雨季刚刚开始，河水已经淹上孤岛，岛屿四面都在告急。 　　随着雨季加深，狼群现在的居住地很可能沉入水下。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暴露在水母面前，整个族群都不再安全。 　　不想造成更大的损失，狼群最好提前离开。 　　银狼王发出嚎叫，洞内的变异狼陆续出现，受伤的成员也被带出来。 　　为行动方便，叶安临时制成雪橇，方便受伤的狼群成员趴上去，再由狼群拖拽，群体迁往密林边缘。 　　“尽快出发。” 　　叶安示意银狼王带族群向东走，到密林边缘再停下。 　　那里有一片土丘，叶安初次登上孤岛，曾在土丘后搭建茅草屋。就地势和环境而言，很适合狼群暂时栖身。 　　银狼王仰头发出嚎叫，用前额蹭了蹭叶安，随即带着狼群出发，冒雨奔向密林。 　　狼群行进途中，分出三个成员奔向岛屿南侧，按照叶安的吩咐，前往黑狼王的领地，将那里的变异狼一同带走。 　　狼群出发后，叶安没有离开，而是攀上一块岩石，继续盯着河中的水母群。 　　通过观察，他发现这些水母食量惊人，伞盖一张一合，就有小鱼被撕碎丧命。透明的身体仿佛无底洞，再多的鱼肉吞下去也无法填满，片刻时间就被消化干净，化为身体的一部分。 　　随着吞吃的食物越来越多，水母的体型开始膨胀，由拳头大小长至直径二、三十厘米，密密麻麻拥挤在水中，很快覆盖整条河道。 　　值得庆幸的是，三角洲正在泛洪，洪水卷着木头石块汹涌而至，使得水母群无法行动自如，只能互相缠绕，依靠岸边和水中的岩石树根固定住自己，避免被洪水冲走。 　　在叶安看来，这样的情况不会持续多久。任由水母继续壮大下去，整片三角洲的河流早晚会被挤满，孤岛再不会安全。 　　“海龟，到底有没有成年海龟。” 　　叶安登上更高的岩石，借临时制造的雨帽遮挡雨水，极目远眺，除了灰蒙蒙的雨幕和汹涌的河水，什么都看不到。 　　时间不容耽搁，叶安带着满心担忧跳下岩石，搬来数块条状青石，隔一段距离打下一块，并在石头表面刻下记号，刻度不算精确，但能帮他确认河水上涨的速度和位置。 　　做完这一切，叶安冒险踏入浅水，将绳子缠到腰间，利落爬上一棵巨木。觉得高度差不多，选定一根树枝，双腿倒挂在树上，头朝下悬空，挥出长刀，用力砍向水母最为密集的区域。 　　刀锋划过，手臂粗的树根应声而断。断裂的部分被洪水冲走，带着缠绕在上面的水母，冲入聚集在河中的白色长链。 　　雨水冲刷过叶安全身，模糊了他的视线。 　　明明很冷，叶安却感到自己全身都在冒汗，握住短刀的掌心更隐隐发热。 　　没有时间多想，叶安继续挥刀，连续砍断三条树根，旋即翻过身，借助绳索荡上另一棵巨木。这次情况有变，他没来得及下手，树下的水母突然张开伞盖，沿着树干向上攀爬。 　　暴雨连续不断，河水大片涌动，浪花飞溅掀起，不断扑上树身。水母根本不担心离水的危险，利用触手不断攀爬，像层透明的薄膜覆上树干，很快靠近叶安站立的树枝。 　　几个僧帽状的水母突然跳起，差点落到叶安身上。 　　叶安迅速闪躲，避开僧帽水母的同时，却忽略了靠近树枝的危险。 　　桃花状的水母瞬间贴到叶安的手背和前臂上，带着毒素的触手缠绕上他的胳膊和手腕，一阵刺痛之后，麻痹感席卷而来，叶安想要抓牢树干，手指根本不听使唤，动都无法动一下。 　　更多水母蜂拥而上，互相交叠，不断向叶安涌来。 　　天空中传来鸣叫，是雀鸟和两只鱼鹰。 　　飞抵叶安头顶，雀鸟盘旋着俯冲，试图驱散水母。可惜效果不大，几只雀鸟反而被困住，差点被水母当场捕食。 　　鱼鹰没有攻击水母，而是松开爪子，将两只海龟丢了下来。 　　幼年海龟挥舞着前肢，伸长脖子，正好卡在叶安和水母之间。 　　明明体型没有水母大，却让其产生畏惧，小海龟张嘴咬住几乎能将它们包裹住的猎物，三两口吞进肚子里，活像是在吃果冻。 　　海龟暂时拦截住水母，叶安压力骤减。胳膊的麻痹感蔓延至肩头，他迅速从外套上撕扯下一条，用嘴咬住一端，牢牢捆绑住上臂，随后抽出短刀，划开水母留下的蜇痕。 　　伤口处涌出变色的血，他却半点感觉不到疼。 　　血流得差不多，叶安取出药瓶，咬开瓶塞，瓶口倒扣，将药膏涂抹上去。 　　药膏渗入伤口，知觉在一点点恢复，叶安松了口气，正准备将药瓶收起来，河中陡生变故。 　　拥挤在一起的水母忽然散开，拼命挤压在岸边，让出河道中心的位置。 　　湍急的旋涡层叠出现，掀起环形水浪。 　　旋涡下浮起带着透明花纹的圆形伞盖，很快占满半条河道。 　　不同于之前所见，这是一群巨型水母，单是出现在水面的部分，直径就超过三米，可见体型是何等惊人。 　　巨型水母出现后，仿佛有所感应，径直冲向叶安所在的巨木。 　　距离越来越近，叶安清楚看到，水母透明的伞盖中包裹着尚未消化的猎物，其中竟有半条鲨鱼！ 　　叶安不确定那是不是生活在河中的虎鲨，水母也没有给他留出观察的时间，双方距离不到半米，水母掷出带着毒刺的触手，一圈圈缠绕上树干，将整棵巨木连根拔起，直接拖入水中。 　　叶安来不及脱身，只能抓牢树枝，一起被带入水里。 　　短暂的黑暗之后，叶安睁开双眼，发现周围都是透明的水母。 　　无数的水母互相拥挤，摆动着触手，像是一张密集的大网将他包围，前后左右的路都被堵住，连头顶都被拦截，根本无法脱身。 第198章 转机 　　叶安落水之后，雀鸟群盘旋在半空，发出愤怒的鸣叫，却对河中的水母群无可奈何。 　　水母群越聚越多，叶安被庞大的伞盖遮盖，整个人沉入水中，看不到半点影子。 　　洪水汹涌，从上游带来大量断木碎石，混着浑浊的泥浆，掀起成排水浪，一遍遍冲击着水中的长链。 　　巨型水母看似庞大，却无法像小型水母一样互相缠绕，只能依靠其他水母结成的长链保护自己，在奔腾的水浪中不被冲走。 　　恐怖的旋涡在洪水中成型，大群的水母被旋涡席卷，不会当场死亡，却使得长链断裂，无法像之前一样支撑整个族群。 　　失去同伴的保护，巨型水母被水浪卷走，河面短暂现出空隙。 　　叶安抓住时机奋力踩水，在肺部极端缺氧，几乎要炸裂的时候，终于破水而出，大口汲取氧气。 　　水母群被洪水冲走，并不意味着叶安能够脱身。 　　部分长链断裂，他仍被困在大量水母之中。 　　带着毒液的触手蛰在身上，疼痛瞬间袭来。四肢上的蛰痕越来越多，叶安却感到庆幸，至少这些水母的毒素只会让他痛，不会让他感觉麻痹。如果是后者，别说是在水中挣扎，他早已经四肢僵硬沉入河底。 　　叶安在水母群中出现，雀鸟立即俯冲，试图将他从水中拉出来。 　　雀鸟群刚刚接近水面，立刻有触手弹射而出，几只雀鸟来不及闪躲，不幸被卷住，当场被拽进浑浊的河流之中。 　　“别下来，危险！” 　　见此情形，叶安立刻沟通雀鸟群，让它们尽量飞高，不要离河面太近。同时深吸一口气潜入水下，任由带着毒液的触手扫在身上，强忍住蛰痕处传来的剧痛，找到缠裹雀鸟的巨型水母，拔出匕首划开伞盖，将水母的触手全部扯断，救出被捕捉的猎物。 　　雀鸟生命力顽强，即使被拽入水下，心脏仍未停止跳动。只是羽毛被全部浸湿，无法振翅腾空。 　　叶安抓住死去的水母，将触手尽数扯掉，柔软的伞盖套在自己身上，如预想中一般，能有效隔绝其他水母的蛰刺。冰冷的体液覆在身上，意外能缓解蛰痕的疼痛。 　　有了这层防护，叶安就有了更多活动空间。 　　以最快的速度浮上水面，叶安将雀鸟放在头顶和肩上，释放出意志，试着唤醒它们。 　　雀鸟群发出鸣叫，为叶安和同伴的出现欣喜。 　　叶安朝它们挥挥手，再次阻止它们靠近，带着受伤的雀鸟随洪水漂流，和水母群一同被带离孤岛，冲向河道下游。 　　天色越来越暗，雨水始终不停。 　　叶安长时间浸泡在水中，手脚冰凉，身体的温度不断下降。几次眼前发黑，竟然是伤口的痛感让他保持清醒。 　　水母群始终不见减少，反而随着奔腾的洪流逐渐增多。 　　叶安亲眼看到原本只有巴掌大的水母，在吞食大量小鱼之后，于水流颠簸中快速膨胀，眨眼之间，体型增大三四倍。 　　经过一处被淹没的石林，水母找到借力点，纷纷缠绕上去。 　　叶安瞅准两根断裂的石柱，尽量划动四肢，在被水流冲走之前，牢牢抱住岩棱，将自己卡在岩石的缝隙间，任由胳膊和双腿被划开大量血口，咬牙坚持着爬了上去。 　　有水母紧跟着覆上岩棱，叶安握紧短刀，试图将它们挑下去。 　　一次两次还可以，随着覆上来的水母越来越多，叶安渐渐感到力不从心。 　　就在这时，醒来的雀鸟发出叫声，叶安抬头望去，两只小海龟在水中出现，挥动着前肢，一前一后游向叶安所在的石柱。 　　海龟的出现让叶安心中一喜，迅速扯下外衣，掰下一块拳头大的碎石裹在里面，用力挥舞两圈，朝水中投掷出去。 　　“咬住！” 　　小海龟得到指引，牢牢咬住外套拧成的绳子，叶安顺势一甩，收回外套的同时，将两只小海龟带离水面，让它们能够趴在倾斜的石棱上。 　　海龟的出现，使下方的水母再不敢接近。之前爬上来的几只都被咬住撕碎，吞进小海龟的肚子里， 　　危机暂时解除，叶安仰面躺在石柱上，任由雨水冲刷过全身，胸口剧烈起伏。水母的体液已经耗尽，四肢的疼痛再次袭来，动一动手指，都像被刀片反复切割一般。 　　携带的伤药遗落在水中，没有办法，叶安只能强忍。实在忍不住，就咬牙用匕首划开蛰痕，挤出部分血液，让情况稍有缓解。 　　叶安从没有像此刻一般庆幸自己是变异者。没有超越常人的自愈能力和体力，他未必能活着躺在这里。 　　时间接近午夜，雨水开始减小，云层背后出现清冷的月光，伴着几点遥远的星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河面逐渐变得平静，水位依旧在上涨，水流却不如白日湍急。恐怖的旋涡陆续消失，仅有扇形水浪摇曳，不断冲刷石林。 　　水母群静静浮在水中，不复见白日里的凶残。 　　伞盖开合之间，透明的花纹陆续发光，仿佛大量的宝石洒落河中，将河面点缀得十分漂亮。触手互相缠绕，在水中绵延开来，连成炫目的光带。 　　叶安翻过身，撑着手臂看向河中。 　　水母结成的长链随水波浮动，柔和的色彩牵引出模糊的光晕。 　　水下的生物被光芒吸引，大批靠近水面，叶安本以为它们会被捕食，却发现事情截然相反。 　　原本是猎物的鱼群，此刻游弋在距离水母群不远的地方，由猎物化身为捕食者，都在静静等待着某一时刻地到来。 　　感知到鱼群的情绪，叶安迅速坐起身体，全神贯注盯着河面。 　　大群骨鱼出现在河中，两条虎鲨跟在骨鱼群后，虽然极力隐藏，三角形的背鳍仍昭示出它们的存在。 　　看到虎鲨游来，叶安松了口气。巨型水母伞盖中的发现一直让他提心，确认那半条鲨鱼不是其中之一，提起的心总算放了回去。 　　骨鱼群的到来仿佛讯号，河中的种群越来越多，包围住水母群，顷刻间形成一张大网。 　　水母群察觉到危险，却无计可施。 　　伴随着时间过去，雌性水母身上的彩光越来越亮，雄性水母严阵以待，环绕雌性水母组成链状防护，试图阻挡聚集而来的掠食者。 　　水母身上的彩光转瞬达到极致，整条河段都被映得五彩斑斓。 　　叶安凝神望去，发现在雌性水母周围，数不清的光点陆续出现，在水中连成一片。 　　仔细看会发现，那是大群脱离母亲的幼体，没有成年水母的凶狠和防御能力，即是活生生的靶子，再小的鱼类都能够轻松捕食。 　　河中的鱼群开始骚动，依靠数量的优势，强行撕开雄性水母的防御，冲向光芒逐渐黯淡的雌性水母，大肆吞吃飘摇在水中的光斑。 　　雌性水母舞动触手，试图驱散捕食者，却是徒劳无功。 　　三条骨鱼盯上一只巨型水母，依靠骨刺划开水母的触手，以身侧的鱼鳞被撕掉为代价，将目标撕得粉碎。 　　光芒散尽后，成年水母变得虚弱，非但无法保护新生的幼体，更在鱼群的攻击中大面积死伤。 　　折断的触手和破碎的伞盖堆满河面，部分飘到叶安所在的石柱下，被石棱挂住。 　　叶安用短刀挑起一只，切掉带着蛰刺的触手，只留下新鲜的伞盖。 　　他已经一天没吃东西，急需补充能量。这些水母是送上门的食物，海龟和变异鱼吃下去都没问题，自己应该也能入口。 第199章 海龟群 　　水母的味道，就是没有味道。 　　叶安手边没有调料，将伞盖简单处理后切开，扎起一条送到嘴里，口感不错，但尝不到任何滋味。 　　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水母，去掉带着蛰刺的触手，能食用的部分依旧很多。无奈水分含量太高，叶安想要填饱肚子，还需要另想办法。 　　切掉的触手都被小海龟吞掉，一点没有浪费。 　　叶安顺着岩棱向下爬，来到接近水面的位置，利用剩下的水母伞盖钓来两只河贝，撬开贝壳，切下饱满的贝肉，总算是缓解了饥饿。 　　河贝肉十分弹牙，同地下暗河的种类不同，吃起来味道更好。只是里面带着骨渣和泥沙，需要处理之后才能下口，否则会影响口感。 　　利用切开的水母，叶安陆续抓到七只河贝，还钓到三只螃蟹和一只类似小龙虾的生物。 　　拿起巴掌大的变异小龙虾，敲敲黑棕色的钳子，再看卷起来的虾尾，叶安不认为这家伙适合生吃，反手丢进水里，专心处理味道更好的河贝和螃蟹。 　　受伤的雀鸟趴在叶安肩上，暂时无法飞回族群。 　　叶安砸开螃蟹钳子，取出饱满的蟹肉，又将蟹壳拨开，除掉蟹腮和心脏，将盛满蟹黄的部分一起喂给雀鸟。 　　雀鸟能捕食鱼类，对螃蟹一类的水下种群吃得不多。吞下喂到嘴边的蟹钳肉，发现味道十分不错，不需要叶安继续招呼，一个接一个跳到蟹壳旁边，小嘴巴不断张合，在雨中大快朵颐。 　　叶安回到石柱顶端，将捕获的河贝全部吃掉，意外获得几枚珍珠。其中两枚有拇指大小，在夜色中隐隐发光，样子十分漂亮。 　　“难得。” 　　叶安举起珍珠，感受到从内部溢散出的能量，半点不浪费，尽数吸收到体内。 　　随着能量消耗，珍珠的色泽逐渐暗淡，最后变成没有任何光泽的白，轻轻一捏就碎成数块，散落在叶安掌心。 　　夜色渐深，雨水牵连成线，飘洒在三角洲内。 　　河中的战斗仍未结束，鱼群不断出现，一波又一波袭向水母群，大量吞噬水母幼体，寻机撕碎成年水母。 　　浪花拍击在岩石上，叶安所在的石柱也不能幸免。 　　又一波水浪袭来，一只巨型水母砸在石柱上，触手都被扯掉，伞盖还算完好。水母体表泛着浅色蓝光，随着生命流逝，光芒逐渐消失。 　　叶安探手抓住水母，试了试伞盖的韧性，还算满意。 　　“能用。” 　　三只水母的伞盖交叠在一起，边缘挂在石棱上，掰掉凸起的石锥插在岩缝中，再将伞盖中心撑起，不仅能遮挡雨水，还能抵住夜间的冷风。 　　叶安抹掉脸上的雨水，侧身藏进庇护所，将受伤的雀鸟和小海龟也带了进去。 　　庇护所内依旧很冷，比起在黑夜中淋雨总是安全许多。 　　叶安取出剩下的珍珠，全部捏碎喂给雀鸟。借助珍珠的能量，雀鸟的伤能更快好转。 　　夜风持续不断，雨水突然变大，水中的战斗接近尾声，却也变得愈发激烈。 　　为保护最后的幼体，水母群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鱼群死伤开始增大，有的更被受伤的水母缠绕在身上，一起沉入水底，同归于尽。 　　等到鱼群退去，还活着的水母幼体不足十分之一，成年水母也损失惨重。但就基数而言，这个数量依旧庞大，足以对叶安造成威胁。 　　好在水母群疲惫不堪，即使有能力，也没有对叶安发起袭击。 　　成年水母陆续结成长链，散发着微光，将幼体保护起来。长链在洪水中颠簸摇曳，逐渐向下游漂去。 　　叶安目送微光消失在眼前，重新回到伞盖下，双臂环抱住膝盖，尽量将自己缩起来，借此保持温度和体力。 　　雨声在耳边回响，浸湿的外套无法保暖，叶安根本无法入睡，维持着同样的姿势，一直坐到天亮。 　　天边第一缕微光出现，叶安掀起水母边缘，眺望水面，感知到骨鱼群并未远去，当即跳入水中，带着叠在一起的水母落到骨鱼背上，借鱼群重返孤岛。 　　鱼群逆流而上，距离叶安过夜的石林越来越远。 　　雀鸟老老实实趴在叶安肩上，小海龟却不愿爬上鱼背，选择在水下跟着鱼群前进，速度半点不慢。 　　前行一段距离，骨鱼群的速度突然减慢，情绪发生改变，传递出暴躁和警惕。 　　叶安掀开盖在身上的水母，单手握住鱼背上的骨刺，稳住身体的同时，尽量向远处望去，想知道引起骨鱼警惕的究竟是什么。 　　奔腾的河水中，一条条水母组成的长链陆续出现。这些水母体表闪烁微光，覆盖不同颜色的花纹，少部分是浅蓝，多数呈红棕色。 　　看清长链的组成，叶安不由得一凛。 　　从骨鱼反馈的信息来看，这些水母带有剧毒，比起之前遭遇的水母群更加危险，也更难以对付。 　　不同于叶安的紧张，跟在骨鱼身后的小海龟突然变得兴奋，前肢快速滑水，头探出水面，貌似正期待着什么，情绪中带着明显的激动和喜悦。 　　叶安转头看向小海龟，能清晰感知到，这种喜悦迥异于发现食物。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心中一动，再次向远处眺望，就见一个又一个小山般的背甲从水下浮现，掀起滔天水浪，冲散水母群，将水中的长链撕得粉碎。 　　小海龟更加兴奋，越过骨鱼群，奋力向前游动。几次被水浪拍在身上，仍锲而不舍。 　　对面的海龟群很快发现它们的存在，咬着还结在一起的水母，朝叶安所在的河段快速游来。 　　海龟群越来越近，叶安不由得神经紧绷。 　　虽然这些海龟并无敌意，传递出的情绪还很平和，但突然之间被上百只体长超过五米，恍如小山一样的庞然大物包围，任谁都会感到紧张。 　　在叶安遇到海龟群时，孤岛上的木棉等人也遇到麻烦。 　　让她们感到棘手的不是水母，而是一大群顺水而来的肺鱼。 　　这种鱼样子古怪，味道十分糟糕，生命力却强得惊人。它们会啃咬支撑帐篷的木头和石块，给营地造成很大的麻烦。 　　木棉快速组织起人手，分成三支队伍，轮换跳上木筏，张网捕捞肺鱼。 　　“不要漏掉任何一条！” 　　肺鱼的生命力过于顽强，不吃不喝数年仍能存活。木棉丝毫不敢大意，要是被肺鱼藏到帐篷下，就此潜伏下来，对整个营地尤其是年幼的孩童是不小的威胁。 　　女人们尽量稳住木筏，在水中张开大网，捕捞顺水而来的鱼群。 　　木棉站在暴雨中，扯掉碍事的斗篷，带着几个强壮的女人走进浅水，用鱼叉和长矛配合行动，将靠近河岸的肺鱼全部拦进网中。 　　饶是如此，仍无法拦截住全部鱼群。 　　漏网的肺鱼一条接一条爬上岸，很快爬上围栏，距离营地中的帐篷越来越近。 　　在孤岛遭遇肺鱼袭击，叶安同海龟群相遇时，被洪水围困的猎人城也陷入麻烦。 　　河水水位上涨，大群水母覆上城墙，在雨水中向上攀爬。 　　这些水母十分特殊，身体呈箱型，直径可以超过十多米，最大的竟有三十米。一旦被武器划伤，水母体内的毒液就会喷溅而出，大面积腐蚀墙砖。人不小心沾上，不出三十秒就会痛苦而死。 　　猎人们聚在城墙上，对逼近的水母束手无策。 　　突然有人喊了一句：“是城主，城主回来了！” 　　暴雨中，数辆改装车呼啸而来，车轮压过地上的水母，淌水而过，掀起大片混合着泥浆的水浪。 　　看到城墙上的情况，萧玧推开车门，径直跳入水中。 　　冰冷的河水中腾起冰柱，将萧玧托起。 　　长刀出鞘的声音撕开雨幕，冷锋破开水面，透明的冰层瞬间成型，冻住聚集起的水母，同时结成长桥，笔直通向城门。 　　泛滥的洪水逐步冰封，掀起的水花不及落下，冻结在半空。 　　墙上的水母挥舞着触手，仍在向上攀爬。城头的猎人却不再担忧，反而双眼发亮地看着水母，直至它们在眼前被封冻，像是一个个造型古怪的雕塑，被透明的冰罩封在城墙之上。 　　萧玧回到改装车，杰森立即踩下油门。 　　车队越过冰桥，驶入大开的城门。 　　随着萧玧回到城内，冰封的桥面开始龟裂，城墙外的冰壳也发出碎裂声响，水下的巨型水母开始发力，再一次向猎人城蜂拥而去。 第200章 萧玧的危机 　　大群水母涌向城墙，带着蛰刺的触手破碎冰层，挥向城头的猎人。凡是被触手卷住，几乎不可能逃脱，都会被注入毒液，转瞬拖下城墙。 　　车队回到城内，根本没有时间休整，第一时间登上城墙。 　　萧玧立在城头，双手覆上城砖，以他为中心，大片冰层向城下蔓延，快速包裹住墙体，将越来越多的水母彻底困住。 　　玫瑰和杰森带人制作长杆，将锋利的短刀、匕首和铁钩绑在杆头，一旦有水母爬上冰层，立刻用长杆挑飞。 　　“尽量做长一些，越长越好，记得捆牢。”玫瑰抄起一根长杆，对比水母受伤后喷溅体液的距离，督促猎人们继续动手，最好用绳子将两三根前后连接，牢牢捆扎在一起。 　　水母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伴着水浪不断涌来，城墙上的冰一层层叠加，最薄的地方，厚度也超过半米，依旧无法阻挡全部水母。 　　短时间内大量催动异能，对体力的消耗可想而知。哪怕是萧玧也有些撑不住，双手撑在墙砖上，前臂被冰层覆盖，额发垂落，脸色愈发显得苍白。 　　“城主，你没事吧？”玫瑰担心地看过来。 　　萧玧摇摇头，遇到水母群又一次聚集，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收回覆在墙砖上的手臂，纵身跃出城墙。 　　“城主！” 　　这个举动过于突然，猎人们大惊失色，无不惊呼出声。 　　下一刻，萧玧重新出现在众人眼前，一道冰桥横跨半空，前端探入汹涌的河水，以落点为中心，透明的冰块覆上水面，不如城墙上的坚硬厚重，但能有效隔绝大部分水母，将它们困在河里，无法继续对城池造成威胁。 　　“快，长杆！别愣着，快点动手！” 　　萧玧主动出击，以一人之力阻挡河中的水母群，城头的压力骤然减轻。玫瑰和杰森最先做出反应，不需要萧玧下令，迅速组织人手，将城墙上的水母全部挑飞杀死。 　　“快去搬材料！” 　　猎人城不是第一次遭到水母袭击，自然有阻挡水母群的办法。 　　猎人们快速行动，从城内运来大量的木料和铁片，成排固定在墙头，呈扇形扣下去。从上方俯瞰，像是一片片探出的叶子，不规则地重叠在一起，形成环形边缘，大片延伸，使水母难以攀爬。 　　做好这一切，玫瑰立即向冰桥上的萧玧挥手。 　　“城主，快回来！” 　　萧玧能力强悍，体力终归有限，得不到休息，迟早会出问题。 　　看到城头的布置，萧玧取出三枚晶石，一次汲取完全部能量。待体力恢复，继续在城头覆盖冰层，使得障碍物的长度和厚度增至两倍，更加大了攀爬的难度。 　　“头儿，小心后面！”杰森高声发出警报。 　　萧玧来不及回身，感受到威胁，猛然抽出长刀，反手划断长达数十米的触手。 　　这并未解除袭来的危机。 　　巨大的箱型水母出现在他身后，轻松破碎冰层，撞断冰桥。超过三十米的伞盖犹如小山，带着蛰刺的触手全部张开，将萧玧当场包裹，转瞬消失在众人眼前。 　　“城主！” 　　“头儿！” 　　猎人们扑向墙头，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玧被水母吞噬，没有任何办法。 　　“该死，该死的！” 　　杰森目眦欲裂，双眼因愤怒布满血丝，握拳捶在墙砖上，当场就想跳出城头。 　　“回来！”玫瑰一把拽住他。 　　杰森不肯就范，握拳击向玫瑰，被后者横臂格挡，一脚踹在肚子上，当场倒飞出去，后背撞上墙砖。 　　“别发疯，认真听我说！”玫瑰一把捞起杰森的领口，逼近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城主不会有事，一定不会！你现在要做的，是和我一起守住城墙，不能让水母进来。还有，派人盯着城内，不容许出任何乱子！” 　　杰森起初还在挣扎，根本听不进玫瑰的话。被玫瑰狠狠揍了两拳头，终于冷静下来，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青紫的脸颊站起身，一边龇牙咧嘴，一边高吼着组织起人手。 　　凡是不服从命令或是想趁机闹事的人，都被饱以老拳狠狠收拾。期间发现两个想同外城联络的探子，直接绑住双手吊起来，挂在城墙外，作为消灭水母的诱饵。 　　水面下，巨大的箱型水母在痛苦翻滚。 　　带着蛰刺的触手不断挥舞，陆续将周围的同族击飞。小一些的水母更被当场抽碎，带着毒素的体液飘浮在水中，浑浊的泥浆都开始变色，染上星星点点的荧光。 　　抽碎十多只小水母，巨型水母忽然停住，庞大的身体如水波涌动，锋利的冰刺从身体内部穿出。包裹着寒冰的手指从裂口探出，用力撕扯，伞盖很快被撕开，变得支离破碎。 　　萧玧撕碎箱型水母，仍无法彻底摆脱水母群。全身覆盖冰层，仍不免被毒液剥蚀，外套和长裤出现破损，更因毒液中的某些成分，背上现出浅色纹路。 　　如果叶安在场，肯定会发现这些纹路十分熟悉，类似海城鱼纹，却更加抽象精致。 　　水母被同伴的死激怒，不顾致命的冰刺，一起向萧玧涌来。 　　萧玧无法靠近水面，唯有沉入河底。尚未摆脱水母群的包围，又遇到裹挟泥浆的旋涡。即使将河水冻结，也无法完全挡住旋涡的吸力，伴着一阵碎裂声，旋涡竟聚为龙卷之势，破碎冰面，将萧玧和水母一同卷入其中。 　　远在数百里外的三角洲，叶安尚不知晓肺鱼正大举登上孤岛。 　　遇到海龟群后，他试着同化这些庞然大物。有同小海龟沟通的经验，过程还算是顺利。中途出现一些小插曲，也被他快速解决。 　　不到半天时间，叶安已经同海龟群和平共处，甚至被允许爬到海龟背上，同它们一起前行。 　　通过和海龟的沟通，叶安了解到它们常年生活在海里，只有水母爆发的年份才会进到淡水。 　　在这段时间内，海龟群将横跨陆地，捕食各种水母。等到雨季结束，洪水退去，它们又会返回海中，静静等待下一个水母爆发的年份。 　　说来也奇怪，在海龟的记忆中，海中不缺水母，数量庞大，味道却比不上在淡水中出现的变异种群。即使样子长得差不多，吃起来的味道也有差别。 　　“味道不同？”叶安盘腿坐在海龟背上，头顶一片从水中捞出来，类似荷叶的变异植物，单手托着下巴，对海龟所言的“味道”十分费解。 　　在他看来，没加调料的水母尝不出任何味道，像在吃无味的果冻。 　　“味觉不同？” 　　叶安询问海龟，后者也没法给出准确解释。 　　海龟群顺流而下，追捕随洪水漂浮的水母群。 　　叶安没有船只，无法独自返回孤岛。想请海龟帮忙，必须等它们吃饱肚子。 　　好在受伤的雀鸟已经恢复，在雨中振翅飞起，先一步返回岛上，向族群传递平安的消息。等雀鸟群到来，即使海龟继续去追水母，叶安也不用担心无法回去。 　　波涛汹涌中，海龟缓慢向前。叶安坐在海龟背上，感受不到任何颠簸，平稳得仿佛身处小岛。 　　前方发现水母群，海龟开始加速，趴在叶安身边的小海龟也进到水中，准备和同族一起捕猎。 　　叶安掀起头顶的叶子，意外发现洪水中出现一支车队。 　　队伍中的车辆经过改造，可以在水中行驶，却不幸被水母包围。车头和车身尽被水母的触手缠绕，不知里面的人是否平安。 　　距离逐渐拉近，叶安越看这支车队越觉得熟悉。 　　等到海龟开始捕食，将缠在车上的水母拽下来，他才完全认出来，眼前竟然是赵翁的车队！ 第201章 救助 　　赵翁的车队常年在荒原行走，遇到洪水不算稀奇，自有一套应对办法。 　　手臂粗的铁链挂在车辆之间，将整支车队连在一起。推雪车在前开路，只要不误入深水区，车队可以在洪流中畅行无阻。 　　不幸的是，在前往猎人城的路上，车队遇到暗流，整支队伍险些卷入旋涡。为避开风险，赵翁做出决定，车队临时改变方向，选择从三角洲经过。 　　进入三角洲也不太平，可怕的水母群陆续出现，对车队紧追不舍，进而团团包围。这些水母体型骇人，一旦被触手缠上，休想轻易脱身。 　　车队中的武器可以驱散杀死变异兽，对水母群却没有太好的办法。更因为暴雨洪水，车门车窗无法开启，使得众人只能困在车内，无法同水母群正面对抗。 　　赵翁试过催生植物，无奈一人力量有限，而且植物生长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水母聚集的速度，不到片刻时间，整支车队就被水母包围。 　　众人困在车里，隔着暴雨洪水，仍能听到车厢被挤压发出的吱嘎声响。 　　一旦车厢被挤碎或是出现裂痕，车内的人十有八九逃不出去，不是葬身河底，就是被水母吞噬。 　　赵翁心急如焚，却不知向谁求救。 　　暴雨淹没了三角洲，即使他知道叶安住在孤岛上，没有鱼鹰，没有传讯办法，也无法隔着洪水将消息送出去。 　　危及时刻，陆续有车辆被水母掀翻。 　　若不是铁链足够牢固，将侧翻的车辆牢牢拽住，车厢的门窗也经过加固，没有出现破损，车内的人必然被洪水卷走，沦为水母的腹中餐。 　　“赵翁，怎么办？” 　　车内的两个男人满脸焦急，同时扑向窗口，对缠在窗外的水母咬牙切齿。几个孩子围在赵翁身边，年纪最小的趴在赵翁怀里，表情中不自觉透出恐惧。 　　“别怕。”赵翁安慰孩童，当场催生出一株发光植物，试着转移孩子们的注意力。表情看似平静，实则心中和男人们一样焦急，想不出摆脱水母的办法，他们注定会困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车窗前的男人发出惊呼：“赵翁，快看！” 　　听到男人的声音，赵翁抬头望去，透过水母触手的缝隙，能看到一个个庞大的黑影正穿透雨幕，向车队快速接近。 　　那些黑影过于庞大，排开洪水，活像是一座座活动的小岛。 　　车内的男人不断咽着口水，紧张、激动和恐惧交织在一起，不断冲刷过脑海。他们的手开始颤抖，控制不住抖动的指尖，只能双手交握，手指用力，尽量抑制住激动的情绪，视线牢牢盯着趋近的庞大队伍。 　　“那是海龟，海龟群。”赵翁见多识广，透过愈发清晰的轮廓，很快辨认出来者是谁。 　　“海龟？”男人们立即道，“我们有救了！” 　　孩童们抑制不住好奇心，压下害怕的情绪，一起凑到窗前，透过交缠的水母，望向冲过来的庞然大物。 　　叶安站在海龟背上，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车队的处境。 　　车队成员被水母群遮挡，并不知晓叶安到来，全都扑在窗前，期望海龟能吞掉水母，让他们能够脱身，寻到一条生路。 　　水母知晓天敌逼近，却不想放弃到手的猎物，仍在不断收紧触手，随时可能将车厢压扁。 　　海龟划动前肢，很快来到近前，布满利齿的嘴巴张开，一口咬住体长数米的猎物，吸果冻一样吃了下去。 　　无论有毒还是无毒，无论毒性是否剧烈，在海龟面前，任何一种水母都是食物。捕猎只需要简单的步骤，张嘴，吃下去，然后寻找下一个。 　　水母结成的长链顷刻被摧毁，链上的水母奋起反抗，却根本不是海龟的对手。哪怕它们缠上海龟的身体，也无法破开龟甲，撕开僵硬的皮肤，反而替海龟省了力气，歪一下脖子，张嘴就能吞掉。 　　海龟轮番发起攻击，水母群迅速丧失抵抗能力。 　　吃饱的海龟用前肢和身体掀起水浪，将散落的水母卷起来，迫使它们大批量聚集，让同伴吃得更加轻松。 　　两只小海龟受到同族的保护和照顾，不需要主动出击，撕碎的水母飘到嘴边，足够将它们喂饱。 　　让车队陷入绝境的水母群，眨眼的时间就被海龟吃掉大部分。余下的四散零落，无法大规模聚集，意味着无法互相借力，只能陆续被水流冲走。 　　成群的水母威胁性极大，水中的种群多不是对手。 　　一旦落单，形势瞬间颠倒，猎手很快会沦为猎物，被水下的贝、变异螺、螃蟹、小龙虾乃至小鱼撕碎分食。 　　危机解除，车队成员短暂松了口气，看到车外的庞然大物，神经又开始紧绷。 　　海龟群没有离开，也没有追逐零散的水母，而是停留在原地，将车队包围起来。 　　“赵翁，海龟……”男人欲言又止。虽然听说过海龟只吃水母，但谁也不能保证，这些庞大的变异兽不会想换个口味。 　　赵翁没出声，站到车窗前，手撑在窗玻璃上，凝神向左前方望去。 　　先前海龟吞吃水母，他没机会感知，如今捕猎结束，熟悉的气息和能量传来，他有九成肯定，海龟群中有变异者。 　　这里是三角洲范围，能在三角洲出现，并和海龟同行的变异者，除了叶安不会有第二个。 　　赵翁的猜测很快被证实。 　　一只海龟排开水面，游近车队。巨大的头颅出现在车窗外，两只眼睛仿佛探照灯，却没有凶戾的气息，盛载着好奇，甚至还透出慈祥。 　　叶安滑到龟背边缘，弯下腰，朝车窗内挥手。 　　随着他的动作，顶在头上的荷叶滑落，现出被雨水浸湿的黑发，以及车队众人熟悉的面容。 　　“赵翁，好久不见。“ 　　赵翁笑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确信车队已经脱离危险。 　　在海龟的帮助下，车辆陆续被拖出深水，送到浅水区。 　　车上的铁链划过水面，带起大片波纹，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抵达安全区域，车门陆续打开，众人笑着同叶安问好。 　　赵翁亲自将叶安请到车内，递给他干爽的衣物和兽皮，等他擦干头发和身上的雨水，将一碗热汤送到他的手边。 　　“这次多谢了。若不是你出手相助，我们都会死在这里。” 　　赵翁言词恳切，嘴上道谢之后，更回身取出兽皮卷，准备用携带的货物答谢叶安。 　　叶安示意赵翁不必如此，真要感谢的话，其实应该感谢海龟群。 　　“的确。”赵翁笑着点头，从一只兽皮袋中取出蚂蚁晶石，交给叶安，道，“还请帮忙，转达我们的谢意。” 　　海龟看似平和，实际是水中霸主，凶狠的变异兽。 　　除了叶安，没人敢轻易靠近这些庞然大物。万一惹得对方不快。被当场撕碎都不稀奇。 　　“好。”叶安没有拒绝，接过蚂蚁晶石，起身来到车门前，朝近处的海龟招手，将蚂蚁晶石递过去，代赵翁转达谢意。 　　海龟收下晶石，用头蹭了一下叶安。饶是收敛力气，叶安仍像是被重锤砸在身上。 　　了解到对方做出这个举动的原因，叶安无奈摇头，弯腰捞起靠近车门的两只小海龟，点点它们的脑袋，告诉它们，感谢可以，别再传达错误的信息。比对一下成年海龟的个头，幸亏他是变异者，不然的话，根本承受不住这样的感谢方式。 　　看到叶安和海龟交流，车队众人既感到惊奇，又觉得理当如此。 　　赵翁再次将叶安请入车内，开口询问，是否能容许他们暂时留在三角洲，等到水母群退去再离开。 　　“我本打算去猎人城，没想到水母突然爆发。”赵翁道。 　　听到赵翁的话，叶安不由得想起同萧玧的约定。 　　自从萧玧率领车队离开孤岛，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消息传来。这让他有些提心，不知萧玧是否回到猎人城，也不知那座城是否和三角洲一样遇到水母爆发，陷入同样的麻烦。 第202章 新的麻烦 　　大雨持续整整一天，临近傍晚，雨势终于开始减小。 　　趁着这段时间，赵翁亲自带人加固车上的铁链，使车辆彼此相连，不会有哪一辆落单，被混着泥浆的洪水冲走。 　　雀鸟在雨中赶来，盘旋在车队上方，发出欢喜的叫声。 　　叶安从车窗中探出身体，朝上方的鸟群挥手，召集它们落下来，暂时在搭载货物的车辆上避雨，等夜色过去，天亮再出发。 　　午夜时雨量增大，洪水水位再次暴涨。幸亏车队停靠的位置不错，没有车辆被淹，也没有货物损失。 　　天明时分，车队成员陆续醒来，守夜人打着哈欠同人轮换，拍拍接替人的肩膀，转头倒在铺着兽皮的椅子上，很快打起呼噜。 　　雀鸟群飞出车棚，振翅穿过雨幕，犹如大团赤红的火焰，在灰色的云层中熊熊燃烧。 　　海龟没有同行，同叶安分开，继续顺流而下，搜寻逃脱的水母。 　　叶安从车窗中探出头，朝逐渐远去的海龟挥手。 　　两只小海龟趴在成年海龟的背上，伸长脖子，学着叶安的样子举起前肢，样子既可爱又有几分滑稽。 　　叶安一度和海龟同化，只要海龟群不离开三角洲，就能维持同对方的联系。万一水母群再次包围孤岛，自然能向海龟求救，不需要担心岛上被围困，自己却束手无策。 　　车队穿过河道，一路劈开洪流，轰鸣的引擎声惊起水下的鱼群。 　　变异鱼纷纷跃出水面，伴着飞溅的水花，划出一道道银弧。有的变异鱼摆动鱼尾，径直砸在车身上，发出一阵阵钝响。 　　车队成员打开车窗，发现这个情形，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众人各自选定位置，特制的弓箭探出窗口和车顶，带着倒钩的箭矢瞄准变异鱼。控弦声接连响起，一条接一条变异鱼被弓箭穿透，落入水中，又被系在箭尾的绳子拽到车上。 　　变异鱼生命力强悍，被拖拽出水时，仍不断扭动挣扎，掀起大片浑浊的泥浆。 　　前行不到百米，车队的收获已然不少，抓到的变异鱼有近两百条。 　　觉得差不多，车队成员主动停手，落下挡在窗外的金属板，放下搭扣，再将车窗合拢。如此一来，即使变异鱼砸向车窗，遇到金属板格挡，也无法损坏窗上镶嵌的玻璃。 　　车厢内的空间极大，有特制的炉灶和炊具，既能煎烤也能炖煮。 　　收获的变异鱼很快被清理干净，在砧板上剁成数段，部分在火上烤制，撒上盐和特质的调料；部分下锅炖煮，加入带着甜味的植物块茎，热气蒸腾，鱼肉翻滚，汤汁逐渐变色，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车队在水中行驶，两侧飞溅起大片水花，高度超过一米。车身却相当平稳，始终不见颠簸。鱼汤接近锅沿，仍没有摇晃泼洒出来。 　　赵翁拿起一只长柄木勺，舀起半勺鱼汤放进碗里，将碗送到嘴边吹了吹，尝过味道，觉得有些淡，又向锅内加了盐和少许切碎的植物，撒了些碾碎的胡椒状颗粒。 　　叶安主动接过烤鱼的活，转动架在炉子上的手柄，不间歇的转动鱼身，使鱼段能够均匀受热。 　　待到鱼皮边缘卷起，泛出焦香，叶安拿起赵翁递来的木盒，迅速撒上盐和调料，静置片刻继续转动，香味瞬间提升许多。 　　鱼段表面浮现油脂，滴落到火堆中，发出清脆的爆响。烤熟的鱼肉散发热气，表面覆盖调料，色泽愈发诱人。 　　鱼汤滚了三次，鱼肉已经煮熟。 　　赵翁打开一只坛子，从里面舀出几块颤巍巍的膏状物，用匕首切片放进汤里。膏状物在汤中翻滚，凝固后浮起来，颜色和形状都像是豆腐，只是不知道口感如何。 　　来到这个世界，叶安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食物，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赵翁舀起一碗鱼汤，询问过叶安，没再向里面加入切碎的变异植物，又舀起几块豆腐和一截鱼段，将汤碗递到叶安面前。 　　“这种食物的原料是黄豆，做起来不难，就是过程有些繁琐。味道很不错，尝尝看。” 　　赵翁放下汤碗，向叶安介绍车队独有的食材。 　　别看他说得容易，由于制作豆腐所需的材料，很少有别的商队尝试分一杯羹。大多数城池和聚居点也没有专门的作坊，车队几乎包揽了这门生意。 　　同样由于原料和储存方法限制，车队制作的成品不多，部分自己食用，部分在贸易区出售，而且仅限于雨季。 　　“储藏起来有点麻烦，时间长了会发酸，不适合再入口。” 　　大灾之后，最困难的一段时期，凡是能入口的东西，活下来的人都不会放过。 　　随着时间过去，城池和聚居点陆续建立，这些地方的居民有了稳定生活，除非不得已，很少再碰腐肉和变质的食物。 　　即便是流浪者，只要条件允许，也会尽量获取新鲜的食物。万一因食物生病，他们获取药剂的渠道有限，熬不过去就只能等死。 　　赵翁陆续舀起数碗鱼汤，分给车内的男人和孩子。 　　叶安将烤好的鱼段从架子上取下来，整块放在盘子里，由赵翁去分。自己端起汤碗，吹了吹奶白色的汤汁，热乎乎地喝下几口，热意从胃部升起，整个身体都变得暖和起来。 　　鱼肉炖煮的时间不短，肉质仍十分弹牙，未见松散，大口吃起来很是过瘾。 　　叶安吃下两块鱼肉，喝下半碗鱼汤，夹起一块豆腐送进嘴里。如赵翁所言，味道相当不错，甚至比鱼肉更吸引他。 　　整碗鱼汤吃下肚，赵翁又递来切好的烤鱼，鱼肉旁还有散发着热气的麦饼。 　　叶安学着赵翁的样子，用麦饼卷起鱼肉，里面刷上特制的酱料。一口咬下去，香味瞬间爆发，浸透味蕾。透明的油脂溢出嘴角，覆在嘴唇上，染着酱料特有的辣味，让叶安不由得吸气。 　　岛上不乏带着辣味的调料，却远不及赵翁取出的酱料。 　　看到叶安的样子，赵翁不禁笑了，指了指堆放在一边的木箱，道：“想做好这种辣酱，需要几种特殊的植物，以岛上的条件，应该可以种植。” 　　言下之意，如果叶安感兴趣，他可以赠送植物种子，作为叶安救助车队的一点回报。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锅底的鱼汤都被孩子们刮得干干净净。 　　开车的男人看到孤岛，立即告知赵翁。 　　叶安和赵翁一起走到窗前，看到前方的岛屿，一时间都有些激动。 　　“加速。” 　　赵翁话音落下，男人重重踩下油门，引擎发出轰鸣声，悬挂在车辆之间的铁链瞬间绷直。 　　车队破开洪流，逆着奔腾的洪水驶向孤岛。 　　距离逐渐接近，叶安已经能看到岛屿边缘的营地，以及营地中亮起的火光。 　　然而，随着火光摇曳，叶安渐渐察觉到情况不对，营地中貌似出了乱子。 　　火光照耀下，营地外的木栏和地面挤满一个个黑影，围栏上方站满了人，每人手中都拿着长刀和木棍，正不断将爬上围栏的黑影挑飞出去。 　　“那是肺鱼。”赵翁开口道。 　　“肺鱼？”叶安转过头。 　　“一种很麻烦的变异鱼。”赵翁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肺鱼的习性，尤其是它们强悍的生命力，“这些鱼几乎什么都吃。只要活下来一两条，鱼群就不会灭绝。” 　　知晓赵翁不会夸大，叶安再看前方的营地，短暂的轻松一扫而非，神情再次变得凝重。 　　与此同时，被卷入旋涡的萧玧终于脱离黑暗，挣脱恐怖的吸力，回到水面上。 　　举目望去，周围尽是奔腾的洪流，猎人城不见踪影，也看不到任何能确定位置的参照物。 　　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之后有闪电聚集。 　　萧玧站在冰柱上，发现远处的河面上浮现荧光。 　　荧光浮动，伴着水波摇曳，组成绚烂的光带。光带快速趋近，赫然是大片交缠在一起的水母。 第203章 目标 　　水母群不断逼近，萧玧脚下的冰柱迅速升高，外层覆上锋利的冰锥，环绕着冰柱倾斜向上，将他包裹其中，隔绝水母的伞盖和触手。 　　云后爬过闪电，雷声接踵而至。 　　水母结成的长链在河中蔓延，犹如光带在水中缠绕，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似点点繁星闪烁，顷刻照亮整条河段。 　　水下涌起大团旋涡，包围在长链四周。旋涡下是之前被水母追逐，如今准备反击的鱼群。 　　萧玧无心参与这场战斗，继续催动异能，脚下的冰柱寸寸攀高，越过冰锥后延伸出一道长桥，高悬在水面之上，使他能越过这段水域，远离水母和鱼群的战场。 　　大雨倾盆，天像破开一道口子。 　　雨水砸在冰桥上，发出声声钝响，继而连成水线，在河面上蔓延出大片雨帘，如凭空出现的瀑布。 　　萧玧走在冰桥上，时刻注意桥下的情况。 　　水母体表的荧光陆续绽放，大量幼体从母体分离，在河水中快速游动，聚成大团光斑。 　　时机成熟，鱼群开始行动，遍布利齿的嘴巴张开，将游出保护圈的水母幼体死死咬住，连同泥浆一起吞进肚子里。 　　鱼群不只吞食水母幼体，只要找到机会，就会冲破雄性水母的防御，将因生产变得虚弱的雌性水母包围起来，当场撕得粉碎。 　　这样的场景同发生在三角洲内的一般无二。 　　随着变异鱼大量聚集，水母渐渐落入下风，但因幼体被吞噬变得暴怒，拼尽全力反击，一度将包围圈撕开，对鱼群进行反扑。 　　鱼群不甘示弱，不肯放弃到嘴边的猎物，快速将缺口合拢，向水母发起更加猛烈的攻击。 　　浪花成排掀起，甚至凝成水柱，飞溅到冰面上，再落下时，同垂挂的瀑布融为一体。 　　萧玧不断加快脚步，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片水域，自己会遇到大麻烦。 　　果不其然，在他即将抵达战场边缘，在前方凝结冰柱时，近百条水母触手破水而出，穿过飞流的瀑布，牢牢缠绕上冰桥，将桥面强行掰断。 　　水母毁坏冰桥并非针对萧玧，而是将带着棱角的冰块砸向鱼群，使鱼群陷入混乱，无法继续对自身造成威胁。 　　这样的战斗方式十分奇特，在三角洲和猎人城都未曾出现，萧玧也从没有见过。但在此时此刻，他没时间去想。随着脚下的冰面继续崩断，来不及凝聚更多冰柱，浪花翻涌间，萧玧又一次落水。 　　接触水面的刹那，萧玧全身包裹坚冰，水母的触手和变异鱼的外骨骼在冰层外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留下一道道清晰的划痕，有的深达数寸。 　　萧玧借冰层保护自己，逐渐放缓呼吸，任由冰层包裹着自己下落。在某一刻，他仿佛和寒冰融为一体。 　　水母和变异鱼纠缠在一起，无暇关注落水的萧玧，同样没有注意到，远处的水面出现一个个庞大的黑影，堪比漂浮在水面的小岛，正向它们不断靠近。 　　这群庞然大物接近时，从一只的背上滑下两只小家伙，游在成年海龟的前肢旁，因发现猎物变得异常兴奋。 　　沉入水下的萧玧没有看到这群海龟，同样没有注意到，他所在的位置已经十分接近三角洲，继续向前，即将进入叶安的领地范围。 　　三角洲内，因海龟暂时离去，又有零星水母群出现，只是数量不多，不成气候，陆续成为河中居民的腹中餐。 　　此刻让叶安头疼的不再是水母，而是大量登上孤岛的肺鱼。 　　赵翁的车队淌水而过，驶上陆地。车辆每前进一段距离，都会碾过大量肺鱼。 　　泥土和砂石被洪水浸泡，地面变得松软，肺鱼被车轮压过，竟然大多数没有死。等到改装车驶过，又会从湿泥中爬出来，继续聚集在一起。 　　叶安打开车门，探出身体，看到被车轮碾压却毫发无伤的鱼群，眉心拧出川字。 　　肺鱼群聚集后，部分继续向营地进发，余下开始包围车队。布满粘液的身体在泥地中快速滑动，争相爬上车轮，甚至吸附到车厢上。 　　叶安这才发现，眼前的肺鱼产生奇特变异，腹下生出扁平的吸盘，让它们能牢牢吸附住目标，再用嘴巴撕扯猎物，给对方造成巨大伤害。 　　“不要开门，关上车窗，回到车里去！” 　　发出警示后，叶安挥刀砍断一条肺鱼。 　　鱼尾落到泥地中，有生命般弯曲扭动。上半截鱼身固定在车上，鱼嘴张开，凶悍地朝他咬来。 　　变异肺鱼的牙齿极其锋利，锉刀般在口中排列，一直延伸到体内。一旦被它们咬住，必定血流如注，伤口很难愈合。 　　叶安反握长刀，用刀身挡住肺鱼的袭击，同时反手一抽，将半截肺鱼甩飞出去。 　　砰地一声，车门合拢。 　　叶安迅速来到车窗前，看向涌上河岸的鱼群，再看被肺鱼咬出豁口的刀身，神情愈发凝重。 　　有肺鱼爬上车前窗，赵翁立即掏出数枚枣核状的种子，推开车天窗，向前方投掷出去。 　　种子在抛掷过程中发芽，片刻长成带有毒刺的荆棘。荆棘从车顶垂落延伸，互相缠绕，形成一层防护网，迫使肺鱼离开车身。 　　有肺鱼不肯离开，当场被荆棘的毒刺穿透身体。血肉顺着伤口流失，化为荆棘的养料，肺鱼很快被吸食干净，干瘪的外皮包裹鱼骨，陆续从车身上剥落，被压过的车轮碾进泥里。 　　赵翁催动异能，利用荆棘为车队开路。 　　叶安时刻注意涌上岸的鱼群，并沟通雀鸟群，借助高空优势，向地面投掷尖锐的石块，使登上岸的鱼群无法快速聚集。 　　借助这段时间，车队驶近营地，叶安从车天窗探出身体，朝围栏上的木棉等人挥手，随后将手拢在嘴边，高声道：“去高处，越高越好！” 　　叶安的声音被雨水遮挡，略有些模糊，手势却相当清楚。 　　看懂他的意思，木棉没有迟疑，立即组织众人后退，全部离开围栏，借助木梯爬上帐顶，再将梯子抽上去。 　　年幼的孩子被抱上去，保护在众人背后。 　　少年们拿起弓箭和短刀，和长辈们一同警戒随时可能冲破围栏的鱼群。 　　待围栏上再看不到一个人影，叶安请赵翁传达车队众人，关闭车门，合拢车窗，无论看到什么都要保持镇定。 　　车队前方，肺鱼已经爬上围栏顶部，开始进入营地，叶安当即催动异能，双眼刹那变得漆黑。 　　密林中的虫群获得感应，大群涌出藏身处，在林地中蔓延开，覆盖潮湿的地面和粗壮的树干，径直朝营地所在的方向袭来。 　　没有木棉带人阻挡，肺鱼大举侵入营地。 　　充水的沟渠和排水道被堵满，鱼群挤挤挨挨，一时间寻不到猎物，竟开始互相撕咬。 　　虫群就在这时到来。 　　多足虫和蚁群最先爬过围栏，雨水刷过虫子的甲壳，被闪电照亮，竟像是打磨过过的尖兵锐器，反射骇人的寒光。 　　看到这一幕，车队众人不觉屏住呼吸，控制不住惊呼，也会下意识捂住嘴，睁大双眼看向前方，心越跳越快，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哪怕知道虫群的目标不是自己，看到这样惊人的场景，仍不觉寒意蹿升，整个人被紧张和惊惧包裹。 　　虫群之后有大量地鼠出现，地鼠之后还有拖着长丝的彩蜘蛛。 　　它们本该互为猎物和猎手，却在叶安的牵引下同时出现在林外，目标只有一个：侵入岛上的肺鱼！ 第204章 再遇 　　虫群的到来让肺鱼措手不及。 　　大量毒虫涌入营地，大规模压缩空间，迫使肺鱼不断聚集在一起，排水道和沟渠变得更加拥挤。之前互相撕咬流出的血混入泥浆，使虫群愈发躁动，凶残的本能被激发，一波又一波扑向肺鱼，很快将鱼群逼至绝境。 　　肺鱼生命力顽强，即使被毒虫咬伤，也不会马上失去行动能力，更不会立即死去，反而扭动身体，张开布满獠牙的嘴巴，对虫群进行反击。 　　一些毒虫被鱼尾扫飞出去，甲壳出现裂痕，部分更被当场嚼碎吞吃。 　　在围困中，肺鱼群变得疯狂，不顾一切冲出沟渠，闯入虫群的包围。哪怕身上被虫子覆满，在失去生命之前，也要狠狠咬碎几只泄愤。 　　地鼠游走在战场边缘，忌惮鱼群和虫群，不敢靠得太近。遇到受伤的肺鱼冲出包围圈，才会迅速冲上去，将目标咬成数段，当场分食干净。过程中要十分小心，受伤的肺鱼不会失去战斗力，通常会变得更加危险。 　　随着时间过去，战斗不断升级，营地中堆满肺鱼的尸骨，其间夹杂着破碎的毒虫，战场边缘处则散落着一些死去的地鼠。 　　彩蜘蛛开始行动。 　　蜘蛛群快速散开，分别爬向周围的帐篷，选定一个位置，节肢牢牢扣住支撑帐篷的木桩，腹部翘起，喷出雪白的蛛丝。 　　白色的蛛丝在半空中交错而过，互相交织在一起，遇到雨水砸落，垂挂大片晶泳的珠帘。 　　蛛丝一道接着一道，在战场上方交汇成一张大网。 　　虫群知晓彩蜘蛛的厉害，尽量避免靠近蛛网，地鼠也迅速后撤，不想被蛛丝缠住。 　　肺鱼没有这份警惕，以为找到机会，趁虫群包围松散，纷纷从泥地上跃起，试图从虫群头顶越过，冲出包围圈。 　　这个举动是致命的。 　　多数肺鱼跳到一半，就被垂挂的蛛丝牢牢黏住，越是挣扎，蜘蛛丝就黏得越紧。 　　猎物入网，彩蜘蛛快速在蛛网上移动，锁定一条肺鱼，喷出更多蛛丝将其缠住，向肺鱼体内注入毒液，令其逐渐失去行动能力。 　　挂上蛛网的肺鱼越来越多，蛛丝都被重量拖得下沉。 　　无法将所有肺鱼缠住，彩蜘蛛索性不再缠裹猎物，直接向目标体内注入毒液，任由其扭动挣扎。只要一根蛛丝没有断裂，它们就不可能挣脱。 　　这样的场景十分骇人，不亚于虫群覆盖吞噬。 　　营地和车队众人亲眼目睹，都不觉脊背生寒，颈后冒出冷汗。尤其是木棉等人身处营地，遭到的视觉冲击非同小可，有少年握住弓箭的手都在发抖。 　　之前曾生出过异心，被长辈狠狠教训的几个少年，此刻均脸色发青。他们从没像现在这样害怕，也从没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自己是何等愚蠢。 　　能控制如此恐怖的虫群，叶安的强悍远超想象，他们竟然想同这样的强者分庭抗礼，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们完全就是长辈说的那样，忘恩负义，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就忘了自己是什么东西。 　　斥责的话很难听，抽在身上的鞭子很疼，但他们感谢这些斥骂，感恩这些疼痛。如果没有长辈的教训，他们未必会回头，很可能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下场如何，他们不敢想象。 　　冷杉攥紧弓箭，不断深吸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所在的帐篷下方，盘踞三只彩蜘蛛。这些蜘蛛在蛛丝上移动，快速结果一条又一条肺鱼。他能清楚看到整个过程，对彩蜘蛛的凶残有清晰的认知。同样的，对能控制这些凶悍毒虫的叶安更生敬畏。 　　毒液开始发挥作用，悬挂在蛛网上的肺鱼力气减弱，陆续停止挣扎。彩蜘蛛得偿所愿，开始享用美餐。 　　体长超过一米的肺鱼，体表看似完好，内部早被毒液融化。彩蜘蛛不需要费力，只要撕开一点鱼皮，就能将汁液吸食干净。 　　等猎手进食完毕，蛛丝上只剩下干瘪的鱼皮，连骨头都被融化，进到蜘蛛腹内。 　　发现同伴的惨状，地上的肺鱼不再跃起，放弃从高处脱身，转而不顾一切在虫群中冲撞，试图强行撕开一个缺口。 　　在鱼群用身体碾压多足虫，即将开出一条通道时，周围的泥浆忽然涌动，潮湿的泥地被掀开，出现一个个密集排列的小洞。大量长着单钳的变异螃蟹从洞内涌出，锋利的钳子钳住肺鱼，撕开肺鱼柔软的腹部，将它们牢牢固定在地上，再不能前进半步。 　　众人以为这些螃蟹是叶安召唤，并不感到惊奇。 　　叶安自己十分清楚，他尚未同化蟹群，出现在营地的变异螃蟹和他并无直接关系，有极大可能是被渗入泥浆的血腥味和碎肉吸引，才从藏身的地下大批出现。 　　无论如何，螃蟹的出现彻底破灭肺鱼逃生的希望。 　　虫群一拥而上，开始争夺战利品。 　　战场边缘的地鼠瞅准机会，压下恐惧，准备和虫群抢夺肺鱼。 　　叶安察觉地鼠群中存在异常，其中有两只体型格外大，能够指挥同族，和他在猎人城外遇到的十分相似。不同的是，这两只地鼠从最开始就顺服叶安的意志，在叶安同化它们时，温驯得不可思议。 　　肺鱼被彻底困住，头顶是成片的蛛网，周围是虎视眈眈的猎手，不可能有逃生的机会。 　　鱼群却没有放弃挣扎，既然冲不出去，索性钻入泥浆，试图借此躲过一劫。 　　肺鱼越钻越深，甚至超过螃蟹的居处。这样的举动固然无法躲开所有猎手，却也给对方造成不小的麻烦。要将营地清理干净，还需要一定时间。 　　估算一下时间，叶安同赵翁商量，可否让营地众人借车队躲雨。后者自然不会拒绝，命护卫驱车靠近围栏，打开车天窗，从上方搭设金属桥，帮助木棉等人离开帐顶。 　　看到众人推出金属板和长梯，在高处谨慎动作，叶安不禁怀念起萧玧的冰桥。如果萧玧在这里，长桥瞬息可成，完全不需要如此费力。 　　金属桥搭建完成，木棉用长梯连接帐顶，告诫众人小心避开蛛网，尽可能快的越过围栏，登上改装车。 　　“快，别磨蹭。别碰蛛网，小薇交给我。” 　　木棉亲自抱起小薇，让冷杉带着少年们快速通过金属桥。 　　彩蜘蛛察觉上方的动静，却没有发起攻击。一来肺鱼足够它们采食，不需要额外耗费力气；二来，叶安时刻关注营地内的状况，不断释放意志，确保木棉等人能安全通过，不被虫群袭击。 　　最后一个人穿过金属桥，车队护卫迅速将金属板和长梯收回，关闭车天窗，避免雨水灌进车厢。 　　叶安正准备回到车内，忽然感知到异样，视线向远处的河面望去，就见庞大的海龟群正陆续出水，向营地方向游来。 　　距离越来越近，一只海龟离开队伍，独自靠近车队。 　　叶安清楚看到，这只海龟背上横放着醒目的冰块，两只熟悉的小海龟就趴在冰块之上。 　　小海龟看到叶安，立刻伸长脖子，传递出欢快的情绪。 　　叶安感知到海龟的情绪，示意众人不要轻举妄动，自己登上车顶，纵身跳到海龟背上。 　　“大人，小心！” 　　叶安朝木棉摆摆手，示意她不要担心，随即走向吸引他注意力的冰块。 　　等他看清冰块里包裹的是什么，不由得大吃一惊。 　　“萧城主？！” 第205章 苏醒 　　海龟放下冰块，再次回到水中。 　　它们之所以将萧玧救出水，全因从他身上察觉到和叶安类似的气息。否则的话，根本不会理会这个沉入水底的“冰块”。 　　叶安绕着冰块走过一圈，确信里面的萧玧仍有生命气息，试着唤醒对方的意识，却没有任何反馈。再三考虑之后，决定先将冰层破开。 　　不料冰块硬度超乎想象，刀刃只能留下极浅的划痕，用拳头砸，裂缝也不过两三寸。 　　冰中的萧玧无知无觉，微微蜷起身体，黑发垂落，遮住紧闭的双眼，肤色白得近乎透明，恍如冰封的雕塑。 　　叶安退后两步，单手握拳，用尽全身力气，再次砸到冰上。 　　碎裂声清晰可闻，叶安的前臂嵌入冰中，冷意瞬间侵袭。白色的冰霜顺着手腕向上蔓延，片刻的时间，叶安半身被冰霜覆盖，眉梢和睫毛都染上一层白。 　　冷意侵袭之下，叶安连打三个喷嚏，控制不住发抖。想要收回手臂，却发现冰层迅速合拢，右臂被冻在冰块里，收都收不回来。 　　“大人！” 　　看到这一幕，木棉心急如焚，认定叶安有危险，不顾他之前的叮嘱，迅速跳下改装车，几步冲到近前，用护臂去砸冰块，试图帮叶安挣脱出来。 　　“退后，不要靠近！” 　　叶安半身被冻住，几乎动弹不得，但能清楚感知到冰内的状况。 　　萧玧陷入沉睡，环绕周身力量却在不断增强。为保护自身，在他没有苏醒之前，无论是谁，一旦破坏冰层，立刻就会被冻住。 　　木棉的胳膊刚刚砸落，冰层表面陡然冒出寒气，凝固成白霜，有生命一般，快速缠绕上两人。 　　叶安仅是打着哆嗦，木棉已经嘴唇发青，随时可能倒下。看到她的样子，叶安来不及多想，单手抓住木棉，猛地将她甩飞出去。 　　木棉倒飞数米，跌落在泥地中，脱离寒气笼罩的范围。泥浆裹在她身上，湿滑的泥土覆盖岩石，避免她在摔落时受伤。 　　两个强壮的女人冲下改装车，迅速将她背起来，径直跑回到车上。 　　赵翁命人取来干净的兽皮和热汤，女人们道谢之后，喂木棉喝下热汤，将她身上的泥浆清理干净，再用兽皮将她包裹起来。 　　过了好一会，木棉脸上才恢复血色，嘴唇也不再发青。只是牙齿互相磕碰，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改装车外，叶安正试着挣脱冰块。一条胳膊被冻住，就用单手挥动长刀，用刀刃去撬，刀柄去砸，一点点试着砸开缺口。 　　在叶安的努力上，裹住前臂的冰块出现缝隙。不等他继续，冰中的萧玧突然睁开双眼。 　　对上那双透明的眸子，叶安第一时间沟通对方，可惜没有任何回应。这让叶安心中不安，不清楚目前到底是什么状况。 　　冰层出现龟裂。 　　大片的裂纹自中心处蔓延，蛛网状向四周扩展。透明的冰层刹那碎裂，化作细小的碎片，水晶般轰然落地，环状覆盖在泥浆之上。 　　束缚在胳膊上的冷意终于消失，叶安迅速收回手臂，胳膊肘弯了两下，没有任何问题，拂去脸上的白霜，勉强松了口气。 　　萧玧站在碎冰之中，微低着头，黑发遮住双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也无法确定他是否真正清醒。 　　叶安皱眉看着对面，先是用思维沟通，随后尝试开口，都没有得到回应。就在他满心疑惑时，萧玧忽然动了，恍如一道闪电，速度快得超出想象，瞬间来到叶安近前。 　　“萧城主？” 　　危机感突然袭来，叶安的行动快于思考，出声的同时飞速后退，试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铁钳般的手臂箍在腰间，冰冷的手指扣住他的后颈。在他惊愕抬头时，萧玧整个人扑到他身上，差点将他扑倒在地。 　　改装车内，众人目睹此情此景，均是满脸愕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发展。 　　萧玧下一刻的举动更让人吃惊，收紧箍在叶安腰间的胳膊，托起他的后脑，侧头含住他的嘴唇。 　　轰地一声，云层后有雷声炸响。 　　道道电光撕开阴云，大雨如注，银河倒泻，在天地间连成银白色的雨幕，模糊众人的视线，也遮住雨中两人。 　　木棉被搀扶起来，隔着车窗向前望去，仅能看到模糊的影子。但就眼前所见，也足够她目瞪口呆，吃惊不已。 　　“没想到……”赵翁自言自语，发出低喃。未尽的话是什么，暂时无人知晓。 　　或许是过于震惊，众人全都愣在原地，除了赵翁的低语，车厢内寂静无声。 　　滂沱大雨中，叶安被控制住行动，全身被冷意包裹，冰冷的气息从唇角流入，整个人几乎被冻住。 　　萧玧一味收紧手臂，仿佛要从他身上汲取全部暖意。 　　又一次沟通无果，得不到任何反馈，叶安失去耐心，奋力挣脱出一条胳膊，握紧拳头，猛地砸向萧玧腹部。 　　拳头落下，像是击打在坚硬的冰块上，叶安的胳膊被反震，手臂近乎失去知觉。 　　这一切并非没有回报。 　　萧玧被击飞出去，虽然没有倒地，却半跪在河中。 　　有觅食的鱼群趁机靠近，距离尚有两米，就在水中冻僵，一条条翻过肚皮，在水中载浮载沉，很快沦为螃蟹、变异螺和河贝的美食。 　　叶安甩甩拳头，全身被雨水浸湿。 　　他搞不清萧玧现在是什么状况，唯一知道的是眼前这个人很危险。想要避开这种危险，最简单也是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将对方打倒。 　　主意既定，不给萧玧反应的时机，叶安纵身飞扑向前，单手按住萧玧的肩膀，当场将他按在浅水中，拳头一下接一下砸落。 　　换成其他人，即使是变异者，也扛不住叶安的力气。萧玧则不然，体表不断凝固冰层，有效阻挡叶安的拳头，即使冰层碎裂，也能抵消他的力气。 　　叶安锲而不舍，他能感到隔在两人之间的冰越来越薄，这是萧玧体力即将耗尽的讯号。 　　拼着拳头青紫，叶安轰碎最后一层坚冰，拳头落在萧玧身上。同时单手拽住萧玧的衣领，一把将他捞起来，漆黑的双眼锁定对方的眸子，催动异能深入同化，再一次试图唤醒萧玧的意识。 　　四目相对，透明的眸子逐渐染上颜色，冰冷的表情被疑惑取代。 　　萧玧咳嗽一声，感到身上的钝痛，单手拂开遮挡视线的额发和脸上的水珠，沙哑道：“叶安？” 　　认定观察对方的表情，叶安再三确认，终于确信萧玧已经恢复意识。 　　“萧城主，你醒了？”叶安弯了下嘴角，感到轻微刺痛，才意识到嘴唇被萧玧咬破。 　　萧玧点点头，回忆遇到水母和鱼群以及中途落水的情形，脸色微微发生变化。 　　“我……” 　　“醒了就好。” 　　不等萧玧把话说完，叶安忽然绽放笑意，在对方愕然的目光中，再次握拳，狠狠砸了过去。 　　拳头成功在萧玧的下巴上留下青紫，也将对方又一次砸昏过去。 　　拽着萧玧的领子摇晃两下，没有任何反应。 　　叶安满意地点点头，旋即站起身，甩甩头上的雨水，轻松将萧玧横抱起来，大步向改装车走去。 　　目睹整个过程，车内众人面面相觑，包括赵翁在内，破天荒满脸空白，均不知该作何反应。 　　叶领主和萧城主究竟是什么关系？ 　　应该不错的……吧？ 　　赵翁默默移开视线，总觉得这么想有点亏心。 第206章 决定 　　萧玧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改装车内。 　　车厢内燃着铁皮炉，炉火跳跃橘红的光。架在炉子上的水壶发出呜呜声响，从壶嘴冒出白色的水汽。 　　萧玧撑起双臂，身上的外套已经换掉，裹着一件类似衬衫的短袍。长刀摆在手边，伸长胳膊时，不小心牵拉到侧腹，隐隐作痛。 　　“醒了？” 　　声音从火炉边传来，萧玧抬起头，就见叶安背靠车壁坐着，支起一条腿，双臂交叠搭在膝盖上，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回忆起短暂苏醒后发生的事，萧玧下意识捂住下巴。 　　变异者恢复能力极强，叶安的力量却是非比寻常，从身上的情况推断，他的下巴应该还带着青紫。 　　看到他的反应，叶安愉快地弯了弯嘴角。 　　“是海龟带你来的。”叶安伸长胳膊抻了个懒腰，从炉子上提起水壶，倒了两杯热水，一杯递到萧玧面前，将发现他的经过简单说明。 　　萧玧捧起水杯，记忆逐渐回笼，再看向叶安时，目光颇有几分复杂。 　　“怎么？”叶安吹了吹杯中热水，缓缓饮下一口，呼出一口长气。 　　“没什么，多谢。”萧玧感受不到热度，却不代表不会被烫伤。将水杯暂时放下，没有立即送入口。 　　“我很想知道，你遇到了什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叶安看着萧玧，认真道，“当然，如果不方便说，我不会追问。” 　　“没什么不方便。”萧玧摇摇头，“水母群爆发，袭击了猎人城。大量箱型水母出现，破坏城墙。我到城外抵御，不慎掉进水里。中途又遇到些麻烦，没能够立刻解决。至于我身上的冰，是变异者独有的能力，可以在必要时进入沉睡，保存体力和性命。” 　　听完萧玧的讲述，叶安回想发现他时的情况，无法沟通，无法同化，说是陷入沉睡，其实更像是假死。 　　这是萧玧独有的能力？ 　　他之前作出的那些举动又是怎么回事？ 　　叶安半垂下目光，又喝了一口水，舔了舔嘴角不复存在的伤口，想开口询问，又临时改变主意，将话咽回到肚子里。 　　他曾经同化过萧玧，感知过对方的思绪，大致了解到对方无法感受到外界温度，唯独能触碰到自己的体温。 　　或许萧玧只是为了取暖，出于本能？ 　　叶安陷入沉思，视线盯着炉火，许久没有再出声。 　　萧玧坐直身体，拿起放在身旁的长刀，抽出刀身，竟从刀鞘里掉出一只干瘪的水母。 　　水母只有婴儿拳头大小，伞盖中心散开花瓣状的纹路，伞盖边缘和触手呈淡粉色，像是一朵盛开的桃花。只是花朵枯萎，花瓣凋零，轻飘飘落在地上，已经失去生命。 　　“水母？“ 　　叶安好奇地看过来，放下水杯，起身走到萧玧身边，用短刀挑起水母。 　　“这么小？” 　　亲历水母在三角洲爆发，在他的认知中，变异水母大多有数米长，这么小的还是第一次见。 　　难不成是幼体？ 　　“这是一种特殊的水母。”萧玧向叶安借过短刀，将水母放在地上，刀刃从伞盖中心扎下，向边缘处小心划开。 　　水母看似干瘪，实则体内仍储存水分，刀尖划过时，从伤口中溢出淡粉色的液体，隐隐散发出清甜的味道，类似于蜂蜜，只是没有那么浓郁。 　　“这是什么？”叶安低下头，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萧玧拦住他，用刀刃挑起带着荧光的液体，道：“这是水母的毒素，可以配置麻醉药剂，也能做成致命的毒药。” 　　两人说话时，横在车前厢的门被打开，赵翁从门后走出，两个少年跟在他身后，各自托着一只木盘，盘子里盛放新鲜的烤肉和散发热气的麦饼，难得地，还有大罐飘散着香味的肉粥。 　　将托盘放下，两名少年行礼离开，赵翁问候萧玧，确定他已经没有大碍，就笑着坐到叶安对面，道：“新做好的，别客气。” 　　盘子里既有异兽肉也有鱼肉，烤炙的火候恰到好处，表面酥香，内里仍裹有肉汁，撒上特制的调料，香味扑鼻，口感也是格外地好。 　　麦饼做得很薄，却相当有韧性，撕开一块包裹烤肉，加上两片辣味菜叶，一口卷饼一口肉粥，味道相当令人满足。 　　萧玧没什么食欲，吃下一碗肉粥和一张卷饼，端起放温的水一口饮尽，再没去碰盘中的食物。 　　叶安的确有些饿了，赵翁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吃过一餐，两人风卷残云，将麦饼烤肉吃得一干二净，罐子里的肉粥也很快见底。 　　空掉的盘子被少年们取走，赵翁打开半扇车窗，拉起窗前隔板，冷风伴着细雨飘进来，食物残留的香味被迅速冲散。 　　天色渐晚，不远处的营地被黑暗包裹，偶尔闪烁线形荧光，是彩蜘蛛牵起的蛛网。 　　围绕肺鱼的战斗仍未结束，虫群没有退去，在夜色中继续深挖。一条接一条肺鱼被从泥中挖出来，当场被虫群覆盖。等毒虫散开，地上仅留下破碎的骸骨。 　　暴雨转为细雨，河中水位固然上涨，却不如白日里湍急。 　　有水母结成的长链从上游漂来，水下的海龟不需要移动，只要伸长脖子张开大嘴，就能轻松获取食物。 　　水母链中不乏巨型水母，伞盖加上触手，体长是海龟的数倍，轻松就能将海龟包裹起来。偏偏这样的庞然大物，遇上海龟就变得束手无策，触手被咬断，伞盖被吞食，撕碎的部分飘荡在水中，很快被鱼虾贝螺分食干净。 　　看到发生在河中的一幕，萧玧心头微动，视线转向叶安。 　　感知到萧玧的思绪，叶安转过头，斟酌片刻，道：“我可以帮忙，不过我有条件。” 　　“只要我能做到。”萧玧答应得十分痛快。 　　“放心，一定能。”叶安也是临时起意，不过越想越觉得可行，笑容变得十分热情。 　　萧玧不觉如何，饱经世故的赵翁却有些头皮发麻，视线在两人之间移动，最后咳嗽一声，决定什么都不说。 　　当夜，萧玧和叶安留在车队中过夜。 　　多出木棉和营地众人，车厢内也不显得拥挤，年幼的孩子反倒是玩在一起，不是长辈出面，恐怕会闹上整整一夜。 　　天明时分，持续数日的雨水终于停了。即使天空阴云密布，昭示下一场大雨很快就会到来，众人仍心情愉悦，陆续走出改装车，抓紧检查车辆，到河边获取猎物，补充车队的储备。 　　叶安和萧玧先后走出改装车，两人已经商定，叶安将暂时离开孤岛，和萧玧一同前往猎人城。 　　在他离开期间，孤岛的事情要托付给铃兰和王伯。为此，他需要返回岩山，将事情交代清楚，避免中途生出麻烦。 　　“我会快去快回，不过至少也要大半天。”风有些冷，叶安将斗篷裹在身上，和萧玧一起走向河边。 　　海龟刚刚捕获一条水母链，大概是已经吃饱，没有将水母吞吃干净，而是撕碎成片，一部分留给小海龟练习捕食，其余的尽数丢弃，任由水中居民争夺。 　　营地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虫群蔓过围栏，开始返回密林。 　　侵入岛上的肺鱼尽数被清理干净，除了无法消化的骨头，连一条鱼皮都不剩。 　　十多只彩蜘蛛在蛛网上移动，找准位置将蛛网划断。守在木桩和帐篷上的彩蜘蛛快速转动节肢，将掉落的蛛丝翻卷收起，大团背在身上，随后离开营地，向密林深处进发。 　　除了落入泥浆无法收回的部分，大多数蛛丝都被回收，缠绕成比彩蜘蛛更大的圆球，由蜘蛛背负移动，样子颇为有趣。 　　叶安驻足看了片刻，突然有十多只彩蜘蛛脱离队伍，陆续走到叶安面前，将背上的蛛丝托起来，直接抛给叶安。 　　“给我？”叶安隔着兽皮托起蛛丝，沉甸甸地，和想象中截然不同。 　　彩蜘蛛敲敲前腿，复眼齐齐对准叶安，态度说不上好，但也不存在任何敌意，更像是对之前的事表明态度。 　　想起密林中的经历，再想想对肺鱼的围捕，叶安收下蜘蛛丝，弯腰对上个头最大的彩蜘蛛，将自己的决定传递过去。 　　“只要你们不滥杀，不像白蜘蛛一样灭绝种族，你们可以在孤岛生活下去。” 　　彩蜘蛛得到回应，十分满意，又送给叶安一批蛛丝，随即返回密林。 　　赵翁看到叶安手中的蛛丝，不由得心动，询问他是否愿意出售。 　　“这可是好东西。”赵翁羡慕地看着叶安，逐一道明蜘蛛丝的用途，道，“即使是专门的狩猎队，也没办法得到这么多，而且质量上乘。” 　　彩蜘蛛性情凶残，极难对付。没有叶安的能力，一旦闯入蜘蛛群的领地，哪怕身手再好，准备再充分，也逃不脱非死即伤的命运。更不用说获取蜘蛛丝，基本都是用命在换。 　　除了活不下去，必须铤而走险，很少有人愿意冒这种风险。这也导致了蜘蛛丝供不应求，价格居高不下，很长时间都是有价无市。 　　知道蜘蛛丝存在多种用途，残留的毒液还能制造药剂，叶安自然不打算出售。不过作为感谢，还是送给赵翁两卷。后者没有白要，转送给叶安一批粮食，如果他需要，还会送给他一些种子。 　　双方达成一致，交接完毕，叶安动身返回岩山。 　　在离开之前，叶安特地联络海龟群，沟通海龟首领，得到肯定答复之后，才同萧玧赵翁告辞，召集林中的雀鸟，带上蜘蛛丝和粮食，快速向孤岛中心行去。 第207章 意外之喜 　　铃兰刚切碎一株变异草，未来得及将草汁收集起来，就听岩洞外传来犬吠。 　　犬吠声带着欢快，不像是遭遇威胁。铃兰拿起一块兽皮擦了擦手，走到洞口向外张望。 　　“叶安？” 　　叶安站在岩山下，身上裹着一件湿透的斗篷，正掀开兜帽，安抚凑到身边的变异犬。 　　从车队出发，起初天气还好，中途突然降下大雨，伴着雷鸣闪电，迫使他不断加快速度，赶在更多闪电落下前冲出密林。 　　路过水潭边，矗立的青石已经被雨水冲落，和断裂的木架一同落入潭底。值得庆幸的是，潭底除了集聚的雨水，尚未出现喷涌的状况。 　　距离岩山愈近，雨水就落得越大。等叶安抵达山脚，浑身都已经湿透。 　　变异犬察觉到叶安的气息，纷纷冲出山洞，不顾雨水倾盆，围着叶安摇动尾巴，显得十分欢快。几只半大的幼犬还用后腿站起，前腿搭在叶安身上，垂下耳朵，样子分外可爱。 　　铃兰从上方探出头，叶安挥臂朝她打着招呼。 　　很快，一条手臂粗的绳索从洞口垂落，绳子上挂有绳结，方便抓握攀爬。即使沾满雨水，也不会轻易滑落。 　　“回去吧，别淋雨。” 　　叶安打发犬群返回山洞，抓住垂落的绳子，利落爬上铃兰等人栖身的岩洞。 　　洞内燃烧火炉，三面墙壁上挂着兽皮。石床上铺有藤蔓结成的席子，席子上是厚实的皮毛和毯子，足以隔绝冷意和湿气。 　　王伯习惯坐在火堆旁，艾什和奥瓦用木头做成矮凳，并在上面包裹硝制好的地鼠皮，不是叶安之前的储存，全是由他们亲手猎获，再精心进行鞣制。 　　小竹和米洛坐在一起，身边趴着熊猫和几只小狐狸。 　　黑眉蛇在墙角的罐子里呼呼大睡，本该在隔壁的竹鼠却频繁往来在洞内，为证明自己有用，正拖着不知道哪里找来的竹笋，一根根堆叠在墙边，而且堆放得相当整齐。 　　叶安除掉湿透的斗篷，接过卡米尔递来的干布，快速擦掉头发和脸上的雨水。 　　火光在地炉中跳跃，岩洞内弥漫着热气。 　　挂在身上的雨水很快被烤干，暖意从足底蹿升，叶安不由得呼出一口气。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叶安席地而坐，一边烤火，一边将近几天发生的事告知铃兰。 　　“三角洲的水母群不成气候，不出意外的话，这个雨季应该能平安度过。另外，我同海龟群商量好，它们不会全部离开，会留下几只，即使有大量水母出现，也不足为惧。” 　　叶安说话时，铃兰从罐子里取出烤干的叶子，洒在木制的碗里，再舀入两勺热汤。 　　热汤浸泡，叶片在碗中舒展，独特的香气随之飘散。 　　叶安吸了吸鼻子，端起铃兰递过来的热汤，吹了吹喝下一口，有些辣，有些甜，类似加了糖的姜汤。 　　提起姜汤，叶安就想起带回来的种子。三两口将热汤喝完，额头冒出薄汗，解下挂在腰间的兽皮袋，解开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种子展示给铃兰。 　　“这是辣椒的种子，赵翁送的。”又指了指带回来的几只兽皮袋，“那里面是彩蜘蛛的丝，你应该用得上。” 　　铃兰收起种子，却没有第一时间去看蛛丝，而是关心地询问叶安，这次出发前往猎人城，大约会停留几日，都需要准备些什么。 　　“伤药我配置了十多瓶，还有解毒剂，麻药和毒药。需要的话，可以全都带上。路上要不要带些干粮？时间来得及，现在就能做。” 　　“药剂需要一些，干粮就不必了。”叶安道。 　　他和萧玧商定沿着河道进发，有水的地方就不乏鱼群，沿途自然不会缺少食物。 　　“我离开这段时间，岛上劳烦你来照顾。”叶安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并告知铃兰，在离开之前，他会尽力做好安排。 　　“放心，怎么说我也是变异者，真有麻烦找来，我会让他们有来无回。”铃兰玩笑似地眨眨眼，两株藤蔓缠绕过她的手臂，展开扇形的叶片，叶脉舒展，叶片墨绿，堪比最上等的翡翠。 　　叶安知晓铃兰言出必行，既然说出口，就一定会做到。考虑到多种因素，还是叮嘱对方，万一遇到无法解决的麻烦，不要硬抗，保全自己为上。 　　“我会让木棉带人在岛边巡逻，确保万无一失。”叶安道。 　　铃兰点点头，没有和叶安多说，转身取来墙边的木箱，分捡出叶安需要的药剂，又取来几只兽皮袋，将需要携带的东西仔细装进去。 　　“不带干粮，盐和调料总要备好。还有打火石，遮雨的篷布。”铃兰一样样清点，询问叶安，“从水上走，用改装车还是船？需不需要带一顶帐篷？换一种撑杆，减轻些重量，可以撑在木船上。” 　　铃兰见识过木棉等人的手艺，又有杰拉德留下的改装车，相信叶安不缺少交通工具，只看他会选哪一种。 　　“不用准备帐篷，赵翁的车队在岛上，我可以同他交换。” 　　叶安同海龟达成协议，此行不需要改装车，也不需要木船，坐在龟背上，比任何一种交通工具都安全平稳。 　　海龟的个头大得像小山，在上面撑起帐篷，容纳他和萧玧绰绰有余。 　　听完叶安的解释，铃兰没有坚持，迅速将兽皮袋扎在一起，方便叶安带走。 　　王伯递给叶安一条巴掌宽的皮带，可以代替腰带使用。皮带上有专门为匕首和短刀增添的皮套，还有系兽皮袋的搭扣。如果叶安愿意，还可以将皮带延长，斜着跨过肩头，临时充做绳索。 　　“多谢。”叶安同王伯道谢。 　　王伯摆摆手，又递给他一捆布包，里面是工艺精巧的匕首和小刀，刀身仅有手指长，刀刃异常锋利，以叶安的力量，掷出就能穿透岩壁。 　　“还有这个。” 　　王伯快速组装起一批零件，制成一把小巧成的手弩。不用时藏在前臂下，用时扣动机关，驽矢能够飞出数米，只要不是碰到变异象一类的庞然大物，都会当场毙命。 　　“这些小刀可以代替驽箭，配合铃兰制作的毒药，遇到象群也能从容脱身。” 　　王伯擅长打造骨器，包括驽身和小刀，均是由变异兽的骨头制成，强度和锋利程度丝毫不亚于金属。 　　叶安郑重感谢王伯，将东西收好，趁天色还早，动身离开岩洞，准备返回赵翁的车队。 　　“一路小心。”铃兰送别叶安，在他顺着绳子落回到地面时，再三叮嘱，“一定要早去早回，平安归来。” 　　“放心，我会的。”叶安仰起头，雨水冲刷在脸上，衬得双眸愈发漆黑，仿佛蕴含能量的黑色晶石，“你们也要小心。” 　　话落，叶安朝铃兰挥手，示意她返回洞内，紧了紧身上的兽皮袋，从山底的通道来到热泉，取出泉底晶化的龟甲，全部带在身上，才向岛屿边缘进发。 　　车队中，萧玧靠坐在墙边，同赵翁商议下次开设贸易区的事情。赵翁本打算将贸易区设在猎人城，在登上孤岛之后，又改变了主意。 　　“贸易区设在这里，而且时间提前。如果三角洲的主人点头，我会尽快送出消息。”赵翁盘膝坐在地上，口中道。 　　“答应什么？”叶安打开车门，恰好听到赵翁的话。 　　“贸易区。”赵翁转过头，笑道，“如果叶领主首肯，我想把今年的集市开设在岛上，合作方式同猎人城一样，不知意下如何？” 　　赵翁开设贸易区的地点并不固定，但也存在一定规律，无非是在几座关系不错的城池之间轮换，选在三角洲还是首次。 　　叶安看着赵翁，确定对方不是说笑，态度十分认真，当即咧开嘴角。 　　这样的好事，傻子才会拒绝！ 第208章 同行 　　贸易区设在孤岛，好处可想而知，叶安非但不会拒绝，更会举双手赞成。 　　洪水短时间内不会退去，赵翁的车队将留在三角洲一段时间，直至情况允许再启程。届时，在三角洲开设贸易区的消息也会传播出去，今年的旱季和雪季，孤岛想必会十分热闹。 　　商定所有细节，已经是深夜时分。 　　叶安抓紧时间休息，为明日启程做准备。 　　萧玧和叶安同处一辆改装车，下巴上的青紫已经消退，手指偶尔擦过伤处，神情仍有些复杂。 　　雨水持续整夜，天明时分，仍没有减小的迹象。 　　好在没有雷鸣闪电，叶安不打算耽搁，同赵翁交换一顶帐篷，沟通海龟，在木棉等人的帮助下，将帐篷和需要的物资运送到海龟背上。 　　海龟群分成两支队伍，数量少的留在三角洲，其中包括年幼的个体。从上游飘来的水母群足够它们捕食，同时可以解决三角洲的麻烦，可谓一举两得。数量多的和叶安一同前往猎人城。依照萧玧所说，水母群大批爆发，途中肯定不会缺少食物。 　　作为帮忙的答谢，叶安送给海龟数片晶石。 　　海龟对晶石的能量同样渴望，但没有独自享用。在叶安递过晶化的鳄龟甲后，用嘴巴咬开，分成足够全族吞食的数量，确保每个成员都能分到一块，连两只小海龟都没落下。 　　除了竹鼠之外，海龟是叶安见过的唯一能轻松破碎鳄龟甲的种群。 　　“回到猎人城，我会补偿你。”萧玧说道。 　　叶安取出鳄龟甲，主要为安抚海龟，让它们答应同行。作为最终受益者，萧玧自然不能不做表示。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率先登上海龟的背。 　　中途出现一个小插曲，海龟体型过于庞大，又不喜欢梯子靠近，叶安必须抓着龟背边缘爬上去。奈何雨天手滑，一个没留神，差点跌在泥地中。 　　没等叶安站稳，一只海龟突然伸长脖子，用嘴将他叼起来。 　　事情发生得十分突然，不确定海龟的意图，萧玧立刻长刀出鞘，木棉等人也拿起武器，满脸都是惊容。 　　叶安被海龟咬在嘴里，没法动作太大，只能尽量伸长胳膊，朝众人摆摆手。 　　海龟并无恶意，只是觉得叶安动作太慢，索性助他一臂之力。整个过程中，叶安并未受伤，只是身上沾了海龟的口水，被雨水冲刷，问题同样不大。 　　将他送到同伴背上，海龟张开嘴。 　　叶安拍拍海龟嘴角，传递出感谢的情绪。同时看清海龟口腔中遍布的利齿，对这种水母的天敌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 　　叶安站定之后，从上方甩下绳子，示意萧玧握住。 　　确认叶安无事，萧玧收刀还鞘，单手拽住飞来的绳索，后退两步，旋即纵身一跃，身影越过半空，稳稳落到叶安身边。 　　两人快速检查过帐篷，系紧扣在龟背边缘的绳索，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叶安就向送行的木棉和赵翁等人挥手，随后沟通海龟，示意队伍可以出发。 　　海龟离开浅水，陆续进到深水。 　　巨大的头颅探出水面，有力的前肢在水中划动，无视湍急的水流，前行时格外平稳。即便是令人恐惧的旋涡，对海龟群也无法形成威胁，庞大的身躯轻松穿过，龟背上的两人甚至感受不到半点颠簸和摇晃。 　　海龟群顺流而下，沿途遇到大量鱼群，还有叶安没见过的水中生物，大多数是贝、螺、河虾和螃蟹。 　　有一些类似水草的生物，从水下蔓延，漂浮在滔滔河水中，看似没有任何攻击性，却在鱼群经过时迅速收紧，赫然是伪装的水母。 　　这些水母习性古怪，不习惯成群结队活动，更喜欢独自捕食。 　　它们具备和变异兽一样的领地意识，一定范围内的河段仅能容纳两到三只，通常是一只雌性和两只雄性。 　　随着雌性分离出幼体，河道中会出现大量小水母。 　　这些幼小的水母不会被立刻驱赶，它们可以暂时留下，获得父母的保护。 　　在父母的庇护下，小水母度过生命中最危险的几天。一旦可以独自中捕食，幼小的水母就会主动离开。并非它们不想留下，而是时间太长，它们会被视为入侵者，不死在捕食者手中，也会被父母杀死，彼此之间甚至会残杀吞噬。 　　这种变异水母是大灾后出现，变异情况十分特殊，混合数种水母的基因，比围困猎人城的箱型水母更为可怕。 　　叶安蹲下身，靠在龟甲边缘，看到海龟咬断水母的触手，却没办法像对付其他水母一样，顺利将伞盖吸入嘴里，反而要三两只合作，才能解决掉这种多触手的变异水母，难免有些惊奇。 　　萧玧站在叶安身边，看到被海龟撕碎的水母，对叶安道：“这种水母十分特殊，体内无毒，战斗力却很强。只是不喜欢群聚，否则会是很大的麻烦。” 　　叶安点点头，看过海龟捕食的场景，准备站起身，不想蹲得时间有些长，腿有些发麻，身体踉跄了一下。 　　萧玧伸手扶住他，叶安没同对方客气，单手按住萧玧的肩膀，站稳之后，笑道：“谢了。” 　　“不必。” 　　吃光河段中的水母，海龟队伍继续前行。 　　伴着水流增强，海龟纷纷收起前肢，不再耗费力气，任由水流推着自己向前，活像是一座座漂流的小岛。 　　行进途中，海龟互换位置，一部分移到中心，在同伴的保护下，闭上双眼在水中打盹。 　　天空炸响雷音，预示暴雨将来。 　　叶安和萧玧回到帐篷，放下帐帘，系紧帘子边缘的细绳，有效隔绝冷风。 　　帐篷内没有生火，叶安换下被雨水浸湿的外套，在身上裹了两张毯子，背靠铺着兽皮的木箱，支起一条长腿，懒洋洋地打了哈欠。 　　“困了？”萧玧问道。 　　“有点。”叶安晃晃脑袋，揉了两下眼睛，困意不断袭来，他却不打算睡觉，向后靠在木箱上，单手撑着下巴，试图找一个能聊天的话题。 　　思来想去，话题没想出来，人却越来越困。 　　出发前他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一路上又时刻保持警惕，产生困倦再正常不过。 　　“路还很长，睡一会，我会留意情况。”萧玧坐在叶安对面，长刀横在膝盖上，整个人依旧冰冷，语气却并不显得冷漠。 　　“那我睡一会，有事情立刻叫醒我。”叶安又打了个哈欠，起身将兽皮铺好，随后躺下来，毯子裹在身上，头枕在曲起的胳膊上，半闭着眼睛对萧玧说道。 　　“好。”萧玧颔首。 　　叶安闭上双眼，半梦半醒间，耳边传来布料摩擦声，睁眼看过去，萧玧移到自己身边，将他的头抬起来，十分自然地放到腿上。 　　“这样会舒服一些。” 　　叶安动了动，虽然有些冷，但的确如对方所说，比枕着胳膊舒服许多。 　　两人几次共历生死，这次又要同行，倒也没许多顾忌，叶安谢过萧玧，继续枕着萧玧的腿，很快沉入梦乡。 　　萧玧低头看向叶安，手指拨开落在他额前的发，眸中清晰映出他的影子，许久没有移动，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暴雨如期而至，砸落在帐篷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海龟群在河中移动，遭遇狂风暴雨，仍能轻松维持相同的速度。 　　中途，海龟群经过一处面积不小的高地。 　　高地上有人工打造的石柱和石墙，石柱和石墙顶部搭放青石板，组成牢固的平台。平台上错落着帐篷和木屋，有些是临时搭建，有些则年代久远，已经使用很长时间。 　　屋前的人发现海龟群，立刻向同伴发出警报。 　　众人从屋门和帐帘中探出头，先是警惕海龟群的靠近，随后惊愕地看向龟背上的帐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上面有人？！” 第209章 尾随 　　海龟群顺流而下，沿途经过数个人类聚居点，其中大部分被洪水淹没，聚居者被迫迁往高地，临时建起草棚，搭起帐篷。 　　几支不同的队伍遇到一起，有时会协商，协商不成就会发生冲突。战败者沦为胜利者的俘虏，不肯臣服的很少能留下性命，很多直接被丢进水里，被滔滔洪水卷走，再也不见踪影。 　　海龟群经过的聚居点，属于一支联合队伍。 　　这支队伍由三群聚居者和十多名流浪者组成，十分罕见。 　　聚居者彼此势均力敌，陷入争斗的话，很可能两败俱伤。流浪者人数虽少，但常年在荒原捕猎，都是凶悍的男人和女人，同样不容小觑。这样的实力对比，迫使他们不得不互相妥协，共同居住在这片高地，直至洪水退去。 　　在叶安和萧玧到来之前，这支队伍中的人刚结束一场捕猎，利用藤蔓编织的渔网和变异兽骨头制作的长矛，顺利捕获数条大鱼。 　　抛去鱼头和鱼尾，鱼身的长度都接近一个成年男人的身量，腹部长满油脂，刮下来简单处理，既能用作灯油，也能在烹煮时增加口感。 　　聚居者未必喜欢这种味道，流浪者却是来者不拒，见他们不感兴趣，直接抓起来带回自己的草棚。 　　雨突然增大，鱼群潜入深水，捕猎者不敢冒险，陆续退回到高处。 　　在他们清理干净鱼鳞和内脏，将鱼肉砍成段，准备下锅烹煮时，海龟群恰好经过，在雨中穿过洪流，落入众人眼底。 　　龟背上的帐篷一览无余，众人无不吃惊，也就出现了之前那一幕。 　　“海龟背上怎么会有人！” 　　这处高地已经远离三角洲，暂时住在这里的人消息不算灵通，加上没去过上次的集市，即便对叶安有所耳闻，印象也十分模糊。有的根本就不知道，心中满满都是疑惑，自然无法解答同伴的问题。 　　目送海龟群远去时，这些人心中除了惊奇，更多涌起的是贪婪，尤其是对海龟背上的帐篷，那可是好东西！ 　　帐篷里，叶安睡得不算安稳，翻过身，眉心微微皱起。 　　萧玧低头看着他，手指按在叶安眉间，又迅速收回。 　　短暂的凉意将叶安惊醒，黑色的双眼睁开，起初有些迷糊，对外界的警惕让他快速清醒，眼底迅速恢复清明。 　　“我睡了很久？” 　　叶安坐起身，单手捏了捏额角，梳过脑后有些乱的黑发。在他翻身时，头发被压得翘起来，用手梳过几次都没压下去。 　　萧玧摇摇头，告诉他没多久。伸手帮忙，同样没有效果。看着那几缕头发，嘴角抑制不住上翘。 　　“想笑就笑。”叶安晃晃脑袋，起身抻了个懒腰，身体舒展，上衣微微掀起，现出一线劲瘦的腰肢。流线型的肌理覆盖在手臂上，随着他的动作展示出力量，很快又被落下的衣袖遮挡，覆盖在柔软的兽皮之下。 　　萧玧靠在木箱上，凝视叶安的一举一动，视线过于专注，引来后者奇怪的目光。 　　叶安低头看看自己，又疑惑地看向萧玧，不明白自己有哪里不对。 　　萧玧收回视线，同时收敛情绪，像是滚烫的沸水突然凝固，结成厚实的坚冰，让叶安无法捕捉和解读。 　　“外边有声音。”萧玧说道。 　　叶安压下心中的疑惑，解开系在帐帘的绳索，掀起一角向外望。 　　由于海龟不断移动，高地已经被甩在身后，叶安起初并未注意到聚集的人群。直至熟悉的情绪闯入脑海，带着愤怒和焦躁，他立刻示意海龟停住，不顾风雨走出帐篷，向队伍后张望。 　　在他离开三角洲时，两条亚成年虎鲨竟然也悄悄跟了上来！ 　　此刻，两条鲨鱼被困在浅水，正同一群长有外骨骼的甲鲶对峙。在鱼群的战场外，还有手持渔网和长矛的猎手，全都虎视眈眈，等着哪一方战败受伤，再冲上去捡便宜。 　　更糟糕的是，叶安发现水中涌起旋涡，旋涡中隐现白色长链，分明是藏在河底的水母，追寻血腥味，朝着两条虎鲨和甲鲶不断逼近。 　　情况紧急，来不及多想，叶安回帐篷抄起短刀，纵身从龟背上跃起，身体像一张拉满的弓，张弛之间充满力量感。 　　海龟发现水母，陆续包围过去。 　　它们的行动方便了叶安，庞大的龟背是最好的落脚点，让他不需要担心会落进水里，助跑之后再次跳起，距离虎鲨越来越近。 　　叶安的动作实在太快，萧玧从帐篷出来，来不及结成冰桥，索性跟着叶安一同在龟背上移动。过程中十分小心，毕竟他不是叶安，没有同变异兽沟通的能力，万一哪只海龟不满，翻身将他丢进河里也并非不可能。 　　虎鲨被甲鲶包围，双方的战斗异常激烈。 　　虎鲨牙齿锋利，性情凶悍，甲鲶拥有保命的外骨骼和锋利的骨刺，加上数量更多，双方势均力敌，很难分出胜负。 　　随着时间过去，虎鲨身上的伤口逐渐增多，血液吸引来大量水母，以及生活在河底的甲壳类生物。 　　战场边缘的猎手也变得兴奋，随时准备撒出渔网，从甲鲶口中分一杯羹。 　　如果是成年虎鲨，即使单打独斗，也未必会落入下风。 　　奈何两条虎鲨都是亚成年，战斗经验不够丰富，被甲鲶围困，又有人类猎手在一旁随时准备偷袭，情绪变得暴躁，很快被甲鲶群强行分开，伤口处覆上变异螺和贝，甩又甩不掉，形势变得对它们愈发不利。 　　情况危急时，叶安及时赶到，飞跃在半空，单臂探出，成功抓住一支飞来的长矛。无视长矛主人的吸气声，落到一条虎鲨背上，同时将长矛折断，分别投掷出去。 　　两截长矛分别扎入两条甲鲶的眼中，使得对方在水中痛苦翻滚。 　　叶安沟通虎鲨，确定后者只是小伤，并未伤及要害，当即收回思绪，锁定体型最大的几条甲鲶，释放出意志。 　　被他锁定的甲鲶停止游动，身体出现短暂僵硬，其后突然发狂，竖起骨刺，张开大嘴，疯狂攻击身边的同族，更有两条冲出来，逼近岸边的猎人。 　　甲鲶生命力顽强，离水也不会死去，此刻大雨倾盆，凶悍的甲鲶先后登上陆地，利用骨刺在湿滑的泥地中移动，很快追上逃走的猎人。 　　若不是近处有石柱可以攀爬，没有一个猎人能够逃脱，势必会被甲鲶拖进水里。 　　萧玧赶到时，叶安已经解决数条甲鲶，余下的也陷入乱斗和厮杀，河水中飘起一条条血色长带。 　　水母群包围受伤的甲鲶，海龟群则将水母包围，将刚刚捕捉到猎物，还来不及吞吃的水母接连咬住，一个接一个吸进嘴里。 　　叶安反握短刀，穿透一只甲鲶的头颅，甩掉飞溅在脸上的血，还有空暇教训两条虎鲨。 　　“知道危险没有？吃到教训，还调不调皮？！” 　　虎鲨老实听训，此刻的叶安被它们视为首领，首领的话自然要听。 　　转眼的时间，甲鲶群非死即伤。伤重的不是被水母缠住，就是被贝、螺等当场撕碎，仅剩下数条逆流逃跑。 　　海龟忙于捕食水母，叶安留在虎鲨背上，示意另一条靠近，用刀尖挑开附着在它身上的变异螺。查看过伤口，确定没有大碍，才移动位置，为它继续清理。 　　萧玧站在海龟背上，没来得及动手，战斗就已经结束。凡是涉及到叶安，总会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他逐渐开始习惯。 　　趴在石柱上的猎人无法驱赶甲鲶，身后的同伴又不愿意帮忙，只能硬着头皮朝叶安的方向挥手，小心隐藏起心中的贪婪和杀意，希望他能出手相救。 　　叶安挑飞虎鲨身上的变异螺，单手握住螺壳，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清楚捕捉到求救者的想法和情绪，嘴角掀起冷笑，手指用力，坚硬的螺壳被捏得粉碎。 第210章 抵达 　　趴在石柱上的人不断挥手，在雨中发出求救声。见叶安朝自己的方向看了两眼，就转身不再理会，不由得心生怨恨。 　　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叶安不禁再次冷笑，召唤藏在水下尚未逃远的甲鲶，集合鱼群，一起涌上岸边。 　　石柱上的人惊骇欲绝，身后的同伴也面露惊慌，纷纷抓紧武器爬向高处，根本不敢同甲鲶群正面对抗。 　　甲鲶不是叶安的对手，包围虎鲨也颇费力气，对付这些只想着占便宜的捕猎者却根本不是问题。 　　即使身上带着虎鲨的牙痕，骨甲上有短刀劈砍留下的伤口，甲鲶的行动和速度丝毫未受到阻碍，从深水进到浅水，包围露出水面的石柱，再继续向高处攀爬，追袭逃走的猎手。 　　有人不慎滑倒，眼看甲鲶就要追上来，顾不得全身淤泥，四肢并用向前爬行，终于爬到临时搭建的木屋前，不想木门竟从里面合拢，还用重物牢牢堵住，根本砸不开。 　　里面的人听到求救和哀嚎声，完全不为所动，反而移来更多东西将门堵住，不放任何一个人进来。 　　叶安清理干净虎鲨身上的贝螺，回到海龟背上，望见高地发生的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就在那片木屋中，不仅储存有鱼类和变异兽，还有人类的尸骨！ 　　这群人占据高地，发现遭遇洪水被迫迁徙的流浪者和聚居着，立刻会包围上去，势均力敌的设法驱逐，能对付的要么屈服加入，要么就会被杀死。 　　起初，不肯屈服的人都被丢进水里。随着时间过去，洪水越来越大，变异兽和鱼变得不好捕捉，这些人竟然以同类为猎物！ 　　他们不择手段，甚至会故意将女人和体弱者作为诱饵，让他们藏着有毒的植物，遇到陌生人，无论对方是好意还是恶意，只要靠近，就会被带毒的汁液洒在脸上，遭到这群人的毒手。 　　这样的行径让叶安回忆起雪原中的经历，想起那个倒在雪地中，双眼失去光芒的小女孩。 　　通过石柱上的猎手，叶安清楚掌握整个高地的情况，知晓他们都曾做过什么恶事。凡是这里的人，没有一个无辜。 　　惨叫声逐渐消失，屋内的人不明白状况，却也不敢打开木门，只期望甲鲶能快点离开。 　　不承想，沉闷的撞击声音忽然传来，甲鲶杀死猎手，非但没有离开，反而开始冲向屋门，木制的房屋剧烈摇晃，屋顶摇摇欲坠，屋内的人也变得岌岌可危。 　　料定这些人的下场，叶安回到帐篷里，靠着帐帘坐下，闭上双眼，许久没有出声。 　　萧玧坐到他对面，凝视叶安片刻，同样没有出声，而是抽出长刀，用兽皮仔细擦拭。 　　海龟群继续前行，沿途遇到零星的水母，都逃不开这些体型庞大的猎手。 　　经过一处浅滩，海龟速度减慢，叶安掀开帐帘向外望去，前方出现一小群变异象。 　　强壮的母象围成一圈，用身体隔绝洪水。小象被保护在母象身后，依偎着母象，明显带着惊慌和恐惧。 　　距离象群不远，徘徊着身上带有斑点的鬣狗群，以及四肢细长的野犬。 　　它们都盯上了象群中的小象，却因母象的存在，始终不能得手。加上互相警惕，彼此成为对方的牵制，一时之间陷入僵持。 　　海龟经过时，不远处的象群、鬣狗和野犬均被惊动。 　　看到水中的队伍，母象扬起长鼻，发出嘹亮的鸣叫声。海龟竟然也伸长脖子，对叫声做出回应。 　　叶安十分惊奇，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种群竟然认识？ 　　海龟群带着叶安游向象群，试图用庞大的身躯驱赶鬣狗和野犬，不想却给自己招来麻烦。 　　这些体型不算大的猎手，陆续放弃围攻象群，开始朝海龟包围上来，亮出锋利的牙齿，撕咬海龟的前肢和脖颈，给海龟造成不小的麻烦。 　　没时间理清海龟同象群的联系，叶安快速离开帐篷，看清鬣狗和野犬的数量，心中微惊，难怪象群会被堵住！ 　　鬣狗和野犬加起来数量过百，就算是强悍的变异象，也不得不谨慎应对，何况族群中还有小象。 　　经历过发生在贸易区的种种，叶安深知这些变异象对幼崽有多么爱护。小象无法离开，母象自然也不会走，只能一直被困在这里，长时间无法脱身。 　　更多鬣狗和野犬包围过来，叶安收回思绪，在犬群中搜寻，先后锁定两支族群的首领，同化对方的思维，迫使它们召集族群远离这片浅滩。 　　如果可以的话，叶安并不想同它们发生冲突，一次对抗上百条强壮的鬣狗和野犬，他也会感到吃力。 　　这个时候，叶安彻底忽略了和他同行的萧玧。 　　看到叶安的表现，萧玧也能猜到他的想法，还是那句话，经历得多了，自然就会习惯。 　　鬣狗和野犬首领发出叫声，族群成员虽然疑惑，还是本能地遵守命令，聚集到首领身边，远离海龟和象群。 　　叶安松了口气，沟通海龟群，希望能快点离开。转头看到跟在队伍中，充满好奇的两条虎鲨，有点后悔没让它们返回三角洲。 　　海龟陆续回到深水，继续朝猎人城的方向行进。令人意外的是，脱困后的象群竟然也跟了上来。 　　起初叶安并未在意，坐在帐篷边，深化同海龟的联系，试着了解它们同象群的关系。直至萧玧朝他示意，叶安才愕然抬头，和萧玧一起走到帐篷后，看向涉水的象群。 　　滚滚洪流中，年长的母象排成长列保护着小象，和海龟群一同前行。 　　持续走了大半日，象群始终和海龟维持同一个方向，保持相同的距离，再迟钝也能看出不对。 　　“一起走？” 　　叶安试着沟通象群，母象传递出想同行的意图。海龟则伸长脖子，大眼睛盯着象群，传递出的情绪竟带着一些……嫌弃？ 　　叶安表情木然，他怀疑自己的感觉出错。继续同化两者，感知到的情绪和意图都没有改变。这让他深刻意识到，这些庞大的变异兽，情感和思维都复杂得超出想象。 　　最终，海龟带着嫌弃，愿意搭载象群一程。 　　对于海龟群的决定，叶安没有异议。双方本就是合作，不存在命令和被命令，更不存在控制和被控制。 　　达成协议之后，母象高兴地用鼻子推动小象，让它们爬上海龟的背，这样就能有效避免被洪水冲走。 　　为表达感谢，几头母象暂时离开，不多时间后返回，用鼻子拖着几条翻过肚子的变异鱼，每条都有三四米长，从外形来看，很像是鳄雀鳝，长有同鳄鱼一样的短吻，上下颌张开，遍布锋利骇人的牙齿。 　　海龟只吃水母，这些鳄雀鳝自然是为叶安准备。 　　看到送到眼前的变异鱼，再看看对面的母象，叶安真的很难将它们同之前遇到的象群联系到一起。 　　鳄雀鳝的卵有毒，肉是否能吃，叶安不敢确定。询问萧玧，对方也是摇头。 　　不想冒险，叶安留下能制作武器的牙齿和骨头，鱼肉切成块，用绳子串联在一起，抛到水中作诱饵，钓来不少大鱼和变异螺，还吸引来藏在河中的水母。 　　鱼和变异螺成为两人的食物，水母则进了海龟的肚子。 　　几条鳄雀鳝被物尽其用，象群貌似捕鱼捕出兴趣，持续给叶安送来不少猎物。只是选择下手的对象都有些奇怪，不是有毒就是带电，最正常的还属一条伪装成木头的变异鳄，倒霉地被象群发现，被当场扯成两截，送到叶安面前。 　　队伍一路前行，沿途又遇到几个人类聚居点，大多被洪水淹没，住在这里的人也不知去向。 　　等到叶安搜集的鱼牙装满三只兽皮袋，猎人城终于在望。 　　一眼望去，城周均被洪水包围，城墙上爬满各种水母。城头不断加固防御，情况也未见好转，反而随着更多箱型水母的出现，防御逐渐变得脆弱。 　　城头的猎人们均面现焦急。 　　一旦被水母群越过城墙，整座城都将陷入危机。 第211章 结盟 　　冰桥从天而降，前端探入水中，在雨中凝成一道透明长弧。 　　叶安和萧玧离开龟背，先后踏上桥面。海龟群分散开，组成一条稀疏的长链，朝水母群碾压而去。 　　对天敌的直觉令水母紧张，巨大的箱型水母不断从河底探出触手，却不是为了正面对抗，而是聚集到一起，试图在海龟逼近前逃走。 　　触手密集缠绕，箱水母一只接一只纠缠，互相覆盖，眨眼时间就形成一个巨大的球体。随着更多水母依附上来，球体不断增大，直径很快超过数百米，并在继续增长。 　　从城头望去，水母群占据河道，在洪水中起伏，比之前更为骇人。 　　城墙上的水母纷纷脱离，从半空落入水中，轻飘飘的伞盖没有砸出太大的浪花，就陆续沉入水下，朝以箱水母为中心的群体聚集而去。 　　冰桥蔓延过水母群上方，叶安在桥中心站定，俯视下方的水母，不由得心生震撼。 　　围困猎人城的水母极多，是他在三角洲遇见的数十倍乃至上百倍。这么多的水母聚集在一起，难怪萧玧说它们能毁灭一座城池。 　　水母群在聚集中前行，试图远离海龟。 　　可惜这一切都是徒劳。 　　对经验丰富的猎手来说，无论目标分散还是聚集，都不过是填饱肚子的食物。区别仅在于耗费多少时间，需要花费多大力气才能入口。 　　水母群的聚集并未给海龟造成麻烦，反而令后者变得兴奋，在游动时潜入水下，从不同方向包围上去，堵住猎物逃生的道路。 　　象群竟然也凑起热闹，跟在海龟群身后，用粗壮的长腿和有力的鼻子搅动河水，掀起大量水涡和成排的水浪，使水流短暂改变方向，帮助海龟拦截水母群，切断它们逃脱的所有机会。 　　水母群察觉危险，却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分开，只能更紧密地聚集在一起。 　　有毒的水母挥动触手，毒液在水中飘散，弥漫成五彩斑斓的水雾，似薄纱层层叠加，飘扬在水母群周围。 　　海龟不惧怕水母的毒素，龟甲和厚实的皮肤是最有效的防御。唯一的弱点是眼睛，一旦被毒素沾染，会产生剧痛，损伤它们的视力。 　　遇到水母大量释放毒液，海龟群被迫减慢速度，在毒液边缘游动，寻找靠近猎物的机会。 　　叶安和萧玧站在冰桥上，将水中一切尽收眼底。 　　发现海龟遇到难题，叶安转头看向萧玧，道：“有没有办法？” 　　萧玧颔首，正准备结成冰棱，叶安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两块晶化的鳄龟甲，递到他的手中、 　　萧玧凝视被叶安握住的手腕，眸光微闪，将晶石握在掌心中，双眸变得透明。 　　冷意瞬间蔓延，萦绕萧玧周身。 　　雨水结成冰粒，大片砸到冰桥上，落到河水中。 　　伴着冰粒落下，水温迅速下降，河水一片片结冰。枝杈状的冰花镶嵌在冰层表面，随着冰面扩大不断延伸，似冰树在河中快速生长。 　　冰层延伸过河面，覆盖水母群。 　　冰面不断增厚，在水下长出尖锐的冰棱，俄而形成冰柱，径直探向河底。冰柱冰棱错落排列，结成巨大的冰笼，将水母困在其中。与此同时，更多的冰柱穿过河水，凝固水中的毒液，稀释让海龟棘手的毒素。 　　水母体内的毒素终归有限，数次释放后，需要一定时间恢复。 　　趁此时机，海龟接连冲上前，侧身穿过冰柱之间的缝隙，闯入水母聚成的庞大球体，将外层被冻住的水母撞得粉碎，张口咬住没有结冰的猎物，甩动脖颈撕扯，很快吸入口中。 　　海龟一只接一只游过去，利用前肢划开水浪，迫使水母进一步聚集，方便同伴捕猎和采食。 　　水母群被迫压缩，情况愈发危急。 　　有水母想要逃走，立刻会被海龟咬住吞吃。 　　海龟群绕着水母游动，不断压缩水母的活动空间，无论体型巨大的箱水母还是小个头的桃花水母，全都逃不开长满利齿的巨口。 　　之前不见踪影的鱼群和贝壳类生物陆续现身，不敢靠得太近，专门在水母群和海龟群下方游动，掉落的水母触手和破碎的伞盖足够它们饱餐一顿。 　　两条虎鲨发现鱼群，立刻变得兴奋起来。 　　叶安感知到它们的情绪，提醒它们小心，便不再去管，任由它们冲入鱼群捕食。 　　鱼群越来越多，一小群鳄雀鳝随之出现，混在群体中，依旧十分显眼。 　　母象仰起长鼻，发出嘹亮的叫声，赶在鳄雀鳝冲入捕食场前，率领族群将它们拦住。连半大的小象都加入其中，紧跟在母亲和祖母身边，扬起鼻子，抬起前腿，将凶猛的鳄雀鳝一条条踩进水里。 　　看到此情此景，叶安终于了解到象群是如何捕鱼，也彻底明白了，为何体型越大的鳄雀鳝，越是找不出一块完整的骨头。 　　鳄雀鳝本为捕猎而来，结果运气不好，鱼没吃到一条就被象群团团包围。 　　死去的鳄雀鳝被送到叶安面前，叶安没有拒绝，感谢过母象，回头请萧玧帮忙，将鳄雀鳝冻到一起，再用绳子绑住，三两下拖拽到桥上。 　　水母群陷入困境，遭遇海龟围捕，无暇破坏冰桥。 　　萧玧和叶安顺利穿过桥心，桥头继续升起冰柱，两人在冰柱上跳跃，很快来到城下。 　　城门被从内部堵住，城头的猎人放下绳索，从倾斜的围栏边缘朝两人挥手。 　　“城主，从这里！” 　　木棉和杰森召集人手，部分继续警戒河中的状况，余者负责拖拽绳索，迎接萧玧的回归和叶安的到来。 　　叶安先将鳄雀鳝系到绳子上，随后抓住绳索，在胳膊上缠绕两圈，纵身一跃，双足用力蹬在城墙上，敏捷向上攀爬。 　　上方的猎人配合拽动绳索，叶安和萧玧很快越过倾斜的木栏，被带上城头，同猎人们汇合。 　　河中的战斗仍在继续，水母群看似庞大，实则已经不成气候。只要海龟群不放开包围，它们都会沦为后者的猎物，成为河中居民的腹中餐。 　　鱼群越聚越多，两条虎鲨穿梭其中，有叶安之前的提醒，谨慎避开最为凶悍的种群，专门捕食容易下手的目标。 　　象群同样在捕鱼，在这些庞然大物面前，哪怕是披覆骨甲、背上竖着骨刺的变异鱼都占不到上风，不想被杀死，就只能灰溜溜游走。 　　城头上，猎人们看到水母群的状况，都感到一阵快意。 　　水母群围城的这些天，他们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短暂休息之后，醒来就要加固防御，面对爬上城墙的水母，困倦和暴躁交织，这种感觉非同一般地难受。 　　叶安感知到众人的情绪，视线转向萧玧，后者无意多说，亲自分派人手，留少数人在城头警戒，其余都去休息。 　　“五人一组，隔三小时轮换。” 　　猎人们领命离去，萧玧留在城头，叶安婉拒他的提议，没有去城主府休息，选择同他站在一起，继续观察水母和海龟的战场。 　　“我之前承诺，回城后会补偿你。”萧玧忽然开口。 　　叶安转过头，没有出声，等对方继续向下说。 　　“城主府下的鲸骨，三分之一。”萧玧认真道，“此外，我以城主的身份，诚挚希望能同你正式结盟。” 　　结盟？ 　　萧玧之前曾有过提议，彼此之间也有默契，但都没有此刻严肃和正式。 　　叶安凝视萧玧，清晰感知到对方的诚意，短暂考量后，主动伸出右手，没有多说，仅道出一个字：“好。”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在雨中对视，望入对方眼底，盟约就此达成。 第212章 背叛者 　　水母不是海龟的对手，但数量过于庞大，濒临绝境时还会反扑，要全部解决，总需要一定时间。 　　城下的战斗持续数日，中途水母群一度爆发，在河中掀起大片水浪，几乎漫过城墙。到第六天清晨，最后一批箱水母被海龟吞噬，残存的水母不成气候，寻常的鱼群都能将其撕碎。 　　水面浮现大片破碎的触手和伞盖，曾覆盖河道的水母群消失无踪，宣告猎人城的危机就此解除。 　　方圆数十里的河道中，再不见成规模的水母群。即使出现，也只是零星的水母链，或者是喜欢独居的水母，无法对该段河流造成威胁，只能随波飘摇，很快不见踪影。 　　萧玧在城头坚守数日，直至危机解除才离开城墙，返回城主府。 　　叶安从城头眺望，感知到海龟的情绪，确定首领的位置，朝城下挥了挥手。 　　海龟群慢悠悠集合起来，没过多久又分散开，三五只一起行动，短暂潜入水下，向不同方向扩散，各自寻找猎物。 　　它们不会离得太远，至少会停留在一定范围内，保持和叶安的联系。 　　象群扬起长脖，发出嘹亮的叫声。 　　它们没有继续跟着海龟，而是绕过猎人城，朝西面的一片密林移动。 　　密林中古木参天，地势较高，可以容象群临时落脚。且林中不乏变异兽和变异植物，能够为象群提供充足的食物，补充它们的体力消耗。 　　在离开之前，象群首领带着族群成员搜遍附近水域，又抓到一批鳄雀鳝和多种奇特的变异鱼，其中还有一条体长超过两米的鳗鱼，全部送到城下。 　　叶安有些无奈。他不明白，象群为什么认定自己会喜欢这种猎物。 　　不过象群出于好意，他总不好拒绝，收下堆在城墙下的变异鱼，隔空朝象群挥手，向对方表示感谢。 　　母象再次发出鸣叫，传递出愉快的情绪。 　　叶安不觉被对方感染，脸上浮现笑容。 　　这些庞然大物打破了他之前固有的印象，认真想一想，意外有几分可爱。 　　象群涉水而行，一路碾压，水中的鱼群纷纷闪避，激起大片水线和浪花。变异螺和贝类也沉入河底，藏入远处的泥沙中，不想同象群遭遇，更不想被对方踩碎。 　　两条虎鲨吃饱肚子，不想离叶安太远，一直在靠近城墙的地方游弋。 　　叶安询问过萧玧，又从玫瑰口中了解到，城南的一条支流鱼类丰富，之前也没有太多水母聚集，正好适合虎鲨停留。 　　为此，叶安特地抓着绳子从城头滑下，中途召唤虎鲨，后者迅速游过来，在他下到水面之前，用脊背将他托起。 　　和初次见面时相比，虎鲨体型长大许多，虽然在象群和海龟面前不够看，遇到鳄雀鳝和大型鳄鱼也没太多胜算，对付河中的大多数鱼群却不是问题。 　　叶安单膝跪在虎鲨背上，手握住穿出水面的鲨鱼鳍，隔着雨水向四周张望，辨认出玫瑰指明的方向，旋即牵引虎鲨前行，离开变得空空荡荡的河段，朝鱼群汇聚的支流进发。 　　虎鲨的游速很快，两条并行穿过河道，摆动流线型的身躯，犹如利剑划开水面，留下尖锥状的水纹。 　　水下的鱼群快速摆动尾鳍，瞬间分散开，躲避突然经过的猎手。它们的运气不错，虎鲨已经吃饱，没打算立即捕猎，但因调皮掀起水波，将鱼群冲得更远。 　　抵达目的地后，两条虎鲨减慢速度，沿着水流的方向游动。中途潜入水下又迅速浮起，叶安全身湿透，摸一把脸上的水渍，摇摇头，没和这两个小家伙生气，只是叮嘱它们不要好奇心太过旺盛，尽量停留在附近，别游得太远，万一遇到危险，自己鞭长莫及。 　　虎鲨很听话，传递出顺从的信息。 　　熟悉河段之后，虎鲨将叶安送回猎人城，等他抓着绳子攀上城头，才一前一后调转方向，游向之前去过的水域。 　　城头一片忙碌景象。 　　水母群的威胁已经解除，有海龟群在，也不担心会再次爆发，按照萧玧的命令，玫瑰组织起人手，分批拆除城头的木杆和铁杆。 　　猎人们动作熟练，拆掉围栏之后，又将使用过的武器分门别类，能用的送到匠人处修补，破损严重的搜集到一起，金属再次锻造，兽骨重新打磨，木料则另外堆放，准备充做燃料使用。 　　叶安解开系在腰间的绳子，活动几个胳膊，玫瑰从对面走过来，按照萧玧之前留下的话，请他前往城主府。 　　在萧玧离开期间，城内堆积的事情不少，众人忙于应付水母，很多都没来得及处理。 　　萧玧回到城主府，很快就忙得脚不沾地。 　　叶安去为虎鲨引路时，他正处理一批在城内遇困时，试图挑起骚乱，趁机获利的城民。 　　这些人加入猎人城不久，并无多少忠诚心。之前见萧玧落水，很长时间没有消息传回，以为他必死无疑，滋生出贪念和夺取权利的心思。 　　可惜他们想得过于简单，又高估了自己的实力，没等大规模动手，消息泄露，就被杰森带人抓捕。 　　一场激烈的战斗之后，带头的不是被当场杀死就是被吊上城头，充做水母的诱饵。随从者运气好一些，大多数留得性命，被暂时押入地牢。 　　萧玧听完杰森的汇报，亲自对其进行审问，获悉他们的真实身份，得知同他们联络的有黑城、岩城、红城，甚至还有千城破灭后流浪在荒原的小股势力。 　　以上势力的目的只有一个：想方设法搅乱猎人城，减弱城中实力。 　　只是这些背叛者过于愚蠢，妄想根本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异想天开之下，计划尚未开始就宣告流产。 　　“一群混账，小人，见不得光的东西！”杰森怒斥一声，在场的猎人均面现怒容。 　　任谁知晓自己背后有这么多人算计，都不会感到高兴。 　　对这些凶徒来说，觊觎他们的一切，那就正面来战，是死是伤别有怨言。这样躲在背后鬼鬼祟祟，妄图借他人之手，实在令人不齿。 　　“城主，杀了他们吧！”一个猎人怒声道，“我要撕碎他们！” 　　被捆着双手吊起来的几个男人不停发抖，即是因为身上的鞭痕，也是出于内心的恐惧。 　　“不。”萧玧摇摇头，靠向椅背，两条长腿交叠，架在摆放刑具的金属架上。 　　“驱逐他们。”萧玧朝杰森示意，后者靠近弯腰，听到萧玧的命令，用力点点头，再看向对面的背叛者，笑容狰狞且恐怖，目光嗜血。 　　“解开绳子，拖他们出来！” 　　杰森带着猎人们动手，将背叛者抓下木架，拖出囚室。不顾他们的哀嚎和求饶，将他们拖拽出城主府，从青石路上穿过，刺耳的惨叫和求饶逐渐被雨水淹没。 　　堵住城门的石头大部分移开，只是城外被洪水包围，城门无法开启，城中的人想要进出，必须登上城头。 　　叶安从城墙上下来，迎面遇到杰森一行。 　　看到被倒拖在地上的男人，叶安仅是挑了下眉，同杰森颔首打过招呼，就同队伍擦身而过，压下心中的好奇，没提任何问题。 　　目送叶安离开，杰森继续加快脚步，登上城头后，第一时间找到玫瑰，传达萧玧的命令。 　　“城主的意思很明白，就是要通过这些人把消息传出去。”杰森道。 　　参照萧玧以往的行事作风，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告诉那些趁人之危的家伙，他已经回到猎人城，做好准备，等待迎接猎人城的报复！ 　　敢算计他掌控的城，势必要付出代价！ 　　通过杰森的转述，猎人们知晓萧玧的决定，抑制不住兴奋，盯着瘫软在地上的背叛者，舔了舔嘴唇，发出兴奋的嚎叫声，仿佛一群可怕的凶兽，即将解开束缚，扑向自己的猎物。 第213章 休息 　　背叛者被反绑双手，一个接一个从城头抛下，惨白着脸从高空坠落。 　　吊在他们身后的绳子被利落砍断，伴随着一声声惨叫，白色的浪花接连掀起，荡起大片水波，惊动尚未游走的鱼群，将他们视为猎物，迅速摆动鱼尾，向浪花涌动的方向聚集过来。 　　这些鱼体型不大，性情却格外凶猛，而且食量惊人，一次进食能吃掉超过自身一半重量的猎物。 　　这些人不想葬身鱼腹，必须尽快挣脱绳索，远离凶猛的水中猎手。 　　城头上，杰森双手按住墙转，目不转睛地盯着水面。猎人们也停下干活，纷纷聚到墙边，俯视汹涌的河水。 　　被抛下去的男人陆续露出水面，大口喘着气，发出阵阵咳嗽。 　　身上的绳子没能解开，他们就用双腿拼命踩水，一边躲避鱼群的攻击，一边寻找尖锐的石头和断木，试图割断身上的束缚。 　　实在找不到，只能两人游到一起，互相帮忙，一个人转过身，另一个人低头咬住绳结，拼着被绳索磨开嘴角，终于帮助对面的人脱困。 　　“快，我……” 　　满口鲜血的男人来不及将话说完，直接被一脚踹在身上，顺着力道后仰，直接被踹入鱼群。直至痛楚传来，震惊的表情才被愤怒和仇恨取代。 　　“你这个混蛋，我要杀了你！” 　　锋利的獠牙咬在身上，撕开皮肉，甚至咬碎骨头，男人剧痛难忍，不断发出怒吼。 　　在挣扎中，男人的十根手指都被咬断，鲜红的血不断从伤口涌出，血腥气弥漫在河中，使得鱼群更加疯狂。 　　动手的男人没有半分怜悯和愧疚，趁鱼群被拖住，迅速转身游走，幸运地抓住一根浮木，被洪水推动向前，很快不见踪影。 　　类似的情形接二连三发生，脱困的人大多会丢掉同伴独自逃命。仅有一人回头，发现鱼群逼近，来不及帮对方解开绳索，只能抓着他拼命向前游。 　　可惜鱼群的速度太快，这些人接连被赶上，一个接一个被拖入水下，水面很快喷涌大团暗红。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还被绑着双手的男人终究沦为鱼饵，成为他人逃命的垫脚石。 　　男人的惨叫声传出很远，伴着绝望的咒骂声，一同在水面飘荡，又很快消失在轰鸣的雷声之下。 　　洪水席卷而来，淹没男人的尸骨，掀起大片浪花，拍击在城墙之上。 　　鱼群不再追击猎物，快速聚集到一起，迎着水浪逆流而上，前往固定的产卵地。如果不是水母群突然爆发，将回游的通道堵住，它们不会在猎人城外停留，早已经抵达目的地。 　　目睹背叛者的下场，杰森收回视线，同玫瑰交接事务，安排手下巡视城头，并组织人手继续清理围栏和武器。 　　城头清理完毕，下一步就是清扫城内，挖深排水渠道，避免雨水过大发生内涝。 　　“要是都死了怎么办？”玫瑰将斗篷披在身上，拉起兜帽。 　　银灰色的斗篷材料特殊，夹层是变异鱼的鳞片，通过药剂浸泡变得柔软，交叠串联起来，既能保温也能防水。 　　由于制作工艺特殊，需要的材料和药剂也很难得，这样的斗篷价值极高，寻遍各个城池也找不出几件。 　　“死就死了。”杰森扯掉外套，任由雨水落在身上。弯腰时抄起工具时，背部和手臂的肌肉隆隆鼓起，彰显出强悍的力量。 　　“城主下了决心，早晚都会动手。这些人活也好死也好，背后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玫瑰沉吟片刻，正准备点头，忽然又停住，诧异地看向杰森。 　　“干嘛这么看我？”杰森被看得不自在，习惯性地用手抓过光头，脸上浮现可疑的暗红。用于肤色过黑，在场的人都没能发现。 　　“原来你也是有脑子的。”玫瑰感叹。 　　杰森：“……” 　　要是换一个人，现在已经吃下他的拳头。 　　换成玫瑰，实在打不过，敢动手就会被教训。实力不如人，无论她说什么都只能受着。 　　城头的事情移交给杰森，玫瑰仔细交代之后，就带着轮换的队伍步下城墙，抓紧时间吃东西休息。 　　水母群围城这些时日，猎人们日夜都守在城头，时刻不敢放松。无暇生火，吃下的全部是冷食和生食。 　　最危及的时刻，城头食物耗尽，众人渴了仰头喝雨水，饿了就只能生嚼水母。 　　未经过调理的水母没滋没味，实在不合众人口味。唯一的好处，就是能让猎人们维持体力，挡住水母群的进攻。极个别水母的毒素还能刺激人的神经，让众人变得精神，不再因疲倦昏昏欲睡。 　　日复一日，情况得不到改善，众人都十分难熬。 　　如今危机解除，终于能离开城头，暂时放松一下，猎人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填饱肚子，然后再好好睡上一觉。 　　城内有专门制作烤肉的食铺，厨师的手艺一般，用的调料和酱料却相当好，刷上一层，油脂爆响，香气四溢，引得人馋涎欲滴。 　　这样的香味，对许久没有吃到热食的猎人们是无法抵抗的诱惑。 　　之前叶安从这里经过，同样忍不住驻足。看到店铺挂起来的异兽肉和整条烤制的变异鱼，心里盘算着，等到离开时，一定要来这几家食铺，同店主买一些调料和酱料。 　　玫瑰和猎人们几乎是冲进店里，不消片刻就将烤肉扫空。烤肉之外，每人至少吃下五六个麦饼，仍不感到满足。 　　店主一边吩咐厨师继续烤肉，一边从屋后搬出酒坛，这是上次有商队经过，他高价从对方手里换得。 　　猎人们闻到酒味，都是双眼发亮。唯独玫瑰不感兴趣，同商家结过账，告诫他们不许喝醉，重新披上斗篷，迈步走进雨中。 　　城主府内，叶安擦干身上的雨水，重新换上干爽的衣物。衣袖有些长，布料的触感十分舒服，不像是兽皮。仔细闻一闻，貌似有植物提取后的清香。 　　敲门声响起，叶安迅速缠好腰带，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曾经见过的断臂。 　　同上次相比，断臂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面对叶安时，态度变得更加恭敬，既是出于萧玧的态度，也是因为叶安带来海龟群，解决掉爆发的水母，帮猎人城消除危机，从内心深处对他的感谢。 　　“城主在等您，请和我来。” 　　叶安来到城主府时，萧玧手边尚有几件重要的事情没处理完，一直忙到现在。 　　“好。” 　　叶安转身取来外套，将短剑系在腰间。 　　并非他不信任萧玧，而是习惯使然。长时间在恶劣的环境中生存，时刻可能面对危险，携带武器已经成为本能。 　　断臂在前引路，两人先后步下楼梯，没有去叶安以为的大厅，而是来到走廊左侧的一扇木门前。 　　不等断臂敲门，房门忽然从里面打开，萧玧站在门后，难得换下一身黑衣，穿着白色的衬衫和深色长裤，头发有些潮湿，发梢还在滴水，应该刚刚沐浴过。 　　叶安侧头看了一眼，房间中铺着兽皮毯，墙上除了几盏壁灯，没有任何装饰。里间的房门半开，不像是书房，更像是萧玧的卧室。 第214章 古怪 　　室内燃着火炉，橘红的火光在炉中跳跃，燃烧出暖人的热意，驱散雨季的潮湿微冷。 　　烟气顺着管道上升，伴着火星爆闪的噼啪声，为空荡荡的房间增添几分鲜活。 　　一张圆桌靠壁炉摆放，桌上放着弥漫热气的烤肉炖汤，撒了芝麻的麦饼，以及一只用兽骨打造的圆瓶，瓶口被木塞锁住，瓶身上没有任何标记，很难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 　　“请坐。” 　　萧玧率先在桌边坐下，抬手邀请叶安。 　　叶安靠近桌旁，落座后，烤肉的香气愈发浓郁，对比城中的食铺，味道更胜一筹。 　　萧玧拿起匕首，将盘中的烤肉切成薄片，再划开麦饼卷进去，抹上些酱料。他做得不紧不慢，叶安却看得有些出神。 　　不是第一次和萧玧一起吃饭，今天的感觉却有些奇怪，具体哪里怪，一时半刻又说不上来。 　　麦饼递到面前，叶安的注意力却被白皙的指尖吸引，染上淡红的酱料，衬得那抹白愈发醒目，十分突兀的，令人想要咬上一口，尝尝究竟是什么味道。 　　叶安咳嗽一声，打散脑子里的念头，接过萧玧递来的麦饼，咬了一大口，腮帮子鼓起来，迅速嚼了几口吞下肚子。 　　“味道很不错。” 　　他没有夸张，味道的确很好。 　　烤肉恰到火候，即使片成薄片，咬下去仍有饱满的肉汁。麦饼外层焦脆，内里暄软，酱料具有独特的风味，辣中夹杂少许的甜味，刹那浸透味蕾，很能激发人的食欲。 　　“你喜欢就好。” 　　萧玧出人意料地放松，身上冷意尽散，轻轻勾了勾嘴角，又拿起一张麦饼，加入烤肉刷上酱料，送到嘴边咬下一口。 　　一滴酱汁染上嘴角，被他用大拇指揩掉，叶安的视线再一次被吸引，移开之后愈发肯定，不对劲的不只是萧玧，自己也有点不对。 　　两人都是变异者，胃口自然不小，连日来又没好好吃过一顿饭，盘子里的麦饼和烤肉很快清空，炖汤也被吃得一干二净。 　　汤里的块茎类似红薯，却没有红薯那么甜，外层炖化在汤里，内层十分软糯，浸入炖肉的香味，叶安一口气吃下两大碗。 　　萧玧放下匕首，擦掉手指上的油渍，拿起摆放在一边圆瓶，撬开瓶塞，一股独特的气息飘了出来。 　　叶安抽抽鼻子，诧异道：“酒？” 　　“果酒。”萧玧翻过倒扣的杯子，将紫红的酒液注入其中。杯子看似不大，容积委实不小，加上瓶子构造特殊，距杯口还有一寸，瓶子里就少去近三分之一。 　　“尝尝看。” 　　萧玧将杯子推到叶安面前，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种酒酿造工艺不难，原料却很难搜寻，缺少任何一种，味道都会逊色不少。两年前，我从赵翁手里买到一批，这是最后一瓶。” 　　叶安有一定酒量，但他不确定自己能否适应这个世界的果酒。毕竟大灾之后的动物和植物都产生变异，他没法确认酿出的酒会是什么情况。 　　从萧玧的话中推断，这种酒应该对身体无害，会不会醉人却很难说。 　　萧玧举杯向叶安示意，果酒沾上嘴唇，染上一抹鲜艳的色泽。 　　叶安犹豫片刻，终究难却盛意，举杯浅尝。 　　果酒入口绵软，口感十分不错。清甜中带着微苦，却不会有涩感，反而增添不同的风味。顺着喉咙滑入胃中，感觉十分舒服。 　　叶安被惊艳了。 　　“味道不错，对吧？”萧玧靠向椅背，退去时常萦绕在周身的冰冷，额发垂落，压住锋利的长眉，气质变得慵懒，声音竟也像带着蛊惑。 　　叶安端起酒杯，抬头时看向对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双眸黑沉恍如夜色。 　　萧玧动作微顿，下一刻放下酒杯，举起一条胳膊，认真解释道：“我没有恶意，也没有别的意图，就是想单纯的放松一下。” 　　“放松一下？”叶安挑眉。 　　这个答案出乎预料。 　　“是啊，放松。”萧玧缓缓站起身，单手撑着桌面，上半身越过圆桌，靠近对面的叶安，“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实事求是的讲，叶安不明白。 　　但他有了解的办法。 　　意志牵连成线，缠绕上对面的萧玧，短暂停留之后，叶安终于弄清对方口中的“放松”代表什么，顿时僵在椅子上。 　　这是大灾后的世界，同他之前生活的世界截然不同，人们的想法和行事准则自然也会有所区别。 　　经历得次数多了，叶安也逐渐适应，逐步融入到这个严酷的环境。 　　只是眼前这种情况，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如果他没有误解，萧玧口中的放松，分明是一种算不上隐晦的求欢。 　　两人的确结盟，他对萧玧的观感也变得不错，但是，他们真没熟到那个地步。就算熟得不能再熟，也不应该开这种玩笑。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的床？ 　　事情没这么干的！ 　　萧玧观察叶安的神情，很快明白他的意思，没有强求，十分自然地坐回到椅子上，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别介意，我开个玩笑。” 　　“玩笑？”叶安仍是面无表情。就他所感知到的，对方可不像是在开玩笑。 　　萧玧倾斜身体，手肘撑在扶手上，手指支着额头，笑道：“当我喝醉了，可以吗？” 　　被这样明显的拒绝，就只能是个玩笑。 　　他第一次产生这样的念头，也是第一次向人提出，结果被拒绝了，而且相当干脆利落。 　　叶安凝视他片刻，同样将杯中的酒饮尽，全当揭过此事。 　　火光在壁炉中跳跃，两人都没有再说话。 　　沉默片刻，叶安放下酒杯，脸颊有些热，人变得微醺。这种果酒看似不醉人，后劲委实有些大。 　　这种情况下，说事情显然不合适，他准备起身返回房间。 　　“等等。”萧玧侧身靠在椅子上，单手握住叶安的胳膊，“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什么？”叶安被引出好奇心，不由得停下脚步。 　　萧玧打了个响指，冷意瞬间弥漫，房间中飘起霜雾，炉中的火都似被冻住。 　　浅蓝的冰层覆上地面，压住厚实的兽皮毯子，边缘处攀上墙角，不断向上蔓延。 　　冰层由浅及厚，表面出现不规则的冰棱和冰柱 ，在上升过程中不断改变形状，最终凝固成高低不同的建筑，在地面错落排列。部分建筑群十分密集，却不显得杂乱，反而很有秩序，让人一眼就能看清楚布局。 　　狭长的水道穿过建筑群，循着一定规律，向建筑中心处的广场靠拢。 　　广场呈椭圆形，阶梯状的长椅次第升起，一层层环形叠加，包围涌出喷泉的宽阔场地。 　　冰筑的城市渐渐成型，每一个细节都分外巧妙和精致，叶安被吸引全部注意力，总览布局，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最后一栋建筑完成，冰层不再产生变化。 　　冰雾萦绕中，一座散发微蓝色泽，缩小版的繁华城市呈现在叶安眼前。 　　叶安收紧外套，呼出一口热气，看着气息在眼前结成霜雾，再看铺满房间的冰城，神情中满是震撼。 　　凝视最中心的广场，以及矗立在广场中的喷泉，记忆闪过脑海，他终于明白奇特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这是海城？” 第215章 梦境 　　离开萧玧的卧室，快步回到客房，关上房门后，叶安脑子里仍回荡着一句话：我想重建海城。 　　将外套搭在椅背上，叶安坐到床边，弯下腰，双手交握支着下巴，凝视壁炉中跳动的火苗，许久一动不动。 　　他心中有诸多疑问，最让他不解的是，萧玧为什么会把这件事告诉自己。 　　想到今晚发生的种种，叶安叹息一声，向后仰倒在床上，单臂搭在额前，试图分析萧玧奇怪表现的缘由。 　　几件事结合起来，他很想相信萧玧说的，当他喝醉了。但直觉告诉叶安，根本就不是这么简单。 　　那会是什么？ 　　答案貌似呼之欲出，又像是缠绕在一起的线头，偏还隔着重重浓雾，根本追寻不到。 　　思考许久都没能得出答案，叶安不禁打了个哈欠，困意快速涌上。 　　既然想不通，索性暂时不去想。 　　叶安在床上翻过身，拉起被子盖在身上。困扰他的问题逐渐消失，沉甜的梦乡取而代之。 　　在梦中，他又看到那座冰筑的城池。 　　在他试图走近时，城池周围萦绕起大片白色的冰霜，弥漫开纱般的雾气。 　　雾气渐浓，将整座冰城笼罩其中。 　　叶安拨开浓雾，呈现在眼前的再不是一座座蓝色冰雕，而是用石砖搭建的城墙，巨大宏伟的船坞，四通八达的水渠青石路，镶嵌珊瑚、宝石和贝壳的民居，以及摇曳在水池边的树木。 　　前方的广场传来喧闹声，走近去看，场地中一片空空荡荡，环形的长椅上不见一个人影。 　　喷泉突然发出轰鸣，透明的水线一齐喷涌，错落交织，形成环形的水幕，牵引出七色彩虹。水幕升至高处，大片弯曲垂挂，如淅淅沥沥的小雨，注入三层相套的水池。 　　伴着水流注入，池底映出彩光，是大量铺设的宝石和贝壳…… 　　被眼前的景色震撼，叶安突然间记起，这是他曾到过的海城废墟。尤其是这座喷泉，他和萧玧一度被困，在这里共同面对过海中的变异章鱼。 　　记忆中破败的道路和水渠大量重塑，流淌的池水让城中焕发生机。彩色的屋顶反射阳光，格外绚烂夺目，同倾倒灰败的残垣断壁截然不同。 　　海风徐徐吹来，树冠上的阔叶随之轻摇。 　　船坞中传出风过的声响，震耳欲聋。 　　即使在梦中，叶安也仿佛能尝到风中传来的独属于海水的味道。 　　叶安侧躺在床上，四肢变得格外重，他试图从梦中醒来，却无论如何睁不开双眼。 　　焦急中，他快步冲出城门，发现城外站着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背上背着一把巨斧，站在城墙下，恍如一座小山。 　　男人的手臂上托着一个男孩，孩子有着乌黑的头发和雪白的皮肤，他仿佛能感知到叶安的存在，转过头，眼睛锁定叶安的方向，瞳孔瞬间变得透明。 　　叶安猛地从床上坐起身，额头和后颈都被汗水打湿，双手用力搓着脸颊，深吸两口气，心跳得几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 　　方才的梦境过于古怪，不像是源于自己。他更像是一个旁观者，受到无形牵引，穿过层层迷障，闯入别人梦中。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不由得愣住，抓了抓头发，迅速掀开被子走向房门。手刚握住门把手，又忽然间停住。 　　沉吟良久，叶安松开手指，转身走到桌边，拎起水壶倒了满满一杯水，咕咚咕咚灌下肚，沁凉感滑入胃中，沸腾的情绪也逐渐冷却。 　　靠着桌边坐下，叶安曲起一条长腿，赤脚踩在椅子边缘，单手抵住下巴，无意识咬了一下大拇指的指甲。 　　“萧玧的梦？” 　　这种情形从没有发生过。 　　他的确可以同化人类，但却没有闯入和攫取过别人的梦境。 　　他先后同化过几个变异者，绮罗和杰拉德不提，铃兰和他一同居住在孤岛上，他也从未感知过铃兰的梦境。 　　意识到萧玧的特殊，叶安心中不免打鼓。 　　莫非是因为某种契机，使得双方联系太深，才发生今天的状况？ 　　此外，如果梦中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个小男孩真是萧玧，在海城覆灭之后，保护他的男人必然带他回去过，也曾不止一次对他描绘过海城全盛时的景象。 　　毕竟海城覆灭在三十年前，梦里的萧玧至少有三四岁，和他之前告诉自己的一些事情并不符合。 　　仔细想一想，梦中的城池或许也不是海城原本的样子。 　　叶安用力捏了捏额角。 　　今天发生太多奇怪的事，现在去找萧玧不是个好时机，先睡觉，一切等睡醒后再说。 　　想通之后，叶安重新躺回到床上，这次再没有闯入任何梦境，直接一觉到天亮。 　　和他的好眠不同，萧玧同样从梦中惊醒，却再也没有生出睡意。 　　于萧玧而言，类似的梦他做过无数次，唯独这一次，梦中有了第三个人。 　　萧玧没有坐起身，仅是静静望着帐顶，回想梦中发生的一切，口中无声念出两个字：叶安。 　　翌日清晨，两人在客厅中碰面。 　　断臂忙碌整个早上，餐桌上摆放着热腾腾的米粥和烤得酥脆的薄饼，还有带着辣味的肉酱，以及用独特调料腌制的酱菜。 　　酱菜呈棕红色，切成条码放在盘子里。口感类似萝卜干，但比萝卜干更加脆嫩爽口，咸中带着些甜，还有一丝丝辣味，搭配米粥送入嘴里，味道相当不错。 　　薄饼上撒了芝麻，叠在盘子里，轻轻一夹就能听到脆响，吃在嘴里越嚼越香，叶安一口气吃下大半盘，仍有些意犹未尽。 　　断臂又端出切成片的酱肉，看纹理和颜色，应该是变异牛的腿肉。 　　叶安夹起一片尝了尝，果然是牛肉。劲道但不塞牙，风味十分独特，和他之前吃过的烤肉和腌肉完全不同。 　　用过早饭，玫瑰和数名猎人来访，萧玧继续埋头城中事务，完全不得空暇。 　　对于昨晚的梦境，两人皆心存疑惑，也有很多话想说，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和机会，只能暂时做罢。 　　萧玧忙于公事时，叶安同断臂打过招呼，披上斗篷，独自前往城中。 　　上次造访猎人城期间事情不断，入城出城都是行色匆匆，根本没来得及观察这座让世人敬畏的城池。 　　现下有了机会，他打算在城内好好走一走，仔细了解一下城市的布局和建筑，汲取经验，今后开发和建设孤岛或许能够用得上。 　　离开城主府后，叶安穿过建筑前的广场，沿着青石路一直向前。 　　走到昨日经过的食铺，发现店铺已经营业，有不少的猎人进进出出。其中有男有女，无一例外，全都带着武器，形容彪悍。 　　遇到叶安，见过他的都会打招呼，不认识的也会被同伴提醒，知晓他带着海龟群到来，帮助猎人城清除爆发的水母，解决这场危机，都会表示出感谢。 　　这些人都是满脸凶狠，想要表达善意，做出的表情却一个比一个古怪，甚至能用狰狞来形容。 　　要不是能感知到他们的情绪，知晓他们的真实想法，或许真的会产生误会。 　　就在叶安同猎人们说话时，道路对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就是铁斧的大嗓门：“城外发现变异蟒，有空的都来帮忙！” 　　变异蟒？ 　　听到铁斧的话，叶安当即打消原计划，比猎人们更快迈开双腿，冲向变异蟒出现的方向，飞速登上城墙。 第216章 变异蟒 　　出现在城外的是一条黑色变异蟒，体长超过十米，鳞片上覆有浅金色花纹，身体缠绕在一截断木上，顺流而下，在汹涌的洪水中载浮载沉，近乎和断木融为一体。 　　起初，猎人们并未发现这条变异蟒的存在。 　　直至一条鳄鱼出现在水面，不小心靠近断木，变异蟒迅速昂起上半身，张开巨口，凶狠咬住鳄鱼的一条前腿，毒液注入鳄鱼体内，当场将鳄鱼杀死。 　　死去的鳄鱼被卷到断木旁，变异蟒没有着急下口，而是继续昂起头，随着水流的方向靠近城墙，朝城头的方向吐出信子。 　　猎人们看到这条庞然大物，立刻变得警觉起来。 　　杰森一边组织人手继续清理城头，一边让铁斧几个尽快去城内送信。自己拉开强弓，锋利的箭矢直接瞄准变异蟒的头。 　　叶安从城内赶来时，变异蟒已经攀附上城墙。虽然暂时没有向上攀爬，但谁也不能保证，这条巨大的蟒会不会突然凶性大发，冲上来袭击猎人。 　　杰森拉满弓弦，强弓上并排搭着三枚寒光闪烁的利箭。一旦变异蟒出现异动，箭矢会立即飞出，直袭变异蟒的头和眼睛。 　　叶安以最快的速度登上城头，双手按住城砖，来不及喘口气就探头向下张望，发现水中的不是熟悉的金色变异蟒，当下松了口气。 　　他之前还在担忧来的会不会是大金。 　　依照大金的习性，通常会睡过整个雨季，等到旱季再出来捕猎活动。若是它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孤岛上发生异常和棘手的事情。 　　好在他担心的情况并未发生。 　　叶安提起的心刚刚放回去，城墙下的变异蟒突然昂起头，吐出信子。 　　短暂确认之后，变异蟒无视猎人们拉满的弓弦，沿着墙面快速向上攀爬，连捕获的鳄鱼都丢在水里，看都不看一眼。 　　黑色的变异蟒不断加快速度，控弦声接连响起。能穿入岩石的箭矢，除了少部分落空，多数精准袭向蟒身。箭头遇到坚硬的鳞片，竟然全都被弹开，无一伤到目标。 　　两枚箭矢直袭蟒蛇双眼，变异蟒猛地张开嘴，喷出两股透明的毒液。液体中途弥散开，正面迎上飞来的箭矢，刹那腐蚀箭头和箭身，发出呲呲声响，在雨中冒出一缕缕白烟。 　　无论金属还是兽骨制作的箭矢，均无法破开变异蟒的鳞片。寻找薄弱处下手，又会被毒液腐蚀。一时之间，墙头的猎人们拿这条变异蟒全无办法，只能放弃远程武器，纷纷拿起刀剑斧头，决心迎战即将爬上城头的巨兽。 　　原本猎人们备有带着铁钩的长棍，可以试着拦截变异蟒。 　　问题是之前水母爆发，在叶安和萧玧没有抵达之前，水母群一度冲上高处，能使用的铁钩全都被用于战斗，捆绑铁钩的木棍大多折断破损，根本无法用来对付这条巨大的变异蟒。 　　猎人们严阵以待，准备迎接一场激烈的战斗。 　　叶安站在杰森身边，视线迎向不断逼近的变异蟒，感知到对方的情绪，不免生出奇怪之感。 　　这条黑色的变异蟒看似凶恶，实质上并无杀戮的念头。表现出的攻击性，全因猎人们率先动手，让它感到不耐烦。这样的攻击对它不构成致命威胁，最直接的表现是几轮弓箭之后，连怒火都没燃起多高。 　　依据叶安感知到的，这条变异蟒是突然遭遇洪水，睡觉的地方被水淹没，岩洞大面积坍塌，迫使它不得不离开，寻找更合适的栖息地。 　　之前缠着断木漂流，它一直昏昏欲睡。猎杀河中的鳄鱼，也是因为后者靠得太近，纯属于自找倒霉。 　　靠近城墙的原因是它想歇一会，寻找更适合缠绕的木头。 　　向城头攀爬，一来是看上了尚未拆卸的木栏，准备取走一根；二来，是中途察觉到同类的气息，出于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同类的气息？ 　　叶安继续同化变异蟒，确定自己的感知没有出错，再看变异蟒攀爬的方向，分明是朝向自己，当下有所顿悟，取下挂在腰间的刀鞘，转头朝杰森等人示意，暂时不要紧张，也不要发起攻击，让他试一试。 　　“小心！”杰森道。 　　即使见识过叶安的本领，出于对他之前相助的感激，还是出声提醒。 　　叶安点点头，谢过杰森的好意，抬手示意猎人们退后，不要离自己太近，让开一定距离。 　　等他觉得可以了，便将刀鞘握在手中，单手按住墙砖，半个身体探出城头，挥舞两下刀鞘。 　　他的试探迅速得到回应。 　　黑色变异蟒吐出信子，锁定气息来源，短暂的喜悦之后，掀起滔天怒火。瞳孔缩成两道狭长的竖线，巨口张开，现出骇人的毒牙，以及长在毒牙之后，呈三角形的利齿。 　　“别激动，这是蜕下的皮！”叶安举着刀鞘，快速同对方解释。 　　在叶安离开孤岛之前，变异蟒曾经蜕皮，并将蜕下的蟒皮大方送给了他。 　　蟒蜕十分坚韧，叶安带回居住的岩洞，王伯取下能用的部分，制成皮带、刀鞘等物。叶安随身携带的就是其中之一。 　　蟒蜕上留有金色变异蟒的气息，虽然微弱，却也引来黑色变异蟒的注意。叶安出现在城头的刹那，就被这条庞然大物锁定。 　　以为是叶安伤害了同类，黑色变异蟒陷入狂怒。 　　叶安竭尽全力解释，深度同化黑蟒，将金蟒的样子和自己获取蟒蜕的经过传递过去，狂怒的黑蟒才终于冷静下来，合上长满獠牙的巨口，瞳孔恢复正常，继续朝叶安的方向吐着信子。 　　叶安半身靠着墙砖上，察觉到杰森等人想要靠近，再次朝他们摆手。 　　“不要过来，我没事。你们靠近只会激怒它。” 　　确认变异蟒不会突然发起攻击，叶安转身看向众人，向杰森要来两条绳子，一条缠绕在腰间，一条用单臂挽住，准备从城头下去。 　　“太危险了！”杰森道。 　　“无妨，它不会伤害我。告诉这里的人，在我上来之前，不要靠近，以免发生危险。” 　　话落，叶安将绳子一端缠绕过墙砖，交给杰森等人看顾，再将刀鞘挂回腰间，手臂一撑，利落翻出城墙，双脚蹬在墙体上，谨慎朝黑蟒靠近。 　　“铁斧，你再跑一趟，将事情报告给城主。”杰森道。 　　铁斧领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城头，奔向城主府。 　　叶安逐渐下落，距离变异蟒越来越近，更加清晰地了解到对方的思维和情绪，某个念头忽然闪过脑海，并且挥之不去。 　　他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是否有可行性。 　　当初和金色变异蟒同化，叶安一度感知到对方的寂寞。 　　破壳之后，金色变异蟒就独自生活在孤岛，身边没有一个同族。 　　叶安出现在岛上，机缘巧合之下，被变异蟒视为同类，非但没有伤害他，还多次出手相助。可以说，没有金色变异蟒，叶安很难从绮罗手中逃生，更不用说战胜对方。 　　遇到黑色变异蟒，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思维，一个大胆的念头出现在叶安脑中，并且生根发芽。 　　不过在施行之前，他必须搞清几件事，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绳子放到最长，叶安同黑色变异蟒面对面，真正看清这条变异蟒有多大。目测一下，强壮程度不亚于蜕皮后的大金。 　　叶安单手扶住墙面，抓住凸起的一块墙转。变异蟒的视线随着他移动，最终又落到他挂在腰间的刀鞘上。 　　叶安给自己找了一个相对安稳的位置，这才停下来，视线对上变异蟒，尽量简化思绪，将准备好的问题传递给对方。 　　黑蟒的信子吐到一半，身体出现明显的僵硬。 　　叶安不以为意，继续询问，见对方迟迟不做回应，索性冒险一回，自己去变异蟒的脑子里搜寻。 　　得出的答案让他也僵在当场。 　　这条体长超过十米，腰粗比得上巨木的家伙，竟然还没有成熟，也就是说，还没成年？！ 第217章 岩城船队 　　萧玧赶到城头时，叶安正在同黑蟒达成协议。 　　黑蟒的领地被水淹没，洪水退去前，基本不可能回去。等到雨季结束，岩洞大面积坍塌，没办法继续居住，它也必须另外寻找栖息地。 　　在叶安提出条件时，黑蟒迟迟没有给出回答。 　　叶安没有着急，转而向它介绍起三角洲。 　　“我住在三角洲，那里有一座孤岛，岛上有许多变异兽，还有一条金蟒，我叫它大金。”叶安单手挽住绳子，背靠在城墙上，一边同黑蟒述说，一边将脑海中的画面传递过去。 　　黑蟒侧过头，眼睛盯着叶安。片刻后，黑色的信子吐出，像金蟒一样点了点叶安的肩膀。 　　不了解变异蟒习性的话，肯定会被这一举动吓到，城头就传来猎人们的吸气声。 　　叶安则不然。 　　他同金蟒相处日久，知晓变异蟒这么做的目的，既是为了确认自己的气息，也是在试着表达善意，同自己沟通。 　　“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去，可以在三角洲选择一块领地。我也会介绍大金给你认识。按照你之前的表现，是想寻找同族，没错吧？”叶安继续道。 　　黑蟒又点点叶安的肩膀。 　　“三角洲面积广阔，有许多种猎物，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天上飞的，应有尽有。你到了那里，生活绝对没有问题。我唯一不能保证的是，大金是不是会接纳你，容许你留在孤岛。不在孤岛也没关系，只要你遵守约定，可以在三角洲中选一块领地。” 　　叶安没有将话说死，心中却十分笃定，依照他对金蟒的了解，只要黑蟒做到自己说的条件，遵守他定下的规矩，应该能在三角洲定居，登上孤岛也不是不可能。 　　黑蟒凝视叶安，眼皮压下，半遮住金色的眼睛，片刻后又睁开，传递出肯定的情绪。 　　“答应了？”叶安伸出手，仿效同金蟒相处，摸向黑蟒的嘴角。 　　“叶安！” 　　头顶传来萧玧的声音，叶安抬起头，朝上方摆摆手，继续用情绪安抚黑蟒，终于成功抹到它的嘴角。 　　鳞片的触感同金蟒相似，层叠的边缘处异常锋利。 　　脑后靠近颈部的位置有几片形状特殊的鳞片，摸上去有些微鼓。 　　叶安传递出疑惑的情绪，黑蟒探出信子，示意叶安收回手，随即昂起头，脑后的鳞片一片接一片张开，像是尖锐的钢刀，呈半圆形竖在颈上。乍一看，显得黑蟒体型更大，样子也更加骇人。 　　鳞片边缘闪烁寒光，能轻易划开任何一种变异兽和变异鱼的血肉外皮。 　　这样的黑蟒让叶安想起地下暗河中的巨蜥，不过后者的威慑力有限，远不及眼前这个庞然大物。 　　要不是之前沟通过，叶安绝不可能预料到这条黑蟒尚未成年，在变异蟒的族群里还是个小家伙。 　　在他的记忆中，金蟒并没有这样的鳞片。 　　之所以存在这种不同，是否是变异基因导致？ 　　叶安想不太明白，只能暂时压下，等返回三角洲，见到金蟒之后再问清楚。 　　黑蟒答应叶安的条件，不再攀爬城墙，调转方向返回水中，重新卷上之前的断木。但它也没有离开，用尾巴卷住一块凸起的墙砖，固定住身体，很快又变得昏昏欲睡。 　　之前杀死的鳄鱼已经被水冲走，不知去向。附近的鱼群慑于变异蟒的毒液和体型，不敢轻易靠近。 　　唯独两条从支流游过来的虎鲨是例外。 　　看到城下的变异蟒，虎鲨好奇的情绪升起，一前一后游过来，打算一探究竟。 　　叶安正拽着绳子向上攀爬，看到在水里撒欢的虎鲨，不禁一阵头疼。 　　“别靠近，退后！” 　　变异黑蟒的确没成年，但也要分和谁相比。它的战斗力或许比不上金蟒，但料理两条亚成年虎鲨绝对不成问题。 　　虎鲨得到警告，不敢继续顽皮，主动停在距离黑蟒不到两米远的地方。 　　黑蟒已经睁开眼睛，嘴巴微张，一滴毒液危险地悬挂在牙尖。如果叶安没有及时提醒，两条虎鲨肯定会吃大亏。 　　叶安朝虎鲨招手，示意它们绕过黑蟒。同时安抚黑蟒，让它不要攻击虎鲨。 　　三角形的鱼鳍沉入水下，留在水面的波纹很快消失无踪。 　　按照叶安指定的路线，虎鲨绕过黑蟒游向城墙。黑蟒重新闭上双眼，合拢嘴巴，仿佛之前的攻击意图从未曾出现。 　　“有事发生？” 　　叶安招手示意，城头的猎人开始放长绳子，他在上升中途改变方向，重新靠近水面。 　　虎鲨先后游向叶安，头仰出水面，左右摇晃着，仿佛是在撒娇。 　　这种举动不像鲨鱼，倒更像是海豚。 　　叶安看得好笑，碍于鲨鱼锋利的皮肤，不能像触碰其他变异兽一样安抚它们，只能将愉快的情绪传递过去，引得它们游动更快。 　　过了一会，两条虎鲨终于想起来见叶安的目的，不再绕圈游动，先后停在水中，将发生在支流的事情告诉他，顺带委屈地告状。 　　“有人出现，企图捕杀你们，三条船？” 　　叶安再三确认，得出确切数目，并通过和虎鲨的联系，从对方脑海中获取船只和来人的大致形象，最醒目的是刻在船身上的灰棕色标记，看起来有些眼熟，一时半刻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从虎鲨传递出的信息看，这些人来者不善。小心隐藏踪迹靠近猎人城，究竟有什么目的？ 　　叶安掌握大致细节，让虎鲨留在附近，不要再去支流，旋即拽动缠在腰间的绳子。城头的猎人得到讯号，开始拉动绳索，很快将叶安拉了上去。 　　立定在城头，叶安一边解开绳索，一边将虎鲨的发现告知萧玧。 　　“三条船，船身上有灰棕色的标记？”萧玧抽出一把匕首，用刀尖在城砖上刻画，完成后询问叶安，“是不是这样？” 　　叶安仔细看了看，对比脑海中的画面，对萧玧点头。 　　“没错，是这个。” 　　“岩城人。”萧玧反手一甩，匕首楔进城墙，深入数寸。 　　看到墙上的标记，联系叶安的话，玫瑰杰森同时变了神情。之前抓获的背叛者，供述中就包括岩城！ 　　“送上门找死，灭了他们！” 　　先是被水母围困，又被人背后算计，猎人们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恨不能萧玧立刻下令，去狠狠教训那些想搅乱猎人城的家伙。 　　不想自己还没动手，对方倒是主动送上门。 　　从时间和行为推断，他们应该还不知道萧玧回城。也就是说，没遇到被丢进河里的背叛者。 　　船队这次出现，十有八九是接到背叛者之前送出的消息，以为猎人城被水母群围困，将要支撑不住。趁此时机悄悄到来，隐匿起踪迹，等水母破坏城池后离开，再坐收渔翁之利。 　　“城主，让我带人出城，我会让他们全都下河喂鱼！”杰森凶狠道。 　　玫瑰没有和杰森争，但和杰森的意见一致，只等萧玧下令，必让这群人有来无回。 　　萧玧的视线扫过众人，最终看向叶安，道：“本想今天将晶石给你，如今怕是要延后。” 　　去城主府下取鲸骨，需要两人同行。依照目前的情况，萧玧显然要出城，时间上来不及。 　　“没关系。”叶安摆摆手。鲸骨就在城主府下又不会消失，几天的时间而已，只要三角洲没出事，他完全可以等。 　　再次同叶安确认来人的位置，萧玧迅速下达命令，城中交由玫瑰暂管，他亲自率领百名猎人出城，前往围捕岩城船队。 第218章 直觉 　　暴雨突如其来。 　　雷声轰鸣，闪电爬满云层，枝杈状撕开浓云，从天空飞落而下，击中被洪水浸泡的一片密林。 　　高大的古木当场断裂，燃起橘红的火，又在大雨中熄灭，飘散乌黑浓烟。 　　岩城船队停泊在树林边缘，遇到闪电劈落，船员迅速拉起船锚，动作已经足够快，仍快不过闪电的速度。 　　树木被劈断时，船身出现颠簸，水浪从两侧掀起，打在甲板上，几名拖拽绳子的船员站立不稳，险些被卷入水中。 　　“一群废物！” 　　一个赤裸上半身，穿着长裤长靴，腰间缠绕兽皮带的男人站在船首，闪电落下时，紫红的电光照亮男人左耳垂挂的圆环。 　　圆环通体漆黑，看不出是什么材质，沉甸甸地挂在耳垂上，下端直抵肩膀。 　　“快，动作快！” 　　披着斗篷的大副穿行在甲板上，同样单耳垂挂耳饰，却不是圆环，而是一条乌黑的长链。 　　长链形状类似鱼骨，随着他的跑动不断摇晃，末端时而闪烁白光，是镶嵌在链子上的稀有矿石。 　　“船长，雨来得太快，有一艘船的锚被缠住，拉不起来！”大副单手搭在额前，在雨中大声说道。 　　耳上垂挂圆环的男人满脸怒气，大声叱喝船员。走向船尾时，发现几个船员被闪电吓住，紧紧抱着桅杆，动都不动一下，当即怒火丛生，一脚踹过去，直接将一名船员踹得倒飞出去。 　　若不是有船栏阻挡，倒霉的船员必然落入水里，被恐怖的旋涡卷走。 　　“废物，快起来干活！” 　　大副跟在船长身后，看到眼前一幕，赶在船长再次伤人之前，连拖带拽的将余下的船员拉起来，用力推到一边。 　　“船上不养废物！”大副大声道。 　　等船员们乖乖干活，他迅速转向船长，讨好道：“船长，船上缺人手，留着他们还有用。而且，”大副凑近船长，压低声音道，“后边两艘船的人是城主的亲信，城主正想法设法抓你的小辫子，不得不防。” 　　船长脾气暴躁，唯独能听进大副的话。勉强压下心中怒火，快速来到船尾，单脚踩上船栏，眺望另外两艘船的状况。 　　果然如大副所说，其中一艘遇到了麻烦。 　　数名船员合力拽动绳索，仍无法将船锚从水中拉出，时间越久越显得吃力，仿佛有东西在水下和他们角力。 　　船长法尔贡情急之下扯掉斗篷，和船员们一同用力。 　　起初稍有效果，船锚渐渐升起。 　　不等众人高兴，船身突然开始摇晃，继而向一侧倾斜。 　　船员们站立不稳，纷纷从船板上滑落，惊叫着挥舞双手，试图抓住些什么。奈何船板太过湿滑，除了一同滑落的船员，什么都抓不到。 　　法尔贡侥幸抓住围栏，抬头看到对面船上的两个人，立刻高声道：“马常，里瑞，快帮忙！别忘了城主是怎么说的！” 　　法尔贡表面是在求救，实际却在威胁。 　　马常面露狞笑，身体前倾，强壮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耳上圆环被雨水冲刷，表面映出他狰狞扭曲的面容。 　　“城主说姓萧的生死不知，要给猎人城好看，可没说让我救你。” 　　“你要见死不救？！”法尔贡怒道。 　　说话间，船身倾斜得更加厉害，陆续有船员落水，在水面哀嚎挣扎，得不到援救，很快就被洪流卷走。 　　“要不是你想抓那两条鲨鱼，我们怎么会停在这里。”大副开口道。 　　“里瑞！”法尔贡双眼泛红，怒火中烧。自身的情况危在旦夕，纵然想要撕碎两个人，也是无能为力。 　　就在法尔贡将要认命，为落水做准备时，最后一艘船忽然靠上来，从船板上飞出绳索，成为落水船员的救命稻草。 　　法尔贡迅速抓住一条，顺着绳索脱离险地。安全登上船板后，抹去脸上的雨水，心有余悸道：“卡斯洛，谢了！今天你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报答你！” 　　卡斯洛是个身材不高的男人，也不像法尔贡、马常一样强壮，但他十分聪明，行事阴险狡诈，很得岩城城主重用。 　　这次随船队前来，为的就是避免眼前的情况发生。 　　马常和法尔贡向来不和，两人又都没什么脑子。没等从猎人城得到好处，自己先打起来，未免得不偿失。 　　此外，卡斯洛一直心存担忧，感到十分不安。这种情绪不断累积，越靠近猎人城越是强烈。之前法尔贡要猎鲨鱼，他表示赞同，目的之一就是拖延时间。直觉告诉他不要靠近猎人城，去了一定会发生危险。 　　法尔贡和船员们陆续被救起，倾斜的大船逐渐下沉。拉拽不动的船锚意外出现在水面，众人看清船身倾覆的原因，皆神情大变。 　　“那是什么？！” 　　船锚上缠绕黑色水草，水草不断扭曲缠绕，中心处鼓起，类似人形。船锚拖拽不动，就是被这些东西缠得太紧。 　　雨水不断砸落，河面密集出现大量水涡，一个套一个，水珠成片飞溅，倒悬而起，在水上铺满数不清的白色珠子。 　　细长的水草在水中摇曳，逐渐松开船锚，也现出紧紧抱住船锚，全身血肉都被吸干的一个男人。 　　“是人？” 　　男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干枯的脸上仍残留死前的惊恐神情， 　　岩城人试图看清男人的样子，却险些被疾射而出的水草卷进水里。再也不敢靠近，只能怀揣着疑问，眼睁睁看着死去的男人淹没在洪水里。 　　这并非结束。 　　河中的水草越来越多，很快填满河道。 　　水草的叶片不断贴上船身，发出噼啪声响，必须用钩子才能扯断钩掉。 　　卡斯洛见多识广，突然惊呼道：“这不是水草，是水母，变异水母！” 　　和出现在猎人城外的箱水母不同，这种水母极擅长伪装，本身没有毒素，但有着极强的力量，擅长守株待兔，在猎物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将其捕获吞噬。 　　海龟出现时，这群水母不在附近。 　　虎鲨被岩城船队追捕，前往向叶安告状时，它们也没有出现。 　　它们是追捕猎物的时候，碰巧进入这条河段。也就是说，它们是被死去的男人带到这里。 　　男人的真实身份，岩城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如果有任何一个猎人在场，都能够辨认出，他就是当初被抛进河里的背叛者之一。 　　卡斯洛盯着水面，越想越不对劲，很快做出决定，他必须离开这里，立刻，马上！ 　　“开船，离开这里！” 　　他知道马常不会相信自己的判断，更会发出嗤笑，对他极尽嘲讽。但他不在乎，也不想去解释。危机感让他浑身发凉，只想快点离开。 　　“卡斯洛，为什么突然开船？”法尔贡奇怪道。 　　“没时间解释，想活命就必须走！” 　　命令传达下去，船员们迅速行动，大船开始在水中调头，压过挤满河道的水母，艰难向前行进。 　　“卡斯洛那家伙在做什么？”马常和里瑞均面现疑惑。 　　不等他们向前方的船只发出疑问，耳边突然传来惊呼：“快看那边！” 　　水面上，一个个庞大的身影接连出现，破开水浪，如同漂浮的小岛，一眼望不到尽头。 　　“海龟，那是海龟！”里瑞面现惊色，“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海龟！” 　　海龟背上，叶安环抱双臂，偶尔转头看一眼游动在附近的虎鲨，这两个家伙着实记仇。不过倒也无妨，他本就想来看一看，顺便帮它们出气也不是麻烦事。 　　在他两侧的海龟背上，或站或坐着百名猎人们。 　　他们比叶安更早出城，却不走运地遇到水下暗流，借助萧玧凝结的冰柱和冰桥脱困，大部分改装车再无法发动。 　　正焦头烂额时，恰遇叶安召唤海龟出城，发现被困的队伍，主动搭载他们一程。 　　经过萧玧驻足的冰柱，叶安探出胳膊，一把将他拽上龟背。 　　事实上，萧玧已经凝结冰桥。无奈叶安动作太快，桥凝固到一半，他就被叶安拉住胳膊抱住腰，轻轻松松，格外熟练。 　　杰森瞅瞅眺望远处的叶安，再看看迎风而立，脸上没什么表情的萧玧，单手抓抓光头，张嘴想说点什么，遇到萧玧的目光扫过来，野兽般的直觉立刻发挥作用，让他选择闭嘴。 　　目标就在前方，先动手灭了这群家伙，费脑子的事不适合他，还是打打杀杀比较痛快。 第219章 危险 　　“是猎人城的人！” 　　里瑞靠在船舷上，透过重重雨幕，认出海龟背上的来人，尤其是队伍最前方的杰森。高近两米的身材，在雨中闪闪发亮的光头，实在是太醒目了。 　　马常神情一凛，利落爬上桅杆，从高处眺望，确认来者的确是百多名猎人，不好的预感骤然升起。 　　“给卡斯洛和法尔贡发讯号！” 　　情况紧急，他们必须准备迎战，再内讧就是找死。 　　马常清楚望见一身黑衣的萧玧。隔着很远的距离，仿佛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寒意。他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痛骂之前传出消息的人。 　　“谁说姓萧的生死不知？真被洪水卷走，眼前这个是谁？是鬼吗？！” 　　另一艘船上，法尔贡满脸怒色，卡斯洛面沉似水。 　　他们怀疑之前传出的消息根本就是假的，那些人根本没有背叛猎人城，而是一个圈套，做这一切的目的，全是为了引自己上钩！ 　　他们全然忘记出发前的激动和摩拳擦掌，刻意忽略危险本就存在，是贪婪压倒一切，让他们甘愿并乐于铤而走险。 　　试想一下，如果能拿下猎人城，将城内的亡命之徒全部踩在脚下，将城内的一切占为己有，会有多威风？到那个时候，他们就会有足够的实力，让更多城池对他们俯首称臣！ 　　可惜计划没有变化快。 　　想象中的一切都成镜花水月。 　　水母爆发并未摧垮猎人城，他们明明十分小心，还是被猎人们发现。没等他们动手，城中的猎人先一步找上门，看对方的样子，百分百是来者不善。 　　三名船长和在场的船员全都心中有数，对方既然有备而来，事情就不会轻易结束。狡辩和欺骗全都显得苍白无力，不想死在这里，必须拼死一战。 　　“调转船头！” 　　海龟群越来越近，岩城人没时间去想对面的猎人是如何操控这些庞然大物，在船长和大副的调动和命令下，所有人开始在甲板上奔跑，跑向自己应该在的位置，转动木盘，拽起绳索，将巨大的弩推出舱室。 　　强壮的水手们并排而坐，嘴里喊着号子，双脚踩动桨页，两艘大船朝同一个方向转动，用船身侧面迎向靠近的猎人。 　　手臂粗的驽矢架上弩床，水手们合力拉开弩弦，扳动机关。 　　驽弦发出吱嘎声响，水手们一起用力，脖颈鼓起青筋。 　　“快！” 　　马常和卡斯洛亲自指挥水手，法尔贡失去自己的船，同样没有闲着，他迅速爬上桅杆，向卡斯洛传报萧玧和猎人们的位置，为释放驽矢做好准备。 　　岩城人料定计划泄露，更认定事情从最开始就是骗局，多说无益，索性先发制人，用驽矢给对方造成威慑。 　　这些巨大的驽是岩城独有的武器，制造技术牢牢掌握在城主手里。即使是背靠矿山，掌握采矿和冶炼技术的金城，没有岩城城主手中的图纸，没有掌握技术的匠人，也很难进行仿造。 　　船上的武器给了岩城人底气，让他们对猎人城生出贪心，支撑他们组成船队，企图趁虚而入，在萧玧生死不知，水母大规模爆发时，拿下这座雄伟的城池。 　　可惜计划尚未开始就宣告落空。 　　三名船长心情复杂，对这场战斗的结果并不看好。但他们必须打起精神，鼓起勇气，表现出英勇无畏和胜券在握的样子，以此来激励船上的水手，让他们敢于拼死战斗。 　　如果连战斗的意志都没有，他们别说打败对方，连活着逃走都不可能。 　　“放！” 　　海龟的队伍已经到射程之内，法尔贡发出讯号，马常和卡斯洛同时挥下手臂，大声怒吼。 　　手臂粗的驽矢瞬间离弦，呼啸着穿过雨幕，直袭海龟队伍。 　　萧玧长刀在手，呼啸声起之前，就从海龟背上一跃而下。脚下掀起环形水浪，透明的冰柱一道接一道升起，排开洪水，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冰柱无限延伸，两端直抵被洪水淹没的河岸。 　　水浪滔天而起，萧玧单膝跪在冰柱顶端，双手反握长刀，刀身没入水中，一道道冰墙接连出现，在海龟群和战船之间拔高，瞬间高至数十米，最高的一面已经接近百米。 　　冰墙之间，水浪汹涌，掀起阵阵轰鸣。 　　天空中闪电爬过，惊雷隐藏在云后，每一次雷声炸响都令人心头发紧，仿佛大地都要被震碎。 　　叶安站在海龟背上，视线很快被冰墙阻隔。 　　他发现萧玧凝出的冰墙不是垂直从水下升起，而是带有弧度，像是盾牌一样遮挡在海龟群前方，阻隔对面袭来的驽矢。 　　呼啸声频繁而至，锋利的驽矢一枚接一枚穿入透明的冰墙。 　　起初，外层的冰墙显得不堪一击，轻易就被穿透击碎。随着驽矢继续向前，遭遇更多拦截，速度自然减慢，在冰层之间传出刺耳的摩擦声，叶安怀疑箭身上都被擦出火星。 　　抵近最后三层防护时，黑色的驽矢终于停住，无力继续向前，呈扩散状镶嵌在冰墙之上。 　　透明的坚冰上爬满裂痕，加上大量黑色的驽矢，活像是冰雕的刺猬。 　　第一轮攻击没能产生效果，岩城人锲而不舍，很快发起第二轮进攻。他们十分清楚，不能让猎人们靠近，更不能让对方大量登船。 　　论近身战斗，他们绝不是这群亡命之徒的对手！ 　　面对漫天飞来的驽矢，萧玧一次又一次凝固冰墙，拦截住攻击的同时，在墙壁之间搭建桥梁，向两艘战船推进。 　　猎人们扛起绳子，分成数队跑上桥面，悍不畏死向前冲锋，距离岩城人越来越近。 　　在奔跑中，一枚驽矢穿透冰墙，锋利的边缘擦过杰森的肩膀，只差一点就会带走他整条胳膊。 　　杰森完全不在意，更无半点惧怕，反而兴奋地高吼一声，身先士卒继续加速。 　　距离差不多，猎人们争相甩出绳索，准备登上大船。 　　叶安环抱双臂，眺望逐渐接近的双方队伍，偶然发现一艘船摆明死战，另一艘貌似在战斗，实则借助同伴的掩护准备逃走。 　　看到这一幕，叶安眯起双眼。 　　海龟收到叶安的指引，快速吞掉一只水母，随即摆动前肢，带着他缓缓沉入水下。 　　虎鲨传递出兴奋的情绪，紧跟在海龟身后。 　　叶安取出早就备好的换气装置，一手套在头上，另一只手牢牢扣住龟甲边缘，漆黑的双眼在水下睁开，锁定正准备调头的木船。 　　海龟在潜行时撕碎水母，惊走藏在沙下的鱼群，也惊出大部分贝、变异螺和虾蟹。 　　叶安的意志在水下扩展，他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极限，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召集更多的贝和变异螺。 　　意志扩散为数不清的细线，大群贝螺受到牵引，向叶安聚集而来。数量之多，连仅剩的零星水母都不敢靠近。 　　海龟带着叶安前行，五彩的变异螺摆动腕足，飘带一样缠绕在叶安身边。巴掌大的贝壳不断开合，聚成白色的长链在水中移动，越来越接近船身。 　　船上的岩城人毫无觉察，卡斯洛正为脱离战场想尽办法，根本不知道自己要面对的危险不只来自水面，还有水下。更不会知道，后者比前者更加危险。 第220章 碾压 　　猎人们冲过冰桥，甩出肩上的绳索。绳索末端连有锋利的弯钩，伴着呼啸的风声，精准挂上船舷。 　　“砍断绳子，不能让他们上来！” 　　越来越多的绳钩飞来，钩子尖端楔入木板，发出连续不断的钝响。 　　马常的战船距冰桥更近，转瞬的时间，船身一侧已经挂满绳钩。无论他如何大喊，如何命令水手们砍断绳子，仍躲不开船身被绳索挂住，猎人们飞速登船的命运。 　　冰桥无限延伸，触及船身外侧，以桥头为中心，冰霜迅速蔓延，在船身外覆盖一层冰壳。 　　冰壳越来越厚，连船桨都被冻住。 　　河面上水浪汹涌，却始终冲不断萧玧脚下的冰柱。 　　黑衣下摆在风中飞舞，仿佛死神张开双翼，昭示船上众人即将到来的命运。 　　马常握紧弯刀，奋力砍向近处的绳钩。绳子里缠有钢丝，刀刃砍下去，当即爆闪出数点火花，发出刺耳的声响。 　　一刀没能成功，马常正打算砍第二刀，对面忽然飞来三支弩箭。抬头望去，是一名倒悬在绳子上的猎人。 　　猎人手持铁弩，仅用双腿钩住绳索，身体悬挂在半空，随着冷风摇摆，丝毫不畏惧万一绳子被砍断，自己就会落进水里。 　　一击未中，猎人再次拉满弩弦，重装驽矢，在摇晃中瞄准目标。 　　马常面容狰狞，不顾飞来的驽矢，全力挥下弯刀。 　　里瑞飞速扑过来，用一片铁板挡住驽矢，实在挡不住，竟抓来一名水手挡在马常和自己身前。 　　水手十分强壮，奈何对里瑞没有半点防备，被从身后拽住腰带，踉跄数步向前扑倒。 　　扑扑两声，黑色的驽矢穿入水手体内。 　　水手满脸惊愕，直至剧烈的疼痛传来，看到身前流出的血，才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在刹那之间。 　　马常和里瑞避开驽矢，继续砍向绳钩。重伤的水手本该倒地，却被怒火和仇恨支撑着，不顾对面的猎人，转身举起弯刀，朝里瑞和马常砍了过去。 　　猎人看到这一幕，放低手中的铁弩，遇到绳子猛烈摇晃，迅速翻过身，握住同伴递过来的刀鞘，飞身跃上另一条绳索。 　　就在猎人抓牢的同时，他之前所在的绳索被马常砍断。 　　铁钩仍留在船板上，断开的绳子则从半空垂落，落入水中，被船身周围的旋涡卷入，很快沉入河底。 　　重伤的水手失血过多，身上的力气快速流失，仅靠着怒火和仇恨支撑，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自然不是里瑞的对手。 　　身材高大的水手被砍伤脖子，犹带怒意的脸染满鲜血。 　　里瑞再次挥刀，水手的头滚落在地，被他一脚踩住，随即踹进水里。 　　无头的尸体仰天栽倒，发出一声钝响。 　　附近的水手看到这一幕，砍绳索的动作同时一顿，看向里瑞和马常的目光发生改变。那不再是敬畏和顺从，而是愤怒、质疑，甚至带着仇恨。 　　“愣着干什么，想死吗？！”马常发出怒吼，甩掉砍断的弯刀，从地上随便拾起一把，继续砍向不断飞来的绳索，以及借绳索登船的猎人。 　　里瑞比马常聪明，直觉也更加敏锐。发现水手们的异样，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 　　若是没有猎人在场，这件事很好解决。问题是萧玧尚未登船，仅是杰森带着队伍冲锋，他们已经左支右绌，开始支撑不住。 　　这种情况下惹怒水手，将恨意引到自己身上，简直是愚蠢至极！ 　　里瑞很快想清楚关键，问题是找到原因，却没有解决的办法。 　　眼看有部分水手调转刀锋，朝自己和马常围过来，里瑞额头冒汗，握刀的手因用力鼓起青筋。焦急涌上心头，令他思维变得混乱，愈发想不出对策。 　　马常终于察觉到情况不对，但他没来得及开口，杰森已经登船。 　　在绳索被砍断的瞬间，有力的大手扣住船舷，标志性的光头出现在马常眼前。 　　劲风陡然袭来，马常快速后退，同时举起弯刀格挡，惊险避开要害，手臂却被震得发麻。 　　一击未能毙命，杰森连续挥出第二刀、第三刀。马常被逼得连连后退，想要求救，没有一个水手上前帮忙。里瑞同样身陷险境，自顾不暇，只是围住他的不是萧玧手下的猎人，而是愤怒的水手。 　　杰森又一次举起长刀，厚重的刀身挟着风声，正面砍断马常手中的武器。 　　断开的长刀落在甲板上，带着豁口的刀刃扎入甲板间的缝隙，竖直横在两人之间。 　　马常手握剩下的半截弯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想换一把武器，杰森根本没给他机会，迈步上前，长刀猛地向前一递，洞穿了马常的腹部。 　　鲜红的血从伤口涌出，漫过刀身和刀柄，染红杰森握刀的手。 　　马常被迫弯下腰，握紧拳头袭向杰森。后者仅是侧头就避开他的攻击，同时转动刀身，猛地收回，在马常的惨叫声中，血雨飞溅。 　　扑通一声，马常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腹部的伤口，却根本止不住流出的血。 　　他不只一次用相同的方式解决对手，只是这次倒下的换成了自己。 　　维持跪在甲板的姿势，马常很快咽气，双臂和头颅无力垂落，身上的血被雨水冲刷，顺着甲板汇成溪流，尽数落入河中。 　　马常死后，里瑞也被水手杀死，还在反击的船员们群龙无首，逐渐失去死战的勇气，陆续被猎人们擒获，反绑双手聚集到甲板上。 　　另一艘船上，目睹马常和里瑞的下场，更坚定了卡斯洛逃走的决心。法尔贡本想反对，却被卡斯洛一句“你想落到同样的下场”堵了回去。 　　船员们同样不想死，如果卡斯洛下令死战，难保他们不会选择背叛。 　　“调头，调头！” 　　在船长的命令下，船员们快速行动，趁猎人们集中攻击另一艘战船，萧玧的冰桥尚未靠近，众人使出全部力气，务求将战船的速度提至最高，尽一切可能逃离战场。 　　风帆升起，水手们将绳子缠上腰间，合力拽动，改变船帆的方向，借助风力进一步推动船舶前进。 　　不料想，速度尚未提高，船身周围忽然涌出一个又一个旋涡，船底撞到不明障碍物，发出砰地一声，再也无法前进。 　　“什么，到底是什么？！” 　　卡斯洛和法尔贡同时扑向船舷，身为经验丰富的船长，两人都在第一时间意识到情况不对。 　　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拦截住战船的并非藏在水下的巨石，也非汹涌的暗流，而是层叠汇集的变异螺，以及从水下浮起的海龟。 　　一般而言，河底的变异螺和贝类对船身不会构成太大威胁。 　　此刻情况不同。 　　整条河道的甲壳类和贝壳类生物都被叶安召集，在战船前进的方向堆叠成小山，其坚硬和锋利程度堪比海中暗礁，足能破开木船外层，使得底舱进水。 　　船只被迫停住，无法前行半米。 　　在水手们惊惧的目光中，船身四周的旋涡不断增大，一只又一只庞大的海龟从中现身。 　　海龟昂起头颅，张开巨口，现出满口锋利的獠牙，令人望而生畏。 　　众人还注意到，在其中一只海龟背上站着一个人。 　　浑身湿透，黑色的头发覆盖额头，脸上戴着一个古怪的面具，看不清他的长相，却本能感觉到威胁。 　　下一刻，海龟背上的叶安摘掉换气装置，漆黑的眸子锁定前往的船只。河底的贝、变异螺、螃蟹乃至河虾又一次聚集，从船底的裂口涌入，并沿着船身向上攀爬。 　　两条虎鲨出现在海龟身侧，被叶安阻止，才没有冲向船身。 　　身陷绝境，无处可逃，船上的水手发出惊恐绝望的叫声。 　　在叫声中，大量变异螺爬上船舷，用腕足固定自己，方便更多同族占据甲板，直至将船身完全覆盖。 第221章 凶残 　　变异螺和贝很快铺满甲板，船员们奋力挥动刀斧，将部分变异螺砍碎，当即有更多螺、贝从船舷处翻过，占据被清理出的空隙。 　　部分变异螺的腕足生有毒腺，可以喷溅出透明的毒液。一旦沾染上，伤口处犹如火烧，痛楚难忍。若不能及时服用解毒剂，身体会逐渐麻痹，直至完全失去行动能力。 　　船员们并非不想抵抗，奈何船上的变异螺实在太多，很快连桅杆都被覆盖，找不到半点空隙。 　　远远望去，整艘船仿佛是由螺和贝壳堆砌，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遍布四周的旋涡左右摇摆，上下颠簸。 　　变异螺喷出大量毒液，船员们均未能幸免。在惨叫声中，一个接一个倒在甲板上，因痛苦蜷缩翻滚，被锋利的贝壳边缘划出一道道伤口，很快变得鲜血淋漓。 　　毒液顺着伤口浸入，使得船员们中毒更深。 　　在毒素的作用下，船员们渐渐变得四肢僵硬，维持着奇怪的姿势倒在甲板上。全身上下被鲜血覆盖，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唯有眼球还能转动，望向翻过船舷，站定在甲板上的叶安，目光中充满愤恨和恐惧。 　　卡斯洛和法尔贡背靠背站在一起，各自手持一片木板，勉强挡住飞溅来的毒液。 　　两人眼睁睁看着船员一个个倒下，却没有任何办法，始终无计可施。变异螺和贝陆续涌到脚下，两人奋力用刀劈砍，用木板遮挡，仍挡不住全部毒液。 　　法尔贡发出一声惨叫，抓不住木板和长刀，双手捂住眼睛，痛苦地跪倒在地上。 　　随着他的倒下，卡斯洛背后失去防护，很快被变异螺的毒液覆满。 　　他强忍着没有发出惨叫，却无法控制身体，麻痹感从肩膀向手臂蔓延，延伸至每一根手指，最终握着木板和短刀栽倒。 　　过程中木板折断，锋利的木刺穿透他的胳膊，在他脸上留下三道并排的血痕，染血的尖端距离他的眼睛不到半寸。 　　从叶安出现，到船上的人尽数失去行动能力，短短不过半个小时。 　　萧玧在冰柱上眺望，忽见叶安穿过甲板，转身朝他挥挥手，旋即打开舱门，消失在舱门背后。 　　“头儿！” 　　杰森等人拿下马常的船，在船舱里找到全部船员。同时在底舱发现异常，立刻向萧玧汇报。 　　“这艘船上有大量的毒药。”杰森对药剂了解不多，吃过海城废墟的教训，对毒药的辨别还是有一定把握。 　　听到杰森的话，萧玧暂时从另一艘船上移开目光，登上猎人们攻下船只，越过被雨水冲刷仍残留血痕的甲板，迈步进入藏匿毒药的舱室。 　　另一艘船上，叶安推开覆满变异螺的木门，弯腰走进去。短暂适应过室内的黑暗，找到放置在墙边的提灯，用随身的打火石擦亮。 　　提灯带有旋钮，可以控制火光大小。 　　叶安将灯光调到最亮，很快发现蜷缩在墙角的狸花猫，以及被它护在身后的一只小猫。 　　“别害怕。”叶安蹲下身，将提灯放在一边，尽量释放出善意，安抚不断向他哈气的狸花母子。 　　母猫的警惕性很高，即使叶安表现得十分友善，也没有放松警惕。 　　小猫藏在母亲身后，伏下耳朵，同样警惕地盯着叶安。大概是年纪太小，眼睛还是清澈的蓝，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变成和母亲一样的茶色。 　　叶安继续同化这对母子，发现它们并不是养在船上，而是被中途抓来。 　　“抓来的？” 　　叶安试着走近母猫，在它脖子发现一个金属制成的圆环，圆环外部光滑，内部却有尖刺，一旦母猫挣扎，尖刺就会穿透它的皮毛，不会杀死它，但能让它感受到痛苦。 　　圆环上系有一根锁链，锁链的另一端嵌入墙壁，除非用斧头劈砍，否则根本取不下来。 　　狸花母子之后，叶安又陆续在舱室内发现十多种变异兽，有体型不大的小兽，也有大型变异兽的幼崽，共同点是样子都十分可爱，毛茸茸讨人喜欢。 　　这些变异兽和幼崽多数带伤，被带上船之前，显然经历过激烈的战斗。 　　叶安甚至在幼崽中发现一只小狮子。 　　参考生活在三角洲的狮群，幼崽出现在这里，有很大可能母狮已经被杀死，再无法保护自己的孩子。 　　推开内层的舱门，一股血腥气迎面扑来。 　　叶安将提灯举高到眼前，看清舱室内的情形，不由得瞳孔紧缩。 　　室内十分昏暗，充斥腐败和血腥的味道。 　　屋顶垂下数条锁链，十多个满身伤痕的女人被挂在锁链下方，血顺着伤口流淌，沿着女人的脚尖滴落在地板上，发出滴答声响。 　　听到开门的声响，女人们表情麻木，没有任何反应。 　　这间舱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女人的求救声从不曾传出去。同样的，船员们的惨叫声也不会传进来。她们自然不会知晓，船上的人早已经被控制住，生死只在叶安的一念之间。 　　叶安站在门口片刻，迈步走进舱室，停在一个女人面前。女人低着头，黑色的头发纠结垂落，根本看不请她的长相。 　　叶安尝试同她沟通，女人没有任何回应。释放出意志同化，女人倏地抬起头，张开嘴，叶安这才发现，她竟然没有舌头！ 　　一刻钟后，叶安从舱室中走出，越过倒在地上的船员，停在无法动弹的卡斯洛和法尔贡面前。 　　“你应该是这艘船的船长？” 　　叶安蹲在卡斯洛身前，单臂搭在膝盖上，抽出佩在腰间的短刀，刀尖抵近卡斯洛的眼睛，轻松捕获到对方情绪中的惊恐。 　　“看来我猜对了。” 　　叶安轻笑一声，反手将短刀插在甲板上，手指捏住卡斯洛的下巴，迫使他仰起头。 　　卡斯洛不清楚叶安的意图，被一双漆黑的眸子锁定，脑子里先是一阵空白，继而剧痛袭卷，仿佛有一只大手掀开他的头骨，攥紧他的大脑，再将他的脑子撕开，一片接着一片。 　　痛到极致，他很想立刻死去，意识却无比清醒，清醒到让他每分每秒都被痛苦包裹，眼球凸出眼眶，从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 　　卡斯洛的样子吓坏了法尔贡和活着的船员，他们身体不能动，只能用眼睛牢牢盯着叶安，唯恐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五分钟后，叶安松开手，卡斯洛像滩烂泥一样倒在地上。 　　此刻的他脸色发青，眼球布满血丝。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起伏，俨然就是一具死尸。 　　叶安站起身，视线每扫过一个船员，都会使对方惊惧到极点。很快，叶安选好下一个目标，卡斯洛的助手，船上的大副。 　　萧玧将押送俘虏的事情交给手下，在两艘船之间结成冰桥，穿过汹涌的河面，登上叶安所在的船只。 　　杰森和几名猎人跟在他身后，对叶安拿下战船的方式既佩服又感到敬畏。 　　一行人越过船舷，踏上甲板，船上正发生的一幕闯入眼帘。 　　只见叶安弯下腰，轻松提起一名高过两米的壮汉，掌心覆上男人的额头，下一刻，男人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显然痛苦到极点。 　　察觉到萧玧一行人到来，叶安手中提着男人的衣领，侧头笑着打招呼：“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男人的惨叫声不断升高，又在某一刻戛然而止。 　　叶安丢开几乎昏过去的男人，转而拎起下一个目标，重复之前的动作。 　　惨叫声在甲板上回响，萧玧不觉如何，杰森等人却是寒毛卓竖，和这位比起来，他们算什么凶残可怖，说出去都感到羞愧！ 第222章 打捞 　　船上的惨叫声终于停止，甲板上已经没有一个意识清醒的船员。 　　卡斯洛和法尔贡都没有死。 　　法尔贡同船上的大副蜷缩在一起，身体不自觉颤抖，即使醒过来也会沦为废人。大副的情况也是一样，身高近两米的壮汉，此刻蜷缩成一团，手臂不自然扭曲，脸上的表情极其狰狞，狰狞中又带着明显的恐惧，已然陷入无尽的噩梦。 　　卡斯洛浑身鲜血，手臂被木刺穿透，被走过的杰森踢了一脚，控制不住滚向船舷。最后被船舷拦住，才没有落入水里。 　　叶安拔起插在甲板上的短刀，想到刚刚获取的记忆，怒意涌动，岩浆般在胸中沸腾。 　　船上的水手并非全部是岩城人，有近四分之一是附属于岩城的聚居点居民。 　　三艘战船的船长均在岩城有相当实力。 　　马常和岩城城主有血缘关系，两人是不折不扣的堂兄弟，还曾经竞争过城主的位置。正因如此，他一直被自己的堂兄忌惮防范。 　　法尔贡是城主忠实的拥趸，也肩负制衡马常并在外出行动时监视对方的责任。 　　卡斯洛老奸巨猾，做事不择手段。他曾经帮助岩城城主夺取权力，压下其他竞争者坐上城主的宝座，其中就包括马常。如此一来，他自然很得城主的信任。 　　这次来猎人城，三艘船上携带有大量毒药和武器，目的不言而喻。 　　中途遇到一支小型船队，发现船上携带有不少物资，水手们直接登船抢夺，杀死全部男人，掠走所有女人，船只无法带走，索性毁坏撞沉。 　　如果被他们得逞，猎人内不只会陷入混乱，更可能血流成河，就此一蹶不振，成为岩城的又一块地盘。 　　可惜计划再好，终究没有实现的机会。 　　萧玧平安归来，背叛者被尽数揪出，一切的阴谋诡计坦露在阳光下，藏匿在城外的战船也无可遁形。 　　这些满怀野心和贪婪的岩城人，注定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而这三艘战船仅是第一步。 　　“三艘船上都有毒药，需要打捞沉船。” 　　叶安将获悉的消息告知萧玧，后者迅速做出决定，向另一艘船上下达命令，设法打捞沉船，不能将装有剧毒的船只留在河底。 　　猎人们快速行动，从船上找到打捞工具，正准备下水，叶安向萧玧表示，这件事他可以帮忙。 　　“这艘船给我，船上的人也交给我处置，如何？”叶安指着脚下的战船，并朝滚落在船舷旁人事不省的卡斯洛扬起下巴。 　　“这是你的战利品，本就该属于你。”萧玧正色道，“至于打捞沉船，你可以提出其他条件。” 　　“暂时没想到，想到再说怎么样？”既然对方开口，叶安也就不再客气。虽然是猎人城和岩城的恩怨，但正如萧玧所说，这艘战船是他拿下来的，作为他的战利品无可厚非。 　　“好。”萧玧答应得十分痛快，根本不担心叶安会提出过分的要求。 　　两人曾经共历生死，对彼此的性情都有了解。一些会出现在其他人身上的担忧，于两人而言完全没有必要。 　　大雨下个不停，洪水水位不断上涨，水流湍急汹涌，掀起的水浪不断拍击在船身上。 　　船留在水下越久，变数就会越多。 　　事不宜迟，叶安重新戴上换气装置，召来水下的海龟，单手按住船舷，纵身一跃翻了过去，在半空中舒展身体，像一只飞翔在雨中的大鸟，收起翅膀下降，稳稳落在海龟背上。 　　云中爬过闪电，大雨倾盆，河水愈发汹涌，船身又开始在水中颠簸。 　　船身向一侧倾斜时，昏迷过去的水手无法控制地在船板上滑动，砰砰撞到船舷上。有的水手依旧昏迷，有的却在疼痛中醒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猎人们及时抛出绳索，将这些水手钩住，一个接一个绑到桅杆上。 　　“还活着，命够硬。”杰森系紧绳子，带着厚茧的大手拍拍卡斯洛的脸，惊讶于这个男人竟然没有死。想到叶安的手段和接下来可能会做的事，又莫名觉得，这个人应该不会为此感到庆幸。 　　事实的确如他所想。 　　卡斯洛从昏迷中醒来，剧痛传遍全身，最可怕的是残留在脑海中的尖锐痛感，像是有人拿着锥子不断敲击他的头盖骨，穿透他的大脑。 　　这种痛苦让人发狂，完全能把人逼疯。 　　“杀了我，杀了我！”卡斯洛痛苦嚎叫。 　　叶安在搜寻他的记忆时没有留情，这种痛苦无法治愈，即使他能活下去，也会伴随他一生。 　　卡斯洛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身体，哪怕变异螺的毒素伴着血液排出大半，他的手指仍不能移动一下，声音也十分模糊，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在说些什么。 　　杰森却明白了。 　　不需要听声音，只要看一看对方的表情，就能清楚他此刻在吼些什么。 　　“嘿！”杰森环抱双臂后退一步，好整以暇地看着卡斯洛，完全没有一点同情。不提他极其缺乏这种情绪，就算是有，也不会施舍给这个觊觎猎人城的家伙。 　　船上的水手陆续被绑起来，猎人们将绳子绕过桅杆，全部打了死结，确保他们无法挣脱。其后在萧玧的命令下固定好自己，小心靠近船舷，等待叶安再次出现。 　　水面下，海龟带着叶安缓慢下潜。 　　河水中漂浮着各种杂质，主要是破碎的木板和尚未融化的冰块。叶安的视野受到阻碍，他需要十分小心，才能避免自己被划伤。 　　海龟摆动前肢，依照叶安的指引靠近沉船。 　　越向下，光线越是昏暗。 　　叶安戴着呼吸装置，索性闭上双眼，同化海龟和周围的贝壳类生物，从变异螺和河贝处获取信息，使它们成为自己的眼睛。 　　两条虎鲨游在海龟的队伍中，乍一看，完全被庞大的海龟遮挡，只有背上的鲨鱼鳍若隐若现，昭示它们的存在。 　　这样的队伍出现在河底，没有任何捕食者敢于靠近。让鱼群恐惧的水母同样不能。体型庞大的箱水母，对海龟而言也仅仅是猎物，张口就能吃，顶多费点力气撕成几块。 　　海龟群抵达沉船的位置，周围已经是黑暗一片。 　　叶安无法睁开双眼，继续通过变异螺观察，发现船身破损严重，几个样子奇怪的木桶和金属桶散落在河床上。值得庆幸的是，这些容器十分完好，里面的东西并没有泄露出来。 　　附着在船上的水母发现海龟，迅速分散开逃向远处，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叶安松开握住龟甲边缘的手，解开带来的绳子，由变异螺和贝壳牵引游向沉船，试着从破损的地方进入船舱。 　　他的运气不错，裂口刚好能容许他通过，隔着一条走廊，就是藏匿毒药和武器的舱室。 　　将沉船带上去太费劲，叶安选择先将船上的物资运出。 　　靠他一个人自然不行，变异螺和贝壳也不适合搬运，生活在河底的螃蟹和一部分鱼群被召集起来，循着叶安的指引鱼贯进入船舱，将装有毒药的木桶和堆积在船上的物资分批运出来，送到海龟背上。 　　这些生物对海龟十分畏惧，若不是叶安牵引，根本不会靠近这些庞然大物。 　　物资运送完毕，叶安陆续又发现三间暗室，里面没有找到人和变异兽，但墙面和地板上布满血迹，屋顶垂挂大量锁链，和卡斯洛船上的一模一样。 　　这些舱室会用来做什么，可想而知。 　　搜寻过所有舱室，没再发现有价值的东西，叶安游出沉船，返回到海龟背上。 　　海龟群开始上浮，和来时一样，在水下连成大片暗影，掀起恐怖的旋涡。鱼群和螃蟹迅速分散，纷纷潜入河底，再也不肯出现。 　　河面上，巨大的旋涡涌动，旋涡中心出现隆起的龟背。 　　海龟群排开水面，如摩西分海，身体两侧水流如瀑，掀起的水声近乎压过云后的雷鸣。 　　叶安站在龟背上，摘掉脸上的换气装置，朝船上的萧玧挥手。 　　“安排人手，尽快把这些运上船！” 　　卡斯洛抬起头，因为被绑在桅杆上，他无法看得太清楚，只能透过重重雨幕，看到水中那一个个庞然大物。 　　在剧烈的疼痛中，他勉强能获得短暂清醒。 　　这短暂一刻让他意识到，岩城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 　　他悔不当初，为什么要被贪婪压过理智，为什么没有在城主刚生出不该有的念头时加以劝阻。 　　现如今，一切都晚了！ 第223章 秘密 　　物资送到船上，叶安没有立即登船，隔空向萧玧挥舞两下手臂，表示自己还有事情没做完，就和海龟再次入水。 　　刚刚打捞物资时，他在河底感受到一股熟悉的能量，很像是晶石。本想循着能量的方向去找，中途又神秘消失，像是被某种屏障阻隔，让人无法清晰锁定。 　　他有很大的把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既然如此，势必要下水去仔细找一找。 　　海龟群再次下潜，这次很不走运，遇到两股交错的水下暗流。 　　叶安单手按住换气装置，另一只手抓牢龟甲边缘，仍是被暗流掀起，手指滑脱，整个人倒飞出去。 　　水流强劲席卷，叶安找不到任何支撑点，只能尽量蜷缩起身体，用手臂护住头颈，避免被暗流中的碎石和断木划伤。 　　海龟群发现异常，立刻有几只海龟追上来，试图咬住叶安的外套。 　　锋利的牙齿将外套扯开，兽皮的撕裂声被水流淹没。海龟非但没能拉住叶安，反而将他身上的外套扯成数片。 　　不过，海龟的动作也让叶安找到机会，在暗流中抱住海龟的头，咬牙顶着强劲的水流，一点点向海龟背上移动。 　　两条虎鲨游过来，横过身体阻隔水流，试图减小叶安的阻力。 　　海龟受到启发，迅速围过来组成围墙，将叶安包裹其中。暗流能让叶安丧命，对这些庞然大物却不构成太大的威胁。 　　终于，叶安成功抓到龟甲边缘，脸上的换气装置却在这时脱落，幸亏有虎鲨在附近，尾巴一甩张嘴咬住，否则不等他脱困，就会在暗流中窒息。 　　“走！” 　　叶安将换气装置固定在脸上，牢牢抓住龟甲，在冲出暗流之后，感知到那股若有似无的能量，当即心中一喜，和海龟群一同向河底深处进发。 　　战船上，萧玧正和猎人们清点叶安打捞的物资，将装有毒药的木桶和金属箱分离出来，逐次搬入船舱。 　　过程中，猎人们发现被关押在舱室中的女人。 　　捆绑她们的铁链已经被叶安解开，女人们依靠在一起，将自己关在房间里，脸上的表情不再麻木，比叶安发现她们时多出几分生动。 　　猎人们推开舱室门，女人迅速后退，没有发出尖叫，而是抄起斩断的铁链和房间内的刑具，警惕地盯着门前的陌生人。 　　她们的舌头都被割掉，全身上下布满伤痕，几乎找不到一块好的地方。 　　在叶安登船之前，她们备受折磨，想死都死不掉，全然陷入麻木，仿佛成为还能喘气的空壳。 　　叶安从岩城人手里救了她们，并且不需要语言，就可以和她们沟通，安慰她们的情绪。 　　女人们的伤痛依旧存在，对岩城的愤恨也从未消失。 　　她们选择信任叶安，除了叶安，她们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叶安离开之前，曾询问她们是否要一同出去。女人们摇头拒绝，她们宁愿留在船舱里互相舔舐伤口，就这样等待叶安归来。 　　能在残酷的环境中生存，女人们并不弱，完全称得上强悍。只是她们遭到飞来横祸，家人族人都被杀死，其中还有三人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她们需要时间恢复。 　　叶安留下这艘船，没有立刻取走水手们的命，一个原因就是为了她们。只有亲手报仇，将施加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千百倍偿还给凶手，她们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不因曾经的苦难和折磨陷入疯狂。 　　女人们扶着墙壁站起身，用手中的武器护卫自己，警惕猎人。 　　萧玧听到汇报，想到之前叶安的表现，心中有所猜测，下令猎人们不要去打扰她们，绕过这间舱室，将物资送入其他房间。 　　甲板上的物资迅速被清理，最后只留下几只圆形的木桶。 　　杰森抽出匕首，撬开桶上的木塞，一股浓郁的酒香飘出，鼻子抽动两下，不由得双眼发亮。 　　“是酒！” 　　从味道和色泽判断，这些酒不亚于赵翁车队出品，而且度数更高，更合猎人们的口味。 　　猎人们凑过来，盯着木桶里浅金色的液体，全都不自觉咽着口水。 　　萧玧坐在几只堆叠的空木箱上，支起一条长腿，用刀鞘敲敲箱盖。 　　敲击声让猎人们迅速站直退后，讪讪地看向城主，在行动过程中喝酒，的确不应该。杰森快速拿起木塞，重新堵住木桶，抓抓在雨中发亮的光头，招呼几个猎人，将木桶全部送入船舱。 　　甲板上再没有任何物资，萧玧从空箱子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被绑在桅杆上的卡斯洛面前，用刀鞘拍拍他的脸，继而挑起他的下巴，道：“告诉我，你们和其他几座城怎么联系？” 　　卡斯洛被迫抬起头，表情狰狞，脸色惨白，被剧痛折磨，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说。”透明的冰层蔓延过刀鞘，在尖端凝固成锋利的冰刀，抵在卡斯洛喉间。 　　瞬间的冰冷让卡斯洛清醒，抬起眼皮，布满血丝的双眼盯着萧玧，用含糊不清的声音道：“我告诉你，你杀了我。” 　　他实在受不了了，只求让他解脱。 　　萧玧挑起一道长眉，道：“你没资格同我讲条件。” 　　卡斯洛扯开嘴角，牙床和牙齿上都是红痕，是他控制不住咬伤舌头，从伤口流出的血。 　　“杀我，我告诉你一切。” 　　萧玧看了他片刻，道：“你会死。” 　　卡斯洛的意识仍不完全清醒，他以为萧玧答应了，当即费力地抬起头，告诉萧玧，这次阴谋夺取猎人城的不只有岩城，还有黑城、红城，以及少部分千城逃出来的余孽。 　　活下来的千城人恨毒了萧玧，他们疯狂想要报复，在水母爆发之前，就曾藏身商队暗中靠近猎人城，将几样东西埋在附近。 　　“没有水母，迟早也会有兽群。” 　　叶安搜寻过卡斯洛的记忆，但时间仓促，有针对性，这些藏得极深的细节，他难免有所忽略。 　　卡斯洛愿意和盘托出，只求萧玧能杀死自己，让他摆脱身体和大脑中的折磨。至于背叛岩诚，背叛合作的黑城和红城，他已经完全不在乎。 　　“我们通过信鸽联络。”卡斯洛继续道，“不久前刚放走一批，不出意外，两到三天就会有消息。” 　　叶安之前搜寻船舱，曾发现大量小兽和幼崽，其中部分是准备贩卖的货物，部分则是为信鸽准备的口粮。 　　这些口粮均被喂食特殊药剂，吃了它们的肉，鸽子会产生上瘾的症状，根本不可能逃走，更不可能一去不回。出售信鸽的商队牢牢把控制作药剂的成分和材料，从各城手里赚到丰厚利润。 　　这样的手段和前任金城城主控制熊猫的方法十分类似，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暂时不得而知，只能等见到那个神秘的商队才能确认。 　　卡斯洛说出他知道的一切，闭上双眼，等着萧玧结果自己的性命。不想等了许久，始终没有等到刀锋落下。睁开双眼看去，萧玧已经转身离开，根本没有动手的意思。 　　“你骗我！”卡斯洛愤怒大吼。 　　萧玧正同杰森说话，闻声转过头，冷漠道：“我说你会死，没说是什么时候。” 　　杰森和猎人们看着大吼大叫的卡斯洛，都像在看一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你这个骗子，恶棍，魔鬼！”卡斯洛陷入绝望，开始口不择言。 　　萧玧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难得又回答他一句：“我是猎人城城主，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会是个好人？” 　　甲板上的猎人或站或蹲，戏谑地看着卡斯洛，用舌头舔着森冷的匕首，活似一头头被黑暗浸染的凶兽。 　　突然，萧玧貌似感觉到什么，快步走向船首，盯着水面片刻，单手撑住船舷，纵身跃入水面。 　　“城主！”猎人们大吃一惊，飞快靠近船舷。 　　“别跟来，留在船上！” 　　留下这句话，萧玧深吸一口气，周身凝固冰霜，很快潜入汹涌的河水中，消失在众人眼前。 第224章 遇险 　　河底暗流交织，越向下能见度越低。 　　湍急的水流卷起大量泥沙，河床上，龙卷状的水旋矗立成林。无论鱼群还是贝壳类生物，凡是进到这片林中，都会被恐怖的旋涡狡得粉碎。 　　海龟减慢速度，小心靠近旋涡边缘。 　　叶安趴在海龟背上，释放出意志，试着寻找生命气息。然而旋涡中感知不到任何生命，之前若隐若现的能量却越来越强。 　　海龟群扩散开，绕着水旋边缘游动，希望能找出进入其中的通道。 　　虎鲨也想跟上来，被叶安勒令退后。 　　海龟的行动十分谨慎，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能让这些庞然大物产生畏惧感，足见眼前的旋涡是何等危险。别说虎鲨尚未成年，就算是它们的长辈，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虎鲨传递出委屈的情绪，叶安仍是摇头，强硬要求它们不能靠近。这样危险的地方，即使是有海龟相助，稍不小心也会遇到麻烦。 　　虎鲨被叶安说服，退后一段距离，绕着水涡外围游动。 　　海龟带着叶安潜行，试着靠近河床底部，从那里寻找入口。 　　越向下水流越强，叶安牢牢抓住龟甲边缘，身体仍被卷得飞起来。幸亏提前用绳子捆在腰上，否则又会像之前一样被掀飞出去。 　　换气装置被水流掀起，大量气泡从空隙中涌出。 　　叶安不得不松开一只手，按住脸上的面罩。 　　仓促之间，绳子传来崩裂的声响，叶安心道不妙，没来得及抓牢绳索，一截锋利的断木突然划过，两指粗的绳子被割开，牵连的部分遇到水流拖拽，支撑不到数秒就断成两截。 　　失去绳子的保护，叶安只能依靠自己抓牢龟甲。 　　屋漏偏逢连夜雨，更猛烈的暗流从两侧袭来，河床上的水旋开始移动，从中心向两侧分开，恍如一头刚刚苏醒，张开大嘴的巨兽，要将面前的一切吞噬入腹。 　　水旋迅速扩展蔓延，很快占据大半个河床。 　　水旋分开时，叶安和海龟恰好位于通道的正前方。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恐怖吸力，叶安汗毛倒竖，心如肋骨，危机感笼罩全身。海龟也预感到危险，奋力摆动前肢想要游走，奈何吸力越来越强，越来越恐怖，叶安和海龟根本无法反抗，顷刻就被水旋卷入其中。 　　虎鲨和其余的海龟避开水旋，发现叶安和同伴消失不见，焦急地在水中游动，却始终无法靠近。 　　河底犹如沸腾一般，大量的泥沙、碎石、水草和破碎的骸骨贝壳被卷起，在河床上形成一片雾带，边缘处似阴云扩散，顷刻覆盖大片水域。 　　从水面上眺望，整条河段改变颜色，像在河中投入大量墨汁，呈现出不祥且令人恐惧的一幕。 　　萧玧同叶安的联系极深，看到河水的变化，心中的焦躁和不安骤然增强，这才纵身跳入河中，试图找出河流变化的原因，确认水下的叶安是否安然无恙。 　　坚冰包裹萧玧全身，隔绝湍急的暗流，让他能顺利潜入水底。 　　河底的泥沙大片流动，视野受到阻碍，有石块和碎骨打在冰上，敲击声均被水流吞没。 　　萧玧放缓自己的呼吸，这是他上次在水中遇险，醒来后掌握的能力。即使不进入假死状态，他也可以长时间停留在水下，不需要游上水面换气。 　　穿过漂浮的泥沙带，萧玧接近水旋边缘。 　　虎鲨和海龟察觉到他的靠近，发现不是敌人，就没再理会他，而是继续绕着水旋边缘游动，焦急寻找救出叶安和同伴的方法。 　　萧玧继续下沉，直至双脚踏上河床。 　　冰层触及河底的岩石，有生命般凝固蔓延。 　　以萧玧为中心，寒冰覆盖河床，包裹住泥沙和泥沙底部的岩石，从水旋下方铺成道路，隆起穹顶，凝结成一条狭长的河底走廊。 　　在旋涡的挤压下，走廊刚刚凝固就被碾碎，破碎的冰块卷入水涡，很快消失不见。 　　萧玧没有放弃。 　　从虎鲨和海龟的表现来看，叶安定然是被水旋卷走，他必须设法走进去。 　　转眼的时间，冰道再次成形，这一次不是笔直向前，而是蜿蜒曲折，穿过旋涡之间的空隙。 　　穹顶又一次隆起，为避免被旋涡压碎，萧玧减低高度，增厚走廊顶部和两侧。 　　这么做的结果是冰廊牢固地矗立在水旋之中，他却必须弯腰通过。遇到水旋最密集处，还需要从内部增厚，无法走过去，只能利用膝盖和手肘爬着前行。 　　萧玧消失在走廊入口，海龟的体型太大，无法跟进去，两条虎鲨跟在他身后，却在拐角处被拦截。实在过不去，又不能撞碎冰层，只能不甘心地退出来，和海龟继续寻找其他路径。 　　身处水旋中心的叶安，被迫同海龟分开，遇到强劲的水流席卷，控制不住下落，一直落到旋涡底部，意外坠入河底裂缝。 　　河水冰冷，裂缝下却诡异地温暖，甚至有些炎热。 　　从裂缝处垂下的水流形成瀑布，原本的河床成为穹顶，叶安坠落一段距离，方才又落入水里。 　　察觉到水流减小，卷在身上的力道也不如之前强劲，叶安奋力摆动四肢，朝不远处的一根石柱游去。 　　叶安挣扎着游到石柱前，探手抓向凸出的石棱。 　　手指稍微用力，石棱表面突然碎裂，薄薄的一层，脆弱犹如碳皮，轻轻一握就碎成粉末。 　　碎末被水流冲走，现出光滑的表面，那根本不是任何一种石头，而是半晶化的变异兽骨骼！ 　　叶安之前感受到的能量，正是从这些兽骨中溢出。 　　叶安心中一动，继续捏碎兽骨表面的碳化物。 　　伴着碳皮大面积脱落，他终于看清这块兽骨的全貌，巨大得超出想象，半截露出水面，另外半截则深入水下。 　　从水上的半截来看，这是一截脊骨，出自哪种动物，叶安暂时无法确定，唯一能断定的是骨头的主人体型异常庞大，超过他知道的任何一种陆地和海洋生物。 　　短暂惊叹之后，叶安借助兽骨立稳，释放出意志，在黑暗中寻找和自己一同遭遇危险的海龟。 　　让他高兴的是，海龟距离不远，看样子也没受伤。感知到他的存在，正快速向他靠近。 　　叶安加深同海龟的联系，同时催动异能，试图寻找附近可能存在的生物，哪怕希望不大，他也要尽量试一试。 　　可惜的是，直至海龟游到近前，他也没能有所发现。 　　一人一龟在兽骨前重逢，叶安拍拍晶化的兽骨，将顶部掰断递给海龟，再从剩下的部分中汲取能量。 　　体力恢复得差不多，叶安回到海龟背上，准备寻找离开这里的方法。 　　晶石固然重要，保住性命脱离险境更是当务之急。兽骨藏在地下不会消失，如果不能尽快离开这里，他和海龟都会陷入困境。 　　海龟嚼碎嘴里的兽骨，按照叶安的牵引，谨慎在黑暗中游动。 　　中途，刺目的红光陡然出现，叶安从龟甲边缘探出头，循着红光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前方的水流开始沸腾，灼热的白气不断在红光四周扩散，搅动水流，形成一个又一个恐怖的旋涡。 　　热气不断上升，从他头顶的裂缝涌出，掀起大片水浪，形成将他和海龟卷入的暗流。 　　红光剧烈涌动，热气中飞出大片火星，曾放射状喷溅，在黑暗中显得极美，但又极其骇人。 　　火星越来越多，如同烟花绽放。 　　红光大盛，赫然是涌动的岩浆！ 　　叶安神情骤变，海龟迅速转身，试图逃离喷涌的热浪。 　　海龟的速度越来越快，叶安趴在龟甲上，转头向后望，能看到赤红色的岩浆撕开河底，如利刃般切开水面。 　　河水沸腾，灼热感从身后袭来，叶安的后背和胳膊上开始出现烫伤。 　　海龟同样不好受，速度一再加快，仍抵不上热意侵袭的速度。 　　岩浆不断逼近，卷起恐怖的热浪。 　　千钧一发之际，三道冰墙陡然出现，沸腾的河水骤然凝固。片刻后，蓝色的冰龙飞腾而起，冲破黑暗，呼啸着撞入滚烫的岩浆。 第225章 脱险 　　冰龙撞入岩浆，恐怖的气浪瞬间蒸腾。 　　叶安趴在海龟背上，能感到周围的温度不断升高。水汽扑来，热浪翻滚，背上和腿上出现大片赤红，脚踝处被气浪缠绕，鼓起一串透明的水泡。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最初一段时间，他身上的大伤小伤从没断过。但是，自从定居孤岛，他的生活逐渐安稳，纵然也曾遭遇险境，却再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叶安忍住刺痛，咬紧牙关，尽量避开脚踝处的水泡，避免擦破后加重伤势。 　　海龟奋力滑动前肢，坚硬厚实的皮肤能有效隔绝水汽，却无法抵挡热意，被水汽覆盖，仍是会感到疼痛。 　　叶安感知到海龟的情绪，强忍住烫伤带来的刺痛，加深同海龟的联系，用自身的情绪去安抚它，避免海龟在痛苦中变得暴躁甚至失去控制，增加脱困的难度。 　　一人一龟在气浪中挣扎，视线被水汽遮挡，看不清周围的环境，只能依靠直觉前行，尽可能远离沸腾的岩浆，挣脱恐怖的水汽。 　　笼罩在前方的白气中出现在暗影，下一刻，两条蓝色冰龙呼啸着穿过叶安身侧，裹挟着森然寒风，冲破灼人的热浪，猛扎入翻滚的岩浆之中。 　　极寒同极热交缠碰撞，冷如冰雪漫天，热似铄石流金，冰龙在岩浆中翻滚，热浪蒸腾，呲呲声不绝于耳。 　　叶安抓紧龟甲边缘，手背和手指也被热浪覆盖，出现大片赤红，比脚踝略好的是，没有鼓起水泡。 　　海龟继续加速，拼尽全力，想要冲出威胁生命的险地。 　　叶安抬起头，他知道萧玧就在附近，但水汽遮挡了他的视线，让他看不清前方，甚至无法准确地辨别方向。 　　无奈之下，他只能催动异能，加深存留在两人之间的联系，以此来确认萧玧所在的方位。 　　前行一段距离，岩浆再度逼近，紧张之时，又有数条冰龙从身侧飞腾而过。 　　冰龙的出现冲散水汽，降低周围的温度，叶安勉强松了口气。海龟的焦躁也被缓解，不需要叶安牵引，继续划动前肢，向冰龙飞来的方向靠近。 　　距离越近，灼热的气浪越是稀薄，恐怖的高温逐渐被冰气取代，一个个圆锥形的冰柱拔地而起，表面浮动冷光，交错分布在河床之上。 　　冰柱中心，萧玧单膝跪在冰封的河道上，双手握住刀柄，刀身楔入冰层。 　　白色的霜雾萦绕在他周围，热气和冷风在冰层边缘交汇，河床上方形成一个又一个涡旋，降低高度生成龙卷，呼啸着向叶安和海龟席卷而来。 　　龙卷不断逼近，掀起河面的碎冰，卷起坚硬的冰锥，在叶安面前连接成一条又一条冰龙。 　　冰龙呼啸而过，吞噬掉冰层边缘的热气，随即越过叶安头顶，飞向赤红的岩浆，部分扎入其中，部分在岩浆前方腾起坚固的冰墙。 　　萧玧周身的霜雾不断凝实，压向冰封的河面。 　　伴着声声钝响，更多冰锥拔地而起，破开冰面，互相交错组成长链，拱卫一条浅蓝色的冰路，一直延伸到叶安脚下。 　　萧玧握着长刀，单膝跪在冰面上，始终一动不动。 　　黑发垂落前额，遮住他的眉眼，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握住长刀的手指白得近似透明，不见半分血色，几乎和周围的寒冰没有任何区别。 　　叶安跳下龟背，落到冰层上，单手撑地稳住身体，站直后迅速迈开双腿，朝萧玧所在的位置跑了过去。 　　海龟跟在他身后，在冰上移动的速度远远及不上水中，甚至称得上缓慢。但有冰层隔绝岩浆，速度再慢也不会如先前一般，随时可能在热浪中丧命。 　　叶安奔跑时没留神，几次在冰上打滑，抓住旁侧的冰锥才稳住身体，没有在冰面上跌到。 　　抵达萧玧近前，叶安尚未开口，萧玧忽然抬起头，肤色如雪，黑发从额前滑落，现出变得透明的眸子。 　　“谢……” 　　一个“谢”字刚刚出口，接下来的话没来得及说完，萧玧忽然松开长刀，猛然从地上站起身，双臂环住叶安，手牢牢按在他的背上，将他整个人抱进怀里。 　　冷意侵袭全身，叶安不由得愣住，双手抬起又垂下，连续数次。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叹息一声，在萧玧背上拍了拍，放松身体，任由对方抱着自己。 　　不得不承认，除了被抱得太紧有些不适，身上的烫伤被冷意覆盖，刺痛和灼热得到缓解，在没有药剂的当下，难得让他觉得舒服。 　　海龟慢悠悠爬到近前，伸长脖子，用头顶了一下叶安，催促两人快点离开这里。 　　叶安转头看向海龟，朝它摆摆手，又拍了萧玧一下。 　　萧玧抬起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也没有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叶安，眸底涌动激烈的情绪，强烈到不需要刻意去感知，都如海浪一般冲刷过叶安的脑海，让他喉咙有些发干，想出口的话堵在嗓子眼，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最终是萧玧打破沉默。 　　“走。” 　　萧玧的声音略显沙哑，松开紧箍在叶安身上的胳膊，转而握住他的手腕。 　　冷风自两人脚下升起，旋转着飞上半空。破碎的冰块卷在风中，不断碰撞交叠，凝固成一道直连头顶的冰桥。 　　“海龟怎么办？”叶安道。 　　冰桥可以承载两人的重量，海龟却无法攀爬，更无法从这里脱困。 　　“不用担心。” 　　萧玧握着叶安的手腕踏上冰桥，与此同时，两道冰柱冲天而起，托起体型庞大的海龟。 　　冰柱带着海龟快速升高，速度之快，甚至越过在冰桥上奔跑的两人，先一步抵近垂落水瀑的岩顶。 　　冰桥前端触及岩石表面，飞落的水流快速冻结，撕扯成垂直的冰棱，悬挂在岩顶之下。 　　萧玧探手掰断一条冰棱，继续凝结冰廊，确保两人能平安穿过岩顶对面密集的旋涡。只是先前消耗太多体力，速度不由得慢了许多。 　　叶安俯视桥下，岩浆已经奔涌而至，吞没残留的冰锥，又一次蒸腾起白汽。 　　白汽快速扩散，吞噬掉周围的一切，距离两人所在的冰桥越来越近。 　　察觉到萧玧的吃力，叶安不由得心急。下方就有兽骨晶石，他却无法去取。 　　眼看支撑海龟的冰柱将要被白汽侵蚀，叶安当机立断，抽出短刀划开自己的掌心，张嘴含住滴落的血，单手按下萧玧的头，将带着腥甜的血哺入对方口中。 　　血顺着两人嘴角滑落，牵连成一条红色细线。 　　末端垂挂血珠，沿着叶安的下巴滴落，坠到冰桥之上，无声无息，溅开几点鲜红。 　　能量伴着叶安的血流入萧玧体内，冷风骤然而起。 　　刹那之间，两人脚下的冰桥增厚数寸，不再摇摇欲坠，托起海龟的冰柱也重新变得牢固。 　　萧玧抬手按住岩壁，冷风如巨龙咆哮，漆黑的岩顶被冰层覆盖，垂挂的冰棱破碎掉落，一条蓝色的走廊取而代之。 第226章 回城 　　岩城战船上，杰森站在船首，双手按在船舷上，紧张盯着河面。 　　就在萧玧入水不久，天空突降暴雨，雷声轰鸣，紫色的闪电撕开云层，远处有电光垂直落下，刹那之间，整个天空都被照亮。 　　洪水水位不断上涨，电光仿佛追逐猎物的猛兽，一道接一道落入水中和远处的密林，浓烟在雨中升起，又在瞬间被雨水吞噬。 　　河水汹涌，巨浪滔天，一波接一波扑向战船。 　　船身在水中颠簸摇晃，甲板被雨水淹没。随着船身左右摇摆，积水冲过甲板，漫过船舷，大量流入河中，恍如撕扯的瀑布。 　　雨越来越大，船身发出吱嘎声，这是一个危险的讯号，继续停留在这里，战船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但萧玧和叶安都在水下，迄今为止，没有任何露面的迹象，猎人们自然不可能离开。 　　“绳子！” 　　巨浪成墙，堵住整条河道，咆哮着向船身扑来。 　　杰森抓牢船舷，迅速将绳子缠在身上，确保自己不被水浪冲走，同时发出高吼：“绳子缠起来，把自己绑到船上！” 　　船身开始剧烈摇晃，一个浪头打来，船首猛然下沉，船尾随之翘起，水浪沿着船身排开，绳索不堪重负，一根接一根崩断，不断有猎人顺着甲板滑落，竭力抓住同伴的手，才没有落入水里。 　　杰森咬住绳子的一端，将第二条绳子绕过自己腰间，牢牢系在船舷上。 　　中途水浪袭来，劈头盖脸砸在身上，浪花中卷着碎石和尖锐的木刺，在他额头、肩膀和胳膊上留下大量细小的伤口和青紫的淤痕。 　　对杰森来说，这些伤都是小事。只要船身不翻，船上的人不被旋涡卷走，就能撑过这场暴雨。 　　他更加担心水下的萧玧和叶安。 　　不知道河底是什么情形，又没办法在这个时候下去，杰森满心都是焦灼，情绪变得暴躁，像是堆积的柴火，只要一点火星就能点燃。 　　连续三道水浪过去，战船幸运地撑了下来。 　　船身没有倾覆，船尾落回水中，船首平安出水。 　　几个差点掉进河里的猎人抓牢绳子，颇为狼狈地向前爬，最后精疲力尽的趴在甲板上，被同伴踢了一下，也没力气踢回去，只能抬起胳膊比了个手势，充满威胁性地吼一句：“给老子等着！” 　　偏在这个时候，卡斯洛忽然发出大笑，形容疯癫，用模糊的声音大吼着：“死定了，你们全都死定了！水下那两个可能早就死了，再也不会出来！” 　　杰森距离卡斯洛不远，听清楚他的吼声，大步走过去，一拳砸在他的腹部。 　　卡斯洛被绳子捆在桅杆上，加上叶安异能的影响，连根手指都没法移动。腹部的剧痛让他发出剧烈的咳嗽，却一边咳嗽一边发出诡异的笑，继续挑衅杰森，根本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会被打死。 　　或许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 　　“杰森，现在不能让他死。”铁斧走过来，按住杰森的肩膀。 　　杰森虽然愤怒，到底没被怒火冲昏头，之前落下的拳头已经控制力道。不然的话，凭他的力量，卡斯洛哪里还能叫嚣，早就内脏破裂一命呜呼。 　　“快看河面！是城主，城主回来了！” 　　船舷边的猎人发出叫声，杰森和铁斧再没理会卡斯洛，同时转身奔向船首。 　　湍急的河水中，一道又一道冰柱冲天而起，形成牢不可破的冰墙，排开汹涌的水浪。 　　冰柱不断升高，接连高过船身和船上的桅杆。 　　冰柱周围，巨大的旋涡接连出现，小山般的海龟从旋涡中心浮起，两条虎鲨穿梭在海龟群之中，三角形的背鳍时隐时现。 　　冰柱拱卫下，一道蓝色的冰桥破水而出。桥身快速延伸，穿过厚重的雨幕，直抵船上甲板。 　　冰桥之后，萧玧和叶安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两人全身湿透，叶安身上还带着烫伤，样子都有些狼狈。 　　“城主！” 　　“叶领主！” 　　看到萧玧和叶安，猎人们顿时变得激动起来，立即抛出绳子，帮两人更快脱离洪水，回到船上。 　　雨水模糊了众人的视线，距离不到一米，眼前也是灰蒙蒙一片，很难对清对面的人影。又遇到狂风水浪，抛出的绳子缺少准头，多数落入水中，仅有两三条落到冰上。 　　为了更快从河底脱困，萧玧的体力消耗极大，即使有叶安的血，也没法马上恢复。 　　叶安抓住飞来的绳子，迅速缠绕到自己和萧玧身上，单臂抱住萧玧的腰，利落将他扛在肩上，以最快的速度穿过冰桥，从桥头跳上甲板。 　　双脚刚刚落地，叶安就感到一阵颠簸。 　　水中的海龟和鲨鱼同时传来警讯，深藏在水下的岩浆正大量涌出，随时可能对船身造成威胁。 　　叶安放下萧玧，将海龟和虎鲨的发现道出。萧玧来不及解开绳子，直接向众人下达命令。 　　“快走，离开这里！” 　　猎人们不敢耽搁，对另一艘船上的同伴发出讯号，快速行动起来。 　　杰森落后一步，将卡斯洛的表现告诉萧玧，后者点点头，对正解开绳子的叶安道：“在你下水之后，我又发现了一些事……” 　　听完萧玧的讲述，叶安眉心拧紧。那支用药物控制信鸽的商队，让他想起留在孤岛的熊猫。 　　他没有亲眼看到信鸽，但他见过金城人，搜寻过含笑丁香姐妹的记忆，知晓被药物控制的变异动物是什么样子。 　　囚禁在金城的熊猫，被商队控制的信鸽，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无论如何，这件事必须搞清楚。 　　想到这里，叶安用更快的速度解开绳子，不顾落在身上的雨水，几步来到捆绑岩城人的桅杆前。 　　不久前的经历让船上的水手极端恐惧。纵然有些神志不清，看到叶安的样子，还是会抖如筛糠。 　　在萧玧和杰森面前叫嚷的卡斯洛，此刻一句话都不敢说，甚至连声音都无法发出。 　　叶安没心思开口，直接伸出手，掌心覆上卡斯洛的额头。 　　恐怖的剧痛再次袭来，大脑如被重锤敲击，卡斯洛控制不住发出惨叫，声音尖利刺耳，根本不像人类能够发出。 　　这次有充足的时间，叶安开始仔细翻找，不放过卡斯洛记忆中的任何线索。 　　很快，他找到了关于商队的画面。 　　那是一支规模不大的队伍，看起来很不起眼，却有着大量专门改装的笼子，笼子里关着各种变异兽，大多样子萎靡，没什么精神。 　　卡斯洛曾同商队领队有过接触，亲眼看到他从笼子里取出信鸽，将一撮红色的药粉喂进鸽子嘴里。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鸽子，瞬间变得精神百倍，振动起翅膀，发出愤怒的叫声，却被领队捏住脖子，对准关在笼子里的另一只鸽子。那只鸽子样子更加糟糕，身上的羽毛十分凌乱，脖颈带着血迹，脚被硬生生砍断，却还是竭力张开翅膀，护住身下刚出壳的小鸽子。 　　鸽子痛苦愤怒的叫声在耳边回响，周围的人却在哈哈大笑。 　　领队将屈服的鸽子递给卡斯洛，表情得意扬扬，开出一个相当高的价钱。 　　卡斯洛取出兽皮袋，大方抛了过去。 　　隔着铁笼，鸽子发出哀鸣，即使只是记忆中的画面，叶安仍能感受到它们的痛苦和绝望。 　　“该死。” 　　叶安收紧手指，卡斯洛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用充血的眼睛看向叶安，目光中充满恐惧，仿佛在看从地狱中出现的凶神。 第227章 信鸽 　　暴雨惊雷中，一支由五艘大船组成队伍正绕过一处险滩，进入向西奔腾的滚滚洪流。 　　船身由巨木打造，船首嵌有兽形撞角。 　　这是独属于黑城的标记。 　　船队驶入河道，赤着膀子的水手们拖拽绳索，转动船帆，借助风力加快速度。底层舱室内，身上拴着铁链的男人们踩动船桨，带动木船更快向前移动。 　　这些男人大多是被抓捕的流浪者，还有少部分得罪城中权贵的城民和聚居着。除非奇迹发生，他们一辈子都将和铁链为伍，在城内做最脏最累的活，在船上被当做牲口驱使。 　　经过长期的折磨，他们个个骨瘦如柴，在呼啸的鞭子声中，被榨干最后一丝气力。 　　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踩不动木桨，被手持皮鞭的船员发现。带着倒刺的鞭子立刻飞甩过来，伴着刺耳的惨叫声，鲜红的血痕浮现在男人后背。 　　“懒货，爬虫！” 　　“不许偷懒！” 　　“再偷懒所有人都没饭吃！” 　　这些男人负担船上最重的劳动，每天却只能吃一餐，而且是硬得像石头一样的饼和长出绿毛的馒头。偶尔能得到一块烤肉或者是熏肉，大多腐败变质，根本无法下咽。 　　即使是这样，男人们也分外渴望。 　　他们需要这些食物，哪怕每天只有一顿，哪怕分量少得可怜，哪怕那是船员们碰都不会碰的东西，却是让他们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被鞭打的男人发出哀嚎，身上的血痕一道道叠加，原本就瘦得如同一具骷髅，转眼的时间变得血肉模糊，更显得可怜又可怖。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船员仍不打算停手。 　　船上类似男人这样的苦力有很多，死上一两个，船长根本不会在意，更不会对他加以斥责。 　　内心有所依仗，船员更加肆无忌惮，哪怕男人发出痛苦地哀求，仍不打算停手，看样子就是要活活打死他。 　　同样被奴役的人满脸麻木，根本不去看惨叫的同伴，继续机械地踩动木桨，比之前更加卖力，唯恐鞭子落到自己身上。 　　船员脸上浮现得意的神情，因鲜血和男人的惨叫变得兴奋，鞭子挥得更加用力。 　　终于，男人不再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瘫倒在船员脚下。 　　他的身体被鲜血覆盖，手脚不自然扭曲，胸口没有半点起伏，眼睛却瞪得极大，眼球向外凸出，里面还深深印着船员残暴的面孔。 　　“死了？”船员用脚踢了踢倒在地上的男人，因为鞋面染上鲜血，又狠狠踩了男人两脚。骨头的断裂声在船舱内响起，伴着船桨转动的吱嘎声，诡异、恐怖。 　　身后的木梯上传来声响，船员转过头，就见另外两名船员一前一后走下木梯，弯腰穿过木门，进到稍显昏暗又充满难闻气味的舱室。 　　“什么味道。”一名船员捂住鼻子，开口抱怨道。 　　另一人挥手扇动两下，指着倒在地上的男人，道：“班普，你怎么又弄死一个？” 　　“这家伙偷懒，这群懒虫必须用鞭子，否则都不会卖力干活。”班普毫不在意，甩掉鞭子上的血，随手挂在墙上，对两人道，“这个时候过来，有要紧事？” 　　还不到换班的时间，班普才会有此疑问。 　　“船长截到一只信鸽，岩城那些狡猾的家伙，竟然先一步出发，他们已经到猎人城附近，正给红城送消息。”船员理查道。 　　“岩城和红城？”班普脸色难看，“他们背着我们联络？” 　　“没错。”理查啐了一声，吐出一口浓痰，“幸亏城主大人有防备，没信那群家伙的花言巧语，提前派出船队，要不然便宜都会被那群家伙占了，咱们什么都得不到！” 　　班普深以为然，想到船队有可能空手而归，就不免一肚子火，又想拿起鞭子抽人。 　　看出他的打算，一旁的何塞不禁皱眉，伸出胳膊拦住了他。此举并非出于同情心，而是不想继续减少苦力，给船队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接下来要抓紧时间赶路，这些家伙还有用。”何塞道。 　　班普怒气冲冲地瞪着他，理查出面做和事佬，又提到时间紧迫，到底说服了他。 　　“先留着你们。”班普转过身，目光阴鸷，逐一扫过舱室内的男人，威胁道，“谁敢不卖力，我会让他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等这件事结束，我会砍掉他的胳膊和腿，再把他丢进河里！” 　　班普的威胁绝不是说说而已。 　　枯瘦的男人们不敢反抗，挤出全部力气，更快的踩动木桨。 　　班普冷笑一声：“一群贱骨头！” 　　理查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先去吃东西。 　　“我代替你看着，休息一下再过来。” 　　何塞没说话，他和班普向来不怎么对付。在班普转身离开后，弯腰抓起死去男人的一条腿，拖到靠近墙角的木门边，拉开木门，将尸体丢了下去。 　　门后是一条倾斜的走廊，直通向另一间舱室。 　　舱室经过改造，里面养着三条凶狠的变异犬。它们是船长花大价钱从商队手里买到，养了三个月都没能驯服。 　　之所以购买这三条变异犬，是船长听闻有人能驯服并驱使它们。 　　从贸易区回来的商人口述，上一个雪季，有来历成谜的青年驱使变异犬穿过雪原，凡是去过集市的人，大多亲眼目睹。 　　船长生出兴趣，也打算试一试。 　　可惜出行的人留了个心眼，没有告诉他，叶安是变异者，不只能驱使变异犬，还能同化多种变异兽。 　　这些人同船长早有不睦，发现是胡安在暗中打听，不约而同隐瞒下叶安特殊能力的事实，并且命令手下三缄其口，故意引导胡安走上弯路，让他以为传闻中的犬只都是用药物控制。 　　有信鸽这个实例，谎言很容易被采信。 　　加上胡安所在的黑城距离猎人城较远，之前在三角洲见过叶安的黑城人一个都没能活着回去，即使有关于叶安的消息传来，让胡安察觉到不太对劲，自负的性格还是让他花大价钱买下三条变异犬，将它们养在船上。 　　黑城商人本意是让胡安丢脸，损失大量财富，让他成为城内的笑柄。 　　等胡安查明原因，事情早成定局。想要报复商人，对方已经靠上城中权贵，不是说杀就能杀，这口气不咽也得咽。 　　要不是当初花了大价钱，他早将这三条不听话的畜生宰杀吃肉。 　　另一个没动手的原因，是三条变异犬都被他喂食了药剂。这些药剂是从商队手中购买，成分和喂食信鸽的相同，剂量却大出数倍。 　　出售药剂的商人也无法保证，残留在变异犬体内的药剂是否会对人体造成影响。保险起见，胡安只能先养着它们。至于食物，反正船上总会死人，丢进去就是。 　　砰地一声，男人的尸体落到地上，骨头尽数断裂。 　　黑暗中，趴在墙角的变异犬接连站起身，泛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血肉模糊的男人，张开遍布獠牙的大嘴。腥臭的涎液从嘴角滴落，彼此之间发出威胁的咆哮。 　　下一刻，三道背影一起扑向男人，开始激烈地撕扯争夺。 　　事实上，它们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变异犬，样子更像是豺。可惜胡安没见过孤岛上的犬群，自然不知道，它们和跟着叶安的雪橇三傻完全是两个种群。 　　走廊另一边，何塞听到犬吠声，拍拍手直起身，砰地一声关上木门。 　　理查看他一眼，没说话，走到楼梯口，靠着墙壁站立，尽量让自己能呼吸到新鲜空气，避开舱室中难闻的味道。 　　甲板上，船长胡安披着斗篷，又截获一只信鸽。 　　这只鸽子是红城船队放出，迟迟没接到岩城人的消息，他们有些坐不住了，开始质疑岩城人的诚意，质问他们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胡安冷笑一声，本想将消息截留，忽然眼珠子一转，让人取来传讯用的兽皮，重新书写内容。 　　“把之前抓到的那只鸽子提过来。” 　　船员快去快回，胡安打开笼子，将伪造的兽皮绑到这只信鸽脚上，喂给它一撮粉末，旋即双手一抛将鸽子放飞。 　　看着在雨中飞远的信鸽，胡安的笑容从恶劣变得狰狞。 　　“想撇开黑城独得好处，做梦！” 　　信鸽在雨中飞翔，艰难避开捕食的猎手，找到正向猎人城行驶的两艘木船，收起翅膀落了下去。 　　叶安正巧在甲板，信鸽就落在离他不远的船舷上。 　　由于长时间飞行，信鸽的样子十分狼狈，加上药剂的作用，双眼中没有半分灵动，只有灰蒙蒙一片。 　　叶安伸出手，信鸽突然发出咕咕的叫声，叫声凄厉刺耳，双眼也在瞬间变得猩红。 　　感知到信鸽的情绪，叶安眉心紧皱，释放出意志安抚它，仍不能让它平静。 　　突然间想到什么，叶安扯下身上的外套，直接将信鸽包裹起来，在它愤怒的叫声中，快步穿过甲板走进船舱，推开靠近走廊右侧的一扇木门。 　　舱室内被木板隔开，形成不同的区域，叶安之前发现的狸猫母子和小兽都被安置在这里。 　　离开笼子，解开身上的束缚，它们仍有些焦躁不安，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一只木架悬在高处，远离下方的小兽。 　　架子上铺着柔软的兽皮和干燥的水草，两只小鸽子趴在里面，紧紧挨在一起。失去双腿的母鸽子展开翅膀护着它们，警惕下方的小兽。 　　起初，叶安并未发现母子三人。二度搜寻卡斯洛的记忆，才找到一间密室，从里面把它们救了出来。 　　当时，这三只鸽子已经奄奄一息，叶安费了不少力气才让它们活下来。 　　见到伴侣和孩子，被包裹的信鸽叫声改变。 　　叶安试着松开外套，信鸽立即张开翅膀飞上木架，为伴侣梳理羽毛，用头和喙去碰小鸽子，动作小心翼翼，和之前落在船舷上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 　　看到眼前的情形，联系从卡斯洛记忆中获取的一切，叶安只感到胸中憋闷，少有的生出毁灭的欲望，情绪异常强烈，甚至影响到舱室内的小兽。 　　叶安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身后突然传来敲门声，叶安转过身，就见萧玧出现在舱室门前，手指落在门框上，表情带着疑惑，又隐现一丝担忧。 第228章 线索 　　同伴侣和孩子重逢，信鸽不再暴躁，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叶安试着同化它，反馈的信息断断续续，大部分十分模糊，唯有几张面孔格外清晰，其中一张就属于岩城船长卡斯洛。 　　“商人，船长，还有……”叶安尽量安抚信鸽的情绪，希望能让它给出更多消息。 　　然而信鸽长期被药剂控制，神经系统和记忆遭到损坏，之所以能牢牢记住那几张面孔，给出属于他们的那部分记忆，完全是基于愤怒，要想从它的记忆中获取更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可能性实在太小。 　　叶安不愿对它造成伤害，没有深入同化，很快收回意志。其后请萧玧帮忙，从另外一艘船上调运部分粮食，再从河中捞几条新鲜的鱼，用作信鸽一家和舱内小兽的口粮。 　　控制信鸽的药剂，已经在船长室内找到。 　　药剂碾碎成粉末，混合在一起，色泽完全一样，成分很难辨别。气味有些刺鼻，叶安找到时，只是取下木塞闻了闻，就连打两个喷嚏。 　　想分析出药剂的成分，需要制药师，而且是经验丰富的制药师。 　　铃兰远在孤岛，鞭长莫及。船上也没有相关人员，一切只能等回到猎人城再说。 　　“先留在船上，我会照顾你们，如何？” 　　叶安仰头对上信鸽，试着伸手去碰信鸽的脖子。 　　雄鸽低头去啄他，雌鸽却咕咕叫了两声，还掀起一边的翅膀，重重扇了它一下。 　　叶安看得有趣，知晓雌鸽是在教训伴侣，不禁弯起嘴角。 　　雄鸽委屈地靠在木架边缘，看着雌鸽向叶安表露善意，灰蒙蒙的眼睛变得灵动，竟传递出几分委屈。 　　叶安仔细分辨，的确是委屈，不包含愤怒和恼意，连暴躁都没有。 　　粮食和新鲜的鱼很快送来，叶安不假他人，弯腰解开口袋，舀出一碗金黄色的小米，混入一把麦子，又倒了半碗水放在木架上。 　　“想当初，我拼死拼活才能吃到一口，差点被烤焦，连命都丢掉。”叶安一边拆解鱼肉，一边调侃自己。回忆起那段日子，明明时间没过去太久，记忆十分清晰，仍恍如隔世。 　　“小米铺上熏肉，放在锅里蒸，味道别提多好。” 　　在叶安的说话声中，手臂长的变异鱼很快只剩下骨头。 　　叶安将鱼腹的肉切成块，先分给舱室内的幼崽，再将鱼背鱼尾斩成段，分给带着幼崽的狸花猫和其余小兽。 　　狸花猫还向叶安要走一段骨头，专门给小猫磨牙玩耍。 　　信鸽一家也分到不少鱼肉。 　　在叶安的记忆中，鸽子是吃素的。但是，大灾后的动物产生变异，不能用寻常眼光衡量。鹿都能吃肉啃骨头，鸽子同样不例外。只是和纯种食肉动物不同，它们更倾向于杂食，而且比较喜欢杂粮和蔬菜。 　　一碗小米和麦子很快见底，雌鸽又吃下两条鱼肉，就不再动眼前的食物。雄鸽这才加快进食的速度。 　　雄鸽被药剂控制，日子过得很不好。 　　为了完全控制它，迫使它屈服，除了需要传递消息的时候，卡斯洛很少让它吃饱，更不允许它外出捕猎。 　　为了让雌鸽能喂养孩子，每次得到食物，雄鸽都会让出很大一部分，这导致它的身体状况变得一天比一天糟糕。如果不是遇到叶安，难言它能支撑多久。 　　一旦雄鸽死去，雌鸽和幼鸟也会失去价值。等待这一家的将会是什么，不言而喻。 　　碗中的鱼肉很快吃空，雄鸽满足地叫了两声，不再抗拒叶安靠近。 　　叶安用指尖碰了碰他的脖子和背，这次没被啄，还被友好地蹭了两下。 　　吃饱的雌鸽趴在木架中，两只鸽子靠在它身上，争夺母亲的鸽乳。 　　雄鸽也能分泌鸽乳，按照鸽子的习性，本该共同喂养雏鸟。但雄鸽被强喂大量药剂，纵然没有更高的智慧，本能也令它避开幼鸟，哪怕幼鸟饿得咕咕叫，也不用自己的鸽乳去喂。 　　雌鸽吃得很饱，两只幼鸟也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很快靠在母亲身上睡了过去。 　　叶安看着鸽子一家，感受到它们的满足和亲密，不禁有些出神。回过神来，雄鸽忽然伸出一条腿，将捆绑在腿上的兽皮展示给他。 　　早在雄鸽落在船舷上时，叶安就注意到这张兽皮。只是雄鸽十分抗拒他的靠近，情绪又相当不稳定，不想刺激到这个可怜的小家伙，他一直没有动手取下。 　　在叶安投喂信鸽的过程中，萧玧一直留在室内，环抱双臂靠墙而立，一条腿支在墙上，始终没有出声。直至叶安展开兽皮，才略显好奇地走过来。 　　“是红城人的信。” 　　叶安将兽皮递给萧玧，后者一眼认出上面的标记。不过，这个标记是人为画上去的，位置相当醒目，怎么看都有些刻意。 　　从之前掌握的线索看，岩城和红城早有联络，传递消息的又是信鸽，不需要这样表明身份，显得多此一举。 　　“这上面写的……”萧玧看到一半，更觉得事情古怪。 　　如果岩城人看到这封信，定会勃然大怒。别说是继续合作，和红城人翻脸都有可能。 　　“很奇怪，对吧？”叶安单手托着下巴，视线迎上萧玧，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疑惑和猜测。 　　“这封信很可能不是出自红城人之手。”萧玧道。 　　“嗯。”叶安点点头，视线转向雄鸽，考虑能否再同化一次。 　　雄鸽歪了歪头，没有表现出抗拒。 　　叶安深吸一口气，将雄鸽托下木架，小心用额头触碰雄鸽的头，温和且缓慢地同化对方，试图勾起雄鸽最近的记忆，让模糊的画面变得清晰。 　　这样的同化方式十分柔和，不会给雄鸽造成任何痛苦。 　　即便如此，叶安也做得分外小心，避免让雄鸽感到焦躁不安。他不想线索没找到，反而让之前的努力功亏一篑。 　　大概是雄鸽不再抗拒，更主动进行回忆，反馈的信息越来越明确。 　　叶安通过信鸽的记忆，逐渐捕捉到清晰的画面。 　　暴雨，阴云，冷风。 　　翻滚的云层，汹涌的河水，远处天空中的闪电，不断炸响的雷音。 　　航行在水中的大船，船上有许多人，船头有狰狞的野兽，它奋力向前飞，却不小心被抓到了…… 　　叶安托着信鸽，许久一动不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杰森从舱门外走过，透过半开的木门，看到室内的情形，不由得产生好奇。正想要探头，萧玧忽然朝他示意，修长的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城主既然下令，杰森只能压下好奇，收回视线，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抻懒腰，准备去和其他人换班，暂时离开甲板到舱室里睡一会。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叶安睁开双眼，将信鸽重新放回到架子上。 　　“有线索吗？”萧玧开口问道。 　　“有。”叶安点点头，认为语言描述不够准确，直接将兽皮翻过来，在上面勾勒出大船的形状和船头的撞角。 　　在他落笔时，雄鸽竟然飞落到他的肩膀上，不时发出咕咕声，像是在做出纠正。 　　“一共有五艘大船，船上有很多水手。” 　　叶安仔细分析得到的线索，猜测出现在雄鸽记忆中的人都会是什么身份。 　　抓住它的必然是水手，放飞它的人地位应该很高，十有八九是这艘船的船长，更有可能是船队的首领。 　　他同时注意到，被抓住时，雄鸽带着岩城船长的信。被放飞时，船上的水手还提着另一只信鸽。 　　将自己的发现转述给萧玧，后者沉吟片刻，又询问叶安某几处细节，最终目光落在兽皮上，指尖点着船头的撞角，给出自己的判断：“黑城。” 第229章 依靠 　　“黑城出现的时间早于猎人城，并且逐年扩建，如今的规模大概是猎人城的三倍。” 　　认出船头的撞角，确认放出信鸽的船队来历，萧玧向叶安道出黑城的规模以及依附于该城的各方势力。 　　“黑城这么大？”叶安诧异道。 　　据他看来，猎人城已经相当宏伟，是一座壮阔的雄城。黑城的规模是其三倍，城内的人口必然也要翻倍。和黑城相比，曾经嚣张跋扈的千城完全不够看。 　　“的确。”萧玧颔首道。“黑城建在平原，凭借地理优势，防卫十分牢固，有相当丰富的物资来源。黑城人擅长捕猎种植，另外，他们还擅长炼制燃料、硝制兽皮和纺织布料。” 　　听着萧玧的讲述，叶安逐渐在脑海中描绘出黑城的大致轮廓。 　　这座城市和千城完全不同，也和猎人城迥异。具体来说，倒是和大灾发生之前，某一阶段的农耕文明有些类似。但其中又夹杂着特殊的部分，让他生出许多好奇。 　　“不过这一切止于八年之前。”萧玧话锋一转。 　　“八年之前？”叶安诧异。 　　“真正追溯起来，早在三十年前就有迹象，也就是海城覆灭的那一年。”萧玧的声音变得低沉，“现在的黑城，除了早年积累下的资源，和其他城池并无多大区别。狩猎队规模不小，对比个人能力，或许还比不上红城。” 　　叶安心中微动，联系之前掌握的种种线索，一个答案呼之欲出，却又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海城的覆灭，黑城必然脱不开干系。 　　想到留在孤岛的米洛，想到这个孩子独特的异能，再想到他的来历，叶安不由得眉心深锁。 　　“三十年前海城覆灭，同一年，黑城城主也暴毙身亡，对外给出的理由十分牵强，仿佛是个笑话。事实上，他的死是在暗算海城船队时造成，所有人都知道，却没人会说出口。新任城主宣称是他的血脉，实际上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真正的城主血脉却不见踪影。”萧玧背靠墙壁，嘴角掀起一丝嘲讽，道出当年的秘辛。 　　“没人发现吗？” 　　“有。不过那又如何？”萧玧侧了下头，讽意更深，“当年参与阴谋的各方势力，基本都没有得到太多好处，反而各自损失不小。他们彼此猜忌，互相防备，这个时候爆出黑城继任者不是前任城主的血脉，没有强大的异能，你猜会发生什么？” 　　“这还用猜吗？”叶安下意识回道。 　　“的确不用。”萧玧点头。 　　各方势力联合起来谋算海城，试图瓜分城中的财富。里应外合趁火打劫的背叛者同样不少。 　　海城遭遇飓风海啸，城内的人被围困，遇到上岸的巨兽，犹如待宰的羔羊。 　　船队出海多日，对城内的遭遇并不知情。即使有人冒险逃出，驾船出海拼死报信，看到的却不是归来勇士，而是同样落入陷阱，被暗礁和巨兽困住，在狂风骤雨中沉入海底的船队众人。 　　这一切的一切都始于贪婪。多方势力谋划这一场惨剧，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根本没得到想要的一切。 　　设想一下，阴谋者和刽子手期盼落空，如何能够安心？ 　　他们不会彼此信任，反而会互相猜忌。自己空手而归，不可避免地会去想，是不是别人拿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然后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 　　“海城覆灭之后，各城的联盟很快土崩瓦解，四分五裂。” 　　“在那段时间里，黑城、千城、金城和岩城先后换了掌权者。唯独红城没有太大变动。至于商人城，城主向来不以血脉论，权力更迭频繁。当时上位的人，位置没坐稳两年就被另一股势力取代，在出城不久就失去音讯，很可能被杀死在荒原。” 　　萧玧的语气没有太多变化，语调也没有更多起伏。单单是这样的平铺直叙，也让叶安心生寒意。 　　在他看来，萧玧揭开的不过是冰山一角。仅凭这一角，照样能让人知晓当年的海城是何等惨烈，阴谋的背后又是何等的波云诡谲。 　　“取代各城城主的势力中，千城、岩城和金城都有背叛者的影子。不过迄今为止，真正确认和掌握实据的只有千城。”萧玧的声音再次响起，将叶安从沉思中拽回。 　　“这么多？”叶安声音出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萧玧并没在意，反而重复道：“是啊，这么多。” 　　听出他声音中的变化，叶安犹豫片刻，还是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 　　没有切身体会，没有实际经历，没人能真正做到感同身受。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屡次在生死线上挣扎，对于生死也有自己的体会。 　　在苦难和困境中挣扎，乍然得到一缕阳光，转眼却被以最残忍的方式告知，这缕阳光已然被撕碎毁灭。 　　纵然两者不能同一而论，更不能混为一谈，但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那种获得又失去的痛苦，叶安有深刻体会。 　　关于明芳的记忆已经久远，却从不曾褪色。 　　叶安时常在想，如果明芳没有离开雪原，如果他当时能够强大一些，能够像如今一样面对任何敌人，是否明芳就能活下来？ 　　然而世事没有如果。 　　叶安缓缓收紧手指，握紧萧玧的肩膀。 　　下一刻，冰冷的掌心覆上他的手背，萧玧没有出声，沉默地弯下腰，将额头抵在叶安的肩膀上。 　　“借我靠一会，可以吗？” 　　“可以。” 　　叶安抬手覆上萧玧的后脑，手指探入他的发间，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像是被寒冰包裹的火焰。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舱室里也变得静悄悄。 　　小狸花猫用后腿撑起身体，雪白的小爪子抓上木板，试图向上攀爬。中途被母亲一爪子扒拉下来，咬住后颈放回到身边。 　　信鸽一家靠在一起，雄鸽认真给雌鸽梳理羽毛，小鸽子依偎在母亲身边，闭着眼睛睡得极香。 　　不知过去多久，走廊中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另一间舱室休息的杰森被铁斧派来的人叫醒，睡眼惺忪之间，获悉水上的情况，用力拍了两下光头，彻底清醒过来。 　　“和我一起去见城主！” 　　杰森带着送信的猎人来到舱室，由于舱门半开，能清楚看到室内的情形。 　　发现来人，叶安十分自然地拍拍萧玧的背，并不觉得两人的姿势有什么不妥。 　　萧玧侧过头，拖延片刻才直起身，单手耙梳过有些凌乱的额发，对僵在门前的杰森和猎人问道：“有事？” 　　“有，对，有事！”杰森用力点头，被萧玧看得有些发憷，狠掐一下大腿，道出有陌生船只靠近的消息。 　　“陌生船只？”萧玧问道。 　　“一共五艘，船头有兽形撞角。” 　　听完杰森和猎人的描述，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对来者的身份都有了猜测。只是两人都没想到，这支船队竟然来得这么快。 　　“去甲板。”萧玧迈步离开舱室，靴底压过走廊，发出一声声钝响。 　　叶安正准备走出舱门，忽然脚步停住，转头看向信鸽，笑道：“想不想报仇？” 　　信鸽歪了下头，领会叶安的意思，立即振动翅膀，发出咕咕的叫声。 　　下一刻，雄鸽飞离木架，在叶安头顶盘旋一周，收起翅膀，稳稳落在他的肩上。 第230章 一个都跑不掉 　　“船长，是岩城的船！” 　　瞭望员发现行驶在前方的两艘战船，确认船身上的标记，立刻向胡安禀报。 　　“岩城人？” 　　胡安走出船舱，接过船员手中的望远镜，观察前方船只。果然，在船尾发现岩城标记，只是桅杆上没有旗帜，无法进一步确认。 　　“船长，按照之前截获的消息，岩城的船的确在这个方向。只是数量太少，只有两艘，或许还有其他船。”大副道。 　　船长胡安点点头。 　　他十分了解岩城的实力，虽然比不上黑城，但也不会只派出两艘船。这次的对手是猎人城，无论从哪个方面考虑，都应该多派些人手。 　　“先不管那些，发讯号。” 　　不确定岩城船只的数量，胡安暂时压下动手的打算。 　　从时间推断，他放出的信鸽应该已经到达。岩城人看过信中内容，定会勃然大怒，断绝和红城人合作的念头。在猎人城外碰到，说不定还会大打出手。 　　到那个时候，他就可以率领手下坐收渔翁之利，将两支队伍全部吞并，再将猎人城的一切收入囊中。 　　胡安越想越是得意，催促大副吩咐下去，在计划没有成功之前，不许任何人露出痕迹，必须对岩城人客客气气，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诚意。 　　“放心吧，船长，我和弟兄们都知道该怎么做。”大副嘿嘿笑了两声，迅速召来手下，将胡安的命令传达下去。 　　水手们发出欢呼，发讯号的旗兵也是满脸狞笑。发现前方的战船减慢航速，手臂连续挥动数下，心中畅想拿下这两艘战船，自己能得到多少好处。 　　“听说岩城人时常劫掠，船上肯定有不少好东西。”一个水手拽动绳索，胳膊上的肌肉隆隆鼓起，汗水混合雨水一并滑落，索性扯掉外套，赤裸着上半身站在雨中。 　　“别想了，就算有也分不到咱们手里。”另一个水手低声道。 　　“怎么就分不到？”引起话题的水手握紧绳子，面露不满。 　　之前反驳他的水手向周围看看，随后朝着胡安和大副的方向努努嘴，意思很明白，以船长和大副的性格，势必会将多数财富留给自己。剩下的还会被心腹瓜分，留给他们这些普通水手的，基本上少得可怜。 　　“能吃点剩饭就不错了。”另一个水手抱怨道。 　　他们在船上的时间不短，看多胡安的行事，心中都有不满。奈何胡安实力强大，又很得城主的信任，掌控整条船队，他们有再多不满都必须压下。 　　何况比起船舱里的苦力，他们的日子总不算难熬。 　　万一惹怒胡安，或者是被哪个心眼窄的手下记恨，他们都会遇上大麻烦。 　　“做完这一次，领到工钱我就退出。”一名大胡子水手道。 　　他们都是普通船员，随时随地都可以替代。真要离开的话，胡安也不会拦着。 　　“退出，你想好了？”他身边的人诧异道，“没了这个活，你家里的生计怎么办？” 　　“想好了。”大胡子水手压低声音，“你也清楚，咱们和班普、理查他们不一样。我可不想哪天不小心犯错被扔进底舱，甚至被拖去喂狗。” 　　听到他的话，旁边几人全部陷入沉默。 　　“我投靠了一个商人，今后跟着商队，赚得未必比船上少。积攒下足够的财富，我就能买更好的种子。地里有产出，一家的日子都不会太难过。” 　　听到大胡子水手的话，周围的船员都有些意动，同时还有几分唏嘘。 　　听上一辈的人讲，三十年前的黑城并不是今天这样。 　　当时城外有大片良田，单是粮食的产出就足够供应全城人的生活。捕获的猎物和出产的布匹属于额外财富，能为城内换来更加充裕的物资，让所有人都过得很好。 　　现如今，一切都变了。 　　城外的田地大多荒芜，城内的掌权者贪婪无度，只顾着彼此争权夺利，从不想着发展黑城，改善黑城人的生活。 　　历代城主积攒的财富被大量消耗，黑城人只能一年年地坐吃山空。 　　体验最深刻的是城内的老人。 　　他们经历过黑城的辉煌，亲眼见证城市的衰落。曾经有一个传言，三十年前登上城主宝座的人，并不是前任城主的血亲。真正的继任者已经不知去向，很可能被暗中杀死。 　　流言出现时，积攒的怨恨一并爆发，城内发生过大规模混乱。 　　城主府下令弹压，不留任何情面，导致城内血流成河，死去的人不知凡几。 　　从那之后，再没人提起黑城城主血脉一事，而黑城的实力也每况愈下。除非奇迹发生，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水手们面露唏嘘，心情都有些低沉。 　　他们怀念长辈口中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却是一去不复返。 　　他们自己的日子过不好，却从没想过去改变城内，而是默认并遵从现任城主的做法，去劫掠和谋算其他城市，去抓捕流浪者，将自己对生活的不满和日益增长的怨恨转嫁给旁人。 　　他们的思想和行为本质已经扭曲。 　　别说让他们推翻现任城主，就是让他们联合起来推翻船长胡安都是痴人说梦、 　　“算了，干活吧。” 　　水手们抱怨过后，发现大副正朝这边看过来，当即闭上嘴，沉默地开始干活。 　　大副收回目光，和胡安一起等候前方船只的回答。 　　他和胡安都知道水手的不满，但那又如何？这些人不愿意留在船上，城内有更多人乐意挤破头，只为能在船上讨一口饭吃。 　　“吃得太饱才有空闲想这些。”大副冷笑几声，召来班普吩咐几句，朝之前抱怨的水手方向指了指。 　　班普狞笑点头，回身叫来几个臭味相投的船员，将刚刚系好绳子，正准备同他人交班的水手包围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段拳打脚踢。 　　水手们倒在地上，没机会反抗，只能蜷缩起身体双手抱头。 　　班普有些气喘，又狠狠踹了水手几脚，从地上拎起早就看不顺眼的大胡子，亲自拖进底层船舱，填补死去苦力的位置。 　　这一举动令其他水手噤若寒蝉。 　　包围圈散开之后，众人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不顾脸上和身上的青肿，也不顾鼻子还在流血，各自冲向工作岗位，干活的速度比先前快了一倍不止。 　　对于这个结果，胡安和大副都很满意。 　　班普从底舱走出来，凶狠的目光扫视四周，十分遗憾没能再拖走两个。不过他也清楚，大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只能见好就收，带着几个船员打开木箱，抄起武器，准备同岩城战船接舷。 　　双方和气且罢，一旦发生争执，船长的计划生变，他们必定要占据先机，用最快的速度控制住对方的船。 　　胡安扫视甲板，见各个岗位井然有序，武器也被藏得很好，满意地点了点头。 　　前方战船发回旗语，胡安顿时心中一喜，下令船队加快速度，在靠近对方的同时，将两艘战船隐隐包围起来。 　　天空中雷声不断，暴雨倾盆。 　　洪水湍急汹涌，船队在前行时，必须小心避开旋涡，以免被卷入其中。 　　黑城人过于兴奋，自胡安以下，注意力都被战船吸引，丝毫没有发现，水下正有庞大的海龟群靠近。 　　海龟群靠近之后，没有立即发动攻击，而是从四面包围船队，只要伏在首领身上的叶安一声令下，就能破水而出，将水面的船只尽数掀翻。 　　信鸽穿透雨幕，在船队上方盘旋。 　　看到这只鸽子，胡安更加确信前方就是岩城船队。 　　双方的距离不断靠近，班普等人兴奋地舔着嘴唇。哪怕船长下令不许马上动手，想到那两艘船包括船上的东西都会属于自己，还是抑制不住激动和心中的贪婪。 　　双方的距离不过十米，岩城船只进一步降低速度，容许黑城船靠近，并行在水面。 　　胡安走近船头，正打算摆出一副笑脸，头顶的信鸽忽然发出咕咕叫声，一坨温热砸到他的脑袋上。 　　意识到那是什么，胡安的面孔骤然扭曲。 　　“该死的畜生！” 　　一句咒骂刚刚出口，在他身边的大副突然拉住他的胳膊，声音因紧张和慌乱紧绷：“船长，事情不对！” 　　“什么不对？”胡安正找东西擦头，被大副拽住，语气不满。 　　“那两艘船不对！”大副继续道。 　　顺着大副手指的方向看去，胡安也察觉到异样。 　　对面的战船过于安静，安静得诡异。 　　甲板上空空荡荡，反倒是桅杆上绑着不少人，一个个低着头，看不清他们的样子。 　　胡安抹去脸上的雨水，尽量睁大双眼，发现其中有两三个身形十分熟悉。 　　“那是……卡斯洛？” 　　认出其中一人竟然是卡斯洛，胡安和大副同时预感不妙。可双方的距离过于接近，这个时候调头根本不可能。 　　“撞上去！”胡安凶狠道。 　　不管掌控岩城战船的是谁，依照眼前的情形，对自己都是不怀好意。既然如此，不妨先下手为强。自己的船数量占优势，撞也能撞沉对方！ 　　命令下达，船员迅速行动。 　　不等黑城船只动作，对面战船的船舷后忽然飞出大量绳钩。绳索飞过半空，挂在上面的钩子牢牢钩住己方船舷。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形容彪悍的猎人从船舷后现身，背负长刀，嘴里咬着匕首，手持短刀和铁弩，纵身跳过船舷，朝黑城人扑了上去。 　　一道黑色身影越众而出，长衣下摆在雨中翻飞，凡是他经过的地方，雨水都在瞬间凝结。 　　“萧玧！”胡安瞳孔紧锁，立刻意识到自己遇上了大麻烦。 　　船队中有人想要逃跑，趁猎人们集中对付胡安，处于外围的船只拼尽全力调头。 　　不承想，水面陡然掀起巨浪，巨浪之后是一个个恐怖的旋涡，小山般的海龟从水中出现，将河道牢牢堵住，彻底断绝他们逃走的可能。 　　叶安站在海龟背上，一把掀掉脸上的面罩，同时抬高手臂，接住从半空飞落的信鸽。 　　信鸽发出咕咕的叫声，叶安点点信鸽的脑袋，黑色的双眼凝视黑城人，笑道：“你瞧，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第231章 发现 　　海龟群的出现，堵住黑城人逃生的唯一出路。 　　砰地一声巨响，岩城战船同黑城船只相撞，船身侧面向内凹陷，迸溅大量尖锐的木屑。 　　猎人们飞甩出更多绳索，绳索前端连有锋利的铁钩，不断挂上船舷。随着后方拖拽，铁钩尖端深深楔入木料之中，笃笃声不绝于耳。 　　黑城人试图砍断绳索，却和之前的岩城人一样，发现绳索内绞着钢丝，很难一刀砍断。 　　等他们费尽力气砍断一条绳子，早有驽矢从对面飞来，更有手持短刀、嘴里咬着匕首的猎人大批跳上甲板。 　　雪亮的刀锋划过，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船员们就倒在血泊中。即使没有当场咽气，也无法拿起武器，只能看着猎人从身边跑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拿下一艘大船，毫不停歇的冲向第二艘。 　　胡安不可能坐以待毙，他挥舞着长刀，喝令船员组织防御。 　　“冲上去，不许后退！” 　　双方在水上交战，身后无路可退，弃船只有死路一条。 　　水中是虎视眈眈的海龟，还有游弋在海龟群外的鱼群，胡安看向站在海龟背上的叶安，完全能够预料到，一旦船上的人跳水，会落到什么下场。 　　“不想死就逼退他们！” 　　“我们人数更多！” 　　“拿起武器，冲上去！” 　　胡安不断叫嚷，抓住一名胆怯的水手，直接将他抛向对面，趁猎人挡住水手的刹那挥刀，当场砍伤猎人的一条胳膊。 　　见到这一幕，杰森勃然大怒，砍翻船上的大副，举刀冲向胡安。 　　不等他近前，一股冷意骤然侵袭，白色的冰霜包围整艘大船，瞬间聚成龙卷，飞旋过胡安所在的甲板。 　　意识到是什么情况，杰森立刻停住脚步，同时挥舞手臂，示意所有猎人后退。 　　猎人们早有经验，用最快的速度逼退对手，朝杰森示意的方向撤走。 　　黑城人也发觉情况不对，但他们没有后退的余地，只能被迫聚集到胡安周围，眼睁睁看着白色的龙卷朝自己袭来。 　　“不，我不想死！” 　　有船员承受不住，一把丢掉武器扑向船舷，想要跳进水里。 　　双手刚刚撑上船舷，没来得及纵身下跃，就见一个巨大的海龟朝自己游来。海龟脖子伸长，在下方张开大嘴，在船边守株待兔，等着他跳进嘴里。 　　船员艰难地咽了口口水，一瞬间脸色发青。双手抓着船舷，一条腿搭在上边，跳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在他犹豫的时间里，白色的龙卷刮过整个甲板，包括胡安在内，所有的黑城人都被冻住。 　　他们没有死，心脏还在跳动，呼吸也没有停滞。但他们被困在冰壳中，一动不能动，寒意从每一个毛孔涌入，侵袭全身，几乎能冻僵血液。 　　如果萧玧不解开冰壳，他们迟早会被活活冻死。 　　胡安睁大双眼，看向对面走来的萧玧，想要开口说话，脸颊却已经冻僵。冰壳像铁皮一样覆盖住他全身，让他完全动弹不得，除了能呼吸有体温，和一具冰雕没有任何区别。 　　萧玧越过以不同姿态被冻住的船员，径直来到胡安面前，反握刀鞘敲击在他脸上，貌似力量不大，包裹在胡安脸颊和头顶的冰壳却当场碎裂。 　　透明的冰屑飞散，被刮过的冷风吹进胡安眼中，瞬间的疼痛激出泪水，控制不住滑过眼角，模糊了他的视线。 　　“你是船长？”萧玧的声音传入胡安耳中，比包裹全身的冰更加寒冷。 　　在黑城船员眼中，胡安向来是强大、残酷和无法战胜的。这一刻面对萧玧，他却毫无还手之力，连反抗都做不到，像只待宰的羔羊。 　　“我、我是。”胡安哆哆嗦嗦回答，因为寒冷，牙齿互相磕碰，发出一阵阵声响。 　　此刻的他就像案板上的鱼肉，连反抗的意志都被封冻。 　　黑城船员看到这一幕，都感到羞耻且愤怒。在他们心目中，胡安强大的形象一夕间崩塌碎裂，彻底消失无踪。 　　萧玧又问了几个问题，胡安知无不言，全都给出答案。 　　“红城的船队也在附近？”萧玧问道。 　　“在、在。”胡安想要点头，奈何脖子被固定住，只能尽量将话说得清楚。 　　他完全不在乎出卖盟友。 　　早在岩城和红城背着自己联络时，胡安就打定主意要给对方好看，最好能吞掉这两支船队。 　　可惜计划未能实行，岩城船队就落进萧玧手里。 　　现如今，连他自己都成为俘虏，别说实现宏愿，能不能活下去都是未知数。 　　整支船队被困住，胡安也被俘虏，船员们见逃脱无望，对抗和跳水都是死路一条，纷纷失去战意，当场放下武器向猎人们投降。 　　杰森带人清点俘虏，整个过程费了不少时间。 　　甲板上的船员倒是不费事，关键是被关在舱底的苦力。 　　他们大多数都很孱弱，但心中怀着怨恨，发现黑城人成了猎人城的俘虏，无不拍手称快。被带出舱底后，有部分竟冲向双手抱头蹲跪在甲板上的船员，造成不小的混乱。 　　猎人们将他们分开时，甲板已然被鲜血染红。 　　倒在血泊中哀嚎的既有船员也有苦力，看船员的样子，即使能活下来，也会留下终身残疾。 　　叶安登上甲板，目睹此情此景，感知到苦力们的情绪，对他们的爆发并不意外。 　　萧玧朝他示意，叶安几步走过去，朝被冻住的胡安抬了抬下巴，道：“是他？要不要留活口？” 　　“随意。”萧玧道。 　　“好。”叶安转身走向胡安，面容格外的俊秀，脸上甚至带着笑容。 　　胡安却控制不住地发抖，恐惧感不断攀升，很快笼罩全身。 　　鸽子站在叶安肩膀上，挺起胸脯，发出咕咕的叫声。 　　叶安反手按了一下它的小脑袋，示意它安静，脚步停在胡安面前，对上胡安的双眼，眸色不断加深，犹如不见半点星光的黑夜。 　　“别紧张。” 　　叶安一边说，一边抬起手臂，掌心覆上胡安的脸，手指的缝隙间，透出胡安惊恐的双眼。 　　“紧张也没用啊。”叶安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胡安的耳朵。 　　下一刻，凄厉的惨叫声传遍甲板，几乎不像是人类发出。 　　胡安因痛苦全身发抖，近乎要挣脱身上的冰壳。 　　叶安没有丝毫留情，不断催动异能，意志如钢锥般穿透胡安的大脑，翻找他的记忆。除了萧玧想知道的，更找出关于那支商队的不少线索。 　　比起卡斯洛，胡安知道得更多也更加详细。 　　通过胡安的记忆，叶安掌握商队出现的时间，还看到了商队领队的样子，身体十分强壮，面容却十分苍老，给他的感觉有些古怪，具体而言，很像是曾经囚禁米洛的千城长老。 　　直至再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东西，叶安才收回手。 　　胡安早已发不出惨叫，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胸口的起伏几乎看不见。 　　甲板上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凡是见到这一幕的船员和苦力，全都面现惊惧，控制不住地头皮发紧，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叶安退后两步，歪了下头，好像是……过了点？ 　　信鸽用头蹭了蹭叶安的脸颊，发出愉快的叫声。这一举动让他想起留在孤岛的雀鸟，还有那两只从赵翁车队跑出来的鱼鹰。 　　“具体的就是这些。”叶安收敛情绪，将从胡安记忆中找到的线索告诉萧玧。 　　萧玧点点头，下令猎人们清点俘虏，再从船上放下木筏，让铁斧几人先一步回城，快速召集一批人手。 　　在出发之前，萧玧和叶安都没料到会遇到第二支船队。多出五艘大船，仅靠在场的猎人很难带回城内。 　　在城内组织人手赶来之前，几艘大船无法前行，只能暂时停靠。 　　趁这段时间，众人可以继续清理船舱，搜寻可能遗漏的角落。 　　过程中，叶安发现被关在舱底的三条变异犬。 　　这三条变异犬被喂食太多药剂，又长时间关在黑暗中，脑子里只剩下“饥饿”和“杀戮”，状态同出现在孤岛的白蜘蛛十分类似。 　　叶安无法同化它们，正感到棘手时，变异犬忽然发出疯狂的吠叫，它们闻到了胡安的气味，眼睛变得赤红，同时陷入疯狂。 　　想起自己接触过胡安，叶安立即后退，重新关上木门。 　　在找到解决办法之前，只能将它们先关在这里。 　　不过，变异犬敏锐的嗅觉让他感到吃惊。他同胡安接触的时间不算太大，又是站在雨中，这三条变异犬竟然还能嗅出来。 　　看它们的外形，不像是自己熟悉的任何一种犬类，反倒有豺的特征。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叶安脚步停住，再看关住变异犬的舱室，神情渐沉。 第232章 收留 　　经过一番搜查，猎人们在黑城船上发现大批粮食和武器，还有堆满三个船舱的木制和金属容器，里面盛装的全部是药剂。 　　容器尽数密封，封口的木条十分牢固，需要撬开才能辨认药剂的种类。 　　“不需要那么麻烦。” 　　叶安指了指被绑上船的胡安，告知萧玧，药剂中有一部分是胡安从商队手中购买，余下都是船队出发前，由黑城城主命人准备。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毒药，仅有少部分伤药和控制变异兽的药粉。 　　“毒药？”萧玧声音低沉。 　　“没错。”叶安颔首。 　　黑城船队显然打着和岩城人一样的主意，携带毒药和武器的数量丝毫不亚于后者。若不是事情泄露，即使他们最终无法得逞，猎人城也会遭到不小的损失。 　　“人先押起来。”萧玧沉吟片刻，吩咐猎人们清理出几个船舱，将黑城人和岩城人全部押进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卡斯洛和他的手下被单独绑在一起，交给叶安处置。 　　“起来。”叶安走到卡斯洛面前，用刀鞘拍拍他的脸。 　　卡斯洛脸色惨白，在雨水中淋了许久，又被剧痛折磨，简直生不如死。但有叶安在，他无论如何都无法咽气，更无法摆脱这种折磨，注定要清醒地承受一切。 　　他手下的船员也是一样。 　　原本嚣张跋扈、以折磨他人为乐的恶徒，此刻蜷缩在一起，都如惊弓之鸟，稍有风吹草动就抖如筛糠，看不出半点之前的样子。 　　不知内情的人，会将叶安视为恶魔。 　　然而，无论卡斯洛还是被俘虏的船员，对于自己曾经做过什么，又如何会落到如今下场，全部心知肚明。 　　他们没有任何立场抱怨，要怪也只能怪自己。 　　信鸽落在叶安肩膀上，盯着对面的岩城船长和船员，发出愤怒的叫声。 　　叶安反手按住信鸽的背，安抚它的情绪，旋即转身取来绳索，本想将卡斯洛和船员们绑到一起，动手时觉得麻烦，索性和杰森要来一张渔网，兜头盖脸罩下去，一股脑将船员们拖进船舱。 　　舱门后是倾斜的木梯，岩城人被渔网困住，身上又捆着绳子，根本挣扎不得，一路被拖下台阶，身上出现大片青紫，伤上加伤，惨叫声不绝。 　　“闭嘴。”叶安觉得吵，警告岩城人闭嘴。 　　岩城人非但没有停止，反而变本加厉扯开嗓子。 　　他们豁出去，故意激怒叶安，不顾一切只想速死，摆脱恐怖的折磨。 　　“想死？没那么容易。”看透卡斯洛和船员的想法，叶安冷笑一声，拖着渔网加快脚步，来到位于走廊尽头的一间舱室。 　　卡斯洛和船员们的惨叫声戛然而止。 　　他们认出眼前这扇木门，也清楚知道门后都藏着些什么。 　　叶安在门前停住，抬手敲了三下，听到门后模糊的声响，提高声音道：“是我。” 　　很快，房门在岩城人面前打开。 　　几个裹着兽皮的女人出现在门后。 　　她们脸上和脖颈上有未愈合的伤口，露在兽皮外的胳膊和小腿也是伤痕累累。纠结的长发全部剃掉，只贴近头皮留下半寸。 　　少去长发的遮挡，能清楚看到她们头顶的伤，有的出自烙铁，有的是刀痕，还有的竟是用铁钩生生钩去整条皮肉。 　　女人们看到叶安，均是面露尊敬和感激。再看被叶安拖来的卡斯洛等人，神情瞬间变得愤恨狰狞。 　　“他们是你们的了。”叶安放下渔网，拍了拍手。 　　女人们起初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完全理解叶安的意思。 　　刹那之间，女人们满脸通红，是激动，也是大仇将报的兴奋。 　　与之相反，卡斯洛和船员们则是面露恐惧，脸色惨白如纸。他们清楚记得自己对这些女人做过什么，又是如何对待她们的亲人和族人。落到她们手里，自己绝不可能死得痛快。 　　恐惧让他们在渔网中拼命挣扎，不顾被细小的钩子划出血痕，趴在地上不断求饶。 　　女人们谢过叶安，视线落到岩城人身上，想到自己和家人族人的遭遇，犹如爆发的猛兽，扑上去拳打脚踢，觉得不解恨，合力将他们拖进舱室。 　　看到悬挂在屋顶的铁链，以及堆积在房间角落的刑具，卡斯洛和他手下的船员怛然失色。 　　女人们解开渔网，将船员们一个接一个拖出来，不顾他们的挣扎和求饶，强行将他们从地上拽起来，用钩子吊上屋顶。 　　锁链发出哗啦啦地声响，船员们料到自己的下场，求饶声变成破口大骂，言语极其恶毒，神情也变得疯癫。 　　女人们浑不在意，任由他们扯破嗓子，仍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动作利落干脆，不放过任何一个。 　　等到将人全部吊起来，她们开始挑选刑具，带着倒刺的鞭子甩出鞭花，破风声在室内响起，船员的咒骂当即变成惨嚎。 　　“大人，要留他们的命吗？”一个身材高挑，面容艳丽，神情却带着狠辣的女人走到叶安面前，恭敬问道。 　　她是这些女人中唯一还能说话的，但因舌头受伤，变得声音模糊，并不十分清楚。 　　“随你们高兴。”叶安摆摆手。 　　搜寻过卡斯洛的记忆，他清楚知道这些岩城人都做过什么，也知晓这些女人的遭遇，留下卡斯洛和船员，一个原因就是让她们亲手报仇。 　　“谢谢您，大人！”女人深深弯腰。 　　叶安感知到她的情绪，本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对女人点点头，就准备转身离开。 　　刚刚走出舱门，叶安忽然又想起一件事，转身叫住挥鞭的女人，道：“紫荆，你们会开船，对吗？” 　　听到叶安的询问，紫荆立刻停下动作，道：“大人，我们都会。” 　　紫荆的话没有半点虚假。 　　她们所在的族群十分特殊，不属于任何城和聚居点，也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流浪者。雨季时，他们顺流而下，随河流漂泊；旱季短暂登上陆地；雪季则会凿开湖冰，寻找不冻的河流。 　　这样的生活习性让他们熟悉水文，了解荒原中的河流分布，也十分擅长制造和驾驶船只。 　　虽然她们没登上过战船，但凭借以往的经验，稍微熟悉一下就能上手。 　　“这艘船交给你们，有把握吗？”叶安又道。 　　紫荆刚要点头，突然意识到叶安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小心道：“大人，您愿意用我们？” 　　“当然，否则我也不会问你们。”叶安单臂搭在门框上，看向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紫荆，笑道，“我生活在三角洲，你们如果没地方去，可以和我一起回去。” 　　“大人，您愿意收留我们？” 　　听到叶安的话，女人们同时停下动作，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期待，又有些惴惴不安。 　　“如果你们愿意的话。”叶安道。 　　“愿意，我们愿意！”紫荆道。 　　女人们丢开被吊起来的岩城人，一起涌过来向叶安表示感谢。 　　“大人，我们能干活，绝对不输给男人！只要您说话，我们什么都愿意做！”紫荆过于激动，有些语无伦次。 　　女人们的激动和感激同样溢于言表。 　　叶安举起手臂，后退半步，笑着示意女人们不必这么激动。 　　“我会在猎人城停留几天，你们可以抓紧休养，熟悉这条船。等这里的事情办完，我们就启程。” 　　女人们抑制住激动，用力点头，目送叶安转身离开，消失在走廊尽头。随即关上舱门，回身看向卡斯洛和船员，眼睛微微眯起，笑容尽数消失。 　　“开始吧。” 　　由紫荆的带头，女人们重新抓起长鞭，破风声和男人们的惨叫声又一次响起。 　　舱室的隔音效果极好，卡斯洛和船员们叫得再凄惨，也不会传到舱门之外。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风过时的回旋，掠过一间又一间舱室，最终消失在黑暗之中。 第233章 危险 　　夜幕降临，几道丈粗的闪电从天而降，撕开厚重的云层，照亮半个夜空。 　　河面陡然掀起大风，一波又一波水浪随风而起，拍击在船身和甲板上。 　　岩城和黑城的船员水手被关押起来，仅靠百名猎人很难操控七艘大船。黑城的苦力主动提出帮忙，紫荆也带着女人们离开舱室走上甲板，找到和萧玧站在一起的叶安，愿意提供帮助。 　　女人们出现时，身上和脸上都带着斑斑红痕，那是岩城人的血。雨水冲刷而过，洗去她们身上的鲜红，也将许久以来的晦暗一扫而空。 　　“确定吗？”叶安询问紫荆，并非不信任她们，而是担心她们的体力是否支撑得住。 　　“您放心，我们可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紫荆掷地有声，女人们也用力点头。 　　“好。” 　　叶安将事情告知萧玧，后者正为人手担忧。女人们的出现，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我带人去其他船，有事情联络我。”萧玧点点额角，明示叶安可以同化自己，不需要有之前的顾忌。 　　“好。”叶安颔首。 　　两人商量妥当，萧玧向杰森等人招手，离开叶安所在的船只，借绳索登上临近一艘战船，再将几艘船连到一起，避免被汹涌的河水冲散。 　　“紫荆，交给你了。”叶安道。 　　紫荆深吸一口气，迅速点出两个女人，和她一起进到驾驶室。余下的留在甲板上，拾起地上的绳索，一圈接一圈缠在腰间。 　　将自己固定好后，甲板上的女人开始操控船帆，力图让大船避开强风，即使在水中颠簸，也不会有倾覆的危险。 　　水浪不断冲上甲板，浪头高达数米，朝叶安和女人们砸下。 　　女人们被冲到甲板边缘，依靠船舷才没有落水。三人因滑动的箱子和木板受伤，血顺着胳膊流淌，伤口迅速泛白。 　　“小心，抓住我！”叶安朝女人们伸出手臂。 　　船舷边的女人却朝他摇头，没有握住他的手，等待下一波水浪掀起，顺着摇晃的甲板滑动，一直滑到桅杆边缘，迅速甩出绳子，两人各自抓住一头，竭尽全力固定住自己。 　　女人们没办法说话，无法用语言交流，但她们从小就生活在一起，彼此间默契十足。即使不能开口，只要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对方就知道该做什么，又该提供什么帮助。 　　随着女人们落下风帆，驾驶舱里的紫荆三人也逐渐上手，叶安站在甲板上，倒显得无事可做，反而有些碍手碍脚。 　　“大人，交给栀子她们就行，您不用留在那里！” 　　紫荆走出驾驶室，示意叶安进到船舱，不要继续留在甲板上。 　　确认女人们完全没有问题，叶安才转身回到舱室，抹去脸上的雨水，正准备将湿衣服扯下来，意识到紫荆三人，抓在领口的手忽然停住。 　　看到叶安的动作，明白他打算做什么，又看到他脸上的神情，紫荆笑了，在墙边摸索，敲敲打打，很快找到驾驶室内的暗门，从里面拖出一只木箱。箱子里是几件干净的外套，做工和材料都很不错，必然是船长所有。 　　“大人，换上吧。”紫荆将衣服递给叶安，没有半点不自在，更催促叶安快点换上以免着凉。 　　“我去隔壁。”叶安知晓女人们的遭遇，即使紫荆三人表现得不在意，他也不会大大咧咧，该避开的总要避开。这既是礼貌也是尊重。 　　“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有这个？”离开之前，叶安指着暗门，好奇道。 　　“每艘船上都有。”紫荆解释道，“常年在船上生活的人，基本都会知道。” 　　叶安点点头，没有继续再问，很快走过舱门，进到驾驶舱隔壁的房间。 　　目送他消失在门后，紫荆重新回到驾驶台前，透过窗口向外望去，甲板上的人已经控制住局势，即使有浪头打来，也能够从容应对，不会像之前一样，随时随地可能落进水里。 　　“等一下我去替换栀子。”紫荆对身边的女人说道，“这场雨还没到最大，估计要下上一夜。你们轮换休息，记住，一定要仔细，不能辜负大人对我们的信任！” 　　女人同时点头，握住驾驶盘的手用力收紧。哪怕船身摇晃颠簸得再厉害，她们也不会离开自己的位置。 　　隔壁房间中，叶安在黑暗中找到提灯，用打火石点燃。他可以在黑暗中视物，但有条件的话，自然不会放着不用。 　　橘黄的火在灯罩下摇曳，为室内增添一抹光亮。 　　叶安向四周扫过几眼，确认这应该是间休息室。 　　靠墙有一张狭窄的单人床，床头钉着一排木架，架子上的瓶瓶罐罐都掉在地上，大部分是木头和金属制成，不会摔碎，里面的东西洒落，叶安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 　　另有两只造型古怪的木瓶滚到墙角，瓶口的塞子塞得很紧，即使在地板上滑来滑去，不断碰撞到墙壁，也不见松脱的迹象。 　　叶安迅速换下湿掉的衣服，船上紫荆找出来的外套。 　　料子十分柔软，不像是兽皮，反倒像是某种丝织品。只是叶安对这些并不熟悉，一时半刻分辨不出到底是哪一种。 　　外套有些大，叶安将皮带系在腰间，一侧的领口仍在向下滑。连续拉了几次，指关节碰到锁骨边缘的位置，引来一阵锐痛。 　　叶安这才意思到，刚才站在甲板上，被水浪拍过去时，他也受了伤。 　　伤口不算长，没流多少血，碰到却相当痛。 　　叶安用手指摸索，在泛白的伤口边缘摸到两处凸起，咬牙用力一拔，两根木刺被他从伤口中取了出来。 　　木刺呈纺锤形，两端都很锋利，要不是发现及时，很可能扎入更深的地方。到了那个时候，需要在伤口上再划一刀才能取出。 　　将带血的木刺扔到桌子上，叶安取出随身的伤药，咬开瓶塞，将药剂倒在伤口上。 　　女人们身上同样带着伤药，是猎人们从舱室里找出来，叶安特地向萧玧要来一些，交给女人们处理伤口。 　　药剂覆盖处传来一阵锐痛，紧接着就是一阵沁凉。 　　淡绿色的药剂凝固成膏状，覆盖在锁骨边缘，遮住被木刺划开的伤痕，边缘处的肿胀逐渐消退，泛白的地方也渐渐恢复正常。 　　叶安收好药瓶，转动提灯边缘的旋钮，一瞬间光芒大作，灯光变得更亮。 　　脚下地板又开始摇晃，叶安按住桌子，稳定住身体，靠在墙角的木瓶滚到桌边，恰好被桌脚挡住。 　　等到晃动停止，叶安弯腰拾起瓶子，发现瓶口边缘嵌有卡扣，做得十分精妙，使瓶塞轻易不会松脱。 　　叶安试了几下，卡扣纹丝不动。 　　他失去耐心，索性用蛮力将瓶子打开。 　　一声钝响，瓶口被他捏碎，两颗椭圆形的果实从里面滚了出来，掉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安拿起一颗，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没什么特殊的味道。又将外壳捏碎，里面是白色的胶质果肉，像是某种水果。拨开外层果肉，里面是深色的种子。叶安分辨不出来，直觉却告诉他，这是好东西。 　　他素来相信自己的直觉，当即将果实重新装好，决定回到孤岛后交给铃兰。 　　木瓶没办法再用，叶安就地取材，用兽皮制成袋子，将种子装在里面，再用绳子牢牢捆好。 　　做完这一切，他正准备去往隔壁的驾驶舱，耳边忽然传来轰鸣声。 　　不同于雷声，也不同于水声，声音来自脚下，仿佛大地撕裂，有凶狠的巨兽要从地下爬出。 　　伴着巨响声，幽暗的河底频现红光，大片的岩石碎裂，沙石翻滚。 　　不规则的裂痕一点点出现，由慢及快，眨眼之间贯穿河床。 　　裂痕下热气翻滚，红光频现，红色的岩浆不断流动，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叶安冲出舱室，被颠簸的船身带到船舷边。双手扣住木板，催动异能，意志释放到极限。 　　外出捕食的信鸽从大雨中飞回，落在他的肩膀上，发出焦急的鸣叫。 　　海龟和虎鲨的反馈接连到来，全都在向叶安传递两个字：危险！ 第234章 逃命 　　地动山摇。 　　轰鸣声从水下传来，浪涛汹涌，船身在浪花中颠簸摇晃，仿佛风中落叶。猛然一个浪头打来，叶安没能抓住船舷，顺着甲板向下滑，眼看就要掉进滔滔洪水。 　　信鸽发出咕咕的叫声，试图用爪子去抓叶安，却错估了彼此的体型和力量，非但没能抓住叶安，反而被带着一起向下掉落。 　　幸亏紫荆及时赶到，迅速把绳子捆在桅杆上，将另一端抛向叶安。 　　“大人，抓住！” 　　紫荆的声音在风雨中模糊不清，叶安被水浪遮盖，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靠直觉判断声音的方向，抬手抓住飞来的绳索，快速缠绕到胳膊和腰间。 　　雷声炸响，紫红的闪电落入河中，电光顺着水波蔓延，激起无数细小的电蛇。 　　洪水滔天，不单叶安所在的船只，萧玧和猎人们也陷入麻烦。 　　木制的船身遭到撞击，船底不断传来钝响。情况所迫，猎人们只能牢牢抓住船舷和桅杆，用绳子绑住自己，根本不可能下水，更无法查看威胁到船底的究竟是什么。 　　电光在水中扩散，一群群变异鱼跃出河面，在浪花中逆行，试图避开可怕的旋涡和电蛇。 　　河底频现红光，同落下的闪电相映，刹那间美不胜收，却又恐怖如斯。 　　萧玧试图在船身覆上冰层，抵挡来自水下的危险。奈何洪水奔腾，不断撞上船身，饶是冰层再坚固，也逃不开被撞碎的命运。 　　更糟糕的是，系在战船之间的绳索不断绷紧，在水流的作用下，缠绕在绳索内部的钢丝发出危险的吱嘎声。 　　接连几个浪头打来，战船之间的距离被迫拉大，绳索被拖拽拉扯到极限，达到临界点，终于崩断。 　　断裂的绳索在力的作用下甩动，犹如挥舞的长鞭，横扫过被浪花席卷的甲板。 　　几名猎人躲闪不及，被绳索拦腰扫中，捆在身上的绳子松脱，转眼间滑出船舷，掉入汹涌的河水之中。 　　“铁斧！”杰森看到这一幕，顾不得自身安危，跨步奔向船尾，半个身体探出船舷，试图抓住掉落的同伴。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没能抓住铁斧的胳膊，只扯断了他的一截外套。 　　铁斧三人落水，来不及摆动四肢，就被卷入恐怖的旋涡。 　　萧玧从水下凝出冰柱，暂时将他们托出水面，却遇到大量断木从上游滚动而来。 　　木头的断口处有焦黑的痕迹，俨然是被闪电击断。树冠上残留两具变异兽的尸体，由于被闪电烧毁，焦黑成一团，完全辨认不出生前的模样。 　　断木在水中旋转，伴着洪流载浮载沉，接连打上冰柱，使三人的落脚点变得岌岌可危。 　　“抓住绳子！” 　　萧玧抛出绳索，同时进一步加固冰柱。他本想结成冰桥，却发现这么做十分危险，稍有不慎，铁斧三人就会再次落入水里。 　　绳索一端系有重物，能避免被狂风吹得太远。 　　船上的猎人一边稳住自己，一边抛出更多绳子。其中大部分落空，仅有两条被铁斧抓住，迅速缠在一起。 　　“缠紧些！”杰森大声吼道。 　　铁斧三人挥手示意，猎人们一起拽动绳索。 　　三人从冰柱上方跃起，顺着绳索的力道向前飞跃，中途向后看，方才落脚的冰柱已经支离破碎。大片冰块落入水中，眨眼被汹涌的河水吞没。 　　“快，用力拽！” 　　有猎人发现水下出现大团暗影，很可能来者不善，立即向杰森挥舞手臂，示意水下有危险。 　　铁斧三人已经贴近甲板，对危险的感知更为清晰。 　　“下面有东西！” 　　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猎人，对危险的直觉极为敏锐。察觉到不对，手脚并用附上船身，竭尽全力向上攀爬。 　　就在他们接近船舷，即将脱离危险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破水而出，那是一条长近三米的塘鲺，张开扁平的大嘴，凶狠咬向落在最后的猎人。 　　“尤克！” 　　猎人双腿被咬住，塘鲺细密的牙齿锉刀一般割碎了他的皮肉。幸亏腰间的绳子足够牢固，否则他当场就会被拽入水中。 　　“尤克，坚持住！” 　　铁斧本已经抓住船舷，看到这一幕，停止向上攀爬，朝杰森吼道：“给我一把刀！” 　　下一刻，铁斧接住同伴抛来的长刀，握住刀柄，全力向下投掷。 　　锋利的刀刃划开塘鲺的皮肤，切断塘鲺嘴边的长须。刀尖穿透塘鲺的嘴角，迫使它松开猎人，落回到到水中，在痛苦中翻滚。 　　趁这个时候，铁斧和另一名猎人抓住满身冷汗的尤克，带着他向上爬，终于翻过船舷落到甲板上。 　　不等他们站稳，船身又开始剧烈颠簸，不只是因为水浪，更是大群愤怒的塘鲺包围过来，要为受伤的同伴复仇。 　　“头儿，情况不妙。”杰森抹一把脸上的雨水，翻找身上的伤药，抛给双腿血肉模糊的尤克。 　　“发讯号，离开这里。”萧玧当机立断。 　　在这样的情况下航行十分危险，留在这里却更加危险。 　　暴雨闪电不断，水下情况不明，加上突然出现的塘鲺群，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人感到棘手。 　　“是！“ 　　杰森扯掉湿透的上衣，亲自爬上桅杆，不顾可能被闪电击中的危险，奋力朝其他船只挥动手臂和兽皮，传达萧玧的命令。 　　恰好在这个时候，叶安也向萧玧传递来消息。 　　情况紧急，叶安选择最快的办法，借助两人之前的联系，将他的想法和计划直接映入萧玧的大脑。 　　“海龟？”萧玧捕捉到脑海中的画面，转头看向叶安所在的船只。 　　电光下，叶安站在船首，正弯腰看向水面。 　　隔着重重雨幕和水浪，萧玧看不清叶安的样子，但他能感知到对方此刻的想法。 　　战船突然摇晃倾斜，叶安控制不住向下坠落，中途感知到萧玧的情绪，竟然半点不焦急，反而朝他所在的方向挥了挥手。 　　在他即将落水的瞬间，庞大的海龟破水而出，稳稳地接住了他。 　　叶安在龟背上立定，进一步沟通海龟，得到对方的允许，将铁链和绳索缠绕到龟甲边缘，使它能够拖拽战船在水中移动。 　　“快点，没时间了！水下有危险！” 　　叶安朝萧玧挥手，不断传递出危险的讯号。 　　萧玧不再迟疑，迅速改变命令，放弃四艘战船，让猎人们集中到其余两艘船上，搜集所有能用的绳索和铁链，一端在船上固定，另一端抛给叶安。 　　更多海龟从水下浮起，排开水浪，惊走包围战船的甲鲶。这让猎人们有了喘口气的机会，可以从容爬过船身之间的绳索，不会在移动过程中担心被拖入水下。 　　叶安在海龟背上移动，用最快的速度固定和系紧绳索，将锁链牢牢扣住。 　　海龟起初有些不习惯，在叶安的沟通和安抚中平静下来。最重要的是，叶安承诺它们，脱离危险后，会提供给它们一批晶石。 　　晶石的诱惑相当大，海龟很难抗拒。 　　它们本就打算离开，拖拽三艘战船也不算太费力，很快就答应叶安，接受了他给出的条件。 　　一切准备就绪，水下红光再次翻涌。 　　海龟群不再耽搁，纷纷划动前肢，破开湍急的旋涡和翻滚的水浪，排成山字形，带着三艘战船穿过洪水，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游去。 　　两条虎鲨跟在叶安身边，不见半点调皮，竭尽全力使自己不掉队，不脱离海龟群。 　　行出一段距离，叶安向后眺望，越过黑色的战船，看向远处的天幕。 　　电光落向水面，激起大片浪花。 　　浪花之间，红光冲天而起，伴着恐怖的轰鸣声，河水瞬间沸腾。 　　赤红色的岩浆喷涌而出，沿着河流的方向撕开水面，眨眼吞没留下的战船。 第235章 不自在 　　船行河中，地底岩浆不断喷发，河水沸腾，大量热气弥漫，蒸干落下的雨水，整条河道被白雾和火星缠绕覆盖。 　　热浪一波接一波袭来，即使相隔数米，身上仍有被烧灼的刺痛感。 　　海龟感受到威胁，速度一再加快。 　　中途有大量鱼群加入进来，两三米长的鱼身跃出水面，掀起大片扇形水花。部分水花飞溅到叶安身上，触感温热，预示着水温正在升高，危险越来越近。 　　叶安再次回头，发现远处的天空变得火红一片，数不尽的火星从水面喷薄而出，恍如一片赤红的的火树，瞬间覆盖整条河道。 　　岩浆在火树下蔓延，吞噬沿途经过的一切，所有的生物都难逃一劫。 　　河底的裂缝不断扩大，轰隆隆的声响震耳欲聋，一度压过天空的雷鸣。 　　狂风平地而起，岩浆驱动沸腾的河水，掀起大片拱形水旋，一圈接一圈覆盖在河道中，里面卷着河底生物的尸体，中心处呈赤红色，仿佛大开的死亡之门。 　　旋涡席卷经过处的一切，又被接踵而至的岩浆吞噬。 　　蒸腾的白汽、爆闪的火花，轰鸣的雷音，紫色的闪电，倾盆的大雨，一切的一切组合在一起，犹如一幅地狱景象。 　　海龟遇到一片沉入水下的树林，龟甲边缘的绳索接连被树枝挂住，越缠越紧，拖慢了前行的速度。 　　情势危机，叶安当机立断，顾不得水温正在升高，纵身跳入河中，游到树冠边缘，拨开茂密的树枝，试图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绳子和铁链。 　　见此情形，船上的紫荆和两个女人也跳了下来。 　　她们常年在水上生活，水性好得出奇。 　　叶安需要借助呼吸装置才能长时间停留在水下，不然就必须每隔一段时间浮上来换气。 　　紫荆三人则不然。 　　她们跳入水中后，快速游到叶安身边，举起手臂指了指头顶，示意叶安快上去。随后各执一把短刀，迅速分散开，移动到阻碍前进的树冠前，利落砍断树枝，解开缠绕在一起的绳结和锁链。 　　比起在陆地上，她们的动作更加灵活，简直像三条美人鱼，天生就该生活在水中。 　　叶安快速踩水，在氧气即将耗尽前浮出水面。 　　不等他松一口气，一只冰冷的手忽然抓住他，将他带离水中。 　　由于河水温度不断升高，萧玧无法长时间在水下凝结冰柱，只能在战船和海龟之间连成一座冰桥。 　　好在有叶安的关系，海龟并不排斥萧玧。加上冰桥有降温的作用，萧玧十分顺利地来到桥头，等到叶安出水，立即将他拽上龟背。 　　“我没事。”感知到萧玧的情绪，叶安提前开口，手指耙梳过湿透的长发，现出漆黑的长眉及墨色双眼。 　　说话间，紫荆三人先后出水，在叶安的帮助下爬上龟背。 　　“大人，已经解决了。”紫荆将短刀收回刀鞘，又将一截切断的树枝递给叶安，道，“这种树的汁液很甜，数量稀少，没想到这里会有。” 　　叶安接过树枝，刚才在水下来不及细看，此刻拿在手里，发现这截树枝呈紫红色，表皮覆盖环形凸起，乍一看有些像甘蔗，却和甘蔗不同，不是细长的一根，而是茂密生长在树冠上。 　　有透明的汁液从树枝的切口流出，叶安用手指接住，送到嘴里尝了尝，味道十分甘甜，超过他在海边发现的椰子，而且带有一股独特的清香，貌似有提神的作用。 　　“可惜了。”紫荆叹息一声。 　　叶安明白她的遗憾。 　　岩浆转瞬即至，河中的一切都会被吞没，这片树林也不例外。 　　海龟继续前行，萧玧没有返回战船，和叶安一起留在海龟背上，不断结出冰块给海龟降温。 　　紫荆三人顺着绳索回到甲板，将带出来的树枝分给船上的女人，还用绳子系着一部分，抛给隔壁船上的猎人。 　　天空中大雨倾盆，雨势不断增大，有效驱散热气，缓解包围海龟群和战船的燥热。 　　两条虎鲨有些坚持不住，一前一后跃上海龟的背，靠在萧玧结成的冰块上，一动不动，仿佛成了两条鲨鱼干。 　　队伍前方出现一片急流，急流下遍布旋涡。 　　海龟不打算绕道，也没时间绕道，只能硬闯。 　　“抓紧！”感知到海龟的意图，叶安迅速将绳子缠绕在身上，并示意萧玧抓紧。觉得不保险，干脆将绳子分出一截，把两个人牢牢缠在一起。 　　“情况紧急，别介意。” 　　话落，叶安直接将萧玧按倒，手臂扣在他的肩上。 　　萧玧没出声，和叶安并肩趴在海龟背上，同时凝出大片冰壳，覆盖在两人背部和头顶，边缘处顺着龟甲延伸，凝固在龟甲的纹理之中。 　　海龟没有发出抗议，反而觉得十分舒适。 　　叶安侧头过，朝萧玧比出大拇指。 　　萧玧挑起一道长眉，做出一个出人预料的举动，他竟然张嘴咬了一下叶安的手指。 　　“什么？”叶安面露诧异，旋即恍然，没办法抽出匕首，索性将手指递到嘴唇边，在萧玧留下牙印的地方又咬了一下。 　　血珠沁出指腹，叶安将手指递到萧玧嘴边。 　　萧玧没动，静静看了叶安两秒，在后者面露不解时，低头含住了他的手指。 　　冰凉的舌尖擦过指腹，接触的地方竟有些发热。叶安突然感到不自在，他没法说服自己，这种感觉是源于身后袭来的岩浆。 　　海龟陆续闯入旋涡，凭借强悍的龟甲抵挡暗流。叶安紧紧趴在海龟背上，即使有冰壳阻隔，仍能感觉到强劲的吸力。 　　冰壳发出受到挤压的喀嚓声，随时可能碎裂。 　　萧玧松开叶安的手指，侧过身，伸臂环住他的腰，一只手按住他的背，使得两人紧靠在一起，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空隙。 　　与粗同时，又一层冰壳覆在两人身上。 　　空隙减小，冰层增厚，得以更加牢固。 　　叶安靠在萧玧肩上，鼻子抵在他的颈窝和锁骨之间，嗅到的不是水汽，依然是冰冷的霜雪气息。 　　海龟冲过急流，三艘战船不断颠簸，船上的人有所准备，过程中仍十分难受。几名猎人承受不住摇晃，趴在船舷边干呕，连胃中的酸水都吐了出来。 　　值得庆幸的是，旋涡存在的范围不算太广，海龟带着战船快速通过，进到相对平缓的水域。 　　但这不意味着脱离险境。 　　奔腾的岩浆如影随形，稍有不慎，整支队伍都将被高温吞噬。 　　叶安感到心焦，尤其是岩浆越来越近，陷入绝境的水中生物濒临死亡，在最后一刻爆发出的绝望不断冲击他的大脑，让他一阵阵心烦意乱，情绪也变得焦躁。 　　“冷静下来。”萧玧忽然扣住叶安的脖颈，手指探入他的发中，低声道，“冷静下来。” 　　叶安闭上双眼，顺着萧玧的力道抵住对方的额头，伴着包裹在周身的凉意，心中的焦躁终于得到缓解。 　　突然，数道陌生的意志闯入脑海。 　　叶安倏地睁开双眼，望向前方大团黑云，锁定出现在云层背后的身影，不由得心中一喜。 　　有救了！ 第236章 脱险 　　天空中是大群慌乱的鱼鹰。 　　它们栖身的高地被岩浆侵袭，不得不飞走逃命。中途遇到两只金雕，数只刚成年不久的鱼鹰和队伍分散，首领也被金雕杀死带走，使得族群陷入混乱，徘徊在半空中，不知该向哪个方向飞，也不知该往何处找落脚点。 　　四周都是滚烫的岩浆和滔滔洪水，天地间是无尽的雨幕，在可怕的自然力量面前，无论人还是变异兽都显得异常渺小，除了逃就只能是逃。 　　鱼鹰徘徊许久，发现云层后闪电频闪，族群更加混乱。不断扇动着翅膀，发出心烦意乱的叫声。 　　叶安恰好在这个时候赶到，由于距离太远，无法清晰感知它们全部的情绪，只能模糊抓住焦躁、烦闷和恐慌。 　　“我有办法了。”叶安对萧玧说道，同时示意他不再增厚冰壳。 　　伴着冰壳碎裂声，叶安牵引海龟向鱼鹰所在的方向移动，直至来到鱼鹰群的正下方，立即催动异能，释放全部意志，同化云层附近的鸟群。 　　陷入混乱的鱼鹰突然变得安静，扇动着翅膀，俯视下方的海龟、战船以及甲板上的人。 　　叶安早习惯被变异兽围绕，并未感到如何。船上的猎人和紫荆等人却切实感受到压力。 　　天空中的鱼鹰足有近千只，盘旋在一起，乌压压一片，不亚于漆黑的云层。 　　这么多的鱼鹰停止鸣叫，开始聚精会神盯着自己，即便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免感到头皮发麻，握紧刀柄和弓箭，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 　　或许是察觉到猎人们的戒备，以及身上挥之不去的杀意，鱼鹰突然加快盘旋的速度，又一次发出尖锐的鸣叫。 　　鸣叫声包围正下方的叶安和萧玧，愤怒、警惕和焦躁的情绪冲击叶安的脑海。 　　少数鱼鹰的意志并无法对叶安造成威胁，但这么多的鱼鹰聚集在一起，情绪交织混杂，冲刷过叶安的脑海，简直像是压路机碾过。 　　叶安控制不住地脸色发白，双手按住额角，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单音。有鲜红的血丝从他耳畔溢出，沿着耳垂滴落，蜿蜒过颈项，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看到他的样子，萧玧不免担忧，单手按住叶安的肩膀，正准备开口，却见叶安对他摇头，松开按住额角的右手，手指在掌心收紧，因为过于用力，留下月牙状的红痕。 　　漆黑的双眼望向天空，叶安继续锁定焦躁的鱼鹰群。 　　他找不到这个族群的首领，这使得情况愈加麻烦。但他不可能放弃，岩浆就在身后，随时可能扑过来，没有时间犹豫，想要活下去，他必须冒险。 　　任由血丝在耳畔和鼻端流淌，叶安的目光牢牢锁住天空中的鱼鹰，准备将它们完全同化。 　　看出叶安的吃力，萧玧划开自己的手腕，将血喂到叶安嘴边。 　　带着凉意的血涌入口腔，顺着喉咙滑入胃部，一点点滋养干涸的异能，恢复叶安的体力。 　　强韧的意志牵连成线，分化为数百道，牢牢缠缚上目标。 　　鱼鹰起初十分抗拒，因为陌生意志的缠绕，集体陷入暴躁，甚至产生攻击的迹象。 　　叶安仿效孤岛上的鱼鹰，用另一种方法同对方沟通，传递出安抚、友好以及共渡难关的讯号。 　　鱼鹰的敌意渐渐消散，终于有第一只飞落，冒险靠近叶安。 　　船上的信鸽突然飞来，露在叶安的肩膀上，张开翅膀，摆出保护的姿态。 　　鱼鹰扫了信鸽一眼，貌似对这小家伙的体型不屑一顾，成功热恼了对方。 　　叶安按住信鸽的背，用情绪安抚住它，同时进一步同化对面的鱼鹰，传递出自己的想法。 　　鱼鹰的反馈断断续续，全因它们没有首领，无法立即达成一致。 　　好在混乱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叶安催动异能，彼此的沟通逐渐变得顺畅。鱼鹰终于相信他能帮助自己，陆续同意了叶安的请求。 　　“快，集中到一艘船上，搜集所有的绳子！” 　　鱼鹰点头的刹那，叶安压抑住激动，向萧玧说明双方的协议，要求猎人们全部集中到紫荆所在的船上，将关押的黑城人也带过去。 　　“头儿，这些船都不要了？”杰森单手拢在嘴边，高声道。 　　“放弃！“萧玧的回答斩钉截铁。 　　猎人们虽然觉得可惜，终归是性命更加重要。当即按照叶安的要求，将船上的绳子全部搜集起来，把关押在船舱里的俘虏带上甲板，借助萧玧结成的冰桥，全部运到紫荆所在的船上。 　　过程中，海龟始终没有停止前进，鱼鹰也顺势朝同一个方向飞翔。 　　等到人员全部集中，物资也运送完毕，系在战船之间的绳子陆续被砍断收起。猎人们站在船尾，目视黑城战船被旋涡卷走，距离越来越远，直至被岩浆吞没。 　　只剩下一艘战船，海龟顿感轻松，游动的速度再次加快。 　　叶安接住从船上抛来的绳子，目光凝视前方，对萧玧道：“前方有一处断崖，抵达之前，让所有人系牢绳子。” 　　由于地裂大片出现，海龟无法从原路返回猎人城，只能另选他路，从别的方向绕远。 　　叶安从逃命的鱼群获悉，前方存在一处断崖，在洪水爆发后，形成大片瀑布。 　　说来也巧，传递消息的鱼群竟然是之前攻击猎人的塘鲺。 　　它们原本生活在水下洞穴，由于岩浆爆发，地貌发生改变，不得不离开水下，出现在河面上。 　　此刻，塘鲺群已经先一步抵达悬崖，顺着奔腾的水流飞跃而下，落入更深的河道之中。 　　瀑布下方存在极深的裂谷，许多塘鲺落入其中，承受不住瀑布的冲力，没能够第一时间游上来，被迫和族群分散，不知被水流带往哪里。 　　海龟群距离瀑布越来越近，船上众人按照吩咐，全部将绳子系好。 　　叶安紧了紧身上的绳结，确认不会松脱，曲起手指抵在嘴唇边，打出一个响亮的呼哨。 　　头顶的鱼鹰分批飞落，脖颈穿过绳圈，将叶安、萧玧和船上众人带离水面，赶在海龟从悬崖落下之前飞上天空。 　　海龟十分熟练地缩起脖子，顺着瀑布下落，借助庞大的体型避开裂谷，安全落到低处。 　　唯一的岩城战船被绳索拖拽，从瀑布上方滑落，幸运地没有倾覆，在水面摇晃数下，船身排开洪水，被海龟拖拽向前。 　　船上的物资难免损失一些，被关押的俘虏侥幸未死，却也是惊魂丧胆，紧紧靠在一起，连惊叫声都无法发出。 　　鱼鹰终究力量有限，在战船出水后，陆续降低高度，将众人放回到甲板上。 　　叶安重新落到海龟背上，萧玧慢一步落到他的身边。 　　两人未来得及说话，身后忽然传来轰鸣声。 　　大量赤红色的岩浆漫过断崖，覆盖整座瀑布，垂挂成耀目的红链。 　　岩浆落下时，强大的冲力进一步撕开裂谷，顺着裂谷流入地下，使得瀑布和河道交汇处形成两种颜色，彼此泾渭分明。 　　虽然不知道这种情况会持续多久，但对逃命的众人来说，无疑是天赐良机。 　　不需要叶安牵引，海龟就以最快的速度向前游去，空中的鸟群和水下的鱼群紧跟着海龟，铺展开一支庞大的队伍，遮天蔽日，横过水面，向猎人城的方向奔腾而去。 第237章 蝴蝶 　　队伍行进的速度一再加快，翻涌的岩浆被远远甩在身后，始终挥之不去的恐怖白气也逐渐消散。 　　这并不意味着安全。 　　暴雨下个不停，闪电不时落下，飞舞的电蛇充斥水道。 　　河中暗流汹涌，前方仍有未知的危险，众人始终不敢松懈，全部打起精神，准备迎接可能到来的任何挑战。 　　叶安坐在海龟背上，因过度使用异能，脸色有些发白，嘴唇也失去血色，整个人显得很没精神。 　　暗红的血线干涸在颈窝，结成细小的块状，覆盖在皮肤上，用手指很难擦掉。被雨水冲刷，仍留下浅浅的痕迹，像浅色的胭脂。 　　鱼鹰飞翔在云层之下，黑压压一片，队伍却丝毫不显得混乱。它们有了新的首领，不会再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也不会变得嘈杂一片。 　　族群有了主心骨，在飞行中集合起来，半点不畏惧滚动的雷声和攀爬的闪电。 　　萧玧坐在叶安身侧，沉默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旋过身，按躺在自己腿上。 　　没有任何提醒，视线瞬间颠倒，叶安躺在萧玧腿上，略显愕然地眨了眨眼。 　　“休息一下。” 　　冰冷的掌心覆上叶安双眼，带着关心的话语流入耳畔。 　　视线被遮挡，却不是完全的黑暗，指缝间透出浅红，叶安的思绪飞散，竟真的生出几分困倦。 　　透明的冰层缓慢升起，在两人头顶形成一把巨大的冰伞。冰伞边缘不断延伸，触及龟背，遮挡瓢泼大雨，也将轰鸣的雷声阻隔在外。 　　雨水打上冰层，顺着弧度漫过伞面，连成大片透明雨幕。 　　雨声包围在四周，视线因冰层变得模糊，叶安的倦意更深。遮住双眼的手移开，他仍不由自主打了个哈欠。 　　“睡一会吧。”萧玧低下头，修长的手指弯起，指节擦过叶安的下唇，带来一丝凉意。 　　“还不行。”叶安单臂搭在额前，强打起精神，“前面还有一段暗流，过了那里才算安全。” 　　“它们告诉你的？”萧玧指了指天空中的鱼鹰。 　　“对。”叶安又打了个哈欠，没有坐起身，依旧躺在萧玧腿上，还略微侧过身，让自己躺得更舒服些。 　　四目相对，少去雨幕阻隔，能清楚看到对方眼中的影子。 　　叶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看着萧玧，略显迟疑道：“你……” 　　“什么？”萧玧俯视叶安，歪了下头，拉近彼此的距离，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些，“我什么？” 　　“没什么。”叶安忽然闭上嘴，觉得不应该说下去，至少不该在目前的情况下说下去。 　　“是有什么想问的？”萧玧觉得奇怪，追问一句。 　　“等到回去后再说。”叶安向来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之前几次闪避，完全不符合他的性格。 　　关于萧玧的态度，他并非没有察觉，只是一直没朝某个方向去想。如今回忆一下，不乏各种迹象，尤其在萧玧提出某个建议的夜晚，事情已经十分明显。 　　叶安不打算再说，萧玧沉吟片刻，也没有继续追问。 　　海龟始终保持高速，对体力消耗极大，偏偏又不能减速，情绪难免有些暴躁。中途遇到几条不怀好意的鳄鱼，可谓是直接撞到枪口上，自然沦为出气筒，都被围起来撕得粉碎。 　　不需要叶安和萧玧动手，鳄鱼就被扯成数截，接近五米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 　　海龟没有吃鳄鱼肉，而是用嘴咬住几块继续前进，借血腥味和碎肉飘散，吸引藏匿在附近水域的水母。 　　鳄鱼肉是个不错的诱饵，陆续有水母被吸引现身，数量不算多，个头却相当不小。 　　这些水母为食物而来，不想自己却沦为猎物。出现之后就被海龟分食干净。即使有个别提前发现海龟，以最快的速度逃跑，照样会被追上去一口吞掉，没有丁点逃走的机会。 　　鱼鹰从半空中发出警讯，尖锐的叫声预示着危险，同时也在告诉叶安，队伍距离暗流越来越近。 　　挑战近在咫尺，叶安倏地坐起身，在冰罩上砸开一个口子，双眼凝视前方，漆黑的眸子恍如深潭。 　　海龟不再分散，陆续聚集起来，排成山字形的队伍，准备进入危险的河段。 　　船上众人得到警报，迅速行动起来，力气大的牢牢控制住船舵，其余人各自找准位置，在身上捆紧绳索，更互相帮扶，确保不会在船身颠簸时滑出船舷，被洪水冲走。 　　轰鸣声逐渐增强，众人定睛看去，前方不远处，还算平缓的河流陡然变得湍急。 　　仿佛有一条分界线横在水中，一旦越过这条线，水流当即变得狂暴，奔腾汹涌，巨浪层叠，浪头打下来时，能覆盖整艘战船。 　　“抓紧！”叶安对萧玧道，同时单膝跪起，手指攥紧腰间的绳子。 　　没有任何停顿，海龟群冲入洪流。 　　恐怖的水浪拍打在身上，就像是被石头砸中。 　　水墙一道又一道掀起，两人头顶的冰罩被拍散碾碎，水流瞬间灌入，空气被隔绝，险些令人窒息。 　　黑暗袭来，是海龟潜入水下，避开最强的一道水浪。 　　叶安没时间佩带呼吸装置，周围就被洪水淹没。 　　危急时，后脑忽然被一只大手扣住，冰冷的唇覆上他的嘴角，带着凉意的气息缓缓流入口腔，徐徐地，缓解隐隐作痛的肺部。 　　水下漆黑一片，海龟却不受任何阻碍，划动前肢，一路上畅行无阻。 　　虎鲨游在海龟群中，穿插在庞然大物的空隙之间，彼此默契十足，俨然成为这个群体的一份子。 　　不可避免地，战船也被海龟带入水下。 　　船上的猎人和女人们早有准备，尤其是紫荆等人，即使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依旧能长时间呆在水下。只要身上的绳子足够牢固，不被水流冲散，她们就不会遇到太大的危险，还能腾出手来帮助猎人，毕竟不是每个人的水性都是一流。 　　前行一段距离，水浪逐渐减小，海龟陆续开始上浮。 　　头顶依旧有轰鸣声，水浪仍是不断，却不如先前一般，恍如天崩地裂，随时都会带来灭顶之灾。 　　海龟破水而出的刹那，叶安眼前闪过一片光亮，但不是落下的闪电，也不是聚集的水母，而是飞舞在水面上，大群色彩斑斓的蝴蝶。 　　叶安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因为缺氧产生幻觉、 　　这么大的雨，这么湍急的水流，寻常的鸟兽都会找地方躲起来，怎么会有蝴蝶，而且是这么大的族群？ 　　蝴蝶的数量成百上千，成群飞舞时，覆盖整片水域。目光所及尽是五颜六色，绚丽多彩。 　　河面上的蝴蝶经过变异，体型超过成人的两个巴掌，翅膀花纹十分特殊，扇动时落下大片萤粉，被风卷着落到河水中，随水波摇曳，数量多到聚集成毯，形成一条条彩色长带。 　　看到这些蝴蝶，天空的鱼鹰突然变得紧张，海龟也传出警惕的讯号。 　　与此同时，蝴蝶群发现由远及近的队伍，扇动翅膀的频率陡然加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聚集起来，形成一道直入云层的龙卷，越过水面，直向众人扑来。 　　萧玧握住叶安的胳膊，在两人身前结成坚硬的冰墙。 　　藉由萧玧的思绪，叶安终于发现，眼前竟然是一群恐怖的虎斑纹食肉蝶！ 第238章 惊喜 　　和普通蝴蝶相比，虎斑纹食肉蝶体型更大，性情凶残，喜欢成群结队行动，利用锋利的大钳和毒液捕食猎物，食谱中甚至包括野牛这样的大型变异兽。 　　叶安一行遭遇的蝴蝶群数量庞大，至少超过两千只。 　　大群食肉蝶聚集起来，扇动翅膀时，五彩的鳞粉在风中飞舞，这些鳞粉带有毒素，少量仅有麻痹作用，数量多的话，足能使目标窒息死亡。 　　空中的鱼鹰发出鸣叫，迅速拉升高度，不想同这群恐怖的蝴蝶接触。 　　海龟沉入水下，借流动的河水抵挡落下的鳞粉。 　　伴着海龟下潜，叶安和萧玧不必说，战船也开始缓慢下沉，船上众人已经做好入水的准备。 　　河水即将没过头顶，大群的虎斑纹食肉蝶撞上横在水中的冰墙，翅膀被冰面冻住，头上的大钳在冰上破碎，而且不是个例，一瞬间有上百只变异蝴蝶冻在冰上，除了头顶的触角，连节肢都动弹不得。 　　这样的场景落入眼帘，叶安猛然间意识到，虎斑纹食肉蝶的毒素虽然可怕，比起寻常的变异昆虫，身体却不够强壮。 　　换成孤岛的彩蜘蛛，即使被冰墙困住，也会想方设法挣脱，绝不会像眼前的蝴蝶一样，连挣扎都做不到，只能在冰上等死。 　　但这并不意味着它们不会对众人造成威胁。 　　如果没有萧玧的冰墙，单是随风飞旋的鳞粉就足以令他们陷入麻烦。 　　河水终于没顶。 　　这次时间还算充裕，叶安来得及将呼吸装置戴到脸上。萧玧则不需要，一层透明的薄冰覆上周身，边缘处扩展，将叶安也包裹其中。 　　叶安试了试，即使摘下面罩，也不会影响到呼吸。 　　“这些蝴蝶很棘手。”萧玧说道。 　　两人已经离开海龟的背，借助萧玧结成的防护罩漂浮在水下。透过冰层和稍显浑浊的水面，叶安能捕捉到逐渐崩裂的冰墙，以及随墙壁掉落，漂浮在水面的变异蝴蝶。 　　有的蝴蝶尚未死去，落水之后，一边翅膀因冰块碎裂，完好的另一边不断扇动，仍在试图飞起来。 　　它们不可能成功。 　　不提翻涌的水浪，飞舞在河流上方的蝴蝶群就会要了它们的命。 　　和入侵孤岛的白蜘蛛一样，变异后的虎斑纹食肉蝶会同类相食。无论是死去的还是尚存一丝气息的，只要能入口，它们全部不会放过。 　　令其他族群闻风丧胆的毒液，对同族完全不构成威胁。甚者，这些毒液流入体内，还会化解成一种特殊的养料，是虎斑纹食肉蝶必须的一种，很得它们喜欢。 　　叶安凑近冰壁，仰望水面的暗影。 　　大群的虎斑纹食肉蝶从高处飞落，合拢翅膀落在同伴的尸体上，利用锋利的钳子撕开猎物，大口吸食新鲜的血肉毒液，连节肢都被咬断吸食干净，最终只留下无法消化的翅膀。 　　转眼的时间，水面上的尸体就被清理干净，留下大片带着毒素的翅膀，随着水波涌动聚集成一团，像是一条失去光泽的飘带，在河中摇曳，逐渐向远处飘去。 　　蝴蝶群饱餐一顿，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继续飞舞在水面上，搜寻之前入水的猎物。 　　有部分还飞向天空的鱼鹰，奈何体型和力量限制，无法飞得太高，始终达不到鱼鹰的高度，只能调头返回。 　　冰罩内的氧气即将耗尽，随船入水的猎人们也遇到麻烦。船上的换气装置不够，加上之前又损失部分，即使轮换使用，也变得捉襟见肘。 　　“上去。”萧玧用手指了指头顶，示意叶安将潜入深水的海龟召唤回来。 　　“有把握吗？”叶安重新佩带上呼吸装置，在合拢面罩之前，朝萧玧做出口型。 　　萧玧点点头，包围住两人的冰罩产生变化，从底部开始变形，逐渐凝成一根直通水下的冰柱。 　　冰柱破水而出，中间呈一定弧度，包裹着两人，抵挡迎面扑来的蝴蝶。顶部如扇面展开，一道道冰棱在水上延伸扩展，继而连成冰墙，将飞来的蝴蝶群笼罩其中。 　　这么做极其耗费体力，并且必须抓准时机。稍有差池，非但无法大功告成，反而会被蝴蝶群围困，陷入险境。 　　海龟受到召唤，陆续出现在水下，却没有第一时间出水。 　　它们的出现吸引到蝴蝶。 　　虎斑纹食肉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围攻萧玧叶安，另一部分徘徊水上，寻找捕食海龟的机会。 　　海龟群在水下游动，偶尔会露出坚硬的背甲。 　　蝴蝶群尝试进攻，却对这层坚硬的防护无可奈何。只要海龟不将易受攻击的眼睛露出水面，蝴蝶群用光体内的毒液也是无济于事。 　　虎鲨没有海龟一样防护，小心藏在海龟群之间，连背鳍都不露。蝴蝶群即使发现它们，也没有办法下手。 　　叶安曾想过借助海龟从水下离开，但他发现这片水域的虎斑纹食肉蝶异乎寻常地多，逃过这一群，前面还有一群。除非找到合适的办法，否则很难脱困。 　　萧玧凝出更多冰墙，隔绝蝴蝶群，让出水的众人得以喘息。 　　长时间留在水下，强壮如杰森也有些支撑不住，双手和膝盖支在甲板上，发出连声咳嗽，大口喘着粗气。 　　“闯过去，这是唯一的办法。”萧玧对叶安说道。 　　叶安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试着同化对面的蝴蝶。 　　得到的反馈让他皱眉。 　　这些虎斑纹食肉蝶简直是白蜘蛛的翻版，脑子里除了猎杀就是吞噬，根本无法沟通。 　　不过他也不是没有收获。 　　籍由短暂同化，叶安了解到蝴蝶群正处于繁育期，每个族群都会占据一片水域，直至繁育期结束都不会离开。 　　这代表着一件事，只要冲出这群蝴蝶的领地，就不需要担心被追袭。 　　在此之前，叶安始终担忧这片水域的蝴蝶群太多，他们会被包围起来前后夹攻。有了这个发现，危险就解除三成。 　　按照萧玧所言，强行闯过去，就有摆脱危险的希望。 　　“需要吗？”叶安举起手腕，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仅有零星血痂尚未脱落。 　　萧玧摇摇头，按下叶安的手，掌心覆上他的手背，手指合拢，一根根压下他的手指，继而用力攥住。 　　叶安感知到萧玧体内涌动的力量，有些惊讶他恢复得这么快。不过对目前的情况来说，这绝对是一件好事。 　　水上的冰墙再次蔓延，逐渐包围蝴蝶群，并从两侧向内挤压，迫使蝴蝶群聚拢，为战船让开通道，使船身能从边缘处通过。 　　蝴蝶群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群体提升高度，试图越过冰墙上方。甚至有部分主动撞上墙壁，用身体为同族铺路。 　　“首领，它们有首领！” 　　看到这一幕变化，叶安不由得精神一振，当即催动异能，分化出线形意志，试图从成百上千的虎斑纹食肉蝶中找出最特殊的那几只。 　　没等他锁定目标，嗡嗡的振翅声突然出现。 　　声音越来越近，叶安抬头望去，只见天空中飞来大群蜂鸟，羽毛色彩斑斓，数量丝毫不亚于被困住的蝴蝶。 　　蜂鸟出现后，虎斑纹食肉蝶陷入恐慌，情绪不断攀升，冲刷过叶安的脑海。 　　蜂鸟群速度极快，旋风般穿过雨幕，犹如一支支利剑，挟振翅声和狂风冲入蝴蝶群。仅仅一个照面，就有上百只蝴蝶从半空坠落，破碎的翅膀洒落在水面，身体早被撕碎吸食。 　　目睹此情此景，众人不由得心生震撼。 　　叶安最先回过神来，大声道：“别愣着，快走！” 　　海龟浮上水面，叶安一拳击碎冰罩，拽住萧玧的胳膊从冰柱上跃下，稳稳落在海龟背上。 　　牵引战船的绳索逐渐崩紧，紫荆掌舵，其余人合力拉动船帆，使船身改变方向，擦着冰墙边缘顺利通过。 　　蜂鸟的捕食仍在继续，仓促之间，叶安无法同化全部，只能从少数几只那里获取信息。 　　对众人而言，绝对是个好消息。 　　“前方河道没有蝴蝶群了。”叶安道。 　　蜂鸟的食量惊人，变异后的种群不只吸食花蜜，还会以昆虫为食。 　　聚集起来的虎斑纹食肉蝶是极好的下手目标，以蜂鸟的速度，不必担心猎物的毒液，更不用担心它们的大钳。 　　大概是运气开始转好，天空中的鱼鹰也带来了好消息。 　　“那个方向有一片高地，可以停靠休息一下。”叶安道。 　　自从离开猎人城，众人一直漂泊在水上，连续遭遇危险，几度陷入困境，神经始终紧绷，疲惫感可想而知。 　　闻听前方有高地停靠，可以短暂上岸休息，包括杰森在内，都不由得欢呼起来，将湿透的外套和腰间的绳索抛上半空，喜悦和兴奋冲散了连日来的焦躁。 　　感受到众人的情绪，叶安也不由得心情变好，眺望逐渐显现的高地，脸上浮现一个久违的轻松的笑。 第239章 登上高地 　　想要抵达高地，还需穿过一片被水淹没的密林。 　　林中树木繁茂，伞形树冠浸在水中，坚硬的树枝四面伸展，椭圆形的叶片层层叠叠。其中夹杂着几棵变异松木，针状树叶异常锋利，在水下闪烁寒光。 　　经过这片密林时，海龟变得十分小心，锋利的树枝和树叶很可能对海龟的双眼造成伤害。 　　随着海龟群缓慢前行，牵引战船的绳索倏而绷紧，又在下一刻松散，船底压过树冠顶部，发出不清晰地钝响，沉闷，又像是有尖锐的刀刃在木板表面划过。 　　密林中忽然涌出一团黑色的旋涡，在树木之间穿梭飞旋，逐渐逼近海龟群。 　　叶安单膝跪在龟甲边缘，探头向水下望，发现来者是大群水虿。每只都有成人的手掌长短，体表呈暗褐色。由于数量太多，聚集到一起，向上浮动时凝成暗影，活似从水下攀升的龙卷。 　　水虿是蜻蜓的幼虫，本就性情凶猛。经过进化变异，体型变得更大，捕食和猎杀能力也更强。 　　叶安忽然想起，之前同化虎斑纹食肉蝶，发现附近河道有多个族群，唯独这片水域干干净净。 　　先前他没有时间多想，如今对比一下，这群水虿必然是最重要的原因。 　　水下存在如此凶猛的捕食者，别说是变异蝴蝶，大多数变异鱼和蛙类都会刻意避开。 　　水虿出现时，林中荡起层层旋涡，水面涌起环形波纹。 　　水波向外扩散，一圈接着一圈。 　　绿色的伞盖在河中摇曳，大量树叶脱离枝头，漂浮在水面上，恍如一条绿色的长路直通高地。 　　这条长路看似平坦，下方却隐藏着致命的危险。 　　凭借坚硬的背甲和腹甲，海龟不惧怕水虿撕咬，脖颈和前肢也覆盖厚实坚硬的皮肤，同样很难撕开。 　　唯独双眼是致命的弱点。 　　水虿袭来时，海龟群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同时将脖颈探出水面，有效避开水虿的袭击。 　　叶安看向水面，不到片刻的时间，海龟的前肢上已经爬满水虿，刺耳的撕咬和啃噬声被水淹没，但从漂浮的碎屑来看，海龟的防御也不是万无一失。 　　沉吟片刻，叶安弯腰靠近水面，试着同化河中的水虿。 　　他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不承想，水虿固然凶猛，却比虎斑纹食肉蝶容易沟通。虽然传递过来的信息并不完全积极，但对叶安来说，只要能沟通就有希望，就有平安穿过这片水域，避免再陷困境的可能。 　　打定主意，叶安继续催动异能，由于精神过于集中，一波水浪袭来，覆盖他的双手，掌心不由得打滑，险些就要落入水中。 　　“小心！” 　　带着凉意的手掌扣住叶安腰侧，成功阻止他落入水中。 　　叶安定了定神，来不及同萧玧道谢，反手抓住他的胳膊，继续维系同水虿之间的联系。 　　在叶安的不懈努力下，水虿群终于传来积极的回馈。 　　黑色的旋风开始收拢，趴在海龟前肢和脖颈上的水虿一只接一只脱离。 　　叶安这才发现船底竟然也有不少。 　　想到它们锋利的口器，叶安毫不怀疑这些有点吓人的小家伙能咬穿木板，破坏战船底舱。 　　水虿群聚集到一起，绕着海龟游动数周，缓缓沉入水下，重新藏回到茂密的树冠之中。 　　叶安松了口气，直接坐到龟甲上，身体习惯性后仰，却没有如预期中躺倒，而是靠在了萧玧身上。 　　“累了？”萧玧扶住叶安的肩膀，关心道。 　　“有点。”叶安没有挪开，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前额，试着让自己清醒一些。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同水虿群的联系不可能完全断绝。努力一下，至少能屏蔽掉大部分。不这么做的话，他必然会受到对方影响。 　　以叶安的能力，本不需要有这样的担忧。 　　奈何连番遭遇危险，在短时间内连续同化数支庞大的种群，即使能力再强，他也有点吃不消了。 　　叶安靠在萧玧身上，闭上双眼，表情中透出明显的疲惫。 　　海龟摆脱水虿群的威胁，加快速度穿过密林，向高地的方向前进。 　　甲板上的猎人和紫荆等人位置较远，没能第一时间看清楚水下的变化，但从叶安和萧玧的表现来看，也知晓队伍方才遇到危险。 　　没等他们搞清楚，事情已经解决。 　　杰森趴在船舷边，本想同萧玧挥手，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不想一个浪头打来，船身又开始颠簸。他并不晕船，却因为长时间空腹，胃里难免不舒服。 　　“接着！” 　　一道声音传来，一个黑乎乎的物体朝他的方向砸过来。 　　杰森的反应极快，当即伸手接住。握在掌心中才发现，竟然是一截流淌汁液的树枝。 　　紫荆站在几步外，举起手中剩下的半根树枝，朝杰森挥了挥，撕开树皮，张嘴咬下一块，咀嚼数下，咽下香甜的汁液，吐出嚼不烂的纤维。 　　“有甜味，可以补充体力，也能让人变得精神。”紫荆道。 　　“多谢。”杰森朝对方点头。 　　“不用。”紫荆摆摆手，指了指弯腰收起绳子的女人，“这是感谢，感谢你之前救了她。” 　　先前战船遭遇大浪，女人捆绑在身上的绳索断裂，差点被水浪卷走。千钧一发之际，是杰森拉住她，救了她的性命。 　　紫荆不想欠人情，女人没办法说话，她出面代为道谢。 　　明白对方的意思，杰森没再多说，抽出短刀将树枝切成几块，分别抛给几名猎人。见此情形，紫荆也没有吝啬，将余下的树枝都取出来，分给船上众人。 　　这是之前相助叶安，从另一片被水淹没的树林中带回。虽然比不上烤肉和麦饼，对补充体力提振精神却很有用。 　　一阵风掠过甲板，众人吸了吸鼻子，竟然闻到水果的香味。 　　叶安和萧玧也有觉察，叶安坐直身体，朝前方望去，高地近在咫尺，嶙峋的岩石后貌似有果树，风就是从那个方向吹来。 　　“估计会有好运。”叶安单手搭在额前，遮住洒落的雨水，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希望如此。”萧玧道。 　　“别这么严肃。”叶安心情放松，曲起手肘顶了萧玧一下，转头笑道。 　　萧玧侧了下头，单手捂住腹部，意外有几分……叶安想了想，脑子里闪过两个字：可爱？ 　　穿过一片相对平缓的水道，队伍终于登陆。 　　海龟率先登岸，各自占据一片河滩，趴下来一动不动，看样子是准备好好休息一下。 　　虎鲨没办法上岸，只能在水浅处游弋。 　　叶安已经同水虿群达成一致，只要虎鲨不闯入它们的领地，水虿就不会主动发起攻击。 　　砰地一声，战船靠岸。 　　船上众人等不及放下木板，各自拽着一条绳索从船上落下。 　　连续多日水上奔逃，突然脚踏实地，猎人们都有些脚步踉跄，站立不稳。紫荆等人适应良好，将绳子收起来，快速走向叶安，询问在哪里搭建营地。 　　“不急，先在这附近走一走，避免有意外发生。” 　　远看不觉得，停靠才发现，这片高地俨然是一座小岛。比不上叶安所在的孤岛，面积也委实不小。在休息之前，需要仔细搜查，找到任何潜藏着的危险。 　　众人达成一致，分成几支队伍，分别朝不同的方向进发，准备彻底搜索这片高地。 　　“注意安全。”叶安道。 　　紫荆点点头，拿起武器，带人环绕高地搜寻，一旦发现异常，立即会发出讯号。 　　猎人们负责搜索岩石堆附近，叶安和萧玧则结伴出发，前往高地的中心位置，也就是果树林所在。 　　“记住，一旦发现状况，立刻发讯号！”叶安再次叮嘱紫荆。 　　“放心吧，大人。” 　　确定一切准备妥当，叶安向萧玧示意，后者又吩咐杰森两句，便抄起一捆绳索，快步走到叶安身边，同他一起朝树林的方向进发。 第240章 照顾 　　闪电雷鸣终于消失，雨水却始终未停。 　　淅淅沥沥的雨滴牵连成线，随风飞散，漫开大片透明的薄雾。 　　叶安一路走来，发现这处高地的地形和孤岛有些类似，很像是一座山峰，下方被淹没，只有山顶露出水面。 　　地上的泥土被雨水浸湿，踩上去十分松软，很容易打滑甚至下陷。 　　绕过嶙峋的片状岩，叶安不小心踩入一片水洼。水洼底部是柔软的湿泥，不提防之下，小腿瞬间陷了进去，冰冷的湿泥裹上膝盖，整个人向前栽倒。 　　“小心。” 　　萧玧反应极快，当即抓住叶安的胳膊，将他拽了起来。 　　叶安反握住萧玧的前臂，身体向后退，单腿用力，很快将小腿抽了出来。 　　再看前面的水洼，在他方才踩入的地方，正汩汩冒出浑浊的泥水，像是有变异兽在地下翻滚，不断拱起泥浆，随时可能破土而出。 　　“有些奇怪。” 　　叶安越看越是好奇，他没有感知到任何意志和情绪的存在，偏偏地下却像是藏着活物。 　　“这下面有东西？”萧玧问道。 　　“不确定。”叶安蹲下身，双臂搭在膝盖上，盯着水洼许久，奇怪的感觉始终挥之不去。 　　抬起头望去，前面还有许多这样的水坑，如果都是类似的情况，事情绝对不寻常。 　　“我打算挖开看看。”叶安道。 　　说话间，他起身走向近处的一片石堆，打算从上面掰下几块。 　　“不用那么麻烦。”萧玧拉住他，同时催动异能，白色的冷霜在两人周围浮动，汇聚成一缕侵入地下，沿着水洼向下延伸，抵达一定深度，即呈片状扩散。 　　伞状的冰层在地下张开，掀开大片湿泥。藏在泥浆下的一切无所遁形，尽收两人眼底。 　　“这是什么？”看清楚水洼下藏着什么，叶安不由得面露疑惑。 　　泥浆下是大片凹凸不平的岩石，被雨水冲刷，变得色彩斑斓。 　　岩石上散落着大量样子奇怪的物体，外形看起来像是个长条口袋，顶部开口，里面空空荡荡，附着在岩石上，像是活着的生物，却感知不到任何意志和情绪。 　　这些古怪的生物大小不一，小的还不到叶安的尾指，大的几乎比得上他的整只手掌。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叶安凑得更近，更抽出匕首，用刀尖碰了碰近处的一个。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奇怪了，这到底是什么？” 　　叶安收回手，无法确定眼前的生物种类，但从目前的发现来看，它们并不具备任何威胁。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头顶忽然飞过几只鱼鹰。 　　战船靠岸时，鱼鹰群也飞落下来，聚集在岩石堆附近休息。这几只鱼鹰突然飞过，应该是发现猎物，准备去觅食。 　　叶安抬臂挡在额前，以为鱼鹰会飞远，不料想它们忽然调转方向，朝两人所在的地方飞落。 　　看到鱼鹰的举动，叶安颇有些愕然，对同样不解的萧玧耸了耸肩膀，表示他也没搞清楚。 　　鱼鹰速度很快，接二连三从空中飞落，扑向叶安之前发现的古怪生物。 　　这些生物牢牢附着在岩石上，即使鱼鹰靠近也没法移动，一个个被鱼鹰采食，在岩石上留下大片白色的嵌痕。 　　鱼鹰吃得欢快，用嘴巴凿开外层，肉和内脏一口吞下，转眼的时间就清空大片岩石。 　　通过鱼鹰的记忆，叶安了解到该种生物本应该生活在海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原因不得而知。种种迹象表明，时间应该不短，长到足够它们进化变异，适应淡水里的生活，如同孤岛沉船中的生物种群。 　　发现食物的消息传递出去，飞来的鱼鹰越来越多。入水捕鱼很可能遇到水虿，远不如这样捕食省力。 　　叶安原定的前进路线被鱼鹰占据，遇到没被挖开的淤泥，鱼鹰还会使用工具，用嘴巴叼来岩石，将泥浆一片片铲走，看得叶安啧啧称奇。 　　短短时间之内，大多数岩石被清空，除了或白或青的痕迹，表面再没有附着任何生物，都变得空空如也。 　　鱼鹰群仍没吃饱，昂起脖子叫了几声，纷纷振翅飞起，成群越过叶安和萧玧头顶，往更远处去捕猎觅食。 　　鱼鹰收获一场盛宴，前方的道路也被清理干净，叶安和萧玧照原计划前进。 　　经过一块带着珊瑚特征的岩石，叶安忽然停住，拔出匕首，切掉凹凸不平的岩石外层，从里面挖出没被鱼鹰发现的猎物。 　　将这个古怪的生物捧在手里，叶安感受不到任何敌意、危险，也没有恐惧和惊慌。即使将自己的情绪传递过去，照样没有半点回应。 　　左思右想，叶安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一种海洋生物。 　　“海鞘？” 　　成年后会将自己的脑子消化掉的奇行种，在海洋中也是独一无二。从外形来看，的确很像，颜色也是透明，就是不知道经过变异，还能不能入口。 　　按照常理，鱼鹰能够采食，应该属于可食用种类，人吃应该也没问题。 　　见叶安捧着海鞘不出声，萧玧不由问道：“有什么不对？” 　　“没有不对。”叶安依旧盯着掌心，“我在想……” 　　“想什么？” 　　“怎么吃。” 　　萧玧：“……” 　　对方忽然变得沉默，叶安诧异转过头，问道：“怎么？” 　　“没有。”萧玧摇摇头，“你确定要吃这个？” 　　“你吃过？” 　　“吃过一次，味道很难形容。” 　　萧玧年少时，曾和保护他的人流浪过一段时间。那段日子说不上太糟糕，但也绝称不上好。 　　男人曾经带他回到海城废墟，这段记忆曾出现在梦中，被叶安感知。也就是在那段时间，他吃过不少海洋生物，都是男人从近海捕捞，其中就包括海鞘。 　　男人很喜欢海鞘的味道，萧玧则不然。在不危及到生命，非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他绝不会再碰一口。 　　起初，他没有认出这种生物，毕竟他吃过的东西多是经过男人处理，看不出原本的样子。直至鱼鹰将外层凿开，他的记忆方才复苏。 　　叶安看着萧玧，神情先是疑惑，慢慢变成恍然，最后掀起嘴角，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萧玧看着他，即使没有叶安的能力，也能猜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有些尴尬地咳嗽一声，侧过头，破天荒避开叶安的视线。 　　叶安费了些力气才没笑出声。 　　随着彼此了解加深，他发现萧玧的真实性格同最初留下的印象有不小的区别。 　　谁能够想到，眼前令人闻风丧胆，提起来腿肚子都会发颤的猎人城城主竟然挑食？ 　　“天色不早，还要赶路。”萧玧的表情略有些僵硬。 　　“好，赶路。”叶安的嘴角始终没有压下，只是在离开之前，将海鞘重新放回到岩石上，没打算带走。 　　“你不是想尝尝？”萧玧问道。 　　“嗯。”叶安没有否认。 　　“我不习惯这个味道，不代表味道不好。”萧玧继续道。 　　“我明白。”叶安笑着靠近，单臂搭在萧玧的肩膀上，道，“说是这样说，你看到会不舒服吧？别否认，我了解那种感觉。” 　　萧玧侧头看向叶安，许久才道：“为了照顾我？” 　　“当然。”叶安收回胳膊，弯腰捡起一块条状石头，在手指间转动。石头貌似坚硬，实则一捏就碎，里面还是中空，只有外面一层壳，干树皮一样轻飘飘。 　　“多谢。”萧玧垂下视线。 　　“不用。”叶安摆摆手，“以咱们之间的关系，照顾一下应该的。” 　　话落，叶安将石头捏碎，拍掉掌心的碎末，率先向前迈步。 　　萧玧落后他两步，看着叶安的背影，眼底情绪翻涌，沸腾一般。 第241章 果林 　　穿过海鞘藏身的石路，一片长有锯齿状叶片的高草出现在两人眼前。 　　草丛中没有任何小兽的影子，却隐隐传出一阵血腥味。哪怕大雨冲刷，血腥味仍未散去。 　　叶安心生警惕，从地上拾起一块石头，随手丢进草丛。 　　原本笔直挺立的高草突然颤动，带有锋利边缘的叶片向内弯折，迅速包裹坠入的石块。 　　咔嚓的声响清晰可闻。 　　不需要亲眼去看，依靠声音就能推断出，坚硬的石头已经被碾得粉碎。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都对这片高草丛生出忌惮。 　　“绕路吧。”萧玧道。 　　叶安点点头。 　　凭刚才的情形，硬闯绝不是个好主意。 　　退一万步，即使两人能闯过去，也无法保证不会受伤。这样的变异植物他从未见过，天晓得是不是存在毒素。 　　何况他们会在高地停留休息，没必要赶时间，大可以绕开眼前的危险，另外寻找一条通道。 　　打定主意，两人沿着草丛边缘行进，走出大概百余米，发现草丛变得稀疏。 　　继续向前，变异草的种类出现变化，不再生有锯齿状的叶片，而是长成兰花状，只是比一般的兰花粗壮许多。细长的叶片之间冒出花蕾，花瓣似开未开，散发出淡淡的幽香。 　　很幸运，萧玧认识这种变异植物。 　　花瓣含有微量毒素，能够麻醉采食花蜜的昆虫，数量多的话，还能醉倒一些小兽。对两人来说，只要小心一些，这些毒素基本不构成威胁。 　　“可以从这边走。”萧玧提议。 　　叶安站在花丛边，举目向前眺望，隐隐能看到树冠的影子。 　　在登岛之初，他以为这片树林没有多远。现实却给他上了一课，让他歇了很快就能抵达果林的念头。 　　两人达成一致，萧玧凝结出一条冰走廊，径直穿过散发幽香的花丛。 　　不同于之前遇到的高草，这些花不会主动攻击，也无法移动，走廊穿过时，直接被凝固在冰中。 　　各色花瓣嵌入冰墙，延伸出一条色彩斑斓的通道。 　　穿行其间，看着两侧凝固的花朵，时间仿佛定住，感觉十分奇特。 　　即使被冻结在冰中，花朵的香气仍未消失，闻得时间有些长，叶安竟然出现几分恍惚。下意识摇摇头，看向萧玧，后者没出声，握住他的手腕加快速度，很快穿过花田，踏入一片开阔地。 　　脚下是松软的湿泥，前方两步外流淌过清澈的小河。 　　河水因雨水暴涨，漫过两侧河岸，分出一条条细流，大部分浸入泥土，少数汇成支流，蜿蜒过叶安和萧玧脚下，消失在花丛之中。 　　水中游动着成群的小鱼，比叶安见过的任何一种鱼都小，还不到成人的拇指长短。 　　鱼身纤细，覆盖闪烁银光的鳞片。鱼眼十分特殊，呈现血液一般的暗红色，为它们精巧的外表增添几分危险。 　　“这是什么鱼？”叶安询问萧玧。 　　萧玧摇摇头，给出他也不熟悉的答案。 　　不确定种群的危险性，叶安决定避而远之，借助萧玧凝固的冰桥越过溪流，继续前往对面的树林。 　　冰桥横过溪流，水中的小鱼十分好奇，接二连三跃出水面，摆动着鱼尾，不小心撞上桥底，发出清脆的声响。 　　因为遭到攻击，小鱼立刻变得愤怒，鱼嘴张开，现出和外表极不相符的獠牙，身体在瞬间膨胀，体表的鱼鳞片片倒竖，活似锋利的刀片。 　　叶安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庆幸没有涉水。被这些鱼鳞划伤，未必致命，但一定会相当疼。 　　小鱼的好奇没有维持多久，发现冰桥对自己不是威胁，很快恢复原样，跟着族群向前游走。 　　直至鱼群消失不见，水面不再泛起银色波光，两人才先后登上冰桥，越过暗藏危险的河流。 　　接下来的一段路还算顺利，除了几条藏在泥水中的黄鳝，两人没再遇到任何威胁。 　　这些黄鳝个头不小，最大的一条几乎比得上叶安的手腕粗。想起黄鳝的味道，叶安不由得舔了下嘴唇，利落抽出匕首，将黄鳝清理干净。随后就地取材，用草叶编织成绳子，将黄鳝一条条绑起来带在身上。 　　萧玧留心观察黄鳝出现的地点，掌心覆上地面，将地下的泥水冻结。 　　在泥浆完全冻住之前，地面出现一阵涌动，十多条泥鳅从泥下钻出，受不住突来的寒冷，动作变得格外迟缓。 　　叶安双眼一亮，笑道：“好东西！” 　　无需赘言，这些泥鳅成为两人的第二批收获。 　　越过泥地，一片茂密的果树林映入眼帘。 　　果林边缘散落着不少断裂的木头，还有打入地下的石桩。 　　从残存的迹象推断，很可能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只是时间久远，要么已经迁走，要么就是遭遇变故，才留下这片残垣。 　　断木间有散落的铁器，绝大多数已经锈迹斑斑。唯独一把匕首锋利依旧，刀鞘半开，浸在水中许久，仍没有半点生锈的迹象。 　　“这是兽骨。”萧玧拾起匕首，试了试刀刃的锋利程度，确认刀身的材质。 　　“兽骨？”叶安靠近细看，果然如萧玧所言，匕首是变异兽的骨头打磨，比起王伯的手艺，细节略显粗糙，也没有能辨识的标志，锋利程度却让人侧目。 　　越过几座倒塌的木屋，两人走进果林。 　　林木十分茂密，树冠张开，直径超过数米。 　　横生的枝桠间垂挂一颗颗诱人的柑橘，表皮还带着青色，果香却极其诱人。继续向里走，两人陆续发现几棵苹果和梨树，树下还有大片未成熟的草莓。 　　以叶安掌握的知识，无法确切说出，这几种水果是否能够生长在一起。眼前的事实则告诉他，大灾后动物植物都发生变异，没什么不可能。 　　叶安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催动异能，搜寻藏身在林中的昆虫和小兽。 　　起初没有任何收获，随着时间过去，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草莓丛下出现一群小个头的蜜蚁，果树的树冠中也探出一个个小脑袋，既有喜食果子的鸟雀，也有在树上安家的红松鼠。 　　红松鼠的出现让叶安惊喜。 　　想起在雪原中的日子，对这些有着蓬松大尾巴的小家伙，他总会生出几分喜爱。 　　红松鼠站在树枝上抓抓肚子，打量叶安片刻，哪怕叶安传递出善意，依旧十分警惕，没有靠近，很快又消失在树冠背后。 　　叶安微感遗憾，但没有强求。 　　借助出现的小兽和昆虫，他确定这片林中的果子均是无毒，完全可以食用。对损失大量物资的一行人来首，这绝对是个巨大的收货。 　　问题是目前发现的果子都没有成熟，味道绝对不会多好。 　　将自己的发现告诉萧玧，叶安建议两人分头行动，在林中寻找其他品种的水果，或许有更好更多的发现。 　　“好。”萧玧没有异议，背起带来的绳子，走向果林深处。 　　叶安正准备离开，又想起树上的松鼠，取下一条绑在草绳上的泥鳅，放到松鼠藏身的果树下。 　　他以为对方仍不会有回应，走出两步却听到声响，头还被砸了一下。 　　叶安捂着脑袋转身，看到出现在树上的松鼠，正感到不解，忽然见它跑回树洞，很快又回来，小爪子上抱着一颗椭圆形的果子。 　　不等叶安看仔细，松鼠就将果子丢了过来。 　　叶安抬手接住，力道没掌握好，果子在手中碎裂，汁液和果肉的味道十分熟悉，是一颗成熟的枇杷。 　　松鼠叫了两声，小爪子朝果林深处指了指。 　　了解到松鼠的意图，叶安笑道：“多谢。” 　　话落，又在树下放下一条黄鳝，借助异能联络萧玧，确定对方还没走远，并且明白自己的意思，便提着草绳向前走去。 　　直至他消失在树林深处，背影再也望不见，松鼠才从树上爬下来，绕着黄鳝和泥鳅跳了几下，小爪子挥舞间，将两条鱼切成段，一块块藏回到树洞里，作为难得的肉类储备粮。 　　没有族群独自生活，它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 　　叶安的善意让它误以为找到同类，这才愿意为他提供帮助，告诉他成熟的果子都在哪里。让他不需要在没成熟的果树旁损耗力气，浪费时间。 第242章 枇杷 　　萧玧赶到时，叶安正站在一棵琵琶树下，仰头看着挂在树枝间的累累果实，跃跃欲试，准备爬上去。 　　“来啦。” 　　听到萧玧的声音，叶安转过头，脸上带着笑容，指了指周围的果树，道：“那边还有几棵，咱们分头行动。” 　　“好。”萧玧没有异议，也没询问叶安是如何找到这几棵成熟的果树。 　　他刚才走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称不上近，看到的果树不少，无一例外，上面的果子都泛着青色。 　　萧玧摘过两只橘子，带着淡淡的果香，貌似十分诱人，剥开外皮吃到嘴里，却能酸倒牙齿，还带着几分涩，实在难以下咽。 　　两人分头行动，叶安将绳子背在背上，绕着树干走过一圈，找准能攀爬借力的位置，手脚一同发力，迅速朝挂果最多的树冠方向攀爬。 　　距离树冠越近，香甜的味道越是浓郁。 　　叶安吸了吸鼻子，觉得树上的枇杷和记忆中有些许不同。回忆起生长在孤岛岩壁上的葡萄，又觉得十分正常。植物动物都在变异进化，这些枇杷自然也不会例外。 　　和树冠还有不到半臂的距离，叶安忽然心生警觉，危险的预感突然笼罩。 　　他没有回头，依靠屡次遭遇危险的直觉，快速向右侧歪头，避开身后袭击的致命一击。 　　破风声从耳边滑过，锋利的带着锯齿的大刀擦过他的耳朵，距离耳垂不到半寸，差点留下一道血口。 　　叶安伸长手臂，抓住头顶一根树枝，在螳螂大刀二次袭来时，双脚在树干借力，身体顺势倒仰翻过，膝弯挂在树枝上，避开了又一次危险。 　　树枝足够粗壮，可以支撑住他的体重。但叶安不能久留，腰部用力，身体上翻，视线瞬间转换，由倒挂改为单膝跪立，双眼染上墨色，精准锁定藏在树叶中的螳螂。 　　攻击他的螳螂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身体呈翠绿色和暗褐色，形成极好的伪装，在树上一动不动时，很难被人发现。 　　这些螳螂大下不一，小的不超过叶安的手指，大的近乎有他的半个前臂长。无一例外，前肢带有锋利的锯齿，活像是闪烁寒光的大刀，凡是被这两把大刀勾住，必然会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叶安单手按住树干，释放出意志，陆续又在树冠中锁定十多只螳螂。 　　它们不是一个种群，却共同生活在这棵树上，捕食被果实吸引来的小兽、昆虫和个别鸟类。偶然也会互相厮杀，大多发生在食物短缺的时候。 　　红松鼠战斗力极强，是这附近的常客。 　　螳螂尝试过偷袭，十次里有九次会被反杀，让松鼠打了牙祭。剩下的一次侥幸逃脱，大多数也会受伤，伤养不好，无法恢复战斗力，照样难逃一死。 　　按照常理，叶安不该是这群螳螂捕杀的目标。毕竟它们形成习惯，不会锁定个头太大的猎物。 　　无奈近期暴雨连降，前来觅食的小兽、昆虫和鸟类日益减少，螳螂群许久没有饱餐一顿，饥饿驱使下，只能铤而走险。 　　饥饿让螳螂不顾一切，即使拿不下目标，能撕下两块肉也是好的。 　　了解到螳螂的目的，同化时没有任何积极的反馈，叶安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没办法像沟通水虿那样和平解决，就只能动手。 　　难办的是螳螂藏在树冠之间，体型有小，且有极强的保护色，要一次解决掉它们实在很难。 　　除非…… 　　叶安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扯下一条绑在绳子上的泥鳅，丢向螳螂密集的地方，吸引它们的注意力，同时催动异能，联络正在高地附近捕食的鱼鹰。 　　为使鱼鹰能尽快到来，他传递出的消息十分简单：遇到麻烦，有食物，求助。 　　在等待时，叶安时刻没有放松警惕，陆续又在树冠上发现不少螳螂。更糟糕的是，附近果树上的螳螂被吸引，也开始朝他所在的位置飞了过来。 　　螳螂群大小不一，或十或百。 　　这些本该独自生活的昆虫，因进化变异改为群居，盘踞在这片果树林，实在难以对付。 　　萧玧的情况不比叶安好多少，包围他的螳螂更多，不断朝他扑来，中途被冻住坠落，树下很快铺满一层。 　　“靠近树干！” 　　感知到鱼鹰的到来，叶安扬起声音，朝萧玧所在的树冠挥手，向他传递消息。 　　有螳螂趁机爬上他的胳膊，叶安用刀鞘拍掉，动作足够快，靠近手腕的位置仍被划开两道血口。 　　血腥味刺激了螳螂，大群聚集到叶安周围，变得蠢蠢欲动。 　　千钧一发之际，振翅声从天空传来。 　　近千只鱼鹰仿如黑云，覆盖果树林上空，乌压压一片。盘旋一周，锁定目标，接连罩了下来。 　　叶安和萧玧所在的果树是鱼鹰的主要目标。 　　螳螂原本不在它们的食谱，但谁也没规定原本不吃就不能吃。它们连海鞘都会捕捉，何况这些看起来味道不算太差的螳螂。 　　面对鱼鹰的围捕，螳螂群显得毫无办法。 　　它们的伪装对鱼鹰全无用处，锋利的前肢也无法发挥作用。鱼鹰吃过亏，行动时会避开攻击，连续两三次后，更能精准扯掉螳螂的这对大刀，令它们全无还手之力，一只接一只落入对方的肚子里。 　　很快，枇杷树上的螳螂就被清扫干净。 　　鱼鹰继续低空飞翔，搜寻整片果林，给大多数果树做了一回“除虫”。 　　叶安留意观察，有几棵果树，鱼鹰一直没有靠近，反而会刻意绕开，显然存在问题。 　　默默将这几棵树的位置记在心里，叶安不再耽搁，朝同样摆脱困境的萧玧示意一下，就从树枝上站起身，抓住挂满果实的一根树杈，找准位置，将果子一颗颗摘下来，放进随身的口袋里。 　　口袋是用兽皮制成，折叠起来不算大，展开却有不小的容量。等到枇杷装满，叶安系紧袋口，试了试重量，至少超过三十斤。 　　再看茂密的树冠，依旧果实累累，似乎根本没有减少。 　　叶安和萧玧先后从树上下来，彼此商量过，决定先按原路返回，多叫些人手，在出发之前，尽量多搜集一些果实，在船上储存起来。 　　“青果也要摘一些。”叶安从袋子里取出一颗枇杷，轻松撕开柔软的外皮，一口咬下半颗。 　　成熟的枇杷果肉清甜，味道十分不错，只是果核有些大，略微影响口感。 　　“尝尝。” 　　叶安又从口袋里取出一颗，递给站在对面的萧玧。 　　萧玧没接，直接低头咬走他手上的半颗，冰凉的舌尖擦过他的指腹，带走同样甘甜的果汁。 　　“味道不错。”萧玧抬起头，拇指揩过唇角。 　　叶安收回手，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将原本打算递给萧玧的枇杷剥开，三两口吃完，吐掉果核，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走吧。” 　　连续吃完三颗果子，叶安拍拍手，朝萧玧抬了抬下巴，拎起口袋背在身上，率先朝密林外走去。 第243章 休息 　　两人在果林中行进，雨势忽然增大。 　　天像破开一个口子，雨水倾盆而下，灰蒙蒙连成一片，对面站立仍看不清对方的样子。 　　云后炸响惊雷，丈粗的闪电爬过云层，继而从天而降，落到果林中，将一棵高大的果木当场劈断。 　　橘红的火焰短暂升起，又被雨水扑灭，仅有袅袅烟气盘绕。散去后，现出果树被劈断的位置，焦黑的断口完全碳化。 　　十分不巧，红松鼠居住的树洞就在附近。 　　闪电落下时，红松鼠受惊不小，盘缩在洞里，大尾巴盖住全身，不停瑟瑟发抖。 　　火光腾起又熄灭，生活在果树附近的小兽四散奔逃，即使被雨水浇湿，也不敢继续停留。 　　居住在地下的鼩鼱抬起头，鼻子不断翕动，终究不敢久留，沿着通道快速逃窜，很快跑到另一处地洞，远离被闪电劈倒的果树。 　　断裂的树冠砸在地上，焦黑的树枝散落，树叶早化成飞灰。未成熟的果子四散零落，滚在泥浆中，表皮碳化，内里的果肉也看不出原本的色泽。 　　几只甲虫侥幸逃过一劫，奈何被泥水困住，越挣扎陷得越深，被生活在地下的黑蚁发现，没有任何挣扎的机会，转瞬被拖入洞内不见踪影。 　　雷声稍小，红松鼠掀开盖在头上的尾巴，抱着小爪子凑近洞口，探头向外张望。 　　叶安正好从树旁经过，看到探头的红松鼠，感知到它的情绪，转头和萧玧商量两句，将背在身上的袋子放下，迈步朝着松鼠所在的果树走去。 　　红松鼠警惕地看着他，万幸没表现出敌意。 　　叶安放慢速度，每一步都十分小心。他知道受惊的松鼠有多警惕，即使能同化对方，了解它的情绪，也必须多加小心。 　　终于，叶安来到树下，没有急着向上爬，而是掌心覆上树干，仰头向上望，和松鼠之间保持一定距离，确保它不会突然变得紧张。 　　萧玧站在几步外，将叶安的表现尽收眼底。 　　看着叶安走到树下，停留片刻，貌似在和松鼠沟通，其后抱住树干，利落爬到距离松鼠最近的一根树枝上，直接弯腰坐下，哪怕多次亲眼所见，仍会对这一幕感到惊奇。 　　叶安坐在树枝上，尽量稳住身体，右臂举过头顶，抓住上方的另一个枝杈。手肘横在脸颊边，恰好挡去部分雨水，让他能清楚看到近处的松鼠。 　　“只有你一个，很孤单吧？” 　　叶安尽量放低声音，同时催动异能，同化对面的松鼠，安抚小家伙的情绪，再将自己的语言化为简单的讯息，通过彼此的联系传递过去。 　　“住在这里很孤独，要不要和我走？” 　　叶安低头看着松鼠，平稳的情绪不断释放。松鼠逐渐变得不是那么紧张，竖起的大尾巴动了两下，小爪子抓了抓雪白的肚子，耳尖的长毛随风轻晃，很像是在认真考虑叶安的提议。 　　“和我走好处很多。” 　　松鼠没有立刻答应，但是也没拒绝，叶安继续循循善诱。 　　“我生活在三角洲，那里有丰富的食物，还有能居住的树林和岩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遇到你的同伴，比生活在这里更舒服，考虑一下？” 　　松鼠被叶安传递的讯息吸引，身体逐渐探出洞外，乌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叶安，大尾巴略微前倾，几乎要盖在头上。 　　这副可爱的模样逗笑了叶安。 　　“来吧。” 　　叶安靠近树干，朝松鼠伸出一只手。 　　红松鼠盯着递到面前的手指，犹豫片刻，到底从树洞中爬出来，跳到叶安的掌心。正准备沿着胳膊向上爬，忽然又停住，朝叶安比划两下小爪子，调头跑回洞内，拖出一截没吃完的泥鳅。 　　“不用带，有很多。”叶安指着树下，那里有成袋的枇杷，还有绑在绳子上的黄鳝泥鳅。 　　松鼠仍是不想放弃，最后彼此妥协，叶安就地取材，用树皮编成绳子，将松鼠洞内的食物带走。 　　松鼠站在叶安肩膀上，爪子里抱着一枚青皮核桃，咔嚓咔嚓啃掉外皮，咬开坚硬的壳，里面的果肉自己吃了一块，其他的都递到叶安嘴边。 　　“谢谢。”叶安咬住一块，笑着点点松鼠的脑袋。 　　生核桃带着一种独特的清香，和炒熟的核桃不同，吃多的话，略有些涩，舌头还有些发麻。 　　叶安对松鼠摇摇头，不准备再吃。他之前从没吃过生核桃仁，也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原本就存在，还是变异之后导致。 　　顺着树干滑到地上，叶安快走几步同萧玧汇合，捡起地上的口袋，迅速解开袋口，从里面取出两颗枇杷，剥掉外皮送进嘴里，总算是缓解了涩味。 　　“怎么了？”看叶安发红的嘴角，萧玧奇怪问道。 　　“吃了几块核桃仁，有点涩。”不适感在消退，叶安十分庆幸。大概是变异后的核桃仁存在人体不适应的成分，松鼠吃下去没事，他吃则会舌头发麻。 　　有了这次教训，今后必须多加小心。 　　变异兽能吃的东西，他未必能吃。之前没有经历，如今亲身体验，必然不能抛到脑后。 　　这可是宝贵的生存经验。 　　“真没事吗？”萧玧靠近叶安，单手托起他的下巴，视线落在他泛红的嘴角。 　　“没事。”叶安摆摆手，握住萧玧的手腕，把他的手指拉开，“雨越下越大，要快点离开这里，遇到闪电就麻烦了。” 　　萧玧颔首，反握住叶安的手腕，带着他大步向前。 　　叶安本有些奇怪，直至一条冰路突然出现，从两人脚下迅速延伸，径直通往来时的方向，他才明白萧玧的用意。 　　“抓紧。”萧玧环住叶安的腰，示意他抱紧自己。 　　叶安没有拒绝，同时不忘按住肩上的松鼠，避免它在前行时掉落。 　　一切准备就绪，白色的霜雾自萧玧脚下弥漫而起，在雨中化为呼啸的风旋，推动两人在冰上滑行，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冷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平坦的冰道。 　　叶安环紧萧玧的腰，在越过林外的小河时，因为冰桥的坡度，两人速度稍缓，需要以风力继续推动，才能保持之前的速度。 　　行进过程中，两人都没有出声。 　　叶安感到惊讶，和萧玧相识以来，他从不知道，萧玧还能以这样的手法控制风向。 　　两人刚刚越过冰桥，身后的果林中就传出炸响，接连有三道闪电垂直落下，林中升起大火，迅速连成一片，又很快化为黑烟。 　　岛中心的黑烟引起杰森和紫荆等人的注意，对去往该处的叶安萧玧十分担心。 　　好在这份担心没有持续多久，一道冰桥凭空出现，横过嶙峋的岩石，叶安和萧玧滑过桥面，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主！” 　　“头儿！” 　　“大人！” 　　众人一拥而上，除了距离较远，仍在高地边缘的一支队伍，其余均已回到汇合点，见到两人，面带激动地迎了上来。 　　“有话稍后再说，先找地方避雨。” 　　叶安朝紫荆等人示意，萧玧也做出同样的指示。 　　一行人来不及搭建营地，又不想回到船上，最终找到一片大小合适的岩石带，将下方的泥土和碎石掏空，迅速钻了进去。 　　岩石下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宽敞，俨然是几个相连的岩洞。 　　猎人升起火堆，看着袅袅烟气从洞口飘散，疲惫感涌上，接二连三打起哈欠。 　　“轮番守着，其他人休息。”萧玧道。 　　猎人们很快分配好轮守，紫荆和女人们也加入进来。 　　叶安靠在墙边，任由松鼠趴在肩上，困倦感袭来，朝萧玧和紫荆打了个招呼，裹住烤干的外套，头挨着毛茸茸的松鼠，也很快睡了过去。 　　洞外大雨滂沱，洞内却是一片静谧。 　　连续多日水上漂泊，疲于应对艰险，众人终于能暂时安稳下来，安心地睡个好觉。 第244章 笑声 　　雨水打在岩石上，沿着宽窄不一的缝隙蜿蜒流淌，延伸至洞口，垂挂下大片氤氲薄雾的水帘。 　　水珠落到地面，汇聚成大大小小的水洼，叮咚作响。 　　雨水聚集到相当程度，又会漫过地面，从高处向下流淌，宛如条条银线穿过草丛，从高地汇入汹涌的河中，融入河水，最终消失不见。 　　岩洞外长有细长的藤蔓，蔓条不及手指粗，却生有直径超过十厘米的叶片。 　　叶片呈桃形，边缘处十分光滑，表面布满柔软的绒毛，像是鸭羽。 　　紫荆查看过一条垂挂在洞口的藤蔓，当即眼前一亮，摇醒两个沉睡的女人，朝着洞口的方向指了指：“有好东西。” 　　女人们不能说话，但能用手势和动作沟通表达。看向紫荆手指的方向，确认藤蔓的种类，同时面现喜悦，接连又摇醒几个同伴。 　　她们尽量放轻动作，不发出大的声响，奈何在洞内休息的都是警惕性极高的猎人，在她们翻找工具时，就陆续被声音惊动，耳朵动了动，迅速睁开双眼。 　　“发生了什么，有危险？”杰森晃动两下脖颈，关节发出咔咔声响。看到女人们动作，不由得发出疑问。 　　“没有危险，是洞外有好东西。”紫荆抄起一把短刀，从衣摆处割下一条，利落缠过左手，在手背上打了个活结。 　　女人们做出相同动作，将一只手裹住，各自抄起短刀匕首。没有口袋，就将外套绑在一起，代替容器使用。 　　叶安被声音吵醒，睁开双眼时，脑子还有些迷糊。单手搭在额前，捏了捏额角，视线对上熟悉的一双眸子，才发现自己竟然枕在萧玧的腿上，而不是像之前一样靠着墙壁休息。 　　红松鼠趴在叶安胸前，将身体团成一团，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身上，随着叶安的呼吸起起伏伏，耳尖的两缕长毛轻微晃动，样子十分可爱。 　　萧玧背靠岩壁，支起一条长腿，单臂搭在膝盖上，另一条腿放平，任由叶安枕着。冰凉的掌心覆上叶安手背，指尖擦过他的关节，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一切都很自然，都像是无心而为。 　　叶安收回手，握了几下手指，重新闭上双眼。等意识彻底清醒，才撑着胳膊坐起身，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发生了什么？”叶安好奇道。看众人的样子，不像是洞外有危险。 　　“不是危险，应该是有其他发现。”萧玧道，“不多睡一会？” 　　“不睡了。” 　　叶安站起身抻了个懒腰，起身前时没留神，红松鼠突然掉落，直接落向萧玧怀中。 　　出于本能反应，萧玧中途就抓住了毛茸茸的小家伙。 　　红松鼠因为叶安的动作醒来，发现温暖消失，周围都是冷冰冰地，当即发出抗议的叫声。倒也没抓伤萧玧，只是嫌弃地挣扎后跳开，沿着叶安的小腿向上爬，很快爬到他的肩膀上，又把自己团成一团。 　　叶安瞅瞅松鼠，又看看萧玧，稍显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反手拍拍毛茸茸的小家伙，权当是安慰。又向萧玧颔首，表示出歉意。 　　这事是他大意。 　　他习惯了萧玧的体温，不代表松鼠也行。以松鼠的习性，突然像是被冰块裹住，不跑才怪。 　　好在尴尬没有持续多久，洞口传来的声音很快吸引两人的注意力。 　　紫荆等人已经做好准备，各自拿着短刀匕首走出洞外，找到合适的位置，冒雨向岩石上方攀爬。 　　众人最初抵达这片岩石带，都是忙着躲雨，确定没有变异兽和有毒植物的存在，就迅速进到洞内，没有多做搜寻，自然就错过了这些藤蔓。 　　该种藤蔓十分特殊，长在岩石的缝隙中，大多数时间都被碎石和泥土掩埋，仅在缝隙中探出几根触须和卷起来的叶子，半点不起眼。 　　只有在开花和传播种子的时候，细长的藤蔓才会快速生长，大片挤出岩石的缝隙，舒展开绿色叶片。 　　紫荆等人见过这种植物，知道它们的花和果实都是好东西，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顾不上大雨倾盆石面湿滑，女人们接连爬上高处，叶安也跟着走出洞口，发现原本光秃秃的石头表面，此刻已经被墨绿色和暗褐色的藤蔓铺满。 　　蔓枝争相延伸，叶片不断张开，互相交叠，彼此争夺着舒展的空间。 　　细长的触须在风雨中摇动，长有绒毛的叶片大面积铺开，很快就占据大片岩石带，并开始向地面延伸。 　　这种藤蔓和叶安在孤岛上见过的有很大区别，尤其是层层叠叠的叶片，密集地压在一起，不留空隙，形成一层天然的防护罩，连雨水都无法渗透。 　　叶片挡住雨水，其下则是叶柄和长须撑起的空间。 　　一朵朵白色和粉色的小花在空间中绽放，串串相连，香气袭人。 　　每朵花都只有拇指大小，形似牵牛花。中心处探出散发香甜气息的花蕊，味道浓郁却不会太过，闻起来十分舒服。 　　女人们用短刀切断蔓枝，拓展出一条通道。 　　紫荆带头，在岩石上固定住自己，将裹得严严实实的手探入藤蔓下，取走盛开的花朵。过程中要十分小心，避开叶片背后的绒毛。这些绒毛看似柔软，却能扎入人的皮肤中，让人又痛又痒，十分难取出。 　　“小心！” 　　一个女人脚下打滑，眼看要滑下岩石，叶安迅速冲上前，想要接住对方。 　　女人十分有经验，很习惯应对这种突发状况，在下滑时祭出匕首，将匕首扎入岩石的缝隙，以此稳住自己。 　　没等叶安话音落下，她已经摆脱危险。 　　看到下方的叶安，女人笑着表示感谢，示意自己没事，随即又砍断一根藤蔓，收获藏在下面的成串花朵。 　　伴随着砍断的蔓枝越来越多，之前被掩盖的香味开始飘散。尽管有雨水遮挡，还是吸引来不少小兽和昆虫。趴在叶安肩膀上的红松鼠也变得精神起来，竖起耳朵，抱着小爪子，情绪中传递出兴奋，貌似对这些花朵十分感兴趣。 　　女人们动作迅速，轻车熟路地将口袋装满，从高处抛了下来。 　　等在下面的人早有准备，不等袋子落地就张开胳膊接住。 　　杰森动作最快，一人抱住三袋。只是力道没掌握好，双臂用力太过，挤压之下，袋子中的花瓣被压碎不少。 　　破损的花瓣流出透明的汁液，折断的花蕊散落花粉，还从底部流淌出少量花蜜。不到片刻时间，杰森就被染了一身花香和蜜香，即使站在雨里，香味也未能减少半分。 　　看到杰森的情况，猎人们立刻减小力道，避免自己也变得香喷喷。同时五官因憋笑扭曲，样子十分古怪。 　　杰森放下口袋，抬起胳膊闻了闻，又在雨中用力搓了几下，香味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变得更浓。 　　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胳膊比普通人大腿都粗，顶着锃光瓦亮的光头，长着一张能吓哭孩子的面孔，却是满身花香。 　　这种反差难得见到一回，别说是周围的猎人，连萧玧都表情古怪，看着香喷喷的杰森，嘴角控制不住上扬。 　　“想笑就笑，憋着干什么！”杰森瓮声瓮气道，同时挥舞两下拳头，“今天让你们笑个够，等回城以后，咱们斗兽场见！” 　　杰森既然放话，猎人们再无顾忌，谁不是斗兽场的常客？ 　　一时间，众人笑得前仰后合，叶安也没忍住，单手搭在萧玧肩上，差点笑出眼泪。 第245章 疑问 　　新鲜的花瓣摘下来，香味未见减少，反而更加浓郁。 　　紫荆等人在岩壁上忙了大半日，摘下的花瓣装满二十多只口袋。即便如此，仍有大片藤蔓未能触及，只因位置太过陡峭险峻，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攀爬的借力点。 　　叶安招手示意她们下来，不要在雨中冒险。 　　“石头上太滑，快下来吧。”叶安将手拢在嘴边，朝紫荆所在的方向挥舞两下手臂。 　　“大人放心！” 　　紫荆没有立刻下来，而是让靠近岩石边的女人们先下去，自己又向上攀爬一段距离。 　　找到目标，紫荆隔着外套，抓住一株相对粗壮的藤蔓，用匕首切开蔓枝。 　　未见断口处流出汁液，紫荆不死心，继续又切了几下，抵近岩石缝隙，终于找到她要找的东西。 　　这些藤蔓十分特殊，开出的花朵分为两种，一种是长在明处，香味浓郁，很吸引昆虫和小兽。另一种则长在靠近根须的蔓枝上，形状像是未成熟的豌豆，不到指甲盖大小，和枝条融为一体，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发现花朵所在，紫荆立即动手，将匕首插入岩缝，扫开滚落的碎石，一点点撬出藤蔓的根须，割下长满小花的两条蔓枝。 　　她所在的位置十分陡峭，只有极窄的一条岩棱可以落脚。还不能放下整个脚掌，必须用脚趾抓住。 　　大雨下个不停，雨水冲刷而过，岩石表面变得愈发湿滑。 　　紫荆找到藤蔓根须，正高兴时，不禁有些大意，抓在岩石上的手脚同时滑脱，整个人从高处跌落。 　　“小心！” 　　叶安反应迅速，快步来到紫荆正下方，张开双臂准备接住她。 　　不想一道冰墙突然出现，顶部展开平滑的冰面，快速向上延伸，从半空就将紫荆托住。 　　虚惊一场，众人都松了口气。 　　紫荆快速起身，越过稍显锋利的边缘，沿着冰柱滑到地上，抓着切下来的蔓植，歉意道：“大人，是我大意了。” 　　叶安确认她无碍，并无任何责备，只是让她同萧玧道谢。 　　“多谢您，城主大人。”紫荆道。 　　萧玧脸上没太多表情，略微颔首，接受她的谢意。目光落在叶安脸上，引来后者奇怪地一瞥。 　　“怎么？” 　　“没什么。” 　　叶安看着萧玧，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忽然弯起嘴角，却一句话都没说。 　　一行人扛起收获，陆续返回岩洞。 　　在雨中站了许久，众人身上的外套均被浇透，裹在身上很不舒服。 　　杰森带人点燃新的火堆，随即扯下外套，坐在火堆边烤干身上的水汽。 　　女人们没有立即休息，和叶安商量过，派出几个人返回船上，取来锅具和调料，打算在洞内开火，烹煮采来的花和蔓植。 　　“只要煮一煮就行？”叶安凑到火堆旁，看紫荆利落剥掉蔓植的外皮，将流淌汁液的内芯切成块，好奇问道。 　　“还要加点盐。”紫荆说话时，手里的动作始终未停。 　　另外几个女人忙着处理花瓣，将带着绒毛的花萼摘掉，再取下花蕊，挑出破损的花瓣，其余的堆在一起，在烧滚的水中烫过，捞出来晾干，放在一旁备用。 　　叶安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好奇心抑制不住，不放过每一个细节，很想知道这些花和蔓枝煮出来究竟是什么味道。 　　锅里的水再次烧开，切块的蔓植被投入进去。 　　水中不断冒出气泡，发出咕嘟嘟的声响。 　　热气不断窜起，萦绕在铁锅上方。原本透明的沸水渐渐染上乳白色，变得十分浓稠，散发出一股香甜的味道。 　　见煮得差不多，女人们拿起木勺，将煮熟的内芯一块块碾碎。 　　紫荆取来花瓣，一股脑倒进汤里。 　　碾碎的内芯煮了片刻就会融化，花瓣却始终维持原样，半点没有萎缩变色的迹象。 　　紫荆拿起木勺，在沸腾的汤内搅动两下，撒了些盐，其后舀起半勺倒进碗里，试过味道，满意地点了点头。 　　“大人，尝尝看。” 　　紫荆又拿起一只木碗，舀了半碗递给叶安。之所以没有装满，是她不确定叶安是否习惯这个味道。 　　奶白色的浓汤里翻滚着或白或粉的花瓣，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叶安接过木碗，吹了吹，没用勺子，仰头倒进嘴里。 　　汤的热度刚刚好，既不会太烫，也能帮人驱散冷意和潮气。入口的感觉十分绵软，像是在吃炖煮过的土豆泥，只是没那么厚重。花瓣的口感很是特殊，与其说是植物，更像是煮熟的肉类，嚼起来相当可口。 　　叶安吃光碗里的汤，对紫荆比出大拇指。 　　“好味道！” 　　紫荆笑弯双眼，正准备说话，忽然感受到一阵凉意。遵循直觉，看向背靠墙壁，双手环抱在胸前的萧玧，有一瞬间，她切实感受到危险。 　　“怎么了？”见紫荆僵住，表情不太对，叶安不由得问道。 　　“没事。”告诉自己是多心，紫荆用船上取来的兽皮擦了擦手，将锅内的汤舀进碗里，分给在场众人。 　　叶安很喜欢这个味道，猎人们的反馈不一，对杰森等人来说，这些汤更像是点心，想填饱肚子，他们更喜欢吃肉。 　　每人分一碗，锅内的汤已经见底。 　　女人们没有再煮，清理干净铁锅，烧了水，在等待水开的过程中，继续处理留下来的藤蔓和花瓣。 　　洞外的雨水逐渐减小，猎人们商量之后，打算外出捕猎。 　　高地上多是小兽，抓起来很麻烦，他们决定去水里捕鱼。 　　“船上有渔网，还有长矛。”杰森道。 　　如果不是意外状况频发，只留下一艘船，他们完全不需要这么麻烦，战船上储存的粮食足够他们吃到回城。 　　偏偏天有不测风云，一路遭遇惊险，船上的物资即将见底，多抓些猎物十分必要。 　　此外，船上还押着黑城和岩城的俘虏，已经把人带到这里，怎么说也要留下活口，不然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 　　萧玧和猎人们一起外出，叶安考虑之后也准备同行。 　　船上不只有俘虏，还有变异兽。他得想办法多准备一些食物，不能让这些小家伙饿肚子。至于船长胡安养的三只变异犬，没能移出战船，此刻怕已经随船沉入河底。 　　回忆起那三条变异犬的情况，叶安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出发。” 　　一切准备妥当，留下部分人看守岩洞，其余人由叶安和萧玧率领，分别朝不同方向进发。 　　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节省时间，尽可能在短的时间内捕捉到更多猎物。毕竟谁也不能保证，眼前的小雨会不会突然增大。 　　红松鼠不喜欢沾湿皮毛，却坚持要和叶安同行，不愿意留在洞内。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将它放到肩上，再用外套盖住，不能确保万无一失，也能挡住部分雨水。 　　队伍即将出发，萧玧按住叶安的肩膀，道：“遇到意外情况，立刻联系我。” 　　说话间，他用手指点了点额角，意思不言而喻。 　　叶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两支队伍在洞口前分开，分别朝不同方向前进。 　　走出一段距离，杰森回头看了看逐渐远去的叶安，迟疑着开口道：“头儿，你是不是对他？” 　　“嗯？”萧玧目不斜视，仅从喉咙里发出单音。 　　明明他没有任何表示，杰森还是主动闭上了嘴，野兽般的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提出疑问的时候。 第246章 收获 　　叶安和紫荆一行人来到高地西侧，眼前是被雨水浸透的低矮灌木，还有大片倒塌的石屋，证明这里曾经有人居住，而且时间不短。 　　这些石屋的构造让叶安想起在果林边的发现，示意紫荆等人留在原地，确认过周围的环境，独自上前查看。 　　早在叶安和萧玧前往果林时，猎人们便已查看过高地四周，自然不会放过这片废墟。然而，叶安仍有些不放心，行进间催动异能，探查任何可能潜藏在暗处的危险。 　　石屋的面积很大，数量也不少。从残留的地基看，这里的居民至少有两三百人，还不算被水淹没的部分。这已经不属于流浪者的范畴，更像是个小型聚居点。 　　这样的聚居点为何会突然消失，叶安暂时无法断定。 　　走近一片坍塌的屋顶，叶安握住断裂的屋檐，用力向上抬起，眼前忽然窜出几只黑影，是一窝在废墟中安家的野兔。 　　紫荆等人反应极快，不等叶安出声提醒，立刻堵住野兔的去路。距离足够近，没有使用弓箭，各自抓起石头木棒，径直朝野兔丢了过去。 　　跑出来的野兔超过十只，一只不落，全部被砸晕在地上。 　　女人们的力道掌握得很好，砸晕野兔的同时，没有造成更大的伤口。 　　“大人，那边还有！”紫荆弯腰抓起一只野兔，忽然看到左边有黑影闪过，立刻向叶安示意。 　　叶安抄起一块石头，掂了掂重量，在手中捏成数块，一同丢了出去。 　　目标被石块击中，没有立刻倒地，而是凶悍地朝叶安冲了过来。 　　和之前的野兔不同，这些兔子的后腿很长，蹲着时不会发现，一旦站起来，立刻能够辨认出它们不是寻常的兔子，而是一群变异雪兔。 　　“好东西！” 　　在雪原流浪时，叶安专门靠这种变异兽为生。当时的他没多大战斗力，想抓一只都是千难万难。 　　自从离开雪原到孤岛定居，他有一段时间没尝过雪兔的味道了。见目标冲过来，舔了舔下嘴唇，抽出腰间的短刀，侧身避开最致命的袭击，手起刀落，将雪兔斩落在地。 　　同伴的死亡令雪兔畏惧，不敢继续冲，转身四散逃开。 　　“小心它们的牙齿！还有，它们会踹人！” 　　提醒过紫荆等人，叶安盯紧最大的一只，飞速追了上去。 　　紫荆等人见到雪兔的凶悍，没有逞强，在追袭中拉开弓箭和手弩，除了两箭落空，其余尽数击中目标。 　　捕到的兔子加起来超过二十只，用绳子绑成一串，抗在肩上，沉甸甸地。但对叶安和紫荆等人来说，这点重量完全不是问题，反因大有收获感到喜悦。 　　他们此行的目的是为捕鱼，没料想鱼群还没发现，先有了这份收获。 　　“再找一找，或许还有。”叶安道。 　　计划是死的，人是活的。 　　猎物就在眼前，自然要学会变通。 　　留下一下女人看守猎物，避免被其他捕食者抢走，叶安和紫荆等人分头行动，各自在废墟中搜寻，寻找可能藏匿小兽的地方。 　　没过多长时间，众人陆续发现三个兔子窝，奈何地下有通道相连，除非它们跑出来，不然的话，下力气去挖很不明智。 　　“没法点火，不然就能把它们熏出来。”紫荆道。 　　叶安抬手拨开额前的湿发，蹲在一个洞口，反握短刀，用刀柄敲了敲堆在洞前的石块，里面没有任何反应，想必目标藏得很深。 　　之前抓到那些兔子有一定运气成分。 　　叶安查看过雪兔出没的地方，十分显然，它们正在觅食，有两只还存在争斗的迹象。 　　“要不要让人守着，或许它们会出来。”紫荆询问叶安。 　　“不用。”叶安站起身，收刀还鞘，拍拍手道，“这里不只有野兔，还有别的猎物。” 　　说话间，叶安的目光移向不远处的一座石屋。 　　和周围的建筑相比，这座石屋倒塌得不算太严重，爬满苔藓的墙边还有一口水井。 　　叶安不十分明白，河流环绕的情况下，为何要打一口井，但也不打算多做探究，他的目标是藏在石墙背后的野禽。 　　“从旁边绕过去，小心不要惊动它们。” 　　叶安朝紫荆几人摆摆手，示意她们分成两队，分别从石屋两侧靠近。据他观察，栖息在屋子里的野禽数量不少，粗心大意的话，非但不会有收获，还可能受伤。 　　“跟我来！”紫荆领会叶安的意图，自己带上一拨人，其余交给栀子带领，按照叶安的吩咐，纷纷放慢速度，谨慎向目标靠近。 　　屋子里的野禽察觉危险，好斗的雄鸡发出响亮的叫声，接二连三跳出窗口，展开翅膀低空飞翔，朝叶安和紫荆等人冲了上来。 　　这些雄鸡体型大得惊人，高度超过一米，有着锋利的爪子和喙。爪子上覆盖坚实的硬皮，连毒蛇的牙齿都无法穿透。 　　凭借这层防护，它们专门以蛇类和毒虫为食，偶尔还会和住在附近的野兔打一架，胜利者趾高气昂，落败的几乎不可能活命，不是被拖进地洞，就是被抓进石屋，沦为另一个种群的美餐。 　　每逢雨季，这片高地都会遭遇洪水，大型变异兽多会迁走，蛇类也很少遇到。 　　野禽为维持生计，转而搜寻地下的蚯蚓，甚至专门猎杀野兔，抢劫它们找到的食物。不过野禽也会分辨兔子的种类，战斗力最强的雪兔，它们很少去惹，除非是饿得没有办法，不得不铤而走险。 　　本就食物匮乏，日子难过，更糟糕的是，群体中的雌性没有固定的繁殖期，说下蛋就下蛋，说抱窝就抱窝，根本不给雄鸡反对的余地。 　　眼下有七八只母鸡抱窝，其余母鸡都守在它们身边，寻找食物防卫领地全都要依靠雄鸡。 　　遇到进入领地的叶安等人，雄鸡自然不会客气，愤怒地炸开羽毛，气势汹汹地冲了上来。 　　这些雄鸡的尾羽很长，飞起时飘在半空，拖曳出不亚于孔雀羽的光泽。 　　叶安无暇关注它们有多漂亮，他的目光完全被雄鸡的体型吸引，由它们的数量推算藏在石屋内的种群，不由得心生喜悦。 　　“小心避开爪子和喙！” 　　雄鸡可以飞翔，对战野兔时是不小的优势。但飞行的速度一般，高度也一般，对叶安和紫荆等人来说，构不成多大威胁。 　　随着控弦声起，飞在最前方的几只雄鸡先后被射中，从半空落到地上，挣扎两下就不再动弹。其余的雄鸡没有后退，而是发出愤怒的叫声，从半空中落下，奔跑着朝叶安等人冲过来。 　　落地之后，雄鸡的速度明显提高，转瞬冲到近前，险些啄伤紫荆和她旁边的两个女人。 　　叶安拔出短刀，避开袭击自己的两只雄鸡，一刀砍断目标的脖子，帮紫荆解了围。 　　众人逐渐掌握雄鸡攻击的方式，战斗变得毫无悬念。 　　没过多长时间，飞出来的雄鸡全部倒在地上，彩色的羽毛飞散开，尽数被雨水浇湿。 　　众人冲入屋内，不意外遭到母鸡的拦截。 　　叶安和紫荆等人故意留手，没有杀死它们，而是设法用绳子和渔网困住，连同窝里的鸡蛋一起装进袋子里，准备带回岩洞。 　　“如果能养活，可以带回孤岛。” 　　叶安扎起袋口，留下几分空隙，觉得此行收获差不多，没必要继续捕鱼。就算要抓，也得把猎物先送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众人同意叶安的想法，收拾起散落的箭矢，用树枝穿过系在袋口的绳子，两人一组抬起来，准备按照原路返回。 　　之所以这么做，全因母鸡过于凶悍，被绑在袋子里仍不断攻击。万一撕开袋子，很容易给人造成伤害。 　　为避免麻烦，还是悬空扛着比较妥当。 　　一行人离开废墟，沿着来时路前行。 　　叶安原本心情愉快，打算趁时间还早，回去后再出来一趟，不想远处的河面忽然掀起大片水浪，恍如从河底竖起的巨墙，隔着重重雨幕仍无比显眼。 　　“发生了什么？”女人们十分吃惊，脚步同时一顿。 　　叶安站在原地，望向水墙出现的地方，如果他没看错，那里正是萧玧之前计划要去的方向！ 第247章 江豚 　　水墙突然出现，情况很不寻常。 　　叶安当即做出决定，由紫荆等人将猎物送回岩洞，自己则前往水墙所在，看一看那里究竟是什么状况。 　　“大人，一定要小心。”紫荆关心道。 　　“放心。”叶安将绑着雪兔的绳子递给紫荆，告诉她一定要当心雪兔的牙齿。就在刚刚，一只被敲昏的兔子忽然醒过来，因受伤变得更加凶悍，差点咬伤叶安的胳膊。 　　为确保万无一失，紫荆割来一把藤蔓，剥掉叶片和带着细刺的外皮，只留下坚韧的内芯，揉搓两下之后，三股编织在一起，临时代替绳子使用。 　　醒过来的雪兔被捆成粽子，别说是咬人，连耳朵都没法动一下。其余的也被重新检查过，甭管是不是还活着，全都重新绑一遍。 　　“回去的路上小心，避开积水的地方，那里很可能有危险。”叶安抄起短刀，将匕首绑在腿上。紫荆递给他一把手弩，他却摇摇头，“我不习惯用这个。” 　　紫荆收回手弩，弯腰扛起猎物，目送叶安转身离去，背影消失在雨幕之中，才对栀子等人道：“走吧，回去。” 　　雨越下越大，之前走过的路变得愈发泥泞，方向也很难辨认。比起来时，队伍的速度变得很慢，沿途也遇到不少的麻烦。 　　两个女人过于心急，迈步时没留神，脚下突然打滑，跌倒在泥地中。不等她们站起身，泥浆忽然开始滚动，两人顺着陡坡下滑，落进一个积满雨水的水洼。 　　水洼看似不深，下面却满是淤泥，女人本想站起来，脚却陷了进去，恐怖的吸力从下方传来，不等她挣扎，小腿已经陷入泥里。 　　冰冷的湿泥没过膝盖，两人试图抓住些什么，却没有任何着力点，只能惊慌地不断深陷。 　　“栀子，紫藤！” 　　紫荆发出一声惊呼，立刻丢掉猎物，朝困住两人的水洼冲过去。 　　她身边的女人立刻拉住她的胳膊，没办法说话，只能用手比划着，满脸焦急，表示那边危险，千万不能莽撞。 　　“快放手，不然来不及了！” 　　眼看着栀子和紫藤越陷越深入，紫荆愈发焦急。 　　女人始终牢牢拽着她，不许她过去，另外几人则抓起树枝，手拉着手，沿着同伴掉落的方向谨慎下滑。 　　参与施救的女人腰间都捆着绳子，彼此站成一条线。绳子末端由同伴拽住，牢牢绑在一块岩石上。如此一来，就能确保女人们的安全。万一发生危险，上面的人可以及时拉动绳索，将她们同时拽上来。 　　看到同伴的做法，紫荆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慌乱，稳定下情绪，对拉住自己的女人表示歉意。 　　见她恢复冷静，女人松开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紫藤是紫荆的亲妹妹，她和栀子又是多年好友，关心则乱，有这样的反应并不奇怪。 　　两人加入到施救的队伍中，最前方的女人成功将绑着绳子的树枝丢出去。 　　树枝横在水面上，在雨中打着旋。 　　陷入泥坑的栀子和紫藤尽量伸长胳膊，一边和恐怖的吸力对抗，一边试图抓住树枝。 　　栀子的手指触及树枝边缘，即将抓牢时，水下突然发生异状，一条条样子古怪的鲶鱼从淤泥中出现，张开布满利齿的扁平巨口，朝栀子和紫藤的双腿和腰间咬了上去。 　　看到这一幕，女人们同时脸色大变。 　　紫荆更是高声道：“抓住，快抓住！” 　　千钧一发之际，空中忽然飞出一张大网，将陷在淤泥中的两人和扭动的鲶鱼一起罩了进去。 　　大网落地后快速收紧，栀子和紫藤马上做出反应，不顾网绳边缘锋利的小刺，两手紧紧抓住，更将一条胳膊伸出网眼，很快被顺利拖出泥潭。 　　撒网的铁斧力量惊人，一路将渔网拖到身边，迅速拔出匕首将网绳割开，抓起一条鲶鱼，拎着鱼嘴对身边的猎人道：“瞧见没有，运气不错。” 　　栀子和紫藤互相搀扶着站起身，紫荆等人赶过来，查看过两人的伤势，确认没有大碍，由紫荆出面向猎人们道谢。 　　“不用。”铁斧摆摆手，示意她们不必放在心上。探头看一眼女人们带回来的猎物，对她们竖起大拇指，同时问道，“叶领主呢？没和你们在一起？” 　　“没有。”紫荆摇摇头，“河中出现异常，大人不放心，独自赶了过去。” 　　猎人们抵达河边就分成三队，铁斧带领其中一队，沿河岸追逐一群水虎鱼。中途发现一头离群的水牛，队伍一路追到这里。刚刚拿下猎物，就听到紫荆的惊呼声，赶过来查看，发现有人陷入泥坑，这才有了之前一幕。 　　“你是说那些水墙？”铁斧回头看向汹涌的河水，透过重重雨幕，能看到坍塌的水柱。 　　“对。”紫荆颔首。 　　铁斧等人商量之后，分出几个猎人和紫荆一同返回岩洞，带上这次捕到的鲶鱼和水牛。其余人立刻赶往河边，查看河中到底是什么情况。 　　“回去之后，告诉守在那里的人，情况不明，先守好物资，不要轻举妄动。有情况的话，城主必然会派人通知。” 　　五个猎人点点头，扛起猎物，和紫荆等人一同踏上回去的路。 　　河岸边，叶安抵达水墙出现的区域，就见萧玧和杰森等人被堵在一片岩石后，不断有水柱从河中升起，过于密集的情况下，从远处看赫然是一堵横过水面的高墙。 　　萧玧依靠岩石，用冰筑成防护，抵挡不断砸落的水浪。 　　浪花力量不大，比不上战船在水中遭遇。奈何数量太多又过于频繁，水珠密集飞溅，一层接一层覆盖在冰面上，其间还夹杂着蟹甲和贝壳，坚固的冰罩被砸得噼里啪啦作响。 　　距离萧玧不远，趴着几只刚吃饱的海龟。 　　这些巨兽懒洋洋地趴在雨中，偶尔抬起头，神长脖子看一眼，半点没有插手的意思。 　　叶安朝冰墙后的萧玧挥手，询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后者尚未来得及说话，水中异变又起，两条虎鲨疯了一般冲向岸边，身后紧跟着数条水线。 　　感知到虎鲨的情绪，叶安当即抽出短刀，正面迎了上去。 　　虎鲨发现叶安，如同看到救星，孩子一样传递出委屈的情绪。 　　叶安一边安抚它们，一边紧盯逼近的危险。 　　距离渐近，水线忽然消失。 　　没过片刻，几个浅灰色，长得圆头圆脑，身体也是圆滚滚的身影跃出水面。 　　赫然是一群江豚！ 　　在跃出水面的刹那，数道水柱从江豚嘴里喷出。 　　叶安正愕然时，没留神，当场被河水浇得透心凉。 　　抹去脸上的水，看向落水后得意扬扬地咧开嘴，仿佛在笑的家伙，叶安不由得叹息一声。 　　他终于知道困住萧玧等人的水墙是怎么回事了。 　　令人哭笑不得的是，这些江豚压根没有敌意，也不打算捕猎，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行为，说白了，就是感到无聊，在迁徙过程中玩耍而已。 第248章 刀鱼 　　江豚的出现实属意外。 　　每逢雨季到来，江豚都会沿着河流前行，去往记忆中的捕猎场。 　　这支族群数量超过三百，每日食量惊人。在追逐鱼群的过程中经过高地，短暂休息时，恰好遇到萧玧一行人。 　　江豚的行为一半是好奇，更多是出于玩闹。 　　若是真有敌意，以它们的数量，至少能掀起长达数百的水墙，一个浪花打下来，足以将所有人吞没。事实则是，它们喷出水柱和掀起水浪纯粹是好玩，均不会造成多大伤害。 　　叶安催动异能，同化游弋在近处的江豚。 　　这些圆滚滚的小家伙很聪明，叶安传递出的情绪和意志，很快得到积极的反馈。 　　两条虎鲨拥挤在浅水处，始终保持警惕。 　　江豚没有再追逐它们，而是专心致志和叶安交流，交替传递出喜悦、好奇、温和、友好等多种情绪。 　　这其中，好奇占了绝大部分。 　　和所有江豚建立起联系，确认它们不会发起攻击，叶安尝试走近水面，更近距离地接触这个群体。 　　江豚的态度瞬间改变，在他靠近时候忽然游远，过了好一会才允许他继续靠近，但也不能靠得太近。情绪中更出现警惕和戒备，不像之前一样亲切和感到有趣。 　　明白这是必然，叶安没有强求。 　　越是聪明的种族，反馈的情绪和信息也越多。 　　比起只知晓捕猎和守护领地的变异兽，江豚的情感和思维更加复杂，就叶安目前接触到的种群来说，至少能排进前三。 　　叶安继续释放出意志，竭尽所能安抚对方。江豚逐渐放下警惕，两条年轻的江豚前后离开群体，主动朝叶安游过来。 　　类似的举动，叶安曾在虎鲨身上见过。 　　现如今，那两条好奇的亚成年虎鲨就跟在他身边。 　　江豚越来越近，年长的成员没有阻止，但也时刻关注它们。一旦发现情况不对，立刻会冲上来将它们带走。 　　叶安站在水中，保持一动不动，尽量释放出善意，希望对方能够明白，他不会发起攻击，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念头。 　　年轻的江豚距离叶安不到半米，一条好奇心更强，率先靠近叶安，绕着他游了一圈，调皮地用头顶了他一下。 　　江豚的力量不小，叶安小腿受到冲力，没留神，在水中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 　　江豚玩性大起，另一条也凑上来，和同伴一起绕着叶安游动，但它们没有继续去顶叶安，显然意识到这种行为可能会对叶安造成伤害。 　　由此可见，变异江豚有多聪明。 　　叶安在水中站稳，低头看向游在自己身边的两个小家伙。 　　单独看的话，江豚的体型实在称不上小。可叶安见多海龟、鳄龟、骨鱼和变异蟒这样的庞然大物，对比之下，竟觉得它们玲珑可爱起来。 　　感知到江豚的情绪，叶安弯下腰，慢慢探出手臂，指尖轻轻擦过江豚的背。 　　江豚没有闪躲，叶安心中一喜，试着将手掌覆上去。 　　江豚的皮肤远不如想象中光滑，却也不像虎鲨一样能把人划伤。叶安放轻力道，时刻感受江豚的情绪，确保他的每一下触碰都能让对方接受。 　　事实证明叶安做对了。 　　两条江豚没有再避开他，反而顺着叶安的力道游动，偶尔还会抬起头，身子直立在水中，张嘴喷出一道水柱，玩笑般地蹭着叶安。 　　这一幕场景很不可思议。 　　萧玧和杰森等人都见过江豚，在他们的印象中，每年雨季洪水泛滥，成群的江豚总会顺溜而下，寻找最为肥妹的变异鱼。 　　江豚很少会攻击人类，奈何性情古怪，行动很难预测，总是会给外出的捕猎队造成麻烦。 　　凡是见过江豚并能全身而退的猎人，都会告诫同伴，千万别惹这些家伙。虽说它们极少会主动攻击人类，其凶猛程度和战斗力却丝毫不弱。万一惹它们生气，后果不堪想象。 　　即便是萧玧，遇到数量庞大的江豚族群，多数时间都会避开，极少会靠得太近。 　　叶安打破常识，非但和江豚走得极近，看目前的样子，貌似还能融入这个群体。 　　“头儿，叶领主当真是了不起！”杰森看到水中一幕，不由得发出惊叹。 　　萧玧没出声，掌心覆上冰面，挡在众人面前的冰墙一点点崩裂坍塌。碎冰块被雨水冲入河中，遇水流席卷，很快不见踪影。 　　冰墙消失，河中的水浪也再未掀起。 　　萧玧示意猎人们留在原地，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独自迈步走向叶安。 　　“先别过来。”叶安提醒道。 　　与此同时，水中的江豚纷纷看向萧玧。圆滚滚的样子看似可爱，却给目标造成巨大压力，异能者也不例外。 　　“它们没有敌意，只要不靠得太近。”叶安解释道。 　　他的异能十分特殊，可以同化多种变异兽。 　　这些江豚太过聪明，意志也相当坚定。它们可以容许叶安靠近，换成萧玧就完全不一样。 　　受到叶安的提点，萧玧停在原地，没有继续向前。不过还是扫一眼河中的族群，询问叶安：“没事？” 　　“放心吧，没事。”叶安朝萧玧摆摆手，进一步深化同江豚的联系。 　　就在刚刚，他从江豚处了解到，距离此处不远有大量鱼群，都是洄游产卵的刀鱼。 　　为了繁衍，刀鱼储备大量能量，恰逢一年中最肥美的时候，早早就被这群江豚盯上，一路追到这里。 　　“刀鱼。” 　　获悉这个好消息，叶安同江豚商量，是否能分出一部分。作为回报，他可以帮江豚捕猎大鱼，特别是它们最喜欢吃的两三种。 　　江豚答应得十分痛快，不仅接受叶安给出的条件，还成群从水中跃起，表达出喜悦。 　　由于江豚数量太多，落下时砸出大片水花，几乎搅乱了水流的方向。 　　“跟着它们走，前边有大群刀鱼！” 　　话落，叶安率先迈步，沿着高地奔跑，遇到洪水挡路，纵身一跃，跳上一条虎鲨的背。 　　海龟懒洋洋不愿意动，叶安也不能强迫，两条虎鲨带不走更多人，最后只有他和萧玧追着江豚群前行，其余人均留在高地，等着他们满载而归。 　　“渔网带了吗？”叶安询问萧玧。 　　萧玧点点头，在跳上虎鲨的背之前，他已经带上全部渔网。 　　江豚的速度很快，眨眼的时间就游出几百米。 　　虎鲨紧跟在江豚身后，对之前的事心有余悸，警惕心始终不减。即使有叶安在，摆动尾鳍跟上去时，也始终保持一定距离。 　　前方出现落坡，水流打着旋，变得十分湍急。 　　江豚却格外高兴，一条接一条冲上去，接连穿过急流，好似在玩一场游戏。 　　越过湍急的水域，宽阔的河道呈现在两人眼前。 　　雨水遮盖的河面上，此刻正泛起大片白光。这些白光挤挤挨挨，塞满了整条河床。 　　叶安站在虎鲨背上，极目远眺，不由得发出惊叹。 　　那些白光不是别的，正是数量成千上万，数都数不清的变异刀鱼！ 第249章 满载而归 　　刀鱼多到超出想象，有经验地话，随便一网下去，都能捞到几十条，数量达到几十上百斤。 　　虎鲨停在鱼群外围，没有继续靠近。 　　叶安和萧玧目测一下距离，陆续开始撒网。 　　起初不熟练，常会渔网没撒开反而惊动鱼群。随着次数增加，两人捕到的鱼越来越多，几乎每网都不落空。 　　对庞大的鱼群来说，这点损失不过是九牛一毛。纵观宽阔的河面，仍是被刀鱼挤满。叶安和萧玧捕得再多，刀鱼群的数量也像是完全没有减少。 　　江豚潜入水下，将更多刀鱼逼近河面，迫使鱼群更加拥挤。 　　即将产卵的雌鱼被保护在鱼群中心，雄鱼绕着雌鱼游动，试图抵挡不断逼近的捕食者。 　　殊不知这种防御方式完全无用。 　　以江豚的灵活和聪明，彼此互相配合，轻易就能打乱鱼群的队形，驱散开外围的雄鱼，捕食被保护的雌鱼。 　　江豚在鱼群中穿梭，搅起环状水流。 　　刀鱼群陷入极大的恐慌，互相拥挤挣扎，即使雄鱼和雌鱼都有相当的战斗力，在狭窄的空间里也无法施展。 　　水流快速涌动，掀起强大的冲力，雄鱼被迫分散，雌鱼拥挤成一团。等候已久的江豚抓住时机，从四面冲上去，开始享用追逐一路的大餐。 　　叶安和萧玧不像江豚一样挑挑拣拣，无论雄鱼还是雌鱼，只要落入网中，照单全收。 　　萧玧带来的渔网着实不少，无奈水中的刀鱼实在太多。两人都没预料到会遇见如此庞大的鱼群，最终渔网捞满，带在身上的口袋也装满，实在找不出任何能盛装的工具，唯有就此作罢。 　　叶安站在虎鲨背上，估算一下此次的收获，对比曾捕捉过的水牛，网中的鱼接近两千斤。 　　这么多的鱼，没有船只运送，只能装在渔网里，由两人在水中拖拽。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两条虎鲨力量有限，根本没法带着这么多的刀鱼游回高地。 　　“事情有点难办。” 　　叶安坐在萧玧凝出的冰台上，看两条虎鲨冲向鱼群，避开江豚的同时大快朵颐，对如何返回高地颇为头疼。 　　他想过请江豚帮忙，可惜对方没答应。 　　江豚聪明还有些固执，不愿意也不好强求。叶安撑起一条腿，胳膊搭在膝盖上，抓了抓头发，第一次因为收获太多感到困扰。 　　“我可以造一艘冰船。”萧玧忽然开口。 　　“冰船？”叶安诧异转头。 　　“对。” 　　见叶安面露不解，萧玧没有多做解释，直接以行动解开他的疑惑。 　　冰冷的寒霜自萧玧脚下升起，凝成链形白雾，萦绕在他周身。雾气不断凝实，缠绕过萧玧单臂，沿着手指飞向河面。 　　凡是白雾接触过的河水，尽数凝成冰粒。冰粒以为肉眼可见的速度排列融合，在水中进一步结成冰块。 　　冰块互相碰撞，在轻响声中结成大块的平台。台面晶莹剔透，即使厚过半米，仍能清晰看到冰下漂浮的石子和鱼骨。 　　冰块向四面延伸，很快形成一个长五米，宽过两米的冰船。船身两面凸起弧形的船帮，在船头和船尾合拢，不留半分空隙。 　　冰船的形成极其迅速，叶安上一刻还在心怀疑惑，下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撼。 　　船体凝实之后，萧玧收拢手指，白色的霜雾缓慢飘散，仅留冰造的船只停留在水面。 　　冰船的出现吸引了江豚的注意。 　　吃饱的江豚三三两两游过来，绕着冰船转过两圈，好奇地用头去顶了一下，传递出愉快的情绪。 　　“还需要两根撑杆。”叶安不怀疑冰船的牢固程度。亲眼见识过萧玧结成的冰盾和冰墙，他确信这艘船能将他们顺利带回高地。 　　“用那个。”萧玧指了指顺水飘来的浮木。 　　叶安领会他的意思，先一步跳上冰船，单手扣住船舷，侧过身，将另一只手伸向水面。 　　浮木顺水漂流，在湍急的河流中载浮载沉。木头一端延伸出光秃秃的枝杈，应该是未被折断的树枝。 　　叶安认不出这根木头的种类，不妨碍他抓住树枝，将整根浮木拖到船上。 　　木头重量不轻，船身被压得入水数寸。 　　等到船头船尾不再摇晃，叶安抽出短刀，动作利落地砍掉树枝，剥掉树皮，随后在木头一端凿开缺口，留下横向的刀痕。 　　“需要帮忙吗？”萧玧跳到船上，开口问道。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叶安头也不抬，将短刀收回刀鞘，在萧玧惊讶的目光中，手指嵌入凿开的缝隙，手臂向两侧用力，轻松将足有成人大腿粗的木头从中撕开，平均分成两半。 　　树皮被河水浸透，显现出乌黑的颜色。木头内层仍十分干燥，颜色略微发黄，呈纤维状，不像是生长的活树，倒像是一株枯木。边缘处碳化，很像是被雷劈过的痕迹。 　　叶安抄起半截木头，清理掉扎手的木刺，又重复相同的动作，将木头撕成合适的粗细长短，试了试重量，递给对面的萧玧。 　　“没多少时间，凑合着用吧。” 　　萧玧接过稍显简陋的撑杆，感受到手中的重量，试了试木头的坚硬程度，再看拍拍手，若无其事的叶安，对后者的力量有了更加鲜明的认知。 　　船有了，撑杆也有了，两人动手将渔网捆在一起，全部系在船尾，再用冰块将绳结果冻实，确保万无一失。 　　虎鲨吃饱返回，叶安没用它们帮忙，告知它们跟在冰船旁边，不要中途离开，就和萧玧各持一支撑杆，准备启程返回高地。 　　来时是顺流而下，回去则要逆流，没有任何动力，只靠两人撑船，必然要耗费相当力气。 　　好在两人都是变异者，体能和力量不是寻常人能比，即使撑船逆流而行，照样不觉得如何困难。 　　船身划开急流，在船尾形成扇形水浪。 　　江豚好奇跟在船后，逐渐被水浪吸引，欢快地跃起落下，在船行时玩起了冲浪。 　　虎鲨仍旧忌惮它们，不敢靠近船尾，直接游到冰船前方，在雨中为叶安带路。 　　雨越下越大，两人归心似箭，冰船的速度不断加快。 　　终于，在天空中炸响惊雷，雨水势成瓢泼时，前方出现高地的影子。 　　守在水边的杰森看到从雨中行来的船只，看不清船上的人影，却认出游在船头的虎鲨，判断出是叶安和萧玧归来，立即站起身挥舞手臂，朝身后的人大喊，声音中满是兴奋。 　　“是城主和叶大人，他们回来了！” 第250章 重逢 　　冰船在雨中靠岸。 　　杰森等人快速迎上来，看到拖在船尾的渔网，都不由得面露喜色。 　　“这么多鱼！” 　　叶安和萧玧从两侧跳下船帮，砸碎固定渔网的冰块，交代众人将渔网拖上岸。 　　变异刀鱼生命力顽强，即使被拖拽一路，拥挤在渔网中，被拖到地面上时，仍是活蹦乱跳，不断甩动鱼尾。锋利的鱼鳍划过，猎人稍不留神就可能受伤。 　　“我来。” 　　铁斧推开挡在前面的猎人，活动几下手指，拽住渔网上的绳索，避开攻击的同时，将网中的刀鱼尽数倒在地上。 　　刀鱼落地之后，猎人们迅速行动，用坚韧的变异草拧成绳索，又以最快的速度编织成口袋，用来盛装这次的收获。 　　“装不下全部，还活着的可以先养起来。”叶安道。 　　两千斤变异鱼，他们不可能一次吃掉，不如先养起来一部分，等启程的时候，还能作为储备粮。 　　“这些鱼没法养。”一名有经验的猎人道。 　　他曾经抓过刀鱼，知晓这些鱼习性特殊，当即向叶安建议，最好的办法是尽快将鱼处理干净，制作成鱼干，这样更容易保存。 　　叶安拍了一下头，意识到自己太过想当然，当即道：“那就这么办。” 　　事情定下之后，猎人们分工合作，直接在河边处理刀鱼。有人返回岩洞送信，带来更多人手，希望能做得更快一些。 　　叶安同样没闲着，抽出匕首，动作利落地剖开鱼腹，留下能食用的部分，其余尽数丢进水里。 　　河水汹涌，投入水中的内脏迅速被冲走。 　　血腥味引来藏在水底的生物，大量微型水母从水下出现，挥舞着细长的触手，穿梭在飘浮的鱼肠之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 　　海龟却马上注意到它们。 　　原本懒洋洋的庞然大物突然变得精神奕奕，伸长脖子观察水面，确定猎物的范围，一只接一只走入水中，扑向成群出现的水母。 　　水母本想饱餐一顿，哪料想会突然遭遇天敌。 　　它们体型不大，既没毒素又没有多少攻击性，依靠数量和极强的藏匿本领才能繁衍。之前藏在河底，别说是船上的人，连海龟都没有发现。如今大群现身，立刻被海龟群盯上，沦为后者的美餐。 　　猎人们忙着处理刀鱼，海龟的捕猎行为并不能引起他们的兴趣。 　　叶安倒是好奇地看了一会，原因是这群水母实在太小，而数量又过于庞大，从孤岛到猎人城，他见过的水母群不下数十种，这种还是首次遇到。 　　比起那些大个头的亲戚，这些小水母看起来相当无害，仿佛根本不具备任何攻击性。这样的种群能够生存下来，并且数量庞大，保命的本事委实不一般。 　　只可惜它们遇到了海龟群。 　　叶安收回视线，将挖出来的内脏丢进水里，又抓起一条刀鱼，刀柄敲在鱼后脑上，结果它的性命，利落剖开鱼腹。 　　紫荆等人赶到时，未处理完的刀鱼仍堆成小山。 　　同叶安打过招呼，知晓要制作鱼干，女人们纷纷挑选合适的工具，有的抽出匕首，有的直接从岸边捡起一块片状石头，用起来比刀子更加顺手。 　　“大人不用奇怪，我们常年生活在水上，做鱼干很拿手。”紫荆一边说，一边处理干净手中的刀鱼，速度比叶安快了一倍不止。 　　有女人们的加入，带回来的刀鱼很快处理完毕。岩洞内不适合烘干，留出一部分食用，其余全部送回船上。 　　战船上有宽敞的厨房，有炉子可以烤鱼，比在岩洞内生火方便许多。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走到叶安身边，手里攥着两块碎冰，正不断擦拭手指。 　　“好。” 　　叶安洗掉手上的血渍，发现残留的鱼腥味很浓，朝萧玧要来一块冰，握在掌心里片刻，味道果然减轻许多。 　　仔细再看，冰块里竟然冻着几片花瓣，正是紫荆等人从藤蔓上摘下。花瓣汁液染到身上，会留下浓郁的花香。包裹在冰块里，随着冰块融化，则能很好的去除腥味。 　　“怎么想到的？”叶安好奇地看向萧玧。实在很难想象，冰块一样的萧城主会有这样的心思。 　　萧玧没说话，将另一块冰也递给叶安，无视他的问题，组织人手将处理好的刀鱼装进袋子，准备运回到船上。 　　“杰森，你带一批人回岩洞，抓紧休息。”萧玧道。 　　杰森点点头，弯腰扛起一只口袋，举起胳膊朝几名猎人挥了挥，后者各自拿起武器，快速聚集过来，打算和杰森一同返回。 　　紫荆等人擅长烤制鱼干，自然和叶安萧玧一同去往战船。 　　考虑到船上关押的俘虏和看守他们的猎人，铁斧没有回岩洞休息，而是带着几个人，准备去船上和人换班。 　　众人在河边分开，海龟也陆续上岸。 　　空中雷声不断，大雨砸落下来，河边的水位不断上涨，高地的面积进一步缩小，迫使更多的小兽离开藏身地向高处攀登。 　　在去往战船的途中，叶安先后遇到三只野兔和五六只鼩鼱，还有一群颜色鲜艳的禽鸟。小鸟成群结队，飞行的速度相当快，看起来很像是大了一号的蜂鸟。 　　队伍赶时间，没空捕捉这些小兽，任由它们从身边穿过。 　　距离战船越近，河水水位越高。之前放下船锚的地方，水位升高至少半米。 　　没有梯子，众人来到船下抛出绳钩，拽着绳索向上攀爬。 　　等越过船舷，落到甲板上，叶安突然觉得不太对。 　　原本该飞出来迎接他的信鸽，此刻却不见踪影。能够感知到它们的存在，却无法准确捕捉它们的位置。更糟糕的是，不知因何缘故，船上的小兽集体陷入恐慌，传递出焦躁的情绪，貌似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看守俘虏的猎人从船舱边探出头，表情十分严肃，对登船的人挥舞胳膊，不敢发出声音，只是朝桅杆上指了指。 　　顺着他所指的方向，叶安抬头望去，暴雨之中，一条粗壮的变异蟒缠绕其上，黑色的鳞片恍如玉石。 　　看到这条变异蟒，叶安瞬间明白船上的怪异因何而来。 　　黑蟒发现叶安，慢悠悠从桅杆上滑下来，顺着甲板来到叶安面前，昂起头，不满地吐出信子。 　　叶安有些尴尬。 　　眼前这条黑蟒不算陌生，甚至称得上熟悉。他在猎人城下发现，经过一番沟通，准备带回三角洲。 　　从黑蟒传递出的情绪，叶安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不满。 　　原本说好几日就归，没想到生出种种变故，使他停在途中。黑蟒等得不耐烦，索性循着同叶安的联系，一路从猎人城寻找过来。 　　黑蟒找到这艘战船，突遇暴雨来临，决定暂时留下，等雨小一些再前进。 　　它留下之后，船上的人和小兽都绷紧了神经。 　　幸亏叶安及时出现，否则的话，船上的猎人对它没有任何办法，万一产生误会，说不定就是一场大战。 第251章 休息 　　黑蟒既然找来，叶安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将它留在身边，避免真有意外发生。 　　船上的小兽察觉到黑蟒的存在，全部缩在舱室里，一点声音不敢发出，两只信鸽也不例外。 　　倒是被关押的卡斯洛等人伤势略有好转，头疼的症状开始减轻，立刻变得不老实，见到叶安从门前走过，一起破口大骂，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好像根本不担心自己会落得什么下场。 　　从叶安和萧玧的表现来看，还活着的黑城人和岩城人笃定他们不会杀死所有人，便开始肆无忌惮。 　　叶安停在舱门前，透过半开的舱门看向表情狰狞的卡斯洛。 　　后者犹记得被叶安双眼凝视，那种仿佛被重锤敲击大脑的痛苦，声音不由得一滞。其他船员和水手也突然间意识到，即使叶安不杀他们，照样有办法让他们生不如死。 　　只是叶安没打算这么做。 　　把人留到现在，自然有其用途，要是让他们没了，岂不是前功尽弃。 　　黑蟒之前一直停留在甲板上，并未出现在舱室和走廊。这些俘虏自然也不知道，船上出现这样一个庞然大物。 　　叶安停在舱门前，原本跟在他身后的黑蟒慢悠悠爬上前，在得到叶安的允许后，沿着他的小腿向上爬，上半身缠绕在叶安腰间，慑人的头枕在叶安肩上，冰冷的双眼锁定船舱里的水手，口中吐出乌黑的信子。 　　黑蟒的出现让卡斯洛等人彻底消音。 　　他们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知晓变异蟒有多可怕，尤其是这么大的一条，张口就能将一个活人生吞。 　　黑蟒仿佛能感知到众人情绪，突然张开嘴，现出锋利的毒牙。 　　船员们脸色煞白，即使双手被捆绑吊起来，仍控制不住瑟瑟发抖，带着吊在身上锁链哗啦啦作响。 　　“不能吃，至少现在不能。”叶安反手按住黑蟒的头，手指擦过黑蟒头顶的鳞片，脸上在笑，说出来的话却着实令人胆寒，“他们还有用处，需要带回去。” 　　“咬一口？”叶安掰开黑蟒的嘴，浑不在意对方满口利齿，“你的毒素强不强？不强的话可以，就当是磨牙，别咬死就行。要是太强，我手边没有解毒剂，还是等回城后再说。” 　　“饿了？没关系，我抓了很多刀鱼，保证味道不错。” 　　“想不想尝尝熟食？我岛上有你的同族，它偶尔会吃一下，据它说味道还不错。” 　　叶安根本不理会发抖的船员，只顾着和黑蟒沟通。 　　如果是意志沟通也就罢了，他偏偏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偶尔还会笑着扫视船员们几眼，表情中不带任何怒意，却实实在在地让对方感受到威胁。 　　这种威胁无影无形，重量却犹如千钧，压在众人头顶，近乎要将他们压垮，让他们喘不过气来。 　　萧玧走到叶安身侧，看一眼明显被吓得不轻的俘虏，开口道：“其实不需要太多。” 　　“什么？”叶安转过头。 　　“不需要全部留下，几个人足够了。”萧玧道。 　　这句话无疑是判了俘虏们死刑。 　　哪怕之前曾下决心求死，真正事到临头，求生的念头终究占据上风。 　　卡斯洛很想硬气一些，告诉对面的人他根本不怕死。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双腿却出卖了他。身为一支船队的领队，受到众人追捧的船长，这一刻却凝聚不出半分勇气，和被吓破了胆的船员没有任何区别。 　　“试一试？”叶安看着舱室内的船员，指尖擦过黑蟒的嘴角，“谁想试一试，说出来，我成全你们。” 　　昔日耀武扬威、恶贯满盈的俘虏们没有一人开口。 　　叶安站在在舱室门前，看向曾经叫嚣得最厉害的几个人，对方不约而同闪躲他的视线。若是没有被锁链吊起来，怕是会立刻缩到同伴身后。 　　“没种的胆小鬼，窝囊废！”铁斧扛着兵器走来，看到船员们的表现，亮出满口白牙，大笑着嘲讽他们。 　　船员们低下头，没有一人回应，哪怕脸孔涨得通红。 　　解决掉俘虏的问题，叶安和萧玧穿过走廊，前往位于底舱的厨房。 　　由于之前屡次遭遇惊险，底舱一度进水，大量的物资在船身被水淹没时损失。 　　好在舱室内的火炉和架子是固定在地面和墙上，否则要制作上千斤鱼干，真不是那么容易。 　　一行人走进厨房，紫荆带着栀子等人着手清理，将不能用和损坏的器具架子清理出去，顺便搜寻滚落在地上的瓶瓶罐罐，将还能用的调料堆积在一起。 　　叶安和萧玧将带来的刀鱼靠炉边摆放，随即擦亮火石，引燃炉火。 　　橘红的火光在炉子中跳跃，驱散舱室中的昏暗。 　　叶安用布条裹住手掌，打开悬挂在火炉上方的烤架，确定还能用，就招呼紫荆等人打开口袋，将处理好的刀鱼切开摆放。 　　在烤制之前，需要在刀鱼身上抹一层盐，为了味道更好，还要在中途撒一些调料。 　　值得庆幸的是，这些调料都不缺。而女人们之前采摘的花瓣，捏碎了，正可以代替蜂蜜使用。 　　叶安在舱室中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趁手的的长筷和刷子。没办法，只能临时做几把。。 　　萧玧凝出一块长方形冰台，代替已经散架的桌子。 　　女人们擦干净几块木板，拼接在冰台上，充做案板使用。 　　一切准备就素，新鲜的刀鱼被倒在冰台上，紫荆等人分工合作，将鱼身切成两半，用木棍固定住，再交给负责烤制的叶安和栀子几人。 　　鱼肉架上烤架，火焰瞬间腾起。 　　烤出来的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爆响的同时，香味迅速弥漫。 　　“好香。”叶安一边吸了吸鼻子，一边将烤鱼翻面。 　　架子上的刀鱼烤熟，并不算结束，还需要做进一步处理。紫荆等人掌握独特的方法，有些步骤看似简单，却能更大限度地增加鱼肉保存时间，还能让口感更加丰富。 　　众人被香味吸引，五脏庙的轰鸣声此起彼伏，连叶安也不例外。 　　“先填一填肚子，等下再干活。”叶安和萧玧商量之后，手一挥，众人各从架上取过几条烤鱼，趁热撕下鱼肉送进嘴里。 　　“有辣椒就好了。”叶安道。 　　鱼肉闻起来香，吃起来更香，但少去辣椒和孜然，总感觉少了点什么。 　　铁斧等人轮班看守甲板和俘虏，没空暇前来厨房，紫荆带上两个女人，亲自给他们送去一些。 　　除此之外，叶安还留出部分新鲜的刀鱼，一半交给黑蟒，另一半送去小兽和信鸽所在的舱室。 　　众人吃饱肚子，又开始忙着制作鱼干，一直忙到后半夜，才算是大功告成。 　　夜色已深，没时间返回岩洞，众人决定在船上休息。 　　紫荆和女人们选择靠近走廊左边的船舱，叶安则打着哈欠，推开走廊右侧的一扇舱门。 　　正准备关门，门板突然被一只手按住。 　　叶安转头看去，萧玧正站在门前，单手按住门板，熟悉的双眼凝视他，眸底清楚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哈欠打到一半，大张着嘴，眼角还挂着因为困倦溢出的泪花。 第252章 好心情 　　叶安闭上嘴，揩去眼角的泪花，奇怪地看着萧玧，不明白他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原因。 　　如果是接下来几天的安排，他们已经有过商议，在高地上休整两到三天，如果天气允许，物资准备得差不多，就会再次出发。 　　在动身之前，需要对战船进行一番检查，确保船身没有无法修补的破损。这也是要在高地多留一些时间的原因之一。 　　“有事吗？”叶安转过身，捏了捏额角。 　　连日来的神经紧绷，即使在岩洞中睡过片刻，身体仍不免感到疲惫。 　　“那边的房间进水，可以在这里休息吗？”萧玧问得十分客气。 　　叶安刚准备打哈欠，听到萧玧这番话，顿时停住。 　　“进水了？”叶安奇怪地歪了一下头，他能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正准备迈步走出房间，忽然又改变主意。 　　“好。” 　　叶安主意改变得太快，答应得过于干脆利落，萧玧反倒觉得奇怪。 　　“进来啊。”叶安转身走进室内，抬起倒在地上的一张木椅，发现椅子缺了一条腿，边缘处还有变异螺爬过的痕迹。 　　将破损的椅子丢到一边，叶安又拾起掉在地上的床单。床单是兽皮制成，完全被浸湿，即使船停岸上许久，仍没有干，带着明显的潮气。 　　这样的床单应该不能用了。 　　叶安摇摇头，越过零散在地上的瓶瓶罐罐，以及碎在床脚的提灯，弯腰掀起床垫，掌心按上床板，当即松了口气。 　　万幸，这些床板都是兽骨制成。 　　“床垫不能用了。”叶安道。 　　在抵达孤岛之前，众人时刻绷紧神经，警惕随时可能袭来的洪峰和藏在水下的旋涡，即使休息也不会远离甲板，更不会进到底部舱室。 　　叶安和萧玧同样不例外。 　　仔细想一想，这还是离开猎人城以来，两人第一次在床上休息，而不是随意找个角落和衣而眠。 　　兽骨制成的床板十分坚固，也没有金属的凉意和木头的潮气。大概是用了不短的时间，床板和床栏十分光滑，躺上去不会感到坚硬，反而有一种特殊的暖意。 　　“好东西。”叶安坐到床上，再次按住床板，确认不是自己的错觉，不由得面露笑容。虽然他是变异者，床垫和被子非是必须，但能睡得舒服一些，谁又会不愿意。 　　就在叶安抬起头，准备和萧玧分一下位置时，房门忽然被敲响。 　　“大人。”紫荆站在门后，等到叶安出现，告知他自己的来意。 　　“我看到舱室里的情况，想到您这里应该也一样。”紫荆指了指被叶安丢在地上的床垫，又朝室内的墙壁示意，“您可以到那里看看，应该有镶嵌的柜子。” 　　按照紫荆的提点，叶安很快在右侧的墙体内发现木制的柜子，里面堆放着几张兽皮。柜门有特殊防护，兽皮没有被水浸湿。加上柜子设计隐蔽，又不是药剂粮食等必需品，先前搜集物资时被忽略，直至此时才被发现。 　　紫荆告辞离开，叶安合拢房门，将一张兽皮抛给萧玧，自己抱着另一张坐到床上，打了个哈欠，直接仰倒。 　　“小心。”见叶安仰得太快，后脑差点撞上床栏，萧玧快速移过来，单膝跪在床板上，一条长腿支地，冰冷的掌心托住叶安后颈。 　　四目相对，萧玧眼中带着关心，浑身上下却不改冷意萦绕。 　　叶安眨了眨眼，半点不紧张，也没着急起来，顺势枕着萧玧的手，用视线描绘他的五官，下巴，以及滚动的喉结。 　　萧玧的肤色很白，大概是异能的关系，他指尖不只冰冷，更是白得透明。 　　叶安习惯了这份冷意，不再如最初被冷得发抖，反而因萧玧的眼神逐渐发生变化，在关心中透出疑惑，好心情地翘起嘴角。 　　“你上次说的事，还想试试吗？” 　　“什么？”萧玧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个。”叶安依旧仰躺着，抬起一条胳膊，在萧玧的目光注视下，用指腹擦过他的嘴角。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 　　萧玧眸光微动，握住叶安的手腕，在唇角又一次被擦过时，张口咬住他的指尖。 　　不疼，只有些微的麻和冷，还有沿着印痕浸染的热意，略有些古怪。 　　“你确定？”萧玧问道。 　　“是啊。”叶安用手肘撑起身体，离开托在后脑的掌心，任由手腕被萧玧握住，笑着说道。 　　萧玧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松开手，将叶安按在床上，单手撑在他的脸侧，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乌黑的发垂落，遮去冷然和凌厉，意外柔和了萧玧的轮廓和下颌线条。 　　叶安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见萧玧迟迟不动，索性抬起胳膊，勾住萧玧的后颈。 　　不承想，萧玧竟然一动不动。 　　“怎么？”叶安挑起眉尾。 　　下一刻萧玧倏地俯身，冰冷的气息迎面而来。冷意距叶安的唇角不过半寸，忽然又停住，继而逐渐远离。 　　萧玧改变了主意。 　　“休息吧。” 　　萧玧松开叶安，翻身倒在床上，单臂搭在额前，长腿交叠，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看不出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叶安坐起身，支起一条腿，下巴搭在膝盖上，用手背碰碰萧玧的肩膀，道：“你确定？” 　　“确定。”萧玧闭着眼睛回答。 　　“那好。” 　　叶安话音刚落，萧玧忽然感到一股巨力，紧接着，整个人被从床上掀了下去。 　　坐在地上，萧玧有片刻的时间不明白，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安好心情地拍拍手，利落从床上起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用兽皮将萧玧裹起来，扛在肩膀上，送回另一间舱室。 　　推开舱室门，如他所料，的确被洪水浸泡过，却不是不能休息。掀起床垫，同样是兽骨床架，和他挑选的房间一般无二。 　　整个过程中，萧玧一直被叶安扛在肩上。等对方确认没有问题，直接被扔回到床上。 　　“应该在这里……找到了！” 　　叶安放下萧玧后，又在房间的墙壁上敲了几下，找到藏在墙体内的柜子，不意外，又收获三张兽皮。 　　“给！这两张我拿走了。” 　　将一张兽皮抛给萧玧，叶安抱起余下两张，朝萧玧摆摆手，打着哈欠走出舱室，不忘顺手关上房门。 　　萧玧有些艰难地挣脱兽皮，坐起身，盯了紧闭的房门片刻，忽然摇头失笑。 　　叶安站在走廊里，听到门内传出的笑声，同样弯起嘴角，好心情地吹了一声口哨，想必今晚大家都能做个好梦。 第253章 一起 　　夜半时分，叶安忽然从梦中惊醒。 　　睁开双眼，头顶是遍布划痕的木板，侧过头，枕在头下的兽皮被汗水浸湿，原本柔软的皮毛黏在脸上，引起阵阵痒意，很不舒服。 　　抽掉兽皮丢在一边，单臂搭在额前，叶安深吸一口气，等到心跳恢复正常，才撑着胳膊坐起身，曲起双腿，胳膊环绕过膝盖，头深深埋入臂中，不断地深呼吸，想要驱散梦中发生的一切。 　　自从在孤岛定居，他很久没有做过类似的梦了。 　　梦境中，他又回到白雪皑皑的荒原，藏在废弃的房车里，过着有一顿没一顿，朝不保夕的日子。 　　梦里的一切过于真实，真实得让他呼吸急促，手脚冰凉。即使已经醒来，仍是历历在目，像是浓雾般挥之不去，无法从脑海中彻底驱逐。 　　叶安垂着头，指尖擦过脖颈，即使伤口已经恢复，没有留下半点疤痕，他仍清楚记得被绳索套住脖子，毫无反抗之力，在大雪中被拖出房车，即将面临厄运的恐惧。 　　千城、千佳。 　　明芳…… 　　一切似乎很久远，又仿佛相当近，近乎就在昨天。 　　叶安懊恼地叹息一声，用力抓住被汗湿的额发，短暂的疼痛让他彻底清醒，可以清楚分辨梦境与现实。 　　“怎么会突然做这个梦？” 　　他不明白。 　　难道是长时间神经紧绷，终于能睡个好觉，突然放松下来才导致这个结果？ 　　“这算什么运气。” 　　叶安自嘲地笑了笑，掀开兽皮走下床，四下里搜寻，找到一个大小合适的木盆，打算去甲板上接些雨水，烧热擦一擦汗水。 　　冒出一身热汗，洗个热水澡，舒缓一下神经比什么都管用。 　　拎起木盆，叶安迈步走到门前，刚刚拉开房门，意外发现萧玧站在门后，一条胳膊举起，看样子正准备敲门。 　　“你没事吧？”萧玧见到叶安，立刻开口问道。 　　“没事啊。”叶安觉得奇怪，忽然间想到什么，目光对上萧玧，问道，“你能感知到？” 　　这话有些没头没尾，萧玧却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直觉，我直觉你有麻烦。” 　　“算不上麻烦，做了个梦而已。”叶安摆摆手，走出房间，随手拉上房门。 　　“梦？”萧玧眼神微凝。 　　“没什么大不了的，想起来以前的一些事。”叶安随口说道，沿着走廊向甲板前行。 　　“以前的事？” 　　“嗯，不太好的记忆，时间过去很久了，我不想再提。”叶安无意多说，主动截断这个话题。 　　两人经过萧玧的房间，叶安探头看一眼，发现房间的门没关，床上的兽皮落在地上，显然萧玧走得十分匆忙。 　　“我真的没事。”感知到萧玧的情绪，叶安再三保证，“就是个梦而已。” 　　说话间，两人穿过走廊，抵达通向甲板的木梯。 　　夜里下起一场暴雨，甲板上积了不少雨水。 　　为避免船舱进水，守夜的猎人在舱门前架上几块木板，并用木棍撑住。要想从里面出去，必须先把木板移开。过程中要小心支撑木板的长棍，否则很容易被伤到。 　　叶安放下木盆，将木棍和木板逐一移开，随后走出船舱。 　　看到他的举动，萧玧脸上闪过明显的疑惑。 　　“你上甲板专为接雨水？” 　　“对。”叶安点点头，“准备烧水洗个澡。” 　　听到他的回答，萧玧的表情变得十分古怪，貌似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什么？”叶安能清晰捕捉到萧玧的情绪。两人的联系太深，除非刻意屏蔽，否则想忽略都很难。 　　萧玧的情绪过于古怪，叶安转头看向他，很想找出答案。 　　萧玧看着叶安，没说话，在黑暗中抬起手，张开手指，一枚冰棱在掌心成形，缓慢旋转，逐渐凝成拳头大小，悬浮在叶安面前。 　　看到这块冰，叶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恍然，用力拍了一下额头，低低呻吟一声，都怪那个梦！ 　　萧玧不在也就罢了，他都到了房间门口，自己还要扛着木盆跑到甲板上接雨水？简直是多此一举。 　　回想一下，他自己都想笑。 　　“算了，来都来了。”叶安笑着摇头，心情突然转好，因噩梦笼罩的阴影逐渐消散，如浓雾散去，不留半分痕迹。 　　雨水接满，守夜的猎人恰好换班。 　　同对方打过招呼，叶安扛起木盆，转身前往能生火的厨房。 　　“你不回去休息？”见萧玧一直走在身侧，路过房间也没有停下意思，叶安不禁问道。 　　“这些水够吗？”萧玧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指了指装满雨水的木盆。 　　如果只是擦掉身上的汗，让自己轻松一下，当然够。若是泡澡则十分勉强。 　　萧玧既然提了，叶安不打算拒绝他的好意，和他一起前往厨房，打算多烧些水，舒舒服服泡个澡。 　　两人来到底舱，推开房门，舱室内经过清理，鱼腥味消失无踪，仅留下淡淡的烟火气息。 　　叶安放下木盆，推开厨房尽头的另一扇木门。 　　门后是一间仓库，里面十分宽敞，堆了不少东西。之前烤制刀鱼，叶安曾经进到过这里，发现两只大木桶，正好用来做澡盆。 　　仓库密封良好，没有和船舱一样进水。 　　叶安擦干净木桶，想了想，没有将木桶带回房间，决定就在仓库里泡一回，然后再回房间休息。 　　火炉边，萧玧已经擦亮火石，凝出大量冰块。 　　火焰升腾，冰块在容器内迅速融化，冒出汩汩气泡。水开始沸腾，白色的水蒸气大片升起，弥漫在室内。 　　等水烧得差不多，叶安一盆接一盆倒入桶内，又向萧玧要了两盆冰块调节水温。 　　用手试了试，觉得温度差不多，叶安正准备扯掉外套，忽然动作停住，转头看向门边的萧玧，问道：“要不要一起？” 　　萧玧环抱双臂靠在门框，听到叶安的话，猝不及防，破天荒地滑了一下。 　　“一起？” 　　“没错。”叶安笑着将外套丢在一边，抻了抻胳膊，劲瘦的腰随着他的动作舒展，随手指向另一只木桶，道，“反正热水不少……” 　　话没说完，想起萧玧无法感知温度，叶安正有些尴尬，门边的萧玧忽然站直身体，迈步走进室内，合拢房门。 　　修长的手指覆上上衣的金属扣，用指尖挑开，视线落在叶安脸上，萧玧勾起一边嘴角，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一个足够了。” 第254章 伤疤 　　木桶很大，坐下两个人绰绰有余。 　　叶安靠在弧形的木板上，透过氤氲的水汽，看向对面的萧玧。 　　萧玧肤色很白，在热气的衬托下，愈发地白。唯独嘴唇透出一点浅粉，却也淡得近乎不可见。 　　即使坐在热水里，萧玧也只除掉外套和衬托，长裤被水浸湿，包裹在腿上，勾勒出修长的线条。 　　皮带勒在腰间，一道长疤从背部延伸至腰侧，一直没入皮带边缘。 　　疤痕的颜色很淡，形状很不规则，看起来是旧伤。只是从长度和留下的痕迹看，当时的伤势极重。以萧玧变异者的身份都是如此，换做其他人，恐怕早已经殒命。 　　叶安看得过于专注，不可能不引起萧玧的注意。 　　“怎么？” 　　大概的水汽的关系，萧玧的声音听起来比平日低沉，甚至有几分沙哑。 　　“这道疤是怎么留下的？”叶安实在好奇，不由得开口问道。 　　“这个？”萧玧低下头，手指覆上腰间，如果不是叶安提及，他都快忘记这道伤痕，即使这些痕迹永远不会消失。 　　“这是小时候受的伤。” 　　“小时候？”叶安诧异抬头。 　　这么重的伤，成年人都未必受得住。 　　“八岁的时候。”萧玧向后靠，双臂张开搭在木桶边缘，仰起脖颈，望着船板上杂乱的纹理，久远的记忆渐渐回笼，那是他被带出海城之后，第一次回去。 　　“八岁。”叶安看着萧玧，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忽然想起之前闯入的梦境，不确定双方之间是否存在联系。 　　“我的父亲是前代海城城主，当年海城遭遇背叛和袭击，被海啸吞没，城中大部分人尸骨无存，能逃出来的也是四散零落，各自躲避背叛者的追杀。”萧玧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让叶安感到诧异。 　　“当时，是我父亲的一个朋友将我救出来，隐姓埋名，带着我四处流浪。” 　　被带出海城时，萧玧还是个婴儿，对自己的父母和家园并没有太过深刻的记忆。他今天知道的一切，大多数是陆青告诉他的。 　　陆青保护着他逃避追杀，带着他在荒原上流浪，教给他一切必须的知识。在他懂事之后，带他回到海城废墟，希望他能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家乡。 　　只是在那一次，他们遇到了兽群和千城狩猎队。也就是在那一次，藏匿在千城的背叛者知道海城城主还有血脉留存在世，作为城主的继承人，萧玧还活着。 　　“当时情况紧急，兽群来得很快，陆伯父不得不将我藏起来，设法引开攻击的变异兽。我们都没有想到，兽群之后跟着狩猎队，带队的正是前任千城城主。” 　　“前任千城城主？”叶安问道。 　　“对，同样是傀儡，比起千武，他可难对付得多。”萧玧收回视线，在水中曲起一条长腿，膝盖高过肩膀，能轻松抵住他的下巴。 　　“我被发现了。”萧玧说得轻松，叶安却能想到当时的情况有多危险。 　　“这条疤就是当时留下的？” 　　“对。”萧玧的手再一次覆上疤痕。他以为自己早已经忘记，事实却是记忆乍然回笼，他仍清晰记得当时的每一分痛。 　　“当时的千城城主养着两只变异豺，他不打算亲自动手，准备把我丢给他的宠物。” 　　变异豺的牙齿极其锋利。 　　年幼的孩子被拖到沙滩上，皮肉被撕开，鲜血飞溅在沙地上，在炙热的阳光下迅速干涸，结成暗红色的斑块。 　　“千城人靠在车旁，围在一起打赌，赌我能坚持多久，多长时间才会咽气。” 　　叶安能想象出当时的情形，手下意识摸上脖子。 　　对于千城人的作风，他早有体验。 　　“陆伯父被兽群困住，根本没办法回来救我。我只能拼命挣扎，想尽一切办法脱身。就在那个时候，”萧玧忽然顿住，抬起手，五指张开，大团的水汽被他卷入手中，不断向内聚集，很快团成球状，结成一颗透明的冰球，“我的异能爆发了。” 　　“爆发？”叶安捕捉到萧玧的用词，不是觉醒而是爆发。 　　“在我降生不久，就显示出有这种能力，只是一直不够强。”萧玧说道。 　　他的父亲是变异者，母亲同样强悍，他是父母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孩子，身怀异能并不稀奇。只是不够强，完全无法和他的父亲相比。 　　“在流浪的几年中，陆伯父一直想办法提升我的异能。没有晶石的时候，他专门猎杀大型变异兽，该种异兽肉蕴含的能量，远超过寻常的走兽和禽鸟。”萧玧收拢手指，掌心的冰球发出咔嚓声响，表面快速爬上裂纹，碎裂的冰粒飞溅，球体雾状炸开，“带我回海城，除了是让我看一看家乡，也是为了遗落在城中的晶石。” 　　可惜行动并不顺利，刚刚抵达不久，两人就遇到兽群来袭。在陆青引开兽群时，千城人趁虚而入，抓住了当时还没有太多自保能力的萧玧。 　　“我能清晰感觉到生命流逝，我甚至能听到血流出伤口的声音。”萧玧的声音始终平静，没有激烈的起伏，“伤口很痛，但我不想死，我想活下去。” 　　这句话引起叶安共鸣。 　　屡次陷入困境乃至绝境，他唯一所想的就是活下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么强的求生意志，但依靠这份意志，他成功活了下来。 　　“我开始意识不清，却始终没有昏迷。我能感觉到牙齿逼近我的脖子，我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死。那一瞬间，一切都变了。” 　　萧玧看向叶安，眸子逐渐褪去色彩，变得透明，恍如最纯净的冰晶。 　　“这种改变我无法仔细描绘，只能是……” 　　“力量。”叶安突然开口。 　　“对。”萧玧颔首。 　　当时他已经意识不清，求生的本能令他异能爆发，骤起的狂风卷过沙滩，等到风停，除了个别千城人，其余都在冰中结束生命。 　　赶回来的陆青没遇到逃走的千城城主，只看到被冻成冰块的千城猎人，以及被冰层牢牢护住，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萧玧。 　　“我醒来时已经不在海城废墟。千城狩猎队在那里丧命，兽群随时可能再来，废墟附近不再安全，陆伯父不得不带我离开。时间匆忙，晶石没能带走，只在城中找到两根半晶化的兽骨，打造成这把长刀。” 　　萧玧的长刀放在不远处，伸手就能抓到。 　　这是长期以来养成的习惯，绝大多数猎人都是如此，叶安也是一样。凡是经历过战斗和生死，都不会远离自己的武器，无论是在什么情况下。 　　“我的伤很重，又过度使用异能，足足两年时间才完全康复。”萧玧继续道，“在我十五岁那年，陆伯父积劳成疾，旧伤复发，又染上重病，在猎人城去世。” 　　“猎人城？” 　　“我十四岁时打败了猎人城最强的猎手。只可惜陆伯父走得太早了……”萧玧声音渐低，没有继续向下说。 　　叶安静静地看着他，忽然倾身靠近，单膝撑在萧玧的两腿之间，抬起他的下巴，深深望进那双初见惊惧，如今却感到美得惊人的眸子。 　　两人都没有说话，不知是谁开始，冰冷覆上温热，气息在热意中交融。 　　冰冷的手扣上叶安腰间的皮带，叶安勾起嘴角，手探入萧玧的发，用力拽住他的发尾，在他被迫抬头时，张口咬上了他的颈侧。 第255章 酣眠 　　水凉得很快，叶安却不觉得冷，只是感到一阵阵疲惫，伴着困意涌上，差点在水中睡了过去。 　　“困了？”萧玧的声音传入耳中，比之前更为沙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慵懒。 　　“嗯。”叶安应了一声，勉强睁开双眼，起身离开木桶，抓起外套披在身上，伸长胳膊打了个哈欠，握住后颈，转动两下脖子，腰和腿都有点酸。 　　“回去休息。”叶安一边系着衣扣，一边朝萧玧勾勾手指。 　　萧玧侧身靠在桶边，忽然问道：“我们在一起？” 　　叶安动作顿住，目光转向萧玧，挑了下眉尾。 　　“你确定？“ 　　“不然呢？”出乎叶安预料，萧玧弯起嘴角，以一种和外表极不相符的语气道，“你不打算负责？” 　　“不是，这怎么还能扯上关系。”叶安抓抓头发，他清楚记得在猎人城时，萧玧亲口说过的话，当时就是想放松一下，没错吧？现在怎么又要他负责？ 　　实事求是的讲，他的确对萧玧有好感，也不排斥两个人在一起。没什么轰轰烈烈的情感，那不适合这个大环境，也不适合自己。但眼前的情形，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 　　漆黑的眸子落在萧玧脸上，叶安试着了解对方此刻最真实的情绪。 　　萧玧没有躲闪，任由叶安观察他，同化他，将自己的想法和情感完全展示给对方。同之前的谨慎防备完全不同，简直是判若两人。 　　大概过去三分钟，叶安的表情变得愈发古怪。 　　萧玧的想法和他出口的话完全一样，这个猎人城城主，令人闻风丧胆的变异者，能让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谈之色变的男人，当真是在要求他负责。 　　“我也不是不愿意。” 　　可就是觉得别扭啊。 　　这种感觉像是看上一个漂亮的果子，不等伸手去摘，果子自己从树上掉下来，顺便自动去皮，喜滋滋地送进他嘴里。 　　该说运气好？ 　　叶安左臂环在胸前，单手托着下巴，不自觉陷入沉思。 　　萧玧没有催他，听到他方才出口的话，就当是他答应了。起身离开木桶，擦干身上的水渍，整理好衣服，对叶安道：“不是要休息，走吧。” 　　“啊？啊。” 　　叶安从沉思中被拽回，看向走到门边的萧玧，感知到他此刻的想法，明明自己没吃亏，认真来说还是赚了，可怎么就是觉得被算计了？ 　　错觉？ 　　两人离开底舱，经过走廊时，和轮班值夜的猎人擦身而过。 　　猎人刚要打招呼，看到两人的样子，脸上闪过一抹诧异，貌似很不可思议。 　　“城主。” 　　“什么？” 　　“……没什么。” 　　猎人认为自己想多了，迅速压下脑子里的念头，快速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 　　他一定是困了，脑子不清醒，否则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城主向来冷冰冰，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没有入过他的眼。全城上下都在怀疑，萧玧这辈子注定单身。不客气点讲，他投注在随身长刀上的目光，都比看活人更有感情。 　　猎人回到房间后，因为脑子里有些乱，没留神，开门时发出不小的声响。 　　杰森原本躺在床上，被声音吵醒，翻身正想吼一声，就看到满脸复杂的猎人，那样子活像是见到鬼了。 　　“铁斧，你遇到什么事了？”以为是甲板上发生情况，杰森腾地坐起身，弯腰抓起一只靴子，紧张道，“是船上有事？” 　　“没有，没发生什么事。我刚刚轮值，在走廊遇到城主。”铁斧道。 　　杰森盯了铁斧两秒，突然将手里的靴子丢了过去，险些砸到铁斧头上。 　　“就为这，你吵醒老子？！” 　　“不是这样。”铁斧本能抓住靴子，立刻被扑面而来的味道熏得连连咳嗽。忙一把将靴子丢掉，对抓起另一只靴子的杰森解释道，“你听我说，事情是这样……” 　　铁斧不想再被味道荼毒，三言两语说出自己的发现。 　　他们虽然没有固定的伴侣，经验却委实不少。要不是太过熟悉萧玧，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不可思议，铁斧绝不会像现在这样矛盾。 　　“嘿，这有什么稀奇。”听完铁斧的讲述，杰森随手丢掉靴子，重新躺回到床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得意道，“我早就发现城主对叶领主很特别，有今天不奇怪。” 　　“怎么说？”铁斧好奇道。 　　“当初我跟城主去雪原猎狼，第一次遇到叶城主，城主的表现就有点蹊跷。”杰森回忆道。 　　“蹊跷？” 　　“对。”杰森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想起被萧玧的手按住，那种冷冰冰的感觉，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这事说起来话长，三言两语肯定讲不完。先休息，等回城之后我再详细说。” 　　杰森不耐烦细讲，铁斧抓心挠肝也没办法追问，只能走到自己的床边，甩掉靴子倒上去，没过一会就打起了呼噜。 　　叶安和萧玧回到房间后，虽然躺在一张床上，彼此之间却隔着一点距离。 　　原因很简单，萧玧身上实在太凉，靠着没关系，抱一会也没关系，热情时不会在意，睡觉时离得太近，委实有点难。 　　“先这样睡吧。”叶安打了个哈欠，拍拍隔在两人之间的兽皮。 　　萧玧侧身躺着，单手撑着头，目光落在叶安脸上，许久没有移开。 　　“怎么？”叶安半睁开眼。 　　“没什么。” 　　萧玧躺回去，没有再看叶安，闭上双眼，睫毛长且浓密，微微颤动着，缓和了凌厉，看起来格外漂亮。 　　这一回换成叶安睡不着了。 　　按了按还有些不舒服的腰和腿，叶安迅速打消念头。虽然变异者恢复能力惊人，体力也同样惊人，谨慎起见，还是不要肆意妄为。 　　两人枕在兽皮上，都没有再出声。 　　室内被静谧笼罩，除了雨水打在舱板上的声响，唯有规律平稳的呼吸声。 　　叶安越睡越沉，难得没有梦境闯入。 　　萧玧在黑暗中睁开双眼，确认叶安已经睡熟，移开兽皮，伸长胳膊，揽住了叶安的腰。 　　“过界了。”本该熟睡的叶安突然出声。 　　萧玧覆在叶安背上的手忽然顿住。 　　“算了。” 　　叶安叹息一声，闭着眼睛捞过毯子，展开后裹在身上，对萧玧道：“睡吧。” 　　萧玧如愿以偿，先是抱着叶安，在熟睡后逐渐下移，最终枕在叶安的胳膊上，陷入许久未曾有过的酣眠。 第256章 好东西 　　一叶大雨之后，云开雾散，难得出现一个晴天。 　　厚重的乌云散去，金色阳光从高空散落，映衬水面波光，凸显从河底浮起的鱼群。 　　河豚群在远处捕食，虎鲨不再时刻保持警惕，在浅水处游过，发现水中的猎物，当即调转方向，一前一后朝河中心游去。 　　出现的是一群草鱼，每条都有一米长短，鱼身厚实，摆动尾巴时，在水中掀起大片涟漪，转瞬汇成水浪，径直拍向袭来的虎鲨。 　　它们显然察觉到危机，在虎鲨没能靠近之前，试图用水浪形成屏障，阻隔对方靠近。 　　虎鲨没有气馁，同时潜入水下，避开水面的浪花，直冲向前方的鱼群。 　　草鱼群知晓躲不过，同时陷入愤怒，不再一味逃跑，纷纷调转方向，朝虎鲨冲了过来。 　　这些变异草鱼鳞片坚硬，尾鳍上生有钢针一般的鱼骨，冲到近前，摆动鱼尾拍向虎鲨，一旦被击中，就能在目标身上留下染血的划痕。 　　草鱼数量占据优势，两条虎鲨不想被包围，盯准一个方向，同时冲了上去。 　　体长一米的草鱼被当场撕开，破碎的鳞片和内脏漂浮在水里，荡开大片浅红。 　　鱼群被激怒，向虎鲨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虎鲨没有回头，从鱼群的包围圈中快速冲了出去，不约而同向浅水区游去。 　　草鱼群紧追不舍，游在最前方的几条即将追上目标时，数张大网忽然从天而降，将追向岸边的草鱼困在网中，一群群拖拽上岸。 　　“好家伙！”杰森拽牢网绳，因为用力，胳膊和肩背的肌肉隆隆鼓起。脖子上隆起青筋，神情却极其兴奋。 　　铁斧和另外几个猎人合力拽住网绳，将渔网和网中的草鱼同时拖上岸。 　　草鱼生命力十分顽强，拥挤在网中，仍不停挣扎反抗。厚实的身躯不断扭动，鱼尾用力甩动，试图划开网绳。可惜没能破坏渔网，反倒伤到身边的同伴。 　　实在是网中的鱼太多，鱼尾上的骨刺又过于锋利，想躲都躲不开。 　　紫荆等人趴在船栏边，看到猎人们费劲拖拽渔网，纷纷顺着绳子离开甲板，加入到队伍中，将被捕获的鱼尽快拖上岸。 　　拖拽最后一只渔网时，众人忽然感到阻力。抬头望过去，原来是虎鲨在水中咬住网绳，正在和他们角力。 　　大概能猜到虎鲨的目的，猎人们却不敢轻动。 　　“这事要去找叶领主。”杰森道。 　　“我去吧。”紫荆放下绳索，拍了拍手，抹去脸上的汗水，转身走向战船。 　　舱室内，叶安一夜好眠，即使已经醒来，也只是半睁开双眼，躺在床上不想起身。 　　萧玧枕在他的胳膊上，估计整晚都没有挪动，叶安的胳膊有些发麻，试着动动指尖，不由得发出“嘶”地一声。 　　萧玧听到声音，仰头看向叶安，分明和叶安一样早就醒来，只是不愿意动。 　　“挪一挪。”叶安按了下肩膀，万幸没有和胳膊一样发麻。掌心按住萧玧的额头，试图将他从胳膊上推开。 　　“胳膊麻了？”萧玧开口。 　　“你当枕头枕了一晚上，当然麻。”见萧玧迟迟不动，叶安直接抽出胳膊，酸麻的感觉瞬间涌来，使得他嘴角扭曲。本想坐起身，却没能成功，抱着胳膊倒在兽皮上，等待酸麻的感觉消失。 　　“抱歉。”萧玧忽然道。 　　“没事。”叶安握住手腕，手指用力按压。发现这么做很管用，索性一下下捏着自己的胳膊，控制着力道，既能活血又不会让自己感到太难受。 　　“我帮你。”看到叶安的举动，萧玧主动帮忙。 　　他的手很冷，却意外能缓和叶安的状况。比起叶安自己按压，效率快了两倍不止。 　　叶安的胳膊终于能活动自如，两人正准备从床上起身，忽然有敲门声传来，同时伴着紫荆说话的声音：“大人，您醒了吗？” 　　“紫荆？” 　　叶安略感到诧异，迅速整理好衣服，快步来到门边，一边用手耙梳过有些乱的前发，一边拉开房门。 　　紫荆站在门外，发现室内不只有叶安，还有萧玧，感到有些惊讶，但没有开口问，而是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来意解释清楚。 　　“鱼群？” 　　“是草鱼群，已经捞起来几网。如果鱼群不离开，继续捞，能装满底层的仓库。“紫荆道。 　　“我知道了。”叶安道，“你们别靠得太近，那两个家伙不会乱来的，我收拾一下，马上就去。” 　　紫荆点点头，先一步离开战船。 　　叶安回到房间里，迅速收拾起武器和药瓶，看向从刚刚就一直没出声的萧玧，道：“一起去？” 　　“好。”萧玧不需要太多准备，直接抄起长刀，和叶安前后离开舱室。 　　两人从甲板上落下时，虎鲨仍在和猎人们角力。 　　看到眼前的情形，叶安当即快跑几步，来到近前接过渔网，打开网绳，从里面挑出最大的几条草鱼抛给虎鲨。 　　这么做相当有效。 　　虎鲨接住草鱼，再不为难猎人，反而帮助猎人驱赶草鱼群，将更多草鱼赶入网中。 　　双方配合得相当不错，这让叶安产生错觉，仿佛眼前不是两条亚成年鲨鱼，而是长成鲨鱼样子的海豚。 　　草鱼群数量虽多，终归不是无穷无尽。 　　众人捕捞到足够的数量就停手，任由草鱼群离开。 　　网中的鱼倒在地上，叶安意外发现，里面除了草鱼，还有一些很难辨认的鱼种，看样子是混在鱼群中寻找保护，或许还有可能是准备趁草鱼产卵时偷食。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和草鱼一起被捕获。 　　“这是什么鱼？”叶安拎起一条体长不过半米，头颅呈方形的变异鱼问道。 　　萧玧摇摇头，显然也没见过这种鱼。 　　没见过，不认识，不知道能不能吃，叶安不打算冒险，将类似的鱼挑出来，准备丢回水里。 　　没等他动手，久未露面的信鸽忽然飞至，还有之前在高地另一面捕猎的鱼鹰，分纷纷飞落下来，叼走叶安挑出来的方头鱼，随即振翅飞走。 　　留在船上的黑蟒也在这时现身，慢悠悠爬到近前，看也不看众人，用尾巴驱赶走鱼鹰，张口吞下剩下的方头鱼，对更大更肥的草鱼看都不看一眼。 　　看到黑蟒、信鸽和鱼鹰的表现，叶安不由得生出疑问：莫非这些方头鱼真是好东西？ 第257章 启程 　　捕上岸的方头鱼很多，起初夹杂在草鱼之中，并不十分起眼。被叶安等人挑出来堆在一起，立即吸引信鸽和鱼鹰，彼此之间展开争抢。黑蟒更是凭借身体的优势，将十多条方头鱼圈起来，不允许鱼鹰和信鸽靠近。 　　叶安看得惊奇。 　　虽然认不出方头鱼的种类，但以这些变异兽的表现，也能推断出这种鱼肯定非同寻常。毕竟草鱼的个头更大，数量更多，就堆在一旁，没道理只盯着方头鱼，对草鱼看都不看一眼。 　　叶安走到黑蟒近前，试着同化对方，询问这种方头鱼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 　　黑蟒无法给出准确的信息，只是传达出能量、强大等简单词汇。 　　对叶安来说，这就足够了。 　　“快，把这种鱼都挑出来！” 　　草鱼群已经被放走，或许还有方头鱼藏在其中，众人却不可能再去捕捞。只能将渔网全部打开，从草鱼中挑出方头鱼，驱散不断飞落的鱼鹰，尽可能快的送回船舱。 　　叶安弯腰拎起一条方头鱼，发现鱼身上的鳞片带着温热，和他遇到的河鱼、湖鱼和海鱼完全不同。 　　鱼背上长有竖排长鳍，长鳍末端有三角形斑块，均匀分布在鱼身两侧，像是另一对鱼眼。 　　鱼尾呈扇形，颜色十分漂亮，接近观赏鱼。 　　成年方头鱼体长接近半米，拎起来时不断挣扎，甩了叶安满身水渍。 　　这种鱼攻击性虽强，战斗力却很一般，完全无法和草鱼相比。即使被尾巴拍一下，也不会留下伤痕，只有些微的疼痛，像是被小石子砸了一下。 　　搜集起来的方头鱼超过七十条，以捕获的草鱼数量对比，可见它们的藏匿本领有多强。 　　鱼鹰在天空盘旋，发出不甘的叫声。 　　信鸽飞落在叶安肩膀上，用脑袋蹭着他的脸颊，分明是在撒娇。 　　黑蟒没有靠近，将之前圈住的方头鱼一条接一条吞下肚，随即慢悠悠爬回战船，找到之前休息的地点，慢慢消化这顿美餐。 　　虎鲨在浅水区游弋，不断传递出渴望的情绪。 　　叶安按住信鸽的背，又朝天空的鱼鹰挥舞两下手臂，指了指特地留下的草鱼。 　　鱼鹰发出叫声，对此并不满意。 　　叶安态度强硬，催动异能，清楚明白地告知对方：鱼是他们抓的，能分出一部分，是看在鱼鹰之前帮忙带路。不要过分，得寸进尺对双方都没好处。 　　鱼鹰不再叫嚷，陆续飞落下来，带走叶安留下的草鱼。 　　大概是被叶安的情绪吓到，两条虎鲨也变得安静下来。 　　叶安拎起一张渔网，独自走到浅水处，将网中的方头鱼抛进水里。 　　虎鲨起初没有动作，确定这些鱼的确是给它们的，才争相游上去，将还在水中挣扎的方头鱼咬断，张口吞入腹中。 　　捕猎归来的江豚刚好撞见这一幕，纷纷跃出水面，要求叶安兑现之前的承诺。 　　叶安不禁一阵头疼，实在没辙，和萧玧等人商量之后，分出一部分方头鱼和草鱼，满足了江豚的要求。 　　事情总算解决，众人返回战船。 　　杰森亲自去往岩洞，将留在那里的人和物资带回战船。 　　情况变化太快，留在高地的计划也随之发生改变。他们需要抓紧检查战船，赶在天气变坏之前离开，尽可能更快地返回猎人城。 　　战船甲板上变得相当热闹。 　　熟悉船只的人带着工具敲敲打打，陆续进到走廊，逐层检查船体，修补损坏处，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 　　紫荆等人负责处理捕来的草鱼和方头鱼，采用独特的烤制方法，将两种鱼制成可以长时间保存的鱼干。 　　在女人们前往底舱之前，叶安特地留出部分渔获。他准备亲自尝一尝方头鱼的味道，同时确认一下从黑蟒处得来的消息。 　　信鸽一直站在叶安肩膀上，老老实实，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仅是偶尔转动一下头，蹭蹭他的脸颊。 　　叶安从储藏室内取出可以移动的炉子，将铁锅架在上面。 　　萧玧结成冰块倒入锅内。 　　炉中焰火跳跃，锅中的冰块一层层融化，冰水逐渐升温，最后变得沸腾。 　　叶安拎起一条处理好的方头鱼，切掉鱼头和鱼尾，将鱼身斩成块，尽数丢进锅里。 　　水中加了紫荆等人找来的调料，还有从储藏室内找到的盐。做法十分简单，以目前的条件也只能这样。 　　斩下的鱼头和鱼尾被信鸽带走。 　　叶安拦住它，又切下几块鱼肉，示意它一起带走。 　　信鸽欢快地蹭了蹭他，咕咕叫了两声，用嘴巴叼起鱼肉，振翅飞回船舱。它的配偶和孩子还饿着肚子，正等待它回去。 　　锅内的水再次沸腾，鱼肉变得雪白，在弥漫热气的汤中上下翻滚。 　　一股独特的香味从锅中飘出，叶安吸了吸鼻子，用匕首切下一块鱼肉，吹了吹送进嘴里。 　　鱼肉很鲜美，没有半点腥味，近乎是入口即化。 　　伴着食物滑入胃中，一股热意开始扩散。效果类似于吸收晶石，但并不完全相同。 　　“变异章鱼。”萧玧突然出声。 　　“章鱼？”叶安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萧玧的意思，颔首道，“的确很像。” 　　这种像不是指味道，而是从鱼肉中溢出的能量。 　　当初两人在海城废墟中吃过章鱼肉，单以蕴含的能量来说，方头鱼丝毫不逊色，甚至还略有超出。只是相比起变异章鱼，方头鱼体型过小，连前者的一条触手都及不上。 　　煮熟的鱼肉在汤中飞散，一丝丝一缕缕分散开，尽数融入汤里。 　　叶安没料到会发生这种变化，毕竟煮鱼的时间不算长，换成其他的变异鱼，这点时间，鱼肉都未必能煮熟。 　　融入鱼肉的汤不断翻滚，香气愈发诱人。 　　叶安和萧玧各自喝下一碗，都是面露惊讶，鱼汤蕴含的能量竟比鱼肉更多！ 　　这种能量十分适合变异者，普通人食用，对身体也有极大好处。 　　整锅鱼汤见底，叶安放下碗，身体变得暖洋洋地，所有的疲劳和焦虑一扫而空，意外的，竟有些飘飘然。 　　这种感觉又让他想起变异章鱼。 　　从变异章鱼伤口中流出的液体，一度让他陷入非常尴尬的境地。记忆始终不曾消失，如今回想起来，不由得摇头失笑。 　　谁能想到，他和萧玧会变成今天这样的关系？ 　　“在笑什么？”萧玧奇怪道。 　　“没什么。”叶安站起身，让萧玧再凝出几堆冰块，用炉中的残烬烤化烧热，清洗过铁锅，再将吃剩的鱼骨等杂物收拾干净，就准备前往船舱。 　　既然知道了方头鱼的特殊，就必须好好规划。 　　河中肯定存在大量鱼群，在回去的路上，如果条件允许，再多捕捞一些，想必众人都不会拒绝。 　　对于叶安的提议，萧玧表示赞同。 　　众人知晓方头鱼的特殊，同样变得兴奋。 　　杰森和铁斧加快检查和修理战船的工作，紫荆等人轮换留在厨房，加紧赶制路上需要的食物。 　　叶安和萧玧反倒闲了下来。 　　在此期间，萧玧离开自己的舱室，直接搬进叶安的房间。对此，船上众人看在眼里，却无人表示出惊讶，多是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 　　经过两日忙碌，战船终于检查完毕，食物也准备充足。 　　天公作美，大雨未再来临。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和萧玧站在船头，赤膊的猎人们拉起船帆。 　　鱼鹰在天空中盘旋，虎鲨游在船尾，江豚在船身两侧追逐跳跃。 　　在雄浑的号子声中，船帆扬起，战船离开高地，迎着初升的朝阳，破开水浪向前行去。 第258章 水下森林 　　战船行在河上，一路风平浪静，未遇见任何危险。 　　曾让猎人城陷入危机的水母群不见踪影，天空虽有乌云，大雨却迟迟未落，仅有细雨连绵，非但未阻拦前路，反而给众人带来许多清凉。 　　洪水逐渐退去，这是雨季即将结束，旱季将来的讯号。 　　水中的鱼群愈发地多，很多变异鱼已经结束产卵，正沿着水流方向迁徙，准备返回族群栖息地和最习惯的猎场。 　　在前行途中，叶安等人又陆续遇到三四群草鱼，可惜的是，收回的网中再未见到方头鱼。 　　收获的草鱼多被当场烤制，撒上盐和调料，撕下一条鱼肉送进嘴里，外皮焦脆，内里雪白绵软，味道相当不错。 　　草鱼的刺很硬，中间一根骨头比得上硬木杆。 　　叶安试着掰了一下，发现里面流出的骨髓十分特殊，晶莹剔透，带着一股子独特的味道，即使在火上烤，也不会轻易干涸，滚落在地，立即形成一颗颗圆珠。 　　“大人，鱼汤熟了。”紫荆送来烧滚的鱼汤，里面加了带着香味的水草，奶白色的汤汁浓稠，翻滚着从草茎中取出的白芯。 　　这些水草味道独特，吃起来有些像海带，却比海带口感更好。半指宽的叶片很有弹性，一口咬下去，里面包裹着鲜美的鱼汤，滋味浸透味蕾，顺着食道下滑，让人恨不能将舌头也吞下去。 　　半锅鱼汤转眼下肚，叶安放下碗，仍有些意犹未尽。 　　草鱼他吃过不少，鱼汤也喝过，味道这么好的还是第一次尝到。 　　“这里面加了鱼的骨髓，和水草煮在一起，才会有这种味道。”紫荆解释道。 　　说话间，她拿起一根鱼骨，用刀削去两边，然后斩成数截。 　　透明的骨髓从断口处流出，没能落到地上，尽数被她接在掌心。再取来两根水草，一起递给叶安，让他看其中的变化。 　　水草遇到鱼的骨髓，仿佛被吸引般，迅速张开叶子一层层包裹住，直至将骨髓尽数吸收。 　　整个过程持续大概半分钟，叶安看得真切，不禁称奇。 　　“这种水草并不多见，分布的区域有限。如果大人想要带回三角洲，我可以带人下去多挖一些。”紫荆道。 　　一路同行，紫荆很快了解到叶安的行事作风。 　　凡是能够食用和有药用价值的变异植物，他都会想办法获得种子，妥善收藏起来，准备带回三角洲种植。 　　紫荆等人常年生活在水上，偶尔上岸也多为采集和捕猎，想获取粮食多是和商队交易，对种植并无多大的兴趣。 　　猎人们也是一样。 　　猎人城范围虽广，却没多少人从事该类行业。在他们的观念里，捕猎是获取食物最快的途经。想要粮食，完全可以用猎物去换，何必自己费心费力种植。 　　最重要的是，大灾之后，植物和动物均产生变异，种田绝非是件容易的事。除非像铃兰和赵翁一样，有催发植物的异能，否则的话，多数人耗费的力气和产出很难成正比。 　　尤其是流浪者，他们要承担更大的风险。真有人种出粮食，很快就会引来大群变异兽。到了那个时候，自保能力不够，只会无辜丢掉性命。 　　鉴于自身经验和多年的常识，紫荆不太理解叶安的做法，直至叶安告诉她铃兰的存在，才彻底打消她的怀疑。 　　自那以后，紫荆开始积极主动帮叶安搜寻变异植物，特别是水下植物，只要发现就绝不错过。 　　“大人，等到了前边那片林子，我和栀子下水。”紫荆道。 　　距离战船不远，是一片被洪水淹没的树林。 　　由于水位连日下降，树林渐渐现出原貌。只是洪水没有全部退去，大部分树身仍浸在水中，只露出郁郁葱葱的树冠。 　　战船抵达树林边缘，萧玧亲自操控船舵，叶安站在船首，催动异能，警惕可能藏在水下的危险。 　　黑蟒游到叶安身边，如之前一般攀到他的腰上，将头搁在他的肩头，无聊地吐着信子，和叶安进行交流。 　　“这下面有好东西？”叶安捕捉到黑蟒给出的信息，立即加以确认。 　　黑蟒无法具体描述，通过记忆的画面让叶安知晓，这片林中常年生有大量菌类，泡在水里不会腐烂，埋在雪下也不会死去，每年都会有大量的小兽来采食，偶尔还能看到大型变异兽和流浪的人类。 　　获悉这个消息，叶安同萧玧商议，暂时放下船锚，在树林边停留片刻，他和紫荆等人一同下水，探索这片被淹没的树林。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道。 　　“不用，你留在船上，这样速度更快。”叶安摇头，没有接受萧玧的提议。 　　此处的环境很陌生，两人一同下水，若是船附近出现状况，一时之间很难应对。萧玧留在船上，万一出现问题，凭借两人之间的联系，同样能及时支援。 　　“好吧。” 　　两人达成一致，战船逐渐减慢速度，在距离树林五米左右的地方放下船锚。 　　叶安检查过随身的武器和工具，佩戴上呼吸装置，朝萧玧比划一下手势，即从船上一跃而下，纵身跳进水里。 　　紫荆和栀子已经先他一步入水，在前方探路。两人摆动四肢，快速游向密林，游鱼般灵活，确定没有危险，很快潜入水下。 　　两条虎鲨追在叶安身后，江豚也凑起热闹，队伍分散开，将叶安包裹其中，又快速聚集，很像是将他保护起来。 　　几条小江豚游在叶安身侧，体型还不到他的腰间，脑袋圆乎乎，身体圆滚滚，显得异常可爱。 　　叶安隔着呼吸装置，清晰捕捉到小江豚的样子，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幸好没引来成年江豚的注意。 　　黑蟒同样入水。 　　不像虎鲨般忌惮江豚，它完全无视这些水中精灵，一路游到叶安身侧，利用身体的优势挡开小江豚。 　　如果不是条件不允许，叶安丝毫不怀疑，黑蟒会再次缠到自己身上。 　　队伍一路前行，按照黑蟒的指引，很快来到生长菌菇的地点。 　　穿过几棵爬满藤蔓的巨木，叶安为眼前的景象惊叹。 　　稍显浑浊的河水穿过林间，仿佛流动的长带。巨木包围之下，一座座土丘赫然呈现在他的眼前。 　　从土丘的形状来看，很像是被丢弃的白蚁巢穴。 　　巢穴顶部和周围均有缺失和破损，像是食蚁兽留下的爪痕。 　　缺口处长出大丛浅褐色的菌菇，每一颗都有叶安的前臂长短，伞盖尚未完全张开，边缘垂落下晶莹的菌丝，层层叠叠，随着水波轻轻摇曳。 　　有色彩斑斓的小鱼穿梭在菌丝之间，大量的小螃蟹、虾和贝类生物在土丘上移动。 　　这些小动物完全不受外界干扰，在巨木环绕中自得其乐，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童话世界。 第259章 大获丰收 　　穿行在菌丝之间的小鱼五彩斑斓，样子十分漂亮，看似没有多大的攻击性。 　　事实却全非如此。 　　察觉到叶安一行到来，感知到危险，原本在土丘间游弋的鱼群立即变得警觉，不同种类的小鱼快速聚集在一起，摆动鱼尾，游速不断增快，在林中卷起大片水涡。 　　大量树叶和断枝被带起，砸在树干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这些小鱼的体型不大，鱼身大多不超过叶安一个巴掌。肚子鼓鼓的，头尾加起来超过整个身体的四分之三。 　　鱼头顶部向上凸起，眼睛像是两颗圆滚滚的葡萄。鱼嘴张开，里面密密麻麻遍布利齿，上颚都是硬化的骨骼，不小心被咬上一口，必然会皮开肉绽，血流不止。 　　鱼群聚集之后，在水下快速游动，鳞片互相摩擦，形成斑斓的长带。 　　水涡最密集时，鱼群突然分成多股，蜿蜒向上游动，沿着旋涡周围逡巡，不放过任何可疑的存在。 　　期间有河虾、螃蟹和变异螺被误伤，破损的虾壳和蟹壳漂浮在水中，被鱼嘴啃食咬碎，不剩半点碎肉。 　　黑蟒凭借以往的经验，带着叶安绕过两棵巨木，将身体藏匿在树冠之中，完美隐匿起来。 　　“藏起来？” 　　叶安蹲在树枝上，单手按住树干，一边询问黑蟒，一边朝紫荆和栀子招手，让两人藏匿身形，不要被鱼群发现。 　　跟来的虎鲨和江豚同样没有近前，在叶安藏进树冠之后，顺着水流游动，躲在粗壮的树干后，避开小鱼的探查。 　　黑蟒将身体盘上树枝，头搁在叶安肩膀上，将累积的经验分享给叶安。 　　原来这些小鱼并非河中居民，而是常年生活在水底最幽暗的地方，只有雨季才会出现。 　　它们的视力为零，别看眼睛不小，实际上什么都看不到。 　　每逢雨季，它们会将鱼卵产在菌菇的伞盖下。 　　等到有动物吞食菌菇，飘散开的鱼卵会趁机挂在动物身上，借动物的体温和血肉孵化。 　　刚孵化的小鱼嘴巴呈尖锥状，带有可退化的尖刺，能轻松钻进动物体内，依靠宿主的血肉生存。等到下一个雨季到来，它们会占据动物的大脑，迫使动物将它们带回河中，随后破体而出，进入到水中，和祖祖辈辈一样潜入河底，等到三年后完全成熟，再到水中产卵。 　　这些鱼的繁衍方式已经脱离绝大多数族水中族群，是不折不扣的寄生，和叶安之前遇到的鱼虱十分相似。 　　鱼卵的孵化，小鱼的成长，均依靠汲取宿主的血肉和养分，并且不是将对方直接杀死，而是让对方长期活着。 　　这样的过程痛苦且漫长，叶安仅是想一想，就感到不寒而栗。 　　不过这种繁衍方式也存在弊端，不是所有的鱼卵都能成功孵化，绝大多数会随着菌菇一同被吞食，落入变异兽的腹中，成为后者的食物和营养。 　　一些小兽之所以冒着被寄生的危险到这里采食，除了获取菌菇，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为了这些鱼卵。 　　鱼卵富含营养，对它们有相当大的好处。 　　幸亏有这种关系，使得双方能维持在一个相对平衡的状态，否则的话，在这种鱼群聚集的地点，小一些的变异兽根本无法存活，都可能在数年之间灭绝。 　　“怎么对付它们？” 　　叶安从黑蟒处获悉，这些鱼小归小，体内蕴含的能量绝对不少。加上大片溢出能量的菌伞，这一行的收获定然不会小。 　　关键是如何获取，不让自己和同伴遇到危险。 　　黑蟒吐出信子，将自己的经验告知叶安。 　　叶安按住呼吸装置，快速看向四周，很快发现黑蟒所指的植物。 　　“就是那个？”叶安向黑蟒确认。 　　距离他三步外，是一片低矮的灌木。 　　和高大的树木不同，这些灌木高度一般，尽数被浸泡在水里。枝杈上尖刺直立，爬满挂着浆果的荆棘。 　　荆棘产生变异，结出大量暗红色和紫红色的浆果。 　　每颗果子都有拇指大小，表面遍布尖锐的绒毛，即使色泽再诱人，也很少有变异兽会采食。 　　一旦被这些毛刺扎进口腔，难受是一则，根本取不出来。等到伤口恶化流脓，得不到治疗就只能等死。 　　得知变异鱼最讨厌这种果实，一旦沾染上浆果的汁液就会短暂失去意识，叶安当机立断，朝紫荆和栀子比出手势，示意她们留在原地，自己小心爬过树冠，谨慎向灌木丛靠近。 　　河水冲过林间，水涡陆续被冲散。 　　鱼群找不到闯入者，又恢复之前的样子，成群在菌丝间游动穿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河虾、螃蟹和变异螺则像察觉到危险，一批批藏进土丘，再也不肯露面。 　　它们进到土丘不久，遍布土丘的裂缝中就涌出大片细砂，紧接着，一条条鳝鱼从洞口出现，张嘴咬住来不及逃走的小鱼，又迅速缩回到洞里。 　　好东西！ 　　看到这些鳝鱼，叶安不由得双眼发亮。想起烤鳝鱼和鳝丝的味道，隔着面具舔了一下嘴唇。 　　不过要抓鳝鱼，必须先搞定那些小鱼。 　　双手抱着树干，叶安顺利滑到树下。他的动作相当利落，即使有水流阻隔，也没发出太大的动静，更没引来鱼群和鳝鱼的注意。 　　落到地面后，叶安沿着水底前行，停在灌木丛前，仔细观察过荆棘和浆果，用兽皮包裹掌心，再抽出短刀，切断数条荆棘，快速扭到一起，转身向土丘的方向拖拽。 　　小鱼发现藏匿的鳝鱼，意识到同伴被捕食，怒不可遏，正大群包围土丘，试图将里面的捕食者拖出来。 　　趁此时机，叶安不再藏匿身形，以最快的速度靠近，用足力气，将手中的荆棘抛掷过去。 　　水流有极大的阻力，荆棘挥动时仿佛慢动作，叶安有些担心会让鱼群逃脱。 　　结果证明他的运气不错，一股突起的暗流带动荆棘，一圈圈缠绕上土丘。 　　与此同时，藏身在土丘中的螃蟹被他牵引，一个个冒出来，用蟹钳架住荆棘，不使荆条松脱，绕着土丘越缠越紧，将鱼群和鳝鱼尽数圈在其中。 　　荆棘不断挤压，浆果流淌出浓稠的汁液。 　　果汁没有散开，而是在水中凝成圆珠状，大片悬浮在河水中，散发出宝石般的色泽，美轮美奂。 　　被圆珠包裹，小鱼一条接一条翻过肚皮，即使有少数逃脱，也没能躲开虎鲨和江豚的围捕。 　　整个过程比预期中更加顺利。 　　感知到黑蟒此刻的情绪，叶安勾了勾嘴角，手背擦过黑蟒嘴边的鳞片，旋即离开树下，朝漂浮在土丘附近的小鱼游去。 第260章 危险 　　捕获大量小鱼，叶安果断收手，将荆棘收紧，再用渔网罩住，交给同行的栀子和紫荆，示意她们先返回战船。 　　两人没有迟疑，用绳索将渔网系牢，一前一后游过树林，很快来到落下船锚的地点，双脚用力踩水，带着渔获一同浮上水面。 　　天空中正下着下雨，雨水淅淅沥沥落下，在甲板上笼罩起大片水雾。 　　负责瞭望的猎人看到紫荆和栀子，立即向同伴招手，众人从甲板上放下绳索，帮助两人将渔获带上战船。 　　随着离水时间增多，越来越多的小鱼从昏迷中苏醒。发现自己被带出河流，都开始扭动身体，奋力在网中挣扎。 　　渔网十分牢固，小鱼拥挤在网中，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反而越挣扎被困得越紧。因为网绳上的钩刺，不少小鱼被刮掉鳞片，现出带着血丝的皮肉。 　　杰森用钩子勾住渔网，和几名猎人一同拖拽，将渔网连同网中的鱼一并拉高。 　　抵达一定高度，杰森打出手势，高处的人立即动作，系在网下的绳子松开，彩色的小鱼倾倒而出，顺着水流滑动，铺满大半个甲板。 　　变异鱼生命力顽强，即使脱离河水，仍能有力地摆动身躯。鱼身不断弹起，活像是一颗颗小炮弹，跃起落下，砸得甲板砰砰作响。 　　萧玧走至近前，拔出匕首，扎穿弹向自己的变异鱼。 　　即使身体被刀刃穿透，变异鱼仍没有死去，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陷入更大的愤怒，张开遍布獠牙的嘴巴，挣扎着咬向刀刃，咔嚓几下，竟将刀刃咬出不规则的缺口。 　　这样的力量，若是咬在人身上，骨头都能被咬断。 　　“这是什么鱼？” 　　杰森第一次看到这种小鱼，翻遍记忆也找不出相似的种群。 　　以往捕猎，猎人们多数时间盯准大鱼，没谁会在小鱼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力气花费不少，肉却没有大鱼多，基本三分之二都是骨头，实在是得不偿失。 　　此时此刻，不清楚小鱼体内蕴含的能量，猎人们都面露不解，不明白叶安为何耗费大力气，抓来这些都是骨头的变异鱼。 　　样子的确好看，可好看又不能当饭吃。 　　牙齿也足够锋利，问题是锋利归锋利，体积实在太小，搜集起来做武器都不可能。 　　众人满头雾水，萧玧却从小鱼身上发现端倪。察觉鱼群的攻击愈发暴烈，不想造成无谓的损失，当场凝出冰块，将捕获的变异鱼尽数冻住，吩咐众人盛装起来，全部送进底层船舱。 　　“头儿，这些鱼很特别？”杰森问道。 　　“很特殊。”在叶安没有归来之前，萧玧无意同旁人多说，交代众人快点动手，以防雨势增大。 　　为了确保新鲜，萧玧亲自去往底舱，将一间仓库改装为冰库。捕获的变异鱼送进去时，仍维持被冻住瞬间的形状，身体硬邦邦，从容器里倾倒在地，彼此碰撞，发出声声钝响。 　　检查过冰库，确保没有任何问题，萧玧离开底舱，重新回到甲板。 　　他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天空中乌云虽多，雨水始终没有增大。不见闪电雷鸣，这让众人提起的心略微放下一些。 　　远处的河面掀起水浪，是从高地游来的海龟。 　　在战船离开之前，叶安特地询问过它们，是否愿意和自己同行。海龟群拒绝了他的提议，决定暂时留在高地，等休息得差不多，再启程返回海洋。 　　知晓海龟的决定，叶安虽有些遗憾，但也没有强求。 　　每个种群有其自身的生活习惯，海龟出现在内河本就不寻常，即使在大灾之后发生变异，它们传统的栖息地仍是海洋。 　　群体前往内河纯粹为了捕食水母。 　　如今吃饱喝足，水母群也逐渐消失，它们必然会离开淡水返回海洋。 　　海龟群距离战船越来越近，却没有停留，也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叶安不在船上，没有人能沟通这些庞然大物，只能时刻保持警惕，目送它们从船两侧经过，顺着河流继续向前，直至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之外。 　　水面下，叶安穿过树林，来到鱼群曾包围的土丘。绕着边缘处游过一圈，仔细观察之后，最终选定一座，准备挖掘上面的菌菇。 　　就在他抽出匕首，准备动手时，头顶突然笼罩下大片暗影。 　　熟悉的意志和情绪冲刷过脑海，叶安暂时停下动作，向上游了一段距离，催动异能，和即将远行的海龟告别。 　　海龟的反馈很快，传递来的情绪始终平和，带着比之前更多的友善。 　　静待头顶的暗影远去，叶安想起这段时间来的经历，不由得生出许多感叹。 　　海龟体型过于庞大，经过树林时，不可避免擦碰到树冠。断裂的树枝漂浮在水上，少数则沉入水下，缓缓砸落在土丘上，使得上面的裂痕不断加深，大丛的菌菇拦腰折断。 　　叶安迅速躲闪，以免自己被波及。 　　黑蟒则吐出信子，不待树枝落稳，就如闪电般冲出去，用身体卷住一根，挤出更多树汁，涂抹在头顶的鳞片上。 　　黑蟒的举动十分奇怪，不等叶安询问，被树枝覆盖的土丘忽然发生异变。 　　攀爬在土丘表面的裂缝同时增大，仿佛从内部被撕扯，喷出大量细砂。 　　藏在里面的河虾、螃蟹、变异螺和鳝鱼争先恐后涌出，像是在惧怕什么，都在奋力逃命。 　　叶安暂时打消询问黑蟒的念头，试着同化逃命的种群，很想了解一下，到底是什么让它们如此惧怕。 　　传递过来的信息十分模糊，唯一能确认的是，土丘下的东西十分危险，危险到让建造这里的蚁群放弃家园。 　　不过这个危险的存在很少露面，多数时间藏在地下，比被捕获的小鱼藏得更深。 　　这次突然离开藏身处，不知是什么吸引了它。 　　获悉此事，叶安不打算冒险，果断放弃未采摘的菌菇，单臂捞起黑蟒，朝不远处的江豚和虎鲨传递消息，示意它们快点离开，远离这片危险的水下森林。 　　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土丘下传来阵阵轰鸣，矗立在水下的丘陵一个接一个坍塌陷落，周围的树木也被连根拔起，在水下倾倒，砸在河床上，掀起大片浑浊泥浆。 　　河底不断涌动，浑浊的河水打着旋，近乎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卷入其中。 　　倾倒的土丘中间，一个全身暗红色的庞然大物突破土石和泥沙，冲开浑浊的河水，出现在叶安眼前。 　　看清那是什么，叶安不由得双眼瞪大，头皮阵阵发麻。 　　那是一条浑身暗红，头顶长有锯齿状洗盘的变异蚯蚓！ 　　仅仅是出现在地面上的一段，长度就超过十米，与之相比，黑蟒完全不够看，甚至一口就能被吞下去！ 第261章 变异蚯蚓 　　巨型蚯蚓出现在河底，碾压过林立的土丘，掀起大片泥沙。 　　河水变得异常浑浊。 　　随着蚯蚓出现，巨木被连根拔起，断裂的树根处流淌浓稠的汁液，在林中扩散开来。 　　浓稠的树汁呈淡绿色，无法溶于水，绵延成一片片，尽数覆盖在蚯蚓身上。 　　树汁带有剧毒，硫酸般侵蚀蚯蚓的体表，引发剧烈疼痛。 　　变异蚯蚓在水下翻滚，庞大的身体冲出地下，在林中不断扭动，砸倒一棵棵变异树，掀起环形巨浪。 　　叶安被巨浪裹挟，无法继续前行，只能拼命抱住一棵巨木，使自己不被水浪卷走。 　　黑蟒缠绕上树干，顺便将叶安也缠在其中。 　　虎鲨和江豚距离较远，暂时没有被水浪影响，但也没有离开，朝着叶安的方向游来，试图将他带走。 　　“别过来！” 　　发现虎鲨和江豚靠近，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叶安立即朝它们挥手，表示自己没事，让它们远离危险水域，不要靠得太近。 　　就在刚刚，他发现地下的蚯蚓不只一条。 　　从土丘中心的裂缝向下望，数不清的暗红色缠绕在一起，为争夺空间彼此挤压，并不断向上拱起，随时可能将大地撕裂，占据整片森林。 　　等到水浪稍小一些，叶安沟通黑蟒，松开树干，以最快的速度向森林边缘游去。 　　黑蟒借助身体的优势，在前进时缠上一棵又一棵巨木，确保不被水流卷走。 　　叶安抱住黑蟒的尾巴，同时切断倾倒的树根，避开带着剧毒的树汁，将锋利的断口对准追来的变异蚯蚓，阻止后者靠近。 　　一人一蟒通力合作，成功离开水浪波及的范围，冲出被危险笼罩的森林。 　　江豚和虎鲨迅速迎上来，包围住叶安，同时摆出保护的姿态，对追来的蚯蚓亮出锋利的牙齿。 　　变异蚯蚓漂浮在水中，半截身体冲出林外，半截仍留在林中。头上的吸盘不断张合，看起来异常骇人。 　　江豚主动发起攻击，彼此合作，灵活地在水下游动，利用水波的震动，吸引蚯蚓的注意力。两条虎鲨冲上去，避开蚯蚓头上的吸盘，用力撕咬蚯蚓的身体。 　　变异蚯蚓在水中痛苦扭动，伤口处流出大量的血。 　　更多蚯蚓被血腥气吸引，从密林中冲出来。它们没有攻击江豚和虎鲨，反而扑向受伤的同族，张开头上的吸盘，牢牢叮在受伤的蚯蚓身上，不断撕扯后者的血肉。 　　河水快速被染红，大片血雾飞散开，带着被撕扯下的碎肉，散发出腥臭的味道。 　　变异蚯蚓没有视觉，完全依靠触觉和嗅觉来寻找猎物。它们荤腥不忌，只要能吃的，即使是同族也会下口。它们思考和行为方式无限接近白蜘蛛，除了杀戮就是捕食，根本无法沟通。 　　不到片刻时间，受伤的变异蚯蚓就被撕扯成数截，伤口周围血雾弥漫。。 　　浑浊的血雾包围中，断裂的身躯仍在挣扎扭动。以蚯蚓独特的习性，只要给它时间，断裂的部分就能生成新的个体，延续它的生命。 　　可惜的是，这个机会永远不会到来。 　　血雾逐渐浓厚，更多的变异蚯蚓被吸引，大批从地下涌出，占据整片森林，抢夺同伴的尸体。 　　侥幸没有被碾压的螃蟹、变异螺和河虾不顾一切向外冲，企图摆脱这些可怕的猎食者，将它们远远甩在身后。 　　目睹此情此景，叶安不觉手脚冰凉。 　　身体的行动快于思考，趁变异蚯蚓专注进食，叶安摆动四肢，奋力踩水向上游。 　　虎鲨被蚯蚓群的凶狠吓到，不再发起攻击，紧跟在叶安身后，快速游向水面。江豚围在叶安周围，伴着他一同上浮，警惕随时可能追来的猎食者。 　　战船上，众人靠近船舷，紧张地盯着水面。 　　变异蚯蚓掀起的巨浪不局限在河底，同样波及到河面。 　　水浪翻涌时，战船在河面颠簸，甲板被河水冲刷，几捆来不及收的绳子被冲到水里，和断裂的树枝砂石漂浮在一起，蔓延成一条长带。 　　长带横在河道中，吸引来不少上浮的变异螺。 　　叶安破水而出，单手掀开面罩，剧烈地咳嗽两声，朝战船的方向招手。 　　“是大人！” 　　发现是叶安，紫荆转身取来绳索，瞅准方向，准备抛入水中。 　　萧玧的动作更快。 　　绳索尚未抛出，一根冰柱已然从河中升起，带着叶安脱离水面，并在下一刻延伸出长桥，一直通向战船。 　　叶安在水下耗费太多力气，此刻手脚酸软。被冰柱托起，索性摊开四肢趴在上面，任由冰桥带着自己前行，直至落到甲板上。 　　“下面是怎么回事？”萧玧问道。 　　“水下那片林子里有变异蚯蚓。”叶安握住萧玧的手，从冰上站起身，口中回答道。 　　“变异蚯蚓？” 　　众人均感到愕然。 　　变异蚯蚓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巨型蚯蚓，我见到的几条都有二十多米。” 　　叶安接过紫荆递来的兽皮，展开盖在头上，擦拭脸、脖颈和头发上的河水。一截发尾沾上树汁，胶状凝固，像是坚硬的琥珀。实在取不下来，只能用短刀割掉。 　　捏着被树汁裹住的头发，试了试手感，叶安发现这些汁液凝固之后，并不会给人造成痛感。 　　意识到这一点，叶安不仅深思，变异蚯蚓常年呆在地上，是否也和这些变异树有关？ 　　树根深埋地下，盘根错节，变异蚯蚓要想冲出来，势必要经历一番痛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相当于大自然设下的屏障，只是不是那么牢靠。 　　“此地不宜久留，快点起锚开船，我担心那些蚯蚓会追上来。”叶安道。 　　听过他的分析，萧玧没有迟疑，迅速召集人手，将命令传达下去。 　　船上众人分工合作，用最快的速度收起船锚，各就各位，准备绕开密林，继续向前方进发。 　　江豚和虎鲨在水中开路，有它们在，能够最大可能地避开水中的变异蚯蚓，从这片危险的区域绕过去。 　　“开船！” 　　一名猎人爬上桅杆，充做瞭望员。 　　杰森和铁斧轮换把握船舵，战船破开水浪，速度逐渐加快。 　　江豚发出警讯，船头和船尾的猎人早就严阵以待。锋利的钩子挂在绳子末端，只等水下的巨兽现身，就会给对方致命一击。 　　河水翻涌，船头猛然抬高，船身倾斜，众人抓住一切能抓的东西，借助系在腰上的绳子，才没有顺着甲板滑出去。 　　船头在高处停留许久才轰然落下，水浪从两侧席卷，大量的水花砸落，甲板上的人完全睁不开双眼。 　　没等众人适应，船尾又被拱起。 　　有了之前的经验，叶安抓牢船舷，紧闭双眼，催动异能，沟通水中的江豚和虎鲨。 　　经过一番交流，叶安的心不由得提起。 　　变异蚯蚓倾巢而出，前后数百米的河道，尽数被这个恐怖的族群占据！ 第262章 脱险 　　变异蚯蚓盘踞河道，水面下黑压压一片，近乎看不到半点空隙。 　　战船在河上前行，船底擦过蚯蚓背部，船头不时被拱起，水浪从两侧打来，再从船舷处涌出，使得战船左右摇摆，随时可能倾覆。 　　趁船身颠簸得不是那么厉害，众人抓紧检查身上的绳索，将绳结系得更紧，避免下一次水浪袭来，绳子松脱陷入险境。 　　紫荆带人守在船头，发现有蚯蚓出水，立即投掷削尖的木棍，迫使它们沉下去，不给船行造成更大的阻碍。 　　鱼鹰在天空中盘旋，发出焦急的叫声。 　　叶安捕捉到鱼鹰传递的讯息，登时心中一凛。抬头向前望去，只见远处天空中乌云密布，云后隐现亮光，是雷鸣闪电将至，暴风雨来袭的预兆。 　　如果不能尽快穿过这片水域，他们很可能会被困住，届时会遇到更大的麻烦。 　　江豚和虎鲨在水中前行，同样被变异蚯蚓阻挡，只能互相合作，利用牙齿逼退蚯蚓，强行开出一条路。但随着变异蚯蚓越来越多，整条河道被占满，它们的路彻底被堵死，再无法前行半米。 　　江豚尝试着跳出水面，中途遇到变异蚯蚓的攻击，带有锋利獠牙的吸盘从身侧罩来，险些将出水的江豚撕成两半。 　　受伤的江豚侥幸逃脱，其余江豚和虎鲨都不敢再冒险，只能囿于方寸之地，依靠不断游动扩展空间，同时避开蚯蚓的袭击。 　　叶安站在船头，目睹此情此景，意识到情况危急，再不能有任何耽搁。 　　“帮个忙，我去引开它们。”叶安按住萧玧的肩膀，指向被蚯蚓占据的河道，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对方。 　　“有几成把握？”萧玧问道。 　　“大概三成。”叶安实话实说。 　　计划成功的可能性不算太大，并且相当危险。稍有不慎，他就会落入险境。但如果不这么做，他们都没有脱身的可能，迟早会被困死在这里。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话出口，见叶安似要反对，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斩钉截铁道，“否则我不会帮忙。” 　　“好吧。”叶安无奈点头，转身取来绳索，检查过身上的短刀和匕首，召集紫荆和栀子等人，三言两语说明情况。 　　与此同时，萧玧也将叶安的计划告知杰森等人，并且下达命令，在他和叶安离船期间，众人必须坚守岗位，一旦蚯蚓群散开，立即驾驶战船向前冲。 　　“不要在这片水域停留，也不要掉头去找我们。解决掉麻烦，我们会想办法追上你们。”萧玧道。 　　猎人们郑重点头，迅速分散开，找准自己的位置，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挑战。 　　紫荆和栀子奔回船舱，找来数枚锋利的铁钩，捆绑成鹰爪状，固定在绳子一端。这样的绳钩更为牢固，一旦钩住目标，除非连皮带肉撕扯下来，否则根本无法摆脱，越挣扎只会扎得越深。 　　“大人，还有这个。” 　　紫荆取出两只木瓶，里面是途中搜集到的草汁。比不上困住变异蚯蚓的树木，但同样具有腐蚀性，必要时应该能派上用场。 　　“多谢。”叶安道。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和萧玧同时走向船头。 　　锁定近处的一条变异蚯蚓，叶安举起胳膊向萧玧示意。 　　“就是它了。” 　　萧玧点点头，雾状的冷风平地而起，越过船舷飘向水面。 　　冷风吹过，天空洒落的雨珠瞬间凝固，噼噼啪啪砸向水面，溅起大片环状涟漪。 　　冰珠落水之后，以溅起的水花为中心，大片白色霜花聚集，继而形成薄冰，缝隙不断被填满，逐渐蔓延至大半个河道。 　　冰层逐渐凝实增厚，冰下的蚯蚓不甘心被困，纷纷扭动身体，向上拱起冰块。 　　刺耳的碎裂声接连不断，冰层被蚯蚓顶起，呈山形裂开。片状碎冰飞溅，如同下了一场倒悬的冰雨。 　　水中的庞然大物破冰而出，正是叶安锁定的那一条。 　　萧玧继续催动异能，飞溅的碎冰倒卷，连成数条狭长的冰链，穿梭交错，一条接一条缠绕到目标身上。 　　萧玧收拢五指，冰链随之收紧，牢牢缠绕在蚯蚓身上，引发目标极大的愤怒。近二十米的身躯，大半破冰而出，扭动着砸在冰面上，使得冰面布满裂痕，顷刻变得支离破碎。 　　饶是如此，冰链依旧牢牢缠在它的身上，无论如何都摆脱不掉。反而因为它的挣扎越缠越紧，在冷意中吸附更多碎冰，在身体表面覆上一层冰壳。 　　确定变异蚯蚓被困住，叶安单手撑住船舷，从船上一跃而下。 　　水中的江豚同时跃起，带起大片碎冰和水花，中途为叶安提供借力点。 　　叶安在半空展开双臂，平衡身体的同时，单脚踏上江豚的背，轻盈得仿佛没有重量。借力后再次跃起，稳稳落到蚯蚓身上。 　　江豚落入水中，传递出激动和兴奋。 　　叶安单手抓住凸起的冰链，握拳砸碎靠近蚯蚓头部的冰壳，抓起携带的铁钩，猛地穿入蚯蚓体表。 　　变异蚯蚓的身体表面覆有粘液，并且皮肤坚韧。 　　叶安早有准备，动手时用足力气，铁钩轻松穿过，牢牢固定在冰层之内。 　　变异蚯蚓因疼痛和愤怒扭动，叶安将绳子一圈圈缠过手臂，在蚯蚓动作时瞬间收紧。 　　萧玧在此时落下，站到叶安身侧，手中长刀祭出，切开蚯蚓的皮肤，将更多冷气送入目标体内。 　　这么做不会杀死蚯蚓，但能迟滞它的动作，方便叶安行动。 　　两人互相配合，牢牢控制住这个庞然大物。 　　叶安拽动绳子，迫使蚯蚓脱离群体，向另一个方向移动。萧玧在蚯蚓身上划开一道道伤口，利用流出的血和碎肉吸引其余目标。 　　蚯蚓群果然中招。 　　受到血肉吸引，大量的蚯蚓离开河道，追在叶安和萧玧身后。 　　按照之前的计划，战船快速启动，船帆升起，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密林遍布的水域。 　　江豚和虎鲨得以脱困。 　　有叶安提前吩咐，它们随战船一同前行，没有追逐被吸引开的蚯蚓群。 　　浑浊的河水中，藏匿起来的螃蟹、变异螺及河虾陆续出现。不同寻常地是，这些水下居民没有返回原本的栖息地，而是循着蚯蚓流出的血，朝叶安和萧玧前行的方向移动过去。 　　水下逐渐清空，只有倾倒的树木留在原地。 　　电闪雷鸣如期而至。 　　第一道闪电落下时，紫红色的电光照亮整片天空。 　　暴雨倾盆，站在蚯蚓背上的叶安和萧玧俱被笼罩其中。 　　看不清前路，两人只能依靠直觉牵引蚯蚓群进到一条支流，继而用冰封堵河道，准备在这里将麻烦彻底解决。 第263章 意外收获 　　雨势不断增大，闪电一道接一道落下，河水水位连续上涨，汹涌的水浪接连袭来，瞬间覆盖拥挤在支流中的蚯蚓群。 　　萧玧单膝跪在冰柱上，单手覆上冰面，冷风萦绕周身，席卷落下的雨水，凝成一片片透明的碎冰。 　　冰块落入河中，水花尚未溅起即在瞬间凝结。 　　一朵朵冰花绽放在水中，下方延伸出锋利的冰刃，划开变异蚯蚓体表，楔入蚯蚓体内。 　　支流河道相对狭窄，变异蚯蚓拥挤其中，彼此互相缠绕，不留半点空隙。 　　随着雨水砸落，冰刃愈发密集，交织成覆盖河面的囚笼，将目标困于其中。 　　叶安离开蚯蚓背部，立在增厚的冰面上，仰头看向上方的萧玧，举起胳膊挥动两下。 　　萧玧对他点点头，继续催动异能，将河中的目标全部困住，同时在河道四面立起屏障。透明的冰柱破水而出，一道接一道密集排列，彼此之间不留空隙，连成大片直抵河床的冰墙。 　　蚯蚓不甘心被困，即使身负重伤，仍挣扎着扭动身躯，不断撞向墙面，试图破开一个缺口。 　　叶安瞅准时机，锁定近处的目标，抽出随身短刀，从冰面起跳，稳稳落在对方头顶。 　　变异蚯蚓意识到危险，疯狂摆动上半身，头上的吸盘不断开合，仍无法甩掉叶安。 　　叶安双手握住刀柄，刀刃向下，用足力气，猛地扎了下去。 　　锋利的刀身破开蚯蚓的防护，随着叶安的力道一路下划，切开蚯蚓的背部，将冰刃破开的伤口进一步撕扯开，现出皮下的血肉。 　　变异蚯蚓吃痛翻滚，叶安继续发力，直至将蚯蚓的上半身完全切开，血和碎肉一并落入水里。 　　血腥气不断扩散，周围的蚯蚓变得疯狂，扭动着扑向重伤的同伴。 　　之前被叶安和萧玧困住的变异蚯蚓早被撕碎，破碎的外皮部分沉入河底，部分飘在水面，边缘处的痕迹昭示它是被活活吞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蚯蚓群扑上来，叶安迅速后撤，趁受伤的蚯蚓被攻击，锁定另一个目标，继续之前的举动。 　　一条接一条蚯蚓被切开，血肉被同族分食。吃空的外皮沉入水下，或是被冰刃挂住，不复见生前凶悍的样子。 　　余下的蚯蚓同样逃不开死亡的命运。 　　上一刻，它们吃下同族的血肉，下一刻就会遭到其余蚯蚓的攻击。 　　狭窄的河道中，相同的一幕不断上演。 　　叶安借助冰面避开蚯蚓的攻击，不断切开一个又一个目标，直至所有的蚯蚓都缠绕到一起。 　　当一个族群陷入疯狂，等待它们的只有死亡。 　　一阵冷风袭来，冰雾缠上叶安脚下。 　　平坦的冰面快速发生变化，一道冰桥横在其上，将叶安送至高处，避开河面飞溅的血和碎肉。 　　变异蚯蚓的血接触到空气，散发出腥臭的味道，闻得时间太长，能刺激出人的眼泪。 　　叶安被带上高处，借雨水冲掉刀刃和身上的血，再看水面，蚯蚓尽数缠在一起，已经分不清彼此。 　　雷声稍停，冰墙后忽然传来古怪声响。 　　叶安和萧玧同时转头看去，发现是大群变异螺从水中出现，借助强韧的腕足爬上冰面，越过墙头，目标赫然是缠绕在一起的变异蚯蚓。 　　了解到它们的意图，叶安向萧玧示意，不必拦截这些变异螺。萧玧颔首，同时升高冰桥，握住叶安的胳膊，将他拉上自己所在的冰柱。 　　数不清的变异螺越过冰墙，爬上冰面，迫不及待向受伤的蚯蚓涌去。 　　变异蚯蚓忙于彼此攻击，根本注意不到危险临近，更加不会想到，这些平日里不屑一顾的种族，此刻化身凶残的捕食者，正对自己虎视眈眈，贪婪逼近。 　　由于雨幕遮挡又身在高处，叶安看得不十分清楚，唯有借助异能捕捉变异螺的情绪。一时大意，受到目标影响，嗜血兴奋交织在一处，狂潮般冲刷过他的脑海。 　　“没事吧？”见叶安按住额角，脸色不太妙，萧玧关心道。 　　“没事。”叶安摇摇头，用力闭上双眼，片刻后睁开，困扰他的情绪尽数被压制。 　　冰面上，第一批变异螺接近目标。 　　变异蚯蚓察觉到危险，却是无能为力。庞大的身体互相缠绕在一起，吸盘叮咬在彼此身上，想分都分不开。 　　变异螺的动作突然变得敏捷，腕足延伸而出，支撑着身体从冰上跃起，钉子一样扎向目标。 　　不到眨眼的时间，蚯蚓身上就爬满了变异螺，伤口附近更是被挤满。暴露在空气中的血肉尽数被覆盖，相隔一段距离，依旧能听到血肉和皮肤被撕扯的裂帛声。 　　天空中雷声轰鸣，水中的战斗胜负已分。 　　不可一世的变异蚯蚓彻底落入下风，无法挣扎又摆脱不掉，只能任由变异螺爬满全身，活生生被吞噬掉血肉。 　　这样的场景，即使是旁观，都不免头皮发麻。 　　最后一条变异蚯蚓被吞吃干净，变异螺丢开吃空的猎物，陆续回到冰面。 　　行动中，一部分体型稍大的变异螺忽然停住，将自己固定在冰面上，传递出痛苦的情绪。 　　叶安感到吃惊，打算进一步同化变异螺，弄清楚其中原因。 　　不等他找出答案，这些变异螺忽然做出惊人的举动，腕足倒旋，将藏在螺壳下的身体划开，从伤口处挤出一枚枚橙红色的珠子。 　　珠子在冰面滚动，很快被散落的碎冰固定住。 　　变异螺的伤口迅速恢复，像是抛开某种负担，带着轻松的情绪离开冰面，成群消失在水下，再不见踪影。 　　叶安和萧玧从冰柱跃下，脚下的冰面已经被珠子堆满。 　　出于好奇，叶安弯腰捡起一枚，发现珠子表面光滑，不是纯粹的单色，而是带着圈状花纹。同时，珠子内部溢出一丝丝能量，和晶石略有察觉，却同他在孤岛上发现的河贝珍珠极其相似。 　　“这算是意外收获？”确认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叶安不禁笑道。 　　萧玧拾起一把珠子，感受到其中能量，对叶安点点头。 　　“的确是好东西。” 　　在引开蚯蚓时，两人的目的只是让众人脱险，都没想过会有这样的运气。 　　算一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战船必然行远。要想追上去，他们不能继续耽搁，必须尽快离开这条支流。 　　主意既定，叶安和萧玧脱下外套，系紧袖口和衣领，暂时充做袋子使用。 　　冰上的珠子实在太多，两件衣服包不住，叶安索性捞起一条被吃空的蚯蚓，切下一段清理干净，才将珠子全部装下。 　　萧玧双手覆上冰柱，冷风自他脚下旋起，拦截河道的冰墙开始碎裂。 　　大块的冰砸入水中，没有沉到水下，如同筏子一样漂浮在水面。 　　萧玧率先跳上去，叶安紧随其后。 　　收集的珠子放到船尾，用绳子固定，确保不会被冲入水里。 　　河水汹涌，冰制的筏子顺流而下，中途遇到一群鲢鱼，叶安以碾碎的珠子作为交换，借助鱼群加快速度，在傍晚时分，终于追上前方的战船。 第264章 偶遇 　　接下来的数日，众人再未遇到大的麻烦。 　　船行河上，水面风平浪静。 　　天空飘落小雨，淅淅沥沥覆盖甲板，却不见电闪雷鸣。 　　大量鸟群自南飞来，在天空中排成长列，举目远眺，多是归来的大雁。 　　叶安站在船头，任由雨水飘在身上，借以扫去空气中的闷热。 　　雨季接近尾声，旱季即将来临。洪水没有完全退去，风中却已经染上热意。热风吹在人身上，带不来半点凉爽，反而闷热难当，额头和后颈覆上一层薄汗。 　　在船舱里呆不住，叶安索性走上甲板。 　　风固然热，雨水却带着沁凉，落在身上，驱散蒸腾的燥热和心头的烦躁，不觉令他松了口气。 　　江豚在船前玩闹追逐，在战船掀起的浪花中玩耍。虎鲨不如之前警惕它们，偶尔还会加入其中，一同追逐排开的水浪。 　　鲢鱼群沉入河底，觅食的同时避开水面的江豚。 　　一群鱼鹰盘旋在船头，偶尔从高处飞落，收起翅膀站在叶安的肩头，学信鸽蹭着叶安的脸颊，试图从他手里获得碾碎的变异螺珠。 　　叶安按住鱼鹰的背，如其所愿，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枚珠子，当场捏碎，将碎末扬在风中。 　　鱼鹰发出欢快的叫声，振翅在风中穿梭，争夺珠子碎片，不放过任何一粒。 　　又是一阵热风吹来，拂开叶安额前的发。 　　擦去额角的热汗，叶安身体前倾，掌心撑在船舷上，看向水中的江豚和虎鲨，闭上双眼催动异能。 　　下一刻，江豚陆续跃出水面，掀起大片浪花。浪花高过船舷，飞溅开透明的水珠，不断洒落在叶安身上，为他带来更多清凉。 　　最后一条江豚落入水中，虎鲨效仿前者的样子跳起，可惜并不成功，完全是横着起来横着落下。 　　江豚围在虎鲨四周，在水面竖起身体，咧开嘴，毫无疑问是在嘲笑它们。 　　虎鲨不满地甩动身体，作势冲向江豚，却连江豚的尾巴都碰不到，张嘴咬住的只有空气。 　　知晓双方是在玩闹，叶安看得有趣，并无意阻止。 　　几名猎人恰好看到这一幕，尤其是虎鲨和江豚互相追逐，联系这两种变异生物的习性，不由得啧啧称奇。 　　“也只有叶领主能办到。” 　　黑蟒消化完之前的猎物，将无法消化的骨头吐出来，慢悠悠滑过甲板，来到叶安脚下。 　　脚腕触及一片光滑，叶安低下头，恰好看到黑蟒吐出信子。 　　感知到黑蟒的意图，叶安挑起眉尾，倒也没有拒绝，任由黑蟒爬到自己腰间，如之前一样，将头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信鸽从船舱中飞出，鉴于黑蟒的位置，没有靠近叶安，而是落在桅杆上，居高临下搜寻潜在的猎物。 　　狸花猫首次带着小猫走上甲板，谨慎地避开猎人，悄无声息靠近叶安，距离两步左右才发出叫声。 　　叶安转过头，看到甲板上的母子，不免有些惊讶。 　　船上的小兽惧怕黑蟒，除了信鸽之外，基本不会离开船舱。这对母子出现在甲板上，想必是鼓起不小的勇气。 　　按住又想吐信子的黑蟒，叶安蹲下身，慢慢朝对面的母子伸出手。 　　为表明自己的诚意和无害，叶安掌心向上，沟通狸花母子，让它们嗅了嗅自己的指尖。 　　小猫充满好奇心，在母亲阻止之前，抬起前爪搭上叶安的手指。 　　软软的爪垫按在手上，叶安控制不住心情飞扬。看一眼母猫，确认对方没有攻击的意图，才小心探出另一只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眯起眼睛，昂起头，喉咙里发出呼噜噜的声响。 　　叶安整只手覆上去，软乎乎、暖暖的一小团，用最大的自制力，才没有将眼前的毛团子握进手里。 　　别看狸花猫在叶安面前十分乖巧，看起没有攻击性，若是其他人胆敢靠近，母猫立刻会压下耳朵，发出威胁的叫声。 　　变异猫体型不大，牙齿和爪子却足够锋利。不能一下要人性命，造成重伤并不困难。 　　萧玧走上甲板，见猎人们围在一起，不免心生好奇。迈步走过去，就见众人隔着一段距离，正聚精会神看着叶安给猫顺毛。 　　一瞬间，萧玧表情微妙。尤其是看到杰森等人的表现，当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身为一城之主，他从来没有察觉到，这些粗犷的汉子竟然还有这种爱好。 　　不是亲眼所见，当面说出来都未必会有人相信。 　　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猎人们本能回头，发现是萧玧，联系自己之前的表现，气氛出现短暂的凝滞。 　　尴尬地咳嗽两声，猎人们同萧玧打过招呼，以最快的速度散开，有事做事，没事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拼命装作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 　　铁斧等人更安慰自己，不久之前，杰森还带着一身花香，他们不过是看了一会狸花猫，不算事，真不算事！ 　　不提猎人们如何想，叶安看到萧玧，没从地上站起身，而是笑着朝他招手，炫耀似地托起小猫，道：“可爱吧？” 　　萧玧在叶安跟前站定，低头看向叶安手里的毛团子，无视母猫警惕的目光，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碰了碰小猫的耳朵。 　　瞬间的冰冷让小猫发出叫声，母猫立即一跃而起，从叶安手中叼走小猫，但也没有跑远，停在距离三步左右的地方，一下下舔着自己的幼崽。 　　看着面无表情的萧玧，感知到他此刻真实的情绪，叶安告知自己不能笑，却还是忍不住，肩膀可疑的抖动了几下。 　　萧玧挑眉，继续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叶安憋笑憋得实在辛苦，干脆坐到甲板上，当着众人的面笑出声音。 　　“笑够了？”足足过了一分钟，萧玧开口问道。 　　“笑够了。”叶安擦掉笑出的眼泪，准备站起身。结果忘记挂在身上的黑蟒，一个踉跄又坐了回去。 　　一只白皙的手递到面前，叶安抬起头，对上萧玧的双眼，笑着伸手握住，借力站了起来。 　　“谢了。” 　　“不用。” 　　短暂的插曲过后，紫荆等人送来热腾腾的鱼汤和烤鱼。 　　猎人们轮换用餐，每个人都抓紧时间，头也不抬。 　　锅内迅速见底，连鱼骨头都没剩下多少。 　　只因紫荆等人手艺实在太好，变异鱼经过烤制，骨头都变得酥脆，咬起来半点不费劲，而且越嚼越香。 　　叶安吃下整碗鱼汤和两条烤鱼，靠在船头向前方眺望。 　　多日来雨水不断，河水水位却并未上涨，反而逐日下降。 　　河道两侧陆续出现高地，并且大片连在一起。再不复之前满目波涛，周围除了水就是水，想找一块停靠地点都难的境地。 　　负责瞭望的猎人发出讯号，前方有船只行来。 　　“什么船？” 　　“像是商队。” 　　瞭望员的话令众人振奋。 　　有商队出现，证明他们找对方向，距离城池和聚居点都不会太远。 　　随着双方距离拉近，叶安惊奇发现来者不是旁人，竟然是之前有过约定，准备在三角洲开设贸易区的赵翁商队！ 第265章 萧玧的打算 　　两支队伍靠近，发现彼此是熟人，略微放下警惕。只是握在手中的武器没有放下，一切要等双方首领确认。 　　赵翁走出船舱，听到护卫禀报，看到船头挥手的叶安，不由得亮起笑容。 　　自从上次一别，双方已有数月未见，想起之前的约定，赵翁命队伍向战船靠近，准备同叶安当面一晤。 　　赵翁的船队中不乏能在水中行驶的车辆，车斗里装满货物，被雨布蒙得严严实实，无法分辨里面究竟是什么。 　　待到双方接舷，赵翁让人扛出几只装满的口袋，外加三只沉甸甸的木箱，和他一起送上战船。 　　“许久不见，赵翁一向可好？” 　　叶安笑着走上前，递出手，帮助赵翁登上甲板。 　　运送口袋和木箱的护卫自己抓住绳子，不需要帮忙，利落越过船舷，砰地一声，将东西放在地上。 　　赵翁站定之后，本想拍拍叶安的肩膀，看到搭在他肩上的黑蟒，手停在中途，疑惑的看向叶安，道：“这是你养的？” 　　“不是，是同伴。”叶安笑道。反手擦过黑蟒的额头，示意它安静。 　　黑蟒吐了吐信子，趴回到叶安肩上，懒洋洋的样子，看起来没有任何攻击意图，强壮的身躯还是令人胆寒。 　　萧玧走上前，同赵翁互相问候。 　　赵翁从黑蟒身上移开视线，指着带来的木箱和口袋，告诉两人里面是粮食和药物，他们应该需要。 　　“多谢！” 　　如赵翁所言，船行河上这段时间，众人主要以鱼类为食，即使味道再好，也总是少些滋味。赵翁送来的粮食，正好帮众人改善伙食。 　　不过粮食珍贵，叶安和萧玧不会白拿，两人各自取出部分鱼干，加上变异螺的珠子，当是同赵翁交换。 　　“这是变异螺珠？” 　　赵翁见多识广，一眼认出叶安拿出的珠子。 　　“赵翁见过这个？”叶安问道。 　　“当然见过，这可是好东西。只有特殊种类的变异螺才有，而且需要吞吃特定的食物。我早年得到过两颗，用处可不小。” 　　赵翁将珠子握在手里，感受到内部涌动的能量，从随身的口袋里取出两枚种子，当场催生发芽。 　　嫩绿的藤蔓顶开种子的外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很快长至十多米。 　　达到一定长度，藤蔓停止生长，表面生出桃形叶片，叶片下弹出一根根触须，彼此交错缠绕，很快编织成一顶直径超过三米的绿伞。 　　赵翁将藤蔓放到甲板上，粗壮的根茎底部立即抓牢，将巨伞固定住，任凭风吹雨大，始终纹丝不动。 　　根茎立定之后，伞面上绽放一串串白色的小花，香气弥漫，沁人心脾。 　　花朵齐齐绽放又快速衰败，花瓣脱落，花萼处结成大片红色的果子。 　　果子的形状像是草莓，却比寻常草莓大得多，最大的几乎超过叶安的巴掌。果肉颜色鲜亮，充满汁水，看上去异常饱满。 　　沉甸甸的果子从伞边垂落，赵翁摘下一颗，用匕首分成几份，递给叶安和萧玧，示意两人尝尝。 　　果子切开后，散发出的果香愈发浓郁。 　　叶安拿起一块，果汁染上指尖，晶莹剔透，十分粘稠，不亚于糖浆。 　　果子入口即化，没有任何纤维和残渣。甜度相当高，却不会齁人。吃下一块之后，忍不住还想再吃一块。 　　数一数迄今吃到的水果，叶安发现没有一种能和这种变异草莓相比。 　　“如何？”赵翁问道。 　　事实上，不需要叶安给出答案，单从他的表情推断，赵翁就已经知道结果。 　　“味道很棒！”叶安竖起大拇指。 　　藤蔓上的果实被全部摘下，切成块，分给在场所有人，包括留在赵翁船队中的人，也都能分到一两块。 　　之前被赵翁握在手里的珠子耗尽能量，尽数化为粉末。粉末没有浪费，全部洒在藤蔓上，被快速吸收，不留半点残渣。 　　船舱里十分闷热，三人直接坐在甲板上。有巨伞遮挡，雨再大也淋不到，藤蔓还能过滤热风，远胜过进到舱室。 　　紫荆带人送上浓汤和烤鱼，还有之前储存的藤蔓花瓣。 　　花瓣经过熬煮，散发出诱人的香气。赵翁忍不住多吃了半碗，感叹叶安一行的好运气，竟然能遇到这种难得的变异植物。 　　“我几天前经过猎人城，城门紧闭，不允许出入。”赵翁放下碗，告知两人自己的队伍曾到过猎人城。 　　萧玧带人出城之后，迟迟未归，也没有更多消息传回。玫瑰守在城内，担心会再生变故，下令关闭城门，在城主没有归来之前，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商队也不例外。 　　正因如此，赵翁一行才过城不入。 　　进不到城内，自然无法了解城内具体情况，只知晓猎人城近期关闭城门，城外的人进不去，城内的人也不会出来。 　　“我之前到过岩城和黑城，貌似城内出了事情，都是乱糟糟一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赵翁道。 　　如他这般走南闯北的商人，直觉相当敏锐，对危险的感知也超出常人。 　　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他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着队伍出发，即使是有狂风暴雨，也不打算在城内停留。 　　特别是黑城，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城内肯定出了大事。各处都弥漫着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氛，不想被卷进去，必须尽快脱身。 　　听完赵翁的讲述，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立刻想起被关押的卡斯洛等人。 　　这些背后施行阴谋诡计，意图趁水母爆发落井下石，瓜分猎人城的家伙，如今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船队没有回归，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回，联系萧玧平日里的作风，必然是人心惶惶，坐卧不安。 　　从赵翁带来的消息看，岩城尚能支撑，黑城怕是弹压不住，早晚会出大乱子。 　　看清楚两人的表情，赵翁心生猜测，这件事莫非同他们有关？ 　　“赵翁，这件事说起来话长。”叶安斟酌片刻，挑眉看向萧玧，意思很明白，你说还是我说？ 　　萧玧没说话，直接站起身，准备带赵翁前往关押俘虏的船舱。 　　“直接去？”叶安询问萧玧。 　　“对。”萧玧迈开长腿，确认赵翁跟上来，才压低声音对叶安道，“如果他愿意帮忙，事情会简单许多。” 　　叶安眨眨眼，不太明白萧玧的意图。触及对方的情绪，感知到萧玧此刻所想，方才恍然大悟。 　　萧玧的打算不仅仅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凡是参与此次阴谋的势力，他一个都不会放过。他会让对方后悔生出此种妄想，更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第266章 森冷 　　见到关押在舱室里的卡斯洛等人，赵翁不由得心生诧异。待到他认出其中的几张熟面孔，联系多日前的所见所闻，心中隐约有了答案。 　　猜出黑城和岩城可能的计划，赵翁不觉摇头。 　　究竟是有多蠢，才会想打猎人城的主意？ 　　即使水母大规模爆发，即使曾经传出猎人城陷入围困，萧玧不在城内甚至遇险的消息，这些人难道就不能动动脑子，仔细想一想，强悍如猎人城真是那么容易被击倒被瓜分？ 　　如果猎人城落入无法摆脱的困境，城内还能一如往昔？ 　　早就和黑城一样变得混乱不堪。 　　卡斯洛被铁链吊着，听到门外传来的脚步声，抬头望过去，认出走在萧玧身边的赵翁，当即瞳孔紧缩。 　　赵翁没心思理会他，随意扫过两眼就收回目光。想到黑城岩城混乱的根由，多少能猜到萧玧带自己来到这里的目的，转头低声询问，想要确认自己的猜测。 　　“这件事需要详谈。” 　　萧玧没有否认赵翁的话，但也没有完全承认。 　　他的确有事情要委托赵翁，目的很简单，将阴谋失败的消息传递出去，再散播一些消息，让黑城和岩城陷入更大的混乱。 　　“就这么简单？”赵翁不免怀疑。 　　“就这么简单。”萧玧颔首。 　　赵翁当场皱眉。 　　他本以为萧玧会委托给自己更重要的事情，仅仅传播流言，递送消息，这是他未曾想到的，同预估也相距甚大。 　　“赵翁，不用想得那么复杂。”叶安感知到赵翁的想法，开口道，“让他们知道计划败露，猎人城会找上门已经足够了。” 　　叶安十分清楚萧玧的计划。 　　委托赵翁的事看似简单，但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消息散播开，除了信得过的商队，凭猎人城都未必能做到。 　　消息传到黑城和岩城，联系船队迟迟未归，坐实两城掌权者之前的猜测。再趁机推波助澜，不出意外的话，城内势力势必会发生分裂，城中也会陷入更大的乱局。 　　这段时间正好利用起来，使萧玧可以从容调集人手和物资。待到时机成熟，直接扑向目标，如消灭千城一般，将目标彻底从荒原上抹去。 　　听完叶安的解释，赵翁消去疑问，和两人一同离开船舱，回到上层甲板。 　　见三人转身离开，舱室里的卡斯洛双眼通红，突然挣扎起来，带动捆绑在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地声响。 　　声音引来看守在门前的猎人，以及走廊里的两个女人。 　　猎人探头向舱室内看了一眼，嗤笑一声不再理会。 　　女人手里提着木桶，桶里是提供给卡斯洛等人的食物。味道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能让他们活下去，不会饿死在回城途中。 　　栀子走进舱室，砰地一声放下木桶，接过同伴递来的勺子，从桶里舀起一勺炖煮成浆糊状的鱼肉和鱼骨，抬手掰开卡斯洛的下巴，将塞在他嘴里的绳子取出来，直接将糊状物灌进他的口中。 　　卡斯洛双眼血红，不断挣扎，勺中的鱼肉撒到栀子身上，沿着领口滑落。 　　栀子被激怒，却没有像之前一样抽鞭子，而是固定住卡斯洛的头，又舀起一勺，对着他的嘴巴强行灌进去。 　　食物滑入喉咙，部分呛入气管，卡斯洛开始剧烈咳嗽。 　　栀子和同伴不为所动。 　　比起她们经受的，这一切还远远不够！ 　　她们亲眼看到自己的亲人和族人死去，像垃圾一样被丢进水里。她们被割去舌头，关进暗无天日的船舱，日夜遭受折磨。 　　她们被踩在冰冷的皮靴下，浑身被伤口和鲜血包裹，当时这些人在做什么？ 　　他们在笑！ 　　这些畜生在笑！ 　　肆无忌惮，充满嘲讽！ 　　栀子扣紧卡斯洛的下巴，指甲扎入对方的皮肉里，殷红的血不断流淌，很快染红她的掌心。 　　门外的猎人听到惨叫声，探头看了一眼，随即收回目光，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靠着墙边站立，无聊地擦起短刀。 　　甲板上，萧玧同赵翁商定计划，给出令后者满意的报酬。 　　两人约下时间，赵翁要完成委托，势必要改变路线，再次前往黑城和岩城。 　　在赵翁离开战船之前，叶安想起信鸽和三只变异犬的遭遇，开口询问赵翁，是否知道一支能用药物控制变异兽的商队。 　　“的确有这群人。”提起这支队伍，赵翁的脸色不太好。 　　这支商队制作出的药物不仅能控制变异兽，还能让人上瘾。随着服用时间增多，会导致同一个结果，使被控制者发疯。 　　若要继续控制目标，必然要不断增加剂量。 　　这会是一个最糟糕的循环。 　　“如果变异兽吃下这些药剂，注定会变得一天比一天疯狂。找不到缓解的办法，买下它的人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给它吃下更多的药，要么必动手杀了它。”赵翁说道。 　　“买药的人知道吗？”叶安问道。 　　“知不知道没有区别。”赵翁冷笑一声，“对商队来说，能赚更多的钱，不会断了自己的财路。对买家而言，变异兽依然可以用药物控制，不过多付出些药钱罢了。而且发疯的变异兽会有更强的依赖性，有的时候会更好用。” 　　明白赵翁所指，叶安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大概是情绪未能控制，近处的黑蟒和信鸽都受到影响。 　　原本懒洋洋的黑蟒昂起头，吐出信子，下一刻张开嘴，现出骇人的獠牙。信鸽振翅飞起，在甲板上空盘旋，双眼渐渐被暴虐充斥。 　　躺在角落的狸花猫母子也发生异样，瞳孔缩成细线，耳朵后压，锋利的爪子弹出脚掌。 　　一直躲在船舱里的松鼠突然露面，无视带有威胁性的黑蟒，飞速爬到叶安肩上，拽住他的一缕头发，愤怒地挥舞两下爪子。 　　与此同时，大量的鱼鹰降低高度，盘旋在战船上方，发出刺耳的叫声。江豚跃出水面，虎鲨的背鳍破开浪花，同时彰显出威胁姿态。 　　愤怒和嗜血在雷声中蔓延。 　　看到这一幕，饶是赵翁早有准备，也不免心中微惊。 　　叶安闭上双眼，尽量收敛情绪。待到他能控制住自己，才重新开口，询问这支商队的领队，以及他们惯常行走的路线。 　　“领队叫扎姆，他们居无定所，常走的路线有几条。我之前得到消息，他们半个月前出现在金城附近。”赵翁道。 　　“金城？” 　　想起闯入三角洲的金城姐妹，以及同样曾被药物控制的熊猫，叶安忽然笑了，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更带出几分森冷的味道。 第267章 抵达 　　同赵翁分别后，战船继续顺流而下。 　　接下来数日，天空中阴雨不断，河中却未遇到太大的麻烦。江豚和鱼鹰在前方引路，战船一路畅行无阻。 　　船行第六日，猎人城遥遥在望。 　　望见熟悉的城池，瞭望员挥舞着胳膊，发出欢呼。甲板上的猎人聚集到船头，同样振臂高呼，满脸兴奋。 　　战船开始加速，越过重重水浪，距离城池越来越近。 　　如赵翁所言，困扰猎人城的洪水逐渐退去，能对城中居民造成威胁的水母也不见踪影，只是城门依旧紧闭，玫瑰带着手下在城头日夜巡逻，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在萧玧和外出的队伍没有归来之前，城中众人始终不会放松警惕，随时都保持战斗状态，准备迎接任何可能到来的麻烦。 　　“是船，一艘战船！” 　　轮班的猎人发现异状，立即向众人发出警讯。 　　随着船只逐渐靠近，城头的猎人终于认出站在船头的众人。后者正按住船舷，用力挥舞手臂，发出兴奋的欢呼声。 　　“是城主，城主大人回来了！” 　　“快去通知玫瑰！” 　　战船上，杰森一边挥舞着胳膊，一边对身旁的铁斧等人说道：“还记得老子之前的话吗？回城之后，咱们斗兽场见！” 　　话音落下，杰森刻意举起胳膊，攥紧拳头，手臂上的肌肉隆隆鼓起，威胁性十足。 　　铁斧等人齐齐大笑，半点不将杰森的威胁放在心上。欣然接受杰森的挑战，更握紧拳头砸上杰森的肩膀，大笑道：“好，等老子好好吃上一顿，一定揍得你爬不起来！” 　　战船抵近城下，紧闭许久的城门终于开启。 　　城前吊桥放下的刹那，城内和城头传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萧玧归来的消息早已经传开，城民一起向城门涌来，迎接归来的城主和猎人。 　　断臂接到消息，打开城主府的仓库，并从城内找来十几个手艺好的厨师，准备丰盛的宴席，款待归来众人。 　　城主府内坐不下，宴席设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 　　天公作美，雨水停歇，不时有风吹过，不带半点闷热，反而送来一阵清凉。 　　广场上铺开兽皮和席子，上面摆着大盘的烤肉，大锅的炖汤，经过调味的蔬菜，以及香喷喷的麦饼。 　　除此之外，断臂还准备了大坛的美酒，供众人畅饮。 　　归来的人被迎到席间，尽数席地而坐，用匕首切开烤肉，端起倒满的酒碗，在欢笑声中大快朵颐，开怀畅饮。 　　战船留在城外，有黑蟒盘踞在甲板上，无论人还是变异兽，只要对危险有所感知，都不会轻易靠近。 　　战船上的俘虏被转移进地牢，紫荆等人不习惯城内的热闹，选择留在船上。 　　叶安没有勉强她们，在宴会开始之前，亲自给她们送去食物和干净的衣物，并且透出口风，自己不会在猎人城停留太久，很快就会启程返回三角洲。 　　“你们可以再考虑一下，如果愿意的话，就一起和我回去。如果有别的想法，最好早做决定。” 　　虽然紫荆等人说过要追随他，但当时情况特殊，谁也不能保证，一段时间过去，威胁解除，队伍中是否有人会产生别的想法。 　　毕竟有前车之鉴，叶安不打算勉强别人，真有人想离开，他绝不会强求。 　　好在他的担心都是多余。 　　以紫荆为首，没有一个女人想要离开。她们曾经发下誓言，必然会遵守，绝不会轻易改变。 　　叶安不只一次救了她们，如果不是叶安，她们绝活不到今天。作为一个人，如果不知道感恩，还配称做人吗？ 　　更何况叶安是个强大的变异者，有属于自己的领地。跟随叶安，意味着再也不用漂泊，再也不用过朝不保夕的日子。只要有脑子的人，都知道该如何选择。 　　“大人，我们愿意跟随您！” 　　紫荆代表众人，当着叶安的面再次发下誓言。 　　叶安打消顾虑，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众人，并道：“回到三角洲后，我会前往金城，你们中有人知道金城的位置吗？” 　　女人们互相看看，还是由紫荆开口：“大人，我们都知道。” 　　“真的？” 　　“不瞒大人，我们常年在水上生活，只会在旱季登上陆地。我们知道通往大多数城池的水路，其中就包括金城。” 　　听完紫荆的话，叶安对接下来要做的事更有把握。只是计划尚不完善，一切还要等回到三角洲，见到铃兰之后，再做进一步完善。 　　离开战船，叶安回到城内，立刻被拉到宴席上，身前摆放大盘的烤肉和酒碗。 　　叶安的酒量还算不错，只是无法同猎人们相比。加上酒的度数不低，喝干碗底，人就变得微醺。 　　“叶领主酒量不行，得练！” 　　杰森一阵大笑，还想给叶安再倒一晚，遇到萧玧的视线扫过来，登时汗毛倒竖，老老实实捧回酒坛，再不敢劝叶安多饮。 　　叶安松了口气，转头对萧玧挑了下眉，后者若无其事端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不打算再喝酒，叶安吃光盘里的烤肉，舀起一碗肉汤。 　　汤里加了不少块茎，熬煮得十分软糯，入口绵软。裹着浓郁的肉汤，搭配麦饼一起吃，味道相当好。 　　一口气吃下两碗，叶安抬起头，就见场内清出一块空地，两个高壮的男人扯掉上衣，在众人的鼓噪和口哨声中角力。 　　大概是喝了酒的关系，两人的脚下都有些不稳，使出的力量却绝对不小。你来我往之中，身上覆盖汗水，肌肉泛起亮光，拳头砰砰作响，活像是两头强悍的棕熊。 　　“铁斧，上，掀翻他！” 　　“鳄鱼，你没力气吗？揍他！” 　　猎人们举着拳头和酒碗，不断地欢呼、鼓噪。吹着口哨。 　　场中的角力者分出胜负，胜利者举着胳膊高呼，用力捶打着胸膛，落败的被拖走，很快又有一个挑战者冲上来，欢呼的声浪不断拔高，不夸张地说，城头都能听到。 　　广场的热闹持续到后半夜。 　　大雨突然落下，宴席才宣告结束。 　　不少人喝得酩酊大醉，当场被同伴拖走。还清醒的在雨中站了一会，确认已经醒酒，才抓起武器去城头和人轮换。 　　叶安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回到客房倒在床上。他本以为能很快入睡，不想翻来覆去许久，没有半点睡意，人变得越来越精神。 　　睁眼望着屋顶，叶安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片刻后，意识到缺的究竟是什么，他腾地一下坐起身，离开客房，穿过走廊，停在萧玧的卧室门前。 　　听到敲门声，萧玧打开房门，身上的衬衫半开，黑发有些潮湿，发尾还挂着透明的水珠。 　　叶安眯起双眼，盯着水珠从发尾落下，蜿蜒过萧玧的脖颈，短暂停留在锁骨上，继而顺着胸前滑落，下意识舔了舔嘴角。 　　睡眠质量很重要。 　　既然睡不着，就要想办法让自己能睡好。 　　办法就在眼前，叶安自然不会委屈自己。 　　在萧玧开口说话之前，叶安忽然弯腰将他扛了起来，迈步走进房间，头也不回，直接一脚踹上房门。 　　走廊尽头，断臂恰好经过，看到这一幕，扛着柴火僵在原地。 　　他在哪里？ 　　他刚刚看到了什么？ 　　他一定是忙了一整天，太累了，以至于产生幻觉。 　　一定是这样！ 第268章 河马群 　　事实证明，找对办法，睡眠质量就会直线提高。 　　翌日，叶安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萧玧已经不在房间内。 　　翻过身，叶安懒洋洋抻了个懒腰。除了身上某些部位有点酸，整个人神清气爽，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更不用提宿醉的迹象，半点都没有。 　　从床上坐起身，叶安抓起丢在床尾的衣服，刚刚系上皮带，房门就被敲响。 　　断臂站在门外，看到开门的叶安，开口道：“叶领主，出事了！” 　　叶安动作一顿，视线对上断臂，感知到他的情绪，神情为之一变。 　　出事了？ 　　猎人城外，洪水退去大半，现出攀附在城墙上却已经死去多时的箱水母。 　　战船停靠在城墙下，此刻正被一群变异河马包围。 　　这些河马体型庞大，肩高接近两米，体重大多超过一吨。嘴巴张开时，现出四颗恐怖的獠牙，以其长度和硬度，几乎能凿穿甲板。 　　河马群原本只是路过，打算逆流而上寻找水草。 　　城头的猎人虽然警惕，却不打算出城围猎。一来城内食物充足，短时间内不需要补充；二来，这支族群数量庞大，没有万全的准备，难保不会在捕猎过程中出现意外。 　　河马慢悠悠从水中游过，表面看似温和，实则脾气暴躁。一旦惹怒它们，必然会一拥而上，将挑衅者撕得粉碎。 　　生活在相同水域的变异鳄鱼，哪怕数量占据优势的情况下，都不愿意去惹这些家伙。 　　河马群经过战船时，群体中的一名成员忽然停住，发现盘踞在甲板上的黑蟒，认出它就是杀死自己孩子的家伙，立刻陷入狂怒。 　　后代对河马群弥足珍贵。凡是伤害到小河马的家伙，只要找到机会，河马群都会施加报复。 　　黑蟒不仅仅是伤害，更是在母子俩落单时，当着母河马的面将小河马杀死。对河马来说，黑蟒是整个族群的仇敌，绝不能放过！ 　　叶安赶到城头时，战船已经被四面包围。 　　狂怒的河马从水中现身，陆续张开大嘴，用牙齿去凿船板和船舷，更用身体去撞，试图弄翻战船，将甲板上的黑蟒咬下来撕碎。 　　黑蟒的毒液十分厉害，力气也相当惊人，却没办法一次对付百余只成年河马。只能将身体缠绕在桅杆上，谨慎固定住自己，不在战船颠簸时落水。 　　紫荆等人留在船上，因为河马的攻击，随时可能落入险境。 　　河马可不管她们是不是罪魁祸首，已经被愤怒笼罩的群体，此刻只想着发泄和杀戮。 　　情况危急，留在船上的小兽跑出船舱，聚集在甲板上，传递出恐慌的情绪。 　　城头上的猎人本打算放下吊篮，帮助紫荆等人脱困。不想河马先一步将战船推远，吊篮落入水里，船上的人根本抓不到。 　　“我下去。” 　　情势越来越危急，叶安示意猎人们停手，不要再做无用功，从玫瑰手中要来一捆绳子，检查过随身的武器，单头撑在墙砖上，从城墙上一跃而下。 　　这个举动异常危险，萧玧刚刚登上城墙，本想冲过去拉住他，却抓了一个空。只能看着叶安从高处飞落，即将入水时，被跃起的江豚接住，安全落在江豚背上。 　　“没事，不用担心。” 　　感知到萧玧的到来，叶安抬起头，朝城墙上挥了挥手，随后牵引江豚向战船游去。 　　江豚十分谨慎，显然也知道愤怒的河马群十分危险。 　　叶安没有勉强它们，在江豚停下后，纵身跳入河中，快速向战船游去。 　　萧玧本想帮忙，在水中架起冰桥。叶安感知到他的想法，当即深化两人的联系，阻止他的行动。 　　河马群本陷入狂怒，萧玧的举动未必能帮到他，反而会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让情况变得更加糟糕。 　　距离战船越来越近，叶安必须要穿过挡在面前的河马。 　　没有呼吸装置，他只能深吸气，同时催动异能，迷惑住挡在面前的河马。在对方误以为他是同类的情况下，直接潜入水下，用最快的速度游向战船。 　　因为河马群的关系，河水变得十分浑浊，还飘散着大量木屑，分明是从船板上咬下。继续任由河马群破坏下去，整艘船都会被解体，别说去金城，返回三角洲都是个问题。 　　叶安摆动四肢，依靠直觉向前游动，顺利穿过河马群，来到战船下方。 　　找准一个位置，叶安避开河马的大嘴和獠牙，抓着凸起的木板和被凿出的裂缝爬上船舷，跳上甲板。 　　“大人！” 　　看到叶安，紫荆等人本想迎上来，不料船身又开始晃动，几人差点从甲板上滑出去。 　　“不要动，留在原地！” 　　意识到情况比预想的更加糟糕，叶安让紫荆等人不要轻举妄动，先照顾好自己，随即甩出绳索，试着和黑蟒汇合。 　　两次之后，铁钩成功钩上桅杆，叶安拽紧绳索，在船身又一次倾斜时，顺利滑到黑蟒身边，顺便抓住在甲板上滚动的松鼠，将小家伙塞进怀里。 　　黑蟒吐出信子，在叶安询问具体情况时，传递出委屈的情绪。 　　原来，它之所以杀死小河马，纯粹是被母河马激怒，对后者的报复。 　　和大灾发生后的多数种群一样，河马虽然保留吃水草的习性，同样不介意开荤，而且次数相当频繁。只要有机会，它们就会捕猎变异兽，为自己改善伙食。 　　遇到河马母子时，黑蟒刚刚失去栖身的地洞，泡在冷水里许久，行动难免有些迟缓。 　　母河马以为食物送到嘴边，当场发起攻击，咬住它的尾巴，给它造成不小的伤害。小河马认定母亲占据上风，直接冲到黑蟒面前，张嘴去咬它的脖子。 　　黑蟒不想同成年河马对抗，本打算逃走，不想河马母子认定它没有反抗能力，竟然想活活吃掉它。 　　母河马咬住它的身体，任由小河马撕咬。 　　黑蟒痛楚难当，在行动力恢复之后，一口咬住小河马，将毒液注入它的体内。 　　毒性发作得很快，死去的小河马被丢弃，黑蟒并未吞食，趁母河马去追小河马的尸体，卷住一根浮木逃走。 　　听完前因后果，叶安拍拍黑蟒的头，终于明白它为什么会这样委屈。 　　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为了生存，种群之间的杀戮不可避免，猎人和猎物转换角色也是常有的事。 　　河马母子想要捕杀黑蟒，没成功被反杀，是它们挑错对象技不如人。如今带着族群来报复，不能说错，但摆出受害者的姿态并无道理。 　　弄清楚事情经过，叶安当即安抚住黑蟒，漆黑的双眼扫视河马群，意志牵出上百条透明的线，迅疾穿过空气，扎进河马的头颅，深入它们的大脑。 　　随着叶安催动异能，河马群暴怒升级，却没有继续攻击战船，而是调转矛头，锁定同族成员，张开大嘴彼此撕咬。 　　成年河马的战斗力相当可观，全力攻击下，河水很快被染红。然而河马的生命力又是极其顽强，即使身上布满伤口，仍没有大批死亡，仅有两三头翻身浮在水中，再不见生命气息。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死去的都是年轻的雄河马，杀死它们的则是最强壮的族群首领。 　　看出其中关窍，叶安挑了下眉，继续引发河马群的愤怒，确保它们的注意力集中在彼此身上，其后示意紫荆等人开启战船，远离这片混乱的战场。 　　船身出现破损，好在底舱没有进水，问题不大。 　　紫荆等人解开身上的绳子，拉起船帆，掌控船舵，战船开始在河面移动，远离陷入混乱的河马群。 　　叶安站在船尾，望着陷入厮杀的河马，察觉黑蟒游到身边，允许它像之前一样缠在身上，反手拍了拍黑蟒的头，笑道：“有我在，不用怕。” 　　黑蟒枕在叶安肩上，用信子触碰叶安的掌心。 　　松鼠从叶安怀里探出头，看到惬意的黑蟒，竖起耳朵，突然给了它一爪子。 　　松鼠爪子固然锋利，黑蟒的鳞片却足够坚硬，除了摩擦声和几道划痕，无法造成任何伤害，黑蟒完全不打算还击。 　　意识到自己的攻击没有用处，又被对方轻视，松鼠抓起大尾巴，在叶安怀里团成一团，当场生起闷气。 第269章 诡异的商队 　　河马的战斗持续到傍晚。 　　死去和重伤的河马越来越多，战场附近的河水尽数被染红。 　　鱼群、变异螺、河贝和河虾被吸引，出现在战场附近。不敢靠得太近，只寻机拖走死去河马的尸体，在水中大快朵颐。 　　叶安不再同化河马，激烈的战斗仍没有停止。 　　河马首领铲除异己的行为被发现，遭到年轻公河马的围攻。 　　母河马在战斗时疏忽了幼崽，导致小河马死亡，悲伤和愤怒急需发泄，集体陷入狂暴。 　　除非外力干预，这场厮杀不可能停止。 　　战船回到城下，叶安示意上方放下绳索。 　　船身出现破损，急需要修补。城头送下工具和木料，顺便有手艺不错的猎人一同下来，帮忙修补战船。 　　叶安有事要忙，黑蟒离开叶安肩头，滑到船尾，看着混乱的战场，忍不住想下水，被叶安从身后抓住尾巴。 　　“别过去，留在船上。” 　　叶安抓着黑蟒，更将它的尾巴绕过船杆，不许它参与河马的战斗。 　　松鼠跳到船舷上，看到黑蟒此刻的样子，用力挥舞两下爪子，心情明显变好。 　　一群变异鳄的到来，加剧了战场的混乱。 　　这群鳄鱼自上游而来，每条的身长都超过六七米，比叶安见到过的鳄鱼都要庞大。为首的几条尤其强壮，体表覆盖厚实坚韧的硬皮，背部竖起三角形的硬骨，边缘锋利如刀，能轻易划开猎物的皮肉。 　　鳄鱼群被血腥味吸引，发现混战的河马，认定有便宜可占，立时冲了上去。 　　换做平时，这群鳄鱼未必敢挑衅河马。如今情况不同，河马群混战大半日，死伤超过三分之一，还活着的也是筋疲力尽，很难应付鳄鱼群的攻击。 　　鳄鱼专门寻找受伤的河马下手，一旦锁定目标，就会张开巨口死死咬住，合力将其拖出群体，按到水下淹死。 　　仅仅一个照面，就有七八只河马死在河底。 　　河马群终于回过神来，停止互相厮杀，转而张开大嘴，咬向扑过来的鳄鱼。 　　叶安站在甲板上，目睹一条六米长的鳄鱼被河马咬住，当场断成两截，不由得庆幸战船及时脱困。如若不然，被这些恐怖的家伙拖进水下，不死也会重伤。 　　鳄鱼和河马厮杀在一处，死伤以倍数增加。 　　江豚和虎鲨早就远远躲开，避免被战斗波及。水中的变异鱼、变异螺、河贝和河虾同样躲远，过程中不忘拖走河马和鳄鱼的尸体。 　　鲜红的血和碎肉飘散在河中，除了水中居民，还吸引来大群变异鸟。 　　除此之外，叶安还在不远处的高地上发现飘摇的绿光，那是变异兽在黑暗中亮起的瞳孔。 　　夜枭的叫声响起，擅长在黑夜捕食的鸟类大批涌来，在战场上空飞舞盘旋，展开双翼，彼此交错而过，如黑云压下，遮挡住难得的几点星光。 　　河马和鳄鱼杀红了眼，彼此都不打算停手，也没办法停手。双方势均力敌，一旦哪一方后退，很可能被另一方灭掉整个族群。 　　水浪一波接一波掀起，大片河段染上鲜红。 　　死去的河马和鳄鱼越来越多，尸体全都残破不堪，几乎找不出完好的地方。 　　战船上，众人忙着切割木板，修补被河马破坏的船体，避免船舱进水。 　　城墙上灯火通明，除了轮换的守卫，许多无事的猎人也涌上来，趴在墙砖上向外眺望，不想错过这场激烈的战斗。 　　厮杀持续到午夜，交战的双方终于力竭。 　　河马鳄鱼都开始谨慎后退，试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 　　等候已久的捕食者却不会放过它们。 　　平时不屑一顾的变异鱼，此时仗着数量优势，亮出锋利的獠牙，悍然闯入战场。 　　变异螺从河底浮起，附着到目标的伤口上，有力的腕足扎进去，挖走大块血肉。 　　河贝和河虾攻击性不强，只能绕着目标游动，抢夺被撕掉的碎肉。 　　河马和鳄鱼在水中挣扎，天空中的鸟类发出叫声，分批扑向水面，从目标身上撕下大条血肉，当场吞入腹中。 　　江豚和虎鲨也在此时露面，加入到鱼群中，分享这场盛宴。 　　有受伤的河马冲出包围，慌不择路之下，冲向战船所在的方向。 　　眼看河马要撞上来，叶安松开黑蟒，抓起一把长刀，撑着船舷一跃而下。 　　黑蟒先一步入水，在叶安落下时，昂起上半身，直接将他托出水面。 　　河马越来越近，黑蟒排开河水，正面迎了上去。 　　叶安握紧长刀，在黑蟒咬住河马脖颈，身体缠绕上去时，纵身跳到河马头顶，刀尖向下，对准河马的眼睛猛地扎了下去。 　　叶安用足十成力气，刀身穿透河马的皮肉，碎裂坚硬的骨骼，直通河马的颅内。 　　河马在痛苦中挣扎，被黑蟒牢牢缠住，逐渐失去生命气息。 　　不等叶安收刀，一条体长接近七米的鳄鱼突然破水而出，恐怖的巨口在叶安背后张开，锋利的牙齿间还带着碎肉，挟腥风咬了过来。 　　万一被它咬住拖进水里，饶是叶安也会受伤。 　　千钧一发之际，叶安不及回身，迅疾收回长刀，双手握住刀柄，反手刺向身后，成功穿透鳄鱼的上颚。 　　与此同时，大量寒霜从天而降，萧玧从城墙上跃下，周身缠绕冷风，透明的冰层覆上河面，将受伤的鳄鱼困在其中。 　　冷意侵袭，从战船向前方蔓延。 　　无论是捕食者还是猎物，都被寒霜笼罩，刹那之间化作冰雕。 　　江豚和虎鲨速度极快，在冰霜袭来之前就潜入水下。河马、鳄鱼和捕食的水中居民就没那么好的运气，大多在第一时间就被冻住，完全动弹不得。 　　鸟群在天空中盘旋，发出尖锐的叫声。 　　从它们的叫声中，叶安能清晰捕捉到不满和愤怒。但慑于叶安和萧玧的强悍，没有一只冲下来发起攻击。 　　“谢了。” 　　叶安收回长刀，捏碎覆在刀身的薄冰。 　　萧玧目光带着关切，确认他没有被鳄鱼伤到，才对城头打出讯号。 　　城门开启，猎人们带着绳索和工具走上冰面，收获被冻住的鱼虾螺贝。 　　在他们准备拖走封在冰中的河马鳄鱼时，冰层突然龟裂，还活着的河马鳄鱼先后挣脱束缚，冲开碎裂的冰块，不顾一切向河流下游逃去。 　　“不用追，清理河道。” 　　萧玧下达命令，猎人们放弃追击，在碎冰之间搜寻目标。 　　天空中的鸟群飞落，争抢猎人们不要的碎肉。 　　叶安返回战船，将自己的战利品一同带回去。发现河马过于庞大，没办法拖上甲板，请萧玧帮忙筑起冰台，直接在台上分解，将大块的肉分给黑蟒、松鼠、信鸽以及船上的小兽。 　　在猎人城忙着收获猎物时，已经被杰拉德掌控的金诚迎来一支特殊的商队。 　　这支商队在城外徘徊许久，一度让人认为他们已经离开。 　　入城之后，领队直接求见杰拉德，言明有极好的货物出售。 　　商队领队是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眉眼细长，长着鹰钩鼻的男人。单从外表来看，很难断定他的年龄，只能从言行推断，他绝不会年轻。 　　还有一点，他散发出的气息让杰拉德很不舒服，甚至称得上厌恶。 　　“你要见我？”杰拉德看着自称扎姆的男人，开口问道。 　　“是的，尊贵的大人。” 　　扎姆弯腰行礼，从怀中取出一只细长的金属瓶，将瓶子呈到杰拉德面前，声音如毒蛇吐信。 　　“这里面的东西能为您解除烦恼，让金城再一次辉煌。” 第270章 够本 　　看到扎姆手中的金属瓶，杰拉德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他没有叶安的异能，无法洞悉人心，处事经验却极为丰富，更了解金城是如何发达，前几代城主是如何控制熊猫，又是如何寻找矿藏。 　　离开三角洲，返回金城之后，他一直在为寻矿头疼。 　　日前有心腹建议去城外搜捕未成年的熊猫，被他断然拒绝。 　　他也曾有过类似的打算，几番衡量之后，不得不放弃。 　　成年熊猫十分强悍，发现他们偷窃幼崽，势必会紧追不舍，很可能造成死伤。此外，如何让熊猫老老实实留下，并且听从命令，同样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 　　苦思冥想许久，杰拉德放弃金城原有的寻矿方式，转而召集人手，在城内和附近的聚居点寻找擅长采矿和找矿的人，试着以人力代替熊猫。 　　金城控制着不少富矿，短时间内，不需要为资源发愁。 　　杰拉德认真估算过，只要在五年内找到新矿，金城的一切就会走上正轨，彻底摆脱之前对变异熊猫的依赖。 　　可惜计划开展得并不顺利。 　　经验丰富的矿工找到不少，擅长寻矿的人却一直没有找到。就在杰拉德心中烦躁，决定向外扩大搜寻范围时，扎姆带着商队主动找上门，开门见山，向杰拉德明示，他手中有让对方摆脱困境，让金城重塑辉煌的东西。 　　这支商队在城外徘徊许久，显然有备而来。 　　杰拉德十分怀疑，他们已经打听到自己的安排，并从蛛丝马迹推断出城内正遇到麻烦。 　　更让杰拉德提心的是，眼前这个男人很可能知道金城的秘密。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心思转换间，杰拉德表情不变，心中已然生出杀意。 　　不确定的因素，而且带着危险，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立即铲除，让其没有生根发芽继续壮大的机会、 　　扎姆察觉到情况不对，却不见半点紧张。 　　杰拉德为降低他的戒心，伸手来接药瓶，同时暗中蓄力，准备一击必杀。 　　扎姆忽然后退，将药瓶收回怀中，对杰拉德发出冷笑，单臂一挥，宽大的袍袖在两人之间划过，黑雾自脚下升起，雾气中透出一双紫黑色的双眼，阴冷地锁定杰拉德。 　　“你……” 　　杰拉德心中大骇，他竟然没有发现扎姆是一个变异者！ 　　扎姆继续冷笑。 　　他的异能十分特殊，能够完美的藏匿自己的力量。迄今为止，没有一个变异者识破他的身份，包括曾经当面的赵翁。 　　凡是知道他真实实力的人，都已经死了，而且尸骨无存。 　　扎姆继续挥动衣袖，黑雾在室内弥漫，如一条条黑色毒蛇，缠绕上杰拉德的脚腕，沿着双腿攀爬，锁住他的全身。 　　杰拉德力量惊人，却对这些黑雾毫无办法。 　　雾气中藏着剧毒，是从扎姆身上散发，源于他的血液，无药可解。雾气从杰拉德的口鼻和耳孔中钻入，顷刻让他失去行动能力，砰地一声倒在地上。 　　杰拉德没有失去意识，只是身体如同石块，连根手指都动弹不得。 　　扎姆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紫黑色的双眼扫过他全身，再次嘿嘿冷笑。 　　“你、你想做什么？！” 　　杰拉德艰难开口。 　　无论掌控金城之前还是之后，他从没吃过这样的亏。他是旁人口中的骗子，眼中的恶棍，即使是忠心的手下，对他仍存有畏惧。 　　万万没想到，他今天阴沟里翻船，被这个男人算计，连反抗能力都没有，就可能失去性命。 　　“我不会杀你，只要你听话。” 　　扎姆弯下腰，用坚硬的指甲划开杰拉德的嘴角，卸掉他的下巴，当着他的面打开药瓶，将里面暗红色的药粉喂进他的嘴里。 　　药粉带着强烈的腥气，入口的瞬间被唾液融化，顺着嗓子眼滑入食道，融入胃中。杰拉德想要吐出来，无疑是白费力气。 　　扎姆没有停手，将药粉全部倒进杰拉德嘴里，才将他的下巴正位。 　　杰拉德双眼爬上血丝，表情逐渐狰狞，嘴角溢出白色泡沫。 　　扎姆站起身，好整以暇地掸掸衣袖，表情中没有半点怜悯，尽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我对城主的位置没兴趣，这点你不用担心。”扎姆用脚踢了踢杰拉德，双手插在袖子里，口中道。 　　杰拉德的身体逐渐恢复行动能力，却使不出任何力气，药效发挥得极快，让他无法集中注意力思考，视力也受到影响，眼前逐渐模糊一片。 　　“我最近听到一些有趣的消息，决定在金城停留一段时间，看看能不能等到一个人。作为回报，我会让金城恢复昔日的繁荣，连礼物我都准备好了。” 　　说话间，扎姆打了个响指。 　　房门被推开，几个商队护卫抬进一只铁笼，砰地一声放在地上。守在门外的金城人跌坐在墙边，生死不知。 　　“放心，他们没死，只是暂时昏过去。” 　　扎姆抓住盖在笼子上的兽皮，一把掀开。 　　笼子里是两只熊猫幼崽，蜷缩着靠在一起，身上皮毛杂乱，凝固着母熊猫为保护它们，战死时流出的血。 　　金城人并不知晓城主府发生了什么，只听到消息，商队送出的货物让城主很满意，邀请他们留在城内。 　　不久，金城勘探队传来好消息，在一处山谷发现矿藏。 　　对金城上下来说，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 　　沉浸在喜悦中的城民并未发现，自从商队到来，城主杰拉德就极少露面，更不像之前一样带着狩猎队外出。仅有的几次出现，都是站在城主府二层的阳台上，表情和动作十分僵硬，身边总会跟着全身裹着长袍的男人，那个留在城内的商队领队。 　　由于洪水阻隔，金城发生的一切尚未传到猎人城，叶安自然也不会知晓，让他提心的商队领队也对他产生兴趣，正在金城布下大网，等着他入局。 　　耗费数天时间，战船修补完毕。 　　叶安同萧玧告辞，准备启程返回三角洲。 　　雨季已近尾声，包围城下的洪水大部分退去，战船行在河上，不再如之前一样难以辨别方向。 　　叶安登船之前，萧玧兑现之前的承诺，送给他一截鲸骨。同时为他准备大量的物资，确保船上一切充足，即使中途有意外发生，也不会耽搁行程。 　　“雪季到来，我会前去拜访。”萧玧站在城下，拉住准备登船的叶安，告知他自己的计划。 　　料定他必然会对谋算猎人城的势力进行报复，叶安对他能否腾出时间略有怀疑。不过萧玧向来言出必行，他既然说出口，就一定会来。 　　叶安单臂环上萧玧的脖颈，手指探入他的发间，掌心施力，压下他的头，啄了一下他的嘴角。 　　“我等着你。” 　　叶安松开手，本打算转身，一条有力的胳膊忽然环住他的腰，禁锢他的行动。 　　萧玧扣住叶安的后颈，侧过头，冰冷的气息侵入他的口中，不再浅尝辄止，肆意而霸道。 　　船上的紫荆等人惊讶片刻，陆续收回目光，该做什么做什么，为启程做准备。 　　城下和城头的猎人愕然之后，口哨声瞬间响起。 　　哪怕会被城主拎到斗兽场收拾，他们也认了。 　　这样的场景难得一见，错过了，谁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 　　在口哨声和鼓噪声中，叶安反勾住萧玧的脖颈和肩膀，以更重的力气吻了回去。至少有一段时间不能见面，索性亲个够本！ 第271章 归程 　　从猎人城出发，战船一路东行，穿过湍急的河道，进入一条平缓的支流。 　　叶安站在甲板上，双手按住船舷，眺望穿过云层的飞鸟。发现信鸽一家从远处飞回，当即抬起右臂，接住随父母练习飞行的小鸽子。 　　小鸽子的身形已经同父母不相上下，飞行技术仍显得稚嫩。勉强能跟上父母的速度，落下时却有些不稳。叶安抬手托了一下，避免小家伙落在地上。 　　狸花猫母子趴在桅杆附近，母猫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小猫追逐母亲摆动的尾巴，玩得兴起。这样的举动即是玩耍，也是在学习捕猎的技巧。 　　一般情况下，五六个月的小猫就能捕食变异鼠，这保证了它们的生存。即使遭遇突发状况，再也见不到母亲，它们也能为自己找到食物，不会活活饿死。 　　松鼠抓着桅杆上的绳子，抬头望向叶安。发现黑蟒没有靠近，而是盘在船尾打瞌睡，立即从桅杆上下来，飞速爬到叶安肩上，歪着小脑袋蹭叶安的脸颊，引来一阵笑声。 　　紫荆从船舱中走出，双手托着一只木盘，盘子里是切好的烤肉，以及熬煮得浓稠的小米粥。 　　几个女人跟在她身后，提着盛粥的铁锅，抬着装满烤肉麦饼的木盘。 　　食物的香味飘来，甲板上的人陆续停下动作，不约而同吸了吸鼻子，五脏庙开始轰鸣。 　　“大人，吃饭了。” 　　紫荆将木盘送到叶安面前，支起木架，就是一张椭圆形的木桌。 　　盘子里的烤肉有三四种，既有鱼肉也有异兽肉。烤得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饱满的肉汁迸溅，混着调料独特的味道，令人胃口大开。 　　小米粥色泽金黄，熬煮得恰到火候。 　　麦饼酥香诱人，用匕首片开，刷上特制的酱料，夹上几片烤肉，大口咬下去，搭配一口小米粥，味道别提多好。 　　叶安坐在甲板上，一口麦饼一口小米粥，吃得头也不抬。 　　女人们将铁锅和木盘放下，从提来的篮子里取出干净的木碗，给众人分发食物。 　　这是他们从猎人城出发的第三天，紫荆发挥出相当好的手艺，做出的饭菜几乎不重样。 　　之前经过一片高地，栀子带人短暂离船，采回来两筐新鲜的野菜。紫荆挑拣出一部分做成野菜团子，余下凉拌，味道出乎预料地好。 　　可惜高地上的野菜有限，众人又忙着赶路，不可能多做停留。想要再吃到相同的口味，只能期待接下来的运气。 　　吃过午饭，紫荆带人收拾餐具，女人们进行轮换，换下来的人回到船舱休息，其余人接替她们的工作，驾驶战船在水上航行。 　　船上没有瞭望员。 　　有叶安在，任何危险和麻烦都会第一时间被发现，根本没有潜藏的可能。 　　江豚依旧跟着战船行动。 　　它们欢快地在船头追逐跳跃，沉迷战船掀起的浪花。叶安有七八肯定，不出意外的话，这群江豚会一直跟着自己，直至抵达三角洲。 　　虎鲨游在江豚的队伍中，半点没有鲨鱼的自觉，俨然成为这个群体的一员。可惜它们的身体不够灵活，没办法像江豚一样在水浪中玩耍。 　　叶安感知到虎鲨的沮丧，对此既无奈又好笑。若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虎鲨会混在江豚的群体中，而且相处得十分不错？ 　　临近傍晚，战船经过一段湍急的河道。 　　河中凸起片状岩，水流在岩石的缝隙间撕扯，顺着坡度飞落，汇聚成一个又一个漩涡。 　　紫荆等人仔细观察，确认漩涡的威胁不大，战船可以继续前行，不需要改道。 　　前行过程中，船底传来一阵阵钝响，叶安侧耳细听，不像是擦撞到岩石的声音，很像是有外力在试探碰撞，而且频率不低。 　　“鱼群？” 　　叶安探头向下望，江豚和虎鲨在水中游弋，告知叶安水下怪声的源头。 　　“能赶出来吗？” 　　叶安同化江豚，传递出自己的意图。 　　江豚竖起身体，给出肯定回答。随即在船身附近跃起落下，很快消失在船底。 　　眨眼的时间，水面只余两条虎鲨。三角形的背鳍划过水面，破开并行的水浪。 　　“快，渔网！” 　　得到江豚的反馈，叶安转身招手，示意众人取来渔网，在靠近船头的位置严阵以待。 　　水面的漩涡陡然增多，大量水花飞溅，犹如倒悬的雨幕，层层向上飞起。 　　透明的水珠跳跃在空气中，河面沸腾一般。 　　江豚在水下分散开，合力驱赶鱼群。经验丰富的族群成员互相配合，不断压缩鱼群的空间，迫使目标聚拢。 　　越来越多的变异鱼被逼出水下，叶安终于看清它们的样子：不是常见的鲢鱼和鲤鱼，也不是只在特定水域出现的刀鱼，更不是甲鲶和塘鲺，而是一群体长超过半米，身体粗壮，颚骨宽大坚硬的水虎鱼！ 　　变异水虎鱼异常凶猛，从它们身上，叶安感知不到“杀戮”“吞噬”之外的任何情绪。 　　江豚驱赶鱼群时，稍不小心就会遭到攻击。幸亏江豚足够灵活，捕猎经验丰富，否则的话，别说将鱼群赶上水面，反而会沦为对方的猎物。 　　水虎鱼性情凶猛，肉质却相当不错。 　　叶安抄起一张渔网，对准鱼群最密集的区域，用力撒了出去。 　　渔网十分牢固，水虎鱼被罩在其中，即使奋力挣扎，也无法断开绳索，只能被拖上战船，倾倒在甲板上。 　　“小心一点，别受伤。”叶安提醒准备上前的女人。 　　狸花猫和松鼠被吸引过来，黑蟒也不再瞌睡，从船尾游到船头，盯着在甲板上蹦跶的水虎鱼，传递出渴望的情绪。 　　水下的鱼群数量庞大，叶安接连捞起六网，仍有水虎鱼源源不断从河底出现。 　　甲板上已经堆满，叶安决定收手，放下渔网，朝水中的江豚打过招呼。 　　江豚发出欢快的声音，在叶安催动异能，短暂控制住靠近水面的目标时，迅速缩小包围圈，分批冲入鱼群，开始大快朵颐。 　　虎鲨跟着江豚一同开餐，同样吃得心满意足。 　　捕捞上来的水虎鱼很多，除了操控战船的几人，余下的人手都聚集到甲板上，开始收获战利品。 　　叶安提前分出一部分，留给黑蟒和船上的小兽。 　　鉴于水虎鱼生命力顽强，性情又十分凶猛，黑蟒没有直接吞食，而是用尾巴将目标砸晕，再一条条吞进肚子里。 　　狸花猫特地挑出两条活蹦乱跳的，爪子一挥抛给小猫。即使小猫喵喵叫，摆明无处下口，母猫也不打算帮忙，全靠小猫一次次试探，直至找出杀死水虎鱼，将鱼肉吃到嘴里的办法。 　　信鸽一家互相帮忙，按住一条水虎鱼，直接从鱼身下口。 　　松鼠抱着比它大得多的食物，丝毫不畏惧水虎鱼锋利的牙齿，直接从坚硬的鱼头下嘴，像是啃食坚果，嘴巴快速开合，啃得咔嚓作响。 　　捕捞上来的水虎鱼清理掉内脏鱼头，分批送入底舱。 　　底舱经过改造，有一间堆满冰块的舱室，刚好用来储存新鲜的鱼肉。 　　夜色降临，战船穿过急流，来到一段平坦的河道。 　　没有发现危险，叶安本打算回到船舱休息，不想远处突现几点火光，隐隐传来兽吼。 　　火光迅速扩大，兽吼声变得凄厉。 　　叶安停下脚步，望向火光传来的方向。 　　如果他的感知没错，那是一支狩猎队，而且规模不小，至少超过三十人！ 第272章 聚居点 　　火光越来越盛，在黑暗中展成一条红龙。 　　变异兽的吼声拔至最高，继而变得微弱，逐渐在火光中消失，直至湮灭。 　　战船行在河上，目标过于明显，即使减慢航速，仍被在高地捕猎的队伍察觉。 　　火光开始聚拢，映出手持火把的人群。如叶安之前判断，这是一支狩猎队伍，由三十多名强壮的男女和半大的少年组成。 　　这些人身上裹着兽皮，脚上没有穿鞋，携带的武器五花八门，除了铁器，还有部分骨器和石器，不同于叶安见过的各城狩猎队，也同流浪者有很大差异。 　　双方距离不断拉近，船上众人提高警惕。 　　女人们拉开弓弦，利矢搭在弓上，锋利的箭尖对准高地上的人群，只要松开手指，对面的狩猎队就会遭遇恐怖的箭雨。 　　高地上的人盯着战船，锁定站在船头的叶安和紫荆等人，同时高举起武器，口中发出呼喝声。 　　他们脚下横躺着七八头死去的野猪，每头都是身负重创，全身上下血肉模糊。最大的两头，脖颈已经被砍断，仅留下一层皮和头颅相连。 　　叶安捕猎过野猪，知道这种变异兽有多凶悍，身体的防御力又是多强。 　　这支队伍能在夜色中困住野猪群，成功猎杀七八头，看样子自身还没有损失，足见其实力强悍，不容小觑。 　　叶安只想赶路，不想和对面的人发生冲突，告知众人加快船速，准备绕过高地，尽快穿过这条河道。 　　可惜对面的人不这么想。 　　看到黑暗中行来的战船，众人先是警惕，继而满脸兴奋。 　　他们被困在附近许久，洪水始终没有退去，生活必须品稀缺。虽然肉食充足，粮食、盐和药物都已经见底。 　　他们急需要补充，奈何多日来没见过一支商队。 　　叶安一行的到来让他们看到希望，如果可以，他们愿意高价同对方交易。 　　这是在看清船上防卫，评估对面实力，仔细衡量之后才做出的选择。如果船上护卫不够强悍，他们能够轻松拿下，事情就会向另一个方向发展。 　　对此，队伍中的人都习以为常，即便是半大的少年也一样。 　　战船行过高地，队伍中的首领上前两步，挥舞手中的火把，并将单手拢在嘴边，扬声同船上打着招呼。 　　听到男人的话，叶安微感诧异。 　　“他将我们当成了商队？” 　　“未必。”紫荆常年生活在水上，对这些被洪水困住的队伍十分了解。从经验判断，他们不是城池狩猎队，也不是流浪者，更像是一群聚居者。 　　他们或许真想做生意，但是，这是建立在战船有相当强的防护能力的基础上。如果战船的实力不够，交易就会变成劫掠。 　　物资抢走不算，船上的人也未必能活。 　　听完紫荆的讲述，叶安脸色微沉。凝视高地上的队伍，双眼逐渐染上墨色，释放出意志，捕捉对方此刻所想。 　　果真如紫荆所言，他们早做两手准备。如果不是抢劫成功的可能性不大，他们未必会摆出这样和平的姿态。 　　“大人，不用理他们。”紫荆仔细观察过，确认这群人没有能截停战船的手段，建议叶安继续前行，不需要理会。 　　叶安沉吟片刻，没有立即做出决定。 　　他从捕捉到的信息中发现，这群人居住在高地背面，除了族人和同伴，还抓住十多名流浪者。 　　这些流浪者十分特殊，都是上了年级的老人和孩子。 　　其中，一个面容苍老，手臂上带着鱼纹图案的老人让叶安十分在意。画面仅是一三而过，也足够叶安留意到那片醒目的纹路。 　　那是属于海城的标记。 　　狩猎队的首领不是变异者，自然不会察觉到叶安的身份。被叶安挖掘记忆时，没有任何提防，头痛瞬间加剧，身体剧烈抽搐，当着众人的面丢掉火把，倒在地上翻滚，样子突兀且骇人。 　　“首领！”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冲上前，试图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大人？”紫荆看向叶安，表情中带着疑惑。 　　“停船，抓住他们。”叶安声音冰冷。 　　他不仅看清了男人记忆中的面孔，掌握他们近段时间的经历，更清楚了解到，那些被他们抓住的老人孩子即将面临什么。 　　原来，他们之所以能捕获野猪，过程中没有成员死伤，是因为他们提前放出“饵料”，身上被涂抹特殊汁液，并且被砸四肢的老人和孩子！ 　　野猪被血腥味吸引，奔过来撕扯争抢，不意外被药倒。即使没有第一时间倒下，也会在毒汁的影响下行动迟缓，任由猎手们宰割。 　　这样的手段无耻且残忍，和那些将同类当做储备粮的恶徒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在被洪水围困期间，就是依靠类似的手段获取食物，填饱自己的肚子。 　　面对紫荆的疑问，叶安三言两语说出自己的发现。 　　紫荆等人面现怒容。 　　她们的日子再艰难，也没做过这样恶毒无耻的事！ 　　战船靠向岸边，压过藏在水下的青石，发出吱嘎声响。 　　岸上众人抬起头，就见庞大的战船向自己逼近。即使知道船身无法上岸，仍不由得心生惧意，拖着哀嚎抽搐的首领向后退，警惕盯着船上的人。 　　火光中，几条绳索从船上垂落。 　　下一刻，叶安和紫荆等人顺着绳索滑到岸上，脚踏实地，手持弓箭和短刀，刀锋直指不远处的人群。 　　首领不能说话，全身被冷汗包裹，蜷缩在地上生死不知。 　　一个强壮的男人站出来，盯着叶安一行人，看到身段玲珑，面容秀美的紫荆和栀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你们……” 　　看到他的样子，叶安当即皱眉。 　　男人来不及说下去，当场发出一声哀嚎，双手抓着头发，面容狰狞，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和首领的表现如出一辙。 　　叶安迈步上前，无视对面恶毒的视线，抬脚踩上男人的背，如他对待抓捕来的流浪者一样。 　　伴着脊椎的断裂声，男人发出哀嚎，整个人瘫在地上，下半身失去知觉，从腰部向下，动都无法动一下。 　　人群中发出惊叫和咒骂，更有三五人怒吼着冲上前，举刀向叶安砍来。无一例外，在距离叶安数步远的地方跌倒在地，抱着头痛苦翻滚，发出野兽一样的嘶吼。 　　这一幕吓坏了剩下的人。 　　一个年级稍大，身材强壮的女人脱口而出：“变异者，他是变异者！这是奴隶船！” 　　此言一出，队伍众人均面现惧色，不顾倒在地上的同伴，转身就要逃跑。 　　“奴隶船？”叶安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是专门捕人的商队。”紫荆对叶安道。 　　这样的商队数量不多却手段残忍，只要被他们盯上，无论流浪者还是落单的聚居者和城民，都没有逃走的可能。 　　部分城也会抓捕流浪者，不乏残忍和卑鄙手段。但是，像他们这样专门以同类为目标，不服从者全部杀死的却是绝无仅有。 　　因为他们手段过于卑劣，行事肆无忌惮，触犯多个势力，以致被联合绞杀，在三十年前销声匿迹。不想数年前又死灰复燃。据传言，他们手中有特殊的药物，能控制抓捕的对象，让他们无法逃走，只能像货物一样被出售。 　　“具体是什么情况，我也只是听说，没有亲眼见到。”紫荆道。 　　又是药物！ 　　叶安眉心紧蹙，更加迫切地想要返回孤岛，见到铃兰，搞清楚那些控制信鸽的药粉究竟是什么东西。 　　狩猎队伍中的人转身逃跑，叶安没有着急去追，而是让女人们将倒在地上的人绑起来，再让他们带路，前往高地背面的聚居点。 　　逃跑的人先一步回到聚居点，靠在围栏边，大口喘着粗气，对守在上面的人大吼：“奴隶船，奴隶船来了！” 　　消息在聚居点传开，引起一片混乱。 　　关押在笼子里的流浪者听到喊叫声，猜测出聚居点即将被袭击，哪怕自己无法幸免，也感到无比痛快。 　　“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活该！” 第273章 救人 　　跑回来的狩猎队员越来越多，带回来的消息也十分杂乱，但有一点确认，船上下来的人很强，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首领没有和众人一起归来，并且生死不知，使聚居点陷入更大的混乱。 　　人心变得不稳，别说是抵抗，一部分人已经收拾起行李，准备寻机逃跑。 　　他们认定来者是奴隶船，结合听到的种种传言，深知被抓到这样的船上会遭遇什么，根本生不出对抗的念头，唯一的想法就是逃跑。 　　越来越多的人涌向围栏出口，本就不宽敞的空间被不断压缩。 　　混乱中，有人被推倒在地，来不及爬起来就被数不清的脚踩过，骨头被硬生生踩断，没挣扎几下就口喷鲜血，倒在血泊之中。 　　有人不甘心就这样离开，趁着“危险”尚未到来，奔向营地内的仓库，企图抢走储存的物资，主要是熏肉和兽皮，还有行走荒原必须的武器。 　　这些人的行动并不隐蔽，冲到仓库前，抡起石块砸断门锁，争先恐后冲了进去。 　　仓库中堆积大量物资，最先冲进去的人也不挑拣，扛起装着熏肉的口袋，胳膊下夹着捆成卷的兽皮，不忘将开刃的短刀捆在腿上，直至扛不动，才转身冲出仓库。 　　个别人贪心不足，继续在仓库中翻找，竟然真被他找到几瓶伤药。 　　这是首领出于私心偷偷截留，为自己藏起来的。没想到意外发生，便宜了这些准备逃走的人。 　　“给老子放下!” 　　“放下！” 　　“不放就杀了你！” 　　看到伤药，在场的人都是双眼发红。 　　食物和兽皮可以不要，毕竟他们都有不错的身手，可以依靠打猎生存。不说吃饱喝足，至少不会让自己饿死。 　　武器和伤药则是必须。 　　尤其是伤药，没有过路和愿意交易的商队，付出再大的价钱都得不到！ 　　找到伤药的男人过于贪婪，一瓶都不打算分出去，全部塞进自己怀里。 　　众人怒不可遏，当场包围过来。 　　“杀了他，伤药咱们分！” 　　男人扔掉熏肉和兽皮，双手各持一把短刀，身体微微下压，做好战斗的准备。 　　第一个对手扑过来，男人单刀横挡，另一只手上扬，干脆利落划开了对方的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男人的脸和脖颈。男人分毫不在意，也没有时间抹去，双手攥紧刀柄，迎上另一个的对手。 　　战斗发生在仓库中，暂时没有引起更多人的注意。 　　围栏出口的混乱则在快速加剧。 　　争吵和叫骂不断升级，众人情绪紧绷，如绳索拉紧，即将濒临极限，稍一用力就会崩断。 　　听到船上有变异着，恐慌情绪进一步蔓延。 　　在愤怒、焦躁和恐慌中，部分人承受不住压力，开始互相殴打。 　　起初仅仅是拳头，很快发展到持刀互伤。 　　营地出口血流成河。 　　死去的人中，有被踩踏而死，也有被其他人刀砍斧劈，在惨叫声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更多人踩着死者的身体冲出去，跑向半淹在水中的通道。 　　通道是一片小山的山脊，宽度仅容两人并行，穿过河道，通向一片茂密的森林。 　　雨季时，森林淹没在水中，只有葱茏的树冠冒出水面。洪水逐渐褪去，现出成片粗壮的树干。 　　林中有不少变异兽，还有凶悍的猛禽。大多数时间，聚居点的人都会避免深入林间，顶多在林边游走，利用诱饵将变异兽引出来。 　　今时情况不同，他们将叶安一行错认成捕人的商队，不想被抓上奴隶船，不顾一切向林中逃去，企图借这片密林脱身，摆脱即将到来的追袭者。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在冲出营地时，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了血迹，少部分是自己的，绝大多数都属于他人。 　　想要穿过通道前往森林，必须涉水而过。 　　随着众人前行，鲜红的血流入水中。血丝蜿蜒流淌，血腥味开始扩散，引来藏在山脊下的居民，大群变异水蛭。 　　这些水蛭和叶安曾见过的不同，通体乌黑，没有任何花纹。每条都有成人的食指长，头部长有恐怖的吸盘，大群出现在水面，活像是在河中铺开摇曳的黑毯。 　　过河的人心知不妙，在继续前冲和调头返还之间犹豫不决。这使他们失去唯一逃生的机会。 　　水蛭从四面涌来，堵住所有人的去路。 　　水波荡开，一环套着一环。 　　黑色的水蛭伴着水波扑来，大片覆上被困在水中的人。 　　这些水蛭没有毒液，也不会麻醉猎物，叮咬异常疼痛。吸盘中遍布利齿，活生生将皮肉撕开，吞噬猎物的血肉。 　　伴着猎物的血肉流失，捕食者的身体快速膨胀。直至目标仅剩下一层皮包着枯骨，水蛭才陆续脱离，任由死去的人沉入水下。 　　水蛭群的突然出现，挡住通往森林的路。 　　营地众人逃脱无望，陷入更深的混乱。 　　关在笼子里的老人和孩子反倒是此刻最安全的。聚居者们忙着逃命厮杀，没人留意到他们，更不会打开笼子，威胁到他们的生命。 　　叶安一行抵达时，聚居点中燃起大火。 　　火从仓库中烧起，沿着两侧的房屋蔓延。 　　放火的是被砍掉一条胳膊的男人。他身上带着七八条刀痕，伤药终被抢走。心知自己活不成，索性拉着所有人垫背。 　　叶安等人没时间救火，抓过被绳子捆住的狩猎队员，让其在前方带路，去往关押老人和孩子的地方。 　　狩猎队员不肯走，直接倒在地上。更是异想天开，企图和叶安讲条件。 　　叶安没心思和他废话，单手按住男人的头，催动异能，在男人的惨叫声中找到需要的线索，随即让紫荆等人留在原地，踹倒挡在面前的围栏，独自冲入被大火包围的营地。 　　“老实点！” 　　紫荆按住蜷缩在地上的狩猎队员，用刀背拍拍男人的脸，发出一阵冷笑。 　　“想想你做过的事，还想和大人讲条件，活得不耐烦了！” 　　营地中烟气弥漫，能见度很低。 　　叶安掩住口鼻，越过被点燃的木屋帐篷，踩着倒塌的横梁，找到尚未被火光波及的笼子。 　　火焰熊熊燃烧，黑烟如乌云笼罩。 　　笼子里的人不断咳嗽，身体十分虚弱，仍不放弃自救。 　　老人和孩子拼着双手割伤，用石头去砸笼子的锁链，砸不开就用牙齿去咬，即使满口鲜血，也不放弃生存的希望。 　　一个手持火把的男人走到笼子前，血不断从伤口涌出，脸色惨白，脚步踉跄，仿佛一具行尸。 　　男人靠近笼子，看着里面的人，满脸狞笑。 　　火把靠近，火星飞溅，老人迅速将孩子护进怀里，代价是背部被烧伤，传来一阵剧痛。 　　“死吧，都去死吧！” 　　男人疯狂大叫，就要将火把丢进笼子里。 　　千钧一发之际，雪亮的刀锋划开男人的脖子，一只手从男人身后探出，抓住即将飞出的火把。 　　笼子里的人逃过一劫，不知来者是谁，心惊地抬头望去。 　　火光中，一个身材高挑，满头黑发的青年出现在他们眼前。 第274章 冲出火海 　　“和我走。” 　　叶安破开笼子，示意里面的人快出来。 　　老人们十分谨慎，却没有在此时发生疑问，更没有出声质疑叶安的身份和目的。等到笼门打开，迅速抱起身边的孩子，抱不动就背在身上，紧跟在叶安身后，准备冲出火海。 　　他们不想死，哪怕有一点可能，都希望活下去。 　　叶安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哪怕他来自营地中传言的奴隶船，他们也认了。 　　狂风平地而起，火焰熊熊。 　　风助火势，火随风舞，烧断的木头带着火苗被送到营地的每一个角落。 　　房屋、帐篷和围栏都在燃烧。 　　整片营地陷入火海，如一个巨大的火球，盘踞在高地之上，在黑夜中无比醒目。 　　尚未死去的聚居者倒在地上哀嚎，在痛苦中翻滚，想要压灭身上的火焰。面孔和四肢已经漆黑，不知是留下的伤痕还是烟气。 　　叶安一行人经过，哀嚎的人眼底浮现凶光，不顾一切伸出手，不是为了求救，而是要抓住他们的脚踝，拖延他们的速度，企图将他们全部留在火海之中。 　　老人们认出袭击者是谁，脸上浮现愤怒和憎恨，想起这些人都做过什么，接连抬起脚，狠狠踩了下去，将伸过来的手掌踩碎。 　　“啊！” 　　袭击者发出惨叫，赤红双眼，满脸焦黑，仿佛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老人们一不做二不休，从地上捡起断裂的武器、木头和石块，对着袭击者劈砍过去。 　　叶安没有阻止他们，而是提醒他们动作快一些，必须赶在火焰围拢之前冲出去。 　　营地外，紫荆等人焦急等待，不停踱着步子。即使知道叶安的能力，面对眼前大火，也不免心生担忧。 　　一片燃烧的围栏忽然倾倒，火焰分成数道，沿着碎裂的木头蹿过草地，被一条小溪拦截，无法继续前行，只能在原地燃烧。 　　蒸发的水汽大片蹿升，带着灼人的热浪，迫使紫荆等人后退，并拖走被俘虏的狩猎队员。 　　围栏之后，叶安带着二十多个老人孩子冲了出来。 　　在弥漫的烟气中困了太久，老人们的视力受到损伤，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只能由孩子们引路，紧紧跟上叶安的脚步，不至于被落得太远。 　　“大人！” 　　看到冲出营地的叶安，紫荆马上松了一口气，隔着蒸发的水汽挥舞手臂，朝叶安迎了上去。 　　火势实在太大，叶安已经十分小心，仍不免被热焰燎了几下。身上的外套出现破洞，右耳边的头发被火星燎得卷起，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 　　越过小溪，叶安带着众人继续前行，直至完全脱离火焰覆盖的范围，才接过紫荆递来的水袋，仰头灌下几大口。 　　抹去嘴边的水渍，叶安将水袋交给紫荆，示意她分给救出来的老人和孩子。 　　“谢谢。” 　　老人们道谢之后，没有自己喝，而是先递到孩子们嘴边。孩子们十分懂事，沾了沾嘴唇就将水推给老人，等到他们滋润过喉咙，才捧起水袋大口畅饮。 　　这些孩子年龄不一，脸上被火焰熏黑，看不太清楚长相。从个头和体型判断，大部分和小微小竹的年龄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小。 　　环境残酷，身为流浪者，生存的条件更为艰苦。 　　叶安很想知道，这些老人是如何养大这些孩子。除了他们，是否还有其他人流浪在附近。 　　只是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等老人和孩子补充过水分，大部分恢复力气，叶安准备返回战船，离开这片高地。 　　狩猎队员倒在地上，尽量蜷缩起身体，一是头痛尚未恢复，让他无法自如行动；二来，看到被救出来的老人和孩子，看到他们手中染血的武器，心中生出不妙的预感。依靠本能，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他的愿望未能实现。 　　老人和孩子们恢复力气，第一时间就朝他扑了上来。 　　紫荆皱眉，正准备开口，叶安摇摇头，示意她不必阻拦。 　　“由他们去。” 　　和火场中的男人一样，狩猎队员是被活活打死的。至死都没能发出一声惨叫，全因他的下巴第一时间就被砸碎，舌头也被当场拽掉。 　　这样的行为看似残酷，可比起他曾经做过的恶行，遭到的报复不及万分之一。等老人们散开，地上只留下一片狼藉，碎裂的骨头散落，根本拼不出完整的人形。 　　“走，回船。” 　　叶安眺望营地，那里完全被火焰吞噬，没有一个人能逃出来。即使顶着烈焰冲出来，也会被盘踞在山脊的水蛭覆盖，沦为一具具枯骨，很快沉入水下。 　　老人们误会叶安的身份，以为逃出营地，自己就会被绑起来，也接受了可能的命运，还暗中叮嘱孩子不要反抗。 　　完全没有想到，叶安压根没打算绑他们，更是等他们恢复体力，才带着他们上路。 　　叶安所行出乎预料，脱离险境之后，老人们不由得心生猜测，对他的身份生出疑问。 　　他们能在危机四伏的荒原中活到现在，还养活不少捡来的孩子，身体逐渐衰弱的情况下，多年累积的生存经验必不可少。 　　他们听说过奴隶船，早在三十年前，还有人远远看到过。 　　叶安太过年轻，对人的态度过于温和，跟在他身边的紫荆等人虽然强悍，却同凶神恶煞的奴隶船打手有极大区别。 　　疑点越来越多，老人纷纷生出怀疑：那些逃回来的聚居者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从一开始他们就认错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 　　从营地返回战船的路不算好走，中途又遇到大雨，道路变得泥泞，需要彼此搀扶，加倍小心才不会跌倒。 　　经过一片灌木林，栀子不小心踩进一个泥坑，坑底瞬间沸腾，一条条手臂粗的蚯蚓忽然出现，缠绕上她的小腿，头顶的吸盘狠狠叮咬，引起一阵剧痛。 　　“栀子！” 　　紫荆迅速冲上前，抓住栀子的胳膊，和两个女人一同将她从泥潭中拽出来，同时带出数条变异蚯蚓。 　　蚯蚓盘结在地上，被紫荆连砍数刀，断口处流淌出腥臭的血液。 　　栀子的腿被咬得血肉模糊，流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带着绿色的斑点，明显是中了毒。 　　随着时间过去，她的意识逐渐不清醒，双手乱抓，眼神不能聚焦，开始出现幻觉。 　　叶安和紫荆曾遇到过巨型蚯蚓，该种蚯蚓体型更大，却没有这么强的毒素。叶安取出铃兰配置的解毒剂，仍无法缓解栀子的症状。 　　栀子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众人无计可施，紫荆艰难道：“大人，栀子怕是……实在不行，先把她绑起来，不能让她伤人。” 　　短短时间内，栀子变得癫狂，开始无差别攻击身边的人。 　　叶安正准备同化她，一个老人忽然道：“大人，把蚯蚓的血放干，徒手撕碎，混着少量泥浆敷在伤口上，可以解毒。” 　　老人的嗓子受过伤，声音沙哑，吐字不是那么清晰。 　　声音传入耳中，叶安当即望过去，发现说话的老人身材高大，背有些伛偻，身上的兽皮破破烂烂，露出的右前臂上，覆盖一截醒目的鱼纹。 第275章 海城老人 　　栀子的伤势刻不容缓。 　　确定老人没有说谎，叶安亲自到泥潭抓来一条蚯蚓，利落切成数段，挤干腥臭的血液，按照老人所言撕成碎块，混合泥浆，用叶片托着，准备敷在栀子腿上。 　　在毒素的作用下，栀子变得神志不清，眼神涣散，嘴角流出白沫，喉咙里发出野兽一样的吼声。 　　在敷药时，伤口被刺激到，产生剧烈的疼痛，栀子奋力挣扎，差点咬伤抓住她的紫荆。 　　实在没办法，只能先将她捆起来，使她动弹不得，才好继续疗伤。 　　变异蚯蚓的碎块混合泥浆，散发出一股让人作呕的味道。治疗的效果却相当不错，几乎是立竿见影。熬过最初的剧痛，伤口处流出的血开始变得正常。 　　栀子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只是人变得十分虚弱。看到紫荆手臂上的牙印，表情十分愧疚。 　　“没事，皮都没破。” 　　紫荆安慰栀子，将兽皮裹在她身上，不方便背，交由两个女人将她抬起来，避免在行走的时候擦掉伤药。 　　“走吧。” 　　处理完栀子的伤，众人继续前行。 　　为免类似的情况再次发生，队伍众人都十分小心，尤其是穿过泥坑遍布的道路时，尽量排成一列，踩着同伴的脚印行动，最大程度避开危险。 　　雨一直在下，渐成瓢泼之势。 　　一行人抵达聚居者狩猎野猪的地点，残留的血痕都被冲走，野猪的尸体也少掉数头，从留在地上的痕迹推断，很像是被某种变异兽拖走。 　　叶安蹲下身，查看被雨水覆盖的爪印，伸开五指对比，估算出变异兽的体型，立刻警觉起来。 　　“带上两头野猪，快走！” 　　女人们就地取材，找到合适的树枝，砍断作为抬杆。再用绳子绑住野猪的四条腿，将抬杆穿过去，两头搭在肩上，利落抬了起来。 　　地上有三头野猪，叶安仔细观察后，留下身上带着抓痕的一头。 　　“快！” 　　雨水越来越大，队伍继续加快速度。 　　老人们互相搀扶，孩子也尽量不使自己成为负担，尽最大可能跟上叶安一行的脚步。 　　他们离开不久，一只花豹从树上爬下，落地时悄无声息，尾巴尖动了动，确认附近没有其他捕食者，才向地上的野猪走去。 　　叶安发现的爪印和抓痕都属于这头花豹，消失的几头野猪也是被它拖走，藏在不同的树上。 　　它有两个孩子要养，需要大量的食物。 　　如果叶安没有果断作出决定，难保双方不会发生冲突。 　　花豹拖走了最后一头野猪，由于实在太重，不得不在树下取出内脏，减轻重量。 　　野猪的心和肝脏被花豹吃掉，其余部分散落在雨水中，引来藏在附近的小兽，为填饱肚子，发生激烈争抢。 　　小兽的吼叫声淹没在雨中，距离稍远就听得不十分真切。 　　叶安一行人抵达高地边缘，留在船上的人听到召唤声，透过雨幕看到归来的队伍，立即从船头放下绳子，帮助众人登上甲板。 　　野猪分量不轻，必须捆上三条绳子，才顺利拖到船上。 　　老人和孩子坚持一路，已经又累又饿，筋疲力尽。看到停泊在高地边缘的战船，心中的不安开始扩散。但他们已经没有去处，上船或许能有活路，除此之外，只有死路一条。 　　“大人，快擦擦。” 　　紫荆上船之后，顾不得自己，迅速奔回船舱，找出干净的兽皮，一股脑递给叶安。 　　叶安摆摆手，单手梳过额前的湿发，触碰到被烧焦的部分，抽出匕首全部削掉。 　　离开孤岛日久，叶安的头发已经长到肩头，单削去一部分显得不伦不类，索性让紫荆帮忙，将头发全部剪短。 　　“大人，这样行吗？” 　　紫荆动作利落，叶安脚边很快落下一圈碎发。 　　叶安拨两下头发，抓了抓后颈，感觉十分清爽，对紫荆竖起大拇指。 　　紫荆笑了，将匕首收回刀鞘，清理掉甲板上的头发，按照叶安之前的吩咐，组织众人开船，准备离开这片高地。 　　船行河上，从船尾向后望，已经看不到任何火光，只有浓烟挥之不去，仿佛一团黑云，沉甸甸压在高地上方。 　　老人和孩子忐忑不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命运。 　　叶安看出他们的紧张，示意紫荆先把栀子送入船舱，安排一个人照顾她，再烧一些热水，让船上的人痛快洗个澡。 　　“等洗过澡，再给他们安排舱室。”叶安道。 　　老人和孩子长期流浪，又被关在笼子里多日，身上不可避免生有虱子。必须仔细清理一下。叶安可不想把这些小东西带回岛上。 　　紫荆安排好人手，从仓库中抬出大桶，盛接干净的雨水。 　　叶安移来赵翁留下的藤伞，示意老人和孩子到伞下避雨，随即去往厨房，亲自取来大块的熏肉和储存的麦饼。 　　熏肉是冷的，麦饼也没来得及烤，却足以让老人孩子不停咽口水，腹中阵阵轰鸣。 　　叶安将熏肉切成片，分别夹到饼里，每个人分半个。并非是他吝啬，而是他能够看出这些人饿了许久，若是让他们敞开肚子吃，很可能活活撑死。 　　麦饼递到面前，香味飘入鼻端，孩子们不停咽着口水，却意外能控制住自己，没有立即去取，而是抬头看向老人，等待老人的许可。 　　叶安表情中闪过诧异，视线迎上对面的老人，清楚感知到他们此刻所想，解释道道：“不用担心，这不是奴隶船，我也不是商人，更不打算做人口买卖。” 　　说话间，叶安拿起一块麦饼，当着老人的面咬下一口，嚼了几下咽进肚子里。 　　老人们将信将疑，很快又觉得叶安没有欺骗自己的必要，当即对孩子们点点头。孩子们得到允许，各自抓起半个麦饼，开始狼吞虎咽。 　　“大人，我们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救我们？”手臂上带着鱼纹的老人开口。 　　“顺手。”叶安没有给出全部答案，但也不算是欺骗他们。遇到那群聚居者是意外，救下这批人也是顺势而为。 　　老人点点头，没有继续询问。 　　这让叶安有些好奇，他是真的信了自己，还是看出自己不打算多说，才没有继续追问？ 　　麦饼吃完，热水也已经烧好。 　　女人们轮换进到舱室，老人和孩子则被安排在甲板上。 　　孩子们从懂事开始，就跟着老人们在荒原流浪。雨季之外，洗澡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时间，为避免被凶猛的变异兽袭击，他们还要想方设法改变自己身上的气味，在身上涂抹各种奇怪的东西，味道自然不会多好。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们人生中第一个热水澡。 　　刚刚碰到热水，孩子还会发出惊叫。老人们一边拍着他们的背，一边将热水泼在他们身上，舒适感压过紧张，才让他们安静下来。 　　在洗澡之前，叶安获得老人的许可，将这些孩子的头发尽数剃掉。老人们则是自己动手，互相帮忙，同样给自己剃了光头。 　　换下来的兽皮不能再穿，全部丢进火里烧掉。 　　藏在里面的虱子被烧得劈啪作响，像是放了一串串爆竹。 　　叶安让人取来干净的衣物，交给老人们换上。没有适合孩子的大小，先让他们裹上兽皮，将衣服改成合适的尺寸再换。 　　过程中，叶安惊讶发现，不只一个老人身上带着鱼纹，有的在胳膊，有的在背上，还有的在腰间和腿上。大部分被衣物遮挡，之前才没有发现。 　　老人们留意到他的视线，互相看看，其中一人抬起胳膊，开口道：“大人，您见过这个？” 　　“见过。”叶安点点头，索性开门见山，“我有一个问题，希望你们能诚实回答。” 　　“您请问。” 　　“你们和海城是什么关系？” 　　听到“海城”两字，老人们同时僵住，神情为之一变。 第276章 秘密 　　老人们面有难色。 　　关于出身的秘密，他们已经隐瞒了三十年，从不曾对人提起。即便是收养的孩子，也从未被透露过只言片语。 　　叶安能从鱼纹联想到他们的出身，显然是对海城有所了解。 　　从他的年纪判断，不会是当年参与阴谋的人。就态度而言，也不像是那群人的后代。 　　最重要的是，叶安救了他们的命。 　　想到自己的处境，老人们叹息一声，互相看了看，决定不做隐瞒，将自己的来历告知叶安。 　　“我们的确来自海城。”手臂带着鱼纹的老人道。 　　从老人口中，叶安获悉他叫强伯，三十年前曾是海城一支狩猎队的队长。 　　和大多数城池不同，海城人有大量的狩猎队，部分隶属城主府，部分源于民间。后者受城主府管辖，但有大量的行动自由，他们可以自行驾船出海，也可以联合其他队伍在陆地捕猎。 　　“当年海城出事时，我们在远洋。” 　　强伯回忆当年旧事，声音低沉，语气苍凉，遍布沟壑的脸上涌现愤怒和悔恨。 　　他们发现了磷虾群，一路追到远海，不想走得太远，遇到专门捕食磷虾的蓝鲸。变异蓝鲸体长超过五十米，是真正的海洋巨兽。嘴巴张开，能将整艘船吞入腹中。 　　好在蓝鲸的目标是磷虾群，并未将捕鱼船放在眼里。 　　强伯等人放弃之前的计划，全力开动船只，远离捕食的蓝鲸和陷入慌乱的虾群。 　　不料想，他们刚刚脱离蓝鲸的猎食场，就遇到一场恐怖的暴风雨。船在风雨中迷失方向，足足在海上徘徊一个多月，近乎弹尽粮绝，才重新看到陆地。 　　“我们死里逃生，迫不及待想见家人，哪想到……” 　　强伯的声音变得哽咽，老人们也是面现戚色。 　　孩子们不了解老人的过往，却能察觉到他们的痛苦。主动靠在老人身边，擦去他们的眼泪，尽己所能的安慰养大自己的人。 　　“我们回到海城，迎接我们的不是亲人，不是朋友，而是一片废墟。” 　　他们回来时，海城经历背叛，遭海啸和巨兽肆虐，早成一片废墟。城墙倒塌，残余的部分上留着清晰的齿痕和爪印。 　　城内房屋倾倒，道路损毁，还有不少火焚的痕迹。 　　强伯几人面对惨状，无不怒发冲冠，心如刀割。哪怕知道希望渺茫，他们仍不顾一切地在城内寻找，可惜找遍废墟，也没能找到一个活着的人。 　　所有的努力徒劳无功，他们只能收敛城民的尸骨，不使其继续暴露在残垣断壁间，遭受变异兽和禽鸟的破坏。 　　尸骨破损得十分厉害，无法拼凑完整，更无法辨认。 　　强伯等人垒起柴堆，将其全部焚烧，再将骨灰掩埋。 　　面对升腾的火焰，想到城内惨状，他们愤恨、痛苦，却无从发泄。 　　他们回来得太晚，不知道参与阴谋的都有谁。但他们十分清楚，能覆灭海城，绝不是一般势力能够做到。 　　“我们掩埋过尸骨，开始隐姓埋名，在荒原中流浪。” 　　最初的几年，他们心中一直燃烧着复仇的火焰，被愤怒驱使，不能很好的隐藏行迹和身份，为此损失不少人手。 　　惨痛的教训之后，他们学会如何隐藏，学会更好的动脑子，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逐渐找出当年参与阴谋的主要对象。 　　“黑城。”强伯咬牙切齿。 　　这是他们第一个确认，也是最为肯定的一股势力。 　　当年的黑城城主是变异者，只有他才有能力在反常的季节引来海啸。 　　除此之外，岩城、红城、千城都有份！ 　　他们想要报仇，奈何实力不济，吃过亏，经历同伴的死伤，只能蛰伏下来。 　　年复一年，年轻的面孔变得衰老。 　　他们从能轻松捕猎大型变异兽，到只能依靠捕捉地鼠、挖掘植物的根茎生存。 　　他们不再孔武有力，但始终没有放弃复仇。只要有机会，哪怕是搭上性命，也要让当年的凶手血债血偿！ 　　收养这些孩子完全是机缘巧合，并无更深层次的目的，更没想过将仇恨灌输给他们，让他们为自己报仇。 　　“可惜我们都老了，太老了。”强伯声音愈发沙哑，苍凉中透出更多不甘。 　　三十年前，狩猎队有一百多人，如今只剩下他们几个，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连一群聚居者都对付不了。 　　他们撑着一口气，不是留恋世间，而是不敢死。 　　如果他们就这么死了，黄泉之下如何对早去的同伴交代？又怎能告诉他们，耗费三十年，他们竟不能手刃一个仇人！ 　　强伯的话说得断断续续，被伤痛和仇恨笼罩，偶尔还会变得失去逻辑。 　　叶安一直没有打断他，盘膝坐在甲板上，认真听对方讲述。即使不催动异能，也能清楚感知到对方此刻的沉痛。 　　这些老人经历得太多，心怀仇恨蹉跎三十年，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如何不令人唏嘘。 　　强伯的话说完了，甲板上陷入沉默，只有风卷过藤伞，雨水敲打伞盖的清脆声响。 　　“大人，事情过去三十年，海城仍是禁忌，如果我们的身份泄露，很可能给你带来麻烦。”强伯说道。 　　“这点不用担心。”叶安微微一笑，道，“我能应付，而且我的仇人未必比你们少。” 　　听到叶安的话，老人们面现诧异。 　　叶安没有进一步解释。即使他知道老人们没有说谎，还是决定不透露萧玧的身份。先把这些老人带回三角洲，具体如何，等萧玧解决掉岩城和黑城的事，两人当面再做商议。 　　老人和孩子们留了下来，他们被安排在战船的二层舱室。 　　大概是常年流浪，时刻要面对危险，孩子们不愿意和老人离得太远。叶安特地交代过紫荆，分配给他们的舱室挨在一起。 　　这种照顾让老人们十分感激。 　　作为回报，他们主动承担起船只检修的工作，并将多年的航海经验告知紫荆等人。除此之外，他们还告知叶安不少稀奇古怪的海洋陆地生物和变异植物。 　　叶安很佩服老人们的知识储备。特别是关于有毒的动物和植物，他怀疑老人们知道的并不比铃兰少，甚至会更多。 　　提起毒和药物，就不免想起那支神秘的商队。 　　叶安抱着试试看的心态，询问老人们是否知道这支队伍。 　　“如果大人说的是扎姆的商队，我想我们知道。”听完叶安的描述，强伯回答道。 　　“扎姆？”叶安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错。”强伯放下手中的绳子，神情变得晦暗不明，“我们年轻时遇到过他，他去过海城，还曾面见过城主。” 　　叶安瞪大双眼，这样算起来，这个人至少也有五六十岁了吧？ 　　“他心狠手辣，是个擅长伪装的变异者。”强伯语出惊人。 　　“变异者？” 　　“没错。”强伯沉声道，“和他做生意的人都以为他是制药师，掌握独特的配方。事实上，他最擅长的药剂，主要成分是他的血。” 　　强伯叫来一个老人，示意他转过身，将背后的大片伤疤展示给叶安。 　　“当年，我们查到扎姆的队伍很可能在海城下毒，导致城内守卫力量减弱。可惜估算错了他的实力，负责追踪和探查的人中，只有他活着回来，而且是依靠跳崖装死才能逃脱。” 　　那是相当沉痛的一次经历。 　　只是扎姆绝不会想到，有人能从他的手底下活命，还知道了他最重要的秘密。 　　现如今，这个秘密袒露在叶安面前，让他重新审视这支商队，对其生出更大的戒心。 第277章 乱起 　　金城 　　幽暗的走廊中，一名侍从急匆匆行过，手里提着一只木桶，桶内的碗盘互相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木头制的鞋底敲打在砖石地面上，在走廊里传出回音，许久盘旋不去。 　　侍从脸色苍白，脚步越来越快。豆大的汗水沿着下巴滑落，包裹住脖颈的衣领被汗湿，留下一道道深色痕迹。 　　走廊尽头是半开的木门，通向位于二层的厨房。 　　侍从握住门把手，手指不停颤抖，近乎无法抓牢。 　　“冷静，冷静！” 　　侍从用力扇了自己两巴掌，颤抖终于不再那么严重。深吸一口气拉开木门，走入门后的黑暗之中。 　　厨房内氤氲着热气，赤着膀子的男人站在火炉边，不停翻转架在炉上的烤肉。 　　那是一头半大的野猪，内脏被掏空，皮毛也清理得干干净净，偏留下嘴边的獠牙。一支铁杆从野猪的口中穿入，尾部穿出，两端横在枝杈状的金属架上。 　　男人脖子上搭着毛巾，胸前被热浪灼烧泛红，布满汗水。有力的双手握紧铁杆，快速翻动。 　　喷香的油脂浮出，顺着烤得脆香的猪皮滑落，掉在火焰中，接连爆裂炸响。 　　男人拿起刷子，将特制的酱料刷在野猪体表，酱汁和油脂互相融合，散发出更为浓郁的香气，令人馋涎欲滴。 　　几个高壮的女人站在长桌边，挽起袖子，从水桶中抓起一条条手臂长的变异鱼，手指扣住鱼鳃，用力摔在案板上。 　　变异鱼摆动鱼尾，试图挣脱。 　　下一刻，厚实的铁刀砸碎鱼脑，鱼鳃连同内脏一并被掏出，鱼皮带着鱼鳞被利落扯下，现出雪白晶莹的鱼肉。 　　侍从走进房间，放下木桶，声音引来男人的注意。 　　“阿布，过来帮忙！”男人抓起毛巾擦了擦脸，用刀子戳了一下猪腿，确认火候差不多，就招呼侍从过来，将烤猪从架子上搬下，放到事先准备好的盘子里。 　　“快点过来，别磨蹭！” 　　男人瓮声瓮气，貌似不耐烦，实则是在提醒阿布，厨房里有外人，让他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 　　男人知道阿布去了哪里，对他有这种表现，不免生出不好的预感。只是厨房中存有那个恐怖商人的眼线，他们必须小心，不能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以免露出破绽。 　　阿布压下恐惧，迅速打起精神，帮男人取下烤肉，并在盘子里摆放用油脂烹饪过的茎块。 　　女人们处理干净鱼肉，没有任何烹调，直接片成手掌宽、能透光的薄片，整齐码放在盘子里，调配好蘸汁，准备和烤肉一起送上餐桌。 　　一个身材高大，长着一双粗眉的女人端起木盘，走过两人身边，忽然停下脚步，阴沉的目光落在阿布脸上，怀疑道：“怎么回事？” 　　阿布脸色变得更白，颤抖着嘴唇说道：“我、我去河边，遇到了水蛇，差点被咬到。” 　　在厨房干活的人都知道，阿布小时候差点被变异蛇吃掉。即便是长成少年，仍对这些生物存有极大的恐惧。 　　正因如此，女人接管城主府的厨房后，才会恶意戏弄他，哪怕厨房里接有水管，仍强迫他去河边洗刷厨具。 　　听到阿布的解释，看到他的样子，女人放肆大笑，笑声中充满嘲讽和轻蔑。 　　“这就是金城未来的战士？连我养的畜生都不如。” 　　笑够了，女人们带着热腾腾的食物离开，只留给两人一点烤熟的土豆，警告他们不许离开厨房半步，也不许有任何别的心思。 　　“不然的话，下场就和之前那几个一样，知道吗？” 　　木门合拢，脚步声逐渐远去。 　　阿布瘫坐在地上，汗水流得更急，嘴唇泛起不祥的青色。 　　“叔叔，我看到了城主……” 　　即使浑身颤抖，阿布仍靠近男人，尽量详细地说出他发现的一切。 　　听完他的讲述，法瑞尔面沉似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拳头紧握，被怒火逼得双眼通红。 　　“叔叔，我们该怎么办？”阿布绝望地捂住双眼，“黑格他们莫名失踪，城主府内没一个人信得过，我们该怎么办，怎么做才能救……” 　　“噤声！” 　　法瑞尔忽然捂住阿布的嘴，阻止他继续向下说。回身抄起一把剔骨刀，迅速贴近门边，耳朵贴在门板上，听到熟悉的敲击才打开房门。 　　“黑格！” 　　认出来人是谁，法瑞尔一把将他拽到屋内，探头向外张望，确认没有跟踪者才关上房门，焦急道：“你这段时间去哪了？” 　　“我在城外。”黑格时间有限，三言两语解释清楚，告知法瑞尔，他们被人追杀，损失不少人手。这次冒险回来，是收到城主的消息，让他到城主府带一样东西，然后马上离开，前往曾去过的三角洲。 　　“三角洲？”法瑞尔满面诧异，“确信是城主的暗号吗？会不会是那个商人的诡计？” 　　“是城主，东西我已经拿到了。”黑格拍拍胸口，对法瑞尔道。 　　杰拉德被药物控制，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如行尸走肉，沦为扎姆的提线木偶。但他意志顽强，从不曾放弃抗争，在扎姆放松戒心时，借助伤口的疼痛，勉强能恢复神志。 　　扎姆不会想到，城主府内藏着很多秘密，杰拉德还有办法将消息传递出去。 　　杰拉德没有盟友，城内投靠他的势力，如今陆续倒向扎姆，不肯屈服的，尽数被药物控制，和他遭遇相同的命运。 　　他偶然间听扎姆提及叶安，恶意完全不做掩饰，这次控制金城，目的之一就是叶安。 　　想到他和叶安的约定，联系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杰拉德预感城内存在叛徒，而且早同扎姆有所联络。 　　可惜他被困住，无法查清这个人究竟是谁。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暗号联络最忠心的手下，让他拿上能代表自己的信物，尽快赶往三角洲，将发生的一切告知叶安。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杰拉德绝不是什么好人。 　　在多数人眼中，他是臭名昭著的骗子，用卑劣手段夺取金城，并用强横的手腕镇压不服从他的势力。 　　这一次他身陷险境，料定扎姆的目的达成与否，自己都活不成。 　　在临死之前，他决定做一回好事，利用自己最后的力量将消息传递出去，告诉叶安一定要小心，不要踏入陷阱。 　　黑格来见法瑞尔和阿布，是想从他们这里获取帮助。现如今，除了他们这里，他没有任何渠道获取路上必须的物资。 　　“我明白了。” 　　法瑞尔示意黑格不必多言，迅速灭掉炉火，不顾灰残烬灼人，弯腰推开炉子后的砖墙，从里面取出一只兽皮袋。 　　“这里是伤药，还有一些干粮。你去城西，到街角第三间砖房，找一个独眼老人，将这把刀给他看，他会给你改装车。” 　　法瑞尔话音刚落，走廊中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三人同时一凛，脸色骤变。 　　“快走，从这里走！” 　　法瑞尔走到墙边，推开一个隐藏的密道，示意黑格踩着自己的肩膀跳出去。随后又抓起阿布，道：“带他一起走！” 　　“叔叔，你怎么办？”阿布焦急道。 　　“别管我，走！” 　　法瑞尔抓起阿布的领子，一把将他丢出去，随后关严密道，合拢炉子后的砖石。 　　做完这一切，法瑞尔推开另一扇暗门，走进去前故意落下线索，让人以为房间里的人是从这里逃走。 　　砰地一声，房门被踹开，扎姆亲自带人闯进来。在他身后，满脸血污的杰拉德被拖在地上，身后留下大片血痕。 　　“搜！” 　　扎姆一声令下，众人冲入屋内，一阵翻箱倒柜，找到法瑞尔脱身的暗道。 　　“进去搜。”扎姆下令。 　　几名随从拔出短刀，从女人手中接过提灯，陆续穿过暗门，走进幽深的暗道。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扎姆转过身，双手袖在外套中，俯视杰拉德，“痛快点告诉我，你究竟做了什么。不然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杰拉德抬起头，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旋即吐出一口血痰，恰好落在扎姆脸上。 　　“敬酒不吃吃罚酒，带下去。” 　　扎姆被激怒，他不会杀死杰拉德，但会让他体验痛苦，各种痛苦，直至承受不住，彻底陷入疯狂。 　　黑格和阿布逃离城主府，依照法瑞尔的安排找到独眼老人，从密道出城，驾驶改装车前往三角洲。 　　与此同时，叶安所在的战船穿过湍急暗流，进到一片平坦的河道。 　　江豚群没有继续跟随，同叶安打过招呼，调转方向，进到另一条支流，渐行渐远。 　　目送水中精灵远去，叶安安慰过不舍的虎鲨，下令战船加速，趁着天气不错，尽快返回三角洲。 　　猎人城内，由城主亲自率领的队伍整装待发。 　　黑色的改装车驶出城外，引擎阵阵轰鸣。 　　强壮的猎人们掀开车天窗，在细雨中挥舞着武器，如捕食前的凶兽，发出兴奋的吼声。 　　萧玧登上为首的改装车，没有任何激昂慷慨的语言，仅仅是手臂向前一挥，口中吐出冰冷的一句话：“出发，去黑城。” 　　猎人们的欢呼声达到顶点，轰鸣的引擎惊退猛兽，车队穿过收窄的河道，排开扇形水墙，向黑城呼啸而去。 　　同在车上的卡斯洛等人痛苦地闭上双眼。 　　凶兽张开巨口，现出恐怖的獠牙，黑城的破灭近在咫尺。 　　黑城之后就是岩城。 　　没人能阻拦这群亡命之徒，任何挡在面前的力量，最终都只有毁灭一途。 第278章 抵达三角洲 　　同江豚分别后，战船一路东行，途中在一处高地短暂停靠，遇到大群迁徙的牛羚。 　　变异牛羚十分强壮，头顶一对弯角，在雨季即将结束时东行，寻找更加繁茂的草场。 　　旱季到来时，温度急剧升高，烈日炙烤下，变异植物会大片枯死。为了保证族群生存，不使新生的幼崽大批死亡，牛羚群必须不断迁徙，寻找充足的食物和水源。 　　和叶安记忆中的牛羚不一样，这支群体没有固定的迁徙路线，哪里有水源和食物就会朝哪里走。 　　变异进化使它们拥有了追寻降水的能力。哪怕相隔数公里，哪怕是在旱季，有经验的首领也会判断出哪个方向能找到食物，带领群体不断进发。 　　从这群牛羚迁徙的方向来看，它们的目的地很可能是三角洲。 　　于叶安而言，这件事有利有弊。 　　有利在大群牛羚进到三角洲，能为生活在孤岛及附近的变异兽提供大量食物，自己也能趁机储备物资，为雪季做准备。 　　弊端在于牛羚群的数量超过万头，同时涌入三角洲，对植被的破坏难以想象。 　　叶安站在船头，眺望远处的牛羚群。 　　在首领的带领下，这群大家伙占据高地，将原本生活在那里的羚羊群赶走。公牛羚负责警戒，母牛羚则带着小牛羚大快朵颐。 　　小牛羚多是在雨季出生，大部分已经断奶，能够跟随族群迁徙，用青草和树叶充饥。 　　发现冲出草地和林间的小兽，牛羚群也不会发过。 　　变异动物很少有不开荤的，孤岛上的蜂群可算是独一无二。不过这群小家伙相当不好惹，一旦激怒它们，蜂拥而来的工蜂会让挑衅者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 　　一波水浪涌来，船身出现轻微摇晃。 　　叶安按住船舷，半点不受颠簸影响，视线始终没有离开牛羚群，隔着一段距离，尝试锁定族群首领，准备进行同化。 　　不等他锁定目标，牛羚群突然出现混乱。 　　负责警戒的公牛羚排成长排，将母牛羚和小牛羚护在身后，摆动头顶的弯角，紧张盯着泛起漩涡的水面。 　　叶安感到好奇，示意紫荆转动船帆，放低航速，想要看清究竟是什么惊动了牛羚。 　　漩涡大片出现，河面浪花翻涌，在牛羚警惕的目光中，一个个庞大的黑影破水而出。 　　黑影出水之后，摆动有力的脖颈，发出雷鸣般的叫声。 　　牛羚群不敢力敌，在慌乱中快速后退，过程中发生踩踏，几只小牛羚和两头受伤的老牛羚被抛弃在身后。 　　逼走牛羚群的是一群水牛。 　　水牛体长超过三米，背部生有粗短的毛发，头顶巨大的牛角。四肢粗壮，蹄子更是大得惊人，踩在高地上，每一步都能陷入数寸。 　　牛羚幼崽想要站起身逃跑，努力了一次又一次，仍绝望地被水牛群包围。 　　变异水牛和牛羚一样，不仅啃食植物，同样会在必要时捕猎变异兽。 　　小牛羚的命运似乎已经注定。 　　然而，奇迹的一幕却在下一刻发生。 　　水牛群杀死了被抛弃的老牛羚，却没有对小牛羚下手。一头公水牛表现出攻击的意图，立刻遭到几头母水牛的围攻。 　　母水牛体型不及公水牛，力量却相差无几。几头一起冲上来，公水牛无力招架，连连后退，最后竟被逼回到水里。 　　大半个身体沉入水下，公水牛朝母水牛摆出求和的姿态，事情才宣告结束。 　　母水牛救下小牛羚，就没有再理会它们。 　　水牛群分食掉老牛羚，啃光高地上的青草，陆续回到河中，沉入水下，沿着牛羚群逃走的方向继续前行。 　　“靠过去。” 　　等到水牛群离开，叶安下令战船靠近高地，让紫荆等人留在船上，自己顺着绳子落地，找到趴在地上的小牛羚，确认过它们的情况，逐一带回到船上。 　　小牛羚刚断奶不久，若是再长大一些，就不会被牛羚群舍弃。 　　但假设只能是假设，它们跟不上成年牛羚的速度，有一只后腿还受了伤，没有被水牛群杀死，已经是天大的运气，想要凭借自身的力量重返群体，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叶安将小牛羚扛在肩上，示意船上的人拽动绳子。 　　过程中，小牛羚表现得十分乖巧，还讨好地用头顶了一下叶安，样子十分亲昵。 　　叶安翻过船舷，将小牛羚放到甲板上，警告在一旁的黑蟒和松鼠，不许朝小家伙下手，随后再次前往高地，将留在那里的小牛羚全部带上船。 　　天空开始聚集乌云，昭示一场雨水将至。 　　叶安加快动作，将最后一只小牛羚带上船，示意紫荆开船。 　　救回来的小牛羚一共有六头，一头后腿受伤，走路踉踉跄跄，被叶安送到船舱里，同船上的其他动物隔开。另外五头活蹦乱跳，被叶安同化之后，整天围着他打转，表现得十分依恋。 　　黑蟒盘在桅杆上打瞌睡。 　　不缺少食物的情况下，它乐于听从叶安的吩咐，不朝这些小牛羚下手。比起肥美的河鱼，牛羚幼崽并不能引起它更多兴趣。 　　信鸽和松鼠站在一起，对小牛羚围着叶安的行为十分不满。特别是松鼠，在小牛羚又一次去蹭叶安的腿时，忍无可忍，高叫一声跳到牛羚头上，没有出爪子，而是用后脚用力踩了牛羚好几下。 　　松鼠的重量实在太轻，哪怕牛羚还是幼崽，这样的攻击也无法对它们造成伤害，更像是在玩耍。 　　小牛羚晃晃脑袋，真以为松鼠是在和自己玩，带着头上的松鼠在甲板上奔跑蹦跳，引发松鼠愤怒的高叫。 　　叶安看得有趣，没有上前阻止。直至松鼠真要发火，才制止小牛羚，将松鼠抓下来放到自己肩膀上。 　　松鼠很委屈，抱着小爪子缩成一团，叶安用了十多分钟才将它安抚下来。 　　信鸽一家站在高处，看到松鼠得意洋洋的样子，互相梳理羽毛，不打算再给对方半个眼神。 　　狸花猫带着小猫在甲板上巡视，小猫正是好玩好动的时期，好奇地追逐小牛羚，在玩耍中磨练捕猎技巧。 　　以小猫的体型，根本不可能扑倒小牛羚。同理，小牛羚也跟不上小猫的敏捷，无法伤害到对方。 　　母猫没有阻拦，侧躺在一旁舔着爪子。 　　叶安看着皮毛发亮，油光水滑的大狸花，忍了几忍，到底没忍住，蹲在狸花猫身边，伸手捏了捏它的爪子。 　　母猫抬头瞅了叶安两眼，非但没有抓他，反而起身跳到叶安怀里，示意顺毛。 　　“幸福”两字从天而降，叶安差点被砸晕，整个人如踩云端，嘴角控制不住上翘。 　　紫荆和养好伤的栀子面面相觑，不明白叶安为何这么喜欢变异猫。于她们而言，除了体型小一些，变异猫是不折不扣的凶兽，性情凶悍，攻击力又强。十分难以对付。 　　几个孩子走出船舱，看到甲板上热闹的情形，又看到躺在叶安怀里，舒服得发出呼噜声的狸花猫，表情充满好奇。 　　今天不需要检修船只，强伯负责照看这些孩子。 　　看到孩子们的神情，强伯不得不板起面孔，告诫他们狸花猫是危险的变异兽，爪子锋利无比，能轻易结果他们的性命。 　　“大人能让变异兽主动亲近，其他人可不行，明白吗？” 　　一阵风吹来，卷过甲板，却没有任何清凉，反而带来燥热。 　　狸花猫从叶安怀中跳下，拦住撒欢的小猫，咬住小猫后颈，带到船舷边清理毛发。 　　叶安心情不错，迎着风抻了个懒腰。 　　越靠近三角洲，水位下降得越快，战船无法穿过支流，只能沿着更深的河道前行，否则很可能被困住。 　　热风中，一场细雨如期而至。 　　雨水牵连成线，水线交织成透明的纱，烟雾般朦胧飘散。 　　战船沿着河道驶进三角洲，耳边传来雄浑的狮吼。 　　叶安站在船头，举目眺望，缥缈的雨幕中，孤岛已是清晰可见。 第279章 重逢 　　一场雨水刚过，河岸边现出大片青石，石上爬满背负硬壳的贝和变异螺，还有青黑色的雄蟹藏盘踞石下，挥舞着钳子争夺地盘，等待即将上岸的雌蟹。 　　一群少年背着藤筐，提着木桶，穿梭在青石之间。 　　每人手里都拿着特制的夹子，腰间挂着匕首和磨尖的撬棍。 　　来到螃蟹和变异螺最密集的区域，少年们分散开，各自找准几块石头，用匕首撬下贝螺，小心避开螃蟹的钳子，将这些耀武扬威的家伙夹进藤筐。 　　生活在附近水域的螃蟹十分凶猛，个头虽然一般，钳子的力量却相当惊人，手指粗的木棍随意就能夹断。 　　少年们吃过几次亏，特地用兽骨制成夹子，能有效避开蟹钳，免得被钳子夹伤。 　　“青松，我来了！” 　　冷杉牵着小薇出现在河岸边，背上背着藤筐，手里还抓着一只兽皮袋。 　　“你怎么来了？”青松将一只挥舞着钳子的螃蟹丢进筐里，直起腰，疑惑地看着冷杉，“今天不去断崖？” 　　“不去了，该忙的都忙完了。听卡米尔说，他们这几天不用守着药田，要去岛北面找几种异植，我就带小薇来这里看看。” 　　冷杉一边说，一边将小薇抱起来，安顿到一块光滑的青石上。 　　石头表面的贝和变异螺都被撬干净，附近的螃蟹也被清理一空，小薇坐在上面不会有任何危险，还能迎着河面吹来的风，十分凉爽。 　　“小薇，这里的红螺很好吃，等我抓来烤给你吃。” 　　冷杉放下兽皮袋，背着藤筐，加入少年们的队伍。寻找变异螺时，仍时刻关注小薇，一边忙一边和她说话。 　　小薇撑起膝盖，胳膊肘压在上面，双手托着下巴，无神的双眼“望”向河面，透过重重水雾，察觉到战船的到来。 　　“大人回来了。”小薇突然开口。 　　“什么？”少年们都是一愣，纷纷直起身看向小薇，问道，“小薇，你刚刚说什么？” 　　“大人回来了。”小薇坐在青石上，手指向河面，重复之前的话。 　　少年们了解小薇的能力，知晓她不会乱说，当下面露兴奋，顾不得收获，丢下藤筐和木桶，争相抬头张望。 　　雾气中，有黑影穿过河面，正向孤岛靠近。 　　“快去通知首领！”冷杉抱起小薇，对满脸欢喜的青松道。 　　后者正准备叫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忽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条金色变异蟒正穿过河滩，迎向归来的战船。 　　少年们见过金色变异蟒，对它算不上陌生。只是慑于变异蟒体型庞大，心中仍存畏惧。在变异蟒靠近时，本能向两侧让开。 　　变异蟒原本在地洞内沉睡，和叶安之间的联系使它苏醒。 　　醒来的变异蟒没有继续留在地下，反正雨季即将结束，旱季就要到来，索性提前结束睡眠，到河边迎接叶安。 　　变异蟒突然离开地洞，引起铃兰和王伯的注意。 　　王伯腿伤虽好，仍有些不良于行，只能留在家中，由铃兰跟上变异蟒，一路穿过密林，到河岸边一探究竟。 　　见到铃兰，少年们恭敬问好，向她说明情况。 　　木棉接到消息，打消捕鱼的念头，立刻收拾起渔网，从岛屿的另一面匆匆赶来。 　　一阵狼嚎声突然响起。 　　青石滩后，两头巨狼率领族群现身。 　　狼群之后是进一步壮大的狮群，以及叶安离开后很少在孤岛附近出现的变异虎。 　　值得一提的是，雪豹母子也走出密林深处，藏在一棵茂密的阔叶木上，一边晃动着尾巴，一边等待叶安归来。 　　这些变异兽都曾被叶安同化，同他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特别是变异蟒，只要不出三角洲范围，就能感知到叶安的存在。 　　战船穿过水雾，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岸上的人攀上高处，影影绰绰，逐渐能看到船头和甲板上的人影。 　　叶安发现岸边众人以及聚集而来的变异兽，感知到对方的喜悦，扬起笑容，朝着孤岛的方向挥舞手臂。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岸上响起阵阵欢呼。 　　少年们扯掉上衣挥舞，兴奋之下踏进水里，放在一边的藤筐倾倒，里面的螃蟹一批批逃走，潜入河中消失不见。 　　少年们全不在意。 　　叶安的归来让他们无比喜悦，几只螃蟹而已，跑就跑了，再抓就是。 　　银狼和黑狼踏上青石，仰头发出长嚎，狼群成员纷纷响应，声音穿透风雨，迎接三角洲主人归来。 　　雄狮发出雄浑的咆哮，变异虎不甘示弱。树冠后的雪豹一改高冷，发出吼声，加入它们之中。 　　林中响起密集的振翅声，雀鸟纷纷离巢，盘旋在天空中，汇成大片红云，压过树冠，迎向归来的战船。 　　居住在密林边缘的猛禽立刻提高警惕，遇到红云掠过，振翅声铺天盖地，没有出击的打算，一边警戒空中的雀鸟群，一边张开翅膀护卫鸟巢，牢牢护住巢中的雏鸟。 　　一只杜鹃站在枝头，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对着空中的雀鸟挑衅。 　　雀鸟群没有理会它，叫声引来两只画眉鸟。后者曾被杜鹃欺骗，养大它的后代，如今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立刻发出叫声，对杜鹃展开追杀。 　　叶安的归来引发连锁效应。 　　大量的变异兽和变异鸟向孤岛聚集，包括定居在三角洲的鹿群。 　　无视凶猛的捕食者，在首领的率领下，鹿群踏过河流草场，一群群汇聚在一起，成百上千奔腾而来。 　　鹿群的行为惊到不久前抵达的牛羚，沿途跟随牛羚的豹、鬣狗和豺也吃惊不小。 　　它们完全不知道，三角洲竟然有这么多的变异鹿，各个体格强壮，看上去就不好惹。 　　鹿群汇聚到一起，数量至少有三四千，并且还在不断增加。一路上横冲直撞，呈碾之势。即使牛羚的数量更多，也不敢和它们正面对抗。 　　锋利巨大的鹿角顶过来，再厚实的皮毛也抵不住，躲不开就会皮开肉绽。 　　一群斑鬣狗初来乍到，发现鹿群有幼崽，打算趁着混乱占便宜。可惜没等它们实行计划，一群背上带着金色条纹的水蛭忽然出现。 　　水蛭咬不穿变异鹿的蹄子，撕开鬣狗的皮毛完全没问题。 　　鹿群轻松穿过水蛭栖息的泥潭，鬣狗就没有这样的好运，跟在鹿群身后，全部落入水蛭的陷阱，不一会就被吸干血肉，变成一个个干枯的骨架，沉入泥潭之下。 　　鹿群之后出现少量野马，还有被迫离开藏身地，不断发出抗议叫声的狐狸。 　　越来越多的变异兽出现，使得整个三角洲都热闹起来。 　　战船抵达孤岛，停泊在岸边。 　　叶安抓着绳子，从船头飞速落下，笑着对众人道：“我回来了！” 　　变异蟒第一个迎上来，雪貂紧随其后。 　　在金蟒靠近叶安，吐出信子点上叶安肩膀，欢迎他归来时，黑蟒从船舷处小心探头，被金蟒发现，特别没骨气的缩了回去，将自己盘成一团。 　　金蟒动作停住，抬起上半身俯视叶安，传递过来的情绪不太妙。 　　为免产生误会，叶安第一时间向金蟒做出解释，包括黑蟒的来历和自己的打算，巨细靡遗，不疏忽任何细节。 　　金蟒反馈的信息则是：未成年，太弱，不感兴趣。 　　在黑蟒鼓起勇气二度探头时，金蟒更是发出嘶声，态度相当不友好。 　　很显然，叶安的打算还没开始就宣告失败。至于今后是否有翻盘的可能，就金蟒和黑蟒的表现来看，可能性趋近于零。 第280章 安顿 　　战船靠岸，船头放下结实的绳梯，紫荆和强伯等人陆续下船。 　　孩子们不需要帮忙，跟着老人踩上绳梯，双手把牢两侧的绳索，动作利落地顺梯而下，一个接一个落到地上，站在老人身旁。 　　叶安同铃兰木棉打过招呼，大致说明众人的身份。 　　“先把他们安顿到营地，地方够吗？” 　　“放心吧，大人，都能住下。” 　　木棉叫来几个女人，让她们先一步返回营地，尽快安排好木屋和帐篷，容归来的人居住。 　　船上的变异兽也被带下来。 　　黑蟒盘绕在叶安身边，它本想爬到叶安身上，不想被金蟒警告，有力的尾巴甩过来，当成被拍出去数米。虽然没受伤，却也结结实实吃到教训，再不能像在船上一样随时随地缠上叶安，只能委委屈屈地盘在地上。 　　信鸽一家从船上飞出，遇到盘旋在天空的雀鸟，立刻退避三舍。 　　它们的体型比雀鸟大，战斗力和数量却非一个等级。尽管叶安在场，信鸽还是十分谨慎，飞离雀鸟群十数米，才选定一块尖锥状的青石落下，互相靠在一起，给受惊的小鸽子梳理羽毛。 　　狸花猫叼着小猫的脖颈，利落从船舷处跃下，带着爪垫的四足轻盈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小猫被松开脖颈，仰头对着母亲喵喵叫。 　　狸花猫舔舔小猫的脖子和耳朵，朝着叶安的方向叫了两声。确认叶安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再一次叼起小猫，穿过河边嶙峋的岩石，走进有大量小兽生活的密林。 　　变异兽数量多，既代表着危险，也象征食物充足。 　　小猫要想真正独立，这是必须的打磨和锻炼。 　　继狸花猫母子之后，船上的小兽陆续露面，均以最快的速度冲入林间。整个过程中，岸边的狼群和狮群均无动作，变异虎和雪豹也没有捕猎的打算。 　　几只游荡在附近的狐狸和豺瞅准时机，追着小兽跑进密林，是否能够如愿以偿，暂时不得而知。 　　就叶安推断，若是它们以小猫为目标，百分百会激怒母猫。以成年狸花猫的战斗力，鹿死谁手真未可知。 　　小牛羚不愿意离开，更不肯离叶安太远。 　　实在是附近的捕食者太多，没有成年牛羚和族群的保护，再离开叶安，它们绝不可能活下去。 　　“卡米尔，艾什，奥瓦，来这边。” 　　叶安拍拍小牛羚的脖颈，尽量安抚住它们。看到晚一步接到消息，匆匆赶来的三个少年，招呼他们过来，将照顾小牛羚的任务交给三人。 　　“大人放心，我们一定做好！” 　　少年们拍着胸脯保证，十分感激叶安的信任。 　　艾什从随身的筐里取出青草，部分用来吸引小牛羚，部分编织成绳子，套在小牛羚的脖子上，方便牵引它们活动。 　　看到少年们的举动，叶安突然间觉得，继续发展下去，或许岛上会出现第一批人工豢养的变异兽。 　　只是从幼崽长到成体，中途变数太多，既难预料又难把控。牛羚未必会真正驯化，最终会产生什么结果，还需要耐心等待。 　　船上有不少烤鱼和肉干，以及从猎人城带回来的物资。 　　此外，赵翁留下的藤伞一直没有枯萎，伞面还开出白色的小花，散发出阵阵香气。 　　铃兰看到藤蔓，认出变异植物的种类和用途，立刻双眼发亮。 　　“好东西！” 　　见叶安有些好奇，铃兰从藤蔓边缘采下几片花瓣，用指甲碾碎，将透明且带着香味的液体递给他看，还用指腹沾着，趁叶安不留意，抹到他的鼻子上。 　　“这是制作伤药的材料，十分珍贵，有修复伤疤的效果，在各城上层之间十分流行。没想到赵翁会把这个给你。” 　　叶安能感到鼻子上的清凉，索性不去擦，任由皮肤吸收。 　　他当时还以为是普通藤蔓，航行途中也没过多在意。经铃兰解释，原来这竟是如此珍贵的材料。 　　搬空船上的物资，叶安从身上取下一只兽皮袋，将袋子里的变异螺珠分给来迎接自己的变异兽和雀鸟。 　　变异螺珠数量有限，叶安尽量做到公平。 　　分到螺珠的变异兽陆续散去，雀鸟仍徘徊在叶安头顶。几只更从天空中落下，站在叶安肩头，蓬起胸羽，发出欢快悦耳的叫声。 　　“知道你们高兴。”叶安点点雀鸟的小脑袋，又撕开部分鱼干分给它们，同时叮嘱它们，不要欺负信鸽一家。 　　雀鸟发出不满的鸣叫，叶安又承诺一番好处，信鸽一家才被接纳，允许到密林中挑选一棵变异树搭巢住下。 　　信鸽很聪明，选定的地点距离雀鸟群很近，这能有效避免猛禽的袭击。在夫妻俩外出寻找食物时，尚未离巢的小信鸽能最大程度得到庇护，不会沦为捕食者的腹中餐。 　　安排好信鸽一家，叶安驱散余下的变异兽，亲自前往木棉等人搭建的营地。 　　在他离开期间，营地范围进一步扩大，以原有的木屋和帐篷为中心，呈椭圆形向外扩散。 　　营地内增添不少硬木和石块搭建的排屋。原本是给巡逻和守夜的人居住，如今紫荆和强伯等人到来，正好用来安置他们。 　　叶安进到屋内，发现地板都是打磨过的木头，墙壁上涂抹烧制过的泥灰，能有效隔绝潮湿的水汽和蚊虫。 　　天花板垂挂发亮的变异植物，形状像是倒挂的牵牛花，花蕊和花瓣发出莹白的光，吸引蜜蜂从窗口飞入。 　　蜜蜂飞入花中，采集足够的花粉，出来后绕着叶安飞舞两圈，表达出喜悦，才沿着原路返回，将花粉带回蜂巢。 　　“这种植物不会伤人，可以代替火把和提灯，结出的果实味道很不错。”铃兰对叶安道。 　　叶安点点头，视线转向靠在墙边的木箱和柜子。 　　箱盖已经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兽皮。柜子上空空荡荡，除了两只装盐的罐子，什么都没有。 　　这是木棉吩咐的。 　　兽皮可以当做被子使用，盐可以烹调食物。若是还需要其他物资，就要自己想办法。毕竟回来的人不少，若是全都依靠叶安和岛上供给，别说其他人，或许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 　　排屋建在一起，并非是一个大通铺，彼此之间仍有木墙隔开，形成独立的建筑。 　　叶安全部走过一圈，对木棉的安排十分满意。 　　老人带着孩子搬进靠近西侧的几间屋内，紫荆和女人们选择靠东的位置。 　　船上不缺少肉干和粮食，叶安分给他们一部分，不算多也不算少，足够支撑到他们习惯岛上生活，能够自己捕猎和采集。 　　安顿好众人，叶安和铃兰一同返回岩山。 　　离开之前，叶安心头一动，想起王伯和小竹的来历，视线转向正在屋子里忙碌的强伯等人，决定一切走上正轨之后，安排他们见上一面。 　　叶安一行返回孤岛时，萧玧率领的车队正逼近黑城。 　　在城郊狩猎的男人发现这支队伍，看到车身上的标记，以及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子的剽悍猎人，顿时感到不妙。 　　男人正想要回城送信，破风声忽然袭来。三支利箭擦着他的脸颊和脖颈飞过，接连钉在距离他不远的树干上。 　　锐痛感传来，男人下意识摸过脸颊和脖颈，定睛一看，掌心尽被鲜血染红。 第281章 变强 　　银白色的冰龙腾空而起，携霜雪气息，直扑黑城。 　　城头的守卫敲响皮鼓，宣告有外敌来袭。 　　近三十米高的城墙俱是由砖石堆砌，城周环绕护城河，因洪水尚未完全退去，河宽超过百米。 　　数座拱形石桥横跨河面，桥身两端没于水中，桥面由成块巨石雕凿而成，两侧竖起的木制桥栏在洪水中冲垮，尚未来得及重修。 　　冰龙席卷而过，河面瞬间封冻。 　　石桥被银色覆盖，断裂的木桩封在冰中，数条正飞跃桥面的鲤鱼停滞在半空，全身被冰块包裹，再无法回到水中。 　　冰龙肆虐，龙卷呼啸而过，刹那跨过河道，直扑黑城城墙。 　　城头的护卫不断敲响皮鼓，鼓声传入城内，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城主手按长刀，亲自带人登上城墙。 　　接到属下来报，黑城城主就有不妙的预感，派人联络城内长老，命令城主府紧闭大门，准备亲自前往城头一探究竟。 　　派出的战船迟迟没有归来，船长也无任何消息传回，这让他十分不安。日前有商队途经黑城，带来猎人城城主萧玧回归的消息，更是让他大吃一惊。尽管在知情的长老和下属面前强做镇定，独处时却烦躁不安，夜间更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他越想越是不安，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回，城内出现十分不利的谣言，他试图抓住造谣者，对方却十分狡猾，几次动手都是徒劳无功。 　　时至今日，属下上报冰龙出现，黑城城主心中更觉不妙。 　　只是事已至此，除了面对任何可能到来的后果，他没有别的选择。 　　“城主！” 　　城头守卫看到一行人，立刻让开道路。 　　就在这时，盘旋在天空中的冰龙陡然直扑而下，撞击城墙，一下接着一下。 　　森冷的气息迎面扑来，瞬间汇成狂风，席卷过城头。 　　黑城守卫只穿着单薄的上衣长裤，自然抵挡不住寒霜侵袭，不少人在冷风席卷时沦为冰雕，维持上一秒的姿势封在冰中，脸上还带着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 　　黑城城主侥幸避开冷风，蜷缩在城墙下，头顶狂风的呼啸声，眉毛、睫毛均挂满冰粒。 　　雨季进入尾声，旱季即将到来，气温每天都在升高。 　　这样的高温下，水汽都在蒸发，出现如此反常天气的很不合理。 　　那么，就只能有一个解释。 　　待到风声稍停，黑城城主强忍住寒冷从藏身处出现，尽量挺直脊背，试图维持城主的威严。 　　可就在他探出头，向城外张望，看到停在河面上的车队，以及从车内出现的男人时，一切努力都宣告失败。 　　“萧玧！” 　　几名长老带着手下登上城头，恰好听到城主的咆哮，无不脸色骤变，心生惊惧。 　　“是猎人城城主？” 　　黑城城主无视长老的话，双手按住墙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下，直至被冰面的反光刺痛，眼球泛起大片红丝，视线出现大片白斑。 　　萧玧跳下改装车，走到车前，站定在冰面上。 　　银色的冰龙从天而降，缠绕着他飞舞，一圈又一圈。 　　冷风自他脚下飞旋而起，风中卷着大片冰粒，同银色冰龙交汇，合成一股。 　　冰龙体型瞬间增大，恍如一头洪荒巨兽，龙尾缠绕在萧玧身周，龙身遍布骇人的鳞片，龙首正对黑城，发出恐怖的咆哮。 　　萧玧长刀在手，反握刀柄，刀身向下，楔入透明的冰层。 　　伴着刀身入冰，蛛网状的裂纹快速蔓延，爬满近百米的河道。 　　下一刻，冰下发出轰鸣，破碎的冰块陡然飞起，成片连在一起，犹如锋利的冰刃切开河面，环绕在萧玧周围，将他完全包裹，根本看不清身形。 　　这一幕令城头众人大骇。 　　长老和守卫纷纷看向城主，希望他能有应对的办法。 　　然而，黑城城主号称拥有异能，终非嫡系血脉，别说是参与暗算海城的城主，连还是孩子的米洛都比不上。平常装模作样，威慑普通人不成问题，遇到萧玧，根本没有正面抗衡的可能。 　　“城主，快想想办法！”一名长老焦急道。 　　不等话音落下，冰龙呼啸而至，锋利的爪子划过，长老当场封冻，僵硬地站在城主面前，化为一尊冰雕。 　　黑城城主迟迟想不出办法，面带畏惧的样子和平日里判若两人。 　　近处的人看到他的表现，再也生不出抵抗的勇气。 　　愤怒和绝望交替攀升，伴随着冰龙再次袭来，还活着的守卫竟然丢掉武器，调头向城墙下跑去。 　　他们不想死，谁愿意守谁去守吧！ 　　跟随这样一个窝囊的城主，根本就没有前途可言！ 　　临阵脱逃的守卫越来越多，等黑城城主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不能害怕，哪怕是装也要装出抵抗的样子，一切都已经晚了。 　　在他周围，除了最忠心的手下和大片冰雕，早不见半个人影。 　　城头守卫回到城内，消息迅速散播开，黑城各区接连陷入恐慌。 　　“猎人城，那群疯子就在城外！” 　　类似的声音不断传开，有赵翁提前安排的人手，也有陷入恐慌的黑城城民。 　　想起千城的遭遇和下场，联系城主的表现，黑城人根本没有战斗的打算，即使他们的人数远远超过萧玧的车队。 　　越来越多的人冲出家门，带着收拾起的财物跳上改装车，不顾一切向城门冲去。 　　黑城有四座城门，分别开在不同的方向。冰龙出现在东面，证明萧玧的车队就在那个方向，这样的话，从其他三座城门冲出去，应该有逃脱的希望。 　　冷风突破城头，席卷城内。 　　道路和房屋开始结冰，改装车车轮打滑，无法控制速度，不断有撞车声响起。甚至有改装车控制不住冲入民居，将尚未来得及跑出来的人堵在里面，愤怒之下破口大骂。 　　第一批车辆冲到城门前，本以为逃脱有望，正准备冲开城门，风雪的呼啸声陡然袭来，银色的冰龙越过城墙，赫然出现在众人面前。 　　“怎么会这样！” 　　众人惊骇欲绝，不断发出绝望的惊叫。 　　在绝望声中，第二条、第三条、第四条冰龙接连出现，呈包围之势，将黑城城门全部堵住，也将城内的人牢牢困住，无法踏出城池半步。 　　萧玧脚下腾起冰柱，双眼尽成透明，黑发在风中狂舞。 　　两条冰龙交错盘旋在他身周，带起森冷的寒意。 　　冷风呼啸，整座城池冰封。 　　城墙、城内的建筑街道，以及位于城中心的城主府，尽成一片银白。 　　赵翁安排的人手早有准备，身上裹着厚实的皮毛，全部藏进地下室。 　　城内的人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虽不至于和城头守卫一样沦为冰雕，却也是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情急之下互相争抢保暖的衣物，混乱进一步升级。 　　城外，猎人们从改装车上跳下，或者是从车窗中探出头，目睹冰封的城池，面面相觑，表情都有些古怪。 　　本以为会有一场激烈的战斗，结果城主一人就能搞定。 　　杰森用胳膊肘捅捅铁斧，没控制好力道，后者又被冰龙吸引，未做提防，当场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冰上。 　　“杰森！”铁斧站稳，不满咆哮。 　　杰森表情严肃，开口道：“你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 　　“城主变得更强了。” 　　铁斧拳头挥到一半，听到杰森的话，立刻停住。抬头看向呼啸的冰龙，好像真是这样。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 　　仔细想一想，似乎是遇到叶领主之后，城主一直在变强。 第282章 陌生人 　　一声巨响，黑城城门轰然倒塌。 　　改装车呼啸而入，车身上的猎人城标记注定成为黑城人的噩梦。 　　极寒气温下，城内街道建筑尽数封冻，城墙和完好的三座城门也被冰层覆盖。 　　寒风席卷碎冰，在黑城内呼啸回旋。 　　黑城人被困在城内，根本生不出抵抗的意志，大多数拥挤在街道和城门前，被冻得瑟瑟发抖。少部分藏在家中，将能保暖的衣物全部裹在身上，仍抵不住侵袭的寒意。 　　猎人们在城内搜寻，大量黑城人被驱赶着，集中到城主府前的广场。 　　冰龙在城墙上方咆哮，声音犹如雷鸣。 　　黑城城主被杰森和铁斧发现，当场拽下城墙，一路推搡着带到萧玧面前。 　　平日里威风八面的男人，此刻裹着一张兽皮，显得狼狈不堪。头发、眉毛和睫毛上都挂着冰霜，被杰森狠狠推了一把，站立不稳跌倒在地上，不停发抖的样子，和在场的城民没有任何不同。 　　坚硬的靴底踏过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黑影笼罩下，黑城城主艰难抬起头，视线对上背光的萧玧。 　　冰冷的眸子映出他的面容，看清此刻的自己，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刹那之间如坠冰窖。 　　一条冰龙从高空飞落，庞大的身形带起恐怖的风旋。 　　飞抵地面十米，冰龙速度减慢，落到萧玧身后。龙尾盘绕过萧玧身前，龙首昂起，霜雪气息弥漫。 　　别说是发抖的黑城人，连早有准备的猎人们都有些扛不住，迅速后退数步，远离冰霜生成的中心地带。 　　其余冰龙没有落下，却也降低高度，在城市上方不断盘旋。彼此交错而过，每一次挥动利爪，都有大片霜雪和冰粒降下。 　　黑城之外，气温仍在升高，相距百里的一片山丘，流淌其间的小河被高温蒸发，水流断绝，接近干涸。 　　黑城之内则截然不同，冰雪覆盖下，同外部俨然是两个世界。 　　萧玧进到城内，环绕城池的河流解冻，重新开始流淌。破碎的冰块被奔腾的水流席卷，冲过解冻的石桥，带走在寒冷中僵硬的河鱼。 　　变异鱼落入水中，僵硬的身体逐渐恢复。顽强的生命力让它们留存一丝生气，幸运地在最后一刻脱困，重新回到水中，顺流而下，远离这片恐怖的水域。 　　黑城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他们没有做出任何有效的抵抗，就被攻入城内的猎人控制住，像是羔羊一样驱赶着，拥挤在广场之中。 　　广场四周立起大片石柱，柱子上残留斑斑暗痕。 　　石柱上还冻着数具尸骨，都是城主为彻底掌控权利，在城内排除异己、罗织罪名，以各种借口抓捕杀死的长老和他们的拥护者。 　　这些人已经死去多时，血肉尽已腐烂干枯。此刻被冻在冰中，居高临下，失去眼球，黑洞洞的眼眶“俯视”众人，在寒风呼啸中，带来莫大的恐怖。 　　赵翁安排的人手走出藏身处，尽管早有准备，身上裹着两层厚实的斗篷，仍因寒冷打着哆嗦，动作变得有些迟缓。 　　这些人来到广场，向猎人们表明身份，很快被带到萧玧面前。 　　沿途之上，认出他们的黑城人无不咬牙切齿。 　　可惜再恨也只能忍着。 　　在场的黑城人已经失去反抗和战斗的勇气，根本不敢推开看守的猎人，遑论向这些人发起攻击。 　　“城主大人，这是赵翁让我带给您的。” 　　为首的男人递出一只木筒，里面装着薄可透光的兽皮，上面记载着密密麻麻的小字，都是赵翁命人搜集来的情报。 　　其中一节引起了萧玧的注意。 　　看完全部内容，萧玧收起兽皮，视线扫过吊挂在石柱上的尸体。如果真如赵翁所言，他们曾是前代黑城城主的亲信，了解黑城过往的秘密，就这样死了，的确是可惜。 　　不过，这不代表线索断绝。 　　萧玧收回视线，命杰森等人看管好黑城人，探手抓住黑城城主的衣领，像拖猎物一样拖着他，迈开一双长腿，穿过广场，走向被冰雪覆盖的城主府。 　　冰龙在广场上空发出咆哮，黑城人因恐惧和寒冷发抖，除了呼啸的冷风和恐怖的咆哮，人群中一片死寂。 　　卡斯洛等人被带下改装车，看到此情此景，均是满脸死灰。 　　还活着的黑城船员低下头，哪怕是被猎人们俘虏，心底深处仍怀抱最后一丝希望，如今希望破灭，所有人被绝望笼罩。 　　岩城人的脸色更加难看。 　　黑城的下场让他们惊骇欲绝。不需要多么聪明的头脑，此刻都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等待岩城的将会是什么。 　　有不知情的商队从远处经过，遥遥望见黑城上空的冰龙，目睹宏伟的城市被冰川覆盖，不免心生寒意。 　　“调头，快调头！” 　　领队迅速下达命令，整支队伍改变方向，放弃原有的路线，绕过这座冰封的城池，按照赵翁送来的消息，朝三角洲的方向行去。 　　三角洲内，孤岛之上，叶安尚不知晓黑城内发生的一切。 　　安顿好紫荆和强伯等人，他和铃兰一同回到岩山，连续数日不出屋门，躺在鳄龟甲搭建的房屋内，整个人被充溢的能量包裹，舒服得动都不想动一下。 　　伴随着能量一波波冲刷过体内，旅途的疲惫消失无踪。 　　叶安翻过身，头枕在胳膊上，看到盘在身边的雪貂，以及被雪貂挡在身后，挥舞着爪子不停抗议的松鼠，好心情地笑出声音。 　　雪貂根本不惧怕松鼠，准确来说，依靠数量和战斗力的优势，完全不将对方放在眼里。 　　叶安闭目养神时，它们老老实实团在一边。等叶安恢复精神，睁开双眼，雪白的毛团子立刻变得活跃，争相爬到叶安身上，小爪子在自己身上抓了抓，舒舒服服贴在他的肩膀和脸颊边，讨好撒娇的段位比松鼠高了不知多少。 　　松鼠愤怒又委屈，还是叶安看不下去，拍拍小家伙的头，将它团在手里。 　　一阵敲门声响起，叶安坐起身，吸了吸鼻子，是烤肉和米饭的香味。 　　门后是来送晚饭的铃兰，小竹和米洛跟在她身后，合力提着一只竹篮，篮子里是热气腾腾的烤肉，哪怕盖着蒙布，仍挡不住香味弥漫。 　　叶安将铃兰让进屋内，想到带回来的种子，正准备同她说明，艾什忽然跑来送信，一辆陌生的改装车闯入三角洲，被外出狩猎的紫荆等人遇到。 　　“车上的人说，他们来自金城，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领主大人！” 第283章 消息 　　黑格和阿布逃离金城，为避免身份泄露，引来扎姆的追杀，途中不敢接触任何人，无论是狩猎队、商队还是流浪者，都会远远避开。 　　车上的食物耗尽，两人轮换下车捕猎，依靠野兔、地鼠和能食用的根茎维持生存。 　　黑格曾到过三角洲，依靠记忆中的路线，准确辨识方向，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不幸的是，在即将抵达三角洲时，他们遭遇迁徙的水牛群。 　　水牛跟随牛羚群东行，中途遇到狮群，双方发生冲突，牛群损失一头年老的公牛和两只幼崽。 　　更糟糕的是，狮群之后还有变异虎，以及等着捡漏的鳄鱼群。 　　牛羚群发现水牛遭到袭击，更胆大包天地调转方向，围杀和族群失散的受伤水牛。 　　连番打击之下，水牛群的怒火迅速攀升。 　　由于在混乱中分成小群，它们对抗不了联合起来的狮群和变异虎，也拿鳄鱼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对着牛羚出气。 　　奈何牛羚群学聪明了，占到便宜就跑，凭借自身的速度远远甩开水牛，将小牛羚和体弱的同伴护卫在群体之中。 　　在数量占据优势，并且连续几次获胜的情况下，牛羚群士气提升，水牛逐渐落到下风，即使体型庞大，攻击性极强，面对聚集起来的尖角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黑格和阿布的运气糟糕透顶，在三角洲边界遇到暴怒的水牛群。 　　愤怒的水牛袭击了改装车，车身被掀翻，引擎盖变得凹凸不平，车窗全部碎裂，车轮都被卸掉三个。 　　黑格和阿布侥幸活了下来，也奇迹般地没有受伤。 　　等到水牛群离开，两人爬出车厢，彼此对视一眼，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更多的忐忑和后怕。 　　改装车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两人失去代步工具，只能步行前进。 　　黑格确信他们已经进到三角洲，只是要见到叶安，必须前往孤岛。 　　孤岛位于三角洲中心，周围有河流环绕，途中必然会遭遇更多的变异兽，意味着两人会遇到更多危险。 　　黑格上一次来三角洲，恰逢雪季，大地被冰雪覆盖，天地间一片银白。 　　现如今，雨季接近尾声，旱季即将到来，眼前所见的一切和记忆中完全不同。尽管黑格能辨别方向，心中仍有些拿不准，只能抓紧武器，叮嘱阿布小心，谨慎地沿着河道前进，准备靠近孤岛。 　　起初路程还算顺利，没遇到太大的麻烦。可随着时间过去，气温越来越高，临近午后，两人已经满身大汗，喘气都有些困难。 　　在他们准备休息一下，抓两条鱼补充体力时，大地突然震动，雷鸣般的蹄声由远而近。 　　大群的变异鹿自河道上游狂奔而来，在鹿群身后，是驾驶改装车，合作捕猎的紫荆和木棉等人。 　　孤岛上有数辆改装车，均是叶安的战利品。 　　强伯等人不仅会修补船只，对修理改装车也十分拿手。 　　在获得叶安允许之后，紫荆和木棉各自召集人手，驾驶改装车在三角洲内巡视捕猎，活动的范围不断扩大，获取的猎物也更加丰富。 　　黑格两人沿着河道前行，恰好遇到一场围猎。 　　如果反应不够快，他们百分百会被鹿群的蹄子踏碎。结果避开鹿群，又一次侥幸活命，却被紫荆带人包围。 　　紫荆从车上跳下来，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两个人，以为他们是误入三角洲的流浪者，却又觉得那里不太对。 　　黑格曾经见过木棉，却不认识紫荆。被女人们团团包围，和阿布背靠背，摆出防御的姿态。 　　木棉猎到两头鹿，前来同紫荆汇合。 　　黑格一眼认出她，顾不得逼近的刀锋，立刻大声说道：“我是金城人，我是杰拉德的手下，我要见叶安大人！” 　　叶安从岛上赶来，听紫荆和木棉讲完事情经过，认真打量满身狼狈的两个人。 　　黑格丢掉武器，从怀中取出一只布袋，高举双手递向叶安。 　　“大人，里面的东西能证明我们的身份，是杰拉德城主让我们来见您的。” 　　尽管他言之凿凿，叶安仍十分谨慎，确认布袋上没有任何手脚，才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 　　一块晶化的龟甲从袋中滚落，是杰拉德离开三角洲时，叶安付给他的部分定金，用于购买开采矿石的器械。 　　龟甲握在手里，熟悉的能量溢散。 　　叶安的目光再一次落到黑格身上，双眼变得漆黑，精准捕捉到他此刻的情绪。 　　黑格看向叶安，明白对方已经确认自己的身份，想到杰拉德的遭遇，沉声道：“大人，杰拉德城主让我送一个消息给您，不要去金城，现在的金城已经不在他的掌控之下。” 　　不需要叶安发问，黑格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近段时间发生在金城的事和盘托出。特别是扎姆的商队，提到这个恐怖的男人和他的手下，黑格既有愤怒又怀抱恐惧，最终化为无尽的仇恨，双眼变得通红。 　　“那个男人手段莫测，阴险歹毒。他趁城主不备，用卑鄙的手段控制住城主，继而控制了整座金城。” 　　“城主无法脱身，偶然间听到他要对大人不利。这才联络我，让我来见大人。” 　　黑格双眼通红，声音沙哑哽咽。 　　“为了通知我，城主用了最后的手段，怕是、怕是已经……” 　　黑格无法继续向下说，想到最坏的可能，这个身材高大，强壮得堪比黑熊的男人趴在地上，放声嚎啕大哭。 　　他的痛苦没有半分作假，更没有任何演戏的成分。 　　在场众人或多或少面露不忍。 　　杰拉德的目的绝非黑格所说的那么高尚，但他冒死传递出消息，告知叶安金城存在陷阱却是不争的事实。 　　这是一份不折不扣的人情。 　　叶安叹息一声，准备将两人带回孤岛。 　　“不，大人，我要回金城。”黑格擦干净眼泪，斩钉截铁道，“消息已经送到，我完成了城主的命令，我要回去，必须回去！” 　　“回去送死吗？”木棉皱眉道。 　　黑格没有回答，只是目光坚定地看向叶安，表明自己心意已决。 　　“阿布还小，希望大人能够收留他。” 　　“不，我和你一起回去！”阿布眼眶通红，牢牢抓着黑格不愿意放手。 　　两人争执不下时，叶安忽然打了个响指。 　　睡意陡然袭来，黑格和阿布控制不住地闭上双眼，同时倒在地上。 　　“大人？” 　　“我让他们睡着了。”叶安对紫荆和木棉道，“先带他们回孤岛，安置到帐篷里，让人看着他们。金城的事不简单，光靠躲是躲不开的。” 　　他原本就打算去金城，目的之一就是那支古怪的商队。 　　谁是猎人，谁又是猎物？ 　　不到最后关头，无人能断言鹿死谁手。 　　“既然盯上我，那就试试看吧。” 　　叶安上下抛着黑格送回的龟甲，联系迄今为止得到的线索，浓厚的杀意涌上心头。 　　上一次让他产生这种情绪的，是率领队伍袭击孤岛的绮罗。如今后者已成久远的记忆，而扎姆即将成为下一个。 　　随着叶安情绪涌动，隐藏在附近的虫群被吸引，黑色和红色的蚁群从地下冒出，触角晃动着感知气温。 　　确认水汽逐渐消散，更多黑蚁和红蚁出现在地面，排成长长的队伍，仿佛一张巨伞张开，以叶安为中心，铺向整片三角洲。 　　叶安蹲下身，指尖触碰个头最大的一只兵蚁，清晰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思维。 　　想到金城的地形，预期扎姆可能设下陷阱，叶安心中逐渐有了计划，具体如何实施，还需要他亲自前往。 　　“看来要提前动身了。” 　　叶安站起身，没有登上改装车，而是闭上双眼，释放出意志。 　　片刻后，大片红云从天而降，雀鸟群发出欢快的叫声，从地面托起叶安，迎着热风，振翅向孤岛飞去。 第284章 揭开 　　黑格和阿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帐篷里。 　　身下是柔软的兽皮，头顶悬挂发亮的藤蔓，帐篷外隐隐传来脚步声和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夹杂在夜风中，听得不十分真切。 　　黑格坐起身，碰到放在一边的木碗。 　　声音惊动守在帐外的少年，谈话声戛然而止。 　　帐帘忽然被掀开，一个半大的男孩子探头进来，看到面带警惕的黑格和仍有些迷糊的阿布，咧嘴一笑，转头对同伴道：“他们醒了，快去告诉大人。” 　　男孩没有同两人说话，很快放下帐帘。 　　脚步声逐渐远去，黑格用力搓了搓脸，示意阿布留在原地，自己站起身，悄无声息走到帐帘前，用手指挑开一条缝，登时吓得倒退数步。 　　艾什抱着扑上来的变异犬，听到身后的声响，头也不回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变异犬摇着尾巴，一口锋利的獠牙却对准了帐篷里的人，耳朵竖起来，样子十分凶悍。 　　“发生了什么？”阿布谨慎问道。 　　黑格按住胸口，试图缓解紧张的情绪。奈何数日奔波，抵达孤岛之前又遭遇水牛群，死里逃生，体力消耗极大，此刻腹中空空又受到惊吓，头开始发晕，眼前突然发黑，差点跌倒在地。 　　“黑格！” 　　阿布吃了一惊，迅速爬起身冲向黑格，不料双腿发软，先一步跪在地上。双手支撑着身体，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滑落，视线变得模糊不清，胃里仿佛有烈火在烧。 　　这是体力消耗太大，又长时间没有补充食物的必然反应。 　　就在这时，帐帘再次掀起，木棉走进帐内，身后跟着两个女人，每人都捧着一只木盘，盘子里装满热腾腾的肉汤和麦饼，还有盛装在罐子里的腌菜，正适合两人食用。 　　看到黑格和阿布的样子，木棉迈步上前，轻松将两人扶起来，分别灌下几口热汤，又试了试他们的体温和脉搏，确定只是体力消耗太大，饿得受不了，没有别的问题，就对身后的女人道：“去告诉大人，他们没事，这里有我。” 　　“是。”女人放下木盘，转身走出帐篷。 　　木棉拍了拍黑格的肩膀，指着盘子里的热汤和麦饼，道：“先吃东西，然后洗个澡换身衣服，大人有话要问你们。” 　　热汤盛在大碗里，汤面飘着油花，撒着翠绿的小葱，还有熬煮得酥烂的鹿肉，香气扑鼻。 　　麦饼有成人巴掌大，每个都有指节厚，表面酥脆，内里暄软，一口咬下去，满嘴麦香。 　　盘子里有两只小陶罐，打开盖子，一股酸辣的味道冲鼻，是女人们特制的腌菜，搭配麦饼和肉汤，尤其地爽口。 　　食物的香味在帐篷里弥漫，阿布控制不住咽着口水，黑格的腹中也开始轰鸣。 　　“吃吧。”木棉在黑格对面坐下，将盘子推到两人面前，道，“大人之所以留下你们，是对金城的事另有计划。”见黑格想要开口，当即抬起一只手，拦住了他。 　　“别打断我，听我说，要想救杰拉德，你们必须听从大人的命令。凭你们两个，别说救人，连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不是我看不起你们，相反，能一路来到这里，你们的实力很强。但你们最好想清楚，那些人是容易对付的？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有计划周密才能达成目的。” 　　不管黑格和阿布怎么想，木棉该说的都已经说了。他们能想通最好，想不通的话，她也会如实禀报叶安。 　　一门心思钻牛角的人，不吃到教训不会回头。而钻牛角的结果，往往都会朝最坏的方向发展，不是他们能轻易承受。 　　好在黑格不是不听劝的人。 　　联系近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黑格发热的大脑逐渐冷静下来，心中十分清楚，如果没有叶安帮忙，他和阿布就这样莽撞地冲回去，遇上扎姆只有死路一条。更糟糕的是改装车已经损毁，他们徒步返回金城，或许目的地还没达到，就在中途沦为变异兽的腹中餐。 　　见他想明白了，木棉点点头，没有再多说。等两人吃过饭，让青松带他们去洗澡换身衣服，去往叶安所在的木屋。 　　天色已晚，乌云散去，现出繁星点点。 　　一轮银月高挂，冷光洒落大地，映入穿过营地的小溪，泛起阵阵波光。 　　水中不时有小鱼跃起落下，溅起成片水花。彩色的鱼鳞反射月光，斑斓炫目，绵延在水中，如延展的虹桥。 　　叶安坐在木屋内，身边围坐着强伯、王伯、铃兰和紫荆等人。 　　金蟒盘踞在叶安背后，对蜷缩在角落的黑蟒发出嘶声。 　　雪貂和松鼠留在岩山，变异犬在屋外打闹，个头长大许多的熊猫趴在叶安腿边，圆乎乎的脑袋蹭着叶安，前爪抱着一块鳄龟甲，正咔嚓咔嚓啃得起劲。 　　王伯和强伯等人相认，道出多年来的遭遇，都是眼眶泛红，颇多唏嘘感慨。 　　自从海城被毁，他们有三十年没有见面。记忆中的彼此还是强壮的青年，如今均已头生白发，沟壑满脸。 　　“三十年了。”王伯感叹道。 　　“是啊，三十年，海城没了三十年，那些人也逍遥了三十年。”强伯咬牙切齿，声音中带着沉怒。 　　叶安没有参与老人们的话题，转头询问铃兰，他带回来的种子是否都能种植。 　　“部分可以，有两种特别有趣。”铃兰笑道。 　　“有趣？”叶安没想过会有这个答案。 　　“现在不好说，等我种出来你就知道了。”铃兰眨眨眼。 　　正说话间，屋门被敲响，已经吃过饭洗过澡，焕然一新的黑格阿布出现在众人面前。 　　“坐。”叶安示意两人坐下，对在场的老人道出他们的来历。 　　“扎姆？你说那个人叫扎姆，手里有古怪的药？”王伯登时变得激动。 　　强伯等人早有消息，没有像他一样失态。不过脸色同样不好，目光阴沉。 　　“是的。”叶安点点头，示意黑格和阿布讲出他们知道的一切，关于那个叫扎姆的男人以及他所率领的商队，任何细节都不要漏掉。 　　黑格长时间在城外，又遭遇追杀，知道得反不如阿布多。 　　阿布仔细回忆，将他看到的听到的全部说出来，并且道：“我见过那个男人，他很年轻，不像是……” 　　“不像是个老人？”强伯道。 　　阿布点点头。 　　“没错，就是他！”另一个老人斩钉截铁。 　　从阿布的形容中，他们确定扎姆的身份，他就是三十年前混入海城，在城内下毒的凶手！ 　　“他是变异者，看不出年龄不奇怪。当年的老城主也是这样。” 　　老人们陷入回忆，话间道出他们知道的，关于变异者的部分情况。叶安听得认真，补充了不少变异者的知识，填补许多认知中的空白。 　　“我会去金城。” 　　老人们结束回忆，叶安道出自己的打算。 　　除此之外，知道扎姆的身份，以及他都曾做过些什么，叶安决定联系萧玧，将目前掌握的一切告知对方。只是不晓得他现在在哪里，只能先送信去猎人城。 　　被叶安惦记的萧城主，此刻正在黑城城主府，身边堆满兽皮卷，以及大量刻有鱼纹的海城遗物。 　　黑城城主瘫倒在地，仍残留最后一口气。 　　城主府的老仆带着猎人们打开全部密室，将藏在里面的一切取出来，送到萧玧面前。 　　这里面有历代城主的积累，也有他们犯下的罪证。 　　三十年前海城覆灭，黑城不仅仅是参与者，更是阴谋的策划者之一。当年的黑城城主暗中记录下所有参与此事的势力，巨细靡遗，详细到每一个人名。 　　这是他留的后手，为防合作对象翻脸不认人，黑吃黑。 　　可惜没等用上，就被自己的手下联合外人背刺，留下的一切来不及告诉家人，全部锁进密室中，直至今天才重见天日。 　　萧玧展开一卷兽皮，视线掠过记载在上面的每一个名字，冷气萦绕周身，冰霜迅速在室内蔓延，地面、墙壁和屋顶尽被银白覆盖。 第285章 再会 　　伴随洪水退去，途经黑城的商队日渐增多，附近的聚居者和流浪者也传出消息，黑城被冰雪覆盖，城主府已经换了主人。 　　萧玧在黑城停留期间，黑城原有的势力被完全摧毁，藏身在城民中的长老陆续被揪了出来，隐匿在密室中的一切大白天下。 　　黑城人经历过最初的恐慌、畏惧和焦灼，见猎人仅是抓走长老和部分护卫，并不打算向所有人下手，越来越多的人冷静下来，互相凑到一起，推举出德高望重的老人，希望能面见萧玧。 　　“我们愿意归附，愿意成为萧城主的属民。” 　　老人们被允许进入城主府，见到坐在高背椅上，埋头兽皮卷的萧玧，被萦绕在室内的冷意包围，少许的侥幸全被打破。 　　没人敢在这个冰冷的男人面前玩心计耍手段。 　　他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只有诚实，只有真心实意的臣服，才能让大家活下去。 　　“城主大人……” 　　老人还想继续说，突然被杰森打断。 　　高大强壮的猎人快步走进室内，手里抓着一只咕咕叫的信鸽。 　　信鸽腿上绑着一小块兽皮，和信鸽一同到来的猎人追在杰森身后，身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这些血不是他的，而是属于两只猛禽。 　　谁能料想到，一只看似无害的鸽子如此生猛，竟然能撕碎两只凶悍的伯劳。 　　“头儿，是叶领主的信。”杰森将信鸽放到桌子上，对萧玧道。 　　同行的猎人慢他一步，气喘吁吁奔到近前，从怀里取出另一张兽皮，同样是信鸽送来，已经被玫瑰看过。 　　信鸽歪着头看了萧玧片刻，主动走近他，振动两下翅膀，咕咕叫了两声。 　　萧玧看过两封信，挑了下眉，视线扫过站在原地，低着头不敢出声的黑城人，收回架在桌上的长腿，对杰森道：“城内收尾的事情交给铁斧，一切照老规矩。” 　　杰森点点头，道：“我立即去安排。” 　　“分出一半的人手和我走，去三角洲。”萧玧又道。 　　“三角洲？”杰森愣了一下，“头儿，不去岩城？” 　　“派人通知玫瑰，岩城交給她。再给赵翁送消息，请他帮忙，好处分他一半。”萧玧道。 　　从黑城获得的线索，足够他编织出全部脉络。按照手中的名单，他可以将参与阴谋的势力一个个挖出来，连根拔除。 　　叶安信中写的扎姆，是当年在海城下毒的凶手，是阴谋的直接参与者。 　　如今这个人在金城，并且设下陷阱，目标锁定叶安，萧玧自然不会坐视。同他相比，处置岩城的事完全可以靠后。 　　“告诉玫瑰，不用拿下岩城，只需要暂时困住他们。如果赵翁愿意帮忙，就彻底封住城池。” 　　萧玧一边说，一边站起身。随着他的动作，室内寒意更甚，站在一起的黑城人禁不住发抖。 　　“是！”杰森没有耽搁，立即下去安排。 　　萧玧低头看着信鸽，按照叶安信中建议，在兽皮背面写下自己的决定，重新绑到信鸽腿上。 　　信鸽发出叫声，看样子想啄萧玧。中途感受到威胁，生生停下，伸出被绑上兽皮的腿，十分认真地跳了两下。其后展开翅膀，从萧玧推开的窗中飞了出去，很快化为一点黑影，消失在云层背后。 　　杰森离开不久，猎人们陆续接到命令。 　　有处置千城的经验，铁斧带着几个经验老道的猎人接手，有条不紊地做出安排。 　　城主府内的老人被带走，他们战战兢兢，因为没有得到萧玧的回应而惶惶不安。 　　这种焦虑没有持续太久，铁斧的安排很快实施下去，黑城人被允许归家，并成为附属猎人城的城民。不过有一个前提，必须经过甄别。凡是隶属于城主府和城内长老的势力与个人，均不在宽容的范围之内。 　　铁斧看似粗枝大叶，实则粗中有细，否则萧玧也不会将事情交给他。 　　待到城内逐渐走上正轨，萧玧立刻动身，率领一半的人手离开。 　　卡斯洛等人被留了下来，他们会被送到玫瑰手中，和玫瑰的队伍一同前往岩城。 　　车队驶出城门，穿过横在河面的石桥，一路向三角洲的方向行进。 　　与此同时，早数日放飞的信鸽已经抵达孤岛，将萧玧的决定送到叶安面前。 　　叶安递给信鸽一枚变异螺珠，点点它的小脑袋，任由小家伙站在自己肩上。 　　看过萧玧的回信，叶安叫住带着小牛羚在营地撒欢的艾什和奥瓦，让他们去通知铃兰、木棉和紫荆等人，说他有事情要宣布。 　　少年们不敢耽搁，飞快前往送信。 　　接到消息的人迅速赶来，叙旧中的老人也没落下。 　　人数到齐之后，叶安当众宣布，等萧玧的车队抵达，一同出发前往金城。在出发之前，进一步检查携带的物资。 　　“食物，药品，武器。”叶安逐一例举，确保不漏掉任何细节。 　　老人们强烈要求一同出发。他们保证会遵守叶安的命令，绝不会擅自行动，更不会成为拖累。 　　他们想要亲眼看到扎姆灭亡，如果可以的话，更想亲手将他撕成碎片！ 　　有黑格和阿布在，自然不需要紫荆等人带路。她们留在孤岛，和木棉、铃兰一同守护三角洲，提防叶安不在的期间，有不长眼的家伙闯进来。 　　王伯不良于行，没办法和强伯等人一同行动，主动留守孤岛，照顾岛上的孩子，约束艾什等少年。 　　铃兰配置出叶安需要的伤药，装进不同的袋子里，确保叶安随手就能取用。 　　木棉和紫荆带人准备充足的干粮，即使叶安不捕猎不生火，在车上也能吃得很好。 　　黑格和阿布想帮忙，却发现插不上手，最后只能凑到强伯等人身边，和他们一起修理改装车。 　　他们认真检查车上的每一个零件，对车身进行必要的改装。不说同赵翁的座驾相比，绝不逊色于猎人城的改装车，防护力度更是略胜一筹。 　　众人忙碌时，叶安同样不清闲，他每天在三角洲行走，利用手中的鳄龟甲和鲸骨强化异能，采用各种方式和虫群沟通，无法沟通就强行同化。 　　这么做的效果十分显著。 　　如行军蚁、火蚁和黑蚁这样庞大的种群，他能够第一时间锁定蚁后，融入蚁群，在成为其中一员的情况下，对工蚁和兵蚁如臂指使。 　　按照计划，叶安来到靠近三角洲边缘的一处高地，这里是狮群的领地。 　　母狮带着幼狮聚集在叶安身边，几头雄狮委屈地趴在远处，不时发出几声狮吼，表达心中的不满。 　　叶安抱起一头小狮子，好心情地顶了一下对方的脑门，引来几声稚嫩的狮吼，一点不具威慑力，只让人觉得可爱。 　　大群行军蚁聚集在高地周围，它们被叶安召集来，没有靠近狮群，而是在草丛中搜寻猎物，没过一会，就拖出几只比它们个头大上许多的蜥蜴。 　　叶安放下小狮子，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唳鸣，不是雀鸟，而是居住在三角洲内的红隼。 　　这是一只雄鸟，爪子里抓着捕获的猎物，正准备归巢。 　　红隼离开不久，远处传来引擎轰鸣。 　　叶安攀上一块青岩，举目远眺，地平线处出现一支车队。 　　队伍风驰电掣，距离三角洲越来越近，车身上的标记也愈发分明。 　　叶安认出来者，笑着挥舞手臂。 　　受到他的情绪感染，狮群齐齐发出吼声。 　　行军蚁停止捕猎，秩序井然地走出草地，横在高地之前，远远望去，俨然一条棕红色的长带，铺陈开，长至数百米，近乎同河道平行。 第286章 古怪 　　萧玧一行抵达三角洲，猎人们被安排在孤岛东侧扎营。 　　紫荆带人送来新烤的鹿肉和撒着芝麻的麦饼。 　　此外，还有岛上特有的果酒，是铃兰在配置新药时偶然所得，一共三坛，口感绝佳，后劲相当大，正好合猎人们的胃口。 　　萧玧跳下改装车，安排好营地中的一切，独自离开，和叶安去见强伯等人。 　　关于这些人的身份，叶安已经在信中有过暗示。双方见面之后，看到萧玧和前任城主肖似的面容，老人们激动万分，嘴唇颤抖着，一时间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城主，是城主！” 　　萧玧抽出长刀，刀身上的鱼纹令老人们更加激动，回忆起当年种种，不禁潸然泪下。 　　叶安没有在室内久留，同萧玧颔首示意，留他们叙旧，转身走出木屋，离开营地。 　　金蟒游动在叶安身后，黑蟒落后一段距离。 　　尽管被金蟒数次警告，见到前者就吓得盘成一团，黑蟒仍不放弃尾随。次数多了，金蟒也懒得管它，只是不允许它靠得太近。 　　对于两条变异蟒的相处方式，叶安觉得十分有趣。好奇之下深入同化，了解到在金蟒眼中，黑蟒和所谓的“熊孩子”没多大区别。不知该无奈自己给它找个伴的计划落空，还是为整件事的发展感到可乐。 　　一人两蟒离开营地，穿过嶙峋的青石，来到岛屿边缘。 　　艾什和奥瓦正带着小牛羚饮水，两个少年手持弓箭，腰间别着短刀，警惕看似平静的水面，时刻提防藏在水下的捕食者。 　　两天前，一条来历不明的变异鳄潜伏在水下，试图袭击饮水的牛羚。虽然最后没能得逞，还被虎鲨咬成两截，到底让少年们警醒起来，不敢再疏忽大意。凡是小牛羚来到河边，必然要有一到两人跟随。 　　“卡米尔不在？”叶安走到近前，拍拍凑过来的小牛羚，随意问道。 　　“卡米尔在药田。昨天半夜有野猪冲开围栏，破坏不少新苗，还把几株异植的根挖了出来。铃兰姐很生气，准备在药田设置陷阱，把它们全抓住。”艾什说道。 　　“野猪？”叶安颇为诧异。 　　在他的记忆中，岛上的狼群和变异犬曾专门捕猎野猪，使岛上的野猪种群基本绝迹。还活着的寥寥无几，全都搬离孤岛，很少在附近活动。 　　铃兰开垦出数块药田，大部分位于地下，仅有两块在岩山附近，专门种植既能入药又能食用的种类。 　　据艾什所言，野猪损毁的应该是地上的药田。只是那两块田地都有变异犬看守，野猪是如何悄无声息潜入，并且大肆破坏？ 　　越想越觉得奇怪，叶安决定亲自去看一看。 　　“大人，铃兰姐在西面那块药田。”艾什说道。 　　叶安点点头，为节省时间，直接跳上金蟒的背，由金蟒代步，很快穿过石滩，进到密林。 　　丛林茂密，古木参天。 　　越向林中走，光线越是昏暗。 　　鸟鸣和兽吼充斥在耳边，头顶树枝摇晃，偶尔泄下一缕光，在覆满青草和树叶的地面落下斑斓光影。 　　金蟒在林间穿梭，腹部的鳞片压过青草树叶，碾过藏在草下的泥土碎石。 　　两只觅食的野兔受到惊吓，猛然间从草堆中蹿出。金蟒不屑一顾，这样的小兽还不够它塞牙缝。黑蟒却完全不挑，咬住一只野兔，仰头吞入腹中，好心情地吐出信子。 　　叶安能清晰感知到金蟒此刻的情绪，勉强忍住笑，手指刮过金蟒眼角的鳞片，示意它继续向前。 　　两条变异蟒穿林而过，沿途惊动不少小兽。 　　在树上筑巢的变异鸟十分警惕，不敢外出捕猎，纷纷张开翅膀护住鸟巢，毕竟变异蟒是可以爬树的。 　　途经雀鸟群的领地，金蟒立即加快速度。 　　黑蟒不解其意，下一刻就被雀鸟的鸣叫声笼罩。 　　一颗颗红色的小炮弹从天而降，噼里啪啦砸在黑蟒身上，着实把它吓得不清。迅速跟上金蟒的速度，再不敢多做停留。 　　雀鸟回到枝头，欢快地高声鸣叫。 　　它们只是在宣示领地，并不是真要伤害变异蟒。若不是这样，黑蟒的鳞片再坚硬，也会被凿出血洞，当场穿成筛子。 　　得益于雀鸟，生活在附近的鱼鹰和信鸽不需要像别的鸟类一样紧张，分别从树枝间探出头，目送两条变异蟒离开。 　　走出密林，视线豁然开朗。 　　前方传来犬吠声，是成年变异犬在教授半大的幼崽扑咬猎物。 　　金蟒没有停留，按照叶安的指引绕过岩山，来到被野猪破坏的药田。 　　药田四周立有围栏，手指粗的藤蔓彼此交错，编织成网，十分牢固。其中一面被撕开一道口子，边缘处挂着几缕野猪毛发。 　　铃兰正在田间忙碌，检查被破坏的异植。 　　卡米尔背着竹篮，将无法成活的异植捡起来放进篮中，准备给小牛羚食用。 　　米洛坐在田边的一块石头上，双手支着下巴，看向和另外几个孩子玩在一起的小竹，噘起的嘴透出不满，还有几分委屈。 　　叶安走上前，按住米洛的头顶，笑着拍了拍。 　　“话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别人怎么会知道？” 　　米洛仰起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叶安。 　　“想和他们玩，就要说出来。”叶安弯腰笑道，“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忘记了吗？” 　　米洛摇摇头。 　　自从被叶安带上孤岛，他的性格逐渐变得开朗，但这份开朗只针对特定对象。这是幼年的遭遇使然，不可能完全改变。 　　不过叶安清楚，他看似冷漠，内心深处仍渴望玩伴，否则也不会和小竹形影不离。 　　如今更多的孩子来到岛上，小竹的注意力被分散，米洛自然会感到别扭和委屈。 　　叶安笑着按住他的肩，朝对面的孩子们招手，又从随身的兽皮袋里取出几个果子和漂亮的羽毛，示意孩子们一起玩。 　　“谢谢大人！”小竹接过羽毛，想起米洛特地给自己找来的贝壳，当即拉起他的手，笑道，“一起来玩！” 　　孩子们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即使是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米洛也是一样。 　　听着孩童的笑闹声，叶安拍拍手，仔细观察留在栅栏上的线索，越看越是古怪。 　　“确定是野猪吗？”叶安取下挂在上面的几根短毛，的确是野猪毛不假，可这样的缺口不像野猪造成，至少不是完全像。 　　“有哪里不对？”铃兰问道。 　　“感觉有些古怪。”叶安绕着药田走过两圈，起初没有特别发现，直至翻开一块石头，发现更隐蔽的出入口，才面露恍然。 　　“这是？”铃兰走过来，比对一下出口的大小，眉心不觉皱了起来。 　　“现在不好说，今晚我守在这里，明天就能得到答案。”损坏植物又嫁祸野猪，个头还比不上地鼠，这样的生物会是什么，叶安心中隐约有了猜测。只是没有亲眼所见，无法百分百确定。 　　“我留下帮忙。”铃兰道。 　　“不必。”叶安摇摇头，道，“萧城主在岛上，我请他帮忙。要是我没料错，这种变异兽既狡猾又行动敏捷，寻常的办法没有用，他的异能能帮上大忙。” 　　“好吧。”铃兰没有坚持，清理过药田，重新撒上种子，就招呼孩子们离开。 　　“卡米尔，你也一起回去。”叶安对卡米尔示意，告诉他不需要留在这。 　　有两条变异蟒看守，大多数生物都不敢靠近。叶安有充足的时间去找萧玧，从容布置好一切，找个隐蔽处守着，等着夜晚到来，目标自动上门。 　　对于叶安的请求，萧玧自然不会拒绝。 　　暂别强伯等人，又同杰森打过招呼，两人穿过密林，在药田边隐藏起来，静静等待目标露面。 　　进入旱季不久，气温已是高得惊人。 　　金蟒和黑蟒一前一后离开药田，寻找阴凉处休息。 　　叶安藏身树冠，单手抓住横在面前的树枝，热风卷过，额头冒出一层薄汗。 　　“萧城主。”叶安突然道。 　　萧玧循声看过来，就见叶安微微一笑，利落地纵身一跃，稳稳落在自己面前。其后站起身，双臂环住他的腰，舒服地叹息一声。 　　“果然，还是抱着你比较舒服。” 　　萧玧站在原地，沉默片刻，反手环住叶安，背靠在树干上，静静等待夜色降临。 　　风吹过树冠，叶片沙沙作响。 　　叶安靠在萧玧身上，闷热被清凉取代，舒适得眯起双眼。 　　忽然，一阵窸窣声传入耳中。 　　叶安精神一振，小心拨开树叶，双眸透过黑暗，精准捕捉到正向药田靠近的身影。 第287章 聪明的小兽 　　十多道黑影绕过树下，迅速分散开，从不同方向靠近药田。 　　从体型判断，分属三个种群。 　　个头最大的站起来大概半米，嘴里咬着野猪毛，跑到刚刚修补过的围栏边，用爪子将藤蔓扒开，再用牙齿咬断，将野猪毛挂上去。动作十分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 　　体型较小的两种绕着药田跑过一圈，找到一块石头，正准备搬开，忽然又停住，像是发现了什么，对同伴发出警告，转身就要逃跑。 　　“快，别让它们跑了！” 　　叶安单手握住树枝，用腰间的绳子缠在树上，胳膊挽住绳子一端，用力向前一荡，单膝点地，身体稳稳下落。 　　萧玧催动异能，冰冷的霜雪从天而降，围拢在药田四周。 　　冷风平地而起，尖锥形的冰刺互相交错，拦截想要逃走的小兽，将它们全部困在药田边。 　　荐椎顶端逐渐合拢，末端延伸至地下，破灭小兽挖洞的打算。 　　不同的叫声从冰锥后传来，既有愤怒也有惊慌，还夹杂着明显的恐惧。 　　叶安松开绳子，从地上站起身，对高处的萧玧挥舞两下手臂，其后迈步走向药田。 　　从种种线索推断，他料到这些小兽行动敏捷，擅长挖洞，请萧玧帮忙，既不需要布下陷阱，又能以最快的速度设置障碍，本以为万无一失手到擒来。没想到的是，小兽的嗅觉会如此灵敏，他不过是碰了堵在洞口的石头，就被它们察觉，差点被其逃脱。 　　透明的冰锥交错，严丝合缝，透出小兽暗色的毛发。 　　叶安没有破坏冰层，而是蹲下身，锁定冰后的几只小兽，催动异能，一边安抚它们的焦躁，一边进行同化。 　　意志牵连成线，交织成网，被锁定的小兽陆续安静下来，传递出的情绪不再是愤怒慌张，多数转为疑惑。在叶安同化它们的时候，各自用后腿站立，反过来盯着叶安，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很像是在彼此沟通。 　　确定它们的确是在交流，叶安感到十分惊奇。 　　大灾后的生物变异多种多样，不乏变得聪明，贴近精神变异的种类。但是，眼前这三种小兽过于特殊，它们不是在互相控制，而是真真正正在交流对话。 　　叶安听不懂小兽的叫声，但他可以深度同化，借由彼此的联系，了解它们沟通的内容。 　　随着了解加深，叶安的表情由吃惊变得古怪，带着几分滑稽，最后竟是哭笑不得。 　　这些小兽分明是在互相埋怨。 　　个头最小的几只承担了最大的压力，只是并不服气，朝着同伴龇牙咧嘴，挥舞着前爪，随时可能爆发，强行让对方闭嘴。 　　叶安看了一会，见它们实在吵不出结果，眼看就要彼此攻击，对从身后走来的萧玧示意，随后单手握拳，控制着力道砸在冰锥上，在冰上开出一个缺口。 　　小兽的叫声戛然而止。 　　几乎在缺口出现的同时，几道身影闪电般冲出。即将逃出生天的关口，又一道冷意袭来，冻住它们的后腿和尾巴，将它们牢牢困住。 　　“和我玩心眼，恩？” 　　叶安蹲在小兽面前，伸出手指，逐个点了点它们的脑袋，没用多大力气，仍让对方瑟瑟发抖，表现出畏惧。 　　“浣熊，紫貂，黄鼬？” 　　逐一确认过小兽的种类，叶安心中有了估算，选定一只黄鼬，捏碎它腿上的桎梏，托在手中，进行深度同化。 　　翻阅黄鼬的记忆，很快找到它们破坏药田的真正原因。 　　“原来如此。”叶安叹息一声。 　　这些小兽的主食都是肉类，浣熊和紫貂偶尔会采食根茎和浆果，黄鼬则完全不感兴趣。它们之所以破坏药田，为的不是填饱肚子，而是栽赃嫁祸，让药田的主人以为是野猪干的，最好动手灭掉那群蛮横的家伙。 　　黄鼬经历过最初的惊慌，发现叶安无意伤害自己，索性躺在叶安手里，前爪抱着叶安的手指，发出一阵细细的叫声，控诉野猪的恶行和自己的可怜。 　　了解到小兽的遭遇，叶安皱了下眉，这事好像真和自己有些关系。 　　这些小兽居住在靠近孤岛的石林，依靠捕猎地鼠和浅水处的小鱼为生。小浣熊的领地中有大片根茎，紫貂栖息的地洞附近有十几株浆果，即使食物匮乏的季节，也足够供应族群所需。 　　大型变异兽看不上它们，嫌捕猎费劲，还不够塞牙缝。遇到狐狸和豺，它们则能互相帮忙，偶尔会损失族群成员，大多数时间都能从容逃脱甚至反杀。 　　这一切被突然闯入的野猪打破。 　　一头大野猪带着两头亚成年野猪闯入石林，先是占据了浣熊的领地，将成熟的根茎一扫而空，然后又赶走紫貂，将生有浆果的变异植物连根拔起。 　　黄鼬也未能幸免。 　　野猪趁成年黄鼬外出捕食，袭击了它们的巢穴，将里面的幼崽全部杀死吞吃。 　　黄鼬带着地鼠回家，看到的就是满地血痕和一片狼藉。嗅到野猪的气味，看到遗落的少许毛发和野猪蹄印，愤怒和复仇的情绪传遍整个族群。 　　三头野猪是从岛上逃走，碰巧来到这片石林，避开狮群和变异虎，又不会遭到狼群和变异犬的袭击，生活得无比惬意。带头的野猪还生下一窝幼崽，使得族群数量进一步壮大。 　　石林中的小兽则如乌云罩顶，沦为野猪的欺压对象，自此倒了大霉。 　　实在没有办法，几种小兽为了活下去，只能凑到一起抱团取暖。 　　偶然的机会，黄鼬看到木棉在岛外捕猎野猪的场景。这种聪明的小兽一路尾随，凭借灵活的身形和敏捷的动作，在岛上来去自如。看到有变异兽破坏药田，被少年们猎杀，哪怕是逃走也会被追上，很快有了对付野猪的办法。 　　如此一来，就有了药田被破坏，留下“野猪罪证”的一幕。 　　“聪明！” 　　叶安托起黄鼬，对这种小兽的聪明程度叹为观止。 　　“野猪是从岛上赶走的，我会负责清理掉。”叶安抚过小兽的背，见其没有反抗，认真沟通对方，“你们搬来岛上如何？我会给你们一块领地，食物应有尽有，也比石林安全。” 　　黄鼬定定看了叶安一会，忽然抬头蹭了蹭叶安的手指。 　　“答应了？”叶安弯起嘴角，将同样的意图传递给浣熊和紫貂。 　　后者的聪明程度不及黄鼬，但能清楚感知到叶安的善意。见黄鼬安心趴在他的手里，没有任何反抗的表现，很快接受了叶安的提议。 　　“事情最好尽快解决。”叶安将黄鼬放到肩上，将大致细节告知萧玧。 　　萧玧颔首，下一刻，围住药田的冰层寸寸龟裂，在高温下融化，同流过田边的溪流融为一体。 　　叶安不打算耽搁，决定速战速决，当夜就去往石林。 　　萧玧自然同行。 　　两人不需要改装车，也不打算惊动其他人，带着十多只小兽穿过密林，在夜色中离开孤岛，前往被野猪占据的石林。 　　金蟒目送叶安的背影，知晓不必自己跟随，又盘回到树下休息，打算再过一会就去河边捕猎。 　　黑蟒十分好奇，想要跟上叶安，结果被金蟒一尾巴抽出数米，并吐出信子发出警告：老实呆着，少去捣乱！ 第288章 解决 　　石林位于孤岛北侧，雨季时被洪水淹没，仅有少部分石柱和石桥露出水面，成为小兽的栖身之所。 　　旱季到来，水位下降，石林恢复往日景象。 　　高低不同的石柱石笋嶙峋错落，其间分布被水冲刷而成的石桥。 　　桥上挂满墨绿棕红的藤蔓，蔓枝上覆盖长有毛刺的叶片。叶片层叠，缝隙间绽放色彩鲜艳的小花，一串串垂挂，在风中轻轻摇晃，散发出浓郁的花香。 　　藤蔓交织成网，在石林上方形成天然的绿伞，罩下大片不规则的阴凉。 　　地面杂草丛生，大片土块被挖开，露出断裂的植物根茎以及不能食用的藤蔓根须。 　　根茎附近长有一圈圈半米高的蘑菇，整体呈乳白色，伞盖尚未完全张开，边缘处垂落条条细丝。好食菌类的变异昆虫藏在伞盖下，既能遮挡阳光，也能获取充足的食物。 　　七八头野猪躺在阴凉处，体型最大的母野猪正在给小野猪喂奶，两头亚成年野猪翻身站起，先后冲向菌丛，将大量的菌杆踩断，从地下扯出残存的根茎，却不打算吃，只是肆意地破坏玩闹。 　　石林中的食物相当充足，不需要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获取。野猪们变得肆无忌惮，给周围环境造成极大的破坏。 　　高大的石柱后，叶安按住躁动的黄鼬，仔细观察不远处的野猪，确认只有八头，当即决定动手。 　　打闹的亚成年野猪忽然停住，站在菌丛中，恶狠狠盯着对方，双眼逐渐变得猩红。 　　一秒、两秒、三秒。 　　伴随着时间过去，两头野猪的叫声发生改变，如同面对仇敌，咆哮着冲向对方，凶狠地撕咬在一起。看样子，不将对方杀死誓不罢休。 　　母野猪察觉到情况不对，立刻起身冲上前，试图将撕咬的双方分开。 　　它不上前还好，刚刚冲到近前，两头亚成年野猪忽然调转矛头，直接转换目标，一起朝它冲了上来。 　　野猪的牙齿极其锋利，力量大得惊人。在搏斗中，接连撞向附近的石柱，引得碎石飞散，更有一根手臂粗的石柱被当场撞断。 　　母野猪被激怒，身为族群首领的威严受到挑衅，凭借体型优势，凶悍撕咬冲上来的对手，即使它们源于它的血脉，也没有半点留情。 　　三头野猪大打出手，在石林中打得不可开交。 　　五只小野猪被吓得四处逃窜，正好落入叶安和萧玧的包围。 　　不需要两人动手，愤怒已久的小兽集体冲上去，用爪子和牙齿撕碎了它们。正如成年野猪对黄鼬幼崽所做的，一报还一报。 　　小野猪的惨叫声引来三头野猪的注意，已经杀红了眼的母野猪看到地上的血迹，发出愤怒的叫声。 　　两头亚成年野猪趁它分心，一左一右扑咬上来，其中固然有叶安异能的牵引，同样有对母野猪累积的不满。平日里不敢造次，如今一朝爆发，除非自己或对方死去，战斗不可能停止。 　　三头野猪互相撕咬，石林中尘土飞扬，石柱一根根被撞断，动静引来路过的飞禽，还有在附近寻找猎物的狮子。 　　母野猪因失去幼崽变得疯狂，很想冲上来找叶安报仇，奈何两头亚成年野猪不放过它。 　　战斗不断升级，很快，三头野猪都变得伤痕累累，浑身被鲜血覆盖。 　　一阵热风席卷，血腥味弥漫石林。 　　越来越多的鸟类聚集而来，有食腐鸟类，也有打算捡漏的猛禽。 　　狮群游弋在石林外，在母狮的带领下，没有贸然闯入野猪的战斗，只等交战者两败俱伤，再冲上去拖走一头。 　　叶安观察片刻，发现聚集而来的变异兽越来越多，认为不能继续耽搁，在野猪的咆哮声中走出藏身的石柱，纵身扑向战场。 　　不需要短刀，叶安盯准目标，单手握拳，猛地一拳砸落。背对他的一头野猪当场被砸断脊椎，即使有厚实的皮肉阻隔，骨头断裂声仍清晰可闻。 　　野猪发出惨叫，后半身动弹不得，直接瘫倒在地。 　　叶安没有停顿，继续冲向余下的两头野猪。 　　亚成年野猪被他击碎头骨，当场气绝身亡。 　　母野猪生命力顽强，体力和战斗力都强得惊人。叶安两拳落空，险些被獠牙划破手臂。不敢大意，抽出腰间的短刀，翻身落到野猪背上，双手握刀猛然下压，锋利的刀尖穿透野猪的脖子，刀身撕开野猪的皮肉，断开野猪的骨头，彻底结束了它的生命。 　　野猪倒在地上，大量鲜血从伤口喷溅而出，染红附近的地面，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叶安快速后退，没有被血水溅到。 　　小兽对新鲜的野猪血十分渴望，纷纷跑过来，扑到野猪身上。 　　“帮个忙。”叶安抓起一头亚成年野猪，抛给对面的萧玧。 　　他的动作实在太快，根本不需要萧玧动手，三头野猪就被结果。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刻钟。即使多次见识过他的战斗能力，也不免会心生惊叹。 　　“怎么做？”萧玧接住野猪，立刻双臂一沉。这样的重量，叶安却能随意抛来抛去，可见力气又增长许多。 　　“冻住带回去。”叶安甩掉刀上的血痕，从紫貂和浣熊处得知，长在附近的菌菇都是好东西，可以食用并且味道鲜美，不打算放过，挑选完整的采摘，用藤蔓捆扎起来，准备带回孤岛。 　　两人忙碌时，聚集来的变异兽均不敢靠近。 　　狮子发出吼声，叶安冲它们招招手，指着倒在地上的母野猪，道：“过来吧，那头给你们。” 　　狮群走进石林，无视落在石柱上的飞禽，用额头蹭过叶安，就围着野猪的尸体大快朵颐。 　　一头成年的母野猪足够喂饱所有母狮和小狮子，至于雄狮，它们需要等母狮吃饱才能过来。 　　三角洲的狮群发展出不同的种群体系，和它们生活在荒原上的亲戚有很大区别。 　　由于叶安的缘故，在这个群体中，雄狮的地位不断被边缘化。 　　小狮子们从母亲身上学习，逐渐习惯这种待遇。 　　小雄狮为了生存，捕猎的技巧丝毫不亚于小母狮。等它们长大，结伴走出三角洲，势必给其他狮群带去影响。无论会发展出何种结果，过程都会相当有趣。 　　叶安和萧玧是夜间离开孤岛，等解决掉石林中的野猪，已经是正午时分。 　　烈阳高悬在天空，温度快速升高，绕过石林的河流被烤干，一些来不及游走的鱼困在泥浆中，不断摆动着尾巴，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叶安提起三捆蘑菇，用藤蔓系在一起，全部背在身上。几个简单的动作，身上就冒出一层热汗。 　　萧玧提着野猪，走到叶安身边，单手覆上他的额头。 　　凉爽阵阵袭来，叶安不觉眯起双眼，长舒一口气。 　　“去那里坐一下，过会再走。” 　　即使有萧玧在，在如此高温下行动也不明智。叶安选择暂时留在石林，等太阳不再那么灼人，再启程返回孤岛。 　　萧玧没有异议，走到另一座石桥下，靠着一根石柱坐下，十分自然地揽过叶安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两人离开后，等候已久的飞禽一拥而上，争抢另一头亚成年野猪。 　　由于天气太热，野猪肉很快就会腐败变质，不喜欢腐肉的鸟类和小兽都在争分夺秒，尽量抢到更多食物。 　　唯独几只秃鹫慢悠悠，半点不在乎新鲜的肉被抢。因为它们知道，等到肉质变坏，这些抢食者再不会动一口，到时候，食物都会留给自己。 　　黄鼬、紫貂和浣熊抢不过猛禽，加上多数已经吃饱，纷纷离开野猪的尸体，围拢到叶安和萧玧身边。 　　叶安点点几只小兽的脑袋，下巴搭在萧玧肩上，打了个哈欠道：“这里的事解决，东西准备得差不多，我准备两天后出发，你觉得怎么样？” 　　“好。”萧玧点头同意。 　　知晓扎姆在海城的所作所为，萧玧自然不会放过此人，势必要将他千刀万剐，才能告慰城中冤魂。 第289章 盛宴 　　野猪带回岛上，交给木棉等人清理拆解。 　　“个人不小，肉也不错。” 　　即使是亚成年野猪，重量也有数百斤，处置起来并不轻松。 　　女人们将野猪拖到河边，利落剥掉野猪皮，将猪肉分块拆解，骨头剁成块，装在洗干净的筐里。 　　内脏取能吃的部分洗净，抹上盐。不能吃的丢进水里，引来变异螺和河贝争抢。成批出现的螺和贝又引来大群的变异鱼。眨眼的时间，河中荡起层层水花，以被捕食的变异螺为中心，水花大片飞溅，河面沸腾一般，显得异常热闹。 　　两条虎鲨在鱼群外围游弋，瞅准时机，合力捕获一条近两米长的变异鲤鱼，熟练避开猎物甩动的尾巴，撕咬鲤鱼的腹部和脊背，很快将鲤鱼咬成两截，开始大快朵颐。 　　女人们清理掉猪皮上的硬毛，将洗净的猪肉码放在筐里，甩掉手上的水渍，起身返回营地。 　　营地中排开长桌，桌上摆着锋利的刀和装在罐子里的调料。 　　桌下并排放着数个木桶，桶里是干净的溪水，方便进一步清洗食材。 　　切好的野猪肉丢在案板上，发出一声声钝响。 　　木棉和两个女人抄起短刀，将大块的猪肉切成方块和薄片，堆放在不同的盘子里，交给手艺更好的紫荆等人腌制。 　　在动手之前，紫荆查看过所有调料，亲手配置腌料和烤肉酱。还碾碎带有辣味的异植果子，出去残渣，将鲜红的汁液挤入调味酱中，刷在猪肉上，使口感更为丰富。 　　剁开的猪骨重新清洗过，放在加入溪水的大锅中，再加个调料包，在火堆上熬煮。 　　伴着温度升高，锅内的汤开始沸腾，白色的热气不断顶起锅盖，肉汤扑出锅沿，溅到火堆中，发出爆裂声响。 　　少年们拾来柴火，营地中架起火堆，火堆旁摆设烤架。 　　临近傍晚，所有准备工作完成，按照叶安的吩咐，几个少年去往猎人们的营地，邀请登岛的杰森等人，一同参与这场盛宴。 　　两个营地的人加起来，胃口相当不小，一头野猪自然不够吃。 　　叶安带着少年们捕来百余斤大鱼，栀子驾驶改装车，带回数头变异鹿，全部由木棉和紫荆处理好，切块腌制，准备摆上烤架。 　　太阳西沉，营地中亮起火光。 　　夜风依旧闷热，大块的冰盛装在木盆里，摆在众人身旁，带来舒适的清凉。 　　猎人们坐在一起，手中抓着烤得喷香的肉串，看向和叶安说话的萧玧，第一次发现城主的异能还有这样的妙用。 　　可惜发现归发现，除了叶安，没有第二个人敢向萧玧提出类似的要求。除非是嫌命太长，想体验一下被冻成冰雕的刺激感。 　　猪肉和鹿肉腌得恰到好处，放上烤架，香味迅速飘散。 　　鱼肉采用特别的做法，鱼皮焦脆，鱼肉入口即化，滚烫的肉汁在口中爆开，即使被烫得直吸气，也不舍得吐出来，仍是一边用手在嘴边扇着，一边快速咀嚼。 　　叶安面前是整条腌制的鹿腿，用匕首一片片切下来，放在特制的烤架上，瞬间发出诱人的声响。在鹿肉微微变色后，翻过一面，刷上一层酱料，等到火候差不多，夹起来吹吹，送到嘴里，富有弹性的口感，恰到好处的调味，胜过之前吃的大部分肉食。 　　“尝尝看，味道很不错。” 　　叶安夹起一片鹿肉递到萧玧面前。本以为对方会用盘子接住，没想到，萧玧竟低下头，直接用嘴咬走了那片鹿肉。 　　微红的酱料沾上嘴角，为淡色的唇染上少许艳色。 　　火光跳跃，映亮萧玧的面容，也映出叶安漆黑的双眸和微微翘起的嘴角。 　　铃兰取出数坛果酒，将宴会的气氛推向高潮。 　　几名猎人兴致起来，当场扯掉上衣，迈步走到场中，开始捉对角力。 　　对战的猎人大喝一声，蛮牛般冲向对手，牢牢抓住对方的胳膊。 　　随着不断发力，猎人的手臂、肩膀和背部的肌肉隆隆鼓起。汗水覆上坚硬的胸膛和背部，顺着古铜色的肌肉滑落，在火光照耀下，散发出油质光泽，格外引人眼球。 　　胜负很快飞出，获胜的猎人高举起手臂，仰头灌下大碗美酒，绕过场内，以各种姿势展示上半身强健的肌肉，像是开屏的孔雀。 　　杰森等人轰然大笑，明显知道他的打算。 　　等猎人走到跟前，女人们既没闪躲也没脸红，反而兴致勃勃地高声道：“换个姿势，让姐们看看屁股够不够翘！” 　　老人们正端起酒杯，听到叫嚷声，差点被呛到。 　　见猎人真打算转身，强伯和王伯各自抓起冰块，用力砸到猎人的背和腿上，随后捂住身边孩子的耳朵眼睛，对喝酒上头，搔首弄姿的家伙怒目而视。 　　“继续胡闹，信不信老子收拾你！” 　　猎人被砸了几下，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行为不妥，马上变得收敛，尴尬地朝老人们弯腰，缩起脖子回到座位，被同伴好一顿嘲笑。 　　插曲过后，女人们抬来滚了数滚的肉汤。 　　熬煮的时间足够长，细小的骨头都被煮得酥烂，大骨头中的骨髓也被熬出，融化在汤里，使得香味更加浓郁。 　　汤面飘着油花，栀子带人取来木碗，分别摆在每个人的面前。碗底撒了米粒大的葱，舀起一勺肉汤，覆盖葱粒，香味登时上了一个台阶，飘入鼻端，引得人馋涎欲滴。 　　叶安连喝两碗，又吃下两大盘烤肉，才算是吃饱。 　　萧玧也不遑多让。 　　对变异者而言，除了晶石，变异兽的肉也是重要的能量补充来源。 　　篝火燃烧到后半夜，临近天明才终于熄灭。 　　叶安和萧玧商定，尽快动身前往金城。物资储备得差不多，交代木棉和紫荆带人去休息，猎人们也回去营地，尽快养足精神，准备动身出发。 　　萧玧正要转身，忽然被叶安按住肩膀。 　　叶安贴近萧玧，手指沿着萧玧的脊背下滑，隔着外套勾住他的腰带，舔了舔下唇，笑道：“萧城主，和我走吧。” 　　萧玧挑起眉尾，口中道：“去哪？” 　　“你说呢？” 　　“让我考虑一下。” 　　“你确定？”叶安笑意更盛，“再磨蹭，我可要扛人了。” 　　“好吧。” 　　迫于叶领主的威胁，萧城主果断放弃矜持，示意杰森等人回去营地，自己跟着叶安离开，脚步很是轻快，没有半分勉强。 第290章 梦境 　　叶安和萧玧离开后，人群陆续散去，除了燃尽的篝火和轮换的守卫，营地中变得静悄悄，不复见昨夜的热闹。 　　木棉安排下巡逻的人手，打着哈欠回到木屋，倒在铺了兽皮的床上，没过一会就打起呼噜。 　　紫荆带人收拾起吃剩下的骨头，按照平日里的习惯送出营地，堆放在固定的地点，很快会有小兽和昆虫来取走。 　　营地大门开启又合拢，十多个少年背着藤筐，带着弓箭短刀走出木门，向围栏上的守卫打过招呼，结伴前往营地后的一小片果林。 　　那里长有成片的野草莓，自然生长出的西瓜。 　　旱季到来，西瓜开花结果，个头疯长。现如今，小的接近成人的两个拳头，大的重量超过二三十斤，瓜瓤早已经变红。 　　少年们来到瓜田，沿着外围走过两圈，搜寻野兽可能藏身的地方。没有发现危险，当即分散开，各自锁定一片区域，从藤蔓上剪下成熟的西瓜，手指敲两下，听到熟悉的声响，不由得咧开嘴，满脸都是笑容。 　　“挑个大的回去，都小心一点。”冷杉抱起一颗椭圆形的西瓜，试了试重量，小心放到筐里，避免碰到后裂开。 　　对面的少年刚想说不用担心，脚下忽然绊到藤蔓，一个踉跄，手里的西瓜掉在地上，当场摔成数瓣。 　　红色的瓜肉，黑色的西瓜子，清甜的汁液流淌遍地，引来藏在土中的变异昆虫，还有从空中经过的蜂鸟。 　　“我不是故意的。”少年抓抓头，低下脑袋，对自己的失误很是不好意思。 　　“算了。”冷杉摆摆手，招呼附近的几个少年，将未被蜂鸟和昆虫占据的西瓜捡起来，当场掰开分给众人。 　　“吃吧，下回注意，别这么粗心。”冷杉将西瓜递给青松，握拳捶了一下他的肩膀，迅速吃完自己那份，继续埋头干活。 　　没过多久，少年带来的筐都已经装满。 　　另一边的草莓田里，女孩子们摘了满篮的新鲜草莓，用巴掌大的叶片盖住，保持果子的新鲜和水分。 　　小薇坐在田边的青石上，手肘支在膝盖上，双手撑着下巴。红松鼠蹲坐在她的身边，前爪捧着一颗草莓，快速啃着。 　　自从登上孤岛，红松鼠想靠近叶安就变得十分困难。竞争者实在太多，绝大多数打不过。吃过几次亏，有一次差点被雪貂围住薅秃尾巴，红松鼠痛定思痛，不再强行往叶安身边凑，转而在密林中定居下来，耐心等待时机。 　　由于幼年时的变故，小薇的异能无法增强，算不上严格意义上的变异者。但她具备的能力和散发的气息同叶安颇为相似，这让松鼠乐于亲近她，只要小薇出现在营地外，松鼠就会露面。 　　小薇虽然看不见，却不妨碍彼此成为朋友。 　　正如熊猫对小竹米洛的影响，自从有了红松鼠，她的性格愈发开朗，更加喜欢走出营地。 　　对于小薇的变化，常年照顾她的冷杉感觉最为明显。 　　仔细观察过一段时间，确定这种发展十分有益，冷杉不再拦着她和松鼠接触。遇到小薇提出要出营地，只要条件允许，基本上都会答应。 　　少年们背起藤筐，合力拎起篮子，准备返回营地。 　　小薇和松鼠告别，将手里的草莓全部留给它，就抓住冷杉的手，和大家一同返回。 　　松鼠站在青石上，目送小薇的背影远去，耳尖上的长毛随风摇晃两下，察觉到危险，闪电般跳下石头，藏进石头的缝隙中。 　　几乎就在同时，一只游隼从天而降，锋利的爪子正对松鼠之前所在的位置。只要松鼠动作稍慢，必然被游隼抓住带回鸟巢，成为小游隼的腹中餐。 　　游隼一击落空，并未感到沮丧，很快展翅飞走。 　　松鼠等了一会才从岩缝间探出身体，对着天空挥舞两下爪子，飞快跑向密林，消失在茂密的树冠之中。 　　这一幕恰好被狸花猫母子看见，母狸花抬起前爪拍了两下小狸花，很像是在教育孩子：看到没有，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不小心就会遇到危险！ 　　冷杉等人回到营地，围栏上的守卫已经换过一批。 　　天气实在太热，即使有特殊的降温办法，也没人能在高处坚守太长时间，每隔两三个小时就要换班。 　　木门放下，少年们快步走进营寨。 　　西瓜实在太重，一路背回来，粗糙的绳子勒得他们肩膀泛红。 　　藤筐和篮子放下，很快有睡醒的人上来帮忙，从筐中取出西瓜，一个接一个放进小溪里，水流冲刷后，瓜肉会变得既可口又解暑。 　　“给大人送去几个。” 　　木棉从屋内走出，精神恢复许多，却睡出满身热汗。汗水粘在身上不舒服，抓起布巾擦干净，又举起木桶，将晒得温热的水浇在身上，甩甩头，舒服地吼了一声。 　　少年们脸晒得通红，不适合再出营地，都被赶回到房间休息。 　　紫荆带人背起藤筐，装上西瓜和草莓，准备前往岩山。 　　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已经过去，只是气温依旧很高，穿过孤岛的风都带着热意。行走一段距离就必须补充水分，否则很可能会中暑。 　　好在众人早习惯这种气候，特别是紫荆等人，常年在水上生活，没有固定的住所，短暂上岸也会无遮无挡，耐热能力比旁人更强。 　　紫荆在脖子和胳膊上裹住浸湿的布条，戴上用草茎和枝条编织的草帽，背着藤筐走出营地，沿着熟悉的路线，出发去往岩山。 　　彼时，叶安抱着萧玧睡得正熟。 　　晶化的鳄龟甲类似能量场，置身其中，晶石的能量一遍遍冲刷过体内，疲惫一扫而空。 　　叶安忽然皱起眉，在睡梦中，再一次走入熟悉的场景。 　　恢弘的城池，残破的建筑，损坏的街道。 　　遮挡视线的浓雾逐渐散去，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城市前，他手中牵着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即使年龄仍小，脊背却挺得笔直，背在身上的长刀，近乎比得上他的身高。 　　这一幕太过熟悉，不需要确认，叶安就能断定男孩的身份。 　　在梦中，他迈开脚步，试着跟上前行的两人。 　　不等双方距离拉近，男人忽然消失，男孩停住脚步，转过身，缓缓抬起头，透明的双眸正对叶安。 　　看到映在对方眸子里的身影，叶安不由得心头一紧。 　　男孩忽然伸出手，静静地看着叶安。 　　受不知名的力量驱使，叶安握住男孩的手，手指的触感无比真实。在他眼前，男孩开始成长，身材不断拔高，五官渐趋成熟，和他脑海中的面容完全重合。 　　浓雾又起，带着冷意包裹住两人。 　　叶安猛地睁开双眼，侧过视线，发现萧玧单手撑着头，正静静地看着他，和梦境中一般无二。 　　“我……” 　　萧玧正准备开口，忽然被叶安捏住下巴，嘴唇被堵住，力道大得几乎像是在咬。 　　下一刻，萧玧后背抵上鳄龟腹甲，叶安翻过身，单手按住他的肩膀，视线锁住他的双眼，侧过头，在他耳边低语：“你猜我现在想做什么？” 　　萧玧沉默片刻，抬手扣住叶安的后颈，用力下压，直接以行动回答。 第291章 商定 　　从营地到岩山，需要穿过岛上的密林。 　　林中栖息着多种变异兽和飞禽，还有数量庞大的变异昆虫。特别是蚁群和蜘蛛，相当不好惹。即便是大型的变异兽，也很少踏入两者密集的区域。 　　紫荆一行走入林中，马上变得警惕起来。即使相同的路已经走过数次，每次经过高耸的蚁丘，穿过密集的蛛网，都不免心惊胆战。 　　众人不自觉放轻脚步，屏住呼吸，生怕惊扰到这群可怕的猎食者。 　　女人们排成一列，紫荆在前方开路，每人相隔两到三步，尽量踏着前者的脚印，不使自己脱队。 　　临近傍晚，天气依旧炎热，有风吹过林间，也带不来半点清凉。 　　蚁丘始终静悄悄，偶尔有兵蚁出现，仅是在细小的洞口探出头，摆动两下触角，停留片刻就转身返回。 　　挂在众人头顶的蛛网连成一片，交织成白色的巨幕，绵延数十米。 　　大小不同的变异蜘蛛趴在网上，大多数一动不动。少部分挥动前肢，快速牵引垂挂在半空的蛛丝，蛛丝的末端缠绕成茧，里面包裹着不久前捕获的猎物。 　　少部分茧子摇晃颤抖，困在里面的猎物尚未死去。在毒液没有完全发挥效力前，它们仍有力气挣扎，试图冲破束缚。 　　茧子里的变异兽用牙齿咬，用爪子抓，用头去顶，蛛丝始终牢固，最后消耗掉所有力气，被毒液侵蚀全身，在茧子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由于叶安的关系，林中的变异兽、飞禽和变异昆虫很少会攻击营地中人。它们有特殊的分辨方法，能依靠独有的方式鉴别对象。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绝对安全。 　　如果紫荆等人不够谨慎，激怒这片林地的虫群，依旧会遭到攻击。 　　不久之前，几个淘气的孩子误入林地，差点被蛛丝卷住。幸亏叶安及时赶到，否则的话，等待众人的只会是一堆白骨。 　　穿过蛛网最密集的区域，紫荆等人仍不敢松口气，集体加快速度，直至再看不见一根蛛丝，紧绷的神经才略微放松。 　　众人互相看看，看到彼此脸上的轻松，无声笑了笑，抓起搭在脖子上的布巾，擦掉遍布脸颊和脖颈的热汗。 　　离开蚂蚁和蜘蛛的领地，前方的林木变得稀疏。 　　参天古木被大量低矮的灌木取代，清澈的溪水流淌过灌木丛，水下铺着的鹅卵石清晰可见。 　　紫荆等人走到溪流旁，捧起溪水泼在脸上，浸湿布巾擦拭胳膊和肩膀，燥热感终于减轻。 　　“走，岩山不远了。” 　　短暂休息过，众人重新背起藤筐上路。 　　最危险的区域已经落在身后，越是靠近岩山，大型变异兽和猛禽越少。借助头顶落下的日光，众人很快走出密林，来到叶安所在的岩山。 　　彼时，叶安正坐在地炉边，撕开几片熏肉，投入汩汩冒出热气的铁锅里。 　　若不是肚子开始叫，他仍不想起身。这么热的天气，有萧玧在，堪称驱热解暑的利器。 　　萧玧坐在床边，长裤之外，只套了一件衬衫。随着身体前倾，胳膊搭在膝盖上，衬衫前襟敞开，现出留在脖颈和锁骨上的红痕。 　　叶安转头看一眼，翘起一边嘴角，还探出舌尖舔了舔下唇。 　　萧玧没说话，挑起眉尾，双眼锁定叶安，一抹笑浮现在眼底，恰似冰雪融化，带出融融暖意。 　　叶安咳嗽一声，不着痕迹地按了按后腰。参考上次经验，恢复力再强，也需要节制一些。 　　锅中冒出热气，肉粥的香味弥漫开来。 　　萧玧收回视线，起身从墙边的架子上取来木杯，凝出冰块，提起放在桌上的水壶，倒了半杯冰水，仰头一饮而尽。 　　叶安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身上。 　　带着凉意的水从嘴角溢出，滑过弧度优美的下巴，描摹过上下滚动的喉结，在颈窝停留片刻，最终消失在敞开的衬衫之中。 　　咕咚。 　　叶安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顿觉口干舌燥。 　　萧玧两指提着水杯，迈开长腿，来到叶安身前，托起他的后脑，将带着凉意的水哺入他的口中。修长的手指捏住他的下巴，在他开启双唇时，讲一块冰送入他的嘴里。 　　叶安眨眨眼，咬碎冰块，同时在萧玧的下唇留下一个清晰的牙印。 　　冰凉的手指穿过叶安发间，按压过他的脑后，沿着脖颈下滑。叶安反手按住萧玧的手腕，嚼碎嘴里的冰块，清晰道：“饿了，先吃饭。” 　　萧玧没有异议，收回手，坐到叶安身边，支起一条长腿，双眼凝视叶安，脸上始终带着笑意。若是被杰森等人看到，必定会大吃一惊，怀疑眼前这位到底是不是万年冰冷的城主大人。 　　肉粥熬煮得恰到火候，叶安正准备将铁锅取下，门外忽然传来犬吠，紧接着就是一阵敲门声。 　　“是谁？” 　　叶安起身走到门前，拉开木门，对上紫荆被晒红的面孔。 　　“大人。” 　　紫荆等人放下藤筐，掀开盖在上面的草叶，同叶安说明来意。 　　说话时，紫荆瞥见叶安身后的萧玧，看到他此刻的样子，聪明地什么都没说，很快准备告辞离开。 　　“先等等。”叶安叫住紫荆，回身取来两只兽皮袋，里面装着铃兰配置的药剂，“带回去分给大家。还有，告诉木棉，明天日落前出发。” 　　“是。” 　　紫荆接过兽皮袋，转身离开。 　　叶安看着摆在屋前的西瓜，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守在岩山的变异犬陆续跑过来，围着叶安发出欢快的叫声。随后按照叶安的吩咐，拖拽装着西瓜的藤筐。 　　“帮个忙。”叶安回头招呼萧玧。 　　对于叶安的要求，萧玧已经习惯，随手系好衬衫，和他一起来到位于岩壁下的小河边，向河中投入大量冰块。 　　叶安试了试水温，觉得差不多，就将西瓜放进去。起身时看到从地下岩洞出来的卡米尔，朝他招手，笑道：“告诉艾什和奥瓦，一会来吃西瓜。” 　　夜色来临，掠过岩山的风送来少许清凉。 　　西瓜全部切块，除了叶安几人，居住在岩山的竹鼠和熊猫也分到不少。 　　捕猎归来的金蟒对西瓜不感兴趣，同叶安打过招呼，慢悠悠爬回地洞。黑蟒很想跟上去，奈何被金蟒警告，不敢跟得太紧，只能盘在通往地洞的通道里休息。 　　叶安和萧玧回到屋内，没有丝毫睡意，翻出之前搜集到的地图，在地板上铺开，指着标记最密集的区域，道：“这里距离金城很近，要不要顺道去看看？” 　　萧玧凝视地图，斟酌片刻，对叶安点了点头。 　　“好。” 　　两人达成一致，继续商定细节。 　　至于扎姆，已然被记上死神的名册。即使他有再多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终将被碾得粉碎。 第292章 出发 　　旱季加深，河流水位不断下降。 　　紫荆找到叶安，告知他三角洲虽能行船，一旦离开太远，河流很可能断绝。届时，战船会被困住，很难继续前行。 　　关于这一点，叶安也有考虑。 　　他曾想过雨季出发，奈何中途遇事拖延。等到一切准备就绪，河流水位已经下降。以战船的吨位，紫荆担忧的问题的确可能出现。 　　“不然的话，改乘车。” 　　孤岛上有叶安从赵翁处交易的房车，以及自红城狩猎队手中的缴获。改装车一直在用，房车数月未曾开启，状态始终保持得不错，全赖木棉带人保养。 　　如今乘船出行的计划受到阻碍，索性改为车队。 　　战船可以留在三角洲，在河流未断绝前，由紫荆等人驾驶，前往水深处捕鱼，为雪季储备充足的食物。 　　主意既定，众人快速行动起来。 　　船上的物资被陆续运下，分批送上改装车。 　　房车经过进一步改造，除了更为舒适外，能装载的物资也多出许多。 　　车身内焊有床铺，床侧立有铁架，架上设有挡板。即使车身摇晃颠簸，上面的东西也不会坠落，更不会在地板上乱滚。 　　木棉和紫荆准备了大量食物，以耐保存的麦饼和肉干为主。 　　麦饼经过特殊的工艺烘烤，硬度堪比石块，很难咬动，不小心甚至能咯掉门牙。食用时，必须用小斧头劈开，浸泡到热汤里，随着饼身膨胀，外层的焦壳破碎，才变得容易入口。 　　肉干用多种调料腌制，切成片和块状，或烤或煮，味道相当不错。 　　紫荆还带人做了不少鱼干和肉松，将炒熟的米和坚果混合，压制成长方形的砖块。口味多样，有咸有甜，必要时，不需要烹调就能直接食用，绝对是不可或缺的旅途口粮。 　　考虑到途中可能发生的意外，木棉带人准备了大量兽皮和鱼皮，还有蜘蛛丝编成的网。 　　这些蛛网不仅能代替渔网，几层叠加在一起，还有保鲜功能。植物和菌菇放在里面，能保证水分不流失，经过七八天，口感仍十分新鲜。 　　铃兰这几天一直在忙，配置出的药剂分门别类，装在不同的瓶子里，几乎堆成小山。除了叶安交给紫荆的两袋，每个人都有分配，猎人也包括其中。 　　猎人们打开叶安派人送来的木箱，拿起一只木瓶，打开瓶塞，不需要试用，只是闻闻味道，用指头碾两下，就知道是难得的好药。 　　“好东西。”杰森双眼发亮。 　　猎人城有制药师，对比其他城，能力称得上一流。但和本身具备异能的铃兰相比，则有些不够看。 　　以眼前的伤药来说，铃兰配制一瓶的价值，超过寻常所用的五六倍。这样比一比，猎人们赫然发现，和叶领主交好，好处委实不少。 　　“头儿，好样的！” 　　遇到萧玧迎面走来，杰森咧开嘴，不拍死地竖起大拇指。 　　好在萧城主心情不错，没有同他过分计较，仅仅是在擦肩而过时，单臂扣住他的脖子，当场将他摔倒在地，顺势踩了一脚。 　　杰森从地上爬起来，摸摸光头，目光扫过四周，看到同伴扭曲的表情，拳头握得咔吧作响，恶狠狠道：“想笑就笑，等回城之后，斗兽场见！” 　　听到这番话，猎人们再也控制不住，笑声响彻营地。 　　铁斧更是笑出眼泪，胳膊搭在杰森肩上，蒲扇样的巴掌用力拍了几下，一边笑一边说：“兄弟，你被城主摔几次了？不吃教训，小心下次被冻成冰块。” 　　杰森哼了一声，曲起胳膊，胳膊肘向后，用力撞向铁斧的腹部。后者迅速闪躲，仍是被拐了一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对杰森比出拳头。 　　猎人们的笑声传出营地，引来木棉等人好奇。 　　叶安不受影响，拉开房车门，将两只木箱扛进去。 　　在他忙上忙下时，熊猫一直往近处凑，更抱住他的腿，下决心黏在他身上。 　　叶安低头看看，将熊猫抓下来，随手放到一边。熊猫又扑过来，继续抱着他不放手。 　　几个月过去，熊猫长大许多，重量不是初见时可比。叶安力气再大，被这个胖乎乎的家伙抱住腿，也没法行动自如。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找来变异蟒，请金蟒将熊猫圈住，别在自己干活时捣乱。 　　原本他想找黑眉蛇，无奈熊猫长得太快，两条黑眉蛇的体格和力气不够看，根本拽不住它。 　　金蟒慢悠悠地爬过来，尾巴绕过去将熊猫圈住。昂起上半身，黑色的信子吐出，点在熊猫头顶。 　　上一秒还在挥舞爪子的熊猫，被金蟒的身影笼罩，立刻安静下来，老实地坐在地上，捧着叶安抛过来的矿石咔嚓咔擦啃着，再没有半点调皮。 　　犬群分成两支队伍，在头犬的带领下往返战船和车队，运送必须的物资。 　　没有了熊猫干扰，叶安的工作效率直线提升，很快将房车和三辆改装车的车斗装满。 　　将最后一只木箱放进车斗，叶安提起厚实的蒙布。 　　天空中的雀鸟陆续飞落，用爪子抓起蒙布边缘，和叶安一同将布展开，盖住车斗。 　　叶安抄起大捆绳子，一端抛给雀鸟。 　　雀鸟群抓住绳子，挥舞着翅膀绕过车斗，按照叶安的牵引，将绳子穿过车上的挂钩，再送回到叶安手上，由后者收紧绑牢。 　　有雀鸟帮忙，叶安很快完成工作，检查过车内车外，确定没有任何问题，转去木棉和紫荆身边帮忙。 　　黑格和阿布同样没有闲着。 　　两人负责带路，提前制定出路线，并且将可能遇到的危险和阻碍标记出来，由强伯等人绘制成图，交到叶安手上。 　　临近傍晚，一切准备就绪，叶安亲自驾驶房车，率领营地中挑选出的人手，和萧玧的车队汇合，启程离开孤岛。 　　按照之前的计划，强伯等人一同出发。 　　王伯没有同行，和紫荆等人留守孤岛，照顾留下来的孩子。 　　木棉从驾驶室中探出胳膊，朝站在岛边的冷杉等少年挥手。冷杉抱起小薇，让小女孩坐在自己肩上，一同送车队远行。 　　铃兰留在岛上，在叶安离开期间，她的存在能确保三角洲的安全，震慑游荡在三角洲外的流浪者。 　　夕阳西下，橘红的光投射水面，恍如流火从天而降。 　　车队迎着夕阳前行，伴着光影扭曲，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 　　“回去吧。” 　　目送最后一辆改装车消失，铃兰准备返回岩山。不想小竹忽然发出惊呼：“熊猫不见了！” 　　与此同时，叶安所在的房车内，一团兽皮慢慢被顶开，胖乎乎的熊猫小心探出头。被叶安发现，立刻抱头团成一团，样子既憨厚又可爱。 　　叶安气也不是乐也不是，让木棉暂时代替自己驾驶房车，提前放飞信鸽，告知铃兰等人熊猫的踪迹，避免他们着急。 　　“你可真会藏。” 　　叶安提起熊猫，将它抱在怀里。 　　车队已经出发，不可能调头送它回去。 　　“既然跟着来，那就一起走吧。”叶安捏捏熊猫的耳朵。 　　熊猫出生在金城，如果在城外遇到其他熊猫，借助这个小家伙，说不定会有意外收获。 第293章 峡谷 　　车队出发第五天，途经一处峡谷。 　　峡谷东西延伸，由两座高耸的岩山组成。岩山如两把利斧，左右相对直插地下。中间留有缝隙，形成一条狭长的通道。 　　雨季时谷内涨水，汹涌奔腾，冲刷过两侧岩壁，留下清晰的水线。 　　水线并行上移，凹痕明显，最高超过三米。 　　旱季到来，洪水逐渐退去，峡谷内不再传出水声。原本的水道重为陆地，散落大量碎石和块状泥土。 　　风卷过峡谷，土块碎石随风颤动，某一刻被带离原位，沿着坡度不断滚动，直至撞上岩壁。 　　石块撞击声和泥土碎裂声交织在一起，声音在峡谷内回荡，刺耳且诡异。 　　岩壁上布满大小不一的坑洞，洞口垂挂藤蔓，周围覆盖湿滑的青苔。青苔表面挂着大片水珠，仿佛堆积的珍珠，在阳光照耀下绚烂夺目，流光溢彩。 　　靠近岩壁顶端，黑色的树根虬结延伸，部分鼓出岩壁，生长成古怪的形状，带着几分阴森。粗壮的树干倾斜生长，茂密的树冠张开，在峡谷顶端交汇，遮挡住直落谷内的日光。 　　斑驳光影落下，在地面和岩壁上编织成网，同水珠反射的光融合，竟在空气中形成幻影，组成一幅光怪陆离却又五彩斑斓的画卷。 　　车队抵达峡谷入口，黑格告诉叶安，他和阿布之前经过这里，谷内被洪水淹没，实在过不去，两人只能绕远路。 　　“这条峡谷很长，我们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黑格说道。 　　安全起见，他建议车队绕道。不过这样一来，就比穿行峡谷耗费数倍时间。 　　叶安推开车门，单手抓住车壁，朝不远处的改装车挥手。 　　对面车窗放下，萧玧探出头，问道：“什么事？” 　　“那个峡谷，我感觉里面有东西。”叶安道。 　　距离峡谷二十多米，他就有明确的感知，峡谷内生活着变异兽，而且数量不少。从捕捉到的线索来看，应该是变异猴，只是无法确定种类。 　　此外，峡谷内隐藏有能量，不知来源，但和晶化的骨骼十分类似。 　　叶安将发现告知萧玧，两人商议之后，下令车队原地扎营，所有人留在营地，由两人前去一探究竟。 　　“我们回来之前，全部留在营地，不要外出，更不要落单。” 　　杰森和木棉领命，将车辆聚集起来，围成一圈，形成牢固的屏障。再从车顶拉开金属板，借以遮挡阳光。 　　行进数日，车队首次扎营。 　　木棉带人生火，从车上取下麦饼和肉干，再加上新鲜的菜蔬，准备煮一顿热食，让众人饱餐一顿。 　　“头儿，要不要多带几个人？”杰森将一捆绳子递给萧玧，口中询问道。 　　“不必。你们守好营地，这附近未必太平。”萧玧双手扯了一下绳子，确信十分牢固，才一圈圈缠过肩上，用细绳捆紧。 　　叶安做好准备工作，抓起一把长刀，前来同萧玧汇合。 　　由于营地被车辆封住，四面没有出口，两人沿着车窗爬上车顶，从另一面跃下，稳稳落到地上。 　　叶安站直身体，拍掉掌心的尘土，对透过车窗张望的众人摆摆手，即和萧玧迈开脚步，前往对面的峡谷。 　　风从峡谷中吹来，驱散闷热，带来一丝凉爽。 　　越靠近峡谷，叶安的感知越为强烈，焦灼、警惕、暴躁、恐惧，诸多情绪交织在一起，拧成一条条锁链，缠绕过他全身，越缠越紧。 　　意识被影响，叶安不得不停下脚步，集中注意力，压下不断涌来的各种情绪。 　　察觉到叶安的情况，萧玧关心道：“没事吧？” 　　“没事。”叶安摇摇头，用力捏了捏额角，沉声道，“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谷内有一支庞大的猴群，数量超过千只。” 　　这还是保守估计。 　　以猴群传递的情绪来看，没有过千的数量，根本不会对他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听到叶安的描述，萧玧沉吟片刻，迈步走在叶安身前，抽出背负的长刀，透明的冰晶自刀柄延伸，随着刀身翻转，反射五彩光晕。 　　叶安压制冲刷过脑海的情绪，同样握紧刀柄，快行追上萧玧的脚步。 　　两人踏入峡谷，脚底是干涸的淤泥和破碎的石块，还有大量水中生物的尸骨。 　　骨头曝晒多日，变得苍白脆弱，轻轻一踩，当场碎成粉末。 　　风呼啸过谷内，风尾不断碰撞岩壁，卷走青苔上的水珠，如细雨洒落蒸发，使得谷内温度一再降低，远不如峡谷外炎热。 　　水珠滴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连绵不断。 　　叶安循声望去，清澈的白练映入眼底。 　　溪水蜿蜒过陡峭的岩壁，垂挂在大小不一的坑洞前，被凸起的岩石撕扯，在半空形成一条条细线。 　　水线不断延伸，尚未落到地面，就被一块凸起的平台挡住。 　　水珠砸在石台上，叮咚作响。年深日久，在石台上砸出一个直径接近两米的凹洞，形成天然的蓄水池。 　　石台下方爬满青苔，苔藓中拥挤着大小不同的贝壳。 　　绝大多数贝类已经死去，化为青苔的养料。仅有少部分存活，将自己牢牢封闭在壳中，进入假死状态，苦苦煎熬，等待下一个雨季来临。 　　叶安和萧玧同为变异者，对能量感知格外敏锐。 　　在距离石台五步远的地方，两人同时停下脚步，视线锁定石台底部，其后对视一眼，十分确定那里有东西！ 　　“过去看看？”叶安说道。 　　萧玧正准备回答，峡谷内陡然响起雷鸣。 　　声音在谷内回荡，叶安和萧玧猝不及防，猛然遭受到冲击，大脑出现短暂的空白，视力也受到影响。 　　危险近在咫尺，两人下意识接近彼此，背靠背站在一起，手中横在身前，利用听觉捕捉任何可能的威胁。 　　雷鸣声接连不断，如重锤砸下，使得两人头痛欲裂。 　　叶安强撑起精神，催动异能，压下难受的感觉，保证头脑清醒。 　　视力逐渐恢复，叶安定睛看去，发现自己和萧玧已经被包围。 　　原本空荡荡的岩壁上，此刻爬满大小不同的变异猴。 　　这些变异猴体表覆盖棕红的毛发，体格十分强壮。大的直立接近两米，超过叶安记忆中的猩猩。小的也有一米左右，攀附在岩壁上，抓着凸起的岩石和树根，朝下方的叶安和萧玧龇牙，更掰断石头丢向两人。 　　发现丢不中，猴群发出愤怒的吼叫。 　　声音汇聚，犹如旱天惊雷。 　　叶安这才发现，之前困住他和萧玧的声音，正是这群变异猴发出。 第294章 岩洞 　　吼猴攀附在岩壁上，数量多得惊人。 　　雷鸣般的叫声响彻峡谷，在谷中盘旋回荡，不断冲击叶安和萧玧的大脑。叶安尚能坚持，萧玧握刀的手背鼓起青筋，样子有些不妙。 　　岩壁顶部，一只体型壮硕，全身长满棕红色毛发的雄性吼猴发出尖叫，一只前爪抓牢凸起的树根，两只后爪抓住岩壁，用空出来的爪子掰断凸起的岩石，用力朝叶安丢了过来。 　　雄吼猴的动作仿佛开关，猴群的叫声愈发刺耳，碎石大面积砸落，敲击在岩壁和干涸的水道上，顺着坡度滚动，在地上铺了大片。 　　叶安抓住萧玧的胳膊，锁定低处的一个岩洞，正准备冲进去，冷风平地而起，森冷的气息陡然降临，席卷整个峡谷。 　　萧玧单膝支地，双眼变得透明，瞳孔染上霜雪的色泽。 　　衣摆随风翻飞，蓝色的纹路沿着他的颈项蔓延，逐渐覆上他的脸颊额角，呈现海水般的蓝。 　　冰锥破土而出，冰柱自两人脚下升起，互相交错，很快连成弧形冰墙，边缘在两人头顶合拢，抵挡住半空落下的石头。 　　流淌在岩壁上的溪流受到影响，流速逐渐减慢，陆续在中途凝结，悬挂成一条条白色的冰链。 　　峡谷内的温度进一步降低，低到吼猴感受到威胁，投掷石块的动作减慢，叫声却更上一个台阶。 　　“能撑住吗？”叶安按住萧玧的肩膀，察觉到些微的颤抖，关心道。 　　“可以。”萧玧握紧长刀，声音低沉。蓝色的鱼纹画过眼角，延伸至发际，映衬白得透明的皮肤，竟透出几分冶艳。 　　“给我五分钟。” 　　话音落下，叶安站起身，双眸染上墨色。视线穿透冰墙，无形的意志牵连成线，交织成一张巨网，飞过峡谷，覆向叫声不停的吼猴。 　　触及吼猴的意志，巨网迅疾化为钢针，狠狠扎入吼猴的大脑。 　　吼猴的叫声产生变化，传递出惊惧和痛苦。 　　伴随着一只接一只吼猴从高处落下，在地面痛苦翻滚，蜷缩成一团，猴群的愤怒逐渐化为恐惧，投掷石头的动作戛然而止。 　　很快，猴群首领被叶安锁定，抓不稳树根，和同族一起跌落。 　　目睹首领坠落，猴群终于被击溃，再也坚持不住，争相抓住藤蔓逃入洞内，很快不见踪影。 　　猴群的动作十分迅速，却也相当混乱。 　　乱局中，几只小吼猴不慎跌落，发出求救的声音，却没有一只成年吼猴伸出援手，包括它们的血亲。 　　猴群落荒而逃，全部消失在岩洞中，叶安和萧玧的危机暂时解除。 　　冰墙碎裂融化，萧玧脸上的蓝色纹路也随之消失。叶安握住他的手腕，感知他体内的能量，确定没有大碍，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跌落的吼猴超过百余只，大多数仅是受了轻伤，若不是被叶安的意志笼罩，早已经想办法逃跑。 　　叶安跨过碎裂的冰墙，走向一只极其壮硕的雄性吼猴。 　　吼猴察觉到叶安靠近，挣扎着想要爬起身，威胁地龇出獠牙。 　　叶安没有给它机会，迈步时催动异能，牢牢控制住目标的大脑，使它无法行动自如，只能维持同一个姿势，僵硬地趴在地上。 　　吼猴的身体不能动，大脑被控制，双眼仍十分灵动。 　　这意味着叶安并不能完全控制它。 　　“难怪。” 　　叶安蹲下身，掌心覆上吼猴的头顶，发现异常，心中恍然。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何猴群会对自己产生这么大的影响。即使面对成千上万的地鼠，他也没像今天一样狼狈。 　　吼猴的变异进化相当有趣，它们的叫声堪比声波武器。 　　如果闯入峡谷的不是叶安和萧玧，而是没有异能的普通人，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遭遇猴群包围，必定没有半点还手之力，当场就会被叫声逼疯。 　　确认吼猴的进化方式，叶安很快有了应对办法。 　　进一步同化猴群首领，翻找对方的记忆，叶安很快找到线索，确认让他和萧玧提心的能量究竟源于何处。 　　“那上面有一眼热泉。” 　　叶安站起身，指着头顶的石台，将发现告知萧玧。 　　“热泉？” 　　“对。”叶安抓着吼猴的后颈项，轻松将它提起来丢在一边。 　　并非是他没有同情心，而是从吼猴的记忆中，叶安发现猴群早将他们二人视为猎物。如果没有成功反击，他们会被猴群活生生撕碎。 　　对方视自己为猎物，想生吞活剥了自己，他何来的同情心？ 　　思及此，叶安催动异能，掉落在地的吼猴陆续开始剧烈抖动，张嘴却无法发出叫声，一个接一个抱头翻滚。片刻后安静下来，即使仍在呼吸，也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再不会对两人构成威胁。 　　叶安做得十分简单，他不过是模仿吼猴的攻击。只是没想到，擅长以此类方法袭击猎物的吼猴，竟然没有半点抵御和反抗能力。 　　解决身后的隐患，两人来到石台下方，借助萧玧凝结的冰柱，不需要费力攀爬，很快抵达高处。 　　近处观察石台，远比从下方看更显宽阔。 　　冰冻的溪水重新流动，砸在凹坑中，叮咚作响。 　　石台下方长满苔藓，向阳一面则十分光滑，常年被水流冲刷，触手冰凉，仿佛一块巨大的鹅卵石，横亘在岩壁之上。 　　石台同岩壁的连接处有一个扁平的坑洞，热泉就是从这里涌出。 　　叶安率先登上石台，靠近洞口观察。 　　他从吼猴的记忆中得知，泉水不是整日出现，每逢傍晚和清晨才会流淌，同落下的溪水交汇在一起。 　　届时，石台上方会形成白雾，弥漫至整个峡谷。 　　洞内飘出一股奇怪的味道，混着硫磺和腐败的气味，随着热气蒸发，不断扑面而来，即使捂住鼻子，仍挡不住那股可怕的冲击。 　　叶安退后两步，等气味不再那么浓烈，才谨慎靠近洞口。 　　在洞口四周敲击，估算过岩壁的厚度，叶安解下腰带，一圈圈缠绕在手上，手指握了几下，试了试灵活度，还算是满意。 　　下一刻，叶安单手握拳，用力凿击在岩壁之上。 　　以他的落拳点为中心，不规则的裂痕爬满岩洞四周，大量的碎石掉落，呈现出洞内全貌。 　　岩洞不算太深，从叶安站立处能清楚看到尽头，目测不超过五米。 　　洞内光线昏暗，一眼热泉汩汩涌动，只是水流不大，暂时无法流出洞外。 　　泉眼四周堆满白骨，少部分开始晶化，绝大多数仍在腐败，散发出难闻的味道。 　　这些尸骨都是吼猴的牺牲品，被它们杀死后堆积到洞内。等到热泉将骨头晶化，再吞吃晶石。它们不懂得其中原理，一切都是遵循本能。 　　两人之前感知到的能量正是来源于此。 　　确认过洞内状况，叶安掩着鼻子退后，对萧玧招手。 　　就在萧玧准备登上石台时，吼猴的叫声再次响起。 　　叶安和萧玧同时一凛，发现猴群去而复返，群体中多出披覆黑色和棕色皮毛的变异猴，数量比之前更为庞大。 第295章 天敌 　　近两千只变异猴聚集在峡谷中，尖叫着冲向叶安和萧玧所在的石台。 　　叫声传出峡谷外，营地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事情，登上高处，眺望峡谷方向，神情变得严峻，眼底浮现担忧。 　　众人心中焦急，却碍于萧玧和叶安的叮嘱，不能离开营地，只能轮换登上车顶举目远眺，希望能看到两人归来的身影。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变异猴？”木棉拧紧眉心，登上房车车顶，站定在杰森身侧。 　　杰森蹲在车顶，双手支着巨斧，表情冷峻，半点不见平日里的轻松。 　　夜风袭来，营地中篝火跳跃，蹿起两米高的烈焰。 　　热汤在锅中沸腾，食物香气弥漫，却没有一个人想着开饭，任由热汤扑出锅沿，麦饼在火旁烤出一层焦皮。 　　突然，负责瞭望的猎人发出警报：“有情况！” 　　数个庞大的黑影在夜空中出现，翼展超过两米，最大的接近三米。 　　黑影如乌云遮挡天空，飞到近前，有力的翅膀扇动，险些将车顶的猎人扇飞出去。 　　猎人反应迅速，丢掉手中的短刀，双手抓住车窗边缘，身体一荡，游鱼般滑入车内。 　　猛禽一爪落空，没有继续纠缠，振翅升上高空，继续向峡谷的方向飞去。 　　营地众人始终警惕，短刀没有用处，纷纷拉开长弓，弓弦如同满月，锋利的箭矢直对天空。 　　猛禽一只接一只掠过营地上空，丝毫不畏惧火光。庞大的身影笼罩下，纵然经验丰富的猎人，也不免头皮发麻。 　　杰森和木棉跳下车顶，背靠车身，避免身后被袭击。先后从同伴手中接过弓箭，拉满弓弦，却没有第一时间放箭，以防进一步激怒天空中的威胁。 　　巨大的暗影盘旋在营地上空，迟迟流连不去。 　　峡谷方向的吼叫和唳鸣引起它们的注意，终于放弃营地中的目标，追寻在同伴身后，冲向计划中的捕猎场。 　　暗影逐渐远去，众人仍不敢放松，直至确定危机解除，才擦掉额头的冷汗。 　　放下长弓时，不少人掌心汗湿，连弓弦上都有汗水滴落。 　　乍遇如此巨大的猛禽，没有叶安的异能，绝大多数人都会绷紧神经，营地众人自然也不会例外。 　　峡谷中，叶安和萧玧困在石台上，四面八方都是猴群的吼叫。 　　不同族群的变异猴联合在一起，从岩壁上包抄逼近。 　　以体型最大的吼猴为首，猴群凶狠地盯着石台上的目标，口中龇出獠牙，掰断锋利的石块，一边尖叫一边投掷过来。 　　碎石如雨，覆盖整个石台，石台相连的岩壁也未能幸免。 　　猴群的准度不够，数量却能弥补。大量的石块同一时间砸下来，萧玧凝出的冰墙出现裂纹，在连续不断的敲打声中，变得岌岌可危。 　　叶安催动异能，陆续有变异猴从高处跌落，摔在地上非死即伤。 　　但和白日里不同，同伴的死伤非但没有震慑住猴群，反而令它们更加狂暴，疯狂的攻击一波接着一波。很快有敏捷的变异猴跳上冰墙，抓着石头用力凿击，情况变得更加危急。 　　叶安正准备进一步催动异能，猴群的叫声突然发生变化，扑在冰墙上的猴子停下动作，仰头望向天空，看到扑下来的暗影，目光中充满恐惧。 　　角雕！ 　　叶安锁定空中的黑影，漆黑的双眼投射出庞大的双翼和独特的身形，很快认出那是一群变异角雕。 　　寻常而言，角雕不会成群出现，更喜欢独来独往。然而峡谷中的变异猴太多，一旦聚集起来，对捕食者也是不小的麻烦。 　　在长时间的对峙中，生活在附近的变异角雕逐渐发展出独有的社会性，它们开始合作捕猎，共同分享这片峡谷以及谷中的猎物。 　　角雕群每次到来，都会给猴群造成不小的损失。 　　发现天敌的踪影，变异猴发出尖锐的警报声，放弃向叶安萧玧复仇，飞速在岩壁上逃窜，试图钻进岩洞，避开角雕的利爪。 　　角雕经验丰富，放弃体型过小的猴子，盯准个头最大的一群，陆续降低高度，封堵变异猴逃脱的路线，后展翅膀探出利爪，在靠近的同时抓向猎物。 　　锋利的爪子轻易抓碎猎物的头骨，折断它们的脊椎。变异猴发出短促而绝望的惨叫，在被角雕带上高空时，已然停止了呼吸。 　　角雕在峡谷中穿行，如飓风掠过暗夜。 　　进化变异使它们拥有了在夜晚捕猎的能力，丝毫不逊色在夜间活动的禽鸟。 　　旱季是角雕抚养幼鸟的时节，为了孩子和守护鸟巢的伴侣，它们需要带回更多的食物。 　　这使得猴群损失惨重，尤其是体型最大的吼猴，越是强壮，越会成为角雕的目标。 　　最为壮硕的雄性最先被锁定，一只接一只被从岩壁上抓走。族群成员借机逃入岩洞，个别动作稍慢，直接从洞口被角雕抓走。 　　飞入峡谷的共有八只角雕，它们仅是第一批。很快会有第二批第三批。更要命的是，第一批来的都是雄性，等它们替换巢中的雌性，那些体型更大的雌角雕，会给猴群带来灭顶之灾。 　　对猴群来说，在角雕繁殖和育雏的季节，稍不小心就会大难临头。 　　它们进化出的攻击方式对大多数种群有效，唯独对付不了角雕。每次角雕到来，它们唯一能做的就是逃，逃进岩洞内，尽一切可能躲开这群可怕的猎手。 　　一只角雕从石台前掠过，抓走藏在石台下方的吼猴。 　　飞过冰墙时，角雕振动双翼，掀起一阵狂风。 　　冰墙当场破碎，叶安和萧玧迅速退入洞内，避免被角雕误伤。即使洞内的气味再难闻，总好过和吼猴一样被当做猎物抓走。 　　叶安试着同化角雕，发现很难感知到对方的情绪。 　　这不意味着角雕不聪明。 　　恰恰相反，它们具备独特的反应能力，能有效阻断叶安的异能，封闭彼此间任何可能的联系，不使自己受到半点影响。 　　这样的情形，叶安还是第一次遇到。然而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唯有和萧玧躲进岩洞，先保证自己的安全。 　　角雕抓走吼猴，没有在石台附近久留。庞大的体型无法进入岩洞，没有浪费力气，很快振翅飞走，扑向更容易得手的目标。 　　叶安和萧玧靠在岩洞尽头，两人都没有出声，而是屏息凝神，仔细听着洞外的声音。 　　突然，叶安察觉到异样，对萧玧示意之后，转身将耳朵贴上岩壁。 　　岩壁后传来流水声，还伴随着仿佛金石敲击的声音。 　　随着距离靠近，叶安隐隐察觉到岩壁后也存在晶石能量，而且体量庞大。相比之下，热泉旁的晶化兽骨完全不值一提。 第296章 矿石 　　岩壁后的能量引起叶安和萧玧的注意。 　　萧玧负责警惕洞外的角雕和猴群，叶安贴在岩壁上，缓慢向前挪动，寻找能量最集中处，整个身体贴靠上去，感觉更为明显。 　　“这里。” 　　叶安对萧玧做出口型，将自己的发现告知对方。同时曲起手指，在岩壁上不断敲击，试探可能存在的入口。 　　让他失望的是，敲击的声响始终如一，并未如想象中的存在缝隙和薄弱处。 　　萧玧忽然示意他安静，迅速靠近洞口，神情凝重地看向洞外。 　　叶安察觉到异样，停止探索岩壁，快速靠近岩洞边缘，顺着萧玧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天空中出现大群游隼，正密集盘旋，不断发出叫声。 　　乍一看，它们很像是来同角雕争夺猎物，而且数量占优。 　　叶安催动异能，尝试感知游隼的思维和情绪，发现它们的目标不只是变异猴，还有在峡谷内捕猎的角雕。 　　游隼和角雕一样，本是独来独往的猛禽，仅在抚养雏鸟的时节，才会结成伴侣共同行动。 　　这么大群的游隼聚集在一起，情况很不寻常。 　　它们和角雕不同，并未栖息在附近，也没有进化出独特的社会性。它们是被同一种东西吸引，才大批聚集到峡谷中。遇到捕猎的角雕和被困的猴群，索性先填饱肚子，再继续寻找吸引它们的根源。 　　探明游隼的计划，叶安握住萧玧的手腕，向他示意后撤，不要留在洞口。 　　角雕体型庞大，无法进入岩洞，游隼则不然。虽然他可以同化游隼，尝试和对方沟通，但天空中的游隼实在太多，难保其中有爆脾气。谨慎起见，还是退到洞内，安全为上。 　　两人后退的同时，天空中的游隼发出唳鸣，振翅声铺天盖地。继而如离弦的箭，从高空直冲而下，袭向低处的角雕和变异猴。 　　角雕的体型远非游隼能比，若是单独遇上，游隼没有半分胜算。 　　只是聚集而来的游隼实在太多，数量接近十比一。 　　面对猝来的袭击，大部分角雕落入下风，除了狼狈闪避，一时之间竟无法还击。 　　侥幸逃过角雕的吼猴想趁机逃走，可惜没逃出多远就被游隼的利爪抓住，强行带离岩壁。 　　游隼飞至高空，俯冲时松开爪子，猎物当即摔向地面。 　　吼猴惊恐的叫声回荡在峡谷内，伴随着角雕和游隼的唳鸣，如狂风席卷而过，令藏身在山体内的猴群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叶安和萧玧的情况不算危急，却也称不上多好。 　　峡谷内的猛禽数量太多，他们暂时无法离开岩洞，只能被困在峡谷。 　　“我打算试试，或许能砸开。” 　　叶安侧耳细听，确定游隼和角雕的战斗一时半刻不会停止，决定想办法破开岩壁，找到能量的来源。 　　“有危险。”萧玧道。 　　“我明白。”叶安颔首。 　　游隼群的聚集很不寻常，或许同山体内的能量有关。但他和萧玧困在这里，什么都不做的话，情况一样糟糕。 　　打开岩壁有危险，困在洞内也是一样。 　　除非游隼和角雕主动离开，否则走出峡谷就是奢望。 　　与其这样，还不如尝试冒险，趁游隼和角雕鏖战缠斗，双方都无法脱身时，找出山体内的秘密。 　　如果真有大量晶石，借以补充体力催发异能，未必不能同化游隼群。至于角雕，叶安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明白叶安的打算，萧玧没有继续阻拦，转身回到洞口，警惕天空中的猛禽，还遇到一只试图从平台上爬进岩洞的吼猴，当场被长刀挑落，在黑暗中摔进峡谷。 　　叶安抓紧探索岩壁，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找到一处凹陷的石坑，敲击时，声音迥异于他处。 　　“应该是这里了。” 　　石坑的形状十分特殊，很像是被某种尖锐的物体凿击而成。 　　叶安暂时无心探究，活动两下手指，攥紧缠裹腰带的拳头，对准石坑中心位置，用力砸了下去。 　　岩壁比想象中脆弱，一击下去，蛛网状的裂痕快速蔓延，大量碎石和尘土洒落，在洞内扬起大片灰尘。 　　叶安后退两步，仍避免不了被灰尘呛到。控制不住咳嗽两声，单手扇动挥开挡在面前的灰尘，赫然有微光呈现在眼前。 　　光从岩壁上的裂缝溢出，意外地柔和。 　　伴随着岩壁破碎，能量汹涌而出，刹那充斥整个岩洞。 　　叶安心中一动，顾不上飞扬的尘土，继续拓展洞口。 　　随着拳头一下下砸落，阻挡在面前的障碍消除，珍珠般的光铺满整个岩洞。 　　叶安眯起双眼，单手挡在眼前。直至双眼能适应强光，才缓缓睁开。 　　岩壁对面是垂直贯通山体的坑道，嶙峋的青石遍布其中，大量炫发彩光的矿石点缀其上。部分矿石完全袒露，部分包裹着青黑色或灰黑色的石皮，在黑暗中发光。 　　矿石形状各异，大小也不同，让叶安感到惊奇的是，凡是视线所及的矿石，里面均包裹着昆虫的尸体。 　　大部分是白蚁，少部分是黑蚁和行军蚁。 　　它们不知存在多久，时间和生命在矿石中凝固，被光芒包裹，触角节肢分明，仍栩栩如生。 　　矿石下方，坑道深不见底。 　　叶安清晰感知到，光芒触及不到的地点，黑暗深处藏着庞大的能量源。遍布在坑道中的蚁群，很像是在探寻能量源头时被困，就此失去生命。 　　能量溢出岩洞，峡谷中的游隼发出鸣叫，试图冲向洞口。 　　不想峡谷外又飞来一群角雕，它们是等候在巢中的雌雕。 　　遇到雄鸟迟迟不归，雌雕以为发生状况，留下部分照顾幼鸟，其余前来谷中查看状况。 　　雌角雕的到来让一直被压着打的雄角雕扬眉吐气，挥动着翅膀向伴侣告状，小媳妇一样满是委屈。 　　雌角雕怒不可遏，越过雄角雕，直扑对面的游隼。 　　角雕和游隼均能感知到岩洞内散发出的能量，只是双方打出了真火，索性先拼个你死我活，等到分出胜负再去一探究竟。 　　叶安感知到游隼的情绪，对萧玧说明情况。 　　“要不要下去看看？” 　　坑道深度未知，是否存在危险也是未知数，下去的话势必要冒险。 　　“好。” 　　萧玧靠近洞口，冷风缠绕在他周身，呼啸着冲入坑道，借助凸起的矿石，凝结成旋转的冰梯。眨眼的时间，铺设开一条直通山底的栈道。 第297章 能量源头 　　借助冰梯，叶安和萧玧步下坑道。 　　形状各异的矿石横亘错落，架成一道道石网。边缘处锋利无比，稍不小心就会划伤手臂和肩膀。 　　叶安站在冰梯上，在矿石的缝隙间探出手臂，抓住被石皮包裹的一截，借力横向移动。 　　下到坑道后，他发现周围的岩壁上存在大小不同的洞口，小的不超过拳头，大的足能容纳一个成年人弯腰进出。 　　石洞内部十分昏暗，望不到尽头，却能听到穿行的凤声。 　　叶安有理由怀疑，这些洞口和山体外部的岩洞相连，内部四通八达，形成一个密集的交通网，同孤岛的岩洞类似。 　　参考被困在矿石中的蚁群，叶安甚至认为这里存在庞大的蚁巢，这些通道就是在蚁巢的基础上形成。 　　叶安靠近洞口，凤声愈发清晰，伴着一股股凉意扑面而来，吹干浮在额角的汗渍。 　　两人继续向下，距离上方的洞口越来越远。 　　下到二十多米深，洞口俨然变为天井，仅在两人头顶留出不规则的白影。 　　峡谷内，游隼和角雕的战斗仍在继续。 　　双方势均力敌，谁也奈何不了谁，却都不打算停手，非要拼个你死我活。 　　峡谷入口处，一群变异狼正追逐离群的雄鹿。狼群成员交替轮换，逼迫雄鹿高速奔跑，不断消耗它的体力。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雄鹿突然调转方向，逃进狂风呼啸的峡谷。 　　雄鹿消失在峡谷入口，狼群踌躇不前。 　　头狼犹豫半晌，终归不愿放弃这顿美餐，仰头发出长嚎，召集族群成员，追在雄鹿身后进到谷内， 　　狼群的出现使峡谷内的情势愈发紧张。 　　游隼和角雕在天空鏖战，受伤的成员偶尔坠落 ，拖着折断的翅膀，无法飞上天空，也无法加入战斗。 　　狼群的到来使它们陷入危机。 　　无法振翅的猛禽遇到成群结队的变异狼，纵然是体格占优的角雕，也未必有太大胜算。 　　除了受伤的猛禽，地上还散落着大量变异猴的尸体。狼群发现食物唾手可得，即使要冒着被角雕和游隼盯上的危险，它们也不会再退出去。 　　进入旱季以来，猎物一天比一天难寻。新出生的狼崽需要食物，为了族群繁衍壮大，它们必须冒险。 　　狼嚎声响彻峡谷，一度压过角雕和游隼的唳鸣。甚至顺着坑道传入地下，引来叶安和萧玧的注意。 　　“狼？”叶安停在冰梯上，侧耳静听。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和萧玧对视一眼，心中生出喜意。 　　叶安深谙和狼群沟通的方法和技巧，只要峡谷内的变异狼足够多，即使无法同化角雕，他也有信心安全离开。 　　不过眼下最紧要的是探索地下。 　　幽暗处的能量源让他分外好奇，很想知道那里究竟藏着些什么。 　　坑道深不见底，越向下，矿石的数量越是稀少，光芒逐渐减弱，仅能映出朦胧的暗影。 　　好在两人均能在黑暗中视物，不会受到多大影响。反倒是阻碍减少，凝结冰梯更为方便，提高了下行的速度。 　　从地底吹来的风带着燥热，卷过身前，皮肤仿佛被火燎到，火辣辣地疼。 　　随着风势越来越强，充斥在坑道中的能量也愈发丰沛。 　　叶安抓住上方的冰梯，向黑暗中张望，隐隐约约望见一个隆起的岩丘。他能清晰感知到，能量就是从那里传来。 　　发现能量源头，两人同时加快动作。 　　萧玧目测距离，直接在脚下凝成倾斜的冰桥，单臂环住叶安的腰，带着他跃上冰桥，顺着光滑的桥面下滑，伴着呼啸的热风，以更快的速度下到地底。 　　冰桥末端直抵地面，叶安走下冰桥，当即被从土层中喷溅的热气烫了一下。 　　萧玧再次结成冰梯，两端悬挂离开地面，同覆盖尘土碎石的岩丘平齐，既能避开喷溅的热气，也方便进一步探查。 　　叶安踏上冰梯，凉意从脚底袭来，让他长长舒了口气。 　　变异者身体强悍，不代表没有痛觉。即使他体质再强，被高温灼烧也会痛，足底发红，走路都有些难受。 　　借冰块缓解疼痛，叶安没有耽搁时间，和萧玧前后来到岩丘前。 　　岩丘无比巨大，高度超过五米。 　　从形状来看，很像是巨兽盘绕，尤其类似变异蟒盘起的姿态。仔细再看，却又有着本质区别。 　　变异蟒身体粗壮，体型仿佛圆木。 　　如果岩丘下真埋有某种巨兽，体型更接近扁长。与其说是陆地生物，更像是水中的鱼类。 　　叶安靠近观察，掌心覆上岩丘表面，未见用力，表层的石皮就大片裂开。碎石滚落，尘土飞扬，和他之前发现晶石的情形十分类似。 　　飞扬的灰尘太过呛人，叶安和萧玧不得不后退，没办法张嘴说话，只能通过手势交流。 　　待到灰尘散得差不多，叶安再次上前。 　　这一次他有了经验，扯下一截衣袖包裹住口鼻，掌心覆上岩丘表面，屏息凝神，静待石皮再一次脱落。 　　萧玧站在他身侧，没有触碰岩丘，视线移向高处的石洞。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量生活在地下的小兽开始聚集，沿着坑道移动，不断向两人所在的地点围拢，明显来者不善。 　　叶安察觉到危险，心知时间紧迫，双手一同覆上岩丘。闭上双眼，能量在体内涌动，顺着和岩丘接触的掌心，如丝线缠绕成网，展开附着其上。 　　刺耳的崩裂声连续不断，巨大的岩丘开始破碎。表面的石皮寸寸龟裂，尘土飞扬，裂缝中溢出一道道柔和的光。 　　光芒照亮地底，使在洞口探头的地鼠和变异猴无所遁形。 　　伴随着石皮脱落，光芒不断增强，整个岩丘已然化为光源。能量充斥地下，包裹住叶安和萧玧，如海浪般冲刷而过。 　　聚集来的小兽同样受益，拥挤在洞口处，为争抢位置，不惜彼此撕咬，大打出手。 　　待到光芒稍弱，叶安退后两步，用视线勾勒出岩丘下的巨兽。 　　化为晶石的白骨互相缠绕堆叠，脊骨展开，目测接近十米，远比他之前想象的更为庞大。带着弧度的肋骨支撑在地，部分已经断裂。扁平的头骨在身体前方延伸，直抵岩壁。 　　叶安仔细回忆，对比迄今为止见到的所有陆地和海洋生物，始终找不出一种同其类似的。 　　最后是萧玧道出答案。 　　“这是海兽。”萧玧迈步上前，用刀鞘挑起头骨，对叶安道，“生活在深海的皇带鱼。” 第298章 合作 　　皇带鱼的骨骼埋在地下不知多久。 　　长年累月被热气包裹，骨头全部发生晶化，脱去表层的泥土和碎石，明晃晃，恍如一座水晶山。 　　其中蕴含的能量不容小觑，堪比埋在猎人城下的鲸骨。 　　要将这么多的晶化骨骼运送出去，不是一件容易事。没有工具和滑轮，仅靠人力搬运，势必要花费不小的力气。更糟糕的是，岩山外的战斗没有结束，混乱成一片的战场，贸然闯进去，很难保证不被波及。 　　如果没有晶化的骨骼，叶安尚能从容应对，以最快的速度同化狼群和游隼，进一步牵制角雕。 　　奈何皇带鱼体型庞大，骨骼蕴含的能量惊人，哪怕只是一块脊骨，目标也是相当明显。想要一次性将这么多晶石带出峡谷，还想在过程中避开峡谷中的鸟兽，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叶安单手覆上一截断裂的肋骨，汲取能量的同时，认真思考该如何应对。 　　萧玧站在他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目光随着岩壁上的暗影移动，那是大群从洞内爬出来的地鼠和壁虎，利用锋利的爪子抓牢岩石，正向两人所在的位置快速移动。 　　它们的速度太快，绕着岩壁奔跑，恍如一团团黑风。 　　“或许，可以想办法谈一谈。”叶安仰起头，由于之前是蹲跪在冰桥上，头顶恰好撞到萧玧的腿上。 　　“谈？”萧玧低下头，目光对上叶安。 　　“对。”叶安颔首，向后靠在萧玧身上。视线扫过不断逼近的地鼠和壁虎，催动异能，意志牵连成数不清的长线，交织缠绕在地底，盘旋上升的过程中化为尖锥，刺入锁定的地鼠和壁虎大脑之内。 　　地鼠和壁虎僵硬片刻，旋即调转方向，冲向身后的同伴。 　　不到片刻时间，就有受伤和死去的小兽从岩壁上坠落。钝响声中，石桥两侧仿佛下了一场血雨。 　　看到这一幕，高处和岩洞中的小兽受到震慑，心中生出畏惧，不敢继续靠近，各自蜷缩在一起。高处的同族也不向下，反而陆续退后，只等叶安和萧玧离开，再上前分一杯羹。 　　它们固然思维简单，算不上聪明，但也知道叶安和萧玧不可能一次带走全部晶化骨骼。 　　正如它们遇到大型猎物，没法一次吃完，总要进行分割，一部分一部分带走分食。 　　石洞后安静下来，攀附在岩壁上的地鼠和壁虎快速退走。除了坠落在地上的尸体，坑道中变得异常安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 　　叶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萧玧。 　　如果想平安离开，必须分出一部分晶石。计划顺利的话，他有信心不和峡谷中的鸟兽发生争斗，就能顺利离开，或许还能获得一定程度的帮助。 　　“有几成把握？”萧玧问道。 　　“大概六到七成。”叶安实话实说，目光扫过遍布岩壁的石洞。于他而言，躲藏在里面的小兽是不确定因素，很可能在两人运送晶石时，将来不及带走的抢夺一空。 　　明白叶安的担忧，萧玧向他颔首，表示不必担心。 　　下一刻，萧玧迈步来到冰桥中心，冷风自他脚下盘旋而起，快速席卷而上。 　　攀升到一定高度，碎冰在风中凝结，化为巨大的冰龙，在坑道中呼啸盘旋。 　　冰龙每掠过一处石壁，即有透明的冰棱悬挂。 　　以冰棱为中心，冰层快速蔓延，逐渐覆盖整片石壁，封住大大小小的洞口，也将藏身其中的小兽堵住，使其无法冲出石洞，更不可能接近皇带鱼的骨骼。 　　“我需要留在这里。”萧玧道。 　　山体内的通道四通八达，藏在石洞后的小兽数量庞大，除了地鼠壁虎，还有不少变异猴。如果萧玧不能及时加固冰层，很可能被它们破坏冰壁冲出来。 　　“我明白，我会尽快，等我回来。” 　　叶安利落取下一截皇带鱼的肋骨，用腰带捆在身上。走到冰桥和岩壁相接的位置，抓住垂挂的冰棱，借助萧玧凝结的冰梯，以最快的速度向上攀爬。 　　冰封的石洞后，冰层后的地鼠正疯狂挥舞爪子，企图破开坚冰。刺耳的摩擦声接连不断。 　　叶安集中精神，不理会逐渐变薄的冰层，一心一意向上攀登。 　　他相信萧玧，以后者的能力，既然做出承诺，在他回来之前，定然不会让一只小兽冲出封堵。 　　叶安的身影逐渐远去，萧玧站在冰桥上，外套被风鼓起，黑发在冰霜中狂舞。 　　额发掀起的刹那，透明的双眸穿透黑暗，竟如凝结的冰层一般，隐隐发光。 　　冰龙再次飞旋，呼啸着掠过每一寸岩壁。 　　冰壁层层叠加，幽暗的地底彻底封冻，成为寒冷的冰雪世界。 　　叶安攀过岩壁，穿过交错的晶石，终于看到大片不规则的白影，那是他和萧玧下到通道的入口。 　　单手抓住一块晶石，叶安踩住凸起的石棱，借力向上一翻，手指扣牢岩洞边缘，迅速爬进洞口。 　　背上的皇带鱼肋骨被卡主，叶安不得不握拳将洞口拓宽。遇到灰尘扑面，强忍住咳嗽，手脚并用冲进岩洞，抓掉落在头顶的石皮，反手抹掉满脸的石灰。 　　洞外传来尖锐的唳鸣，伴随着凄厉的狼嚎，回荡在峡谷中，不绝于耳。 　　叶安谨慎靠近岩洞出口，贴靠在岩壁上向外眺望。 　　月光洒落，岩壁覆上清冷的银辉。 　　角雕和游隼的鏖战始终未停，双方互有死伤，仇恨不断加深，即使精疲力尽也没有停手的迹象。 　　狼群在峡谷内游走，搜集从高处坠落的吼猴，袭击无法展翅的游隼和角雕。 　　吼猴大多已经死去，无法对狼群造成威胁。游隼和角雕则不然，即使不能飞，锋利的爪子和坚硬的鸟喙也会给变异狼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看清楚峡谷内的形势，叶安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出岩洞，取下背在身上的皇带鱼肋骨，从断口的边缘掰下一小截，碾碎后抛洒向夜空。 　　粉末雾般飞散，能量随之散溢。 　　几乎就在一瞬间，缠斗中的鸟兽被吸引，不由自主停下动作，齐刷刷望向石台，目光锁定站在台上的叶安。 　　叶安镇定地上前一步，将皇带鱼的肋骨横托在胸前，视线逐一扫过峡谷内的角雕、游隼和变异狼，催动异能，尽可能将自己的意志和想法传达出去。 　　“想要晶石吗？我们合作。” 第299章 收获 　　幽暗的山体深处，透明的冰晶铺满岩壁，包裹住高低起伏的石棱，封住大小不一的石洞。 　　刺耳的抓挠声和碰撞声不断从洞中传来。 　　对于晶石能量的渴望，驱使地鼠和壁虎不断撞向冰壁。大量的变异猴也加入其中，用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抓挠啃咬，更抓起洞中的石块去砸，试图破开坚硬的冰层。 　　透明的冰柱拔地而起，萧玧站在冰柱顶端，周身萦绕霜雪气息。 　　冷风盘旋而上，裹挟大大小小的碎冰，俄而凝成白色的冰龙。 　　冰龙飞腾咆哮，庞大的身躯掠过岩壁，一度削薄的冰层瞬间增厚。 　　猴群和地鼠的努力化为乌有，只能对着坚硬的寒冰发出尖叫，声音中充满挫败和愤怒。 　　冰龙盘旋上升，在某一刻停住，庞大的身躯缓慢分解，化为万千冰锥，从高处坠落。 　　冰锥打在地面和岩壁上，发出阵阵钝响。 　　尖锐的顶端楔入冰层，非但没有破坏冰壁，反而使冰层更加牢固。除非萧玧主动解开，或是地底岩浆喷发，否则石洞中的小兽休想出来。 　　随着时间过去，挫败的变异猴不再坚持，陆续顺着通道离开。壁虎也成群离去，消失在幽暗的山体之内。 　　唯独地鼠不肯离开，反而越聚越多，拥堵在冰壁后，一个挨着一个，双眼全部变为赤红，样子分外骇人。 　　萧玧再一次凝出冰龙，风啸声响彻地底。 　　地鼠中出现了体型庞大的首领，和叶安在猎人城外见到的一般无二。 　　巨型地鼠藏身在鼠群内，利用叫声下达命令。 　　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地道内，鼠群的疯狂进一步升级，以自身为武器，接二连三撞向冰壁，即使撞得头破血流也未见停止。 　　很快，冰壁后就铺上大片鲜红。 　　地鼠的血顺着冰壁滑落，中途冻结在冰面，留下各种喷溅状的红。 　　受伤的地鼠倒在血泊中，即使仍有呼吸，也无法继续存活。其余同族会蜂拥而上，分食掉它的身体，按照巨型地鼠的命令继续破坏冰壁。 　　冰龙一次又一次腾空，霜雾弥漫在地道中，将萧玧和周围的岩壁尽数包裹。 　　叶安沿着原路返回，即使习惯了萧玧身上的温度，遇到这片可怕的白雾，仍不免打了个哆嗦。当即停下脚步，同时示意跟来的游隼停下。 　　通向地底的坑道曲折狭长，角雕无法进出，变异狼不擅长攀爬，唯独游隼的体型恰好合适。 　　为了达成合作，叶安郑重许诺，从地底带出的晶石，会分给游隼三分之一，余下则由变异狼、角雕和他们两人平分。 　　游隼获取最大的份额，自然不会不满。 　　角雕和变异狼的存在，则是为了提防游隼直接带着晶石离开。 　　至于他和萧玧，貌似分得份额不多，有些得不偿失。但皇带鱼体型庞大，晶石的总量足够多，他们算不上吃亏。 　　归根结底，这些晶石本就是意外收获，不在计划内。哪怕只有一部分也是赚到。 　　冰雾逐渐散开，叶安看到冰柱上的萧玧，朝他挥了挥手。 　　游隼貌似对缠绕在萧玧周身的冰龙十分忌惮，叶安再三保证安全，才陆续振翅飞落，越过被封在冰壁后的地鼠，靠近埋在地下许久的皇带鱼。 　　叶安顺着冰桥滑到地面，快速将晶化的骨骼分拆开，部分砸断，方便游隼抓起搬运。 　　幸好皇带鱼的骨头不同于鳄龟甲，以他的力气不成问题。若是换成鳄龟甲，他就只能想办法拓宽通道，整体带出去。 　　游隼排成长列，一只接一只俯冲而下，抓起晶化的鱼骨，振翅飞向高处。 　　密集的振翅声充斥地底，压住地鼠的叫声。 　　叶安抱起皇带鱼的头骨，试了试重量，旋即一拳砸落。碎裂的骨头散落在他脚下，散发莹润的光芒。 　　一只游隼飞近，抓起最大的一块，紧接着是第二只、第三只。 　　没过多长时间，散落在地下的晶石被陆续带走。叶安和萧玧背起最后几块，借助依旧牢固的冰梯，跟在游隼身后向上攀登。 　　途经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的地洞，叶安察觉到异样，感知到源于冰壁后的攻击，双眸颜色加深。呼吸之间，冰壁后传来模糊的惨叫，几只巨型地鼠接连栽倒，脑浆迸裂，当场气绝身亡。 　　“有麻烦？”萧玧询问叶安。 　　“没什么，已经解决了。”叶安收回视线，握住萧玧递过来的手，借力向上一跃，出口近在咫尺。 　　游隼群飞出岩洞，按照之前的约定，将晶化的鱼骨堆在石台上。 　　角雕和狼群在一旁虎视眈眈，三者彼此牵制，谁都没办法以一敌二，吞掉全部晶石。直至叶安和萧玧从岩洞中走出，完整的皇带鱼骨架全部堆在石台，没有少去半块、 　　清点过数量，叶安分别向游隼、角雕和狼群颔首，当着三者的面将鱼骨分成四份，游隼的那一份最大，余下三份相差无几。 　　“这是约定的部分。” 　　叶安退后两步，任由游隼和角雕取走属于自己的部分。 　　狼群无法攀爬，叶安请萧玧帮忙，从石台上垂挂一条冰桥，鱼骨顺着冰桥滑下去，方便狼群带走。 　　分配完毕，叶安正和萧玧商量，从岩壁上搜集藤蔓，将鱼骨捆起来扛回营地。半空中的角雕忽然发出鸣叫，体型最大的雌雕飞近石台，用行动表示愿意帮忙。 　　叶安感到诧异。 　　他试着感知角雕此刻的情绪，和之前一样，只要角雕不乐意，他能感知的只有一片空白。 　　不过直觉告诉他，角雕没有敌意也并无恶意。 　　将角雕的意图告知萧玧，叶安朝角雕招手，示意对方再靠近一些。随后试探着伸出手，掌心覆上角雕的脖颈。角雕仅是晃了下头，竖起颈羽又放下，没有半点发起攻击的迹象。 　　“多谢。” 　　确认之后，叶安和萧玧爬上角雕的背，带着此行收获的晶石，和角雕群一同飞上高空。 　　昏暗的地底，冰雾散去，坚硬的冰层逐渐开裂，从高处接连坠落。 　　受挫的地鼠群陷入焦虑，群龙无首，让它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变异猴突然去而复返，从昏暗的通道中缓慢出现，四肢在地上爬行，对着混乱的地鼠群龇出獠牙，尖叫着扑了上去。 第300章 休息 　　营地内，负责瞭望的人趴在车顶，举着火把警惕四周。望见从峡谷方向腾起的大片暗影，立即向同伴发出警报。 　　暗影升空之后，如黑云遮住天空，快速向营地方向移动。 　　“怎么回事？”杰森登上车顶，顺着同伴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正向营地飞来的角雕群，脸色顿时一变。 　　“警戒！” 　　命令下达，营地众人快速退回车内，锋利的箭矢从车窗探出，对准越来越近的猛禽。 　　狼嚎声突然响起。 　　从峡谷奔出的狼群携带晶石，飞奔到距营地十米左右的地点，在头狼的嚎叫声中分成两支队伍，从外围绕过营地，二度回合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众人神经一度绷紧，即使狼群远去，仍不敢有丝毫放松。 　　角雕越来越近，如黑云席卷而来，笼罩在众人头顶。 　　猎人们握住长弓的手不断收紧，弓弦拉满，锋利的箭头闪烁寒光，在黑暗中清晰可见。 　　又是一阵密集的振翅声，大群的游隼出现在角雕身后。 　　和角雕不同，游隼没有靠近营地，似流动的云彩，从天空飞速掠过，唳鸣声逐渐远去，伴随着逐渐缩小的背影，消失在众人眼前。 　　角雕盘旋数周，开始降低高度。 　　众人的心提到嗓子眼，杰森和木棉同时举起手臂，准备下令放箭。 　　千钧一发之际，白色的冰龙从天而降。 　　冰龙的出现让众人精神一振，目光集中到体型最大的一只角雕身上。 　　角雕扇动翅膀，继续下降高度。 　　骤起的风掀动沙尘，火堆中未燃尽的木屑随风飞舞。点点红斑在营地中舞动，螺旋上升。近处的猎人不得不抬起手臂遮在面前，避免灰烬飞来伤到双眼。 　　角雕背上，叶安和萧玧站起身，抓起用藤蔓捆绑的鱼骨，先后从半空跃下、 　　风吹起两人的外套，衣摆猎猎作响，似展开的双翼。 　　冰龙从地面飞起，中途接住两人，落地后方才碎裂，化为点点晶莹的碎冰，散落在枯草和泥土之中。 　　叶安起身拍掉手上的灰尘草屑，仰头朝角雕致谢，用力挥舞两下胳膊。他不期望同化对方，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希望对方能接收到自己的谢意。 　　角雕发出叫声，脖颈上的羽毛根根竖起，让它看起来更为庞大。 　　见到这一幕，营地众人本能地抓紧武器。并非他们察觉到角雕的敌意，而是常年累月在荒原上战斗，身体的行动快于大脑，这是面对猛禽和强大变异兽时的本能反应。 　　叶安朝众人示意，告知大家不需要紧张。自己站在原地，任由角雕靠得更近，探手梳理角雕脖颈上的长羽，意外感知到对方传递来的情绪。 　　叶安动作一顿，一抹惊讶浮现眼底。 　　不等他继续感知，角雕已经振翅飞起，在和同伴一起升上高空，离开改装车围拢的营地。 　　目送角雕飞远，叶安颇有几份遗憾。 　　好在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木棉等人关心的询问声中，他很快回过神来，向好奇的众人讲出自己和萧玧在峡谷中的经历。 　　天色将明，猎人们重新升起火堆，架起铁锅烧滚热汤，将肉干切成块，陆续投入汤内。 　　叶安带人整理鱼骨，进一步切割成合适的大小，堆放到房车内。 　　听闻两人在峡谷中的遭遇，杰森等人都不免惊奇。想到吼猴、猛禽和狼群，心中无比肯定，换成是自己，恐怕没办法活着走出来。 　　用过早饭，众人熄灭火堆，清理干净营地，确保没有半点火星残留，才陆续登上改装车，继续向金城进发。 　　旱季加深，气温一日高过一日，即使车窗大开，车内也热得如同蒸笼。 　　热风穿过车厢，非但带不来半点清凉，反而让温度更高。烤干众人脸上和身上的汗水，在脖颈和肩背留下大片红痕，凝出一颗颗盐粒。 　　仰赖萧玧凝出的冰块，众人才没有在高温下中暑。 　　温度越来越高，逐渐逼近人的承受极限。 　　在一天中最热的时候，车队不得不停止赶路，寻找阴凉处休息。不然的话，轮胎都会在高温下烤化。 　　房车内，熊猫四肢摊开，趴在方形的冰块上。 　　叶安也热得难受，靠在冰块旁，一边用力扇着风，一边从冰块边缘掰下一角，递给没什么精神的信鸽。 　　队伍找到一片小树林，停车休息时，发现藏在这里的一小群斑马。 　　猎人们顿时来了精神，不顾炎热，用外套包裹住头脸，抓起弓箭和短刀跳下改装车，对斑马围追堵截，拼着全身被汗水湿透，成功猎到两匹。 　　受惊的斑马四处逃窜，一匹不幸落单，慌不择路之下，靠近一棵高大的无花果木，被趴在树上休息的花豹盯上，尚未反应过来就被扑倒，咬住脖子掀翻在地。 　　杰森等人将猎物带回营地，坐在树荫下清理。 　　树林中有一条小溪，靠近泉眼的缘故，并没有干涸。水量虽然不大，也足够众人使用。 　　叶安推开车门，看到木棉和几个女人在溪边舀水，正准备走过去，正好遇到从另一辆车上走下来的萧玧。 　　和众人相比，萧玧非但没有半点热意，衬衫外甚至还套着长外套！ 　　叶安双眼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握住萧玧的胳膊，直接将他拉进房车内。 　　砰地一声车门关上，溪边众人见怪不怪，看都没看一眼，继续改该干什么干什么。 　　杰森将处理好的斑马肉切成块，递给木棉料理。不能食用的部分远远丢掉，很快引来几只豺和狐狸，不顾高温彼此争抢。 　　树荫下的血迹被掩埋，铁斧用力踩了两脚，确保血腥味不会引来大型猛兽。 　　众人开始准备晚餐，吃饱后抓紧休息。等到傍晚时分，气温开始降低，才好继续赶路。 　　房车内，萧玧席地而坐，叶安整个人趴在他身上，双臂环住萧玧的腰，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舒服得眯起双眼，动都不想动一下。 　　萧玧没出声，嘴角却忍不住翘起，靠向车壁，单臂环住叶安，让对方靠得更舒服一些。 　　熊猫从冰块上抬起头，嘤嘤叫了两声。见没人搭理它，慢悠悠去到车尾，自己翻找出一块矿石，重新躺回到冰块上，咔嚓咔嚓啃了起来。 　　信鸽恢复精神，歪着脑袋看了叶安和萧玧片刻，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开始梳理羽毛。 　　营地中升起火堆，料理好的斑马肉被放上烤架。 　　香味逐渐飘散，让热得没吃午饭的众人终于有了食欲。 　　距离营地两百米外，一支由十多人组成的队伍正逐渐靠近。 　　这支队伍人数不多，也没有改装车，却拥有三十多头骆驼。 　　他们沿着干涸的河道前行，很快发现前方的树林，也看到了树林中升起的炊烟，以及停靠在树林边缘的改装车。 第301章 商队 　　“有情况。” 　　杰森放下吃到一半的烤肉，反手抹掉嘴边的油渍，快速抄起放在一边的巨斧，和数名猎人离开溪边，奔向发出警讯的岗哨。 　　铁斧趴在一座废弃的白蚁丘后，视线穿过白蚁丘上的缺口，盯着沿河道走来的一行人。 　　从表面看，这是一支商队，只是代步工具不是改装车，而是一群肩高超过两米，加上驼峰接近两米五的骆驼。 　　变异骆驼排成一线，嘴边凸起尖锐的獠牙，碗口大的蹄子每一次落下，都会掀起大片沙尘，在地上留下近三寸深的蹄印。 　　为首的骆驼体格最为强健，脖颈上挂着一枚铃铛，随着前行左右摇摆，却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商队成员坐在骆驼背上，全身被长袍包裹，头和脖颈也缠绕布巾，仅仅露出两只眼睛。 　　几个赤裸上身，被晒得黝黑的奴仆牵着绳子徒步行走。不敢靠骆驼太近，依靠长杆指引驼队行进的方向。 　　这支商队携带少数货物，均以兽皮袋装裹，袋口系紧，打成结实的绳扣，挂在驼峰之间。 　　队伍的最后，七八个形容狼狈，因口渴嘴唇起皮的流浪者被捆绑双手，脚步踉跄，几乎是被骆驼拖拽移动。 　　双方距离渐近，杰森从蚁丘后现身，手中巨斧反射寒光，警告来者不许再靠近。 　　按照荒原上的规矩，他们先一步抵达树林，赶走这里的变异兽，自然有更大的话语权。如果商队不想发生冲突，必须绕道。 　　出乎预料的是，这支商队对警告视若罔闻，非但没有按照规矩离开，反而继续加快速度。 　　骆驼背上的首领取下强弓，牵引骆驼的奴仆当即放开绳子，挥舞长杆抽在骆驼腿上。原本安静的骆驼变得狂躁，迈开四蹄朝杰森等人冲了上来。 　　“快，去通知城主和叶领主！” 　　杰森意识到来者不善，马上做出安排。自己带人守住白蚁丘，由腿脚最快的猎人返回营地。 　　木棉慢他们一步赶到，见此情形，飞快跳上改装车，从车顶探出身，借助改装车的高度搭弓控弦，锋利的箭头瞄准冲过来的驼队。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商队首领从怀中取出一只木瓶，拨开瓶塞，将瓶子里的药粉泼洒而出。 　　在他取出药瓶的瞬间，商队众人已经拉紧头巾捂住口鼻。奴仆有经验，也能想办法避开。被抓住的流浪者不幸吸入，瞬间变得狂躁，和骆驼一样双眼泛起赤红，挣脱捆绑双手的绳索，大吼着冲向对面的蚁丘。 　　叶安和萧玧同时赶到，看到眼前的情形，同时心头一沉。 　　冲锋中的商队成员也是脸色骤变。 　　他们还以为树林中是一支狩猎队，顶多二三十人，哪里想到数量竟是预期中的几倍。更糟糕的是，商队首领感知到熟悉的能量波动，他有九成以上肯定，对面有和他一样的变异者！ 　　直觉告诉他，这次行动很可能带来糟糕的结果。但是骆驼已经开始冲锋，在药物的作用下，无论如何拉不住。他索性心一横，继续带队冲锋，硬碰硬，未必没有胜算。 　　他盯上了对面的改装车，如果抢下来，必然能换来更多的物资和药剂。扎姆给他送来消息，只要他按时抵达金城，今后卖给他的药剂价格都会打折。 　　思及此，商队首领心头火热，强压下不妙的念头，带领众人继续冲锋，放出手中的箭矢，意图将对面的猎人全部杀死。 　　“拦住他们，那些骆驼不对劲。”叶安对萧玧说道。 　　他话音刚落，即有冷风平地而起，透明的冰罩从半空垂直落下，挡在白蚁丘前，拦截飞来的箭矢。 　　不料箭矢在飞行中忽然转向，以不可能的角度穿过冰罩，继续飞向屏障后的猎人。 　　“变异者。” 　　萧玧目光微凝，冰罩继续拔高，直至将白蚁丘周围全部罩住，形成牢不可破的屏障。 　　锋利的箭矢打在上面，刮擦出刺耳的声响。 　　在冰罩合拢之前，又有数支箭矢飞入其中，擦着木棉和杰森的肩膀飞过，像是有看不见的丝线牵引，去势不减，直至钉入冰枪。 　　疯狂的流浪者越过骆驼，率先扑向冰罩。 　　这些人双眼通红，五官狰狞，趴在冰罩上用力捶打，嘴里发出嘶吼。散发着臭味的涎液从嘴角流出，垂挂在胸前，在高温和药物的作用下，完全失去理智，仿佛没有了痛觉，双手和身体撞得满是淤青，甚至手骨碎裂都没有停下动作。 　　骆驼紧跟着冲上来，撞飞疯狂的流浪者，就准备破开冰墙。 　　骆驼背上的商队成员已经高举起弯刀，只等冰罩碎裂就要大开杀戒。 　　不承想，原本该一往无前的骆驼突然停住，无论首领如何驱策，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首领正要再取药剂，骆驼终于动了，却不是冲向冰罩，而是反戈一击，愤怒地转过身将背上的人掀落在地。 　　商队成员拼尽全力，牢牢抓住驼峰和绳子，无论如何不敢放手。 　　虽然不知道导致骆驼这么做的原因，但他们十分清楚骆驼的力气，一旦掉在地上，哪怕只是被踩一脚，也会骨头断裂，非死即伤。 　　除了两三个人反应不及，当场落地被踩死，剩下的商队成员都在拼命自救。 　　可惜他们的努力注定化为虚有。 　　甩不掉背上的人，骆驼竟开始互相帮忙，用嘴巴咬，用头去撞，将同伴背上的商人强行拽下来，当场乱蹄踩死，还吐上口水。 　　变异骆驼的口水带有一种独特的物质，一旦大面积接触，会给人带来极大的痛楚，效果堪比强酸。 　　商人们在地上翻滚，商队首领侥幸没有当场死去，却也被踩断胳膊和小腿，只能依靠手肘在地上移动，像虫子一样翻滚。 　　十几分钟后，骆驼们停下动作，不再疯狂踩踏，陆续向周围散开。 　　白蚁丘前一片狼藉，七八个商人倒在血泊中，已经停止呼吸。还活着的也是个个带伤，在滚烫的地面翻滚哀嚎。 　　冰罩碎裂，木棉和杰森等人不打算浪费，拿起大块的碎冰给自己降温。 　　叶安迈步走上前，之前凶悍无比的骆驼变得异常温和，更低下头，任由叶安的手指抚过头和脖颈。 　　“告诉我，谁是首领。”叶安靠近骆驼，手指一下下梳过骆驼的脖颈和下巴。 　　地上的商队成员大声哀嚎，没办法说话，却下意识滚向一边，让开首领身边的位置。 　　“是你，没错吧？” 　　叶安拍拍骆驼的额头，走向倒在地上的商队首领。 　　后者抬起头，透过遮挡在眼前的汗水和血污，看清楚叶安的样子，恐惧感油然而生。即使面对庞大的变异兽，他也没有过这种感觉。 　　“变异者。” 　　叶安蹲下身，单手抓住男人前额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看清那双散发灰暗色泽的眸子。 　　商队首领咬紧牙关，强忍住骨头断裂的疼痛，勾动手指，散落在地上的箭矢忽然飞起，锋利的箭头瞄准叶安，下一刻就要朝他飞来。 　　“小心！”萧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安头也没回，手指猛地收紧，近乎要将男人的头皮硬扯下来。 　　周围的骆驼快速行动，在箭矢飞来的刹那，用牙齿咬，用蹄子去踹，甚至用身体阻挡，凭借厚实的皮毛，硬生生将攻击全部拦截。除了被划掉几根毛发，身上没留下一道伤口。 　　商队首领瞪大双眼，不敢相信眼前一幕。 　　一个念头闪过脑海，再看叶安的样子，他忽然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脸颊开始抖动，声音艰难干涩：“你、你是……” 　　不等他将话说完，叶安勾起一边嘴角，双眸漆黑如墨，掌心覆上他的头顶。 　　男人双眼充血，嘴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四肢如灌了铅，连根手指都法移动，只能恐惧地盯着叶安，大脑中的记忆被不断深挖，不存半分隐秘。 　　大概过了一刻钟，叶安收回手，男人破布一样倒在地上，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 　　身为变异者，常年行走荒原，犯下的恶行不知凡几。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别说势均力敌，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比他之前肆意凌虐的奴仆和流浪者还不如。 　　叶安站起身，视线扫过还活着的商人，神情中充满厌恶。 　　“这是专门做人口生意的商队，他们依靠药物控制骆驼和抓来的人，还从事抢劫的勾当。” 　　说出商队的来历和恶行，叶安告知萧玧，这支商队和扎姆有联系，此行即是前往金城。 　　“或许可以利用。”叶安道。 　　两人商议片刻，又询问过众人意见，决定暂时留下商队首领的性命，外加几个之前逃走，遇到斑马又自己跑回来的奴仆。 　　当夜，队伍在树林中过夜，商队首领断裂的胳膊和腿骨被简单包扎，确保他还有一口气，不会几天都熬不过去。 　　翌日出发时，队伍分成两拨，叶安带着木棉几人骑上骆驼，伪装成商队成员，并以异能控制住商队首领，准备混入金城。 　　萧玧率领猎人们驾驶改装车在后，同叶安互相照应。 　　队伍离开树林，叶安学着商队首领的样子，穿上宽大的罩袍，用头巾包裹住头和脖颈。 　　骆驼再次排成一列，不需要奴仆用长杆驱策，在最为健壮的雌骆驼带领下，沿着记忆中的路线，顶着高温向金城进发。 第302章 抵达金城 　　金城以采矿冶炼闻名。 　　整座城市依山而建，内部挖空山体，外部筑起高达三十米的城墙。 　　山脚下，两条大河交汇，形成天然的护城河。河道上游建有水坝，即使在严酷的旱季，水量急剧减少，河流也不会干涸。 　　城墙环绕山体，拱卫建造在山上的成排石屋，远远望去，恢弘壮丽。 　　城门开在城墙之上，由特殊的矿石冶炼打造，重达两吨，需要专门的机关才能开启。 　　杰拉德掌控金城后，规定每五日打开城门，允许商队和依附的聚居者往来城内。并且定下严格的规矩，任何人不得违反，否则必定受到惩罚。 　　这样的规矩看似严苛，实则对维护城内秩序和安全有极大好处。 　　扎姆控制住杰拉德并暗中收买城中势力后，打破杰拉德定下的规矩，凡是提出异议和反对的，不是被以城主的名义驱逐，就是莫名其妙消失，不留半点线索。 　　时间一天天过去，杰拉德定下的规则被破坏殆尽。 　　城门日日洞开，大量身份不明的商队、聚居者和少部分伪装后的流浪者涌入城内，导致城内冲突不断，治安状况不断下滑。 　　原本安稳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城民们除了要提防强大的变异兽，还要防备小偷和强盗。 　　有人向城主府反应，递上去的请求却是石沉大海，从没有半分积极的回应。 　　随着情况越演越烈，城内的冲突进一步升级，部分狩猎队员和城民自发组织起来，和涌入城内的陌生人发生械斗，街道上的血一层盖着一层，到最后，连青色的山石都被染红。 　　城中势力终于醒过味来，扎姆从没想过建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破坏。 　　他根本不在乎金城会怎么样，也不在乎城中人是死是活，在他的本意里，混乱升级才更容易达成最终目的。 　　可惜这些人醒悟得太晚。 　　等他们察觉到危险，试图联合起来反抗扎姆时，身边早没多少信得过的人。扎姆做得很简单，用药物控制他们最忠心的下属和家人，甚至给他们本人下药。 　　日复一日，药粉混在食物和水中，让他们防不胜防，一旦停下，就会如万蚁钻心，陷入无尽的折磨和痛苦。 　　他们既然能被扎姆收买威胁，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辈。吃过几次教训，再也承受不住痛苦，只能低头向对方屈服，进而沦为对方的帮凶和打手，强行压制城民的反抗，使得城内怨声载道，混乱不断加剧。 　　在又一次大规模冲突，造成十多人死伤的事件之后，一支驼队抵达金城。 　　彼时，扎姆正在城主府地下的囚牢内，从火盆中钳起一块赤红的火炭，狞笑着按在杰拉德背上。 　　杰拉德被捆绑双手吊在屋檐下，身上新伤叠着旧伤，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血水凝固在他的头发和眼前，结成坚硬的血壳。烧焦味弥漫在室内时，他不过是闷哼一声，身体本能地颤抖一下，再没给出更多反应。 　　饶是如此，扎姆仍不打算停手。 　　他实践着自己恶毒的诅咒，不断折磨这个不肯屈服低头的男人，却始终留着他一口气，让人将城内发生的一切讲给他，巨细靡遗，不落下任何细节。 　　“今天城内又死了八个人，其中有一个独眼的老头，他好像和城主府有关？” 　　扎姆的声音仿佛毒蛇吐信，一字一句堪比毒液，喷溅在空气中，不断腐蚀着杰拉德的身体和意志。 　　赤红的炭再一次压下，杰拉德猛然仰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狠狠盯着扎姆，朝他吐出一口血水。 　　扎姆正要抓起皮鞭，门外有人来报，一支骆驼商队抵达金城。 　　“是科萨，他终于来了。” 　　扎姆丢掉皮鞭，擦掉手上的血迹，转身离开囚室。 　　在他身后，杰拉德再次抬起头，死死盯着关闭上锁的房门，被血覆盖的脸庞看不清表情，充血的双眼却被怒火浸染，仇恨是这把烈焰的燃料，除非他死，否则永不会熄灭。 　　城门前，叶安和众人一起跳下骆驼，任由热风卷过，也没有放下包裹在头上的布巾。 　　商队首领最后从骆驼背上下来，表情和动作十分自然，看不出任何被控制的破绽。 　　没等多久，一个高大的男人从城内走出，快步来到首领身前，笑道：“科萨，你总是这么准时。” 　　首领科萨热情地展开双臂，像每次见面一样，试图拥抱对面的男人，不出意外地被挡住推开。 　　扎姆按住科萨的肩膀，正准备将他迎入城内，动作忽然停住，猛地转过头，阴冷的视线扫过众人，锁定队伍中的叶安。 　　“科萨，你的商队有了新人？”扎姆的声音变得冰冷，“你怎么没告诉我？” 　　科萨大笑着，仿佛没察觉扎姆的敌意，转身向叶安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他是我在一个聚居点碰到的，是个力量变异者。他不想继续窝在小地方，就加入了我的商队。阿卡，这位是扎姆，强大的商队首领。” 　　叶安摘下头巾，一头灿烂得近乎赤金的发，褐色的双眼，黧黑的肤色，除了年龄，和扎姆听闻的孤岛领主没有任何相似。 　　“您好，大人。”叶安压低声音，态度十分恭敬。 　　他从老人处知晓了扎姆的能力，从最开始就做好准备。强得出奇的力量足能掩饰他本身的异能，外貌的话，有熟悉矿石的木棉和深谙变异植物的强伯，加上铃兰配制的药剂，更加不成问题。 　　扎姆心中依旧存疑，但也没有马上将眼前的青年同他的目标联系起来。毕竟他没有亲眼见过叶安，一切都只是道听途说。 　　一番对话之后，科萨一行进到城内，并且安置到城主府。 　　木棉等人混在队伍里，三人伪装护卫，两个更为纤细的女人假做奴仆，更方便接近目标，打消对方的怀疑。 　　黑格和阿布是城内的熟面孔，自然不能跟随叶安行动。 　　两人藏在城郊的竹林内，搜寻之前留下的记号。发现约定的暗号没有任何变化，就知道这个地点没有被发现，立刻带着车队进驻，巧妙地隐藏起来，等城内发出讯号。 　　熊猫察觉到同类的气息，放下啃到一半的矿石，扶着身边的竹子站起身。 　　与此同时，杰森指着竹林深处，对萧玧说道：“头儿，那边有状况。” 　　萧玧同样察觉到危险，抽出背负的长刀。 　　高大的青竹后，几只成年熊猫正向营地包围过来。 　　它们发现了营地中的幼崽，以为它是被人类抓捕，就如之前被带走的那两只小熊猫一样。 　　这些熊猫很是愤怒，它们无意隐藏自己，唯一想做的就是冲入营地，带走幼崽，向抓捕同族的家伙复仇！ 第303章 顺利 　　包围营地的熊猫多达七只。 　　不同于平日里的憨厚可亲，在愤怒的驱使下，它们亮出锋利的尖牙，凭借强悍的身体压断阻碍前行的青竹，合力掀翻一辆挡在营地外的改装车，冲向手持武器的猎人们，准备大开杀戒。 　　千钧一发之际，一面冰盾横空出现，被熊猫一掌拍碎，碎冰散落四周。不慎跌倒的猎人迅速翻滚，拖着受伤的小腿压过草地，避开致命一击。 　　萧玧纵身上前，手中长刀横向挥出，成功逼退熊猫。抓起猎人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拽起，顺势丢向身后。 　　叶安离开之前曾提醒过他，遇到成年熊猫，轻易不要纠缠鏖战。毕竟熊猫的能力十分特殊，不小心的话，营地中所有人都会陷入疯狂。 　　眼前的情形验证了叶安的话。 　　熊猫在营地中横冲直撞，凡是正面对抗的猎人，无不眼底泛起血丝，情绪无法控制，和小熊猫引发的状态一模一样，甚至更为严重。 　　“后退！” 　　叶安进到城内，营地中无人能沟通这些熊猫。萧玧只能组织众人退回到车里，并在周围竖起冰墙，借此阻挡熊猫的攻击。 　　熊猫不打算善罢甘休，冰墙的阻隔非但没有让它们冷静，反而刺激了它们。 　　发现冰墙十分坚固，用前掌拍不碎，两只熊猫竟然抱着头团成一团，用自身的重量去撞击墙面。 　　伴着一声声钝响，冰墙开始不稳，表面爬上裂痕。 　　林中鸟兽惊散，大群飞鸟振翅升空，鸣叫声嘈杂成一片。 　　众人隐隐担忧，这样持续下去，很可能引来路过商队和狩猎队的怀疑。 　　竹林虽和金城有一定距离，却也是城中势力辐射范围之内。一旦引来城中注意，很可能暴露身份，给制定的计划带来麻烦。 　　就在萧玧决定走出冰墙，以强硬的手段逼退熊猫时，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身影抱着矿石爬到墙角，仰头看了一下墙壁高度，用嘴巴咬住矿石，四肢并用，全力向上攀爬。 　　冰墙后的成年熊猫发现这个小家伙，立刻停止攻击，第一时间向它所在的地点聚集过来。 　　母熊猫陆续站直身体，靠在冰墙上举起前掌，时刻准备接住从对面爬过来的小宝贝。 　　公熊猫性情相对急躁，觉得小熊猫动作太慢，再次团起身体，准备将墙壁撞碎。没等它们付诸行动，就被母熊猫狠狠教训，抡起前掌风火轮似地一阵拍，成功将它们拍到十步之外。 　　小熊猫爬到冰墙顶部，没有着急下来，而是将咬着的矿石丢下去，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 　　母熊猫很快做出回应，继续伸出前掌，示意小熊猫下来。 　　小熊猫又叫了两声，回头看向营地。 　　母熊猫似有迟疑，最终还是发出叫声，同意了小熊猫的请求。 　　营地众人陆续走出改装车，隔着冰墙目睹成年熊猫站直身体，小心翼翼接住从冰上下滑的小熊猫，抱在怀里仔细检查。确认没有受伤，还被养得很好，才冲着营地叫了一声，召唤同伴，转身返回竹林。 　　熊猫离开之后，冰墙内外都是一片狼藉。 　　好在动静虽大，没有引来陌生者的注意。众人敲碎冰墙，用携带的木桶和铁锅盛装碎冰，既能降温也能烧沸使用。 　　萧玧越过坍塌的墙壁，拾起被熊猫遗落的矿石，凝视熊猫离开的路径，想起叶安之前的叮嘱，返回车内写成短信，放飞一只信鸽。 　　金城内，扎姆为科萨和叶安一行准备了欢迎宴会。 　　城主府内灯火通明，宽敞的客厅中摆开条形长桌，桌子上堆满香喷喷的烤肉、蔬菜汤和麦饼，还有大杯的麦酒。 　　扎姆坐在主位，举杯向众人示意。 　　受到邀请的金城人心中如何想不得而知，但在面对这个恐怖阴险的男人时，均是满脸谄媚，话语中充满讨好，和镇压城民的反抗时全然是两张面孔。 　　叶安坐在桌旁，和众人一起举杯，却是浅尝辄止，杯子碰一碰嘴唇就放下。 　　盘子里的食物香味诱人，令人馋涎欲滴，味道自然相当不错。叶安却感到有些不对劲，吃下一块烤肉就放下匕首，装作和坐在一旁的木棉大笑畅饮，将讯息送入对方脑中：酒和食物都不太对，不要多吃。 　　木棉点点头，将消息告知另外几人。 　　席上的扎姆始终在留意叶安，看他吃得不多，双眼微微眯起。科萨却在这时拉住他，大笑着要和他碰杯。 　　扎姆被科萨缠住，没办法脱身，察觉不对的叶安端起酒杯，和木棉碰杯之后仰头畅饮，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在外袍的遮挡下，大部分都贡献给了他的衬衫。 　　宴会持续到深夜，席上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陆续被仆人们送回房间。 　　叶安倒在床上，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确定房门关闭，脚步声远去，才倏地睁开双眼。 　　房间内没有点燃蜡烛，仅有清冷的月光从窗口洒入，落下一片银辉。 　　叶安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扇向外眺望，这里是城主府的三楼，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城墙和守卫。 　　让他吃惊的是，即使是在夜晚，城门也没有关闭，守护十分懈怠，仿佛根本不在乎城内的安全。 　　夜色中传来变异兽的吼叫，夜行猛禽开始活动，大群自城市上空掠过。 　　一只信鸽夹杂其中，巧妙避开守卫和不眠的城民，依靠同叶安之间的联系，准确找到他所在的位置，收起翅膀飞落窗口，将萧玧的短信送到他手中。 　　看到信中内容，叶安不由得轻笑。 　　他有预感，那个胖乎乎的小家伙不会就此离开，很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意外的惊喜。 　　叶安没有给萧玧回信，只是放飞信鸽，让它就此回去。 　　这代表一个讯号：一切顺利，照原计划进行。 　　信鸽离开后，叶安又吹了一会夜风，才回到床边坐下。他没有睡，而是集中注意力，小心催动异能，寻找隐藏在房间角落的小家伙。 　　没过多久，就有几只蚂蚁和长脚蜘蛛爬到他身边。 　　叶安进一步同化对方，在长脚蜘蛛身上不太成功，蚂蚁却成功领会了他的意思，带着他给的晶石离开房间，回到巢中，将讯息传递给更多同伴。 　　蚁群在城主府内扩散开，穿过走廊，探索每一个房间和角落，很快发现目标，找到被关押在地牢中的杰拉德。 第304章 救出 　　扎姆突然感到心神不宁。 　　自从三十年前海城覆灭，他一直顺风顺水，从未产生过类似的焦虑。 　　心跳得越来越快，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他依稀回忆起海城覆灭前夜，他带着手下在城内下毒，污染水源，随时可能被发现的心惊胆战。 　　猛然从床上坐起身，扎姆赤脚在地上踱步，来来回回走了数次，始终未能理出烦躁的源头。 　　最终，他停在壁炉前，盯着漆黑的炉内，周身浮现大团黑气。 　　自从科萨的商队抵达，他就一直心存怀疑，特别是对那几张生面孔，他总感到不对劲。 　　“来人！” 　　扎姆向来不会心慈手软，他所奉行的是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不愿放过。 　　既然商队中的生面孔让他不安，索性全部解决掉，连同科萨在内。只要有足够的药剂和人手，他完全可以扶持另一支骆驼商队，比科萨更加听话，完全遵奉自己的命令行事。 　　两名腰挎短刀的护卫走到门外，恭敬等候扎姆的命令。 　　扎姆披上斗篷，掀起兜帽盖住自己，打开房门，硬声道：“去召集更多人手，解决掉科萨和他的手下，不留一人。” 　　“是。” 　　两人没有任何迟疑，显然是做惯了类似的事情。 　　城主府早被扎姆控制，还活着的仆人听到脚步声，无人推开房门查看，第一反应是将柜子、椅子、桌子乃至木床推到门前，凡是能搬动的家具，全用来堵住房门。 　　见多扎姆的恶行，他们十分恐惧，唯恐脚步声停在自己房间门前，凶神恶煞的一伙人会破门而入，将自己砍杀当场，就如死去的同事们一样。 　　杂乱的脚步声不断响起，在走廊和前厅汇聚。 　　扎姆的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醉酒的科萨和跟随他的仆人没有任何防备，来不及做出抵抗，就在睡梦中被砍断了脖子。 　　叶安察觉到危险，迅速通知木棉等人，旋即推开窗户，用床单绑住窗栏，顺着墙壁下滑，顺利离开房间。 　　等到房间门被踹开，屋内早不见人影，仅有大开的窗扇在风中开合，彼此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 　　“有人跑了！” 　　奉命去解决木棉等人的队伍也扑了个空，踢开房门，室内早已是空空如也。 　　扎姆的手下心生愤怒，更有完不成命令，将要面对扎姆怒火的恐惧。 　　如果跑掉的仅有一人，他们必定如实上报，让失手的家伙承担罪责。问题是走脱的有七八个，在场至少有一半的人要担上干系。 　　“怎么办？” 　　几个小头目凑到一起，商量该如何解决。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发现人不见之后，他们都没有下令去追，而是尽量封锁消息，不让更多人知道。 　　“要不要派人去追？”一个小头目道。 　　其余几人没说话，看样子都不赞同。 　　“去追，去哪追？城里吗？” 　　他们都清楚城中是什么情况。 　　金城人的愤怒和仇恨不断积聚，随着不一次又一次镇压，已经濒临极限。他们就像是坐在火药桶上，稍有不慎就可能粉身碎骨。 　　扎姆强悍无比，自然有全身而退的办法。他们只是普通人，在夜晚走进街道，遇到满怀仇恨的金城人，很可能有去无回。 　　几人互相看看，最终是活命的本能占据上风。 　　他们达成一致，隐瞒下叶安等人逃脱的事情，重新布置过房间，命人抓来几个仆人凑数，试图借此向扎姆交差。 　　这些背叛杰拉德，又助纣为虐，在餐食和酒水中下药的仆人，绝不会想到自己会落到如今下场。 　　他们仗着最先投靠扎姆，以为自己不会轻易被杀，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被吵醒后就堵住房门。这使得他们沦为最容易得手的目标，一个接一个被抓出房间，堵住嘴杀死在阴暗的角落。 　　杀戮在城主府内不断上演，逃离房间的叶安等人却没有离开，在蚂蚁的指引下顺利避开守卫，找到陈旧的被封存数年的暗门，一路来到关押杰拉德的囚室。 　　两名守卫靠在门边，正互相吹嘘自己在城内的“丰功伟绩”。 　　其中一人曾参与对独眼老人的围杀，更残害了居住在老人隔壁的少女。说到可耻的罪行，非但不感到愧疚，反而得意洋洋，笑容猥琐可耻。 　　“你知道，那滋味，啧！” 　　两人不断吹嘘，谁也没有留意到，在火把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几只剧毒的蜈蚣陆续从墙角爬出，顺着墙面快速移动，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直至一人看到墙上的影子，发出惊骇的叫声，蜈蚣已经爬至两人头顶。 　　锋利的节肢钻入皮肉，可怕的口器咬破他们的头皮，毒液顺着伤口注入，顷刻腐蚀他们的血液。 　　两名守卫倒在地上，四肢不断抽搐，全身皮肤发痒溃烂，手指每一次抓下，都会扯掉大块的腐肉，伤口深可见骨。 　　他们想要大叫，想要呼救，舌头却先一步腐烂，喉咙洞穿，仅能发出模糊的气音。 　　蜈蚣钻入他们体内，直至他们停止挣扎一动不动，才从眼眶和口中钻出，爬回到阴影处，和黑暗融为一体。 　　叶安和木棉等人从藏身处走出，找到掉在地上的钥匙，打开牢房的铁门。 　　弥漫着刺鼻味道的囚室内，杰拉德被绑住双手吊在屋顶上。 　　他听到声音，抬头看向叶安，厚厚的血痂覆盖全身，结住他的眼皮，却不妨碍他认出眼前的人是谁。即使发色、肤色都有改变，五官和身形仍和记忆中一般无二。 　　“叶……安？” 　　“是我。” 　　叶安示意杰拉德不要多说，迅速解开他手上的绳子，接住他掉落的身体。发现他全身滚烫，不由得皱眉。 　　“有晶石吗？”杰拉德开口道。 　　他知道时间宝贵，没有多说感谢的话。也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如果没有晶石，无法恢复体力，他必然成为拖累。 　　“有。” 　　叶安早有准备，将一枚晶石递给杰拉德。 　　后者没有吸收，而是像变异兽一样当场吞进肚子里。晶石锋利的边缘划伤他的口腔和食道，杰拉德仍是努力吞咽，以最快的速度吸收能量。 　　身上的伤口在快速转好，体温开始下降，他不再需要搀扶，自己站起来，活动几下手腕和许久没有落地的双脚，转身走向囚室尽头，道：“从这里走，这里有暗道。” 　　吞咽晶石能最快恢复他的体力，却也留下不小的隐患。对内外皆伤的杰拉德来说，不亚于饮鸩止渴。但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依旧会选择这么做。 　　单手握拳在墙上敲击两下，严丝合缝的石墙缓慢后退，出现一个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窄道。 　　杰拉德率先走进去，叶安和木棉等人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人消失在入口，石墙重新合拢，看不出半点曾移动过的痕迹。 　　“这里原本不是地牢，而是避难所，这条地道直通向城外。” 　　杰拉德从墙上摘下一枚火把，没有火柴，直接擦过固定火把的铁圈，火苗迅速蹿起，照亮幽暗的地道。 　　“扎姆不知道这件事，否则他不会把我关在这里。” 　　杰拉德声音沙哑，赤脚走在地上，踩到锋利的石块，脚底被划出血，却像是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叶安撕下衣摆，示意杰拉德包在脚上。 　　“谢了。”杰拉德笑了笑，沙哑道，“等从这里出去，宰了那个混蛋，我再好好谢你。” 　　一行人穿过地道，顺着挖掘在地下的通道离开金城，出现在郊外一处废弃的矿场中。 　　城主府内，扎姆并未被手下的谎言瞒过，就在他踹倒几个胆敢欺骗他的小头目，准备重新安排人手去追时，忽然有人来报，地牢的守卫被杀，杰拉德不知去向。 　　“好，很好。” 　　扎姆咬牙切齿，声音近乎是从牙缝中挤出。 　　黑气弥漫在他周身，来送信的人被黑气缠裹，没来得及求饶就全身青黑，倒在地上气绝身亡。 第305章 惊喜 　　天刚蒙蒙亮，金城内便起一阵喧哗。 　　投靠扎姆的势力倾巢而出，在城内大肆搜捕，凡是敢阻碍搜查或是反抗的城民，都会被打倒在地甚至关押起来。 　　许久未关闭的城门终于放下绳索，伴着门轴的吱嘎声合拢。 　　但对金城人而言，这绝非什么幸事。 　　城内有传言，很久没露面的城主杰拉德被扎姆暗算，关押在城主府地牢内，受尽酷刑折磨。此番大动干戈，是杰拉德从囚室逃脱，据说有城外的势力帮了他，借先前的骆驼商队混入城内，让扎姆吃了大亏。 　　流言和真相相去不远，追查源头，竟然是扎姆队伍中的两名护卫。 　　他们是死去小头目的兄弟，眼睁睁看着亲人被扎姆杀死，死时痛苦不堪，心中恨透了这个男人。 　　恨意让他们忘记恐惧，借在城内搜查的机会，将消息散播出去，试图引发更大的混乱。 　　被追查到跟前，两人面无惧色。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不愿被扎姆折磨，当场抽出短刀，面对面扎进对方的胸腔。同时表情狰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诅咒扎姆：“他绝不会有好下场，我们在地狱等他！” 　　两人倒在地上，手仍牢牢握着刀柄，眼睛始终没有合拢。 　　目睹这一场景，周围的商人和护卫尽皆沉默。 　　一种从未有过的气氛在人群中蔓延，凝重，惶恐不安。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种种情绪笼罩在众人心头。 　　扎姆赶到时，两人早已经死去多时。 　　看到地上的尸体，知晓真实情况已经泄露，扎姆怒不可遏，下达命令，将胆敢传播流言的城民全部抓起来，敢反抗的当场杀死。 　　“大人，这么做的话是不是……”一个投靠扎姆的商人想要求情，被扎姆冰冷的视线盯住，背上冒出一层冷汗，余下的话当即咽了回去，再也不敢说出一个字。 　　扎姆的命令被贯彻执行，积愤已久的城民终于爆发。 　　双方发生了激烈的冲突，扎姆的手下一度被逼退，城民的队伍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一条长街横亘在战场之中，青石的路面被血染红。 　　死去的护卫、商人和城民倒在地上，暗红的血在身下汇成小溪，顺着石缝流淌。蔓延过街道尽头的长梯，直至流入排水管道，引起地鼠和虫群的注意。 　　交战双方毫无觉察，仍纠缠鏖战。 　　城民不能退后，若是此时后退，等待他们的将是万劫不复。护卫和商人同样不能，如果无法完成扎姆的命令，他们一样会丢掉性命，并且在死前遭受非人的折磨。 　　天空中忽然罩下阴影，密集的振翅声出现在众人头顶。 　　有人抬头望去，瞬间瞪大双眼，瞳孔急剧收缩，满脸都是惊骇。 　　“蜂群，是蜂群！” 　　金城依山而建，城郊有大片竹林，更加不缺乏花草和小兽。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蜜蜂。 　　叶安几人出现在废弃的矿坑，在坑道拐角发现数个巨大的蜂巢。 　　这些蜜蜂和孤岛上的蜂群不同，体型更为修长，比起蜜蜂更像是黄蜂，偏又以花粉和花蜜为生。 　　在漫长的变异进化中，它们为保存自身，对抗恶劣的环境，体型增大不说，尾针的形状也发生改变，不再呈弯曲状，而是笔直锋利的尖锥。 　　这样的变化使它们拥有更强的攻击性，不会因为保护蜂巢攻击敌人而丧命。 　　然而，进化到如此地步，蜂群依旧没有改变食性，和孤岛蜜蜂一样从不吃荤，也算是一种令人惊叹的坚持。 　　杰拉德见识过蜂群的厉害，每次出城遇到都会远远避开。 　　叶安则不然。 　　看到在蜂巢附近飞舞忙碌的蜜蜂，感知到蜂王从巢穴深处传出的牵引，双眼不由得一亮。 　　“小心，它们很不好惹。”杰拉德出声提醒。 　　叶安点点头，示意其他人后退，站在相对安全的距离，独自走上前，过程中催动异能，模拟蜜蜂交流的方式，顺利来到最大的一座蜂巢前，联络到栖息在巢中的蜂王。 　　蜂群环绕在叶安四周，嗡嗡声不绝于耳。 　　叶安没有半点紧张，任由蜜蜂落在自己肩膀和头顶，专心致志沟通蜂王，更拿出随身携带的晶石，交给面前的工蜂，由其送入巢内。 　　过了几分钟，蜂王传递出积极的反馈。 　　叶安再给出两块晶石，提出自己的请求，并且郑重承诺，只要蜂王愿意帮忙，他会给出更多的报酬。 　　蜂王欣然应允。 　　事实上，蜂群对扎姆也早有不满，甚至是恨得牙痒。 　　扎姆全身都是毒，用药也从不曾忌讳。他为了抓到两只熊猫幼崽，毒杀母熊猫，毒素扩散开，毁掉了母熊猫领地中的大片花田。 　　对庞大的蜂群来说，能在旱季维持不败的花田十分珍贵，结果被扎姆毁掉，这个梁子算是结下，找到机会必然要报仇。 　　叶安的提议给了蜂王新的思路，双方一拍即合。 　　蜂王向蜂群下达命令，近万工蜂倾巢而出，黑压压一片，犹如从地下飙起的乌云。 　　叶安这才知晓，矿坑中有六群变异蜂，他联络的蜂王是其余蜂王的母亲，在这个族群中享有最高的权威。 　　蜂群的目标是金城，却不是围杀扎姆，而是给城内造成混乱，借机瘫痪扎姆手中的势力，先解决投靠他的商人和护卫。 　　让叶安没想到的是，城内先一步掀起乱局，城民和扎姆手下发生血战。蜂群的到来反而逼退双方，使得战斗中途停止。 　　接到工蜂的反馈，叶安哭笑不得。 　　但这不意味着蜂群做了无用功。恰恰相反，蜂群出现之后，城民迅速退回到屋内，扎姆的手下则涌向城主府，少部分散落在外，却也不成气候。 　　蜂群环绕城主府飞行，既不离开也不靠近，里面的人自然不敢出来。 　　面对这种情况，即使扎姆想要放毒，也不可能一次杀死这么多的蜜蜂。何况蜜蜂始终和建筑保持一定距离，遇到情况不对，立刻就能避开，让扎姆的攻击落空。 　　其他人没有扎姆的能力，不敢正面对抗蜂群，只能困在城主府内，希望得到庇护。 　　就这样，扎姆的手下和投靠他的势力聚集到一起，比叶安预想中更快，也更容易集中力量一举拿下。 　　请蜂群继续包围城主府，叶安保持和蜂王的联系，带着杰拉德去同萧玧汇合。 　　路途走到一半，经过一片青竹林时，前方忽然出现两只成年熊猫，另有五只留在远处，正咔嚓咔嚓啃着矿石。 　　熊猫似是有备而来，穿过林间空地，谨慎靠近叶安。 　　从对面的熊猫身上，叶安感知不到敌意，示意木棉等人不要轻举妄动，集中精神，准备搞清对方的来意。 　　一阵嘤嘤的叫声忽然从成年熊猫身后传来。 　　紧接着，一个胖乎乎圆滚滚的小家伙绕过成年熊猫，出现在叶安面前。 　　认出眼前的小熊猫，看它挥舞着小爪子，一会指指成年熊猫，一会又指向叶安，嘴里叫个不停，叶安绷紧的神经放缓，脸上很快有了笑容。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这个小家伙果然给他带来了惊喜。 第306章 惊惧 　　扎姆站在窗口，透过窗玻璃，凝视围困城主府的蜂群，表情阴沉无比。 　　一楼大厅内，聚集在此的商人和护卫吵吵嚷嚷，没有片刻安静。 　　部分商人小声抱怨，他们不该贪图扎姆许诺的好处，如今困在这里进退不得。除非蜂群主动离开，他们休想离开城堡半步。 　　之前有商人发现蜂群会在夜间落下休息，壮起胆子组织队伍，试图趁夜间溜走。不想被工蜂发现，一行二十多人全部被变异蜂包围。 　　惨叫声传入城主府，众人胆战心惊，却没一个敢靠近窗口和大门，去看一看这支队伍的遭遇，更不用提救人。 　　等到天明时分，终于有人鼓起勇气走向窗口，当即被不远处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 　　城主府前的广场上，横七竖八倒着二十多具尸体，每具都是表情狰狞身体扭曲，早已经停止呼吸。 　　蜜蜂飞舞在广场上方，数量比前几天更多。 　　一些地鼠从广场角落钻出来，咬住死者，合力向远处拖拽。 　　蜜蜂没有攻击地鼠，而是继续绕着城堡飞行，看样子，是决心要困住所有人。除非奇迹发生，蜂群绝不会退去。 　　这个发现令众人绝望。 　　如果城中有人愿意施以援手，他们不惜性命向外冲，或许还有逃脱的希望。可他们和城民早已经撕破脸皮势同水火，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别说是帮忙，金城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恨不能他们去死。 　　绝望之下，众人心生怨恨，全部朝向扎姆。怎奈扎姆实力强悍，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 　　怨恨不断积累，达到一定界限压过恐惧，城主府内必然会出大乱子。 　　在众人吵嚷抱怨时，七八个仆人托着大木盘走进来，将盘中盛放的烤肉和麦饼放在长桌上。 　　食物的香气飘散，混合着辛辣的调料味，引发众人食欲。 　　争吵声戛然而止，商人和护卫一起涌向长桌，顾不得任何体面，徒手去抓烤肉和麦饼，同时推开身边的人，踩过倒地者的手掌，在惨叫和咒骂声中抢到食物，顾不得烫，大口送进嘴里。 　　城主府储备丰富，肉类和谷物数量不少。奈何寻求庇护的人实在太多，食物大量消耗又得不到补充，除了扎姆的心腹，其他人想要吃饱只能靠抢。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餐食的数量和标准一降再降，从一天三餐改为一天两餐，再到一天一餐。 　　众人咬着看似诱人，实则已经有酸臭味的烤肉，即使不断作呕，也强迫自己咽下去。 　　浓郁的调料味道是为掩饰食物的腐败，然而，即使仆人的手艺再好，也无法将腐败变质的食材变得新鲜。 　　商人和护卫强忍着胃中的不适，用最快的速度吃下抢来的食物，每个人都在狼吞虎咽。 　　他们半点不怀疑，找不到逼退蜂群的办法，等到食物耗尽，他们都会活活饿死在这里。毕竟城主府内的老鼠都被抓光，如今连个影子都看不到。 　　至于藏身地牢的蜈蚣，别说抓不到，就算能抓到，他们也不敢下口。 　　仆人们收拾起木盘，用最快的速度退出大厅。哪怕他们腹中空空，饿得眼前发黑，脚下也不敢有片刻停顿。 　　这些商人和护卫像是困兽，没人知道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失去理智。 　　就在三天前，两名女仆送来热水，脚步稍慢一下，被同伴抬出来时，已经是两具破败冰冷的尸体。 　　年长的女仆为她们清理时，发现她们不只是遭到折磨，身上还被割开数道伤口，伤口周围甚至存在牙印。 　　这个发现让仆人们心惊，他们惶恐地对视，都清楚发生了什么。 　　恐惧和害怕笼罩在众人心头，他们不想死，更不想遭遇同样的下场。 　　可他们该怎么做，如何才能自救？ 　　就在众人惊恐不安时，一群黑蚁出现在厨房角落。 　　这些蚂蚁体型很大，头顶一双锋利的鳌钳，昭示出它们兵蚁的身份。 　　黑蚁穿行在堆积污渍的地面，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它们的目标是储藏室，顺着门缝爬进去，彼此晃动触角，将沾在后腿和腹部的粉末涂抹在食材和调料上。 　　蚁群的行动十分谨慎，爬过现存的全部食材，确定没有遗漏，才沿着原路返回。 　　仆人们悲叹自己的命运，心中满是惊恐，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厨房和储藏室内的变化，更不会知道有一群黑蚁曾经来过。 　　金城郊外，叶安一行顺利同萧玧汇合。 　　除了救出的杰拉德，队伍中还多出八只成年熊猫。之前被带走的小熊猫挂在叶安腿上，无论如何也不松开。最后是一只母熊猫看不过去，强行将它抓下来，叶安才能够行动自如。 　　队伍汇合之后，强伯等人检查过杰拉德的伤势，确定没有大碍，就端出热腾腾的肉汤，让叶安等人补充体力。 　　众人围坐在火堆旁，一边填饱肚子，一边说明事情经过。 　　杰拉德吃光大半锅肉汤，抹掉嘴边的油渍，将扎姆是何时进入金城，自己是如何被暗算，城中究竟发生了什么，一股脑说了出来。 　　他回忆每一个细节，尽量不遗落分毫。 　　“那个男人能释放黑气，我怀疑他全身都是毒。”杰拉德咬牙道。 　　关于扎姆变异者的身份，叶安早从强伯口中得知，萧玧也已获悉。只是没有杰拉德掌握的详细。毕竟他曾亲自面对扎姆，被对方暗算折磨。 　　“城内出了大乱子，我想可以联络城民。”杰拉德提出建议。 　　无论扎姆的最终目的是什么，金城都饱受其害。城民的愤怒和仇恨不断升级，若是蜂群离开，愤怒的人群必然会冲入城主府，将里面的人活活撕碎，即使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采纳了杰拉德的提议。 　　“我会联系蜂王，让蜂群避开城民。但是，如果他们有其他心思，在行动中攻击蜂群，我不保证他们能活着。”叶安丑话说在前头。 　　“我明白。”杰拉德颔首。 　　“另外……”叶安正准备继续说，突然被飞来的信鸽打断。 　　信鸽在他头顶盘旋一周，收起翅膀落在他的肩上。 　　竹林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大群的黑蚁出现在营地外围，打头的兵蚁支撑起上半身，头顶触角晃动，将同族反馈的信息传递给叶安。 　　知晓行动顺利，叶安心中一喜，将自己的安排告知萧玧和杰拉德，接下来就是耐心等待。 　　“三天，只需要三天，蜂群就可以离开。”叶安笑着托起一只兵蚁。凶悍的变异蚁趴在他的掌心，光滑的背甲犹如宝石，在火光中滑过莹润的色泽。 　　“三天？”萧玧挑眉。 　　“三天之内，城主府内会有‘惊喜’发生。”叶安笑道。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他从那场宴会得到的灵感，算得上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307章 疯狂 　　金城城门关闭，不允许任何人进出。 　　但随着蜂群到来，扎姆及投靠他的势力大多被困在城主府，城民逐渐接管城内。凡是被抓到的外来商人，以及助纣为虐，帮助扎姆镇压城民反抗的城中势力，均没有好下场。 　　蚁群潜入城主府隔日，仆人们定时送上餐食。 　　由于食材短缺，除了扎姆和他的手下，其余人能抢到的份额再次缩减，一块拳头大的烤肉，至少要四五个人来分。 　　这样的分量，别说是成年男子，就算是半大的孩子也不可能吃饱。 　　为了争抢食物，斗殴乃至群殴不可避免。 　　所幸众人尚存几分理智，动手时只用拳头，没有使用兵器。如若不然，整个大厅都会被血染红。 　　扎姆听完汇报，没有亲自出面，只让人带话，如果他们继续闹下去，他会亲手让闹事的人吃到教训。 　　这样的威胁十分有效。 　　众人即使心中愤恨，也不敢继续扩大事端，只能忍气吞声，以免蜂群尚未退去，自己先一步死在扎姆手里。 　　商人和护卫不再闹事，仆人送上来的烤肉和麦饼被一抢而空。连盘子都被舔得干干净净，不留半点肉汁和食物残渣。 　　仆人收走餐具，在大厅中行动时，全都战战兢兢，心提到嗓子眼。那些商人和护卫盯着他们的样子，活像是在看会行走的猎物。 　　走出大厅，仆人们互相搀扶着，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厨房，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觉得不保险，两个男仆合力推动木桌，牢牢抵在门前，随后靠着桌腿坐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变得煞白。因为许久没有吃饱，全靠水撑着，胃部一阵阵紧缩，痛苦让他们冒出冷汗，蜷缩着倒在地上。 　　“查万！” 　　“马拉！” 　　看到他们这个样子，其余人都心知不妙，快速冲上前扶起两人。 　　一个略微年长的女仆用力咬牙，抵住内心的恐惧，颤抖着走向储藏室，准备从里面取出食物。即使被发现后自己没法活命，至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被饿死。 　　储藏室的钥匙一直被扎姆的手下掌控，每次准备食物，他都会在厨房里盯着，不许仆人有半点私藏。 　　在离开之前，他会给仆人一小块少得可怜的肉，有时会是两三个麦饼和几个发芽的土豆。 　　依靠这点食物，厨房里的人才能活到今天。 　　从两天前开始，这样的“施舍”也不再有。仆人们被饥饿和绝望笼罩，想起死去时身上留着牙印的同伴，所有人不寒而栗。 　　女仆握住门把手，发现门锁异常牢固，门上还拴着铁链，根本无法打开。 　　蚂蚁可以从门板的缝隙进出，这些人则做不到。要想获取里面的食物，必须设法破坏铁链，打开储藏室的门。 　　“用这个。”一个年轻的女仆递过来一把菜刀。 　　刀很重，刀刃十分锋利。 　　两人都没多少力气，想破坏铁链和门锁，只能合力握住刀柄，用力向下砍。 　　“你们疯了吗？！”一个男仆叫嚷道。 　　“不然呢，看着查万和马拉去死吗？！”女仆转身怒吼，即使提高声音，也因为身体虚弱，没有任何震慑力。 　　“疯了，你们疯了。我不想死，不要和你们一起死！”脸上长满雀斑的男仆猛然站起身，却因饥饿摔倒在地上，嘴里不停喃喃自语。 　　没有人理会他。 　　又有两个仆人摇摇晃晃走近储藏室，手里拿着剁骨头用的小斧，准备和女仆一起破坏门锁。 　　突然，厨房外传来一阵声响。 　　仆人们同时一惊，雀斑男仆也捂住嘴巴，惊恐地和众人对望。 　　无论内部产生何种争执，他们都十分清楚，自己是绑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如果有人被抓住折磨，其他人都跑不掉。 　　声音越来越清晰，却不像是脚步声，更像是某种障碍物被挪开，或者是门轴推动，墙砖被推动的声响。 　　“那里，在那里。”雀斑男最靠近声音传来的地方，一只手捂住嘴，惊恐地望向屋顶，声音从手指的缝隙间传出，有些模糊不清。 　　众人齐齐抬起头，屏住呼吸，不确定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本能让他们抓起一切能防御的东西，连倒地的查万和马拉也不例外，全都支撑着坐起来，握紧同伴递过来的餐刀，警惕地看向头顶。 　　又是一阵声响，屋顶的一块石板被移开，黑漆漆的通道中传来几声尖锐的鼠鸣。 　　“地鼠，是地鼠！” 　　仆人们的神情中仍充满惊惧，望着出现在洞口的地鼠，却不自觉舔着嘴唇。 　　城堡里的老鼠早被抓得一干二净，他们有多久没吃到新鲜的肉了？五天还是十天？或者时间更久？ 　　地鼠出现之后，并没如众人预期的跳到室内，而是从洞口消失。 　　不等他们感到失望，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 　　“法瑞尔？”年长女仆不由得发出惊呼。 　　她分明记得法瑞尔惹怒了扎姆被全城捉拿，一直没有消息。她还以为他和独眼老人一样死了。 　　法瑞尔竖起手指，示意众人噤声。 　　在高处俯视众人，事实上是在确认早已经藏在角落的黑蚁。确认没有遗落，法瑞尔才从高处放下绳子，顺着绳子落到地上，立刻被仆人们围拢。 　　“你怎么来了？这太危险了！” 　　“你是怎么穿过蜂群的？” 　　“外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 　　仆人们围上来，除了实在虚弱得开不了口的两人，其余人都在焦急询问。 　　法瑞尔再度让众人噤声，从怀里取出麦饼，交给年长的女仆，让她分给众人。 　　麦饼存放时间有些长，变得又冷又硬，还沾着不少灰尘。仆人们全不在乎，分到之后就开始狼吞虎咽。哪怕被噎住，也只是灌下大杯凉水，进食的速度半点不曾减慢。 　　法瑞尔看着众人，等到他们吃光麦饼，才开口道：“我很清楚，你们并没有投靠那个男人，继续留在城堡里，只是想活命。如今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 　　说到这里，法瑞尔刻意顿了顿，视线再一次扫过众人，重点盯了盯雀斑男。 　　“我要告诉你们一件事，城主还活着，并且就在城内。” 　　仆人们齐齐看向法瑞尔，表情中有震惊，有羞愧，有惊疑，还有踌躇不定。 　　“如果你们想活下去，想活着离开城堡，不被城中人误会和报复，最好按照我的话去做。” 　　法瑞尔的语气变得十分强硬。 　　“你们中的某个人，如果想要去告密，也最好想一想那些背叛者的下场。” 　　法瑞尔一直藏在城内，对城主府内发生了什么，不说一清二楚也能掌握几分。那些被当成替死鬼的仆人，既可恨又可怜。 　　如果不想落到那样的下场，在场众人都应该清楚，自己需要作出什么样的选择。 　　“我们明白。” 　　仆人们陆续开口，包括雀斑男在内。 　　法瑞尔没有叶安的能力，但他明白人心。投靠扎姆是死，帮助城主能活，但凡有点智商，都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我们该怎么做？”年长女仆出声道。 　　“按照之前一样给他们准备食物，明天那一餐做得丰盛一些，送到后不要停留，立刻回到这里，把门牢牢堵住。到时候，我和黑格会来接你们离开。” 　　留下这番话，法瑞尔抓住绳子，顺着原路返回。 　　他不担心仆人们会去向扎姆报信，藏匿在厨房中的黑蚁是最好的保障。 　　蚁群和叶安早有默契，如果这些人做出异常的举动，黑蚁的毒液会立刻让他们停止呼吸。 　　法瑞尔离开后，仆人们快速收拾起厨房，心态不稳的雀斑男被重点看管，哪怕他再三保证，众人也不放心。 　　恢复体力的查万专门负责看管他，以防他露出马脚被人察觉。 　　入夜后，蜂群轮换休息，城堡内的商人和护卫却没再尝试冲出去。 　　前车之鉴不远，他们可不想去白白送死。 　　灌下一肚子水，强忍住饥饿，众人陆续回到房间休息。睡到后半夜，身体突然开始瘙痒，迷迷糊糊去抓，却是越抓越痒。 　　陆续有人受不了，从床上坐起身，点燃蜡烛，赫然发现身上出现大片丘疹，胳膊、大腿和腹部是丘疹最密集的地方，已经被抓得鲜血淋漓。 　　无一例外，这些人之前都曾抢到食物，并且吃得越多，情况越是严重。 　　伴随着丘疹的是高热。 　　有商人支撑不住，从床上爬到地上，试图打开门呼救。爬到一半就因失血过多失去力气，只能瘫软在地上，仿佛置身岩浆之中，整个人动弹不得，直至被高温夺去所有生命气息。 　　由于聚集在城堡内的人实在太多，加上彼此经常发生争执，部分人的缺席和消失并未引起注意。 　　翌日，众人聚集到大厅，仆人送上明显更丰富的餐食，众人哪里顾得上许多，全部一拥而上，争抢盘子里的烤肉。 　　按照约定，仆人们快速离开，退回到厨房内。 　　掌握储藏室钥匙的扎姆手下被五花大绑，关在狭窄的橱柜内。 　　法瑞尔和黑格如约出现，帮助仆人们一个接一个从暗道离开。随后移开顶门的桌椅，将被绑住的护卫抓出来，打开房门扔了出去。 　　护卫尚未明白他的意图，就听到一阵恐怖的叫嚷和喧闹声。 　　此刻的大厅中已经乱成一团。 　　身上覆盖丘疹的商人护卫不断抓挠，被痒意和高热逼疯，理智全部被烧毁，开始红着眼睛互相攻击。 　　扎姆听到动静，放下尚未吃到嘴里的烤肉，打开房门，就见一个脸被抓得鲜血淋漓的护卫向他扑来，口中叫嚷着，已然陷入疯狂。 　　城主府外，蜂群忽然放开包围圈，让出从广场去往城主府的道路。 　　久未出现的杰拉德在城内现身，即使脸色苍白，满身伤痕，仍振臂高呼，聚集起城民，向城主府涌去。 　　叶安站在一只公孔雀背上，后者是被成年熊猫抓来，威胁不帮忙就拔光它尾巴上的长毛。 　　叶安这才发现，变异后的孔雀不仅体型更大，羽毛更漂亮，而且可以高空飞翔，只是持续的时间不长。 　　孔雀带着叶安飞过城墙，居高临下，俯视涌向城主府的人群。 　　萧玧被另一只孔雀托着，出现在叶安身侧。 　　“动手吧。”叶安收到黑蚁的反馈，对萧玧颔首。 　　萧玧点点头，冷风平地而起，冰霜从天而降，覆盖整座城主府。 　　巨大的冰龙呼啸飞腾，缠绕黑色的城堡。 　　扎姆浑身萦绕黑气，放倒疯狂的商人和护卫，快速来到一楼大厅。 　　不等他走进厅内，脚下忽然剧烈震动，蓝色的冰锥刺穿地板，交错横亘整条走廊，将大厅的门封住，也堵住了扎姆的去路。 第308章 毁灭 　　轰鸣声不绝于耳，伴着冰龙咆哮，城主府迅速被寒冰包围。 　　巨大的冰锥顶开地板，直抵屋顶。 　　森冷的气息弥漫在城堡内，即使在炎热的旱季，身处其间也如同置身冰窖，整个人被冻得发抖，呼出的气息在眼前凝结成白雾。 　　大厅内，吵嚷和惨叫声渐渐停止。 　　封冻的墙壁上喷溅大片暗红的血，商人和护卫横七竖八倒在地上，大多数已经停止呼吸。 　　死者身上遍布丘疹和抓痕，脸上五官扭曲，嘴巴大张。牙缝间残留着一道道红痕，有自己的血，也有撕咬他人留下的痕迹。 　　少部分商人和护卫身受重伤却一息尚存。他们挣扎着爬向门前，全身紧贴冰面，试图缓和让人发疯的痒意和高热。 　　一个商人距离房门最近，单手抓住门角上凸起的花纹，尽全力爬起身，握住门把手，试图将房门打开。 　　然而，无论他多么用力，房门始终纹丝不动。门后仿佛被焊住，或是被重物堵死。他试了数次，直至耗尽最后一丝力气，也没能打开那扇大门。 　　商人绝望了，被高热烘烤，被瘙痒折磨，他倒在地上大声惨叫。 　　在弥留之际，他的眼前出现幻觉，是被他折扣杀死的金城人，有哀嚎的老人，有倒在血泊中的少女，有愤恨的男人和拼死抓住他的长刀，让孩子快跑的女人…… 　　商人摔倒时，还活着的护卫爬向窗口，却发现窗外被冰层封住，一条巨大的冰龙从窗前掠过，身上的龙鳞清晰可见，锋利的爪子刮擦过城堡外墙，刺耳的声响穿透耳鼓。 　　大厅的门窗全被封堵，彻底沦为一个封闭的牢笼。 　　死去的人倒在地上，身上逐渐被寒冰覆盖，化为一座座人形冰雕。还活的既要经受身体的折磨，还要饱受绝望的煎熬。 　　他们靠坐在墙边，回忆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种种，竟然无一人反省，反而愤怒和怨恨交加。有人甚至发誓，如果能够活着走出去，他必然要报复，杀光金城内每一个人！ 　　毒素流淌在他们的血液中，侵蚀他们的大脑和神经。 　　渐渐地，这些人开始抽搐，眼前出现大量的幻觉，在惊悸、恐惧和绝望中倒在地上。手指抓挠冰面，留下一道道血痕后，停止了呼吸。 　　大厅外，扎姆被遍布走廊的冰锥困住。 　　他不明白，明明是设置给猎物的陷阱，为何会成为困住自己的囚笼。 　　黑气缠绕在他全身，边缘处如浓雾扩散。覆盖到冰面，发出呲呲声响。融化的冰水呈暗褐色，滴落在地板上，强酸般腐蚀出一个又一个黑洞。 　　扎姆利用黑气开路，缓慢且费力地穿过长长的走廊。 　　来到通向城堡外的大门，他停下脚步，周身的黑气略微减弱，却又在下一刻迅速扩散，旋即压缩成一条条触手，覆盖在门上，穿透门板，破碎封住大门的尖坚冰。 　　冰块碎裂的同时，愤怒的人声冲面而来。 　　扎姆没有动，也没有丝毫惧怕。 　　他静静地站在门后，袖着双手，听着门外传来的愤怒和咒骂，薄如刀刃的嘴唇缓缓翘起，牵出嘲讽的弧度，嘴角锋利，笑容里饱含恶毒。 　　杰拉德率领城民冲过广场，看到从城堡内弥漫出的黑气，立刻下令众人停住。 　　“停下，不要再向前！” 　　金城人被愤怒驱使，杰拉德的声音被淹没。是叶安和萧玧及时赶到，才没有酿成惨剧。 　　一股股黑气从城堡内涌出，破坏覆盖在墙面的冰层，继而盘旋向上，形成恐怖的黑色龙卷，妄图摧毁冰龙。 　　冰龙在黑风中咆哮，体表的鳞片大片剥落，又在下一刻浮现。 　　萧玧自孔雀背上跃下，黑衣下摆随风翻飞，第二条冰龙自他脚下飞起，乘载着他，冲向阻挡在城堡前的黑风。 　　冰盾在半空出现，一面接着一面，环绕在萧玧周身，阻隔袭来的黑风。 　　扎姆藏在城堡内，正准备释放更多黑气，一股尖锐的疼痛忽然冲击脑海。 　　叶安站身处半空，双眼如墨般漆黑。无形的意志牵连成线，逆着黑气涌入城堡，锁定门后的扎姆，直袭他的脑海。 　　八只成年熊猫出现在广场前，小熊猫趴在一只母熊猫背上，前掌指着城主府，嘴里发出嘤嘤的叫声。 　　在杰拉德的指挥下，城民迅速让开通道，容熊猫通过。 　　来到叶安附近，熊猫陆续停住，不需要叶安指挥，同时锁定眼前的城堡。 　　它们和叶安不同，很难锁定单一的目标，一旦发动异能，基本都是大片覆盖。八只成年熊猫同时发力，凡是城堡中的人都无半分逃脱的可能。 　　面对萧玧和叶安联手，扎姆本就十分吃力。头疼的感觉不断增强，眼前阵阵发黑，近乎控制不住黑气。熊猫又在这时加入进来，他终于支撑不住，膝盖弯曲跪在地上，双手用力抓头，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嘶吼。 　　大量的幻觉出现在眼前，他几乎要被当场逼疯。 　　周围不再是冰封的黑色城堡，而是繁华热闹的海城。 　　宏伟的城池建造在海边，镶嵌贝壳的城墙和房屋在阳光下绚烂夺目。 　　数条水渠穿过城内，清澈的淡水在阳光下奔腾流淌。 　　铺着青石的街道上，人群往来穿梭。 　　来自各地的商人和被接纳的聚居者同城民讨价还价，喧闹声和吵嚷声交织在一起，热闹非凡。 　　一大群孩童从街上跑过，他们大声欢笑，全都长得健康壮实，和其他地方的孩子有天壤之别。 　　城外传来吹响海螺的声音，城民们顿时满面欢喜，不再同商人讨价还价，纷纷涌向城外，迎接归来的船队。 　　那是扎姆第一次来到海城。 　　亲眼目睹城内的一切，他被这座城市的繁荣和活力震惊。 　　他随着拥挤的人群来到城外，望见海面上归来的船队，看到那个出现在船头，被众人的欢呼和敬畏包围的男人，心中涌现出的是羡慕，更是嫉妒。 　　他出生在一个贫穷的聚居点，在艰难的日子里，险些沦为野兽的食物。伴随着异能出现，他的生命得到保障，却被聚居点内的人包括他的母亲恐惧厌恶。 　　起因就是他父亲的死。 　　他当时只有三岁，并不能很好地控制异能。等到被发现，他的父亲已经和袭击村庄的野兽一起倒在黑气中，脸上凝固生前最后一刻的表情，惊骇、不可置信、无尽的恐惧。 　　扎姆的回忆不断涌现。 　　他疯狂嫉妒海城，嫉妒城里的每一个人。 　　黑暗和毁灭的欲望在心底滋生，当被阴谋夺取海城的势力找上门时，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点头加入其中…… 　　砰地一声，厚重的大门向内开启，门扇脱离门轴，重重倒在地上。 　　扎姆双手双膝撑在地面，冷汗遍布全身。 　　他艰难地抬起头，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巨大的冰龙。 　　一个身着黑衣的男人立在冰龙之上，男人的身形和样貌让他想起海城城主，那个即使死去，仍让他嫉恨到骨子里的男人。 第309章 灭亡 　　看到萧玧的那一刻，扎姆瞳孔紧缩，周身黑气涌动。 　　黑气压缩聚集，触手般在走廊中狂舞，袭向从冰龙上跃下的身影。 　　黑气抵至近前，透明的冰盾再次旋转。 　　刺耳的声响不绝于耳，大量带着刺鼻气味的黑褐色液体喷溅四周，落在地面上，蹿起层层白烟，坚硬的青石板都被腐蚀，遍布大小不同的黑洞。 　　萧玧不以为意，周身环绕冰盾，顶着黑气前行。 　　扎姆眼中布满血丝，眼前的画面和记忆中重叠，繁华的海城和狼藉的城主府交替变换。记忆中的海城城主同眼前的男人重合，同样冰冷的眸子落在他的脸上，令他脊背生寒，刹那间如坠冰狱。 　　“你……你……”扎姆张开嘴，叶安异能的影响没有消除，即使幻觉逐渐减弱，仍是头痛欲裂。 　　他想从地上站起身，双腿却不听使唤，膝盖颤抖着，完全支撑不住他的体重。 　　萧玧迈过倒塌的大门，一步一步穿过走廊。 　　坚硬的鞋底踏在青石上，发出阵阵声响。响声回荡在走廊里，被黑气和冷风席卷，如同地狱传来的丧钟。 　　扎姆不肯认输，他颤抖着双腿，抓着横在面前的冰锥，不顾手掌被冻得僵硬，缓慢站起身。 　　整个过程中，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萧玧，如同锁定目标的恶兽。 　　三十年间，妒意和仇恨始终不曾消散，每时每刻都在蚕食他的意志和心。 　　他嫉妒海城的一切，嫉妒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他从不曾为自己做过的事情感到后悔，心中不曾有过半分良知。每当想起当年的一切，依旧会咬牙切齿。 　　凭什么？ 　　海城人凭什么拥有这一切？ 　　那个男人凭什么站在高处受众人敬仰？ 　　他要毁掉这虚伪的祥和，用毒气包裹这些沉浸在幸福中的人。 　　他从出生开始就经历磨难，几次险些成为变异兽的腹中餐。异能强大后，连家人都害怕他，厌恶他。凭什么这些人就能被幸福包围？凭什么他们不用承受这一切？ 　　日复一日，扎姆的心不断扭曲黑暗。 　　即使海城毁灭，昔日繁荣壮丽的一切化为废墟，蚕食他整个人的毁灭欲望仍不见减弱。 　　为了发泄黑暗的情绪，他开始调转目标，向更多无辜的人下手。 　　依靠自身的异能，他配置出能控制人和变异兽的药剂，在荒原上做起恶毒的生意。 　　数不清的变异兽和人类直接间接死在他手里，他从不曾生出半点仁慈，反而沉迷于此。 　　他一度想要霸占赵翁的车队。可惜赵翁警觉，一直没能得手。 　　扎姆的情绪过于激烈，毁灭一切的想法和欲望不加掩饰。即使距离尚远，叶安也能感知得一清二楚。 　　这个男人的思维和情感恍如浑浊的泥潭，散发着腐烂和恶臭的味道。 　　这股味道让叶安作呕。 　　和扎姆相比，他曾遇到的亡命之徒简直就像是羔羊，根本不值得一提。 　　萧玧身前的冰盾不断融化，黑褐色的液体流淌在走廊中，刺鼻的气味飘出城主府，杰拉德等人不由得掩鼻。 　　这种气味激怒了熊猫。 　　母熊猫一把抓起小熊猫，按着它的头，强迫它老老实实趴在自己背上，随即朝叶安叫了一声，齐齐冲向大门敞开的城主府。 　　扎姆能力虽强，体力终归有限，得不到能量补充，缠绕在周身的黑气越来越淡。 　　不等萧玧动手，愤怒的熊猫已经冲了上来，它们没有莽撞地靠近，而是用前掌和牙齿碎裂门板，抱起重达几十上百斤的碎块，用力朝扎姆投掷过去。 　　扎姆固然强壮，也无法在这样的攻击下全身而退。 　　他狼狈闪躲，不惜在地上翻滚，仍被连续砸到，胳膊和腿都受了伤。血从伤口流出，竟然不是红色，而是带着点点绿光的漆黑。 　　扎姆全身被黑血覆盖，却不见惊恐，反而抬起头，朝叶安和萧玧发出冷笑。 　　叶安追在熊猫身后，看到眼前一幕，立刻心知不妙，正准备喊萧玧和熊猫撤离，密集的嗡嗡声忽然响起。 　　蜂群冲入走廊，每只都抱着缠裹起来的树叶，叶子里是一种专食有毒菌类的毛虫。 　　这种毛虫个头不大，全身披覆翠绿色，头顶一双柔软的触角，头两侧长有圆形黑斑，很像是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 　　它们是一种蝴蝶的幼虫，以毒菌和其他昆虫的毒液为生。变化之后，除了定时补充毒素，多数时间和蜜蜂一样采食花蜜，偶尔也会从变异兽的血液中获取营养。 　　扎姆为捕捉熊猫幼崽破坏花田，不只毁掉了蜜蜂的粮仓，对这种蝴蝶同样有不小的影响。 　　在蜂王的布置下，蜜蜂找来大量新孵化的幼虫，用树叶包裹着送入城主府。 　　这些幼虫破壳不到两天，正需要大量的食物。扎姆全身都是毒，正合它们的胃口。 　　大群的蝴蝶随蜂群而来，每只都有成人的巴掌大，翅膀呈黑金色，边缘处镶嵌红色花纹。它们嘴边长有锋利的颚，能够帮助它们对抗天敌，也能在捕猎时撕开目标的皮毛，大快朵颐。 　　蜂群飞入走廊，没有靠近扎姆，而是在距离两三米远的地方扔下树叶。 　　翠绿色的幼虫噼里啪啦掉在地上，胖乎乎的身体开始扭动。一阵晕头转向之后，纷纷抬起长着触角的头，锁定扎姆的方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他冲去。 　　蝴蝶越过蜜蜂，包围了扎姆。 　　它们本是追逐蜜蜂，想要夺回自己的幼虫。结果却发现蜜蜂没打算开荤，而是另有目的，还给它们送来食物。 　　不同于蜜蜂，蝴蝶并不惧怕扎姆的毒，反而被黑色的血吸引，扑簌簌飞落，在扎姆的惨叫声中将他层层覆盖。 　　扎姆痛苦地伸出手，五指弯曲向前，抓挠在地板上。 　　在蝴蝶扇动的翅膀间，是他布满血丝和恐惧的双眼。 　　蜂群撤出走廊，叶安拉住萧玧，跟着蜂群退了出去。 　　熊猫被眼前一幕震惊，反应过来之后，立刻丢掉抱着的铁块，紧跟着叶安跑走，片刻也不敢停留。 　　幽暗的走廊中，冰锥交错之间，五彩的蝶翩翩起舞，在透明的冰面上烙下优美的剪影。 　　美景之中，扎姆仍在惨叫挣扎。 　　变异者强悍的生命力让他不会马上死去。 　　他的眼前又开始出现幻觉，盘旋在四周的蝴蝶，陆续化为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双眼流着血泪，口中发出嘶吼，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冤魂，猛扑向他，不顾一切撕扯下他的血肉。 　　在惊恐和痛苦中，扎姆渐渐停止挣扎。 　　血红的双眼盯着屋顶，五官狰狞，直至被蝴蝶吸干所有鲜血，气息断绝，整个人化为一具骷髅。 第310章 提议 　　扎姆死后，充斥城堡的黑气逐渐散去。 　　按照之前的约定，叶安送给蜂群大量的晶石，并将随身携带的一袋螺珠交给工蜂，由其带回蜂巢交给蜂王。 　　让叶安没想到的是，蜂群离开不久，又有一批工蜂返回，它们合力托着一块蜂巢，满满都是今年新酿的蜂蜜。 　　“给我的？”叶安指着自己，心中很是差异。 　　工蜂飞到叶安近前，将蜂巢送到他手里。 　　香甜的气息飘散，叶安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这些蜂蜜不亚于孤岛蜂群所酿。蜂王愿意送给他，实在是意外之喜。 　　叶安收下蜂巢，工蜂没有久留，绕着他飞过一周，旋即飞出城池。 　　蝴蝶抱着幼虫从城堡飞出，彩色的翅膀洒下大量磷粉，在阳光下飘飘洒洒，仿佛飞舞的彩带。 　　吃饱喝足的幼虫体表泛起红色，像是翠绿包裹的红宝石。 　　蝴蝶群飞过广场上空，众人在短暂的惊艳之后，迅速捂住口鼻，避开洒落的磷粉。 　　变异蝴蝶漂亮归漂亮，却也相当危险。谁也无法保证这些磷粉是否有毒，毒性大不大，小心一些总无大错。 　　盘旋在城堡外的冰龙缓慢落下，落地后化为一尊冰雕，继而崩裂破碎。 　　碎冰洒落遍地，布满大半个广场。 　　金城人没有上前，熊猫却没有任何顾忌，各自挑一块抱住，摊开四肢，舒服得一动也不想动。 　　“城堡里需要清理，让大家小心一些，别沾上那些污水。还有，召集人手恢复城内，街道和破损的房屋都需要修理。”杰拉德召来心腹，在广场前布置各项工作。 　　城内仍藏着投靠扎姆的个别人和势力，他们没有和城堡里的人一同死去，也好运地逃过搜捕，如果杰拉德疏忽，趁机逃出城外，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杰拉德不想也不会给自己留下隐患。 　　布置任务的时候，刻意提到搜捕工作，交给最熟悉城内的法瑞尔，要求是将所有投靠扎姆的人找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 　　“是！”法瑞尔郑重道。 　　独眼老人的死让他恨透了扎姆和投靠扎姆的势力。他发誓要为老人报仇，血债血偿。如今扎姆已经消亡，那些背叛金城为虎作伥的家伙休想逃脱惩罚。 　　城主的命令一项项传达，金城人自动分成不同的队伍，按照命令前往城堡和街道，开启清理和重建工作。 　　叶安始终提心被扎姆抓捕的两只熊猫幼崽，和扎姆打过招呼，即带着成年熊猫再入城堡，穿过冰锥遍地的走廊，循着微弱的指引，找到关押熊猫幼崽的房间。 　　房门被牢牢锁住，除了提防熊猫跑出来，更重要的是防止饿昏了头的商人护卫闯进去。 　　城堡里的老鼠都被抓干净，这两只熊猫幼崽一度成为众人的目标。只是扎姆严令不许动手，又派手下看管，才压下众人的念头。 　　或许，他还想着拿下叶安，再将两只幼崽高价出售，为自己狠狠赚上一笔。 　　门上拴着铁链，叶安抽出短刀，用刀柄狠砸几下，随后握住铁链两端，双手用力，咔嚓几声将链子扯断。 　　门内传出微弱的情绪，证明里面的幼崽还活着。 　　叶安进一步破坏门锁，推开房门，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扑来，伴着幼崽有气无力的叫声，让他当即清楚，这些时间以来，房间里的小家伙都经历了什么。 　　房间并不宽敞，没有窗也没有蜡烛，光线昏暗。 　　一只笼子放在房间正中，周围散落着少量矿石碎渣。 　　两只瘦得皮包骨的熊猫幼崽趴在笼子里，听到声响，也只是虚弱地叫两声，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的情形让叶安咬牙，他突然觉得扎姆死得太快。不让那个男人尝到足够的痛苦，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了。 　　成年熊猫跟在叶安身后，发现室内的情形，立刻冲了进去，用前掌破坏笼子，小心翼翼将里面的幼崽抱出来。 　　虽然瘦弱不堪气息奄奄，两个小家伙终归还活着。 　　活着就有希望。 　　城主府大厅内，金城人拉来拖车，将冻成冰雕的商人护卫运到车上，一批批拉出城堡。 　　女人们挽起袖子，分片清理墙壁和地上的血痕。 　　萧玧穿过走廊时，遍布其中的冰锥陆续断裂，化成的冰水刚好被利用起来，冲走因扎姆产生的黑褐色毒液。 　　叶安和萧玧在二楼汇合，被杰拉德请入清理干净的书房。 　　房间内窗户敞开，热风从窗口灌入，吊顶的风扇在机关牵引下转动，仍不能带来更多清凉。 　　两人走进房门，杰拉德从书桌后站起身，桌前的几个男人也恭敬地弯腰行礼。除了法瑞尔和另外两个长着络腮胡的男人，基本都是熟面孔。 　　叶安和萧玧被请到桌前坐下，很快有仆人送上酸甜味的饮料。颗粒状的果肉泡在杯中，呈现红宝石一样的色泽，很像是叶安记忆中的石榴。 　　“请两位来，主要是为了表达谢意。” 　　杰拉德开门见山，提出叶安和萧玧救了他的命，让金城摆脱毁在扎姆手中的命运，城中上下都心怀感激。 　　作为感谢，之前叶安订购的改装车和机器全部赠送，并另外送他一批矿石和武器。猎人城也是一样，之前下了订单，尚未交易的改装车和武器一律赠送，今后再做生意也会打折。 　　“两位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只要能做到，我本人和金城上下必定全力以赴。”杰拉德道。 　　萧玧挑了下眉，目光转向叶安。 　　杰拉德给出的报酬不低，诚意十足，对猎人城和他本人而言都已经足够。尤其扎姆是海城的仇人，即使没有杰拉德和金城，他也会碾碎这个凶手。 　　叶安没有马上开口，斟酌片刻，道：“我有一个提议，是关于城外的熊猫。” 　　“熊猫？”杰拉德先是一愣，误会了叶安的意思，匆忙保证道，“叶领主放心，我会下令全城，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它们。如果违反命令必定严惩。” 　　“这样自然好，事实上，我的提议是关于合作。”叶安对杰拉德道。 　　“合作？” 　　“对。”叶安颔首。 　　同成年熊猫接触之后，大致了解到它们的生活，叶安产生一个想法，看似有些荒谬，但也不是没有实现的可能。 　　随着叶安将计划讲出，除了萧玧，在场众人都是屏住呼吸，因为吃惊，双眼越睁越大。 　　“可行吗？”杰拉德道。 　　“试试才会知道。”叶安道。 　　他的主张十分简单，金城同熊猫合作，由熊猫帮忙找到矿藏，开采后，将最好的矿石供应给熊猫。 　　金城因寻矿烦恼，熊猫可以轻松解决。 　　熊猫喜食矿石，却没办法挖掘地下矿脉，金城人则完全不成问题。 　　早年间，金城城主用药物控制熊猫，双方结成仇怨。如今金城易主，双方也曾并肩战斗，信任称不上，但有叶安斡旋，互惠互利不成问题。 　　当然，如果金城人背信，叶安也不会坐视。 　　他和金城达成长期买卖，又有赵翁商队帮忙，加上和熊猫的深度同化，不说掌握金城人的一举一动，知晓他们是否信守承诺，总不是件难事。 第311章 认真 　　和杰拉德商定之后，叶安同萧玧分开，独自前往城郊竹林。 　　城内威胁解除，扎姆死在城主府内，车队搬离营地，前往金城内驻扎。 　　杰拉德公告全城，两天后，将在城主府前的广场上举办宴会。届时，金城人全都可以参加。 　　宴会需要大量的食材，由新任的狩猎队长带人出城搜集。 　　在叶安出城之前，陆续有三支车队驶出城门。城头的守卫大笑着向他们挥舞手臂，大声喊道：“抓些大个的回来，城北还有鱼，多捞几网！” 　　狩猎队员从车窗中探出手，握拳朝城头比划两下，大声回道：“等着撑破肚皮吧！” 　　按照杰拉德的吩咐，狩猎队刻意绕开熊猫的领地，在边界通过时也尽量小心，不打扰生活在竹林中的族群。 　　叶安独自出城，没有驾驶改装车，而是联络之前飞走的孔雀，在对方不情不愿的叫声中，轻松跳上孔雀的背。 　　“别抱怨了，吃晶石的时候，你可没抱怨。” 　　叶安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晶石，掰下一块向前抛去。在途经的峡谷中，叶安获得大量晶化的皇带鱼骨骼，付给蜂群和蚁群后仍留下不少。 　　晶石划过半空，呈抛物线落下。 　　孔雀立刻扇动翅膀，追着晶石飞落的方向，在晶石落地前堪堪接住，仰头吞进肚子里。 　　得到好处，孔雀不再对叶安抱怨，加速飞向熊猫所在的竹林。 　　由于是低空飞行，长长的尾羽在高草上空划过，阳光洒落，每根羽毛都在发光。 　　藏在草丛里的小兽迅速隐藏，几只花栗鼠来不及跑回自己的巢穴，干脆和兔子拥挤在一起，互相抱团获取安全感。 　　一只黑色的毒蝎藏在片状岩下，碰巧遇到一条未成年蝮蛇。双方都想占据这片阴凉处，竟然无视威胁，当场大打出手。 　　黑蝎体表覆盖硬壳，一对大鳌锋利无比，尾针带有剧毒，一旦被刺中，成年蝮蛇都扛不住，何况是条没长成的小蛇。 　　蝮蛇也不好惹。借助体型的便利，蝮蛇藏进岩石缝隙，连续几次让黑蝎的攻击落空。瞅准机会，从岩石缝隙中弹出，凶狠咬向黑蝎尾巴和身体的连接处。 　　战斗不断升级，双方不仅仅为争夺阴凉，更将彼此当做食物。无论是谁获胜，最终都能饱餐一顿。 　　奈何实力相当，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反而陷入僵持局面。继续缠斗下去，除了消耗体力，得不到半点好处。 　　就在黑蝎和蝮蛇知晓拿不下对方，都打起退堂鼓时，一阵热风忽然袭来，黑影从天而降，锋利的鸟喙啄掉黑蝎的尾针，凿碎蝮蛇的头，当场将两者撕碎吞下。 　　叶安站在孔雀背上，看着这只漂亮的大鸟轻松解决半米长的蝮蛇和披覆硬壳的蝎子，对它的战斗力有了新的认知。 　　这样凶猛的大鸟尚且要担心被熊猫抓住拔光羽毛，可见貌似憨厚的圆滚滚在食物链中处于何等地位。 　　美餐一顿，孔雀振翅飞起，岩石附近只留下几片被剥掉的蝎壳。 　　这些硬壳没有浪费，很快有不知名的小虫子从土下钻出来，将硬壳分解带走，藏进自己的洞穴，不消多久就能啃食干净，化为自己的营养。 　　飞抵熊猫栖息的竹林，孔雀缓缓飞落。发现不远处有两只母孔雀，正准备开屏炫耀一下，竹林中忽然传出声响。 　　这种声响过于熟悉，熟悉到让雄孔雀立刻放弃求偶，收起尾巴调头就跑，速度完全不亚于在天空飞行。 　　孔雀跑走没多久，一个圆滚滚的小家伙从竹林中跑出来。 　　看到叶安，小家伙立即兴奋地冲上前，抱住叶安的腿，无尾熊一样挂上去，硬是不肯下来。 　　叶安试着向前迈步，发现小家伙又重了。 　　实在没办法，只能弯腰将小熊猫抱起来，拍拍对方圆滚滚的脑袋，笑道：“不许调皮。” 　　竹林中再次传出声响，两只母熊猫前后走出来，身后还跟着从城主府救出来的幼崽。和叶安怀中的小家伙相比，这两只熊猫幼崽过于瘦弱，但精神很好，同刚被发现时截然不同。 　　母熊猫认出叶安，没有发起攻击，而是充满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来意。 　　叶安抱着小熊猫上前两步，催动异能，将此行的目的传达给对方，并且保证，如果熊猫愿意帮忙，他会做出更妥善的安排，确保族群的安全。 　　“如果金城人背信，我会让这座城从荒原上消失。” 　　这句话叶安并没有当着杰拉德的面说出。然而，被他的视线锁定，对上变成漆黑的双眼，在场的金城人都十分清楚，如果违背自己的诺言，下场将会是什么。 　　母熊猫没有立刻做出决定，而是对叶安叫了两声，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去见领地中的其他同伴。 　　叶安抱着小熊猫走进竹林，背影消失在苍翠的竹木之间。 　　没人知道他同熊猫们具体说了什么，当他离开时，一只强壮的母熊猫随他来到金城，在他和萧玧的见证下，同杰拉德达成合作。 　　金城人围观了这场匪夷所思的仪式。 　　在他们的认知中，除了叶安这样的变异者，普通人根本无法同变异兽沟通，遑论是互相合作。 　　事实偏偏出乎预料。 　　在杰拉德看向叶安，不知自己该作何反应时，母熊猫忽然伸出前掌，主动拍了一下杰拉德的胳膊。 　　以熊猫的体型和力气来说，如果它存心攻击杰拉德，后者的一条胳膊都保不住。结果却是除了一片红印，连条伤痕都没留下。 　　“它们远比你想象中的聪明。”叶安靠近熊猫，抓了抓熊猫的胳膊，半是安慰半是警告道，“该说的我都已经同它们说明，只要按照约定去做，它们不会攻击联络人和采矿队。但是，如果生出不好的心思，整座城的人都会遇到麻烦。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 　　杰拉德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回去后就严命手下，必须牢记叶安的每一句话，谁敢打破规则擅自行动，他不会讲任何情面，最轻的惩罚也是抽一顿鞭子驱逐出城。 　　荒原上危机四伏，身受鞭伤独自流浪，除非是运气爆棚，否则只会沦为散落荒原的一堆枯骨。 　　解决完这件事，叶安和萧玧终于等到几分空闲。 　　萧玧靠在高背椅上，十指相对叠成塔状，视线落在叶安身上，开口道：“你是认真的？” 　　叶安放下看到一半的机器清单，挑起一道眉，道：“你指什么？” 　　“金城，如果杰拉德背约的话。”萧玧道。 　　“当然。” 　　叶安走到萧玧身前，直接坐到他的腿上，拉开萧玧的双手，将他的胳膊环到自己背后，单手扣住萧玧的脖颈。 　　萧玧顺着叶安的力道仰起头，叶安轻笑一声，低头压上他的唇角，声音从呼吸间流出。 　　“对于约定和承诺，我向来都很认真。” 第312章 再出发 　　宴会当日，城主府前人声鼎沸。 　　广场上引燃方形火堆，四周的立柱上架设火把。 　　烤得金黄的兽肉被片开，饱满的肉汁混着油脂滴落在火中，发出阵阵爆响。诱人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引得人馋涎欲滴。 　　金城人围坐在广场前，大口吃肉，开环畅饮。 　　城主府珍藏的酒水被一坛坛搬出，确认没有被扎姆动过，才由杰拉德亲手打开，倒进每个人的酒杯中。 　　追查叛徒的事告一段落，背叛者被施加惩处，家财均被收缴，分给有家人死伤的城民。 　　宴会中途，杰拉德起身向叶安和萧玧敬酒。 　　半醉的金城人载歌载舞。 　　三个身材丰满，面容姣好的女子走向叶安，围着他摆动腰肢，带着香味的长发拂过脸颊，女人眸光似水，饱满的红唇弯起诱人的弧度，笑容里盛载邀请。 　　叶安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拨开靠向自己的女人，探臂扣住萧玧的后颈，侧头堵住对方的唇。 　　口哨声和喧闹声瞬间响起。 　　萧玧先是一顿，旋即环住叶安的腰，另一只手还握着半满的酒杯。 　　女人们并未因被拒绝而羞恼，欢笑着离开，一起来到篝火前，手拉着手，加入喜悦欢腾的舞蹈。 　　宴会持续到后半夜，烤肉的香气和酒香交织在一起，广场上躺倒一片。在这样的气氛中，即使是酒量再好的人，也难免喝得酩酊大醉。 　　叶安和萧玧是唯二清醒的人，杰拉德晃晃悠悠站起身，似乎想同两人说话，结果没走两步就扑倒在地，枕在一个金城人背上打起呼噜。 　　城门早已经关闭，城头仅有七八个人守卫，同样烤肉好酒欢笑畅饮。只是在对饮时始终保持一分清醒，警惕任何可能发生的意外。 　　宴会之后，金城足足沉寂三日，城中众人才陆续恢复精神。 　　城主府的清理工作已近尾声，道路和房屋的重建工作也走上正轨。 　　杰拉德召集有突出表现的城民，特别是战斗英勇的几支队伍，再次予以奖励。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加入新成立的狩猎队，并且有不俗保险。 　　有人无心于此，杰拉德没有勉强，奖励给他们丰厚的物资，并且允诺，如果他们的子女愿意，同样可以接受训练，在成年后到城主麾下效力。 　　破坏很简单，重建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叶安目睹金城人恢复家园的热情，也看到他们遭遇的种种困难。想起三角洲和孤岛，对采矿机械的交易更为急切。 　　杰拉德没有让他失望。 　　暂时凑不齐数量，他下令从矿山调运。刚投入使用不久的机器，尽数折价交易给叶安。此外，从收缴的改装车中分出部分，不收一分钱，全部送给叶安。 　　科萨死在扎姆手里，金城人不懂得驯洋骆驼，这支驼队只能由叶安带走，算是另一番收获。 　　对于其他的战利品，叶安不感兴趣，折算成工具和武器，数量委实不少。 　　鉴于接下来的计划，叶安不方便在金城久留，也没打算马上返回孤岛，这批货物的交割略有些麻烦。 　　“大人，我留下。”木棉主动请缨。 　　她知道叶安另有计划，制造工具和武器需要时间，索性和同伴留在金城，待到一切交割完毕，带上物资返回孤岛。 　　“大概需要两个月左右。”杰拉德道。 　　按照时间推算，等木棉带着物资返回岛上，距离叶安和赵翁约定的时间不会超过半个月。这样安排下去，既不会耽误物资交易，也不会拖延叶安和萧玧的行程。 　　“城主，咱们要不要留几个人？” 　　猎人城和金城同样有大批交易，见木棉主动留下，猎人们也商量着请示萧玧，留下几个人，将物资直接运回城内，省得归程再绕远路。 　　“也好。” 　　萧玧采纳提议，由猎人们自己商量谁留下来，随后准备好途中需要的物资，随时可以启程。 　　出发之前，叶安又一次前往竹林，同生活在那里的熊猫告别，并将金城的联络人介绍给它们。 　　见到叶安，熊猫们十分高兴，送给他新发现的矿石。 　　认出矿石的种类，联络人十分激动。被叶安冷冷扫过一眼，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退后两步，不敢有任何过分的举动。 　　事实上，叶安不仅是警告他，更是在救他。如果他再上前半步，熊猫很可能会发起攻击，毕竟三只幼崽都在。 　　双方虽有合作，信任自始至终就很薄弱。 　　若不是有叶安居中协调，熊猫压根不可能同金城人合作。 　　“他是选出来的联络人，再发现矿石，可以放到竹林外，等城中派人来，带他们到发现的地点。” 　　叶安抱起小熊猫，耐心同成年熊猫解释，确保将信息完全传达，不遗漏一丝一毫。 　　“如果他们有任何不对的举动，合作立刻终止。不要去攻击城市，等我来，我会实践对你们的承诺。” 　　叶安这番话既是对熊猫保证，也是说给身后的联络人。 　　熊猫感知到叶安的善意和诚意，用前掌抱住他，表达自己的欢喜。联络人则冒出一身冷汗，看着叶安的眼神充满畏惧。 　　知晓叶安要离开，小熊猫依依不舍，牢牢抱着叶安的腿不肯撒开。 　　叶安也有些舍不得它，和母熊猫商量能否带他走，保证不亏待半分。郑重表示他的领地中有矿藏，保证小熊猫能吃得很好。 　　母熊猫们没有立刻做出回应，反而凑到一起，头碰头，貌似在商量着什么。 　　就在叶安以为它们不会答应时，一只年长的熊猫离开群体，独自走向竹林深处。等它回来时，身后跟着三只年轻的熊猫。 　　“带它们一起走？”叶安感到不可思议。 　　母熊猫十分坚持，将三只刚成年的熊猫推到叶安面前，又指了指抱着他腿不撒手的小熊猫，意识很明白：要带走就一起带走，否则就全部留下。 　　叶安打量三只年轻的熊猫，感知到它们的不安、活泼和跃跃欲试，进一步同化，才知道母熊猫这么做的理由。 　　熊猫成年后都要去寻找自己的领地，城郊适合生活的地盘就那么大，年轻的熊猫想要占据一块，势必和年长的熊猫发生冲突。 　　既然如此，不如让它们和叶安离开，顺便还能照顾小熊猫，可谓是一举两得。 　　当然，年长的熊猫并不完全放心，最后有一只不再能孕育后代的老熊猫走出来，主动让出领地，和叶安一起离开。 　　“确定要和我走吗？”叶安再次确认。 　　熊猫们给出肯定回答，在同伴的叫声和送别中，跟着叶安离开城郊、 　　回到城内，众人看到多出来的五只熊猫，都感到十分惊讶。 　　叶安无心同金城人解释，将情况简单告知木棉，同萧玧商议，启程时带上它们，就留在他的房车上。 　　萧玧对此没有异议，猎人们自然也不会多嘴。 　　杰拉德听到联络人的上报，亲自来见叶安，看到正准备登上改装车的熊猫，即使早知道叶安的能力，也是惊叹不已。 　　出发当日，又是晴空万里。 　　萧玧提前凝出大量冰块，分到每一辆改装车上。 　　热情的金城人送来大量物资，装满改装车的车斗。不惧高温的骆驼跟在车后，不需要绳子，主动跟上车辆的速度，甚至一度超越队尾，追上在前方引路的房车。 　　杰拉德站在城头，目送车队远去，压过干涸的河道，扬起大片沙尘。 　　“回去吧。” 　　直至沙尘散去，改装车化为一个个黑点，杰拉德才转身离开。 　　城内的危机虽然解除，他仍有大量的工作要做。 　　之前吞下晶石，给他的身体留下不小的隐患。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必须仔细调养。要不然的话，身体机能逐渐损坏，他未必能活太长时日。 第313章 捕猎 　　车队离开金城后，沿河道一路东行。 　　旱季接近尾声，气温却愈发酷热。 　　河流小溪被蒸干，大段的河床袒露在外，龟裂破碎，裂缝中禁锢着大量水下生物的尸骨。 　　车队越过一段河床，压碎散落的碎石。 　　石粉随风飞扬，在热风中弥散开，形成大片灰黄的烟尘。 　　越接近河道中心，泥土越是松软。在松散的沙土覆盖下，仍有不被阳光照射的湿泥。如生命力顽强的肺鱼，来不及逃往他处，整个旱季都藏在泥中，进入假死状态，等待下一个雨季来临。 　　房车压过一片河床，车轮突然下陷。随着车轮转动，黑色的泥浆四处飞溅，落在河床上，仿佛喷溅的墨汁。 　　叶安从车窗处探头，发现车轮陷得极深，需要外力才能出来。 　　萧玧在后一辆改装车上，看到房车突然停下，当即推开车门上前查看。 　　“陷进去了，下面好像有东西。”叶安跳下房车，朝好奇的熊猫摆手，让它们留在车上。自己蹲在萧玧身边，胳膊肘搭在膝盖上，拍了拍车轮。 　　“有东西？”萧玧本打算凝结冰块将车轮垫高，听到叶安的话，谨慎地停下动作。 　　“还无法确定是什么，不过直觉告诉我，最好不要惹它们。”叶安道。 　　萧玧点点头，按照叶安的指引，避开有生命气息的位置，在合适的高度冻结泥浆，并在其上结成厚冰。随着冰块增厚，陷入地下的车轮一点点被抬高，直至和地面平齐。 　　“前面我来带路，你休息一下。”萧玧道。 　　叶安没有异议，重新登上改装车，和萧玧的车辆交换位置。 　　车队继续出发，以更快的速度驶离河道，前往一处荒废的矿场。 　　遵照地图的指引，他们今晚将在那里过夜。短暂休整之后，前往图上标注的第一个藏宝地点。 　　按照原计划，萧玧本该带队前往岩城，同围城的玫瑰汇合。 　　凑巧的是，三天前，车队遇到一支商队，商队从岩城经过，带来城中发生内乱，城主不知所踪，城池已经被多方势力划分的消息。 　　紧接着，玫瑰也给萧玧送来消息，告知他岩城目前的状况。言明城中局势十分复杂，就目前的状况来看，萧玧不适合露面，不如等他们分出胜负再做打算。 　　虽然以猎人城的实力，可以强行摧毁所有势力，但岩城的状况远比黑城复杂，与其出面吸引全部火力，不如任由城内继续乱下去，直至分出胜负。 　　以玫瑰目前掌握的情报，加上卡斯洛单个人的供述，岩城城主并不得人心。 　　先是派出的战船和心腹消息断绝，随后就是黑城被攻破的消息传来，反对城主的势力早就按捺不住，陆续揭竿而起，并获得大多数城民的支持，这才导致如今的局面。 　　信鸽经过长时间飞行，又要搜寻车队的位置，变得疲惫不堪。 　　叶安捏碎一块晶石，将粉末撒在新鲜的异兽肉上，喂给送来消息的信鸽。手指抚过鸽子脖颈处的羽毛，引来一阵咕咕叫声。 　　掌握岩城的情况，萧玧采纳玫瑰的建议，临时改变方向，和叶安前往最近的一处藏宝地，希望能有所收获。 　　车队离开后，填埋在泥坑中的冰块迅速融化。干涸的沙土被浸湿，形成一个浑浊的水洼。 　　藏在泥土下的肺鱼开始苏醒，在水洼中摆动身躯。 　　一群迁徙的牛羚被吸引，发现河床中心的水洼，顾不得其他，争先恐后地冲过来，争夺能救命的水源。 　　数不清的蹄子踏过河床，大片尘土飞扬。 　　扬起的沙土引来掠食者，一群鬣狗出现在河床边，发现拥挤在水洼边的牛羚群，脖子上下摆动，发出刺耳的诡异叫声。 　　鬣狗身后跟着几只豺，它们的战斗力比不上前者，脑子却相当聪明。为了能活下去，不惜冒险跟踪这些凶残的鬣狗，希望能分到一杯羹。 　　天空中有秃鹫盘旋，上升的热气流能让它们轻松翱翔，敏锐的视力帮助它们迅速锁定猎物。 　　变异后的秃鹫食性发生改变，部分种群不再专食腐肉，而是像别的猛禽一样开始打猎。依靠群体合作，多数时间能有不错的收获。 　　它们跟踪牛羚群三天，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下手。如今牛羚群为争抢水源发生混乱，正给了它们可乘之机。 　　鬣狗在河岸边游走，秃鹫在天空盘旋，各自寻找目标，准备一击致命。 　　气氛越发紧张，猎食者越来越多，叶安和萧玧也在这时去而复返。 　　两人没有乘坐改装车，而是下令车队停在远处，熄灭引擎，不要引来变异兽的关注，其后离开车队，结伴前往河床，准备参与这场即将开始的猎杀。 　　“那里有三头狮子。”叶安靠在一个荒废的白蚁丘后，手指向对岸一片干枯的灌木丛，压低声音道，“三头年轻的雄狮。” 　　狮子的皮毛是极好的伪装。 　　萧玧顺着叶安所指看去，果然，三只年轻的狮子隐藏得很好，又是在下风处，连来回走动的鬣狗都没有发现。 　　水洼中的水量有限，很快被牛羚喝光。 　　泥浆中的肺鱼既然苏醒，自然不会放过送到嘴边的肉。长达半米的鱼身猛然跃起，遍布獠牙的嘴巴张开，狠狠咬住一头牛羚的前腿，当场撕下一块肉来。 　　牛羚血流如注，吃痛不已，挣扎着向后退。奈何身边被同伴挤满，根本退无可退。 　　混乱中，一只小牛羚和母亲失散，失足踏入泥坑。肺鱼趁机咬住小牛羚的蹄子，在小牛羚惊恐的叫声中，硬生生将它拽入泥浆之下。 　　牛羚群意识到危险，纷纷调头远离水洼。 　　等候已久的掠食者接连出击，从天空和地面展开包抄，迫使牛羚群不断分散。一小群牛羚离开群体，慌不择路之下，劲直冲向叶安和萧玧所在的白蚁丘。 　　三只年轻的雄狮盯上了这些牛羚，紧跟着从灌木丛中冲出来，扑向跑在队伍最后的一头牛羚。 　　年轻的狮子尚未长出鬃毛，捕猎的技巧也不娴熟，三对一，仍被牛羚的弯角逼退，绕着牛羚跑动，不知该如何下手。 　　叶安从蚁丘后跃出，锁定队伍中最强壮的一头公牛羚，侧身避开牛羚的攻击，单手抓住牛羚的弯角，借牛羚前冲的力量，翻身跳上牛羚的背，单手握拳，一拳砸碎牛羚的头骨。 　　公牛羚前冲两步，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在地上。 　　叶安跳离牛羚的背，又是一拳挥出，将第二头牛羚砸倒在地。紧接着扳住第三头牛羚的脖子，快速扭断了它的颈椎。 　　眨眼的时间，三个同伴倒地不起，牛羚群猛然意识到，挡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多么可怕的敌人。 　　叶安并不打算停手。 　　车队需要新鲜的肉食，难得有猎物送上门，自然要多猎几头。 　　萧玧站在白蚁丘旁，商定两人一同动手，奈何叶安动作太快，根本就没有给他反应的时间。等他抽出长刀，一头牛羚的头骨已经破碎。 　　就在这时，杰森带着几个猎人赶到。 　　他们安顿好车队，准备来帮忙，结果就看到眼前这一幕。 　　叶安在牛羚群中砸倒一头又一头，动作快如闪电，恍如一尊杀神。萧玧站在白蚁丘旁，显得无事可做，最后竟将长刀收回刀鞘。 　　猎人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闭紧嘴巴。等到叶安停手，迅速上前抬起牛羚，转身返回车队，自始至终没有吐出一个字。 　　为生命安全着想，沉默是金。 第314章 废墟 　　临近傍晚，针对牛羚群的围猎告一段落。 　　鬣狗群和秃鹫均有斩获，各自围着猎物大快朵颐。 　　三头年轻的雄狮在混乱中扑倒一头受伤的幼崽，虽然无法吃饱，总不至于白忙一场。 　　围猎中途有河岸狮群和两头花豹加入，依靠丰富的捕猎经验，均是战果颇丰。 　　狮群和鬣狗群领地重叠，彼此是老对手，在围猎之后发生冲突，在河岸旁掀起又一场混战。 　　辛亏鬣狗群的存在，使三头年轻的雄狮逃过一劫。否则的话，它们势必被狮群包围，是生是死实在难料。 　　侥幸存活的牛羚夺路狂奔，远离被血染红的河道河滩。 　　几只豺游走在战场边缘，伺机叼走沾染鲜血和尘土的碎肉，头也不回跑向巢穴，以免被其他掠食者抢走。 　　更多秃鹫从天空落下，争抢着牛羚的尸体。 　　陆续有食腐鸟类和小兽被吸引，却慑于河边的混乱，轻易不敢靠近。 　　河底的肺鱼消化完猎物，再一次把自己埋入泥浆中，一动不动进入假死状态。 　　狂奔的牛羚群消失在夜色中，狮吼和鬣狗的吠叫仍持续不断，为不见星空的夜晚增添更多恐怖和诡异。 　　车队带着收获的猎物前行，穿过一片干枯的矮树从，抵达一座荒废的城市。 　　远远望去，用巨石搭建的城池巍峨矗立，高耸的城墙昭示这里曾经的辉煌。 　　乌鸦的叫声由远及近，沙哑刺耳。 　　伴着振翅声，大群乌鸦在城市上方盘旋，似大片浓厚的云。 　　车队在距离废墟十米左右停下，猎人们推开车门，陆续从改装车上跳下，遵循平日里的习惯，准备在城外扎营。 　　“这是落日城。”萧玧走到叶安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视线扫过斑驳破损的城墙。 　　“落日城？”叶安首次听闻这座城市。 　　“比海城的历史更久远，早在海城建立之前就已经覆灭。”萧玧道。 　　见叶安感兴趣，萧玧索性靠在房车上，将他知道的关于这座城市的一切都告知叶安。 　　据传闻，落日城建造在大灾发生后的第六年。 　　当时人类遭遇大难，朝不保夕，强者各自为战，普通人联合起来也不是变异兽的对手。 　　在那段艰难时期，人类数量大幅缩减，陆地上的城市接连毁灭，尽数淹没在海啸、大火和地震中。有少数人想要坚守，因为恐怖的兽潮也不得不放弃。 　　日复一日，短短几年时间，曾经的人类文明就消亡殆尽。 　　落日城的建造者是谁，如今已不可追寻。 　　但是，行走在荒原上的人都清楚，这里曾经是人类的希望，也是第一个站出来统合各方势力，对抗严酷环境和变异兽，给人类点燃希望之火的源头。 　　“在最初的时间里，这里聚集了大量的变异者，收拢普通人，建造起高大的城墙，拥有强悍的保卫力量，人口数量很快就超过百万。” 　　萧玧环抱双臂，凝视被黑暗笼罩的废墟，话中透出冰冷和讽刺。 　　“可惜好景不长，人的欲望总是无止境。当一群忘记危险，不知感恩且贪婪无比的卑劣者聚集到一起，想方设法夺取城市的控制权，不惜掀起战争时，注定了这里的没落和毁灭。” 　　“这座城毁于内乱？”叶安皱眉。 　　“一部分，据说当时还发生了地震和兽潮。”萧玧道。 　　落日城的毁灭，既有天灾也是人为。 　　这座庞大的城市聚集大量人口，积累太多财富，生活在高墙后的人远离危险，受到保护，逐渐忘记了在严酷环境中挣扎的艰难，也忘记了变异兽的尖牙利爪。 　　他们吃饱喝足，衣食无忧，开始索取更多。 　　一次又一次，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他们盲从利益，根本不考虑自己生存下去是因为什么，只想获得，只想索取。 　　当城主带着狩猎队归来，迎接他们的不是感谢，而是一张张贪得无厌的面孔。 　　日复一日，情况愈演愈烈。 　　当老城主身亡，新城主威严不足时，蠢蠢欲动的势力终于现出真面目，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忠于城主的狩猎队。 　　“当时落日城发生了极大的内乱，多方势力混战，所有城民都卷入其中。数百万人口的城市，最终活下来的不到三分之一。其余的不是死在战斗中，就是被冲入城内的变异兽杀死，或是战乱中不知所踪。” 　　关于落日城的传说多种多样，但无一例外，都指明这座城市毁灭的罪魁祸首。 　　战乱和兽潮结束后，活下来的人茫然无措。 　　他们无法在这座被鲜血染红的城市内生活下去，那会让他们噩梦连连；也不可能再相信其他人，唯恐某一天被从身后递来刀子扎穿心脏。 　　想要活下去，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离开。 　　这些人分散在荒原各处，有了不同的结果。 　　部分开始建立村落和聚居点，继而发展出新的城市。部分无法再相信任何人，选择独自流浪。 　　渐渐的，荒原上有了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的区别。因为祖先的缘故，他们彼此互不信任，甚至势同水火。 　　“荒原外的城市，我不太清楚。就我知道的范围，和海城同一时期出现的城市，多少都和落日城有些关系。” 　　萧玧道出他知道的一切，叶安陷入良久沉思。 　　待到猎人们搭建好营地，升起篝火，开始处理白天的猎物，叶安才终于回神，看向营地中的篝火，黑色的瞳孔中映出一抹耀眼的红。 　　这个世界远比他认知中的广阔复杂。 　　荒原之外是什么样子？ 　　海洋中的岛屿和海洋对面是否有其他的人类的存在？ 　　许多的疑问在脑海中浮现，让他越想越远。 　　“在想什么？”萧玧疑惑道。 　　“我在想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我们的认知又有多少。”叶安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不等萧玧出声，叶安先因自己的话愣住，旋即摇头失笑。以他目前的情况，孤岛尚未建设完毕，三角洲也未进行开发，想这些实在多余。 　　猎人们清理掉牛羚的内脏，剥掉染着血和泥沙的外皮，再将牛羚的肉拆卸下来，用树枝串起架在火上烤。待到表面冒出油花，再撒上多种调料，瞬间香味扑鼻。 　　木棉等人留在金城，猎人们不擅长熬煮肉汤，叶安主动接手，让萧玧帮忙凝出冰块，在锅内融化烧沸，将带肉的骨头丢进去，等火候差不多，再加入提前准备好的料包。 　　众人围坐篝火旁，改装车停靠在营地外，形成牢固的屏障。 　　负责警戒的猎人每半小时轮换一次，确保队伍中的每个人都能吃饱并得到充足的休息。 　　营地中的火光在夜色中格外醒目。 　　盘旋在废墟上空的乌鸦曾经想要靠近，被叶安释放的异能惊退，发出沙哑的叫声，不敢继续造次。 　　废墟中闪烁几点光斑，幽绿的光尾在黑暗中拖曳。 　　车队中的熊猫和信鸽同时发出警讯，叶安放下吃到一半的烤肉，起身来到营地边，抓着车窗，翻身跃上改装车顶，视线穿透黑暗，望向不远处的废墟。 　　无形的意志穿透高墙，迅速锁定目标。 第315章 虫群 　　“那是什么？” 　　越来越多的绿光从废墟中升起，如繁星点点。绿色的长线在半空中交织，仿佛在废弃的城市上方覆盖一张流动的绿毯。 　　空中的乌鸦叫声不断，盘旋数周，突然间聚拢，从高处直扑而下，黑色的身影冲入绿光之中，开始大快朵颐。 　　叶安站在车顶，极目远眺，发现绿光来源是大群的萤火虫。每只都有成人的巴掌长短，背部生有透明的双翼，尾部闪烁绿光，在空中交错飞舞，吸引乌鸦冲下来捕食。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这些萤火虫遭遇危机竟不闪不避，也不做任何抵抗，好像就是为了吸引乌鸦，让对方吃掉自己。 　　“奇怪。” 　　看了半晌，叶安实在找不出萤火虫这么做的理由。加上有一定距离，目标不断被捕食，没机会深入同化，对萤火虫的行为相当费解。 　　“它们是为了繁衍。”萧玧攀上车顶，站在叶安身侧，望见废墟中发生的一幕，将他知道的一切告诉叶安。 　　“繁衍？”叶安面露诧异。 　　“对，继续看。”萧玧颔首道。 　　伴着萧玧话音落下，废墟中突起变故。 　　吞食猎物的乌鸦发出惊叫，振动着翅膀想要飞走，周围的萤火虫迅速围拢过来，将乌鸦群分割包围，用节肢抱住乌鸦的翅膀，控制住它们的行动，强行撑开乌鸦的嘴，一只接一只爬进去。 　　乌鸦没有死亡，却无法行动自如，更没办法挣脱逃走。胃不断被萤火虫撑大，直至再也无法继续。 　　绿光持续围拢，进一步开始收缩，包围圈中的乌鸦一只接一只落地，坠落时翅膀折断，发出沙哑的哀鸣。 　　城中碎石瓦砾遍布，各种各样的变异植物生长其中。 　　由于地下水的存在，即使在旱季，废墟中的植物也是郁郁葱葱，生长得异常茂盛。 　　此刻，茂密的草丛中闪烁耀眼绿光，更多的萤火虫在废墟中出现。它们没有翅膀，无法像雄虫一样飞行，体型却是雄虫的两倍。 　　雌性萤火虫刚一现身，就争先恐后扑向落地的乌鸦。 　　乌鸦意识到危险，拼命振动翅膀，奈何骨头已经折断，除了加重伤势，起不到任何作用，更无法自救。 　　雌性萤火虫距离乌鸦越来越近。 　　它们的目的是在乌鸦口中产卵，以乌鸦的身体作为孵化器，保证幼虫一经孵化，就有充足的食物。 　　萤火虫的目标并不固定，它们可以选择任何种类的变异兽和变异鸟作为幼虫的宿主。这一次该是乌鸦倒霉，不管不顾冲入废墟，以为能在这里填饱肚子，结果却落入了虫群的陷阱。 　　叶安催动异能，将发生在废墟中的一幕幕尽收眼底。 　　为了繁衍后代，雄虫不惜牺牲自己，和乌鸦一同化为幼虫的养料。除了虫群进化的特性，也从侧面体现出，想要在荒原上生存是多么艰难。 　　废墟中的绿光持续闪烁，为不见星月的暗夜增添奇特色彩。 　　乌鸦群被包围，在萤火虫的攻击下，仅有少部分逃出生天，其余尽数坠落，沦为萤火虫幼虫的孵化器和养料。 　　荒废的城池被绿光包裹，不知什么时候，城墙外出现十多个毛茸茸，长着大耳朵的身影。 　　那是一群变异飞鼠。 　　这些飞鼠进化出不同于祖先的特性，专门挖掘地洞躲藏生活。它们栖息在城外，主要以城内的萤火虫为食。 　　变异飞鼠的前爪能分泌出一种特殊物质，涂抹在身体上，可以有效避免萤火虫的袭击，并使对方信息素紊乱，分辨不出敌我。 　　趁此时机，飞鼠就可以冲入虫群，将锁定的目标快速拖走，在洞穴中储存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雪季。 　　在满天飞雪的日子里，依靠数量庞大的萤火虫，变异飞鼠才能保证自己不被饿死。 　　叶安发现这些毛茸茸的小家伙，对它们的行为十分好奇。 　　飞鼠也发现了人类的营地，行动略微迟疑。最终还是生存的本能占据上风，沿着斑驳的城墙快速攀爬，展开四肢由高处滑落，扑向体型更大的雌虫。 　　有的雌虫已经结束产卵，完成了使命，有的仍在草丛中忙碌。 　　飞鼠专盯后者，因为它们储存有更多的营养，可以为自己提供更多的能量。 　　变异飞鼠的到来并未引起虫群的惊慌。 　　即使有萤火虫被杀死拖走，在庞大的族群数量面前也如沧海一粟，根本不值得一提。加上飞鼠独特的本领，让它们在虫群中自由来去，没有任何危险，收获相当丰厚。 　　死去的萤火虫不再发光，飞鼠拖着猎物离开城墙，用最快的速度返回地洞，藏好后再次出现，继续冲向猎场。 　　萤火虫的繁殖期很短，它们必须抓紧时间。 　　叶安正看得聚精会神，房车上的熊猫忽然发出叫声。 　　感知到叫声的含义，叶安不由得挑眉，看向从车窗处探头并挥舞前掌的小家伙，奇怪道：“想吃？” 　　小熊猫给出肯定回答。 　　同行的年青熊猫也在跃跃欲试。 　　最年长的熊猫慢悠悠站起身，一掌一个，将趴在窗口的小家伙接连按下去，抬头看向叶安，同样传递出对萤火虫的兴趣。 　　熊猫吃虫子吗？ 　　叶安不确定。 　　不过通过彼此的联系，叶安了解到萤火虫体内的发光物质很吸引熊猫，原理和矿石类似。 　　“好吧。” 　　熊猫想改一改口味，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叶安不介意满足它们。毕竟他当初答应熊猫们，会给小熊猫提供充足的食物，让它生活得很好。 　　“我离开一下。”叶安告知萧玧，随后单手撑着车顶，从房车一跃而下，利落跳到营地外。 　　“小心一点。”萧玧道。 　　“放心。” 　　叶安抬头朝萧玧挥手，穿过城外的石堆，踏上一截断裂的树干。 　　用刀鞘在断口处敲打几下，叶安凝神片刻，没有发现自己要找的目标，进一步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在黑夜中扩散，穿过灼热的夜风，如潮水蔓延。 　　生活在附近的蚁群陆续收到讯号。 　　在蚁后的指挥下，工蚁和兵蚁列队涌出巢穴，在漆黑的夜色中，扑向被叶安定为目标的落日城废墟。 第316章 收获 　　行军蚁，黑蚁，火蚁，白蚁。 　　暗夜中，不同种群不同规模的蚁群向落日城废墟涌来。 　　兵蚁列成长队，架设起长长的通道，向陌生的蚁群展示头顶的大钳，保护工蚁的安全。 　　行军蚁速度最快。 　　在其他蚁群忙于架设通道时，第一批行军蚁已经兵临城下，沿着斑驳的城墙向上攀爬。先头军找到青石之间的空隙，用触角测定一下距离，迅速向内钻去，争先涌入城内。 　　飞鼠最先发现这批不速之客。 　　第一只飞鼠发出叫声，警告同来的伙伴。除了已经落地的飞鼠，余者迅速聚拢，放弃这场捕猎，用最快的速度爬向高处，从城墙上展开四肢，像是一张张方形的飞毯，接二连三滑出城外。 　　它们生活在地下，分布范围很广，不可避免地遭遇过觅食的行军蚁。 　　成年飞鼠深知蚁群的厉害。先是零星几只，发现目标后，大军很快就会出现，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 　　两只飞鼠运气不好，落地时撞入更大规模的蚁群。 　　就在它们以为自己生机渺茫，准备拼死一搏时，蚁群却像是受到指引，潮水般分开，从两侧绕过它们，继续向废墟进发。 　　改装车顶，猎人们举着火把，望见聚集在废墟周围的蚁群，不约而同脊背发凉，紧张地吞咽数下。 　　“老天，叶领主真是……” 　　杰森蹲跪在萧玧身侧，将火把移向前方，望见大批爬上城墙的工蚁，嘴里的话没说完，下意识搓了搓胳膊。 　　试想一下，如果是他被这些变异蚁包围，除非会飞，否则休想逃脱。 　　就在猎人们生出类似的念头时，一阵密集的振翅声破空而来。 　　大群长有翅膀的白蚁出现在夜空中，在灼热的气流中盘旋飞舞，组成一条醒目的白练，轻松越过城墙。 　　猎人们沉默了，看向站在蚁群中的叶安，心中生出更多敬畏，甚至有抑制不住的恐惧。 　　萧玧站在车顶，注意到众人的表情变化，并未多说什么，仅是凝出一道冰桥，直抵叶安所在的位置。 　　叶安单手按住桥面，示意萧玧留在原地，不要靠近自己。 　　召集来的变异蚁越来越多，已经超出他的预期。他需要集中精神，才能沟通所有蚁群，确保大家目标一致，不会彼此发生冲突。稍不留神，就可能带来意想不到的后果。 　　依靠异能，他可以被蚁群接纳。 　　萧玧则未必。 　　在不确保安全又不希望发生无谓冲突的情况下，叶安还是希望萧玧留在营地，不要参与进来。 　　“我自己可以。” 　　叶安朝萧玧摆摆手，通过彼此的联系，将真正的原因告知对方。 　　萧玧本已踏上冰桥，明白叶安的担忧，到底收回脚。 　　缠绕桥身的冷风消失，冰桥在高温下融化断裂。破碎的冰块滚落在地，砸在蚁群中，立刻被工蚁进一步粉碎，分给更多的同伴。 　　杰森看到这一幕，看着萧玧欲言又止。 　　萧玧扫他一眼，瞳孔映出火光，未见半分温度，反而格外森冷。 　　杰森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主动闭上嘴，并保持蹲跪的姿势，横向移到车尾，尽量远离浑身冒冷气的萧城主。 　　即使被热到冒烟，他也不敢再靠近半步。 　　猎人的直觉告诉他，保命要紧。 　　爬上城墙的变异蚁越来越多，飞蚁越过城墙，先一步向空中的绿光包围过去。 　　萤火虫发现敌人，绿光闪烁得愈发频繁。 　　废墟中光芒大作，萤火虫互相传递信息，准备迎战突然出现的蚁群。 　　叶安牵引蚁群来到废墟，接下来的战斗，他不会干涉太多，不同种类的变异蚁都有独特的本领，在捕猎中可以自由发挥。 　　半空中，飞蚁和雄性萤火虫展开厮杀，彼此数量相当，一时间难分高下。随着时间过去，更多的飞蚁从四面八方赶来，萤火虫变得左支右绌，在绝对的数量面前，渐渐落入下风。 　　地面上，雌性萤火虫依靠更大的身体和头顶的硬甲对抗蚁群，取得不错的战果。然而它们的攻击和防卫手段过于单一，被蚁群摸透之后，不同的蚁群采取相同的策略，合力将萤火虫分割开，形成大小不同的包围圈，再逐一进行围猎。 　　行军蚁的攻击最为猛烈，大个头的兵蚁架住萤火虫的头，工蚁趁机一拥而上，当场将萤火虫拆解。在互相配合中，蚁群的动作越来越熟练，效率也越来越高。 　　黑蚁和火蚁均能喷射毒液，这种毒能穿透萤火虫的皮肤，令它们失去抵抗能力。 　　白蚁在地面的攻击较弱，天空中的飞蚁则弥补了这项损失。被杀的雄性萤火虫未等坠落，就被飞蚁带回巢穴，储存到养殖菌类的地洞和通道里。 　　叶安登上城墙，从高处俯瞰，只见绿光在各个角落闪烁，铺满整座城市。 　　蚁群涌入后，绿光被成片分割，逐步蚕食。饶是如此，被猎杀的萤火虫仍只占少数。更多的雌虫产卵结束后，从容不迫地返回地下，接连不见踪影。 　　叶安选定白蚁占据的区域，顺着凹凸不平的城墙爬下，双脚落地后，意外发现城中的泥土十分松软，特别是高草密集的区域，踩下去，脚面险些陷入其中。 　　沿着白蚁开辟的道路向前走，叶安锁定一小群萤火虫，避开虫群的攻击，用兽皮裹住手，解开随身的口袋，挑拣个头最大的萤火虫放进去。 　　抓捕过程中，叶安发现这些萤火虫的手感很不错，头部和节肢不提，腹部软绵绵凉丝丝，一时间竟生出个古怪的念头：这玩意能不能吃？ 　　雌性萤火虫的个头不小，叶安带来的口袋很快装满，单手提起来，颇有些重量。 　　在他忙碌时，周围的萤火虫不断消失，也有部分愤怒地发起攻击。 　　幸亏有蚁群存在，不然的话，即使他有异能，面对如此庞大的数量和密集的攻击，也难免会有疏漏之处。 　　完成计划，叶安带着收获准备出城。 　　蚁群的捕猎也接近尾声。 　　即使有少部分成员死伤，比起此行收获，完全可以接受。 　　旱季即将过去，雪季的日子不好过，一次性收获这么多食物，足以让蚁群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不必忍饥挨饿。 　　不同种类的兵蚁和工蚁分别上前，用触角碰触叶安，向他表示感谢。 　　叶安同蚁群告辞，正准备爬上城墙，脚下的湿泥忽然开始滚动，像是有东西在地下苏醒，正准备破土而出。 　　预感到麻烦，叶安不准备久留，抓住之前留下的绳子，迅速向上攀爬，并且提醒蚁群，地下有东西，最好快点离开。 　　蚁群同样察觉到危险，迅速向同伴传递信号。 　　由于大多数变异蚁视力不好，有的干脆没有眼睛，过程中难免会遇到陌生的家伙。鉴于情况紧急，彼此没有发生冲突，而是各自绕开，但也不忘警告对方：这次揭过，下次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叶安和蚁群退出城外，废墟中传出一声声犹如闷雷的声响。 　　湿泥连同生长其上的变异植物被顶开掀翻，一个个体型巨大，腹部鼓起的黑影在废墟中出现。 　　听到声响，叶安动作一顿，停在潮水般离去的蚁群之中，视线转回被暗夜包裹的落日城。 　　要是他没听错，那是牛蛙的叫声？ 　　牛蛙的味道，可是相当不错。 第317章 变异牛蛙 　　蛙鸣声不绝于耳，响彻整片废墟。 　　声音传到城外，犹如旱天惊雷。 　　叶安距离城墙不到三米的地方，大群的变异蚁如潮水涌动，越过废弃的城墙，穿过他的脚边，铺满废墟四周。 　　残存的雄性萤火虫在半空盘旋，即使摆脱掉飞蚁，最终仍未能活命。从泥浆中现身的变异牛蛙饥肠辘辘，可怕的舌头从嘴里弹出，轻易黏住扇动翅膀的雄虫，将它们吞入腹中。 　　留在地上的乌鸦也未能幸免。 　　磨盘大的牛蛙聚集起来，为争夺乌鸦的尸体大打出手。 　　获胜者吞下战利品，发出得意的蛙鸣。 　　失败者不仅仅是失去食物，更要面临严峻的考验。若是没受伤还好，若是体表出现破损，或者是骨头折断，立刻会引来猛烈的攻击，沦为乌鸦萤火虫一样的下场，成为其他牛蛙的食物。 　　牛蛙的攻击迅速猛烈，雄性萤火虫完全不是对手，别说是反击，连逃跑都做不到。 　　蚁群撤退速度极快，仍有少部分落在最后，其中以白蚁和火蚁居多。 　　饥饿的牛蛙不会放过任何到嘴边的食物，变异蚁自然不例外。 　　落单的变异蚁被包围，即使奋力反抗，仍被一只只撕碎下腹，甚至活生生被吞掉。 　　在被吞食之前，变异蚁散发出独特的信息素，向城外的同伴求救。 　　信息素在风中蔓延，出城的火蚁大军陆续停住，摆动触角，确认同族的死亡，当即陷入暴怒。在兵蚁的带领下，蚁群分成两队，一队将捕获的萤火虫送回巢穴，另一队调转方向，准备向牛蛙复仇。 　　火蚁之外，白蚁也感知到同伴的死去，飞蚁负责运送食物，其余白蚁尽数返回城内，途中和火蚁汇聚到一起，并行爬上城墙。 　　让叶安感到吃惊的是，黑蚁和行军蚁也先后停住，做出和火蚁白蚁相同的选择。 　　变异蚁群陆续从中段分开，反向行动。明明是不同的种群，平时遇到还会厮杀，此刻却联合在一起，向城内的牛蛙发起攻击。 　　察觉蚁群的意图，感知到蚁群的愤怒，叶安当即做出决定，他准备一起回去。 　　“叶安！” 　　萧玧的声音从营地中传来，叶安朝火光的方向挥手，随后指了指废墟，告诉萧玧，他准备再去一次。 　　“那里有大量变异牛蛙！” 　　叶安简单说明情况，不等营地众人做出反应，当即转身飞跑，和蚁群一同攀上城墙。 　　“头儿，要不要派人过去？”杰森开口道。 　　猎人们抓过变异牛蛙，知晓这些家伙有多难缠。虽然味道不错，但要猎杀一只也不是那么容易。 　　“所有人留在营地。”说完这句话，萧玧纵身跳下改装车，透明的冰桥自他脚下延伸，越过地面的蚁群，将他送往叶安所在的城墙。 　　看着萧玧越去越远，杰森拍拍光头，回头面对众人的视线，嘿了一声，双手一摊，意思很明白：城主就一句话，大家除了照办，还有什么办法？ 　　叶安翻上城头，看到出现在身侧的萧玧，没有和之前一样拒绝他的帮忙，而是朝他示意，尽量跟在自己身边，不要离得太远，以免被蚁群错认攻击。 　　废墟之中，数不清的牛蛙占据破损的街道和建筑，利用长舌对抗扑回来的蚁群。 　　变异牛蛙的皮肤既厚且韧，能有效抵抗变异蚁喷射的毒液，且能一定程度上抵抗对方的撕咬。 　　随着涌入城内的变异蚁越来越多，不同的蚁群互相配合，混战不断升级，破损的建筑和大街小巷乱成一片。 　　和只能被迫应战的萤火虫不同，牛蛙和蚁群势均力敌，一时之间竟难分高下。 　　在叶安的视线范围内，不断有变异蚁被吞噬，与之相对，也有牛蛙被蚁群分割撕碎。 　　黑夜中的废墟沦为战场，各个种群的变异蚁联合在一起，发起一波又一波猛烈的攻击，不将藏身在此地的牛蛙消灭誓不罢休。 　　叶安在城墙上观察，发现牛蛙的叫声看似杂乱，实则存在一定规律。他开始寻找，目光逡巡战场，陆续锁定二十多只体型惊人的牛蛙。 　　“就是它们了。” 　　叶安抽出短刀，指着最近的一只巨型牛蛙，对萧玧道：“帮个忙，能不能冻住它？” 　　“可以。” 　　萧玧颔首，和叶安各抓住一条绳子，从高处飞跃而下，途中催动异能，冷风在废墟中盘旋，同上升的热气流对撞，意外的，在废墟中铺开一场小雨。 　　雨珠落下中途，陆续被冷风托住，逐渐凝固，化为大片锋利的冰锥。 　　叶安落地之后，没有任何停顿，越过密集的蚁群，压低身体扑向目标。 　　巨型牛蛙察觉到危险，猩红的舌头从口中飞出，袭向正面冲来的叶安。长舌上带有浑浊的粘液，一旦被缠上，休想轻易挣脱。 　　变异牛蛙的唾液带有微弱的腐蚀性，溅上少许不觉如何，若是覆盖面积过大，会让目标麻痹，产生类似于中毒的症状。 　　遇到长舌袭来，叶安进一步压低身体，惊险避开牛蛙的袭击，同时翻过短刀，刀刃朝上，一手握紧刀柄，另一手托住刀背，猛然向头顶划去。 　　伴着布帛撕裂般的声响，一截散发着腥臭味的舌头滚落在地。 　　猩红的血从切口处喷出，剧痛令牛蛙收回舌头，暴怒失控，顾不得危险，发出震耳欲聋的蛙鸣，召集周围的同伴，一同向叶安扑去。 　　变异牛蛙后腿相当有力，一下能跳出十数米。加上体型庞大，如果被砸中，不死也会重伤。 　　叶安没有硬抗，一击得手迅速后撤。 　　与此同时，大量冰锥从天而降，砸在聚集的牛蛙身上，仿佛密集落下的冰箭。 　　冰锥锋利无比，任凭牛蛙的皮肤再坚韧，遇到如此密集的攻击也抵挡不住，背部和头部陆续出现伤口，流出鲜红的血。 　　冰锥在血中融化，森寒的气息顺着伤口涌入，受伤的牛蛙当场被冻僵禁锢，连叫声都发不出来。 　　知晓时机已到，叶安不再后退，再次飞身上前，锁定巨型牛蛙，跃起的身影倒映在猩红的蛙眼中，双手反握刀柄，踏过拦路的一只牛蛙，跃起落下的同时，刀尖向下，借助下落的惯性，将刀身楔入巨型牛蛙头顶，直至没入刀柄。 第318章 收获 　　刀刃没入牛蛙后脑，鲜血瞬间涌出。血腥味刺激周围的牛蛙，蛙鸣声瞬间升级。 　　巨型牛蛙拼命挣扎，仍甩不掉背上的叶安。 　　随着它的动作，更多鲜血涌出伤口，顺着牛蛙的头和脖颈流淌，遮挡住牛蛙的双眼。 　　叶安握紧刀柄，旋转刀身，能清晰听到骨头被切开的声音。 　　伴着声响，巨型牛蛙耗尽体力，最终气绝倒地。 　　确定牛蛙一动不动，叶安收回短刀，纵身向后一跃，避开从身侧袭来的长舌。中途因牛蛙背上的鲜血打滑，叶安险些栽倒。 　　千钧一发之际，叶安单手抓住牛蛙背上凸起的骨刺，翻身落地，用膝盖稳住身体，同时掷出短刀，将一只体型稍小的牛蛙钉在地上。 　　牛蛙受伤，周围的变异蚁立刻涌上，将其覆盖撕碎。 　　“小心！” 　　萧玧的提醒伴着冷风席卷，叶安本能倒地翻滚，避开从身后袭来的三条蛙舌。 　　攻击落空，牛蛙愤怒大吼。 　　叶安没有停顿，飞扑向扎在地上的短刀，单手握住刀柄，将刀身抽离的同时，刀刃向后格挡，成功逼退紧追而来的牛蛙。 　　萧玧跳下冰桥，站定在叶安身侧。 　　透明的眸子扫过，冷风呈龙卷之势，呼啸着盘旋而上。 　　无论是死去的牛蛙还是包围上来的蛙群，尽数被冷风包围。锋利的冰锥在牛蛙头顶凝聚成型，继而如箭雨洒落。 　　变异牛蛙体型庞大又过于密集，互相交叠，踩着同伴的背部，彼此间不存在任何空隙。被冰锥笼罩，蛙群根本无法闪躲，身上的皮肤被破开，背部和头顶变得鲜血淋漓。 　　森冷的气息顺着伤口流入，仿佛寒冰涌动，刹那冻结牛蛙的血液。 　　一只接着一只，牛蛙的行动变得迟缓，直至再也动弹不得，在废墟中化为形态各异的冰雕，维持相同的姿势停止呼吸。 　　蚁群抓住机会，趁势一拥而上，咬开没有防护的蛙眼，撕扯开牛蛙嘴边的皮肤，甚至穿过冰块的缝隙，撕咬牛蛙的腹部，钻入牛蛙体内。 　　凡是被冻住的牛蛙，即使没有马上死去，也只能一动不动任由蚁群撕咬拆解。 　　未被冰锥覆盖的牛蛙，见到同伴的惨状，部分陷入狂怒，不管不顾朝叶安和萧玧扑来。 　　余下则生出惧意，直接背弃同伴，准备潜入湿泥。过程中发现柔软的泥地变得坚硬，根本钻不进去。追溯根源，在叶安专心对付巨型牛蛙时，萧玧已经催动异能，冻结牛蛙活动范围内的所有泥坑。 　　柔软的湿泥变成钢板，根本无法破开。 　　退无可退，逃无可逃，牛蛙的叫声陡然发生变化。 　　在残存巨型牛蛙带领下，蛙群聚集到一起，发出独特的鸣叫，声音连成一片，带着独特的旋律，如水波震荡开来。 　　叶安和萧玧身处最中心，被蛙鸣声笼罩，脑海中出现短暂空白，眼前浮现模糊的光点，有瞬间意识模糊，身体仿佛失去控制。 　　蚁群同样不好受。 　　大量的兵蚁和工蚁被叫声笼罩，触角颤动的频率发生改变，根本无法辨识出对方，更无法有效传递信息。 　　变异牛蛙趁机反扑，大肆吞吃慌乱的变异蚁，发出得意的叫声。 　　蛙鸣声传出城外，营地中的熊猫突然直立起身体，互相叫了几声，在年长熊猫的带领下，推开挡在营地前的改装车，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城下，举起前掌猛拍墙砖。 　　杰森等人来不及拦截，眼睁睁看着熊猫冲出营地，在城墙底部砸出一个大洞，一个接一个钻了进去，连小熊猫也不例外。 　　熊猫出现时，叶安有所感应，他正释放异能，确保自己和萧玧不被蛙鸣声影响。碍于牛蛙的数量太多，对扩散开的蚁群却没有太好的办法。 　　正感到棘手时，熊猫如神兵天降。 　　遇到拦路的变异牛蛙，熊猫挥起前掌，磨盘大的牛蛙当场被掀翻，从背部到腹部落下一个清晰的掌痕，连反抗都做不到，蹬了两下后腿就气绝身亡。 　　蛙鸣声对熊猫不构成任何威胁，相反，几只熊猫联合起来，利用自身的能力成功压制住了蛙群。甚者，受到影响的牛蛙变得疯狂，开始互相攻击，彼此吞噬。 　　几只个头小的牛蛙盯上巨型牛蛙，竟然张嘴咬住牛蛙的后腿，吞不下也要硬吞，直到被活活噎死。 　　牛蛙群陷入疯狂，叶安萧玧危机解除，蚁群也摆脱混乱，重新组织起来，向厮杀中的牛蛙发起攻击。 　　自熊猫出现后，局势就变得一面倒。 　　变异牛蛙的叫声不再起作用，内部混乱厮杀，又被从外部围猎，最终仅有少部分逃出生天，余下尽成叶安和蚁群的猎物。 　　战斗结束时，已经接近天明。 　　火红的日光照亮天空，金色的日轮即将跃出地平线。 　　光芒落入城内，为废墟披上一层金光。 　　蚁群陆续带着猎物离开。 　　经历两场战斗，无论哪个蚁群都是收获颇丰。依靠捕获的变异牛蛙和萤火虫，它们整个雪季都不必担心挨饿。 　　叶安和萧玧清点过留下的牛蛙，将猎人叫来城内，收集战利品，用最快的速度运回营地。 　　众人离开后，废墟中恢复寂静，仅有散落在残垣断壁间的血痕和碎肉昭示着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令人惊奇的是，少部分乌鸦的尸体逃过一劫，没有被牛蛙破坏，滚落在石块和废墟的角落。萤火虫的卵安全地藏在乌鸦嘴里，等待着时间流逝，日月轮换，等待着孵化的那一刻。 　　营地中，猎人们撑起锅架，将剥皮切块的牛蛙肉扔进锅里煮。 　　叶安举起水桶，将融化不久的冰水倒在身上，冲掉血渍和汗水，甩甩头，感受刹那的清凉和舒爽，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等他放下水桶，小熊猫立刻冲上来，不顾水会打湿皮毛，牢牢抱住他的小腿。 　　叶安笑了，明白小家伙的来意，弯腰拍拍小家伙的头，带着它绕过房车，搬来几袋萤火虫，交给年长熊猫去分。 　　有了萤火虫，小熊猫不再缠着叶安，主动松开他的小腿。 　　叶安站在原地，抱臂看着小熊猫，在小家伙转过身，明显透出几分心虚时，挑了挑眉。 　　自己算不算是被用完就丢？ 　　天色大亮，煮熟的牛蛙肉在锅内翻滚。 　　猎人们另起火堆，支撑起烤架，将带骨的牛蛙肉放在架上烤，边烤边撒调料。 　　牛蛙肉逐渐变色，香味在空气中弥漫。 　　叶安吸吸鼻子，抬手梳过垂在眼前的湿发，迈步走向一个新起的火堆，挑了几块牛蛙腿，准备自己动手。 　　烤肉在架上滋滋作响，撒上一把调料，香味直冲鼻腔。 　　等到火候差不多，叶安用刀子切下一条送入嘴里，蛙肉很有嚼劲，味道会比他想象中更好。 第319章 出发 　　为清理储存收获的牛蛙，车队在落日城外停留三天。 　　期间陆续有三支队伍找上门。 　　两支来自附近的聚居点，误以为他们是商队，期望能用猎物皮毛换取盐和粮食。另一支则是小型商队，人数不到二十，手中却有相当走俏的糖和盐。 　　聚居点的队伍看到改装车上的标志，立刻明白营地众人的来历，不由得头皮发紧。 　　叶安同萧玧示意，独自走出营地，安抚来者的情绪，并且表示，可以交易给他们一些盐，条件是将他们知道的，关于散落在附近的聚居点以及险要地形的消息尽数道出，不做任何隐瞒。 　　聚居者们没有选择，即使他们不说，叶安也有办法知晓。只是能省些力气，叶安不想多费周折。 　　“你真的愿意换给我们盐？” 　　不怪聚居者们怀疑，这里是落日城废墟，流传着恐怖的传说，每隔数年就会发生兽潮。在附近定居的人，要么是走投无路，要么是实力不强，找不到更好的领地。 　　他们的聚居点发展到今天，人数也未超过两百，连支中型商队都比不上。可见附近的生存条件是何等恶劣。 　　之前交易的商队迟迟不到，家中的盐已经告罄，依靠变异兽的血不是长久之计，他们只能冒险走远，碰一碰运气，寻找过路的商队。 　　不知该说他们的运气好还是不好，第一个找上的就是叶安和萧玧的车队。 　　“我说话算话。”为证明自己所言不假，叶安当着对方的面打开盐袋，里面是块状的盐。盐块里掺杂少许杂质，却远远胜过聚居者从商队手中所获。 　　看到叶安拿出的盐，聚居者们神情微松，紧绷的神经稍有放缓，只是目光依旧警惕，在答应叶安条件的同时，要求他先给一部分，以防中途食言翻脸。 　　叶安挑了挑眉，忽然收紧袋口，冷笑一声，道：“说不说在你，毕竟附近的聚居点不只一个。” 　　适当的友善无可厚非，满足对方的所有要求实不可取。 　　在荒原上挣扎求生，建立并维持聚居点的人，怎么可能真正懦弱。他们在试探自己的底线，叶安适时表明态度，能有效防止对方得寸进尺。 　　看到聚居者的表现，营地中的猎人表情不善。想要知道线索，何必多费口舌，把人带进来，他们有千百种方法让对方说实话，完全不需要叶安动用异能。 　　察觉到叶安态度的变化，看到猎人们的表情，聚居者们立刻收起心思，不敢再试探，老老实实道出叶安想知道的一切，回答他提出的每一个问题。 　　其中有人误会叶安打听聚居点的目的，以为他是想寻仇，巨细靡遗说出附近聚居者的情况，特别是曾经和自己发生冲突的，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遗漏脑子里的任何细节。 　　感知到聚居者的误会，叶安没有出声解释，反而借助对方的误解，打听出更多有用的信息，特别是距离废墟三十里外的一片山脉，更是让他眼前一亮。 　　直至再给不出有用的信息，聚居者们陆续停下，全都口干舌燥，嗓子冒烟。 　　叶安好心地递给他们一只水囊，将约定的盐块交给他们，目送两支队伍的人千恩万谢，结伴离开。 　　“山脉，应该就是那里。” 　　组织获取的信息，对比脑海中的地图，叶安很快确认第一处目的地，回到营地后，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萧玧。 　　“从这里出发，全速前进，不用多久就能抵达。” 　　两人吃过晚饭，在房车中商量路线。 　　营地中点燃篝火，橘红的火光驱散黑暗，引来十多只小兽在附近徘徊。 　　小兽被残留在空气中的食物味道吸引，迟迟不愿离开，又不敢靠得太近。几个负责警戒的猎人攀上车顶，或站或蹲，其中两人掰断吃光的骨头，顺手抛出去，立刻引来小兽争抢。 　　“行了，当心引来麻烦。” 　　被同伴提醒，扔出骨头的猎人耸耸肩膀，擦干净手上的油花，举起火把，开始认真巡视警戒。 　　当夜，萧玧留在叶安的房车，车内灯光始终未灭。两人整夜没有歇息，直到天亮才小憩片刻。 　　守夜的猎人吃过早饭，回到改装车内休息。杰森请示过萧玧，准备带人拆除营地，傍晚时再次出发。 　　众人忙碌时，一支小型商队不期而至。 　　这支商队的领队是一个年轻的女人，身材高挑，面容美艳。当她走近营地，拉开头上的兜帽，叶安第一眼就感到熟悉。 　　不是五官相貌，而是气质，无形之中给人的感觉。 　　这个女人让他想起绮罗，曾经的商人城城主，那个带人登上孤岛，差点要了他性命的变异者。 　　凑巧的是，眼前的女人同样是变异者，并且实力不弱。 　　在叶安的目光投射过来时，女人表面未见变化，貌似十分自信，心中却暗自吃惊，吃惊于对方强悍的实力。 　　即使没有真正动手，女人也可以断定，自己不是叶安的对手。哪怕同为变异者，对方也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而自己，至多只能攀到中游。 　　“我名紫衫，见过大人。” 　　女人走下改装车，态度十分恭敬，不带半分虚假。 　　叶安感到惊讶，萧玧却习以为常。 　　事实上，异能者对实力的感知相当敏锐，除非是像绮罗和扎姆那样的疯子，或者是别有用心，否则的话，明确知晓实力对比，没人愿意和陌生人起无谓的冲突。 　　紫衫和之前的聚居者一样，误会了车队的身份。此刻看清车身上的标志，自然打消念头。 　　同叶安萧玧见礼之后，紫衫主动送出两袋糖，作为自己的诚意，希望能同两人交好。 　　她所率领的商队规模不大，却能在荒原上畅行无阻，除了她身为变异者的优势，也和她的为人处世分不开。 　　一番交谈下来，叶安打破之前的印象，这个女人和绮罗并不相似，即使气质有类同，却绝对不会是那样的疯子。 　　莫名的，叶安觉得紫衫会和赵翁十分投契。 　　思及赵翁，叶安灵机一动，将贸易区的事情告知紫衫。 　　对方果然很有兴趣，问明贸易区开设的时间和具体地点，向叶安表示自己一定到，并会带去大量的糖，希望能卖出不错的价钱。 　　“大人，从这里出发向西，有一大片甘蔗林。那里的甘蔗已经成熟，用适当的方法保存，可以储存很久。”紫衫道。 　　“为什么告诉我？”叶安诧异道。 　　紫衫明白他背后所指，视线扫过他手中的糖，微微一笑，道：“那片甘蔗林很大，是一块无主之地。即使我不说出来，大人早晚也会看到。” 　　这片变异后的甘蔗十分特殊，砍下来咀嚼甜味，不会有任何问题。单独压榨糖汁制糖，过程中会产生一种独特的物质，除非掌握方法和技巧，否则做出的糖口味极差，甚至会发苦。 　　紫衫的先祖掌握制糖的秘方，她拥有的异能可以更快地析出糖汁中的物质，使她能独掌这门生意，不担心被别人夺走。 　　明白紫衫的意思，叶安没有继续探究。 　　双方结束交谈，紫衫带着队伍继续上路，照计划前往附近的聚居点。 　　猎人们开始拔营，引擎的轰鸣声陆续响起，车队排成长龙，在退去燥热的晚风中，迎着夕阳加速前行。 　　叶安坐在房车中，透过车窗向远处望去，意外发现紫衫口中的甘蔗林就生长在他预定前往的山脉。 　　两者之间是否存在某种特殊的联系？ 　　叶安暂时无法确定，一切只能等车队抵达再一探究竟。 第320章 藏宝地 　　正午时分，一轮艳阳高挂，热风席卷大地，光影在高温下扭曲。 　　车队穿过铺满黄沙的河道，迎着热风，仿佛遭遇一场火雨。 　　杰森单手操控方向盘，左臂搭在车窗外，片刻的时间就被晒得通红，不得不收了回来。看到他狼狈的样子，同车的铁斧顾不得满身热汗，发出一阵大笑。 　　即使有萧玧凝出的冰块，也抵不住炎热的天气。 　　猎人们为避免中暑，只得将外套浸湿，包裹住脖颈和背部，获取短暂的清凉。 　　几只秃鹫从车队上空掠过，落下一片暗影。 　　这些长有着红脖子的大鸟丝毫不畏惧炎热，借助上升的热气流在天空翱翔，寻找因酷热而奄奄一息的猎物。 　　叶安坐在房车里，对照地图上的路线，锁定横亘在河道右前方的一片山脉。 　　车厢里堆着几块方冰，几只熊猫摊开四肢趴在冰上，任由矿石滚落在一边，动都不想动一下。 　　信鸽也没什么精神，趴卧在驾驶室内，有一口没一口啄着肉干，偶尔梳理两下羽毛，半点没有飞出去觅食的打算。 　　一群野犬从河对岸走来，皮毛上不规则的斑块、细长的四肢和一对圆形大耳朵是它们典型的标志。 　　发现迎面驶来车队，头犬立刻发出叫声，犬群迅速让开一段距离，摆明不想同车队靠得太近，以免发生不必要的冲突。 　　在野犬身后，两只斑鬣狗小心尾随。 　　叶安仔细打量，确认犬群中有母犬正在哺乳期，斑鬣狗打的什么主意，不言而喻。只是对比双方数量，叶安认为它们是在异想天开。若是没有同伴支援，这两只斑鬣狗搞不好会被野犬包围撕碎。 　　车队驶过河道，掀起大片尘土。 　　和之前经过的河段不同，这段河流干涸许久，深挖数米仍不见湿泥。河床中心有大象踩出的深坑，坑中不见半点地下水涌出的迹象，倒是有数具白色的骨架散落在四周，从残存的形状判断，很像是鳄鱼。 　　房车压过深坑，坑周围的沙土纷纷洒落，掀起更大的沙尘。 　　沙粒被热风席卷，扬过河道，不远处的犬群快速闪避，巧妙甩开跟踪的鬣狗。 　　萧玧推开车天窗，半身探出车外。 　　冷风在车队周围凝聚，同热风对撞，卷着悬浮的碎冰，落下一场细雨。 　　雨珠落在地面，短暂形成湿痕，成功为猎人们降温。 　　野犬和鬣狗顾不得危险，纷纷冲向车队尾部，希望能获取一分清凉。 　　察觉到犬群的靠近，懒洋洋的熊猫忽然直起身体，不需要年长的熊猫指挥，三只年轻的熊猫探出车窗，向犬群发出威慑。 　　野犬迅速夹起尾巴，鬣狗也不敢再靠近，只能徘徊在原地，争抢即将干涸的湿泥。 　　“回来吧，我要加速了。” 　　叶安叫回熊猫，握紧方向盘，脚下猛踩油门。 　　车队开始加速，迅速远离河床。 　　在他们离开不久，被水汽吸引的变异兽陆续抵达，其中还有一头离群的公象。 　　燥热让变异兽们失去耐性，脾气变得愈发暴躁。水量有限，河岸边很快乱成一片，两只不走运的胡狼当场被晚来的水牛群踩成重伤。 　　车队行进过程中，萧玧偶尔会“人工降雨”，严格控制次数和频率，为的就是避免酿成混乱。变异兽对水汽的感应异常敏锐，若是运气不好，离开得不及时，被兽群包围都有可能。 　　临近傍晚，气温没有丝毫下降的迹象。 　　天地间仿佛成为一个巨大的蒸笼，身处其中，汗水不断涌出，在高温下蒸发遗留盐粒，轻轻一搓就是一小把。 　　好在目的地越来越近，从车窗眺望，已经能看到起伏的山峦和青、紫两色的甘蔗林。 　　如叶安之前所想，地图上标注的藏宝地和甘蔗林重合。成熟的甘蔗近乎覆盖整个山脚，数量多得超出想象。 　　猎人们开始欢呼，车队再次提速，呼啸着向前冲去。 　　叶安心情变好，带着些许兴奋。受他的情绪感染，熊猫也变得精神起来，只是不愿意离开冰块，先后坐起身，靠着冰块啃起矿石。 　　车队在一片甘蔗林前停住，车门打开，猎人们纷纷跳下来，抽出腰间的短刀，各自选定一根甘蔗，砍断之后，撕下外皮当场大嚼。 　　清甜的汁水滑入喉咙，伴着从林间吹来的风，有效缓解燥热。 　　叶安跳下房车，关上车门，走到近处观察，发现变异后的甘蔗均长过七八米，紫色的外皮似金属发亮，一刀砍下去就有汁水溢出，透明的色泽，散发出香甜的气息。 　　林间长有多种变异植物，以变异草和藤蔓为主。 　　藤蔓下藏着色彩鲜艳的蘑菇，大的直径超过十几厘米，伞盖呈鲜红色，边缘处垂落菌丝，粘着数只落入陷阱的昆虫。昆虫种类不一，均被消化完血肉，只剩下一具空壳。另有几种珊瑚状的菌类，层层叠叠，环绕甘蔗根部生长。 　　叶安弯下腰，用匕首拨开两颗，从断口出涌出白色的汁液，散发出类似油漆的味道，相当刺鼻，显然蕴含毒素。 　　“小心一些，别碰这些东西。” 　　叶安直起身，擦掉刀上的菌丝，提醒萧玧和车队众人。 　　猎人们啃完甘蔗，留下部分人手看守改装车，其余带上绳子、干粮和工具，和叶安萧玧一同前往山林深处，寻找地图上标注的藏宝地入口。 　　越向前走，植物生长得越是茂密，隐约有水流声传来，正好解释了这片山林能在旱季存活的根源。 　　叶安很快察觉到异常。 　　除了甘蔗之外，这附近生长的变异植物均不寻常，他能认出的七八种都含有毒素，轻者能让人身体麻痹产生幻觉，重者直接毙命。 　　萧玧也意识到情况不对，切断一棵叶片呈扇形的高草，看到断口处迅速变色，对叶安道：“这里不太对。” 　　叶安点点头，和萧玧商量过，接下来的路程，众人变得格外小心，用兽皮包裹脚踝和小腿，即使再热也不会脱掉外套，以免遇到不认识的有毒植物，因疏忽大意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穿过一片长有毛刺的高草丛，水声愈发明显。 　　叶安精神一阵，向众人挥挥手，率先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寻去。 　　萧玧和猎人们快速跟上，踩着叶安开出的小路，拨开垂挂在眼前的藤蔓，一道奔腾的瀑布赫然闯入眼帘。 第321章 探路 　　瀑布垂挂山腰，如白练飞流直下，注入山脚水潭。 　　水潭中有大群手指长的小鱼，鱼身覆盖彩色鳞片，鱼尾呈扇形，隐藏锋利骨针。鱼眼鼓起和头顶平齐，鱼嘴张开，两排三角形的利齿寒光慑人。 　　叶安一行走近水潭，飞溅的水花扑在身上，驱散萦绕不去的热气。 　　水声轰鸣，震耳欲聋。 　　众人定睛看去，发现瀑布源于山腰的一个洞穴，洞口周围凸起青石，形状类似砖块，并从水流下方一路延伸，很像是人工打磨的石梯。 　　“应该是那里。”叶安对萧玧道。 　　他掌握的地图算不上精细，仅有大致的地形地貌，并未注明进入藏宝地的准确方法，更不可能给出入口。 　　众人一路行来，除了茂密的植物，仅有这一处存在人工开凿的痕迹。如果当初海城人遗留的宝藏果真在此，那么，这里很可能就是入口。 　　“我打算进去看看。”叶安凝视山腰，仔细打量通往洞口的石梯，尽管被水流冲得异常光滑，不小心就可能坠落，却是通往洞内的唯一途径。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道。 　　叶安斟酌片刻，摇了摇头。 　　洞内是什么情况暂未可知。他一个人探路，遇到麻烦能以最快的速度脱身，还能催动异能寻找帮手。若是去的人多，难免会拖慢速度。万一里面有危险，也不如一个人容易处置。 　　“我先去探路。现在还不确定那里一定是入口。你留在这里，如果我遇到麻烦，可以接应。” 　　叶安和萧玧联系愈深，相隔很远，依靠叶安的异能，仍可以准确传递消息。 　　如果萧玧和他一起离开，就无法联络留在原地的猎人。双方断绝联系，很可能产生无法预料的后果。 　　萧玧被说服，接受叶安的建议留在原地，在叶安准备就绪后，于水潭上方架起一座冰桥，有效避开水中鱼群，将他送往高处。 　　冰桥快速延伸，距离洞口越来越近。 　　桥身映在水面，潭水忽然翻涌，瞬间沸腾一般。 　　大量的小鱼从水中跃出，不断撞向桥底。 　　潭鱼个头不大，力气委实不小。一身鳞片又是坚硬无比，小炮弹一样从水中冲出来，撞在冰面上，桥身出现裂纹，大量碎屑从半空中撒落，。 　　叶安站在高处，明显感觉到桥身不稳，开始左右晃动。 　　萧玧不断加固冰桥，奈何水中鱼群密集，接二连三的冲击之下，冰桥布满裂痕，随时可能从中间断裂。 　　叶安目测一下距离，当机立断从桥上跃起，穿过冲力十足的水流，身体牢牢附上岩壁。手指抓住石梯，指尖用力扣下去，以防石面光滑，不小心从高处滑下去。 　　脚底踩上凸起的石棱，叶安稳住身体，侧身朝水潭边的萧玧挥挥手，庆幸之前做出的决定。如果萧玧和自己一起过桥，此刻怕会一同掉进河里。 　　“小心点！”萧玧扬声道。 　　叶安再次挥手。 　　轰隆的瀑布阻挡了他的声音，他只能凭借异能沟通，借助两人之间的联系，告知萧玧不必担心，自己可以应付。 　　短暂停留，确定上行的路线，叶安开始向洞口攀爬。 　　石梯光滑无比，他每挪动一步都有下滑的可能。手指牢牢扣住石棱，仿佛抓住被打磨得光滑的玻璃面，能抓握的地方不多，仅是两步的距离，他的脚底就连续打滑，速度比预期慢了许多。 　　叶安深吸一口气，手上继续用力，指尖捏碎石面，钩子一样楔入山体。 　　这么做很耗费力气，却更加安全。在没有绳子的帮助下，他只能以此稳住身体，避免被愈来愈强劲的水流冲落。 　　水潭边，众人紧张盯着山腰，注视着叶安的一举一动。 　　萧玧分心留意水中，发现鱼群仍在聚集，半点没有散去的迹象，不由得眉心紧锁。 　　叶安继续上行，距离洞口越来越近。 　　突然，踩在脚底的石梯断裂，叶安心中一惊，本能探手抓住洞口凸起的青石，整个人悬于半空，目睹碎裂的石块被水流吞没。 　　石块砸向水潭，大群变异鱼同时跃起，摆动鱼身撕开水流，在中途将石块分解。飘扬的石粉被水淹没，不留半分痕迹。 　　可以想象，如果落下去的是叶安，此刻将会遭遇什么。 　　叶安深吸一口气，手指牢牢抓住青石，另一条胳膊上举，抓住头顶的石块。身体晃动两下，脚底猛踏山壁，借力向上一翻，顺势冲入洞口。 　　这个举动十分冒险，稍有不慎就会从高处坠落。 　　叶安身手利落，在冲入洞口的同时抓牢洞壁。这个举动救了他，否则下一刻就会被奔腾的瀑布带出洞外。 　　稳住身体，叶安一点点挪动，后背紧贴青石，尽量避开水流的正面冲击，勉强舒了一口气。 　　萧玧感知到叶安传递的信息和情绪，知晓他平安无事，悬着的心放下一半，下令猎人们警戒四周，提防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 　　叶安歇息片刻，没有继续耽搁时间，等到双眼适应洞内光线，开始逆着水流前行。 　　山洞内阔外窄，像是一只平放的大肚瓶，瓶口是瀑布的出口，瓶身盘踞山中，积成一个暗湖。 　　随着深入洞内，水位开始下降，水流的速度也逐渐变缓。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水底存在大量生命，不确定是什么种类的情况下，他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继续贴着石壁前行，尽量走在水浅处，避开任何不必要的麻烦。 　　有风从洞内吹来，带着丝丝凉意。 　　风掠过水面，荡开层层波纹。水波下浮现暗影，如果叶安没看错，那是一条体长超过两米的变异乌鳢，周围环绕着大群未成熟的小乌鳢。 　　发现乌鳢群，叶安的行动愈发小心，尽量踩着凸起的石头，避免惊动鱼群。 　　前方有半截石桥横过水面，不确定是天然形成还是人工所为，却帮了叶安大忙。 　　目测一下距离，叶安冒险淌水而过，在被鱼群发现之前，顺利登上石桥。 　　站在桥上，叶安向前眺望，发现洞穴深得超出想象。 　　类似的石桥一共有八座，每一座都延伸出数米，在石桥尽头，有石拱从水中立起，顶部直抵山壁，从形状判断，很像是一个巨大的门框，只是门扇不知所踪，或许已经在长久的岁月中倒下，淹没在黑暗的湖底。 第322章 满载而归 　　石桥之间相隔两到三米，叶安从一座移向另一座，必须十分小心，以免引来乌鳢群的注意。 　　就在他踏上第八座石桥，即将接近拱门时，貌似坚硬的桥身忽然断裂，大块的碎石落入水中，溅起成片水花。 　　乌鳢群迅速聚拢，另有不知名的鱼类从水下出现。 　　断裂的桥墩上爬满黑棕色的螃蟹，背甲凹凸不平，一对大钳比得上整个身体，样子分外骇人。 　　叶安当机立断，在石桥全部碎裂之前，纵身向前一跃，牢牢抓住立在水中的石拱。 　　刚一触碰到石拱，叶安就察觉到不对。熟悉的能量从石中传来，青黑色的石皮大片脱落，现出掩盖其下的璀璨晶石。 　　叶安吃了一惊。 　　他想过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会是这一种。 　　乌鳢群聚集到石拱周围，成年乌鳢拥挤碰撞，不时从水中跃起，扑向高处的叶安。它们貌似对晶石不感兴趣，只锁定上方的“猎物”，企图将目标拖入水里，吞噬入腹。 　　叶安来不及多想，沿着石拱的斜面向上攀爬，很快来到石拱顶端，避开水中的鱼群。 　　从高处向黑暗中眺望，数不清的块状岩堆积在一起，大部分浸泡在水中，长年累月，表面覆盖青色的苔藓及各种贝壳类生物。 　　叶安下意识咽了一口口水。 　　他想到某种可能。 　　从表面看，这些岩石和石拱的材质十分类似，莫非也是藏起来的晶石？ 　　叶安扫视鱼群，小心下移一段距离，其后深吸一口气，纵身向前一跃，落入水中的同时，迅速摆动四肢，快速游向石堆，在乌鳢群追上自己之前，顺利爬了上去。 　　掌心触及石头表面，大片石皮脱落，熟悉的能量充斥岩洞，验证了他之前所想。 　　乌鳢围在石堆周围，游动两圈，竟利用鱼鳍向上攀爬。 　　叶安深知这种鱼的厉害，当即抽出短刀，刀尖向下，将一条乌鳢从石上挑飞。 　　锋利的刀刃划开乌鳢的皮肤，飞溅的鲜血吸引了水下种群的注意。 　　幽暗的山洞内，缓慢流淌的暗河陡然沸腾，螃蟹、贝类、河虾乃至其余乌鳢都开始争夺伤者的血肉，血腥味迅速弥漫。 　　趁此时机，叶安联络洞外的萧玧。聚集的水生种群越来越多，想将这么多的晶石带出去，光靠他自己完全不可能。 　　萧玧来得很快。 　　和叶安不同，他不需要借助石桥，直接在水中架设冰路，穿过混乱的中心，很快同叶安汇合。 　　乍见洞内的晶石，萧玧也吃了一惊。叶安只告诉他有晶石，没告诉他数量如此庞大。不知藏宝者是如何找到这个地点，隔着一条瀑布，外界竟完全察觉不到储存在此处的能量。 　　“这些全都是。”叶安指了指石堆。不同形状的岩石一直延伸至水道尽头，想要搬运出去，绝不是那么容易。 　　“我来。” 　　萧玧示意叶安靠近自己，单手握住叶安的手臂，确保他能够站稳。旋即催动异能，冷风席卷洞内，片刻的时间，流淌的河水尽数冻结，奔腾的瀑布从高处截断，飞溅的水花一朵朵凝固，水下种群为躲避寒冷，飞速下潜，很快不见踪影。 　　叶安呼出一口气，白雾在眼前飞散。 　　凝结的水道铺在脚下，恰好成为运送晶石的通道。 　　两人快速行动，将洞内的晶石送上冰道，一个接着一个堆在一起。 　　累积到一定数量，冷风又起，推动晶石向前，顺着冰道滑出山洞，一直穿过洞口，落入下方水潭。 　　杰森等人候在水潭边，萧玧进入山洞前已经做好布置，他们只需要利用绳索和长杆制成网兜，在晶石沉入水下之前，一块块打捞上来。 　　打捞过程中，水潭中的鱼群包围上来，覆盖上一块最大的晶石，利用群体的力量将晶石沉入潭底。 　　猎人们没有太好的办法，只能放弃被鱼群夺走的晶石，转而打捞其它的石块。 　　随着众人的不懈努力，从高处落下的晶石绝大多数被打捞上岸，个别沉入潭底，或是被鱼群争夺，或是成为不知名种群的战利品。 　　叶安和萧玧出现在洞口，杰森迅速朝他们挥手。 　　下一刻，一道冰桥横过半空，两人顺着冰桥滑落，十分幸运地，鱼群忙于争夺晶石，未如之前一样从水中跃起破坏桥身。 　　落地之后，叶安和萧玧没有耽搁，找来藤蔓和树枝拼在一起，用绳索固定，做成简单的拖拽工具。 　　“头儿，我来。” 　　矿石放上拖车，杰森和铁斧几人主动请缨，各自抓起一条绳子，从肩膀绕到身前，打算拖着矿石前行。 　　从水潭返回车队的路程并不短，猎人们轮换拖拽，沿途生生压出一条长路。 　　改装车旁，留守的猎人听到动静，迅速戒备起来。待到看清归来的众人，以及被带出甘蔗林的晶石，不由得瞪大双眼，满脸惊讶。 　　“快，放到车上，马上出发！” 　　叶安和萧玧都有预感，绝不能在附近久留，否则会有不小的麻烦。 　　猎人们快速行动，丢掉部分用不上的东西，将晶石全部装到车上，盖上蒙布用绳子捆牢，其后跳上改装车，迅速发动车辆踩下油门。 　　几乎就在车队冲出甘蔗林的同时，身后陡然传来轰鸣，起伏的山脉毫无预兆地垮塌，巨响声震耳欲聋。大片尘土弥漫，一瞬间如天塌地陷。 　　叶安从车窗向后望，只见远处的天空都被扬尘遮盖，不再清澈湛蓝。 　　他的预感应验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藏宝地，更是一个陷阱，如果找到晶石的人不够谨慎，或者是过于贪婪，继续留在山脉中，此刻早已被埋在山下命丧黄泉。 　　车队一路前行，远离崩塌的山脉，直至再也听不到轰鸣声，才停在河岸边休息。 　　叶安跳下房车，查看车斗上的蒙布是否完好。猎人们各自检查车辆，确保接下来的路程不会出现问题。 　　河道早已经干涸，萧玧凝结冰块，供众人解渴驱散热气。叶安直接抓起一块冰晶送到嘴里，咬得咯吱做响。 　　队伍经过短暂休整，补充过食水，再次启程。 　　按照原计划，他们本该去下一处藏宝地，奈何车上的晶石实在太多，不适合继续留在荒原中。带着这么多的晶石，无异于在暗夜中点亮火把，吸引各种变异兽甚至是陌生的变异者。 　　为免引来更多麻烦，叶安和萧玧改变计划，在前方岔路分开。 　　萧玧带人返回猎人城，送回晶石后，再去岩城了结恩怨。叶安带着晶石返回三角洲，等待赵翁一行，为开设贸易区做准备工作。 　　队伍分开时，叶安谢绝了萧玧分出部分人手的建议，准备独自带着熊猫和信鸽上路。 　　见萧玧还不放心，叶安挑了挑眉，手指抵在唇边，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化为哨音，轻松召来一对金雕。 　　仰头看向盘旋在天空中的金雕，萧玧面无表情。 　　感知到他的情绪，叶安笑出声音，单臂环过萧玧的肩膀，掌心压下他的后脑，啄了一下他的嘴角，笑道：“我在孤岛等着你。” 　　话落，叶安松开手，回身登上改装车，从车窗探出手臂朝萧玧挥了挥。 　　萧玧站在原地，目送房车远去，回身看到猎人们来不及收回的表情，当即双眼微眯。 　　猎人们后背发冷，迅速转身登上改装车，同时对和萧玧同车的杰森抱以同情目光。 　　所幸萧玧不打算追究，关上车门，下令全体出发。 　　车队驶离河道，披挂夕阳，消失在地平线处。 　　队伍离开不久，陆续有被晶石能量吸引的变异兽追踪而至。 　　两头年轻的公象在河边不期而遇，母象群的到来让它们更加暴躁，一时间忘记晶石，为彰显力量，竟然当场打了起来。 　　战斗中的公象异常危险，阻断了其余变异兽追踪的道路，阴差阳错，帮了叶安和萧玧大忙。 第323章 抵达三角洲 　　带着整车晶石赶路，犹如在暗夜中举着火把，顶着一个发亮的头盔，沿途自然不会太平。 　　同萧玧分开之后，叶安沿着河道东行，途中接连遇到三支兽群，其中一支还是五头变异象的家族，可谓是十分惊险。 　　为了顺利脱身，他不得不抛出十多块晶石，充做买路费。 　　这么做的好处是，象群不再追逐改装车，晚一步赶来的变异兽被落地的晶石吸引，少部分竟然同象群展开争夺，为叶安争取更多时间。 　　没有了萧玧凝出的冰块，熊猫在车上热得打滚。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白天找阴凉处休息，夜间继续赶路。 　　遇到夜行的变异兽，叶安能绕行就绕行，实在绕不过去就想办法同化，同化不成就只能动手。 　　在一片枯草遍布，生机衰弱的草场，房车被大群斑鬣狗包围。 　　这支族群数量庞大，单是成年鬣狗就超过五十只，全都长得体格健壮，面容狰狞。粗壮的脖颈覆盖坚硬的肌肉，即使是狮子的牙齿都未必能咬穿。 　　黑夜中，鬣狗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从不同方向包围房车。脖颈上下摆动，彼此间靠得很近，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绿光。 　　诡异的叫声响彻平原，附近的小兽纷纷走避。几只胡狼却反其道而行，在草场边缘徘徊，伺机捡漏获取好处。 　　叶安坐在驾驶室内，透过车窗观察围上来的鬣狗，数清对方的数量，神情变得凝重。 　　这些家伙来者不善，他尝试和对方沟通，反馈回来的信息并不乐观。 　　鬣狗能明白他的意思，却没有让开道路的打算。甚者，在首领的带领下进一步缩小包围圈，不达到目的誓不罢休。 　　就在叶安握紧方形盘，准备踩下油门闯出一条路时，刚刚还在打滚的熊猫忽然停住，在车厢内站起身，朝叶安发出叫声。 　　叶安愣了一下。 　　“你们确定？” 　　熊猫给出肯定回答，还用前掌去拍车门。 　　叶安凝视熊猫，发现对方信心十足，到底同意了它们的要求，在鬣狗环伺中停下房车，谨慎地打开车门。 　　发现房车车门开启，附近的鬣狗第一时间扑上来，张开长满利齿的大嘴，朝探出手臂的叶安咬上来。 　　不等它们得逞，熊猫的吼声陡然响起，黑白两色的庞大身躯向前翻滚，发起袭击的鬣狗当场被砸倒在地。 　　熊猫的体重非同小可，伴着咔嚓咔嚓的骨裂声，鬣狗的脊椎断成两截，下半身失去知觉。 　　熊猫落地之后，一只接一只站起身，后脚掌踩住受伤的鬣狗，瞬间加重鬣狗的伤势。 　　憨厚可爱的外表，此刻却犹如杀神。 　　在年长熊猫的带领下，三只成年不久的熊猫四肢着地，厚实的脚掌压过枯草，向对面的鬣狗逼近。 　　从数量上对比，鬣狗占据绝对优势。 　　参与战斗的熊猫只有四只，没成年的幼崽被留在车上，只能挥舞爪子助威。 　　然而，就是这四只熊猫，带给鬣狗群无穷的压力。 　　在逼近过程中，熊猫集体释放异能，凡是被异能笼罩的鬣狗，都在狂叫数声后陷入疯狂，赤红着双眼，口中流涎，扑向身边的同伴，开始疯狂撕咬。 　　鬣狗首领试图统领族群，可惜毫无用处。随着熊猫越来越近，连它自己都受到影响，控制不住向同伴扑咬上去。 　　恐怖的叫声和撕咬声在夜空下回响，远处的胡狼看到这一幕，惊得夹紧尾巴转身就跑。 　　熊猫没有理会它们，专心致志对付鬣狗群，在对方打得不可开交时，锁定陷入疯狂的首领，一起冲了上去。 　　四只熊猫避开鬣狗的尖牙，于战斗中抓住鬣狗首领的四肢，在年长熊猫的带领下，向不同方向发力。 　　叶安坐在房车里，目睹鬣狗首领被撕碎的一幕，红雨飞溅开时，低头看向怀里的小熊猫，捏了捏小家伙圆乎乎的耳朵，握住它不断挥舞的前掌，对这个种群的战斗力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战斗持续到后半夜，五十多只成年鬣狗非死即伤。伤者和死者一同倒在地上，没有一只能站起身，只能拖着受伤的脊椎在草地上缓慢翻滚。 　　熊猫回到车上，身上不带半点血痕，仅残留少许血腥味。 　　早在上车之前，叶安就要求它们擦干净爪子和牙齿上的血。没了萧玧这个人工制冰机，车上储存的水有限，在找到下一处水源之前，必须省着点用，不可能用来给它们清理。 　　引擎的轰鸣声响起，叶安踩下油门，沿着熊猫开出的道路，离开弥漫着血腥味的草场。 　　战斗过的熊猫不再烦躁，也不像之前一样在车厢里翻滚，而是摊开四肢趴在地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房车离开后，草场重新变得热闹。 　　胡狼去而复返，确认鬣狗已经失去反抗能力，只能任由宰割，仰头发出尖锐的叫声，声音中充满兴奋和嗜血。 　　叫声吸引来更多胡狼，还有曾被鬣狗群夺走幼崽的疣猪。 　　在夜间搜寻食物的食腐鸟类盘旋在半空，像是大片环状黑云。被这片黑云吸引，一支察觉到异状的野犬群也在迅速靠近。 　　昔日里赫赫扬扬、威风八面的鬣狗群，注定在今夜走入末路。 　　死去的鬣狗很快被分食，还活着的发出威胁的吼声，可惜毫无作用，反而引来更多注意，被野犬群包围撕咬，嘶吼很快变为惨叫，直至再无半点声息。 　　月落日升，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下，鬣狗群的尸体已经被清理干净，只在草丛间散落着少量破碎的骨头和斑斑血痕。 　　这些骨头不会被浪费，很快就会被更小的变异兽带走，藏进地下洞穴，成为幼崽的养料。 　　小鬣狗守在洞穴中，直至天色大亮，也没等到成年鬣狗归来。 　　在竞争激烈的荒原中，失去族群的保护，它们将面临什么不言而喻。然而世事总是无常，或许它们运气好，能在半大成员带领下避开危机，重建族群也未可知。 　　离开鬣狗群出没的草场，叶安驾车穿过尘土飞扬的河滩，绕过落日城废墟，继续东行。途中，叶安远远望见曾去过的峡谷，思及在此处的遭遇，决定再一次绕路。 　　房车越过迁徙的牛羚群，避开百多头凶狠的水牛后，旱季的热风逐渐远去，气温开始变化，降温的速度快得超出想象。 　　第一场雪落下，叶安终于抵达三角洲。 　　车轮压过薄冰覆盖的地面，透过飞扬的白幕，矗立在雪中的孤岛已是依稀可辨。 第324章 归来 　　雪越来越大，纷纷扬扬，地面很快覆满银白。 　　狼嚎声由远及近，一小群驯鹿飞驰而过，身后紧追着闪电般的狼影。 　　金雕在风雪中穿行，矫健的身影划过长空，敏锐的双眼扫视猎场，发现觅食的野兔，长唳一声俯冲而至，锋利的脚爪楔入野兔的头和脊椎。 　　骨头碎裂，鲜血顺着伤口涌出，野兔没有半点逃脱的机会，就被猎手结束了生命。 　　房车驶过积雪的河道，雪下的冰层并未冻得十分结实，行驶一段距离，就有清晰的碎裂声传来。紧接着，四只车轮一同陷入淤泥，飞溅开的泥点铺在雪上，形成大片暗斑。 　　叶安试着驱车前行，可惜车轮陷得太深，引擎轰鸣声不断，房车始终未能脱离泥坑，更无法前行半米。 　　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走出驾驶室查看情况。 　　“有点麻烦。” 　　绕着房车走过一圈，叶安回车上取来绳索，将绳子一端缠绕在车身前，另一端绕过肩膀，试了试牢固程度，拽进绳索，开始在雪中迈步。 　　河道上的冰又一次碎裂，叶安小腿陷入泥中，他临时改变方向，将房车向河岸边拖拽。 　　房车所在的地点同孤岛尚有一段距离，叶安试着寻找帮手，联络捕猎的狼群。效果却不理想，在他将车轮拽出泥坑后，二十多匹变异狼才姗姗来迟。 　　叶安抬头望去，没有看到熟悉的黑狼和银狼，为首的是一匹长有棕色皮毛的巨狼，胸膛厚实，四肢粗壮，牙齿和爪子锋利无比，左耳朵上有月牙形的缺口，感觉十分陌生。 　　巨狼停在距离叶安十米外，仰头放出狼嚎。 　　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叶安松开绳子，活动两下手腕，转动脖颈，轻微的咔咔声后，身体微微下压，左手握拳，右手掌心向上，手指勾了几下，向巨狼发起挑战。 　　狼嚎声接连不断，三角洲中的变异狼陆续向此处聚集，其中就有先后被巨狼打败的黑狼和银狼。 　　两匹狼王赶到时，发现同巨狼对峙的叶安，仰头放出长嚎，兴奋中竟然还带出几分委屈。 　　通过和对方的联系，叶安大致了解到事情经过。 　　这匹棕色的巨狼来自三角洲外，带领它的狼群在旱季时现身。 　　这支族群数量不多，战斗力却十分强悍。虽然没有登上孤岛，却强横地在三角洲中划下地盘，就此安顿下来。 　　此举无疑是对本地狼群的挑衅。 　　黑狼和银狼曾试图驱逐这批外来者，可惜都没有成功，反而被对方击败。族群没有损失成员，仍在士气上输了一大截，按照变异狼的习性，无法再踏足巨狼自行划定的猎场。 　　这也是叶安之前召集，两支狼群未能第一时间赶到原因。 　　叶安的归来让它们看到希望，也看到了报仇的机会。 　　掌握事情的来龙去脉，叶安再看巨狼，胸中战意升腾。 　　无论如何，孤岛和三角洲是属于他的领地。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巨狼想留在这里，想捕猎这里的变异兽，必须获得他的准许或者击败他。趁他不在划下地盘，难怪黑狼和银狼不服气，即使被打败也充满敌意。 　　巨狼不再嚎叫，开始绕着叶安移动，寻找攻击的机会。 　　叶安以不变应万变，并未随着巨狼一同转移方向，而是站在原地，甚至故意露出破绽，引诱巨狼攻击。 　　他的计策奏效了。 　　巨狼自以为找到机会，从叶安背后扑了上来，张开布满獠牙的巨口咬向看似脆弱的脖子。 　　伫立在雪上的人终于动了。 　　叶安感受到身后袭来的劲风，顺势向前弯腰，矮下身体的同时握紧拳头，猛然向上击出。 　　巨狼扑击的力量太大，根本无法在中途后撤，更无法改变姿势，掠过叶安头顶时。下巴被叶安砸个正着，横着飞出数米，砰地一声滚落在地。 　　不给巨狼起身的机会，叶安飞扑上前，用膝盖抵住巨狼的身体，单手按住巨狼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控制住力量，一拳又一拳擂在巨狼的头和背上，让对方痛苦难耐，却不会失去性命。 　　砰砰的捶击声接连不断，巨狼的呜咽声随之响起，它不想示弱，它甚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快被击败，身上的痛楚却在时刻提醒它，不低头很快就将是死路一条。 　　终于，在叶安又一次击中巨狼的脊背时，骄傲的狼王放弃挣扎，摆出臣服的姿态，缩起四爪，像幼崽一样翻过身，对叶安露出脆弱的肚皮。 　　“服了？”叶安停下拳头，却没有立刻放开对巨狼的控制。 　　巨狼呜咽一声，甚至还试着去舔叶安的手背。 　　确定它的的确确低头，而不是狡猾使诈，叶安终于收手，松开对巨狼的钳制。 　　巨狼没有马上爬起身，过了一会才低头站到叶安身边，用头蹭了蹭叶安，带头发出狼嚎。 　　黑狼和银狼凑过来，合力挤开巨狼，并且对它呲牙。摆明这是它们的位置，必须有个先来后到。 　　狼群齐齐发出嚎叫，叫声穿透风雪，引来鹿群和羚羊群的警觉。 　　在孤岛上忙碌的铃兰和紫荆也听到叫声，后者神情凝重，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铃兰却心有所感，想到某种可能，丢下切到一半的药材，找来看守药田的卡米尔几人，决定前往岛外一探究竟。 　　沉睡中的变异蟒忽然睁开双眼，金色的身躯缓慢舒展，准备离开地洞，前往迎接归来的三角洲主人。 　　黑蟒盘在地洞入口，金蟒嫌它碍事，直接一尾巴抽飞。 　　黑蟒从沉睡中被惊醒，身体砸在岩壁上，迷迷糊糊滑到地面，正准备找出惊扰它美梦的家伙，发现是路过的金蟒，又委屈地收回毒牙，小媳妇一样跟了上去。 　　叶安被狼群拱卫，情绪受到感染，抓了抓狼王的脖子，手指拢在嘴边，仰头发出吼声，彻底融入这个群体。 　　铃兰驾驶雪橇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黑发青年站在雪中，三匹巨大的变异狼趴在他的脚下，狼群环绕在四周，两只金雕在天空盘旋，其中一只从高处飞落，收起翅膀，温驯地落到他的肩上。 　　变异犬看到叶安，无视周围的变异狼，自行解开绳索，欢快地冲了上去。 　　金蟒和黑蟒抵达时，叶安正好抱住扑上来的头犬。 　　全身雪白的萨摩耶直立起身，忽略它憨厚的面容和不断摇晃的尾巴，单是以体型对比，足以碾压最为健壮的棕色狼王，更不用提同样锋利的牙齿和强悍的攻击性。 　　无怪三匹狼王被挤开，也只能不满地低咆几声，没有一匹上前争抢挑衅。 第325章 孤岛变化 　　雪突然增大，冷风呼啸，卷着雪花纷纷扬扬，覆盖整个三角洲。 　　叶安将房车交给铃兰，自己登上雪橇。 　　头犬发出叫声，犬群重新牵起绳子，列成长队，迎着呼啸的北风，向孤岛飞奔而去。 　　雪橇驶过，碾碎白色雪晶。两侧掀起扇形飞雪，在地面留下并排辙痕，压过变异犬落下的脚印。 　　狼群紧随雪橇左右，迎着风雪奔跑，过程中不断加速，尽情释放野性。 　　前方的鹿群被惊扰，发现雪中疾驰的队伍，雄鹿踏动蹄子，晃动脖颈，发出警告的叫声，受惊的母鹿带着小鹿四散奔逃。 　　所幸狼群并不打算捕猎，而是紧追着叶安和雪橇，甚至打破常例彼此合作，首领先后带队，提升奔跑的速度，试图和犬群一较高下。 　　变异犬不甘示弱，纷纷伏下耳朵，用足全身力气。 　　头犬在奔跑中指引方向，带领族群穿过嶙峋的岩石，越过宽阔的河道，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无论犬群还是狼群，均速度如风，誓要压过对方。 　　一身雪白的头犬和银狼王并行，恍如两道闪电，一时之间竟难分胜负。 　　叶安站在雪橇上，外套被风撕扯，兜帽被掀开，黑发在风中乱舞。 　　由于速度太快，他必须抓牢绳子，并在前行时微微俯低身体，减弱迎面强风的冲击。 　　鹿群在前方奔跑，巨大的鹿角，强健的体魄，数千只蹄子掀起成片雪雾，即使隔着重重雪幕仍清晰可见。 　　狮群埋伏在雪地中，遇到脱离群体的目标，立即现身，在奔跑中前后夹击。 　　凶悍的母狮将雄鹿掀翻在地，死死咬住猎物的脖子，用后腿抵住鹿身，避开踢动的坚硬鹿蹄。 　　雄狮站在不远处，眼见母狮得手，没有第一时间上前，而是等着其余母狮将半大的小狮子带过来，才跟上前分一杯羹。 　　雪橇疾驰而过，喘着粗气的母狮抬起头，发现雪橇上的叶安，发出阵阵兴奋的狮吼。 　　感受到狮子的情绪，叶安在雪橇上回头。奈何犬群的速度实在太快，在雪地上掠过，眨眼的时间，狮群和捕获的雄鹿就被甩出很远，化为漫天银白中的几点黑斑。 　　雪橇又过一条河道，遇上捕猎的雪豹。 　　小雪豹已经长大，在母亲的带领下尝试捕猎。 　　它们的目标是一头年轻的野猪，目测体重超过三百斤，长有锋利的獠牙，背部竖起坚硬的毛发，正面对抗雪豹母子，没有丝毫胆怯，几次主动发起进攻。 　　犬群和狼群的到来打乱了捕猎的节奏。 　　雪豹母子迅速后撤，退出一段距离。 　　野猪被怒火冲昏头，不管不顾，调头冲向狼群。 　　不需要叶安动手，数匹变异狼离开族群，冲上前将野猪包围。 　　经验丰富的猎手互相配合，不断消耗野猪的力气。不到片刻时间，野猪的动作明显迟缓，变异狼趁机发难，在野猪身上留下数条深可见骨的伤口。 　　它们不打算吃这头野猪，只是给它放血，消耗它的力气，让它无法对前进的队伍造成阻碍和威胁。 　　达成目的，狼群丢下伤痕累累的野猪，追向已经行远的队伍。 　　雪豹母子去而复返，在母亲的指点下，小雪豹扑向气息奄奄的猎物，咬穿了它的脖颈，没费太多力气就收获一顿大餐。 　　房车内，铃兰控制车速，压过前方河道。 　　车厢里，金蟒和黑蟒盘起庞大的身躯，头搭在身上，对陌生的熊猫吐出长信。 　　金蟒认出小熊猫，对它没有敌意也无半点热情。至于四只陌生的熊猫，不确定叶安带它们回来的目的，本能地充满好奇。 　　黑蟒好奇心更加旺盛，试图用尾巴尖去碰熊猫，结果就是被金蟒狠抽两下，当场变得老实。 　　风雪中，王伯带着孩子们凿冰捕鱼，利用新制成的渔网，一个上午的时间就收获满满。 　　女人们正在处理打来的猎物，剥掉厚实的皮毛，将新鲜的肉剔下来，切成适合腌制储存的大小。半大的少年负责砸碎大块的骨头，准备熬制驱寒的浓汤。 　　听到犬吠声，众人停下动作，纷纷抬头望去。 　　犬群和狼群穿过风雪，拱卫着雪橇上的叶安，出现在众人眼前。 　　认出在风雪中归来的青年，众人大喜过望，欢呼着迎了上去。 　　“是叶大人，大人回来了！” 　　孩子们拉起渔网，顾不上拍掉身上的冰渣，欢快地跑向叶安。 　　听到动静的人陆续从帐篷和木屋中走出，望见跳下雪橇的身影，手拢在嘴边，发出兴奋的叫声。 　　叶安笑着向众人挥手，为免发生意外，先让狼群散开，才允许他们靠近。 　　变异犬解下绳子，趴在叶安周围，在头犬的带领下，睥睨狼群。 　　房车慢一步停下，铃兰从车上下来，随手关上车门，将变异蟒和熊猫留在车上。 　　叶安弯腰拍了拍小竹和小薇的头，同众人寒暄数句，就让他们先回营地，该做什么做什么，等他将一切安顿好，就去营地，将此行的经历告诉大家。 　　“我来开车，我这次带回来不少有趣的东西。”叶安打开车门，对铃兰道。 　　铃兰没说话，只是笑着点点头。 　　刚刚在车上，她就感知到晶石的能量。据她估算，叶安此行带回的晶石数量绝对不少。至于其他有趣的东西，不着急，可以慢慢看。 　　房车开向岛心，沿途经过新搭建的营地，比叶安离开时扩大两倍不止。 　　密林中开出一条适合车辆行驶的道路，据悉是在紫荆的带领下完成。 　　这条路的修建，既没有扰乱林中的居民，也连通了岛心岩山，十分方便叶安今后穿行。 　　驶过架设在溪流上的石桥，叶安为紫荆的巧思感叹。回忆这次的收获，考虑该以什么来表示谢意。 　　与此同时，萧玧率领的车队也已抵达岩城，并在城外驻扎，同玫瑰的队伍汇合。 　　岩城内的混乱尚未结束，各方势力仍纠缠不休，乱成一锅粥。 　　有人注意到城外的队伍，想到自己可能是在为他人做嫁衣，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如果此时罢手，就只有死路一条。 　　还有个别人看到另一种可能，主动派人出城找上萧玧，做出各种承诺，甚至甘愿成为傀儡，只希望萧玧能站到自己一边。 　　之前被俘的岩城水手知晓这一切，已经没有力气愤怒，他们只有一个念头：岩城完了，彻底完了。 第326章 商队到来 　　叶安回到岩山，将两条变异蟒送回地下，随即从车上叫下熊猫，由它们自己选择领地生活。承诺给小熊猫舒适的生活环境，充足的食物，他自然要说话算话。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叶安弯腰抱起小熊猫，分别指向密林、岩壁上的石洞以及山体断裂后形成的裂谷。 　　“全都可以作为领地。” 　　年长的熊猫直立起身，认真观察各处地貌，最终选择在岩山脚下的石洞安家，和变异犬比邻而居，同变异蟒居住的地洞入口也相距不远。 　　“对了，那里有蜂巢。” 　　叶安指向通往热泉的通道，告知年长熊猫，有蜂群在里面筑巢。孤岛蜜蜂不同于金城外的蜂群，只采食花蜜花粉和变异植物的汁液，不过战斗力一样强悍。如果惹怒它们，同样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年长熊猫对叶安的安排十分满意，抱下叶安怀里的小熊猫，召唤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的同伴，一起走向选定的岩洞。它们暂时要以聚落的形式生活在一起，直至小熊猫长大，年轻的熊猫能独当一面。 　　熊猫的食物不需要叶安过多费心。 　　孤岛有矿藏，也有丰富的变异兽种类，只要熊猫愿意，随时随地都能吃饱肚子。 　　“车上的晶石不少，需要送到地下。” 　　安顿好熊猫，叶安将信鸽放飞，知会王伯一声，就和铃兰一起动手，将晶石从车上卸下，装进新的兽皮袋中，分批送入储存物资的地下岩洞。 　　艾什、卡米尔和奥瓦帮忙搬运，米洛和小竹在水潭边守着木架和绳子，注意风雪变化，随时随地加固绳结。 　　除了晶石，叶安还带回多种变异植物，既有水生也有陆生，还有两种生长在矿场，不掰断茎杆，和灰色的石条没有任何区别。 　　变异植物被保管得很好，除了极个别，均没出现枯萎的迹象。 　　铃兰仔细翻捡过，发现其中大部分都能派上用场，还有两种可替代麦子。当即决定在岛上种植，希望有不错的产量。 　　叶安几人从午后忙到傍晚，直至日头落下，明月高悬，房车上的物资才被清空。 　　拽着绳子爬上岸边，迎面就是一阵冷风，叶安不由自主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看向举着火把的米洛和小竹，立刻紧了紧两人身上的斗篷，让他们快回岩洞。 　　“事情忙完了，别在雪里站着，当心着凉，快回去。” 　　黑夜中传来野兽的吼声，距离岩山很远，仍听得十分清楚。 　　几人早已经习惯这种声音，即使是最年幼的小竹，也未见半点惧色，反而侧耳静停，其后和米洛争执变异兽距离多远，究竟是在捕猎还是守护领地。 　　岩洞内点亮火光，橘红的焰火在地炉中跳跃。 　　火上架着汤锅，大块带骨的异兽肉在锅内翻滚。伴随着肉汤沸腾，咕嘟咕嘟冒出气泡，诱人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使得叶安腹中轰鸣。 　　他这才想起来，为了赶路，他只在早上吃了几块肉干。自回到三角洲，一点东西都没吃，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肉汤熬煮得恰到火候，王伯拿起木勺，从锅内捞起炖肉，倒进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碗里。 　　锅里炖的是水牛的肋骨肉和腿肉，喷香酥软，带着筋的部分十分弹牙。还有几种变异植物的根茎，口感软糯，有的微甜，很像是马铃薯和胡萝卜。 　　叶安捧起木碗，顾不得烫，很快吃得干干净净。其后又拿起木勺舀了满满一碗，搭配烤得脆香的麦饼，吃得异常满足。 　　晚饭过后，铃兰用几种晒干的植物叶子泡成甜汤，既能提神也有助消食。 　　叶安握着木杯，坐在地炉边，对铃兰和王伯道出此行经历，也道出木棉和强伯等人没有同行的原因。 　　“和金城交易的东西太多，经历扎姆的破坏，交付所有货物需要时间。我和萧城主早有计划，耽搁不得，就将事情托付给了他们。” 　　简单说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叶安话题一转，提及贸易区和开设集市的准备。 　　“我见营地扩充两倍，如果来的人多，或许还不太够。” 　　回忆猎人城外贸易区的规模，叶安衡量一番，即使来的商队只有一半，以目前的营地大小也不够接待，至少还要扩充三倍左右。 第327章 商人的惊讶 　　大雪下了整整一夜。 　　翌日清晨，商人陆续走出帐篷，发现天空放晴，呼啸一夜的冷风不见踪影。 　　碧蓝天空下，阴云散尽。 　　阳光洒落，铺满大地的银白反射晶莹的光，散落的雪子恍如一颗颗宝石。 　　商人们行走荒原，见多识广，雪季中也少见这样好的天气。 　　“快，拆帐篷赶路！” 　　来不及多想，领队不约而同下令，催促手下拆掉帐篷，快速登车前行。 　　难得遇上雪停，必须赶在下一场风雪到来前出发，尽快抵达孤岛，以免再被困在路上。 　　结伴同行的队伍中，不只一支商队曾到过三角洲，对这里的环境算得上熟悉。 　　这次到来，众人明显能感到不同。 　　最显著的一点就是，这里的变异兽显著增多，特别是成规模的鹿群，短短半天时间就遇到不下三群，每群都由强壮的雄鹿和年轻的母鹿组成，还有为数不小的幼鹿。 　　车队驶过被雪覆盖的河道，前方又出现鹿群的踪迹。 　　这是一支小规模的驯鹿群，目测数量不超过二十只，没有幼崽也没有母鹿，很像是结伴行动的年轻雄鹿。 　　“快看，那是什么？”一名商人透过车窗，发现藏在雪地中的黑金色鬃毛，不由得发出惊呼。 　　受惊的鹿群突然狂奔，劲直朝车队冲了上来。 　　藏在雪地中的猎手随之冲出，竟然是四头威风凛凛的雄狮。 　　“没有母狮？” 　　商队众人一边操控车辆让开道路，避开鹿群冲击，一边谨慎观察四周，寻找母狮的踪迹。可直到雄狮以惊人的速度冲上来，扑倒落在最后边的雄鹿，也未见母狮现身。 　　四头雄狮包围猎物，死死咬住它的脖子，当场将其扼死，准备大快朵颐。 　　体型最大的一头雄狮挡在车队正前方，昂起头，发出雄浑的吼声，威胁商队众人，不许他们靠近，同时召唤其他狮子。 　　不想和四头年轻力壮的雄狮发生冲突，商人们谨慎后退，尽量在它们进食时保持距离，以免引起它们的注意。 　　没过几分钟，又有一群狮子到来。 　　二十多头强壮的母狮带着小狮子穿过雪地，带头的母狮和雄狮打过招呼，却对它们的猎物不屑一顾。 　　在队伍的最后，几头母狮正合力拖拽猎物，那是一头被吃完大半的水牛。 　　水牛的尸体被冻住，身上的伤口覆盖血水，冻结成红色的冰层。被母狮一路带过来，在雪地上留下长长的拖痕。 　　砰地一声，母狮丢下水牛，顺便将小狮子也交给雄狮，在最年长的成员带领下，向车队包围上来。 　　被二十多头健壮的狮子盯上，绝不是多好的体验。 　　商人们绷紧神经，在车内握紧武器。 　　为防万一，有的推开车天窗，准备以弓箭对敌；也有的握紧方向盘，随时准备踩下油门，将对面的狮子撞开。 　　千钧一发之际，天空中传来鸟鸣。 　　数不清的火雀从远处飞来，扇动着翅膀聚集在一起，像是铺满天空的红焰。 　　七八名少年滑动雪橇，紧跟在火雀群后，穿过被雪覆盖的河道，靠近此刻正陷入包围的商队。 　　火雀抵达后，没有从天空飞落，而是在车队和狮群头顶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 　　狮子们被叫得不耐烦，仰头发出吼声，表达自己的不满。 　　以卡米尔为首的少年们陆续停下，雪橇横过雪地，溅起大片扇形碎冰。 　　“请问是赵翁介绍的商队吗？” 　　卡米尔拉下遮住脸颊的兽皮，扬声问道。他们貌似不惧怕狮群，狮群也没有表现出攻击的意图。 　　改装车内迅速传来回答：“是赵翁通知我们，这里会开设贸易区，会有集市！” 　　说话间，商人们取出赵翁送来的兽皮，朝少年们挥舞数下，其后展开。兽皮上绘有特殊的图案，颜色异常鲜艳，正是叶安和赵翁约定的暗号。 　　确认过来者身份，卡米尔从斗篷里取出一枚造型奇特的木哨，吹出响亮的哨音。声音传入狮子耳中，包围车队的母狮竟然陆续散开。 　　卡米尔解开身上的兽皮袋，扬手抛给带头的母狮。 　　母狮走上前，嗅了嗅袋子上的气味，确认来自叶安，用牙齿将绳子咬开，里面竟然是半袋子晶石。 　　晶石在雪地上发光，落入商队众人眼中，吸气声接连不断。 　　“晶石？真是晶石？” 　　几个领队从车窗中探出头，不断吞咽，才压下冲上去夺取一块的念头。 　　晶石可遇不可求，价格更是高得离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根本不会相信，这几个半大少年会随身携带这样的宝贝，还随手丢给狮子！ 　　看到商人脸上的表情，猜出他们心中的纠结，卡米尔对奥瓦低语两声，握紧手中的木哨。 　　商人有任何抢夺的举动，天空中的雀鸟和狮群就会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叶安决定在孤岛开设贸易区，就不打算隐藏这里的实力和财富。 　　换做数月之前，他未必会这么做。如今情况不同，继续藏着掖着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阻碍孤岛的发展。 　　借这些外来的商人口口相传，固然会引来一些麻烦，更多却是让这里为世人所知，为有朝一日建造城池打下基础。 　　商人们走南闯北，知晓轻重厉害，也懂得审时度势，贪念短暂升起，迅速被谨慎压制下去。 　　在狮群分享晶石时，商人们全部留在车上，无一例外保持安静，没有任何人做出出格的举动。 　　这让卡米尔松了口气，也让跟在他们身后的紫荆等人再次潜伏，没有在商队面前现身。 　　狮群分完晶石，带着猎物离开。 　　商人们终于松了口气，陆续有人走下车，迎上对面的少年。他们有很多疑问，需要少年们解答。 　　卡米尔几人不想多说，请众人回到车上，照计划在前方带路，带领商人们穿过变异虎和狼群的领地。 　　听到风中传来的虎吼和狼嚎，透过车窗，看到在雪原上奔驰的矫健身影，商人们无不头皮发麻，对三角洲的危险有了新的认知。 　　孤岛近在咫尺，天空中传来唳鸣。 　　一只翼展惊人的金雕从天空飞落，抓起受伤的羚羊，带走狼群追逐半日的猎物。 　　变异狼愤怒嚎叫，声音传出很远。 　　金雕不做理会，带着猎物归巢，准备喂给嗷嗷待哺的雏鸟。 　　车队停在孤岛边缘，同行的雀鸟群忽然加快速度，率先飞至岛上，同留守的同伴汇合，围绕站在雪橇上的青年，发出欢快的叫声。 　　叶安站在雪橇上，迎着商人们或打量或戒备的目光，拉下用兽皮制成的围巾，扬起灿烂的笑容。 　　“欢迎来到三角洲。” 第328章 贸易区 　　商人们登上孤岛，被带往新建的营地。 　　营地外立起成排的栅栏，栅栏顶端涂抹鲜艳的色彩，圈定集市范围的同时，也是叶安在告诫生活在三角洲的变异兽不要靠近。 　　栅栏里既有空旷的场地，也有新立起的帐篷，可以提供给商队使用。如铃兰和王伯所言，比起营地提供的住所，多数人倾向于自己搭建帐篷或是留在车上。 　　叶安没有勉强，仅告知众人，非必要最好不要离开营地，如果遇到危险，并且是由自身鲁莽行为引起，他概不负责。 　　这话听起来很不客气，却是贸易区固有的规矩。 　　当初在猎人城，所有商队都被局限在集市附近，不需要三令五申，也极少有人越线。 　　贸易区第一次设在三角洲，往来人员繁杂，各种各样的都有。这些人怀揣着不同的目的，若是放任自流，难保不会生出乱子。 　　按照叶安的计划，孤岛贸易区会长期设立，即使做不到开门红，也不能在乱局中开始和收场。 　　叶安的话很有威慑力，主要原因之一，就是商人们沿途遇到的兽群。 　　见识过生活在三角洲内的变异兽，获悉孤岛上的猛兽飞禽同样不少，没有人愿意做出头的椽子，成为被杀鸡儆猴的那一个。 　　以身犯险的结果是丢掉性命，极少有人会傻到如此地步。 　　“叶领主放心，我们不是第一次到贸易区，知道该怎么做。” 　　“如果有人破坏规矩，不用你动手，我们会一起驱逐他！” 　　“对！” 　　领队们向叶安做出保证，分别在划定的范围内设立营地，安顿随行人员，并开始设立摊位，摆出准备交易的货物。 　　叶安告辞商人，交代紫荆几句，没时间休息，很快就再次登上雪橇。 　　信鸽送回消息，赵翁的队伍即将抵达三角洲，同行还有八支商队。此外，收到开设贸易区的消息，各个城市和聚居点的队伍也在抓紧赶来。 　　随着队伍陆续到来，三角洲会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热闹，叶安也会变得分外忙碌。 　　赵翁一行抵达后，同样被安置在营地内。 　　和其他人不同，赵翁对叶安提供的帐篷很感兴趣，走进去查看一番，了解帐篷的构造和便捷，当场拍板，用携带的货物和叶安交换一批。 　　赵翁的举动引起众人注意，亲自了解过情况，又有五支商队和叶安订下百余顶帐篷。 　　有生意送上门，叶安自然不会拒绝。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精心准备的商品尚无人问津，计划外的帐篷反倒卖出去不少。 　　当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随着时间过去，进入三角洲的队伍越来越多。 　　木棉和强伯的车队夹杂其中，和金城来人一同登上孤岛，并未引起太多注意。 　　杰拉德信守承诺，交付的机器和改装车数量充足，质量也相当不错。 　　队伍到达之后，叶安亲自将金城人带入贸易区，安置在帐篷里，并提供热腾腾的食物和保暖的火炉。 　　一切安排妥当，叶安避开众人，带上机器前往封冻的河流上游，砸开冰层，尝试开采矿石。 　　五只熊猫正好在附近觅食，发现堆在岸边的矿石，飞速冲过来。 　　小熊猫当场就要伸爪子，被年长的熊猫拦住，得到叶安的允许，几只熊猫才各自挑出喜欢的矿石，准备带回山洞。 　　作为回报，熊猫送给叶安一批变异菌菇和两头野猪。 　　野猪倒不稀奇，不说三角洲内随处可见，数量也委实不少。关键是寒冬腊月，熊猫竟然能找到新鲜的菌菇，这让叶安万分惊讶。 　　仔细询问过对方，叶安跟着一只熊猫走到孤岛西侧，在一处山坳内发现三座白蚁丘。 　　看到被破坏的蚁丘侧面，以及察觉熊猫到来，纷纷冲出来护卫巢穴和食物的白蚁，叶安立刻抓住熊猫，发现不好抱也不好扛，索性将熊猫举过头顶，不顾对方的抗议，举着熊猫跑出蚁群的领地范围。 　　他能清楚感觉到，白蚁们已经出离愤怒。要是不快点走，等到蚁群倾巢而出，他倒是可以脱身，熊猫怕是要遇上不小的麻烦。 　　回到熊猫居住的山洞，叶安再三重申，最好不要再去白蚁的领地。他会继续给熊猫提供矿石。如果一定要感谢，隔三差五给他送只野猪就行。 　　自此，孤岛上的熊猫发展出独特的捕猎习惯，纵然有各种变异兽以供选择，它们偏偏盯准野猪，数年时间内，几乎将三角洲内的野猪抓了个一干二净。 　　赵翁抵达之后，贸易区正式开张。 　　成排的帐篷立在营地中，圆顶、方顶、三角形、四方形，不同的商队拥有不用的标志，从帐篷的大小、形状、颜色和图案均能加以区分。 　　赵翁走过叶安划定的区域，召集商队领队，安排下集市开设的时间和交易的规矩。 　　叶安没有太多经验，多数时间都是少言多听，记下商人们提供的意见和宝贵经验，用以充实自己，为今后的发展打下基础。 　　集市开张后，孤岛上愈发热闹，从早到晚人声鼎沸，吸引来更多的人群。 　　叶安这才知晓，荒原上的聚居者和流浪者数量远超他的预期，单是生活在三角洲附近的流浪者，就足够建起一座小型城池。 　　只是荒原广阔无垠，地形复杂，各种变异植物和动物充斥其间，这些流浪者为了活下去，都像之前的叶安一样，想方设法隐藏自己，除非刻意寻找或是主动现身，很难发现他们的踪迹。 　　贸易区的开设引起他们的注意，谨慎观察过一段时间，有部分流浪者冒险现身。 　　卡米尔、奥瓦和艾什在三角洲内巡逻时，恰好遇见这样一批流浪者。 　　少年们没有自作主张，而是迅速将情况上报叶安。 　　确认过这些人的身份，了解到他们并无过分的恶行，叶安没有下令驱逐，而是通知贸易区的商队，准许流浪者和其他人一样进入集市，用手中的物品进行交易。 　　时间一天天过去，被贸易区吸引的人倍数增长，其中难免混杂着不怀好意的角色。 　　这些人尚未抵达孤岛，就运气不好地遇上叶安。任凭他们花言巧语，也逃不过叶安的双眼。其中一对兄弟让叶安想起不好的回忆，在孤岛前竖起石柱，当着众人的面将两人吊了上去。 　　兄弟俩还在破口大骂，叶安打了个响指，雀鸟飞至两人身边，从领口拽出一截绳子，绳子末端系着数块泛黄的骨头和牙齿，在场众人都能认出，那分明是人的指骨和门牙！ 　　“食人的流浪者。”赵翁看向被吊在半空的男人，神情冷然。 　　行走荒原的商人个个彪悍，手中或多或少都沾染血腥。但是，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有底线，对这些同类相食的恶徒，都是深恶痛绝。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些家伙已经称不上是人，连凶残的变异兽都不如。 第329章 陌生人 　　短短数天时间，孤岛上就立起七八根石柱，凡是被吊在上面的人，基本难逃一死。 　　有同伙想趁夜间救人，下场往往是还没靠近目标，就被附近的狼群发现，在雪夜中拼命奔逃，仍逃不过狼群的围追堵截，最终一起被挂上石柱。 　　看到这些人的下场，妄图在集市中生事的人匆忙打消了念头，压下贪婪的心思，开始本本分分做生意。即使赚得不如预期多，总好过丢掉性命。 　　贸易区走上正轨，叶安将交易的事托付给铃兰，并请赵翁帮忙照看，腾出手来，亲自在三角洲巡逻。 　　他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确保贸易区的安全，提防真有人不怕死，聚集起来劫掠集市；二来是进一步摸清四周地形，寻找可能藏匿起来的流浪者。 　　大雪持续数日，无论白天黑夜，雪始终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 　　寒风呼啸中，变异犬在雪地中奔跑，拖拽新制成的雪橇，压过没至膝盖的积雪，犁出两道深深的辙痕。 　　天凝地闭，河流全部封冻，坚硬的冰层封住河道，上面覆盖厚实的积雪，使得水中一片昏暗，没有半点光线。 　　开采矿石的河段成为鱼群争抢的地点。 　　机器开动，凿开大片冰层，破碎的冰块漂浮在水中，锋利的边缘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 　　碎冰之间是争夺氧气的变异鱼，还有冒险从河底出现的贝和变异螺。 　　比两个巴掌还大的河贝附着在冰层下，吸引来意外的访客，三只新搬来三角洲的水獭。 　　这些小家伙擅长在水下修筑巢穴，建造成天然的拦河大坝。 　　叶安驾驶雪橇来到矿场，恰好遇到水獭捕食河贝。 　　圆滚滚的水獭貌似笨拙，在水中却异常灵活。只要被它们盯住，没有一只河贝能够逃脱。 　　成年水獭还擅长使用工具，附近没有石头，直接抓起一只河贝敲打在冰块上，坚硬的外壳很快破碎，现出新鲜的贝肉。 　　叶安跳下雪橇，好奇地走上前，靠近观察这些新来的居民。 　　水獭停下动作，在水中翻过身，谨慎观察叶安。 　　双方对视片刻，体型最大的水獭小心翼翼靠近，用前爪捧着一只贝壳，丢到叶安脚下。 　　“给我的？”叶安蹲下身，单臂搭着膝盖，手指着地上的河贝。 　　感受到叶安的善意，第二只水獭游上前，将抱着的变异螺也丢了过来。最后只剩下体型最小的一只藏在父母身后，好奇地探头，又被母亲压了回去。 　　看到水獭一家的举动，叶安不由得笑出声音。呼出的热气在眼前凝结成霜，挂在眉毛和睫毛上，遮挡住视线，却挡不住他的好心情。 　　“这算是租金吗？”叶安拾起河贝，手指弹在贝壳边缘，笑着看向水獭。 　　水獭不太理解叶安传递过来的信息，却能清楚感知到他的善意，终于不再那么紧张。隐隐的，开始将他视为大个子的亲戚。 　　叶安敲碎贝壳，用匕首片下一小块，其余还给水獭。 　　在三只水獭的注视下，他锁定一块碎冰，翻过冰面，用匕首扎穿藏在下面的螃蟹。螃蟹挥舞着大钳，根本来不及反抗，就一命呜呼，被切成几块送给水獭。 　　此举获得水獭的好感，母水獭不再拦着小水獭，允许它靠近叶安，只是不许上岸。 　　一般而言，水獭在河中建筑巢穴，或多或少会对附近的水域产生影响。偏巧这一家选择在开采矿石的水道筑巢，阴差阳错，对叶安开采矿石提供不小的帮助。 　　叶安同化水獭一家，以孤岛主人的身份允许它们留下来，承诺给它们提供一定的保护。作为回报，水獭一家需要按照他的要求修筑巢穴，并且关注水位变化。 　　三只水獭凑到一起，主要是两只成年水獭彼此商量，觉得这个条件不错，欣然答应叶安提出的条件。 　　它们之所以搬来三角洲，是原来的家被破坏，一群凶残的变异鳄侵占了它们的家园，将它们驱赶出食物丰富的领地。 　　水獭夫妇原本有两只幼崽，其中一只被变异鳄杀死吃掉，导致它们对活下来的这只格外紧张，甚至有些保护过度。 　　了解过水獭一家的遭遇，叶安向它们保证，三角洲内不会有鳄鱼群，即使出现，也会由他亲手解决。 　　“放心住下，不用担心饿肚子，我会保护你们。” 　　告辞水獭一家，叶安重新登上雪橇。 　　趴在地上的变异犬迅速精神起来，在头犬的带领下列队，抖掉身上的雪花，竖起耳朵，压低身体放开速度，向河道下游飞奔而去。 　　犬群的速度越来越快，冷风呼啸在耳畔，叶安单手握住雪橇前的横杆，另一只手抓紧斗篷，仍抓不住被风掀开的兜帽。 　　雪橇穿过石林边缘，恰好遇到变异虎捕猎。 　　小老虎已经长大，不久前同母亲分开，在三角洲中划定属于自己的领地。母虎不需要再为幼崽提供食物，生活变得轻松许多，捕获一头成年的驯鹿，足能为它提供数日的能量。 　　在虎啸声中，头顶巨角的驯鹿被扑倒在地，脖子被死死咬住，没过多久就停止了挣扎。 　　母虎休息片刻，正准备将猎物拖回石林，抬头时发现叶安，虎吼两声，态度十分友好。 　　叶安向变异虎释放善意，婉拒对方邀请他享用猎物的提议，没有停留太久，继续在三角洲内巡视。 　　变异虎目送他的背影消失，低头咬住猎物，拖向能挡风的石林。 　　中途有狐狸被血腥味吸引，看到雪地中的变异虎，迅速转身跑远，再不敢靠近。 　　经过并行的两条河道，犬群的速度逐渐减慢，发出戒备的叫声。 　　叶安拉起兜帽，抹掉挂在眉毛和睫毛上的冰霜，向远处眺望，不意外发现数个移动的黑点。 　　随着双方距离接近，他看清前方是一支由十多人组成的队伍，每人都背着用兽皮制成的包裹，脚下踩着雪橇，在雪地上快速滑行。 　　这样的行动方式和木棉等人十分类似。不同的是，这支队伍没有女人和孩子，全都是身强体健，壮硕得如同黑熊一般的男人。 第330章 来历 　　双方距离十步左右，男人们主动停下。 　　大概是听过关于叶安的传闻，认出他是三角洲的主人，领队放下兽皮袋，吩咐众人留在原地，独自走向叶安。 　　距离拉得更近，叶安发现这些人比远看更加高大健壮，目测身高均接近两米，身上包裹着厚实的外套，小山一样。若是真遇见黑熊，谁的力气更大还真不好定论。 　　领队是一个长着满脸大胡子的男人。棕黑色的胡须纠结在脸上，连鼻子都被遮盖。眼睛上压着两条粗重的眉毛，看不清长相，一时之间很难猜测出年龄。 　　随着领队靠近，变异犬仿佛遇见野兽，尽数压低身体，发出低沉的咆哮，只要叶安下令，就会立刻冲上前将男人撕碎。 　　叶安跳下雪橇，越过摆出威胁姿态的变异犬，立定在头犬身边，按住它的脖子，安抚住犬群。 　　见此情形，领队立即停住脚步，扯下包裹在头上的兽皮，顺手抓了两下大胡子，露出冻得通红的鼻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虽然效果不大。 　　“请问是叶大人吗？”男人开口，声音有些局促。 　　“你认识我？”叶安奇怪地看着男人。 　　这段时间以来，他遇到不少流浪者和聚居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类似男人这样表面强悍，性情却属实憨厚的还属于首次。如果不是能感知到男人的情绪和思维，叶安八成会被男人的外表唬住，第一时间生出戒备。 　　“我从过路的商队那里听到过您的事情。” 　　领队没有任何隐瞒，不用叶安询问，就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的来历说得一清二楚。其中虽然有叶安异能的影响，究其根本，却同他们此行的目的有不小的关联。 　　这些男人生活在距离三角洲不远的一处聚居点。 　　由于地理位置特殊，位于一处山坳，周围有茂密的树木和错落的丘陵，除非熟悉道路，不然的话，这个聚居点很难被外人发现。 　　聚居点内人数不多，加上没有捕猎能力的孩子和无法行动自如的老人，满打满算不超过一百。 　　他们依靠捕猎和采集为生，主要的猎物是变异黑熊和部分种类的小兽。每逢雪季到来，男人们还会结队寻找棕熊，猎杀后储存起来，作为大雪封山时的口粮。 　　今年不同以往，林间的猎物大批减少，特别是小狮子和小老虎陆续长大，狮群和变异虎扩大狩猎范围，生活在聚居点附近的棕熊和黑熊不是被猎杀就是另寻栖身地，导致他们捕不到足够的猎物。再不想想办法，聚居点里的老人和孩子都有可能饿死。 　　偶尔有商队路过，他们会用积攒的兽皮和兽骨换取粮食，但这终非长久之计。 　　更重要的一点是，要想获得强壮的体魄，聚居点里的孩子必须吃到熊肉。 　　鉴于独特的生活饮食习惯，这些人的体质已经发生进化，和变异者不能比，但就力气而言，和普通人已不能同日而语。 　　这也是如此小的聚居点能在群兽环伺下存在，长时间没有覆灭的原因。 　　他们本能知晓，要想让血脉留存，就必须获取强大变异兽的血肉。 　　如今落入困境，他们不得已，只能走出山坳，前往叶安所在的三角洲，希望能从这里寻找到办法。实在不行，也可以从贸易区换取粮食，至少比过路的商队价格便宜，能支撑他们熬过雪季，等到雨季来临。 　　听完领队的讲述，确认他没有半点虚言，叶安惊讶于这些人的直来直去和实诚。 　　在荒原上，这样的直率已经十分罕见。 　　“我可以带你们去贸易区。换粮食的话，有不少种类，价格也不是太贵。”叶安知晓这些人的来历和遭遇之后，决定帮一把手。 　　归根结底，狮群和变异虎在三角洲出现都是他的关系。聚居点赖以为生的变异熊大批量减少甚至绝迹，或多或少，他也要承担一定责任。 　　拍了拍变异犬的脖子，叶安转身登上雪橇，准备结束今天的巡逻，带着这行人一同返回孤岛。 　　路过封冻的河段，惊走一群觅食的雪兔，叶安忽然心头一动，视线转向一个比一个强壮，却同样性情憨厚，感知不到任何花花肠子的男人们，合作的念头在脑中浮现。 　　具体如何做，他还没有章程。 　　不过，如果真能招揽对方，对彼此都有好处。聚居点的人不需要再为食物发愁，自己接下来要开展的计划也有了充足的帮手。 　　变异犬在雪中飞奔，遇到捕猎返回的狮群。 　　叶安扫过一眼，发现狮群今天的猎物是一头黑熊，想到刚刚男人们的述说，不免有些尴尬。 　　男人们却没留意叶安的反应，见到狮群穿过雪地，最强壮的母狮竟然放下猎物，跑近叶安，像是对亲族一样撒娇，联系之前听到的传闻，都是张大嘴巴，眼睛瞪得铜铃一般。 　　母狮蹭着叶安的腿和腰，迟迟不愿意离开。 　　叶安无奈，在雄狮委屈的注视下，抓抓母狮的脖子和下巴，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晶石，同母狮交换两条熊腿。 　　母狮十分痛快，驱散围着猎物撕咬的小狮子，和姐妹一同发力，几乎扯下黑熊的半个身子，一路拖到叶安跟前。 　　“谢了。”叶安又取出两块晶石，捏碎后喂给跟着母亲跑过来的小狮子。 　　母狮并不觉得吃亏。 　　三角洲资源丰富，以狮群的力量，猎物唾手可得。晶石却十分稀少，除了从叶安手里获取，再没有第二个途径。 　　狮群带着晶石和猎物离开，叶安指了指地上的黑熊，对男人们道：“换不换？” 　　领队反应最快，听到叶安的话，立刻点头道：“换！” 　　话落，就要解开背负的兽皮袋。 　　“不急，先回孤岛安顿下来，生意可以慢慢谈。”叶安拦住领队，看一眼天色，预感将有一场大雪，决定尽快返回孤岛，不再耽搁时间。 　　双方达成一致，叶安在前方引路，男人们系紧外套，检查过兽皮袋上的绳子，身体前伏，以迥异于身形的敏捷和灵活跟在雪橇后，向孤岛疾行而去。 第331章 集市变化 　　叶安回到孤岛，将聚居点的队伍送到营地，告知木棉这些人的身份，交由她进行安置。 　　“大人是要留下他们？”木棉压低声音问道。 　　“暂时还不确定。你先观察几天，等到集市结束再做安排。”叶安道。 　　“好的。” 　　木棉听到叶安的话，很快明白自己该如何安排。当即叫来几个女人，将随叶安回来的队伍送到营地东侧的帐篷里。 　　队伍众人来到岛上，看到林立的帐篷和穿梭其间的人群，尤其是发现专门出售粮食的商人，不由得心头火热。要不是领队严令，一切听从叶安安排，早就顾不得休息，先将带来的兽皮熊骨换成粮食再说。 　　“和我来吧。” 　　木棉将一行人的表现看在眼中，有些明白叶安为何会对他们另眼相看。即使没有叶安的异能，依靠她在荒原上生活的经验，也能大致推测出这些人的性格和行事作风。 　　除非他们极其擅长演戏，又能抵抗叶安同化，否则的话，以他们的表现，的确可以试着合作。 　　木棉主动寒暄，彼此互通姓名，得知对方的领队名叫鲁格，今年不过三十出头，同行众人也大多是二、三十岁的年纪，没有一个超过四十岁，木棉不由得咋舌。 　　“时间不早，诸位先休息一下，集市会开很多天，不需要急在一时。对了，你们还没吃饭吧？我稍后让人送一些过来。” 　　“多谢。”鲁格真心实意感谢。 　　“不用谢我，是大人吩咐的。等你们离开，住的帐篷和吃的东西都要用货物抵偿。”木棉表现出恰到好处的善意，既让对方感到亲切，又不会因她的态度生出怀疑。 　　“那是当然。” 　　鲁格起身送走木棉，回到帐篷里，面对手下的目光，奇怪道：“怎么都这个样子？” 　　“首领，你说叶大人是什么意思？”一个男人道。 　　“什么意思？” 　　“对，我想不明白，干嘛对我们这么大方。要是爷爷在就好了，他肯定能猜出来。”男人满脸苦恼。 　　“想那么多干什么？”他身边的同伴道，“对咱们大方还不好？再说了，咱们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除了这几张熊皮，还有什么？” 　　“对。”鲁格年轻的兄弟帮腔道，“大家都看到了，叶大人多厉害，如果他想要熊皮，多简单的事。要我说还是安心留下来，该做什么做什么。咱们这几个人，叶大人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鲁格一直没说话，沉默地听着众人讨论。 　　直至众人的谈话告一段落，重新将目光聚集到他身上，才拿起一根树枝折断，丢进取暖的地炉里，口中道：“叶大人是变异者，整个三角洲都属于他。你们觉得，咱们这点人有什么可图谋的？” 　　话音刚落，帐篷外就传来脚步声，几个女人遵照木棉的吩咐，给鲁格等人送来热腾腾的麦饼和大碗的肉汤，还有用特制调料烤制的鹿肉。 　　此外，一个椭圆形的盘子里还放着红彤彤的果子，散发出香甜的气味，别说是在雪季，就是在雨季都很难得。 　　女人们将东西送到，没有多做停留，告知鲁格等人，吃完后会有人来收走盘子。此外，夜间集市不关闭，营地中的人都可以畅通无阻。只是不能走出营地的栅栏，如果不遵守规矩，出了事情，他们概不负责。 　　“出事？”一个男人好奇问道。 　　“岛上有变异蟒，狼群。森林中有很多种猛禽，还有变异蜘蛛和蚁群。对了，变异虎和雪豹偶尔也会出现。”女人实话实说，没有任何夸张的成分，更不是危言耸听，“看到营地外的那些柱子了吗？上面挂着的都是不守规矩妄图生事的。数量不多，是因为其他的都没运气留个全尸。” 　　女人话中的含义令鲁格等人脊背生寒。 　　将众人的神情看在眼里，两个女人交换目光，完成木棉的任务，转身离开帐篷，再没多说一句。 　　帐帘放下，隔绝呼啸的冷风。 　　火焰在地炉中燃烧，众人的影子被拉长，摇曳在垂挂的兽皮上。 　　食物的香味萦绕在鼻端，男人们早已经饥肠辘辘，却没有一个人急着动手，目光聚集在鲁格身上，表情中既有疑惑不解也有几分悚然。 　　“别想那么多，先吃东西。”鲁格率先抓起一张麦饼，送到嘴边撕下一大块。久违的麦香充斥味蕾，咽下去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饿。 　　“对，先吃东西。” 　　“反正都来了，真有什么事，也等吃饱再说。” 　　男人们纷纷动手，盘子里的麦饼和烤肉迅速被清空，肉汤也喝得一干二净。诱人的果子却没有一个人去动，仅是拿在手里，偶尔嗅一下味道。 　　不是他们不想吃，也不是不喜欢，而是果子太难得，他们很想带回去，留给家里的亲人。 　　“都吃吧，等明天去集市，咱们可以换一些。”鲁格道。 　　“一定很贵。”一个男人迟疑道，“要是换了果子，粮食恐怕不够。” 　　“想留就留下，要是换完粮食还有富余，我会想办法多买几个。”鲁格见众人坚持，没有继续劝说，将自己分到的果子也放进口袋里，随即将盘子和碗放到靠近帐门的地方，等着木棉派人来取。 　　让他们惊讶的是，来取东西的不是之前见过的女人，而是几个英气勃勃的少年。看到他们，男人们不免想起自己的兄弟和孩子，忍不住主动攀谈。 　　少年们态度不算热络，却也称不上冷漠，对于鲁格等人的攀谈，能回答的便回答，遇到不确定的，会巧妙将话题扯开。 　　相比之下，冷杉更擅长和人交流，话里话外，反倒从男人们嘴里套出不少有用的消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帐篷外传来规律的鼓声。 　　男人们面露不解，冷杉几人主动结束谈话，告诉他们这是关闭营地的鼓声。等到鼓声停止，营地会落下木门，封闭四周栅栏。届时，里面的人不被允许离开，外边的人也无法进来。 　　“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会有大商队出售货物，如果你们要换粮食，是个不错的机会。” 　　少年们告辞离开，鲁格等人铺开毯子，躺在温暖的帐篷里，本以为会睡不着，不想头刚刚沾到枕头，困意瞬间涌上，接二连三打着哈欠，不一会，呼噜声就此起彼伏。 　　夜色降临，营地中仍灯火通明。 　　不少帐篷前仍是人流穿梭，商队成员轮番值守，和来到摊位前的人讨价还价，达成生意后，仍会聊得不亦乐乎。 　　换成以往，这种情形基本不会出现。即使是在猎人城，众人也不会在夜间喧闹。究其原因，夜行的变异兽太多，也过于凶猛，位于集市中心位置还好，处于边缘，护卫数量一般，难保不会遭到偷袭。 　　孤岛上就没有这份担忧。 　　只要不走出栅栏，没有任何变异兽会袭击他们，反倒有雀鸟和狼群在四周巡视，确保营地安全。 　　对于这样的变化，商队众人起初不太习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愈发认可在这里设置贸易区的好处，还主动恳请叶安，允许将集市的时间延长。 　　叶安点头之后，至少有一半的人送出消息，联络交情不错的朋友，告知他们尽快赶来孤岛，并且明言，错过这次，他们一定会后悔。 　　就这样，叶安计划开设两个月的集市，延长至雪季结束。 　　赶来的商人、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络绎不绝，三角洲变得一天比一天热闹。与之相对，竖在营地前的石柱也与日俱增。 　　和之前不同的是，这些被揪出来的家伙不需要叶安动手，体会到孤岛贸易区好处的商人会自然联手，将混入队伍的钉子抓出来，杀鸡儆猴。 　　又是一场大雪，天地间一片银白。 　　饶是天气再冷，也挡不住各支队伍赶往三角洲的步伐。 　　处理完岩城诸事，将后续事宜交给玫瑰，萧玧率领车队抵达三角洲，尚未驶近孤岛，就遇到了紫荆率领的队伍。 　　双方在河道两岸相遇，未等确认对方的身份，覆盖冰层的河道突然传来巨响。 　　响声接连不断，仿佛有巨兽在河下不断碰撞，试图破冰而出。 第332章 重逢 　　“河马？” 　　叶安正和铃兰商量扩大田亩事宜，准备雪季结束后多种一些粮食。刚刚说到粮食种类，就见艾什和卡米尔气喘吁吁跑过来，带来三角洲出现河马的消息。 　　“奇怪，不应该啊。” 　　听完两人的讲述，同在室内的强伯和王伯等均面露诧异。 　　在他们的印象里，河马很少会大批迁徙，基本在固定的河段生活。除非旱季到来，领地中连潮湿的淤泥都找不到，继续留下去会有生命危险，它们绝不会轻易离开。 　　荒原上处处危险，遍布凶狠的捕食者。即使是象群，在迁徙途中也要十分小心。特别是带着小象的象群，更会格外谨慎。 　　河马在水中霸道无比，一旦上了岸，庞大的身躯会成为累赘。即使有惊人的巨口和锋利的牙齿，遇到擅长猎杀大型变异兽的狮群，或者是百无禁忌的蚁群，立刻会陷入麻烦。 　　自从叶安在孤岛定居，三角洲内始终没有出现过河马身影。变异鳄鱼隔三差五出现，偶尔还会靠近孤岛，河马自始至终没见过一头。 　　如今正值雪季，河面封冻，换气困难。即使河马要迁徙，也不该选在这个时候，更没理由大批进入三角洲。 　　这里的变异兽密度可不低，捕食者的数量更是多到惊人。 　　叶安想不明白，河马群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并且大张旗鼓，像是在宣告自己的到来。 　　“我去看看。” 　　获悉萧玧的车队已经抵达，正在河边同河马群对峙，叶安当机立断，没有耽搁时间，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我和你一起。”铃兰跟着站起身，随手拿起装满药瓶的口袋，以备不时之需。 　　强伯等人留下，负责联络木棉和紫荆。若是贸易区有情况不对，他们会第一时间放飞信鸽，给叶安送去消息。 　　走出鳄龟甲搭建的房屋，冷风迎面扑来，身上的热气被驱散，覆上一层冰寒。 　　雪花落在头顶，凝结在发尾，叶安随手梳过两下，拉起兜帽，隔绝飞雪的同时，曲起手指抵在嘴边，打出一个长长的唿哨。 　　哨音穿透风雪，传入犬群的耳中。 　　头犬直立起身子，召集捕猎的同伴，放弃即将到手的猎物，转身冲出密林。 　　野兔一家逃过一劫，来不及高兴，一只雪豹突然从高处跳下，厚实的大爪子向前一抓，精准压住一只野兔。 　　不给野兔挣扎的机会，雪豹低下头，张嘴咬碎了猎物的头骨。 　　野兔群一哄而散，纷纷藏入林间地洞。 　　它们是遭到犬群驱赶，被迫聚集到一起，远离藏身处。若是分散开，以它们的敏捷和速度，雪豹未必能轻易得手。毕竟它刚离开母亲不久，在这次捕猎之前，已经失手数次，足足饿了两天肚子。 　　不去理会逃走的野兔，雪豹叼起猎物，利落爬上高处，藏在茂密的树冠间，迫不及待大快朵颐，享用这得来不易的美餐。 　　犬群冲出密林，先一步返回岩洞，拖着雪橇来到叶安面前。 　　叶安系紧斗篷，逐一检查过牵引雪橇的绳索，重新打好松脱的绳结，随后拍拍变异犬的背，和铃兰一同登上雪橇。 　　头犬发出叫声，变异犬集体伏下耳朵，压低身体，迎着凛冽的寒风，闪电般冲出。 　　犬群互相配合，急速奔跑，拉着雪橇离开岩山，飞驰过林间，奔向河马出现的水域。 　　队伍经过贸易区，声响引来商人的注意。 　　隔着栅栏，商人们纷纷驻足，目送犬群风驰电掣，拉着雪橇消失在眼前，不由得面面相觑，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有河马出现。”一个刚刚抵达的商人开口道。 　　他接到朋友的消息，带着队伍赶来三角洲。没等进到贸易区，突然遇到河马群出现。好在他的运气不错，经过河道时，破碎的冰面已经被萧玧封住，即使河马不断撞击，也无法将冰层撞开。 　　他知晓自己的能力，留下也是累赘，只能带着队伍快速前行，有惊无险登上孤岛。中途遇到巡逻的艾什和奥瓦几人，第一时间传递有用的情报。 　　“河马？” 　　商人们无不惊讶，在摊位附近的人听到，也纷纷停下动作，不再讨价还价，陆续将目光聚集过来，等着商人继续向下说。 　　“河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对，河马怎么会在雪季迁徙？” 　　和强伯等人一样，这些走南闯北的商人十分了解变异兽的习性，否则也不能有效避开风险。河马的突然出现打破了他们固有的认知，凡是听到消息的人，全都感到疑惑，表情中充满不解。 　　商人耸了耸肩，双手一摊，都问他，他去问谁？ 　　他不过是将自己亲眼目睹的讲出来，至于河马出现的原因，他当真不知道。 　　赵翁获悉此事，派人将商人请到自己的帐篷，仔细询问过细节，也对这件事万分不解。 　　在商人们满头雾水时，叶安乘坐雪橇穿过三角洲，来到河马出现的地点。 　　距离尚远，就能听到一阵阵碰撞和碎裂声，夹杂着水声轰鸣，犹如惊雷一般。 　　变异犬减慢速度，叶安抬头望去，前方出现大片腾起的水柱，柱身萦绕破碎的冰块，以及被冷风席卷的飞雪。 　　萧玧站在河道中央，距离水柱腾起的地方不到半米。 　　身上的斗篷早不知去向，外套下摆被风撕扯，脚下涌出环形水浪，中途凝成冰锥，继而形成透明的冰墙，阻隔倾倒的水柱。 　　河水砸向冰墙，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叶安正准备上前，萧玧忽然动了，黑色的身影如大鹏跃起，在半空中抽出长刀，刀尖向下，延伸出锋利的冰刃。 　　冰刃在雪中反光，耀眼、刺目。 　　水下的河马察觉到危险，多数准备下潜，唯独最强壮的一头不服输，张开血盆大口，亮出四颗锋利的獠牙，迎向从高处落下的萧玧，看样子，是要将他撕碎生吞。 　　萧玧避开河马的獠牙，靴底踏上河马的鼻端，在河马吃痛时，取下凝结的冰刃，双手交叉，锋利的刀身同时划开河马的双眼。其后手腕翻转，刀尖精准扎入河马的眼眶，瞬间深入大脑。 　　时间在这一刻静止。 　　河马庞大的身躯如雕像凝固，一动不动。生机在寒风中断绝，开始缓慢下沉。 　　温热的血泼洒在冰面，未凝固的部分沿着缝隙流入水中，蜿蜒成一条条红色飘带。 　　叶安目睹整个过程，心跳开始加快，对上萧玧望过来的目光，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突觉一阵口干舌燥。 　　“这个不用担心。”王伯早有准备，让小竹和米洛从靠墙的架子上取来几个模型，都是缩小的帐篷，比起营地中现用的，需要的材料更少，设计却更加巧妙，足以应对极大的风雪。 　　“大人，从这里撑起来。” 　　看过王伯的演示，叶安自己动手，拉起连接木架的绳链，支架轻松立起，搭上兽皮，边角处钉下钉子，用手去推，纹丝不动。 　　“需要的材料由我负责。”铃兰道。 　　帐篷临时使用，集市结束就会拆除，不需要铁架，木架和坚韧的藤蔓足以应对。事实上，扭成股的藤蔓比木材更好用，在生长过程中控制角度，能省两至三道工序。 　　“材料充足，帐篷随搭随建。一些商队更习惯用自己的帐篷，或是住在改装车上，到时候，留出大片空地就行。” 　　三人商量到深夜，敲定大半事项。 　　距离和赵翁商定的时间越来越近，叶安没有更多时间修整，马上就要忙碌起来，组织岛上的人手，尽快圈定集市范围，将贸易区搭建起来。 　　夜风呼啸，岩山周围出现点点绿光。 　　变异犬警觉抬头，没有发出吠叫，而是在头犬的带领下走出山洞，面对绿光摇曳的区域亮出尖牙，摆出威胁的姿态。 　　绿光闪烁几下，陆续消失在密林深处。 　　变异犬又守了片刻，确定对方是真正离开，才陆续返回岩洞，靠在一起进入梦乡。 　　距离三角洲不远，几支商队正在赶路。 　　遇到突降的大雪，分辨不清方向，不想在雪中迷路，领队只能下令，队伍就地扎营。 　　营地中升起火光，彼此之间遥遥相望。 　　其中两支商队曾多次打过交道，互相之间算是熟悉，领队的关系也还不错，派人举着火把去对面交涉，知晓都是接到赵翁的传信，目的地相同，当下决定结伴，等天亮一同出发。 第333章 缘由 　　死去的河马缓慢下沉，鲜红的血在水中扩散，吸引来大群的变异鱼和手指长的水虫。 　　片刻的时间，河马的尸体就被包围，水中犹如开了锅，大片水花飞溅。河水迅速变得浑浊，混杂着被鱼群撕扯开的碎肉，引得水虫群争夺。 　　随着河底的变异螺和贝陆续出现，水中变得愈发热闹。 　　以河马的尸体为中心，水波环状荡开，一圈接着一圈，使得其余河马无法接近。破碎的冰层都被推远，在靠近河岸的地方互相碰撞，堆叠拥挤成一座座小山。 　　河马群开始后退，不再横冲直撞，主动和萧玧拉开距离，依靠群体的力量恫吓对手。 　　叶安走下雪橇，示意铃兰留在原地，独自踏上冰面，对萧玧挥了挥手。 　　一道冰桥从天而降，前端直插水下，引起水波震荡。 　　叶安熟练地攀上冰桥，借助桥两侧凸起的冰柱，顺利同萧玧汇合。 　　站在高处，俯瞰整个河马群，感知到河马此刻的情绪，叶安不由得皱眉。 　　按住萧玧的肩膀，示意他暂缓行动，叶安的目光在河马群中逡巡，很快锁定几头看似首领的公河马和母河马，催动异能进行同化。 　　河马体型庞大，脾气暴躁，攻击性极强，对叶安的同化却没有丝毫反抗之力。别说是叶安之前在峡谷遇到的猛禽，即便是寻常的地鼠和野兔，也不会如此轻松。 　　叶安诧异归诧异，并没有多费时间去想，快速翻找河马的记忆，很快找到它们进入三角洲的原因。 　　河马群离开原有的领地，大举迁入三角洲，主要原因是为了食物！ 　　河马体型惊人，变异后仍以植物为食。族群每天都有固定时间上岸，啃食领地内的青草、浆果和鲜嫩的树叶枝条。 　　它们偶尔也会开荤，多以水下的小生物为主。唯一列在它们食谱上的大型变异兽，是争夺领地的变异鳄鱼。 　　除此之外，河马对几种变异水草也相当喜欢，特别是生长在特定木头上的水生苔藓，始终让它们情有独钟。这种苔藓不仅味道鲜美，更能促进母河马分泌乳汁，是小河马生长过程中必不可少的养料。 　　因为这个原因，凡是能找到水獭的地方，几乎都能看到河马群出现。除非是水域太小，不适合河马庞大的体型。 　　只是这种苔藓对生长环境的要求极高，绝大多数都生长在水獭搭建的巢穴附近。 　　水獭的唾液是苔藓生长必不可少的催化剂。少去这个条件，即使是相同的木料，相同的水域，也不可能有苔藓生长。 　　不久之前，河马的栖息地遭遇大群水鸟入侵，这些鸟类食性特殊，经常会攻击小水獭，还会拆除水獭巢穴露出水面的部分，用来自己筑巢。 　　河中的水獭忍无可忍，和鸟群发生冲突，结果就是所有成员被屠杀殆尽，一个都没能留下。 　　河马群破开冰层赶到，留下的只有空空如也的巢穴，以及散落在水中的皮毛和骨头。 　　尽管它们怒不可遏，却拿会飞的鸟群没有办法。 　　更糟糕的是，大批的小河马会在接下来的两三个月降生，为了获取充足的苔藓，它们必须进行迁徙，寻找另一群水獭。 　　在动身之前，报复心极强的河马群走上岸，任凭水鸟铺天盖地，依靠强悍的身躯阻挡攻击，在鸟群筑巢的地方横冲直撞，肆意踩踏，将大部分鸟蛋和新孵化的雏鸟踩碎，才大摇大摆返回水中，跟随首领开始迁徙的道路。 　　找到河马迁徙的源头，叶安抬手捏了捏眉心，想起在矿场定居的水獭一家，他终于明白这群河马突然出现的原因。 　　“有发现？”萧玧问道。 　　“我想，它们是为了水獭。”叶安道。 　　“水獭？” 　　“没错。” 　　叶安进一步催动异能，控制住河马群，压制最焦躁的几只，继续深挖河马的记忆。 　　如他所想，在迁徙途中，河马群发现了水獭一家的踪影，成群跟了上来。只是水獭一家似乎不欢迎它们，利用敏捷的身手和高过对方的速度，一度将其甩掉。直至三角洲附近才被追上。 　　河马追着水獭进入三角洲，没有发现鳄鱼群的踪迹，也没有能造成威胁的水蟒，向来霸道惯了的庞然大物开始昭告自己的到来，决定霸占整片水域，作为族群的领地。 　　这种单方面的宣告无疑是一种挑衅。 　　在河马群看来，无论三角洲的水域原本属于谁，从这一刻开始都将属于自己。 　　不巧的是，它们刚刚展露出霸道的一面，准备在三角洲称王称霸，就踢到了铁板。 　　年轻气盛的公河马本想撕碎萧玧为自己立威，进而争夺繁育权和族群首领的位置。不想对方比它更加凶狠，一个照面就夺走它的性命，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同伴的死，河马群开始踌躇不前。但情况所迫，除了搬入三角洲的水獭，短时间内，它们不可能找到另外一群。 　　小河马将陆续降生，没有更多的时间留给它们。这使得河马群愈发暴躁，随时可能再次发起攻击。 　　相比之下，年轻公河马的死，除了让它们知晓对手的厉害，并未引起多大的仇恨。 　　每到繁育季节和首领更替的时候，都会有为数不少的公河马重伤乃至死亡。小河马降生后的一个月，这个数字会达到峰值。 　　河马们更关心的是，它们到底能不能留下来，能不能确保族群幼崽的存活。 　　捕捉到这一点，叶安迅速有了主意。 　　“帮个忙。”叶安凑近萧玧，三言两语道出自己的计划。 　　“你确定能行？”萧玧侧头对上叶安的视线，两人距离格外近，只要他稍稍低头，就能擦过叶安的鼻尖。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叶安笑了笑，想起刚才看到的一幕，到底没忍住，抬头啄了一下萧玧的唇角。 　　“好吧。” 　　萧玧点点头，反客为主，咬了一下叶安的下唇。 　　冷风席卷河面，水声轰鸣，厚达半米的冰墙从四面升起，将河马团团包围。 　　河马群被困住，瞬间变得暴躁，开始攻击冰墙。 　　萧玧单臂环住叶安的腰，侧头堵住他的嘴唇，单手攥紧，冷风打着旋绕过两人，穿过河道，缠绕在冰墙外，被河马撞出的裂痕瞬间合拢。 　　“我得快一点。”叶安抓住萧玧的发尾，拉开两人的距离。不等萧玧出声，飞速咬了一下他的下巴，旋即打了一声唿哨。 　　变异犬留在原地没动，大群红色的雀鸟出现在空中，飞近之后降低高度。 　　叶安按住萧玧的肩膀，纵身跃起。 　　雀鸟群托着他飞上半空，中途加快速度，飞向水獭安家的矿场水域。 　　目送叶安的背影消失，铃兰走下雪橇，对河中的萧玧颔首，随后转过身，走向被方才一幕惊呆的紫荆等人。 　　彼此互通姓名，了解过对方身份，铃兰再次踏上雪橇，带着他们前往孤岛。 　　望着前方的雪橇，想到之前看到的一幕幕，紫荆既有震撼也有惊奇。看起来，这位孤岛领主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强悍，也更不简单。 第334章 成功 　　水獭一家正忙着筑巢。 　　成年水獭爬上河岸，啃断粗细合适的树干，逐一拖回到河中。小水獭帮忙咬断树枝，将木头拖入河底，堆叠在用石头和泥浆混合的基座上。 　　河水很冷，机器在河边轰鸣，仍阻挡不了水獭一家的热情。 　　它们流浪的时间太久，急需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无论成年水獭还是小水獭，都是干劲十足，从早忙到晚。偶尔停下来捕捉河贝和变异螺，填饱肚子就继续开工。 　　在三只水獭的努力下，木制的巢穴逐渐成型，边缘向河岸边延伸，中间凸出水面，像是一个四角形的塔。 　　岸边的树木被筛选过两三遍，留下大小不同的树桩。断口覆盖新雪，在冷风中凝固带着独特气味的浆液。 　　叶安从雀鸟背上跳下，不慎在地面滑了一下，抓住水獭咬断的树桩才没有跌倒。 　　雀鸟在河岸上空盘旋，发出清脆的叫声，压住机器运转时的轰鸣。 　　水獭一家正在河底捕猎，听到雀鸟的声音，各自抱着一个河贝从水下现身。 　　从河贝的直径看，几乎比得上水獭半个身体，生长的时间必然不短，外壳也相当坚固。被水獭抱出水面，砸在木头和石头上，发出一阵阵钝响。 　　发现来者是叶安，水獭们放松警惕，继续和贝壳奋战。 　　终于，坚硬的贝壳被敲碎，现出新鲜的贝肉。成年水獭将肉撕出来，递给敲不碎猎物的小水獭，取过仍紧闭的河贝，继续在石头前忙碌。 　　叶安没有打断它们，耐心等候在河边。站定后，发现一块石头有些异样，随手翻开，竟然在下面找到一只冻僵的螃蟹。 　　这样的天气，螃蟹出现在河岸边着实古怪。 　　叶安拎起一条螃蟹腿，看到螃蟹的眼睛还能动，唯独身体动不得，彻底被薄冰封住。 　　水獭一家吃完河贝，渴望地看向叶安手中的螃蟹。 　　在寒冷的雪季，螃蟹都会躲藏起来，别说是叶安手里的大个子，就算是小个头的都很难找。 　　感知到水獭的思维，叶安上前半步，蹲下身，将螃蟹递给水獭。 　　水獭一家和叶安已经熟悉，没有同他客气，接过螃蟹回到水里，很快将螃蟹敲碎分开，每只水獭都分到一份。 　　“我这次来，是有件事和你们商量。” 　　等水獭吃饱肚子，开始在水中梳理皮毛，小水獭活泼地打起滚，叶安才将此行的目的告知它们。 　　水獭十分聪明，不需要叶安再三解释，就捕捉到重要信息。 　　河马？ 　　三只水獭面面相觑，它们对河马并无多少好印象。虽然对方不会攻击它们，却会在啃食苔藓时破坏它们的巢穴，这让它们相当恼火。 　　之前遇到河马群，它们想尽办法避开甩掉。万万没想到，这群家伙竟然追来了三角洲。 　　水獭不情愿和河马做邻居，那群庞然大物会破坏自己的家。 　　感知到水獭的情绪，叶安提出一个折中的计划，既能满足河马的需要，又不会让水獭为难。最重要的是，不会让它们的巢穴遭到破坏。 　　水獭靠近岸边，尽量试着理解叶安的意思。 　　叶安十分有耐心，将详尽的信息传递给水獭，配合上动作，很快让水獭明白自己的意思，并且承诺，绝不会让河马来打扰它们，也会给它们丰厚的报酬和补偿。 　　水獭同意了。 　　一只成年水獭潜回到水下，过了一会，拖拽出一截长过两米，有叶安手腕粗细的树干。 　　树皮浸水，看样子在水下泡了不短的时间。树干两端覆盖碧绿色的苔藓，正是母河马急需的养分。 　　叶安试着扛起树干，发现浸水的木头很有分量，不亚于同等体积的石头。水獭却拖得十分轻松，更从冰层上咬断一块，示意叶安站上去，打算推着叶安顺流而下，去往河马所在的地点。 　　雀鸟群发出鸣叫，很不满水獭抢走自己的工作。 　　叶安捏碎两块晶石抛给它们，才算安抚住暴躁的鸟群。 　　等叶安踏上冰块，水獭一家集体行动，由一只水獭拖动木料，另外两只推着冰块向前游去。 　　叶安站在冰上，感受迎面来的风，同乘船相比，感觉更为新奇。 　　中途，有几匹变异狼追着一头梅花鹿从河岸边跑过，发现在冰块上的叶安，却没看到河中的水獭，以为他遇到危险，一度想要放弃捕猎跳进水里。 　　叶安立刻朝它们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还指了指河中的水獭，让它们给狼群带信，不要把这一家子当做猎物。 　　河流下游，河马群被困在冰中，做过几番尝试都无法脱困，只能暂时放弃，在冰墙包围下暴躁地转着圈子。 　　萧玧站在河中央，不时加固冰层。 　　猎人们聚在河岸，看到被吃光的河马骨架浮上水面，打算用绳钩捞起来，剔除干净，再做一番处理，能派上不小的用场。 　　突然，冰墙中的河马停下动作，齐齐望向同一个方向。 　　萧玧如有所感，转过身，就见叶安正迈下一块碎冰，沿着封冻的河道和冰桥快速走来。 　　他身后跟着三只圆滚滚的水獭，其中一只还拖着两米长的木头，木头上覆盖的苔藓正是吸引河马的源头。 　　来到近前，叶安对萧玧示意，让他在冰墙上方开出一个口子，随即抬起水獭带来的木头，用刀砍成几段，从墙外扔了进去。 　　河马群出现骚动，几头母河马为争抢苔藓差点打起来。 　　叶安催动异能，手中的晶石迅速粉末化，伴着碎末从指缝间流出，意志牵连成线，深入冰墙内，同时同化整个河马群。 　　河马们停下动作，暴躁的情绪也被安抚，陆续转过身，锁定站在冰桥上的叶安。 　　叶安从高处一跃而下，穿过冻结的冰面，站定在河马面前。视线扫过所有河马，将自己的计划传递给对方。 　　河马群迟迟没有回应，叶安也不心急，而是耐心等待，偶尔重复一遍自己的条件，等待对方回答。 　　终于，河马群向两侧分开，一头强壮的公河马和几头怀孕的母河马走出来，停在冰墙对面，向叶安传递积极的情绪。 　　“成了。” 　　确认对面是河马群的首领，叶安当即打了个响指，笑着向萧玧挥手，让他不要再加固冰墙。 　　冰面不再增厚，河马开始用力撞击。 　　一下、两下、三下。 　　冰墙轰然倒塌。 　　河马群并未暴躁的冲出来，而是等候在原地，直至叶安走到近前，拍拍河马首领的头，纵身跳到它的背上，河马群才如启动开关，集体逆流而上，不断撞碎冰面，向孤岛的方向游去。 　　萧玧回到改装车上，示意猎人们登车，和叶安一同出发。 　　望见河马群压过河道，叶安安稳地坐在河马背上，中途捞起几只水獭，猎人们哪怕知道叶安的能力，此刻也不由得惊叹。 　　叶领主的强悍，总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们的认知，难怪…… 　　想到一半，杰森忽然后背发凉，转身就对上萧玧冰冷的视线，匆忙收敛心思，整理表情，再不敢胡思乱想。 第335章 好奇 　　河马群抵达孤岛，发出的动静着实不小，甚至惊动整个贸易区。 　　听到河中的动静，看到天空中的雀鸟群，商人们抑制不住好奇心，纷纷走出栅栏，或是登上高处向河面眺望。 　　待到看清水中的庞然大物，众人都是满脸惊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河马，果真是河马！” 　　“快看，是叶领主！” 　　在喧闹声中，叶安跳下河马的背。看到人群中的赵翁，笑着向他挥挥手，将河马安置在孤岛西侧的河流，叮嘱它们不要随意扩大活动范围，就带着水獭一起走上河岸。 　　面对聚满河滩的人群，水獭一家十分紧张，成年水獭随时保持警惕，小水獭更是不离叶安半步，一路贴着他的脚踝。 　　征得成年水獭的同意，叶安弯腰抱起小水獭，给它足够的安全感。 　　众人抑制不住好奇，见到叶安登岸，一起涌上前，场面差点失控。 　　赵翁察觉到危险，提防有人别有用心，立刻设法阻止，命令手下快速组成人墙，将激动的人群拦住，才没有酿成混乱。 　　萧玧的车队慢一步抵达，在场不少人认出他的身份。即使没见过他本人，看改装车上的标记，也能猜出这支队伍的来历。 　　意识到三角洲和猎人城关系匪浅，众人心思涌动，对孤岛的主人生出更多敬畏。 　　“不用担心河马，只要不靠得太近，不挑衅它们，不会有危险。”叶安越过人群，来到赵翁面前，简单说明事情经过，消除众人的担忧。随后就登上猎人城的改装车，准备和萧玧一同前往河流上游的矿场。 　　早在数月之前，双方就有契约，这座矿场需要的机器来自金城，人手则由猎人城提供。如今情况发生变化，河马群主动送上门，且有鲁格等聚居者可供选择，萧玧不需要再忙着寻找人手，不过其他方面仍可以帮忙，矿场的份额也不会减少。 　　目送车队行远，赵翁转过身，提高声音，招呼众人返回集市。 　　有人不死心，千方百计想从赵翁嘴里问出些消息，可惜都不成功，接连铩羽而归。赵翁更板下面孔，放言再纠缠，就将他们赶出贸易区，不再做他们生意。 　　见赵翁不似说笑，木棉和紫荆也支持他，聪明的商人只能选择闭嘴，抑制住好奇，不敢再做打探。 　　归根结底，好奇心比不上真金白银。 　　无论有多少好奇，该做的生意总不能忘。何况赵翁的实力摆在面前，他不愿意说，没有人能强迫他开口。与其费尽心思去想，甚至是胡乱猜测，不如把心思收回来，老老实实多做几笔生意。 　　经历过最初的震惊和好奇，众人陆续冷静下来，收敛心思和外露的情绪，三三两两返回集市，继续之前的买卖。 　　鲁格等人扛着熊皮走过一个个摊位，看到摆出来的粮食，听到商人们的吆喝，一时间挑花了眼，不知该交换哪一种。 　　鲁格很想多换些小米，队伍中有两个人更想换豆子和小麦，还有人想换大米。意见不统一，一时之间争执不下。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实在是他们能换的只有熊皮，若是本钱多一些，就不会如此为难。 　　最后是木棉派人过来，将他们带去赵翁的商队，用相同的价格换到更多的粮食，还额外换了一小袋盐。 　　看到兴高采烈的同伴，鲁格想起这几天的经历，联系叶安释放的善意，脑子里隐隐约约闪过某个念头，又突然摇摇头，觉得是自己多想。 　　与此同时，叶安和萧玧沿河道前行，抵达已经初具规模的矿场。 　　金城的采矿机器构造巧妙，按照叶安的要求，即使不用太多人力也能运转，效率始终不低。 　　河面上的冰层被大片破开，位于河道中心的部分更是不复存在，只有机器的管子探入水下，发出阵阵轰鸣。 　　大量的水泡在管道四周涌动破碎，掀起大量的泥沙，也带起不少藏在水下的生物和生长在岩石碎块中的水草。 　　鱼群游弋在水泡周围，寻机吞食水草和贝类。 　　负责看守机器的女人和少年见到叶安，没有离开岗位，而是站在机器附近问候叶安，随后就将视线移回到操作杆上。 　　改装车陆续停住，猎人们纷纷走出车门，不需要萧玧下令，利落地掀起车上的蒙布，从车斗里搬出各种各样的零件，当场组装起来。 　　此外，还有七八个身强体健，肩膀、背部和双臂肌肉尤其发达的男人走下来，站在猎人们跟前，和他们一起忙碌。 　　“他们是岩城人，擅长采矿和造船。” 　　看出叶安脸上的疑惑，萧玧讲明这些人的身份，手指逐渐成型的机器和木船，告知叶安这些东西的用途。 　　“要在水下开采矿石，类似的机器和船只必不可少。特别是深层开采，这样的船能派上大用场。” 　　口头说明不够具体形象，猎人们按照萧玧的指示，快速组装好船只，再将方形的机器架在船尾，其后各自带着一个岩城人登船。 　　“一起来？”萧玧看向叶安。 　　“好。” 　　叶安心生好奇，和萧玧登上最大的一艘木船。 　　船身狭窄，像一枚切开后放大的枣核。 　　船内横有三道木板，可容人乘坐。 　　船尾的机器发出嗡嗡声响，叶安转头看过去，听萧玧说明，那是由变异者制造的动力装置，类似改装车使用的发动机。 　　“需要用矿石？”见萧玧启动机器，叶安开口问道。 　　“对，这两种都可以。”萧玧一边说，一边将两枚处理过的矿石递给叶安。 　　“这种河里就有。”叶安拿出一枚矿石，惊喜道。 　　萧玧点点头，没说话，将一只换气面罩递给叶安，示意他戴在头上。 　　“准备好，抓住船板。” 　　隔着面罩，萧玧的声音有些模糊，用手指向叶安示意。 　　叶安按照他所说握住船板，将绳子系在身上，绳结末端留出一段，系在船板旁侧的铁环上。 　　一切准备就绪，船上的机器再起轰鸣，狭长的木船陆续下沉。 　　抵达一定深处，船尾的木板掀开，探出三叶螺旋桨。 　　岩城人熟练操控，螺旋桨飞速转动，卷起大片水花，推动木船向前，速度丝毫不亚于叶安曾经乘坐的战船。 　　水獭一家感到好奇，玩性大起，追逐在木船两侧。 　　螺旋桨的动静还引来水下的鱼群，涌动的水流后方，竟还出现两条江豚的身影！ 　　叶安握紧船板，透过面罩看清周围的一切，立刻同化追逐水浪的江豚和水獭，让它们离远一点，不要靠得太近。 　　若是不小心被刮到，皮毛再厚也会受伤！ 第336章 误会 　　水獭和江豚不再靠近，木船继续下潜，穿过浑浊的泥沙，抵近采矿的河床。 　　如萧玧之前所言，开采河底的矿石，这些船只相当方便，只可惜装载量一般，否则的话，岸上的机器都能少去一半。 　　船队沿着河床前行，穿过翻滚泥沙的水带，叶安陆续发现三种新矿石。不确定用途，各取走部分装在船上，等到上岸之后再做计较。 　　河床上生活着几种特殊的变异鱼，其中一种类似安康鱼，只是体型更小，身上的皮肤能随着周围环境变换色泽和花纹，趴在河底一动不动时，很难发现它们的存在。 　　“好东西。” 　　感知到萧玧的思绪，叶安不免诧异。 　　萧玧比出手势，船只暂停，悬浮在河床上方。猎人们纷纷抄起匕首和短刀，借助捆在身上的绳子，一个接一个下船，在河底搜寻这种变异鱼。 　　变异鱼十分狡猾，察觉到危险，立刻分散开，摆动鱼尾掀起大片泥沙，借机藏进沙底。除非将沙子挖开，否则休想抓住它们。 　　萧玧在河床底部凝成冰锥，尖端竖起向上，迫使变异鱼从泥沙中出来。 　　猎人们守在上方，游在冰锥之间，反握住匕首，对准每一条移动的目标。 　　变异鱼被逼无奈，只能从藏身处出来，在冰锥之间和猎人们捉迷藏，躲避一场又一场追逐。 　　江豚和水獭去而复返，翻涌的泥沙对它们丝毫不形成阻碍，飞速逃窜的变异鱼成为它们的目标。 　　江豚动作灵活，水獭也不遑多让。 　　在猎人们追逐鱼群的时候，它们已经有所收获。特别是水獭，捉到变异鱼之后，没有急着入口，而是十分讲究地剥掉鱼皮，只吃泛着粉白色的鱼肉。 　　和坑坑洼洼的鱼皮不同，变异鱼的鱼肉晶莹剔透，一块块撕开，样子颇为诱人。 　　水獭和江豚吃饱喝足，大概是觉得猎人们动作太慢，竟然各自拖着几条变异鱼送到叶安船上。 　　叶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变异鱼。 　　给他的？ 　　水獭翻过身，拍拍前肢，江豚直起身体，用额头碰了一下船舷。 　　明白两者的意思，叶安不由得笑了。但也不能白拿它们的猎物，解开随身的兽皮带，从里面取出晶石，捏碎抛给它们，当做对猎物的感谢。 　　水獭和江豚吃下晶石，先后游走。 　　江豚是碰巧路过，吃饱肚子，就要追上前方的族群，以免被落得更远。 　　水獭要忙着建造新家，同样没有太多时间玩耍。此外，依照它们和叶安的约定，在建造巢穴的同时，还要另外准备一批木头，用来养殖苔藓。事情不算复杂，要耗费的力气着实不少。一家人都必须忙碌起来，不能有任何偷懒和懈怠。 　　猎人们在失手几次之后，逐渐找到窍门，分出几人负责驱赶鱼群，其余人守在冰锥边缘，遇到冲过来的变异鱼，用系起来的外套充做渔网，没过多久就装满了两艘木船。 　　觉得差不多，萧玧命众人停手。 　　叶安用手指戳了戳船上的变异鱼，差点被鱼尾抽到。 　　萧玧拔出匕首，刀背向下，敲击在鱼头上。力量恰到好处，鱼头没有破坏得十分严重，却成功让目标停止挣扎，躺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这种鱼的皮和骨头都可以入药，鱼肉的味道一般。”萧玧在脑海中描绘变异鱼的用途，不需要语言，叶安就能知晓。 　　“看起来味道不错啊。”想起水獭和江豚吃鱼的画面，叶安拎起一条变异鱼，摇晃几下，不免诧异。 　　萧玧没有多言，只告诉叶安，等回到岸上，用火烤熟一条，他就知道原因。 　　木船继续在河底前行，穿过泥沙带，陆续抵达矿场边缘。 　　河底的矿藏极其丰富，从矿场边缘向前延伸，仍有狭长的矿石带。只是以叶安目前的能力，并不适合扩大开采范围。 　　确认没有新种类的矿石，叶安对萧玧打出手势，后者向众人下令，船队开始上浮。 　　借助船尾的动力，木船逐渐倾斜成一定角度，短暂悬停之后，如穿云箭一般，以惊人的速度离开河底，一条接一条破水而出。 　　待船身浮上水面，逐渐停稳，叶安摘下换气面罩，爬梳过湿漉漉的黑发，对过于明亮的光线有些不适应，不得不眯起双眼。 　　船只很快靠岸，众人陆续下船。 　　矿石都是采样，数量不多，装不满一个车斗。 　　变异鱼有些麻烦，在出水的一刻就被冻僵，身体弯曲成各种形状，需要用力掰开才能装进袋子里。 　　叶安主动帮忙，抓起一条变异鱼，分别握住鱼头和鱼尾，咔嚓一声，弯成弓形的鱼身就被掰直。 　　众人在河边停留半个多小时，才将此行收获全部装车。 　　木船和机器均留在原地，用绳子系牢在河岸，避免被水冲走。 　　带来的岩城人也被交给叶安，由他们负责船只和机器的维修和保养。如果叶安愿意，可以就地取材，让他们打造更多木船。 　　“他们会造大船吗？”叶安坐在车上，对萧玧道。 　　“会，他们都是岩城有名的造船匠人。”萧玧回答，视线对上叶安，“你需要大船？” 　　“是有这个打算。”叶安向前靠着椅背，侧头笑道，“有机会的话，我很想出海看看。” 　　“出海？”萧玧愣了一下。 　　“你不想吗？”叶安反问。 　　萧玧没有出声，瞳孔的颜色忽然间发生变化。 　　叶安靠回到座椅上，抬手按住萧玧的肩，指腹擦过他的下巴，并逐渐上移，直至覆上他的眼角，声音略显沙哑：“我喜欢你的眼睛。” 　　前座的杰森和铁斧正襟危坐，目视前方，仿佛两尊雕像。 　　直觉告诉他们，甭管心中如何想，此时此刻都坚决不能回头。尽一切可能降低存在感，当自己不存在才是最佳选择。 　　车队驶近营地，集市中的喧闹声远远传来。 　　叶安探头朝车窗外望去，对守在栅栏上的人挥挥手。在对方放下吊桥时，对萧玧笑道：“今晚一起？” 　　萧玧探身过来，啄了一下叶安的嘴角，低声道：“好。” 　　叶安舔舔嘴唇，他的本意是今晚营地有宴会，应该十分热闹，邀请萧玧和自己一起赴宴。从对方的表现看，明显误会了他的意思。 　　不过嘛，这种误会也没什么不好。 　　叶安反手扣住萧玧的后脑，压下他的头，含住了他的嘴唇。 　　美人主动投怀送抱，谁能够拒绝？ 　　反正他做不到。 第337章 宴会 　　营地中燃起篝火，成排的火把悬挂在帐篷前，将整个贸易区照得灯火通明。 　　在赵翁的组织下，众人于营地中心清理出大片空地，围绕篝火摆放成排长桌和木椅。桌旁放置火炉，冒着热气的水壶架在炉子上，壶嘴发出呜呜的声响。 　　商人们各自收起摊位，陆续来到长桌旁。 　　熟悉的互相问好，一边交谈一边落座。不熟悉的甚至彼此存在嫌隙的都会避开对方，尽量拉开一段距离，以免互看不顺眼，在宴会上起冲突。 　　赵翁再三申明，不许任何人在贸易区内生事。违背这条规则，非但会被赶出孤岛，以后再开集市也不会受到欢迎。 　　商人们知晓赵翁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一旦惹怒他，谁求情都没用。加上忌惮叶安的实力，哪怕彼此存在仇怨，在贸易区开设期间也会压下，一切等到离开孤岛再说。 　　众人陆续落座，叶安和萧玧也率车队抵达。 　　赵翁起身相迎，将两人迎到自己所在的长桌旁。 　　众人落座之后，木棉、紫荆带人送上菜肴和酒水，各支队伍也大方地提供材料。 　　有一支擅长捕猎的队伍，获得准许之后，在三角洲边缘捕获两头水牛，此刻已经料理完毕，切成大块架在火上烤。 　　擅长制作调料的商人拿出自己的珍藏。 　　这些精心调配的酱料装在特制的细口瓶里，很少对外出售，每一次卖出基本都是天价。不是商人在玩物以稀为贵，而是所需的材料过于稀少，十分难得。其中两种源于深海，数年时间都未必能得到一小块。 　　此番主动示好，一来是看赵翁的面子，二来则是为了进一步同叶安结交。 　　长着络腮胡子，高鼻深目的商人走上前，态度中的讨好显而易见。 　　叶安捕捉到对方的情绪，没有拒绝递过来的橄榄枝，大方收下对方的好意，回馈给商人一枚珍贵的晶石。 　　商人大喜过望，将晶石贴身收好，脸上的笑容更加真诚。 　　宴会进行到中途，篝火上的烤肉散发出阵阵香气，紫荆带人送上铃兰酿造的美酒，供众人开怀畅饮。 　　叶安端起酒碗，浓郁的果香扑鼻而来。 　　这种果酒入口绵软，看似不醉人，实则后劲相当大。铃兰最初酿造成功，他不知深浅，贪杯的后果就是宿醉，头疼了整整大半天。 　　看到众人被美酒吸引，各自端起木碗，半点不知道这种果酒的厉害，叶安也没打算提醒，将翘起的嘴角隐藏在酒碗后，很期待宴会结束之后，营地众人酒醒的样子。 　　萧玧坐在叶安身边，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端着木碗的手一顿，果酒送到嘴边，仅是浅尝辄止就放回原处。 　　看到他的动作，叶安微觉遗憾。 　　他不能否认，自己很想看看萧玧酒醉的样子，肯定十分迷人。 　　“这酒？”赵翁感觉十分敏锐，对两人的异样感到疑惑。 　　为免造成误会，叶安再三保证果酒只是后劲大了些，对人体并无害处。相反，因为其中加了两味药材，对存在关节痛的人还有不小的好处。 　　赵翁听闻，当即向叶安订购一批。 　　据他所知，在极北的聚居点，很多人都存在类似的病痛。尤其是上了年纪的人，关节肿大的情况比比皆是，严重的甚至会影响到正常生活。 　　“这批酒数量不多，想大批订购，需要等到下个雪季。” 　　果酒酿造需要时间，期间还需要搜集材料，叶安给出的时间不算短，但再短就会影响到效果。 　　赵翁表示理解，同叶安初步达成协议。 　　彼时宴会进入高潮，牛肉已经被吃完，紫荆带人移走架子上的骨头，换上腌制好的鹿肉。 　　众人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在气氛的烘托，即使酒量不错，此刻也变得醉醺醺。 　　不少人赤红着脸和耳朵，声音不断拔高，互相拼着酒量。实在分不出高下，互相又不服气，索性从桌子后移到场地中，扯掉上衣开始角力。 　　随着入场的人数增多，宴会的气氛更加火热。 　　叶安切下一块鹿肉，用匕首扎着送进嘴里，津津有味地看着场内的战斗，和众人一同高声叫好。 　　部分人更设下赌注和彩头，直接以自己的货物做筹码，命人堆在篝火旁，用来奖励胜者。 　　此举不单是兴之所至，更为了展示势力，借机招揽人手。 　　贸易区内有大量远道而来的城民、聚居者以及经过考验的流浪者，大部分身手不错。特别是后两者，如果能招入商队，可以进一步增加队伍实力，令安全更有保障。 　　打着相同主意的人不少，使得筹码越来越高。 　　在一浪高过一浪的叫好声中，堆在场地中的货物不断增多，种类五花八门，引得更多人下场。 　　看到商队护卫扛来的粮食，鲁格等人再也坐不住，三两口吃完盘子里的食物，将分到的鹿腿吃得干干净净，抹掉嘴上的油渍，先后走入场地。 　　看到鲁格等人，叶安眼前一亮，在紫荆送来新鲜的果子时，他附到对方耳边，低声吩咐几句。 　　“把东西放在最显眼的地方。”叶安道。 　　紫荆点点头，撤走吃空的餐盘，很快带人下去布置。 　　叶安拿起一颗果子，察觉到萧玧的视线，没打算隐瞒对方，将自己准备留下鲁格等人的计划说出。 　　“他们是聚居者，可以收编整个聚居点。”萧玧建议道。 　　“我的确有这个打算，关键还是要让这几个人心甘情愿留下来。”叶安咔嚓一口咬下半个果子，觉得味道不错，从盘子里拿起一个递给萧玧，“尝尝看。” 　　“这里有热泉？”萧玧接过果子，发现果柄还是翠绿，证明这不是储存的口粮，而是新鲜采摘。 　　“有，不过不是用来种植。”叶安三两口吃完果子，将果核放在一边，“这些都是种在地下，方法有些特殊，有兴趣的话，我带你去看。” 　　两人说话时，紫荆带人走入场地，放下木箱和口袋，当着众人的面逐一打开。 　　看清楚里面都是什么，众人齐齐吸了一口气，控制不住发出惊呼声。 　　箱子里整齐码放着各种药剂，单从盛装的瓶身材料看，成分就很不简单。兽皮袋中是新鲜的小米和麦子，还有晒干的红枣和圆滚滚的果子。 　　如果这些还不够惊人，紫荆下一刻取出的两枚螺珠足以让众人屏住呼吸。 　　这两枚珠子不只稀有，更是叶安实力的体现。能轻松将螺珠拿出来作为筹码和彩头，可见叶安手里并不缺少这样的东西。 　　众人心头火热，看向主位上的叶安，情绪很是激动。 　　偶尔有人生出阴暗的念头，对上周身萦绕寒意，甚至比冰雪更冷的萧玧，也会迅速打消念头。 　　叶安身为变异者，拥有整个三角洲，实力本就深不可测。再加上猎人城，他们是嫌自己命太长，才会起强夺的心思。 　　商人的消息最为灵通，即使身在贸易区，也知道黑城和岩城如今的下场。 　　他们的实力根本无法同这些城市相比，不想被冻成冰雕，最好收起不该有的心思，老老实实做生意，未必不能换到心仪的东西。 　　想通之后，短暂冷却的气氛重新变得热烈。 　　为争夺彩头，下场的人越来越多，连商队的护卫都加入进来，其中不乏让人眼前一亮的强者。 　　意外的是，以杰森和铁斧为首的猎人们始终没动，继续抱着酒坛畅饮，大有不醉不休的架势。 　　鲁格等人本以为自己力气足够大，身手也相当不错，应该能轻松获胜。 　　不想轮番战了几场，发现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再强也局限在方寸之地，想要获得压倒性的优势，实在是相当困难。甚者，几个照面，根本就不是对方的敌手。 　　饶是如此，几人也没有放弃。 　　长期和变异熊战斗，让他们有充足的耐力和抗击打能力，被重拳砸在身上，身体摇晃两下依旧能站稳。抹掉嘴角裂开流出的血，大吼一声，继续朝对手扑上去。 　　宴会气氛热烈，角力进行得如火如荼。 　　三角洲边缘，突然有一支陌生的族群造访。 　　月光映照下，高大的身影在雪地中十分醒目。那是一群变异长颈鹿，五头成年母鹿，其中三头身边都跟着降生不久的小鹿。 　　这支队伍的到来，很快引起狮群的注意。 　　猎手开始聚集，慢慢朝猎物靠近。 　　长颈鹿变得警觉，迅速靠拢，准备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 第338章 胜者 　　营地中，篝火熊熊燃烧，照亮周围人的面孔。 　　参与角力的人已经倒下一大半，再不甘心，在倒地的那一刻就宣告退出角逐。 　　落败者双手撑地站起身，不需要旁人搀扶，摇摇晃晃走出场地，坐到长桌旁，抓起酒坛仰头就灌。喝得痛快了，抹掉嘴边的酒渍，看到打败自己的人也被击倒，不由得畅快大笑，先前的郁闷懊恼一扫而空，和众人一起挥拳叫好。 　　鲁格几人依旧在坚持。 　　此时此刻，还能留在场中的人，无疑都是强者。 　　鲁格一只眼睛被打肿，嘴角破裂，流出鲜红的血。两个胳膊和肩膀都是防御留下的淤青，走路摇摇晃晃，脚步踉跄，却始终没有倒下。 　　他接下来的对手是一个强壮的女人，身高接近两米，手臂和大腿上的肌肉十分结实，硬得仿佛岩石。 　　鲁格在集市中见过她，听别人称呼她拉契娃，是一个特立独行的流浪者。许多势力都曾经招揽她，一些小城市和聚居点也曾伸出橄榄枝，可她从不接受。偶尔会护卫商队，收取一定报酬，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独来独往。 　　拉契娃擅长使用铁棍，铁棍一端磨得锋利无比，能轻易扎穿一头大型变异兽。 　　鲁格听集市中的人说，拉契娃这次带来二十多张兽皮，全部是大型变异兽，其中一张野牛皮更是大得惊人，寻常狩猎队都未必能得手。 　　两人对战时，鲁格根本没有反击的机会，只能被迫防守。在对方出拳时，双臂交叉护住要害，在重拳击打下连连后退，一直被逼到篝火旁，终于不支倒地。 　　拉契娃及时收手，在鲁格倒下后就停下拳头，转身冲向下一个对手。 　　鲁格想站起身，发现两条胳膊都使不上力。好在骨头没断，只是肌肉受到损伤，休息几天就能养好。 　　和他有相同情况的人不少。 　　战斗进行到这个阶段，留在场中的人一个比一个强悍，即使有所保留，一旦被他们的拳头击中，也会不同程度受伤 　　最后，鲁格和其他几个男人是被搀扶着离开场地。 　　等到他们离开，篝火旁只剩下拉契娃和另外三个高大的男人。 　　四人各踞一方，彼此拉开一段距离，两两相对，围成一个圈，恰好就站在堆成山的彩头前。 　　火光跳跃，爆裂的火星飞溅，在篝火旁形成橘红色的光带。 　　众人再次鼓噪，口哨声和叫嚷声交织在一起，气氛被烘托到最高点。 　　所有人都在期待接下来的战斗，猜测谁能站到最后。 　　叶安坐在长桌旁，和众人一样，目光盯着场中，期待最后的胜利者。 　　赵翁慢条斯理地剥开一颗葡萄，将充满甜汁的果肉送进嘴里细细品味。目光随着场中人移动，表情却不像其他人一般激动。 　　“你觉得谁会获胜？”叶安侧过头，看向同样被提起兴趣的萧玧。 　　“应该是她。”萧玧抬了抬下巴，将赌注压在了拉契娃身上。 　　“好巧，我也这么觉得。”叶安笑道。说话间，从盘子里拿起一颗葡萄，没像赵翁一样剥皮，而是直接送进嘴里。 　　清甜的汁液溢出，包裹叶安的手指。不等他动作，手腕已经被萧玧握住，沾着果汁的指尖被对方含入口中。 　　凉意滑过指节，微痒。 　　叶安没有试着抽回手，而是双眼微眯，倾身向前时，指腹微微下压，捕捉到萧玧此刻的情绪，嘴角笑意加深。 　　“咳咳！” 　　赵翁咳嗽一声，提醒两人他还在旁边。 　　叶安挑起眉尾，到底尊重老人家，结束这场随时可能擦枪走火的玩笑。 　　场地中，拉契娃遭到三人围攻。 　　从事情的发展来看，留下来的几人都认为她是最大的威胁，决定联手解决她，彼此再分出胜负。 　　遭到三人包围，重拳一下下落在身上，拉契娃丝毫不见慌张，谨慎护住要害，瞅准时机出拳，当场将一个露出破绽的男人击飞出去。 　　男人腹部受力，倒飞出两三米才重重落地。试图撑着胳膊站起身，奈何气力不济，摇晃两下就瘫软在地。 　　短暂的寂静之后，叫好声和口哨声直冲云霄。 　　尽管还有两个强壮的对手，拉契娃也已锁定胜局，接下来的战斗成为她一个人的表演。 　　用腿踹飞第二个男人后，她如狂暴的猛兽般冲向最后一个对手，一把抓住他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他的膝盖，当场将他高举过头，发出兴奋的吼叫。 　　“拉契娃！拉契娃！” 　　欢呼声震耳欲聋，庆贺强者的诞生。 　　丢下战败的男人，拉契娃重重喘了几口气，转身走向叶安，开口道：“领主大人，您的承诺是否兑现？” 　　“当然。” 　　叶安感叹拉契娃的战斗力，甚至觉得她的力量未必弱于自己。偏偏无法从她身上感知到能量波动，这证明她根本不是变异者。如此一来，这种战斗力就显得更加惊人。 　　得到叶安的回答，拉契娃心满意足，看也不看别的彩头，小心收好紫荆送上的螺珠，扛起叶安给出的药剂和粮食，就准备离开场地。 　　“等等。”叶安忽然出声。 　　拉契娃停住脚步，侧头不解地看向叶安。她不认为叶安会出尔反尔，只是好奇对方叫住自己的目的。 　　“有没有兴趣留下来？”叶安单手撑着木桌，飞身一跃而过，几步走到拉契娃跟前，开口招揽对方。 　　两人说话的声音很低，最重要的条件，叶安是直接传递入拉契娃的脑海，不被众人所知。 　　就在大家以为拉契娃会像每次一样拒绝时，她却一反常态，认真想了片刻，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接受了叶安的招揽。 　　“我愿意留下，我会成为领主大人最忠诚的战士。” 　　拉契娃当众立下誓言，正式加入孤岛，从一个特立独行的流浪者，转变为叶安领地中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个强悍的守卫者。 　　木棉和紫荆走上前，准备带拉契娃去换身衣服，治疗一下伤口。既然成为自己人，和旁人的待遇自然不同。 　　叶安本意是留下鲁格等人，拉契娃实属意外之喜。就在他叫来冷杉，准备由他去给鲁格等人传话时，营地外突然传来一阵狮吼。 　　众人立刻警觉，不再吵嚷喧闹，迅速抓起武器，锁定声音传来的方向。 　　叶安则是皱了一下眉。 　　从狮子的吼叫声中，他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没有攻击的意图，愤怒和求救之外，竟还饱含着委屈？ 　　到底是遇到什么，会让狮群产生这种情绪？ 第339章 长颈鹿 　　狮吼声接连不断，渐渐地，众人也开始察觉异样。 　　如果狮群要发动攻击，此刻早该冲破栅栏，而不是在营地外游走，发出一阵阵叫声，主动暴露自己的位置，引起他们的注意。 　　叶安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萧玧，吩咐紫荆和木棉安排好宴会众人，又同赵翁说明情况，打算到营地外一探究竟。 　　“不多带些人手？”赵翁询问道。 　　叶安摇摇头。 　　狮群的情况不明，他自己去更好。如果带的人多了，难保会节外生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众人知晓叶安的本事，看他决定独自离开，样子不见紧张，显得游刃有余，多少也松了口气。 　　木棉带人送上新的烤肉和美酒，被打断的宴会重新开始，气氛却远不如之前热烈。在叶安没有带回好消息之前，没人敢完全放松警惕，即便是常年游走在荒原上的赵翁也一样。 　　唯独例外的是萧玧和他手下的猎人。 　　比起在场的商人，他们更熟悉叶安，几次并肩战斗，十分清楚叶安的性格和能力。如果真是解决不了的难题，叶安不会如此从容，更不会无视现成的帮手。 　　离开宴会，叶安快速穿过营地，和守在瞭望台上的人打过招呼，抓着绳子攀过栅栏，借助火光向前眺望。 　　夜色中，十多头狮子游走在营地外，其中以尚未成年的小狮子为主。 　　“什么情况？” 　　叶安感知到狮子们的情绪，叮嘱守卫打起精神，不要放松巡逻，旋即从高处爬下，中途松开绳子，稳稳落到地上。 　　狮群看到叶安，立刻冲了过来。 　　高处的护卫拉开弓箭，叶安头也没回，举起手臂摇了摇，示意他们收起武器，不需要紧张，这些年轻的狮子没有恶意。 　　“怎么回事？” 　　一只小母狮扑到叶安身前，前爪搭在叶安肩上。猝不及防之下，强大的冲击力让他后退两步方才站稳。 　　年轻的狮子聚集到叶安身边，不停绕着圈，吼叫声不如之前频繁，却变得愈发焦急。 　　叶安反手按住小母狮的前腿，确定它不会攻击自己，才抓抓它的耳朵，抵住它的额头，深入进行同化。 　　借助小母狮的记忆，叶安很快了解到狮群遇到了麻烦，而且是大麻烦。 　　“你们盯上了长颈鹿？” 　　在今天之前，三角洲从没出现过长颈鹿的影子。一群带着幼崽的长颈鹿突然出现，自然会引起日渐庞大的狮群注意。 　　强悍的母狮捕猎经验丰富，水牛、斑马和羚羊均不在话下。加上雄狮帮忙，它们还曾成功捕猎过落单的变异象。 　　此番盯上闯入领地的长颈鹿，实在算不上稀奇。 　　问题是母狮刚刚发起攻击，就发现自己踢到了铁板。 　　变异长颈鹿异常高大，蹄子和头顶的角都是坚硬无比，还有一口能轻松咬断骨头的大牙，在身高占据优势的情况下，只要不慌乱，彼此互相配合，就能成功抵御狮群的进攻。 　　母狮没有蛮干，采用轮换驱赶扑咬的策略，试图将幼崽和母鹿分开。可惜始终未能成功。 　　几头雄狮及时加入，终于成功扰乱鹿群。 　　混乱中，有一对长颈鹿母子被迫离开群体，立刻成为狮群的目标。 　　就在这时，第二群长颈鹿出现。 　　和带着幼崽的母鹿不同，这是一群年轻力壮，充满战斗欲望的雄性长颈鹿。 　　一般而言，雄性长颈鹿喜欢独来独往，各自占据一块领地，很少会群体行动。只能说狮群运气不好，遇到结伴迁徙的鹿群，没等拿下目标，就被长颈鹿反包围，开始内外夹攻。 　　和顾忌着幼崽只能被动防御的母亲们不同，雄性长颈鹿个头更大，攻击性更强，脾气也是格外暴躁。 　　它们的数量比不上狮群，体格却是对方的数倍，覆盖肌肉的脖子和四条腿充满力量，互相配合展开包围圈，拦截住狮群。凡是参与捕猎的狮子，一只也没能冲出来。 　　情况瞬间发生变化。 　　狮群由猎手转变为猎物，即使爬上树也没用，一样会被长颈鹿咬住拖下来。 　　雪上加霜的是，附近的水牛群听到动静，在首领的带领下也围了上来。陷入包围圈的狮群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落入困境，很可能凶多吉少。 　　了解到事情经过，叶安也有些头疼。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成年狮子捕猎时，这些小狮子没有加入，而是躲在远处观察。要不然的话，连给他送信向他求救都不可能。 　　没时间多做耽搁，叶安将小狮子放到地上，找出两头年龄最大的带路，其它的保持一定距离，跟在他身后。 　　他再三叮嘱，抵达目的地后，直至危机解除，都不许靠近狮群和长颈鹿的战场。 　　“听话。” 　　叶安拎起一只圆滚滚的幼崽，无视对方的撒娇，把它放到年长一些的兄弟身边。年轻的小雄狮已经长出鬃毛，只是体格仍不够大，不足以离开狮群独自生活。 　　夜色中，叶安在雪地中飞奔，速度丝毫不亚于全速奔跑的变异狮。 　　队伍经过，沿途惊到不少夜间觅食的变异兽。 　　其中有一只离开母亲不久的雪豹，独自藏在树上，俯瞰经过树下的叶安，尾巴摇动几下，考虑良久，还是顾忌着狮子，没有冒险跟上去。 　　狮群的情况比叶安设想中的更加糟糕。 　　在他赶到时，所有狮子都被包围。两头母狮和一头雄狮倒在地上，身下的雪被染红。虽然腹部还有起伏，但明显伤势不轻，继续放着不管，很有可能丢掉性命。 　　其余狮子被同伤者隔开，长颈鹿和水牛组成牢不可破的屏障，让它们无法接近同伴，只能发出愤怒焦急的吼叫声。 　　叶安停下脚步，看向前方的长颈鹿，表情中满是震撼。 　　变异长颈鹿高大得超出想象，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如一座高山，厚实的大腿和背部鼓起肌肉，看上去异常强悍凶狠。 　　察觉到叶安的存在，长颈鹿和水牛群暂停攻击，闪烁绿光的双眼望过来，在黑暗中格外诡异。 　　叶安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谁能够想到，狮子、长颈鹿和水牛聚在一起，竟然是本来吃素的看起来最恐怖。 第340章 讲和 　　长颈鹿和水牛盯着叶安，始终不肯放开包围圈。尤其是看到跟在叶安身后的小狮子，情绪更加暴躁。 　　带头的雄性长颈鹿不断踏动蹄子，一时间碎雪飞溅，夹杂着被踩碎的土块和石头，在地面留下一个个深坑。 　　母长颈鹿保护着幼崽，准备离开中心战场。 　　它们撤走的路线恰好经过三头受伤的狮子，后者预感到危险，拼命想要从地上站起来，可惜后腿和前腿都有损伤，严重的皮开肉绽，骨头折断，根本就使不上力气，站不起身。 　　眼看长颈鹿就要踩上受伤的母狮，叶安没有任何迟疑，不顾长颈鹿和水牛的危险性，飞速冲入战场，横身拦在长颈鹿跟前，单臂架住长颈鹿的一条腿。 　　变故发生在刹那之前。 　　其余长颈鹿发现状况，以为叶安打算攻击自己的同伴，留下一部分看守狮群，余下尽数冲了上来。 　　长颈鹿身材高大，围上来时，叶安恍如被一座座肉山包围。一旦对方发起攻击，坚硬的蹄子同时落下，即使不丢掉性命也会重伤。 　　千钧一发之际，叶安纵身跃起，顾不得许多，抓住长颈鹿的前腿，以最快的速度攀上它的脖子，翻身站到了它的背上。 　　母长颈鹿大吃一惊，短暂的惊吓之后，开始踏动四蹄，转动脖颈，拼命想把叶安甩下来。叶安没有选择，只能牢牢抱住长颈鹿的脖子，任由对方奔跑颠簸，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小长颈鹿看到母亲的困境，焦急地冲上前，试图用头把叶安顶下来。 　　叶安一边稳住身体，一边要留意来自身后和两侧的攻击，同时还要催动异能，沟通所有长颈鹿，避免产生更加激烈的冲突。 　　他的做法逐渐产生效果，激动的母长颈鹿逐渐恢复冷静。尽管仍十分警惕，也对他怀有敌意，却不像之前一样暴躁，也没有继续横冲直撞。 　　长颈鹿群冷静下来，水牛却不愿放过难得的机会，见狮群有冲出包围圈的意图，带头的水牛发出叫声，水牛群撇开长颈鹿，愤怒地冲向狮群。 　　比起长颈鹿，狮群对付水牛更有经验，即使不能马上获胜，也能同对方拉锯游走，游刃有余地周旋，不会像之前一样，连还手都很困难。 　　叶安见狮群可以应付，没有分散精力去同化水牛，而是进一步和长颈鹿沟通，探寻它们来到三角洲的目的，以及和狮群的冲突能否消弭。 　　归根结底，这场战斗的根源在于狮群想要猎杀小长颈鹿，结果没有得手，反被迁徙的长颈鹿群包围 。 　　以长颈鹿展现出的战斗力，叶安推测，很可能是它们的栖息地发生变故，不得不离开。不然的话，他不认为有什么威胁能让它们放弃自己的领地。 　　果不其然，在叶安的努力下，长颈鹿的敌意进一步减轻，情绪逐渐恢复，除了个别雄鹿，大部分变得平和，不再如之前一样暴躁。 　　叶安借机了解到，这些长颈鹿之所以出现在三角洲，全因族群的栖息地发生虫害，大量有毒的变异虫出现，反常地在雪季活跃，啃食掉它们赖以生存的树枝和藏在雪下的变异草。 　　如果仅是这样，长颈鹿还不会迁徙。它们可以吃肉，熬过艰难时期，等到雨季来临，又会有充足的食物。 　　问题是这场虫害超出寻常，无法以习惯的方法应对。 　　凡是被啃咬过的树和青草都会彻底枯萎，无法再生出新芽。 　　更加糟糕的是，有大量有毒的菌类在地下生长，这些菌类常会伴生一种吸血虫，一旦被大面积叮咬，再强悍的变异兽也会生病，一天比一天衰弱，直至死亡。 　　迫于此，长颈鹿群才不得不放弃世代居住的河滩平原，前往别处寻找生路。 　　了解到长颈鹿迁徙的原因，叶安第一反应就是催动异能，搜寻附着在长颈鹿身上的生命。 　　如他所料，长颈鹿身上果然带有奇怪的虫卵，只是尚未孵化。里面究竟是普通的虱子还是独特的吸血虫，在未破壳前不好判断，却也足够危险。 　　根据长颈鹿的记忆，他推测这种虫子类似于蜱虫。为何会在雪季大批出现，暂未可知，但破坏力十足惊人。最稳妥的办法是让长颈鹿留在原地，不要进一步深入三角洲，以免给三角洲内的居民带来危险。 　　思及此，叶安不由得冒出冷汗。 　　多亏狮群的神来之笔，否则的话，任由长颈鹿群进到三角洲，难保不会将虫子一起带进来。 　　虽说他可以控制变异虫，但万一有意外发生呢？ 　　叶安不敢冒险。 　　确定事情的前因后果，叶安用匕首挑出藏在长颈鹿身上的虫卵。换做寻常变异兽，早就被发现，无奈长颈鹿身材巨大，一个指节大的虫卵藏进皮毛里，很容易就被忽略。 　　叶安将自己的发现和担忧传递给长颈鹿群，还将虫卵举到面前，让所有的长颈鹿都能看清楚。 　　发现叶安挑出的虫卵，长颈鹿立刻变得惊慌。 　　通过它们的反应，叶安确认这绝不是普通的虱子，正是迫使它们搬家的源头。 　　“我可以帮你们清理掉这些东西，条件是你们要暂时留在这里，不要随意走动。此外，我希望你们放过这些狮子，不要再发生冲突。当然，我会告诫它们，不让它们再来攻击你们，更不会打你们幼崽的主意。” 　　为了尽快解决争端，叶安组织语言，让信息简单易懂，一股脑传递到长颈鹿的脑海里。 　　同时，他将蜱虫的存在告知狮群和水牛。 　　大概是变异兽天生对危险的直觉，获悉长颈鹿身上带着这样危险的东西，狮群和水牛群马上停止战斗，不约而同远离长颈鹿。 　　受伤的母狮看到跑过来的小狮子，更是发出吼声，不许它们靠近。除非确认自己身上没有这种虫子，否则的话，它不会允许孩子过来，甚至会主动离开狮群。 　　“不用担心，我会找到办法。” 　　感知到狮子和水牛的情绪，叶安尽力安慰对方。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事情能够顺利解决总是好的。 　　“我回岛上取药剂，能杀死虫卵和虫子。” 　　叶安向长颈鹿做出保证，并且告诫狮群和水牛，鉴于它们和长颈鹿密切接触，同样不能离开。等他取回药剂，全体杀虫，才能将风险降到最低。 　　战场边缘游走着几只黑背豺。它们原本打着捡漏的主意，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出现急转弯。 　　不管它们是否和长颈鹿直接接触过，出现在附近就被视为潜在的携带者，接连被叶安驱赶过来，在凶狠的巨兽和强大的捕食者包围下瑟瑟发抖。 　　“不要吃它们，我会给你们带食物。”叶安指了指豺，叮嘱狮子。 　　母狮交叠前爪垫着下巴，吼了一声当做回应。 　　在离开之前，叶安仔细检查过自己，更把斗篷和外套扯下来，用雪擦过全身，确定没有染上蜱虫的可能，才朝兽群挥挥手，全速赶回孤岛。 　　他虽然信誓旦旦，但是否能配置出真正有效的药剂，还要问过铃兰。 　　不过，依照他对铃兰的了解，只要不是过于稀奇的材料，配置出灭杀蜱虫的药剂应该不是问题。 第341章 治疗 　　叶安回到孤岛时，宴会众人已经散去。 　　天空飘落小雪，夹杂着指甲盖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敲击在地面，很快铺开雪白的一层。 　　木棉和紫荆带人收拾木桌和餐具，商队成员主动帮忙，将成筐的碗盘送到小河边，再合力抬起烤架，准备用刷子清洗。 　　萧玧被赵翁请入帐篷，前者对岩城的匠人很感兴趣，希望通过猎人城招揽一批。 　　虽然没有正式对外公布，但消息的灵通的人都知道，黑城和岩城已经被纳入猎人城的势力范围，即使今后出现城主，也会是猎人城的附庸。 　　“造船的匠人，我需要一批。”赵翁开门见山，对萧玧说明自己的意图，“如果能造出大船，我有意到海上走几趟。” 　　听到赵翁的话，萧玧握着杯子的手一顿，想起叶安之前透露出的打算，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隐隐成形。 　　“关于匠人……” 　　话没说完，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守卫出声通报，叶安掀开帐帘走进来，身边还跟着铃兰和背负药箱的三个少年。 　　“赵翁，我需要一批药材。” 　　回到孤岛后，叶安第一时间去见铃兰，将长颈鹿群的情况说明。 　　听完他的描述，铃兰神情变得严肃。 　　她比叶安更了解这种虫子，叮咬吸血仅是它们最小的危害。这类变异蜱虫身上携带致命的病菌，会通过口器注入受害者体内，遭到叮咬的变异兽日渐虚弱，就是病菌所导致。 　　要命的是，这种病菌对人类危害更大。 　　中招的变异兽尚能支撑一段时日，如长颈鹿这般庞然大物，如果运气好，抵抗力足够强，或许有机会活命。换成普通人，哪怕体质再强，也会在感染后发起高烧，不出三日就会一命归西。 　　听完铃兰的讲述，叶安禁不住头皮发麻。 　　他万分庆幸自己足够谨慎，狮群出现得足够及时，如若不然，整个三角洲都可能陷入一场灾难。 　　不过，蜱虫绝非无敌。 　　铃兰能够配置出灭杀成虫和虫卵的药剂，过程中对宿主不造成伤害。将干瘪的成虫和虫卵磨碎成粉，可以入药，不过是致命的毒药。 　　配置灭杀药剂的材料，铃兰手中有大部分，其中两味手边没有，并且不在雪季生长，只能找赵翁求援。 　　“事情就是这样。长颈鹿身上带着虫卵，还可能有成虫。不清理干净，它们经过的地方都不会安全。”叶安道。 　　听完事情始末，赵翁没有迟疑，亲自动手翻找箱笼，找出铃兰需要的材料。数量不够多，还派人去找交好的商队，从对方手里收购，很快凑齐需要的数量。 　　材料凑齐之后，铃兰清点过数量，直接在帐篷里摆开工具，将材料切碎研磨，按比例混合、 　　一般而言，制药师工作时都会避开旁人。不过时间紧急，铃兰顾不得许多。加上赵翁和叶安交好，人品信得过，她可以大大方方，不需要遮掩。 　　退一万步，即使知道材料成分和步骤，在配置过程中也需要格外谨慎，稍有差池，药效和药性就可能出现变化，甚至是由良药变成毒药。 　　这也是制药师数量有限，被更大势力争夺招揽的重要原因之一。 　　见铃兰当着自己的面制药，赵翁主动移开视线，同时抑制住异能波动，开口同叶安商量，如果药剂有剩余，希望能卖给自己一些。 　　“这种药剂很难得，一些饲养变异兽的队伍会相当乐意出高价。对了，贸易区有一支队伍，领队叫紫衫，他们手里有骆驼，应该是不错的买主。” 　　叶安点点头，开始认真考虑赵翁的提议。 　　两人说话时，萧玧始终保持沉默，没有插言。 　　铃兰则手指飞动，取过艾什三人初步处理过的药材，进一步粉碎提炼，很快制成一种淡绿色的药粉。 　　药粉装进罐子里，铃兰从随身的兽皮袋中取出一支细颈木瓶，打开瓶盖，从瓶中 　　倒出两滴暗红的液体，混合进新制成的粉末。 　　神奇的变化出现在众人眼前。 　　细腻的药粉逐渐变色，在液体的作用下凝固，继而融化，变成散发着铁锈味道的红色药膏。 　　“成了。”铃兰闻了闻味道，对叶安示意。 　　叶安立刻站起身，向赵翁和萧玧告辞。 　　“需要我帮忙吗？”萧玧开口。 　　叶安摇摇头。 　　长颈鹿、水牛和狮群聚在一起，情况十分复杂，他无法百分百保证这些变异兽不会突然爆发。为了最大程度避免意外发生，除了铃兰，他不打算带任何人，艾什三人也被留在营地，不需要他们一同跟来。 　　被叶安婉拒，萧玧没再多说，起身和赵翁告辞，准备返回猎人们的营地。 　　铃兰的速度比不上叶安，后者索性将她横抱起来，叮嘱她抱好药箱，旋即从高处一跃而下，沿着河道向前奔跑，速度快得近乎出现残影。 　　三角洲边缘，长颈鹿、水牛和狮群逐渐失去耐心，碍于蜱虫的威胁，才强忍着没有发作。 　　黑背豺抖如筛糠，夹着尾巴不敢出声，唯恐变成出气筒。 　　一阵冷风袭来，叶安终于抵达。 　　同三支族群打过招呼，确定它们不会发动攻击，叶安才放下铃兰，按照后者的吩咐搜集雪下的干草，快速编织成绳子，浸泡散发着血腥味的药剂。 　　干草编织成草环，逐一系在长颈鹿的脖子上。 　　水牛脾气暴躁，不接受套脖子，只能将草环挂在牛角上。 　　狮子方便得多，将浸泡过药剂的干草铺在地上，成年狮子带着小狮子在上面打滚，效果不亚于草环，甚至更为彻底。 　　叶安之前离开时，曾给狮群留下救命的药。受伤的狮子已经不再流血，强大的体魄和惊人的恢复力是它们存活的关键。铃兰仔细查看过母狮和雄狮的伤口，确定没有大问题，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叶安也松了口气。 　　不长时间，药剂开始发挥作用，藏在长颈鹿身上的蜱虫陆续出现，其中还夹杂着一定数量的虱子，密密麻麻附着在草环上，互相争抢着位置。 　　不断有蜱虫和虱子在药剂的作用下干瘪死去，还活着的仍前仆后继，仿佛看不到同伴的死亡。 　　水牛和狮子身上没有蜱虫，却出现为数不少的虱子。虽然只是顺带，但能解决这种小虫子的叮咬，它们也十分满意。 　　黑背豺小心靠近草堆，飞快在上面打滚。它们未必多么聪明，但能分清好坏。明显对自己有好处的事情，岂能畏惧到连打个滚都不敢。 　　叶安和铃兰耐心等待，直至长颈鹿身上再没有一只活着的蜱虫成体出现。 　　接下来要处理的就是虫卵。 　　“商量一下，能不能趴下来？”叶安走近长颈鹿，向对方解释这么做的必要。 　　长颈鹿起初有些犹豫，但在彻底灭杀虫卵的条件下，还是选择低下头，趴在了地上。 　　“可以开始了。”叶安对铃兰道。 　　铃兰点点头，手握一块晶石，开始催动异能。 　　一枚枚蚕豆大小的种子抛在雪地上，在异能的催动下快速发芽，转瞬长成拇指粗细的藤蔓。 　　带着绒毛的细长叶片从藤蔓上长出，随着铃兰的指挥沾上药剂，随即快速延伸，刷子一样刷过长颈鹿全身。 　　伴随着藤蔓梳过，藏在皮毛下的虫卵被大批带出，几次之后就被刮得干干净净，干瘪的挂在绒毛上。 　　长颈鹿何曾享受过这种待遇，全都舒服得一动也不想动，配合度相当高，同之前抗拒的模样有天壤之别。 　　看到长颈鹿的样子，狮群且罢，水牛群有些蠢蠢欲动。 　　叶安转头看过去，正想要靠近的牛群突然止步，像是受到惊吓，集体开始后退。 　　叶安疑惑地摸了摸下巴，他怀疑是自己得表现过于明显，要么是水牛的感觉比之前更加敏锐。不然的话，他不过是盯了牛腿几眼，猜测一下口感和味道，怎么会让它们如此戒备，甚至和狮子划上等号。 第342章 留下 　　为长颈鹿清理虫卵，足足耗费了三个多小时。 　　蔓枝收回时，干瘪的蜱虫卵挂在叶片上，里面的幼虫已然化为藤蔓的养料。 　　铃兰催生出的藤蔓含有毒素，可以有效抵抗蜱虫体内的病菌，更不用说尚未孵化的虫卵。 　　绿色的蔓枝在雪地上伸展，根须探入雪下，强行破开被冻住的泥土，牢牢稳住植株。 　　任凭冷风呼啸，蔓枝和叶片在风中彼此交织，快速编织成一片绿色的矮墙，围拢在铃兰和叶安身前，在白色的雪地中格外醒目。 　　长颈鹿陆续从地上站起身，摆脱蜱虫和虱子的困扰，精神都好了许多。 　　狮群和水牛群准备离开。 　　特别是水牛群，或许是叶安给它们的压迫感太强，面对狮子都不惧怕的庞然大物，破天荒出现畏惧的情绪。在确定可以离开之后，几乎是头也不回地轰隆隆跑走。 　　水牛群集体行动，恍如压路机碾压而过。 　　大量变异兽被惊动，野兔的地洞更是被直接踩塌。 　　有鹿群拦在水牛前进的路上，面对气势汹汹奔来的大家伙们，鹿群首领不敢硬抗，迅速带着族群分散后撤，用最快的速度让开道路，以免被横冲直撞的水牛群掀翻，不小心被踏成肉酱。 　　母狮们站起身，盯着水牛群离开的方向，酝酿下一场捕猎。 　　捕猎长颈鹿的计划失败，族群成员仍饿着肚子。水牛体型足够大，身上的肉足够多，可以喂饱所有小狮子，很值得费些力气。 　　锁定水牛群前进的方向，狮群计划跟上去，寻找下手的机会。 　　在离开之前，母狮首领走近叶安，扑到他身上，用头蹭了蹭他。狮子的力气极大，换做寻常人，很可能会被扑倒在地。 　　所幸叶安身为变异者，力量不是寻常人可比。在母狮直立起身，两条前腿搭上他的肩膀时，轻松支撑住双方的体重，单手抵住母狮的头，手指熟练地在对方的下巴上抓了几下。 　　母狮们十分热情，很快将叶安围拢。 　　雄狮们趴在一旁，无聊之下，偶尔会抬起爪子按住试图冲过去的小狮子，不出意外，引来母狮呲牙。 　　“好了，这些送给你们。” 　　叶安有些抵挡不住母狮的热情，费力地解下腰间的兽皮袋，从里面取出几枚晶石。 　　母狮首领又蹭了蹭他，才张嘴咬走晶石，用牙齿碾成更小的碎块，准备分给族群成员。 　　狮子们散开后，叶安舒了口气，拍拍终于凑过来的小狮子，任凭对方撒娇打滚，到底没有再取出一枚晶石。 　　狮群有自己的规矩，他被母狮们接纳，同样要维护固有的规则。 　　首领母狮有绝对的权威，甚至凌驾在雄狮之上。 　　这点不容许打破。 　　狮群分完晶石，在首领母狮的带领下，追向已经跑出相当距离的水牛群。药剂和晶石发挥效用，受伤的狮子也加入其中，没有拖族群的后腿。 　　叶安目送狮群离开，放走瑟缩在原地的黑背豺，其后动手将用过的干草堆积在一起，擦亮打火石，将干草连同蜱虫虱子一起烧掉。 　　火光熊熊燃起，火星溅上藤蔓，蹿起一缕缕烟气。 　　绿色的矮墙上燃起火光，又很快灭掉。烧秃的蔓枝陆续生出新叶，比之前更加翠绿。 　　待到火焰燃尽，地面只剩下漆黑的灰烬，叶安拿起一根树枝拨动黑灰，让埋在灰下的部分烧得更加彻底，务求不留下任何隐患。 　　长颈鹿群没有离开，而是聚在一起，看着叶安的一举一动。 　　确认没有残存的干草，叶安才丢掉树枝，直起身拍拍手，转头看向长颈鹿群。 　　“如果你们要迁徙，可以从这个方向走。” 　　叶安手指从河道分出的支流，希望长颈鹿能从这个方向离开，不要靠近河流上游的采矿地。 　　长颈鹿没动，彼此碰了碰头，动作缓慢优雅，看起来还有几分奇怪。短暂地交流之后，它们再一次齐刷刷地看向叶安。 　　感知长颈鹿此刻的情绪，捕捉到它们交流的信息，叶安表情有些古怪。 　　“你们想留下？” 　　叶安仰头看着这些庞然大物，不确定这是不是个好主意。 　　长颈鹿的态度十分坚决，低下头，目光炙热地看向叶安——身后的铃兰。 　　顺着它们的目光，叶安侧过身，对上铃兰不解的视线，再看看打定主意赖下来不走的长颈鹿，无奈叹息一声，搓了搓脸。 　　“怎么回事？”铃兰询问叶安。 　　叶安放下手，将长颈鹿的目的和理由告知对方，解释道：“你能催生植物，还能制作药剂驱虫。” 　　铃兰面露恍然，视线扫过长颈鹿群，忽然笑了。 　　“领主，不如留下它们。”铃兰道，“正好我准备在悬崖上开辟药田，它们应该能帮上忙。” 　　“确定？”叶安道。 　　“确定，不过需要领主帮个忙。”铃兰手指了指自己，又指向长颈鹿，她可以催生植物，却不能和变异兽沟通，“我可以为它们提供最喜欢的食物，但要出力交换。” 　　叶安点点头，试着和长颈鹿谈条件。 　　让他意外的是，长颈鹿答应得格外痛快，在双方确定合作之后，甚至允许叶安和铃兰站到自己背上，温和的样子和几个小时前截然不同。不是亲眼所见，绝想不到它们围攻狮群时的狂暴模样。 　　一头雄性长颈鹿主动低下头，允许叶安和铃兰抓着自己的脖子爬上去。 　　两人站定后，由叶安指明方向，长颈鹿群穿过三角洲，开始向孤岛进发。 　　途中经过一处河道，遇到正在河边寻找草茎的河马，两支族群隔河相望。 　　河马从鼻孔中喷气，向长颈鹿发出警告，却没有太大的敌意。很显然，它们都知道对方的实力，没有足够的理由，不必要发生冲突。 　　孤岛上，基本无人入睡。 　　营地守卫在围栏上巡逻，手持火把眺望四周，望见从远处走来的庞大身影，立刻变得警觉，向同伴发出警报。 　　听到动静的商人从帐篷里走出，和守卫一同向远处眺望。 　　呼啸整夜的冷风逐渐停歇，密布天空的云层散开缝隙。 　　清晨第一缕阳光从云缝间洒落，唤醒大地的同时，也为前行的队伍披上一层温暖耀眼的光。 第343章 贪婪 　　长颈鹿群停留在孤岛外，引起众人围观。 　　尽管叶安再三申明长颈鹿脾气不好，惹到它们很可能会引来危险，营地众人还是抑制不住好奇心。 　　尤其是孩子和年轻人，无法靠近就爬上高处，眺望在河岸边啃食新生藤蔓的长颈鹿，表情中满是惊叹。 　　为方便长颈鹿采食，叶安特地挪来几根柱子，将上面挂着的流浪匪盗清理掉，再由铃兰催生藤蔓，供长颈鹿食用。 　　岛上的商人们走南闯北，不少人都曾见过长颈鹿，但多是独来独往，顶多是母鹿带着幼崽。这么多的长颈鹿聚在一起实在是过于罕见，不意外引起多数人的注意。 　　赵翁也无法免俗。 　　从帐篷中走出来，赵翁登上木梯，看向河边的鹿群，笑着对跟上来的孩子解释长颈鹿的厉害之处，告诫他们不要靠近，更不要去招惹这些家伙。 　　“如狮子老虎这样的猛兽，也很少去捕食它们。大多数时候，成年长颈鹿的危险性不亚于同等数量的变异象。” 　　赵翁车队中有不少孩子，他习惯同孩子们相处，在小家伙们面前，总是会格外地和蔼慈祥。换成是常年打交道的商人，就会是另外一个模样。不说不苟言笑，严肃起来也会令对方胆寒。 　　叶安安顿好长颈鹿，转而同铃兰商量，请王伯打造一枚口哨，利用哨音和长颈鹿沟通。 　　“声音？”铃兰面露疑惑。 　　“对。“叶安点点头，解释道，”长短不同的哨音组合到一起，可以传达简单的信息。” 　　这是叶安在归来途中想出的办法。 　　长颈鹿看上铃兰的能力，愿意接受条件留在三角洲，双方却无法有效地沟通。尽管有叶安作为联络人，却不是长久之计。 　　他不可能时时刻刻充当两者的翻译。 　　想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双方能直接交流。 　　“按照我的想法，声音可以不断细化，具体怎么操作，今后慢慢摸索。首先要掌握打招呼，释放善意，食物和帮忙这几种。” 　　叶安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铃兰听得十分认真。 　　她不会像扎姆一样用药剂控制变异兽，叶安不会允许，她的性情和为人也不容许。 　　叶安提供的方式让她眼前一亮。 　　过程或许繁琐，也需要不少时间，但成功的可能着实不小。 　　叶安可以同长颈鹿沟通，由他将声音的含义告知对方，不需要几次三番磨合，铃兰就能让长颈鹿明白自己的意图。 　　“今天时间来不及，等哨子做好，再做更细致的安排。” 　　两人商量妥当，铃兰隔着一段距离继续催生藤蔓，让所有的长颈鹿都能吃饱。 　　河边的植物吸引来更多变异兽，其中就有之前遇到的河马。 　　不想横生枝节，铃兰向水中抛出种子，不出一刻钟，漂浮着碎冰的河面就铺满绿色的水草，相当符合河马的胃口。 　　长颈鹿同河马各踞一方，彼此相安无事。 　　有零星的斑马、牛羚和驯鹿出现在不远处。它们多数是一些小族群的首领，发现食物，碍于有长颈鹿和河马的存在不能靠近，只能远远观望，希望这些大个子吃饱之后，自己和同族能分一杯羹。 　　尽管可以吃肉，多数时间，这些族群仍以变异植物为主食。铃兰用异能催生出的藤蔓，内部充满能量，对它们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叶安前往营地，见到赵翁等人，将长颈鹿的遭遇详细说出，补充了不少之前遗漏的细节。 　　雪季尚未结束，蜱虫大量出现很不寻常，谁也无法保证这是否是某种预兆。 　　众人听完叶安的讲述，都是神情肃然。其中有三支队伍的人脸色格外难看。 　　他们有七成肯定，蜱虫爆发的地点靠近自己所在的聚居点。只是他们长时间在外，又听到孤岛开设贸易区的消息，中途没有折返，此时满心焦急，想的都是聚居点内的亲人朋友是否平安。 　　受担心驱使，他们不打算在孤岛久留。 　　生意固然重要，远比不上家人的平安。 　　“叶领主，如果可以的话，我们想购买灭杀蜱虫的药剂，价格好说，只是希望能尽快交易。” 　　三支队伍的领队先后走出，都希望能购买药剂，并为自己争取更多的份额。 　　叶安有些为难。 　　他不是不想卖给他们，相反，听完他们的理由，他认为对方的确需要帮忙。问题是配置药剂需要两种特殊的材料，孤岛上没有，之前是委托赵翁帮忙才能凑齐。 　　等他说明情况，之前向赵翁出售药材的商人主动站出来，提出愿意出售这种药材，而且数量绝对不少。 　　“价格的话，比之前多三成。”商人比出三根手指。 　　商人倒也不算是狮子大开口。 　　之前仰赖赵翁的关系，交易的价格趋近成本，商人本就不赚钱。量少且罢，购买的数量多，提价是为必然。 　　结交叶安是一方面，但从根本上，他要带领和照顾整支队伍，总不能明摆着让自己吃亏。 　　见叶安陷入沉思，赵翁主动为商人背书，表示这个价格算是合理。 　　“叶领主，我平常出售药材就是这个价格，绝没有超出。”商人接着道。 　　看出商人似有误会，叶安笑着向对方摇头，道自己并没多想，也没有怀疑他乘人之危。 　　“我信赵翁，这笔生意做了。” 　　话落，叶安叫来卡米尔，让他和艾什奥瓦回去岩山，取来交易需要的货物。 　　“叶领主，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们来出。” 　　希望购买药剂的商人表示，交易所需的货物他们来付，不需要去岩山搬运。 　　叶安则摇摇头。 　　“一码归一码。” 　　叶安坚持，商人们还想再说，被赵翁拦住，也只能闭上嘴不再强求。 　　铃兰和送信的少年一同赶来，以制药师的身份表明，这种药剂可以大量配置，价格方面就按照叶安所言，不会定得太高。 　　见状，更多商人出价购买。 　　为获取更多份额，很多商人都愿意给出更高的价格，彼此互相竞争，个别差点动起手来。 　　人声过于嘈杂，实在没办法，叶安只能登上高台，喝令众人停止。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就发现天空中盘旋着数不清的雀鸟，更有手指粗的藤蔓出现在营地中。 　　如果他们不听劝，叶安和铃兰会互相配合，结结实实给他们一个教训。 　　并非是叶安不近人情，而是他敏锐发现，叫嚷的商人中不乏投机之辈，打着囤积居奇低买高卖的主意。 　　这样的人不是个例。 　　不想惹出更多麻烦，必须从源头上堵死。 　　毕竟孤岛贸易区还要长期开设下去，他不想因为部分人的贪婪给今后留下隐患。 　　雀鸟群盘旋在营地上方，振翅声铺天盖地。 　　藤蔓穿梭在众人脚下，锯齿状的叶片锋利无比。 　　长颈鹿和河马停止进食，受叶安外放的情绪感染，隐隐出现暴躁的迹象。 　　营地外传来引擎声，是萧玧察觉到不对，带着猎人们驱车赶来。 　　不等守卫放下吊桥，一道冰桥已然越过围栏，带着萧玧和满脸杀气的猎人们出现在众人眼前。 　　被贪婪蒙蔽双眼的商人终于清醒，看向高台上面无表情的叶安，望见那双漆黑的眼睛，想到这位岛主的实力，脸色瞬间发白。 第344章 爱好 　　带头的商人偃旗息鼓，嘈杂声终于消失。 　　叶安跳下高台，同萧玧打过招呼，带人清点药材，准备运出营地。 　　经过刚才发生的一幕，留在营地配置药剂显然不是个好主意。回到岩山有一定距离，即使有萧玧的车队，一来一去也十分麻烦。 　　“去我的营地？”萧玧提议道。 　　叶安考虑片刻，还是摇了摇头。 　　“去河边。” 　　“河边？”整理药材的铃兰等人抬起头，不由得面露诧异。 　　“对。”叶安没有过多解释，向萧玧借来改装车，装上所有药材，自己先一步走出营地大门，手指抵在唇边，打了一个长长的唿哨。 　　哨音穿透冷风，一直传入密林之中。 　　片刻后，犬吠声响起，在头犬的带领下，犬群拖着捕获的猎物冲出密林，来到叶安脚下。 　　“去之前那个地方。” 　　叶安拍拍头犬的脖子，指明方向。 　　头犬叫了两声，等叶安将绳子套在身上，带领族群成员拉着简易雪橇向前奔跑。 　　改装车的引擎声响起，满载药材的车队驶出营地，跟在叶安身后。 　　雪季将近尾声，河中的浮冰看似坚硬，实则内部酥脆，不知厉害地踩上去，随时可能落入水里。 　　河马群吃光水草，正在碎冰之中休息打盹。 　　听到声响，看到出现在河岸边的叶安、犬群以及落后一段距离的车队，首领立刻变得清醒，从水里抬起头，晃动着一双小耳朵，时刻关注着这支队伍。 　　“我不下水，暂时也不需要你们帮忙。”感知到河马的情绪，叶安向河面摆摆手 　　变异犬在河边嗅闻寻找，很快锁定靠近河边的一块空地，发出叫声。 　　叶安大步走过去，单膝蹲跪，抽出绑在腿上的匕首，利落拨开积雪和碎冰，轻松找到成片淡紫色的矮草。 　　“铃兰，这里！” 　　叶安挖出几个草根，朝着从车上跳下的铃兰挥手。 　　“这是不是你之前说的变异草？” 　　铃兰快走几步，从叶安手里接过草根，抖落上面的泥土，掰断一根长须，闻了闻气味，高兴地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个。” 　　铃兰之前对叶安说过，用在长颈鹿身上的药剂并非最好。如果再多加一种变异草的汁液，可以将药效提高两倍，还能更长时间保存。 　　“这种草有个特点，要么长出一大片，要么就一棵都没有。”铃兰一边说，一边将余下的草根掰断，伴随着透明的液体流出，断口处迅速变得青黑，“而且没办法人工处理。除非像我一样用异能包裹，否则，从摘下来的那一刻，就会失去全部药效。” 　　没有商人乐意做亏本生意，自然不会采摘储存这样的变异植物。赵翁倒是可以，但这对他有什么好处？ 　　铃兰之前在孤岛上寻找过，一直没发现这种变异草的痕迹。加上不是配置药材所必需，也就暂时放下。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这种变异草虽然生有种子，主要还是依靠分出的根茎再生。 　　如果铃兰想要种植，势必要花费更多的精力，耗费更多异能，总体而言，不划算。 　　此次长颈鹿群进到三角洲，带来蜱虫的隐患，铃兰配置药剂时想起这种变异草，才同叶安提了一句。没想到叶安运气好，铃兰遍寻不到的变异草，他竟然看到过，并且轻松找到。 　　猎人们陆续从车上下来，随车的少年们更是动作利落，打开车斗，卸下里面的药材。 　　“萧城主，帮个忙。”叶安笑着对萧玧说道，“听铃兰说，用冰做的器皿能提高药效，还能减少损耗。” 　　萧玧挑了下眉，没有拒绝叶安的请求，但也当场提出，作为回报，叶安要从制成的药剂中分出一定份额，优先出售给猎人城。 　　“没问题。”叶安答应得十分痛快，很快圈定地点，请萧玧凝出冰块，制作出铃兰需要的各种器皿。 　　过程中，叶安从口袋里取出一枚晶石，直接塞到萧玧手里。在后者开口之前，眨了下眼，道：“送的，不用交换。” 　　萧玧弯起嘴角，成形的冰块内部竟出现花纹，赫然是一条攀升的冰龙，相当符合萧城主现在的心情。 　　见叶安看得目不转睛，萧玧在掌心凝出拳头大的冰块，用刀切削，很快雕刻成一把锋利的冰刃。刀柄上缠绕着两条冰龙，鳞片清晰可见，样子栩栩如生。 　　“给我的？”冰刀递到面前，叶安指了指自己。 　　萧玧颔首，待叶安接过冰刀，方才道：“喜欢吗？” 　　“喜欢。”叶安摩挲着刀身上的花纹，挥舞两下，惋惜道，“可惜不能长久保存。” 　　“找到合适的材料，我再送你一把。”萧玧脱口而出。 　　“说定了。”叶安收好冰刀，手指挑了一下萧玧的下巴，“不许反悔。” 　　“当然不。”萧玧握住叶安的手腕，侧头咬了一下他的手指。 　　看到这一幕，猎人们都有些表情微妙。 　　对于萧玧遇到叶安之后，时常会做出不符合性格的举动，他们虽已是见怪不怪，但偶尔还是会受到冲击。 　　器具和材料全都备好，铃兰吩咐随行的少年切碎药材，分批放入容器，依靠冰块保存和固化材料，避免因配置剂量过大，耗费时间过长，使药性和药效出现问题。虽说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事无绝对，总是有备无患。 　　药剂配置到一半，河边忽然刮起冷风，在四周巡逻的变异犬发出警讯，这是雨雪将来的征兆。 　　猎人们迅速搭建帐篷，叶安则另有办法。 　　无形的意志在河边扩散，受到召唤的长颈鹿一头接一头出现。它们绕着帐篷走过两圈，随即在叶安的要求下围成一圈，形成一堵天然的围墙。身处其间，吹不到半点冷风。 　　作为回报，叶安捏碎两枚晶石。 　　长颈鹿的兴致一般，与之相对，它们更喜欢堆放在器皿中，经过处理的变异植物。特别是含有毒素的两三种。 　　通过和长颈鹿的交流，叶安发现这些庞然大物食性另类，对有毒的变异植物存在独特的爱好。 　　长颈鹿坚定的表示，部分毒草和毒蘑菇口味极佳，每年不吃上一两回，感受一下那种鲜美的滋味，浑身都会难受。 　　对这种独特的爱好，叶安无话可说，只能告诫对方，瓶瓶罐罐里的都是药材，现在不能动。等到结束这件事，他会把长颈鹿的爱好如实转告铃兰，请她来帮忙解决。 第345章 邀请 　　由于需求数量太大，即使铃兰的速度足够快，配置出全部药剂仍用了足足五天。 　　期间三角洲下了两场小雪，整座孤岛被银白覆盖。 　　所幸风不是太强，加上气温回升，雪停不久就开始融化。 　　河中的冰层愈发脆弱，不需要河马这样的庞然大物，普通鱼群经过，都能将直径超过二三十米的冰块撞得粉碎。 　　铃兰忙于配置药剂，这段时间内，长颈鹿需要靠自己觅食，不能日夜留在叶安身边。 　　为了抵挡风雪，河边搭起成排的帐篷，猎人们用网和长矛捕鱼，充做每天的伙食。 　　杰森和铁斧合力捕到一条鲟鱼，没料到鱼的力气大得惊人，杰森没站稳，当场被拽进河里。 　　扑通一声，破碎的冰层被进一步撞开，伴随着荡开的水波，一圈圈向外扩展。 　　鲟鱼带着杰森下潜，迅速潜入河底。 　　杰森牢牢抓住鱼身上的长矛，两腮高高鼓起，额角暴起青筋。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放手，鲟鱼很可能调转方向，在水中将他撕碎。 　　氧气一点点减少，在肺部几乎要炸裂的时候，杰森头顶出现几道人影，紧接着，系有短矛的绳索和钩子甩过来，在水中受到阻力，仍接连扎入鲟鱼体内。 　　叶安同铁斧一起入水，借助异能，召集河底的鱼群。 　　泥沙涌动翻滚，河水逐渐浑浊，如沸腾一般。 　　杰森被迫闭上双眼，手仍抓住长矛不放。 　　大批泥鳅出现，托起鲟鱼和杰森，帮助猎人们将绳索绕过两者，其后吞掉叶安撒出的晶石粉末，心满意足地潜回到泥沙之下。 　　河面出现大片水花，没过多久，众人带着杰森和鲟鱼破水而出。 　　叶安先一步游向岸边，抓住萧玧递过来的手，借力跃上河岸。 　　赵翁站在萧玧身侧，看向被拽出水面的大鱼，不由得发出惊叹。任凭他走南闯北这么久，见过各种各样的变异鱼，能长到这么大的鲟鱼实在是罕见。 　　“没事吧？”萧玧扯下外套，裹在叶安身上。 　　“没事。”叶安耙梳过湿发，抓掉细碎的冰粒。本想说他不冷，感知到萧玧的情绪，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笑道，“多谢。” 　　铃兰从帐篷里走出，招呼卡米尔几人将最后一批药剂搬出来。 　　今天是商定的交易日期，萧玧带人去营地接来赵翁和订购的商人，这才没赶上杰森落水。 　　“都在这里了。”铃兰走到叶安和萧玧跟前，将几张记录好的兽皮递给叶安。上面清楚写明药剂的数量、效用和保存时间。 　　“按照之前说定的价格，不过这一批要提高两成。”铃兰指了指少年们抬出的箱子。里面的药剂加入紫草，药效更高，保存期限更长，价格自然也要贵上一些。 　　叶安点点头，先将兽皮递给萧玧和赵翁。不意外，两人都选择更贵的一批。 　　同行的商人们很是眼馋，但没底气和赵翁萧玧争夺，只有退一步，就余下的份额进行分割。 　　让叶安微感吃惊的是，最大的买主不是先开口的商人，而是曾在三角洲外有一面之缘的紫衫。 　　赵翁之前提过，她会是不错的交易对象。 　　事实也证明如此。 　　紫衫的队伍人数不多，却养着大量的骆驼，常年行走各地，虱子一类的吸血虫和寄生虫是相当大的威胁。 　　紫衫的骆驼曾因遇到蜱虫大批死亡，叶安遇到她时，她手中的骆驼还不及鼎盛时的三分之一。 　　铃兰的药剂对多数商人是有备无患，对她则是必须品。 　　紫衫找上叶安，希望能从孤岛长期购买，价格好说，即使再贵一些也无妨。只要能保证供应量和药效，一切都不是问题。 　　叶安询问铃兰，铃兰当面表示，材料足够的条件下，这笔生意能做。 　　“材料的事我来解决。”紫衫当着两人的面打包票，“我去过几个地方，那里有大批合适的材料。” 　　根据紫衫的描述，铃兰不免有些激动，如果她没猜错，那是一处相当不错的药田。至于是人工开发还是自然形成，没有亲眼见过无法保证，但她可以确定，那里生长的变异植物很值得收购。 　　叶安同铃兰相处日久，很快明白她的意思，当场同紫衫敲定，每运送一批药材，他都会按照价格交易药剂，还有紫衫感兴趣的其他货物。 　　双方都是性情爽快之人，没有暗藏不好的心思，交易很快达成。 　　紫衫招呼带来的人手搬运药剂，明明数量最多，动作却比其他人更快。 　　常年和骆驼生活在一起，还有食用骆驼奶的习惯，她手下的人或多或少受到影响，耐力和体力都很惊人。 　　商人们目睹紫衫和叶安走近，彼此交谈甚欢，更是达成长期买卖，都十分羡慕。奈何自己没有紫衫的条件，加上对叶安和萧玧都有些发憷，只能老老实实搬走货物，压下取巧的心思。 　　堆成小山的药瓶重新分拣过，陆续装入木箱和口袋，分批运出营地。 　　叶安抓了抓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来递给萧玧，接过奥瓦送来的外衣，利落地套头穿上。 　　萧玧没说话，将带着叶安体温的外套搭在胳膊上，视线扫过正和紫衫说话的铃兰，突兀道：“你和她关系很好？” 　　叶安顺着萧玧的视线看过去，对上铃兰莫名的目光，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不由得挑了下眉，抬手按住萧玧的后颈，咬了一下他的嘴唇，笑道：“放心，和你不一样。而且我对你更好，不是吗？” 　　说话间，另一只手探入萧玧尚未系紧的外套，在他的腰间擦过。 　　劲瘦有力，手感相当好。 　　萧玧没再出声，低头含住叶安的嘴唇，用行动回答。 　　另一边，铃兰收回视线，对震惊的紫衫摆摆手，道：“有这么吃惊吗？” 　　“倒也不是。”紫衫放松表情，也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实事求是地讲，从种种迹象来看，两人会是这样的关系并不算是出人预料。 　　看清她的表情变化，铃兰微微一笑，抬手抚过紫衫系在耳畔的长发，笑容带出惑人的意味：“不急着走的话，要不要多留几天？” 　　紫衫看懂了铃兰的暗示，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握住铃兰的手额，手指缓慢上移，滑过铃兰的手背：“这是邀请？” 　　“你说呢？”铃兰眨了眨眼，身子贴近，吐气如兰。 　　两人说话时，杰森和铁斧刚好走过，本想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结果被当场打击。 　　彼此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果然，美人都不关自己的事，干活吧。 第346章 危机 　　一场暴雨过后，正式宣告雨季到来。 　　封冻的河面陆续开化，大量的冰块随水流涌动，自上游冲刷而下。 　　冰下泛起层层银光，是困在水下数月的鱼群。 　　随着雨季到来，河中的居民陆续恢复活力。 　　三角洲内，积雪不见踪影，被穿流的河水小溪取代。 　　错落的地块之上冒出成片葱绿的草，大多数只是嫩芽，少部分抽出茎秆，细长的叶片上挂着晶莹的水珠，因承受不住重量接连被压弯。 　　茂密的森林中，树木生出新叶，郁郁葱葱，一片繁茂景象。 　　独特的清爽气息弥漫林间，伴随着哗啦啦的雨水声，各种各样的变异菌顶开土层，在雨水中张开伞盖，垂落毛茸茸的菌丝，五颜六色，十分喜人。 　　雀鸟在树枝间展开翅膀，发出欢快的叫声，借雨水梳理羽毛。 　　松鼠从树洞中探出头，耳尖的长毛随风摇摆，头顶忽然罩下阴影，当即尖叫一声缩了回去。 　　金雕收起翅膀，落在松鼠居住的树冠上，鄙夷对方的胆小。 　　松鼠的个头太小，还不够它塞牙缝，根本就不被金雕看在眼里。何况今天的猎物已经抓到，是一头亚成年牛羚，足够喂饱尚未离巢的小金雕。 　　密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冒雨出巢的行军蚁。 　　工蚁带回情报，森林西侧出现少数飞蚁，根据经验，那附近定然有白蚁巢。如果能够找出来，行军蚁群至少半个月不需要外出寻找猎物。 　　行军蚁晃动着触角，彼此传递信息，大个头的兵蚁负责警戒，防备生活在林中的鸟类和新搬来不久的食蚁兽。工蚁倾巢而出，沿着同伴搭建的道路滚滚向前，从上方俯瞰，仿佛流淌在林间的棕色河流。 　　几只野兔和地鼠在附近觅食，两只獾和一只狐狸藏在草丛后，盯准前方的猎物，随时准备出击。 　　突然，稚鸡的叫声响起，披着彩色羽毛的雄稚鸡和灰扑扑的母稚鸡扇动着翅膀飞出一片灌木丛，惊走觅食的野兔和地鼠，让捕食者的计划落了空。 　　稚鸡的飞行高度一般，几乎是贴着草丛向前。耐力也不够强，一段距离之后就陆续落地。 　　在雄稚鸡的带领下，大多数稚鸡调转方向，朝灌木丛后发出愤怒的叫声。 　　树丛后，破风声接连响起，强劲的弩箭急速飞出，没有一支落空，尽数钉入稚鸡的脖子。更去势力不减，将它们全部钉在地上。 　　猎物倒地之后，卡米尔和艾什先后站起身，扫一眼狐狸和獾的藏身处，确定不存在威胁，才招呼米洛和小竹走出来，分别递给他们一段绳子，教会他们如何捆绑和处理猎物。 　　“别小看任何变异兽，稚鸡的爪子相当锋利，被抓一下就会少去一条肉，而且很不容易好。” 　　卡米尔耐心讲解，艾什偶尔补充，米洛和小竹认真听着，将他们传授的经验牢牢记住。 　　孩子们刚刚绑好稚鸡，林间突然传来狼嚎和犬吠声。 　　卡米尔示意几人安静，拨开一片青草，耳朵贴在地面，仔细听了片刻，对几人道：“应该是大人，跟我来。” 　　艾什抓起绑好的稚鸡，轻松背在肩膀上。卡米尔收好武器，牵住米洛和小竹，快速在林间奔跑。 　　密林的另一面，五头健壮的水牛被团团包围。它们要面对的不只是带着犬群的叶安，还有闻声赶来的狼群，以及藏在树冠中的雪豹。 　　叶安站在头犬身边，仔细观察水牛的状态，寻找突破口。 　　别看水牛数量不多，却都是年轻力壮的公牛，在繁殖期被首领赶出来，憋了一肚子火无处发泄，既暴躁又危险。 　　犬群和狼群绕着水牛群游走，时时做出挑衅的姿态，发出咆哮声，却谨慎地没有靠得太近，始终拉开一段距离。 　　对付这样危险的猎物，稍不小心就会受伤。 　　水牛发出叫声，混杂在犬吠声中，像是低沉的鼓。 　　声音惊走胆小的变异兽，同时引来更多捕食者。叶安清楚看到草丛后出现一头变异虎，不是熟悉的母虎，看体型应该是刚离开母亲的雄虎。 　　水牛烦躁地刨着蹄子，晃动着危险的大角，嘴边流出唾液，双眼开始发红。 　　叶安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了，果断释放异能，趁水牛短暂失神，猛地向前扑去。 　　距离水牛不到一米，叶安单手握拳，纵身跃起超过两米，拳头携着风声，对准水牛脆弱的眼睛狠狠砸落。 　　受伤的水牛发出痛苦的叫声，声音中夹杂着暴躁和愤怒。 　　这就像是信号，头狼和头犬仰头发出嚎叫，族群成员交错在一起，分别锁定目标，互相合作，很快将余下的水牛分开，在扑咬中给猎物留下一道又一道伤口。伤口不断叠加，即使不咬中要害，失血量也足可以致命。 　　一头水牛冲出狼群包围，带着满身伤痕冲向草丛。 　　虎啸声响彻林间，健壮的变异虎一跃而出，正面扑向水牛，前爪弹出，抓进水牛的后颈，虎口张开，死死咬住水牛的脖子。 　　瞅准时机，雪豹从树上跃下，帮助雄虎将水牛压倒。 　　水牛本就伤痕累累，因失血力气减弱，此刻被两头凶猛的变异兽抓咬，很快失去反抗的能力，侧身倒在地上，腹部的起伏越来越微弱，直至停止呼吸。 　　叶安的速度也不逊色。 　　他没有用刀和弓箭，仅靠着一双拳头，硬生生将猎物砸倒，彰显出绝对的力量。 　　参与捕猎的变异兽太多，他必须这么做。 　　只有足够强，强过在场的所有族群，他才能获取最丰厚的那一份猎物，才能够震慑住凶狠强悍的捕食者，保证自己在三角洲的绝对权威。同时能有效调和矛盾，避免因猎物发生不必要的争斗。 　　卡米尔和艾什几人赶到时，捕猎已经结束，参与围捕的变异兽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正在大快朵颐。 　　叶安收获一整头水牛，拍拍健壮的牛腿，在心中盘算，猎物带回去该怎么吃，能吃几顿。 　　集市中，商人的数量少去一半，余下的也抓紧时间整理货物，陆续准备启程。 　　赵翁和萧玧不在其中。 　　他们还要在孤岛停留一段时间，同叶安商量矿场和造船的相关事宜。 　　知晓叶安也有出海的计划，赵翁很是高兴，双方一拍即合，很快敲定合作。萧玧的加入算不上意外。以他和叶安的关系，如果不参加，赵翁才会感到奇怪。 　　两人坐在帐篷里，正看着一幅海图。这张图属于赵翁，在他手里超过二十年，和海城也有一定渊源，只是一直没能用得上。 　　“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合适的港口。” 　　赵翁点着海图，正和萧玧说话，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紧接着有人来报，出发离开的两支队伍中途折返，他们在三角洲边缘遇到了鳄龟，损失惨重。 　　这两支队伍人数不少，护卫能力十分强悍，问题是他们遇到的鳄龟不是一只，而是一群！要不是长颈鹿群和河马群恰好路过，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鳄龟的数量超过三十只！” 　　送信的人脸色惨白，强忍着剧痛说明情况。他身上带着多处伤痕。鲜红的血不断溢出，浸透包裹在伤口上的布料，足见伤势有多严重。 　　三十？ 　　赵翁和萧玧对视一眼，神情瞬间变得严峻。 第347章 鳄龟群 　　几十只鳄龟闯入三角洲，不只给生活在这里的变异兽带来危险，更打乱众多商人的归程计划。 　　叶安带着水牛走出密林，尚未回到岩山，就遇到来送信的冷杉。 　　遇到鳄龟的队伍损失惨重，消息已经在营地内传开，还留在岛上的队伍都是人心惶惶。 　　“我知道了。”叶安将水牛交给艾什和卡米尔，交代他们带回去，自己转道和冷杉去往营地，商讨解决鳄龟的问题。 　　进入雨季，大量变异兽进到繁殖期，鳄龟也不例外。 　　叶安曾遇到过类似的情况，只不过那时的鳄龟数量少，这次却是足足三十只。 　　三十只性情凶狠，身披硬甲的庞然大物，其战斗力非同一般，破坏力更是惊人。如果不能尽快想出解决办法，以变异鳄龟的食量和性情，三角洲势必要遭遇一场劫难。 　　事不宜迟，叶安和冷杉调头去往营地，卡米尔和艾什将水牛肉放到雪橇上，系紧绳子，小竹和米洛在后边帮忙，借助变异犬拖拽，一路返回岩山。 　　王伯正打磨叶安需要的工具，看到四人归来，唯独不见叶安的影子，不免开口询问。 　　“三角洲来了鳄龟。”卡米尔放下绳子，活动两下被勒出红痕的肩膀，抓起衣摆擦干脸上的汗水，回答过王伯的问题，咕咚咕咚灌下整碗温水。 　　“鳄龟？”王伯停下动作，拿起身边的盘子，将酸甜的果子递给小竹和米洛。 　　“对，不是一两只，据遇到的人说，数量有三十只。”艾什放下水碗，反手擦过下巴，补充道。 　　“三十？”不只王伯吃惊，抓着藤蔓从岩洞上下来的铃兰也吃了一惊。 　　看到铃兰身上的兽皮袋，卡米尔猜出她准备去营地，询问能否带着他和艾什一起。今天轮到奥瓦看守药田，他们留在这里也是闲着无事。 　　“不，你们去帮奥瓦。”铃兰摇摇头，“鳄龟既然来了，就不会轻易离开。如果发生冲突，肯定需要大量的药剂。药田即将成熟，接下来几天，你们和奥瓦一起盯着，日夜都不能离人，免得小兽破坏。” 　　铃兰的药田分为数块，地下的还好，地上的总是会吸引来各种变异兽。 　　大型变异兽很容易发现，警告一两次就不敢再靠近。小型变异兽则不然，巴掌大的小家伙，在夜间很难发现，遇到擅长挖洞的，能轻松躲开环绕药田设置的陷阱和栅栏。 　　自从药田里的植物陆续成熟，四面的栅栏几乎每天都会遭到破坏。不同种的小兽接二连三闯进来，有的十分敏捷，连变异犬都察觉不到。 　　换做以往，这样的损失还能承受。 　　如今情况不同，几十只鳄龟闯入三角洲，冲突不可避免，战斗中必然会有人受伤，这些药材能治伤更能救命，每一棵都至关重要。 　　听完铃兰的话，艾什和卡米尔意识到自己的任务艰巨。两个少年肃然神情，压下对鳄龟群的好奇以及对战斗的渴望，返回岩洞取来绳子和工具，结伴去往奥瓦所在的药田，准备进一步加固栅栏，深挖陷阱，务求将损失减到最小。 　　“王伯，这里交给你了。” 　　铃兰同王伯打过招呼，返回岩洞取来更多药剂，动身前往营地。 　　王伯将小竹和米洛叫到身边，分配给两人一批兽骨，教导他们打磨箭簇，以备不时之需。 　　营地中，商人们聚到赵翁的帐篷前，你一言我一语，闹哄哄一片。 　　叶安抵达时，赵翁正被吵得不耐烦，脸色十分难看。 　　人群外站着还没离开的聚居者和流浪者，看到叶安，主动让开道路。有好心的还伸手拉了一下吵嚷不停的商人，示意他们孤岛的主人来了。 　　随着叶安前行，人群不断让开道路，吵嚷声也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消失。 　　叶安走到赵翁跟前，发现他身边摆着一具担架，上面躺着一个被包裹得木乃伊一样的男人。男人身后站着七八个强壮的护卫，各个身上带伤，其中一人还失去了半条胳膊。 　　不需要多问，他们就是遇到鳄龟群，侥幸活得一命的商队。 　　“去里面说。”赵翁指了指帐篷，不耐烦继续应付各怀心思的商人。 　　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他至少能猜出七八分。 　　鳄龟群的确厉害，也的确危险，但是，越危险的变异兽越意味着价值不菲，连内脏都能卖出好价钱。 　　这些人只想要好处，不想付代价，可能吗？ 　　听听他们的话，说出来也不嫌自己丢人。 　　叶安和赵翁走进帐篷，发现萧玧坐在里面，即使外边再吵闹，神情也不见变化。 　　听到声响，萧玧抬起头，放下手里的海图，对叶安颔首。 　　受伤的领队被抬进来。 　　他是为了掩护手下才伤得如此严重，要不是长颈鹿群和河马群出现，以他的伤势，即使护卫全都拼了命，也休想从鳄龟的嘴下逃出生天。 　　男人两条腿的骨头都断了，腹部被撕开一条大口，肩膀和背部少去大片皮肉，好在他是个变异者，即使只是力量进化，恢复力也强于普通人，这也是他能活下来的唯一原因。 　　如果没有顽强的生命力，伤药再好也救不了命。 　　“具体什么情况？”叶安盘膝坐下，接过赵翁递来的水杯，喝了一口放到身前。 　　“我们是早上启程，朝西面走，经过一片石林后，遇到的这群变异鳄龟。” 　　领队伤势虽重，神智始终清醒，思路也很清晰。回忆从离开孤岛，遇到鳄龟，再侥幸脱险的经过，巨细靡遗，不遗漏任何细节，全部对叶安道出。 　　叶安是三角洲的主人，鳄龟群的到来对他的威胁最大。 　　“三十只吗？” 　　“我粗略估计，至少有这些。”领队道。 　　他不确定进入三角洲鳄龟到底有多少，只能将他看到的告诉叶安。 　　叶安点点头，他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实话。在一场差点丢掉性命的恶战之后，还能保有这份冷静，实在是难得。 　　领队和护卫被允许留在岛上养伤，由叶安提供物资和人手照顾。毕竟他们的物资已经全部遗失，如今算得上是一穷二白。 　　“多谢叶领主。”领队没有客气，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养好伤是关键。只要伤势痊愈，哪怕留下残疾，也有能力重新拉起队伍，偿还叶安这份人情。 　　“我法拉赫起誓，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势必会回报叶领主的恩情。” 　　领队和护卫离开帐篷，被带往另一座帐篷安置。 　　在他离开时，帐篷外又响起一阵喧哗声，只是说话的人太多，多种声音交织在一起，听不十分真切。 　　这难不倒叶安。 　　借助异能，他很快掌握商人们的担忧、焦虑和谋算，和赵翁对视一眼，终于明白他之前为何是那副表情。 　　“到底来了多少鳄龟，我要亲自去看一看。”叶安捧起水杯，没有喝，只是握在手里，同时话锋一转，“赵翁，有没有兴趣做这笔生意？” 　　“生意？” 　　“鳄龟肉，鳄龟血和一些骨头，有没有兴趣？”叶安道。 　　赵翁表情微变。 　　“叶领主有信心拿下它们？” 　　“有。”叶安笑着点头，随即看向萧玧，“萧城主，一起如何？鳄龟甲五五分。” 　　“可以。”萧玧答应得干脆利落。 　　“赵翁，怎么样？”叶安再看向赵翁。 　　“两位都有信心，我没意见。需要我做什么？”见到叶安和萧玧的态度，赵翁很快猜到，对他们来说，猎杀变异鳄龟不是问题，自然不再犹豫。 　　“在我和萧城主离开期间，安抚住这些人，让他们全部留在营地，不要乱跑。”叶安道。 　　“没问题。” 　　三人敲定合作，叶安和萧玧立即动身前往鳄龟出现的地点。赵翁派人请来各支队伍的首领，大棒甜枣齐出，务必让所有人留在营地，不允许任何人踏出围栏半步。 　　与此同时，在商队遭到袭击的地点，近五十只鳄龟正陆续上岸，同长颈鹿和河马对峙。 　　商队首领的猜测没有错，闯入三角洲的鳄龟数量远不只他看到的那些。 　　比起第一批露面的族群成员，后至的鳄龟个头更大，性情更为凶残。其中最大的一只母鳄龟，背甲直径超过十米，浮出水面时，简直像一座从河中升起的小岛。 第348章 对策 　　饶是早有心理准备，看到五十多只鳄龟出现，叶安还是不免心惊。 　　不想打草惊蛇，叶安和萧玧没有靠近河岸，而是藏身在一片错落的石林。 　　借助萧玧凝出的冰梯，叶安利落攀上一个高大的石柱，自高处眺望，将登岸的鳄龟尽收眼底。 　　“怎么会有这么多。”叶安攥紧手指，指甲划过岩石表面，感知到鳄龟此刻的情绪，深吸两口气，才压下翻涌的情绪。 　　和大多数变异兽不同，鳄龟的脑海中充斥着杀戮和吞噬。凡是能猎杀的活物都被视为食物，唯一的目的就是猎杀，根本无法同化，更不可能沟通。 　　要想保住三角洲，确保不出大乱子，唯一的办法就是将这群鳄龟逐走乃至杀死。 　　如果数量不多，叶安马上就能动手。奈何鳄龟的数量超出预期，个头也大得惊人，即使有萧玧帮忙，他也没有万全的把握。 　　好在有长颈鹿和河马。 　　两者未必能驱赶鳄龟，但能有效震慑对方，在一定程度上阻拦鳄龟继续深入三角洲。借助这段宝贵的时间，叶安可以快速组织起人手，设下陷阱和障碍，对鳄龟群展开围捕。 　　“鳄龟太多了。”萧玧压低声音，在叶安耳边开口。 　　“恩。”叶安点点头。 　　两人都有猎杀鳄龟的经验，深知这种变异兽的厉害。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绝不会莽撞动手。轻易冒险的话，非但达不成目的，更可能激怒对方，带来更大的麻烦。 　　“看样子还能拦一阵，先回去召集人手，速度必须快。” 　　叶安催动异能，沟通长颈鹿和河马，进一步掌握河边的情况。 　　如他之前推测，长颈鹿和河马群拦不住多久。一旦鳄龟决定硬向前闯，它们未必能拦住这些家伙，更可能给自身造成死伤。 　　了解过情况，叶安更感到棘手。但事已至此，没有其他办法，只能召集人手强顶上去。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三角洲被洗劫。 　　至于岛上的商人是否肯帮忙，叶安无法打包票。但他会清楚明白地告诉对方，鳄龟已经进入繁殖期，五十多只成年鳄龟加上即将出生的小鳄龟，食量非同一般，破坏力更是无法想象。 　　这支族群走到哪里，造成的破坏都是毁灭性地。 　　别以为它们会一直留在三角洲，也别抱着侥幸的心理，以为它们会很快散去。对于无法沟通的变异兽，特别是脑子里只有杀戮和食欲的种群，没人会蠢到用常理衡量。 　　叶安和萧玧回到地面，正准备返回孤岛，天空中突然传来鸟鸣。 　　两人抬头望去，只见数不清的变异鸟聚成云团，不同种群汇聚在一起，扇动翅膀，铺天盖地而来。 　　火红的雀鸟打头阵，仿佛流动的红云，又像是绚烂的火焰，在天空中熊熊燃烧。 　　雀鸟后是鱼鹰、黄鹂、画眉和两三种水鸟，再其后是金雕和黑鹰。队伍两侧是速度更快的游隼和个头较小的伯劳。 　　这么多的变异鸟聚在一起，实在是相当罕见。 　　鸟群越来越近，鸣叫和振翅声震耳欲聋。 　　队伍掠过石林上方，叶安不需要催动异能，就清楚感知到鸟群的思维和情绪。 　　它们专为鳄龟而来。 　　三角洲被视为它们的家园，大量的变异鸟在孤岛上繁衍生息。 　　刚刚进入雨季，许多雏鸟尚未破壳，破壳的也很脆弱，没有长出飞羽，根本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如果被鳄龟侵入岛上，不会有一只鸟蛋存留，更不会有任何幼鸟存活。 　　鸟群没有停留，越过石林，直扑向鳄龟。 　　叶安十分担心，他心中清楚，即使数量再多，变异鸟也不是鳄龟的对手。 　　眼前发生的一幕让他的担忧定格，旋即被惊叹取代。 　　鸟群飞近鳄龟群，并没有从天空落下，反而扇动着翅膀，成群盘旋在鳄龟群上方，发出更为尖锐的叫声。 　　各种鸣叫声交织在一起，音量相当恐怖，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又捂住耳朵，叶安和萧玧仍不免受到影响，仿佛有重锤砸在头顶，痛得眼前发黑。 　　察觉到鸟群的意图，叶安强忍住头痛，扶着石柱站起身，催动异能联络雀鸟，帮助鸟群进一步组织起来，用声音逼退鳄龟，迫使它们回到水里。 　　方法奏效了。 　　只要不是绝对的耳聋，都受不了这样的嘈杂，鳄龟同样不例外。 　　鸟鸣声还对它们产生额外的影响，鳄龟们变得暴躁，如果不马上退回到水里，它们很可能会彼此攻击。 　　个头最大的鳄龟伸长脖子，下达命令。有鳄龟不肯听从，当场被它咬碎背甲边缘，扯断一条后腿。其余鳄龟受到震慑，再不敢不听命令，陆续退回到河中，连受伤的鳄龟也不例外。 　　看到这一幕，回忆鳄龟甲的硬度，叶安再看下达命令的鳄龟，不免头皮发麻。 　　“那只鳄龟有些异常。”萧玧道。 　　叶安点点头，他也发现了。 　　两人对视一眼，神情变得严峻。 　　如果他们的猜测属实，这群鳄龟会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有鸟群阻拦，鳄龟群暂时无法上岸，也无法继续前进。叶安有更多时间返回孤岛召集人手。 　　然而事有两面。 　　鸟鸣声杀伤力太强，长颈鹿和河马必须避开，不然的话，它们同样会受到影响。 　　叶安联络雀鸟，确认鸟群还能支撑一段时间，当即和萧玧调头折返，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孤岛。 　　岛上营地中，众人正焦急等待。部分人已经收拾好行李，随时准备离开。奈何赵翁有言在先，营地周围布置有大量守卫，除非强行突破，不然休想踏出半步。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关头，若非万不得已，他们并不想得罪叶安。 　　岩山处，王伯正带着两个孩子打磨箭簇。 　　突然，米洛停下动作，快步来到山洞口，望向岩山脚下。 　　沉寂整个雪季的地底传出声响，覆盖在地洞上的泥土被推开，两条巨大的身影一前一后游出洞口，在岩山下短暂停留，继而绕过水潭，消失在密林深处。 　　金蟒和黑蟒突然醒来，很显然，它们察觉到了鳄龟的入侵。 　　黑蟒暂且不论，金蟒绝不会坐视这群家伙闯入自己的领地，在它睁开双眼的一刻，即宣告战斗开始。 第349章 惊险 　　叶安返回孤岛召集人手，商人们听到鳄龟的数量，多数面露惊色，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很显然，他们不想冒险。 　　“叶领主，三角洲是你的领地。”人群中传出声音。 　　多数人不想和鳄龟正面对抗，更想借叶安拖延时间，带着队伍离开三角洲，离这群庞然大物越远越好。 　　说话的人以为自己藏得很好，殊不知声音刚落，就在人群中被锁定。 　　叶安眯了下眼，没有把人揪出来，也没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更没做任何威胁，冰冷的视线扫过众人，语气平淡道：“愿意帮忙的站到这边，不愿意的我也不强求。离开可以，按人头留下伤药，数量不够用粮食和其他货物抵充。” 　　人群中响起议论声，有人不服气，不愿意拿出物资，想拉着同伴一起开口，却被摇头拒绝。 　　归根结底，叶安允许他们离开已经是网开一面。如果他不愿意，凭借控制变异兽的异能，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最糟糕的下场，很可能被抛给鳄龟做诱饵。 　　见多荒原上的战斗和尔虞我诈，没人想要冒险。 　　“好，我同意，希望叶领主能言出必行，让我们离开。”一个身材中等，长着一副憨厚面容的男人率先出声。 　　叶安点头，道：“我承诺，只要留下药剂和物资，你和你的人现在就可以离开。” 　　至于离开孤岛之后是否安全，会不会遇到鳄龟之外的危险，就不在他的控制范围内。 　　虽然鳄龟集中在一个方向出现，但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有落单的出现在其他地点。更何况，雨季是变异蛙的繁殖期，这些商人不熟悉三角洲，会不会碰上蛙群，叶安同样不能打包票。 　　商人不知道这些，他们只想快点离开。 　　在部分人的观念里，遇到这么多的鳄龟，哪怕有猎人城和赵翁的帮忙，叶安也会损失惨重，下一次未必有能力开设贸易区。既然如此，他们何必在这里浪费人手和精力。 　　走出来的商人越来越多，营地很快空了一大半。 　　叶安目送一支接一支商队离开，直至再没有人站出来，才将目光移向留下的人。 　　比他预期中多。 　　拉契娃已经投入孤岛，自然不会走人。 　　鲁格一行也留了下来，这让叶安暗中点头，更坚定了招揽他们的心思。 　　此外，伤重的法拉赫及其手下，还有三支同法拉赫交好的商队也留下了下来。赵翁不必提，在他的暗示下，五支商队临时改变主意，加入了对抗鳄龟的行列。 　　叶安数了数，对比离开的队伍，留下人不算多，但加上萧玧手下的猎人，以及木棉和紫荆等人，应该够用。 　　“我以三角洲主人的身份保证，不会让诸位平白送死。等到事情结束，诸位都能获得相应的报酬和好处。” 　　叶安话说得直白，没有任何掩饰。 　　在场的都是精明人，话无需说得隐蔽，越直白效果越好，越简单明了越容易让人接受。 　　留下的人都有心理准备，除了法拉赫几个伤势太重，无法参加战斗，其余都被组织起来，带上武器和药剂，分批登上改装车，准备前往鳄龟集中出现的地点。 　　引擎声轰鸣，两条变异蟒在此时赶到。 　　叶安推开车门，朝同车的萧玧摆摆手，旋即从车上跃下，跳上金蟒的背。 　　和上次见面相比，金蟒又大了一圈，黑蟒也壮实许多，头上的角愈发锋利，骇人无比。 　　金蟒吐出信子，点了点叶安的肩膀，在后者的指引下，先车队一步离开孤岛。 　　黑蟒紧随其后。 　　两条变异蟒在中途入水，惊动河中的鱼群。 　　巨大的蟒身排开水浪，在水中冲出大片不规则的波纹。 　　车队行驶在岸边，驾驶员猛踩油门，仍及不上变异蟒在水中的速度。 　　眼看两条变异蟒越行越远，各支队伍都使出看家本领，几名商人竟展开类似滑翔翼的装置，从车顶飞了起来，远远望去，仿佛翱翔天空的苍鹰。 　　叶安抬头望了一会，很快收回目光。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他能清晰捕捉到鳄龟的情绪：暴怒，充满杀戮欲。 　　远处传来尖锐的鸟鸣，不需要叶安指引，车队众人已经锁定盘旋在天空中的红云。 　　数不清的变异鸟扇动翅膀，在半空中高速盘旋。 　　队伍不断上升，恍如巨大的气旋。 　　气旋下方是被鸟鸣声困住的鳄龟。 　　此时此刻，这些凶残的巨兽已濒临极限，如果鸟群再不散开，它们将彻底发挥出凶残的一面，撕碎眼前所有还活着的生命。 　　如果事情照此发展，对叶安十分有利。 　　问题在于这群鳄龟中存在变数，它们不再各自为战，而是有一个共同的首领，就像是有了一个共同的大脑。纵然思维简单，拥有了智慧和判断力的变异鳄龟无疑是巨大的灾难。 　　鸟群使尽浑身解数，都无法将鳄龟群逼疯。相反，如果有变异鸟不小心降低高度，随时都可能被鳄龟咬住撕碎。如游隼这样的猛禽，稍有不慎也会落入包围。 　　突然，鳄龟群中传出叫声，那是一种极其古怪，类似水牛又截然不同的声音。 　　叶安听在耳中，不自觉寒毛倒竖。 　　在古怪的叫声中，攻击鸟群的鳄龟突然停了下来，纷纷调转方向，锁定河中的变异蟒以及蟒背上的叶安。 　　听叶安讲述和亲自面对鳄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概念。 　　车队中不少人脸色急变，即使有丰富的战斗经验，陡然面对五十多只庞然大物，也不免感受到压力。 　　猎人们则不然。 　　带着黑色标记的改装车陆续减速，车天窗接连推开，以杰森和铁斧为首的猎人们探出身体，手中抓着各种兵器，盯着对面的鳄龟，不约而同舔着嘴唇，双眼放光，因兴奋脖颈发红。 　　叶安站在变异蟒背上，释放意志，锁定鳄龟群中的首领。 　　对方仿佛知道他不好惹，第一时间下达命令，五十多只鳄龟一起行动，无视岸边的车辆，逆着湍急的河流，一起朝他扑了过来。 　　金蟒和黑蟒同时昂起身体。 　　鳄龟体型庞大，有坚硬的背甲，甲上凸起锋利的尖锥，并不适合绞杀。但这不意味着它们没有办法。 　　在鳄龟扑上来的一刻，金蟒和黑蟒同时张开巨口，现出裹着毒液的獠牙。 　　“动手！” 　　萧玧和赵翁同时下令，猎人和商人们一起动手，控弦声不绝于耳。箭落如雨，多数无法穿透鳄龟甲，少部分幸运地扎入鳄龟的脖颈和四肢，留下伤口，却无法造成致命伤害。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 　　赵翁和铃兰隔空比出手势，大量向河中抛出种子。 　　在叶安拖住鳄龟群时，种子在龟背上破壳生长，带着尖刺的吸血藤蔓在异能催动下疯狂生长，寻找鳄龟身上任何细小的伤口，以及没有硬皮防护的眼睛和嘴巴，凶狠地缠绕上去。 　　伴随着血液流入，细长的藤蔓逐渐变粗，色泽也迅速发生改变，由灰绿两色变成醒目的鲜红。 第350章 手段 　　吸血藤疯狂生长，铃兰和赵翁手握晶石，继续抛出更多种子，在河中铺开一张巨大的捕网，将鳄龟群罩在其中。 　　鳄龟首领昂起头，脖颈伸长，张开鹰钩状的嘴，咬住一截藤蔓。 　　蔓枝上生有锋利的尖刺，轻易划开鳄龟柔软的口腔，伤口渗出鲜红的血。 　　强忍住疼痛，鳄龟首领继续撕咬，其余鳄龟见状，停止对叶安的攻击，纷纷加入破坏捕网的行列。 　　在鳄龟的撕咬中，坚韧的藤蔓逐一破碎，断裂成长短不一的枝条，散落在水中。断口处流出尚未消化的血，在水中稀释流淌，引来藏在河底的鱼群和贝螺。 　　慑于鳄龟的数量，这些水下居民只在附近游走，并不敢靠得太近。 　　鳄龟生命力顽强，少量失血不会对它们造成致命威胁。但是，一旦捕网形成，想要冲出去就必须付出巨大的代价。 　　看清这一点，鳄龟首领拼着受伤也要撕碎吸血藤，在渐成的陷阱中撕扯出一条生路，让叶安的第一步计划落空。 　　破碎的藤蔓在浪花中起伏，鳄龟口中的伤口很难愈合，疼痛让它们濒临疯狂，却在首领的压制下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这样的鳄龟群危险到极点。 　　“后退！” 　　察觉到鳄龟的意图，叶安迅速向岸边示警，可他还是慢了一步。 　　在首领的命令下，几只鳄龟脱离群体，悍然冲向车队，目标就是铃兰和赵翁所在的车辆。 　　车队众人迅速反应，纷纷拉弓射箭，投掷长矛。仓促间失去准头，多数落在坚硬的龟甲上，箭头折断，未给目标造成任何伤害，反而进一步激怒了对方。 　　铃兰和赵翁不见慌乱，各自沉着应对。 　　绿色的种子在铃兰手中发芽，片刻间长成手臂粗的藤蔓，挥舞着锯齿状的叶片，猛然抽向鳄龟脆弱的双眼。 　　鳄龟吃痛，动作稍有迟钝，铃兰趁机取出药瓶，用嘴咬开瓶塞，泼洒出里面的药粉。 　　这些药粉是她专门配置，专门腐蚀鳄龟的硬皮。 　　天空下着小雨，药粉扑上鳄大麻顶，被雨水冲刷掉一部分，卷入鳄龟脚下的泥浆，未能发挥出任何作用。残留的药粉不断腐蚀鳄龟的皮肤，使坚硬的外皮大片脱落，现出带着血丝的斑块，血管交错其中，显得鳄龟更为恐怖。 　　“还等什么，动手！” 　　铃兰一击得手，高声喝令被眼前一幕震惊的众人。 　　同行的木棉等人最先反应过来，取出铃兰交给他们的药瓶，打开瓶塞，向目标泼洒过去。 　　转瞬间，雨中腾起白雾，是弥漫在空气中的药粉，以及鳄龟身上腾起的白烟， 　　呲呲声响不断，鳄龟身上的硬皮大量剥落，除了被龟甲保护住的部位，头部、脖颈连同四肢都开始冒出白烟，流淌出鲜红的血。 　　上岸的鳄龟无一幸免，均不同程度受伤，在痛苦中发出恐怖的叫声。 　　赵翁没有铃兰的药剂，但有更致命的变异植物。 　　趁鳄龟体表斑驳失去防护，赵翁从口袋中掏出一把暗红色的种子，这是一种致命的毒菌，依靠寄生变异兽获取养分。 　　每颗种子都有黄豆大小，尚未成熟时就被摘下，一直处于休眠状态，没有任何危险性。 　　一旦赵翁催动异能，它们就会快速成熟，届时表皮绽开，里面的孢子如雨洒落，凡是被沾染的生物，体表没有伤口且罢，但凡有一点伤痕，都躲不开被寄生的命运。 　　在野外，菌类选择的宿主多是蝴蝶和飞蛾的幼虫。在菌类成熟之后，宿主会失去生命并产生一种奇特的变化，成为制药师最喜欢的材料之一。 　　赵翁早年专门搜集过这类种子，并有针对性的进行培养，若是车队陷入危机，遇到无法对抗的变异兽，这将是他保护自己和车队成员的重要手段。 　　随着种子撒出，爆裂声不绝于耳。 　　数不清的孢子飞散在雨中，有生命般集中向鳄龟的伤口，末端弹出细长的根须，迅速扎了进去。 　　车队众人被赵翁提醒，在种子炸裂之前就藏进车厢，关严车窗和车门，并用兽皮遮挡住口鼻。 　　叶安身处河道中，无法全部避开，幸好萧玧及时出手，在他和两条变异蟒周围凝出冰墙，类似保护罩一样将三者包围其中，隔绝开所有孢子。 　　变异鳄龟没有这份幸运。 　　鳄龟身上均带着伤痕，特别是冲上岸的几只，伤势更加严重，遭遇到孢子，根本没有反抗的可能。坚硬的龟甲无法保护它们，张嘴撕咬破开的种子，只能给孢子寄生提供更多便利。 　　不到片刻时间，上岸的鳄龟身上长出大片鲜红色的菌类，菌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张开，垂落更多菌丝，挤挤挨挨占满鳄龟身上的伤口。 　　这些菌类能分泌一种类似于麻醉剂的物质，使宿主放弃抵抗，意识涣散，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庞大的鳄龟一只接一只停下动作，仿佛小山一样趴在岸上，身上的菌菇快速生长又迅速枯萎，在伤口边缘开出大片鲜艳的三瓣花朵。 　　仔细看会发现，那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鲜花，而是菌类的另一种形态，不过外形同花朵相似，更散发出类似花香的味道。 　　香味弥漫在空气中，带着阵阵腥气，那是鳄龟的血。 　　包括叶安在内，很多人都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 　　鳄龟庞大的身躯化作花田，各种绚烂的色彩点缀其上。醒目的色彩沿着鳄龟的头顶、脖颈和四肢向龟甲蔓延，逐渐将其包裹。到最后，除了轮廓之外，根本看不出鳄龟原本的样子。 　　整个过程中，鳄龟一直活着，直至菌类完全成熟，它将一直维持身体机能，不会彻底死去。 　　叶安站在冰墙后，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身边的两条变异蟒显然也受到惊吓，传递出不同的情绪。 　　车队众人再看赵翁，眼神都变得不同。 　　萧玧曾看过赵翁使用类似的手段，再次目睹，依旧会感到心惊。 　　唯独例外的是铃兰。 　　看着出现变化的鳄龟，铃兰不由得双眼发亮，她已经在认真考虑，等到事情结束，该给出什么样的价格，赵翁才会愿意卖给她几颗种子。 　　在别人眼中，这些寄生菌类是恐怖的存在，换成药剂师，这些全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珍贵药材！ 　　感知到铃兰的情绪，叶安挑了下眉，收敛情绪，注意力重新转回到河中。 　　被赵翁和铃兰困住的鳄龟不超过十只，留在水中的才是大部分。在首领的指挥下，潜入水下躲过危机，多数侥幸避开了孢子。 　　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想到这里，叶安集中注意力，锁定鳄龟首领，催动意志化为无形的利刃，直扎向它的脑海。 第351章 骨鱼 　　登岸的鳄龟尽数被灭，使河中的同族异常愤怒，首领近乎压制不住。 　　叶安找准时机，一拳破开挡在面前的冰壁，从金蟒背上一跃而起，纵身扑向最前方的一只鳄龟。 　　变异鳄龟体型庞大，背上骨刺林立，看到冲过来的叶安，不闪不避，张开血盆大口，就要将他咬成两截。 　　金蟒和黑蟒从两侧袭来，牵制鳄龟的行动，带着毒液的獠牙咬向鳄龟的脖子，迫使它转动脖颈，改变方向，帮叶安避开致命的一击。 　　叶安从从半空落下，身后突然有腥风袭来。他不需要回头，直接向前扑倒，倒在鳄龟背上的骨刺之间，幸运地躲开另一只鳄龟的巨口。 　　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等岸上众人反应过来，试图帮忙，叶安已经深入鳄龟群中，背靠坚硬的骨刺，同不远处的鳄龟首领对峙。 　　他脚下的鳄龟不甘被制，愤怒地昂起脖颈，不顾两侧的变异蟒，就要转头去咬叶安。只是叶安所在的位置十分巧妙，恰好位于背甲正中，鳄龟的脖子不够长，且有自身的骨刺阻挡，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饶是如此，叶安也不敢大意，背靠骨刺站定，目光注视着鳄龟首领，同时单手握拳，狠狠砸向脚下的鳄龟。 　　鳄龟背甲异常坚硬，叶安不可能凭拳头砸穿，但他使出十成力气，足可以透过背甲给鳄龟造成伤害。 　　受伤的鳄龟在水中翻滚，内脏几乎要被震碎。它痛苦地伸长四肢，并试着向同伴求救。 　　可惜鳄龟天性中不存在怜悯，看到受伤的同伴，嗅到从鳄龟口中飘出的血腥味，非但没有帮忙，反而张嘴咬向它的四肢。 　　叶安一击得手，成功引起鳄龟群的混乱，没有再次出拳，而是盯准包围上来的鳄龟，避开带着腥风的巨口，飞身跳了过去。 　　鳄龟群因血腥味疯狂，进一步陷入混乱。 　　鳄龟首领发出叫声，仅能震慑住少部分，其余已经被血腥味迷了双眼，忙于互相撕咬，再不可能恢复哪怕一丝清明。 　　这一切的源头都在叶安。 　　鳄龟首领愤怒无比，撇开陷入混乱的同族，率领身边的几只鳄龟朝叶安包围过来。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鸟鸣，雀鸟群去而复返，从高空垂直降低高度，火红色的翅膀连成一片。 　　叶安单手握住一根骨刺，翻身躲开鳄龟的巨口，同时借力向上，手掌撑在鳄龟嘴边，只差一点，就可能被对方咬断胳膊。 　　振翅声和鸟鸣声连在一起，叶安熟练地跃上高空，站定在雀鸟群背上。 　　岸上众人如梦初醒，纷纷抓起弓箭和长矛，对河中的目标展开攻击。 　　萧玧推开车天窗，望向半空中的叶安，后者对他比划出手势，示意时机已到。 　　萧玧点点头，下一刻，冷风平地而起，席卷向被血染红的河面。 　　冷风过处，透明的冰墙一面接一面立起，将鳄龟群团团包围。 　　鳄龟首领察觉到危险，带领同族撞向冰墙。撕咬中的鳄龟也纷纷停止，跟随首领一起行动。即使没有智慧，也本能知道被困住代表着什么。 　　萧玧跃出车顶，外套下摆在冷风中翻飞，两条冰龙缠绕过他全身，咆哮着直冲云霄。 　　冰龙飞抵鳄龟上方，盘旋一周调转方向，一前一后扎进水里，掀起骇人的水浪。 　　浪花翻涌，任凭鳄龟体型巨大，也控制不住在水中颠簸。 　　带着裂纹的冰墙在浪花中破碎，碎冰漂浮在水面上，反射刺目的白光。 　　不等鳄龟群稳住，碎冰突然开始集中，入水的冰龙飞腾而起，龙身化为两条锁链，绕过鳄龟群，彼此头尾相连。 　　森森寒意涌入河底，以锁链为界限，弧形冰笼拔地而起，自河底快速上升。粗壮的链条穿梭而过，缠绕在冰笼上，有生命般向中心处合拢，直至将所有鳄龟困在其中，一只也逃脱不得。 　　除了鳄龟，笼子里还存在大量变异螺和河贝。它们的动作不够快，没能像鱼群一样从缝隙中溜走，只能攀附在冰链上，直至笼子全部合拢，缝隙也被寒冰填满，不留任何逃走的机会。 　　鳄龟在笼子里横冲直撞，试图将笼子破碎。奈何萧玧不断加固冰层，并在内部竖起大片冰刺，鳄龟每次撞上去都会造成碎冰飞溅，也会给自身留下一道道血痕。 　　血液流淌到水中，刺激了附近的变异螺和河贝。 　　在血肉的诱惑下，大量的变异螺和河贝涌向鳄龟，附着在鳄龟的伤口上，撕咬伤口处的血肉，并探出腕足钻向鳄龟体内。 　　鳄龟再是凶悍也能感知到痛苦。 　　伴随着伤口处的变异螺和河贝越来越多，鳄龟群备受折磨，在痛苦和愤怒中愈发疯狂，拼着头破血流，凶狠地撞向笼子，不将笼子撞碎誓不罢休。 　　“铃兰！”叶安向铃兰挥手，后者点点头，再次抛撒出种子。 　　种子在中途发芽，绽放一朵朵色彩鲜艳的小花。花瓣仿佛剔透的水晶，飞落到冰笼上，根部延伸出细长翠绿的长须，尖端犹如钢针，刺向近处的鳄龟。 　　鳄龟被变异螺和河贝困住，本就痛苦不堪。这些长须刺入伤口，意外的，竟带来麻醉效果，减缓它们的伤痛。 　　然而，在你死我活的战斗中，这样的麻痹更加致命。 　　叶安看到鳄龟的表现，感知到它们此刻的情绪，几乎不需要猜测，完全可以确信地说，如果鳄龟不避开这些变异花，注定会失血而亡，而且没有任何反抗。 　　铃兰不断抛出种子，鲜艳的花朵大片绽放。 　　转眼的时间，冰笼已经被鲜花覆满，矗立在汹涌的河流中央，色彩瑰丽，异常醒目。 　　变异蟒本能感知到危险，迅速远离冰笼。 　　雀鸟群也振动翅膀，带着叶安升高。 　　赵翁看到大片绽放的花朵，目睹挥舞在水中的根须，对铃兰撒出的种子很感兴趣。正巧，铃兰也对他催生出的变异菌兴趣十足。两人对视一眼，即使不说话，也能猜出对方此刻的想法，不约而同现出笑容。 　　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时，变故再生。 　　覆满鲜花的冰笼内部轰鸣，继而从顶部破碎。 　　碎裂的冰块带着花朵砸入水中，惊险脱困的鳄龟首领仰头长吼，带着还活着的同族冲出囚牢，顾不上甩掉变异螺和贝，拼命撕扯掉具有麻醉作用的根须，不敢同叶安等人正面对抗，竟然很不符合鳄龟性格地调头就跑。 　　“想跑？” 　　察觉到鳄龟的意图，叶安立刻指挥雀鸟群追了上去。 　　改装车同时发动，从岸边紧追不舍。 　　鳄龟为了逃命使出全力，眼看就要冲出三角洲，却在河流拐弯处遭遇拦截。 　　那是一群体型巨大的骨鱼，背鳍高过两米，锋利的骨刺闪烁寒光，正守在河口，等待猎物上门。 　　叶安从高空俯瞰，同样发现了鱼群。 　　随着雀鸟降低高度，他下意识眨了眨眼，这些骨鱼并不陌生。 　　当初失去住所，在水中漂流，他正是和一条巨大的骨鱼为伴。 第352章 大获全胜 　　骨鱼群的出现，彻底堵住鳄龟群的逃生之路。 　　若是遇到完好无损的鳄龟，骨鱼体型再大，也未必是后者的对手。 　　现今情况不同，鳄龟群遭遇激战，损失成员不说，逃走的也各个带伤，有三只还被变异蟒咬中，行动变得迟缓，成为不小的拖累。 　　骨鱼群数量和体力均占据优势，发现对方的处境，自然不会放过千载难逢的机会。 　　鳄龟首领察觉危险，迅速召集族群成员，试图依靠坚硬的龟甲硬闯过去。 　　骨鱼群迅速散开，却不是让开道路，而是侧身避开鳄龟的第一波攻击，其后竖起背刺潜入水下，从两侧攻击鳄龟的四肢和来不及收缩的脖颈。 　　鱼群上浮时，更寻机刺伤鳄龟的腹甲。 　　鳄龟腹甲坚硬，却远远比不上遍布棱刺的背甲。四肢本就带伤，又被骨鱼集中攻击，一时间疲于应对，左支右绌，鲜血在水中弥漫开，混乱逐渐加剧。 　　叶安瞅准时机，纵身跳上一只鳄龟的背。 　　鳄龟正被三条骨鱼围困，两条后肢被咬得伤痕累累，脖颈下方被划开一道血口，情绪中充斥着暴怒和焦躁，只想将骨鱼撕碎，根本无暇理会背上的叶安。 　　叶安站定之后，抽出背负的长刀，在坚硬锋利的棱刺间穿梭，迅速来到龟甲边缘。 　　鳄龟正伸长脖颈咬住一条骨鱼的尾巴，骨鱼躲闪不及，尾鳍被撕掉近三分之一，伤口处渗出鲜红的血。 　　同伴的血刺激了骨鱼群。 　　它们同鳄龟不一样，哪怕性情凶暴，也存在同族和亲缘意识。 　　同族受伤令它们愤怒，对鳄龟展开更猛烈的报复。一时之间，水中浪花翻涌，不下一只鳄龟被骨鱼合力顶翻，摆动着四肢，腹甲上留下纵横交错的伤口。 　　骨鱼仍不罢休，游弋在鳄龟周围，不顾被咬伤的风险，张嘴撕扯鳄龟的四肢和脖子，将两只鳄龟的脖颈当场扯断，头颅咬碎，留下庞大的身躯缓慢下沉。 　　叶安抓紧时间，单手扣住鳄龟背甲边缘，反握长刀刀柄，刀身向下，猛然扎向鳄龟的脖颈。 　　锋利的刀刃切开厚实的皮肤，角度十分刁钻，恰好穿透龟甲和皮肤的连接处。 　　鳄龟吃痛，疯狂地摆动四肢，扭转头颅，试图将背上的叶安咬下来。 　　周围的骨鱼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拥而上，咬住鳄龟暴露出的脖子和四肢，向不同方向用力，生生将鳄龟撕碎。 　　扯碎的血肉被鱼群当场吞噬，附近的变异螺和贝也得了好处，残存的龟甲开始下沉。 　　叶安收回染血的长刀，握住因血液变得湿滑的棱刺，向岸边的铃兰和赵翁挥手。 　　不需要他多做说明，两人已明白他的意思，当即抛出种子，催生出坚韧的藤蔓，一圈又一圈缠绕过龟甲。 　　“拖！” 　　赵翁和铃兰同时发声，引擎声轰鸣。 　　在改装车的牵引下，龟甲被藤蔓缠裹着一点点拖过水面，陆续被拽到岸上。 　　河中的战斗仍在继续，车队中的多数人却没了用武之地，只能在赵翁和铃兰的指挥下拖拽战利品，以免沉入水底增大打捞的难度。 　　萧玧走下改装车，不断凝出冰墙，帮助叶安拦截冲出包围圈的鳄龟。 　　拉契娃扛着武器走到浅水处，她丝毫不惧怕巨大狰狞的鳄龟，遇到受伤的家伙，凶狠地就是一棍，逼迫对方缩回到群体中，直至被骨鱼和叶安撕成碎片。 　　鲁格等人跟着木棉和紫荆行动，捡拾骨鱼丢弃的鳄龟硬皮，偶尔还能捡到几片破碎的鳄龟腹甲。 　　猎人们陆续走下改装车，分散在拉契娃左右，帮忙拦截试图逃走的鳄龟，减轻她的压力。 　　河道中央，战斗已接近尾声。 　　大量的变异鸟在天空盘旋，发出尖锐的鸣叫。 　　两只金雕率先俯冲，其后是游隼，紧接着就是雀鸟、鱼鹰和各种水鸟。 　　变异鸟的目标是受伤的鳄龟，特别是腹甲破碎，已经没多少反抗能力的伤重者。这些鳄龟尚未断气，还无法拖出水面，正方便鸟群俯冲采食，从伤口处撕走血肉。 　　大群的乌鸦和秃鹫开始聚集，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个头大，战斗力却很一般的秃鹳。 　　乌鸦和秃鹫敢和鸟群争抢，秃鹳却没这份胆量，只能老老实实等在岸边，等到鸟群吃饱了，再去捡几块碎肉和骨头。 　　鳄龟血肉的味道随风飘散，引来觅食的狮群、变异虎和雪豹，还有正在围猎羚羊的狼群。除了大型食肉猛兽，小个头的豺、狐狸等也陆续聚集过来，希望能分得一杯羹。 　　五十多只鳄龟，足够在场所有的族群饱餐一顿。 　　河中的鳄龟一只接一只被拖拽上岸，尚未被拉走的，也被变异鸟和骨鱼包围，不可能逃出生天。 　　最后，只剩下鳄龟首领同叶安对峙。 　　哪怕伤痕累累，它仍没有半点惧意，凶狠地盯着叶安，似乎是要将他牢牢记住。 　　一种古怪的感觉笼罩叶安，自从离开荒原，在三角洲定居，他还是首次产生这样的感觉。 　　叶安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挥手拦住雀鸟，准备独自对抗鳄龟首领。或许，这也是对方所求。 　　巨大的鳄龟伸长脖子，昂起头，摆出战斗姿态。 　　在它面前，叶安的个头完全不够看，就像是一条小鱼，随时都会被吞噬。 　　叶安深吸一口气，双手握紧长刀。 　　身处水中，他存在天然的劣势，金蟒和黑蟒能托起他，高度却存在限制。想同鳄龟处于同一水平线，攻击对方的要害，他必须算准时间起跳，并且用尽全力。 　　叶安开始默数，握住刀柄的手指不断收紧。 　　数到三，他从金蟒背上猛然跃起，长刀对准鳄龟的脖子，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冰冷的长弧。 　　一击得手，鳄龟因痛苦发出吼叫，叶安控制不住下落，眼看要被鳄龟撕咬，一条巨大的骨鱼从水中跃出，伏下背上的骨刺，弓起鱼身，在半空稳稳接住了他。 　　落到鱼背上，叶安认出这条骨鱼，显然后者也记得他。两者一同漂泊，共同流浪的日子闪过脑海，叶安不由得心生感慨。 　　只是鳄龟没留给他更多时间，第二波攻击很快到来。 　　叶安收敛心神，迅速用腰带将自己缠到鱼背的骨刺上。在后者领会他的意图，再一次从水中跃起时，双手握紧长刀，抓住骨鱼和鳄龟交错的时机，横托刀身，对准鳄龟的颈下。 　　锋利的刀刃划过鳄龟的颈骨，被龟甲边缘卡住。 　　鳄龟因痛苦变得疯狂，叶安来不及收回长刀，索性松开刀柄，双手抓住鳄龟的伤口，在骨鱼下落时发力，将鳄龟的脖颈扯断，连同头颅一同撕了下来。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 　　过了数息，失去头颅的鳄龟才缓缓落水，砸出巨大的水花。 　　岸上的商人们见到这一场景，对叶领主的战斗力生出极为深刻和清醒的认知。 　　这样的人形兵器，非到万不得已，绝对不要招惹。 　　除非嫌自己命长。 第353章 收获 　　将全部鳄龟打捞上岸，需要耗费不少力气。 　　为了节省时间，铃兰和赵翁顾不上损耗，大把抛出种子，合作催生出手指粗的藤蔓。 　　藤蔓快速生长，在水中交织成网，将鳄龟一只接一只捆住，由改装车拖拽上岸。 　　有的鳄龟沉入水下，打捞时更加费劲。即使藤蔓能绑住，中途也会遭到鱼群的撕咬，等到拖出水面，龟甲内已经半空，只留下大量来不及离开的变异螺和小鱼。 　　为尽可能减少损失，萧玧在水下凝固冰墙和冰台，将水深处的鳄龟托出河面。 　　铃兰和赵翁汲取教训，互相配合，几股藤蔓缠绕起来，编织成足有大腿粗的绳子，绕过鳄龟的背部，打成结，即使变异鱼的牙齿再锋利，轻易也休想咬断。 　　被血腥味吸引，岸上的变异兽越来越多，望着拖拽上来的鳄龟垂涎欲滴。如果不是受到威慑，早就一股脑扑上来争抢。 　　地底传来声响，是被鳄龟血肉吸引来的虫群。 　　叶安将清理鳄龟甲的事情交代下去，集中精力沟通变异兽，以五只鳄龟作为条件，换取狮群、变异虎、雪豹和狼群互相合作，并集合空中的鸟群，驱赶其他变异兽，让众人的工作能顺利进行。 　　商人们一起动手，有的顾不上血腥气，爬进鳄龟体内，将大块新鲜的肉和龟甲分离切割，装进带来的兽皮袋里。 　　遇到袋子不够，铃兰和赵翁当场编织藤筐和篮子，确保所有鳄龟肉都不被丢弃和浪费。 　　鳄龟的内脏堆积在一起，提供给即将到来的虫群。 　　狮群、变异虎、雪豹和狼群能驱赶绝大多数变异兽，却对地下的虫群没有太好的办法。不想发生不必要的冲突，叶安势必要做出一些让步。 　　好在虫群不挑食，对人来说味道不太好的鳄龟内脏，同样符合它们的胃口。 　　天空中的雀鸟发出鸣叫，振动翅膀，一次又一次赶走想捡便宜的乌鸦和秃鹫。 　　游隼、金雕互相配合，哪怕乌鸦的智慧超出寻常鸟类，一时之间也找不到突破的办法。还要时刻小心，避免被对方锋利的爪子抓到。毕竟自己也在这些猛禽的食谱上。 　　窸窸窣窣的声响越来越近，叶安认为时间差不多，示意众人退后，让开内脏堆积的区域。 　　下一刻，潮湿的泥土大片被掀开，体长超过半米的变异蜈蚣和蚰蜒从泥土中探出身体，摆动触角，锁定血肉的味道，滑动锋利的节肢，成群扑了上去。 　　继两者之后，更多不同种类的虫子从地下现身，天空中也传来嗡嗡声响，大群黄蜂冒雨飞至，和地上的虫群争抢这份美食。 　　叶安凝神片刻，不算释放异能，确定虫群只对鳄龟内脏感兴趣，并无攻击众人的意图，才略微松了口气，朝众挥了挥手，示意继续之前的工作，清理干净龟甲，将鳄龟肉和龟甲彻底分离。 　　过程中，从龟甲内挖出的变异螺堆成小山，加上不断在泥地中甩动身体和尾巴的变异鱼，成为众人额外的收获。 　　萧玧站在浅水处，凝视依旧不平静的河面。 　　叶安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只见骨鱼聚集在不远处，正排成一列，阻截之前被吸引来的鱼群。 　　由于被吸引来的变异鱼实在太多，骨鱼根本不需要多费力气，只要占据一个有利位置，并排张开大口，等着水流将食物冲进嘴里就好。 　　叶安看了一会，想到骨鱼群的援手，回身取来大袋鳄龟肉，对萧玧道：“帮个忙？” 　　萧玧挑了下眉，获悉叶安的意图，没多说什么，按照他的请求在河面搭建冰桥，直通骨鱼所在的位置。 　　冰桥快速延伸，横跨湍急的河水，越过鱼群头顶，直通向河流拐弯处。 　　岸上众人停下动作，不约而同看向叶安，对他的举动十分好奇。 　　无视众人的目光，叶安踏上冰桥，发现桥上有距离相近的冰棱，起到极好的防滑作用。料定是萧玧故意为之，当即扬起笑容，更好心情地转过头，对着萧玧抛了个飞吻。 　　萧玧仍是面无表情，只有眼底闪过笑意。 　　熟悉两人的见怪不怪，不知内情的商人纷纷瞪大眼睛，有的更是如同发现新大陆一般。 　　原来三角洲领主和猎人城城主是这种关系？ 　　这就难怪了。 　　如此一看，之前许多想不通的事都有了解释。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两个狠人联手，还有谁是他们的对手？ 　　联系如今荒原上的局势，想想千城、黑城和岩城的下场，再看看堆积在眼前的鳄龟，商人们心中各有一杆秤，均有了不同的衡量。 　　冰桥末端悬在骨鱼头顶，叶安单膝蹲跪，将兽皮袋解开。 　　骨鱼接收到叶安传递的信息，停止猎食变异鱼，很快直起鱼身，对着叶安张开遍布獠牙的大嘴。 　　叶安丝毫没有惧意，反而轻笑一声，十分熟稔地拍拍其中一条骨鱼的头，从口袋中抓出大块的鳄龟肉，投入骨鱼口中。 　　这一幕引起金蟒的不满。 　　巨大的变异蟒停止进食，放下吞到一半的鳄龟肉，昂起身体盯着河面，朝吃得欢快的骨鱼吐出信子。 　　黑蟒抬头看看金蟒，又看看体态狰狞却偏要向撒娇靠拢的骨鱼，想到方才的战斗，认为自己还是太过年轻，还很弱小，继续吃，努力长大，其他的不要参与为妙。 　　感知到变异蟒的情绪，叶安快速将鳄龟肉投喂完毕，同骨鱼打过招呼，就重新回到岸上。 　　金蟒盯着骨鱼的样子十分危险，叶安从桥上跳下来，快步上前按住金蟒的鳞片，费了些力气，总算将对方安抚下来。 　　不想此举又引起狮群、变异虎、雪豹和狼群的关注，连天空中的雀鸟和猛禽都兴致勃勃凑起热闹，更不用提慢一步抵达的犬群。 　　在头犬的带领下，犬群利用优势围过来，不断在叶安身边露出肚皮撒娇，彰显自己的地位和存在感。 　　面对这样的发展，叶安没心思开口，只能无奈地捏了捏额角，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渣男，而且是渣而自知的那一种。 第354章 邀请 　　叶安亲自动手，分割两只鳄龟的皮肉，分给在场的变异兽，事情才暂时解决。 　　在变异兽围着鳄龟肉大快朵颐时，叶安抬起胳膊擦掉额头的热汗，目光扫视周围人群，对上各种各样的目光，感知到多数人的心思和情绪，不需要做任何解释，只要保持面无表情，众人就不会多嘴，更会主动压下好奇心，重新将注意力转回到鳄龟身上。 　　叶安舒了口气。 　　第一次庆幸大灾发生后的世界规则：一切以实力为尊。 　　很快，所有的鳄龟都被剔除干净，内脏堆积在一起，被不断聚集的虫群覆盖，皮肉经过切割清洗，分不同部位装进兽皮袋、藤筐和篮子里。 　　鳄龟甲十分坚硬，无法用刀切开，斧头和锤子也起不到多大作用。由叶安做主，全部缠绕上藤蔓，拖拽在改装车后，分三批运回孤岛。 　　天色已晚，乌云笼罩夜空，看不到月光，也看不到一颗亮星。 　　好在雨水不大，下了一会就戛然而止。 　　众人点亮车灯，负责看守鳄龟甲的队伍点燃火把，目送车队运走第一批战利品，守在河岸边，警惕变异兽的同时，等待同伴归来。 　　赵翁随车队返还，铃兰则留在原地。 　　叶安没有登上改装车，由变异蟒托着前行，速度比车队更快。 　　雀鸟群陆续还巢，金雕和游隼等猛禽也分别归巢，中途遇到夜行的鸟类，彼此互不打扰，更主动错开一段距离，无意发生冲突。 　　黄蜂群在密林深处安家，蜂巢建造在一棵半空的古木中。 　　蜂群归来时，都抱着团成球的鳄龟内脏，以心和肠为主。有了这些，蜂群成员至少半个月不需要外出，可以专心在蜂巢内保护和培育幼蜂。 　　对于黄蜂的存在，叶安十分提心。 　　对岛上的蜜蜂来说，黄蜂是不可小觑的天敌。正如行军蚁之余白蚁群，大多数时间相安无事，一旦缺少食物，白蚁就是行军蚁的储备口粮。 　　不过考虑到物种平衡，叶安暂时不打算赶走黄蜂。 　　如果蜂群可以沟通，他不介意对方留在岛上，成为三角洲的常驻居民。条件是不要去骚扰蜜蜂，更不能袭击蜜蜂的蜂巢。 　　车队一路前行，很快抵达孤岛。 　　变异蟒先一步出水，将叶安送到岸上，就一前一后离开。 　　雨季不是它们最活跃的时期，吃了满肚子的鳄龟肉，金蟒和黑蟒都变得昏昏欲睡。它们需要返回岩山，到地洞中继续休眠，直至旱季到来。 　　叶安走到营地前，向留守的人挥舞火把。 　　围栏上的人收到讯号，确认回来的队伍，立刻放下吊桥，打开大门。改装车在夜色中轰鸣，在营地前卸下鳄龟甲，载着鳄龟肉驶进门内。 　　不等留守的人发出惊叹，随车归来的商人陆续下车，用最快的速度卸下货物，同留下的同伴简短打过招呼，又一次进到驾驶室，去往三角洲边缘，运回余下的战利品。 　　变异蟒已经离开，雀鸟群也已归巢，叶安不打算跟着车跑，却也没进到驾驶室，而是双手一撑，利落跃上车顶，盘膝坐了下来。 　　萧玧从车窗中探出半个身体，叶安不等他开口，笑着摆摆手，道：“我在这里更方便。” 　　三角洲生活着大群的夜行变异兽，还有被鳄龟肉吸引的虫群。 　　叶安在时，大部分都能相安无事。若是叶安不露面，难保会节外生枝，中途遇到麻烦。 　　萧玧明白叶安话中所指，点点头没有出声，重新回到驾驶室。 　　杰森一脚踩下油门，改装车加速前行，叶安稳稳坐在车顶，单手支着下巴，望见河中出现的点点光亮，心中猜测会是哪种鱼群。 　　水波粼粼间，有蛙鸣声响起。 　　叶安想起上一次变异蛙围困岩山，对自己造成的威胁，竟有恍如隔世之感。 　　车队抵达目的地，众人陆续下车，轻车熟路地装满车斗，绑好鳄龟甲。 　　铃兰叫住叶安，告诉他河对岸有可疑人影，像是之前离开的几支商队。 　　“要不要赶走他们？”铃兰询问道。 　　“用不着咱们动手。”叶安看向黑影出没的方向，精准捕捉到几个不算陌生的身影，“看样子，有人想要捡便宜，只是打错了算盘。” 　　“你的意思是？”铃兰看向叶安，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据我所知，这几支队伍实力不弱，但也树敌不少。”叶安抬了抬下巴，朝正捆绑鳄龟甲的几个男人示意，“把事情告诉他们，很快就能解决。” 　　按照叶安的承诺，凡是参与到围猎鳄龟群的队伍都能得到丰厚的回报。今后三角洲开设贸易区，他们都会受到欢迎。 　　与之相对，提前离开的商队就是另一种情况。 　　开门做生意，叶安不会拒绝他们再来三角洲，但比起一同战斗的队伍，总是会有所差距。 　　对留下的商队来说，这次可谓是大获丰收。得到珍贵的鳄龟肉不说，更给叶安留下不错的印象，彼此有了成为朋友的可能。 　　想想站在叶安身边的赵翁和萧玧，以及有变异者和制药师双重身份的铃兰，脑子再转不过弯就是蠢到极点。 　　叶安将某些商队去而复返的消息传播出去，这些常年行走荒原的队伍都会有所警惕。和前者有仇怨的更会认真思考，对方是不是打算埋伏自己，抢走战利品，顺便给自己的队伍一记重击。 　　至于叶安是不是在利用自己，商人并不在乎。 　　被强者利用，证明自己有价值。 　　这样的价值，在必要的时候能发挥极大的作用，甚至能借此获取一份人情，关键时刻能够保命。 　　“多谢叶领主提醒。” 　　商人们的反应大同小异，但无一例外，都对叶安表示感谢，感谢他的提醒。 　　最后一批战利品运回岛上，引擎的轰鸣声消失在夜色中。 　　大型变异兽吃饱喝足，陆续散去。虫群清理干净内脏，重新回到地下。 　　夜晚的冷风中，只有捡拾残羹的小兽迟迟不愿离开，每一块残留的鳄龟肉都会引发争抢，甚至导致一场冲突。 　　骨鱼群游在水中，吃饱了鳄龟肉，暂时不打算围捕猎物。 　　水獭一家姗姗来迟，它们从上游赶来，花费不少力气。对于鳄龟肉，它们并不是多感兴趣，分头潜入水下，搜寻遗落的鳄龟骨头，灵巧地用水草绑起来，准备带回去加固巢穴。 　　孤岛上，营地内篝火熊熊。 　　除了轮值的守卫，所有人都围坐在篝火旁，手中拿着串好的鳄龟肉，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兴致勃勃交谈。 　　对在场的人来说，这次三角洲之行可谓收获颇丰。即使之前的生意没赚到多少，有了叶安赠与的鳄龟肉，也称得上满载而归。 　　想到鳄龟肉在荒原上的价格，众人都是心头火热。 　　虽然叶安没有分出完整的龟甲，只就破碎的边缘分割出部分，商人们也没有任何怨言，更不感到吃亏。能拿下这支鳄龟群，他们出的力气并不多，能有这份收获，已经是超出预期。 　　鳄龟肉的口感算不上太好，但含有丰沛的能量，众人仍吃得津津有味。 　　等到宴会散去，时间已接近黎明。 　　众人决定多留一日，等到养足精神再出发，顺手解决不怀好意的家伙。 　　叶安同商人们告辞，刚刚走出营地大门，就按住萧玧的肩膀，下巴搭在对方肩头，笑时眼睛微弯，指尖划过萧玧的颈侧，轻轻按了下凸起的喉结。 　　“和我走？” 　　三个字很轻，却清晰传入萧玧的耳朵。 　　一瞬间，萧玧的瞳孔改变色泽，清晰映出叶安带笑的面容。 第355章 不速之客 　　天空响起惊雷，闪电爬过云层，大雨倾盆而下。 　　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雨幕绵延开来，笼罩整座孤岛。 　　半天时间过去，雨水仍未有减小的迹象，反而越下越大。 　　乌云越聚越多，黑压压堆积在高空，天地间愈发昏暗，近乎伸手不见五指。 　　雨水砸落在屋顶，发出阵阵声响。 　　叶安被雷声闪电惊醒，睁开双眼，望着昏暗的室内，一时之间有些迷糊，想不起身在何处，突兀产生失重的感觉。 　　两只雪貂趴在柜子上，听到声响，同时直起身体。见叶安翻过身，立刻从柜子上跳了下来，轻松踩过一旁的萧玧，直接跳进叶安怀里。 　　叶安按住雪貂，转过视线，就见萧玧正侧身靠在一旁，单手撑着头，静静地看着自己。 　　“醒了？” 　　叶安一边说，一边抱着雪貂坐起身。 　　不料刚刚撑起手肘，腰间突然搭上一条胳膊。下一刻视线颠倒，有力的手按住肩膀，熟悉的凉意覆上唇角。 　　叶安眯起双眼，将雪貂放在一边，抬手覆上萧玧的后颈，手指穿过黑发，用力一压，腰和双腿同时发力，形势瞬间转换。 　　萧玧没提防，当场被叶安掀翻。 　　叶安居高临下，单手按在萧玧胸前，五指张开，指尖微微弯曲，仿佛锁定猎物的豹子，微垂下视线，盯着萧玧的双眼，懒洋洋舔了舔嘴角。 　　“要不要服输？” 　　叶安的话意有所指，笑容中浮现不同的意味。 　　萧玧试验了两下，没能挣开，索性放弃挣扎，放松地躺在兽皮上，单臂垫在脑后，另一只手顺着叶安的下颌滑落，指尖落在叶安的锁骨，当即被抓住，送到嘴边咬了一下。 　　叶安牙齿用力，对上萧玧的目光，笑得愈发灿烂。 　　雪貂瞅瞅两人，又互相看看，很快达成一致，转身爬回到柜子上，团成两只毛茸茸的圆球，继续呼呼大睡。 　　叶安松开萧玧的手指，看着指节上的牙印，任由冰凉的手按住后脑，倾身覆上对方的嘴唇。 　　屋外雨水不断，天像破开个口子，雷声闪电交加，雨幕笼罩整个三角洲。 　　密林中，变异鸟藏身在巢穴中，成年的配偶纷纷张开翅膀，护住巢中的雏鸟和未孵化的鸟蛋。 　　雨水太冷，若是不做出防护，雏鸟会被活活冻死。 　　两条黑眉蛇离开岩洞，慢悠悠在山缝间穿行。即使密林中有多种天敌，它们也不惧怕。长时间好吃好喝，加上汲取晶石能量，让它们的体型发生改变，不亚于普通的蟒。 　　面对这样的猎物，即使是强悍的猛禽也要考虑一下，猎杀它们合不合算，会不会被中途反杀，反倒成了对方的目标。 　　竹鼠一家暂时不需要啃咬龟甲，趁着空闲下来，冒雨穿梭密林，搜寻鲜嫩可口的竹笋和一切能代替竹笋的食物。 　　茂密的树冠在头顶张开，遮挡住大部分雨水，让它们能避开冷雨，保持住体温。 　　长颈鹿在雨中造访孤岛。 　　它们的目标很明确，是大片生长在林间的菌类。 　　无论有毒没毒，长颈鹿都会咬两口尝一尝。遇到口味好的，更会聚集到一起，将附近的林地搜刮一空。 　　突然，一阵尖锐的叫声打破平静，受到惊扰的长颈鹿停下动作，纷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群不速之客闯入孤岛，在树冠间穿梭跳跃，肆无忌惮彰显它们的存在。 　　这群闯入者攻击性极强，但也十分狡猾，不敢招惹凶狠的猛禽，藏身在树洞中的松鼠成为第一个被袭击的目标。 　　叶安居住的晶化鳄龟甲距离密林不远，在雷声暂歇时，能清晰捕捉到林间的鸟鸣和兽吼。 　　侥幸逃过一劫的松鼠冲出密林，顶着两片大叶子跑来告状，不断用爪子挠门，不把叶安叫出来誓不罢休。 　　感知到松鼠的情绪，叶安放弃补眠，套上长裤外套，耙梳两下有些凌乱的发，打着哈欠拉开房门。 　　房门打开的瞬间，松鼠丢掉挡雨的叶子，顺着叶安的裤管向上爬，一口气爬到叶安肩上，挥舞着爪子向他告状。 　　大概是被欺负得狠了，加上太过委屈，松鼠全身炸毛，尾巴蓬松得像是个大掸子，比它的身体足足大出一圈。 　　“真这么过分？”了解完前因后果，叶安安抚地点点松鼠的小脑袋，决定亲自去密林一探究竟。 　　“出了什么事？”看到叶安的神情，萧玧开口问道。 　　“岛上来了一群猴子，事情不太好处理。”叶安道。 　　根据松鼠的遭遇，叶安意识到这群猴子性情暴躁，攻击性极强，并且十分聪明。 　　它们在雨中闯入三角洲，成功避开猎食者登上孤岛。趁着猛禽护卫鸟巢，无暇争斗的空隙，在密林中四处挑衅，专门找松鼠这类的小型变异兽下手。 　　松鼠的战斗力不弱，奈何势单力薄。猴子成群结队行动，成功将它堵在树洞里，仗着人多势众抢走它的存粮，还差点把它生吞活剥。 　　松鼠逃出密林时，猴群正忙着划地盘，占据原本属于它的果树和领地。 　　松鼠很是委屈。 　　若是单打独斗，它能手撕对方。奈何猴群从不单独行动，何时何地都是群殴，松鼠根本就不是对手。 　　实在是感到窝囊，松鼠趴在叶安肩上，从没像此刻一样委屈。 　　“猴群？”萧玧皱了下眉，回忆起和叶安在峡谷中的遭遇，神情也变得严肃起来，“我和你一起去。” 　　若是和之前遇到的那类猴子相似，恐怕不好对付。 　　“也好。” 　　叶安没有拒绝，又安慰地拍了拍松鼠，转身打开箱柜，取出需要的武器、绳索和药瓶。打开房门看一眼雨势，叶安又翻出能挡雨的披风，递给萧玧一件。 　　两人准备妥当，留下雪貂看家，由松鼠带路，冒雨前往密林。 　　林中的猴群抢占下领地，分完松鼠的存粮，正在树冠中跳跃吼叫，发出志得意满的叫声。 　　殊不知，逃走的松鼠成功求救，正带着援兵向此处赶来。 　　同时，它们的叫声引来鸟群的不满。 　　现在需要看护巢穴，猛禽们腾不出手来，等到雨势减小，凡是被惊扰的禽鸟都不会对它们客气。 　　大概是一路行来太过顺利，这群猴子得意忘形，在抢占领地时过于贪心，竟然将脚踏入彩蜘蛛的地盘。 　　它们在树冠中间跳跃，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兴奋和得意，半点没有注意到密林中发生的变化，也没有发现，它们新划下的地盘太过安静，安静到不合常理。 　　在猴群穿梭而过时，一块块“树皮”突然活了过来，那是在雨中静止不动，同树木浑然一体的蜘蛛群。它们被猴群成功激怒，正怒火上扬，准备大开杀戒。 第356章 猴群 　　猴群太过得意，忽略了森林中的危险，一脚踏入变异蜘蛛的领地。 　　第一只猴子触动蛛丝，惊动盘踞在林中的蜘蛛，雨声中传出沙沙声响，同树干浑然一体的变异蜘蛛陆续苏醒，沿着蛛丝震动的方向朝猴群包围过去。 　　等到猴子们发现不对，尖声发出警告，已经来不及了。 　　坚韧的蛛丝从四面八方袭来，穿透雨水，顷刻间连接成钢丝般的蛛网，猴子们不小心触碰，立刻会被蛛丝黏住，越挣扎黏得越紧，直至变异蜘蛛从另一端爬行而至，从腹部喷出更多蛛丝，将挣扎的猴子一圈圈缠裹，令其在蛛网中陷入昏迷。 　　变异蜘蛛不会马上杀死猎物，它们会保持猎物的新鲜，将毒液注入猎物体内，等到猎物的血肉全部液化，再撕开蛛网大快朵颐。 　　在被吞噬时，大部分猎物并未完全死去，整个过程残忍而痛苦。鉴于这种习性，即使是最凶猛的变异兽也会对这群变异蜘蛛敬而远之。 　　好在叶安同蜘蛛群有协议，蜘蛛守在自己的地盘，轻易不会离开，更不会去袭击领地外的居民。 　　遇到入侵者，尤其是会对孤岛生态造成威胁的物种，蜘蛛群还会主动帮忙。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侵入岛上的肺鱼。 　　之前肺鱼袭击营地，木棉带人掘地三尺，也没能够彻底清除。这种鱼生存能力极强，埋在泥土中不吃不喝，也能存活很长时间。进化变异后的肺鱼更为恐怖，任由其繁衍扎根，对整个三角洲都会是一场灾难。 　　最后，是变异蜘蛛帮忙解决了这个问题。 　　它们具备极强的搜捕能力，借助蛛丝，能够察觉到任何轻微的震动。肺鱼藏在土下，仍逃不开蜘蛛的搜捕，很快就被一条接一条找出来，挂到蛛网上，成为蜘蛛的美餐。 　　时至今日，变异蜘蛛的领地中仍存在少量肺鱼的骨头，经过整个旱季和雪季，也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变得零碎，混入泥土中，被草叶覆盖，很难被发现。 　　猴群侵入孤岛，赶走松鼠，惊扰鸟群，又闯入变异蜘蛛的地盘，完全是在走钢丝，在通往死亡的大道上奔驰。 　　通常情况下，变异蜘蛛不喜欢在雨水中行动，那会消耗宝贵的热量，让它们很不舒服。如今情况不同，猴群的行为无疑是在挑衅。有意也好，无意也罢，在不发生例外的情况下，注定它们逃不出这片林地。 　　叶安和萧玧赶到时，林中的蜘蛛仍在聚集，盘踞在树冠之间，俯瞰下方的猎物。 　　闯入岛上的猴群被团团包围，四面都是白蒙蒙的蛛网，头顶的蛛丝不断交错，意图将它们封死在里面。 　　“先停下。” 　　察觉到情况危险，叶安立刻停止前进，拉住萧玧的胳膊，对他摇了摇头。 　　松鼠站在叶安的肩头，看到被困的猴群，听到猴群尖锐中透出绝望的叫声，立刻变得精神百倍，兴奋地竖起尾巴挥舞着前爪。若不是顾忌蜘蛛，早已经冲上去为自己出气报仇。 　　“等等看。”叶安道。 　　透过蛛网的缝隙，叶安仔细观察这群陌生的猴子。 　　从体型和长相来看，它们更接近狒狒，一身的红毛，两颗尖锐的獠牙突出嘴唇，眼睛凹陷，看起来十分狰狞恐怖。 　　面对包围上来的蜘蛛群，猴子吃过亏，不敢轻易触碰蛛网，焦急地在树枝上跳跃，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 　　叶安侧耳倾听，他确信猴群是在交流，叫声中传递的信息十分简单，却相当有效。 　　在蛛网彻底合拢之前，几只体型最大的猴子突然行动，它们抓向尚未成年的幼崽，将后者用力砸向蛛网。 　　在母猴凄厉的叫声中，小猴子一只接一只挂到网上，其中几只被精准的投向变异蜘蛛，将靠近的变异蜘蛛从蛛丝上砸了下去。 　　紧接着，强壮的变异猴折断树枝，用锋利的一端去切割蛛丝。蛛丝坚韧无法切断，却成功拨开一个空隙，继续牵拉，足能开出一条通道。 　　为防止变异蜘蛛继续结网，强壮的公猴不断从母猴怀里抢夺幼崽，投掷向近处的蜘蛛，用以拖延时间。 　　幼崽能将蜘蛛砸伤最好，无法砸伤，后者处理到嘴边的食物也要耗费些时间，正好方便它们逃生。 　　幼崽一只接一只被夺走，蛛网的缺口不断增大。 　　母瘊发出凄厉的叫声，试图同公猴对抗，奈何没有对方的力量，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被夺走。 　　变异蜘蛛性情凶悍，战斗力极强，终究比不上猴子聪明。随着时间过去，挂在蛛网上的幼猴越来越多，被打开的缺口也越来越大。 　　终于，在公猴合力抛下几截树枝后，一侧的蛛网被完全撕开。 　　兴奋的公猴发出叫声，争先恐后冲向缺口。 　　叶安正准备拦截，猴群突然发生内讧，失去孩子的母猴亮出獠牙，尖叫着扑向公猴，用尽全身力气撕咬抓挠，即使被对方反击也绝不松口。 　　“它们在报复。” 　　感知到母猴的情绪，叶安的感觉十分复杂。 　　松鼠停止跳动，老实地蹲坐在叶安肩上，蹭蹭他的脸颊，还伸出小爪子抓住他的一缕头发。 　　叶安收敛情绪，反手按住松鼠，对萧玧道：“帮个忙。” 　　不需要多言，萧玧已经领会他的意图。 　　雨水中，一道道冰柱拔地而起，在蛛网内侧交错，形成牢不可破的冰笼。 　　猴群逃脱无望，失去孩子的母猴变得愈发凶狠，依靠数量优势不断包围和撕咬公猴，甚至将族群的首领当场咬死，撕成了碎片。 　　首领的死让猴群变得安静，特别是之前表现凶狠的公猴，面对疯狂的母猴，仿佛被按下开关，突然间变得胆怯许多。 　　叶安示意萧玧留在原地，独自穿过蜘蛛群，将身上的两块晶石送给蜘蛛，作为过路费，顺利来到冰笼之前。 　　笼子里的变异猴察觉异样，陆续转身看向他。 　　叶安扫视狼藉的战场，视线掠过被护卫在所有母猴身后，仅存的两只小猴子，缓慢蹲下身，视线同近处的母猴平齐，同时催动异能同化对方，将自己的意思传递过去。 　　“想留下吗？可以商量。” 第357章 不同 　　猴群十分警惕，被压制的公猴不敢出声，两只最强壮的母猴越众而出，一前一后走近叶安，徘徊在笼子对面，紧张地盯着他，随时准备发起攻击。 　　尽管有冰笼阻隔，叶安仍能感知到危险。 　　他确信，以猴群的数量，如果肯拼尽全力，未必不能冲出来。 　　现实是没有如果。 　　不需要叶安做出提示，看到猴群的举动，萧玧立即催动异能，进一步加固冰笼，并在原有的笼子外又罩上一层。 　　面对坚不可摧的囚牢，即使猴群竭尽全力，也不可能马上脱困。何况周围还有虎视眈眈的变异蜘蛛。 　　母猴蹲坐下来，不再向叶安龇牙，摆出顺从的姿态。 　　一般情况下，只有在首领更迭，需要获得保护并在群体中生活下来时，它们才会这般示弱。 　　感知母猴的情绪，叶安进一步靠近冰笼，锁定走出来的两只母猴，再次传递出相同的信息：“想留下吗？” 　　当然想！ 　　猴群之所以会闯入三角洲，全因之前的栖息地遭到破坏。 　　在雨季刚刚到来时，大群肺鱼凭空出现，占据了宝贵的水域，吞食掉所有能吃的东西。更糟糕的是，肺鱼不仅能在水下生存，还大批上岸，甚至能够爬上高处，对猴群造成威胁。 　　在迁徙之前，猴群不只一次遭到肺鱼的围攻，损失不少成员，其中就有年迈的老首领。 　　新首领趁老首领对抗肺鱼，从身后发起偷袭，使老首领坠落树下，被肺鱼群活活撕碎。 　　老首领死亡后，新首领接管一切，带着它的兄弟威慑整个族群。如果不是肺鱼步步紧逼，族群不得不马上迁徙，它们会杀死群体中所有的幼崽，只因后者都和老首领有血缘关系。 　　通过母猴的记忆，叶安了解到猴群出现在孤岛的原因，也知道了它们沿途的遭遇。联系新首领的残暴，不难理解为何顺服它的公猴会如此对待族群中的幼崽。即使没遇到蜘蛛群，等到猴群稳定下来，这些小猴子也未必能逃过一死。 　　母猴早知道这点，才会奋起反抗，反杀这群公猴。 　　或许在它们看来，注定逃不出去，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在叶安同化母猴时，还活着的公猴蜷缩在一起，靠在冰冷的笼子边，怨恨地盯着保护幼崽的母猴。被对方龇牙威胁，并不敢像之前一样耀武扬威，纷纷低下头，摆出一副顺从的模样。 　　叶安不断释放情绪，安抚焦躁的母猴。 　　在了解到猴群迁徙的前因后果，大致掌握它们的生活习性之后，叶安同意它们留下来，不过要换一块地方，不能居住在密林中心，全部迁移到孤岛北侧。 　　“那里有大片果林，有丰富的贝和螺，还有大量的地鼠。” 　　叶安同母猴约法三章，它们可以定居在孤岛，但不允许随意骚扰其他居民，尤其是正在育雏期的鸟类。 　　此外，猴群中的公猴必须老老实实，不能离开划出的区域。否则，叶安不保证自己不会动手，让它们彻底消失，并将猴群逐出三角洲。 　　叶安提出的条件一点也不过分，母猴向同族发出叫声，族群成员陆续同意。公猴再有不满，却已经失去话语权。 　　猴群想留在孤岛，自然要遵守叶安的规矩。为适应规则，势必由父系转变为母系。自此往后，族群中不会再有一任公首领，注定全部由母猴统治。 　　对存活下来的幼崽来说，这是个好的变化。于蜷缩在一起的公猴而言，就不是那么值得高兴。 　　猴群接受了叶安的条件，愿意遵守他的规则，双方达成一致。 　　萧玧不再加固冰笼，叶安分别握住两根冰柱，手臂用力，当着猴群的面掰断捏碎，展示出强悍的力量。 　　猴群彻底臣服，为了表示友好，地位高的母猴还准备为叶安梳头抓虱子。叶安连忙摆摆手，谢过母猴的好意，表明自己没这个需要。 　　变异蜘蛛盘踞在周围，猴群走出冰笼时，察觉到冰冷的杀意，情绪不由得紧绷。 　　叶安安抚住过它们，沟通蜘蛛群，后者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让开道路。 　　若是没有叶安，以变异蜘蛛的习性，猴群胆敢闯入它们的领地，无论老的少的，一只都休想离开。 　　走出蛛网密布的林间，视野变得开阔。只是天空乌云密布，雨下个不停，光线依旧昏暗。 　　林地泥泞湿滑，稍有不慎就会跌倒。 　　幸亏有萧玧同行，在泥浆上覆盖冰梯，方便两人行走。 　　松鼠站在叶安肩膀上，对猴群仍满怀敌意。 　　母猴十分识时务，沿途遇到果树，飞速爬上去，采摘最甜的果子递过去。个别遇到鸟巢，哪怕巢中没有成鸟守护，只有孤零零的鸟蛋，也不会去碰一下。 　　猴群的表现，叶安还算满意。 　　松鼠气鼓鼓地竖起尾巴，拨掉递过来的果子，态度鲜明地表示，即使猴群被允许留下来，它们之前做的事也不能一笔勾销。仇还没完，总有一天要找回来！ 　　叶安没有强行让双方和解。 　　变异兽有自己的行事规则，只要不闹出太大的乱子，他无意过多插手。比起初来乍到的猴群，他还是更关心松鼠，毕竟两者相处时间更长，松鼠也曾帮过他大忙。 　　对于叶安的态度，松鼠十分满意。路过一个干爽的树洞，发现很适合居住，松鼠蹭了蹭叶安的脸颊，飞身跳到树上，利落地爬了进去。 　　叶安告辞松鼠，带着猴群继续前行。 　　途中遇到拉契娃，后者坐在一头水牛尸体上，双手撑着武器，显然刚经历一场恶战，正在休息。 　　发现她只有一个人，再看水牛的死状，叶安心中有了猜测，不由得向对方竖起大拇指。 　　拉契娃笑得爽朗，站起身，两手抓住水牛的弯角，将接近一吨的大家伙提起来扛在背后，让叶安对她的力量有了新的认知。 　　“大人，我发现河流下游有三支水牛群。等雨小一些，我去抓一头更大的家伙！” 　　拉契娃说话时，跟在叶安身后的变异猴毛都竖了起来。 　　这是面对凶狠猛兽时才会出现的直觉。 　　叶安笑着同拉契娃告辞，继续向孤岛北面进发。抵达目的地时，雨势逐渐减小，淅淅沥沥，牵扯成条条细线，乌云也散开一些，总算有了白日的光亮。 　　比起密林深处，遍布眼前的岩石和矮树丛并不十分适合猴群。但是，叶安能容许它们留下来，已经是额外的惊喜，猴群没有立场抱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自己适应环境，好好地生存下来。 　　安置好这批新居民，叶安准备去营地走一趟。 　　按照之前的计划，多数商队会在明后两天离开，在队伍出发之前，叶安打算见一见各位领队。 　　“一起吗？”叶安询问萧玧。 　　萧玧却摇了摇头。 　　他不打算去见那些商人，准备返回猎人们的驻地。 　　两人在中途分开，叶安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住，转身走向萧玧，从身后拉住他，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开口道：“再留一天？” 　　萧玧挑起眉尾，忽然笑了。 　　一瞬间，叶安竟被晃花了眼。 　　他不是第一次看萧玧笑，但此时此刻，明显有所不同。 　　来不及多想，有力的手臂已经箍在腰间，大手托住叶安的后脑，萧玧侧过头，用力堵住了他的嘴唇。 第358章 合作 　　临近傍晚，雨水逐渐减少。 　　休息好的商人陆续走出帐篷，营地中很快变得人声鼎沸，变得异常热闹。 　　一座座临时搭建的帐篷被拆除，商人和护卫忙着收拾行装，检查装上车的货物，蒙上雨布，捆好绳子，分别检查绳结的牢固程度，以及货物的数量，确保没有任何遗漏。 　　拆掉的帐篷没有丢弃，商人们早就说好，用货物从叶安手中交换。此刻全部装入车斗，无论自己使用还是运到他处贩卖，都有不小的好处。 　　赵翁坐在帐篷里，听着外边嘈杂的人声，仔细剥开一颗果子，捏碎取出果核，将果肉放入水壶。 　　护卫进帐回报，提及有商队准备离开，赵翁仍稳稳坐着，半点不见心急，陆续又捏碎几颗果子，铺满壶底，再注入清水。 　　水壶架上铁皮炉，水逐渐烧热，壶嘴冒出热气。伴着呜呜声响，白气喷薄而出，清甜的气息弥漫在帐篷里，沁人心脾。 　　炉中火焰跳跃，摇曳的火影落在帐帘上，牵引出不同形状。 　　偶尔风过，帘子被风掀起，风尾带动炉中的火焰，爆出璀璨的火星。帐上影子瞬间膨胀，又快速缩小，直至被光完全吞噬。 　　几个孩子从帐篷外跑过，手里抓着烤得喷香的异兽肉，小脸上沾着油花。他们是赵翁车队中的孩子，也只有在赵翁这里，孩子们才能短暂放松警惕，变得无忧无虑。 　　商队陆续整理完货物，确认一切就绪，领队结伴来同赵翁道别。 　　“不再多留一会？”赵翁提起水壶，将倒满的水杯递给前来告辞的商人。 　　“不了。”一名身着长袍，左脸留有长疤的商人摇摇头，将杯中水一饮而尽，品尝着清甜的味道，很是意犹未尽，“我准备尽快出发，赶在下一场大雨来临前走出三角洲。” 　　商人们经历过鳄龟群的袭击，显然对沿途的安全存在担忧。不过担忧归担忧，没人会胆怯。 　　常年在荒原上行走，使他们练就钢铁般的意志。同样的，他们习惯了冒险，也习惯了战斗，即使再遇到危险，总不会比面对五十多只鳄龟更加恐怖。 　　赵翁点点头，没有过多挽留。 　　之前杀死的鳄龟悉数运上孤岛，按照约定，凡是参与战斗的商队都获得了应得的那一份。 　　叶安十分大方，在分割战利品时，允许商队自己选择。大部分人选择鳄龟肉，个别选择肉和剔干净的骨头，没有一人选择鳄龟甲。 　　一来，少有人知晓鳄龟甲能煅烧成晶石；二来，鳄龟甲过于庞大，很难破碎，最小的直径也超过五米。这样的大家伙装上车，别的货物装在哪里？实在是不合算。 　　退一万步，即使有人知道鳄龟甲的秘密，也不会选择带走一个。 　　煅烧晶石需要条件，他们常年行走各地，很难长时间停留一处不被发现。获取的晶石也要足够强的实力才能守住，否则非但不能获取利益，反而性命难保。 　　能在残酷环境中生存的人类，尤其是行走在各城之间，面对形形色色的强者均游刃有余的商人，怎么会不精明？又如何会给自己找麻烦？ 　　五十一具鳄龟甲全部留在孤岛，商人们只分走部分鳄龟肉和骨头。即使如此，也足够他们大赚一笔。 　　水壶很快见底，帐篷里的商人接连站起身，准备带队离开。 　　叶安恰好在此时赶到，掀开帐帘，面对有些惊讶的商人们，笑道：“我来送送大家，顺便说件事情。” 　　商人们不说摸透叶安的性格，对他的行事作风也算有所了解。知晓叶安不会无的放矢，说有事，就一定不会是小事。 　　“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坏事。” 　　看到众人的表情，不需要刻意同化，叶安也能猜出众人的心思，当即笑着出言，打消众人的疑虑。 　　“先坐下，听我仔细说，如何？”叶安笑着说道，“不会耽搁太久。” 　　商人没有拒绝，重新回到座位上，等叶安穿过帐篷，在赵翁身边落座。 　　对于叶安准备说的事，赵翁已经有所准备。早在围猎鳄龟之前，他就和叶安萧玧有过商讨，并且认为这件事十分可行。 　　商人们没有听到任何风声，此刻看向面带笑容的叶安以及胸有成竹的赵翁，即使叶安说过不是坏事，仍难免有几分忐忑。 　　“我打算造船，海船。” 　　叶安不打算卖关子，干脆利落说出自己的计划。 　　话音落下，帐篷里出现短暂的寂静。商人们想过多种可能，万万没想过会是这种。 　　“叶领主的意思，是需要我们帮忙？”一个商人试着开口。 　　“合作。”叶安放下手中的木杯，视线扫过众人，正色道，“造船的材料，我有；造船的技术，我也有；造船的人手，我同样不缺。” 　　说到这里，叶安刻意停了停，认真观察众人的表情、 　　果然，下一刻就有商人提出疑问：“既然是这样，为什么要和我们合作？” 　　独占和分配，当然前者的利益更大。 　　“海洋很广阔，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而且据我所知，自从三十年前，海城覆灭时起，远洋船队就随之绝迹。无论哪座城，哪股势力，再没有探索过海洋。即便是有最大规模船队的商人城，也局限在江河，偶尔会至近海，从未曾远航。” 　　叶安这番话无异是惊雷炸响，而且一炸就是数道。 　　三十年前覆灭的海城，近期毁灭的商人城，消失的海城船队，一道接着一道，炸得众人头昏眼花。 　　最先回过神来的商人抓起水杯，咕咚咕咚灌下满杯温水，猛然间想起，荒原上有传言，商人城城主，那个令最凶悍的流浪匪盗也闻风丧胆的女人绮罗，就是丧命在叶安手中。 　　想到这里，商人动作僵住，遇到叶安的目光，控制不住开始发抖。 　　猎人城的营地中，杰森等人聚到改装车旁，一边检查货物，一边捆扎绳子。偶尔视线扫过前方，看向坐在引擎盖上，支起一条长腿的萧玧，都有不寒而栗之感。 　　“瞧见没，城主又笑了，而且笑得还……” 　　“闭嘴，老实干活，想死别拉上我！” 　　不识相的猎人被扼住脖子，饱尝老拳。 　　揍完人的杰森和铁斧对视一眼，小心看向萧玧，同时打了个寒颤。 　　不怪大家头皮发麻，全因为城主今天笑的次数比过去几个月都多，而且还莫名地荡漾。 　　实在是太吓人了。 第359章 说服 　　叶安和商人们的谈判仍在进行。 　　在他先后抛出几道惊雷之后，帐篷内出现短暂寂静，众人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对这位三角洲的主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甚至有人怀疑叶安和消失的海城有关联。不然的话，在他的字里行间，为何会对海城的事情如此熟悉。 　　感知到众人的情绪，捕捉到快速闪过的思维，叶安翘起一边嘴角，不打算多做解释。 　　误会也好，猜测也罢，他的目的之一就是威慑，为接下来要做的事铺路。既然结果没有区别，何必多费口舌。 　　认真说起来，他同海城也的确有些关系，联系纽带就是萧玧。 　　叶安不说话，静静品着杯中的果汁。 　　清甜的果肉完全融化，透明的温水染上一层粉红，看起来十分漂亮，味道也是相当诱人。 　　叶安不出声，赵翁也没打算开口，回身打开木柜，从里面取出一只椭圆形的盒子，掀开盒盖，一个个圆形木罐摆满其中。 　　罐子被打磨得十分光滑，大小形状相同，仅在盖子上刻有图案用作区别。 　　赵翁取出五只木罐，里面都是腌渍的果子，味道酸甜，有的还带些辣，既能当做零嘴，也能用作配菜。 　　“尝尝味道如何。” 　　赵翁打开两只罐子，递到叶安手边。 　　罐子里是类似杨梅和黄杏的果子，浸泡在特制的糖水和腌料中，黄杏表面出现皱褶，杨梅依旧饱满，色泽也十分新鲜。 　　在恶劣的环境中，唯有赵翁和铃兰这般的变异者，才有能力凑齐不同种类的果子，且能调配出腌料，长时间进行保存。 　　叶安放下水杯，从罐子里取出果子。 　　杨梅入口清甜，尝不出任何酸味。黄杏则酸得超出想象，不过酸味褪去后，回味带着少许甘甜。 　　“赵翁，好东西！”叶安对赵翁竖起大拇指。 　　赵翁抚过上唇的胡须，笑着表示，盒子里的果子都送给叶安。 　　“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东西，我把配置腌料的方法教给铃兰，她的手艺应该比我好。”赵翁谦虚道。 　　赵翁此举是在摆明态度，让商人们看得清楚明白，以便于衡量得失，别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事实证明，他的行为奏效了。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商人们陆续开口，愿意同叶安合作，打造一支能够远洋的船队。 　　叶安不缺矿石人手，但能用的材料总是多多益善。商人们各有渠道，凡是提出的材料，均不会令人失望。 　　“我知道更好的造船材料，在荒原西面。每隔两个旱季，我都会带领队伍路过那里。今年正好是时间，我会召集一批人手，尽量多运一些回来。到时候，叶领主可以亲眼看看，到底哪种材料更加合适。” 　　有商人提供矿石，自然也有人提供人手。 　　不过叶安有言在先，送到三角洲的人必须是心甘情愿，不能采用抓捕奴隶的方式，否则不但合作告废，做出该类行为的商人将不再受到欢迎，再不允许踏上孤岛。 　　“叶领主放心，我们知道该怎么做。” 　　商人们有脑子，明白怎样将利益最大化，也清楚如何避开叶安的忌讳，不给自己引来麻烦。 　　叶安之所以要同商人们合作，一个重要目的就是扩大影响。 　　他已经有了建城的打算。 　　沿着三角洲的水域，西行能直接入海，东行可通往猎人城和其他几座城池。 　　待到船队建立起来，近能连通江河，远能奔赴海洋，原本被视为荒凉的三角洲，将逐步成为交通枢纽，在荒原之中打下根基，成为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赵翁知晓叶安的造船计划，却不知道建城的打算。萧玧知道更多，也十分乐意成为其中的一环。 　　在叶安定下基调之后，商人们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制定出全盘计划。 　　众人分配完任务，再次向叶安确认，并在兽皮上成文，明确各自的任务和权利，做到条目清晰，每一项都有章可循。 　　叶安本打算亲自落笔，尴尬发现商人们语言互通，使用的文字却不尽相同。 　　最后只能由赵翁执笔，写下三种不同的文字，逐条并列在兽皮卷上，再由众人分别抄录，各自收好一份。 　　“如果有问题，最好马上提出来。如果大家都同意，今后就要按照这份协议行事。如果有人违背上面的条款，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叶安肃然表情，声音不再和缓，明确让众人感受到压力。 　　商人们纷纷点头，当场作出保证，一定按照协议行事。 　　叶安扫视众人，能清晰捕捉到他们的心思。他能够预测到，在不久的将来，在场的商人之中，很可能有人会打破规则。但事情尚未发生，众人又信誓旦旦，他不打算马上揭穿。 　　商人们将兽皮卷起来，全部贴身收好，陆续起身告辞。 　　时间已经不早，趁着雨水还小，他们要尽快离开孤岛，走出三角洲，前往下一个能扎营的地点。 　　帐帘掀起又放下，最后一个商人离开后，帐篷里只剩下叶安和赵翁两人。 　　赵翁提起水壶，又一次将叶安面前的水杯注满。 　　叶安端起杯子，透过氤氲的水汽，看清老人洞悉一切的双眼。明白对方已经猜出自己的打算，当即现出笑容，举起水杯一饮而尽，向赵翁展示空掉的杯底。 　　“叶领主高明。”赵翁笑着说道，并无他意，纯粹时欣赏和佩服。 　　叶安笑意更深，开口邀请道：“我打算建城，赵翁可有意加入？” 　　“加入？” 　　“没错。” 　　“叶领主打算仿效商人城的模式？”那可算不上高明。 　　“不全是。”叶安摇摇头，道，“现在说不清楚，您不妨亲眼见证。若是一切顺利，再做决定如何？” 　　赵翁沉吟片刻，颔首道：“我会慎重考虑。” 　　别看他现在带领队伍游刃有余，在荒原上畅行无阻，等到再过几年，他的身体会逐渐老迈，即使身为变异者，也逃不开生老病死。 　　在那之前，找不出能继续带领车队的人，他势必要为队伍寻找一个出路。 　　叶安无疑是一个相当不错的选择。 　　想清楚这一切，赵翁对叶安的计划愈发感兴趣。 　　叶安没有保留，也没有刻意模糊，对赵翁提出的问题均给以回答。 　　等到谈话结束，叶安走出帐篷，回头看一眼落下的帐帘，又扫视空空荡荡的营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用力抻了个懒腰，扬起笑容为自己鼓劲。 　　步子刚刚迈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多，日子会越来越忙。 　　不过忙归忙，鳄龟甲必须优先处理。 　　关于煅烧的地点和看守的选择，他已经有了腹案。 第360章 阴谋 　　木棉带着女人们清理营地，搬走残存的木料和石块，平整土地，扫除锋利的木刺和坚硬的碎石。 　　几个孩子背着藤筐提着篮子，跟在女人们身后。 　　孩子们手里拿着缩小版的铲子和锤子，帮忙挖出藏在土下的碎木头和石块，偶尔运气好，还能找到新生的菌类。 　　“冷杉，快过来！”一个胖乎乎的男孩站起身，朝不远处的冷杉几人招手。 　　“什么事？” 　　少年们陆续走过来，就见男孩指着一块翻开的石头，又指了指石头下的土洞，说道：“我刚才看到的，像是兔子洞，只是里面有股奇怪的味道。” 　　“奇怪的味道？”少年们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退后，不要靠近！快去通知大人！” 　　冷杉捕捉到从洞内飘出的气味，立刻抱起小薇后退，顺手拉走站在石头旁的男孩。同时让人去找叶安和木棉，告诉他们这里有状况。 　　两个男孩放下藤筐，转身撒腿就跑，很快找来在营地另一侧忙碌的木棉，以及还没走远的叶安。 　　赵翁的队伍尚未出发，被声音惊动，不由得心生好奇，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走过来。 　　养伤的法拉赫带人走出帐篷，和已经被说服留下的鲁格等人碰到一起，都是满头雾水，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营地内如此嘈杂。 　　冷杉格外小心，不许同伴靠近地洞，更让众人隔开商人，告诉对方这里有异常，最好不要靠近。 　　木棉和紫荆先一步赶到，叶安落后片刻，身边还跟着中途遇到的拉契娃，后者拖着一头体重超过五百斤的野猪。 　　“发生什么事？”看到紧张的少年，叶安开口问道。 　　“那里不对劲。”冷杉指向地洞。 　　他可以断言，洞内有腐烂的变异兽尸体。但是，腐败的味道中却夹杂着一股诡异的甜，不同于花香，也不像是他知道的任何一种味道，明明不是很厚重，闻着闻着就会头疼，鼻腔和口腔里都仿佛有火焰在烧。 　　从冷杉的声音中听出不对，再看少年发红的脸颊和生出疹子的脖子，叶安当即心中一凛，立刻让众人散开，并召来在附近捕食的雀鸟，让它们去通知已经回到岩山的铃兰。 　　“事情不对劲，请大家暂缓离开。” 　　叶安的声音十分严肃，神情也不像是在说笑。尚未出发的商人们面面相觑，对危险的直觉占据上风，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更没有人强行离开。 　　等了片刻，铃兰乘坐雪橇赶来。 　　雨水落下时，林地变得湿滑，乘坐改装过的雪橇，远比徒步更加便利也更为快速。 　　“出了什么事？” 　　铃兰跳下雪橇，越过面色凝重的人群，快步走到叶安身边。 　　此时，叶安已经组织少年们分成不同的队伍，凡是曾和冷杉靠近的，包括小薇在内，都不要和其他人接触。 　　“这里！” 　　叶安没有多说，指了指地洞，又示意铃兰看向被他扶在怀中的少年、 　　不要叶安多做解释，铃兰神情陡然一变。 　　冷杉分辨不出地洞中飘出的味道，身为制药师，她再熟悉不过。 　　这是一种毒药，提取自患病的动物，加入三到四种变异植物的汁液，毒性强到能毁掉一座城池。 　　这种毒药具有特殊性，借由死去的动物挥发，会无限地毒伤所有生物。 　　人中了这种毒，不会立即毙命，身体却会极端虚弱，陷入高热之中。若是没有解药，醒来就会失去神智，同野兽无异。 　　铃兰初涉制药时，曾从其他制药师口中了解过，无论城池之间有什么恩怨，也无论是否要致对方于死地，类似的药剂被绝对禁止。谁敢使用，会成为所有人的公敌。 　　但世上总不缺乏贪婪恶毒之人。 　　有个别制药师全无危机观念，他们根本不在乎这样的毒药会如瘟疫一样传播，更不在乎会因此死去多少人，只要价钱给得足够，他们什么都会出卖。 　　铃兰简单说明情况，营地众人都是心生寒意。 　　作为行走荒原的商人，他们太清楚这种毒药的可怕，也意识到留下这种东西的人有多恶毒。 　　叶安皱紧眉心，他还是疏忽大意了。竟然没发现前来孤岛的队伍中，竟然有人带着这样恶毒的心思。 　　“我有解药。”看到叶安的表情，铃兰猜出他的担忧，开口道，“东西埋下去的时间不超过三天，没有扩散开，来得及补救。” 　　无论对方是谁，又打着什么主意，埋在地下的毒药被发现，后续的计划都将落空。 　　“我来帮忙。”赵翁主动提出帮忙催生植物，让铃兰能全心配置解毒剂。 　　三天前离开的人不需要担心，如今留在营地的人都要彻底消毒，再分配一瓶解毒剂，以防发生不测。 　　“三天吗？” 　　叶安陷入沉思，开始在脑海中过滤登上孤岛的队伍。 　　埋下毒药的人，势必不愿意自己受到牵连，定然已经离开孤岛。进一步缩小范围，近两天离开的商队成为怀疑对象。 　　大概是孤岛营地看守严密，不允许随意进出，加上鳄龟群的突然出现，打乱了对方的计划，否则不会如此仓促行事，埋藏地点选得如此简陋，一个孩子就能挖出来。 　　按照铃兰的解释，载体越是高度腐败，毒药能发挥出的作用就越大。 　　如果对方的目标是整座孤岛，至少要再等上三五天。这个时候被挖出来，明显不符合对方的目的。 　　叶安在心中一遍接一遍过滤，最终将目标锁定三支队伍，其中一支最为可疑，只是目前没有明确的证据，还需要进一步确认。 　　萧玧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赶来。 　　“来得正好！” 　　叶安看到萧玧，立刻请对方帮忙，按照铃兰和赵翁估算的范围，在地下凝固冰层。 　　“事情就是这样。”在萧玧动手时，叶安将事情经过简单说明，“铃兰说变异者不惧怕这种东西，就我知道的，三天前离开的队伍中，只有一支队伍的领队是变异者。” 　　听完叶安的讲述，萧玧认真回忆，开口道：“这件事交给我。” 　　“你认识那个人？”叶安脑中闪过一道灵光。 　　“如果我没记错，那支商队原本属于商人城，在商人城覆灭后，陆续收拢吞并几支小商队，成为一股不小的势力。”萧玧道。 　　商人城？ 　　叶安深情微怔，脑海中闪过一道周身缠绕火龙，近乎将他逼入绝境的身影。 　　莫非，是同死去的绮罗有关？ 第361章 效率 　　配置解毒剂需要大量的材料，即使有赵翁帮忙，也用了足足两天才全部凑齐。 　　铃兰直接住在营地里，在靠近毒源的地点设置屏障，大量的藤蔓沿着地洞边缘生长，根部扎入土下，一层层覆上萧玧凝结的冰块，牢牢盖住洞内的尸体。 　　赵翁身边堆满半空的陶罐，里面是多年来搜集的植物种子，还有一部分是由尚未离开的商人提供。 　　众人都知道这种毒的厉害，不敢怀有任何侥幸。 　　下毒的人采用这种卑劣手段，压根不在乎别人的生死。一旦有哪个环节出错，使毒素扩散出去，营地内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全身而退。 　　变异者只是少数，商队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人。一旦中毒来不及救治，不死也会变成行尸走肉。 　　“赵翁，怎么样？”叶安推开藤蔓结成的窄门，探头进来。 　　赵翁没说话，仅是摆摆手，示意还在忙。 　　叶安不再打扰他，离开赵翁所在的小屋，去往铃兰搭建的棚子。 　　冷杉陷入高热，意识也变得不清醒，铃兰和叶安商量决定，把他留在配置解毒剂的地方，一来方便照顾，预防可能产生的变化；二来也能隔开人群，避免毒素扩散。 　　叶安穿过藤蔓包围的窄路，走迷宫一样穿过绿、灰、棕三色夹杂的墙壁。墙头飘来一阵清香，是一串串绽放的小花，受雨水浇灌，在风中摇曳，仿佛成串粉白色的铃铛。 　　经过一片立有木柱的高墙，叶安头顶落下大片阴影。 　　扑簌簌的振翅声盘旋在上方，是外出搜寻种子归来的雀鸟。 　　雀鸟群从高处飞落，嘴里叼着不同形状的种子，爪子里还抓着细长的藤蔓。 　　飞到近处，雀鸟纷纷张开嘴，种子成片洒落在墙壁之间，藤蔓也在落地后迅速扎根，借助埋在土下的晶石飞速生长，攀爬在提前扎下的木桩上，很快编织成高过两米的绿墙。 　　种子尚未发芽，需要铃兰和赵翁催生。 　　不过雀鸟寻来的种子带有特殊气味，即使不生根发芽，也具有解毒的效果。 　　叶安小心绕开一小堆种子，朝近处的雀鸟招招手，从口袋中取出几枚晶石，捏碎后抛向半空。 　　雀鸟发出欢快的鸣叫，火红的身影在半空中穿梭掠过，很快将晶石碎片抢食一空。 　　落后一步的金雕夫妻很是不满，将带回来的藤蔓从天空抛下，展开翅膀，绕着叶安盘旋，庞大的身影交错而过，压力彰显。 　　叶安没有半点惧意，环抱双臂靠向藤墙，朝空中的金雕抬了抬下巴。 　　见行动无效，金雕没有再浪费力气，体型较小的一只从天空飞落，锋利的爪子抓住墙顶，对着叶安的方向歪了歪头，甚至小心避开喙的尖端，用侧面去蹭叶安，学着雀鸟的样子撒娇。 　　雀鸟群尚未离开，看到金雕的模样，纷纷发出不满的叫声。 　　金雕全不在乎，无视雀鸟的敌意，继续探出翅膀，用翅膀尖的羽毛去碰叶安。 　　一只猛禽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是有些难为它。 　　叶安忍不住发笑，感知到金雕的情绪，到底取出两枚晶石，放在掌心中，任由金雕咬走。 　　完成任务的雄雕志气昂扬，飞向伴侣表功。 　　叶安清晰捕捉到雌雕此刻的情绪，嘴角再次上翘。谁能想到，威风凛凛的猛禽竟然会如此舍下面子，甚至在不知不觉中犯二。 　　金雕和雀鸟群先后离开，叶安整理过地上的藤蔓，又穿过两道围墙，抵达铃兰所在的棚子。 　　棚子四面通风，顶部铺着带有特殊香味的草茎和树枝。 　　在棚子右侧，几只石锅并排摆放，每只直径都超过一米，是为了熬药特别制作，拉契娃和鲁格等人出了大力气。 　　石锅下的火整日不灭，锅内的汤药冒出热气，飘散出一股奇怪的味道。 　　叶安探头看了一眼，几只锅内的汤药颜色不同，呈现深浅不同的绿和红，象征着不同的药剂成分。 　　铃兰告诉叶安，这些锅内的汤药不是用来服用，需要按比例调配，再倒入热水，提供给营地众人洗澡浸泡。 　　至于商人们的行李和货物，除了少部分无法处理，其余都能采用烟熏法消毒。实在不放心，再撒上一些铃兰特意调制的药粉，同样安全有效。 　　叶安走进草棚，铃兰仍在忙碌。 　　她身边摆着两只药杵，碾碎的残渣倒在一边的木盆里。高过半米的坛子接近装满，汁液表面漂浮着细长的藤蔓，按照铃兰的牵引，继续从坛中捞出残渣，进一步过滤。 　　“来了。”铃兰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就知道是叶安。 　　为了尽快配置出药剂，她已经数天没有合眼，即使有头发遮挡，也掩不去满脸疲惫和眼底的血丝。 　　“休息一下吧。我在这里守着，你睡一会。”叶安道。 　　铃兰摇头，笑了笑。 　　想当初她逃命的时候，几天几夜不休息，还要时刻提防别人的追杀，照样精神百倍。如今安稳的日子过久了，身体也变得怠惰，都快忘记濒临极限是什么滋味。 　　感知到铃兰的想法，叶安张张嘴，又不知该怎么说。 　　铃兰放下染上墨绿的匕首，抬起头，反手撩起垂在额前的长发，看清叶安的表情，不由得失笑。 　　彼此相处的时间长了，即使没有叶安的能力，也多少能猜出对方的想法。 　　“别多想，我就是偶尔回忆一下。当初的日子不好过，更知道现在有多好。” 　　铃兰声音轻快，笑容里带着感染力。 　　叶安随之弯起嘴角。 　　回忆起之前发生的种种，当真是恍如隔世。 　　细微的呻吟声传入耳朵，叶安和铃兰同时转过头，发现昏迷几天的冷杉终于醒了。 　　清瘦的少年躺在木床上，脸颊微微凹陷，人十分憔悴。 　　“醒了，能认出我们吗？”叶安看到少年的表情，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放松地开口，声音中带着玩笑。 　　冷杉虚弱地牵了牵嘴角，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突然变得惊慌。 　　“没事，你几天没吃东西，都靠汤药和肉汤维持，现在太虚弱，养一养就好了。”铃兰端着药碗走过来，顺便用手肘拐了叶安一下，让他别欺负孩子。 　　叶安无奈举起双手，他就是开个玩笑。 　　在冷杉喝药时，一只鱼鹰飞抵草棚，找到走出棚子的叶安，带给他萧玧送来的消息。 　　解下鱼鹰腿上的兽皮，迅速浏览一遍，叶安不由得扬起笑容。 　　萧玧的效率果然够快，或者该说，只要猎人城的城主下决心，没有猎物能逃得出他的掌心。 　　“有好消息？”铃兰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叶安转过身，喂给鱼鹰一条肉干，扬起手中的兽皮，颔首道：“下毒的人抓到了。” 第362章 抓捕 　　大雨滂沱，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撕开重重雨幕，直逼一片茂密的丛林。 　　密林前遍布嶙峋的怪石，大大小小堆积在一处，形成陡峭的岩石带。 　　一道宽达两米的地裂横亘其间，裂缝中雨水裹着泥浆似地龙涌动，传出阵阵刺耳的怪声。 　　绘有黑色标记的改装车陆续停下，车门打开，一个个全副武装的猎人跳下车，硬底靴踏上泥泞的林地，飞溅起扇形泥浆。 　　一个身形高瘦，脸上和背上带着刀痕的男人从一块近三米高的怪石上爬下来，中途直接跳落，单手撑地，丝毫不在意掌心被泥浆覆盖。 　　看到迎面走来的萧玧，男人迅速站直身体，手指向通往林间的小路，道：“人找到了，已经进了林子。据我估算，不会走得太远。” 　　丛林过于茂密，古木参天，树木之间长满带刺的荆棘和锯齿状叶片的高草，草下还藏着有毒的菌类和昆虫。 　　改装车强行驶入，很可能被困在里面，最好的办法就是徒步前行。 　　“那群人大概不熟悉这里的地形，开车进去。”男人一边说，一边搓着双手，利用雨水冲掉手上的泥浆，捏死一条正往手背上钻的蚂蟥。 　　“这片林子我来过，里面没有大型变异兽，但是有规模不小的蚁巢，还有吸血的蚂蟥。要是走错了路，一个都甭想跑出来。”一个面容硬朗，缺少半边耳朵的猎人开口道。 　　他自幼生活在猎人城，父亲和母亲都是强悍的猎人，战斗技巧和经验十分丰富。即使对上大型变异兽，他也没吃过大亏。偏偏在这片丛林里，他失去了半只耳朵，也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 　　那份痛苦的记忆他永生难忘。 　　听完猎人的讲述，萧玧迅速做出安排，留下三分之一的人看守改装车，其余的分成两队，分别由熟悉地貌的猎人带路，相隔一段距离入林搜寻，彼此用哨音保持联络，遇到不对立刻退出来，不要强行深入。 　　“头儿，你不和我们一起？”杰森检查过佩戴的匕首，见萧玧无意加入任何一支队伍，不由得开口问道。 　　“我先走，你们跟在后边。” 　　从抓捕的俘虏口中，萧玧知晓目标领队是变异者。随着距离接近，他能感知到对方很强。他要先一步解决掉隐患，余下的目标成员，猎人们足可以对付。 　　鱼鹰已经飞走，此刻的叶安想必已经收到消息。可惜之前估算错误，以为抓到了正主，结果却是个烟雾弹。这让猎人们都很恼火。 　　萧玧不打算耽搁时间，势必要在对方逃走或是死在密林中之前，将罪魁祸首套入网中。 　　“出发。” 　　萧玧越过大片碎石，面对横亘的地裂，没有下令绕路，而是拔出背负的长刀，刀身插入泥土，切开柔软的泥浆，眨眼没至刀柄。 　　一条冰道迅速成型，覆盖泥泞的地面，横跨地裂，快速向前延伸，一直通往林间。 　　冰道成型之后，萧玧收回长刀，率先踏上冰桥。 　　按照之前的计划，猎人们慢他一步出发，沿着覆盖地面的冰路，陆续进到茂密的丛林之中。 　　天空中乌云密布，光线十分昏暗。 　　越向密林深处走，能见度越底，感觉愈发压抑。兼之恶劣的天气，即使对经验丰富的猎人，也是不小的考验。 　　绕过一棵三人合抱的巨木，面前出现大片被压倒烧毁的高草。草丛中残留着尚未冲刷干净的灰烬，即有草叶，也有被烧死的变异虫。 　　根据留下的痕迹，商队曾困在这里，是利用火焰才强行冲了出去。 　　潮湿的密林，大雨倾盆，想在这样的环境下生火，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对方却做到了。 　　只有擅长操控火焰的变异者才能无视环境，在林间用火开路，带着队伍继续逃窜。 　　“头儿，对方不简单，要小心一点！”杰森扬声道。 　　萧玧没回头，仅是抬起一条胳膊，示意众人暂时留在原地，独自穿过草丛，循着残留的痕迹，追向前方的队伍。 　　距离高草丛不远，十几个狼狈的身影正仓皇逃窜。 　　从离开孤岛时的百余人，一路被抓或主动脱离，队伍成员数量锐减，仅剩下领队和少数心腹。 　　货物早就丢在路上，改装车也在林中熄火，幸亏领队能操控火焰，否则的话，他们都会被困在那片可怕的草丛，被藏在草叶下的蚂蟥吸干血，活生生化为一具具骷髅。 　　以为猎人们暂时不会追上来，领队萼罗允许众人停下来休息，只是不能太长时间，随时都要做好准备出发。 　　众人又惊又吓，神经紧绷加上腹中饥饿，积压的情绪随时可能爆发。 　　萼罗知道这样很危险，但他没有任何办法。 　　他没想到计划被发现得这么快，也没料到追上来的会是萧玧。 　　荒原上的人都清楚，一旦被猎人城的队伍盯上，休想轻易脱逃。尤其是在萧玧亲自追踪的情况下，想全身而退更是难如登天。 　　正是明白这一点，在意识到队伍被咬上时，才会不断有成员主动逃离。 　　可惜的是，这些人中仅有个别侥幸脱身，大多数不是被萼罗抓住杀死，就是落入萧玧手中，审出萼罗逃窜的方向。 　　深知前后都是死路，自己被萼罗带入绝境，哪怕是最忠心的下属，此刻也是心存怨恨。 　　若不是知道萼罗心狠手辣，自己这点人绝不是他的对手，剩下的这些人早就联手反戈一击，抓住萼罗送给萧玧，换取自己的性命。 　　不是他们天生反骨，存心背叛，实在是萼罗做的事令人齿冷。 　　在去往三角洲之前，他们从不知道萼罗打着这样的主意。若是知道的话，早就想办法脱身，哪怕要付出代价，也绝不跟着萼罗送死。 　　不提三角洲主人的报复，单是萼罗身上一直带着那样可怕的毒，就令他们无比后怕。 　　队伍众人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看向萼罗的视线都带着冷意、 　　萼罗并无所谓，他之所以带着这些人，只有一个原因，他手上还留有一小瓶毒药，林中的变异兽不好抓住，必要时，他们会被当做载体，成为自己摆脱萧玧，成功脱身的最佳途径。 第363章 汇合 　　林中忽然响起虫鸣，伴着窸窸窣窣的声响，被雨声遮盖，并不十分真切。需要仔细听，才能分辨出声音传来的方向。 　　萼罗和手下十分警觉，立刻有人贴近地面，很快判断出声音源自哪种变异虫、 　　“是蚁群！还有黄蜂！” 　　萼罗和手下均面色大变。 　　一名商队成员猛然从地上站起身，顾不得其他，抓牢随身的武器，就朝声音的反方向跑去。 　　他已经顾不得萼罗的威胁，也不会去想为什么黄蜂会在雨中出现，他唯一的念头就是逃命，逃得越远越好。 　　他不想死在这里，不想死在虫群的包围中，活生生被啃得只剩下骨头。 　　可惜他不走运，没跑出多远，就遇到追踪而至的萧玧。 　　见到萧玧，男人瞳孔紧缩，胸腔剧烈起伏，出于本能，当场抽刀挥了过去。 　　萧玧侧身避开刀锋，瞬间出现在男人身后，冰冷的手指扣住男人的喉咙，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男人被迫离地，喘不过气来。长刀从手中滑脱，反手去抓萧玧的胳膊和手背，试图为自己争取呼吸的机会，摆脱可怕的桎梏。 　　林间传出更多声响，萼罗等人先后从相同的方向跑了出来。见到被提在半空中的男人，以及侧头看过来的萧玧，众人都是心头一凛。 　　萧玧丢开无用的俘虏，任由他蜷缩在地上咳嗽。视线锁定萼罗，感知到变异者独有的能量波动，瞳孔逐渐变得透明。 　　冷风平地而起，裹着冰冷的雨水，化为咆哮的巨龙。 　　冰龙盘旋在萧玧身侧，张开巨大的龙口，亮出锋利的爪子，冲向对面的目标。 　　在看到萼罗当时，萧玧就断定他和绮罗必定有关联，很可能是亲缘关系。 　　在登上孤岛时，为隐藏身份，他肯定做了伪装。否则的话，以绮罗的张扬和闻名，以及他同绮罗一般无二的发色和相似的轮廓，不会有人认不出他。 　　只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萧玧锁定萼罗，冰道在他脚下成型。 　　下一刻，萧玧迈开长腿，行进间缓慢拔出背负的长刀，刀刃和刀鞘摩擦的声音锋利刺耳，像是划开众人的胸腔和头颅，破开他们最敏感的神经。 　　萼罗心知对方来者不善，追捕自己一路，不可能轻易放手。 　　事到如今，他没有其他办法，当即眸光一厉，抓住身侧一个护卫，掏出挂在脖子上的药瓶，用拇指拨开瓶盖，尽数倾倒在对方头顶。 　　药粉撒上皮肤，强烈的腐蚀性让男人发出惨叫，两手抓着头皮拼命挣扎，仍挡不住毒素的入侵。 　　片刻时间，男人的头和脖颈均变得通红，鼓起大串水泡，被他抓破之后，流出大量脓水，在空气中散发出难闻的味道，和孤岛上发现的一般无二。 　　萼罗没有沾到丁点药粉，在男人的哀嚎声中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 　　男人倒在地上，发出痛苦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直至嗓子沙哑。 　　看到这一幕，余下的护卫都是惊怒不已，终于明白萼罗为什么要一路带着他们，不容许私自脱离。 　　“萼罗，你太狠毒了！你和你的姐姐一样，都该不得好死！” 　　一个护卫大声吼完，目及同伴的惨状，不去看对面的萧玧，当场抽出武器，怒吼着扑向萼罗。 　　他们十分清楚，自己离中毒的人太近，即使时间再短，也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萼罗的目的很明确，将他们用作垫脚石，阻截追踪的猎人。可他们如何会心甘情愿被利用？ 　　长时间压抑的怒火一朝爆发，在男人的带动下，还活着的商队成员全部倒戈。他们不以为自己能活下去，既然这样，索性拉着萼罗一起去死！ 　　萼罗冷哼一声，挥手祭出一道烈焰。 　　赤红的的火光缠绕在他周身，形成一条超过三米的长鞭，将扑来的男人尽数抽飞出去。 　　在动手时，萼罗掌握方向和力气，使男人全部飞向萧玧，试图借机转身逃跑。 　　萧玧没有给他机会。 　　在男人飞过来时，冰龙咆哮而出，呼啸着穿过雨幕，吞噬来不及撤回的火鞭，并一路向前，直扑飞速逃窜的萼罗。 　　感受到身后袭来的森冷，萼罗头顶警铃大作，危机感笼罩，本能提高速度向前飞扑，整个人扑入长有锯齿状叶片的草丛，任凭四肢沾满泥浆，惊险避开从头顶掠过的冰龙。 　　不等他爬起身，冰龙调转方向，迫使他继续压低身体，斗篷和外套被草叶划得破烂不堪。 　　雪上加霜的是，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逼近，大群红褐色的行军蚁出现在距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与此同时，百余只黄蜂追逐着行军蚁——更准确地说，是追逐被行军蚁抢走的蜂蛹，一路从密林深处飞来。 　　蜂蛹被夺走，即使是大雨滂沱，黄蜂也会倾巢而出，不抢夺回来誓不罢休。 　　冷汗从萼罗脸上滑落，混合落下的雨水，形成一道道细流，已然分辨不清。 　　他此时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前后都是绝路。除非拼命一搏，否则注定要葬身此处。 　　可惜的是，他同绮罗完全是两种性格，很难下定这样的决心。 　　绮罗疯狂到肆无忌惮，一旦开始战斗，要么对方死，要么自己死，不会有第三种选择。他却喜欢在暗中做手脚，同人当面交锋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像是喜欢隐藏自己，在阴暗处窥伺的变异老鼠。 　　正因如此，绮罗才会成为商人城的城主，名声传遍各城，而他同为变异者，却没有任何存在感，即便是商人城上下，都极少有人知道他和绮罗的关系，更不知道疯狂的城主有这样一个兄弟。 　　萼罗小心向后退，试图避开行军蚁的前锋。 　　可惜他不走运，行军蚁已经发现了他，不断摆动触角，发出进攻的讯号。 　　萧玧在此时追来，看到眼前的情形，没有贸然上前，而是在周身竖起冰墙，隔绝蚁群和蜂群。 　　紧张气氛下，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鸟鸣。 　　巨大的黑影掠过密林上空，是两只变异金雕，以及成群火红色的雀鸟。 　　一只鱼鹰在前带路，循着记忆找到萧玧之前放飞它的地方，又借助良好的侦查力和追踪能力，找到车队前进的方向，锁定这片密林。 　　金雕先后降低高度，扇动翅膀时，在林间掀起一阵狂风。 　　叶安从雀鸟群上方俯瞰，发现冰墙后的萧玧，当即挥了挥手。视线扫过狼狈趴在地上的男人，看清那一头熟悉的发色，不由得挑起眉尾。 　　果然和他想的不差，在孤岛下毒之人和绮罗有关。 第364章 发现 　　雨越下越大，似大片灰色的幕布，遮挡在众人眼前。 　　萼罗趴在地上，全身被泥水和雨水浸透，脸上多出数道细长的伤痕，血从伤口渗出，立即被雨水冲掉，不到片刻时间，伤口处已经泛白。 　　冰龙在密林中呼啸飞腾，盘绕在萼罗头顶，让他一动也不敢动。 　　他想释放火焰，念头刚刚冒出，思维就被冻住。有片刻的时间，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让他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无法想。 　　叶安牵引雀鸟群降低高度，在距离地面三米左右的地方一跃而下。 　　林地中满是松软的湿泥，叶安落地时，脚面陷入泥中，小腿被飞溅的泥浆包裹，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冰桥延伸至脚下，叶安直起身，迈步踏上桥面，朝萧玧挥手示意。后者点点头，召回盘旋的冰龙，同时凝固三道冰墙，将陷入狂怒的商队成员隔开。 　　叶安还有话要问，地上的男人还不能死。 　　察觉头顶的冰龙消失，萼罗第一反应就是撑起身体，不顾一切向前逃。 　　他终于意识到叶安的异能有多可怕。 　　不单单是操控变异兽，不单单是同化普通人，连身为变异者的自己都无法抵抗。 　　在叶安面前，他仿佛是一个被撬开的贝壳，没有丝毫反击的能力。 　　“想走？” 　　叶安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雀鸟群从空中飞扑而至，包围面色铁青的萼罗。火红的身影化作一道道利剑，穿过萼罗的膝盖和手臂。 　　惨叫声在林中回响，萼罗再次倒向地面，伤口处流出殷红的血，膝盖和手骨碎裂，想爬起来都不可能。 　　雀鸟群还想继续，被叶安抬手阻止。 　　萼罗用的毒极其危险，若不是冷杉等人及时发现，整座孤岛乃至三角洲都会遭受劫难。 　　愤怒的不只是叶安，凡是生活在孤岛上的变异兽，特别是和叶安联系密切的，知晓一场灾难擦身而过，都恨不能将始作俑者撕碎。 　　叶安态度坚决，雀鸟不甘心地鸣叫几声，从萼罗身边散开，飞向附近的树冠，挤挤挨挨地站在树枝上，盯着萼罗的样子仍十分不善。 　　金雕落在不远处的岩石上，收起巨大的翅膀。 　　鱼鹰出于本能，远远避开这两只大家伙。即使知道有叶安在场，自己不会遭到攻击，还是十分小心。 　　这是天性，轻易不会改变。 　　萼罗倒在地上，半张脸埋在泥水中，几乎无法喘气。 　　他想翻过身，手脚均使不上力气，稍微动作大一些，伤口就传来撕心裂肺地疼，让他发出连声惨叫。 　　叶安迈步走到他身边，蹲下身，观察他片刻，突然伸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的脸拽出泥坑。 　　看清对方的五官面容，叶安愈发肯定，这个在孤岛下毒的男人和绮罗有密切关系。 　　萼罗睁大双眼，盯着背光而立的叶安。 　　雨水砸落在两人头顶，被一片张开的冰伞遮盖。 　　叶安锁定萼罗，瞳孔颜色不断加深，直至深夜一般地黑。 　　萼罗的面容倒映在他的眼中，无形的意志牵连成线，继而化为钢针，猛然扎入萼罗脑海。 　　剧烈的疼痛瞬间袭来，萼罗双眼瞪大，眼球外凸，脸颊上的肌肉剧烈抖动。 　　他试图发出叫声，却发现喉咙仿佛被扼住，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同此刻相比，之前遭遇的一切根本称不上痛苦，连胳膊和腿上的伤都被压过，仿佛再也感觉不到。 　　萼罗张大嘴巴，脸颊不断抖动，双眼传递出无比地惊恐。 　　冰墙后的商队成员鸦雀无声，他们恐惧地盯着这一幕，看着叶安的样子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感知到几人的情绪，叶安毫不在意，继续催动异能，翻找萼罗的记忆。 　　通过在翻找萼罗的记忆，叶安不只确认他和绮罗的血缘关系，还知道他认识扎姆。关于自己的消息，特别是和绮罗的战斗，不少就源于扎姆的猜测和散播。 　　叶安正准备松手，忽然又发现了有趣的东西。 　　萼罗被从地上提起来，瘫软的四肢拖动泥浆，整个人仿佛一具破烂的木偶。 　　“他和扎姆认识，之前金城的事，他本有份参与，可惜临阵退缩，中途逃掉了。”叶安头也没回，对走到身后的萧玧道出刚才的发现。 　　“金城的事？”萧玧停下脚步，打了个响指，头顶的冰伞收拢部分，边缘处落下细碎的冰晶。 　　“对。” 　　叶安继续翻找萼罗的大脑，将他做的事一件件说出来。 　　到最后，他丢开面无人色，出气比入气多的萼罗，用雨水冲掉手上的泥浆和血水，对萧玧道：“他有一个秘密藏身处，还知道扎姆藏匿财富的地方。” 　　萼罗生性阴险狡猾，老谋深算的扎姆都不知道自己的秘密被对方摸清了不少。 　　如果扎姆还活着，恐怕会比叶安和萧玧更急于抓住萼罗，让他彻底闭嘴，完完全全消失在人世间。 　　现如今，这一切都成为叶安和萧玧的战利品。 　　“有一个仓库离这里不远，去看看？”叶安提议道。 　　萧玧自然不会反对。 　　冰墙后的商队成员从头到尾目睹叶安的凶狠，哪怕已经出现中毒的症状，此刻也不敢出声。 　　叶安转身走向他们，在后者惊恐的目光中，取出一瓶药粉，隔着冰墙抛了过去。 　　“解毒剂，要是想活就留在这里。” 　　留下这番话，叶安不再理会商队成员，也没去看地上的萼罗，再次吹响口哨，由雀鸟托上半空。 　　萧玧同慢一步抵达的猎人们汇合，迅速离开林间，登上改装车。 　　他们离开不久，被叶安压制的行军蚁和蜂群重新变得活跃，蜂群和蚁群交战的同时，都没忘记倒在地上的萼罗。 　　很快，大群行军蚁就覆上萼罗全身，后者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一声。 　　服下解毒剂的商队成员大气都不敢喘，他们万分庆幸有冰墙阻隔，否则自己也会遭到和萼罗一样的命运。 　　蚁群和蜂群离开时，地上只剩下几块残破的骨头。 　　商队成员没有离开，而是背靠着背坐在墙后。 　　他们不打算逃，也无处可逃。 　　与其无头苍蝇一样在林中迷路，不如就等在这里，等着叶安回来，宣判自己最后的命运。 第365章 收获 　　雨一直下个不停，天空炸响雷音，闪电骤然落下，击中一棵三人合抱的古木。 　　树身被劈成两截，当场燃起火光，又很快被雨水浇灭，在浓重的雨雾中冒出一道道黑烟。 　　叶安牵引雀鸟群，飞向萼罗的秘密仓库。 　　两只金雕飞在他的头顶，展开双翼为他遮挡雨水。 　　叶安抬起头，朝金雕夫妇摆摆手，示意不必如此。随后接住飞落的鱼鹰，任其站在自己的肩头。 　　地面上，车队追寻雀鸟群的方形，在遍布水网的林外呼啸而过。 　　雨水汇聚成一条条小溪，溪流注入小河，河水奔腾向前，冲垮横亘在河面上的木桥。 　　桥身年代久远，不知晓建造多久。 　　留在桥头的铁拖链已然生锈，随着断裂的木头一起被卷入河中，眨眼间淹没在水底。 　　车队行到河岸边，恰好遇到木桥冲垮，不得不暂时停下来。 　　叶安发现下方的状况，示意雀鸟群减慢速度。 　　萧玧推开车天窗，估算一下河道宽度，没有走下改装车，直接催动异能，利用奔腾的河水在河道上方架起一道长桥。 　　时间仓促，冰桥十分简陋，并且桥面狭窄，不容易通行。 　　好在猎人们早已经习惯，在冰桥牢固之后，排成一条长列，每辆车相隔一段距离，分批开上桥面。 　　桥下的河水十分浑浊，翻涌的浪花间，还能看到断裂的木头和死去的变异兽。 　　雀鸟群盘旋在半空，俯瞰汹涌的河流，突然发出一阵尖锐的鸣叫。 　　叶安心头一动，循声望去，只见河流上游出现大片暗影，水墙成片掀起，横亘在水道之中。 　　轰鸣声中，水墙互相交叠碰撞，散开大片带着血色的浪花。 　　“鳄雀鳝。” 　　看清水下的身影，叶安立刻向萧玧发出警报。 　　与此同时，不下二十条鳄雀鳝从上游飞速涌来，看样子不像是在迁徙或追逐猎物，更像是在仓皇逃命。 　　不确定追捕它们的是什么，谨慎起见，车队加快速度，尽可能缩短过桥的时间，避免被鳄雀鳝迎头撞上，不小心落入河里。 　　“快一点！” 　　杰森驾驶车辆上岸，从车窗探出头，朝落在后面的铁斧大吼，让他加快速度。 　　铁斧驾驶的车辆相对笨重，过桥时自然要倍加小心。就在半个车身离开桥面，车里的猎人即将松口气时，一个浪头忽然打开，重重拍击在车身上，险些将改装车和车里的人一起掀入水中。 　　“小心！”叶安发出惊呼，准备让鸟群降低高度救人。 　　萧玧先一步行动，推开车门，跳出改装车，来不及拔刀，直接单膝跪地，掌心按下，手指穿透河边的湿泥。 　　以他为中心，透明的冰块扇形铺开，迅速延伸至河面，托住差点落入水中的改装车。同时，三道冰柱从水中升起，森冷的寒气缠绕在冰柱上，刹那形成一面冰墙，遏制住压下的浪花，挡住惊慌的鳄雀鳝群。 　　“别愣着，动作快！”见车内的人不动，杰森冲到萧玧身侧，焦急吼道。过于心急的关系，脚下没站稳，在冰上滑倒，摔得相当结实。 　　车里的铁斧差点破口大骂。 　　是他不想快吗？！ 　　车门外覆着一层冰，冰后就是满嘴獠牙的鳄雀鳝，他倒是想快，快得了吗？！更要命的是，车子突然出了问题，根本发动不了，他想要活命就只能弃车上岸！ 　　观察片刻，铁斧示意同车的人做好准备，深吸一口气，默数三声，猛然推开车门。 　　冰层碎裂的同时，凶猛的鳄雀鳝劲直落下。 　　铁斧早有准备，包裹着兽皮的拳头猛然挥出，仿佛击打在填满实物的皮鼓上，当场将一条体长超过两米的鳄雀鳝击飞出去。 　　“快走！” 　　第一条鳄雀鳝落水，第二条尚未落下，铁斧率先跳出改装车，招呼同车的猎人动作快。他已经看到冰层上的裂痕，水量继续加大，河水随时可能压下来。 　　萧玧不断加固冰层，确保铁斧等人能平安上岸。 　　天空中大雨不断，河水愈发汹涌。 　　短短几分钟时间，冰墙两侧已经出现明显高度差，一侧的猎人们狼狈上岸，另一次水浪奔腾，撞击在冰墙上，发出声声钝响。 　　透过冰墙表面，可以看到水中游动的鱼群，有鳄雀鳝，还有大量体型稍小，牙齿却极端锋利的水虎鱼和穿梭不停的七鳃鳗。 　　经过变异进化，鳄雀鳝身上的毒对两者无效，甚至更吸引它们。 　　尤其是七鳃鳗，一旦被这种家伙咬住，鳄雀鳝不会当场死亡，而是会继续活一段时间，直至体内的血肉被吸食干净，只剩下骨头和一层空壳。 　　叶安居高临下，很容易看清水中的状况。 　　见到被包围的鳄雀鳝，不需要挖掘它们的情绪，肉眼可见群体的惊恐。 　　上岸的猎人们看到水中的情形，显然也是吃惊不小，铁斧等人更是心有余悸。遇到这么多的水虎鱼和七鳃鳗，一旦落入水里，注定尸骨无存。 　　所有人上岸之后，萧玧不再加固冰墙，墙面很快在轰鸣声中倒塌。 　　水中的捕食者和猎物一起被水流冲刷，大片压入河底，又随着浪花出现在水面。 　　水声轰鸣声，大量变异鱼猝不及防，出现短暂的晕厥。 　　鱼鹰趁机行动，以不符合其体型的灵巧和敏捷穿梭在水浪之中，轻松抓起一条暂时失去行动能力的七鳃鳗。 　　叶安听说过这种鱼味道可以，即使样子不好看，不妨碍好吃。处理一下入锅，和普通的鱼类也没什么区别。 　　继鱼鹰之后，雀鸟群和金雕也陆续俯冲，送到面前的美食，自然要吃进肚子里。 　　猎人们受到启发，转身从车斗里取出捕网，找准水虎鱼和七鳃鳗密集的地方，一网下去就有上百斤收获。 　　至于鳄雀鳝，身上有毒，人类无法免疫，自然不是捕捞目标。 　　众人忙碌了半个多小时，收获的鱼已经装满车斗。 　　河流上游再次传来轰鸣，奔涌的水浪清晰可见。 　　“出发！” 　　叶安和萧玧果断收手，带着收获的鱼类继续上路。循着从萼罗脑海中搜寻到的路线，朝一片怪石嶙峋的峡谷急速行去。 第366章 意外发现 　　队伍前行半日，又被一片茂密的树林拦住。 　　前方不远就是峡谷所在的位置，穿过这片树林是最快的途径。若是绕路，势必要多耗费一天的时间。 　　雨势不见减小，雷声依旧轰鸣。 　　改装车驶近密林，前方忽然传出尖锐的叫声，类似变异猴，却比变异猴更加凶狠和尖锐。声音传入耳中，不提防之下，半数以上的猎人出现短暂的恍惚，几辆改装车差点撞到一起。 　　察觉到情况不对，叶安立刻叫停车队，让猎人们留在原地，自己牵引雀鸟群飞向密林上方，一边用异能包裹住雀鸟，使鸟群不受影响，一边搜寻叫声传来的源头。 　　林中树木茂密，树冠张开犹如巨伞。 　　不同颜色的藤蔓垂挂在树上，仿佛弯曲盘绕的绳索。 　　靠近树林中心，是一片开阔的草地，高矮不同的变异草生长其间，还有小丛开出花朵的荆棘和灌木。 　　有泉水从地下涌出，漫过草丛，覆盖林地，同雨水和溪流交汇，形成一个涵盖半数林地的湖泊。 　　湖边散落着大小不同、形状不一的石块，距离有些远，叶安看得不十分真切，但是，从唯二竖立的石墙可以断定，绝大多数石块都不是自然形成，存在人工打磨的痕迹。 　　最可能的解释，这里曾经有人居住，只是时间久远，因为不知名的原因，聚居点被废弃，存留的建筑物在岁月中倒塌，不复建造时的样子。 　　雀鸟群在林地上空盘旋，金雕紧随其后。 　　叫声的主人隐藏在树冠之间，利用树叶和藤蔓伪装自己，一时之间很难辨别出来。 　　雀鸟不适合下落，在锁定目标后发出叫声。 　　金雕一前一后俯冲，展开翅膀进行包夹。 　　在树冠中的目标尚未反应过来之前，陡然掀起的气流已经折断树枝，在茂密的树冠上开出一个缺口。锋利的爪子抓下，硬生生将它带上天空。 　　尖锐的叫声再度响起，却对金雕没有任何作用。有叶安的保护，它们不惧怕任何类似的攻击。 　　金雕振翅飞高，叶安定睛看去，被抓住的是一只浑身漆黑的猿猴，体型比寻常的猴子大，却小于更为魁梧的猩猩。 　　待到金雕飞近，叶安进一步发现猿猴的皮毛上带着不少泥浆和腐败的树叶，像是被故意涂抹上，用来掩盖原本的毛色和自身的气味。 　　雨水冲刷下，泥浆大片剥落，现出带着金色的长毛。 　　猿猴的肩膀和背部都被抓伤，后腿也被金雕抓断，即使凶狠地吼叫，也显得色厉内荏，传递出的情绪更多是恐惧，而不是战斗和杀戮。 　　金雕将猿猴送到叶安面前，锋利的喙抵住猿猴的头顶，只要对方出现挣扎反抗，做出有威胁性的举动，立刻会撕开它的头皮，碎裂它的头骨。 　　猿猴感知到危险，不再试图挣扎，连叫声都收了起来。四肢蜷缩在一起，盯着叶安一动不动。 　　地面上，猎人们看到空中的情形，发现被金雕抓出来的是一只变异猿猴，都不免称奇。 　　“头儿，那是猿猴没错吧？”杰森将头探出车窗，抹掉脸上的雨水，试图看得更清楚一些。 　　和寻常的猴子不同，也迥异于成群结队的猩猩，在大灾发生后的一段时期，变异猿猴发展出不同的社会体系和生活习惯。它们不再成群结队，开始独来独往，每一只都有独属于自己的领地。这也是该种群战斗力不弱，数量却越来越少的重要原因。 　　别的种群都是数量众多，只有它们单独一个，哪怕力气占据优势，还具备独特的叫声，仍时常丢失领地甚至丢掉性命。 　　令人奇怪的是，即使发展出如此不合常理的习性，该种群仍未灭绝，只是隐藏得很好，寻常不会被人发现。 　　萧玧没有回答杰森的话，而是推开车天窗，向空中的叶安挥舞两下手臂，询问对方是否需要帮忙。 　　叶安朝他摆摆手，牵引雀鸟群和金雕飞落，同时带下正一动不动试图装死的变异猿猴。 　　雀鸟群距离地面两米，叶安纵身跃下，稳稳站在地上。鱼鹰随后飞至，落在他的肩头。 　　金雕松开爪子，猿猴被重重丢在地上。 　　伤口的剧痛让它没法继续装死，又被叶安的意志锁定，只能不情愿地坐起身，用前爪抓着受伤的后腿，低着头，摆出很不情愿的样子。 　　由于猿猴太过稀少，很多猎人都没见过。好奇心驱使下，纷纷打开车门，试图凑近看得更仔细一些。 　　猿猴感受到压力，顾不得伪装，抬头朝众人龇牙。 　　四颗锋利的獠牙闪烁寒光，在它掀起嘴唇时，双眼隐隐发红，样子显得异常狰狞。 　　叶安感到奇怪。 　　如果他的感知没有出错，这只猿猴分明是在伪装。摆出恐吓的样子，看起来有些疯狂，实际是在降低威胁性，让众人以为它不够聪明，和寻常的猴子没有区别，伺机寻找逃脱的可能。 　　这样聪明的变异兽十分少见，即使是雪貂和松鼠，和眼前的猿猴相比也差上一些。 　　叶安朝萧玧示意，后者领会他的意图，下令众人退后，不要围上来。 　　在猿猴传递出不解和戒备的情绪时，叶安放低身体，催动异能，以最快的速度同化对方，尽量缓和猿猴的情绪，降低它的戒心。 　　在叶安的努力下，猿猴不再满面狰狞，也不再发出尖叫，逐渐安静下来，警惕的目光却始终没有消失。 　　“我没有恶意，只是想穿过这片森林，去前方的峡谷。” 　　叶安将自己的打算传递过去，尽可能让猿猴明白，他们只是顺路，并不打算侵占它的领地。 　　猿猴将信将疑，牢牢盯着叶安，在他提及森林后的峡谷时，情绪出现明显的波动。 　　捕捉到刹那间的变化，叶安心中生疑，进一步同化猿猴，借助猿猴的记忆，了解到关于峡谷更多的秘密。 　　那座峡谷远比他预想中更大，也藏着更多危险。 　　地面上的岩石大部分掏空，被不同的族群占据。地下遍布大大小小迷宫一般的岩洞。萼罗储存物资的仓库，不过是广袤地下岩洞的冰山一角。 第367章 危险 　　在叶安的努力下，猿猴最终放弃抵抗，摆出顺服的姿态，不再阻拦车队穿过树林。 　　现实摆在眼前，即使没有多少智慧的变异兽也懂得趋利避害，在面对生命威胁时，本能总是会占据上风。 　　反正已经落在对方手里，再挣扎只有死路一条，在叶安保证仅是过路，不多做停留更不会侵占领地时，猿猴和他达成一致，在叶安放走自己后，不会再给车队设置障碍，也不会发起攻击。 　　叶安取出伤药，敷在猿猴受伤的腿上，又从车上取来一条变异鱼和几块肉干，充做过路费。 　　猿猴对新鲜的鱼很感兴趣，抓过来就开始撕咬。肉干送到眼前却看都不看一眼，更嫌弃地拍开叶安的手。 　　这个举动引来雀鸟威胁的鸣叫。 　　金雕夫妇也侧过头，四只眼睛牢牢盯着猿猴，只要它有半点不对，立刻就会发起攻击。 　　猿猴迅速缩回爪子，将自己缩成一团，侧过身对着叶安，仍不忘抱着变异鱼狼吞虎咽，好像不这么做，下一刻就会被抢走食物。 　　叶安蹲下身，视线同猿猴平齐，胳膊搭在腿上，感知到猿猴此刻的思维和情绪，不由得弯了下嘴角。 　　吃完变异鱼，猿猴身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不再如之前剧痛。 　　有铃兰配置的伤药，加上自身强大的恢复能力，断裂的骨头虽未痊愈，猿猴却能四肢着地行动自如，速度不比未受伤时慢上多少。 　　由此，叶安也明白猿猴独来独往，仍能保持族群不灭的原因，这么强大的恢复能力，寻常的变异兽都无法匹敌。 　　猿猴回到林中，奇怪的叫声再没有响起。 　　等候片刻，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叶安向萧玧示意，猎人们回到车上，发动引擎，车队排成一条长龙，按照叶安指引的方向驶进森林。 　　从猿猴的记忆中，叶安不只了解到峡谷和地下岩洞，还掌握到穿过森林的捷径。 　　林中植物茂密，生长着数量众多的食肉植物和有毒藤蔓，稍不留神就可能中招。这样的生存环境，使不少变异兽望而却步，却帮助猿猴彻底占据这片领地。 　　猿猴熟悉林中的每一个角落，能有效避开危险，寻找到最可口的食物。 　　这些记忆被叶安掌握，帮助车队避开不少陷阱。 　　叶安没有再借助雀鸟群，而是让鸟群先行一步，飞越过这片森林，自己登上改装车，同萧玧坐在一处，指引车队继续前行。 　　为避开垂挂的藤蔓和交错的荆棘，猎人们必须十分小心，关闭车门车窗，以防有植物的触须从窗口探进来。 　　此外，林中有大量的盔甲蟋蟀，这种能喷射毒液的虫子异常危险，是猿猴食物的竞争者，也是最大的威胁。 　　变异后的盔甲蟋蟀体长超过二十厘米，喜欢成群结队行动。一旦被它们保卫，不死也会脱下一层皮。 　　猿猴之所以在身上涂抹泥浆和腐败的树叶，主要是为掩盖自身的气味，躲避在林中觅食的盔甲蟋蟀群。如果运气好，遇到落单的个体或者数量稀少的队伍，还会利用石头和树枝砸向对方，有效避开毒液的同时，为自己获取一顿美食。 　　车队穿过一片灌木丛，迎面就是由喷泉和雨水形成的湖泊。 　　一群林麝正在湖边吃草，嘴边带有长牙的公麝十分警觉，发现靠近的车队，立刻向同伴发出警报。 　　叶安正准备安抚对方，改装车顶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声响，像是有大批石子砸在车上，近在咫尺，格外清晰。 　　发生异常的改装车不只一辆，整个车队都被包围，像是遭遇到群体攻击，刺耳的敲击声接连不断。 　　对面的林麝在响声中抬起头，望向车队的方向，像是看到极端恐怖的东西，顾不上吃草，立刻撒腿就跑。 　　中途有幼崽不小心落入湖中，发出求救的叫声。成年林麝竟然头也不回，任由其在水中挣扎。能自己逃出来就能活命，逃不出来就只能沉入水下。 　　敲击声越来越密集，突然，几个拳头大的黑影跳上车窗，摆动着触角，带着钢刺的节肢划过玻璃，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众人这才看清，包围他们的是一群巨型盔甲蟋蟀。 　　这群盔甲蟋蟀显然将车队视为猎物，不断从地上爬向车轮，或是从树干上跳下，落在车顶上，发出一阵阵敲打声。 　　有的盔甲蟋蟀直接张开嘴，在车身上啃咬，坚硬的金属都被咬出一个个凹痕。 　　叶安催动异能，试图驱赶包围车队的虫群。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群盔甲蟋蟀的意志远超想象，刹那间，吞噬和杀戮的欲望铺天盖地，近乎要将他整个人吞没。 　　不想被虫群的情绪覆盖，叶安用力闭上双眼，手指抓住前方的车椅，掌心用力按住额头，试图对抗外来的情绪，将虫群的意志驱逐出去。 　　看到叶安的样子，萧玧神情微变，视线落向窗外，瞳孔很快变得透明。 　　以车队为中心，半径五米内的雨水急速冻结。豆大的雨珠尚未落地，就在半空中凝固成冰晶，短暂停滞之后，接连砸向地面。 　　凡是在冰晶范围内的盔甲蟋蟀，都逃不开被冷气包裹的命运。 　　伴随着冰晶落地，雪白的冰霜覆过草叶，冻住蜿蜒的溪流，将周围的林地尽数化为冻土。 　　盔甲蟋蟀生命力顽强，能适应严酷的雪季，但现下是雨季，它们的身体机能无法在极短的时间内做出调整，遇到冰霜袭来，一只接一只被冻僵，从车身和树干上掉落。 　　侥幸没有马上冻僵，也变得行动缓慢，避不开密集的冰晶，接连被砸开背甲当场死亡。 　　伴随着萧玧进一步释放异能，超过三分之一的森林被冰霜覆盖，由绿色化为银白。 　　短短时间内，林中仿佛季节更替，再次回到酷寒雪季。 　　改装车内，叶安逐渐恢复，抹去额头的冷汗，看向身侧的萧玧，将下巴抵在对方肩上，轻声道：“谢了。” 　　萧玧没说话，仅是侧过头，用鼻尖擦过叶安的额角。 　　与此同时，前座的杰森僵在座位上，不是因为萧玧和叶安的举动，而是萧玧在车内释放异能，根本没控制冷气的范围，距离太近，被冻得连喷嚏都打不出来。 第368章 解决 　　盔甲蟋蟀不存在智慧，一切遵循本能行动。 　　即使前方的同伴被冻住，仍不能阻止它们包围上来。冰层边缘处的蟋蟀尸体迅速被覆盖撕扯，成为同族的美餐。 　　窸窸窣窣的爬行声和啃咬的声音在林中回荡，和雨声交织在一起，令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 　　盔甲蟋蟀没有翅膀，无法飞行。行动起来的速度也不算太快，大多数时间都依靠群体的数量和身上的毒液捕捉猎物。 　　今天它们盯上了叶安和萧玧的车队，可惜判断失误，攻击刚开始就撞上了铁板。 　　随着时间过去，从林中涌来的盔甲蟋蟀越来越多，青灰色的洪流蜿蜒铺展，一度压过雪白的冰层。 　　叶安透过车窗，看到外边的情形，心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当即联络空中的鸟群，并释放出意志，搜寻森林附近的虫群。 　　雀鸟群的反馈最为迅速，其后是金雕和鱼鹰。 　　“先停一下。”叶安集中精神指引雀鸟，同时单手按住萧玧的肩膀，示意他暂时不要扩大冰霜范围，给鸟群俯冲的余地。 　　地面上，呼啸的冷风逐渐减弱，从半空落下的冰晶陆续化为雨水。 　　盔甲蟋蟀逐渐恢复行动力，根本没有任何惧怕，踩过被吃空的同伴背甲，大批向改装车涌来。 　　车内的猎人得到指示，全部关紧车窗，牢牢握住方向盘。有车天窗在之前的攻击中出现裂缝，猎人撕开外套迅速堵好，确保不露出丁点缝隙。 　　“准备好。”叶安的眼瞳漆黑如墨，倒映在窗玻璃上，仿佛黑色的晶石。 　　天空中的雀鸟集结起来，盘旋两周，按照叶安的牵引，从树上扯下藤蔓的枝条，凌空向盔甲蟋蟀投去。 　　林中的藤蔓大多有毒，以变异动物为养分。 　　盔甲蟋蟀在林中行动，也会本能避开这些可怕的植物。 　　今日情况不同，它们爬在地上，断裂的蔓枝却从天而降，即使脱离根须，藤蔓仍维持活性，并且具有更强的攻击性，凡是能被吸收的变异动物和昆虫，全都不会放过。 　　雀鸟起初的动作有些生疏，几次差点遭遇危险。是金雕帮忙，将缠住雀鸟的藤蔓连着树枝一同折断，才让它们脱险。 　　有了足够的经验，雀鸟群快速分成不同的群体，飞向茂密的树冠，搜寻更多藤蔓。 　　鱼鹰在天空盘旋，提醒叶安有更多盔甲蟋蟀涌来。 　　叶安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晶石，快速吸收其中的能量，进一步催动异能，终于被他搜寻到一个距离森林不远的火蚁群。 　　这支蚁群不算庞大，蚁后还很年轻，族群中的兵蚁和工蚁数量不多，无法对抗遍布森林的盔甲蟋蟀。 　　叶安试着同化蚁后，发现这支蚁群曾和盔甲蟋蟀遭遇，结果吃了大亏，才不得不主动迁移，放弃在林中的巢穴。 　　一般情况下，以蚁群的数量根本无法对抗盔甲蟋蟀，只能是给对方送菜。 　　今天情况不同，它们不需要发起攻击，只要守在叶安制定的路线上，就能将这些家伙堵住后生吞活剥。 　　不想给队伍留下后患，必须解决掉这些盔甲蟋蟀，火蚁群是目前最好的合作对象。 　　叶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萧玧。 　　“有几成把握？”萧玧问道。 　　“至少七成。”叶安给出肯定答案。 　　“好。” 　　两人达成一致，改装车的轰鸣声在林中响起。 　　杰森冒险推开车窗，探出胳膊，向猎人们传递出讯号。 　　车辆陆续发动，紧跟着叶安萧玧所在的改装车，绕过林间湖泊，向森林的另一面飞驰而去。 　　盔甲蟋蟀数量庞大，即使有不少困在藤蔓之中，其余仍是紧追不放。 　　“继续，加速！” 　　叶安握紧前座的椅背，因为手指用力，指尖开始泛白。 　　随着车队前行，无形的意志在林中扩散，巢穴中的红蚁收到讯号，在蚁后的命令下倾巢而出，守在预定的地点，严阵以待。 　　引擎声越来越近，十多辆改装车呼啸而至。 　　“注意，绕开！” 　　叶安的精神格外集中，即使没有睁开双眼，也能在滂沱大雨中锁定蚁群的位置。 　　他和蚁后达成一致，尽可能灭除更多的盔甲蟋蟀。双方都清楚不可能将这个族群灭绝，但能最大程度的减少蟋蟀数量，好处显而易见。 　　随着叶安的指令，杰森猛打方向盘，车轮在泥地上打滑，好在没有偏离方向。其余的改装车紧跟着行动，迅速左右分开，并行排列，拦截出一条窄路。 　　盔甲蟋蟀被雀鸟和金雕驱赶，大批挤进车辆之间。 　　雀鸟和金雕爪子上抓着藤蔓，能有效驱赶目标，让它们不要跑偏。 　　涌来的盔甲蟋蟀越来越多，互相交叠，彼此踩踏。萧玧在车身两侧竖起冰墙，堵住它们从车底逃生的道路。 　　左右都是冰墙，天空中盘旋着鱼鹰，后边还有雀鸟和金雕，盔甲蟋蟀被迫向前拥挤，不意外，一头撞上等候已久的火蚁群。 　　旧恨加上新仇，蚁群发起了最猛烈的攻击。 　　在拥挤的环境中，盔甲蟋蟀的毒液根本无法发挥效用，更可能彼此误伤。抓住机会，火蚁利用自身优势，将堆叠在一起的盔甲蟋蟀逐个撕碎。 　　断裂的节肢留在地上，柔软的腹部和胸腔内的肉被全部取走。 　　火蚁群不只是报仇，更在战斗中获取大量食物，足够喂饱整个族群。 　　森林中，车队离开后的湖边一旁狼藉。 　　部分断裂的藤蔓重新生出根须，顽强地在地面生长。 　　死去的和一息尚存的盔甲蟋蟀堆叠在一起，身上均覆着细长的藤蔓。 　　茂密的树冠后，猿猴探出头，发现侥幸从藤蔓下挣脱的盔甲蟋蟀，迅速从树干上爬落，抓起一只撕成两段，开始大快朵颐。 　　吃完手中的食物，猿猴重新爬回树上，拨开茂密的树叶，望向叶安离开的方向，发出低沉的叫声，似乎有些懊恼，又像是心存感谢。 　　森林外，蚁群和盔甲蟋蟀的战斗接近尾声。 　　叶安催动异能，确认计划成功，示意萧玧可以离开。 　　车队再次出发，透明的冰墙仍留在原地。 　　火蚁群和盔甲蟋蟀都没有离开战场，前者是不想走，后者是没法离开，只能战斗到最后，直至杀死对方，或是被对方杀死。 第369章 放松 　　离开森林，车队沿河道前行，途中经过一座被河水冲垮的石桥，在桥附近发现几根断裂的石桩和坍塌的石墙。 　　墙面留着被撞击的痕迹，在雨中仍十分清晰。 　　墙角和柱子底部已经爬满青苔，并有细长的藤蔓穿梭其间，纠结在一起，垂挂长颈瓶状的花朵，赫然是捕食昆虫的陷阱。 　　车轮压过泥泞的水洼，陡然间打滑。 　　不等猎人稳住车身，几条暗红色的蚯蚓从泥坑中钻出，迅速缠绕上车轮，身体表面的粘液不断腐蚀轮胎，发出阵阵刺鼻的气味。 　　“用弓！” 　　萧玧下达命令，三辆没有被缠住的改装车加速行驶，呈半圆形包围蚯蚓。 　　车上的猎人迅速各就各位，黑色的硬弓从窗口探出，闪烁寒光的箭矢穿透雨幕，伴着破风声，精准扎入变异蚯蚓体内。 　　箭头上涂有特质的药物，能破开变异蚯蚓的防护，有效击伤目标。 　　箭矢穿透变异蚯蚓的皮肤，因为吃痛，蚯蚓开始在地上翻滚，不意外折断箭杆。 　　另一种药剂从断裂的箭杆流出，开始发挥作用，带着麻醉效果的成分浸入变异蚯蚓的血肉，迟滞蚯蚓的动作，方便猎人们采取进一步行动。 　　缠绕在车轮上的蚯蚓纷纷中招，身体变得松弛，陆续松开车轮瘫软在地，全身裹满泥浆，像是纵横交错的绳子。 　　泥坑下方又开始涌动，猎人们无需提醒，当即意识到危险，在第二波攻击到来之前发动车辆，以最快的速度冲出这片陷阱。 　　叶安坐在车上，从车窗向后望，车队身后，数道暗红色的身影从地下窜出，仿佛喷射的岩浆，转瞬化为章鱼的触手，带动泥浆翻滚涌动。 　　黑色的泥土和碎石飞散在雨中，落地后溅起大片泥水，覆盖因中箭瘫软的蚯蚓。 　　第二批变异蚯蚓体型更大，也更为凶猛。每条头部都长有锯齿状的尖牙，嘴巴张开，一圈圈牙齿螺旋状向内延伸，能轻松撕碎猎物的皮肉和骨头，看起来异常骇人。 　　距离越来越远，叶安仍能清楚看到那一张张巨口。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第二批变异蚯蚓没有追向车队，而是留在原地，争抢更容易获取的食物——它们的同族。 　　瘫软的蚯蚓毫无抵抗能力，一条接一条被同伴撕碎入腹。 　　撕咬声和咀嚼声不断传来，叶安收回视线，后背重重靠向椅背，手指捏着鼻根，深深吸了一口气。 　　刚才不小心感知到变异蚯蚓的情绪，实事求是地讲，绝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他曾经遇到过变异蚯蚓，但和这里遇到的存在显著差异。这些变异蚯蚓的思维和情绪仿佛扭曲的绳结，散发着腐败的味道，他绝不想碰触第二次。 　　“没事吧？” 　　伴随着萧玧的声音，冰凉的手指覆上叶安额头。 　　“没事。” 　　叶安闭上双眼，抬手按住萧玧的手背，将他的手指拉到眼前，用力压住。带着凉意的掌心覆上双眼，叶安呼出一口气，不适感终于开始消失。 　　前座的杰森握牢方向盘，仔细观察前方的路况，没有异常才放心加速。 　　行进过程中，透过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情形，杰森聪明地闭口不言，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接下来的一段路，车队没再遇到任何大的风险，仅在途中遭遇一小群迁徙的野犬，略微紧张了片刻。 　　野犬群饿着肚子，急需要捕猎。但经验告诉它们，不是什么目标都能下手。 　　驻足片刻，衡量过双方实力，野犬首领发出叫声，犬群没有发起攻击，陆续转身离开，消失在滂沱大雨之中。 　　时间过得飞快，夜晚迅速来临。 　　最后一缕日光消失，黑暗笼罩大地。 　　天空中阴云密布，密集的云层互相拥挤，不留任何缝隙，更不见半点星光和月辉。 　　车队连夜赶路，车灯穿透黑暗，照亮坠落的雨滴，绵延成片。 　　灯光吸引来不少夜行变异兽，好在多是单独行动的小兽，少有能对车队造成威胁的兽群和大型猛兽。 　　叶安坐在车内，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一阵象鸣声传入耳中，将他从沉睡中惊醒。 　　睁开双眼，叶安有片刻的迷茫，随后发现自己被萧玧护在怀里，头枕在对方肩上，脸颊有些麻，大概是维持同样的姿势所致。 　　象鸣声逐渐远去，那头夜行的孤象显然选择了和车队相反的方向。 　　叶安抬起头，对上萧玧的双眼，后者没说话，暗示性地用指节擦过自己的嘴角。 　　看到萧玧的动作，叶安下意识摸向自己的下巴，以为是睡得太熟流出口水，结果什么都没摸到。 　　带着疑惑，叶安的视线又对上萧玧。 　　萧城主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底却涌上笑意，意外的带着几分淘气。 　　叶安无语，深吸两口气，本打算摆出严肃表情，却最终败下阵来，被萧玧的情绪包裹，禁不住翘起嘴角，笑容里染上几分愉悦和放松。 　　“谢了。”叶安直起身体，活动两下脖子。心中十分清楚萧玧是在担心他，有意让他放松下来。 　　“不用。”萧玧抬手拂开叶安额角的发，指尖擦过叶安的眉尾。 　　萧玧的手指明明带着凉意，却让叶安不自觉有些发热。 　　突然，行进间的车身发生颠簸，杰森迅速做出反应，试图将车辆稳住，仍抵不住车轮下陷的速度。 　　“怎么回事？” 　　等到倾斜的车身停住，叶安迅速拉下车窗，探头向外看，发现车身一侧的轮子陷入藏在泥浆下的地裂。 　　更糟糕的是，除了他和萧玧所在的车辆，另外还有三辆改装车中招，拦截住身后的同伴，迫使整个车队停住，无法继续前进。 　　叶安推开车门，小心避开地上的裂缝，双脚落地。 　　站在雨中观察，他意外看到猿猴记忆中的地标，进一步巡视周围的地形，终于确认，这里正是萼罗仓库所在，也是他们预期寻找的目的地！ 　　萧玧走下改装车，组织猎人们将车辆拉出地裂，检查是否有损坏。 　　叶安抓住他的胳膊，手指向黑暗笼罩的山体，特别是山顶牛角一样的岩石，认真道：“要是我没认错，仓库应该就在这里。” 第370章 地下花海 　　将改装车拖出陷坑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中途地面塌陷，大量碎石坠入地下，一辆改装车拖拽不及，车身迅速下落。幸亏车斗卡在地裂的缝隙之间，否则连车带人都会落入地底。 　　叶安走到地裂边缘，探头向下望，改装车悬在半空，卡住车身的石壁出现裂痕，数不清的碎石从斜坡滑落，车身开始摇摇欲坠。 　　“抓住！” 　　来不及拖拽车辆，杰森和铁斧从上方抛出绳子，车内的猎人打开车门，牢牢抓住绳子末端，迅速在身上缠绕两圈。 　　“好了！” 　　猎人朝上方挥手，杰森等人同时用力，脚跟踩入泥浆之中，身体后仰。 　　猎人微微蹲低身体，借助绳索的拖拽，纵身跳向岩壁，双手抓牢凸起的岩石，脚尖刺入岩缝，屏住呼吸，避开掉落的泥土和碎石，快速向上攀爬。 　　猎人脱离车身不久，改装车两侧的岩壁发出吱嘎声响，卡住车斗的岩缝突然碎裂，蛛网状的裂痕在缝隙两侧蔓延，再也承受不住车身的重量。 　　幸亏萧玧及时凝成冰链，固定住车身。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如果不尽快将车辆拉出来，早晚还是会落入地底。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地裂深处并不是空荡荡一片，即使没有光线，全部被黑暗包裹，也能感知到生命存在的迹象。 　　想起从猿猴处获得的线索，叶安猜测此处可能是地下岩洞的一部分。从这里深入，未必不能进到掏空的山体。 　　思量片刻，叶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萧玧，计划从岩壁下去一探究竟。 　　由于存在风险，下方情况不明，他准备独自前往。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否决了叶安独行的提议，在对方反驳之前，转身安排手下在附近巡视，找到合适的地点扎营，等他探明情况归来，再做接下来的布置。 　　知晓萧玧心意已定，没有改变的可能，叶安没有继续坚持，沿着地裂边缘行走，寻找适合攀爬的地方。 　　功夫不负苦心人，很快被他找到一个入口，比起改装车坠落的地点，坡度更为平缓，还有适合踏脚的地缝和凸起的岩石。 　　唯一不便是岩壁两侧覆盖泥浆，黑色的泥水似瀑布滚落，下去时需要十分小心，避免自己被卷进去。 　　在出发之前，萧玧吸收一枚晶石，连续凝出数道冰链，牢牢缠住坠落的改装车。 　　猎人们将冰链缠绕在腰间，绕过肩膀，同时向后拖拽，尝试将改装车拽出陷阱。 　　中途锁链断裂，碎冰顺着冰壁砸落，叶安及时出手帮忙，以一人之力抓住断裂的锁链。猎人们快速跟上，终于将改装车拖回地面。 　　车身上有碰撞的凹痕，车斗出现变形，装在里面的物资也落入地底，不确定是否能够取回。但能拖回改装车已经是意外之喜，至于损失的物资，也就不是那么重要。 　　猎人们检查过车辆，确定没有大碍，就按照萧玧的吩咐巡视周围，寻找合适的地点扎营，等待两人探查归来。 　　金雕和雀鸟盘旋在半空，鱼鹰落到叶安肩头、 　　“我自己去，你们留在这里。” 　　将自己的打算告知鸟群，叶安放飞鱼鹰，指向不远处的一片岩石，岩石后有一小片树林，鸟群可以在那里休息。 　　一切安排妥当，叶安在前带路，两人走到提前找准的地点，在身上捆扎绳索，留下一端在地面系牢，随即攀上岩石，顺着绳索下行。 　　叶安找的地点不错，避开飞落的泥浆，抓牢身上的绳子，过程十分顺利，基本没遇到任何风险。 　　可惜绳子长度有限，下到一半，两人身上的绳子都到尽头，无法再放。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彼此点点头，快速解开绳结。 　　叶安掰断一块凸起的石稜，两人迅速将绳子缠绕过去，打上牢固的结，避免被风吹走。 　　“从这里走。” 　　叶安攀在岩壁上，视线穿透黑暗，找到一面缓坡。确认斜坡下方有天然形成的石台，当即身体横移，率先攀爬过去。 　　萧玧紧随其后。 　　两人顺利来到石台，刚刚站稳，一阵冷风席卷而至。 　　古怪的是，风中竟然带着花香，沁人心脾，嘴巴里仿佛能尝到甜味。 　　叶安吸了吸鼻子，确认是花香没错，而且香味十分熟悉。他没记错的话，铃兰的药田中就有类似的变异植物。 　　风一阵接着一阵，呼啸不停。 　　两人爬下石台，距离地底越近，花香味愈发浓郁。 　　这样的香气，绝不是孤零零几朵花能够形成。 　　以叶安获得的线索，无论是萼罗还是猿猴，都没有关于地下长有变异植物的信息。 　　无法确认到底是什么情况，叶安变得格外小心，朝萧玧比出手势，一旦发现不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萧玧颔首，询问叶安是否用冰块结成屏障。 　　叶安摇摇头，暂时不需要。情况不明，谨慎归谨慎，不需要草木皆兵。 　　两人翻过石台，前后进到黑暗之中。 　　地下飘散着大量的黑色粉尘，聚集成飘散的长带，不小心吸入，极可能阻塞人的呼吸。 　　叶安和萧玧捂住口鼻，尽量贴着岩壁，远离长带边缘。 　　在前进过程中，叶安发现岩壁上长满大小不同的菌菇。 　　不同于地面的种类，这些菌菇没有斑斓的色泽，多是三五株长在一起，挤挤挨挨。伞盖是如墨一般的黑，顶部有环状纹路，颜色比边缘处更深。 　　一眼望去，菌菇丛无异于周围的岩石，和岩壁近乎融为一体。 　　看清菌菇的颜色，发现大部分菌菇下都垂挂细丝，叶安当即确认粉尘的来源。 　　“小心一点，可能有毒。”萧玧靠近叶安身侧，提醒他避开这些菌类。 　　叶安点点头，尽量绕开菌菇密集的地点，继续向地底进发。 　　穿过浓密的粉尘带，仿佛拨开迷雾，黑暗陡然散去，温和的白光充斥眼帘。 　　幽暗的地底，花香弥漫。 　　粉白色的花朵竞相绽放，花瓣轻轻摇曳，边缘处散发温柔的荧光，在地下铺成一片绚烂的花海。 第371章 发现 　　越向下走，花香越是浓郁，浓得近乎有些刺鼻。 　　渐渐地，叶安发现花海与众不同的地方，每朵花瓣边缘都带着血红的色泽，拥挤在一起时不明显，被闪烁的荧光遮盖，看得并不真切。 　　遇到有风吹过，花身轻轻摇曳，短暂现出缝隙，能清晰看到埋在花下的累累白骨以及正在腐败的尸体。 　　花香味掩盖了腐败的气味，加上岩壁上菌菇的味道，很好地遮掩了这片绚烂下隐藏的残酷和黑暗。 　　叶安收回视线，不再探寻花海下的秘密，双手抓牢凸起的石棱，小心避开从岩缝中生长出的菌伞，侧身在岩壁上移动，试图越过下方的花海，爬向距离不远的一条窄道。 　　“小心！” 　　萧玧突然出声，同时手臂伸出，用力箍住叶安的腰，将他带入怀里。 　　冷风飞卷过两人身侧，椭圆形的冰层扣上岩壁，将两人护卫其中。 　　与此同时，花海掀起成片波浪，粉白色的花瓣在风中舞动，边缘处的暗红向花蕊延伸，迅速覆盖整个花盘。 　　花蕊根根直立，不亚于锋利的钢针。 　　花海中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仿佛大群的蛇类和昆虫在移动。 　　叶安紧紧贴在岩壁上，视线向下望去，只见花瓣的涌动一波接着一波，刹那间停住，数不清的墨绿色藤蔓从花海中飞出，像是章鱼舞动的触手，一起向两人所在的岩壁袭来。 　　藤蔓上覆盖三角形的尖刺，长鞭一样抽打在冰层和岩壁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碎裂的岩石从高处滚落，现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痕迹。 　　在连番的抽打下，冰层表面出现裂痕，蛛网状散开，逐渐覆盖整个冰面。 　　萧玧继续催动异能，不断增厚加固冰壁，牢牢守住这道屏障。 　　叶安凝神观察，释放出无形的意志，愕然发现下方的花朵迥异于寻常变异植物，更趋近于动物。哪怕思维简单，连最普通的昆虫都不如，却能真实传递出捕猎、杀戮等简单讯息。 　　更要命的是，这些花朵大片生长，在地底无限延伸，貌似无穷无尽。即使单个力量微弱，群体聚集起来，委实不容小觑。 　　这也很好解释了埋在花海中的兽骨。 　　哪怕是再凶猛的变异兽，一旦被进化出思维的变异植物缠住，也难逃出生天。 　　叶安深吸一口气，尽量不去触碰缠绕在一起的花朵思维，快速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完全确定，下方的变异花和铃兰种植的种类完全不同。即使香味相近，外形类似，也在进化变异中走上岔路。 　　这些恐怖的变异花无疑是地下的霸主。 　　萼罗和猿猴之所以没有发现它们，应该是压根就没来过这里。如果来过，无论人类还是变异猿猴，在全无准备的情况下，必然是十死无生。 　　藤蔓的攻击愈发猛烈，在岩壁周围疯狂舞动。 　　蔓枝抽打在岩壁上，留下清晰痕迹的同时，覆盖自身的尖刺也随之脱落。断口处呈现暗红色泽，流出散发腥甜气息的汁液，仿佛冰冷的血。 　　叶安看到萧玧紧锁的眉心，感知到他此刻的状况，当即咬破嘴唇，探手按下萧玧的头，将自己的血哺进对方嘴里。 　　随着血液滑下喉咙，损耗的力量逐渐恢复。 　　萧玧看向叶安，后者没有开口，直接将自己的计划传递过去。 　　“那里。” 　　叶安手指向前方，那里有一条横伸出的石桥，恰好夹在岩壁之间，可容两人通过。 　　萧玧估算一下距离，对叶安点点头。 　　下一刻，盘旋在岩壁周围的冷风猛然增强，不断汇聚交织，凝成一条体长超过二十米的冰龙，呼啸着冲向花海。 　　在萧玧的牵引下，冰龙低空掠过。 　　龙身过处，暗红色的花海被撕出一道缺口，花身被碾压，现出带着血腥味的花萼和蜷缩在一起的根须。 　　碎裂的花瓣和藤蔓飞上半空，交织成一片浓艳到极致的花毯。 　　地面上，苍白的骸骨翻滚出泥土，同周围鲜艳的花朵形成鲜明对比、 　　惨白如斯，绚烂无比。 　　冰龙在花海中穿梭，越来越多的花瓣和藤蔓被碾碎，流淌出殷红的汁液，在地面汇聚成一条条溪流，继而淹没白骨，形成涌动的红河。 　　叶安瞅准时机，握拳砸开冰层边缘。 　　萧玧催动异能，沿着缺口凝出一条狭长的冰道，隔绝花海的同时，可容两人凌空越过花海，直通往前方石桥 　　地面上，天像破开口子，雨势不断增大，伴着雷鸣闪电倾盆而下。 　　猎人们被雨水困住，距离五步就看不清对面的人影。周围景物均被雨水覆盖，逐渐陷入灰暗，变得模糊不清。 　　杰森等人当机立断，放弃巡视周围，快速将改装车聚拢，形成一片临时屏障，确保自身安全。 　　鸟群飞落在叶安指定的岩山，山下有石台延伸而出，形成天然的雨棚。即使体型最大的金雕，躲进去也占不到多少空间，容纳雀鸟群和鱼鹰更是绰绰有余。 　　猎人们躲雨的同时，不免提心下到地裂的叶安和萧玧。 　　奈何情况所迫，再担心也无济于事，只能暂时躲在车内，等着这场可怕的雨水过去。 　　地面下，叶安和萧玧成功穿过冰道，来到石桥之上。 　　越过石桥末端遮挡的岩壁，叶安惊喜发现，花海的面积并不如他想象中大。 　　绕过拐角，前行五米左右，花朵就变得稀疏零落。 　　超过十米，地面横亘数道并排的裂缝，像是画下界限，裂缝对面再无一朵变异花，也没有一颗菌菇。 　　继续向前，地面和两侧的岩壁均变得光秃秃，除了石块就是泥土，不见任何变异植物存在的痕迹。 　　不等叶安松口气，岩壁上的“石块”突然动了。 　　叶安睁大双眼，愕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石块，而是一条条蜷缩起来貌似不大，伸开却有十多厘米的变异蚰蜒！ 　　蚰蜒身上覆盖泥浆和灰尘，让它们看起来和岩壁融为一体。 　　随着它们伸展开身体，摆动腕足和触角，泥土纷纷剥落，现出暗红色的背甲，看起来异常骇人。 第372章 收获 　　变异蚰蜒攀爬在岩壁上，不断伸展身躯，晃动触角，捕捉漂浮在周围的气味，不像是要发动攻击，更像是在警惕某种危险。 　　叶安心生疑惑，凝神望去，发现横亘在地面的裂缝中传出声响，紧接着，大团黄褐色的雾气喷薄而出。 　　仔细再看，那根本就不是雾气，分明是数不清的飞虫，快速扇动翅膀，在幽暗的地底聚集成一团，倏而扩散开，径直朝岩壁上扑去。 　　“是蛾蠓。”萧玧认出飞虫的种类，立刻在两人身侧立起冰壁，语气肃然。 　　蛾蠓？ 　　叶安知道这种飞虫，却没见过变异后的种类。 　　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小虫子常出现在家中潮湿的地方，下水道处最常见，对人不具备攻击性。但是，变异进化后的种类究竟如何，他却不敢断言。 　　从虫群飞出地缝，凶猛扑向岩壁的情形看，应该和无害相去甚远。 　　萧玧在认出蛾蠓之后，立刻在两人周围竖起屏障，也让叶安更加清楚地认知到，这种变异后的飞虫十分危险。 　　蛾蠓群气势汹汹扑向岩壁，更准确点说，是扑向岩壁上的变异蚰蜒。 　　同体长十多厘米的蚰蜒相比，蛾蠓体型极小，还比不上对方的触角和节肢。然而数量更多，大片压下去，轻松覆盖整片岩壁。 　　不断有蛾蠓从地缝中飞出，循着同伴的踪迹，扑向尚未被覆盖的蚰蜒。 　　一旦靠近目标，变异蛾蠓就会从嘴部伸出吸管，找到蚰蜒的关节处，利用吸管尖端的刺扎进去，吸取蚰蜒的体液。 　　蚰蜒外壳坚硬，能抵御多种攻击，甚至能抵抗以虫类为食的飞鸟，却偏偏拿这些蛾蠓没有太好的办法。就连生长在地下的变异花，也对蛾蠓群敬而远之，以防这些小虫子飞到花瓣下，将花朵赖以为生的汁液尽数吸干。 　　有蛾蠓发现了叶安和萧玧，立刻扇动翅膀飞过来，却对坚硬的冰壁没有任何办法。 　　它们嘴上的吸管长有尖刺，却没坚硬到可以穿透冰层。加上长度有限，基本上是触及冰壁就被冻住，根本来不及逃脱，就被寒冷的气息围绕，在缠绕冰层的冷风中一命呜呼。 　　短短几分钟，冰壁外已经覆上一层蛾蠓被冻僵的尸体，却丝毫未减少蛾蠓群的数量，足见这个种群有多么庞大。 　　叶安站在屏障后，透过未被覆盖的空隙，观察岩壁周围的情况。 　　大部分变异蚰蜒被困住，身体被蛾蠓层层覆盖，拼命挣扎仍无济于事。 　　少部分蚰蜒侥幸没有被蛾蠓抓住，正拼命钻入岩壁上的缝隙，试图借此逃过一劫。可惜效果甚微。 　　蛾蠓群的攻击愈发凶猛，大有将变异蚰蜒斩尽杀绝的架势。 　　偏在这时，地底忽起一阵狂风，呼啸着席卷而过，擦碰过岩壁和虫群，仿佛带着火苗，要将过处的一切燃烧殆尽。 　　冰壁外传来噼啪声响，是蛾蠓尸体在风中爆裂破碎。 　　冰壁承受不住一波接一波涌来的热浪，开始从外层融化。 　　萧玧继续加固内侧，仍抵不上外层融化的速度。叶安发现一个可容两人躲藏的岩洞，立刻抓住萧玧的手，拽着他冲了过去。 　　前方的通道不断收窄，仅能踏上半个脚面。 　　眼见热风再次袭来，叶安当机立断，直接将萧玧扛在肩上，微微蹲下身，双脚和单手在岩壁上借力，猛地向前一跃，惊险落入岩洞。 　　岩洞内漆黑一片，地面很是湿滑，长满了青苔。 　　叶安扶住岩壁，确保自己不从边缘滑出去，站稳之后才将萧玧放下。 　　双脚落地，萧玧静静看着叶安，许久没说话。 　　叶安喘匀了气，单手搭上萧玧的肩膀，道：“事急从权，见谅。” 　　萧玧摇摇头，他明白刚才的情况有多危险。叶安判断准确，做出了最佳选择，他没有任何不满。之所以沉默不语，是诧异于自己接受良好，连丁点诧异都没产生。 　　两人站在岩洞中，双眼很快适应黑暗。 　　洞外的热风仍未散去，继续席卷而过，来不及逃走的蛾蠓均被卷入其中，在滚烫的热浪中爆裂破碎。 　　不到片刻时间，坠落的变异蛾蠓已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部分细小的地缝都被填满，呈现迥异于岩层的黄褐色。 　　热风退去后，岩洞外飘散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来自于蛾蠓破碎的尸体。侥幸未死的蛾蠓早已经钻回地底不见踪影。 　　又过了片刻，藏进岩缝的变异蚰蜒陆续现身，晃动着触角确认情况，随后从高处爬下来，大口吞食仍带着热气的蛾蠓尸体。 　　这一幕出人预料，却又像是情理之中。 　　叶安在洞口看了一会，发现岩壁上残留着一些黑色物质，很像是破碎的菌伞。 　　“先等一下。” 　　叶安示意萧玧别着急向前，转身跨出岩洞，抽出随身的匕首，用刀尖挖下一块覆盖黑色颗粒的湿泥。 　　将湿泥带入洞内，叶安仔细拨下沾在上面的颗粒，回想风过时的情形，试着用石头敲击碾压，几下过后，果然蹿起一道烟气。 　　由于颗粒太少，并未能燃烧，烟气也很快消失，但足以证明叶安的猜测。 　　干燥的菌伞和菌丝可以燃烧，摩擦碰撞就能生出火苗，大片聚集起来，完全能引发一场恐怖的大火。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正值雨季，空气异常潮湿，即便是幽暗的地底也不缺少水汽。花海绽放的地带，更没有干燥燃烧的可能。 　　唯独花朵延伸不到的地带，成为热风呼啸肆虐的场所。 　　但也仅止于此。 　　没有更多可供燃烧的材料，热风的作用也不过是减少蛾蠓的数量，顺便为蚰蜒提供食物。 　　搞清楚这一切，叶安处理掉黑色颗粒，打算和萧玧一起离开岩洞。 　　不等两人走出洞口，岩洞内部忽然传来一阵声响，少量碎石自洞顶砸落，翻滚到叶安脚下。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熟悉的能量自缝隙中涌出。 　　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明白对方产生和自己一样的猜想，同时向裂缝处看去。只见漆黑的岩缝之中隐现一抹光亮，散发晶莹光泽，和煅烧而成的晶石一般无二！ 第373章 满载而归 　　傍晚时分，雨水逐渐减小，杰森等人走下改装车，抡起工具，在临时营地周围挖掘沟渠，排走浑浊的积水，以便扎下帐篷。 　　自从叶安和萧玧进入地裂，时间过去许久，没有任何消息传回。 　　猎人们固然担心，却也没有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按照萧玧之前的吩咐，先将营地建好，仔细巡视四周，提防有意外发生。 　　突然，栖息在岩山的雀鸟群振翅飞出，在天空中聚成红云，盘旋在地裂上方，发出清脆的鸣叫。 　　雀鸟群的异样引起猎人们的注意。 　　除了结伴巡视四周的队伍，凡是留在营地中的人，均放下手头的事，朝雀鸟聚集的方向跑过来。 　　之前的经验告诉他们，这些雀鸟和叶安有极深的联系，它们突然聚集，很可能是叶安和萧玧从地底归来。 　　果不其然，在鸟群的鸣叫声中，地裂下传来动静。 　　起初并不真切，窸窸窣窣被风声和雨声遮挡。随着时间过去，声音越来越清晰，像是有数不清的小兽沿着岩壁攀爬，锋利的爪子抓进石头，在行动中发出刺耳的声响。 　　“快过来！” 　　杰森最先冲到地裂边缘，手持火把探头向下望，看到正被地鼠群追赶的叶安和萧玧，立刻向同伴招手，示意他们动作快一点。 　　“拿绳子来，还有火把！” 　　在杰森的吼叫声中，猎人们快速行动，将绳子缠在近处的一辆改装车上，另一端打成结，接连抛给叶安和萧玧。 　　地鼠群穷追不舍，血红色的眼睛，灰黑色的皮毛，在幽暗的岩壁上奔跑，显得格外狰狞。 　　叶安一把抓住绳子，迅速缠在腰间。萧玧的动作丝毫不比他慢，更在系紧绳子的同时聚成冷风，将从岩壁上扑过来的地鼠掀飞出去。 　　体型远超出同类的巨型地鼠尖叫着坠落，声音穿透黑暗，传入猎人们耳中。近处几人不约而同捂住耳朵，额头鼓起青筋。 　　“后退，不要靠近！” 　　叶安仰头看向地面，发现猎人们的状况，立刻警告众人后退，不要靠得太近。同时催动异能，最大程度地覆盖地鼠群，没时间锁定巨型地鼠，索性一概而论。 　　无形的意志如钢针刺透地鼠的脑海，数不清的地鼠从岩壁上坠落，尖叫都来不及发出，就在中途脑浆迸裂。 　　解决掉眼前的危机，叶安深吸一口气，和萧玧抓紧时间向上攀爬。 　　直至两人攀上地裂边缘，继而翻身跃起，猎人们才发现他们身后都背着大块的晶石，目测长度超过半米，比人的大腿都粗。 　　背着这样的东西，无疑是在黑暗中点亮灯光，地鼠群蜂拥而来，对两人紧追不舍，半点都不奇怪。 　　叶安站起身，甩掉手上的泥浆，用手背抹去额头的热汗。回身向后望，发现地鼠群没有追来，而是大群攀爬在岩壁上，赤红的双眼盯着他和萧玧，传递出愤怒、暴躁和不甘的情绪。 　　不同于荒原上的同类，这些地鼠常年生活在地底，发生独特的变异。它们对光线有天然的畏惧，明亮的光线对它们堪比毒药。 　　如果不是叶安和萧玧打破岩壁，找到埋在山体中的晶石，地鼠群根本不会追到这里。 　　幸亏现在是傍晚，太阳接近落山，如果时间早一些，哪怕是在雨季，它们也会因地面的光线受伤，有一个算一个，最好的结果也是变成瞎子。 　　然而，就这样放弃晶石，整个鼠群都不会甘心。 　　在巨型地鼠的指挥下，鼠群继续攀附在岩壁上，既没前进也没离开，它们在等，等最后一抹光线消失，等待夜晚来临。 　　察觉出地鼠的企图，叶安顾不上休息，立即同萧玧商议，将改装车全部开过来，车灯尽数开启，并在车灯照不到的地方点亮火把，驱逐地鼠群。 　　“它们怕光？”一名猎人问道。 　　这样的地鼠群过于特殊，他们都是首次遇到。 　　“对。” 　　叶安言简意赅，道出自己的发现。 　　猎人们没有耽搁，快速返回到营地，各自跳上改装车，一辆接着一辆，将改装车停在地裂边缘，继而打开车灯。 　　强烈的灯光瞬间铺开，将地裂边缘照亮，恍如白昼一般。 　　地鼠群猝不及防，被光芒笼罩，发出凄厉的尖叫声。 　　近处的地鼠痛苦翻滚，抓不牢岩石纷纷掉落。其余见到同族的惨状，再不敢靠近，不顾巨型地鼠的警告，飞速逃回地底深处。 　　最后，连巨型地鼠也支持不住，只能灰溜溜和同族一起逃走。 　　晶石再珍贵，总比不上性命重要。何况山体内埋藏的变异兽不在少数，一部分晶石被挖走，对生活在这里的族群并无多大影响。 　　萼罗将仓库隐藏在这里，并非他不知道此地凶险。正因异兽群和虫群的存在，才能挡住大部分盗匪和流浪者。 　　至于每次来时损失的人手，他并不放在心上。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只要给出的报酬足够，护卫和搬运工应有尽有，他完全能负担得起。 　　凭借着这个据点，萼罗累积了大量财富。同样的，也在这里埋葬不少人命。叶安和萧玧在花海中看到的骨头，有部分就来自被萼罗欺骗抛弃的护卫和商队成员。 　　击退地鼠群，叶安和萧玧总算能松口气。 　　两人接过递来的水袋，仰头灌下几大口，又将背上的晶石放下，才对好奇不已的猎人道出此行经历。 　　期间雀鸟群从天空飞落，大部分站在车顶，仔细梳理羽毛，少数几只落在叶安的肩膀和头顶，亲昵地蹭着他的脸颊。 　　鱼鹰落后一步，只能不满地盯着雀鸟。 　　金雕捕猎尚未归来，没有加入这场争夺。 　　猎人们聚精会神听完两人的讲述，都是满脸震撼。 　　“地下藏着这么可怕的东西？”一名猎人咋舌。 　　“还有大量的财富。”叶安笑道，反手按住蹦来蹦去的雀鸟。 　　他和萧玧遇到地鼠群前，顺着岩洞走出很长一段距离，不只挖出埋藏的晶石，还找到萼罗的仓库。 　　仓库中的物资数量之多，着实令人想象不到。 　　叶安完全确信，在扎姆死后，萼罗搜刮了不少他隐藏起来的财富，否则的话，数量不会如此惊人。 　　“今晚先休息，明天天亮，部分人留守，其余都去岩山搬运物资。” 　　叶安和萧玧已经掌握路线，并知晓了对抗地鼠群的方法，只要避开花海和虫群，他们能顺利进到仓库。 　　此外，对于能燃烧的菌菇，叶安也十分感兴趣，准备带回去一些送给铃兰。 　　有了这些物资，他和萧玧都将不虚此行，车队更将满载而归。 第374章 财富 　　翌日清晨，车队众人早早起身，按照叶安和萧玧的叮嘱，准备大量的绳索和工具，准备前往萼罗储存物资的岩洞。 　　在出发前，叶安从改装车上取出两只兽皮袋，是离开孤岛之前，铃兰特地交给他的麻醉药粉。只需要一小撮，就能醉倒河马、变异象这样的庞然大物。 　　要驱散地下的虫群，这些药粉会十分有效。 　　向众人说明药粉的效用和需要注意的事项，叶安将药粉分发出去，确保每人都分到一把。遇到危险立刻撒出，能最快速度地驱散虫群，躲避危险。 　　此外，叶安又让雀鸟群扩散开，从附近搜寻到大量带刺的荆棘，缠绕到削尖的木棍上，若是遇到地鼠，立刻投掷出去。 　　这些荆棘极易燃烧，流淌的汁液近似火油。 　　地下岩壁上长满能摩擦生火的变异菌菇，只要少许粉末，就能设置一道阻挡地鼠群的火墙，让众人能够从容脱身。 　　一切准备就绪，留守的猎人登上改装车车顶，警惕周围环境。 　　其余人跟随叶安和萧玧走到地裂前，抓着提前捆好的绳索，分成五队同时下行。 　　过程中，众人发现岩壁上挂着不少地鼠的尸体，仅有少部分完整，多数已经残缺不全。在湿冷的环境中竟然没有腐败，而是呈现出干化的迹象。 　　越向下，地鼠的尸体越多，其中还出现巨型地鼠的身影。 　　在之前逃窜时，地鼠群发生内讧，挂在岩壁上的地鼠，绝大多数是死于同族爪下，尸体也被啃食。 　　猎人们不断放松绳子，很快来到叶安和萧玧曾经落脚的石台。 　　石台周围有新凿出的孔洞，看大小，应该和地鼠群有不小的关系。 　　没时间多想，按照原计划，萧玧在岩壁之间结成冰桥，为保持牢固，催动异能的同时，手中两块晶石化为粉末。 　　猎人们迅速行动，一个接一个从桥上跑过。 　　一道接一道冰桥横亘在岩壁上，呈之字形向地底延伸。 　　打头的猎人牢记叶安的叮嘱，发现岩壁上的黑色菌菇，挑选粗壮的小心挖下，用泥土裹住，装进连夜赶制的袋子里，小心背在身上。 　　冰桥尽头抵近散发异香的花海。 　　仔细观察之后，叶安对萧玧比出手势。 　　萧玧点点头，进一步催动异能，冷风呼啸而过，刹那凝结成一条体长超过二十米的冰龙。 　　冰龙顺着萧玧手指的方向冲出，直扑地底的花海。 　　致命的藤蔓尚未挥出就被森冷的寒意冻住。 　　破碎的花瓣飞散开，鲜红的汁液溢出浓郁到令人头晕的气息。 　　第二条和第三条冰龙很快出现，蠢蠢欲动的变异花终于变得安静，墨绿色的藤蔓蜷缩回花萼下，重新缠绕上苍白的骨头。 　　确认危机解除，叶安向萧玧示意，呼啸的冰龙开始上浮，头部扣住岩壁，尾部和冰桥相连，赫然成为便捷的空中走廊，直通向叶安和萧玧发现晶石的岩洞。 　　众人没有迟疑，以最快的速度穿行而过，冲入半塌陷的洞口。 　　洞内的面积远比猎人们想象中大，头顶岩壁剥落，现出可容一人通过的空隙。 　　杰森和铁斧握紧工具，进一步将入口拓宽，直至能让两人并行才停手。 　　拍掉手上的泥灰和沙尘，杰森将撬棍背回到身上，率先抓住洞口边缘，脚下一瞪就钻了进去。 　　猎人们一个接着一个，陆续进入通道。 　　叶安站在岩洞中，视线望向洞外，十分庆幸今天没遇到变异蚰蜒，也没有大群的蛾蠓从地裂中飞出。 　　穿过埋藏晶石的坑道，杰森推开叶安之前留下的石块，视线豁然开朗。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个高过十米，深过百米，左右两侧几乎望不到尽头的岩洞。 　　洞内竖立着大量的石柱和掏空的拱门，表面均留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难现象，应该是数个岩洞被打通，方才有如此广大的空间。 　　岩洞内堆满了木箱和鼓鼓囊囊的兽皮袋。 　　少部分箱子已经打开，兽皮袋也被割开，现出藏在里面的瓶瓶罐罐，以及经过处理能长期储存的粮食。 　　“这些是谷子，小米，竟然还有玉米！” 　　猎人们走上前，查看被割开的兽皮袋，发现粮食还很新鲜，有的竟然是能种植的种子。 　　箱子里的物资种类很多，有盐等必须品，也有辣椒、八角等调味料，还有各种配置药剂需要的材料。药材有的是种子，有的是粉末，还有极其难寻的珍惜种类。 　　叶安和萧玧推断粮食和盐等物资属于萼罗，各种珍惜的药材和种子十有八九是他从扎姆的遗产中搜刮。 　　猎人们兴致勃勃，寻宝般在岩洞内搜索。 　　搬开装满种子的口袋，几只样子独特的箱子映入眼帘。 　　箱子半埋在土中，露出地面的部分带着独特的花纹。叶安和萧玧走过去，拨开箱子表面的泥土，发现是属于海城的鱼纹。 　　箱子里的东西来源不好确认，但这几只材料特殊的箱子百分百源于海城。 　　猎人们散开清点物资，叶安和萧玧利落将箱子挖出。 　　箱体呈黑棕色，箱盖严丝合缝，连锁扣都找不到。 　　叶安曲起手指敲敲箱盖，根据传回的声音，确认里面绝不是空的。 　　萧玧单手覆上箱盖边缘，一股冷意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沿着指尖流入鱼纹。 　　片刻时间，箱体上的灰尘泥块纷纷剥落，褪去灰暗的色泽，竟然是亮眼的银白色。刻在箱子表面的鱼纹散发微光，在冷气缠绕时，仿佛活过来一般。 　　咔哒一声，箱盖自然开启。 　　一股奇特的气味冲出，叶安还以为有危险，立刻要拉着萧玧后退。萧玧却摇摇头，按住他的肩膀，告诉他这种气味没有危险。 　　“这是一种海城独有的布料，浸泡过海兽的油脂，可以长时间保存，不会腐朽、” 　　说话间，萧玧掀开箱盖，现出整箱捆成卷的布料。 　　海城覆灭至今，箱子依旧完好。 　　从布料的保存情况推断，经手人都没能找到开启的办法，使得里面的东西能最大程度的留存下来。 　　确认不会造成损伤，叶安拿起一卷展开，看清上面描绘的是什么，不由得面露惊讶，下意识看向萧玧。后者同样解开一张布卷，认真看着上面描画记录的一切。 　　两人动作迅速远，很快将箱子内的布卷全部翻过一遍，即使只是部分，也能够确认，这些布料上绘制的是海城，确切地说，是建造海城的全部过程！ 第375章 返回 　　挖出的箱子超过二十只，为节省时间，叶安和萧玧没有全部打开，而是堆在一起，用绳索捆牢，等带回营地再做分类。 　　猎人们清点仓库中的物资，单是小麦、小米和玉米，加起来就足够猎人城和孤岛众人吃上两三个月。如此巨大的数量，可以想象萼罗耗费了多少力气。联系岩洞外的虫群和花海，为开凿岩洞和运送物资损失的人手绝不在少数。 　　叶安的猜测很快得到证实。 　　搬开盛装药材的铁皮箱和木箱，下方的泥土明显颜色不同。 　　沿着箱子留下的痕迹向下挖，累累白骨出现在众人眼前。 　　由于时间太长，加上箱子的重量，骨头多已经腐败破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但是，从几块破碎的头骨判断，这里埋葬的都是人类。 　　猎人们继续挖，发现葬坑远比想象中深和大。 　　越向下挖出的骨头越是破碎，有的碎块上面带着明显的伤痕，部分像是被啃咬，更多的是被砸断，断口处留着锋利的骨刺，大部分已经脆化。 　　“头儿，还挖吗？”又挖出一堆骨头，杰森将铁锹插在地上，掀起衣角抹去脸上的汗水。 　　“不挖了。” 　　叶安和萧玧都认为不该继续耽搁时间，虫群和地鼠群都是难以预测的风险，在地下耽搁得越久，遇到它们的风险就越大。 　　猎人们陆续停手，不再向下挖掘。 　　挖出的骨头无法拼凑，被重新埋葬回土中，上面覆上一层石块，避免被虫群发现。 　　岩洞内物资实在太多，无法轻松运走，叶安仰头向上望，指了指头顶的岩壁，告知萧玧，可以试着从这里劈开一条通道。 　　黝黑的石壁上留着工具开凿的痕迹，表面凹凸不平，锋利的石棱凸出，无序地交织在一起，仿佛缠绕扭曲的变异兽。 　　“可以试试看。”萧玧颔首。 　　话音落下，冷风平地而起，一道冰柱快速成型，将萧玧和叶安送至洞顶。 　　掌心触及岩壁，曲起手敲了敲，叶安愈发肯定之前的猜测，这里可以破开，另开出一条路。萼罗和他的手下没有这份本领，他和萧玧联手则不是问题。 　　“这里。” 　　在洞顶摸索十多分钟，叶安圈定开凿的位置。 　　在下方不觉得，抵近才发现，洞中有火焚留下的痕迹。想必当初为了扩大面积，破开石壁，萼罗也没少花费力气。 　　萧玧单手覆上洞顶，凝神片刻，冷风席卷整个岩洞，百十道风旋同时成型，在呼啸中化为透明的巨龙，猛然撞向岩壁。 　　猎人们缩在物资堆成的小山后，彼此抓牢对方，迅速用绳子将自己捆在箱子和兽皮袋上，避免被风吹走。 　　冰龙咆哮着飞过，飞腾而起冲向洞顶。 　　刹那之间地动山摇，数不清的碎石从头顶坠落。 　　碎石掉落瞬间，巨大的冰层凭空出现，悬浮在猎人们头顶，浑然是一柄张开的巨伞，保护众人安全。 　　冰龙不知疲惫，没有伤痛，在撞击中飞散，破碎成数不清的冰粒，又在风过时迅速聚拢，继续冲向洞顶的裂痕。 　　岩洞内的巨响惊动虫群，蚰蜒和蛾蠓却无一出现，反而像是受到惊吓，纷纷藏入更深的地底。 　　地鼠群嗅到人和晶石的气息，成群聚集过来，中途被花海拦截。 　　藤蔓席卷而至，地鼠群损失不少成员。发现冲不过去，只能灰溜溜地退后，守在藤蔓攻击不到的地方，守株待兔，等着目标从洞内出来。 　　可惜它们注定会失望。 　　岩洞内，伴随着冰龙一次又一次撞击，一道长近二十米，宽过半米的裂缝逐渐成形。 　　叶安示意萧玧收起冰龙，在裂缝中摸索片刻后，手指攥紧，将一块石头生生掰了下来。 　　洞内岩壁极其坚硬，否则也不需要萼罗用异能煅烧挖掘。徒手掰开岩层，即便是力气最大的猎人，也无法做到这一点。叶安却偏偏做到了，还做得十分轻松。 　　丢掉手里的石块，叶安继续拓宽裂缝，直至挖出一个宽度超过两米，能容箱子和兽皮袋通过的空间为止。 　　他预料得没错，洞顶上方是另一个岩洞，里面空空荡荡，除了覆盖墙角的青苔，什么都没有。 　　有风从洞内吹来，应该不是死路，距离地面也不是太远。 　　“从这里走。” 　　有了捷径，众人不需要按原路返回。借助萧玧凝固的冰梯和冰道，可以将物资更轻松地运走。 　　由于绳子不够，猎人们索性撕开外衣，试了试牢固程度，代替绳子使用。 　　叶安颇为遗憾，铃兰和赵翁都不在。如果他们在这里，随意催生几种藤蔓，就能轻松解决问题。 　　装满物资的箱子和兽皮袋被推上冰桥，杰森等人在前方拖拽，借助光滑的冰面，将物资带上高处。 　　叶安在前方开路，萧玧负责殿后。 　　一行人连续破开三面岩壁，穿过数个连通的岩洞，眼前终于出现光亮。 　　吹过身边的风带着水汽，叶安凝神观察，很快确认方向，带着队伍来到一个相对低矮的岩洞中，单手握拳猛然砸下，岩壁轰然破碎，泥土和碎石大片滚落。 　　尘土飞扬中，雷鸣传入耳中，雨水自洞口灌入，覆盖叶安全身。 　　猎人们欢呼出声。 　　这里就是出口！ 　　叶安抹去脸上的雨水，先一步迈出洞口，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距离营地不算太远，透过灰色的雨幕，隐隐能望见改装车聚集在一起的影子。 　　猎人们陆续走上地面，用雨水冲掉身上的泥土和汗水。 　　叶安没时间休息，握住一块晶石，最大限度地催动异能。 　　他本想联系雀鸟，却意外感知到生活在附近的蚁群，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叶安同蚁后商量合作。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蚁后接受了叶安的提议，对他给出的报酬也十分满意。 　　大雨滂沱中，生活在岩山附近的黑蚁倾巢而出，汇聚到叶安所在的位置，按照他的指引，合力扛起箱子和兽皮袋，排成三列长队，向营地方向涌去。 　　看到蚁群聚集，猎人们本有些紧张，但有叶安在侧，相信不会发生意外。 　　接下来的一幕直接让他们张口结舌。 　　哪怕知晓叶安的异能，多次见过他同化变异兽，和鸟群为伴，眼前这一幕也太过令人震惊。 　　直至物资被运走大半，众人才陆续回过神来，匆忙抬起剩下的兽皮袋，跟上蚁群的步伐。 　　杰森和铁斧走在最后，两人分别扛着三袋叠在一起的粮食，走了几步，控制不住望向萧玧，成功引来萧玧带着冷意的一瞥。 　　杰森登时打了个寒颤，铁斧立即收回目光，恨不能当场给自己一巴掌。 　　几次了，不记教训！ 　　敢背地里看城主笑话，活够了不成！ 第376章 踏上归程 　　众人回到营地，发现留守的猎人均爬上改装车车顶，手持武器，戒备盘桓在营地周围的黑蚁。 　　蚁群将物资送到，没有立即离开，也没有入侵营地，而是遵照蚁后的命令，在距离营地半米左右的地方汇聚成长队，呈椭圆形包围堆叠在一起的箱子兽皮袋，顺便堵住营地人员脱身的道路。 　　叶安和萧玧一行抵达，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加快速度。 　　“我自己过去。” 　　距离黑蚁群不到两米，叶安拦住萧玧，示意杰森等人留在原地，独自走上前，兑现和蚁后的承诺。 　　遇到叶安，蚁群自动让开道路，让他得以顺利穿行，进到营地。 　　叶安没有片刻耽搁，迅速找到之前在地下挖掘的晶石，除掉包裹在上面的兽皮，直接送到黑蚁群中。 　　百多只个头较大的兵蚁爬上晶石，挥动着触角仔细检查。紧接着是个头略小的工蚁。 　　不到片刻时间，晶石尽数被黑蚁覆盖，密密麻麻，不留半点空隙。 　　叶安耐心等候在一旁，同时示意猎人们稍安勿躁，不要惊扰蚁群。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蚁群确认完毕，留下岩洞中带出的物资，用锋利的大钳将晶石切割成块，重新排成长列，准备返回巢穴。 　　和来时不同，蚁群的行动变得更加小心，好斗的兵蚁在两侧组成屏障，高昂起头，警惕任何觊觎晶石的对手。 　　工蚁合力抬起晶石，穿过兵蚁护卫的道路，浩浩荡荡踏上归途。 　　天空中雨水不断，雷声轰鸣，闪电自云层落下，劈碎岩山顶部的一块尖石。 　　破碎的石头从斜坡滚落，带着黑色的焦痕滚入山脚下汇聚的水坑，溅起大片浑浊的泥水。 　　遇到岩石滚落，黑蚁迅速改变队形，一部分兵蚁和工蚁用身体搭建成长桥，方便扛着晶石的同族前行。 　　遇到大片堆积的岩石和横亘在地面的断木，蚁群的速度难免被拖慢。 　　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危险，岩山附近栖息的变异兽和虫群不在少数，还有未知的鸟类，为争夺晶石，黑蚁必然遭到攻击。 　　感念蚁群之前相助，叶安上前搬开碎石和断木，帮忙开辟出一条通道。 　　黑蚁群顺利通过，几只工蚁聚集在叶安身边，晃动着触角，貌似在记下他的气味和特征，在叶安疑惑的注视下，停留数分钟才跟上同伴，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目送黑蚁群离开，叶安朝车顶的猎人们挥手，示意他们可以下来了。 　　萧玧带人走上前，同留守人员汇合，讲明在岩洞中的收获，指了指堆在地上的箱子和兽皮袋，组织众人往附近的林中伐木，大量制作拖车，以便于运送物资。 　　叶安单手按住后颈，活动两下脖子，听到咔咔脆响。 　　萧玧走到他身边，同他商量该如何处置带出的海城银箱。 　　“我打算在三角洲建城，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参考一下这些图纸。”叶安开门见山。早在地下岩洞中，他就表现出对图纸的兴趣。萧玧正是注意到这一点，才会开口提及银箱的处置问题。 　　“这里的图纸只是一部分，是否完整，要看过全部箱子。”对于叶安的要求，萧玧没有提出异议。 　　虽然箱子属于海城，但在海城覆灭后几经转手，且是因为叶安才能重见天日。即使他不问过萧玧，直接将箱中的图纸划归到自己的份额，也不会有太大问题。 　　不过两人早有默契，亲兄弟明算账，即使两人关系非同一般也是一样。 　　猎人们动作迅速，很快拖来一截截木头，在营地外开始加工。 　　拖车不需要多精美，也不需要多精湛的技艺，只要能盛载物资，不会在中途散架即可。 　　猎人们在雨中忙碌，不少人扯掉上衣，任雨水滑过健壮的脊背和胸膛，带走因大力气干活冒出的热意。 　　另有数人负责分拣物资，从车上取来蒙布，遮盖在粮食上，尽量减少大雨造成的损失。 　　箱子里的调料和药材保存完好，第一批运上车斗，装入新做好的拖车。 　　杰森带人试了试绳子的牢固程度，用铁钩将拖车挂在改装车后。 　　司机从车窗中探出头，确认一切就绪，踩下油门。 　　引擎发出轰鸣，车轮开始转动，湿泥呈扇形飞溅。牵引绳瞬间绷紧。拖车随着改装车向前移动，满载着货物，却没有任何塌陷和散落的迹象。 　　“可以了！” 　　观察一段时间，确认过拖车的牢固性，杰森扬起声音叫停改装车。 　　车门推开，铁斧跳到地上，一把抹掉脸上雨水，咧嘴道：“怎么样，还可以吧？” 　　杰森朝他翘起大拇指，用力捶了一下他的肩膀，道：“少得意，要是玫瑰在，能做出更好的，速度也会更快。” 　　听杰森提到玫瑰，铁斧的得意僵在脸上，瞬间没了声音。周围的猎人哈哈大笑，丝毫不惧铁斧因笑声恼怒的表情。 　　“走，告诉头儿去。” 　　杰森笑够了，一把拉住铁斧，去往萧玧和叶安所在的改装车。 　　改装车旁支起雨棚，有效遮挡雨水。 　　叶安和萧玧正逐一打开箱子，翻阅里面的布卷，陆续又发现不少好东西。 　　“头儿，事情成了！”相隔几步远，杰森就扯开嗓子。 　　听到他的话，知晓拖车已经造好，马上就能投入使用，叶安和萧玧合拢银箱，让众人生火做饭，吃饱肚子后抓紧休息，明天一早就出发。 　　“夜里安排人手巡视营地，两个小时轮换一班。” 　　萧玧下达命令时，叶安联系雀鸟、金雕和鱼鹰，告知它们即将离开，今夜最好留在营地。 　　有了鸟群的加入，营地更加安全，宵小绝不敢轻易靠近。 　　不过夜间还是发生一小段插曲，黑蚁群去而复返，竟然给叶安送来两头被放干血的变异鹿。 　　鸟群发出鸣叫，盘旋在蚁群上方，威胁和戒备之意十足。 　　黑蚁群十分警惕鸟群，留下猎物之后飞速离开，根本就没给叶安拒绝的机会。 　　“这个留下？”巡逻的猎人举着火把，迟疑地看向叶安。 　　“留下吧，正好带在路上吃。”叶安感知到蚁群的情绪，没有追上前，而是亲自扛起这份礼物，转身返回营地。 　　翌日清晨，雨水依旧滂沱。 　　营地中声音嘈杂，猎人们认真检查过车辆和货物，旋即打开车门，进到驾驶室。 　　在叶安和萧玧做出示意后，车队排成一列，离开停留几日的营地，牵引满载着货物的拖车踏上归途。 第377章 回家 　　归途比来时顺利。 　　雀鸟群在空中指引方向，车队没有再遇到类似盔甲蟋蟀一类的威胁，十分顺利离开岩山，来到变异猿猴栖息的树林。 　　经过树林时，司机下意识加快速度，不想再遇上那只猿猴。 　　不想计划没有变化快，即使车队加速，仍没躲掉林中传来的声音。好在猿猴没有敌意，声音不像初遇时尖锐，更不会令人头晕眼花。 　　饶是如此，猎人们依旧十分警惕，在杰森的带领下，纷纷踩下油门，继续加快车速，远离这片森林。 　　叶安打开车窗，透过灰蒙蒙的雨水向后望，发现林边一棵巨大的古木上，猿猴正将身体探出树冠，朝着车队的方向用力挥舞前臂，爪子高举着一个椭圆形的东西。 　　看到叶安出现，更是抓着树枝摇晃，释放出焦急的情绪。 　　“停车。” 　　感知到猿猴的情绪，叶安意识到有情况，立刻叫停车辆。 　　猎人虽不解其意，但见萧玧没有反对，还是按照叶安的指令靠边停下。 　　叶安推开车门，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向来路跑去。 　　雨水很大，通往森林的道路十分泥泞。 　　为能看清前路，叶安不得不将单臂搭在额前。哪怕他十分小心，仍在途中滑了两次，差点滚入泥浆。 　　来到猿猴所在的树下，叶安朝上方挥手。 　　猿猴从树冠向下望，又低低叫了两声，示意叶安退后两步，把手里的东西丢了下来。 　　叶安反应极快，当即伸手接住。抹去眼前的雨水，发现猿猴丢来的是一个破烂的兽皮袋，重量还不轻。解开袋口，里面装着几种稀奇的果子，味道都相当不错。此外，还有一小截带着嫩叶的树枝，汁液清甜，不亚于甘蔗。 　　“给我的？”叶安举起兽皮袋，仰头看向猿猴。 　　猿猴又叫了两声，不等叶安做出回应，已经纵身跳向另一棵巨木，利用前爪抓着树枝，几个摇晃起落，消失森林深处。 　　目送变异猿猴离开，叶安不得不惊叹对方的聪明。于使用工具一项上，已经超过他见过的所有变异兽。 　　返回之前，叶安再次翻查兽皮袋，发现果子和树枝下还压着不少种子，部分变得干瘪，显然储存的时间很久，少部分依旧饱满，应该是最近搜集。 　　“谢啦！” 　　叶安单手拢在嘴边，朝林中扬声喊道。 　　借助异能，他很快联络到仍在前行的猿猴。后者停下动作，叫了两声，随即不再做任何回应，彻底消失在林中。 　　叶安回到车上，放下猿猴的礼物，接过萧玧手中的干布，擦拭脸上和身上的雨水。 　　前座的猎人透过后视镜，表情古怪地看着叶安。 　　“怎么？”察觉到两人的目光，叶安抬起头，对上两人的视线。 　　猎人们摇摇头，收起方才的心思。 　　越是接触得多，他们越是明白，围绕叶安发生任何事，只要相关变异兽，都不值得稀奇。 　　车队冒雨前行，偶尔在中途停下，补充过食水，短暂休息后就再次出发。 　　途经关押商队成员的地点，冰墙已经消失，原本老老实实呆在墙后的商队成员也不见人影。大概是叶安和萧玧多日没有露面，让他们起了侥幸的心思，在冰墙消失后试图逃跑。 　　经验丰富的猎人查看地上的踪迹，即使有雨水遮挡，仍准确找到商队成员逃跑的方向。 　　“带几个人追上去。”萧玧下令道。 　　杰森迅速点出六名猎人，都是追踪的好手。 　　一行人循着线索追上去，不过半个多小时就从林中返回，还带回几块残破的骨头和染着血迹的布料。 　　骨头是人骨，表面布满啃咬的痕迹。布料上的花纹很是熟悉，擦去泥浆，和商队成员外套上的一般无二。 　　杰森详细说明他们在路上的发现，经过确认，逃走的人一个都没能安全离开，尽数灭于虫口。 　　“从痕迹推断，应该是盔甲蟋蟀。”一名猎人补充道。 　　车队来时消灭大部分盔甲蟋蟀，却没有灭绝这个族群。活着的商队成员数量不多，哪怕是遭遇小群，在恶劣的环境下仍是难逃一死。 　　得知这些人的下场，叶安没多说什么。 　　他们是萼罗的心腹，无论萼罗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最后是否要抛弃他们，在跟随萼罗期间，该做的不该做的都没少做。 　　如今落得这个下场，也算不上冤枉。 　　查明这些人的踪迹，获悉他们的下场，车队没有继续停留，很快再次出发。 　　引擎的轰鸣声传出很远，惊动了在河边觅食的林麝。 　　抬头确认过车队的目标不是自己，林麝群安下心来，继续啃食在雨季发芽的青草，完全没有留意到，两只变异山猫已经悄悄靠近，盯上了族群里的幼崽。 　　自然界就是这样，适者生存，强者为王。 　　林麝粗心大意，在觅食中放松警惕，注定会受到血的教训。 　　孤岛上，铃兰配置的解毒剂十分有效，商队确认安全后，陆续告辞离开。 　　几名领队本想和叶安打声招呼，奈何叶安迟迟不归，也没有更多消息送回，出发的日期不能一再拖延，只能请铃兰代为转达自己的谢意，并表示下次孤岛开设贸易区，他们一定再来。 　　赵翁本打算多留一段时间，不想突然接到消息，有事情必须亲自出面，只能改变计划，给叶安留下一封信，就带着队伍整装出发。 　　叶安归来当日，中毒的冷杉已经行动自如，人仍有些消瘦，精神却十分不错，多养一些时候就能恢复往日。 　　热闹的集市和营地恢复寂静，不再人来人往，声音嘈杂。 　　木棉和紫荆带人进一步清理营地，看守叶安放置在一起的鳄龟甲。 　　几个少年做完分配的活，带着渔网提着木桶去河边搜寻小鱼和贝螺。 　　听到远处传来的引擎声，少年们停下动作，直起身望去，发现穿过雨幕的车队，认出从车天窗探出身体的叶安，立刻将木桶和渔网丢在一边，高兴喊道：“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听到声音的木棉等人纷纷涌来，看到越来越近的车队，以及平安归来的领主，不由得扬起笑容，兴奋地围上前，将从车上下来的叶安团团围住，同车的猎人都被挤到了一边，连萧玧都没能例外。 第378章 建城计划 　　叶安归来之后，空荡荡的营地内重新变得热闹。 　　木棉和紫荆带人清理地面，铺上石板，立起大片帐篷。 　　铃兰在营地中催生藤蔓，一顶巨大的绿伞在营地中张开，边缘处不断延伸，细长的蔓枝互相交错，直至将外围的木栏都遮挡在内。 　　大雨倾盆，豆大的雨珠落在伞上，顺着伞面滑落，在边缘牵连成数不清的雨线，接连不断落在地面，在围栏外汇聚成溪流，绕着营地缓慢流淌。 　　冷杉带着少年们挖开沟渠，将汇聚的雨水引入河中。 　　河中水浪翻涌，大群的河马逆流而上，寻找刚生发的青草。 　　数不清的变异鱼跟在河马群后，既方便获取食物，又能避开鳄鱼群的袭击。 　　河马群中有新生的幼崽，母河马十分警惕，哪怕是个头大一些的变异鱼都会遭到驱赶甚至攻击，遑论是更具威胁性的变异鳄鱼。 　　经过几次清理，三角洲内的鳄鱼数量少得可怜，但数量少不意味着绝迹。正因为生存条件严酷，才使得这里的鳄鱼体格更大，性情更为凶猛。 　　三角洲内的鳄鱼捕猎目标特殊，绝大多数是大型变异兽。只要找到机会，拼着受伤也要将猎物拖入河底直至淹死。 　　河马群曾遭到鳄鱼伏击，一头小河马不慎被拖走，母河马追上去仍未能挽救孩子的性命。 　　自那以后，河马群和鳄鱼群结下死仇。 　　双方一旦碰面，甭管鳄鱼是否挑衅，河马群都会一拥而上，将鳄鱼团团包围。鳄鱼侥幸逃脱，也会身受重伤。 　　在变异兽众多的三角洲，重伤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地上的变异兽无法进到河中，性情凶猛的变异鱼，数量庞大的变异螺、贝和螃蟹也能将重伤的鳄鱼撕碎。 　　更不用提在河流上游的水獭。 　　水獭一家不露面且罢，一旦出现在河流下游，简直是鳄鱼的噩梦。 　　尤其是新生的小鳄鱼和亚成年体，遇上这一家，基本上没有逃脱的希望。抓住之后就被连头带爪子一起啃，连骨头都剩不下丁点。 　　河马群出现时，少年们的工作基本完成。 　　通水的沟渠从营地延伸至河道，为避免捕食者顺着水道进入营地，特别是防备肺鱼一类的种群，少年们特地请教过强伯等人，对沟渠加以改造，在与河道相连的一段设置机关，能解决不少问题。 　　“差不多了。”冷杉放下铁锹，单手抓在腰侧，抹去额头的汗水。 　　“还好吧？”一旁的卡米尔看到他的样子，将水囊递过来，关心道，“喝点水。告诉你别逞强，要是再生病，木棉和铃兰都会生气。” 　　“我没逞强。”冷杉仰头灌下几大口水，滋润干渴的喉咙，认真道，“我没事，越是没力气越要多活动，总是躺在帐篷里，人都要生锈了。” 　　“你自己看着办。要是真有事，别怪我和奥瓦几个把你抬回去。”卡米尔哼了一声。 　　冷杉知道他是好意，笑着摇摇头，又灌下几口水，将水囊还给卡米尔，就扛起铁锹，招呼众人返回营地，准备晚上的宴会。 　　营地中人声喧闹，岛上众人正和猎人们一起搬运物资，检查带回来的粮食和药材。 　　哪怕做了充足准备，仍有一部分粮食受潮，药材也有损失。但比起总量，这些损失可以接受。 　　“这是新鲜的小米。”铃兰解开袋口，从里面掏出一把金灿灿的小米，确认没受潮，重新将袋口扎紧，交给木棉等人扛进帐篷。 　　“我这次带回不少药材，还有种子，你看看能不能种。” 　　路上和岩山发生的种种，叶安已经挑主要的告知众人。由于忙着清点物资，部分细节忽略，没有尽数说明。 　　众人从叶安给予的信息中了解大概，又在干活时从猎人嘴里听到不少，对这次车队的经历也掌握得七七八八。 　　想到凶残的盔甲蟋蟀，地下的花海，黑雾般的蛾蠓和遍布山壁的蚰蜒，包括木棉和紫荆在内，都下意识搓了搓胳膊，继续埋头干活，奋力将脑海中的画面驱逐出去。 　　铃兰主要负责检查粮食和药材。 　　仰赖她的异能，做事的效率是其他人的数倍。 　　粮食和药材之后，是成箱的调料和种子。调料暂且不提，各种各样的种子吸引了铃兰的注意。 　　陆续打开十多只箱子，适合种植的种类就超过几十种。其中有三分之一适合制药，其余的多是可食的种类。如果种植成功，孤岛今后的粮食和药材都不成问题。 　　听完铃兰的分析，叶安也不禁面露笑容。想起猿猴给他的兽皮袋，马上回身取来递给铃兰。 　　袋子里的果子已经吃掉，只剩下种子和一直没枯萎的树枝。 　　铃兰辨认之后，道种子只是寻常，唯一有价值的是豌豆。可惜大部分干瘪，是否能成功种出来还是未知数。 　　“这是好东西。” 　　铃兰拿起树枝，指尖在断口处掐了一下，嗅了嗅带着甜味的汁液，对叶安道：“这是槭树，树汁提炼一下，比蜂蜜都甜。” 　　槭树？ 　　叶安仔细回想，对这种树并无印象。不过铃兰既然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根据。 　　“能种活吗？”这是叶安最关心的。 　　“我试试看。”铃兰没有打包票。虽然她有不小的把握，但事无绝对。毕竟她最擅长的是种植药材，种树还是第一次。 　　带回的物资清点完毕，猎人城和三角洲分到应得的份额，叶安和萧玧各自确认，将结果告知众人。 　　见大家都没有异议，叶安亲自点燃篝火，紫荆带人送上处理好的异兽肉和变异鱼，还有大量新鲜的水果。 　　众人分宾主落座，在笑声中开启晚宴。 　　叶安和萧玧坐在上首，铃兰、王伯和木棉等人坐在叶安下首，杰森、铁斧等猎人则在萧玧一侧。其余岛民和猎人坐在一起，围着篝火大声说笑，大口吃喝。 　　腌制好的牛腿送上，叶安抽出匕首，直接从牛腿上取肉烤制，不一会香味飘出，引得人食指大动。 　　宴会中，叶安同萧玧提起海城图纸，并向竖起耳朵的众人宣布建城的计划。 　　这个决定将气氛推向高潮，连向来少言的王伯都面露笑容，和众人一同举杯欢呼。 　　城池的出现，意味着叶安这一方势力的真正崛起。 　　从今往后，无人再会小看三角洲，小看孤岛，小看叶安。生活在这里的居民也将完全扎下根来，彻底摆脱流浪者的标签。 第379章 黑足猫 　　晚宴之后，萧玧在孤岛停留三日，途中接到信鸽送来的消息，知道不能再耽搁，决定带着队伍出发返回猎人城。 　　车队出发当日，叶安亲自送来一箱晶石，大部分是晶化的兽骨。 　　鳄龟甲尚未煅烧结晶，萧玧又必须动身，时间实在来不及，只能按照两人之前的预定，仔细核算过数量，先从仓库中取出一批，其余等下次见面再兑现。 　　萧玧接过箱子，放到乘坐的改装车内，在叶安开口之前，单手扣住他的后脑，侧头含住他的嘴唇。 　　对方的举动有些突然，叶安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反客为主，环住萧玧的脖子和肩膀，用力吻了回去。 　　萧玧背靠车门，环在叶安腰间的手不断收紧。 　　叶安明明被冷意包围，一股热意却从体内升起。如果不是时机不对，情况也不允许，他绝对会打开车门，把萧玧推进去。 　　猎人们继续忙碌，仿佛有做不完的事情。 　　没事也装作有事。 　　经验告诉他们，不想吃挂落，必须当做没看到。 　　同来送行的铃兰捏了捏额角，突然想起提前离开的紫衫。下次见面，估计要几个月后了。 　　天空中传来鸟鸣，叶安耳朵动了一下，睁开双眼，头微微后仰，双眼微微眯起，气息十分不稳。 　　“你是故意的。”叶安声音低哑，和平时截然不同。 　　“我承认。”萧玧垂下眼帘，又啄了一下叶安的嘴角，“不喜欢吗？” 　　“喜欢。”叶安挑起眉尾，指尖擦过萧玧的下巴，意味深长道，“就是太喜欢了，时间不够。” 　　大概是没料到他会这样回答，萧玧表情中浮现一抹愕然，握住擦过下巴的手指，送到嘴边咬了一下，当场笑出声音。 　　“别闹了，否则你真走不成，至少今天不成。”叶安咳嗽一声，收回手指，扯下腰间的胳膊，主动退后两步。 　　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明明两人对彼此都已经熟悉，一个吻而已，为什么会反应如此激烈。不过事实就是事实，他接受良好，也没任何不好意思。就是惋惜时间不够，萧玧必须启程。 　　两人商定下次见面的时间，萧玧下令猎人们登车，准备出发返回猎人城。 　　引擎声轰鸣，在雨中传出很远。 　　叶安站在原地，目送改装车排成长龙，盛载着此行收获，在雨中离开孤岛。 　　“回去吧。”直至最后一辆改装车消失，叶安转身朝铃兰笑道，“还有很多事要做。” 　　铃兰点点头。 　　大雨滂沱中，两人系紧外套，转过身，沿着来时路行去。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孤岛恢复往日宁静，不复人声喧闹。叶安每日往来岩山、矿场和营地，还要抽出时间煅烧鳄龟甲，日子变得十分忙碌。 　　随着雨季加深，三角洲内水位上涨，纵横交错的溪流小河仿佛棋盘，使得叶安的领地化为一片泽国。 　　变异兽成群向高地迁移，高耸的岩石和巨木成为鸟类和一部分小兽的避难所。 　　松鼠的树洞位置很好，张开的树冠能遮风挡雨。洞内铺着干草和搜集来的毛发，十分干燥温暖。靠近里侧还堆着大量的坚果和肉干，确保松鼠半月不外出都不会饿肚子。 　　曾有变异兽觊觎松鼠的住处，无一例外都被赶走，个别还成为它的战利品。唯独两只黑足猫十分棘手，一次被赶走还要来第二次，使得它十分烦躁。 　　这种本该生活在沙漠的小猫，不知为何出现在三角洲，和狸花猫母子发生冲突，逃跑时发现松鼠的树洞。 　　黑足猫体格娇小，即使在大灾后变异进化，攻击力更为凶猛，体型却始终没发生多少变化。 　　松鼠以一敌二，丝毫不落下风。 　　有了之前战斗的经验，它专门朝黑足猫尚未痊愈的前腿和鼻子攻击，彻彻底底让它们见识到什么是凶狠。 　　在黑足猫露出败相，抓不牢树干，先后从高处跌落时，卡米尔和艾什恰好经过。 　　两人背着藤筐，冒雨在林中搜寻菌菇，采摘成熟的果子。黑足猫从天而降，恰好掉进两人的筐里。 　　“什么东西？” 　　背部忽然一重，以为遭到攻击，艾什和卡米尔迅速放下藤筐，抽出随身的武器，警惕望向四周。 　　等了片刻，没有任何危险发生。 　　两人对视一眼，视线移到藤筐之中。 　　看清落下的是什么，又发现在树洞口耀武扬威的松鼠，两人才略微松了口气，放低武器，对发生的事情猜出个大概。 　　“要不要带回去？”发现黑足猫伤势不轻，卡米尔谨慎地用刀鞘试探两下。黑足猫摆出威胁姿态，锋利的爪子划过，兽皮制的刀鞘上留下清晰的划痕。 　　“这么凶？”检查过刀鞘，艾什啧啧两声，对卡米尔笑道，“你要换新刀鞘了。” 　　卡米尔没有多在意，重新将刀鞘系在腿上，注意力回到筐内，看着受伤的黑足猫全身炸毛，不断发出威胁地叫声。 　　见识过这两只小家伙的爪子有多锋利，就知道它们十分危险。奈何它们个头太小，样子又太过可爱，威胁性直接打了折扣。 　　“带回去交给大人。”卡米尔作出决定。 　　叶安曾有吩咐，若是在岛上发现新物种，一定要告诉他。这两只小猫出现得突然，今天之前，他们从没有见过。 　　“那就带回去吧。”艾什没有异议，检查过筐里的蘑菇，觉得数量差不多，将藤筐重新背在肩上，紧了紧绳子，和卡米尔一起离开森林。 　　黑足猫蜷缩在筐里，因为伤口流血，体力不断流失，叫声越来越微弱，挣扎也变得没多少力气。 　　卡米尔和艾什下意识加快脚步，近乎是一路小跑，来到叶安的住处。 　　彼时，叶安刚从矿场归来，听到敲门声，嘴里咬着半块麦饼，手里还抓着擦拭头发的布巾。 　　“大人。” 　　房门打开，卡米尔和艾什走入室内，立刻放下藤筐，掀开盖在上面的树叶，指着蜷缩在里面的小猫，道出在森林中的遭遇。 　　“这是……黑足猫？” 　　叶安探手捏住黑足猫的后颈，将一只小家伙提了出来。 　　在异能的安抚下，黑足猫没有发起攻击，本能蜷缩起四肢，老老实实团在叶安手里。 　　“受伤了？” 　　检查过黑足猫身上的伤口，叶安皱了皱眉，示意卡米尔和艾什到地炉边烤干外套，正准备回身取来伤药，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叫声。 　　原本趴在窗台上睡觉的狸花猫已经醒来，正伏下耳朵，很是不善地盯着叶安手里的小猫，发出威胁的咆哮。 　　同在屋内的雪貂也直起身体，挥舞着爪子，显然对两只新来的很不欢迎，样子相当不友好。 第380章 潜在的危险 　　黑足猫最终还是留了下来。 　　尽管狸花猫和雪貂十分不满，但在叶安做出决定并给出足够的好处后，到底偃旗息鼓，没有再找两只小猫的麻烦。 　　咬住叶安给的鱼干，狸花猫跳上窗台，朝着窗外叫了几声，很快得到回应。之前独立的小猫丛岩洞中跑来，顺着窗口进到室内，和母亲一起享用美食。 　　雪貂抱着肉干聚在一起，一边啃着一边发出频率不同的叫声，偶尔还会盯黑足猫两眼，看样子是在内部交流。 　　叶安将黑足猫放到矮桌上，捏捏两只小猫的耳朵，安抚它们焦躁的情绪。 　　艾什和卡米尔烤干身上的水渍，各自捧着一杯热水，好奇地看着叶安翻箱倒柜，找出铃兰配置的伤药。 　　“这个应该可以。” 　　叶安拧开一只木瓶，又找出几条干净的布，转身走到矮桌旁盘膝坐下。 　　黑足猫仍十分警惕，即使没有攻击叶安，也没有表现出半点温驯。 　　“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只是给你们疗伤。” 　　叶安一边说，一边拧开瓶盖，将果冻状的药剂洒在布条上。 　　在他伸手过来时，黑足猫本能后退，一直退到桌边，差点掉到地上。可惜还是没能躲开，带着湿意的前爪被叶安抓住，身体被拎起来，只能靠着后爪着地，惊慌地叫了两声，十足的可怜无助。 　　“别害怕。”叶安翘起嘴角，笑得十分和善。 　　艾什和卡米尔搓搓胳膊，对视一眼，莫名地感觉有点冷。 　　狸花猫和雪貂的表现更是直接，前者缩到窗边，后者直接聚成一团。虽然样子有些夸张，但足够表明此刻的叶安有多“危险”。 　　可惜黑足猫初来乍到，不了解叶安的性格，被抓住两条前腿，仍一个劲地挣扎，叫声中充满了焦急和委屈。 　　叶安发现同化这两只小家伙很费劲，索性用最简单的办法，扯过兽皮将它们裹成两只圆球，只留受伤的前腿在外边。 　　“这下容易多了。” 　　黑足猫动弹不得，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叶安。 　　叶安笑容愈发灿烂，仔细帮黑足猫清理过伤口，涂抹上药膏，仍不打算解开兽皮，而是避开两只小猫的伤处，逐个握在手里揉了揉，捏捏脚垫，手感不是一般地好。 　　黑足猫性情凶猛，此刻被握在叶安手里，却和两只毛绒玩具没什么区别。实在挣脱不开，伏下耳朵亮出尖牙，结果却被送到叶安嘴边，狠狠亲了两口。 　　黑足猫僵住不动，瞳孔扩散成圆。 　　叶安愈发觉得可爱，没忍住又蹭了蹭，心中感叹手感不错，蹭起来更好。 　　若是让生活在沙漠附近的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看到这一幕，百分百会跌破眼镜。 　　除了拥有独特异能并且艺高人胆大的叶安，应该没有第二个人会把黑足猫当成无害的小猫，更不可能想抱就抱，想揉就揉，想贴脸就贴脸，还不用担心被挠成棋盘。 　　临近傍晚，天空响起雷声，雨势进一步加大。 　　铃兰冒雨赶来，放下藤蔓编织成的雨伞，用热水袋暖了暖手，告知叶安之前带回的种子已经发芽，大多数可以种植。槭树有些麻烦，不过生机还在，她会再想想办法。 　　铃兰刚刚坐下，木棉和紫荆就联袂到来，敲响屋门，道出她们准备带人去河流下游，围猎一群新出现的野牛。 　　“这些野牛个头极大，而且性情暴躁。狮群抓到一头牛犊，没等吃完就被牛群发现。先前拉契娃去捕猎，恰好遇到被冲散的母狮子。”木棉道。 　　“狮群出事了？”叶安皱眉。 　　“据拉契娃说不少母狮子受了伤，看样子还有小狮子死亡。至于雄狮，暂时没发现踪影。”紫荆补充道。 　　拉契娃留在三角洲，居住在营地，大多数时间仍喜欢独来独往。 　　她一身力气惊人，能单杀成年水牛。除了叶安，岛上没人是她的对手。能被她说难对付，可见这群野牛的确棘手。 　　“拉契娃受伤吧？”叶安关心道。 　　“没有。”木棉摇摇头。 　　“那就好。”叶安颔首，正准备询问两人捕猎计划，突然眉心一跳，低头看向被握在手里的黑足猫。 　　两只小家伙明显情绪不对，尤其是看向木棉时，竟传递出愤怒和仇恨的情绪。 　　“大人？” 　　见叶安突然不出声，木棉和紫荆都感到奇怪。 　　叶安举起手，示意两人噤声，随即同化黑足猫，探寻它们表现奇特的缘由。 　　片刻后，叶安抬起头，视线锁定木棉挂在腰间的一只兽皮袋。 　　木棉满头雾水，按照叶安的指示解下兽皮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块打火石，一小盒盐和两瓶伤药，还有一截尚未打磨过的牛角。 　　“这是拉契娃给我的。”循着叶安的目光，木棉拿起牛角，解释道，“她从野牛和狮子的战场上找到，说留着没用，索性给了我。我本打算打磨一下制作机关零件。” 　　牛角滚落出来的同时，黑足猫发出尖锐的叫声，若不是被叶安抓着，必然会扑上去撕咬。 　　叶安尽量安抚住黑足猫，视线落在牛角上，有七成以上肯定，黑足猫和这群野牛存在渊源，是敌非友，更可能是深仇大恨。 　　在叶安的努力下，黑足猫终于平静下来。 　　捏了捏两只小猫的耳朵，叶安试着了解它们的过往。费了些功夫，终于搞清两只小家伙的来历。 　　如他所想，黑足猫生活在沙漠，领地面积不算太大，周围被草原和岩山环绕。 　　野牛群是草原上的霸主，性情凶悍，群体数量庞大，可以碾压大多数捕食者，让对方沦为自己的腹中餐。 　　原本双方井水不犯河水，活动的区域没有重叠，基本上不会碰面。 　　万万没想到，雨季到来时，一只小牛犊误闯入沙漠，在陌生的环境中迷路，碰巧遇到正在捕猎的黑足猫。 　　黑足猫刚刚猎杀一只野兔，还没来得及享用，就被小牛犊打断。 　　大概是跟着野牛群受到无微不至的保护，小牛犊天不怕地不怕，竟然冲上来驱赶黑足猫，想要抢夺猎物。 　　黑足猫被激怒，几爪子划开牛犊的前腿。 　　更不巧的是，这一幕恰好被寻找牛犊的几头成年野牛看到。 　　黑足猫很快陷入野牛的包围，即使奋力反抗更杀伤对方，奈何寡不敌众，最后活生生被踩成肉泥。 　　对黑足猫来说，这无疑是一场无妄之灾。 　　等到野牛群离开，两只年幼的小猫从藏身处冲出来，趴在血肉模糊的尸体旁发出哀鸣。 　　死去的是它们的母亲。 　　失去了母亲，它们活下去变得十分艰难。 　　奇迹的是，它们不仅活了下来，更结伴走出沙漠，跟上野牛迁徙的队伍，目的只有一个：杀死那头牛犊和闯入沙漠的成年野牛！ 　　过了许久，叶安收回意志，手指轻轻抚过两只小猫的脖子。难为它们能活下来，还能一路跟到这里。 　　不过，在他定居孤岛之后，这群野牛还是第一次出现。 　　是有什么吸引了它们？ 　　叶安沉思片刻，决定和狩猎的队伍一同出发，探明野牛群迁徙至此的原因。如果真有潜在的危险，必须要尽早解决。 第381章 到来 　　黑足猫在叶安家中养伤，狸花猫和雪貂始终对它们保持警备，即使没有攻击，也没有任何友好的态度。勉强和平相处，还是在叶安三令五申，给出诸多好处的情况下。 　　大雨不间歇地下了三天，河流涨水，孤岛四周被洪水包围。 　　森林中溪流暴涨，沿着水道注入地下河。 　　地下河奔腾汹涌，漫过河岸，冲刷过两侧岩壁，一度淹没铃兰开垦在地底的药田。 　　站在青石拱卫的水潭边，低头向下望，即使隔着重重雨声，仍能清晰听到河水冲刷过岩壁的轰鸣。 　　叶安本打算去往野牛群出现的地带，不想被大雨拖延行程。在此期间，为了减少损失，铃兰冒险进到涨水的地底，叶安自然要同行。 　　“那些药材相当珍贵，哪怕用异能催生，生长期也十分漫长。这批损失掉，下一批要明年才能长出来。” 　　两人顺着绳子下到青石台，又借助铃兰催生的藤蔓，沿着岩壁继续向下。 　　黑暗阻隔不了他们的视线，抵达幽暗的地底，悬挂在半空，望见被河水淹没的药田，铃兰不由得心生焦急。 　　“先别下去。” 　　叶安握住铃兰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视线逡巡四周，同时催动异能探寻浑浊的河底。暂时没有发现危险，叶安才松开铃兰的肩膀，让她继续催生藤蔓，送两人下去。 　　“那里。” 　　铃兰找到方向，灰绿色的藤蔓迅速抽长，叶片舒张开，又迅速盘卷在一起，使藤蔓更加牢固，陆续探入水中，深深扎入河底。 　　药田靠近岩壁，延伸向河岸的部分是一面陡坡，遇到涨水，大多数时间能平安无事。没想到今年的雨水太大，地下河泛洪，直接淹没两岸。药田全部被淹，损失难以估量。 　　“小心点。” 　　铃兰从背上的藤筐中取出工具，告知叶安不要靠得太近，帮忙警惕即可。 　　“这里的药材半数有毒，不清楚水下情况，我自己去比较好。” 　　话落，铃兰松开腰间的绳子，同时抛出数颗种子。种子遇水发芽，迅速在河面铺开，形似绽放的莲花。 　　铃兰落到莲花上，花瓣迅速向内合拢，包裹住她的身体，紧紧贴合她的皮肤，形成天然的防护衣。 　　叶安握住藤蔓，望见铃兰踩进水里，河水冲刷而过，根本渗不进花瓣，反而被自然排开，当即松了口气。 　　铃兰从藤筐中取出呼吸装置，佩戴在脸上，又催生出一朵莲花，扯下花瓣护住头和脖颈，向叶安挥挥手，旋即潜入河中，游向被淹没的药田。 　　叶安留在水面上，一边留意河底铃兰安全，一边观察四周，接连驱散数群从上游卷来的变异鱼，阻截追逐鱼群的蜥蜴，明白让对方知道，此路不通。 　　鱼群和蜥蜴之外，还有大群的螃蟹、河贝出现在水里，更有灰黑色的变异小龙虾，个头比得上他的拳头，性情异常凶猛，几乎是遇到什么吃什么。 　　发现小龙虾群无法沟通，更没法驱赶，叶安冒险跳入水中，踩在一只变异蜥蜴的背上，牵引附近的水中居民向小龙虾群聚集。 　　小龙虾数量庞大，在河面铺开，仿佛架起望不到尽头的长桥，随着水波起伏摇曳。仔细看会发现，龙虾群中存在几条大鱼，都是被困住，正活生生被取走鱼肉。 　　在叶安的牵引下，聚集来的水中族群越来越多，黑压压拥堵在河面上，近乎密不透风。 　　水下的铃兰察觉异常，用最快的速度抢救药材，确定没有遗漏，立刻踩水浮上河面。 　　破水而出的刹那，她不由得一惊。 　　原本空荡荡的河面上，已经被各种各样的水生族群占满。数量最多的是变异鱼，其后是变异螺、贝和螃蟹。 　　蜥蜴聚集在叶安身边，几条水蛇竟也混杂其中，共同面对伴着洪水而来的变异小龙虾群。 　　“这里危险，你先回去。” 　　叶安看到铃兰，没时间多说，让她带着药材先回地面。至于剩下的几块药田，现下无法过去，必须先解决这些小龙虾，否则地下河中的大多数居民都要遭殃。 　　“我可以帮忙。”铃兰揭开呼吸装置，系紧身上的藤筐，从随身的口袋里掏出一把种子，直接抛向越聚越多的小龙虾群。 　　种子洒落之后，陆续破壳发芽，带着尖刺的蔓枝快速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编织成网，并向两侧无限延伸，触及岩壁，立刻生出根须，深深扎入其中。 　　绿色的藤网横亘在水中，拦截住小龙虾群。更多细长的枝条缠绕其上，填补被撕扯开的缝隙，确保没有任何目标逃脱。 　　看到这一幕，叶安立刻改变侧计划，指挥鱼群散开，不要靠近被困住的小龙虾，同时牵引变异螺、贝和螃蟹从水底包抄，逼迫小龙虾群浮上水面，大批拥挤在一起，不断压缩它们的生存空间。 　　小龙虾试图反抗，奈何变异螺和螃蟹的数量实在太多，加上外壳坚硬如石头的扇贝，一时之间难以脱困。 　　叶安向铃兰摆出手势，后者马上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向小龙虾群抛洒出种子，前后阻截，左右围拢，将大部分小龙虾困在藤蔓中。 　　侥幸逃脱的小龙虾也未能活命。 　　失去数量优势，没有群体保护，即使攻击力强又身披硬甲，也难逃水下居民的包围，一只接一只被扯掉钳子，咬碎头和尾巴，沦为鱼群和蜥蜴的腹中餐。 　　河面很快铺开大片碎肉，变异螺、贝和螃蟹不需要争抢，可以尽情采食。 　　危机暂时解除，叶安打量着困在网中的小龙虾，心中开始盘算带回去该怎么做。他之前出行搜集到不少稀奇的调料，用来烹饪小龙虾，实在再好不过。 　　铃兰先一步回到地面，看到守在水潭边的木棉等人，将捕获小龙虾的消息告诉他们，并让他们召集人手，帮忙将猎物运上地面。 　　恰好拉契娃在营地，听到消息，和众人一起赶来。 　　她一个人就顶得上十多个，配合叶安在水潭边拖拽，轻轻松松将捕获的小龙虾拖上地面。 　　不等众人高兴，大群的雀鸟忽然飞来，盘旋在叶安头顶，发出尖锐的明见。 　　孤岛北侧传来狼群的叫声，夹杂着猴群的尖叫，带着愤怒、警惕和焦躁，不像是彼此发生冲突，更像是共同警惕某种危险。 　　叶安想到某种可能，顾不得收获的猎物，立刻让老人和孩子返回营地，关闭围栏，不要随意外出走动。 　　“把孩子都带回去，不要让他们出来！” 　　快速下达数道命令，叶安和铃兰一同回到家中，带上武器和伤药，跟着雀鸟群的指引，先一步向叫声传来的地方奔去。 　　木棉和紫荆安顿好营地，交代部分人留守，各自组织起一支队伍，跟上叶安和铃兰，直扑孤岛北侧。 　　孤岛北面，狼群正不断聚集，踏在虬结的树根上，虎视眈眈盯着对面的闯入者，露出尖牙，发出威胁的低咆。 　　猴群分散在树上，抓着树枝摇晃，摆出威胁的姿态，发出刺耳的尖叫。 　　在它们对面，黑色的庞然大物正涉水而来。 　　比水牛更为庞大的体格，全身披覆长毛，头顶一对尖锐的弯角，额头处光秃秃，没有任何毛发，只有大片硬得出奇的外骨骼，连岩石都能轻松撞碎。 　　鳄龟甲搭建的房屋内，两只黑足猫竖起耳朵，不顾伤势尚未痊愈，挣脱开系在身上的布条，前后冲出窗外。 　　狸花猫外出捕猎，没有看到这一幕，雪貂目睹黑足猫的行动，彼此叫了几声，同样跳出窗口，顺着黑足猫的足迹冲入大雨之中。 第382章 根源 　　野牛群不断聚集，数量超过两千头，抵近孤岛北侧，同狼群和猴群对峙。 　　牛群首领是一头体重超过一吨的公牛。强壮的背部肌肉隆起，厚实的毛发从脊背披覆而下。被雨水浸透，打成缕，现出几道尚未痊愈的伤疤。 　　在之前的冲突中，狮群损失惨重，三只小狮子丧命，五只母狮受伤，其中两头伤势严重，至少半个月不能捕猎。 　　野牛群同样遭到折损，一头牛犊落入狮腹，牛群首领和十多头健壮的成员受伤。最后是依靠数量优势冲散狮群，才保住另外两头被盯住的牛犊。 　　冲突结束后，狮群返回孤岛附近的领地，召唤走散的成员，开始休息养伤，短期内不打算再去招惹这群野牛。不过母狮首领牢牢记住了它们，一旦找到机会，势必要狠狠报复。 　　野牛群向三角洲深处进发，恰好和狮群同一方向，途中机警地避开对方，没有再损失族群成员。 　　经过石林时，野牛群遭遇变异虎。 　　和习惯群体狩猎的狮群相比，变异虎喜欢独来独往。虽然野牛群数量庞大，还是被找到空隙，一头在战斗中受伤的公牛被拖走，惊恐的叫声响彻石林，牛群却在嶙峋的怪石前踌躇，包括首领在内全都止步不前。 　　石林地形复杂，不适合牛群横冲直撞，反而会造成群体分散，带来更多损失。 　　随着同伴的叫声逐渐远去，淹没在轰鸣的雷声中，族群首领率先调转方向，放弃救援，带着两千多头野牛继续前行。 　　离开草原之后，野牛群的自信一次次被挑战。特别是进入三角洲后，战无不胜的骄傲荡然无存。 　　在草原上生活，即使遭遇捕食者，野牛群也有信心击退对方，很多时候还能将对方杀死，成为自己的美餐。 　　它们曾经遇到过狮子，狮群成员数量一样不少，却没有一群像三角洲狮群如此难缠，甚至让它们生出畏惧心理。 　　怀揣着陡生的恐惧，野牛群一度对前路生出畏惧。 　　然而生长在三角洲内的东西吸引着它们，每隔数年才能享用的美餐不容放弃。许多野牛一生中都未必能有这样的机会，它们已经来了，岂能就此放弃。 　　在野牛首领的率领下，牛群继续前行，冒着倾盆大雨，迎着滔滔洪水，一路向孤岛进发。最终抵达孤岛北侧，遭遇狼群和新迁到此的变异猴群。 　　对于野牛群的到来，狼群和猴群均是十二万分警惕。 　　原本互为对手的族群，这一刻联合起来，共同警告并抵御这群外来者。 　　野牛群不甘示弱。 　　它们闯入三角洲的目的即将达成，站在队伍前往的野牛甚至能从潮湿的空气中嗅到某种气味，那是目标成熟的信号。 　　经验丰富的野牛发出叫声，向族群成员传递信息。 　　野牛群瞬间变得躁动，强壮的公牛和母牛均变得双眼发红，连体格稍小的牛犊都不再畏惧，紧跟在长辈身边，挺起牛角，随时准备发起冲锋，将阻挡在面前的一切踏碎。 　　黑狼王站在高处，仰头发出长嚎。 　　没过多久，另一群变异狼现身，是从孤岛另一侧赶来的银狼王和它所率领的狼群。 　　未几，犬群也大批赶到，在头犬的带领下涉过浅水，登上凸出水面的树根，和狼群站在一起，共同对抗数量庞大的野牛群。 　　战斗一触即发。 　　天空中突然传来鸟鸣，雀鸟群铺天盖地，火焰般冲散乌云。 　　叶安和铃兰甩出绳子，借助铁钩抓牢树枝，从一棵树荡向另一棵，接连数次，避开地面的积水，出现在岛屿边缘。 　　见到叶安，狼群、犬群仰头发出嚎叫，猴群也兴奋地在树冠上跳跃，朝对面的野牛群呲牙，仿佛在说：你们死定了！ 　　相比兴奋的兽群，叶安则神情凝重。 　　铃兰跳落在叶安身侧，单膝撑住身体，俯视下方的野牛群，开口道：“看样子不好对付，要不要用药？” 　　“先不用，我试试看能不能沟通。” 　　野牛群显然是有备而来，叶安有种直觉，它们在寻找某种东西，而这种东西就在岛上。 　　铃兰点点头，放下按在兽皮袋上的手。 　　叶安深吸一口气，催动异能，锁定体格最为健壮的几头野牛，尝试同化对方。 　　过程顺利得超出想象，甚至让他不敢相信。 　　大概是没遇到和叶安一样的变异者，也没遭遇过有类似能力的变异兽，野牛群根本就没有抵抗意识，任由叶安的意志深入脑海，挖掘它们的记忆。 　　但是，能同化和能沟通是两码事。 　　叶安很快发现，即使他能同化这群野牛，将自己的意思传递过去，对方完全不接受，事情就压根无法用和平的方式解决。 　　野牛接收到叶安传递的信息，知道他是孤岛的主人，那又如何？ 　　哪怕之前遭遇挫折，骨子里的性情仍不会改变。渴求的一切近在咫尺，野牛群不可能退后。如果有个别成员生出退意，等待它们的将会是同族的弯角和硬蹄。 　　几次尝试未果，叶安彻底明白，对面这群庞然大物完全讲不通。通过获取的记忆，一旦被它们冲到岛上，无论对动物还是植物都会是一场浩劫。 　　道理没有用，就只能靠拳头说话。 　　思及此，叶安最大程度释放异能，确保狼群、犬群和猴群均明白自己的意图。其后抓住绳子，从高处一跃而下，借助水中的树根，连续跳跃数次，精准扑向最健壮的一头公牛。 　　在他握住牛角，翻身骑上牛背时，狼王和头犬发出叫声，率领族群成员从两侧夹击，配合叶安行动。 　　猴群接连从树上跳下，不顾皮毛被水打湿，狂叫着扑向野牛群，利用灵活的动作闪避牛角，学着叶安的样子跳上牛背，狠命抓挠撕咬。 　　铃兰抛撒出大把种子，在水中催生藤蔓，缠绕住野牛的四条腿，让它们动弹不得。 　　叶安趁机按住牛颈，单手握拳，对准野牛的头顶轰然砸下。 　　变异野牛头骨坚硬，拳头落下去，仿佛是和石头相击。 　　叶安晃晃手腕，活动几下手指，继续握拳狠砸，一下接着一下，终于，伴随着咔嚓脆响，野牛的头骨被砸出裂纹。 　　凭借顽强的生命力，野牛没有当场倒下，反而挣断腿上的藤蔓，试图将叶安甩下去。 　　两侧的野牛冲过来帮忙，叶安避开锋利的牛角，继续握拳砸向野牛的伤处。 　　伴着重重的一拳，野牛的头骨被穿透，维持着挣扎的姿态，僵硬片刻，轰然倒在水中。 　　距离战场不远处，黑足猫和雪貂都在拔足狂奔。 　　两只小猫速度惊人，竟然将雪貂远远甩在身后。 　　在它们跳过一条小溪，冲入一片高草丛时，突然被几颗露出地面的纺锤形根茎绊倒。正在挖掘根茎的松鼠也被吓了一跳。 　　认出打扰自己觅食的是谁，松鼠立刻竖起尾巴，全身炸毛。 　　雪貂赶到时，松鼠和黑足猫已经打得不可开交。 　　几只雪貂没有加入战场，它们的注意力完全被松鼠刨出的根茎吸引。 　　展眼望去，草地错落着大量同种变异植物，茎秆高过一米，顶部长有鲜红色的果子，和被挖出来的根茎一样诱人。 　　这些变异植物正是吸引野牛的根源，是它们离开草原，冒险进入三角洲的源头。 　　如果叶安在场，或许认不出茎叶和果子，但绝对能认出它们的根，正是多年生长的变异人参！ 第383章 大获全胜 　　野牛群首领倒下，牛群并未受到震慑，反而有野心勃勃的年轻公牛一拥而上，意图将叶安杀死，争夺首领的位置。 　　叶安身陷包围，四周都是体重超过一吨的强壮巨兽，狼群和犬群被隔绝在外，猴群也无法靠近，水中藤蔓疯狂生长，仍抵不住牛群聚集的速度。 　　“叶安！” 　　看到叶安身陷险境，铃兰顾不得其他，将带来的种子全部撒出，最大程度催动异能。 　　顷刻间，爆裂声响成一片，数不清的蔓枝在河面狂舞，交织缠绕成一条条绳索，捆向愈发狂暴的野牛。 　　狼群、犬群和猴群畏惧藤蔓，不敢也无法靠得太近。 　　两千多头野牛聚在一起，短时间无法散开，被藤蔓抽打压迫，愈发紧挨在一起。越是中心处野牛越是密集，叶安周围更是一头挨着一头，连转身都很困难。 　　叶安借机跳上牛背，不等站稳就抽出长刀，刀尖向下，借冲力插入野牛脖颈。 　　野牛昂起头，发出愤怒的叫声。 　　叶安双手握住刀柄，猛地旋转刀身，刀刃切开皮肉，划过骨头，发出刺耳的声响。 　　鲜血顺着刀口涌出，瀑布般染红野牛的脖颈，落入浑浊的河水，被藤蔓吸收，绿色的蔓枝和叶片泛起点点暗红。 　　野牛的叫声逐渐变弱，直至声息全无。 　　叶安单膝跪在野牛背上，反手握住刀柄，刀身横在身前，警惕扫视周围的野牛。黑发垂落，边缘处滴落雨水，顺着眼角滑落，更衬得瞳孔漆黑如墨。 　　鲜血刺激着野牛群，也让少部分野牛产生畏惧。 　　不同的情绪驱使下，牛群发生混乱。拥挤不堪的环境中，先后有数头小牛犊遭遇踩踏，在惊恐的叫声中陷入危机。 　　母牛救子心切，奈何混乱持续，更在母牛试图挽救牛犊时进一步加剧。 　　愤怒的母牛冲向公牛，牛犊的叫声接连不断，水中掀起大片浪花，卷着断裂的蔓枝和淤泥飞溅向四周，仿佛倒悬的黑雨。 　　叶安借机冲出重围，灵活地在牛背上跳跃，中途有铃兰催生的藤蔓，让他能轻松借力，避开野牛锋利的尖角。 　　在他即将脱困时，河中又生异状，大量变异鱼被血腥味吸引向孤岛游来，身后还尾随着几条鳄雀鳝和体型巨大的鳄鱼。 　　鱼群发现野牛，瞬间一拥而上。 　　带头的巨鱼排开水浪，尖锥形的浪花争抢向前，如锋利的冰刃狠狠扎入野牛群中。 　　叶安发现鱼群，察觉有鳄雀鳝和鳄鱼混杂其中，立刻向铃兰摆手，同时指挥狼群、犬群和猴群退后，来不及上岸也尽量爬上高处，不要留在水里。 　　“快，再快一点！” 　　叶安从一头野牛背上跃起，抓着从水中长出的蔓枝，纵身跳落到另一头野牛背上。没有片刻停歇，依靠直觉猛然前扑，惊现抓住一条长出水面近两米的树根，迅速爬了上去。 　　在他身后，一条巨型鳄鱼正张开巨口，和两条鳄雀鳝争抢被困住的野牛。 　　大群的塘鲺和甲鲶出现在水下，撕咬着野牛腹部，涌动时的景象骇人无比，直让人头皮发麻。 　　叶安本以为三角洲内已经没有这两种鱼，哪料到预感出错，它们不只存在，而且数量不少。只因三角洲面积广阔，平时又善于隐藏，才没有被发现。 　　如今野牛群聚集，吸引了众多鱼群，它们也从藏身地出来，加入这场盛宴。 　　叶安仔细观察，确认没有肺鱼，才略微松了口气。 　　无论如何，塘鲺和甲鲶生活在水里，存在天敌，只要多加留心就不必担心泛滥。肺鱼则不同，它们能够上岸，甚至藏在土中存活，对孤岛威胁更大，一旦发现必须灭除。 　　鱼群包围上来，数量成千上万，野牛群再是强悍，终归是陆生变异兽，在水中遭到包围，一时间难以脱困，迅速落入下风。 　　在叶安以为大局将定，鱼群会是最终的胜利者时，水中再起波澜。 　　数不清的水线由远及近，仿佛利刃划开水面，向孤岛北侧直扑过来。 　　距离渐近，一点金光若隐若现。 　　鱼群仿佛受到惊吓，包括鳄雀鳝和鳄鱼在内，竟然放弃嘴边的猎物，迅速散开，绕过野牛群，向河流上游疯狂涌去。 　　野牛群不知所措，来不及高兴从鱼群嘴下逃脱，就被恐怖的水线包围。 　　随着一点金光跃出水面，并行的水线陡然弯曲，数不清的黑色水蛭从水下现身，扑向连番遭遇大战的野牛群。 　　叶安站在高处，目光锁定那抹金光，意外感到熟悉。 　　直至金光落到一头野牛背上，舒展开身体，叶安才面露恍然，他认出了这个家伙。当初他登上孤岛，躲藏在岩洞中，曾经见过这条水蛭，难怪会觉得熟悉，他还曾同化过对方！ 　　比起之前那一次，水蛭体型没有发生变化，倒是身上的金纹完全铺开，金灿灿地，像是一根金条。 　　叶安试着同化对方，水蛭貌似对他还有印象，反馈的情绪不好不坏，不算是太友好，但也让叶安稍微放心，它们的目标是野牛群，有这样的大家伙在，孤岛上的变异兽，特别是还在一边的狼群、犬群和猴群，暂时都不是攻击目标。 　　收回意志，叶安坐在树根弯曲的顶部，支起一条腿，下巴靠在膝盖上，等着水蛭吃饱喝足。 　　头狼和头犬发出叫声，叶安回过头，朝它们挥挥手，示意不必担心。 　　猴群早就爬回树上，藏在树冠后，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比起它们之前生活的地方，三角洲的资源更为丰富，危险也随之加倍。能威胁到它们的种群成倍增长，本来还挺自豪的战斗力，轻而易举就被碾压成渣。 　　水蛭数量虽多，食量终归有限。两千多头野牛，除了被叶安杀死以及丧命在兽群和鱼群嘴里的，大多只是失血，并未当场死亡。 　　之所以有这种结果，野牛的生命力顽强也是重要原因。换成血不够厚的族群，被水蛭这样吞噬吸血，早就变成一具具干尸。 　　水蛭吃饱喝足，在金色水蛭的带领下离开，消失在叶安的视线之外。绝大多数野牛失血过多，丧失了力气，站在水里腿都在发抖，遑论发起攻击。 　　正当叶安考虑该如何收尾，几只雪貂忽然跑来，灵巧越过水面，顺着树根爬到叶安怀里。 　　叶安抱起雪貂，发现它们嘴里竟还咬着东西。 　　其中两只张开嘴，将带来的根须吐进叶安掌心。 　　叶安觉得奇怪，拿起根须仔细观察，还凑到鼻子下闻了闻，要是他没认错，这分明就是参须！ 第384章 留下 　　参须的出现，引得野牛群一阵躁动。 　　嗅到熟悉的味道，年长的野牛不知哪来的力气，顶开身边的同伴，不顾一切冲向叶安，目标正是摊在他掌心的一截参须。 　　发现牛群的异常，猴群最先发出警报，狼群和犬群立即摆出攻击姿态，朝野牛群亮出锋利的獠牙。 　　水蛭已经退走，鱼群也奔赴上游，除了虚弱的野牛，水中再没什么能威胁到它们。 　　头狼和头犬发出嚎叫，族群成员扩散开，呈扇形包围牛群，只要叶安一声令下，立即会扑向目标，将虚弱的野牛撕成碎片。 　　野牛觊觎参须，但对犬群和狼群毫无办法。 　　身体的虚弱拖慢了它们的力量和速度，拼着一时的爆发聚集起来，却无法长时间和狼群犬群对峙，何况还有杀死前首领让整个族群忌惮的叶安。 　　没理会牛群的躁动，确定它们无法突破包围，叶安重新将注意力移回来，拍拍爬上肩膀的雪貂，询问它们在哪里发现人参。 　　雪貂发出长短不一的叫声，小爪子在空气中比划，将它们是如何追着黑足猫跑入密林，黑足猫如何和松鼠发生冲突，它们又是怎样从林中挖出参须的过程全部告诉叶安。 　　要不是中途遭遇林鹿，它们能带走更多。 　　只可惜变异人参散发的能量太过诱人，如非它们机警，咬断一截藏进嘴里，连一星半点都带不出来。 　　叶安将参须递给铃兰，询问她是否看过。 　　铃兰对叶安点点头，身为制药师，她当然知道这是什么。但是，和其他变异植物不同，变异人参极其珍贵，并且习性特殊，根本无法人工催生，即使有种子也是一样。 　　“曾经有制药师试过，无一例外，全都失败了。这种植物蕴含极强的能量，不亚于晶石。只是生长环境特殊，生长期漫长，极少被人发现。没想到孤岛上竟然会有。”铃兰说道。 　　“能量不亚于晶石？”叶安诧异道。 　　在大灾发生前的世界，人参已经可以人工种植。没想到大灾发生后，人参发生特殊进化，连变异者都无法催生。 　　想到这里，叶安的视线转向野牛群，清晰感知到它们的渴望和焦急。 　　心中有了猜测，叶安顺着树根滑到水中，涉水靠近野牛。距离数步远，野牛群就不自觉后退，显然对他很是畏惧。 　　“你们想要这个？”叶安举着参须，询问对面的野牛。 　　借助之前的经验，他可以轻松同化整个牛群，将自己的意思传递给还能站立的全部野牛。 　　野牛群戒备地盯着叶安，以它们的思维能力，暂时想不出叶安的目的。但是，依靠直觉，它们判断出叶安没打算猎杀自己，至少现在不会。 　　公牛没有出声，几头健壮的母牛越过它们，朝叶安发出叫声，肯定了他的猜测。 　　在之前的混乱中，这几头母牛都失去了牛犊。不是死在鱼群和兽群嘴里，而是被公牛生生踩进河底，身上的骨头折断，因窒息而亡。 　　母牛目睹一切，但被其他野牛阻挡，只能眼睁睁看着牛犊死亡，愤怒到极点却是无能为力。 　　此刻，首领已经死在叶安手下，族群里没有新首领，它们不会服从别的公牛，发起脾气来，甚至能掀翻对方。 　　公牛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遇到愤怒的母牛，哪怕被对方的牛角划伤，也没有当场发怒，全都灰溜溜地让开道路。 　　母牛走到叶安跟前，盯着参须，传递出更为清晰的渴望。 　　继续同化野牛，叶安掌握到更多线索，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晶石，两只手同时递到野牛跟前，看它如何选择。 　　野牛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参须，对晶石看都不看。 　　在野牛即将咬走参须的刹那，叶安迅速收回手，用胳膊抵住牛角，牢牢控制住暴躁的野牛，笑道：“想吃，可以，但是不能白吃，明白吗？” 　　野牛晃了晃脖子，不明白叶安的意思。 　　“交换，懂吗？” 　　叶安收起晶石和参须，握住坚硬的牛角，完全不顾野牛的反抗，用手拍着对方强壮的身体，一边拍一边感叹，瞧瞧这一身腱子肉，这一身力气，多好的壮劳力！ 　　开采矿场，建造海船，打造城池，靠岛上现有的人手显然不够，改装车也数量有限，岛上的运力捉襟见肘。 　　他曾经动过驯服水牛的念头，试过几次都以失败告终。比起转化为运力，三角洲内的水牛群还是更适合成为口粮。 　　如今野牛群送上门，力量比水牛大，看样子也比水牛更好沟通。最重要的是，他手里有野牛最渴望的东西。如果能够达成计划，今后就不需要为岛上的运力发愁。 　　叶安不断简化信息，将自己的打算传递给每一头野牛。 　　出力干活就有好东西吃。 　　“我这里不只有人参，还有种类丰富的果子和变异植物，其中有不少蕴含能量，不打算尝一尝？” 　　叶安向野牛群展示过武力，让对方明白，有自己在，它们不可能冲上孤岛。随即又提出条件，只要野牛群答应，他会提供给它们人参，还有更多让野牛群流口水的东西。 　　大部分野牛很是心动，被叶安的条件吸引，愿意按照他说的进行交换。 　　少部分野牛并不愿意，叶安没有勉强，在它们试图离开时也没有阻拦。 　　不到五百头的数量，和散居的水牛群差不多。如果它们离开三角洲且罢，若是打算留下，再寻机闯入孤岛，等待它们的注定是残酷的竞争和凶狠的捕食者。 　　野牛群需要安顿，叶安决定暂时留在狼群的领地，确保不会中途发生意外。 　　铃兰和雪貂一同前往密林，确认变异人参的数量，驱赶被吸引来的变异兽，最大程度上保护人参的生长环境，确保这种变异植物能在孤岛上长期存在。 　　狼群和犬群守护在叶安身边，猴群栖息在树上，静静俯瞰河边的一切。 　　黑足猫姗姗来迟，一身凌乱的毛发，在和松鼠的战斗中，估计没占到便宜。 　　发现野牛群，两只小猫当场炸毛，发出尖锐的叫声。 　　叫着叫着，它们突然停住，昂起头用力嗅着，忽然发现追踪一路的气味消失，杀死它们母亲的野牛并不在现场。 　　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目标已经在之前的战斗中死亡；二是随别的同伴的离开，并没有接受叶安的条件。 　　拎起炸毛的小猫，叶安捏了捏它们的耳朵，感知到它们的情绪，尽可能安慰它们，并且承诺，如果那几头野牛没有死，并且还在三角洲徘徊，他一定带着它们找过去，让它们报仇。 　　黑足猫昂起头，大眼睛盯着叶安。 　　在叶安准备放开它们时，忽然舔了舔叶安的手指，学着狸花猫的样子对他撒起了娇，温顺乖巧得不可思议。 　　这一幕落在跑来的狸花猫眼中，立刻引来不满的叫声。 　　叶安看看怀里的黑足猫，又看看伏下耳朵的狸花猫，突然感到头疼。 　　他有点心虚。 　　莫名地，感到自己正向渣男无尽靠拢。 第385章 麻烦 　　叶安在狼群领地停留数日，直至野牛群的事情顺利解决。 　　期间雀鸟送来消息，逃走的野牛和三角洲内的水牛群遭遇，彼此发生冲突，双方互有死伤。水牛仗着数量多，将野牛群驱赶到三角洲边缘，要不是遇到狮群，战斗一时半刻不会停止。 　　养好伤的母狮撞见牛群，自然不会客气，无论野牛还是水牛，只要是受伤行动不便的，都会成为猎杀的目标。 　　狮群追逐牛群，将受伤的目标一头接一头扑倒，从单纯的捕猎发展到对牛群的复仇和杀戮。 　　血腥味吸引来变异虎和雪豹，还有两只金雕在天空盘旋，只要母牛看护不到，就会被抓走牛犊。 　　三角洲内的大型猛兽倾巢而出，连鹿群、羚羊群和角马都来凑热闹，在战场附近拉开网，对落单的野牛和水牛展开围捕。 　　狐狸、豺等小兽不敢靠得太近，害怕被蹄子踩伤。只能远离大型兽群，徘徊在战场附近，等着它们吃饱喝足再去捡漏。 　　雀鸟群和鱼鹰配合金雕行动，锁定落单的牛犊。 　　久未露面的蝙蝠竟也在傍晚出现，参与到这场盛宴。 　　野牛群和水牛群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全部被驱赶到深水处，背后就是张开大嘴的鳄鱼和河马。 　　值得庆幸的是，河马喜欢吃素，对牛群不是很感兴趣。攻击的原因是对方踏入自己的水域，赶走之后就不再搭理。三角洲内的鳄鱼数量也不多，还有一部分追着鱼群前往上游。若不是这样，等到日落之后，被堵住的野牛和水牛一头都别想逃掉。 　　雀鸟落在叶安肩膀上，小脑袋蹭着他的脸颊，样子十分可爱。 　　如果没看过它们发起攻击的样子，任谁都不会想到，这些火红的小家伙收起翅膀俯冲而下，能轻松穿透野牛和水牛的身体，在对方身上留下一个个通风的血窟窿。 　　“有活下来的？” 　　叶安坐在高过两米的树根上，手里是一只新烤好的兔子。撕下一条肉送到雀鸟嘴边，小家伙仰头吞下去，欢快地拍了拍翅膀。 　　“一起朝西边去了？” 　　从雀鸟的记忆中获悉牛群的动向，叶安不由得惊奇。 　　为了生存，果然什么都可能发生。 　　水牛和野牛竟然合流，找到包围圈的薄弱处，一起冲了出去。吃饱的兽群没有去追，小兽也没能力去追，倒是让它们成功脱困。 　　不过，他记得那个方向有蚁群，这群个个带伤的大家伙冲过去，是否能真正活下来还是未知数。 　　了解到逃走野牛的动向，确定它们不会对三角洲造成威胁，叶安不再多费心思，转而开始思考，该选在什么时候开始工程，打造属于自己的城池。 　　雨一直在下，天空中爬过闪电。远处有紫红的电光落下，高耸的巨木被劈开，短暂燃起火光，蹿起大片黑烟。 　　狼群捕猎归来，藏在树洞中的狼崽欢快地迎上前，同族群成员打着招呼。哪怕肚子饿，也没有去碰猎物。 　　这是狼群的规矩。 　　有哪头狼崽不守规矩，会当场受到教训，动手的就是它们的血亲。 　　狼王咬开猎物的肚子，按照规矩，心脏和肝脏都属于地位最高的成员。往日里都会是狼王独享。今天叶安在场，狼王后退一步，请他先享用美食。 　　叶安没有拒绝，利落从高处跃下，几步来到猎物前，熟练地取出猎物的心和肝，当着狼群的面各咬了一口。 　　在残酷的环境中生活，他的身体发生改变，已经能习惯生食。不过能吃归能吃，这么大块的心和肝，还是要烤熟味道才好。 　　叶安取走最好的部分，狼群按照族群中的地位高低，依次上前吃掉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狼崽安分地等在一旁，有两只实在耐不住饥饿，凑到叶安腿边，用后腿站立，前爪趴在叶安的小腿上，样子和撒娇讨食的小狗没什么区别。 　　叶安看看小狼崽，又瞧见停止进食向这边望的母狼，到底狠下心拒绝了狼崽。 　　狼群和犬群终究不同，族群中等级格外森严。他今天破例，固然能让狼崽吃好，对它们今后的生存却没有半点好处。 　　见叶安拒绝了狼崽，母狼放下心，继续撕咬猎物。 　　直至成年变异狼全部吃完，狼崽才被允许上前。只是它们的牙齿还不能撕掉骨头上的肉，需要亲族投喂，更有两三只实在太小，吃不了肉只能喝奶。 　　狼群饱餐一顿，陆续返回岩洞休息，只留下几匹在外警戒，防备水中的变异鱼以及能对狼崽造成威胁的变异兽。 　　叶安走到头狼身边，抬手抓了抓头狼脖颈后的毛发，手感不好，很硬，像是钢针。 　　头狼仰头发出嚎叫，变异狼纷纷应和，声音穿透雨幕，伴着雷声传出很远。 　　湍急的水流中，两艘木船由远及近，是外出的木棉和拉契娃。 　　她们各自抓着一条撑杆，掌握穿船行方向，另有数个女人和少年帮忙划桨，使满载猎物的木船破开水浪，一路逆流而上。 　　雨季中，三角洲被洪水淹没，化为一片泽国。 　　岛上的人外出，全都要依靠木筏。 　　随着鲁格等人的加入，木棉有了帮手，木筏升级为木船。加上萧玧留下的船只，岛上众人出行再不费力，并且每次都能收获颇丰。 　　这次有拉契娃同行，队伍行得更远，除了带回更多猎物，也带回之前没有留意到的消息。 　　“水源下游有流浪者，而且数量不少？”听到木棉的话，叶安神情变得严肃。 　　“从发现的线索看，数量绝对不会少，而且，”木棉顿了顿，从口袋里取出两截断裂的人类骨头，上面留着清晰的牙印，“他们很可能吃人！” 　　叶安取过木棉手里的骨头，看着上面的牙印，久远的记忆浮现脑海。 　　如果是流浪者，算不上大麻烦，三角洲正好缺人手。 　　但是，这些人同类相食，已经背离了人性，对生活在这里的人是麻烦更是威胁，绝不能让他们进入三角洲，更不能让他们靠近孤岛半步！ 第386章 围追堵截 　　夜幕降临，日光消失无踪。 　　乌云遮挡天空，不见半点月光星辉。偶尔有闪电爬过云层，瞬间炸亮，才为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增添几许亮光。 　　雷声轰鸣中，雨水倾盆而下。 　　三角洲内再次泛洪，多处高地被淹，变异兽能栖身的陆地变得更少，迫使狮群、变异虎和雪豹全部爬上巨树和陡峭的岩石，躲避汹涌而来的洪水。 　　这么做同样存在危险，万一有闪电落下，它们来不及逃脱，会和巨木一同淹没在电光中。 　　好在闪电并未持续多久，雷声也逐渐远去，只有夜雨下个不停，助长河水继续上涌，继而淹没更多陆地。 　　大群的变异鹿和羚羊涉水而过，在首领的带领下往上游迁徙，寻找能落脚的地点。 　　河流下游，一群新来的水鸟振翅飞起，它们不得不在黑夜中赶路，前往熟悉的孤岛，抓紧在岛上筑巢。 　　雨声中响起蛙鸣，是在雨季交配产卵的变异蛙。 　　和往年相比，蛙群的数量未见减少，行动却谨慎许多，不敢太过深入，更不敢轻易靠近孤岛。 　　蛙群之后是在夜间觅食的河马。 　　河马习惯在水中生活，加上体型庞大，泛滥的洪水对它们并无多大影响。唯一需要注意的是小河马。如果离开母亲，在黑夜中脱离族群，以它们的体力很难对抗洪水，多数会被冲走，在漫天大雨中不见踪影。 　　为了保护幼崽，成年河马聚集在一起，用身体挡住小河马。这使用尾随它们的捕食者很难下手。几条随洪水到来的变异鳄鱼，眼看猎物近在咫尺，却无论如何吃不到嘴里。莽撞冲上去，最可能的结果不是吃饱肚子，而是被愤怒的河马撕成碎片。 　　距离河马不远是长颈鹿群。 　　变异长颈鹿的夜视力一般，出于习惯，它们很少在夜间行动，多会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地点，聚集起来，等待夜晚过去。 　　今夜显然不会平静。 　　滂沱大雨中，一支五百多人的队伍正向三角洲进发。 　　雨水浇灭火把，带头的男人取出两块发亮的石头，用绳子捆绑在熄灭的火把上，继续在雨中探路。 　　陆地被水淹没，队伍众人只能涉水前行。 　　水下藏着各种危险，除了凶猛的变异鱼和水虫，还有能陷人的淤泥。他们必须十分小心，一旦踩入泥中，休想轻易挣脱。 　　这支队伍的组成十分奇特，三分之一是强壮凶悍的男女，他们穿着兽皮，脚上没穿鞋子，只在小腿和脚底捆绑坚韧的草叶。身上佩戴多把武器，颈项和腰间挂着骨头打磨的饰品，其中既有兽骨也有人骨。 　　为首的男人身高超过两米，胳膊和大腿尤其粗壮，背部宽阔，活似一头人形棕熊。男人头上顶着一个巨大水的牛头骨，头骨两侧连着水牛硬角，尖端经过打磨，看起来十分骇人。 　　这些人前行时，手中都抓着用藤蔓和兽筋制作的绳子，绳子另一端捆着瘦得皮包骨神情麻木的老人孩子，以及重伤或残疾的青年男女。 　　他们经过一片露出水面的山丘，赶走在这里躲藏的几只小兽，带头的男人查看过地形，决定今夜就在这里休息。 　　“懒鬼，快点干活！” 　　强壮的男女们挥舞着刀鞘棍棒，驱赶队伍中的老弱搭建帐篷。 　　被驱赶的人丝毫不反抗，恍如一群行尸走肉，在粗暴的喝骂声中放下扛着的东西，开始熟练地清理土丘，搭建简陋的棚子。 　　两个强壮的男人扛着长刀在一旁巡视，看到一个弯腰清理石块的女人，迈步走上去，旁若无人地将女人按在地上。 　　女人试图反抗，其中一个男人扼住她的脖子，威胁道：“老子不开心，马上煮了你的小崽子！” 　　威胁奏效了。 　　女人的力气瞬间消失，侧过头，看向被同伴拉住的孩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雨水冲刷而过，带走沾染的污泥。 　　曾经，她和她的丈夫也同两个男人沆瀣一气。他们高高在上，泯灭人性，做着畜生不如的事情。 　　那个时候，她在想些什么？ 　　什么都没想，只有痛快和恶毒，只有践踏同类的快意。 　　直到有一天，她的丈夫被变异兽杀死，她也变成残废，无法如往日一般战斗，她和孩子的地位马上一落千丈，被昔日的“同伴”抛弃，沦为队伍中的奴隶和储备粮。 　　女人后悔吗？ 　　的确。 　　但更多的是恨，对自己，对丈夫，对这个队伍中所有的恶棍。 　　就在男人放肆大笑，撕扯女人身上的兽皮时，一阵轰隆隆的奔雷声穿透雨幕，砸向众人头顶。 　　经验丰富的首领立刻察觉不对，迅速召集手下。 　　可惜他的经验并不能挽救他们的生命。 　　远处天空一道闪电落下，照亮冲向营地的暗影，也照亮恶徒们惊骇欲绝的面孔。 　　一千多头野牛在大雨中狂奔，冲破黑暗，压路机一般朝山丘碾压过来。 　　牛背上还有朦胧的人影，人影长刀在手，雪亮的刀锋反射冷光，在黑暗中异常醒目。 　　天空中掠过大团黑雾，是属于暗夜的蝙蝠。 　　和野牛群不同，蝙蝠的行动无声无息，等恶徒们意识到，蝙蝠群已经飞至头顶，如黑云笼罩而下。 　　叶安坐在野牛背上，锁定山丘上最醒目的几个身影，牵引牛群碾压过去。 　　恶徒们终于找回意识，没有勇气对抗野牛群，不顾首领的威胁和叫骂，惊叫着转身就跑。有人为了跑得更快，甚至砍伤身边的同伴，只为给野牛设置障碍，给自己争取时间。 　　几百人的队伍瞬间被冲散。 　　叶安没有理会被丢掉的奴隶，这些人自有随后抵达的木棉等人看管。他指挥着野牛群继续前冲，按照蝙蝠的牵引，猎捕每一个逃走的恶徒，绝不放过一人！ 　　黑暗的雨夜，一场猎杀拉开序幕。 　　逃散的恶徒很快发现，这片三角洲内处处都是危险，处处都是陷阱。身后的野牛群不提，凡是他们经过的地点，总会有蝙蝠和变异兽出现。 　　有人慌不择路，闯入一片石林，惊动了藏在这里的小兽。 　　在叶安面前夹着尾巴走路，没有任何存在感的狐狸和豺，陆续在石林中现身，朝闯入者包围过去，在电光中现出狰狞的面孔和恐怖的獠牙。 第387章 兄妹 　　恶徒们从没有想到，三角洲内会藏着这么多的危险。 　　不提大型变异兽，成群结队的小兽就足够将他们逼入绝境。更有十几个人倒霉透顶，好不容易逃出狮群的领地，却一头撞进蚁群的势力范围。 　　即便是攻击性位于底层的白蚁，倾巢而出，也足够将他们变成一堆枯骨，骨头也会被拖进巢穴，成为真菌的养料。 　　野牛群涉水前行，听到雨中传来的呼救声。声音从水面传来，是被鳄鱼咬住的几名恶徒。 　　求救声和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这些人做梦都不会想到，报应会以这种方式降临。 　　那些被他们残害的无辜者，死在他们手中的冤魂，此刻逐一出现在雨中，漂浮在半空，俯瞰他们最终的下场。 　　或许是临死前产生的幻觉，也或许是因恐惧陷入疯狂，在被拖入水下时，这些人无不大睁着双眼，惊恐地望向头顶，嘴里叫嚷着模糊不清的话。 　　野牛群停在距鳄鱼百米左右的地方，叶安察觉到异样，视线移向高处，除了灰白色的雨幕，什么都没有。 　　最后一名恶徒消失在水面，惨叫声戛然而止。 　　鳄鱼浮上河面，同野牛群对峙。 　　叶安拍了拍野牛的脖颈，牛群主动绕开方向，没有同鳄鱼群发生冲突。 　　在三角洲的多个角落，逃散的恶徒遭遇相同的命运。 　　不需要紫荆和铃兰带人抓捕，生活在这里的变异兽互相传递消息，凡是闯入领地的恶徒，没有一个能够逃脱，更不可能活下来。 　　在石林中，狐狸和豺将战利品拖向地洞。 　　这些地洞是土拨鼠挖掘后遗弃，被它们发现，进一步拓宽，就此定居下来。 　　在狮群领地边缘，大群秃鹫聚集，红色的脖子在灰蒙蒙的雨中格外醒目。 　　秃鹫展开双翼，随着气流上升盘旋，等到狮群离开，陆续从半空中落下，争抢余下的猎物。 　　叶安牵引野牛群在三角洲内巡视，确保没有一个恶徒逃脱，才调转方向返回孤岛。 　　彼时，雨势仍不见减小，大量的变异蛙聚集在离孤岛不远的水域，蛙鸣声此起彼伏。 　　木棉将带回来的奴隶安置在孤岛外侧，组织人手临时搭建起成排的草棚，让他们得以避雨栖身。 　　五百人的队伍，剩下的不足五十人。 　　被恶徒压迫的奴隶中，仅有少数人是被中途抓捕，大部分是同样恶贯满盈，曾经一同作恶，后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同伴抛弃陷害，沦落到如今地步。 　　叶安带着野牛群出现，恶徒们瞬间逃散，留下的人抓住机会，在疯狂和怨恨的驱使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木棉一行人赶到时，这些人所在的丘陵已经被血染红。血水浸入大地，连雨水都冲刷不掉。 　　叶安回到岛上，听完木棉的汇报，将一只打磨过的牛骨头盔抛给聚集过来的孩子。这是他在追袭中获得的战利品，本属于恶徒首领，如今却被孩子们接过，成为打发时间的玩具。 　　“我去看看。” 　　在追袭过程中，叶安捕获大量恶徒们的记忆，对这支队伍有了极深的了解。这些活下来的人未必全部干净。为了三角洲的安全，必须仔细筛选清理，将潜在的威胁扼杀掉。 　　和热闹的营地不同，草棚前一片寂静，若不是棚子里冒出烟气，仿佛根本没有人居住。 　　叶安没有惊动棚子里的人，而是站定在数米外，直接催动异能。 　　数息之后，突然有几个人从棚子里冲出来，手中没有武器，在空气中挥舞着拳头，双眼赤红，状似疯兽。 　　“解决掉他们。”找出混上岛的恶徒，叶安对木棉说道。 　　甭管他们在队伍中曾遭遇过什么，手中沾染的血和人命做不得假，对孤岛的恶意也隐藏不住。哪怕他们掩饰得很好，骗过了木棉，到底逃不开叶安的双眼。 　　木棉听叶安简单说明，当即攥紧了拳头，朝身后挥了挥手，立刻有强壮的女人冲过去，将这些人压制住，当场捆住手脚，丢进汹涌的河水中。 　　这一幕惊到棚子里的人，他们趴在门边，惊恐地看着外面发生的一切，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经历过被恶徒抓捕，沦为奴隶和储备粮的惨事，他们此刻的求生欲大过一切。 　　木棉之前的表现，让他们以为岛上的人相对和善，万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凶狠。这让某些人怀揣的心思瞬间消失，再不敢有任何侥幸的念头。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聪明。 　　在剩下的三十几个人里，有一对兄妹，他们本是城民，父亲是城内的长老，从小养尊处优，既任性又霸道。一次和狩猎队外出，强令车队追逐鹿群，不慎落入陷阱，保护他们的狩猎队员全部被杀，他们也被恶徒抓住。 　　幸运的是，没等将他们下锅，恶徒们就遭到围追堵截无一生还。 　　这对兄妹不甘心就此沦落，他们想回家，想过回到以前的生活，不想变成流浪者，任凭旁人宰割。 　　在叶安清理掉潜藏的危险，交代木棉接下来的安排时，这对兄妹大胆走出棚子，站到叶安面前，开口提出自己的要求。 　　叶安侧头看向他们，挑起眉尾。 　　木棉和周围的女人也移过视线，目光聚集在这对兄妹身上，不明白他们哪里来的底气，竟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傲慢、看不清形势，无异于一种挑衅，难道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 　　若是没有叶安出现，他们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木棉神情不善，盯着这对兄妹，随时准备把他们丢出岛上。 　　叶安抬手拦住她，示意众人稍安勿躁，沉吟片刻，开口道：“你们家在丰城？” 　　兄妹俩紧握住对方的手，听到叶安的话，由年长一些的萨哈开口：“是，我们的父亲是城里长老，如果你愿意送我们回去，我的父亲肯定会有丰厚的回报。” 　　丰城算不上大城，城市人口也不多，只能算中等规模的势力，连毁灭前的千城都比不上，更不用提猎人城和岩城。 　　然而，丰城有一个其他城都没有的优势，那里的人擅长培育粮食，不是采用异能催生，而是掌握独特的种植技术，能提高粮食产量。 　　利用这个优势，丰城同多方势力结交，包括赵翁的车队在内，都和丰城维持不错的关系。这使得丰城能一直存在，不被别的势力吞并。 　　“丰城离这里不近。”木棉知道丰城，也曾去过一次。 　　实事求是地讲，那次经历算不上愉快。 　　她遇见的丰城人大多和这对兄妹一样，带着莫名其妙的优越感。换成势力大的商队和城市队伍，就会变成另外一副嘴脸。 　　叶安没说话，进一步探索这对兄妹的记忆，确认他们没说谎。 　　考虑片刻，叶安既没有答应他们的请求，也没有当场拒绝，而是让人将他们送回到棚子里，自己去见王伯和强伯等人，希望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更多有关丰城的信息。 　　与此同时，丰城使者在猎人城苦等数日，终于见到了萧玧。 　　使者被带到萧玧面前，送上丰厚的礼物，提出此行的目的。 　　“找人？”萧玧靠在高背椅上，架起两条长腿，姿态和语气都透着漫不经心。 　　“是的。”使者不敢有任何不满，对这位冷冰冰的猎人城城主，畏惧已经刻进骨子里，“是一对兄妹，如果能够找到，萨恩长老一定会送上让您满意的报酬。” 　　“生死不论？”萧玧继续道。 　　使者咽了口口水，额头冒出冷汗，却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长老的希望是平安无事。如果发生不测，如果您能将凶手抓到，报酬一样不变！” 　　“我会考虑。” 　　萧玧话音落下，使者就被送出城主府。 　　尽管心中忐忑，不确定事情是否完成，使者却不敢再出声，只能老老实实离开，唯恐惹得对方不快，此行目的落空不说，连小命都保不住。 第388章 丰城 　　“丰城？”王伯放下打磨到一半的骨刀，抬头看向叶安，表情很是差异。 　　同在屋内的强伯折断一根树枝，填入地炉内，同样被叶安的话吸引，视线转了过来，好奇道：“大人对丰城有兴趣？” 　　“事情是这样……”叶安坐在地炉边，将追捕恶徒，将奴隶带回岛上，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逐一说明，“那对兄妹自称来自丰城，他们的父亲是城内长老，我想了解一下这座城市。” 　　王伯和强伯对视一眼，沉默片刻，由强伯开口：“说起丰城，存在的时间不算短，当年海城最强盛时，这座城的规模比现在大上数倍。在海城遭到毁灭后，丰城也日渐衰落。只是城里的人掌握种植技术，城中部分长老和各方势力交好，即使被人觊觎，也想方设法坚持到了今天，一直没有被人吞并。” 　　强伯年轻时曾到过丰城，当时的丰城十分繁华，城高池深，人口众多。 　　城中往来商队络绎不绝，各种商铺鳞次栉比，其热闹程度远非今日可比。就连后来崛起的商人城，也及不上当时的丰城。 　　丰城最强盛的时期，千城还是个聚居点，连丰城的附庸都比不上。 　　当时的丰城城主和海城城主交情匪浅，两人还是姻亲。在海城的庇护下，丰城发展出相当规模的种植业，近乎包揽了半个荒原的粮食生意。 　　“当时海城有远洋船队，丰城有专门运送粮食的商队，两城之间的交易十分稳定。每年雨季和旱季交接，丰城商队都会前来海城，送来大批粮食，运走船队带回的海鲜。” 　　回忆起当年事，强伯和王伯均面露感慨，语气透出几分唏嘘。 　　“当时的商队规模比得上未毁灭前的商人城。不对，远比商人城庞大。每次丰城的队伍到来，城内的孩子都会格外高兴，等着丰城人卸载货物，出售大把的麦芽糖。” 　　丰城人擅长种植粮食，在旁人为果腹奔波时，他们已经发展出各种副食品，例如麦芽糖和类似沙琪玛的点心，都是难得的美味。 　　海城是同时代最强大富裕的城池，丰城的产品运送到这里从来不愁卖，总是能赚得盆满钵满。特别是麦芽糖，十分受城中人欢迎，运来数量往往不够分。 　　“海城和丰城有协定，每年丰城粮食丰收，都会率先提供给海城。同样的，海城船队捕获海产，也会优先提供给丰城。”王伯补充道。 　　“这样的交易持续了很多年，直到变故发生。” 　　话到这里，强伯和王伯同时变了表情，声音中不再充满怀念，而是变得沙哑。 　　“海城遭到背叛，扎姆这样的人潜伏在城内，和城外的势力里应外合，使出万般手段，城池毁于一旦。丰城城主本想支援海城，不想被城内的长老架空困住，更是遭到毒害。”当年的秘辛，如今已经很少人知道。但对多年来一直在追查真相的强伯来说，很多细节都经不起推敲，像是窗户纸，完全是一捅就破。 　　“丰城也出事了？”叶安问道。 　　“是的。”强伯继续道，“以两位城主的关系，海城遭到围攻，丰城不可能置之不理。结果直至海啸发生，丰城城主也没露面。我一度以为是丰城城主在利益面前倒戈，后来才发现事情根本就不是那样！” 　　强伯的声音愈发沉痛，双拳握紧放在膝上，手背上鼓起青筋。 　　“海城覆灭的消息传开，丰城很快就换了城主，城内长老也大换血，很多熟悉的面孔都不见踪影。这件事很蹊跷，明摆着存在阴谋，奈何当时情况太乱，因为海城的事情，大半个荒原都牵扯其中，谁还会注意到丰城？” 　　海啸之后，活下来的海城人四散零落，却无一去往丰城。或许不是没有，而是抵达之后就被控制住，沦为阴谋夺取权利者的刀下亡魂。 　　不过，这些夺取丰城的人并未料到，梦寐以求的一切到手，却不如他们所想的，今后全都高枕无忧。 　　没有了英明的城主，失去海城的庇护，长老层的混乱许久没有妥善解决，城内人心惶惶，许多问题同时爆发，使昔日繁华的城市快速衰落，很快就跌落金字塔上层，沦落到中等规模，最后连千城这样后起的势力都比不上。 　　若不是依靠前代城主和长老积攒的家底，要不是城市掌握了种粮技术，怕是连今天的地位和规模都不会有，早就被各方势力瓜分殆尽。 　　“这么说来，那对兄妹的父亲应该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叶安突然开口。 　　强伯和王伯均是心头一动，算一算时间，即使对方没有亲自动手，也必然有份参与，至少是亲眼目睹并且选择站到了阴谋者一方，否则不会有今天的地位。 　　“大人打算和他们接触？”王伯猜测道。 　　“之前不确定，现在我改了主意。”叶安盘膝坐着，随身的长刀和匕首放在一边，胳膊肘支在腿上，单手托着下巴，小指微微勾起，指尖点着嘴角。 　　“大人，丰城虽然衰落，却牵扯多方势力，最好从长计议。”强伯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叶安坐直身体，活动两下脖子，笑道，“放心，我不会鲁莽行事。而且，我觉得这事该通知一下萧城主，他应该很感兴趣。” 　　听到叶安的话，强伯和王伯斟酌片刻，都将劝告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远在猎人城的萧玧尚不知晓萨哈兄妹在叶安手里。 　　丰城的使者离开后，他独自回到房间内，推开落地窗，任由冷风卷着雨水落在身上，整个人仿佛化为一尊冰雕，许久之后才吐出两个字：“丰城。” 　　同一时间，心系儿女的丰城长老正被同僚围住，不断拉扯责难。 　　“萨恩，你疯了吗，竟然敢派人去猎人城！” 　　“你那对儿女本就犯错，因为他们损失了一整支狩猎队！” 　　“你做决定之前难道不动动脑子？” 　　“你想过后果吗！” 　　吵嚷声充斥大厅，长老萨恩始终不为所动，坐在位置上，阴沉地盯着众人。在他看来，儿女出事绝不简单。他甚至怀疑是平日里和他不对付的人在暗中下手。 　　想到这种可能，萨恩的目光愈发冰冷，阴森森地扫过众人。 　　他只有这两个孩子，如果找不回来，他要所有人陪葬！ 第389章 准备建城 　　孤岛上，萨哈和舒兰焦急等待结果，可是足足等了数日，叶安都没有任何回复，甚至连面都没露。 　　兄妹两人满心焦急，询问来送饭的人，对方只是摇头，没给任何有用的信息。 　　换做在丰城的时候，两人必然会大发脾气。只是之前的经历教会了他们一个道理：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哪怕骨子里的傲慢无法去掉，在明知道不可能的情况下，还摆出傲慢的态度就是自找没趣，自己找罪受。 　　舒兰的性子比萨哈更急，苦熬几天，迟迟没有消息，又不能走出草棚，只能在地上来回踱步，眉眼间充满愁色，满心期盼尽数化为心烦意乱。 　　萨哈坐在草席上，他同样心急，却必须压抑自己，更要压制住舒兰。 　　之前冒险表明身份，向叶安提出请求，如今对方没有答复，却也没有赶走自己，他们不能急，更不能行差踏错半步。 　　要不然，很可能会被当成麻烦处理掉。 　　“哥，你还能坐得住？”舒兰转了几圈，见萨哈一直坐着没出声，脾气控制不住，当场质问出声。 　　“不然能怎么办？”萨哈抬起头，目光落在舒兰脸上，沉声道，“你想我怎么做？冲出去，疯子一样大喊大叫，然后被人丢进河里？” 　　“我不知道！我没想那样！”舒兰暴躁地抓着头发。换做以往，她已经抓起鞭子抽人了。可棚子只有她和哥哥，她不可能那么做。 　　看到舒兰的样子，萨哈当场皱眉，警告道：“控制一下你的脾气，这里不是丰城。想想前段时间的日子，能活下来已经够幸运了。你最好老实一点，别自作主张，要是惹怒这里的主人，你我都别想活着离开！” 　　“不至于吧？”舒兰松开手，头发被抓乱，像是在头上顶了个鸟窝。 　　“怎么不至于？”萨哈神情严肃，语气中带着警告，“换做是你，对给自己带来麻烦的人会怎么处置？” 　　“我们会给报酬。”舒兰不忿道。 　　“报酬？在哪里？就凭你我的两张嘴？”萨哈摇摇头，叹息一声，“舒兰，经历了这么多，你能不能长长脑子？” 　　丰城在荒原上处于什么地位，两人一清二楚。 　　即使掌握种植粮食的技术，也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必须谨慎应对各方势力，才能在群雄环伺的大环境下生存。 　　两人的父亲在城内势力不小，他们可以在父亲的势力范围内耀武扬威。一旦走出丰城，遇到其他势力，尤其是实力强大的城主和变异者，他们什么都不是，不过是随手就能捏扁的蝼蚁。 　　萨哈到底对舒兰存在几分亲情，加上身处陌生的三角洲，只有两人能互相扶持，唯有耐心将现下的处境揉碎掰开，详细灌入舒兰的脑子。 　　“实话告诉你，在这里，你和我什么都不是！就算是我们的父亲，只要这里的主人不给面子，照样也什么都做不成！” 　　萨哈不蠢，事实上他很聪明。 　　见识到叶安清理恶徒的手段，他十分清楚叶安的实力。 　　强大的变异者是各方势力拉拢的对象，即使拉拢不了，也不会轻易得罪，除非有信心灭掉对方。 　　叶安显然属于变异者中的顶层。 　　这样的强者连丰城城主都要弯腰，他绝不想让叶安对自己产生恶感，那会要了他和舒兰的命。 　　舒兰仍有些不服气，但见萨哈表情严肃，态度坚定，目光不善地盯着自己，到底闭上嘴，十分丧气地坐到草席上，低着头嘟囔几句。 　　萨哈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也知道不会是好话。不过他不在乎。只要舒兰老实下来，不要惹恼这片三角洲的主人，他的目的就算达到。 　　草棚外传来人声，萨哈和舒兰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走向门口，掀开垂挂的草帘，想弄清到底发生了什么。 　　草棚位于孤岛边缘，距离泛洪的河道不远。 　　此时，河中正掀起大片水浪，浪花袭向岸边，冲刷过水鸟搭建的巢穴，引发鸟鸣声不断。 　　一群只穿着阔腿裤，赤脚并光着上身的少年撑着木船，在水浪中穿行。每个少年腰间都系着绳子，用来稳住身体，不使自己被落下的水浪卷走。 　　木船后是连成长龙的木筏和竹筏，筏子上是堆成小山的矿石，在河水里载浮载沉。 　　少年们自上游而来，熟练地操控木船，将矿石运送到岛上。 　　叶安接到消息，当即从岩山赶来。 　　犬吠声连成一片，一时间压过水鸟的鸣叫。 　　草棚里的人清楚看到，大群的变异犬牵引改装过的雪橇，闪电般冲出密林。雪橇底部镶嵌木条，能轻松越过水坑和溪流，在泥地中穿行自由。 　　雪橇停在河边，叶安跳到地上，向归来的少年们挥手。 　　少年们熟练地提起撑杆，调转船头方向，牵引竹筏和木筏靠岸。 　　众人聚集到岸边，发现船身周围簇拥着大量变异鱼，船底还有不少变异螺和贝类，在水浪翻涌间，帮助稳定船身，不使船队倾覆。要不是有这些水下居民帮忙，仅凭少年们的能力，未必能将矿石平安运回。 　　船队靠岸，早有准备的女人们分批上前，卸下船上的矿石，用滑轮和独轮车运往定好的地点，准备按计划建造工事，为造城做准备。 　　叶安手里有新绘的图纸，参考海城模式，先沿着孤岛建造城墙，再陆续打下地基，填充城内的建筑。 　　木棉和紫荆各有分工，鲁格和拉契娃等人也被分配任务，王伯和强伯等负责勘察地形指点众人。连岛上的孩童都被调动起来，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在叶安决定造城之后，整座孤岛就变成一个巨大的工程基地，岛上的居民陆续开始忙碌，除了被看管的草棚，几乎没人闲着。 　　野牛群被调动，帮忙运送矿石和木料。有了它们帮忙，建造城墙的速度提高一倍不止。 　　叶安每天都在忙，很少有休息的时间。最常见的情况就是饭吃到一半，就有人来找，不得不拿着干粮去往工地。 　　即便如此，他也没忽略丰城的事。 　　他在等回信。 　　之前放飞信鸽，告知萧玧相关信息。算一算时间，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天内信鸽就会从猎人城归来，带回萧玧的答复。 第390章 帮手 　　叶安的预期首次出错。 　　在城墙已经初具规模时，放飞的信鸽仍未返还，也没有任何源自猎人城的消息。这让他不免猜测，是否是信鸽途中发生意外，遭遇捕食者，亦或者猎人城遇到麻烦。 　　上次地鼠围城，他仍是记忆犹新。 　　见识到巨型地鼠的能力，他难免会提心，是否是地鼠群去而复返。 　　不过，之前地鼠群大规模聚集存在人为因素，或许是他想得太多，只是路上耽搁也说不定。 　　叶安心事重重，面上却没有表现出分毫。每天往来岩山和工地，忙得脚不沾地。还带着人手去往矿场，亲自运回两批矿石，准备做进一步处理提炼，用作建造城池的材料。 　　有王伯和强伯等人规划统筹，工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鉴于洪水泛滥，老人们提议先在岛屿西侧动工，继而向其他三面延伸。考虑到岛上的兽群领地，叶安特地划出片区，确保兽群不会受到工程影响，并且在完工后能借助工事得到一定的便利。 　　城墙建造起来，岛上的密林也被纳入其中。 　　作为孤岛重要的组成部分，地下岩洞同样要提前做好规划。 　　王伯和强伯提议建造双城，即地上城和地下城。工程量虽然巨大，但能容纳更多人口，对城市形成更大的保护，对今后发展有益无害。 　　“地下城。” 　　叶安展开图纸，认真考虑老人们的建议，最终拍板，就按照他们说的先立城墙，护卫岛上安全，其后开展工程，地上地下一起动工。 　　“这样一来就需要更多人手。”木棉听到计划，出言道。 　　“人手的方面不必担心。”叶安放下图纸，拿起放在身边的水杯，咕咚咕咚灌下两大口。 　　换做旁人，或许要为人力发愁，毕竟工程量巨大，材料和人力都是不小的问题。如果中途遇到紧缺，工程势必会耽搁，前期的努力也会大打折扣。 　　他就没有这样的担忧。 　　三角洲内存在矿场，出产的矿石足够造城所需。还有大量的岩石和木材，按照计划的城池规模，根本不需要为建筑材料担忧。 　　至于人手，那更不是问题。 　　虽然岛上人力不多，但木棉擅长制造工具，老人们也能帮上忙，加上紫荆、拉契娃和鲁格等人，工程自然能进行得十分顺利。 　　即使出现人手短缺，也很容易解决。 　　强伯等人看叶安成竹在胸，还以为他准备招募流浪者。认真来说，这的确是个办法。只是过程中要仔细甄别，避免心怀叵测的家伙混入队伍。 　　万万没想到，叶安并没有这个打算。 　　“流浪者？不，我没打算招募他们。” 　　叶安放下水杯，拿起一块紫荆烤制的脆饼。饼皮又脆又薄，上面撒了芝麻，咬在嘴里咔嚓作响，香味很是浓郁。 　　“我明天会出岛一趟。” 　　叶安早有计划，准备去请蚁群帮忙。 　　定居孤岛之后，他没少和蚁群打交道，对于分布在三角洲内的蚁群都十分熟悉。尤其深谙蚁后的性格和需要，明白给出什么报酬才能打动它们。 　　此外，他还准备联络密林中的彩蜘蛛。 　　这些蜘蛛喜欢成群结队生活，很少离开领地。它们结成的网十分坚韧，比得上最强劲的钢丝。它们的力气也是极大，如果能和蚁群配合，造城的事完全不需担忧，工程量再大都不是难题。 　　叶安回到岛上之后，就抓紧时间煅烧鳄龟甲，获得的晶石储存在岩洞中，积攒下不小的数量。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哪怕是蚁群和蜘蛛群全部投入工程，所需的鳄龟甲也不会超过三分之一。加上蚁群和蜘蛛群独特的爱好，以他目前储存的物资，可以说绰绰有余，完全不必担心欠债。 　　想清楚这一点，叶安很快做出决定，并且将他的计划告诉众人。 　　有了野牛群和鱼群的经验，对于叶安这项计划，众人短暂吃惊之后均接受良好。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明天就出发。如果不出意外情况，大概五天左右回来。”叶安仔细算过，如果要拜访所有的蚁群并且达成合作，至少需要这个时间。 　　此外，蚁群之间存在各种各样的问题，特别是白蚁和行军蚁，称得上是世仇。要把它们请来帮忙，必须提前作出调停，并且约定，在工程期间，它们不能发生冲突，更不能在岛上开战。 　　认真想一想，即使有和蚁群沟通的能力，掌握蚁后的喜好，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叶安铺开兽皮，将可能出现的问题罗列其上，并提前告知众人，在他离开期间，如果有信鸽回到岛上，别着急回复，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众人对叶安的计划没有异议，就相关事项商议到深夜。确认没有遗漏的细节，才卷起写满的兽皮。 　　彼时已过午夜，室外黑暗一片，更下着大雨，隐隐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雷声。 　　叶安等人忙着商定计划，没来得及吃晚饭。突然间放松下来，都感到饥肠辘辘。 　　“没有热食不行，先煮一锅肉汤，再烤些肉干。我记得之前抓了几头黄羊，羊腿腌得不错，正好炖汤。” 　　叶安吩咐下去，紫荆和木棉很快做好分工，铃兰递过调料，拉契娃在地炉架上铁锅，锅内是不断冒泡的热水。 　　王伯和强伯帮忙烤制麦饼，叶安亲自去了一趟岩洞，除了羊腿之外，还提来一袋小米，准备熬煮肉粥，搭配麦饼入口。 　　众人一起忙碌，热腾腾的食物很快出锅。 　　香气在室内飘散，团在床头熟睡的黑足猫翻过身，睁眼看了一会，发出喵喵的叫声。 　　叶安特地取过两块羊腿肉，告知它们放凉后再吃。 　　趴在窗边的狸花猫虽然没发出声音，大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叶安。叶安自然不会厚此薄彼，同样给狸花猫准备好羊肉。当然，同在屋内的雪貂也没落下。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落到地面，汇聚成一条条小溪，顺着地势向孤岛边缘流淌，陆续汇入奔涌的大河。 　　室内被暖意笼罩，众人难得放松，将食物一扫而空，随即同叶安告辞，返回自己的住处休息。 　　等到铃兰离开，叶安关好房门，禁不住打了个哈欠。 　　回身躺倒在床上，叶安伸出胳膊，捞过正用小爪子洗脸的黑足猫，双手托起来，头埋在黑足猫柔软的腹部深深吸了两口气，将小家伙放下，心满意足地翻过身，很快睡了过去。 　　按照商定的计划，他明天就要离岛，这几天都会忙得脚打后脑勺。为积攒体力，他需要休息。 　　黑足猫蹲坐在叶安身边，歪着脑袋看了他片刻，扭头对上狸花猫的视线，很是得意地舔了舔爪子，再次团成暖乎乎的毛球，靠着叶安睡了过去。 第391章 抵达 　　天公作美。 　　翌日清晨，连下多日的大雨短暂停歇，拥挤的云层中现出几线湛蓝。 　　叶安早起收拾行装，为保证计划顺利，特地多带了一些晶石和肉干，还有部分蚁群喜欢的蜂蜜和蔗糖。 　　铃兰清晨来访，带给他几瓶伤药，还有三瓶麻醉药和毒药。以叶安的能力，后两种基本用不上，但该有的不能缺，总要以防万一。 　　一切准备继续，叶安告知黑足猫、狸花猫和雪貂自己要离开几天，屋子里留有肉干，如果它们想吃新鲜的，可以从窗口离开，去密林中捕食。 　　“别去林子西边，那里是蜘蛛的地盘。” 　　叮嘱完这些小家伙，叶安关好房门，同铃兰告辞，去往岛屿边缘。 　　雨季出行不适合走陆路，带的东西太多也不好麻烦鸟群，叶安索性撑着木船离开孤岛，顺流而下，首先去往行军蚁的巢穴。 　　叶安撑船的技术还算过关，可由于携带的东西过多，船身吃水过半，在湍急的水流中前行，遇到互相挤压的漩涡，变得极其不稳，随时都像是要倾覆。 　　好在有鱼群聚集，帮忙撑起船底，推动木船越过急流，有惊无险地穿过河道拐弯处密集的水涡。 　　“谢啦。” 　　叶安捏碎晶石，将粉末抛洒出去。 　　河中的变异鱼成片跃起，摆动着鱼尾，争抢晶石的碎片。 　　经过大片被洪水淹没的林地，水流速度开始减缓。 　　昔日茂盛的草地和树木被水淹没，修长的草叶在水下摇曳，半截树冠铺在河面上，似张开的圆伞。一些小兽在树冠中躲雨，暂时离不开，只能抓捕浅水处的小鱼和虾类果腹。 　　叶安撑船经过，立刻引起一阵骚动。 　　几只花栗鼠从树叶间探出头，谨慎观察周围环境，确认叶安只是经过，对自己没有威胁，迅速将身体缩回去，抱着抓到的河螺啃咬，合力咬碎外壳，分食脆嫩的变异螺肉。 　　一阵冷风卷过，河面荡起层层涟漪。 　　船头忽然遇到阻力，像是撞到障碍物，发出一声钝响。 　　叶安预感不妙，没有继续前进，设法将船驶离河道中心，靠着一座土丘停下。 　　待到船身停稳，叶安放下撑杆，同化水下的变异鱼，获悉木船撞到藏在水底的石块，船头出现裂纹。根据裂痕的状况，短时间还能支撑，若是遇到之前一样的急流，船身必然进水，无法继续前行。 　　“看来好运气用完了。” 　　叶安自嘲一声，当即离开木船，用随身的绳索将船身固定在土丘边。为避免木船被水卷走，他特地搬来两块大石头，将绳子一圈圈缠上，试了试牢固程度，还算是满意。 　　登上巨石，叶安举目眺望，发现自己所在的地点距离行军蚁巢穴不算太远，决定涉水前行。有鱼群帮忙，他能轻松避开水下的暗流，挑选适合踏足的通道。 　　不过在出发前，他需要整理带来的晶石和肉干，重新包裹起来背在身上。 　　换做其他人，即使力气壮如拉契娃，也未必能带着这么多的东西涉水。叶安却是轻轻松松扛起包裹，单手托住包裹边缘，朝鱼群示意，大步走入水中。 　　远远望去，他简直是扛着一座小山在水中行走。 　　鱼群很快聚集到一起，不同种群挤挤挨挨，按照叶安指定的方向排成两列，形成牢固的屏障，有效阻隔湍急的河水。 　　叶安走在水中，要避开锋利的石块和木刺，速度难免被拖慢。 　　走出一段距离，他发现不远处有两段浮木，在河中载浮载沉，缓慢向自己靠近。定睛再一看，哪里是什么木头，分明是藏在水下伺机而动的变异鳄鱼。 　　“运气还是有的。” 　　叶安笑了，迅速牵引鱼群包围过去，趁变异鳄鱼反应不及，第一时间同化对方。 　　两条体长超过五米的鳄鱼本打算守株待兔，等着鱼群送上门填饱肚子。哪里会想到，偏偏倒霉地遇上叶安，食物没捞到，反而成为对方的代步工具。 　　控制住变异鳄鱼，叶安踏上鱼背，用绳子捆住鳄鱼的脖子和嘴巴，牵引它们调转方向，向蚁巢所在的方向游去。 　　变异鳄鱼体表遍布鳞甲，尤其是背部竖起的三道甲片，无异于锋利的刀片。 　　叶安站在变异鳄鱼背上，必须十分小心，才能避免自己被划伤。同时要将包裹放在水里，借助水力运送。否则的话，鳄鱼绝撑不起他和包裹的重量，马上就会沉入河底。 　　变异鳄鱼并非没试过反抗，奈何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还被密集的鱼群狠狠抽了几下。眼见脱身无望，只能放弃挣扎，在鱼群的簇拥下，背着叶安前往矗立在河道中的一座土丘。 　　土丘高过百米，呈三角形，像是一柄立在水中的长剑。两侧边缘十分锋利，延伸至顶端，依稀闪烁寒光。 　　距离土丘十多米，叶安让鳄鱼停住，鱼群游弋在四周，同样没有继续靠近。 　　“就到这里吧。” 　　叶安跳下鳄龟的背，很快被聚拢的鱼群托起。 　　捆在嘴巴和脖子上的绳子松开，控制住身体的能量也消失无踪，暴怒的变异鳄鱼张开大嘴，不顾一切向叶安咬来。 　　腥风迎面袭来，叶安不慌不忙，单手抓着包裹，侧身避开鳄鱼的大嘴，另一只手握拳，拳头重重落在鳄鱼的身侧。 　　轰隆一声，天空炸响惊雷，鳄鱼被叶安打飞出去，在水上滑出一段距离，于电光中落水，掀起大片水浪。 　　变异鳄鱼没有死，却在重击之下伤了内脏，骨头折断，短暂失去行动力。 　　周围的鱼群发现机会，顿时一拥而上，开始分享这顿大餐。 　　另一条鳄鱼见到同伴的惨状，根本顾不上攻击叶安，求生的本能让它调头就跑，游出根本不像是鳄鱼的速度。 　　水中的动静引起蚁群的注意。 　　土丘中很快传出声响，棕红色的行军蚁一只接一只现身，趴在位于土丘顶端的洞口处，扬起大颚，摆动触角，想要查明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快有兵蚁发现叶安，辨认出他的气味，迅速向同伴传递消息。 　　保险起见，叶安没有再借助鱼群，而是独自上前，解开带来的包裹，展示出里面的肉干和晶石，表明自己此行的意图。 　　“帮我造城，我用晶石和食物做报酬，数量绝对丰厚，如何？” 第392章 归来 　　花费数日时间，叶安走遍三角洲每一座蚁巢，共说服了六位蚁后。在对方同意帮忙建造城池并保证工程顺利进行，不在中途和其他蚁群发生冲突后，给出第一笔报酬。 　　此行带来的晶石和肉干平均分成六份，分别由工蚁送回巢穴，其后队伍聚集起来，沿着叶安来时的路线返回孤岛。 　　虽然蚁后作出保证，蚁群之间的气氛仍算不上融洽，行进间各自列成长队，队伍之间泾渭分明。不会有任何一只变异蚁跑错队伍，即便是最为迟钝的族群成员，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犯错。 　　蚁巢和蚁后需要保护，叶安带走的工蚁和兵蚁仅是巢中的一部分。 　　饶是如此，六支队伍集合起来，数量也达到惊人的程度。 　　由于三角洲被雨水淹没，蚁群要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孤岛，势必要借助工具。 　　没有太多时间准备，叶安联络水下居民，集合足够多的变异鱼和变异螺，背负蚁群逆流而上。 　　这样的行进方式，对参与进来的族群都十分新奇。 　　在出发之前，叶安三令五申，明确告知蚁群，鱼群和变异螺是出行必须，在抵达孤岛之前，彼此最好不要发生冲突。同样也告诫后者，蚁群脾气不是太好，最好不要抱着侥幸心思，等到平安返回，他会给出足够的报酬。 　　沟通还算是顺利，除了混进队伍意图占便宜的几条鳗鱼，队伍内部基本没发生太大的波折。 　　鳗鱼混进来的目的很简单，趁乱捕食，然后迅速逃走。只是万没想到，如此庞大的队伍竟是井然有序，任何一个环节出现问题，都会被叶安第一时间察觉。 　　它们捕猎的计划落空不说，自己反倒沦为蚁群的猎物，当场被行军蚁撕成数段，散落的内脏和血肉被鱼群和变异螺分食。 　　解决掉鳗鱼，鱼群继续上游。 　　途经停靠木船的土丘，队伍短暂停下，叶安解开绳索，请变异螺帮忙托起船身，确保木船能平安穿过急流，不被汹涌的水涡卷入河底。 　　孤岛上，木棉和紫荆带人加固城墙，将打磨过的石块垒砌起来。石缝间填满独特的粘合剂，石墙表面涂抹漆料，使得墙壁极其牢固。 　　随着城墙拔地而起，岛上众人已经能想象出城池的规模，更是干劲更足。 　　每天不需要木棉和紫荆催促，众人就早早起身，前往工地忙碌。绝大多数时间，早中晚三餐都是在工地解决。 　　为保证众人有充足的体力，铃兰提议在工地上挖掘地炉垒起土灶，并且交代外出狩猎的队伍，多猎羚羊和水牛，保证所有人都能吃好。 　　“羚羊和水牛之外，还可以捕鱼。向上游去，避开水獭，挑合适的大鱼给大家加餐！” 　　叶安离开之前，将岛上诸事委托几人，大多数时间还是由铃兰和王伯做主。 　　木棉和紫荆对此没有异议，拉契娃和鲁格更不会有。 　　众人达成一致，狩猎队伍增加一半人手，开始向更广阔的猎场进发，避开已知的猛兽活动区域，搜寻数量更多的牛群和羊群。 　　有老人提议，可以尝试驯化一些变异兽的幼崽，在岛上开展养殖业。 　　“之前没有城池，很多事情都没法进行。如今领主决定造城，一些事都该计划起来。”一名老人道。 　　驯化变异兽听起来很难，但只要掌握其中关窍，小范围尝试一下，说不定能有意外之喜。 　　“这事我不熟悉，具体如何实行，最好等大人回来后再说。”铃兰道。 　　老人点点头，没有急于求成。不过众人也开始留心，在外出狩猎时，遇到能抓到的幼崽，都会想办法留下来带回岛上，养在临时搭建的栅栏里。 　　只是想法虽好，做的也没大错，却低估了变异兽的强悍和攻击力。看似不大的水牛幼崽竟能轻松撞倒栅栏，还差点伤了投喂食料的少年。 　　目睹现场的混乱，众人来不及惋惜，快速处理掉隐患，拆掉栅栏，按照铃兰所言，一切等叶安回来之后再做计较。 　　岛上发生的一切，尽数落入萨哈和舒兰眼中。 　　兄妹两人在丰城养尊处优，却不是完全的一无是处。至少他们懂得种植，在驯化变异兽方面也曾听人提到过一些。 　　据说在几十年前，丰城鼎盛时期，不只有望不到尽头的田地，还有相当规模的养殖场。 　　依靠独特的养殖技术，城内收获大量禽蛋，除了满足自身，更能向别的城和商队出售。此外还有圈养的野猪，性情依旧凶猛，却能为城内提供充足的肉食。 　　只是这一切都存在于传说中，随着丰城的衰落，城市规模不断缩减，统辖的范围也随之锐减，昔日的辉煌都随着时间消逝，残存的遗迹被荒草覆盖，再不可寻。 　　目睹岛上众人的尝试，舒兰暗中嘲笑，只觉得出了一口气。 　　她是被叶安从恶徒手中救出，性命得以保存，本该心存感激。奈何本性难改，在认为不需要为性命担忧时，骄傲和任性开始冒头。尤其是叶安没有马上答应送他们回丰城，更是让她心生不满，感激之情不见，反倒多出几分怨恨。 　　好在萨哈足够清醒，时刻提点压制，才没有闹出事情。 　　就像此刻，看到舒兰脸上的表情，知道她正幸灾乐祸，萨哈忍不住皱眉，沉声道：“舒兰！” 　　听到萨哈的声音，舒兰意识到自己表现得太过，悻悻地离开门边，坐回到席子上，抓起之前送来的麦饼，有一口没一口咬着。 　　“看来我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萨哈的表情和语气均十分严厉。在确认舒兰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真以为自己性命无忧时，他当真有种冲动，不再管这个脑子不清醒的妹妹。 　　可他不能这么做。 　　在别人看来，他们是兄妹，一起经历过苦难。能轻易抛弃血亲的人，又会是什么好东西？ 　　看着舒兰的样子，萨哈越发感到头疼。 　　他如今只能祈祷，祈祷舒兰千万不要犯傻，祈祷叶安愿意伸出援手，至少愿意帮忙送信，让丰城的父亲知道他们还活着。 　　但正如之前他对舒兰所言，所谓的报酬不能只是嘴上说说，总该拿出实际行动。 　　如今他们身无长物，没什么能够给出。 　　木棉和紫荆等人的行动提醒了他，或许，他掌握的一些知识能派上用场。毕竟建城就意味着吸纳人口，人多了就需要填饱肚子，还有什么比种植粮食的技术更吸引人？ 　　至于泄露丰城的秘密，萨哈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经历过悲惨的遭遇，他仔细回想，自己和舒兰很可能是被算计了。背后人的目的不只是他们，更有可能是报复他们的父亲。 　　阴谋者必然在城内，甚至可能是城主和长老中的成员。 　　你不仁我不义。 　　动手的人没打算让他们活着，他又何必死守着秘密。以此来换取自己和舒兰活命，他认为相当值得。 　　就在萨哈下定决心，思考该如何借此获取更多时，草棚外传来喧闹声。 　　从嘈杂的声音中，可以听出人群的欢呼和喜悦。 　　萨哈心头一动，先舒兰一步冲向门口，掀开帘子，向远处眺望，当即被眼前一幕震惊。 　　只见宽阔的河道被鱼群占满，叶安站在鱼背上，正向岛上的人挥手。在他身后是浩浩荡荡的蚁群，数量之多，排成长龙覆盖水面，近乎望不到尽头。 第393章 学校 　　叶安归来当日，营地中点燃篝火，橘红的火光照亮大半夜空，爆裂的火星飞溅，跳跃闪烁，飞旋而上，恰似一条炫目的光带。 　　夜里没有下雨，众人围坐在篝火旁，商定接下来的工程，重划各自分工，对接下来的日子充满期待，谈笑声不绝于耳。 　　事情商量得差不多，鲁格和两个男人扯掉上衣，走到场地中央开始角力，为宴会助兴。几人你来我往，拳头砰砰作响，引来阵阵喝彩。 　　看着他们迟迟决不出胜负，拉契娃掰断一根羚羊骨头，吃掉里面的骨髓，反手抹掉嘴边的油渍，起身加入战团。 　　看到拉契娃，男人们的表情同时一僵。 　　不是他们身手不好没有自信，实在是拉契娃力气太大，战斗力太强，三角洲内除了叶安，几乎没人是她的对手。 　　这是能单杀水牛并将猎物扛回岛上，完全不担心被掠食者抢走的猛人。以他们的战斗力，别说是单打独斗，就算是一起上，也只有被碾压的结果。 　　拉契娃走到场地中央，活动两下脖子，十指交握扳动手腕，咔咔的声响传入鲁格几人耳中，无疑是在告诉他们：准备好，等着挨揍。 　　“拉契娃，能不能打个商量？”鲁格低声说道。 　　“不能。”拉契娃回答得干脆利落，朝鲁格几人勾勾手指，“没见大人高兴？利索点，别磨磨蹭蹭，是不是男人。” 　　几人嘴里发苦。 　　回忆起被拉契娃殴打的经验，当真想冲口而出，老子不做男人成不成？ 　　话到嘴边，终归是理智占据上风。尤其是发现叶安正兴致勃勃地看过来，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几人唯有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迎上拉契娃的拳头。 　　挨揍就挨揍，大不了在帐篷里躺几天。 　　不能在大人面前丢脸，怎么说自己也是被大人招揽，必须硬气起来！ 　　“好！” 　　喝彩声此起彼伏，篝火旁热闹一片。 　　木棉带头鼓掌叫好，少年和孩童们也看得聚精会神。 　　奥瓦和艾什等人看到拉契娃抓起鲁格，一声大喝，轻松将他高举过头，兴奋得脸颊通红，挥舞着拳头，一个劲高声叫好。 　　鲁格被举起来时，就知道败局已定。 　　他做好被丢到地上的准备，没想到拉契娃没下重手，更主动收敛力气，扔的时候用了巧劲。哪怕落地时发出钝响，人却没有受伤，很快就能站起身，根本不影响活动。 　　场地中，拉契娃以一敌三，采用的战斗方式也很简单，都是抓起来丢出去，不服再扔，扔到对方低头为止。 　　营地众人看得清清楚楚，她现下只是切磋，根本没用多少力气。若是真正投入战斗，别说站起来继续对抗，凡是被她丢出去的目标，无论人还是变异兽，都会当场骨头折断，非死即伤。 　　角力结束，鲁格几人互相搀扶着离开，输得心服口服。拉契娃高举起胳膊，在火光照耀下展示力量，引来更多喝彩。 　　叶安举起酒杯，亲自递给拉契娃。 　　拉契娃接过美酒一饮而尽，继续朝众人展示力气，大声道：“还有没有，下一个！” 　　几个少年互相看看，联袂走了出来。 　　众人先是一愣，旋即高声叫好。 　　拉契娃见是他们，并没有半分轻视，反而认真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和单方面殴打鲁格等人不同，和少年们交手时，拉契娃更多时间是在指点，指点少年们应该从哪个方向攻击，对准目标的哪个部位才更加有效，能产生更大的杀伤力。 　　叶安坐在位置上，看着拉契娃指点少年们，心中忽然生出一个念头，等到城池建造起来，或许该专门设立一所学校。 　　据他所知，现存的各个城池和聚居点并没有类似的机构。 　　即使是早年的海城，孩子也是跟在父母和关系好的长辈身边学习，并没有专门的场所将他们集中起来，专门传授相关知识和战斗技巧。 　　孤岛上有不少孩童，等到城池建立起来，为他们设立一所学校势在必行。 　　以三角洲目前的实力，事情不可能一蹴而就，能教授给他们的知识也未必全面。但是，单提出拉契娃的战斗技巧，就能让孩子们受益匪浅。 　　叶安兀自陷入沉思，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铃兰叫了他两声都没有得到回应，还以为他遇到难解决的问题，不由得心生担忧。 　　感知到铃兰的情绪，叶安从沉思中转醒，将自己所想告诉对方，并道：“你觉得这个想法怎么样？” 　　“学校？”对铃兰来说，这是个新奇的词。经过叶安的讲解，才大致掌握了相关内容。 　　两人说话时，王伯和强伯等人也被吸引。 　　和年轻人不同，这些出身海城的老人更加明白教导后辈的重要性，也十分清楚，想要壮大自身，就必须努力培养下一代。 　　和别的势力不同，孤岛上孩童尤其多，他们能不能成长起来，直接关系到三角洲未来十几年乃至几十年的发展壮大。 　　从外部吸纳人口固然可以，但是，难免会被有心人掺钉子。若是有心怀叵测的人混进来，肯定会对孤岛产生不好的影响。 　　叶安的提议如醍醐灌顶，让老人们掌握新的思路，当场展开讨论，逐步将叶安的想法化为实际，连学校的选址和教授的科目都有了规划。 　　众人兴致勃勃讨论，拉契娃耐心指点少年，营地中的气氛异常热烈，欢笑声传出营地外，连草棚中的萨哈和舒兰兄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舒兰烦躁地翻过身，将兽皮拉到头顶，试图阻隔让她心烦意乱的声音。 　　萨哈坐在门边，掀开帘子向火光处眺望，开始认真思索，该如何寻找机会，让叶安知晓自己的本领。 　　与此同时，叶安带回来的蚁群正在工地上忙碌。 　　抵达孤岛后，叶安就取出一批晶石分给同来的蚁群。这些晶石不需要送回巢穴，是在孤岛干活的报酬。 　　对于他的信守承诺和大方，蚁群都很满意。 　　在叶安的协调下，每支蚁群都划下一片区域，按照要求搬运材料建造城墙。 　　夜色中，兵蚁排成数条长龙，护卫着忙碌的工蚁。 　　一群变异鸟从天空飞过，发现地面的蚁群，尤其是醒目的白蚁，冒着风险降低高度，准备饱餐一顿， 　　不想行军蚁恰好搬运材料经过，发现不怀好意的飞鸟，直接喷射酸液。这群迁徙的外来者非但没能加餐，反而沦为蚁群的宵夜。 　　更要命的是，动静引来雀鸟群。 　　身为地主，雀鸟群不容许别的族群不打招呼就在孤岛上空随意活动，当即振动翅膀，小炮弹一样冲上去，将过路者撵出三角洲。 　　陌生的鸟群被驱逐，逃过一劫的白蚁晃动触角，十分别扭地向行军蚁传达感谢。 　　行军蚁晃晃大锷，昂起头，仿佛根本不将白蚁看在眼里。 　　宴会散场，叶安独自来到工地，目睹眼前一幕，单手搓搓下巴，脑子里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这些行军蚁，莫不是一群傲娇？ 第394章 消息 　　有了蚁群加入，建造城墙的速度可谓是突飞猛进。 　　然而，大量的变异蚁聚集也引来不小的麻烦。迁徙的鸟群可以驱赶，越聚越多的食蚁兽着实令人头疼。 　　变异食蚁兽体长超过三米，肩高比得上成年雄狮，一两头倒还罢了，不知消息如何传出，短短数日时间内，孤岛附近竟然多出近百只食蚁兽，有的还拖家带口，身上背着雨季降生的小兽。 　　这些食蚁兽体型庞大，毛发坚硬，尖长的舌头不只能对付变异蚁，更具有惊人的杀伤力。叶安亲眼看到，为了捕获几只兵蚁，食蚁兽竟然用舌头凿开岩石，留下细长的孔洞。 　　更要命的是，食蚁兽的肉很难吃，除非万不得已，如狮子、老虎和雪豹一类的猛兽很少去捕杀它们。 　　食蚁兽貌似知道这一点，很聪明地避开掠食者的领地，聚集到工地外围，专门搜寻落单的变异蚁和小股的蚁群下手。 　　蚁群数量不断减少，食蚁兽却没有太大的损伤。战斗力强悍如行军蚁和火蚁，一次面对如此庞大的天敌数量，也难免感到棘手。 　　在又一次遭到食蚁兽袭击后，蚁群主动向叶安求援。 　　叶安也做出决定，即使蚁群不来，他也必须出面。继续让食蚁兽传递消息，引来更多同族，整个孤岛都要陷入麻烦。 　　打定主意，叶安登上蚁群筑起的城墙，俯瞰包围过来的食蚁兽，感知到对方的思维和情绪，眼神逐渐冰冷。 　　这些家伙名为食蚁兽，吞吃的可不仅仅是变异蚁。只要找到机会，能入口的食物它们都不会放过，和大灾发生前的祖先截然不同。 　　狼群和犬群受到召唤，迅速从领地和岩山赶来。 　　狮群恰好在孤岛西侧捕猎，母狮首领刚刚咬断一头羚羊的脖子，尚未大快朵颐，突然间抬起头，朝孤岛的方向望去。 　　数息之后，母狮首领发出吼声，狮群成员快速聚集到它身边，丢掉刚刚猎获的羚羊，朝孤岛方向飞奔而去。 　　狮群离开后，几只鬣狗从高草丛中现身，确定狮子们不会再回来，立刻扑向地上的羚羊，用最快的速度撕扯入腹。 　　嘴里的肉尚未吃完，又是一阵吼声传来，鬣狗心道不妙，却来不及逃脱，就被两只陌生的雄狮扑倒在地，死死咬住了脖子。 　　在鬣狗的哀嚎声中，陆续又有三头雄狮从草丛中现身。 　　这是由五个年轻兄弟结成的联盟，离开族群后，流浪到三角洲附近，被血腥味吸引，一路闯入狮群的领地。 　　狮群中的雄狮很长时间没有出现，母狮们不知道它们去了哪里。 　　这五头雄狮悍然闯入，明显不打算离开。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狮群很可能会遇到不小的麻烦。 　　但在此时此刻，母狮们尚不知道陌生雄狮的存在，它们正带着已经能帮忙捕猎的孩子奔向孤岛，和同样受到召唤的变异虎碰面，对食蚁兽展开围杀。 　　头狼和头犬登上高处，分别站在叶安左右，昂首发出嚎叫。狼群和犬群分散开，朝体型巨大的食蚁兽亮出尖牙。 　　雪豹落后一步，轻盈地从树上跳下，和其他掠食者保持一段距离，观察片刻，巧妙堵住食蚁兽逃走的通路。 　　蚁群停下动作，不约而同晃动着触角，有意加入这场战斗。 　　“你们继续忙。”叶安察觉蚁群的动向，分别向兵蚁和工蚁打招呼，示意它们继续做之前的事，不需要参与到战斗中来。 　　食蚁兽是蚁群的天敌，即使被包围，战斗力依旧不低。叶安不希望蚁群出现更多的损失，凭借他召唤的帮手，足够这些家伙有来无回。 　　不同于被驱赶的鸟类，叶安不打算放走这些食蚁兽。哪怕肉不好吃，也要把它们全部留下。再者说，陆上变异兽不乐意下口，水下的居民可不挑食。尤其是变异螺和贝类，只要能吃，它们完全是来者不拒。 　　叶安居高临下，指挥着兽群向食蚁兽包围过去。 　　食蚁兽意识到情况不妙，被迫聚集到一起，头朝外，利用爪子和尖锐的舌头威慑越来越近的猛兽。 　　天空中传来鸟鸣，密集的振翅声铺天盖地。 　　火红的雀鸟从林中飞出，大批冲向战场，声势惊人。 　　金雕和雀鸟一同抵达，双翼展开，暗影从天空落下，给地面的目标造成巨大压力。 　　叶安举起右臂，继而挥落。 　　狼群和犬群不再发出叫声，头狼和头犬分别从高处跃下，带领族群扑向锁定的目标。 　　刚一照面，就有变异狼和变异犬被食蚁兽伤了前腿，身上见血，好在不致命。作为报复，几头食蚁兽被硬生生拖出来，当场撕成碎片。 　　攻击的讯号一旦发出，除非食蚁兽全部倒下，被召集来的猛兽绝不会停手。 　　叶安观察片刻，发现食蚁兽越来越混乱，没有能够统一指挥的首领，当即从城墙上跃下，抽出随身的短刀，加入这场战斗。 　　雀鸟群发出鸣叫，不断收起翅膀，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长弧，彼此交错而过，穿透食蚁兽的身躯，带起大片绚烂的红光，那是飞溅开的血。 　　金雕瞅准机会，分别抓起重伤的目标，飞向高空，寻一块空地松开爪子。 　　食蚁兽从高空坠落，当场摔得骨头碎裂，气息断绝。 　　狮群擅长协作，凡是被它们盯上的目标，都逃不开被撕碎的命运。变异虎和雪豹喜欢各自为战，但为防止目标逃脱，也自发合作起来，前后堵住食蚁兽的去路，将目标牢牢困住。 　　战斗引来孤岛上的居民，以冷杉和卡米尔为首的少年们爬上高处，看着被鲜血染红的战场，兴奋得双眼放光。 　　拉契娃抓起王伯为她特制的狼牙棒冲入战团，恍如人形兵器，所向披靡，很快冲到叶安身边，挥舞着狼牙棒将一只食蚁兽砸成肉末。 　　草棚中的人同样看到了这场战斗。 　　他们不被允许离开叶安划出的区域，但可以爬上屋顶。 　　看到食蚁兽的惨状，再次见证叶安的强悍，不需要萨哈苦口婆心，舒兰脸色煞白，开始反省自己这段时间的言行，恨不能狠狠甩自己两巴掌。 　　她是脑袋被稻草堵住了吗？能活到今天当真是个奇迹！ 　　萨哈站在屋顶，等到战斗结束，叶安命人清理战场，再没有任何犹豫，也不再想着多换取一些好处，直接找上看守草棚的女人，告知对方，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同叶安讲。 　　“请转告叶领主，我知道丰城的种植技术，我能大量种植水稻和小麦！” 　　与此同时，两只信鸽惊险避开游隼的袭击，正加速向三角洲飞来。它们带来了萧玧的回信，信中写明，萧玧将率领队伍再来孤岛，不日即将抵达。 第395章 投诚 　　“你会种水稻小麦？” 　　听到回报，叶安将清理战场的事交给木棉，亲自前往草棚，去见萨哈兄妹。 　　看到身上犹带着血迹的叶安，萨哈和铃兰不由得心头一颤。丰城内不是没有变异者，也并非没有强悍的战士，但是，强到叶安这般地步，他们还从来没有见过。 　　除了凶名传遍荒原的猎人城城主，他们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是叶安的对手。 　　面对叶安的问话，萨哈迅速回神，不敢再胡思乱想，将之前打好的腹稿一股脑说出。出于紧张和压力，中途停顿几次，磕磕绊绊，说得不十分连贯。 　　舒兰急得额头冒汗，不明白向来比自己稳重的兄长怎么会突然掉链子。情急之下顾不上许多，在萨哈停顿时，迅速开口补充，将自己知道的和盘托出，不遗漏任何细节。 　　兄妹俩着实是怕了叶安，哪怕对方没有做出任何威慑的举动，目睹之前战斗的场景也不由得心惊胆战。唯恐哪里说得不对，不能让对方满意，招致无法想象的后果。 　　这样的战战兢兢让他们回想起被恶徒控制的日子，也让他们格外清醒，进一步认清自己的处境，没有怀抱任何侥幸，更不会再自作聪明。 　　叶安和丰城没有任何交情，甚至从未踏足城内半步，和丰城没有任何交易。这样的情况下，光凭空口许下的好处，见不到任何实际的东西，他凭什么派人去送信？更不用说护送兄妹两人回城。 　　之前两人以为脱险，舒兰压制不住傲慢，简直称得上是愚蠢。萨哈虽然清醒，却也难免想得不够透彻，没有完全明白两人目前的处境。 　　今天发生的战斗让他们彻底醒了过来。 　　这里是三角洲，是叶安掌控的孤岛，不是丰城势力范围。无论叶安还是岛上的人，都没有任何义务善待他们，更不可能像父亲的手下一样被他们任意驱使。 　　荒原上的规矩是强者为王，适者生存。 　　清醒后的萨哈舒兰很快调整心态，迅速把握住让自己活下去的唯一可能：让叶安认为他们有价值。不是寻常可以做到，而是别人做不到，只有他们才具备的价值。 　　至于背叛丰城，他们已经不在乎。 　　想到可能是谁在背后下黑手，导致他们落入险境差点丧命之后，除了家族，他们对丰城再没有任何归属感，甚至生出不小的恨意。 　　萨哈和舒兰没有任何隐瞒，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叶安。并且保证，只要叶安吩咐，他们愿意在三角洲内开垦田地，亲手种植粮食，证明自己说的一切都没有掺假。 　　“你们不想回丰城？”从萨哈的话中听出异样，叶安开口问道。 　　萨哈苦笑着摇头。 　　之前是他和舒兰想得太过简单，以为回去后就能万事大吉，还能借助父亲的势力报仇。如今再看，这个想法何等天真。 　　对方能在父亲的眼皮子底下对他们下手，证明在城内的势力绝对不小。有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除非父亲能将背后人抓出来，否则回去之后，等着他们的永远是算计和阴谋。 　　与其终日惶惶不安，不如暂时留下，向叶安证明自己的价值，或许能换得对方保护，让他们两人活下来。有朝一日，未必不能亲手报仇。 　　感知到萨哈和舒兰的想法，叶安沉吟片刻，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紫荆。” 　　木棉不在身边，叶安唤来紫荆，由她为兄妹两人重新安排住处。 　　“给他们几件衣服，再准备些吃的。对了，让人去告诉铃兰一声。” 　　叶安吩咐下去，紫荆迅速召来人手。 　　萨哈和舒兰当日就被带离草棚，安置到营地外围的帐篷里。 　　两人走进帐篷，发现里面燃着地炉，炉上架着铁皮壶，壶嘴冒出热气，发出呜呜声响。 　　地上有两张矮床，床上铺着柔软的兽皮，能有效隔绝湿气和冷意。 　　一个女人掀开帐帘，陆续有人送来干爽的衣物，洗漱用具和热腾腾的餐食。 　　送走女人们，舒兰已经迫不及待拿起木盆，提起水壶，准备到垂挂帘子的隔间内洗漱，换上干净的衣物。 　　萨哈捧起装着食物的木盘，掀开覆在上面的盖子，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 　　盘子里码放着焦脆的麦饼，烤得恰到火候的野猪肉，还有加入块茎的肉汤。汤里撒了胡椒，大口喝下去，软糯的块茎入口即化，根本不需要咀嚼，随着热汤滑入胃中，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在丰城时，萨哈吃过各种美食，可无论如何美味，都没像眼前这一餐，仿佛吃到龙肝凤髓，让他无比满足。 　　舒兰痛痛快快洗了个澡，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见萨哈正在狼吞虎咽，用手推了推他，道：“哥，先去洗洗，你头上都长虱子了。” 　　萨哈没理会舒兰，将嘴里的麦饼咽下，又将碗里的汤吃完，连碗口的汤汁都用手指刮下来送进嘴里，才舒服地叹息一声，拍拍肚子，在舒兰嫌弃的目光中向后仰倒，摊开四肢，彻底放松下来。 　　见到萨哈这个样子，舒兰停下动作，丢开兽皮，披散头发坐到萨哈身边，不再嫌弃萨哈身上的味道，趴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道：“哥，我们能活下去，对吧？” 　　“对。”萨哈抬起胳膊，掌心覆上舒兰的头，手指穿过仍带着湿意的长发，沉声道，“我们能活下去，还能活得很好。” 　　帐篷里寂静片刻，舒兰坐起身，用麦饼夹着烤肉，大口送进嘴里，速度丝毫不亚于之前的萨哈。 　　萨哈起身走向隔间，一边走一边抓着头发，舒兰不提还好，刚才提起来，他愈发感到全身都痒，的确该好好洗个澡。 　　营地中，叶安坐在木屋里，吃完晚饭，正和强伯等人讨论工程进度。 　　有了蚁群加入，建造城墙的速度不断增快，依众人推测，不出半个月时间，就有余力建造城池房屋。具体该从哪一片开始，还需认真商讨。 　　“不如从南边，那片地界相对开阔，水网也少，更容易打地基。”有老人建议道。 　　叶安正考虑时，木棉推门走进来，在她身后飞入两只信鸽，扇动翅膀掠过众人头顶，劲直落到叶安抬起的胳膊上。 　　解下信鸽腿上的兽皮，叶安迅速看过一遍，嘴角不由得翘起。 　　萧玧迟迟没有消息，他还以为对方遇上麻烦，原来是忙着安排城内事物，再动身前来三角洲。 　　被叶安惦念的萧城主，此刻正冒雨赶路。 　　行经一条大河时，探路的人来报，前方有两支队伍发生冲突，看样子，其中一方正在被另一方追杀。 　　杰森趴在窗口，大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手指向河流上游声音传来的方向，道：“看车身上的标记，两支队伍都出自丰城。” 　　“都是丰城？”萧玧挑眉，想到某个可能，当即下令车队加速，去战斗发生的地点一探究竟。 第396章 即将重逢 　　萨恩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陷入如此境地。 　　常年养尊处优的生活，让他忘记了城外的危机四伏，也忘记了早年间残酷的争斗，还以为凭借自己在城内的势力，可以将谋害一双儿女的幕后主使手到擒来。 　　现实却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他亲眼见到了人心不足，见到手下的背叛，见到跟随自己十数年的护卫反戈一击，将刀锋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为什么？”萨恩盯着高大的男人，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地背叛自己。 　　这个男人本是流浪者，是他将他带回丰城，给他食物，让他活下来，更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萨恩从没想过，这个表现得像条忠诚猎犬一样的男人，有一天会把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男人嘿嘿一笑，随着表情变化，横过脸颊的刀疤不断抖动，像是一条狰狞的蜈蚣，正对着猎物耀武扬威。 　　“为什么？”男人表情狰狞，“老子跟在你身边十几年，你给了老子什么？好处没多少，却要老子给你出生入死，一次又一次卖命！还有你那两个小畜生，对老子的女人和崽子不是打就是骂，老子早就想收拾他们！” 　　男人恶声恶气，像是一头傲慢的黑熊。说话间，还用刀背拍拍萨恩的脸，似乎在想该从哪个部位下刀。 　　改装车门打开，两名丰城长老走出车外，一前一后来到萨恩面前，示意男人先停手。 　　男人虽然不乐意，但有之前的条件，到底不想和丰厚的报酬过不去。不太情愿地收回刀，始终不甘心，狠狠地啐了萨恩一口。 　　散发着恶臭的浓痰落在萨恩脸上，无疑是奇耻大辱。 　　按照萨恩往日的脾气，早该勃然大怒。此刻的他却格外冷静，冷静得不合常理。 　　没理会两个长老怀疑的表情，萨恩抬起胳膊擦干净脸颊，带着冷意的目光投向对面。看到远处驶来的车队，他忽然笑了。 　　这个笑容异常古怪，两名长老同时皱眉，随着引擎声传入耳朵，不约而同转身看去。 　　透过灰色的雨幕，十多辆改装车正疾驰而来。车身上绘有黑色的标记，在雨中异常醒目。 　　“猎人城！” 　　丰城众人认出来者是谁，第一时间抄起武器戒备。 　　不同于神情凝重的对手，萨恩脸上的笑容始终没有消失。 　　他靠着车门站立，目光扫视四周，发现跟随自己出城的人，除了已经背叛的，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全都身中数刀倒在雨中。 　　一瞬间，萨恩双拳紧握，看向对面的两个人，满目凶光。 　　距离不到二十米，猎人城的车辆陆续停下。 　　引擎声伴着雷声传出，犹如重鼓，一声声敲击丰城众人的耳鼓。 　　为首一辆改装车车门打开，杰森从车上一跃而下，长刀扛在肩上，厚实的刀背压着肩膀，苍白的刀身映出他的后脑，反射慑人的寒光。 　　坚硬的靴底踏上地面，压倒青草，溅起黑色的泥浆。 　　杰森向前走了两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丰城人紧绷的神经上。 　　丰城长老示意手下看住萨恩，联袂走上前，试图同猎人城众人讲一讲“道理”。 　　杰森根本不吃他们这一套，朝身后望了一眼，得到萧玧的指示，当场抡起大刀，雪亮的刀尖对准一名长老的鼻尖。 　　“留下那个人，你们可以走了。” 　　说话时，杰森抬起下巴，指了指车门边的萨恩。 　　丰城长老自然不情愿。 　　他们苦心设下圈套，为的就是引萨恩出城，连同他的心腹一起歼灭。成功近在咫尺，眼看着多年的对手即将落幕，他们岂肯善罢甘休。 　　“这件事……” 　　不等长老话说到一半，杰森已经不耐烦地抡起刀，将他砸倒在泥地里。 　　长老愤怒地瞪着他，双臂撑着打算起身，不想被一脚踩在背上，再度落到泥水中。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是在通知你，明白吗？”杰森弯下腰，单手搭在膝盖上，冷声道。 　　见到这一幕，周围的丰城人立刻要冲过来，车上的猎人反应更快，几乎同时推开车门，挡在丰城人面前。 　　以铁斧为首的猎人们吹着口哨，满脸轻松地站在雨中。 　　和他们对峙的丰城人神经紧绷，握刀的手不断收紧。他们有预感，稍有轻举妄动，自己的脑袋就会搬家。 　　“要么走，要么一个也别走。” 　　萧玧走下改装车，越过被踩在地上的长老，冰冷的视线扫过丰城众人，让他们做出选择。 　　“走！” 　　另一名长老衡量利弊，当即下令众人退后。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萨恩的方向，率先登上改装车，踩下油门，率领众人踏上归路。 　　“长老，就这么放手？”背叛萨恩的男人不甘心，隐隐还有些惧怕。他太熟悉萨恩的性格和行事作风，今天让对方活下来，无疑是巨大的隐患。万一萨恩东山再起，他们都要倒霉。 　　还有，那个被抓住的长老，他们也不管了？ 　　长老没出声，只是冷冷地看了一眼男人，将他余下的话都堵了回去。 　　他何尝愿意？ 　　但他清楚自己的实力，不提萧玧，单是杰森和玫瑰等人，他带来的这支队伍就不是对手。明知道会败，还硬着头皮向前冲，难道不是找死？ 　　长老不说话，男人也不敢再出声。 　　车队沿着河道前行，即将穿过横在河面的木桥时，嘹亮的象鸣突然传来。 　　众人脸色一变，长老立刻下令调头。 　　可惜为时已晚。 　　一支由五十多头变异象组成的庞大家族，正逆流而上，向三角洲进发。 　　丰城车队行进的方向，恰好同象群面对面。更加糟糕的是，在追踪萨恩的路上，车队遇到一头受伤落单的小象，象皮和没吃完的象肉就装在改装车的后备箱里！ 　　双方的距离越来越近，丰城人只能祈祷，祈祷象群仅仅是路过，不会发现他们车上的同族，和他们猎杀的小象也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奈何天不从人愿。 　　体型庞大的母象嗅到了族群成员的气味，愤怒地扬起长鼻，将一辆改装车推倒。 　　改装车侧翻时，后备箱盖弹开，小象的皮、肉和骨头滚落出来。 　　母象围过来嗅着，无不勃然大怒。 　　丰城人试图发动车辆逃跑，奈何四面都被象群包围。车轮陷入淤泥，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只能眼睁睁看着象群逼近，粗壮的象腿猛然抬起，朝自己碾压过来。 　　丰城人的惨叫声传出，很快被象鸣和雷声掩盖。 　　另一边，脱离危险的萨恩被带到萧玧面前，单手捂住流血的伤口，同萧玧提出一个交易。 　　“帮我毁掉丰城，城内的一切都归你。” 　　萧玧挑了下眉，在萨恩以为他不感兴趣时，突然道：“和我去一个地方，你的儿子女儿都没死。交易的事，等到了再说。” 　　“什么？”萨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上车。” 　　萧玧不打算多说，将萨恩交给玫瑰，转身回到车上。 　　车队继续出发，越过汹涌的河流，距离三角洲越来越近。 　　孤岛上，叶安将各项事务安排妥当，带上武器和药品，坐上野牛的背，和牛群一起沿河道前行，准备去迎接即将到来的萧玧一行。 　　风中飞来的鱼鹰带回消息，萧玧就在不远的前方，和他相距不远，以牛群的速度，仅需半日路程。 第397章 震撼01 　　车队行在途中，遇到一场暴雨。 　　河流水位猛涨，接连冲垮两座石桥。浑浊的水流卷着断木石块流淌，迅速淹没河流两岸和几处高地。 　　杰森和铁斧下车查看，淌水前行一段距离，检查过桥墩，对萧玧左右摆动手臂，示意桥身冲毁，一时间无法搭建，只能等雨水小一些再想办法。 　　车队被困住的地点距离孤岛不远，萧玧考虑片刻，下令将车辆聚拢，暂时留在原地，避免在暴雨中发生意外。 　　“头儿，这雨一时半刻停不了。” 　　杰森回到车上，反手拉上车门，接过同伴扔来的布巾，擦掉脸上和身上的雨水。仅仅只是一遍，布巾就能拧出水来，可见雨势之大。 　　萧玧转头看向车外，雨水冲刷车窗，一遍接着一遍。 　　灰蒙蒙的天空中，不时爬过闪电，雷鸣声不断，恍如巨大的鼓音响彻天地。 　　雨水倾盆而下，距离不到两米，就看不清对面人的影子。 　　车队被笼罩在雨中，不到片刻时间，半个车轮就被雨水淹没。 　　“泛洪了！” 　　察觉到状况，猎人们迅速警惕起来。不需要萧玧下令，车门陆续打开，拿着绳索和工具的猎人冲出车外，用最快的速度将车辆连在一起，避免洪水过来，有单独的改装车被卷走。 　　“接住！” 　　杰森将一截绳子抛给铁斧，后者将绳钩挂在车上，用力拽动两下，觉得不稳，索性将绳子穿过去，连续打了三个结。 　　玫瑰登上车顶，举目眺望河面。 　　浪头一个接一个打下，泥龙般呼啸而至，席卷几处高地。拥挤在上面的变异兽被卷走，零星树木被连根拔起，在水中载浮载沉。 　　看到此情此景，玫瑰心头不由得一紧。 　　“城主，有办法联络叶大人吗？情况不妙！” 　　听到玫瑰的喊声，猎人们同时向萧玧看去，不等后者开口，震耳欲聋的轰鸣接踵而至。 　　远处天空落下成排闪电，紫红的电光交织成网，席卷天地间的一切，仿佛末日景象。 　　萨恩坐在车里，脖子和肩膀上的伤口简单包扎过，仍隐隐作痛。伤口不断浸出血丝，染红包裹的布条，散发出腥甜的气味。 　　电光照亮天地的刹那，萨恩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双眼瞪大，畏惧感不断攀升，继而包裹全身，让他控制不住地脸色发白。 　　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几乎让他忘记早年在荒原上拼搏的艰难。此刻身临其境，记忆不断回笼，一幕幕重新闪过脑海，心中酝酿的计划顷刻消散。他突然间醒悟过来，为什么几次想和萧玧商谈，对方都没有理睬自己。 　　没有绝对的实力作为依傍，再多的阴谋和算计都是气泡，漂浮在空气中，一戳就破。看起绚烂夺目，实则没有半分用处。 　　电光接连不断，河水不断上涨，车队所在的高地即将被全部淹没。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队伍出现在众人眼前。 　　浑浊的河流中，黑色的长线由远及近，体型庞大的河马顺流而下，利用强壮的身躯排开水浪，将野牛群夹在中间，确保它们不被水流冲走。 　　叶安坐在首领河马的背上，没有可供抓握的毛发，只能用双腿撑住身体，单手握住河马的一只耳朵，借此来保持平衡。 　　河马在洪水中前进，叶安半点感觉不到颠簸，除了打在身上的雨水以及远处的雷鸣闪电，没遇到任何麻烦，也感受不到任何威胁。 　　河马群过处，水下的鳄鱼和聚集的变异蛙纷纷闪避。唯有部分鱼群锲而不舍，一路尾随在兽群身后，穿过汹涌的河流，去往下游水域。 　　车队众人发现顺流而下的队伍，不确定是否应该闪避。如果要躲，又该躲去哪里。 　　猎人们并非没有捕猎过野牛河马，问题是兽群的数量太多，四周又被洪水包围，抛开萧玧的因素，他们联合起来也只有被碾压的份。 　　好在叶安第一时间发现车队，立刻示意河马减速，尽量直起身体，向车队的方向挥手。 　　隔着重重雨幕，叶安的身影变得朦胧，并不十分清晰。可萧玧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当即下令猎人们全部爬上车顶，用绳索将自己固定住，不要被打来的浪头冲走。 　　发现猎人们的动作，叶安没有迟疑，指挥河马群和野牛群向车队靠近。 　　兽群利用庞大的身躯隔开水流，部分潜入水下咬住绳子，其后调转方向，拖拽车队逆流而上。 　　“到它们的背上去！” 　　车辆在水中不稳，不断左右摇晃，随时可能倾覆。叶安单手拢在嘴边，指着近处的河马和野牛，示意猎人们爬上去，避免因为车辆摇晃颠簸落水。 　　猎人们稍显迟疑，恰好有水浪涌来，瞬间淹没两辆改装车。 　　将同伴拉出洪水，众人再不敢犹豫，牙关一咬，用最快的速度爬上野牛和河马的背。为加快速度，避免自己滑下去，众人都是四肢并用，效率提高，动作和姿势却十足滑稽。 　　好在大家都想着保命，没人注意到这些。 　　等到铁斧爬上野牛的背，顺势将萨恩也拉了上去，车队众人全部脱困，由庞大的兽群护卫，前往被洪水环绕的孤岛。 　　萧玧借助冰桥，来到叶安身前。 　　叶安拨开额前的湿发，示意他暂时坐下，同时集中注意力牵引河马和野牛，避免这些庞然大物心中不爽，或者是突然发脾气，将背上的人丢进河里。 　　萨恩坐在野牛背上，从离开改装车的一刻，心中的震撼就无法言语。 　　他本以为自己见识的足够多，对变异者的了解也不算少。可叶安的出现还是打破了他的自信。 　　如此庞大的变异兽群，轻易能摧毁聚居点乃至一座城池，在这个年轻人面前竟然这般温驯，甚至是如臂指使。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亲身经历，萨恩无法相信，世上会有如此强悍的变异者！ 　　抓紧身上的外套，萨恩尽量抬头向前望，凝视前方的两道身影，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之前所想的一切简直可笑！ 　　在这样的强者面前，他没有任何耍手段的底气。想要平安带回自己的一双儿女，他必须好好想一想，自己能付出什么，又该给出多少，才能让对方真正满意。 第398章 震撼02 　　队伍逆流前行，雨水始终未见减少，反而越来愈大，垂挂成无尽的雨幕。 　　好在有河马护卫，中途又有大量鱼群加入，队伍平稳前行，破开重重水浪，未遇到太大的颠簸。偶尔有浪头打下，众人也会提前固定好自己，避免落入水中。 　　叶安坐在河马背上，单手梳过湿发，拂开眼前的雨水，从口袋中取出一枚种子，和指甲盖大的晶石放在一处。 　　在能量的催化下，浅绿色的根须破壳而出，迅速延伸成近三米长的藤蔓。 　　藤蔓垂直生长，顶部抽出更多长须和细长的叶片，在叶安头顶盘绕交织，很快织成一个圆形的绿伞，遮挡住雨水冷风，方便两人说话。 　　这枚种子是铃兰近期培育而成，不需要变异者催生，只要有晶石能量，就能够生长发芽。叶安觉得十分方便，总是会带一些在身上。 　　绿伞的出现引来一阵惊呼。 　　猎人们下意识揉揉眼睛，彼此面面相觑，确认不是自己眼花。 　　“叶领主还有这种异能？” 　　自从认识叶安，他们就一次接一次被震撼。 　　叶安的强大不亚于萧玧，令这些以强者为尊的猎人十分敬佩。 　　见过叶安手撕巨兽，他们本以为自己的承受能力足够强，不会再被轻易惊到。可今天这一幕还是太过突然，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萧玧同样感到诧异，情绪难得表现在脸上，引得叶安弯起嘴角。 　　“这是铃兰培育的种子，有晶石就能生长，只是数量不多。”叶安解下腰间的口袋，从里面取出几枚种子，直接递给萧玧。 　　种子呈墨绿色，每颗都有枣核大小，两头尖尖，中部鼓起，覆盖着特殊的纹路，很像树木的年轮。 　　“晶石数量足够，可以用它盖房子。”叶安兴致勃勃，向萧玧讲述种子的用途。 　　萧玧听过且罢，似乎对这些种子没有多大兴趣，又将它们还给了叶安。 　　“不感兴趣？用起来多方便。”叶安挑眉。 　　只要有晶石，这些种子就能盖房搭桥，比任何建筑材料都好用。正如之前车队遇到洪水，如果萧玧手里有这些种子，或许不需要叶安出面，就能够自行脱困。 　　“需要晶石。”萧玧言简意赅。 　　除了财大气粗的叶安，即便是萧玧，都不可能大批量使用这种变异植物。 　　晶石的珍贵显而易见。 　　凡是手握晶石的变异者，吸收能量强大自身尚且不够，用晶石能量催生种子，就为搭建房屋桥梁，无疑是舍本逐末，纯粹的浪费。 　　对普通人来说，这些种子更没必要。 　　如果有幸获得晶石，最大的用处就是为自己换取粮食和生活必需品，再没有第三种选择。 　　听完萧玧的解释，叶安不由得摸了摸鼻子，略显尴尬地扯扯嘴角。他当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会犯“何不食肉糜”的错误。 　　大概是孤岛上的鳄龟甲足够多，近乎堆满岩洞，让他不需要为晶石发愁。日复一日，逐渐淡化当初的记忆，让他忘记了最艰难的时候，吃一顿饱饭有多艰难。 　　认真反省自己，叶安发现他这段时间有点飘。 　　自信是好事，自大实在不可取。 　　不能及时纠正，继续飘下去，早晚会出现难以挽回的过失。 　　幸亏他和萧玧关系不一般，换成其他人，他无法保证对方会不会因此生出嫌隙，给今后带来麻烦。 　　“多谢。”叶安收起种子，叹息一声。 　　“为什么谢我？”萧玧侧头看向叶安，奇怪道。 　　“装糊涂就不对了。”叶安单手托起萧玧的下巴，啄了一下的他的嘴角，笑道，“是不是？” 　　萧玧凝视叶安片刻，忽然反手按住他的后脑，低头印上他唇。 　　身后的猎人看到这一幕，见怪不怪，没有半点吃惊。只是觉得萧玧和叶安久别重逢，虽说稍微急了点，也是情有可原，可以理解。 　　萨恩则是满脸惊愕，目光转向毫不意外的猎人们，吃惊之色更浓。 　　原来猎人城城主和三角洲的主人是这种关系？ 　　这样两位强者联手，形成牢固的联盟，结合猎人城和三角洲的力量，荒原上还有谁能够匹敌？ 　　在萨恩的震惊中，队伍一路前行，穿过一片湍急的水域，终于抵达孤岛。 　　岛上的蚁群冒雨忙碌，巍峨的城墙拔地而起，沿着岛屿西面向两侧延伸，环绕整座孤岛，即将在岛屿东侧合拢。 　　矿石源源不断从上游运来，为加快速度，水獭一家还帮忙牵引船只，从叶安手中换取感兴趣的食物和晶石。 　　冷杉和卡米尔带领少年们守在新建的码头，抓紧将运抵的矿石卸下，分批装入吊索下悬挂的木桶和独轮车，分类送往工地。 　　米洛、小竹等孩童被安排在棚子里，轮班看守悬挂在半空的吊索，发现情况，立刻向巡视的老人们报告，以免延误工程。 　　木棉和紫荆等人已经着手在城内划出区块，为下一步的建城计划做准备。 　　叶安带着萧玧一行抵达，众人正忙得热火朝天，是负责警戒的兵蚁和雀鸟发出警报，众人才发现归来的队伍。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拉契娃放下扛在肩上的圆木，迅速登上高处，朝工地上的人传信。 　　河马群和野牛群靠近孤岛，自动向两侧分开，大部分留在原地，仅有背负着叶安等人和牵引车辆的族群成员继续前行，将这支队伍送到岛上。 　　和猎人们离开时相比，孤岛已经大变模样。 　　壮丽的城墙拱卫岛上，一座座房屋正将打下地基。整座岛屿生机勃勃，赫然变做一个巨大的工地。 　　杰森等人跳下河马的背，双脚落地，对眼前所见啧啧称奇。 　　萨恩跟在猎人们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切，心思转了多个来回，最终全部化为一声苦笑。 　　哪怕只是雏形，单是立起的城墙，也能窥见今后的壮阔。在他的记忆深处，唯有鼎盛时期的海城才有这般规模。 　　萨哈和舒兰刚刚从新开垦的田地中归来，正准备吃顿饱饭休息一下。 　　刚刚走近营地，就听到一阵喧闹。 　　兄妹俩互相看看，询问路过的少年，得知是猎人城的队伍抵达，不由得生出好奇，和众人一同前往码头。 　　等他们站定在人群后，看到队伍中一个熟悉的面孔，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才惊喜地发出声音：“父亲！” 第399章 重逢 　　在抵达孤岛之前，萨恩设想过多种和儿女见面的场景，唯独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 　　听到萨哈和舒兰的声音，他起初以为是错觉，直至两人排开人群跑向自己，萨恩才确信没有听错也没有看错。 　　两人穿着能防水的兽皮外套，面色红润，头发和双手都很干净，不像是囚徒，更像是孤岛上的一员。见到萨恩，兄妹俩也没表现出任何的委屈和怨恨，表情中都是激动，是久别重逢后的喜悦。 　　“父亲，您怎么会来？”舒兰扑到萨恩怀里，声音带着哽咽。 　　尽管兄妹俩决定留在孤岛，也逐渐适应这里的生活，但对亲人的想念不可磨灭。尤其是爱护他们的父亲。本以为要分别很长时间，没想到对方突然出现，舒兰控制不住情绪，扑到萨恩怀里喜极而泣，泪水止都止不住。 　　“父亲。” 　　萨哈抑制住激动的情绪，站定在萨恩跟前。认出同行的是猎人城城主，心中不由得一动，有很多话想和萨恩说，却也知道不是合适的场合，当即拍拍舒兰的肩膀，示意她控制住自己。 　　看到三人重逢的场景，叶安询问萧玧，知晓遇见萨恩的经过，没有更多表示，直接召来两名少年，让他们将三人带去营地中的帐篷。 　　“不需要看管？”木棉低声道。 　　“让人在营地中看着点，别让他乱走。”叶安指了指萨恩，吩咐道，“其余的不用多管。” 　　萨恩的情绪很激动，叶安能轻松捕捉到他的思维。虽然有些小心思，总体来说无伤大雅，对孤岛不造成危害，不需要过多防备。 　　与之相对，他更想同萧玧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计划。 　　雨季不会持续太久，依照和赵翁的协议，旱季过半，孤岛上将再度开设贸易区。 　　届时，城墙应该可以完工，城内的建筑来不及，只能多准备一些帐篷。此外，叶安还需要提前准备大量的物资，这些都需要萧玧帮忙。 　　“我需要更多矿石。”叶安亲自为萧玧引路，带他走过新建的城墙，以及正准备打下地基的区域，“这里划出来，以后专门开设集市。时间不够，搭建房屋来不及，只能先准备一批帐篷。” 　　两人在叶安规划的区域走过，萧玧偶尔会驻足，指出某些方面的不足。 　　叶安认真听取，知晓这些意见十分宝贵，还会用兽皮记录下来，进一步完善建城计划。 　　“矿石的话，可以从金城运送一批。”萧玧道。 　　“我之前送出过消息，还没回信。估计是路上耽搁了。”叶安皱了下眉。 　　三角洲出产矿石，品质不错，但和金城有一定差距。特别是涉及到某些稀有品类，需要联络杰拉德，请他帮忙搜寻。 　　提起杰拉德，话题再次转向贸易区。 　　今年的集市规模肯定超过上次，杰拉德之前曾派人送来过一批矿石，同时给叶安带话，希望能在贸易区中划出一片区域，他会亲自带队前来。 　　“金城到这里路途不近，我本想再送一封信，又担心杰拉德收不到，直接在路上错过。” 　　两人走过靠近孤岛北侧的城墙，恰好遇到一队行军蚁搬运木料。 　　用来建城的木材十分坚硬，两人合抱的树干，树皮比得上铁片，树芯的硬度不亚于岩石。光凭行军蚁，未必能将巨木伐倒。有白蚁帮忙就变得轻松许多。 　　白蚁和行军蚁本是死对头，遇到缺乏食物的季节，行军蚁还会袭击白蚁的巢穴。 　　不过在孤岛工地中，族群间的争斗不被允许，加上之前联手对抗迁徙的飞禽，行军蚁曾帮助过白蚁，双方的关系稍有改善。在工地上，两支族群轻易不会发生冲突，还会在伐木时合作，增加工作效率。 　　行军蚁力气惊人，搬运木料的速度相当快。 　　十多只白蚁站在木料上，被行军蚁扛着向前，不时晃动顶着大颚的头，彼此交流信息，决定下一步该去哪里寻找材料。 　　除了忙碌的蚁群，生活在岩山的蜂群也主动帮忙。 　　叶安意外发现，蜂群用来筑巢的蜂蜡是好东西，配合铃兰制作的药剂，会变成效果极佳的粘合剂。 　　在同蜂王一番沟通，给出足够的报酬后，蜂群分出一部分成员，不再每日外出采蜜，而是按照叶安的要求常驻工地，为建造城墙和城内的建筑提供帮助。 　　不同于蚁群，蜂群不习惯在雨中长时间飞行，那会打湿它们的翅膀。孩子们看守吊索的棚子成为它们的临时住所，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分批进去休息，扇动翅膀弄干身上的雨水。 　　行军蚁的队伍络绎不绝，很快又跟上大群的黑蚁和火蚁。 　　若不是叶安异能特殊，这么多的变异蚁聚集到一起，冲突随时都会爆发，附近的变异兽也会遭殃。 　　叶安示意萧玧收敛气息，不要靠蚁群太近。同时伸出手，接住两只从半空飞落的熊蜂。 　　和身体修长的亲戚不同，熊峰长得圆乎乎，有乒乓球大小，毛茸茸的样子十分可爱。 　　趴在叶安掌心，熊蜂收起翅膀，放下几朵装满蜂蜜的变异花，晃动触角，将情绪展示给叶安。 　　“送我的？谢谢。”得知蜂蜜是特地采来送给自己，叶安十分惊喜，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一小片晶石作为感谢。 　　熊蜂带着晶石离开，叶安拿起一枚变异花送到嘴边，清甜的花蜜涌入口中，味道不是一般地好。 　　“尝尝。” 　　叶安将变异花递给萧玧，后者低下头，张口含住花瓣，一抹凉意划过叶安的指尖。 　　两人行到中途，雨势突然变大。 　　豆大的雨珠从天空落下，砸落地面，飞溅起大片水花。 　　密集的雨珠落到身上，个头最大的行军蚁都会被砸得翻身。为避免受伤，蚁群不得不暂停工作，聚集到城墙下避雨。 　　“先回营地。” 　　叶安抓住萧玧的手，拉着他朝营地跑去。 　　萧玧本可以为两人撑起冰伞，视线触及交握的十指，嘴角弯了弯，将骤起的冷风收回，随着叶安冒雨穿过工地，头发和外套被打湿，仍甘之如饴。 　　营地外围的一座帐篷中，萨恩捧着热汤，听萨哈和舒兰讲述这段时间的经历。 　　听到两人的遭遇，他的心情大起大落。对阴谋者的憎恨，对一双儿女劫后余生的庆幸，对三角洲主人的敬畏，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他许久不能出声。 　　“父亲，我和哥哥决定留在这里。您要不要也留下？”舒兰将烤干的外套从架子上取下，递给一旁的萨哈。 　　萨恩仰头将碗中的热汤一饮而尽，许久才道：“让我想一想。” 　　萨哈和舒兰对视一眼，知道父亲不可能就此释怀，没有再出声，静静等着萨恩做出决定。 第400章 猜测 　　砰！ 　　精致的瓷杯碎裂在地，碎片飞溅开，划过跪在地上的男人脸颊，留下醒目的红痕。 　　殷红的血顺着伤口流出，蔓延到嘴角，流入男人口中，一股腥甜的铁锈味。 　　男人低着头，任由鲜血流淌，始终一动不动，更没有去碰伤口。 　　摔碎瓷器的老人很是愤怒，胸腔剧烈起伏，背负双手在室内踱步，来来回回走了数圈，心中的怒火仍未见熄灭，反而越烧越旺。 　　“一个都没回来？” 　　突然，老人停下脚步，阴鸷的目光落在男人头顶，问出相同的问题。 　　男人的回答没有丝毫变化，派出去截杀萨恩的手下，迄今为止没有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死在路上，尸骨无存。 　　老人又抓起一只瓷杯，手臂举高，脸庞因怒火变得通红，下一刻就要将杯子砸到男人的头顶。 　　“庞森长老。” 　　千钧一发之际，房门被敲响，有随从前来禀报，赵翁率领车队抵达，准备和城内交易大批粮食。 　　“几位长老说数量太大，需要开启仓库，还请您过去一趟。”随从低着头，不敢对视长老。地上的碎瓷片和男人的惨状让他恐惧，双腿控制不住发抖，险些站立不稳。 　　“我知道了。” 　　老人放下瓷杯，男人侥幸逃过一劫，却不代表就此万事大吉。 　　“点齐人手出城，去给我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老人恶狠狠道，“萨恩向来狡猾，你既然背叛他，就知道他如果归来，你会是什么下场！” 　　男人当即打了个哆嗦，脸色苍白，表情中闪过狠意。 　　“您放心，我今天就带人出城！” 　　男人起身离开房间，迅速召集人手。 　　庞森命人清理室内，重新换过一身长跑，隐去满身戾气，脸上挂着虚伪的笑容，去见赵翁一行。 　　每次赵翁到来，都意味着一笔大生意。 　　以往多是萨恩和对方接洽，如今萨恩离开丰城，作为地位和权利仅次于萨恩的长老，庞森理当出面和对方洽谈这笔生意。 　　大厅内，赵翁坐在高背椅上，面前摆着散发热气的甜茶和糕点。几名还算熟悉的长老坐在他对面，不断找话题寒暄。 　　自从进到丰城，赵翁就感到城内的气氛不太对。谨慎起见，命令车队停留在城外，由他带着几名身手不错的护卫进城。 　　进到昔日的城主府，赵翁的预感更为强烈。 　　没见到熟悉的面孔，反而被留下东拉西扯。异样的感觉和气氛，连脑子不太灵光的护卫都有察觉。 　　“事情不对劲。”赵翁端起茶杯，低声吩咐道，“如果情况不对，你们不要管我，去控制住对面那两个人。” 　　赵翁身为变异者，除非有叶安萧玧这样的强者，没人能伤到他，更不可能困住他。 　　他预感到城内发生大事，熟悉的人始终没露面，这让他感觉很不好。如果不是车队需要粮食，庞大的数量只有丰城才能提供，他第一时间就会离开。 　　庞森走进大厅，面对赵翁的视线，迅速撑起笑容，十分热络地走上前，展开双臂，热情道：“我的朋友，欢迎！” 　　赵翁不动声色，颔首回应对方。 　　这让另外几个长老舒了口气。 　　如果庞森长老再不来，他们连话题都找不到，迟早会露馅。 　　庞森在赵翁对面落座，没有多做寒暄，开门见山询问对方，这次准备交易多少货物。 　　“装满十车的粮食。”赵翁给出数目，随即问道，“萨恩不在？” 　　“城内出了些事情。”庞森的笑容短暂凝滞，很快又恢复正常，道，“这对我们的生意有影响吗？” 　　“不，没有。”赵翁摇摇头，“我是商人，只需要价格和数量都合适的货物。” 　　“请你放心，价格公道，数量也不会有任何差错。”庞森信誓旦旦，并且当着赵翁的面吩咐下去，命人开启仓库，将赵翁需要的粮食运出来，称重之后再装车。 　　交易达成，赵翁没有在城主府久留，当即去往城外，监督运送粮食的队伍。 　　目送一行人离开，庞森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视线落到赵翁曾经坐过的位置上，表情逐渐变得阴沉。 　　走出城主府后，护卫低声请示赵翁，是否要查一查丰城发生了什么事。 　　“不必。”赵翁短暂动过念头，很快就压了下去。 　　依照他的经验，无非就是那几种，不用仔细去查就能推测出大概。再者说，他和萨恩也没有太多交情，没必要为了对方让车队陷入麻烦。 　　常年在荒原上行走，见多各城的变化，发生在丰城的事算不上奇怪，萨恩是否能活下去，全看他自己的运气。 　　粮食全部装车，确认无误，赵翁留下商定的货物，率领车队再次出发。 　　鉴于丰城的变化，赵翁没有久留，预期停留时间缩短三分之二。这让他有更充裕的时间，可以在前往三角洲之前转道两三个聚居点，再做几笔生意。 　　路线改变，赵翁的车队没遇见丰城的队伍。等到他们离开聚居点，再次踏上前路，追捕萨恩的车队已经穿过荒原，循着蛛丝马迹，距离三角洲越来越近。 　　孤岛上，难得雨水减小，蚁群倾巢出动，环绕岛屿的城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高。 　　岛上众人各司其职，天刚蒙蒙亮就开始忙碌。 　　许多人没时间吃饭，索性将麦饼和熏肉带在身上，趁休息时囫囵吞下。不小心噎住，接过孩子送来的温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反手一抹嘴角，很快又开始忙碌。 　　萨恩一直留在帐篷里，即使无人看守，也没有踏出半步。但他也不是什么都没做，获悉萨哈和舒兰正在岛上开垦田地，提供不少有用的建议，再由两人传授给帮忙的少年，使得他们获益匪浅。 　　从奥瓦口中听到消息，叶安片下一块烤肉，送到嘴里慢慢嚼着，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思考萨恩此举的用意。 　　萧玧坐在他对面，吃完盘子里的烤肉和麦饼，端起热腾腾的肉汤，一口接一口喝着，似乎感觉不到烫。 　　“你怎么看？”叶安擦干净匕首，反手扎到木盘上，抬头看向萧玧。 　　“他在示好，表示自己有用。”萧玧头也没抬，将最后一口热汤喝完，“我没猜错的话，他想留下来，还想请你帮忙。” 　　“帮忙？”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被人追杀，丰城的队伍。”萧玧放下木碗，将遇到萨恩的经过告知叶安，“他之前曾派人联络我，希望我帮他寻找一双儿女，就是你留在岛上那对兄妹。” 　　说到这里，萧玧顿了顿，话锋一转，沉声道：“丰城内部出了问题。那对兄妹被抓就是引子，背后有人安排，引他离开丰城也是计划中的一环。可惜中途的截杀没有成功。以目前的情形看，他离开三角洲，一旦被对方发现，必然是死路一条。” 　　叶安认真思量萧玧的话，将诸多线索联系到一起，回忆遇到萨哈和舒兰的情形，不禁点了点头。 　　“怎么样？”萧玧突然道。 　　“什么怎么样？”叶安皱眉不解。 　　“不出意外，他很快会想见你，提出他认为可以打动你的条件。”萧玧探身靠近，视线锁定叶安，一字一句道。 　　话音未落，屋外传来声音，是看守萨恩的人来报，对方想见叶安。 　　叶安不由得挑眉，漆黑的双眼看向萧玧。 　　后者微微一笑，仿如冰雪初融，道：“要不要赌一下，他会提出什么条件？” 　　“赌什么？”叶安顺口道。 　　萧玧探出手臂，掌心扣住叶安后颈，倾身靠近，带着凉意的气息拂过叶安耳畔，吐出诱惑般的低语。 　　沉默片刻，叶安翘起嘴角，弯起手指勾了一下萧玧的下巴，仅道出一个字：“好。” 第401章 留下 　　自从萨恩提出要见叶安，萨哈和舒兰就控制不住地紧张。想到在孤岛上的见闻，萨哈几次欲言又止。 　　反观萨恩，不见半点紧张和忐忑，起身提来水壶，给自己和一双儿女各倒了一杯热水，撕开带有甜味的叶片放入水中，示意两人放松些，别这么紧张。 　　“父亲，您真的想好了？”萨哈端起水杯，送到嘴边重又放下，话中透出担心。 　　舒兰看看神经紧绷的兄长，又看向十分放松的父亲，心乱如麻，愈发惴惴不安。 　　“当然。”萨恩叹息一声，放下水杯，视线扫过一双儿女，最终落在萨哈脸上，“相信我，我的孩子，我不会愚蠢到触怒那位大人。” 　　“可……”萨哈还想再说，送信的人已是去而复返，告知萨恩，叶安答应见他。 　　“和我来。” 　　女人转身走出帐篷，萨恩站起身，整理一下身上的长袍，示意萨哈和舒兰稍安勿躁，其后掀开帐帘，随来人去往叶安所在的木屋。 　　天空中阴沉一片，乌云堆积层叠，遮挡住阳光。 　　雷鸣声中，午后恍如黑夜。 　　豆大的雨珠从天而降，密集砸在人脸上，不亚于兜头落下的冰块。 　　萨恩拉紧长袍，本打算加快脚步，前方的人忽然停住，将一张雨布递给他，示意他包裹在身上。 　　雨布是由植物纤维制成，能有效遮挡雨水。遇到袭击时，堪比藤牌的硬度，还能起到一定的防护作用。 　　自从雨布制成，营地中几乎是人手一块。唯一的缺点是透气性不佳，没办法长时间穿戴在身上。不然的话，大多数人都会舍弃兽皮，用这种新材料制作衣物。 　　按照女人示意，萨恩将雨布裹在身上。 　　女人朝他点点头，其后转过身，加快速度穿过营地，尽量赶在雨更大之前，将人带去叶安所在的木屋。 　　比起刚建立时，营地面积扩大数倍，木屋和石屋错落有致，按照一定规律排列，即使数量多，也不显得拥挤杂乱。 　　营地边缘和外围搭起大量的帐篷，一部分用来居住，其余充做临时休息地点，供工地上来回的人吃饭休息。 　　女人带着萨恩一路前行，来到他未曾踏足的营地深处。 　　和外围不同，数条石板搭建的长路贯穿东西南北，盖住泥泞的地面。石路两侧是挖掘的沟渠，方便雨水排出。 　　木屋多是尖顶结构，底部抬高，避开湿气和潮气，基本上是两到三层，方便活动和居住。石屋相对低矮，大多是一层，却更加牢固宽敞，也能容纳更多人口。 　　叶安和萧玧所在的木屋位于营地中心，底部有木桩支撑，自地面抬高近一米。 　　建筑物分为三层，内部屋顶挑高，木窗打开，即使在阴沉的雨天也不显得憋闷。 　　女人停在木屋前，萨恩也随之停下脚步。在叶安请他入内后，迅速收起目光，不再四处打量，以免引来对方的恶感。 　　室内比萨恩想象中更加宽敞，两侧木窗半开，有凉风穿过，却不觉得冰冷。 　　木制的地板上铺着兽皮，依萨恩推断，应该是熊皮。去掉头部和爪子，完整地延伸开，长度超过五米，可见这头变异兽体型是何等惊人。 　　屋顶悬挂吊灯，不是萨恩熟悉的火烛，而是能发亮的晶石。 　　吊灯周围垂落发光的绳索，仔细看会发现那根本不是绳子，而是攀爬在一起的萤火虫，尾部不断闪烁，为室内增添更多光亮。 　　叶安和萧玧对面而坐，两人面前摆着一张地图，上面的线条十分复杂，萨恩匆匆扫过一眼，迅速收回目光，没有再看。 　　女人将他带到室内就退了出去，此刻，宽敞的房间内只有三人，除了从窗外吹来的风以及连绵不绝的雨声，再没有任何杂音。 　　萨恩突然感到紧张，下意识咽了口口水，在沉默中，近乎能听到自己逐渐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在他额头开始冒汗，眼前飘过白点时，叶安终于出声：“请坐，喝杯热汤。” 　　萨恩陡然惊醒，他突然意识到方才的情绪十分古怪，不像是源于自身，更像是外力干扰所致。 　　留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叶安微微一笑，朝萧玧挑眉。萧玧没说话，也没表现出任何意外。 　　萨恩是丰城长老，在城内掌权时间不短，即使不是变异者，直觉也足够敏锐，非寻常人可比。叶安不过是试探了一下，他就有所察觉，可见这个人能稳坐丰城头把交椅，自身的本领绝对不低。只是涉及到一双儿女，突然间乱了方寸，才会落入粗陋的陷阱。 　　叶安释放出善意，萨恩自然不会愚蠢地拒绝。 　　“多谢大人。” 　　恭敬地弯腰，萨恩姿态诚恳，不见丝毫不甘，更没有舒兰身上曾出现过的傲慢。 　　看到他的态度，叶安眸光微闪，想到方才从对方记忆中获取的信息，对接下来的谈话生出更多兴趣。 　　“大人，我愿意成为您的奴仆，希望能获得您的庇护。” 　　萨恩没有绕弯子，在叶安询问他的目的时，开门见山，道出自己的打算。 　　身为丰城长老，他之所以能长时间掌权，依靠的绝不单单是权术和手段。他掌握着丰城的绝密，知晓种植和提高粮食产量的诀窍。 　　该项技术是丰城立足的根本，也是在群雄环伺间，没有被吞并的最大底气。 　　“我能够培育粮种，种植改良后的种子，按标准使用肥料，相同的粮食品种，产量能提高到两到三倍。” 　　这还是保守估计。 　　在孤岛上的这段时间，萨恩虽说足不出户，却也没有真正闲着。通过萨哈和舒兰，他大致了解到岛上的粮食产量，经过认真计算才给出这个数字。他十分有信心，只要叶安接受他的条件，为他提供庇护，分配给他足够的人手，这个数字只会多不会少，还有可能翻番。 　　萨恩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叶安却没有马上点头，而是仔细打量着他，许久才开口道：“只是这样，没有其他要求？” 　　在萨恩准备开口时，叶安又补充道：“机会只有一次，我希望你想清楚再说。” 　　话音落下，萨恩神情微变，抬头看向叶安，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一瞬间，心底最隐蔽的角落仿佛被摊开，再无所遁形。 　　喉结因紧张上下滚动，萨恩的额头和脖颈覆上一层冷汗。 　　意识到自己隐藏的一切都不再是秘密，萨恩终于低头，向叶安深深弯腰。 　　“大人，我希望复仇。” 　　是的，他想复仇，将谋算自己和一双儿女的人撕成碎片。之前没有提出，是怀着获取叶安信任，再设法利用对方势力的念头。 　　可惜他不了解叶安的异能，早在他走进室内的一刻，所有的计划和谋算就被对方掌握，再没有半分秘密。 　　看着伏身在地的萨恩，叶安单手支着下巴，没有立刻让对方起来。 　　不同于萨哈和舒兰，萨恩老谋深算，和这样的人打交道要十分小心。 　　假设要把他留在孤岛，就必须彻底捏碎他背地里的心思。否则的话，他宁可暂时舍弃增产粮食的计划，也要消除未知的隐患。 　　从目前的发展来看，效果还算可以。 　　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留下这个人。至于今后如何发展，还要看对方的表现。 第402章 遇袭 　　萨恩正式加入三角洲，在被允许自由行动之后，很快接管了萨哈和舒兰开垦的田地，准备赶在旱季到来之前培育良种，种植一批高产麦子，向叶安证明自己的能力。 　　当日谈话，萨恩道出想要报仇，叶安并未当场作出承诺。 　　萨恩并不感到失望。 　　多年掌管丰城的经验，让他有机会和各种各样的势力打交道，说一声老谋深算，甚至是阴险狡诈也不为过。即使叶安没有明说，他也能从对方的态度推断出，只要自己有用，只要自己能种出不亚于丰城产量的粮食，早晚有一天，他的愿望能够实现。 　　猎人城城主萧玧和叶安的关系，让他更加确信这一点。 　　想到当年发生的种种，萨恩完全相信，一旦叶安和萧玧出现在丰城，就是整座城池毁灭的开始。 　　“父亲？”萨哈清理掉田间的杂草，拿起水壶灌下几大口，正想询问萨恩接下来的安排，就见后者站在田头发呆，叫了几声也没回应。 　　舒兰走过来，同样疑惑地看着萨恩，不明白是什么困扰了他，亦或是有其他麻烦。 　　“父亲！” 　　萨哈提高声音，萨恩终于从沉思中醒来，看到一双儿女疑惑中透出担忧的神情，压下翻腾的思绪，对两人摇摇头，安慰道：“我刚刚在想，应该多种一些玉米。豆子可以肥田，也要多种些。” 　　萨哈和舒兰交换眼神，都清楚萨恩没有道出实情。但他们不再是刚刚离开丰城时的傲慢无知。既然父亲不愿意说，他们也不再寻根问底。如果问出来的答案不是自己能够接受的，还不如继续埋藏起来，永远不要坦露在阳光之下。 　　父子三人各怀心思，冒着小雨在田间忙碌。 　　突然有几名少年匆匆经过，跑过田头时没有任何停顿，全身狼狈，脸上带着焦急，貌似有很糟糕的事情发生。 　　三人感到奇怪，接连停下动作，目送少年们跑远。看方向，应该是去往营地，不出意外的话，八成是有急事要禀报叶安。 　　“别好奇。”萨恩出声提醒萨哈舒兰，“不该我们关心的事不要去探究。需要我们的时候，大人会做出指示。” 　　“我明白，父亲。” 　　萨哈和舒兰收回心思，重新回到田间锄草。他们必须加快动作，否则的话，很难在日落前完成今天的工作。 　　叶安曾想给他们分配一批人手，萨恩婉拒了。以目前的田地规模和工作量，他们三人完全可以承担。 　　另外，萨恩还有私心， 　　他希望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己拥有的知识传授给萨哈和舒兰。只要他们掌握了这些，即使有一天自己发生意外，他们也能更好地活下去。 　　伴着熟悉的闷雷声，远处天空骤然闪亮，紫红的电光爬过云层，预示又一场大雨即将到来。 　　冷杉和几名少年找到叶安，顾不得身上的伤，焦急地说明事情经过，向叶安求救。 　　“你们说什么？” 　　听完几人的讲述，叶安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脸色严肃，沉声道：“有闯入者抓了小薇？” 　　“是的，大人，是我的错。”冷杉惭愧地低下头，胳膊上和腿上的伤口不断流血，被雨水冲刷，边缘处已经泛白。 　　“哪里来的队伍？”叶安皱眉，迅速转身拿起武器，让慢一步赶来的木棉召集人手，准备去往出事的地点。 　　“木棉！” 　　见木棉脸带焦急，盯着冷杉的目光很是不善，叶安果断拦住她，没有让她靠近愧疚的少年。以木棉对小薇的重视，叶安毫不不怀疑，没有自己在场，她会给少年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 　　“先去救人，其他的回来后再说。” 　　拦住木棉，叶安叫上内疚的少年，迅速离开木屋，召集在营地附近捕猎的犬群。 　　犬群刚刚猎获两头变异鹿，吃得肚子滚圆。 　　感知到叶安的召唤，头犬突然抬起头，发出响亮的叫声。 　　变异犬纷纷站起身，跟随头犬跑向营地。 　　吃剩的变异鹿没有浪费，很快有狐狸和豺一类的小兽从藏身处出来，中间还夹着几只胆大的地鼠，全都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争抢残留的骨头和皮肉。 　　犬群冲入营地，熟练地拉起雪橇。 　　叶安不打算多带人手，除了木棉和带路的少年，告知其他人全部留在岛上，继续建造城墙，不要耽误工程。 　　今天的意外之所以发生，全因少年们的一时疏忽。 　　大概是这段时间过于安稳，叶安的强大庇护让他们感受不到任何威胁，使得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冒险离开孤岛，还带上了小薇！ 　　对于少年们的探索精神，叶安无意责备。但是，他必须让胆大的少年们知道，鲁莽的好奇绝不是一件好事。无论何时何地，疏忽大意和盲目自信都是致命的。 　　站在雪橇上，叶安攥紧手中的绳子，任由裹着雨水的风打在脸上，不断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扩散，迅速连接成网，延伸至少年指明的方向。 　　奔腾的河水流经一处高地，带有丰城标记的车队正在高地上休息。领队和几名强壮的男人正设法点火，准备料理一头被开膛破肚的水牛。 　　高地上有一座草棚，能有效遮挡雨水，是之前冷杉等人被袭击时搭建。 　　丰城众人占据此处，抓住小薇和另外三名少年。四个孩子全都受伤不轻，小薇更被拧断胳膊，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三个少年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小薇被男人抓起来，愤怒地双眼充血。 　　他们万分后悔，后悔不该自大地跑出这么远，还连累了小薇。 　　事情至此，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冷杉能平安回到岛上，将消息告知大人，让这些恶徒得到应有的下场！ 　　“你们的聚居点在哪？不说的话，我拧断你另一条胳膊。”男人抓住小薇的肩膀，恶声恶气道。 　　这些孩子的出现让丰城众人认定附近有聚居点。流浪者养不活这么多的孩子，也没法养得这么好。 　　可惜丰城距离三角洲太远，之前贸易区开设，丰城上下也没得到消息。否则的话，男人未必敢如此行事，更不敢在三角洲内耀武扬威。 　　然而，千金难买早知道，在男人恶狠狠地逼问小薇时，破风声陡然袭来。 　　“小心！” 　　同伴的警告声尚未落下，一支锋利的骨箭击穿雨幕，猛然穿透男人的脖颈。 　　尖锐的痛苦袭来，男人松开小薇，反手摸向自己的脖子，张开嘴，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暗红色的血沫从嘴角溢出，带着破碎的细小肉块。 　　男人缓缓转过头，视线中出现大群变异犬。犬群后是一架巨大的雪橇，雪橇上站着一个被雨幕遮挡的身影。 　　此刻，那道身影正拉开强弓，伴随着破风声，锋利的箭矢再次飞来。 　　“敌袭！” 　　高地上的丰城人发出惨叫，一个接一个倒在地上。 　　混乱中，没人再顾得上小薇和三个男孩，他们只想更快地回到车上，避开袭来的弓箭。 　　然而，就在他们关上车门，以为自己暂时安全时，巨大的水浪陡然掀起，体长超过两米的变异鱼出现在浪花中，有力的鱼尾摆动，接连拍打在车身上。 　　车身开始摇晃，一辆接一辆滑下高地，在丰城人的惊叫声中落入河中，陷入骤起的漩涡，顷刻被汹涌的河水淹没。 第403章 机会 　　水浪翻涌，不断打向高地。 　　十辆带有丰城标记的改装车，眨眼的时间，八辆被卷入漩涡，接连沉入河底。 　　车里的人拼命挣脱出来，奋力向高地挣扎，却在下一刻面露惊恐，剧烈的疼痛使得他们全身抽搐，毫无反抗能力，被大群的变异鱼咬住，鼻孔和嘴巴涌入水流，在浑浊的泥水中窒息。 　　在叶安的牵引下，变异鱼没有攻击余下的两辆变异车，但车上的人也没能逃出生天。面对突来的变故，他们近乎吓破了胆，躲在车里瑟瑟发抖，丝毫不见之前凶狠的样子。 　　犬群在高地边缘停住，叶安跳下雪橇，涉水登上高地，半点不在意车上的丰城人。他轻松捕捉到对方的情绪，十分清楚他们没胆量下车，更不敢攻击自己。 　　一群只能恃强凌弱的懦夫！ 　　三个受伤的少年满面愧疚，在河水涌上时，他们拖动伤腿爬过来，用身体保护住小薇，更小心托住她的胳膊，避免二度伤害。 　　叶安走到近前，查看过少年们的伤势，确认他们的手臂可以活动，就将几瓶伤药递过去，示意他们自己处理一下伤口。 　　“木棉，他们交给你。”少年们的腿受伤不轻，其中一人更是被硬生生打碎了膝盖，骨头从皮肉中刺出，样子十分骇人。 　　这样的伤势注定他们无法自如行动，要想回到岛上，必须有人帮忙。 　　木棉检查过少年们的伤势，让带路的冷杉过来，两人撕开干净的布条，又从附近寻来树枝和细长的藤蔓，用最快的速度处理伤口，将少年们的腿固定起来。 　　叶安弯腰抱起小薇，小心避开她受伤的胳膊，同时催动异能，安抚她的情绪。 　　无形的意志扩散开，丝线般缠绕而过，因疼痛颤抖的孩子终于慢慢平静下来，靠在叶安怀里，缓缓合上双眼。 　　“大人，小薇没事吧？”木棉将少年们背上雪橇，担心地看向小薇。 　　“没事，我让她暂时睡一下，不然处理伤口会很疼。”叶安取出伤药递给木棉，示意她来帮忙。 　　比起少年们，小薇的伤同样不轻，扭断的胳膊呈现不规则的角度，碰一下都钻心地疼。如果她没有睡着，根本无法顺利包扎伤口。 　　木棉展开布条，尽可能放轻动作。 　　尽管有叶安的安抚，睡梦中的小薇仍是皱起眉头，下意识挣扎，险些加重伤势。 　　“快一点。”叶安抵住小薇的额头，尽可能减轻对方的痛苦。他首次做出尝试，借助异能编织出一个梦境，让小女孩在花田中奔跑玩耍，追逐漂亮的蝴蝶，希望能压过伤口的煎熬，为她减少几分痛楚。 　　“好了。” 　　木棉迅速涂抹伤药，用树枝和布条固定住小薇受伤的胳膊。 　　叶安维持同样的姿势，尽量不碰到小女孩的伤处。待到伤势处理完毕，将雪橇交给木棉和冷杉，自己走向从河水中现身的河马。 　　这群庞然大物受到召唤，从下游赶来，不少成员嘴里还咬着新鲜的草叶和藤蔓，显然是在进食途中被打断。 　　叶安熟练跳上河马的背，坐稳之后，朝高地上的改装车抬了抬下巴。 　　河马群迅速领会他的意图，在丰城人惊骇的目光中，接连登上高地，将改装车掀入水中，连车带人夹在群体中，跟随叶安向孤岛游去。 　　改装车落水，飞溅起大片水花。 　　车身前后左右都被牢牢看守，车门更被夹住，避免车身沉入水下的同时，也使车厢变成牢笼，里面的人除非打碎玻璃，否则休想出来。 　　即使他们冒险打碎车窗，也不意味着能够逃脱。 　　身处庞然大物之间，没有叶安沟通变异兽的能力，贸然冲出去，远比留在车里更加危险。 　　队伍一路前行，穿过灰色雨幕，越过重重水浪。 　　期间有大批断裂焦黑的木头从上游冲下，被河马群轻松顶开。部分木头进一步断裂，碎片布满半个河道，继续顺洪流前涌。 　　丰城人目睹这一场景，愈发胆颤心惊。 　　他们终于想起荒原上的一则传说，那是关于一个突然出现的变异者。 　　据说那个变异者异常强大，能够操控变异兽群摧毁城池，千城和岩城等强大势力均毁于他手。此外，商人城城主绮罗和商队首领扎姆的死也和他有关。 　　类似的消息不断流传开，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变异者蒙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关于他的传说实在太多，在商队的口口相传中，他强大到不可思议，能够和猎人城城主分庭抗礼。这使一部分人开始怀疑消息的真实性，甚至认为是夸大。 　　如果真是这样的强者，为何在此之前没有一星半点的消息？ 　　丰城人恰好就是后者。 　　城内常年有商队往来，其中不乏赵翁这样的强者。丰城人自以为见多识广，不会轻易被夸大的信息蒙蔽。 　　在他们看来，这个叫叶安的变异者或许很强，但远不及传说中的程度。 　　传说之所以是传说，流言之所以是流言，全因在流传的过程中被不断夸大，其主要目的，无非是借机吸引更多眼球，为背后的策划者谋取更多好处。 　　这样的认知有一定道理，但也要区分具体情况。 　　在遇到叶安之前，丰城人对自己的想法坚定不移。但是，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的一切，彻底打破了往昔的认知。也让他们彻底明白，荒原上的传言绝非夸大，叶安的强大远超他们想象。 　　而他们做了什么？ 　　竟然胆大包天地伤害了这个强者庇护下的孩童！ 　　想到这里，存活下来的丰城人均是脸色惨败，寒意不断上涌，迅速包裹住全身，让他们抖如筛糠。 　　队伍抵达孤岛，听到消息的萧玧很快赶来，看到抱着小薇的叶安以及被推上岸的丰城车辆，眼底闪过一抹诧异。 　　结束田间忙碌的萨恩三人也走了过来，看到车身上熟悉的标志，不由得都是一愣。 　　“父亲，这……”舒兰低呼出声，被萨恩抬手制止。 　　萨哈虽然没说话，视线却盯在车上，待到车门开启，几张熟悉的面孔映入眼帘，当即转头看向萨恩。 　　和一双儿女不同，萨恩的注意力主要在叶安身上。待他看清受伤的孩子，推断出丰城人都做了些什么，双拳瞬间攥紧。 　　他很快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让自己报仇雪恨，让仇人彻底湮灭的机会！ 第404章 清醒 　　几个受伤的孩子被送往营地，准备安置到叶安的住处。 　　由于提前用过伤药，仔细包扎过伤处，孩子们虽然痛，却并非不能忍受。除了膝盖被打碎的男孩，其余两人已经不需要搀扶，可以独自行走。 　　小薇一直在沉睡。 　　为了减轻她的痛苦，叶安一路上都将她抱在怀里，为她编织出梦境。这么做的结果是，他开发出异能的另一种使用方法。但因为不够熟练，体力消耗惊人，幸亏身上带着晶石，才没有中途发生问题。 　　“大人，我来吧。” 　　木棉伸手接过小薇，不能行走的孩子则被另一个女人背起。一行人脚步匆匆，以最快的速度赶往营地深处。 　　遇到和猎人们站在一起的萧玧，叶安仅是颔首，没有停下脚步。 　　萧玧目送他的背影，看向被押在一起的丰城人，迅速召集跟随的猎人。他有预感，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叶安会很忙，他同样不会清闲。 　　营地中，铃兰早已经得知消息，让卡米尔和艾什几人清理房间，在干净的木床上铺上烘烤过的兽皮，并在窗口挂上布帘，既能通风，也能避免雨水洒入。 　　叶安一行人进到室内，将受伤的孩子放下，铃兰亲自检查过几人的伤处，用打磨过的木条代替树枝，为孩子们重新涂药，固定断裂的骨头。 　　“没有大事，休息一段时间就能恢复。”铃兰处理完男孩碎裂的膝盖，放下沾满药膏的布条，在干净的清水中洗手。 　　“他的膝盖没问题吗？”叶安问道。 　　“没事。”铃兰除了制药，对异能的驾驭也愈发炉火纯青。她催生出的变异植物可以牢牢固定住男孩受伤的骨头，汁液本身就是药剂，比手术更加安全，恢复速度也更快。 　　“这些藤蔓有固定和粘合作用。”铃兰尽量说得简单，让室内的人都能够听懂。 　　叶安明白过程不会像她说得如此轻松，但是，只要结果是好的，他相信木棉等人就不会追问，更不会寻根究底。 　　孩子们被安置在一起，冷杉守在小薇的床边，坚持不肯离开。 　　按住要发怒的木棉，叶安将她拽出屋外，低声道：“别再对他发怒了，他已经够内疚了。” 　　“大人，错就是错。如果不能让他彻底明白，等到事情过去还会再犯！”木棉强硬道。 　　她生气不只是小薇和三个男孩受伤，而是这些孩子不听劝告，偷偷溜出岛上。在事情刚有苗头时，她就再三警告，没想到还是出了今天的事情！ 　　“如果他们听进我说的话，今天的事情根本不会发生！” 　　这段时间以来，岛上的人在工地上忙碌，没时间照看年幼的孩子。年长的冷杉等人自然该肩负起职责，看顾年幼的弟弟妹妹。 　　让木棉没有想到的是，最应该发现问题的冷杉竟然带着孩子们外出，而且是在没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况下。 　　大概是这段时间的安稳让他们放松警惕，也或许是跟着叶安和长辈们外出，次次都能带回丰厚的猎物，让他们错估自己的能力。 　　这次的危险本不应该发生。 　　如果他们不离开孤岛，如果他们离开也没有走得太远，根本就不会遇到丰城闯入者，更加不会受伤！ 　　木棉越想越是恼火，如果不是叶安阻拦，必定会闯进屋内，把冷杉和几个带头的少年抓出来痛揍一顿。 　　“大人，必须让他们记住教训，以后才不会再犯。是我养大了他们，我比你更加了解他们的性子！你不要再拦着我，我……” 　　铃兰从室内走出，恰好听到这番话，不等木棉将接下来的话说完，一把抓住她的衣领，猛地将她掼到墙上。墨绿色的双瞳因情绪加深，如凶兽一般锁定目标，凶狠地，没有半分怜悯，仿佛下一刻就能撕开对方的胸腔。 　　“谁允许你用这样的语气和大人说话？”铃兰逼近木棉，单手扣住木棉的喉咙，冰冷道。 　　声音敲击耳骨，犹如一盆冰水当头泼洒，立即让木棉冷静下来。 　　看到木棉的神情，知道她已经醒悟过来，铃兰仍不打算放过她，继续道：“冷杉的确有错，你也可以教训他，但不是现在，更不意味着你可以用这种态度对待大人。要是我没料错，你是不是也在埋怨大人，埋怨他没有照看好所有人，没有全能到排除所有危险，没有立即发现这些闯入者，才让孩子们受伤？” 　　“我没有！”木棉试图甩开铃兰，却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 　　“问问这里，真的没有？”铃兰拍拍木棉的心口，冷笑一声，“好好想一想，今天的日子是谁给你们的，别忘记你当初发下的誓言。如果你打算食言，不需要大人出面，我会让你知道，背弃誓言的人将会是什么下场！” 　　话音落下，铃兰松开木棉，转身走向叶安，道：“我准备再开两块药田，米洛和小竹不需要去工地，他们可以帮我。再加上卡米尔，估计雨季结束之前，事情能够做完。” 　　“要不要再调几个人过来？”叶安问道。 　　“暂时不用。”铃兰摇摇头，“我打算种植一批新的药材，目前不需要太多人手，多了反而麻烦。” 　　叶安点点头。 　　驯化变异植物的过程并不轻松，比起没有接触过相关知识的岛民，反倒是跟着铃兰的几个孩子知晓诀窍，更为驾轻就熟。 　　两人说话时，木棉滑坐在地。她显然认识到自己的问题，回忆这段时间的种种，不免感到心惊。 　　想到当初被叶安收留时的情形，她用力给了自己一巴掌。 　　她十分庆幸，庆幸铃兰愿意提醒她，庆幸叶安没有将她驱逐。要是换成其他势力，此时此刻，她早就被逐走，再不可能踏入领地半步。 　　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木棉站起身，态度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叶安感知到她的情绪，没有多说什么，仍是让她去工地。 　　目送木棉的背影，铃兰问道：“就这样，不打算告诫她几句？” 　　叶安摇摇头，既然对方已经认清自己，何必多此一举。 　　“丰城人估计会是不小的麻烦。”叶安突然转换话题。 　　铃兰沉吟片刻，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两枚种子，握在掌心，催生出两串鲜红的小花。 　　“捏碎花瓣，调入半杯清水，直接灌下去。” 　　“有什么效果？”叶安问道。 　　“问话时，能让他们坚持得久一点，不会承受不住当场发疯。”铃兰笑道。 　　“多谢。”叶安接过两串变异花，用兽皮裹好。 　　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的异能越来越强。有时并非出于本意，却会在搜寻记忆时导致无法预期的后果。 　　铃兰发现的变异植物，具备一定程度上的稳定作用，对目前的叶安来说十分有用，能让他问出更多东西，获取更多线索。 　　在叶安准备盘问抓到的丰城人时，萨恩回到住处，没理会面带不解的萨哈和舒兰，开始背着双手在室内踱步。 　　他在认真思考，究竟该如何利用这次的事情，才能获取叶安的帮助，借此向丰城彻底复仇。 第405章 竞技场 　　一场大雨之后，三角洲内再次泛洪。近三分之一的孤岛被水淹没，其中就包括修筑到一半的城墙。 　　值得庆幸的是，即使半淹在水里，墙体依旧牢固。哪怕被水浪一遍遍冲刷，仍不见任何倾倒和外层剥落的迹象。 　　趁着雨水减小，紫荆带人搭建木桥，铃兰在桥两侧催生藤蔓，以孤岛营地为中心，辐射开大量牢固的木桥。 　　借助这些木桥，生活在孤岛上的人行动自如，不会被洪水困住。岛上的动物时常也会借道，尤其是不喜欢涉水的小兽，以黑足猫为代表，每日在桥上往来穿梭，进到密林中捕猎，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 　　蚁群没有休息，冒雨在工地上忙碌，不断增高城墙。 　　叶安每日前往工地，借助绳索和木梯爬上爬下，测量城墙的高度和厚度，认为达到预期，就陆续通知蚁群，不需要继续增高，可以准备收尾了。 　　萧玧一行来到岛上，整日无所事事。因为雨水的关系，外出又要受阻。叶安察觉情况，同铃兰商量，以木桥相接处为中心，抓紧建造竞技场。 　　为了赶工期，竞技场没有采用砖石等材料，而是全部代以木头和藤蔓。 　　底部削尖的木板大批堆叠，仔细测量之后，分批镶嵌在打好的地基上。一条条墨绿色的藤蔓沿木条攀爬，很快为围成椭圆形的墙壁覆上一层醒目鲜活的颜色。 　　蚁群分出一部分，按照叶安的要求填充建筑内部。 　　紫荆每日工作量增大，迫切需要更多帮手。一些半大的孩子主动帮忙，还聪明地制作出拖拽和牵引的滑轮，为众人减轻不少工作量。 　　木棉自从被铃兰警告，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变得比以往沉默寡言，却不是死气沉沉，而是愈发沉稳。她的变化落在众人眼中，部分人不明所以，有所察觉的老人们却纷纷点头。 　　能够提前将不安稳的因素掐灭，无论对叶安还是其他人都是一件好事。 　　竞技场很快完工，叶安在场内走过，询问负责工程的紫荆，靠近两端的笼子是什么用途。 　　紫荆同他解释，这些笼子可以用来保护裁判。 　　“保护？”叶安愕然。这个答案实在是出乎预料。 　　“大人，光是嘴上说很可能说不明白，不如请人进来试试，您就能亲眼看一看。”紫荆建议道。 　　叶安衡量片刻，觉得没什么问题，当即叫来跟在身边的奥瓦，让他去往猎人们所在的营地，把人请过来。 　　“遵命，大人。” 　　奥瓦知道这处场地的用途，对即将发生的对抗十分期待。兴奋地转过身，一路跑出竞技场，同萨恩三人擦肩而过，险些撞到背着藤筐的舒兰。 　　“抱歉！”奥瓦为自己的鲁莽道歉。 　　舒兰并不在意，紧了紧藤筐的绳子，心中生出好奇，不明白是什么让奥瓦如此兴奋。 　　竞技场内，叶安仔细打量着周围环境，忽然灵机一动，对紫荆道：“那些丰城人，可以带过来。” 　　“大人的意思是？” 　　“别看他们表现得懦弱，嘴里没一句实话。”叶安冷笑一声。他搜寻过丰城人的记忆，发现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和脑海中所想截然不同，甚至是天差地别。 　　想到受伤的孩子，想到伤势好转却恶梦不断的小薇，利落给他们一刀太过便宜。既然竞技场建起来，也将作为孤岛对外的威慑，不如先实验一下，这些丰城人是不错的对象。 　　“只有亲身经历痛苦，才能让他们彻底明白，自己做了多么恶劣的事情。” 　　叶安下达命令，丰城人很快被带来。 　　他们表现得惶恐不安，对未知的命运感到恐惧。 　　叶安却十分清楚，这些人表现出害怕，却没有一个在认真反省。他们大多认定自己是运气不好，才会落入叶安手里。如果有机会，他们一定会逃，更会想方设法向叶安复仇，将那几个带来坏运气的孩子撕成碎片。 　　感知到他们真实的情绪和思维，叶安眼神冰冷。 　　或许，他不应该使用铃兰的变异花。 　　那对他们太过仁慈，完全就是浪费。 　　萧玧等人慢一步赶到，看到和猎人城斗兽场相似的建筑，听叶安讲解过用途，以杰森和铁斧为代表，都是跃跃欲试。若不是叶安说还有安排，猎人们当下就会扯掉上衣，到场地内试一试身手。 　　这些时日以来，他们一直留在营地里，没什么事情可做，关节都要生锈了。 　　“不着急，先来点开胃菜。”叶安指了指丰城的俘虏，笑得颇有深意。 　　“开胃菜？”萧玧顺着叶安所指看去，大概猜出他想做什么，不由得惊讶。依他对叶安的了解，很难想到事情会朝这个方向发展。 　　“不用觉得奇怪。”叶安单臂搭上萧玧的肩膀，指尖擦过萧玧的喉结，笑道，“这是他们应得的。” 　　对一群孩子，尤其是一个没有任何攻击性和反抗能力的女孩使用暴力，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 　　猎人们之后，陆续有岛民来到竞技场，依照紫荆的指引在环形长椅上落座，视线落入场内，满满都是好奇。 　　萨恩、萨哈和舒兰随众人一同到来。 　　和其他人不同，他们的视线锁定丰城人，心中生出多种猜测。萨哈更是握紧拳头，表情中闪过愤怒和仇恨。 　　萨恩目光深沉。 　　他想了数日，都没想到能完全说服叶安的方法。这让他一度十分沮丧。但是，今天这一幕让他重燃希望。 　　就在这时，竞技场入口传来一阵骚动，是铃兰带着尚未痊愈的小薇和三个受伤的男孩到来。 　　铃兰朝叶安挥了挥手，看到被绑在一起的丰城人，就知道自己给出的变异花十分有效。这些人一个都没疯，看似有些虚弱，实则都保存了一定体力。 　　“这里。” 　　叶安迎上前，抱起小薇，看到小女孩苍白的面容和内陷的眼窝，更觉得心疼。这段时间以来，小薇恶梦不断，人一天比一天瘦。他和铃兰想了很多种办法，都不能让她好转过来。 　　感知到恶梦的根源，叶安决定冒一次险。 　　“事情安排好了？”铃兰问道。 　　“差不多，和之前有些出入，不过效果应该更好。”叶安回答。 　　铃兰没再多说，带着小薇和孩子们在一排长椅上坐下，更将小薇抱在怀里。 　　叶安转过身，朝在另一边落座的萧玧和猎人们颔首，旋即走入场内，示意几个强壮的女人在竞技场入口立起两排木板，搭建起一条临时通道。 　　“上去，不要下来。”叶安道。 　　女人们领命，迅速翻到木板背面，爬上近处的长椅。 　　此时，场地中只留下叶安和丰城人。 　　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地面上，卷裹住湿泥和细沙。 　　在叶安展开双臂后，众人不约而同停止议论声，保持安静。 　　以叶安为中心，无形的意志扩散开，如一张巨网漫过竞技场，向外无线延伸。 　　在众人的期盼中，奔雷声由远及近，顺着木板搭建的走廊，数头身强体健，体型堪比小山的变异水牛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头强壮的公牛，五头健硕的母牛。 　　水牛的出现引发观众席上雷鸣般的欢呼，却让场内的丰城人全身发抖，脸色惨白如纸。 　　叶安转过身，俊秀的面孔上带着如阳光般的笑容，落在丰城人眼中，却无异于狠毒的魔鬼，正慵懒地举起手臂，为他们敲响丧钟。 第406章 水牛 　　水牛的出现，在竞技场内掀起巨大的声浪。 　　意识到叶安要做什么之后，包括铃兰和紫荆在内，都禁不住挥舞手臂，发出阵阵欢呼。 　　习惯斗兽场的杰森等人更是摩拳擦掌，要不是被萧玧的眼神制止，早就争相冲入场内，先活动一番筋骨再说。 　　变异水牛出现后，叶安没有继续召唤别的变异兽，而是朝靠近竞技场大门的女人们示意，由上方放下吊索。 　　在钝响声中，厚重的木门从天而降，上方缠绕着青绿色的藤蔓，拦截在走廊尽头，堵住变异水牛离开的道路。 　　发现没有逃走的机会，生出危机感的水牛群登时大怒。它们陆续聚集到最强壮的水牛身边，挺起牛角，准备死战。 　　叶安没有立刻放开丰城人，而是朝着紫荆和木棉示意。 　　后者领会他的意图，先后从长椅上跃下，抓住捆绑丰城人的绳子，临时将他们关到场边的笼子里。 　　这里原本是给裁判人提供保护，如今却便宜了他们。 　　“好了？”叶安头也没回，视线锁定为首的公牛。 　　“好了！” 　　木棉大声回答，其后和紫荆返回原地，利落地翻过木栏，按照叶安的指示，避开即将开始的战斗。 　　场内的声浪不断增强，众人被气氛感染，不断发出高呼。 　　叶安活动两下脖子，十指交握，反向压了几下，关节发出咔吧声响。姿态放松，却令对面的变异水牛更加警惕。 　　此时此刻，它们面对的仿佛不是人类，而是一头来自荒古的恐怖凶兽。 　　水牛群迟迟不动，反而有后退的迹象，叶安收起轻松的表情，微微压低身体，朝牛群勾勾手指。 　　牛群仍是不动。 　　这样的谨慎小心和平时给人的印象截然不同。 　　别说是岛民，连猎人们都感到惊讶。向来以鲁莽蛮狠闻名的变异水牛，什么时候改了性子？ 　　不去管水牛为何突然变得聪明，叶安不耐烦再等，双脚在地面用力一蹬，身体如离弦的箭冲出，快到近乎留下残影。 　　水牛发出慌乱的叫声，摆动着巨大坚硬的牛角，试图对他差生威慑。可惜收效甚微。 　　众人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场内。 　　下一刻，叶安如鬼魅般出现在水牛群中，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赤手空拳面对一群庞然大物。 　　不等变异水牛反应过来，一记重拳挥出，强壮的公牛发出哀鸣，脖颈和肩胛连接处发出清脆的声响。隔着厚实的牛皮和强健的肌肉，坚硬的骨头竟被一拳砸断。 　　叶安没有停手，趁公牛站立不稳，母牛被震慑，单手抓住牛角，翻身跳到公牛背上，对准公牛的脖颈和后脑，一拳接着一拳，如重锤接连轰出。 　　公牛在场内横冲直撞，使尽浑身解数，仍无法甩掉背上的叶安。 　　牛群被公牛冲散，既惊且怒，眼睁睁看着公牛被叶安砸碎头骨，想要上前搭救，却找不到任何机会。冒险冲上去，几次差点被公牛的角划伤。 　　在愤怒和剧痛中，公牛的双眼被血染红。它已经丧失了辨认和思考能力，重伤使它意识混沌，视线模糊，将所有靠近的生物都视为敌人。 　　伴随着又一记重拳，公牛再也坚持不住，轰然倒地。 　　短暂的寂静之后，欢呼声几乎要掀翻竞技场。 　　和野牛群不同，三角洲内的水牛不可能被驯化，找到机会还会攻击外出狩猎的岛民。 　　在外遇到水牛群，岛民都是如临大敌。 　　叶安站在倒地的公牛旁，单手握拳，高举起手臂。 　　雨水从天而降，冲刷过他的全身，带走拳头上鲜红的血，蜿蜒交织成浅红色的细流，仿佛英雄的勋章披挂在他半身。 　　欢呼声告一段落，叶安转过身，指了指靠近竞技场东侧的水牛，朝萧玧和猎人们发出邀请。 　　“头儿，我去，让我去！” 　　杰森和铁斧双眼放光，恨不能立即冲下去。叶安方才的战斗让他们热血沸腾，体内暴力的因子压制不住，脖颈和额角都因兴奋鼓起青筋。 　　可惜他们注定会失望。 　　萧玧没有指派任何一名猎人，而是亲自走入场内。 　　和叶安一样，他没有使用武器，也没有使用异能，同样赤手空拳面对水牛。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堪比刀锋，轻松划开水牛的胸腔，攥住水牛的心脏，五指用力，生生将其捏碎。 　　上一刻还在前冲的水牛，下一刻就轰然倒地。 　　过程实在太快，快得许多人来不及反应。 　　叶安看着萧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后者以这种方式战斗。不过，比起用刀和冰刃，这样的萧玧更加危险，危险到令他心跳加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 　　两头水牛倒下，余下的几头水牛聚集到一起，打定主意，不再冲向前方两头人形凶兽。 　　叶安没打算对它们动手，而是径直走到笼子前，视线逐一扫过丰城人。 　　在他的目光注视下，丰城人噤若寒蝉，脸色难看到极点。料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他们想要求饶，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们没有条件请求原谅，对小薇几人造成的伤害，足够他们死上几个来回。 　　咔哒，笼子上的锁被打开。 　　叶安丢掉铁链，拉开笼门，退后半步，朝里面的人抬起下巴。 　　“自己出来，还是拽你们出来？” 　　丰城人没有选择，只能铁青着脸走出笼子。在孩童面前耀武扬威的家伙，看向场地中的水牛，都开始双股战战，抖得几乎站不稳。 　　叶安朝紫荆示意，后者不是太情愿，还是抛来三支木矛。 　　木矛从天而降，被叶安逐一插到地上，其后朝对面的丰城人笑了笑，从口中吐出的字句，仿佛包裹着蜜糖的诅咒。 　　“三根木矛，你们自己分配。谁能独自杀死一头水牛，就有资格活下去。” 　　话声落地，丰城人满面不可置信，眼神中充满怀疑。 　　“不用怀疑，我需要一个人替我带话，记住，一个。” 　　留下这句话，叶安不再理会丰城人，没有去往预先安排的位置，也没有坐到萧玧身边，而是越过木栏，在铃兰让出的位置旁落座，抱过逐渐恢复精神的小薇，掌心覆上她的双眼。 　　小薇不能视物，他可以代替小薇的双眼，让她“看到”即将发生的一切。 　　对生活在和平环境中的人来说，竞技场内发生的一切称得上残忍。但是，在大灾后的世界，则是另一种概念。 　　亲眼看到伤害自己的人落到如今下场，能有效驱散孩子的恶梦，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被保护着，有叶安在的三角洲，再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他们！ 　　如叶安所料，丰城人为争夺木矛出现矛盾，彼此之间动了手，水牛反倒被抛在一边。 　　看到这一幕，众人发出的不是欢呼而是嘘声。 　　嘘声影响不到丰城人，为了活下去的唯一名额，他们已经什么都不在乎。 　　与此同时，赵翁的车队进入三角洲，距离孤岛越来越近。 　　透过雨幕，隐约能看到矗立在岛屿四周的城墙。 　　惊讶驱使车队众人推开车天窗向前眺望，熟悉的岛屿被洪水包围，黑色的城墙拔地而起，恍如成排插入地面的巨盾，拱卫着岛上的一切生命。 第407章 见面 　　按照叶安的要求，孤岛新建的城墙采取特殊结构，在保证牢固的同时，内部设有石室，开有两个拳头大的通风孔，长宽可容三人并卧。 　　在雨季，这样的石室是极好的庇护所，可容守卫轮换休息，能最大程度节省往返营地的时间。 　　临到雪季，房间内无法生火，但能铺设兽皮，一样能保持温度。 　　到了旱季，房间略显逼仄，窗口又开设得太小，即使有通道相互连接，人在里面时间久了也会感到憋闷，无法产生太大用途。 　　考虑到这一点，叶安下令在城墙上方建设塔楼。 　　塔楼分布在岛屿四面，主要用木头搭建。外形类似箭楼，主体高过三米，屋顶呈锥形结构，四面开窗，必要时可落下挡板，隔绝来自外部的攻击。这样的结构既能保证通风，也能为里面的人提供相当程度上的防护。 　　赵翁车队靠近孤岛，在城墙上巡视的守卫立刻发现了他们。 　　由于雨水太大，隔着灰白色的雨幕，很难看清车队的标记。即使队伍没有表现出任何敌意，守卫还是提高了警惕。 　　留下几个同伴继续警戒，一个穿着皮甲的强壮女人迅速穿过城墙，找到位于通道尽头的钟楼，拽动绳索，牵引横木，敲响用整块矿石雕凿的大钟。 　　钟声穿透雨幕，传遍整座孤岛。 　　声音惊飞密林中的鸟群，接连振翅飞起，扑簌簌的振翅声连成一片。 　　林中的小兽纷纷竖起耳朵，判断声音来源。发现天空中的鸟群，立刻放弃到嘴边的食物，尖叫一声提醒同伴，其后飞快逃入地洞，再寻觅不到踪影。 　　竞技场内，丰城人已经分出胜负。 　　三支长矛覆上鲜红，分别被三个男人握在手里。 　　男人们身上带伤，不断喘着粗气。其余丰城人均倒在地上，有的还在发出痛苦呻吟，恐惧即将到来的死亡；有的则一动不动，早就气息全无。 　　钟声传来时，三个丰城人正聚到一起，背靠背，矛尖向外，对抗双眼通红的水牛。 　　叶安言明只需要一个人，他们彼此之间都是对手。但是，在最终分出胜负之前，他们必须先联合起来，挡住并杀死这些变异水牛。 　　就在其中一人举起长矛，大吼一声，准备带头冲向水牛时，场边的鼓噪声突然被钟声压过。 　　仔细分辨钟声的频率，众人的神情都是一变，纷纷转头看向叶安。 　　叶安没有多言，率先站起身，将小薇交给铃兰，准备亲自去一探究竟。 　　其余人也无心接下来的战斗，跟着叶安起身，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时候靠近孤岛的究竟会是什么人。 　　丰城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生出希望。 　　三人互相看看，都以为有了存活的机会，他们不需要继续对抗水牛，很快就会被带出竞技场。 　　可惜他们想错了。 　　直至最后一个岛民离开，竞技场大门即将落下，他们也没有听到想听的声音。 　　“不，不要！” 　　意识到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三个丰城人绝望大叫，发疯般冲向出口。结果被落下的木板挡住，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他们用力敲打木门，大声求饶，发现不管用，就开始破口大骂。声音没有叫住离开的岛民，却将水牛全部引到身后。 　　隔着木板，铃兰对怀里的小薇说道：“听到了？那是一群无用的懦夫。坚强起来，我的孩子，领主大人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能驱散你的恶梦？” 　　小薇抱住铃兰的脖颈，转过头，不能视物的双眼没有焦距，只能依靠耳朵捕捉声音，在脑海中描绘丰城人的惨状。 　　下一刻，惨叫声突然升级，伴随着水牛狂暴发怒的声音，将门后的丰城人彻底包围。 　　“我会坚强起来，我不会再做恶梦。” 　　小薇一遍接一遍说着，声音越来越坚定。 　　“我不会再让这样的家伙伤害我，我不会再让大人担心，我要坚强起来，我要变得强壮！” 　　伴着小女清脆的声音，铃兰能清晰感觉到能量波动。 　　她惊异地看向怀中的孩子，发现她身上正产生奇迹般的变化，被断定无法提升的异能，竟然产生了松动迹象。就好像生锈的阀门突然被拧动，即使仍无法完全开启，却终究有了希望。 　　“我相信你能做到。”铃兰笑了，单臂将小薇托高，抱着她转身离开，再没有理会仍在惨叫求饶的丰城人。 　　这些家伙已经没用了，不需要继续留着他们。该让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至于叶安曾提到的名额，铃兰摇摇头，意味深长地勾起嘴角。有萨恩和他的一双儿女，根本就不需要这个人，自始至终。 　　众人离开竞技场，各自带上武器，避开仍在忙碌的蚁群，借助隐藏在墙后的石梯向上攀登。 　　石梯呈之字形，减缓上行的坡度，增强安全系数，减轻跌落的风险。石梯拐角处是可容弯腰进出的通道，连接藏在墙内的石室，确保室内通风。 　　叶安和萧玧率先登上墙头，不需要守卫指引，很快发现雨中行来的车队。 　　车队众人也看到墙上的变化，为免产生不必要的误会，赵翁下令众人停止前进，独自驾驶改装车上前，隔着一段距离，打开车天窗，朝墙上的叶安挥手。 　　变异者之间能彼此感知，叶安和萧玧同时发现来的是熟人。 　　“是赵翁。” 　　确定来者是友非敌，叶安松了一口气，让艾什和卡米尔几人迅速将消息传递下去，并让木棉放下吊桥。 　　伴随着铁索转动，木制长桥落下，在漫过孤岛边缘的河水中砸出不小的浪花。 　　赵翁回到车内，迅速下达命令，改装车排成长列，一辆接一辆开上吊桥，驶入岛上。 　　“比预期的时间要早。” 　　叶安和萧玧走下城墙，想起之前和赵翁的约定，算一算，对方至少提前了半个月抵达。 　　“时间正好。”萧玧开口道，“赵翁和丰城有长期交易，他会带来不少有用的消息。” 　　两人步下石梯，赵翁恰好从车里出来。 　　三人再次会面，刚刚寒暄两句，赵翁就发现了站在人群中的萨恩。 　　他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仔细再看，不只是萨恩，连他的一双儿女都在。 　　想起在丰城时遇见的种种，再看向对面的叶安和萧玧，赵翁心中一动，直觉此行会有相当大的收获，比预期要多上许多。 第408章 大网 　　营地中升起巨大的篝火，烤肉在铁架上冒出香气。浓稠的油脂顺着微焦的外皮滑落，滴入火中，发出一阵阵爆响，瞬间焦香弥漫。 　　叶安坐在帐篷前，举杯向赵翁示意。 　　借助铃兰催生的藤蔓，雨水被有效隔绝，营地内不见潮湿，仅有带着凉意的风吹过。 　　赵翁同样举杯，笑着回敬叶安。 　　杯中是紫荆酿制的果酒。 　　在尝试过二十多种果子之后，紫荆挑选出其中三种，经过独特的工艺酿造发酵，才得到成品。 　　酒液色泽鲜红，味道类似葡萄酒，却多出一股醇香，口感极佳。 　　赵翁饮下杯中酒，仔细品味回甘，顿时眼前一亮。 　　他发现了新的商机。 　　感知到赵翁的情绪，叶安笑而不语，用匕首切下一块烤肉，送进嘴里仔细嚼着。肉质弹牙，肉汁饱满，比之前吃过的任何一种变异兽肉都可口。 　　“这是新捕到的獐子。”拉契娃抓着一条鹿腿，大口撕咬，仰头饮下满杯美酒，“就是个头不大，而且数量不多，只抓到两头。” 　　叶安又切下一块烤肉，肉质肥美却不腻人，搭配冰镇过的果酒更是一绝。 　　提起冰镇，叶安不由得将视线转向萧玧。 　　萧玧的直觉十分敏锐，几乎同时转过目光。 　　四目相对，叶安笑了笑，朝对方举杯。萧玧挑起眉尾，反手将小刀扎在烤肉上，在叶安的笑容中，举杯一饮而尽。 　　美食和美酒最能使人放松。 　　酒酣耳热之际，众人高声谈笑。兴致起来，几个强壮的男人扯掉上衣，先后走到篝火旁，开始捉对角力。 　　“好！” 　　拳头的碰撞声不绝于耳，男人们发出大吼，一个个中气十足。与其说是在战斗，不如说在趁机炫耀，炫耀自己的力量，炫耀一身铁块般的肌肉。 　　“岛上建了竞技场，等到贸易区开设，可以用起来。”赵翁起身来到叶安身边，在让出的位置落座，一口接一口啜着杯中的果酒。 　　“有先例吗？”叶安看看赵翁，又将视线移向萧玧。 　　猎人城和孤岛之外，他没有去过别的集市，自然会发出疑问。 　　“之前没有，但不代表不可行。”赵翁决定接受叶安的邀请，带领车队加入孤岛。将自己视为岛上的一份子，自然会开动脑筋，在交易之外，帮叶安谋取更多好处和利益。 　　“怎么说？”叶安生出兴趣，放下酒杯，认真向赵翁请教。 　　“贸易区的规模没有限制，从上次的情况推断，这次的集市必然更加热闹，前来交易的队伍也会更多。” 　　赵翁饮尽杯中酒，抹去胡须上的酒渍，针对叶安提出的问题，开始认真分析。 　　他带领车队在荒原上行走，熟知各城的情况，也了解各个城池和聚居点所需。 　　他深谙和绝大多数商队打交道的诀窍，十分看好孤岛上新建的竞技场，认为这会是一个不错的收入来源。运气好的话，还能吸引更多人加入进来，帮叶安网罗到更多帮手。 　　听着赵翁的分析，叶安不断设想实现的可能，很快发现成功的几率的确不小。 　　“可以试试看。”萧玧开口，肯定了赵翁的提议。 　　“那就试试看。”叶安盘膝而坐，胳膊肘支着膝盖，脑子里闪过多种搏击场面和相关规则。大部分不适用，个别依旧可取，可以作为竞技场未来的框架。 　　“对了，赵翁，关于丰城你了解多少？”定下竞技场的安排，叶安话锋一转提起丰城。 　　“丰城？”赵翁沉吟片刻，视线在人群中搜寻，很快找到萨恩三人，道，“那个叫萨恩的男人是丰城长老，他对这座城市无比熟悉。” 　　“我知道。”叶安颔首。 　　事实上，通过萨恩三人和抓获的俘虏，他对丰城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只是想要从不同的角度听一听赵翁对这座城市的判断。 　　“该从哪说起呢？”听完叶安的解释，赵翁皱了下眉，火光映亮他的瞳孔。目光穿透岁月，在遥远时空中的某一刻聚焦。 　　“现在的丰城和鼎盛时期截然不同。”赵翁缓缓开口，“最鼎盛时，丰城的规模和海城不相上下。那是一座相当富足的城市。如今存留的中心城区，还及不上当时城主府的占地规模。” 　　赵翁陷入回忆，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告知叶安。 　　“丰城城主的血脉已经断绝，如今掌管城内的，大多是当初背叛者的后代。”赵翁顿了顿，朝萨恩三人所在的位置示意，“我不清楚萨恩的父辈和他本人是否参与其中，但是，能在城池易主后稳坐长老位置，手上未必干净。” 　　赵翁说话时，角斗的几方陆续分出胜负。 　　败者退场，胜者用力捶打胸膛，向众人展示力量。 　　不想中途出现意外，没等他们尽情品尝胜利的果实，一个小山般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场内。 　　拉契娃徒手掰断变异鹿的腿骨，吃完里面的骨髓，将骨头随手一丢，也不擦手上的油渍，直接朝着几个男人勾勾手指。 　　“来，活动一下。” 　　男人们僵住了，看着拉契娃比自己高出一头，坚硬度不亚于钢铁的身板，艰难地吞了口口水。 　　看出他们的窘迫，场边人大声鼓噪，不断吹着口哨。 　　几个坐在一起的女人更是笑得停不住，朝男人们大声说道：“比一比，要是赢了拉契娃，一起喝酒怎么样？” 　　男人们脸上镇定，背后却在苦笑。 　　哪怕对面是头变异熊，他们都不会有半点犹豫。可眼前这位，除了叶领主，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想压过她的力量实属于天方夜谭。 　　苦笑归苦笑，面子不能丢。 　　在口哨声和喧闹声中，男人们纷纷大吼着为自己鼓劲，硬着头皮向前冲，然后无一例外，被拉契娃高举过头，轻松丢了出去。 　　男人们接连倒地，爬起来后，说什么也不再向前冲。 　　拉契娃高举起手臂，引来众人阵阵欢呼。火光映照下，双臂、背部和大腿上的肌肉隆隆鼓起，简直就是一尊人形兵器。 　　叶安同样为拉契娃叫好，想起赵翁的提议，更是信心十足。 　　“应该让丰城人知道贸易区的消息。”赵翁继续向叶安提议，“不用担心他们不来，那三个人就是最好的诱饵。” 　　知道竞技场内都发生了什么，联系到在丰城所见，赵翁有十成把握，得到萨恩还没死的消息，庞森一定坐不住，必定会派人前来。 　　“我来安排。”萧玧开口道，“借你的鸽子一用，从猎人城调派人手。” 　　“好。”叶安颔首。 　　三人很快商定细节，一张针对丰城的大网正徐徐张开，只要被大网笼罩在内，就像落入陷阱的蛾子，再也别想脱身。 第409章 秘辛 　　营地中的篝火熊熊燃烧，说笑和喧闹声不绝于耳。直到天空中传来雷鸣，雨势骤然增大，藤蔓挡不住雨水陆续被砸塌，宴会方才结束。 　　众人陆续散去，准备养足精神，迎接明天的工作。 　　叶安没有休息，他请赵翁和萧玧进到木屋，进一步完善关于丰城的计划。 　　三人围坐在地炉旁，屋外大雨滂沱，雷声不断，丝毫不影响他们集中精神，就相关细节做出判断。 　　“或许，该让萨恩过来一下。”赵翁道。 　　叶安颔首，当即叫人去往萨恩的住处。 　　女人到时，萨恩和一双儿女都没有休息，他们同样坐在帐篷里，讨论着竞技场和宴会中发生的事情。 　　萨哈和舒兰都有些兴奋，萨恩相对沉默，对儿女的询问或摇头或沉思，脑子里却在飞速运转，思考叶安的态度，愈发觉得对丰城的报复计划可以成功。 　　但有一个前提，他必须当面告知叶安，并获得对方的同意和帮助。 　　正思考时，帐篷外传来女人的声音，告知里面三人，叶安请萨恩过去。 　　听到这番话，三人都是一愣，还是萨恩最先反应过来，压下心中激动，告知萨哈和舒兰安心留下，等着他回来。 　　“父亲，大人他……” 　　萨哈话没说完，萨恩已经抬手拦住他，对他摇摇头，让他不要多问。随即起身整理外袍和腰带，还特意梳过下巴的长须，用绳子编织起来。 　　在帐外的女人再次开口之前，萨恩已经掀开帐帘走了出去，整个人显得精神百倍，丝毫不见困倦的姿态。 　　看着帐帘掀起又落下，萨哈和舒兰都有些不安。 　　哪怕萨恩明示他们这一次很可能是好事，在没得到确切答案之前，他们仍不敢百分百相信。 　　“哥，大人真的会帮我们吗？”舒兰迟疑道。 　　“我不知道。”萨哈摇摇头，见舒兰面露失望，补充道，“父亲既然这样说，必然有他的理由。我们不能亲自过去，就只能耐心等着。不会比之前的日子更难过了，你说呢？” 　　舒兰点点头。 　　自从被允许留下，每天忙于开垦田地，她的生活逐渐变得规律。比不上在丰城时的锦衣玉食，出入有仆人护卫跟随，却给予她更多的安全和满足感。 　　特别是遭遇背叛、追杀和奴役之后，这种脚踏实地，能依靠自己活下去的感觉使她无比满足，生出更多自信。 　　回头看一看往昔的日子，舒兰甚至感到奇怪，她为何从来没有意识到，除了父亲强行灌输给她的知识，大多数时间，她竟活成了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废物？ 　　实话虽然难听，却最能让人清醒。 　　舒兰叹息一声，解开绑在发尾的绳子，抓抓有些紧绷的头皮，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她不再去想叶安和父亲，准备抓紧时间休息，天亮后还有许多事要做。 　　看到舒兰的举动，萨哈下意识后退，引得舒兰一阵奇怪，按压头皮的动作停住。 　　“哥？” 　　萨哈盯着舒兰的长发，想起之前的经历，谨慎开口：“舒兰，你这几天洗头了吗？” 　　“昨天洗了。”舒兰习惯性地又抓了两下。 　　萨哈愈发紧张，继续后退，和舒兰拉开更大距离，口中道：“你要不要再洗一下，我给你烧水。” 　　“不用，太麻烦了。”舒兰摇摇头就准备躺下。 　　“不麻烦，一点也不麻烦！”萨哈十分坚持。 　　舒兰感到奇怪，皱眉打量着对方，忽然意识到萨哈在担心什么，伴随着记忆回笼，脸色倏地发红。即使用过铃兰的药剂，并且证明十分有效，她依旧控制不住想要去抓头皮，仿佛真的有虱子藏在头发丝之间。 　　“哥，烧水吧。”舒兰放弃挣扎，面无表情开口。 　　或许是被对方影响，萨哈突然也开始觉得头皮发痒，迅速起身提水烧火，忙了好一会才能木盆盛满。 　　兄妹俩的动静引来邻居的注意，发现他们竟然这个时候烧水洗头，都觉得有些奇怪。不过天色太晚，被吵起来的人实在撑不住，又很快睡下。天亮后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必须抓紧时间休息。 　　很快，营地内火光熄灭，除了绕过外围运送砖石和木料的蚁群，以及轮换守夜的队伍，再没有任何人走动。 　　大雨中，只有鼾声此起彼伏，同轰鸣的雷音应和。 　　萨恩走进叶安的木屋，看到萧玧和赵翁同时在场，心中有了估算，对于之前的猜测更添几分把握。 　　叶安没有绕圈子，直接开门见山，道出请他来的目的。 　　萨恩勉强抑制住激动，将他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凡是叶安提出的问题，没有半点隐瞒，巨细靡遗，不错失任何细节。 　　借由萨恩之口，三人了解到丰城更多秘辛，知晓城内目前由谁掌权，更掌握了丰城内部一个至关重要的秘密。 　　“你说丰城在贩卖奴隶？”叶安皱眉道。 　　“是的，大都是流浪者，还有一部分是小型聚居点的队伍。丰城狩猎队会伪装成盗贼袭击他们，抓捕孩童和年轻的男女。” 　　萨恩说得十分详细，全因他也曾参与其中。 　　这些孩子和男女都会被秘密关押，其后出售给合适的买主。在扎姆没有出事之前，他就是出手最阔绰的买主之一。 　　“我做过恶事，犯下过不可饶恕的过错，但我以生命起誓，我的儿女不知道这些，他们从没有参与其中。” 　　萨恩为了报复丰城，不惜将自己的性命押上。可无论如何，他不想牵扯到萨哈和舒兰。他能清楚看到，哪怕在孤岛生活得艰苦，兄妹俩也十分开心。尤其是舒兰，远比在丰城时更加充满干劲和活力。 　　“这件事我会调查，果真如你所说，我会允许他们继续留下。至于你本人，”叶安顿了顿，“我会再做考虑。” 　　听到叶安没有将话说死，萨恩如蒙大赦，正准备口出感谢，又听叶安道：“你说扎姆曾是大买主，他用什么和你们交易？” 　　萨恩抬起头，见叶安表情认真，没有丝毫犹豫，答案脱口而出：“大量的皮毛肉干，还有一种特殊药剂。” 　　听萨恩描述药性，叶安同萧玧交换眼神，他想，送去丰城的消息可以再加上一条。相信那些存货不多的长老会很容易上钩，即使心存怀疑，也必定会派出队伍，甚至亲自来一探究竟。 　　只要他们进到三角洲，就休想再走出去。 第410章 头疼 　　天光大亮，一夜没睡的萨恩走出木屋，被卷着雨水的冷风扑在脸上，人瞬间清醒许多。 　　想到叶安制定的计划，萨恩不由得心头发颤，当场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到迎面走来的铃兰，下意识侧身避开，引来后者奇怪的一瞥。 　　没心思去想更多，疲惫和焦灼矛盾地交织在一起，笼罩萨恩全身。目送铃兰走进屋内，他立刻转身加快脚步。此时此刻，他只想回到帐篷里倒头就睡，缓解近乎要崩断的神经。 　　他以为自己经历等足够多，见识也超出一般人，昨夜发生的事情还是打破了他的自信，让他真正看到“强者”究竟是什么概念。 　　萨恩脚步匆匆，冒雨穿过营地，和巡营归来的队伍擦身而过。长袍下摆被风掀起，垂挂在衣摆上的绳子陆续散开，部分在风中打结，正如他此刻焦灼的情绪，纷繁杂乱。 　　帐篷内，萨哈和舒兰刚刚起身。 　　萨哈抓抓支起的头发，打着哈欠系紧外套，检查放在箱子里的工具。 　　舒兰利落地编好长发，穿上一件干净的外套，从吊在篷顶的篮子中取出麦饼和肉干，用木棍穿着架到地炉边。 　　麦饼很快散发出焦香味，舒兰掰下一块，暄软的内里冒出热气。搭配腌制过的肉干，令人胃口大开。 　　“好了。” 　　舒兰拔出插在地上的木棍，将麦饼和肉干递给萨哈。自己拿起另一张，撕开饼皮吹了吹，随即送入嘴里。 　　两人吃到一半，帐帘被掀开，萨恩伴着冷风细雨走了进来。 　　“父亲！” 　　看到萨恩疲惫的神情，兄妹俩立刻迎上前。 　　萨恩摆摆手，示意两人自己没事。 　　扯掉潮湿的外套，拿起布巾擦掉脸上和头发上的雨水，萨恩提起水壶，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甩掉靴子，裹上兽皮毯，准备好好睡上一觉。 　　在入睡之前，萨恩强打起精神，将叶安的决定告知两人。谨慎起见，他没有告知两人详细的计划，只是让他们不必担心，丰城里的仇人没多少好日子可过了。 　　“父亲，大人真的答应了？”舒兰抑制不住激动。 　　“恩。”萨恩倒在枕头上，朝一双儿女挥挥手，“去忙吧。记住，大人没有命令之前，一切照旧。” 　　“是，父亲。”萨哈应声，将还想再问的舒兰拉出帐篷，低声道，“让父亲休息。事情不是一天两天能看到结果，安下心，该干什么干什么。” 　　舒兰被兄长提醒，也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深吸两口气，拍拍有些发热的脸颊，镇定下来之后，才朝萨哈点点头。 　　“我明白，我不会犯错的。” 　　兄妹两人达成一致，用最快的速度吃完早饭，各自背起工具，结伴去往新开垦的麦田。途中遇到去往工地的岛民，笑着打起招呼。 　　在岛上这些时日，彼此逐渐是熟悉，兄妹俩开始融入人群，不再如最初的拘谨和处处小心。 　　营地中心的木屋内，叶安、萧玧、赵翁和铃兰围坐在一起。几人面前摆着数个大木盘，盘子里盛放着热气腾腾的麦饼和烤肉，还有紫荆专门熬制的米粥。 　　叶安吃了两碗粥，三张夹肉的麦饼，正磕破一只腌制过的禽蛋。透出淡青色的蛋白十足弹牙，搭配热粥和麦饼，味道好得出奇。 　　赵翁很喜欢米粥的味道，将煮熟的蛋掰开，一块块放进碗里。带着咸味的蛋黄被勺子碾碎，融入浓稠的粥里，更添一股独特的香气。不知不觉，他竟吃得有点撑。 　　萧玧的饭量不小，却及不上叶安。在叶安端起第五碗粥时，他已经放下木碗，没打算再盛。 　　铃兰身为变异者，食量自然超出普通人，但也没法和叶安萧玧相比。搭配米粥吃完两张麦饼，她就停下动作，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捧在手里慢慢喝着。 　　见三人都吃得差不多，叶安也加快速度，很快清空木盘。其后端起水杯，吹了吹，喝下两口热水，舒服地呼出一口气。 　　木盘和木碗撤下之后，叶安同铃兰道出自己的计划。 　　铃兰起初皱眉，现出几分犹豫。 　　“这种药剂太危险了。” 　　知道她误会，叶安进一步解释，不需要药性相同，只是个障眼法，让对方相信并且上钩。 　　铃兰这才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下来。 　　“我可以配置，不过，在用过之后必须要全部销毁，即使药性不同也不能留着。” 　　“这是当然。”叶安正色道，“那种害人的东西永远绝迹才好。只要能把他们引来，计划就算是成功。” 　　铃兰点点头，很快起身返回住处 　　叶安要实行计划，药剂是关键一环，她必须加快动作，才能保证事情顺利进行。不过要仿制扎姆的药剂，她手边缺少两味材料，需要亲自种植。 　　为缩短时间，最好用晶石催生。 　　叶安了解情况，提前给了她几块。要不然的话，难保要拖延一段时日，使得计划生变。 　　铃兰离开后，叶安准备去往工地，出门前遇到匆匆赶来的木棉，告知他竞技场出事了。 　　“出事了？” 　　“有一群水鸟在长椅上筑巢。”木棉表情古怪，大概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听打扫竞技场的人来报，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但对方不会用这种事情开玩笑。等她亲自去看过，立刻感到事情棘手。 　　“水鸟筑巢？”叶安很是诧异。竞技场建造在城墙内，怎么会引来水鸟？ 　　看到叶安的反应，木棉很想叹气。 　　不是亲眼所言，说出去会有谁相信？ 　　“大人，你还是亲自去看一看吧。”木棉道。 　　如果数量不是很多，她可以想办法解决。问题是筑巢的禽鸟实在太多，而且有越来越多的趋势，负责清理竞技场的人近乎是狼狈地逃出来，根本没法再靠近。 　　知道木棉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叶安暂时放下工地的事，准备亲自去往竞技场。 　　萧玧和赵翁一起走出木屋，同样打算去看一看。 　　“或许能帮上忙。” 　　叶安没有拒绝，三人结伴穿过营地，很快来到竞技场。 　　尚有一段距离，就能听到嘈杂的鸟鸣。 　　竞技场上空盘旋着大片红云，是从林中飞出的雀鸟。 　　红云下方不断有各种羽色的鸟类飞起，盘旋在半空，发出警告的叫声，战斗近乎是一触即发。 　　看到此情此景，叶安终于明白，木棉口中的没法靠近是什么意思。 　　面对数量如此庞大，随时可能爆发冲突的鸟群，即使是叶安，都没有万全的把握能全身而退。 　　就他目前看到的，整座竞技场完全成为一座巨大的鸟巢，不算从林中飞来的雀鸟，单是升空的水鸟，目测都有上万只！ 　　这仅仅是能看到的部分。 　　如此庞大的数量，就算他把晶石当瓜子嗑，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全部同化。 　　事情远比想象中棘手，叶安不由得皱起眉头。自从在孤岛上定居，这还是他第一次因为变异鸟感到这般头疼。 第411章 危机 　　大批变异鸟进入孤岛，霸占竞技场，对叶安来说是不小的麻烦。 　　根据以往的经验，鸟群至少要在岛上停留数月，直至旱季尾声才会离开。期间开设贸易区，竞技场无法使用，对叶安和赵翁的计划是不小的打击。 　　此外，鸟群外出觅食，对在岛上忙碌的蚁群也是极大的威胁。 　　少数变异鸟不敢袭击蚁群，否则会被目标攻击，沦为对方的猎物。但是，鸟群聚集到一定数量，铺天盖地的，即使是攻击性最强的行军蚁也不得不小心应对。 　　叶安登上一处土丘，眺望被鸟群笼罩的天空，神情愈发凝重。 　　不需要过多催动异能，他就能清晰感知到鸟群外放的情绪，充斥着愤怒和暴躁。很显然，占据竞技场的变异鸟，绝大部分都是好斗的种群。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有一群色彩鲜艳的小鸟竟然脱离群体，径直冲向雀鸟群。 　　从羽色和体型判断，那分明是一群变异伯劳鸟！ 　　虽然不清楚伯劳鸟为什么会和大批水鸟混在一起，但以目前的情形看，他必须快点想出办法，否则一场大战不可避免，雀鸟群必定遭到损失。 　　“我过去看看。”叶安跳下土丘，对萧玧和赵翁道，“在我发出讯号之前，不要靠近，也请帮忙拦一下过来的人。” 　　说话间，已经有不少岛民被吸引过来。 　　年长者知晓厉害，能权衡利弊。年幼的孩子总会抑制不住好奇。之前冷杉和小薇等人遭遇意外就是最好的例子。 　　“好。” 　　萧玧和赵翁答应下来，叶安没有多言，从口袋中取出一枚晶石，汲取其中能量。 　　坚硬的晶石在他掌心变得黯淡，继而被捏碎，化成粉末流出指缝。 　　叶安闭上双眼，熟悉的能量萦绕周身。再睁眼时，双眸染上暗夜一般的黑。瞳孔仿似深渊，不小心望进去，思维都会在刹那停滞，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赵翁对上叶安的视线，顿时吃了一惊，在叶安主动移开目光后，才缓缓松了一口气。伸手一摸，颈后竟然冒出一层冷汗。 　　组建车队至今，他遇到的强者数都数不过来。加上本身就是变异者，能让他产生恐惧感的少之又少。但在方才那一刻，他仿佛被可怕的凶兽盯住，冷意从脊椎蹿升，顿觉毛骨悚然。 　　赵翁毫不怀疑，只要叶安愿意，能轻松困住自己，甚至取走自己的性命。 　　这样强大的实力，实在是令人恐惧。 　　回想之前几次见到叶安，每次对方都在变强。猎人城外对抗地鼠群已经让他对叶安的战斗力惊叹，但也没有强大到如此地步。 　　看着眼前的叶安，赵翁不禁疑惑，荒原上还有谁能成为他的对手。 　　此时，叶安已经向竞技场移动，速度不是很快，估计也是在试探。 　　在行动中，叶安格外谨慎，无形的意志包裹在他全身，边缘处牵引出无数丝线，编织成网，罩向迎面飞来的鸟群。 　　凡是被异能笼罩的变异鸟，暴怒的情绪得到缓解，有两只还飞近叶安，盘旋在他头顶，发出疑惑的叫声。 　　叶安不敢大意，继续催动异能，谨慎向前移动。 　　他必须进到竞技场内，亲眼看到内部是什么情形，才能决定接下来该如何做。这么做很冒险，但除此之外，他没有别的办法。 　　在叶安向前移动时，雀鸟群不再和伯劳鸟纠缠争斗，而是聚集起来飞向叶安，护卫在他周围。 　　更让叶安没想到的是，很少在雨天出现的蝙蝠，竟然也从地下岩洞赶来，更打破昼伏夜出的习性，大群聚集起来，飞行在雀鸟群外围，进一步加强叶安的范围。 　　雨水会干扰蝙蝠的判断，起初遭遇陌生水鸟，直接落入下风。 　　雀鸟群很快反应过来，主动帮助蝙蝠，采用独特的方式为蝙蝠指引方向，让它们能精准扑向飞起的水鸟和伯劳，利用身形的优势强行压制目标，使其无法飞高。 　　叶安看到这一幕，惊叹双方合作默契，也好奇两个种群如何沟通。 　　只是时间紧迫，来不及深入观察，他目前要做的是借助雀鸟和蝙蝠开出的道路，尽可能快的冲入竞技场。 　　伴随着叶安靠近，鸟群的振翅声铺天盖地的，夹杂着各种不同的鸣叫声，平时听起来十分悦耳，全部混合在一起，尽数化为尖锐的噪声，能震碎人的耳鼓。 　　越是靠近竞技场，叶安越是小心。 　　竞技场大门近在咫尺，叶安突然心跳加快，对危险的直觉让他停下脚步，盯着倾斜的木门，危机感越来越强。 　　远处，萧玧和赵翁见叶安停下，对视一眼，同时预感到不好。但叶安有言在先，两人不能贸然冲过去，否则非但帮不上忙，还有可能给他造成麻烦。 　　“那里有什么？”赵翁沉声道。 　　萧玧摇摇头，没有说话，挥手间凝结一面冰墙，拦住因好奇冲过来的卡米尔几人。叶安只说请他帮忙，没说采用什么方式。比起话语规劝，还是直接动手更加方便。 　　看到萧玧的举动，赵翁哑然片刻，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对冰墙后的少年们摆摆手，又指了指被鸟群包围的叶安，警告他们不要过去，否则会给叶安带去麻烦。 　　从竞技场内升空的变异鸟越来越多，叶安、雀鸟和蝙蝠被层层包围。 　　密集的鸟群环绕着目标盘旋，不同羽色聚集在一起，仿佛交织的彩光，异常绚烂夺目。 　　可惜这一幕并不会让观者沉醉，只会令人感到恐惧，无尽的恐惧。 　　被数量惊人的变异鸟困住，无论身心都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即使知道叶安的强悍，在场众人仍不免为他捏了一把汗。 　　萧玧凝视鸟群，周身冷意环绕，刹那间，近乎化为一尊人形冰雕。赵翁本根地侧身移开几步，同他拉开一段距离。 　　鸟群中央，叶安的情况不算太糟，此时此刻，他大部分注意力集中在竞技场的入口，那里隐藏的东西是他危机感的来源。 　　有一瞬间，他甚至产生暂时后退的念头。奈何鸟群缩小包围圈，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 　　深吸一口气，叶安握住两枚晶石，一边汲取能量，一边向前迈步。 　　一步，两步，三步。 　　终于，他的手触碰到半开的大门。 　　没等他用力，门后突然传来钝响，紧接着，木门被掀飞，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他面前。 　　叶安仰起头，仅能看到身影的脖子，继续向上望，瞳孔刹那紧缩。 　　那是一只披覆黑白两色羽毛，长嘴前长有尖锐弯钩的变异鹈鹕！ 　　更要命的是，这样的巨鸟不是一只，而是整整一群！ 第412章 爆发 　　鹈鹕堵住竞技场入口，叶安寸步难行，再无法前进一步。 　　透过鹈鹕之间的空隙，叶安发现竞技场内早被鸟群占满。环形长椅上遍布大大小小的鸟巢，场地内也未免幸免。 　　各种变异鸟占据位置，互相抢夺空间，除了水鸟和陆生鸟，竟然还夹杂着类似海鹦一类的海鸟。 　　叶安不确定自己是否看错，可以肯定的是，占据竞技场的变异鸟远比之前想象中更多。 　　和鹈鹕对峙时，场内传来一阵嘈杂的叫声，显然是发生了争斗。 　　一群贼鸥趁鹈鹕外出，袭击了它们的巢穴。留守的鹈鹕展开翅膀，无法驱赶这群强盗，只能向同伴求救。 　　和其他变异鸟相比，贼鸥生性懒惰，以抢劫为生。抢劫食物不算，连养育后代的巢穴都要从别的鸟类处获得。 　　这个群体明显不受欢迎，奈何它们体格健壮，变异进化之后，展开双翼近乎和鹈鹕不相上下。仗着这一点，贼鸥根本不将鹈鹕的警告和威胁放在眼里，肆无忌惮驱赶留守的鹈鹕，意图霸占它们的巢穴。 　　看到这一幕，鹈鹕勃然大怒，不再理会叶安，纷纷调转方向，冲向那群可耻的强盗。 　　贼鸥没有后退，它们发出叫声，吸引更多同伴前来，很快就聚集起来不小的数量，和鹈鹕分庭抗礼，分明不打算让出抢到的地盘。 　　双方的战斗从一开始就陷入白热化。 　　两群庞然大物开战，低空和地面充斥暴戾的气息，不同颜色的羽毛在细雨中乱飞，带着逐渐浓郁的血腥味，在竞技场中弥漫开来。 　　在争斗中，有鹈鹕发出哀鸣，原来是巢穴中的蛋被贼鸥砸破，蛋液流淌遍地。 　　鹈鹕怒火攀升，不顾一切冲向贼鸥。 　　贼鸥意识到自己惹了大祸，却也没有后退，反而展开翅膀，正面迎了上去。 　　捕猎它们不行，打架倒是分外在行。 　　趁着鸟群无暇顾及自己，叶安迅速冲入竞技场。 　　天空中的伯劳发出警报，奈何鸟群都被眼前这场大战吸引，都期待着贼鸥落败，根本没将眼神分给叶安。 　　对它们来说，贼鸥代表着极大的危险，尤其是对鸟蛋和新生的雏鸟，这些可耻的家伙从不会放过任何偷窃和抢劫的机会。 　　叶安召集雀鸟和蝙蝠，让它们缩小覆盖的范围，围绕在自己身边，尽量不去惹恼陌生的变异鸟。 　　做法十分有效。 　　不知不觉间，它们成功融入竞技场，赫然成为其中的一份子。 　　叶安被鸟群和蝙蝠群包围，偶尔会遇到怀疑的目光，但在他催动异能，刻意将自己融入雀鸟群体后，这种怀疑也陆续消失。 　　鹈鹕和贼鸥的战斗仍在继续。 　　鹈鹕数量有限，贼鸥却在不断增多。随着时间过去，饶是鹈鹕体力惊人，也会被贼鸥大量拖垮。 　　叶安发现这群贼鸥异常聪明，它们竟然懂得车轮战，仗着数量优势，分批骚扰鹈鹕，不断消耗它们的力气。 　　鹈鹕坚持了许久，无奈体力和数量不及对方，逐渐落入下风。 　　观战的变异鸟发出叫声，以伯劳鸟为首，开始绕着战场飞行，试图冲散贼鸥的队伍。 　　加入的变异鸟越来越多，聚集在一起，不断飞舞盘旋，瞬间掀起一场龙卷。 　　贼鸥没有理会小型变异鸟，集中精力攻击鹈鹕，砸碎它们的蛋，准备彻底霸占它们的鸟巢。 　　鹈鹕发出不甘的哀鸣，却是无济于事。不断有成年鹈鹕力气耗尽，被几只贼鸥咬住翅膀和脖子，彻底失去战斗能力。 　　雪上加霜的是，大群的乌鸦突然出现，加入这场混战。它们的目标不是贼鸥，而是围攻贼鸥的变异鸟群。 　　看到这一幕，叶安知道自己不能继续旁观下去了。 　　他取出最后几枚晶石，用最快的速度汲取其中的能量。由于太过仓促，能量如洪流冲刷而过，他的额角鼓起青筋，头仿佛被重锤敲击。 　　一瞬间，叶安头痛欲裂，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声音，双眸尽成墨黑，仿佛缓缓打开的地狱之门。 　　晶石的碎末从指缝间流淌，随着冷风细雨泼洒。 　　雀鸟和蝙蝠群向两侧让开，叶安迈步走出，异能在他体内暴动，原本无形的意志竟然外现，牵连成一道道耀眼的光线，以他为中心绽放开来。 　　光线无限延伸，像是一张大网，覆盖沿途所有生物。 　　鸟群惊慌失措，却发现叶安毫无恶意，在被光线触碰的刹那，焦躁的情绪意外得到安抚，振翅的频率和鸣叫声也为之一变。 　　叶安的速度逐渐加快，在异能包裹下，整个人化为光源，照亮大半个竞技场。 　　类似的事情，之前从未曾发生过。 　　叶安不确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此时此刻，他再没有头痛的感觉，整个人仿佛被温暖的春风包围，又像是浸泡在温泉里，舒服得想要发出叹息。 　　鸟群主动避让，叶安得以顺利走进战场。 　　鹈鹕已经完全落入下风，贼鸥和乌鸦集合到一起，准备发动最后一波攻势，彻底结果目标。 　　不想，一只贼鸥俯冲时，眼前突然光芒大亮，紧接着，脖颈被两只钳子般的手捏住，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破布一般丢了出去。 　　面对体型庞大的变异鸟，叶安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围绕在他周身的光线不断增强，他冲向一个目标，靠近后就从地上跃起，探出手臂，牢牢抓住目标的脖颈或是坚硬的鸟喙，猛然间力量爆发，将体型两倍于自己的变异鸟扔飞出去，精准砸入其余的贼鸥和乌鸦群中。 　　变故发生在瞬间，无论鹈鹕还是贼鸥，都没能立即反应过来。 　　有个别乌鸦曾经吃过叶安的亏，知道他不好惹，立刻将消息传递给同伴。 　　乌鸦群识时务者为俊杰，迅速升空飞走，试图远离这个恐怖的人类。 　　可惜它们忽略了一件事，竞技场内还有大量被惹怒的变异鸟，更有向来看它们不顺眼的雀鸟。 　　几乎就在它们脱离战场，和贼鸥分开的瞬间，愤怒的鸟群迅速包围上来，将它们彻底覆盖。 　　竞技场外，望见突然出现的光亮，萧玧和赵翁都是一脸疑惑，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尽管叶安之前有言，但情况委实古怪，两人商量之后，还是决定亲自去一探究竟。 　　在离开之前，萧玧特意加固冰墙，不使好奇的少年靠近。 　　而就在他们距离竞技场入口不到十米，准备冲进去时，鸟鸣声陡然升级，一只接一只贼鸥被抛上半空，来不及落地，就被火红的雀鸟和蝙蝠群包围，直接在半空大卸八块。 　　相比之下，乌鸦则显得幸运得多。 　　它们大多数冲出包围圈，尽管羽毛被拔掉不少，好歹留住性命。 　　可惜它们又一次高兴得太早。 　　由于叶安异能爆发，和他有联系的种群均有感知。 　　确定叶安所在，以为他遇到麻烦，蜂王下达命令，大群的变异蜂正从岩山处起飞，前行的方向，恰好拦截住乌鸦的逃生之路！ 第413章 为难 　　蜂群突然出现，数量庞大，铺天盖地，彻底封住乌鸦逃生之路。 　　相比岛上的变异兽和禽鸟，熊蜂称得上性情温和，并不好战。除非惹怒它们，例如破坏蜂巢，伤害族群成员，否则很少会主动袭击别的种群。 　　今天情况十分特殊。 　　多种因素集合在一起，叶安异能突然爆发，和他有联系的种群均有感知。蜂王察觉到异样，立刻下达命令，工蜂迅速集结，倾巢而出，在飞往竞技场的途中，遇到仓皇逃命的乌鸦。 　　双方在半空遭遇，熊蜂堵住所有道路，乌鸦心急如焚，却无论如何冲不过去。 　　与此同时，竞技场内光线缠绕，以叶安为中心，凝成的光柱直冲云霄。 　　不同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情绪，很快连成一片。 　　在叫声中，陆续有贼鸥被扔飞，继而被鸟群包围，血雨从天空坠落，可见战况激烈。 　　确认乌鸦群是敌人，带头的工蜂发出战斗的讯号，蜂群迅速扩散开，以极快的速度包围乌鸦群。远远望去，仿佛一只椭圆形的球体，悬浮在半空，将乌鸦群彻底困住。 　　面对蜂群的围困，乌鸦试过多种办法，甚至分成数个队伍，从不同方向冲击，试图撕开熊蜂的包围圈。 　　无奈熊蜂组织严密，彼此传递讯号，任凭乌鸦左冲右突，包围圈依旧紧密。 　　每一只熊蜂都知晓自己的位置和任务，总是能及时挡在乌鸦面前，没有任何漏洞和空隙。 　　这样的包围堪称极致，近乎针戳不进水泼不进。即使再聪明，没有足够的数量，以乌鸦的体型和速度休想轻易冲出去。 　　更糟糕的是，随着蜂群聚集，包围圈内温度迅速攀升，用来对付黄蜂的办法，此刻被乌鸦亲身体验。 　　尽管乌鸦对热度有相当强的耐受力，可长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以熊蜂缩小包围圈的速度，即使它们不会被热死，也有可能被活活闷死。 　　乌鸦群万万想不到，它们逃过叶安，躲过鸟群，却无论如何避不开蜂群。 　　在包围圈缩小时，有个别乌鸦找到空隙，侥幸冲出去，却不意味着逃出生天。 　　它们很快就被从竞技场追来的鸟群围攻，寡不敌众，被对手拔掉羽毛，连惨叫都没发出几声，就从天空坠落，继而被撕成碎片。 　　目睹同伴的惨死，其余的乌鸦既惊切且怒，却是无计可施。 　　在乌鸦群的愤怒和惊慌中，蜂群进一步缩小包围圈。椭圆的形状逐渐转变，两端收缩，越来越趋近一个光滑的球体。 　　由于进化变异，岛上的熊蜂尾针发生变化，不再呈弯钩状，而是类似黄蜂一般笔直锋利。这让它们能一次又一次发起攻击，不必担心伤及性命。 　　这样的变化常使蜂群立于不败之地。即使性情再温和，也很少有种群会主动招惹它们。 　　随着蜂群越逼越近，闪烁寒光的尾针出现在乌鸦眼前。 　　试图正面迎战的乌鸦接连发出惨叫，被数倍于己的熊蜂抓住戳成筛子，翅膀骨头也被折断，残留着最后一口气，陆续从半空坠落。 　　攻击的信号开启。 　　赶来的变异鸟迅速后撤，对危险的直觉令它们不敢靠近，异常警惕地看向对面的蜂群。 　　被熊蜂包围的乌鸦如同坠落地狱，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面对几百上千倍于自己的对手，根本无力反抗。 　　它们拼命挣扎，仍逃不掉被抓住的命运，越是强硬死得越快。可不反抗，等待它们的同样是死路一条。 　　乌鸦们在后悔，后悔为什么要来到孤岛，为什么要和贼鸥联合。 　　如果它们老老实实留在岛外，三角洲丰富的资源足够它们繁育后代，安然度过雨季和旱季，直至下一个雪季到来。 　　贪婪使它们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大到它们无法承受。 　　乌鸦群被熊蜂彻底困住，等待它们的命运只有灭亡，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竞技场内，叶安抓住一只贼鸥的翅膀，握拳砸中贼鸥的头，生生将头骨砸碎。随即用足力气，当场将贼鸥抡飞。 　　等候良久的变异鸟一拥而上，争前恐后扑向重伤的贼鸥，霎时间羽毛乱飞。 　　等到鸟群散去，地面早不见贼鸥的身影，只有数片染血的羽毛飘飘悠悠，在风中打着旋，许久才落到地上。 　　借助冰盾和缠绕在外侧的藤蔓，萧玧和赵翁顺利走入竞技场。因鸟群被叶安和贼鸥吸引，除了极个别，并未留意到两人，更没对他们发起攻击。 　　透过纷乱的翅膀，两人望见场内的情形，萧玧神情微怔，又很快恢复正常，赵翁则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闯入孤岛的贼鸥尽数被叶安解决，在他周围的地面，铺满了贼鸥的羽毛和散碎的骨头。 　　几只羽色鲜艳的鸟类正在满地狼藉中搜寻，寻找能用得上的绒毛和飞羽，用来填充尚未完善的鸟巢。 　　逃过一劫的鹈鹕聚集在一起，互相靠近，哀悼逝去的同伴，悲伤被贼鸥砸碎的鸟蛋。其后转向叶安，任由逐渐飞舞的光线覆在自己身上，低下头，用独特的方法向叶安表示感谢。 　　在鹈鹕的带领下，混乱的竞技场逐渐变得安静下来。 　　一群接一群变异鸟从天空飞落，占据环绕竞技场的长椅，部分落到场内，齐刷刷地看向叶安，继而引颈高鸣。 　　和战斗时的嘈杂不同，此时的鸟鸣声中充满喜悦，高亢婉转，交织在一起，恍如一首源于大自然的恢弘乐章。 　　叶安站定在场内，逐渐收回外放的意志。 　　漫天光线在他背后收拢，恰似折叠的巨大光翼。 　　雀鸟盘旋在他头顶，蝙蝠绕着场地飞行，警惕数量众多的陌生鸟群。 　　准确来讲，无论变异前还是变异后，蝙蝠和禽鸟都属于不同种类，天生彼此警惕，很难融洽相处。和雀鸟群的合作，只能说是叶安的关系，实属于意外。 　　叶安闭上双眼，静静站在雨中，等待爆发的异能逐渐平息。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几分钟，也或许更长时间，鸟鸣声停止，叶安睁开双眼，望见站在不远处的萧玧和赵翁，知晓两人对自己的担心，当即笑着挥手。 　　伴随着异能提升，他不需要吸收晶石就能感知到竞技场内每一个角落，同化绝大多数变异鸟，不觉得半点吃力。 　　然而，这也让他遇到一个难题。 　　感知到这些变异鸟的情绪，知晓它们对自己的感激和善意，获悉许多水鸟还准备捕鱼送给自己，叶安颇为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解决掉贼鸥和乌鸦的威胁，余下这些不请自来的房客，他究竟赶还是不赶？如果允许它们留下，关于之前的某项计划，势必要做出改变甚至就此搁置。 　　当真有点为难。 第414章 留下 　　鸟群留了下来。 　　大量的变异鸟聚集在岛上，的确会引来一些麻烦，但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将它们赶走也不现实。大多数变异鸟已经筑巢，其中部分更陆续产卵。如果赶走亲鸟，这些鸟蛋和即将孵化的雏鸟怎么办？ 　　此外，叶安从部分水鸟处得知，海鸟之所以会出现在三角洲，实则是海上出了大麻烦。 　　“有海啸正在逼近。” 　　三十年前，一场大海啸袭击了海城，尽管其中存在人为因素，但大自然的力量仍是令人恐惧。 　　这场海啸摧毁了偌大的城池，直接造成海城覆灭。 　　如果没有这场灾难，阴谋者未必能得逞。毕竟以当时海城的实力，即使城主被牵制住，留守的战士和城民也能依靠高大坚固的城墙防御外来的敌人。 　　至于藏在城内的扎姆之流，失去外部援助，即使得手也难以脱身，最终下场必然是被揪出来，得到该有的惩罚。 　　一场海啸改变了很多，是海城人心中永远的痛。 　　三十年过去，又一场可怕的灾难在海上酝酿。 　　海鸟和鱼群最先察觉到危险，大量鱼群潜入海底，如鲸和海豚这类的海洋居民也不再出现在海面。 　　适逢海鸟的繁殖季节，将巢穴搭建在近海处很不安全，哪怕是悬崖峭壁，在滔天的海浪面前，也有被覆盖淹没的危险。 　　海鸟群陆续内迁，它们顾不上许多，只想找一处安全的地方，避开这次可怕的海啸，成功繁育后代。 　　内迁的海鸟数量逐日增多。途中遇到迁徙的水鸟，自然而然汇合到一起。 　　鸟群中有不少原本生活在海中岛屿，除了交配和繁殖季节，常年都在乘风飞翔，很少会降落。如今情况改变，海上风云变幻，陆续有海岛被淹没，它们不得不放弃原本的栖息地，开始长途跋涉，去往陌生的陆地。 　　三角洲正好在鸟群迁徙的路上。 　　多种水鸟曾在岛上筑巢，发现熟悉的目标，当即脱离队伍准备降落。 　　另有部分变异鸟看到这座岛屿，发现这里资源丰富，不缺少食物，环境相当不错，也跟着飞来，决定在此处落脚。 　　鉴于岛上立起的城墙，鸟群失去原本的产卵地，在夜色中搜寻，很快锁定竞技场。 　　彼时，场内还残存着血腥味，吸引饥肠辘辘的鸟群，更好地为它们指引方向。 　　待到陆续降落，看清周围的环境，鸟群更是欣喜不已。 　　错落的圈形长椅是极好的筑巢地点，可容近万只变异鸟落脚。由于空间分布合理，不同的种群之间还能保留一段距离，避免发生不愉快。 　　大型变异鸟，例如鹈鹕，可以在场内筑巢。不会有哪种变异鸟会和它们争抢。 　　如伯劳鸟这样的猛禽，绕着竞技场飞过，迅速占据最上方的位置。这里有不少攀爬的藤蔓，蔓枝上凸起的尖刺可以代替木刺使用，让它们悬挂大量猎物。 　　鸟群行动迅速，一夜之间就占据整座竞技场，根本没想过这里是否有主，自己是否需要争得主人的同意。 　　借由同化鸟群，叶安掌握事情大致经过，也了解到眼前的变异鸟只是庞大迁徙队伍中的一部分。他不由得庆幸，幸亏大部队没留下，否则不只是竞技场，估计整座孤岛都会被变异鸟占据，彻彻底底成为鸟类的栖息地。 　　将了解的情况告知萧玧和赵翁，后者短暂惊讶之后，也不禁感到庆幸。 　　试想一下，换成任何一座城经历之前的麻烦，即使是萧玧手下的猎人城，没有叶安的能力，都不可能和鸟群沟通，更不可能和平相处。最终都会发展为一场激烈的冲突，损失不可估量。 　　哪里会像现在，三人坐在竞技场内，头上是赵翁用藤蔓结成的大伞，面前是点燃的火堆，火上还架着简单的烤架，简单处理过的贼鸥肉在架子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竞技场外的人得到消息，确定叶安平安无事，不需要担心，在木棉和紫荆的组织下陆续散去，继续之前未完成的工作。 　　卡米尔等少年还要等一下，他们被困在冰墙后，需要等冰层被敲碎，才能全部离开。 　　留下的鸟群没有休息，没完成的鸟巢需要继续赶工，已经筑巢并且产卵的家庭则要忙着孵蛋。等到雏鸟破壳，父母双方就要轮换外出捕猎，为自己的孩子提供充足的食物。 　　鹈鹕不需要叶安帮忙，很快清理战场，重新建造鸟巢。 　　鸟巢建好，留下部分族群成员看守巢穴，其余鹈鹕振翅飞起，离开竞技场，前往三角洲内最深也是最湍急的水域。 　　鹈鹕离开时，不断有变异鸟紧跟着飞起，扑簌簌的振翅声响成一片，景象蔚为壮观。 　　叶安盘膝而坐，用匕首切下一块烤熟的贼鸥腿肉，吹了吹送进嘴里。味道说不好好，但也不是太差，相当有嚼劲。 　　他咬着嘴里的肉，视线扫过不远处的鸟群，最终落到海鹦身上。 　　据说这种海鸟的味道很好，大灾发生之前，以国鸟的身份享受锅里和盘子里的待遇，差点被吃到灭绝。被叶安的视线盯着，海鹦顿时被危机感笼罩，不确定地看看周围，还以为贼鸥又来了。 　　叶安收回目光，不再惊吓可怜的海鹦，开始同萧玧和赵翁商量，竞技场被鸟群占了，之前的计划该怎么办。 　　“可以改个地点，选在集市内。场地小一点，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赵翁提议道。 　　叶安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看着遍布场内的鸟巢沉思。 　　或许，他可以和这群房客商量一下，如果它们能控制住不袭击人类，竞技场未必不能用。 　　反而是形形色色的外来队伍需要多加提防。 　　届时，可以在场内清理出一块空地，请赵翁和铃兰帮忙，隔出一块独立的空间，再架设一条走廊，将鸟巢和进到场内的人群完全隔开。 　　叶安越想越觉得可行，只是时间紧迫，需要进一步完善。并且还要等铃兰腾出手来，确认仿造的药剂没有问题，才能着手开展工程。 　　两人说话时，萧玧始终一言不发。 　　他的思绪一直停留在叶安口中的海啸之上。他甚至有种冲动，在这里的事情结束后，再去一次海城废墟，直面恐怖的天灾。 　　直觉告诉他，此行固然危险，却也代表着机遇，很可能让他变得更强。 　　叶安的视线转向萧玧，见他许久不出声，正准备开口，头顶突然罩下一片阴影。 　　抬头望去，是外出的鸟群归来，并带回大量的猎物。 　　鹈鹕一马当先，几只合力带回一条五米长的鳄鱼，飞到叶安附近，将猎物松开，任由其落到地上。 　　砰地一声，尚未断气的鳄鱼伤上加伤，丝毫动弹不得。 　　叶安瞅瞅鳄鱼，又瞅瞅陆续降落的鹈鹕，手指向自己，给他的？ 　　鹈鹕发出叫声，肯定了他的猜测。 　　叶安再次看向鹈鹕送给他的礼物，突然间有些唏嘘。 　　鳄鱼这种顶级捕食者，一度给他带来危险的大家伙，在这些变异鸟面前，竟然沦落到了食物链最底层。 第415章 仿制 　　鹈鹕带回来的鳄鱼超过五条，体长均超过五米，样子十分骇人。这样几条大家伙联合起来，在水中战斗，可以和落单的河马掰一下腕子。 　　奈何一物降一物，在鹈鹕面前，这些巨鳄毫无还手之力，和普通的河鱼没什么区别，都是被剥皮撕碎下腹的命。 　　在岛上安顿的日子里，海鸟和水鸟一同捕猎，离开熟悉的环境，它们的捕猎方式也发生不小的改变。 　　陆生鸟和水鸟不同，大多将目光放在三角洲的兽群身上。 　　伯劳鸟一类的小型猛禽无法捕捉水牛、野牛这样的庞然大物，专门搜寻藏在孤岛附近的小兽。一时之间，生活在三角洲的兔子、小个头羚羊遇到对手，凡是被鸟群盯上，很少有逃脱的可能。 　　有变异鸟发现河流上游的堤坝，在上空盘旋许久。幸亏叶安发现，及时联络鸟群，否则生活在下边的水獭一家也会被盯上。 　　每次鸟群捕猎归来，都会分给叶安一部分猎物。 　　看着越堆越高的存粮，叶安和鸟群商量，尽量扩大狩猎范围，不要局限在三角洲内活动。 　　三角洲资源再丰富，也要提前做好预防。不然的话，等到雏鸟陆续孵化，鸟群数量猛增，所需的食物也会成倍增长。以鸟群的捕猎成功率，很可能造成三角洲内，特别是孤岛上的种群变化，小型种群甚至有可能绝迹。 　　鸟群很好说话。 　　大概是并肩战斗的情谊，加上叶安独特的异能，使它们自然而然地将叶安视为族群中的一份子。对于叶安的要求，变异鸟没有任何异议，全盘接受。 　　事实上，即使叶安不提，鸟群也准备扩大飞行范围。总是在固定地点捕猎，猎物数量减少，对孵育雏鸟相当不利。 　　作为回报，叶安亲自驾驶木船顺流而下，帮助鸟群扩大猎场。 　　中途遇到两支远道而来的商队，看到铺天盖地的变异鸟，还以为会遭到袭击，领队立刻下达命令，让众人准备战斗。 　　好在叶安及时现身，手撑船杆出现在商队众人的视野中，才避免一场冲突。 　　经过一番交谈，叶安发现两支商队都曾到过孤岛集市，对于上次的收获十分满意。两位领队有着一样的想法，趁其他队伍没有到来之前，提前进入三角洲，登上孤岛，和叶安达成更大笔的生意。 　　孤岛提供的货物种类繁多，尤其是铃兰配置的药剂，在荒原上供不应求。最重要的是叶安定价合理，比起从别处购买，他们更希望和叶安达成长期买卖。 　　获悉对方的来意，叶安自然高兴，沟通变异鸟，将捕猎范围传递给对方，旋即调转方向，撑船返回孤岛，将两支商队带往岛上。 　　“那是什么？” 　　队伍穿过奔涌的大河，孤岛近在眼前，不少商队成员发出惊呼，有的还夸张到用手指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两条大河环岛而过，裹挟着断木、石块和泥浆。 　　巍峨的城墙拔地而起，拱卫整座孤岛。 　　青石建造的角楼立在墙上，圆锥形的屋顶仍在继续加高。 　　巡逻的守卫发现来人，在高处挥舞火把，敲响悬挂的石钟。 　　有强壮的女人来到墙边，看到船上的叶安，迅速解开绳索，放下吊桥。 　　木制的长桥横亘水面，前端带有抓钩，牢牢楔在带有凹槽的石台上，形成牢固的通道。 　　待到洪水退去，岛边会有大片石滩。只是此刻仍被埋在水下，商队众人必须借助木船，或是涉一段浅水才能登上桥面。 　　“请。” 　　叶安率先登上长桥，示意众人跟上。 　　保险起见，商队成员没有涉水，而是排成长队，一个跟着一个踏上桥面，紧跟在叶安身后。 　　并非他们过分小心，而是洪水浑浊，隐藏着各种危险。即使在浅水处，也有能致命的吸血虫。他们中的大部分身手不错，能合力对抗变异兽，遇到大型目标，只要不是成群结队也不在话下。但是，对于这种看不见的威胁，本能的恐惧仍无法摆脱。 　　城墙上的火把一直没有熄灭，钟声持续传出，引来岛上众人的注意。 　　萧玧和赵翁先后走出房门，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 　　好奇的孩子们聚集起来，但有前车之鉴，没有贸然冲过去，而是心急地攀上高处，眺望城门方向，试图找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很快，商队到来的消息传遍营地。 　　叶安暂时无法脱身，派巡逻的护卫给萧玧和赵翁送信，请他们前往划出的集市地点。 　　好在叶安有先见之明，早一步圈定地点，做好初步规划。不然的话，如何安置提前到来的队伍都是个问题。 　　“来得这么早？”赵翁同萧玧汇合，对商队的提前到来有几分惊讶。 　　根据他的经验，大部分商队的迁移路线是固定的，偶尔有所改变，也不会偏离太远。毕竟荒原上充满危险，稍有疏忽大意，带来的后果就可能是致命的。 　　路线固定，在路上花费的时间也不会出现太大偏差。 　　上次贸易区开在孤岛，赵翁和各个商队领队都打过交道，知晓隔年他们都会再次登岛，却没想到有人会来得这么快。 　　比起赵翁，萧玧则没感到奇怪。 　　从众人之前的表现看，他们对孤岛上的货物十分有兴趣。早一点来，就能比其他队伍有更多优势。至于改变路线要冒的风险，只要收益够大，想必很多人都乐于接受。 　　何况叶安还同他们中的部分人达成长期贸易，更有探索海洋的计划。 　　在庞大利益的面前，铤而走险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听完萧玧的话，赵翁不免失笑。 　　“看来我真的老了。” 　　对于赵翁的自嘲，萧玧并未接话，仅是摇摇头，就和他一同加快速度，去往商队即将驻扎的地点。 　　孤岛因商队的到来变得热闹，许多人都在回忆上次的集市，连萨哈和舒兰兄妹都心生好奇，忍不住加入进来。 　　铃兰没参与这份热闹，她独自留在地下岩洞，抓紧时间配置药剂。 　　仿造扎姆的药剂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即使铃兰具有独特的异能，也很难一蹴而就。连续三次失败之后，她终于制出一罐翠绿色的成品。 　　铃兰用木勺挑起一抹，送到鼻子下轻嗅，气味没有差别，颜色和形态也很一致，接下来要实验的就是药性。 　　想到这里，铃兰不免有些遗憾。 　　该让叶安留下几个丰城俘虏，毕竟他们是丰城长老的心腹，应该熟悉药性。只要他们分辨不出，让目标上钩的把握就相当大。 　　现如今，该去找谁来鉴定效果？ 第416章 计划开始 　　商队登上孤岛，遵照叶安的安排，各自在划定的区域内安顿下来。 　　有提前搭建的帐篷，商队众人不需要为自己准备住处，只要轮番卸货，将车辆和行李妥善安排好，再同叶安说明需要交易的商品数量和种类，此行的目的就完成一半。 　　“诸位旅途劳顿，先好好休息，其余事稍后再说。” 　　明白商队的意图，叶安没有忙着达成交易，仅是让对方先休息，关于生意可以慢慢谈。 　　通过赵翁的关系，他了解到孤岛货物的稀缺性。 　　物以稀为贵。 　　他不会在价格上做文章，但不代表会随意出售。只有广撒网，让倾向自己的商队获得好处，孤岛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明白叶安的打算，赵翁当场没说什么，离开商队之后，朝对方翘起大拇指。 　　叶安咧嘴一笑，朝赵翁比出三根手指，意味着同类货物中的三成，他会交给赵翁。 　　“多谢。”赵翁收起轻松的表情，郑重道。 　　他十分庆幸自己同叶安达成合作。 　　几十年闯荡荒原，带领车队走南闯北周游各地，遇到的危险不少，做过的生意、结交过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有的记忆已经模糊，有的依旧鲜明。但无一例外，都及不上同叶安这份交情。 　　除了生意上的合作，叶安更做出承诺，不仅是赵翁，车队成员都可以成为三角洲内的一份子。 　　这是不小的人情，甚至称得上是恩情。 　　在叶安之前，不是没有势力招揽过他，更给出多种好处。 　　赵翁一个也没答应。 　　因为他十分清楚对方的目的，一旦和对方联合，车队将永远失去自主权。除了在对方眼中“有价值”的成员，其余人都会陆续失去往昔的一切，沦为社会底层甚至是奴隶。 　　赵翁见过各种各样的掌权者，他能够断言，叶安和前者截然不同。这是源于他观人的自信，也是从对方言行中做出的推断。 　　带领手下加入孤岛，在赵翁看来是一个绝佳的主意。事实也证明他没有做错，叶安没有辜负这份信任，甚至比他预期中做得更多。 　　叶安和赵翁达成交易时，萧玧始终保持沉默，没有加入谈话，更没试图争取一些份额。以猎人城的底蕴，想要什么货物可以直接从叶安处购买。只要不过分，叶安从不会拒绝。 　　唯一的遗憾是，在价格上很少有优惠，基本同商队一视同仁。 　　对此，叶安说得清楚明白，甭管两人是什么关系，在商言商。偶尔破例没关系，但不能一直打破规则。毕竟他们代表的不只是自己，还有追随和守护的人群。 　　三人离开营地，一路冒着小雨返回。 　　途中遇到匆匆赶来的铃兰，后者带着一只木箱，里面是配置成功的药剂。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获悉铃兰的来意，叶安脚步不停，加速返回木屋。 　　待到几人坐定，立刻有人送上布巾，点燃地炉，并在炉上吊起铁锅。锅内是熬煮的肉汤，随着汤汁翻滚，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香气飘入鼻端，叶安的五脏庙开始轰鸣。他早早出发，带着鸟群去往三角洲外，早饭早已经消化，肚子不叫才怪。 　　肉汤翻滚两次，烤得焦香的麦饼盛放在盘子里，搭配用肉丁制作的酱料，摆放在几人面前。 　　食物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更引得叶安食指大动，肚子叫个不停。 　　“先吃东西。”知晓铃兰忙着配置药剂，不只午饭没吃，连早饭都只是一个麦饼，叶安拦住她未出口的话，亲手舀起一碗热汤送到她的面前。 　　碗内带肉的骨头煮得酥烂，香味扑鼻。块茎经过长时间熬煮，已经融化在汤里，使得汤汁更加浓稠。撒上些碾碎的调料，香味更上一个台阶。 　　铃兰接过木碗，想起自己有数日时间都没顾得上准时吃饭，此时被食物的香气包围，顿觉饥肠辘辘。索性和叶安一样拿起麦饼，搭配肉汤和肉酱入口，先填饱肚子再说。 　　萧玧和赵翁都吃过午饭，没有和两人一起动筷，各自捧着一杯热茶，等着他们吃完。 　　叶安和铃兰都是变异者，后者虽然比不上叶安，饭量同样不小，加上多日饮食不规律，突然间胃口大开，一顿风卷残云，无论是锅内的肉汤还是盘子里的麦饼，一点都没留下。连装满肉酱的大碗都变得干干净净，最后一点碗底也被叶安搭配麦饼吃进肚子。 　　吃饱喝足，叶安和铃兰各自舒了一口气，反应和动作出奇一致。 　　赵翁举起茶杯掩饰嘴边的笑意，萧玧则是表情不变，仅有习惯性挑起的眉尾，才能昭示他此时的情绪。 　　“想笑就笑，憋着不好。”斜了萧玧一眼，叶安坐直身体，随口说道。 　　话音刚落，萧玧的嘴角就牵起笑纹，半点没客气，笃定叶安不会介意，更不会生气。 　　看到两人的表现，赵翁很有智慧地一言不发。 　　铃兰哼了一声，突然有些想念紫衫。距离开设集市的日子越来越近，已经有商队抵达孤岛，算算时间，她应该在路上，不需要多久就能再次见面。 　　吃空的餐具撤下去，叶安折断两根树枝丢进地炉，伴着火焰蹿升，开口询问铃兰关于药剂的问题。 　　“其他都没问题，唯独药效还要检验。” 　　铃兰言简意赅，说明药剂的制作过程，同时打开木箱，从里面取出一只罐子。罐口密封，闻不到任何味道，直到被匕首撬开，才有一丝古怪的甜味飘出。 　　在场三人都曾见识过扎姆的药剂，对这种味道十分熟悉。若不是铃兰提前说明，单看药剂的色泽和味道，就足能以假乱真。 　　“如果送去丰城，药效就必须过关。我有把握，但不是百分之百。”铃兰道。 　　即使有不小的把握，铃兰也没有大包大揽。毕竟事关一座城池，不容许有任何差错。仿造的药剂是诱饵，更是关键的一环。如果这一环出现问题，整个计划都可能落空。 　　沉吟片刻，叶安问道：“确定不会上瘾？” 　　“当然。”铃兰肯定道，“我改变了其中许多成分，根本不存在类似可能。” 　　叶安点点头，立即命人去请萨恩。 　　“他是丰城长老，交给他来评定，应该没有问题。” 　　萨恩正在帐篷里分拣粮种，得知叶安请他过去，预感是丰城的事有了眉目，迅速将种子放好，套上外袍，跟着来人去见叶安。 　　路上遇到扛着工具归来的萨哈和舒兰，兄妹俩见父亲行色匆匆，脸上却难掩激动，不由得停下脚步。 　　“父亲，你去哪里？”萨哈问道。 　　“我去见大人。”萨恩脚步不停，对兄妹道，“你们先回去，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目送萨恩走远，兄妹俩彼此看看，生出同样的猜测。 　　能让父亲如此激动，莫非叶大人准备对丰城动手了？ 第417章 人缘太好 　　回到住处后，萨哈和舒兰都有些心神不宁。 　　舒兰本想缝补外套，心思却不自觉飞向萨恩，一个没注意，锋利的针尖戳破手指，鲜红的血珠瞬间沁出。 　　“没事吧？”萨哈停止踱步，走到舒兰面前关心道。 　　“没事。”舒兰将受伤的手指含进嘴里，对萨哈摇摇头。待到血止住，才开口问道，“父亲那里不会有事吧？” 　　“不清楚。”萨哈摇摇头，坐到一旁的木椅上，随手拿起火钳，翻动地炉内的余烬，压灭火苗，从里面拨出几颗烤熟的块茎。 　　这些块茎生长在田地边缘，口感类似红薯，带着甜味，很能饱腹。 　　剥掉块茎的外皮，热气扑面而来。 　　萨哈将块茎掰开，递给舒兰一半。后者吹了吹，等到不是太烫，直接咬下一大口，腮帮子鼓了起来。 　　在丰城时，兄妹俩不说锦衣玉食，三餐也足够丰盛。类似这样简陋的食物，基本是看都不会看一眼。 　　在孤岛生活的时日里，他们改变了许多，从和岛民格格不入到能自然融入其中，整个过程不能说半点波折没有，但对两人而言，称得上是不小的磨练和进步。 　　现如今，回忆以往的日子，兄妹俩都有些唏嘘。明明不是相距很远，却仍恍如隔世。 　　萨恩曾经问过两人，如果有机会回到丰城，过回到之前的日子，他们将如何选择、。 　　对于父亲的提问，两人几乎是想也不想，异口同声拒绝。 　　在丰城的日子固然富足，却活得像个废物。如今要自己劳作，每日里忙碌，却是真真正正活着。 　　换做刚来孤岛时，两人绝不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只能说环境影响人，现如今，他们俨然将自己视为孤岛一份子，再不可能回到丰城。 　　正是看到兄妹俩的决心，更让萨恩坚定复仇的念头。 　　在被带到叶安面前，获悉对方的要求时，萨恩没有任何犹豫，当场点头答应。 　　“这种药剂不会产生依赖性，不用担心。”铃兰打开罐子，用扁平的木匙从里面挖出一块，在火苗上烤化。 　　绿色的药剂开始变化，由膏状融成液体，散发出诱人的香甜气息。 　　萨恩曾使用过扎姆的药剂，在察觉到情况不对时，立刻停止服用。表面装作离不开对方，背地里则在咬牙戒除。 　　那段时间里，萨恩人前人后完全是两个模样。 　　人前德高望重的长老，人后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不许任何人靠近，连最亲近的儿女都不知道他在里面做些什么。 　　每次从房间中出来，萨恩都会变得脸色苍白，全身被汗水浸透，显得狼狈无比。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至他确定自己不再受到影响，才结束了旁人眼中的自虐行为。 　　铃兰当着几人的面将药剂烤化，用温水进一步化开。 　　无色的清水染上翠绿，甜香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发浓郁。 　　萨恩吸了吸鼻子，痛苦的回忆不断涌上，他需要极大的意志力，才能控制住发抖的双手。 　　看到萨恩的表现，感知到他的记忆和痛苦，叶安皱了下眉，单手覆上木碗，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你不必如此，我再另想办法。” 　　萨恩愣了一下，视线从叶安的手背移到脸上，确定对方不是在作态，而是真心这么想，一股久违的暖意涌上心头。 　　“大人放心，我没有问题。” 　　谢绝了叶安的好意，萨恩端起木碗，仔细分辨药剂的味道，确认和记忆中没有差别，对铃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仰头一饮而尽。 　　熟悉的眩晕感涌上，萨恩闭上双眼，任由汗水遍布额头，顺着脸颊滑落，整个人一动不动，专心致志，试图找出任何不同。 　　足足过了三分钟，萨恩才睁开双眼，长长呼出一口气，目光清明，表情中带着喜悦。 　　“除了时间稍短，别的方面一模一样。” 　　听到这个结论，叶安等人均是一喜。 　　只要效果能蒙混过关，持续时间长短不是问题。 　　毕竟扎姆已经身亡，即使有相同的药剂出现，也不可能一模一样。若是当真完美无缺，才更会令人怀疑。 　　“可以动手了。” 　　铃兰继续和萨恩确认几个问题，肯定药剂的相似性，绝对能引丰城长老上钩。叶安认为事不宜迟，马上将药送去猎人城，由城内派出队伍，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丰城。 　　“信鸽不够，我会再找些帮手。” 　　药剂装在特制的罐子里，为保持药性必须密封。这就导致重量加倍，以信鸽的能力很难长时间携带。 　　不过没关系，孤岛有送上门的帮手。 　　竞技场内不乏能长途飞行的鸟类，其中一部分更能携带重物，一个药罐而已，完全不是问题。 　　至于请对方帮忙的报酬，叶安心中早有腹案，想必能让对方满意。 　　叶安暂时将萨恩留下，确定完全没有问题，再让他返回住处。自己则动身前往竞技场，抓紧时间敲定帮手，在更多商队抵达之前，开启对丰城长老的诱捕计划。 　　“贸易区会越来越忙。”赵翁对叶安道，“我会多加留意。” 　　赵翁的话隐含深意，叶安略微思索，郑重点了点头。 　　东西要送去猎人城，势必要有萧玧的信物，才能让对方相信。为此，萧玧特地和叶安一同前往竞技场。 　　在叶安走进鸟群，同化数千只变异鸟，在其中寻找帮手时，萧玧背靠立在大门边的木板，自长靴中抽出匕首，快速雕刻出一枚仅有猎人城熟知的印章。 　　印章内部镂空，中心设有机关，必须是萧玧的心腹才能开启。 　　萧玧会写成短信，藏于印章内部。既保证准确传递命令，又不会轻易被外人截获消息。 　　在叶安的沟通下，陆续有海鸟从群体中飞出，愿意护送信鸽前往猎人城。 　　它们随群体来到孤岛，却没能成功找到伴侣，在下半个繁殖期到来之前，都将是不折不扣的单身汉。留在岛上，整日无所事事，看着同族孵育雏鸟，惹事的心压都压不住，相当不受同族欢迎。 　　叶安提出合作，它们自己不出来，也会被同族赶出来，并且不许有任何异议。 　　继海鸟之后，陆续又有不少变异鸟飞出，叶安清楚看到，三只年轻的白颊黑雁从高处滚落，分明是被同伴从立足的地方扇飞出来。 　　幸亏这种鸟类从小就习惯摔打，否则的话，从近十米的地方掉落，必然会受伤不轻。 　　大概过去半个小时，出发前往猎人城的队伍集合完毕。 　　萧玧的印章也雕刻完成，迈开长腿走到叶安身边，却见后者在皱眉沉思，显然遇到难事。 　　“事情不顺利？”萧玧疑惑道。 　　“不是。”叶安摇头。 　　“那是因为什么？”萧玧不解。 　　叶安叹息一声，指了指聚集在一起的变异鸟，让萧玧自己看。 　　“哪只？”萧玧仔细观察拥挤在一起的变异鸟，开口问道。 　　“不是哪只，是全部。”叶安再次叹气。 　　“全部？”萧玧不禁愕然，“确定没开玩笑？” 　　“当然没有。”叶安抬手搓了搓脸颊，对上萧玧的视线，能理解对方为何会是这样一副表情。 　　试想一下，近千只变异鸟成群结队飞过天空，沿途安全是安全，可问题同样存在。在不知道这支队伍负责送信的情况下，猎人城是否会将其视为威胁？ 　　帮忙是叶安提出的，究竟要多少数量，他也没有提前说明。如今各个族群解决麻烦一样把单身汉踢出来，摆明了货物既出概不收回，叶安能有什么办法？ 　　四目相对，萧玧的表情始终难以形容，叶安尴尬地扯扯嘴角，这事是他想得不够周全，他一定想办法解决。 　　带着几百只变异鸟离开竞技场，叶安仰头看看天空，忽然又想叹气。 　　亲和力太强，人缘太好，有时也是件头疼事啊。 第418章 吓人的叶领主 　　鸟群在隔日出发。 　　结合迁徙途中的经验，以及叶安做出的安排，队伍中的猛禽飞在外侧，将携带药剂和书信的变异鸟护卫其中。 　　曾到过猎人城的信鸽在前带路。原本不算小的体型，在一众海鸟猛禽的对比之下，竟然被衬得异常娇小。 　　近千只变异鸟从孤岛飞出，动静自然不小。 　　三角洲内的变异兽均被惊动。 　　包括狮群、狼群和变异虎在内，众多猛兽陆续停止捕猎，仰头望向天空，提防这支庞大的队伍忽然降落，给自己带来麻烦。 　　好在鸟群一路前行，以惊人的速度远离孤岛，顺着河道飞出三角洲，很快消失在视野之外。 　　鸟群离开不久，一群斑鬣狗出现在三角洲边缘，追逐一头受伤的马鹿，距离狮子的领地越来越近。 　　这群鬣狗是一个庞大的家族，数量超过七十只。首领年轻力壮，不久前接替母亲掌管族群，很快得到所有成员的拥护。 　　它们的领地被洪水淹没，找不到猎物，被迫循着鹿群和斑马的踪迹迁徙。 　　途中，首领发现这头落单的马鹿，而且还是一头即将生产的母鹿。这让它欣喜若狂，带领族群一路追踪，不将猎物拿下誓不罢休。 　　马鹿预感到危险，哪怕幼崽的小腿已经伸出，仍不敢停下生产，一路拔足狂奔，阴差阳错冲入狮群的领地。 　　彼时，叶安送走鸟群，撑着木舟顺流而下，巡视三角洲内的情况，查看洪水是否有退去的迹象。 　　如果遇到商队，也能顺便带回去。 　　随着定居在三角洲内的变异兽越来越多，危险指数也不断攀升。如果某支商队不知晓情况，不遵守赵翁提前给出的路线，在三角洲内莽撞行动，难保不会发生意外。 　　集市尚未开始，叶安不希望横生枝节，尽量抽出时间外出，减少意外发生的概率。 　　同时，他组织起三支队伍，在他无法出行时代替巡逻。这三支队伍迥异于捕猎队伍，他们的目标不是变异兽，而是进入三角洲的商队和陌生人。 　　木舟顺流而下，叶安双手握住撑杆，在船尾发力，流线型的舟身顺利偏离河道，驶入一条涨水的支流，直通狮群领地中心。 　　母狮刚刚捕获一头斑马，小狮子正跟随母亲大快朵颐。 　　雄狮依旧不见踪影，叶安催动异能，确定它们不在三角洲内。 　　这只能有两个可能，一是它们走得太远，短时间内无法归来：二是它们彻底消失，再也回不来了。 　　无论是哪一种，对现在的狮群来说，失去雄狮的守护，母狮都要加倍打起精神，捕猎之外兼顾巡视领地。 　　看情形，母狮们并未感到吃力，反而游刃有余。若不是要养育后代，叶安十分怀疑，狮群是否需要雄狮。 　　察觉到叶安出现，带头的母狮停止进食，从斑马的尸体旁离开，一路小跑着来到叶安身边，用额头蹭着他的腰和腿。 　　和初次遇见时不同，狮群首领发生变化，年老的母狮让出位置，年轻的母狮接掌族群，带领狮群在三角洲内定居捕猎，养育幼崽。 　　感知到母狮的喜悦，叶安熟练地抓抓母狮的耳朵，抚过母狮的额头和下巴。 　　陆续有吃饱喝足的母狮走过来，凑不到叶安近前，干脆翻过身在地上打滚，小猫一样搭着前爪，露出柔软雪白的腹部。 　　此情此景，换做任何一个曾见过狮群的人，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叶安倒是习以为常，在狮群的包围中弯下腰，放松地坐到地上，抱住扑上来的小狮子，任由其中一只爬上自己的肩膀，贴着后颈站定。 　　几头亚成年的雄狮没有凑过来，它们正忙着撕扯剩下的猎物，哪怕肚子吃得滚圆，仍不打算停下。 　　它们的鬃毛已经长出，距离离开家族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样的饱饭吃一顿少一顿。在被真正赶走之前，它们必须想方设法多吃，为今后的流浪生活积攒能量。 　　首领母狮和几头年长的母狮望着亚成年狮子，彼此用目光交流，发出低沉的咆哮，很快达成一致。 　　感知到母狮的思维情绪，确认它们的目的，叶安反手指了指自己：“我来？” 　　母狮发出低沉的声音，肯定他的猜测。 　　“现在吗？会不会太早了点？”叶安抬头看向亚成年雄狮，尽管它们的体型已经超过母狮，但和成年雄狮相比仍存在一定差距。这个时候离开族群，一旦遇到危险，不知道能否应付。 　　母狮将前掌搭在叶安腿上，催促他快点动手。 　　叶安抓下趴在身上的小狮子，视线扫过周围的母狮，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那些消失的雄狮，该不是被母狮赶走的吧？从它们的行为判断，可能性着实不低。 　　沉默片刻，叶安抓抓头，不再去深想，迈步穿过狮群，走向即将被赶出家门的雄狮。 　　发现叶安靠近，几头亚成年雄狮立刻变得警惕。它们聚到一起，不敢朝叶安吼叫，只能摆出防守姿态。 　　叶安单臂环胸，抓抓下巴，开始思考该怎么赶走它们。像雄狮一样咆哮自然不行，他也做不到。那么是用异能沟通，还是直接动手？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鬣狗刺耳的嚎叫声忽然传来。 　　狮群立刻变得警惕，母狮快速将小狮子召集到一起，准备带去安全地带。其余族群成员冲向叫声传来的方向，准备教训一下这群闯入者。 　　叶安则是双眼一亮，朝几头亚成年雄狮微微一笑，利落打了个响指，随即迈开长腿，和狮群一同奔跑。过程中不断加速，和母狮并驾齐驱，更是先一步闯入鬣狗群。 　　鬣狗群追逐猎物至此，成功近在眼前，万万没想到会遭遇狮群。 　　鬣狗首领意识到情况不妙，有心放弃猎物，带领族群成员转身离开，却已经来不及了。 　　狮群迅速逼近，无视跌倒的马鹿，直扑对面的鬣狗。 　　尝到血腥味的鬣狗不可能马上放弃猎物，长时间的饥饿让它们濒临疯狂，即使对手是狮子也要放手一搏。 　　两支族群在三角洲内遭遇，仿佛两道锋利的箭矢迎头碰撞，掀起大片血雨。 　　狮子的数量不及鬣狗，体型却更大，尖牙利爪互相配合，当场夺走五头鬣狗的性命。 　　叶安盯准个头最大的一只鬣狗，纵身向前一跃，准确扑到鬣狗背上。有力的手臂扼住鬣狗的脖子，双手握住鬣狗凸起的嘴巴，使它无法利用尖牙，随即站起身，抓着鬣狗高举过头，猛然向前一摔。 　　在首领的惨叫声中，一只正和母狮撕咬的鬣狗被砸个正着，当场失去行动能力，被母狮趁机咬住喉咙。 　　叶安没有停手，盯准尚未断气的鬣狗首领，冲上去抓起来就砸，飞出去后仍不罢休，继续抓继续砸。 　　鬣狗生命力顽强，也禁不住如此折腾。 　　很快，鬣狗首领全身骨头碎裂，瘫倒在地，已然是出气多进气少。 　　叶安将垂死的鬣狗首领交给母狮，继续冲向鬣狗，专挑体型大的下手，重复之前的动作。 　　凡是被他抓住的鬣狗，都逃不开全身骨头碎裂的命运。 　　在动手时，叶安不忘同化几头亚成年雄狮，确保对方能完全明白自己的意思。 　　年轻的雄狮不约而同后退两步，决定不再赖在家里，等到鬣狗群的危机解除马上就走！ 　　狮群和鬣狗群冲突时，一支商队恰好靠近。 　　这支商队远道而来，借助平底木船运送货物。船身足够大，吃水很深，货物之外还能装载车辆。这样一来，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地形，商队都能畅行无阻。 　　船上的瞭望员发现情况，立刻通知领队。 　　商队领队走出船舱，踏上甲板，借助望远镜观察，看清楚岸边正在发生什么，表情中充满震惊。 　　“那是叶领主？” 　　领队和叶安有过一面之缘，深知他的力量。可眼前一幕实在是冲击性太大，让他瞬间失去语言。 　　叶安看到河上的船队，认出对方升起的旗帜，当即心中一喜。不想再和鬣狗纠缠，索性一手一只，将吓破胆的鬣狗抡起甩飞，动作干脆利落。 　　解决掉大部分鬣狗，余下交给狮群清理，叶安驾驶木舟靠近船队，笑着同船长问好，并安慰脸色发白的船员，告诉他们麻烦解决了，不用担心。 　　船长相信叶安，继续同他谈笑风生。 　　船员则脸色发白，总觉得比起那些狮子鬣狗，无论怎么看，都是眼前的叶领主比较吓人。 第419章 抵达 　　在叶安和狮群的围攻下，成员超过七十只的鬣狗家族，仅有不到十只侥幸逃走，其余全部命丧三角洲。 　　鬣狗的尸体散落遍地，不是全身骨头折断，就是被母狮咬断脖子撕成碎片。 　　战斗结束后，母狮重新聚集起来，准备前往领地更深处。至于鬣狗的尸体，没有一头狮子感兴趣。 　　无论变异前还是变异后，鬣狗的肉都很难吃。变异后血液中含有特殊成分，刚死不久就散发出一股古怪的味道。 　　这样的气味和口感，除了专食腐肉的种群，没有任何变异兽能够忍受。即便是很不挑食的秃鹫，在有别的选择时，也不愿意对鬣狗下口。可见其难吃程度。 　　唯有生活在地下的虫子来者不拒。 　　在狮群离开后，叶安亲眼看到土层翻开，大群形似甲虫，头顶一双大钳的虫子从地下钻出，很快覆盖鬣狗的尸体，利用节肢和口器将鬣狗的皮肉和骨头彻底分离。 　　散发着古怪味道的血流淌在地面，不会浪费一点，尽数被植物吸收。随着血液渗入地下，藤蔓和变异草将陆续长出，覆盖整片河滩。 　　叶安撑着木舟向前，因是逆水而行，耗费的力气是来时数倍。 　　商队领队本想帮忙，没来得及开口，就见水中浮现大团暗影，快速聚集到木舟附近，将舟身托起。 　　“那是什么？”大部分船员都是初次见到这种场面，不由得惊讶出声。 　　领队心中有所猜测，刚要开口解释，木舟已经被鱼群托着向前，速度是之前的数倍。 　　“快，加快速度，跟上去！” 　　眼看木舟越来越远，和船队的距离不断拉大，领队顾不得解释，立刻下令船队加速，紧跟在叶安身后，驶向河流上游的孤岛。 　　叶安站在木舟上，回头向后望，见船队跟了上来，便没有让鱼群减速。盘膝坐在木舟上，撑杆横在腿上，任由冷风拂面，试着催动异能。 　　无形的意志牵连成线，轻松穿过浑浊的河水，捕捉到水下的鱼群、贝类和藏在泥浆中的水虫。 　　借助异能，水中的一切都逃不开他的双眼。 　　幽暗的河底，散落在河床上的石块，以及石头表面的花纹都是纤毫毕现。 　　叶安闭上双眼，继续催动异能，河中的一切变得愈发清晰。 　　近处的鱼群被他同化，前行的队伍密集排布，始终井然有序。即使是天敌并行，也没有发生冲突。 　　天空中阴云密布，远处更有闪电爬过。 　　雷声炸响，雨水陡然增大。 　　豆大的雨珠从天空落下，砸在水面上，溅起大片密集的水花。 　　船队成员陆续躲回船舱，领队朝叶安挥舞手臂，单手拢在嘴边，邀请他到船上避雨。 　　叶安婉拒了他的邀请，起身站在木舟上，任由雨水落在身上。 　　领队起初还觉得奇怪，摇摇头，嘟囔一句“怪人”，下一刻就震惊地瞪大双眼。 　　只见天空中有大群变异鸟飞来，靠近之后，盘旋在木舟上空，形成天然的巨伞，为叶安遮挡雨水。 　　鸟群中夹杂着十多只身形巨大的海鸟，它们常年在海上飞行，除了繁殖季节，几乎从不飞落。进化变异使它们更加强壮，也更习惯雨水。比起海上的狂风暴雨，这场雨水根本不被它们看在眼里。 　　受到叶安的召唤，鸟群停止捕猎，陆续从河流上游飞来。 　　接下来，就是让商队众人吃惊的一幕。 　　叶安立在舟上，水下有鱼群牵引，头顶有鸟群护卫，根本不需要自己费力，就能在大雨中畅行无阻，更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真是……”领队张口结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带领商队走南闯北，他自认见多识广，可眼前的叶安还是一次又一次刷新他的认知。当他以为自己知道叶安有多强悍，身怀的异能有多特殊时，对方总是能打破他的认知，让他深刻明白，用寻常的眼光看待这位叶领主，实在是太不聪明。 　　在鱼群和鸟群的护卫下，叶安带着商队返回孤岛，过程十分顺利，没有遇到任何麻烦， 　　由于鸟群的存在，三角洲内的鳄鱼几乎被抓空。 　　现如今，在叶安的指引下，大型水鸟和海鸟已经飞出三角洲，扩大狩猎范围。如此才能应付雏鸟的胃口，不让陆续出壳的雏鸟们挨饿。 　　环绕孤岛的城墙接近竣工，蚁群完成任务，只等叶安兑现承诺，给出最后一批晶石和食物，就会陆续返回蚁巢。 　　工程提前完成，并且保质保量，作为感谢，叶安额外送出一批糖，让蚁群更加满意。 　　这种糖源于某种变异植物，不需要多么复杂的工艺，只要将植物洗净切碎，放到锅内熬煮，就能得到带着甜味的糖水。加入铃兰配制的药剂，糖水很快变得浓稠，静置一夜，就能成为带有琥珀色泽的硬糖。 　　和蜂蜜不同，硬糖可以大批量制成，如果叶安愿意出售，必定大受欢迎。 　　至于配方问题，根本不需要担心。 　　该种甜菜早就被人发现，之所以没有制成糖，是因为植物本身有毒，而且毒性不小，稍不小心就可能致命。 　　铃兰配置的药剂能有效化解毒素，增加糖水的甜味。只要药剂的成分不泄露，这种糖就无法在孤岛外出现，注定成为孤岛的独门生意。 　　木舟停靠新建的码头，商船也陆续停下。 　　城墙上的守卫迅速放下吊桥，叶安从舟上下来，示意商队可以在此处卸货，和他一起去往集市。 　　和商队上次来时相比，孤岛已经大变模样，高耸的城墙令众人惊叹，墙内新起的建筑更是让众人好奇。 　　没有浪费更多时间，领队一声令下，商队成员陆续下船，按照叶安的指引将船停靠在码头边，从船上放下木板，驾驶改装车登上孤岛，车上满载着货物，均是为此行准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孤岛陆续又迎来数支商队，无一例外，对孤岛的变化惊叹不已，也对和叶安的合作更有信心。 　　与此同时，携带药剂和信件的鸟群飞抵猎人城。 　　城头的守卫发现鸟群靠近，立刻发出警报。留守在城内的猎人迅速聚集，纷纷登上城墙严阵以待。 　　鸟群没有靠得太近，而是相隔一段距离，盘旋在半空。 　　两只信鸽从队伍中飞出，在人群中搜寻，终于找到熟悉的气息和面孔，盘旋在目标头顶，发出咕咕的叫声。 　　“铁锤，你认识？”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猎人好奇道。 　　被询问的猎人名字粗犷，却是身形高挑，也没有夸张的肌肉，站在一群壮汉之间，竟显得有些瘦弱。 　　但是，若有人因此小看他，势必会后悔莫及。 　　“好像认识。” 　　铁锤观察片刻，发现信鸽腿上绑着东西，见对方准备下落，自然举起胳膊。谨慎起见，在前臂裹上一层兽皮，避免被爪子抓伤。 　　信鸽落下后，没有着急梳理羽毛，而是伸出绑着印章的腿，示意对方解开绳子。 　　铁锤认出印章上的纹路，利落解开绳扣。 　　按下印章中心处的机关，从中取出信件，铁锤认认真真看过一遍，认出萧玧的字迹，牢牢记下内容，随后对围过来的猎人们扬声道：“伙计们，城主有命令传达，大家有活干了！” 第420章 出事 　　接到萧玧的命令，猎人城上下迅速行动起来，却在挑选人手时犯了难。 　　以猎人城的实力，组织狩猎队轻而易举，挑选一支不会露馅的商队则有些困难。 　　为了安全考量，行走荒原的商队成员称得上彪悍，也会雇佣大量护卫，但也无法同一个比一个凶悍的猎人们相比。 　　铁锤拿着萧玧的信和药剂，在城内过了三遍筛子，仍没能选出合适的人手。 　　实在没办法，他只能亲自上阵。为防止被认出来，套上暗色长袍，兜帽放下，除了下巴，什么都看不到。 　　这样的打扮竟和扎姆的装束像足九成，阴差阳错之下，更添几分说服力。 　　“算了，不选了，随便找几个人过来。” 　　萧玧在信上说明，事情宜早不宜迟，越快动身越好。继续耽搁下去，也未必能挑选出合适的人手。铁锤只能放弃，权当自己是个特立独行的商人，随行的都是护卫，专为保护队伍中的药剂，驱赶途中遇到的变异兽和流浪者。 　　类似的队伍并非没有，只是数量稀少，且很少长途跋涉穿行荒原。 　　为了完成萧玧信中的计划，城中的猎人只能赌上一把。 　　此外，为进一步取得对方的信任，铁锤还带上了为数不少的伤药以及另外两三种很难获得的药剂。 　　为搜罗这些药剂，猎人城上下忙了整整一天，总算装满备好的车厢。 　　“这下应该够了。” 　　铁锤清点过车厢里的瓶瓶罐罐，关上门，用绳索捆紧。动作幅度太大，差点扯破身上的袍子。 　　很不习惯地扯了扯衣袖和兜帽，铁锤吩咐身边的人，路上务必要时常提醒自己，帮自己习惯这身装束，以免到丰城时露馅。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当日早早入睡，为即将开启的旅程养足精神。 　　翌日仍是雨天，层层乌云遮盖天空，备好的车辆装满燃料，猎人们仔细检查过，利落换好两只车轮，对即将出发的队伍竖起大拇指，祝他们好运。 　　“早去早回！” 　　铁锤率领众人登车，从车窗中探出胳膊，朝送行的猎人挥舞两下。 　　“注意鸟群，都机灵着点！” 　　“放心吧！” 　　猎人们在雨中大笑，目送车辆驶出城门，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之中。 　　城外是大片空旷的土地，曾用来开设贸易区，还曾被地鼠群占据。 　　上次叶安在猎人城外击退地鼠群，萧玧就组织人手填埋地下，确保城周十数里内不存在一个巢穴，不能容纳一只地鼠。 　　车队离开猎人城，冒雨在荒原上驰骋，中途穿过两条奔腾的河流，一路朝丰城方向驶去。 　　此时的丰城正大门紧闭，城内人心惶惶，很不安稳。 　　掌管城中权利的庞森连续派出三支队伍，迄今杳无音信，没有任何消息传回。被他寄与期望的心腹也不见踪影，这让他日渐暴躁，直接影响到身边众人，继而将焦虑的情绪扩散到整座城市。 　　丰城人不知晓内情，只听到一些风声，颇有声望的萨恩长老突然离开，原因是一双儿女遭遇不测。庞森长老派人去找，却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派出去的队伍恐怕凶多吉少。 　　实在没办法，庞森才接手萨恩的势力，掌管起本不属于自己的权利和事务。 　　这是庞森派心腹放出的消息，部分城民深信不疑，其余则持保留态度。 　　首先，萨恩长老的一双儿女为什么会出事？ 　　其次，他为什么独自离开？ 　　最后，也是最值得怀疑的是，为什么派出去搜寻的都是庞森和其他长老的手下，而忠诚于萨恩的人手陆续不见踪影，不知下落？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迅速生根发芽。流言和小道消息不断滋生，在城内传播开来，速度十分惊人。 　　等到庞森意识到不对，类似的传言早成规模，他再想施压，已经完全压不住了。 　　面对城内的情况，他犹如困兽，日夜都像是坐在一个火药桶上，稍有不慎，飞落半点火星，就可能引发一场爆炸，将他炸得尸骨无存。 　　雪上加霜的是，他习惯使用的药剂越来越少，盛装药剂的瓶子陆续见底。 　　对药剂的依赖让庞森很难控制住脾气，一天比一天暴躁，对手下动辄大骂，接二连三闹出人命。 　　城民们尚被蒙在鼓里，他近处的人已经察觉到不对，却没有任何办法。 　　出售药剂的扎姆许久没有出现，据说已经身亡，尸骨无存。除他之外，没有任何渠道能购入这种药剂。 　　更糟糕的是，继庞森之后，城内的长老陆陆续续出现类似的症状。这让在长老身边工作的人悚然心惊，原来掌管丰城的权利上层已经糜烂至此了吗？ 　　在庞森又一次大发脾气之后，终于有人忍不住，收拾起财物，连夜离开长老院，更计划召集一批人手离开丰城，投奔其他城池。 　　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城中的变化让他们心惊，整日里提心吊胆。只有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固然要承担一定风险，也比在这里等死要强。 　　丰城内暗潮汹涌，猎人城的队伍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远在三角洲内的孤岛则是另一番景象。 　　抵达三角洲的商队越来越多，陆续被巡逻的队伍带到岛上，安顿在新搭的帐篷里。 　　雨季尚未结束，冷风冷雨整日不停。 　　为能陈列商品，商人们互相合作，搭建起长长的台子，上方撑着雨布，确保整条长街都不被雨水侵袭。 　　不过几天时间，岛上的集市已是初具规模，变得十分热闹。 　　热闹吸引来不少聚居者和流浪者，大部分是跟在商队身后抵达。其中有部分曾经来过孤岛，此番呼朋引伴，希望能交换到合心意的货物。 　　叶安派人守在入岛的码头，检查往来的队伍，确保其中没有心怀叵测的盗匪。 　　巍峨的城墙已经竣工，蚁群陆续离开，在动身之前，为感谢叶安赠送的糖块，火蚁和白蚁合作，在城墙上涂抹一层硬度堪比水泥的红色颜料。 　　这种红色取自特殊的植物，只有白蚁才能分解融合。将其涂抹在墙外，既能起到保护作用，也为孤岛增添一抹独特的色彩。 　　远远望去，那片耀眼的红，仿佛在雨中燃烧的烈焰。 　　无论之前是否来过孤岛，乍一见完工的城墙，都会受到震撼。 　　叶安对蚁群的工作十分满意，甚至称得上惊喜。他计划再次请对方帮忙，等到贸易区结束，在城内建造整齐的房屋，只要工程质量过关，报酬可以翻倍。 　　随着抵达孤岛的商队越来越多，叶安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岛上的货物供不应求，他赚钱赚到手软。这种情况下，别说多付一倍报酬，就是两倍三倍也完全不成问题。 　　就在叶安计划何时再动工时，房门突然被敲响，门外是背着弓箭的艾什，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显然是一路跑来。 　　“大人，集市里出事了，有两支商队打了起来，看样子要出人命。” 　　叶安神情一变，不需要少年多说，起身抓起外套和短刀，和他一同离开木屋，匆匆往出事地点赶去。 第421章 万幸 　　闹事的两支商队，叶安和一位领队算得上熟悉，上次贸易区开设，双方做了一笔不小的生意。另一方则十分陌生，看样子是新到孤岛，之前未曾见面。 　　艾什去找他时，两支队伍已经充满火药味，彼此动起了手。 　　周围有人劝说，也有人故意拱火挑唆，目的究竟是什么，暂时不得而知。 　　总之，按照叶安制定的规矩，一旦事情闹大，两支队伍最轻也会被驱逐离开，再不许踏入孤岛半步。 　　叶安和艾什匆匆赶来，尚有一段距离，人群的喧闹声就迎面扑来。 　　超过百余人围在一起，堵住通往集市中心的道路。人群中，十数个面容狰狞的男人怒目而视。 　　从各自的装束上，可以轻易分辨出他们属于不同的队伍。 　　其中七八人穿着长袍皮靴，头上缠绕色彩鲜艳的头巾，包裹住微卷的黑发。另一群人则穿着短袖上衣，兽皮制成的长裤紧紧包裹着肌肉结实的大腿。为首一人更打着赤膊，仅在胸前横过两条皮带，用来固定背负在身后的巨剑。 　　叶安赶到时，双方已经动过一次手，各自有成员受伤，而且伤势不轻。 　　人群愈发鼓噪，有不怀好意的人躲在众人背后出声，鼓动男人们继续战斗。大有不闹出人命誓不罢休的架势。 　　叶安眸光渐冷，排开人群，抓出鼓噪得最起劲的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不高，双臂和背部相当壮实，脸上交叉两条刀疤，一只眼睛的眼球呈灰白色，显然已经不能视物。 　　被叶安抓住时，男人试图挣扎，下意识要抽出随身的短刀。 　　叶安没有给他机会，利落扭住他的胳膊，仅用了五成力气，男人的肘关节和手腕就传出咔嚓声响，肩膀处不自然垂落，赫然脱臼。 　　男人因疼痛冒出一身冷汗，仍不放弃挣扎，开始破口大骂。 　　叶安没有堵住他的嘴，手下继续用力，抬腿踢在男人膝后。 　　“该死的……” 　　男人骂到一半，突然站立不稳，被叶安踢到的地方近乎碎裂，小腿以下都失去知觉。若不是叶安抓着他的胳膊，恐怕已经摔倒在地。 　　“安静一点，太吵了。” 　　叶安松开男人的胳膊，抓住他的后腰带，提着一只口袋一样带着他向前走。 　　目睹此情此景，无论是否熟悉叶安，商人们都感到脊背发凉，自动向两侧退开，给叶安让出一条道路。 　　暴风中心，两方人马也被吸引注意力，由彼此怒视改为转向叶安，视线落在被他提在手中的男人身上，认出男人的身份，不约而同皱起了眉。 　　“叶领主。”身穿长袍、包裹着鲜艳头巾的商队领队向叶安问好。 　　叶安回以问候，目光扫过对方黧黑的面孔，对比大红色和翠绿色交织的头巾，嘴角用力下压，以防做出不合适的表情。 　　“拉莫，这是怎么回事？”叶安和这位领队称得上熟悉，对于他的行事作风也算了解。无论怎么看，他都不是一个冲动鲁莽的人，更不会轻易将手下带入危险。 　　拉莫皱眉，头巾旁垂下一缕卷发，压住飞扬的剑眉，遮住琥珀色的眸子，让人猜不出他此刻的真实想法。 　　这难不倒叶安。 　　伴随着异能一次又一次提升，他不需要刻意同化，完全能在对方毫无觉察的情况下，捕捉到目标的思绪和情感。 　　拉莫此时心情复杂，记忆在脑海中交错，不同的画面飞速闪过，仅有部分短暂停留，被叶安精准捕捉。 　　旧仇？ 　　叶安挑起眉尾，视线转向另一方。 　　和拉莫对峙的男人异常高大，也十分强壮。是迄今为止，他见到的唯一和拉契娃掰一掰腕子的体型。 　　见叶安看过来，男人横起手臂，拦住依旧怒火冲天的手下，单手握拳敲在胸口，发出砰地一声钝响，活像是敲打在石头上。 　　“叶领主，不是我们主动挑事，也不是故意破坏你的规矩。” 　　意外的，男人的声音十分好听，入耳十分温和。不看他的长相，会以为是个温文儒雅的学者。 　　当然，在大灾发生后的世界，无论城池还是聚居点都没有类似的职业，至少叶安从没遇见也没听说过。 　　男人不是叶安引到岛上，而是由木棉率领的队伍接来，这就导致叶安对他十分陌生，没有任何了解。 　　“我叫艾西里欧，生活在位于荒原南方的一处聚居点。” 　　不需要叶安询问，艾西里欧主动向叶安介绍自己的来历。并且说明是受到赵翁的邀请，才千里迢迢来到孤岛。 　　他生活的聚居点面积不大，人口也不算太多，和城市没法相比。但是，聚居点内无论男女老少都十分强悍，孩子长到十五岁就能独自对抗一头中等体型的黑熊。这使得他们的捕猎成功率极高，总是能获得比其他人更多更好的异兽皮毛。 　　每隔一段时间，赵翁就会带领商队去往艾西里欧的聚居点，用粮食、盐和药材换取大量兽皮。 　　上次孤岛开设贸易区，时间仓促，赵翁没来得及送出消息。此番集市再开，赵翁早早放飞信鸽，告知艾西里欧三角洲的位置，让他尽快组织人手前来。 　　听完艾西里欧的讲述，叶安点点头，确信他没有说谎。 　　两支队伍的身份都没有问题，也是受到邀请前来孤岛，看样子，各自的领队也不是不分轻重的性格。那么问题来了，就算是旧恨，为何不在登岛当时爆出问题，偏偏在几天后发生冲突？ 　　“事情说来话长。” 　　拉莫和艾西里欧同时开口，道出相同的语句。又是同时一愣，开始怒瞪对方。 　　叶安咳嗽一声，成功掐灭即将燃起的火星，示意两人一个一个说。毕竟大家都是来做生意，不是来打架的。真闹出解决不了的事情，身为三角洲的掌管者，他不能破坏自己的规矩，势必要驱逐他们。 　　这是叶安不想看到的，也不是两支队伍情愿。 　　被叶安提醒，加上赵翁随即赶来，拉莫和艾西里欧发热的头脑冷静下来，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干了蠢事。 　　两人对视一眼，依旧充满了火药味，却还是各自退了一步，不会轻易再打起来。 　　“散了，该做什么做什么。”赵翁朝聚集过来的商人们摆手，告知他们没有热闹可看，别聚在这里，不想做生意了？ 　　商人们尽管好奇，到底是利益占据上风，在赵翁两次提醒后，三三两两离开，热闹的场地很快清空。 　　拉莫和艾西里欧各自打发人手，让他们返回自己的帐篷，顺便安抚留守人员，今天不要出来摆设摊位，避免再被人挑拨起怒火。 　　“去我的帐篷吧。”赵翁和众多商人一起住在营地，亲自将一行人带入自己的帐篷，吩咐人准备热汤。 　　帐帘掀起又落下，叶安等人围着地炉落座。 　　拉莫和艾西里欧都有些不自在，自从双方结仇，从没有过如此平和谈话的机会。 　　挑事的男人也被带进帐篷，此刻手脚瘫软，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叶安喝下半碗热汤，正准备开口，帐帘忽然被掀起，满身寒意的萧玧走了进来。熟悉的长刀没有背在身上，而是直接抓在手里，方便随时出鞘。 　　“我接到消息，有人闹事？”萧玧走到叶安身边，冰冷的双眼扫视帐篷内。 　　被他的视线扫过，犹如钢刀刮在身上，又像是雪暴即将来临，拉莫和艾西里欧双双打了个哆嗦，目光不约而同转向叶安。只见后者笑容温和，口中说着“没有大事”，看向他们的眼神却颇具深意。 　　对危险的直觉让两个宿敌不自觉靠近，瞬间生出同样的想法：幸好他们还长着脑子，当真是万幸。 第422章 惊吓 　　帐篷里的气氛十分诡异，比站在瓢泼大雨中还要冷十倍。 　　至少拉莫和艾西里欧是如此感受。 　　叶安面带笑容，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汤推到两人面前，示意两人不必客气。 　　肉汤中融化变异兽的骨髓，味道香浓，撒入盐和胡椒，香味瞬间上了一个台阶。汤里的骨头已经熬化，夹起一块轻轻抖动，上面的筋肉随之分离。 　　对拉莫和艾西里欧来说，面前的肉汤着实诱人，面带笑容的叶安也足够和善，只是坐在对面的萧城主太过吓人，活似一尊会随时拔刀砍过来的人形兵器。 　　被萧玧的目光盯着，两人如坐针毡，端起汤碗的手都有些不稳。颤抖中，汤汁泼洒出碗沿，在厚实的兽皮上留下醒目的暗斑。 　　察觉两人的情况，赵翁看向萧玧，朝他示意，后者不为所动。 　　叶安叹息一声，单手覆上萧玧的手背，总算让这尊完美到近乎不真实的冰雕有了几分活气。 　　拉莫和艾西里欧顿时松了口气，仿佛压在头顶的大山终于移开，让他们能够稍微直起腰，可以放松地呼吸。 　　叶安再次示意，两人这次没有客气，端起汤碗，也不嫌烫，咕咚咕咚几大口，将碗中的肉汤一饮而尽。 　　热汤下肚，热气顺着胃部涌向全身，缓解几乎被冰冻的神经。 　　两人放下木碗，终于放松下来，面对叶安的提问，张口道出彼此结仇的经过，以及这些年来发生的数次摩擦。 　　在摩擦中，双方虽然没闹出人命，但对彼此来说也像是结成死结。随着时间过去，关系非但没有缓和迹象，反而越来越糟糕，每次见面都会发生争执，轻则口角重则直接动手。 　　拉莫和艾西里欧都不是笨人，加上赵翁在场，叙述时没有任何添油加醋，基本上是有什么说什么。是自己挑衅不回避，是对方的过错也没遮掩，言辞间更是寸步不让。 　　叶安听着听着，逐渐理出一条清晰的脉络。 　　拉莫和艾西里欧各自掌管一个聚居点，都位于荒原南侧，距离不算太远。在他们的祖辈和父辈时，尽管关系不算热络，但也井水不犯河水，很少会发生冲突。 　　事情的起因是一场捕猎。 　　拉莫盯上的一头牛羚，带伤闯入艾西里欧的领地，在聚居点附近被捕获。 　　当时拉莫带着不少人手，一路追踪猎物，还为击伤目标付出不小的代价。即将成功时，却看到猎物被艾西里欧截获，并且当场分解，一点没有留下。愤怒感瞬间涌上，怒火压都压不住。 　　荒原上生活异常艰难，这一点叶安深有体会。 　　想要在恶劣的环境中活下去，食物是重中之重，任何一点都不能浪费。 　　牛羚个头很大，正处于盛年。为了捕到它，拉莫带人在荒原中追踪数日，总算将它和族群分隔开。哪里想到，就在他们冒着受伤的危险砍伤猎物，即将大有收获时，艾西里欧却横插一脚，夺走了本该属于他们的珍贵肉食。 　　当时两人都很年轻，聚居点也不如今天强盛。 　　这头猎物关乎聚居点内老人和孩童能否存活，对彼此都十分重要。 　　拉莫说到这里，双拳攥紧，眼底爬上血丝，脑海中涌上痛苦的回忆，之前压下的怒火再次攀升。若不是还有几份理智，当场就会动手。 　　“我承认，我的确有错。但是，那头猎物是自己跑到我的领地，冲开聚居点的栅栏。我根本就不知道它属于你！”艾西里欧硬声道。 　　生存条件艰难，凡是能获取的食物，一星半点都不容错过。 　　何况拉莫等人当时用的是牛角制作的短刀，在牛羚身上留下的伤口十分类似同类争斗的创伤。艾西里欧和手下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只顾着将因伤发狂的牛羚制住，以防它真的冲入聚居点，伤害没多少反抗能力的孩子、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将当时的事情说完，又接连道出之后的几次冲突。 　　在冲突中，彼此有胜有负，矛盾渐深，和死仇没什么区别。 　　但是，两人到底都长着脑子，清楚这次到孤岛的目的，最初在岛上遇见，各自退后一步，其后尽量避免见面，以防气不顺发生冲突。 　　万万没想到，今天突生意外。 　　两人手下被人挑拨，在岛上突然动手。等他们敢到，现场已经乱成一团，十几个人打得不可开交。为了救出自己人，他们不想动手也不行。 　　最后，事情就发展成为叶安看到的样子。 　　“受人挑拨？”叶安打断两人的话，视线转向帐篷角落，被他抓获的独眼男人就瘫软在那里。起初还有力气呻吟，此刻已经不再发声。 　　赵翁皱眉，叶安则是摇摇头，道：“放心，还活着。” 　　叶安没有起身，而是催动异能，帐帘忽然掀起，两只娇小的黑足猫一前一后跑进来，跳到叶安膝盖上，不停蹭着他的手腕和掌心。 　　叶安捏了捏黑足猫的耳朵和爪子，指着躺在地上装死的男人，道：“帮个忙。” 　　领会叶安的意图，黑足猫叫了两声，轻盈跳到地上，快速来到独眼男人身边，绕着男人走过一圈，一左一右停在男人的颈项旁，锋利的爪子亮出来，狠狠抓了下去。 　　男人再也无法假装，胳膊和双腿不能移动，只能全力在地上翻滚。 　　黑足猫本就没打算杀了他，见他竟然敢跑，追逐猎物的本能涌上，瞬间化作两道闪电，轻松跳上男人的肩膀。锋利的爪子再度落下，男人身上的衣服被划破，血从伤口涌了出来，浸透他身上的衬衫和外套。 　　男人发出刺耳的惨叫，每叫一声，黑足猫就会落下一爪。 　　几次之后，男人背后伤口交错，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 　　黑足猫舔舔爪子，貌似十分嫌弃，跳到地上，留下漂亮的梅花状脚印，用力蹭了几下，才重现回到叶安膝上。 　　一切发生得太快，别说拉莫和艾西里欧，连赵翁都没反应过来。 　　唯独萧玧熟悉叶安，看他轻轻挠着黑足猫的下巴，嘴角浮现一丝笑纹，转瞬即逝。 　　独眼男人疼痛难忍，偏偏又无法晕过去，像是有一根绳子牢牢缠着他的大脑，牵连他的神经，痛得几乎要昏厥，闭上双眼却会无比清醒。 　　男人奋力抬起头，冷汗蒙住他的眼睛，遮住他的视线。 　　透过朦胧的光影，他尽全力捕捉叶安的身影。 　　下一刻，叶安起身走到他面前，单手抓住他的头发，将他视线抬高，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声音却如夹杂寒冰：“说吧，你为什么要在岛上挑拨生事？” 　　拉莫和艾西里欧都认识这个男人，本想开口，但在看到叶安的样子后，到嘴边的话立刻卡住。 　　两人对视一眼，对宿敌的了解，让他们清楚对方都受到不小的惊吓。比起长刀不离手的猎人城城主，眼前这位时常带着笑容的叶领主，或许才更加恐怖。 第423章 天罗地网 　　独眼男人名为霍伦德，在登上孤岛之前，就做好了身份暴露丢掉性命的准备。可不惧怕死亡不代表能承受折磨。 　　背上的伤口持续流血，伴随着时间过去，疼痛不断升级，令他彻心彻骨。 　　脑海中无形的绳索也在不断收紧，他清楚知道自己还活着，却无法活动哪怕一根手指，只能被迫仰起头，对上那双漆黑的眸子。 　　刹那之间，霍伦德仿佛看到了地狱的颜色。 　　无尽的深渊，凄惨的哀嚎，可怖的景象充斥脑海，让他惊恐尖叫。 　　叫声传出帐篷，引来住在附近的商人。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叫声传出的地方，可惜隔着厚重的帐帘什么都看不到，自然无法一探究竟。 　　男人叫声尖锐，嗓子都要扯破。 　　叶安皱了下眉，他不过是催动异能，给男人施加压力，哪里想到对方的精神如此脆弱，眼看就要发疯。 　　不想浪费更多时间，叶安收紧手指，迫使男人上半身离地，同时不再向男人施压，而是强迫他冷静下来。 　　这么做的后果很可能是彻底摧毁男人的意志，叶安却没有留手。 　　就在短短几分钟内，他搜索过男人的记忆，过往的画面充斥血腥、暴力和残忍，尤其是男人对女人和儿童的残害，更是让他怒不可遏。 　　若不是还要搜集线索，他会直接将男人丢出去，让变异兽将他撕得粉碎。 　　发现叶安的异常，萧玧快速走过去，单手按住他的肩膀，沉声道：“冷静下来。” 　　凉意覆上肩头，叶安深吸一口气，定睛看去，发现帐篷里仿佛有强风刮过，摆放在墙角的柜子东倒西歪，抽屉尽数掉落，盛装各种调料和药材的兽皮袋也散落遍地。 　　赵翁同样站起身，看着他的目光浮现震惊。 　　叶安收回视线，捏了捏眉心，这些都是他做的？ 　　萧玧颔首。 　　无论是他还是赵翁，在叶安之前，都没见过类似的变异者。 　　精神类异能本就稀少，况且叶安正以惊人的速度变强，外放意志恍如有形，甚至能摧毁实体。 　　这样的能力着实骇人。 　　赵翁见多识广，此刻也不免心惊。 　　同在帐篷里的拉莫和艾西里欧脸色发白，他们此时想的不再是彼此的仇恨，而是面对这样的强者，自己能否完好地走出帐篷。 　　如果知道叶安强到如此地步，即使再被挑衅，他们也不会在孤岛动手。在事情发生当时就会各自压下族人，绝不在叶安的地盘上生出半点事端。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 　　这对十多年的仇家，彼此交换眼神，竟然生出默契，尽量缩向墙边，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对于几人的思维和情绪，叶安不需要刻意捕捉就能掌握得七七八八。 　　熟悉的沸腾感在胸口涌动，叶安闭上双眼，侧身靠向萧玧，借助对方身上的冰冷让自己彻底冷静。 　　帐篷里陷入一片寂静。 　　短短数息，于拉莫和艾西里欧而言，却像是过了几个世纪。 　　终于，叶安呼出一口气，睁开双眼。 　　漆黑的眸子变得清明，瞳孔如黑水晶，清晰映出萧玧的面容。 　　能量在体内流动，不再狂暴得像要冲破血管，而是如涓涓细流，一遍遍冲刷过全身，带来无比的舒适感。 　　叶安站直身体，反手按住萧玧放在肩上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其后移动目光，视线落在霍伦德脸上，在对方尚未来得及发出惨叫时，异能化为万千钢针，系数刺入对方的大脑。 　　霍伦德张大嘴巴，唇角裂开，现出不规则的伤口。 　　他的五官因痛苦扭曲，脱臼的胳膊无法移动，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却自始至终无法发出半点声音。 　　叶安不再留手，锋利的钢针不断刺穿霍伦德的大脑，搜寻他的每一寸记忆。 　　各种各样的画面不断涌现，像是被拆开的书册，纸页飞散，尽数呈现在叶安眼前。 　　叶安双眸颜色加深，怒意再次蒸腾，却没像之前一样引发混乱，只在周身映出微亮的光线，被他刻意压制，很快消失无踪。 　　“盗匪。” 　　良久，久到霍伦德面无人色，像滩烂泥一样被丢在地上，叶安才缓缓开口，道出他的来历。 　　盗匪？ 　　拉莫和艾西里欧对视一眼，两人都认识霍伦德，在印象中，他属于一支商队。虽然这支商队算不上正派，喜欢压低货物价格占尽便宜，但无论如何，他们也不会想到，对方竟然是伪装的盗匪，而且伪装得如此之好。 　　“他们伪装成商队，搜寻查探不同的聚居点，专门朝实力不强的聚居点和落单的流浪者下手，偶尔也会袭击别的商队。” 　　叶安踢了踢地上的霍伦德，表情中尽是厌恶。 　　“袭击聚居点？”拉莫开口道。 　　叶安转过头，视线扫过靠近墙边的两人，颔首道：“他们会劫掠孩童和女人。你们仔细想一想，每次和他们做生意，是不是都会发生意外？” 　　拉莫和艾西里欧认真回想，表情迅速发生变化。 　　在荒原上生存不易，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要拿起武器保护自己。孩童也会做力所能及的事情，例如挖掘陷阱，尝试捕捉一些小型变异兽，或者结伴外出，采摘能食用的果子和野菜。 　　两人所在的聚居点规模都不大，人口也不算多，因而对族人和同伴都十分熟悉，也分外珍惜。 　　仔细回想，每次这支商队经过，的确都会出现意外。 　　按照叶安提供的线索，对比一看，那些意外分明是要分散他们的注意力，甚至引他们离开，方便对留守的族人下手。 　　值得庆幸的是，为防备变异兽，也为防备彼此，聚居点上下始终提高警惕，日夜严防死守。这种情况下，即使有战斗力的男人女人大多数外出，霍伦德所在的盗匪团伙也没能得手。 　　看到两人的表情，叶安没有详加询问，而是继续道出霍伦德一伙的恶行。 　　恶贯满盈，无恶不作，偏偏披着一张伪善的面皮。 　　他们对外展示出的斤斤计较和好占小便宜，很容易让人放松警惕，对他们产生轻视，不将他们视为太大的威胁。 　　“利用相同的办法，他们袭击并摧毁了不下十个聚居点，抓到的流浪者更是超过百人。”叶安沉声道，“在行动之前，他们会派出前哨，这个人的同伙之前曾到过孤岛，参与过上一次集市。” 　　之前潜入的探子十分小心，没有在岛上做出任何引人怀疑的举动，自然也没有暴露身份，也就幸运地没有被挂到集市前的杆子上。 　　这一次的霍伦德显然没那么小心。 　　他被岛上的一切迷花了眼睛，贪婪促使他加速行动，迫不及待在孤岛挑起混乱，想方设法让更多商队卷入其中。 　　只等时机成熟，他就会给潜进三角洲内的同伙发信号，一举攻上孤岛。 　　盗匪团伙知晓岛上有变异者，为确保成功，主动分割出利益，联络另外几股匪徒和以劫掠为生的流浪者群体。 　　短短时间内，纠集起超过五百人的队伍，其中更有两名变异者，专为对付叶安。 　　“他们在三角洲？”赵翁沉声道。 　　“对，盗匪里有独特的变异者，可以隐藏人的踪迹和气息。根据他所了解的，只要对方愿意，可以轻松隐藏起几百人，距离十米之内都不会发现。” 　　这样的异能叶安是首次听闻，看赵翁和萧玧的神情，似乎也不甚了解。 　　若不是霍伦德过于贪婪，立功心切，难保不会被对方摸近孤岛，届时会有不小的麻烦。 　　从霍伦德的记忆中，叶安还抓到一条线索，在覆盖异能时，这个变异者会被严密保护，除了他的心腹，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将自己的发现告知萧玧和赵翁，叶安认为这将是一个突破口。 　　“最好将事情告诉众人，让大家都做好准备。”赵翁提议道。 　　叶安考虑片刻，将视线转向拉莫和艾西里欧。不确定岛上是否还潜伏在其他探子，事情不能大张旗鼓，还要请他们帮忙演一场戏。 　　对于叶安的要求，拉莫和艾西里欧自然不会拒绝。 　　“需要我们怎么做？”两人异口同声道。 　　“不难，将之前参与争斗的族人带去竞技场。”叶安单手托着下巴，做出布置，“赵翁，麻烦你出面，请所有登岛的队伍去竞技场，就说他们的矛盾会用岛上的方式解决，请大家都做个见证。” 　　“好。”猜出叶安的意图，赵翁利落应声。 　　萧玧不需要做些什么，只要他出现在竞技场，本身就是一种威慑。 　　比起实力多在传闻中的叶安，猎人城城主的大名更为人所知。 　　“放出消息，说岛上的人都聚到一起，防卫松懈，是下手的好时机。”叶安再一次抓住独眼男人的头发，将自己的意志灌输进对方的脑海。 　　完成同化之后，叶安接好霍伦德的双臂和双腿。 　　霍伦德神情木然地从地上站起身，提线木偶一般被叶安拖拽向前，捆到营地前的木桩上。 　　等到深夜，他会设法“挣脱”，按照约定放出消息，等待对方上钩。 　　有掩盖行踪的变异者，不代表会全无痕迹。 　　只要对方催动异能，叶安、赵翁、萧玧和铃兰，甚至是小薇都能感知。 　　叶安会分派队伍守在岛边，并在岛上布下天罗地网，一旦猎物走进网中，再也休想逃脱。 　　这一切本该是为丰城准备，如今正好用这群盗匪来练一练手。 第424章 现身 　　“去竞技场！” 　　背负弓箭腰挎短刀的少年在营地中奔跑，散发叶安吩咐的消息，召集众人前往岛上的竞技场。 　　“岛上的规矩，不允许在集市中私斗。念在是初犯，大人允许他们到竞技场一决高下。”面对找上门来的商人，赵翁如是回答。 　　等到多数人散去，他才留下信得过的几位首领，告知对方叶安的计划。 　　“五百人的盗匪？”一名体重超过两百斤，长得像颗矮胖南瓜的商人惊讶道，“消息确实吗？” 　　“我会在这样的事上开玩笑吗？”赵翁瞪了男人一眼，引得对方呵呵讪笑，伸手抓着光秃秃的脑门，心中开始盘算赵翁和叶安的用意。 　　“需要我们帮忙？”另一名商人道。他身材高瘦，目测至少高过两米，和矮胖的商人形成鲜明对比。 　　“大人的意思是大家都去竞技场，做出防卫空虚的假象，再设下埋伏，引对方上钩。”说到这里，赵翁顿了顿，“为防岛上还藏着钉子，消息不要外传，行动尽量隐蔽。这件事办成了，大家都有好处，而且绝对不小。” 　　赵翁向来不打诳语，在熟悉的人之间信誉很好。 　　帐篷内的商人低声商讨，很快达成一致，点头答应帮忙。 　　“既然大家都点头，必须丑话说在前头，事情成了一起分好处，若是有人不慎走漏消息，叶领主那里没法交代，我一样会追究到底！” 　　赵翁言辞犀利，语气铿锵有力。 　　商人们心中一凛，回忆赵翁对敌人的手段，不由自主心生寒意。当下各自表态，绝对会谨慎行事，不会有任何草率。 　　事情谈妥，商人们匆匆离开帐篷，各自传递命令，用最快的速度做出安排。务求事情缜密，不出现任何错漏。 　　赵翁同样不得闲。 　　盗匪队伍中有变异者，并且异能十分特殊。按照叶安的计划，他需要轮换去往设伏地点，警惕对方暗中登岛。 　　除他之外，萧玧铃兰均有安排。 　　小薇虽然也有异能，到底是孩童，之前又曾遭遇意外，尽管已经日渐恢复，叶安仍不愿她冒险。 　　如此一来，他们四人就要轮班前往码头，确保不让人钻了空子。 　　随着少年们跑遍集市，相关竞技场的消息迅速扩散。 　　作为计划的一环，拉莫和艾西里欧各自带着手下现身，当着众人的面演出一场好戏。 　　事实上，他们完全不需要演。 　　长久的积怨之下，战斗一触即发。 　　强壮的男人对面而立，目光相对，火花四溅。怒火熊熊燃烧，拳头握得咔吧作响，任谁都不会怀疑其中有诈。 　　在双方人员即将假戏真做，等不到竞技场就准备动手时，叶安及时出现，召集众人前往预定地点，彻底解决发生在岛上的冲突。 　　作为三角洲的主人，无论是为了消灭匪徒的计划还是今后的贸易区安定，叶安都要当众表明态度。 　　“事情可一不可再。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你们有多少仇恨我不管，只要身在岛上，不容许有任何人故意生事。” 　　“这是第一次，我容许你们去竞技场解决。” 　　“今后也是一样，无论是谁，想打架就去竞技场，是死是伤我不过问。但是，谁若是敢在竞技场外闹出乱子，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一律驱逐，再不许踏入三角洲半步！” 　　叶安的话掷地有声。 　　他必须给孤岛立下规矩，不容许任何人打破。 　　随着贸易区扩大，越来越多的队伍出现在三角洲，涌现的问题会倍数增加。为避免孤岛卷入他人恩怨，他必须给众人划定界限。 　　谁敢越线，就要做好承担后果的准备。 　　他不会强压有仇的双方，那很不现实。但他可以用别的方法疏导。 　　吵架没人管你，想动手就必须去竞技场。 　　围栏围起来，变异鸟在近处虎视眈眈，打生打死随便你，是站着走出去还是被人抬出去，全凭各自意愿。 　　即使丢掉性命，也是自己的选择，没理由找任何人讨说法。 　　一席话说得清楚明白，商人们仔细琢磨话中含义，各自有了思量，严令族人和手下必须守规矩，否则遇到麻烦，他们绝不会出手相助。 　　规矩传达下去，叶安手一挥，众人陆续前往竞技场。 　　场内做过清理，别说是水牛的残骸，连凝固的血迹都被铲干净。 　　由于鸟群在长椅上筑巢，叶安请铃兰帮忙，缩小斗笼的面积，在场内重新立起栅栏，从里到外一共套入三层。 　　最里层是一个圆柱形的笼子，由荆棘和藤蔓组成。每条藤蔓之间相隔两个拳头的距离，可以清晰看到里面发生的一切。 　　第二层是整齐排列的灌木，由低到高一共三排，铺上木板就是环形座位。 　　最外层是垂直插入地面的木桩，上面缠绕着各种藤蔓，蔓枝不断延伸，在竞技场上方交织缠绕，形成平铺的屋顶。 　　展眼望去，这一切俨然是整个竞技场的缩影。 　　自竞技场大门到场内立有两排隔板，上方同样缠绕藤蔓，能有效隔绝变异鸟。 　　商人们跟着叶安走入通道，视线穿过藤蔓间的缝隙，看到占据四周的鸟群，神经不由得紧绷。 　　在紧张的气氛中，大群伯劳鸟和红嘴奎利亚雀忽然飞起，振翅声铺天盖地，从众人头顶掠过，引发一阵惊呼。 　　叶安挑了下眉，将众人的表现尽收眼底。嘴里没说什么，依旧面带微笑，示意拉莫和艾西里欧做好准备，待到众人落座，他们就可以进入斗笼。 　　竞技场内，商人们坐在长椅上，面前是关闭的斗笼。 　　赤膊的强壮男人站在笼子里，活动脖颈和手腕，继而握紧拳头正对相击，发出砰地一声巨响，其后各退半步。 　　雄性荷尔蒙飞扬在空气中，引得人血脉贲张。 　　比斗双方再次前冲，全身肌肉隆隆鼓起，更是让众人热血沸腾，暂时忘记周围的变异鸟，纷纷挥舞起胳膊大声叫好。 　　叶安看了一会，朝不远处的赵翁颔首，并示意紫荆和木棉仔细观察，发现不对劲的人，不要轻举妄动，让人看着他们，确保他们无法离开竞技场。 　　一切安排妥当，叶安悄无声息离开，将喧腾和热闹甩在身后，迅速朝捆绑霍伦德的地方跑去。 　　此时，萧玧正守在码头，随着天色渐暗，空中云层聚拢，冷雨如期而至。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表情木然的霍伦德，以及相隔一段距离朝他挥手，示意他暂时离开码头的叶安。 　　两人汇合之后，借一座土丘隐蔽身形。 　　叶安单指抵在唇边，示意萧玧不要出声。 　　表情木然的霍伦德走到萧玧之前所在的位置，从腰带上取下一枚布扣，又撕掉一截裤腿，和搜集到的草叶堆在一起。 　　布扣摩擦在石头上，瞬间爆出火星。 　　火星点燃布料和草叶，燃起一股黑色的烟气。 　　叶安和萧玧同时提起精神，静静看着烟气发散。直至火光即将燃尽，水面终于传来声音。 　　来了！ 　　叶安精神一振，牢牢锁定出现在夜色中的小船，却发现船上只有两人，并非预期中的大批盗匪。 　　更让他吃惊的是，这两人竟然都是变异者，在自己发现他们的同时，其中之一竟然转过头，目光精准锁定他和萧玧藏身的土丘！ 第425章 交锋 　　叶安和萧玧都没料到，计划尚未开始，两人的藏身处就被发现。 　　伴随着一阵冷风，船上两人同时动了，身为诱饵的独眼男人被一刀砍掉头颅。无头尸体倒在地上，血浆喷涌，飞溅开大片血雨。 　　船上两人十分默契，留一人守在原地，另一人甩掉刀上的血痕，刹那化作一道闪电，向土丘方向疾扑而来。 　　叶安此时才反应过来，变异者能感知彼此，他可以借此设下埋伏，让对方无所遁形，同样的，只要对手足够强大，一样能发现自己。 　　来不及弥补计划中的疏漏，森冷的刀锋近在咫尺，叶安迅速离开土丘，抽出随身的短刀，双手横托，强行架住当头斩落的刀锋。 　　男人速度快得惊人，动作干脆利落，十有八九是速度变异者。 　　斩落的刀锋化作一道光弧，在黑暗中留下白色残影。 　　可惜男人的力量及不上叶安，即使占据先机，也没能一击命中，反而被架住武器，猛地掀翻出去。 　　男人吃惊不小，借力向后翻身，自空中落下，单膝点地，样子有几分狼狈。 　　叶安乘胜追击，紧随而至。双手握住刀柄，不给对手任何喘息的机会，锋利的刀刃斜劈而下，正对男人持刀的右手。 　　他还有话要问，需要留下活口。 　　男人大惊失色，迅速催动异能，整个人化作一道疾风，就要转身逃走。 　　不等他得逞，透明的冰笼从天而降，将他牢牢困住。任凭男人如何挣扎，用刀砍用拳砸，都是无济于事。冰笼始终坚固，没有半点破碎的迹象。 　　男人愤怒大吼，扑到笼子前，困兽般赤红双眼，怒瞪对面的叶安和萧玧。 　　后者的注意力已经不在他身上，而是调转目光，隔着尚未散尽的黑烟，锁定留在船上的另一个变异者。 　　该人身上裹着长袍，看不清具体模样，只能看出身材不高，也不十分强壮，估计和岛上的少年差不多高矮。 　　然而，对方身上散发的气息和能量让叶安不敢小觑。 　　很强！ 　　更重要的是，这股气息中透出熟悉的阴森之感，竟和扎姆有几分类似。 　　萧玧显然也有同样的发现，和叶安对视一眼，示意他留在原地，缓缓拔出背负的长刀，伴随着刀刃摩擦刀鞘的声响，一步一步走向码头。 　　船上的人似乎并不紧张，也没有离开的打算。 　　困在冰中的变异者不再怒吼，而是发出嘿嘿冷笑，样子阴森诡异。 　　叶安知道事情不对，迅速催动异能，下一刻瞳孔紧缩，朝萧玧高声道：“小心！” 　　声音未落，原本平静的河面陡然荡起层层波纹，一条条木船破水而出。船上包裹着透明的气泡，能使木船在水下航行，也让乘船的人得以呼吸。 　　接触到空气的刹那，气泡接连破碎，现出船上的盗匪。 　　船只出现后，密密麻麻排在河上，多达上百艘。船上的匪徒数量远远超过独眼男人之前所说，岂只有五百，几近千人。 　　匪徒们现身之后，裹着长袍的变异者举起右臂，当场下达命令。 　　控弦声连成一片，数不清的箭矢同时飞出，覆盖萧玧所在的区域，如暴雨倾泻而下。 　　透明的冰盾瞬间立起，坚硬的冰壳包裹住萧玧全身，抵挡住第一波箭雨。 　　奈何控弦声不绝于耳，锋利的箭矢密集落下，冰层开始出现裂纹，碎裂声在黑夜中传出，顷刻又被弓弦声淹没。 　　隔着一段距离，且被箭雨阻挡视线，叶安无法看清萧玧目前的情形，不由得心急如焚。 　　在他试图冲过去时，困住速度变异者的冰笼陡然坍塌，里面的人如闪电冲出，手握短刀，挟雷霆之势袭向叶安。 　　刀尖距离叶安的背部不到半寸，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黑暗中，叶安静静站在原地，黑发无风自动，一条条微亮的光线自他体内涌出，缠绕过他全身，聚拢在他背后，如巨大的羽翼展开，两端无尽延伸，亮度不断增强。 　　叶安昂起头，眼眸浸透暗色，比夜空更加深邃。 　　偷袭他的男人预感到不妙，想要后退，却已经来不及了。 　　下一刻，明亮的光翼牵出光弧，聚成巨大的光柱，冲开冰冷的雨幕，直击黑暗的夜空。 　　光柱蕴含恐怖的能量，偷袭者被震飞出去，连续翻滚数下，遇到一块横亘的怪石才堪堪停住。 　　男人捂住胸口，五脏六腑像是被重锤敲击，又像被无情碾压，痛得他几欲昏厥。他张开嘴，伴着几声剧烈的咳嗽，暗红的血落到地面，夹杂着不规则的血块。 　　威胁感迫近，男人本能握紧短刀，将刀刃插在地上，支撑着想要站起身。 　　一个简单的动作，瞬间加剧他的伤势，别说是站起来，连坐直身体都极其勉强。 　　叶安走到男人近前，在男人准备拼死一搏时，伸手扼住他的脖子，一点一点，缓慢地将他从地上提起来，高高举起。 　　男人双脚离底，因呼吸困难，不得不松开武器，拼命去抓他的胳膊。然而叶安的手指仿佛钢钳，无论男人如何挣扎，都无法撼动分毫。 　　“西涅！” 　　全身裹着长袍的变异者终于开始紧张，目睹同伴陷入困境，控制不住发出声音。 　　声音穿过雨幕，落入叶安耳中，让他清晰断定，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和扎姆类似，强大不亚于绮罗的女人。 　　伴随着女人出声，飙飞的箭雨随之一顿。 　　叶安转过头，终于看清萧玧此刻的情形。 　　透明的冰墙已经坍塌，周围散落锋利的箭矢。一层冰壳覆盖他全身，其上遍布划痕，一道叠着一道，却始终无法给他造成半点伤害。 　　箭雨停顿之后，萧玧身上的冰壳也随之消失，握刀的手再次收紧，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仅是对叶安颔首，就继续迈开长腿，走向锁定的目标。 　　在他对面是身裹长袍的变异者以及近千名盗匪。 　　但在此时此刻，在叶安眼中，凭借手中的长刀，萧玧足能将任何对手摧毁，碾得粉碎。 　　叶安突然意识到，以往的战斗中，萧玧并未倾尽全力。 　　这个强大的男人，本身就是一柄可怕的冰刃，激怒他的下场只有毁灭。 　　“西……莲……” 　　被扼住脖子的变异者艰难发出声音，叶安清楚感知到对方的思绪，焦急、担忧、愤怒和仇恨，种种情感交织在一起，唯独没有示弱和后悔。 　　叶安眯起双眼，没有继续加重力量，确保男人始终保持清醒，带着他一起走向码头。 　　船上的盗匪均是亡命之徒，手上不知沾染多少鲜血。死在他们手中的人，恐怕连他们自己都数不清。变异者他们同样对付过，即使困难一些，有西莲和西涅在，也没有一次失手。 　　可是这一次，他们明显感觉到不一样。 　　即使己方人数占优，即使身边同样有变异者，寒意还是自心底蹿升，遍及四肢百骸。 　　对危险的直觉不断冲击脑海，仿佛在告知他们：快跑，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第426章 碾压 　　轰鸣声中，水浪翻涌，一道接一道冰墙破水而出。 　　墙壁很薄，仿佛一刀就能砍断。匪徒们亲自尝试，却发现眼前薄薄的冰层坚硬无比，兵器砍上去，非但无法将冰壁破开，反而会造成卷刃。 　　有匪徒自信力量惊人，握拳砸上去。 　　下一刻传来的不是冰层破碎的声响，而是指骨粉碎和尖锐的惨叫。 　　萧玧立定在河岸边，周身涌动森然寒意。 　　冷风呼啸而过，雨珠在风中凝固，串成一条条白链，自他脚底攀升，继而凝成透明冰龙，张开巨口，对河中的盗匪凶狠咆哮。 　　冰墙一面接着一面，破开水浪，迅速上升。 　　轰鸣声不绝于耳，震耳欲聋。 　　在巨响声中，百多艘木船被陆续隔开，困在冰墙围成的囚牢之内。 　　盗匪们察觉到情况不妙，不想被困住，无不拼尽全力，用尽一切手段，试图在冰墙上开出一条通道。 　　手段千种，却无一成功。 　　无论尝试几次，冰墙始终岿然不动。随着时间过去，透明的冰壁还在增厚，顶端向中心处合拢，看情形，是准备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里。 　　盗匪们自然不甘心。 　　发现无法从水上脱身，有人干脆心一横，不顾河水冰冷，纵身跳入河中。其余匪徒受到启发，纷纷深吸一口气，紧跟着跳入水里。 　　他们本可以找西莲帮忙，无奈水面重重阻隔，近千人像切蛋糕一样被分开困住，根本看不清西莲身在何处，遑论出声求救。 　　顷刻间，水面像是下饺子，飞溅起大片水花。 　　叶安提着西涅走到河边，目睹匪徒们所行，嘴角牵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光线在他周围汇聚，形成耀眼的光翼。 　　光翼轻轻挥动，边缘处释放出数不清的光斑。 　　光斑在风中飞舞，飘飘洒洒来到河面，贴着惊慌的匪徒落入水中，似片片以光聚成的花瓣。花瓣落水，光芒倏然增强，很快又变得暗淡，彻底融入河水之中，接连消失不见。 　　匪徒们面面相觑，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见到叶安展示出的力量，他们不认为眼前强大的变异者会做无用功。 　　这些光斑究竟代表着什么？ 　　或者说，它们会带来什么？ 　　无论船上的匪徒还是水下的同伙，此时都是心如擂鼓，额角青筋鼓起。哪怕周围尽是冰冷的河水，也因紧张和慌乱嗓子发干，像是吞下石子，传来阵阵涩痛。 　　西涅受了重伤，哪怕动一动手指，都会带来一阵剧痛。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彻底失去作用，只能眼睁睁看着萧玧释放冰龙，困住还在船上的西莲。 　　西莲异能特殊，在群体行动中能发挥极大的作用。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本身缺乏战斗力，催动异能更会造成气力减弱。 　　这也是兄妹俩时刻一起行动的重要原因。 　　可惜今日失策，他们犯下致命的错误，低估孤岛的实力，骤然陷入困境。 　　他们压根没有想到，屡试不爽的策略，在这里根本无法发挥作用。仅仅一个照面，西涅就被抓住，身受重伤丧失抵抗能力。 　　西莲失去西涅的保护，陷入慌乱的匪徒更加指望不上，异能再强大也无法完全发挥。没有任何脱身的办法，她只能任由冰龙肆虐，绞尽脑汁也束手无策。 　　不能对抗，却必须想办法活下去。 　　木船上，西莲头上的兜帽滑落，现出一张苍白却格外艳丽的面容。 　　黑色的双眼凝视对面，狭长的眼尾微微上挑，眼波流转，饱满的红唇轻启，展露出无尽的魅惑。 　　这样的西莲仿佛一个聚光体，美丽且风情无限，很少有人能够抵挡。 　　凭借这张面容和独有的气质，西莲在盗匪团伙中无往而不利。更和西涅联手，借助被她迷住的男人，将反对和不满的声音逐一剪除。 　　时至今日，她在团伙中已然是说一不二. 　　袭击三角洲是她制定的计划，也是由她出面联络各方势力。 　　西莲早有盘算，等到拿下三角洲，就以孤岛为据点招纳更多人手，将盗匪团伙发展为雄霸一方的势力。日后兴建城池，同猎人城和金城这样的大城平起平坐分庭抗礼，也并非痴心妄想。 　　奈何设想再好，却没有实现的机会，更在最初就踢到铁板。 　　西莲起身站在船上，黑色的斗篷从身上滑落，现出仅包裹着轻薄兽皮的曼妙身躯。 　　她向来不是甘于失败的性格，但明知道不敌还一门心思向前冲，更加不是聪明人的行事作风。 　　短短时间内，西莲脑子里闪过数个念头，很快做出决定，选出最适合摆脱危险的策略。 　　目睹西莲的表现，不需要同化对方，叶安就能猜出她打的是什么主意。 　　随手丢下西涅，任由对方满脸怨恨的倒在地上，叶安单手托着下巴，侧头看向萧玧，挑眉道：“你猜她的目标是谁？” 　　萧玧没说话，环绕在周身的冰龙却骤然咆哮，从头至尾长至数丈，呼啸而出，直冲西莲所在的位置。 　　水浪滔天，西莲站立不稳，狼狈地跌入水里。 　　叶安眨眨眼，单臂搭上萧玧的肩膀，笑道：“开个玩笑，别生气。” 　　他从没想过，堂堂猎人城城主竟然会因为一句玩笑话吃醋，而且醋劲不小。 　　萧玧侧头看着叶安，依旧没说话，有力的手臂箍住他的腰，低头堵住他接下来的话，力气相当不小。 　　叶安笑弯双眼，感受拂过唇角的气息，到底没忘记河中的匪徒，抬手打了个响指，之前落入水中的光斑又一次出现。 　　伴随着光点闪烁，数不清的变异鱼在河中聚集。 　　跳入水中的匪徒来不及呼救，就一个接一个被拽入河底。 　　河面荡起层层波纹，是猎物挣扎时留下的痕迹。 　　大小不同的变异鱼摆动鱼尾，不需要彼此争抢，互相合作，都能有不菲的收获。 　　河边的轰鸣传入竞技场，赵翁不知情况，自己暂时不能离开，交由铃兰带人前去查看。 　　距离尚远，就能看到水中立起的冰墙，听到墙内传来的水浪轰鸣。 　　铃兰加快脚步，迅速来到出事地点。 　　等她看清河中的具体情形，又看到笑着朝她打招呼的叶安，一时间失去言语，表情中尽是震撼。 　　她早就应该知道，强悍如叶安，再加上萧玧，即使计划生变，也不会给对手任何可乘之机。 　　敢打孤岛的主意，无无论是不是变异者，也无论有多少帮手，从最开始就没有任何成功的可能。 　　被困住的插翅难逃，不肯定放弃的注定是死路一条！ 第427章 处置 　　河水很冷，大量的匪徒落水后被冻僵，毫无抵抗能力，接连被鱼群拖入黑暗之中。 　　西莲用力抱住船舷，拼命想要留在河面上。 　　每一次水浪打来都意味着致命的危险，如果松手，她会和其他人一样沉入河底，再也无法挣脱。失去西涅的保护，她只能拼命催动异能，用能量包裹住自己，避开密集的鱼群。 　　伴随着叶安的指引，更多鱼群从上游涌来，水獭一家也夹杂其中。 　　不过在看到目标之后，水獭很快失去兴趣，从水中探出头，朝叶安打过招呼，紧接着就是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很快消失无踪。 　　天空中传来振翅声，是被河边的亮光和轰鸣吸引来的鸟群。 　　大小不同的变异鸟自竞技场飞来，振翅声盖过雨声，仿佛大团黑云在河道上空盘旋，锁定被冰墙阻隔的猎物。 　　盗匪们应该庆幸，萧玧的冰墙拦截下大量变异鸟。 　　若非如此，数千只猛禽聚集盘旋，他们即使能侥幸逃过鱼群，也逃不开鸟群的尖爪和利喙。 　　西涅趴在岸上，目睹西莲和同伙的惨状，双眼赤红，愤怒和仇恨交织攀升，燃起熊熊大火，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感知到西涅的情绪，叶安挑了下眉，弯腰抓起西涅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同自己对视。 　　“你们的据点在哪？” 　　叶安凝视西涅，不放过对方任何细微的表情。 　　事态发展出乎预料，之前的计划已经行不通。好在结果算是不错，匪徒数量再多也没能登上孤岛，尽数被拦截在河中。 　　他之前做过多手准备，却一个也没用上。如今匪徒全部落网，接下来的计划自然要随之改变。 　　叶安侧过头，同萧玧低语几声，道出自己刚刚萌生的念头。 　　“据点？”萧玧问道。 　　“对。”叶安颔首。 　　机会难得，他决定去往匪徒的老巢，找出他们所有的据点，其后逐一拔除，彻底解决三角洲周围的匪患。 　　贸易区会继续开设，规模也将逐年扩大。 　　孤岛的安全十分重要，叶安不希望有不确定的因素留在附近。提前发现，及时拔除，将隐患掐灭在萌芽状态，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西涅内脏重伤，全身无法动弹，嘴角不断溢出暗红的血。按照常理，受了这么重的伤，即使是变异者也支撑不住，早该晕过去。偏偏他的意识无比清醒，让他每时每刻都备受煎熬。 　　听到叶安的问话，西涅哼了一声，不打算回答。 　　叶安没有气恼，继续将他拉高，漆黑的双眼锁定他的眸子，意志牵连成线，钢针般穿透他的大脑。 　　类似的手段他曾经用过，效果很不错，如今再用，比之前更加熟练。 　　西涅浑身僵硬，突然感到一阵晕眩，紧接着是无法忍受的剧痛。 　　一瞬间，大脑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牢牢攥住，头仿佛要裂开。 　　他张大嘴巴，喉咙里发出咯咯声响，眼球布满血丝，因痛苦外凸，脸颊剧烈抖动，五官扭曲得不成样子。 　　残存的匪徒望见这一幕，无不心惊胆寒。 　　在他们的印象中，西涅和西莲联手，几乎没有无法战胜的敌人。眼前的叶安却打破他们的认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们，在绝对的强者面前，这对兄妹自以为的强大手段不过是雕虫小技。 　　匪徒们眼睁睁看着兄妹俩落到叶安手里，被他的异能控制，别说反杀，连脱身都成为奢望。 　　西涅因痛苦不停颤抖，大脑里的记忆被不断挖掘。他越是试图隐藏，就越是会提前暴露。 　　叶安精准把握他此刻的情绪，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出了兄妹俩打造的全部据点。其中两处连他们的心腹都不知道，里面藏着多次劫掠得来的财富，数量十分惊人。 　　随着不断深挖，叶安逐渐了解西涅脑海中的所有信息。 　　这些匪徒盘踞在三角洲附近已久，时常化整为零，伪装成商队、小型聚居点和结伴的流浪者，很具有迷惑性。 　　每次盯上目标，西莲和西涅都会制定周密计划，带领同伙行动。 　　凡是被他们盯上，无论是过路的商队还是流浪者，乃至于误闯的狩猎队都没有逃脱的可能。 　　叶安是唯一的例外。 　　看到匪徒的种种恶行，看到他们对俘虏的肆意践踏和凌虐，叶安神情紧绷，眉心深锁，双眸的颜色愈深，似罩上一层浓重的黑雾。 　　与此同时，西涅终于能发出声音，一声声尖锐的惨叫刺破夜空，惊到空中的飞鸟，引来更加密集的振翅声。 　　水中的西莲逐渐坚持不住。 　　异能的过度使用让她的身体大量失温，无法抵御冰冷的河水，嘴唇和脸颊失去血色，变得一片惨白。 　　留在河面上的匪徒越来越少，仅有空荡荡的木船困在冰墙内，随着鱼群掀起的波纹打着旋，昭示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铃兰走到叶安身边，询问接下来的安排。 　　“留几个活口，找出藏在岛上的所有探子。然后组织人手，我亲自带队，拔掉他们全部据点。” 　　叶安丢开西涅，快速做出决定。 　　萧玧收回呼啸的冰龙，水中的冰墙却未马上消融，仅在上方坍塌出几条裂缝，宽窄恰好能容一人透过。 　　不等残存的匪徒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什么，灰绿色的藤蔓已经自裂缝探入，顺着冰墙攀爬，前端衍生出细长的触须，将还能喘气的盗匪牢牢捆住，一个接着一个拽出去。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连落水的西莲都未能例外。她的异能可以迷惑鱼群，但对铃兰毫无作用。 　　待铃兰收回藤蔓，河岸上歪七扭八倒着两百多名匪徒，还不到之前的三分之一。其余尽数葬身河底，尸骨无存。 　　叶安抓起西涅，将他丢到西莲身边。 　　兄妹俩重逢，西莲顾不上全身冰冷，快速抓住西涅的肩膀。后者却在不停颤抖，双眼翻白，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声响，对外界全无半点清晰的感知。 　　察觉到西涅的情况，西莲眦目欲裂，愤怒地抬起头，对叶安大吼：“你是个魔鬼！你不会有好下场，你会遭报应的！” 　　魔鬼？ 　　报应？ 　　叶安冷冷一笑，拦住面带怒意的铃兰，却没能拦住萧玧。 　　上一刻西莲还在叫嚣咒骂，下一刻突然消音。 　　冰冷的刀锋抵在她的眉心，让她不敢再吐出半个字。 　　一身黑衣的男人居高临下，森冷地俯视她，犹如在看一个死物。 第428章 下场 　　河边战斗结束，意图侵占孤岛的匪徒被一网打尽。除了葬身河底的几百人，余者尽数被抓捕，无一漏网。 　　竞技场内的喧闹也告一段落。 　　拉莫和艾西里欧竭尽全力，近乎打出真火。 　　虽然最后仍没分出胜负，只能以平手论，积累多时的矛盾总算找到解决的途径，在孤岛这段时间，必然不会再生事端。 　　搏斗结束后，斗笼打开，满脸青紫的拉莫和胳膊受伤的艾西里欧大步走出，在门前挤到一处，怒瞪对方，差点再次动手。 　　好在两人还记得叶安的吩咐，各自退让半步，没有再起冲突。 　　竞技场大门打开，商人们鱼贯而出。 　　然而，不是所有人都能离开。 　　在穿过走廊时，几名身着长袍，包裹着头巾的男人被赵翁拦下。不等对方动手，灰绿色的藤蔓破土而出，瞬间绑住他们的手脚，控制住他们的行动，让他们动弹不得。 　　紫荆带人走过来，接手这些探子。 　　确认没有问题，赵翁收回藤蔓，转身离开竞技场，前往同叶安汇合。 　　夜色已深，天空笼罩乌云，不见半点星光。 　　竞技场通往营地的道路两侧立起火把，熊熊火光刺破黑暗，延伸成两条橘红色的火龙。火龙尽头的营地灯火通明，因商人们归来变得热闹非凡。 　　叶安一行押送匪徒走入营地，引来好奇和惊讶的目光。 　　西莲走在队伍最前，西涅的双腿恢复行动能力，只是对外界仍无清晰的感知，必须抓着他的手，才会跟着队伍移动。 　　两百多名匪徒半数泡过河水，侥幸活得一命，却是形容狼狈，脸色惨白。 　　火光照耀下，这些匪徒裹着外套瑟瑟发抖，丝毫不见平日里耀武扬威的样子。 　　有商人认出个别匪徒，从归来的女人口中获悉他们的身份来历，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很是后怕。 　　“万幸！” 　　这些人互相对视，都生出劫后余生之感。 　　当时情况复杂，他们以为遇到的是另一支商队，万没想到对方是穷凶极恶的盗匪。 　　若不是途中又遇到熟人，几支队伍加起来人数够多，护卫也十分彪悍，看起来就不好惹，他们未必能平安抵达孤岛。 　　毕竟这伙盗匪的数量接近千人，他们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三对一，对方更是一群亡命之徒，商队根本没有多大胜算。 　　叶安见到赵翁，简单说明事情经过，赵翁也不免庆幸，若是换成他，未必能将这伙盗匪全部拿下。 　　走脱一个都是隐患！ 　　“他们有不少据点，看样子好东西不少。” 　　匪徒被带到营地前，木棉率人打下木桩，将他们反绑双手，背对背绑在上面。 　　紫荆押着几个探子过来，后者见到被抓的西莲和西涅，顿时泄气，各个如丧考妣，再没有挣扎和反抗的勇气。 　　“大人，怎么处置他们？”鲁格问道。 　　在投靠叶安之前，鲁格所在的聚居点也曾遭遇匪患，损失不小。对于这些盗匪，他和族人均是深恶痛绝，恨不能将其当场一刀两断。 　　拉契娃环抱双臂站在木桩前，目光扫视垂手丧气的匪徒，看到貌似认命，实则目光凶狠的西莲，当场冷哼一声。 　　“大人，您之前说矿场需要人手。” 　　拉契娃的话引来众人注意，叶安更是面露惊讶。 　　被众人盯着，拉契娃丝毫不见局促，反而扬起笑容，弯起胳膊展示强健的肌肉，同时道：“荒原上的匪徒没一个好东西，这么大的规模，肯定没少干坏事，手上不知道多少人命。一刀杀了他们太便宜，不如送去挖矿。我和鲁格看着，保证他们没一个敢偷懒！” 　　说话间，拉契娃胳膊一伸，勾住鲁格的脖子，强行将对方拉到身边。 　　力气比不过，鲁格只能认命。身高一米九的壮汉，在超过两米的拉契娃面前完全不够看。 　　“挖矿吗？”叶安斟酌片刻，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这些匪徒恶事做尽，斥其恶贯满盈都不为过。让他们挖矿挖到死，直至生命结束都无法走出矿场，谁言不是一种惩罚？ 　　不过，拉契娃能提出这个建议，叶安着实没有想到。 　　自己从一开始就被对方的外表迷惑，判断出现误差。仔细想一想，能在荒原上活下来，单枪匹马闯出一番名堂，让别人不敢小觑，绝不会真如表面一样大大咧咧，没有半点成算。 　　拉契娃愿意将真实的一面表现出来，是对叶安的信任，这一点毋庸置疑。 　　短暂惊讶之后，叶安朝拉契娃颔首。后者松了一口气，笑容依旧大咧咧，目光却愈发真诚。 　　安排好匪徒的去处，叶安和赵翁联手，打发走前来询问的商人，其后和萧玧、铃兰一同走进帐篷，商量该如何拔除匪徒的据点。 　　“尽快行动，越早越好。丰城人随时可能抵达。”叶安道。 　　根据西涅的记忆，这次进攻孤岛，匪徒们几乎倾巢而出，仅留少数人看守老巢。他和西莲的秘密据点更是隐蔽，藏在一处山坳里，附近除了野兽，不见半个人影。 　　叶安铺开一张兽皮，用炭笔在上面描画，绘制出据点的大概位置，估算和孤岛的距离。 　　赵翁看过之后，同意了叶安的提议，最好尽快动手。 　　萧玧和铃兰也没有意见 　　如叶安所言，时间紧迫，信鸽从猎人城返回，带回来目标上钩的好消息。依时间推测，如果丰城组织队伍前来，途中不出意外，近期就会抵达三角洲。 　　“今夜休整，明天天明，我就带队伍出发。”见几人都没有意见，叶安当场拍板，“集市里的事劳烦赵翁。如果有别的意外，铃兰，就要你来帮忙了。” 　　赵翁笑着点头，铃兰也爽快答应。 　　事情商量妥当，距离天明尚有一段时间。 　　叶安起身返回自己的帐篷，准备抓紧时间休息。尽量养足精神，为接下来的行动积攒体力。 　　刚刚躺下，困意却突然消失。 　　叶安翻过身，直接坐了起来，也不披外套，赤着上身走出帐篷。 　　萧玧正站在帐篷外同两名猎人说话，见到叶安，当即眸光微闪。明明没什么表情，叶安就是觉得他在笑。 　　打发走杰森和铁斧，萧玧转身面对叶安，问道：“还不睡？” 　　叶安眯起双眼，上下打量他片刻，忽然勾起嘴角，无视萧城主的“装模作样”和“故作正经”，握住他的手腕，直接将他拉进帐篷。 第429章 出发 　　翌日清晨，天空下起小雨。 　　雨水淅淅沥沥落下，伴着冷风飞舞，为三角洲罩上一层灰蒙蒙的薄纱。 　　叶安睁开双眼，发现萧玧还没醒，浓黑的剑眉下，睫毛意外地浓密。 　　好奇心驱使，叶安伸手点了两下，有些遗憾身边没有火柴，不然就可以试试上面能放几根。 　　“醒了？”萧玧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困意，略有些沙哑。 　　叶安单手支着下巴，对上那双熟悉的眸子，忽然翘起嘴角，抬手覆上萧玧的双眼，低头吻住他的嘴唇。 　　冰凉和火热在唇间萦绕，叶安合上双眼，依靠强大意志力，才没有继续下去。 　　今天要去盗匪的老巢，路程不算近，继续消磨下去，时间肯定不够。 　　凭借他的异能，在三角洲附近不会遇到多大的危险，但事情总是有备无患。能早点出发就能早点回来，何必拖拖拉拉，说不定又会横生枝节。 　　深吸一口气，叶安移开覆在萧玧眼前的手，手腕却被抓住，指尖传来些许的麻痒，很快被寒意包裹。 　　叶安扣住萧玧的下巴，指腹擦过对方的嘴唇，咬牙道：“你是故意的。” 　　萧玧挑起眉尾，不仅眼底涌上笑意，唇角也随之勾起，仿佛在说：是啊，他是故意的。怎么样呢？ 　　叶安气结。 　　他的确不能怎么样，继续留在这里，别说提前出发，他今天都未必能离开帐篷。 　　再次深吸气，一点点呼出，叶安腾地站起身，抓起放在一旁的衣物，迅速打理好自己，耙梳过额前垂落的黑发，“凶狠”地瞪了萧玧一眼，大步离开帐篷。 　　目睹帐帘掀起又落下，萧玧越想越是有趣，抑制不住笑出声来。 　　幸好他身处叶安的帐篷，若是在猎人们的营地，必定会让随行人员备受惊吓，以为素来冷冰冰的城主大人是脑子出了问题。 　　站在帐篷前，叶安用力搓了搓脸颊，任由冷风卷着雨水覆在身上，缓解体内的热意。 　　等他确定没什么问题，躁动完全平息，才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去往赵翁的帐篷，再次确认他离开后集市的安排。 　　“我会尽早赶回来。” 　　叶安同赵翁逐项确认，直至找不出任何疏漏，才长出一口气。 　　凡是能预想到的情况，两人都做了规划，有应对策略。若是遇到突发状况，以赵翁的经验也能随机应变。 　　“铃兰会留下，还有紫荆和木棉，矿场之外的人手都可以调派。”叶安道。 　　抓获的匪徒已经送去矿场，由鲁格带人看守。除此之外，水獭一家和在上游捕鱼的鸟群都能担任看守，确保不会有一个匪徒逃脱。 　　西莲和西涅情况特殊，两人身为变异者，不能和普通匪徒一概而论。若是疏忽大意，难保不会生出事端。 　　叶安决定先将他们关押起来，等他从匪徒的据点归来，再将他们送去矿场。 　　这次行动，叶安不准备带太多人手，拉契娃之外，只跟随几个强壮的女人，负责驾驶船只和帮忙搬运货物。 　　由于泛洪的关系，犬群和雪橇失去用武之地，改装车也很不方便，倒是灵活轻便的木船很实用。 　　木棉十分擅长改装，带着族人对木船进行改造，将船舱扩大两倍。以往需要五艘船运载的货物，如今只要三艘。船上的人手没有变动，使得运力极大提升。 　　有商人看好这些木船，陆续找到叶安，希望能订购几艘。 　　以三角洲目前的人力，短时间内大批量交易不太现实，但是，出售两三艘不是大问题。 　　商人们虽然遗憾，到底现实摆在眼前，无法强求。 　　经过一番商量，有人打了退堂鼓，也有关系好的队伍联合起来，共同买下三艘木船，将船舱全部利用起来，装满交易的货物。 　　诸事安排妥当，叶安告辞赵翁，前往河边同拉契娃等人汇合。 　　细雨朦胧中，出发的大船已经准备就绪。 　　拉契娃穿着短衫长裤，小腿用布条绑紧，缠裹出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 　　七八个强壮的女人背负弓箭，腰间挎着短刀，大腿上用皮带缠着匕首，正在拉契娃的指挥下往来船上，认真检查每个角落，不放过任何细节。 　　叶安登船之后，拉契娃走到船尾，拉起水下的船锚，女人们各就各位，迅速升起船帆。 　　兽皮制成的船帆迅速鼓起，大船开始顺流而下，破开水浪，向盗匪的老巢直扑而去。 　　叶安离开后，孤岛上的集市再次热闹起来。 　　商人们摆开摊位，一边盘点货物，一边兴致勃勃地和邻居讨论昨天的竞技场和盗匪。中途遇到买货的人，迅速停下谈话，大力推销自己带来的商品，以期能卖出个好价钱。 　　集市开张没多久，陆续有结伴的聚居者和流浪者登岛。他们被大雨阻在路上，因此耽误了时间，却也幸运地同盗匪的队伍错开。 　　如果他们早到一两天，难保不会在途中遭遇西莲和西涅，随身携带的货物保不住，性命都可能丢掉。 　　依照和叶安制定的章程，赵翁和铃兰组织起人手，分别由紫荆和木棉带领，轮换在集市中巡逻，遇到问题立刻解决，确保不生出任何乱子。 　　除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集市中飘散着食物的香气，一些精明的商人发现商机，在自家摊位旁支起烧烤摊子，出售烤鱼和烤肉，生意相当不错。 　　哪怕雨水始终不见停歇，集市中依旧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声音传到一座被严格把守的帐篷里，西莲猛地抬起头，双眼凶狠地盯着掀起的帐帘。看到端着食物走进来的少女，西莲立刻改变神色，试图博取同情， 　　“别白费力气了。”舒兰走到近前，从盘子里抓起一块硬邦邦的麦饼，直接递到西莲嘴边，“吃东西，别饿死了，大人说你还有用。” 　　西莲眼放凶光，再不见半点楚楚可怜。 　　舒兰嗤笑一声，将另一块麦饼递给西涅，旋即拍拍手，端着木盘离开帐篷。 　　由于之前的遭遇，她恨透了盗匪。若不是机缘巧合被带来孤岛，她和萨哈未必能活到今天。 　　父亲说，大人已经决定对付丰城，不需要多久，他们就能大仇得报。 　　舒兰同萨哈商量过，兄妹俩都决心扎根孤岛，想办法种出高产的粮食。 　　这份送饭的差事是她主动要求的，为的就是看清西莲和西涅的样子。心中痛快的同时，也时刻提醒自己，今天的日子是如何来的，不想再如丰城时一般浑浑噩噩，她必须让自己变得有用。 　　孤岛上一切如常，出发的叶安一行在河流中调转方向，大船进入一条泛洪的支流。 　　叶安站在船头，目光穿透雨水，观察河流两岸。 　　依照从盗匪处得来情报，他们的老巢就在这条支流附近，继续顺水而下，很快就能发现目标。 第430章 发现 　　船行河上，两岸风景不断掠过，大群的变异鹿和牛羚群涉过浅水，寻找能短暂落脚的高地和土丘。 　　兽群经过时掀起大片水浪，传出轰隆隆的声响，恍如阵阵雷鸣。 　　一片石林中，五六只野兔受到惊吓，从藏身处飞蹿而出。 　　两只埋伏已久的狐狸抓准时机，从高大的石柱后冲出，死死咬住野兔的脖子，当场结果了猎物的性命。 　　野兔不再挣扎，鲜血顺着伤口流出，沾湿了猎物和猎手的皮毛。 　　狐狸得手之后，带着猎物扬长而去，巢里的幼崽还在等着食物，时间不容耽搁。 　　石林附近栖息着为数不少的掠食者，因雨季泛洪，更有大量变异兽迁徙聚集。这种情况下，幼崽独自留在巢穴中很不安全，它们必须尽快回去。 　　两只野兔被抓走，其余的逃过一劫，各自分散开，寻找安全的地点藏身。 　　牛羚群在此时到来。 　　为首的公牛羚身强体壮，头顶一对弯角，奔跑起来恍如压路机碾过。它们负责开路，一旦发现危险，立即发出警报。牛群中有不少新生的幼崽，已经能跟随母亲奔跑，却仍是掠食者最容易下手的目标。 　　一头花豹藏在树冠中，金黄色的豹眼俯瞰跑过的牛羚群，锁定一头靠近边缘处的小牛羚，从高处纵身跃下，精准扑向目标，狠狠咬住了猎物的脖子。 　　小牛羚被扭住脖子按倒在水里，四条腿不断摆动，发出求救的叫声。 　　为首的牛羚本想停下，奈何后来的牛羚不知状况，仍一味狂奔，群体不得不继续奔跑，否则就可能造成踩踏。 　　在小牛羚的惨叫声中，牛羚群仿佛黑色的潮水，在轰鸣声中滚滚向前。 　　最终，小牛羚停止呼吸，被花豹拖出浅水，一路拉到树下，准备大快朵颐。 　　不想水中突起漩涡，血腥味吸引来一头体长超过五米的巨鳄。 　　鳄鱼之前藏在水下，仅在水面露出鼻孔和眼睛，很难引起注意。花豹猝不及防，被鳄鱼堵住去路，不得不放下猎物，飞速爬上树顶。 　　猛涨的河水方便了鳄鱼的行动，换做旱季时，它根本不会靠近树下，更不会轻易招惹这头力量惊人的狡猾豹子。 　　鳄鱼的目的在于食物，牛羚到手，不再理会树上的花豹，立刻拖拽向河底。 　　不想变故再生。 　　伴随着尖锐的破风声，三支锋利的箭矢和两枚投枪凌空飞来，精准扎穿了鳄鱼的双眼，刺中它的脖颈和背部。 　　鳄鱼吃痛，下意识翻滚，却使箭头扎得更深。 　　明知道危险，奈何双眼受伤，看不到对手，只能带着浑身鲜血张开巨口，凭借本能摆动尾巴，昂起头，试图吓退对方。 　　“大人，我去把它拽上来！” 　　拉契娃握住船舷，看到鳄鱼的样子，兴奋地舔了舔嘴唇。 　　自从鸟群进驻孤岛，三角洲内再难看到这种体型的鳄鱼。偶尔有所发现，也会很快被鸟群抢夺。尤其是那群鹈鹕，简直是鳄鱼的克星，凡是有鳄鱼出没的水域，总是能看到它们的身影。 　　叶安不了解鸟类，不清楚鹈鹕原本的食性，只晓得这群变异鹈鹕着实彪悍，连体型庞大的鳄鱼都不是对手。 　　他很庆幸虎鲨没有在这个时候出现，若是它们从水下游出来，难免一样沦为鸟群的口粮。 　　拉契娃在身上缠绕绳子，结成特殊的绳结，试了试牢固程度，确定没有问题，就按着船舷一跃而下，轻松跳进水里，向鳄鱼所在的地点快速游去。 　　“小心点！”叶安扬声道。 　　拉契娃挥舞两下手中的长矛，示意叶安不必担心。其后加快速度，来到浅水处，没有片刻停顿，对准鳄鱼张开的巨口，掷出手中的长矛。 　　鳄鱼眼睛受创，眼前漆黑一片，无法锁定拉契娃的位置。 　　长矛袭来，它本能地张大嘴巴，意图恐吓对手。没想到此举更方便了拉契娃，也加速了它的死亡进程。 　　长矛扎入鳄鱼口中，整整半根矛身没入它的体内。 　　鳄鱼体表没有更多创伤，内脏却被扎穿了。 　　拉契娃一不做二不休，趁鳄鱼被长矛重伤，迅速欺身上前，绕过鳄鱼锋利的牙齿，侧身抓住它的尾巴，一声大喝，体重惊人的鳄鱼被她生生提了起来，用力抡向树干。 　　啪地一声，鳄鱼的身体撞上树干，骨头当场折断，树身也因为这股力量摇晃两下。 　　拉契娃没有停手，连续又抡了数下，直至鳄鱼口中涌出鲜血，全身的骨头大部分折断，彻底停止呼吸方才罢手。 　　检查过鳄鱼的尸体，确认已经死透，拉契娃取出鳄鱼口中的长矛，将战利品扛在肩上，准备返回船上。 　　临走之前，拉契娃停顿片刻，仰头看向树冠，引得藏匿的豹子全身炸毛，当场朝她呲牙。 　　“拉契娃！” 　　叶安在船上挥手，示意拉契娃快回来。一头鳄鱼足够全船的人饱餐一顿，不需要再去招惹那头花豹。 　　此外，还要提防随时可能出现的鸟群。 　　这群变异鸟神出鬼没，遇到喜欢捕杀鳄鱼的种群，难保不会有麻烦。 　　拉契娃收回视线，涉水返回。来到船下后，船上的女人迅速拉动绳索，带着她和鳄鱼一同上升，很快抵达甲板。 　　“我来收拾，鳄鱼肉烤着吃味道不错。” 　　一个女人抓起鳄鱼，利落在甲板上吊起来，抽出匕首，准备剥皮取出内脏。 　　叶安没有插手，而是留在船头，目视花豹从树上爬下，咬住留在地上的小牛羚，甩掉牛羚内脏，飞速回到树上。 　　女人们动作利落，鳄鱼肉很快被清洗干净，斩段摸上调料，架在火炉上烤制。 　　香味在船上飘散，叶安吸吸鼻子，五脏庙开始轰鸣。 　　“大人，烤好了。” 　　一盘烤得外焦里嫩的鳄鱼肉送到面前，叶安接过木盘，顾不得烫，拿起一块送到嘴里，朝对面的女人竖起大拇指。 　　女人笑得爽朗，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一双琥珀色的眸子，整个人仿佛一道阳光。 　　叶安嚼着鳄鱼肉，正准备转身，目光突然定住。 　　“减速！” 　　三两口将鳄鱼肉咽下肚，叶安扬声下令，同时冲到船头，牢牢盯着前方一座形状奇特的土丘。 　　如果他没看错，这座土丘正是盗匪老巢的入口，从这里下去，直通匪徒藏匿财富的地洞！ 第431章 地下宝藏 　　雨下得越来越大，拉契娃带着几个女人迅速降下船帆，使船身逐渐靠岸。 　　河水连日暴涨，土丘远看不高，靠近却会发现，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部分埋在水下。 　　检查过携带的武器和装备，确认没有遗漏，叶安吩咐留守在船上的人注意安全，警惕可能出现的任何危险，随即抓着绳索落下甲板，踏入湍急的河道。 　　拉契娃和三个女人紧随而至。 　　她们身上除了武器，还有大捆的绳索和兽皮制成的袋子。 　　袋子是由特殊的兽皮制成，折叠起来只有三四个巴掌大小，携带十分方便。展开之后，装进两三百斤的东西不在话下。 　　叶安涉水前行，小心观察四周，同时催动异能，密切留意水下，确保没有任何潜藏的掠食者。 　　距离土丘越近，水下突然出现漩涡，叶安和拉契娃惊险避开，两个女人却不小心踩入，半个身体瞬间陷入水中。 　　恐怖的吸力自漩涡中心袭来，女人以惊人的速度下陷，若不是叶安和拉契娃反应及时，快速冲上去抓住她们的胳膊，恐怕当场就会没顶。 　　“别松手！” 　　叶安牢牢抓住女人的前臂，用力同后拖拽。 　　女人熟悉危险，短暂的惊慌之后，尽量配合叶安行动，一点点挣脱出漩涡。不需要叶安提醒，女人迅速向前扑，拼着全身裹满泥水，总算离开致命区域。 　　拉契娃仗着力气，直接将同伴从淤泥中拽出，扛在肩上涉水。 　　另一个女人同样冲上来，却自始至终无事可做。看到同伴脱险，利落收起准备好的绳子，快步跟上叶安和拉契娃，行动之间愈发谨慎，以免再遇到类似的情况。 　　一行人加速穿过水道，眼看就要靠近土丘，又遇到一群变异黄鳝。 　　这群黄鳝生活在土丘底部的泥洞里，由于附近水域没有天敌，它们成为一方霸主。每条黄鳝的体长都超过三米，游在水中，活似裹着泥浆的蟒蛇。 　　“小心！” 　　察觉到来者不善，叶安没时间同化，遇到水中射出黑光，当即探手一扣，牢牢攥住一条黄鳝的脖子。 　　黄鳝嘴里长满锯齿状的尖牙，闪烁慑人寒光。足有成人手腕粗的身子在半空中不断扭动，力量大得惊人，几次险些挣脱。 　　叶安遭到攻击，拉契娃等人自然不会幸免。 　　好在几人都是捕猎的好手，深谙对付危险之道，即使不像叶安一样能轻松抓住目标，也能保护自己不受伤，反手将袭击的黄鳝斩成两截。 　　黄鳝落入水中，血从伤口流出，半截身体仍不断扭动，掀起大片水花，看起来很是吓人。 　　拉契娃弯腰抓起一条，发现黄鳝背部的长条形斑块，可惜地啧了一声。 　　“这种有毒，没法吃。” 　　危机解除，一行人继续向前，终于抵达土丘。 　　土丘底部被水淹没，恰好盖住地洞入口。 　　根据从西涅和匪徒脑海中搜寻的记忆，叶安绕着土丘走过一圈，找到入口的大概位置，就将挂在身上的面罩移到身前，用绳子系在脸上。 　　面罩是由木棉亲手制作，样子不太好看，乍一看还有些狰狞，却是极为精妙的呼吸装置，能保证叶安长时间潜水，不会因缺乏氧气发生危险。 　　叶安准备好，朝拉契娃等人示意。 　　隔着面罩，声音不可避免地变得模糊，他只能通过手势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传达下一步行动计划。 　　拉契娃和同伴点点头，快速戴上面罩，系紧绕过耳朵的绳子，将绳结固定在脑后。 　　一切就绪，叶安率先潜入水下，拉契娃等人紧随其后。 　　几人的身影陆续消失在水面，仅留下荡开的波纹。 　　河水十分浑浊，能见度极低，叶安依靠异能锁定位置，并释放出光线，给拉契娃等人指引，不使她们偏离方向。 　　土丘底部被掏空，填入巨大的青石。 　　叶安游近观察，用手在石块上摸索，发现这些石头都经过打磨，按照一定规律排列，将河水严密堵在洞外。 　　摸索了一会，叶安找到类似入口的位置，试着移动青石，石块逐渐开始松动。 　　拉契娃等人游过来，帮叶安清理附近的石块。 　　几人通力合作，即使有水流的压力，石块也被逐渐挪开，现出一条漆黑的甬道。 　　洞口出现，河水迅速灌入。 　　确定通道内并不闭塞，隐约有凉风袭来，叶安等人快速进到洞内，重新挪动青石，将洞口再次堵住，也隔绝了洞外的河水。 　　甬道内温度很低，脚下是一条长长的石路，此刻被河水淹没，水线超过叶安的小腿，逼近他的膝盖。 　　“跟在我后边。” 　　洞内没有光亮，暂时不方便生火，叶安索性释放异能，全身缠绕光线，将自己变成光源。 　　前行一段距离，路面突然变得陡峭，呈四十五角向下延伸，恍如一道峭壁。 　　叶安举起胳膊，示意拉契娃等人停在原地，独自走上前，蹲下身仔细观察。 　　他很快发现这面陡坡是人为打造，下方是一条狭长的水道，流入洞内的河水顺着坡面流淌下去，就会顺着水道排出，不会进到更深。 　　石坡前方是数根高大的石柱，错落排列在水里，延伸至对面的坡道，恰好能代替桥梁。 　　仔细观察片刻，叶安拿起石子砸向石柱，确认没有危险，就朝拉契娃等人招手，指了指对面的石柱，率先纵身跃出，轻松在石柱顶部跳过，动作敏捷，像是一只轻盈的猫科动物。 　　抵达对岸，叶安在同样由青石铺成的道路上站定，目光穿透黑暗，扫过两侧峭壁，确定此处已在地下，再向前，应该就是盗匪们第一处藏宝地点。 　　拉契娃等人紧随叶安穿过河道，沿着愈发陡峭的道路前行。 　　走出大概五百米远，地面竟然坍塌，他们必须贴着石壁通过。仅有半只脚踩在残留的石面上，稍不注意就会滑落，过程十分惊险。 　　事实上，叶安几人所在的位置虽然悬空，高度不超过十米，以几人的能力，即使踩空坠落也不会受伤。但是，借助叶安释放的光线，能清楚看到底部嶙峋的怪石，尖锐的石棱和石笋遍布其中，不慎掉下去，根本不可能全身而退，轻者受伤重者丧命。 　　叶安有种猜测，这条石路并非自然力破坏，而是盗匪主动敲碎。他们有秘密的进出办法，留下这片陷阱，专为阻挡和杀伤陌生的闯入者。 　　叶安有些后悔，没有进一步搜寻匪徒的记忆，以至于疏忽了地洞中的危险。好在情况不是太糟糕，就目前遇到的问题，他们都能解决。 　　穿过断裂的石路，眼前的景色豁然开朗。 　　黑暗逐渐褪去，前方出现柔和的光亮，浮出朦胧的光晕。不像是日光，倒像是某种发光体。 　　叶安定了定神，在不确定是否是陷阱之前，示意队伍成员彼此之间拉开距离。仍是他打头，拉契娃跟在第二位，保证一旦发生危险，有足够的能力救援。 　　走出一段距离，光芒更甚。 　　大片柔光充斥洞内，五彩的光晕斑斓绽放。 　　叶安下意识放慢脚步，一步一步保持相同距离。 　　待走到近前，看清发光的究竟是什么，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数不清的珍珠和夜明珠铺在地面，其间簇拥着百余只箱笼，大多数箱盖紧闭，仅有少部分因内部太满，箱盖和箱体之间现出一道缝隙。 　　通过缝隙可以望见，箱子里装满各种奇珍异宝，更有密封的稀奇药材，散发出独特的味道。 　　叶安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一下舌尖，轻微的刺痛感传来，让他确信眼前一切不是幻觉，无比真实。 　　这里仅仅是第一处藏宝地点，而且由布局来看，算不上十分精心。由此可以推测，被西莲和西涅精心隐藏的据点，其内会藏着何等惊人的财富！ 第432章 运气不错 　　“这些先别动。” 　　听到拉契娃等人加重的呼吸声，叶安深知眼前一幕对几人的冲击，迅速催动异能，使她们冷静下来，以免出现他不愿看到的情况。 　　拉契娃最先回神，对上叶安的视线，回忆自己刚才的表现，用力搓了搓脸，诚实道：“大人，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差点没忍住。” 　　至于没忍住什么，拉契娃没说，叶安也没追问，不过答案已在心中，不需要真正出口。 　　拍拍拉契娃的肩膀，叶安能感知到她此刻的情绪，对她点点头，视线转向同行的队伍成员。 　　女人们有短暂的失神，这种反应实属寻常。突然间遇到震撼一幕，绝大多数人都无法免俗。好在叶安动作及时，她们也同拉契娃一样，陆续从震撼中回神，想起自己刚才的反应，既有庆幸，也难免有几分后怕。 　　如果不是加入孤岛，如果不是追随叶安，而是在数月前发现这些宝藏，她们当真无法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 　　这是人性的黑暗面，也是长期在荒原上挣扎求生，同各方势力争斗留下的影响。 　　值得庆幸地是，叶安就在身边并及时作出反应，将她们从迷雾边缘拉了回来。 　　彼此交换眼神，三个女人都清楚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也完全明白，接下来的旅程未必轻松，肯定会遇到更多诱惑。 　　这是一次寻宝之旅，同样是一场对心志的考验。她们必须坚定意志，不能让自己迷失乃至犯错。 　　感知到女人们的思维和情绪，叶安没说什么，继续带着一行人穿过铺满珍珠的石路，寻找下一个匪徒据点。 　　队伍中只有五人，将发现的宝物一次性带出去很不现实。 　　经过一番考量，叶安决定先找到匪徒的全部据点，划定运输路线，再分批进行搬运。 　　这样一来，肯定比计划中耗时要长。 　　所幸船上带着信鸽，他可以及时向岛上送信，说明此地情况。若是丰城人提前抵达，相信以赵翁和铃兰的能力，足可以稳住对方并顺利实施计划。 　　另外，萧玧和一干猎人坐镇孤岛，威慑力十足。即使他不在岛上，也不会有任何宵小敢借机生事。 　　所谓亲兄弟明算账，即使叶安和萧玧关系不一般，在请猎人们帮忙时，也给出不菲的报酬。仔细算一算，他给出的金额不亚于普通猎人半年的收入，足够令人心动，也不会给萧玧带去难题。 　　在叶安等人沿着铺满珍珠的道路向前进发时，前方忽然传来古怪的声响，像是铁链拖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传入耳人，令人头皮发麻。 　　叶安立刻举起手臂，示意拉契娃等人停下。 　　“我去看看，你们留在这里。”叶安准备独自去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查探究竟是怎么回事。 　　“大人，我去吧。”拉契娃拉住叶安，开口道。 　　叶安摇摇头，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拉契娃，道：“我更合适。” 　　明白叶安主意已定，拉契娃不再坚持，只能叮嘱叶安小心，若是遇到麻烦，马上召唤她们。 　　“放心。” 　　叶安收敛异能，缠绕在身体上的光线迅速变暗。待到不见丁点光源，他才迈开脚步，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摸了过去。 　　道路尽头是并排数个石洞，冷风从洞内吹出，发出呜呜的声响。 　　叶安侧耳细听，确定声音是从左侧第二个洞中传来，当即拔出随身的匕首，谨慎靠近洞口，弯腰走了进去。 　　洞口狭窄，洞内也不十分宽敞。 　　四周黑黝黝一片，脚下则是风干的虫子和老鼠尸体，还有散落的骨头。很多骨头碎得不成样子，很难分辨究竟是人还是野兽。 　　叶安一路向前，古怪的声响越来越大，更有一股血腥味和腐败的味道飘来。他下意识攥紧手指，反握匕首横在身前，朝出口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前方传来细小的水流声，不仔细听，很容易被古怪的声响掩盖。 　　叶安停住脚步，没有贸然冲出去，而是催动异能，在脑海中描绘外面的情形。 　　发现的一切让他大吃一惊。 　　通道外是一个巨大的地下岩洞，被人为打造成黑暗的囚牢，大小不一的笼子成排立在地上，里面关押的既有人也有野兽。 　　人类全都死去，多数已经变成枯骨，骨头上留着各种各样的伤痕，可见生前曾遭遇何种折磨。 　　变异兽还有部分活着，只是瘦得皮包骨，且身上布满伤痕，很多伤口溃烂发炎，若是放任不管，不用多久就会死去。 　　叶安继续催动异能，扩大搜索范围。 　　在岩洞尽头，垂落数不清的铁链和绳索。 　　铁链和绳索很长，大部分拖在地上，另有部分绑住几十头还算强壮的骆驼。 　　和笼子里的变异兽相比，这些骆驼被关押的时间应该不长，还有力气挣扎，不断扯动脖子上的铁链。 　　叶安之前听到的声响就是源于此。 　　距离骆驼不远，一头巨大的变异虎趴在地上。它的脖子和前肢被锁链捆住，骨架很大，却是瘦骨嶙峋，显得十分虚弱。 　　看清楚洞内的一切，想到匪徒的所作所为，叶安不寒而栗。 　　他正准备收回意志，原本趴卧在地上的变异虎突然动了。 　　巨大的头颅缓缓从地上抬起，即使虚弱不堪，仍能窥见几分百兽之王的威风和凶猛。 　　变异虎的动作让骆驼惊慌，挣扎得更为剧烈。 　　笼子里的变异兽受到影响，拼命想要站起身，站不起来的就侧躺在地，发出或愤怒或不甘，亦或是疯狂的嘶吼。 　　叶安不打算再看下去，他迈步走出黑暗，耀眼的光线随之扩散。 　　他每向前一步，光芒就亮上一分。 　　无形的意志如飞散的火光，又如一波接一波的潮水，覆盖整个岩洞。 　　笼子里的变异兽逐渐安静下来，疑惑地看着叶安，在他走近时，即使仍带着警惕，却不自觉感到亲近。 　　骆驼群也镇定下来，不再暴躁挣扎，而是陆续停下动作，站在原地，看着叶安越走越近。 　　叶安没有停下脚步，穿过关押变异兽的笼子，越过安静下来的骆驼，一路走过来，最终在距离变异虎五步远的地方站定。 　　一人一虎对峙。 　　变异虎亮出锋利的尖牙利爪，发出威胁的咆哮。 　　叶安不为所动，继续上前一步。 　　变异虎反射性后退，大概是感到丢人，又大声咆哮。 　　叶安仍是不在乎，进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就这样，叶安向前，变异虎后退，直至退到墙角，再也退无可退。 　　看破变异虎的虚张声势，叶安伸出手，掌心按住变异虎的额头。 　　如他所想，变异虎早就没了力气，方才的一系列反应不过是强撑。被他随意一推，庞大的身体就倒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 　　叶安弯下腰，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 　　他打量变异虎两眼，突然抓住变异虎的尾巴和一条后腿，轻松抬起来，口中道：“公的，不错。” 　　吼—— 　　虎啸声震耳欲聋，却在中途戛然而止。 　　叶安轻松按住变异虎的大头，将自己的意图传递给后者：我领地中有母虎，正缺一头公虎，搬进来，如何？ 　　变异虎不再咆哮，怀疑地盯着叶安。 　　叶安加重手上的力气，看似在商量，实则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 　　最终，变异虎屈服了，收起四肢，翻过身，将最柔软的肚皮亮出来。 　　叶安抓了两下，觉得手感不太好，没有再继续，而是抓着老虎巨大的前掌，一边捏着爪垫，一边打量着不远处的骆驼。 　　他之前还苦恼该如何把海盗的藏宝搬空，有了这些骆驼，难题迎刃而解。 　　不得不说，他这次出行，运气当真是不错。 第433章 惊喜 　　比起变异虎，和骆驼交流就要容易许多。 　　在叶安取出晶石，碾成碎块放到它们眼前时，骆驼群当即同意叶安的要求，愿意和他一起离开，为他运送货物。 　　更加惊喜的是，骆驼们熟悉岩洞地形，知道从哪里走更省力，也能避开危险。 　　双方达成合作，叶安逐一解开困住骆驼的铁链和绳索，递出更多晶石，示意它们自己分，用来补充体力。 　　地下岩洞没有骆驼喜食的变异植物，外边笼子里的变异兽也不是太好的选择。叶安只能倒空口袋，用晶石替代口粮，让骆驼群尽快恢复，以便在地下行动自如，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骆驼群很有秩序，在首领的组织下，分批上前取走属于自己的一份。 　　叶安观察片刻，认为没有问题，将留下的两块晶石递给变异虎，揉了揉它的大脑袋，解开困住它的锁链。 　　由于被困住的时间太长，锁链取走后，变异虎的脖子和前腿大片毛发脱落，现出带着血痕的皮肉。 　　叶安按住变异虎，仔细检查一番，确定没有大问题，才拍拍对方，示意可以站起来了。 　　晶石提供的能量十分惊人，变异虎肉眼可见地恢复精力。即使仍旧瘦骨嶙峋，即使腹部凹陷，能清晰看到肋骨的形状，仍不掩威风和强悍。 　　当初匪徒能抓到它，除了西涅和西莲的作用，更大的原因是它同另一头变异虎争夺地盘，不慎掉落悬崖，后腿受伤，无法自由行动，这才被钻了空子。 　　匪徒们想卖出个好价钱，一直在寻找合适的买主。 　　可惜他们要价太高，小商队没有可能，大商队有能力也不愿意被宰，生意一直没做成。 　　日复一日，受伤的变异虎被关在地下，近乎被遗忘。 　　终于能恢复自由，变异虎抖擞精神，发出虎啸，成功惊吓到骆驼，一时间颇为得意。 　　没等它高兴多久，正义的铁拳就落在头上。 　　叶安抓住变异虎的耳朵，警告它收敛一些，乖乖合作。 　　“要不然，我不介意多张虎皮。” 　　威胁十分奏效，变异虎识时务为俊杰，果断低头。非但不再发出虎吼，蹲坐在地上时，尾巴还会绕过前爪，简直像一只大型猫咪。 　　不过，若是因此小看它，放松警惕，难保这只大猫不会反扑，痛下杀手。 　　叶安同三角洲内的变异虎母子十分熟悉，深谙这种巨兽的习性。在变异虎做出以上姿态之后，双眼微微眯起，突然抓住变异虎的脖子，再次将它按在地上。 　　不远处的骆驼目睹叶安驯虎的场景，看到变异虎一次又一次被叶安按倒，除了吼几声，没有任何还手之力，对掠食者的恐惧逐渐减轻。甚至有好奇的骆驼主动靠近，龇牙咧嘴，嘲笑变异虎的弱小无力。 　　被摔了超过十次，变异虎彻底放弃抵抗。 　　叶安同化被压住的巨虎，再三确认之后，才笑着抓抓变异虎的脑袋，道：“这才对，早这样不就好了。” 　　变异虎用爪子捂脸，不做回应。 　　解决潜在的不安定因素，叶安在岩洞内走了两圈，将垂落的绳索一条条切下，打成捆放到骆驼背上。 　　有部分骆驼不适应，加上心中阴影，试图将绳子甩下来。 　　叶安当即手指变异虎，让它们看清不守承诺不合作的下场。 　　骆驼们立刻安静下来，不再后退挣扎，任由叶安将绳子放到自己背上。 　　处理完这一切，叶安拍拍手，走向被关押在铁笼里的变异兽。 　　和骆驼群不同，这些变异兽无法背负货物，叶安索性放了它们，指着岩洞的出口，示意它们自己离开。 　　至于人类的尸骨，叶安没有去动。从腐败的程度看，他们大多殒命许久。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和来历，叶安不打算做多余的事情。 　　笼子陆续打开，变异兽迟疑片刻，在叶安退出一段距离，摆明不会再靠近时，还能活动的立刻冲了出来。 　　意外的是，它们没有选择叶安指明的出口，而是顺着岩壁攀爬，消失在岩洞顶部。 　　叶安仰头望去，洞顶黑黝黝一片，隐约能看到垂挂的石钟乳，以及藏在其间的裂缝。 　　从变异兽的行动推断，洞顶有出口，有极大可能通往地面。不过碍于现实条件，叶安不可能从该处离开，只能叹息一声收回目光。 　　“走吧。” 　　带着变异虎和骆驼，叶安踏上归路。 　　洞外，拉契娃和同伴早就等得心急，尤其在听到虎啸声后，更是脸色大变。若不是知晓叶安的异能，判断自己贸然冲过去很可能引起麻烦，几人早就不管不顾，抓起武器去找叶安。 　　在几人心焦的等待中，叶安终于平安归来。 　　看到他平安无事，拉契娃和三个女人均是松了口气。看到跟在叶安身后的变异虎和骆驼，短暂的惊讶之后，涌上满心喜意。 　　“大人，这是在前面发现的？”拉契娃盯着骆驼双眼放光。至于很有威慑力的变异虎，竟被她自动忽略， 　　“没错。” 　　简单说明事情经过，叶安临时改变计划，让队伍按原路返回，带上之前发现的箱子和珍珠。 　　从骆驼的记忆中，他发现前方是一片地下岩洞群，顺着干涸的地下河向前，能找到盗匪的所有据点。 　　有了骆驼帮忙，他可以一路走一路搜集，不需要再调头折返，能省下许多时间。 　　回到第一处据点，几人一起动手，将珍珠堆中的箱子找出来，用绳子捆扎好，挂到骆驼背上。 　　随身的口袋不多，没法装下所有珍珠，叶安决定先带走部分，其余的以后再说。 　　将最后两只木箱固定好，叶安对拉契娃道：“顺着河道前进，会遇到一条岔路，岔路向右就是下一个据点。” 　　制定好路线，队伍再次出发。 　　有了骆驼代步，叶安等人不需要步行，可以坐在骆驼背上，既安全又省力。 　　变异虎在前方开道，敏锐的直觉和洞察力能找出任何潜在的危险，并能有效避开塌陷的区域，将队伍带往更安全的道路。 　　岔路出现在几人眼前，叶安催动异能，示意变异虎转向。 　　在变异虎之后，百余头骆驼排成长队，一头跟着一头，迈着同样的步伐，向匪徒的第二处据点进发。 　　这处据点防护更为严密，用岩石封闭入口，还精心做出伪装。 　　叶安从骆驼背上下来，在岩壁上敲了几下，不打算寻找机关，直接用蛮力移开石门。 　　门移开后，立刻涌出大片白雾。叶安迅速后退，才没被覆在身上。 　　与此同时，拉契娃和同伴均发出惊呼。 　　叶安心中存疑，定睛看起去，发现洞内堆满了大小相同的兽皮袋，每只都鼓鼓囊囊，堆叠在一起，塞满洞内的全部空间。 　　靠近洞口的一只袋子出现破损，大量磨好的面粉从缺口洒出，之前的白雾就是源于此。 　　叶安走上前，用匕首划开另外几只袋子，看到里面流出的大米、小米和豆子，不由得现出喜意。 　　这里竟然全都是粮食！ 第434章 新的发现 　　岩洞里堆满了粮食，以至于不搬开洞口的粮袋，根本数不清里面还有多少。 　　叶安和拉契娃一起动手，将划开的粮袋移到一边，扛起完好的送到骆驼旁，交由另外三人重新捆扎袋口，放到骆驼背上。 　　对生活在荒原上的人来说，粮食比什么都重要，远胜于金银财宝。后者在城池之间流通，也被部分掌权者喜爱收集，于普通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而言，还不如一把豆子。 　　发现洞内的粮食后，叶安再次更改计划，无论如何，这些粮食必须带走。若是运力不够，就放下部分箱笼。反正岩洞深处地下，除了匪徒之外，只有他们一行人找到这里。 　　没有人类干扰，生活在地下的变异兽对珍珠一类的东西根本不感兴趣，粮食则不然，若是被发现，很快就会搜刮一空。正因如此，盗匪才会随意将珍珠散落满地，在这里却精心伪装，甚至堵上石板，将岩洞牢牢密封。 　　叶安和拉契娃擦身而过，前者身上覆上一层面粉，后者的头发里则挂着几颗豆荚。 　　尽管样子有些狼狈，两人却都是满心欢喜。 　　无论如何，这么多的粮食运回去，足够岛上的人吃上半年还多。 　　随着几人的努力，岩洞很快被搬空大半，叶安走进洞内，在深处靠墙的位置找到两袋土豆。大概是存放不够妥当，土豆已经发芽，青白色的茎芽穿过松开的袋口，在地面爬出一段距离，顺着粮袋之间的空隙攀升，探入岩壁的缝隙，汲取藏在缝隙对面的水珠。 　　发芽的土豆不能吃，但可以种植。 　　叶安不打算浪费，大略看过之后，将袋口重新扎好，交给跟上来的一个女人，交代她分开运送，不要和别的粮食混在一起。 　　土豆之外，叶安又陆续发现了红薯、玉米、山药和一些叫不出名字的根茎。 　　在一个底部破损的袋子里，他还找到两颗荸荠，每颗都比得上拉契娃的拳头，外皮呈深紫色，明显产生变异。 　　“应该能吃吧？”叶安抓起一颗，掂了掂重量。 　　按照常理，既然和粮食堆放在一起，应该可以入口。毕竟匪徒不会蠢到把不能入口的东西放进粮仓。 　　“带回去给铃兰，肯定知道有毒没毒。” 　　继荸荠之后，叶安又陆续发现几袋蔬菜种子。他能认出的不多，绝大多数都看不出会长成什么种类。 　　没办法分辨，索性装在一起，等回到孤岛再说。 　　拉契娃一口气扛起五袋粮食，手臂和大腿的肌肉隆隆鼓起，背部流淌下汗珠，脚步依旧迅速，分毫不感到吃力。 　　洞外的骆驼排成长队，为节省时间，女人们牵引着骆驼走到洞口，将装满粮食的袋子挂到驼峰之间，达到骆驼的背负限度，就会驱赶它向前走，牵引另外的骆驼跟上来。 　　这么做既节省时间，又极大提高了效率。 　　有变异虎在旁，即使骆驼走得稍微远一点，暂时脱离几人的视线，也不必担心会发生意外。 　　半天时间过去，岩洞内终于被搬空。 　　洞内不再堆满了粮食，显得空空荡荡。 　　里侧岩壁上有狭长的裂痕，两只细小的壁虎从里面爬出来，看到大变模样的洞内，一时间僵住，似乎不明白，它们只是外出捕猎，怎么回来后会变成这样？ 　　叶安发现了壁虎，感知到它们的情绪，视线在洞内逡巡，果然在靠近墙角的地方找到一个伪装得极好的巢穴，里面是几颗白色的蛋。 　　不想再惊扰这一家子，叶安迅速退出洞口，朝拉契娃示意，将青石搬回来，重新堵上洞口，确保不会有大型变异兽趁机闯入。 　　“大人，接下来去哪？” 　　不到一天时间就收获满满，拉契娃几人很是兴奋，根本不觉得累，只想尽快出发，将余下的据点全部找出来。 　　“先休息一会，吃点东西。”叶安道，“你们不觉得饿吗？” 　　叶安不说还好，经他提起，拉契娃几人下意识摸了摸肚子，五脏庙都开始轰鸣。 　　“我来生火，拿几棒玉米。” 　　叶安下到干涸的河道，搬开碎石，找到一些干枯的水草和碎木片。回到岸上后，用大小不同的石块围城一圈，在圈内生火。 　　火光燃起，照亮叶安的脸颊，带来几许温暖。 　　装玉米的袋子送过来，解开袋口，里面的玉米立刻滚了出来。 　　经过变异，这些玉米都有成人的前臂长短，最粗的地方超过拉契娃的腕子。以普通人的饭量，一棒就能吃个七八分饱。 　　棒上的玉米颗粒饱满，色泽嫩黄。偶尔夹杂几颗青色，叶安本没在意。放到火上烤，那些青色颗粒竟然动了。 　　赫然是伪装成玉米颗粒的虫子！ 　　虫子耐不住热，从玉米棒上掉落，有的直接掉进火里，有的挂在烤热的岩石上，发出噼啪声响。 　　爆响声后，是一股独特的香味，引得叶安不断抽鼻子，食指大动。 　　“好东西！” 　　拉契娃认识这种青虫，告知叶安，这种虫子只吃粮食，烤熟了，比一些变异兽肉都好吃。 　　“荒原的西南面，有人专门种植玉米，除了自己吃饱，还为饲养这种虫子。”拉契娃拿出一棒玉米，仔细翻看过，从上面挑出几颗青色的小肉球，用刀背托着递给叶安。 　　“饲养虫子？”叶安吃了一惊。 　　“对。”拉契娃点头，索性坐到火堆旁，回忆道，“虫子养成后就会出售给专门的商队，运送到荒原最南面的小岛上，那里有人专门收购这种虫子，价格给得相当高。” 　　在定居孤岛之前，拉契娃依靠护卫商队赚取报酬，用来维持自己的生活。 　　她曾跟随商队远离荒原，抵达过位于近海的一座小岛。 　　和竞争残酷的荒原相比，那里简直像是另外一个世界。资源丰富，也不必担心大群的掠食者，说是人间天堂都不为过。 　　拉契娃被震撼了，一度生出留下来的念头。 　　商队领队知晓她的想法，怜悯地摇摇头，告诉她岛上远没眼睛看到的祥和。 　　“那里遍布毒虫，毒蛇和有毒的植物。岛上的人身材不高，看起来也不够强壮，却浑身上下都是毒，连女人绑头发的绳子都是毒草。” 　　听着拉契娃的讲述，叶安接过匕首，将上面的小肉球倒在掌心。 　　另一面，回忆当时的经历，拉契娃不寒而栗。 　　在岛上期间，有不知内情的护卫心生歹意，想要趁夜劫掠一户岛民。结果连屋门都没闯进去，就在门前倒地哀嚎，顷刻化为几滩血水，连半点骨头渣都没留下。 　　杀死他们的不是家中的长辈，而是一个半大的少女。 　　了解到事情经过，拉契娃立即打消留下的念头，隔日就跟着商队离开，再也没去过那座岛屿。 　　听完拉契娃的讲述，叶安不由得心生好奇。打算回去后问一问赵翁和萧玧，是否知道那些擅长用毒的岛民。 　　两人说话时，被叶安托在掌心的小青虫察觉到没有危险，逐渐舒展开，从头至尾不及叶安一个指节长。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这些小家伙通体碧绿光滑，像是用翡翠雕琢而成缩小数倍的蚕宝宝。 　　出于好奇，叶安用手指点了点小青虫的脑袋。类似委屈的情绪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少许好奇。 　　叶安被逗得翘起嘴角，下一刻忽然愣住了。 　　这些小青虫居然有清晰的思维和复杂的情绪，其发达程度，简直比得上蚁后和蜂王！ 第435章 满载而归 　　烤熟的玉米散发出一股独特的清香，入口爆出清甜的味道，还有一点点脆，越嚼越香。 　　从玉米上挖出来的小青虫超过二十只，被集中放在一起，装进叶安存放晶石的口袋里。 　　口袋底部残存少许晶石粉末，小青虫刚被放进去就精神百倍，互相争抢着拥挤在一起。直至将最后一点粉末吞掉，才各自团成小球，慢慢开始消化。 　　叶安嘴里嚼着玉米，看着袋子里的一幕，不由得皱起眉心。 　　直觉告诉他，留下这些小家伙绝对有好处。但究竟会是什么，他无法确定，时间也来不及。只能先把它们带出去，离开地下岩洞再说。 　　烤熟的玉米很快被吃完，叶安用水压灭残烬，拿起石头拨动几下，没有发现残留的火星，才扔掉石块，拍拍手站起来，准备继续前行。 　　骆驼群排成长列，打头的首领和变异虎站在一起。 　　掠食者在侧，骆驼原本该畏惧地腿抖，此刻却笃定变异虎不会吃了自己，昂起头，看也不看趴在身边的巨兽，牙齿左右磨合，嚼着叶安递过来的玉米棒子。 　　等骆驼吃完，叶安翻身坐到驼峰之间，拉契娃等人也陆续登上驼背。变异虎起身抻了个懒腰，大嘴张开打了个哈欠，随即发出一声虎啸。 　　虎啸声在黑暗中传出，于岩壁之间碰撞回旋，不亚于一声闷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大量外形像是螃蟹，却长着一条蝎尾的怪异虫子自黑暗中涌出，顺着岩壁和地面攀爬，以惊人的速度包围上来。 　　在怪虫之后，是大群浑身披覆黑色毛发的变异鼹鼠。它们没有双眼，鼻子极长，能轻松锁定逃窜的虫子。 　　鼹鼠追上虫群，无视怪虫的钳子和尾巴，抓起来就送入嘴里，咬得咯吱做响。 　　吃下一只怪虫，鼹鼠行动明显变得迟缓，嘴角溢出白沫，这是中毒的迹象。 　　让叶安没想到的是，明知道有毒，鼹鼠仍未停止进食，反而一边吐着白沫，一边继续大嚼。 　　鼹鼠的动作越来越慢，毒素在体内累积，让它们很不舒服。不过虫群数量庞大，加上不断从地底涌出，即使动作再慢，仍是一抓一个准，很少会落空。 　　虫群似潮水向前涌动，叶安神情变得凝重，随时准备释放异能。 　　不料想怪虫根本没有靠近骆驼，竟如摩西分海，从队伍两侧绕行，仿佛队伍中有什么东西在威胁着它们，比身后紧追不舍的鼹鼠还要恐怖。 　　叶安迷惑不解，试着同化怪虫，也仅能感知到畏惧、逃命、被吞噬一类，根本无法查明究竟是什么造成怪虫的闪躲。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挂在腰间的兽皮袋隐隐发光。 　　袋子里的小青虫舒展开身体，一个个昂起头，大大的黑眼睛之间，椭圆形的斑点颜色加深，由青绿到墨绿，最终化为深黑，犹如镶嵌在翡翠上的黑宝石。 　　叶安察觉到异样，拿过兽皮袋，解开袋口的绳子，发现小青虫的变化。再看怪虫的表现，立刻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隐隐约约，他抓到小青虫的特异。 　　是否真如他所想，还需要进一步验证。 　　为今之计，先离开这条遍布怪虫的通道，避开不远处的鼹鼠，以免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怪虫绕过叶安的队伍，消失在岩壁和地面的裂缝之中。鼹鼠紧追不舍，用锋利的前爪拓宽岩缝，爪尖划开岩石，像刀切豆腐一样轻松。 　　鼹鼠行动迅速，挖到岩缝能容纳自身通过，就一只接一只钻了进去。 　　偶尔有一两只鼹鼠对骆驼产生兴趣，没来得及动作，就被身后冲上来的同伴挤入岩缝。无论它们是想同叶安接触，还是意图攻击骆驼，都再无实现的可能。 　　最后一批怪虫和鼹鼠钻入岩缝，通道里重新陷入寂静。若不是散落在地面的怪虫甲壳，没人能够想到这里刚刚发生了什么。 　　怪虫和鼹鼠消失后，小青虫重新蜷缩成团，挤挤挨挨地缩在袋子里，用肉乎乎的爪子将头抱住，头顶的斑块也随之恢复正常。 　　叶安将袋子系回腰间，率领队伍继续出发。 　　方才的小插曲不会阻挡他们，只会让一行人打起精神，双目灼灼望向前方，警惕任何异样的声音和移动的暗影。 　　盗匪将据点建造在这里，不意味着一路上就会安全。 　　为防备外人入侵，匪徒肯定会设下防卫措施。铺天盖地的怪虫或许就是刻意留存，凡是有外来者闯入，遇到虫群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至于鼹鼠，应该是为控制虫群数量。 　　依叶安推断，盗匪手里一定有抵御危险的手段，小青虫或许就是其中之一。不然的话，他们不可能平安进出，万一遇到虫群，本身也会陷入危机。 　　回去之后，他的确该好好问一问。 　　上次一心想要挖出据点，难免疏漏细节，这次回去，他会有更充裕的时间。 　　骆驼行走在黑暗中，硕大的蹄子踩过河床，接连发出崩裂的声响，是土块被踩碎的声音。 　　骆驼群有独特的习性，不需要特意牵引，每一头骆驼都会踏着同伴的脚印前行，在干涸的河床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安一行陆续找到七个匪徒的据点，里面藏有大量的药材、粮食和各种各样奇特的矿石。还有一个仓库专门存放铁器，单是长刀和短刀的数量，就足能武装起一支超过五百人的队伍。 　　叶安对照记忆，确定这些武器是西莲和西涅私藏，除了两人，没有任何一个匪徒知道。 　　继武器之后，叶安很快找到第二个秘密据点，里面存放着大量图纸，既有建筑也有武器，还有改装车和船只。 　　几张拼接而成的巨大兽皮，竟完完整整描绘出一座城池。 　　叶安仅是展开一张，就能窥见这座城池的宏伟。 　　由此可见，西莲和西涅野望不小，他们不甘心只做盗匪，早有建造城池，和众城势力平起平坐的志向。 　　之前袭击孤岛，不出意外地话，正是他们计划中的一环。纵观三角洲附近，还有哪里比孤岛更适合居住和建造城池？ 　　不过，在他定居孤岛建造起城墙之前，这些匪徒为何没有动手？ 　　叶安眸光微闪，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当真没有想到，他也被会盗匪惦记上，成为被摘果子的那一个。 　　可惜西莲西涅错估了彼此的实力，非但没能坐享其成，反而偷鸡不成蚀把米，人被抓到不算，连老巢都被端掉。 　　离开最后一处据点，骆驼背上早已经挂满。要带走的东西实在太多，再次折返也完全不够。 　　左思右想，叶安下令队伍停下，旋即催动异能，寻找可能的帮手。 　　伴随着意志扩散，耀眼的光线缠绕叶安全身。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一群生活在地底的黑蚁回应了他的召唤。 　　通过和蚁后沟通，叶安给出大量干肉和粮食作为报酬，作为回报，黑蚁会帮忙将物资运回地面。 　　黑蚁群居住的地方和岩洞本不相通，为节省时间，叶安主动帮忙引路。 　　无形的意志化为光源深入地下，牵引黑蚁群穿过曲折交错的岩缝，顶开土层，出现在他等候的岩石走廊。 　　有了蚁群帮忙，骆驼的负担立刻减轻。 　　叶安同化率先抵达的黑蚁，让对方明白自己的意图。 　　个头最大的黑蚁晃动触角，陆续爬上高处，指挥蚁群行动。 　　很快，地上的物资都被扛起来，承诺给蚁群的肉和粮食也被分出，由另外一批黑蚁运回巢穴。 　　“出发！” 　　叶安骑上骆驼，手臂向前一挥。 　　变异虎为首，骆驼排成长列，蚁群紧随其后，庞大的队伍穿过河道，满载着收获踏上归路。 第436章 平安登船 　　回程的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 　　有了黑蚁群帮忙，一些难走的路段都能轻松通过。遇到悬挂在岩壁上的窄路，蚁群更是直接将骆驼扛起来，从碎石遍布的坑道穿行，比叶安来时缩短了近一半的时间。 　　穿过最难走的一段走廊，距离进到岩洞的地点已经不远。 　　在离开之前，叶安和拉契娃用青石堵住洞口，挡住洪水涌入。 　　不想水流太过湍急，在他们离开这段时间，竟将青石冲开一个缝隙，大量浑浊的河水流入地道，地面积水已经没过膝盖。 　　这样的路段，骆驼和变异虎不成问题，黑蚁群要通过则有些困难。 　　“停。” 　　叶安示意队伍停住，翻身从骆驼背上跳下，越过凸起的青石，踏入浑浊的泥水。 　　水下遍布锋利的石块和碎裂的骨头，还有大量泥浆，不小心就会踩进去。 　　叶安涉水一段距离，目光穿透黑暗，望向来时的洞口。 　　以积水的深度，没有借力点，蚁群根本不可能通过。好在从他所在的位置到洞口距离不是太远，搬来石头，临时搭建一座石桥不是太难。 　　最大的难关在洞外。 　　移开挡路的青石，山丘被洪水淹没，如果不能穿过洪水，别说是蚁群，连骆驼和变异虎都会遇上麻烦。 　　就在他冥思苦想时，挂在腰间的兽皮袋再次发光。 　　叶安之前同化小青虫，彼此之间的联系一直没有断开。他能清晰感知到小青虫的情绪和思维，让人预料不到的是，对方竟也能理解叶安遇到的难题。 　　光芒越来越亮，袋中的小家伙陆续舒展开身体，额顶的斑块再次浮现，黑色大眼睛仿佛能穿过兽皮袋，看向浑浊的水面。 　　叶安留意到小青虫的变化，正感到疑惑时，积水中忽起波澜。 　　原本平静的水面突现大片浪花，豆大的水珠飞溅而起，层叠碰撞，刹那间碎裂融合，重新落回水中。 　　奇异的景象吸引叶安等人的目光，变异虎和骆驼仿佛预感到危险，同时变得警惕。黑蚁也纷纷摆动触角，随时准备开始战斗。 　　叶安察觉到水下有东西，数量庞大，却没有任何敌意。 　　就在他聚精会神，准备一探究竟时，沸腾的水面骤然平静下来，紧接着，从水流中心凹下一道水线。 　　水线快速延伸，眨眼的时间，就从叶安脚下通往出口。 　　随着水线不断增宽，水道竟被奇迹般分开。 　　隔绝积水的是数不清的水虫，彼此足钩相连，密密麻麻拥挤在一起，不留半点空隙，仿佛两面透明的墙壁拔地而起。 　　一切发生在短短几分钟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这样的奇迹。 　　叶安低头看向兽皮袋，能清楚感知到小青虫此刻的情绪。 　　“谢了。” 　　这一幕奇景不只解决了他的难题，更让他进一步确定小青虫的特异。 　　难怪拉契娃口中的岛民会不惜重金购买它们。 　　能召唤并驱使数量庞大的虫群，这样的能力着实稀有。并且，从种种迹象推断，它们的本领不止于此。 　　“真的是捡到宝了。”叶安自言自语道。 　　他完全可以肯定，盗匪中没人知道小青虫的特异，包括西莲和西涅在内。如果知道，他们绝不会将抢来的玉米堆进仓库。 　　不过，若是没有沟通方法，贸然饲养这些小家伙也是极其危险的事情。 　　叶安能感知到小青虫的思维，自然也能了解到它们的性格。 　　若是不能讨它们喜欢，下场绝对不会好，说不定就要被虫群啃食，最终落得尸骨无存。 　　通道出现，队伍得以继续前进。 　　叶安继续沟通小青虫，是否能帮忙隔绝洞外的洪水，让队伍安全回到船上。小青虫的回答是没有问题，但是作为回报，它们需要更多晶石。 　　“当然可以。”孤岛上存放着大量晶化的鳄龟甲，财大气粗的叶安没有片刻犹豫，更没讨价还价，当场答应了它们的要求。并承诺会给它们一具完整的鳄龟甲，以小青虫的体积和食量，住进里面每天啃，一年半载都未必能消化完。 　　叶安在脑海中描绘美好前景，一股脑传递给小青虫。 　　兽皮袋中的小家伙们变得异常兴奋，很快，附近水域的水虫都被召集过来，涌向山丘底部的洞口，不分种类聚在一起，组成一条狭长的水下通道，直通向木船停泊处。 　　这条通道出现得十分突然，留守在船上的人不知底细，立刻变得警觉。 　　“怎么回事？” 　　“不清楚。” 　　“像是水虫，可这也太多了。” 　　女人们靠近船头，观察水下的情形，无不心生惊讶，猜不透这些水虫出现的因由。 　　就在这时，天空中传来鸟鸣，大量变异鸟被吸引过来，盘旋在水虫聚集的河道，准备饱餐一顿。 　　第一只变异鸟向下俯冲，水面忽然飞出大片水箭，钢针般密集向上。变异鸟来不及闪躲，当场被穿成筛子，挣扎几下落入水中。 　　同样被吸引来的鱼群聚集在通道周围，徘徊在虫群附近，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下口的位置。 　　水面下，叶安牵着骆驼穿过虫群搭建的水道，视线穿过透明的水虫，能清晰看到游弋在近处的鱼群。 　　这种感觉很奇妙，像是身处天然的水族馆，令人目不暇接。 　　拉契娃等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奇景，控制不住发出赞叹。 　　变异虎和骆驼明显很不适应，尤其是骆驼，习惯在陆地上生活，如今身处水下，对它们委实是一种考验。 　　反观黑蚁群，始终表现得十分冷静。只是在它们踏上通道时，引发水虫的恐惧，叶安和小青虫轮番安抚才没有令通道崩溃。 　　在鱼群的包围和鸟群的俯瞰下，队伍平安穿过水下，出现在水面之上。 　　大群的水虫铺成平台，结成绳梯，即使是背负重物的骆驼，也能轻松登上木船。 　　“是大人，大人回来了！” 　　等候在船上的人异常欣喜，立刻放下绳索，帮助叶安等人登船。 　　待所有物资运上甲板，水虫群也迅速散去。再不走，它们肯定会沦为鸟群和鱼群的美餐。 　　“幸好船够大。”看着拥挤在甲板上的骆驼，拉契娃感叹道。 　　叶安拿起一条布巾，一边擦干脸和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同化黑蚁群，告知对方，等船离开支流回到主河道，就送它们上岸，让它们返回蚁巢。 　　哪里想到，黑蚁群竟然拒绝了。 　　“和我一起走？”叶安停下动作，再三确认。 　　黑蚁群向两侧分开，几只体型较大的黑蚁走了出来。 　　叶安弯下腰，仔细观察它们，发现其中一只竟然是年轻的蚁后！ 　　他联络的那群黑蚁正准备分巢，遇到送上门来的叶安，既有报酬还能获得运力，完全是瞌睡遇到枕头。 　　所以说，他这是被一群黑蚁算计了？ 　　了解到蚁群的详细计划，叶安良久无语。 第437章 传说中的异能者 　　船行河上，中途遇到洄游的鱼群，拉契娃带人撒下渔网，捞起两条近三米长的大鱼。 　　鱼身呈流线型，背部覆有红色彩条，从鱼头和鱼尾的形状看，很像是鲑鱼，但也有所区别。 　　“好家伙！”拉契娃抓起一条大鱼，差点被鱼尾拍在脸上，引来同伴一阵笑声。也不气恼，而是双臂抱着大鱼，估算一下鱼的重量，询问叶安是不是再多抓几条。 　　“我来。”叶安道。 　　两条大鱼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考虑到变异虎、骆驼和蚁群，叶安亲自动手，又网起近百斤。 　　变异鲑鱼生命力极强，即使脱离河水，仍不断挣扎跳动，有力拍打着鱼尾。趁渔网打开，鱼群似潮水涌出，迅速翻滚跳跃至整个甲板。 　　一条大鱼扑到变异虎身前，当即被虎爪按住，任凭它如何挣扎，也无法动弹一下。 　　黑蚁有序分散开，组成数个队伍，互相配合着张开包围圈。除了一条靠近船栏的变异鱼侥幸跳回河里，其余尽数被困住，头部和脊背遭到黑蚁攻击，很快一动不动，再也无法逃脱。 　　天空落下小雨，丝毫不影响叶安等人的兴致。 　　待到所有的猎物被抓住，简易的火炉搬上甲板，清理好的鱼段用木签穿起来，并排架在炉子上烧烤。 　　鱼皮最先烤熟，边缘处翘起，开始向内卷曲。 　　叶安将鱼身翻面，撒上特制的调味料，香味瞬间爆发，引得人食指大动。 　　变异虎和黑蚁对烤鱼不感兴趣，它们更喜欢新鲜的鱼肉。 　　变异骆驼属于杂食，鱼肉同样在食谱内。但是比起肉类，它们还是更喜欢清爽的植物和带着甜味的谷物。在变异虎抱着鱼肉大快朵颐时，它们吃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随后就趴在甲板，享用叶安分给它们的谷子。 　　烤鱼的香味随风飘散，吸引来一支小型船队。 　　船队由十一艘平底木船组成，船身体积不大，吃水线却很深，可见船上装载有大量货物。 　　这些小船行在河上，为免有成员脱队，船头和船尾均有锁链相连。这些铁链十分牢固，保证队伍不被冲散的同时，遇到急流也更容易应对。 　　打头的木船上，一个魁梧的男人立在船头，眺望前方的大船，捕捉到空气中隐约传来的焦香味，腹部开始轰鸣。 　　越是靠近三角洲，水流越是湍急。 　　他们携带的货物堆在船上，既要防水又要防火。船员们轮换看守，眼睛时刻不离。哪怕分成三班，长时间下来，也感到十分疲惫。 　　距离目的地渐近，众人难免松懈。 　　为防止发生意外，领队下令船上不许见明火。哪怕只是一个火星，都会引发难以估量的损失。 　　基于这道命令，船队上下已经四五天没吃热食。包括领队在内，都是用硬邦邦的干粮和腌肉果腹，口渴就喝雨水。多亏身体素质好，也习惯类似的生活，否则多数人都会生病。 　　突然间闻到烤肉的香味，饥饿感和对美食的渴望一并涌上，众人眼睛都有些发红。 　　船队成员并非属于一股势力，而是由四支不同的队伍组成。 　　其中三支是获悉孤岛开设贸易区，闻讯赶来的商队。他们携带大量货物，都打算大赚一笔。另一支来自丰城，带着庞森长老的命令混入商队之中，准备前往孤岛一探究竟。 　　猎人城的队伍伪装进入丰城，将铃兰伪制的药剂送给庞森，成功引起对方的注意。 　　庞森亲自试用过，对药剂的效果十分满意。即使和扎姆提供给他的略有差异，却也无伤大雅。如果真的一模一样，他才会生出警惕。 　　铁锤等人停留在丰城期间，受到最好的款待。庞森表现得十分热情，给出大量好处，想尽办法从他们嘴里套话，终于获悉药剂的准确来源。 　　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庞森没有马上翻脸，而是保持热情，继续为铁锤等人提供最好的一切，直至他们带上大量货物，满意地启程离开。 　　离开丰城之后，猎人们甩掉跟踪的人员，立刻放飞信鸽，给远在孤岛的萧玧送信。 　　“庞森远比想象中狡猾。” 　　种种迹象表明，庞森手段高超并且老谋深算，很擅长把握人心。如果不是猎人们早有准备，换成真正来交易的队伍，很容易落入他的圈套。 　　有这样的心机和本领，难怪能成功算计萨恩和他的一双儿女。 　　若不是机缘巧合，父子三人先后来到孤岛，在庞森的算计下，他们一个都别想活命。 　　消息送到时，叶安已经出发前往盗匪的据点。 　　萧玧将信中内容告知赵翁，赵翁又找到铃兰，一番商量之后，对之前的布置稍做更改，等待丰城队伍到来。 　　“看情况，庞森不会亲自来，至少第一次不会。”根据猎人们送来的消息，赵翁得出结论。 　　为保万无一失，赵翁特地找来萨恩和他的一双儿女，详细询问庞森的为人和做事风格。 　　在三人逐一口述并多方补充后，赵翁更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事实证明他想得没错。 　　庞森再渴望药剂，也没有亲自前来，而是派遣心腹手下，先一步登岛打探情况。 　　在制定路线时，庞森注意到，萨恩和他的一双儿女都是在三角洲附近失去踪影，再也搜寻不到。这个发现让他心生警惕，立刻增派人手，并且叮嘱手下，一旦发现不对迅速撤离，时刻记得伪装好身份。 　　总体而言，庞森的计划算得上周密，考虑到方方面面，称得上十分周全。 　　可惜他遇到的对手更强。 　　从最开始，他就没有任何胜算。无论做出多少布置，大网已经张开，注定他逃脱不掉，区别只在时间早晚。 　　船队跟上来时，船上的瞭望员立刻发出警报。 　　叶安放下吃到一半的烤鱼，抹掉嘴上的油渍，和拉契娃一起来到船尾，观察距离不远的船队。 　　随着双方距离接近，叶安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对方船上的布置，包括被防雨布遮盖的货物。 　　船队众人仰望前方大船，看到覆盖船拦的黑蚁，以及人立而起，将前爪搭在叶安身边的变异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短暂的震惊之后，领队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前方的大船，猛然间想起之前听到的消息，脑子里迅速闪过一道灵光。 　　莫非他们遇到了三角洲的主人，传说中的异能者叶安？ 第438章 震撼 　　两支队伍在河中相遇，彼此通报身份。 　　获悉对方是联合商队，叶安大方送出烤好的鱼肉，并让拉契娃升起船帆，在前方引领方向，避免船队绕远。 　　“欢迎来到三角洲。” 　　叶安站在船尾，手肘撑着船舷，欢迎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 　　与此同时，无形的意志扩散开来，在他刻意压制下没有凝成光线，在船队众人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同化他们的思维和情感，验证他们的来历。 　　发现队伍中藏着几个行迹可疑的对象，叶安表面不动声色，继续隔着一段距离和领队对话，暗中催动异能，锁定让他提心的目标。 　　一、二、三…… 　　叶安默数着，一个接着一个，最终数字停留在十一，比他预期要多。 　　这些人都披着灰色的斗篷，腰间系有巴掌宽的兽皮带，斜挎一把长刀。手腕上套着黑色手环，前窄后宽，边缘处镶嵌铁片和兽甲，既能当做武器也能起到防护作用。 　　斗篷上带着兜帽，掀起来，能遮住大半张面孔，让人看不清他们的长相。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这些人行动统一，聚集在同一艘船上，伪做商队成员，却比商队护卫更加危险彪悍。 　　十一人中，以一个高壮的男人为首。 　　男人个子很高，仅是随意站在那里，背部并未挺直，就比其他人高出半个头。 　　兜帽遮住他的面孔，只能看到一个方正的下巴。两条猩红丑陋的疤痕爬过下巴边缘，顺着脖颈没入衣领，距离颈动脉十分近，稍微偏离一点，他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 　　叶安仔细观察男人，借助异能，能清晰捕捉到男人此时的情绪。 　　紧张，警惕。 　　叶安翘起嘴角，转瞬又放下。 　　在男人神经不断紧绷，手下意识按住刀柄时，叶安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继续同船队领队寒暄，询问对方带来的都是什么货物，准备在孤岛停留多久。 　　此刻，之前被锁定的男人缓缓松了口气，却没有放开握住刀柄的手。 　　就在刚刚，可怕的危机感笼罩，似呼啸的狂风将他团团包围。有那么一瞬间，他像是被掠食者盯住，下一刻就会被咬断脖子撕成碎片。 　　男人抬手摸上脖颈上的伤疤，这是一群饥饿的变异狼给他留下的。 　　二十九人的队伍，在风雪中遭遇狼群，只有他一人活了下来，被庞森带回丰城。 　　庞森救了他的命，他自然要报答对方。即使他回忆起当时的情形，知道危机发生时庞森的队伍就在附近，早可以出手相助，他也没有任何怨恨。 　　彼此素不相识，没有任何交情，即使庞森坐视一切，看着他去死，也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对方。 　　无论如何，对方救了他的命。 　　哪怕是看出他的战斗力，存着利用的心思又如何？ 　　男人攥紧手指，压下骤起的焦躁。 　　自从遇到那艘大船，看到船上的叶安，他就有不祥的预感。这种预感源于对危险的直觉。直觉告诉他，那个黑发的俊秀青年很危险，最好不要轻易招惹。 　　想到这里，男人苦笑一声。 　　身负庞森的命令，是他不想招惹就可以不招惹的吗？ 　　“要不要去套一下话？”一个身材干瘦，目光阴鸷的男人靠过来，低声道，“长老的命令，是要我们打探岛上的虚实，现在是个好机会。” 　　他们伪装成商人，抵达孤岛之后，自然要专心做生意，否则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如今叶安就在眼前，机会难得，队伍中的人看向脖颈带着伤疤的男人，等待他做出决定。 　　“不，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男人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即使任务避不开，仍要最大程度减少麻烦降临的可能。 　　阴鸷的男人显然很不满意，带着黄斑的眼球左右转动，不怀好意地冷笑两声，威胁道：“墨索斯，你最好记住长老的恩情，要是生出别的心思，后果不是你能承受的。” 　　墨索斯猛地看向对方，表情瞬间变得阴沉，恶声道：“劳伦斯，不用你来提醒我，管好你自己！” 　　两人对话时，同行成员自动围在他们身边，隔绝外人视线。 　　同船的商人虽然感到奇怪，但秉持着好奇心害死猫的原则，很快转开目光，表示自己对他们的争执和话题没有任何兴趣。 　　好在墨索斯和劳伦斯都牢记此行任务，没有继续争吵，而是强压下怒火，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和平。 　　只是两人积怨很深，很大程度上是劳伦斯针对墨索斯。这种嫉妒和怨恨不会随时间过去而削减，反而会越来越深，终有爆发的一天。 　　发生在丰城队伍中的小插曲并未引起更多人注意，但这其中不包括叶安。 　　将这些人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叶安又一次勾起嘴角。 　　有意思。 　　船队逆流而上，迎着淘淘河水驶向孤岛。 　　中途遇到一处急流，数不清的漩涡藏在水下，大船通过并无阻碍，商队驾驶的小船却开始打旋，一艘接一艘被困住，一时之间很难挣脱。 　　“接着！” 　　遵照叶安的吩咐，拉契娃从船尾抛来绳子。 　　“系紧！” 　　绳索上带有铁钩，能牢牢勾住船舷。 　　商队领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召集被晃得七荤八素的船员，拼命将小船和大船连在一起，不被水浪打翻。 　　浪花汹涌，船身之间的绳索陆续绷直，铁链发出吱嘎声响，情势愈发危险。 　　“那艘船再大，也没法带动全部商船。”一个经验老道的船员抓紧绳子，甩掉脸上的雨水，担心道，“再有更大的浪，我们都会落进水里。” 　　“那你说怎么办？”领队的声音中满是焦急，还有被引发的怒火。情况危急，生死关头，手下却在这个时候泼冷水，是想他们全都翻到河里喂鱼？！ 　　“我是说，可以减轻负担。”船员的话意有所指。 　　领队愣了一下，随即看向船队的铁链。 　　只要解开它，就能摆脱后边的累赘，轻松被叶安的大船带出险境。 　　念头在脑中闪过，有刹那时间，领队就要这么做了。下一刻却猛然清醒，一脚将鼓动他的船员踹翻，阴沉着表情对众人道：“我贪婪自私狡诈，但我不是没有人性的畜生！” 　　没人理会被踹倒的船员，迅速各就各位，按照领队的指示操控船只，密切关注绳索和铁链，为能摆脱险境拼尽全力。 　　这一切被叶安看在眼中，如果首领接受船员的建议，解开船尾的铁链，他同样会让拉契娃砍断绳索，不会有任何迟疑。 　　“大人，绳子不够了。”拉契娃道。 　　叶安示意拉契娃后退，独自靠近船舷，拨开靠过来的变异虎，双眼逐渐变为墨色。 　　无形的意志穿过水面，如巨网张开，锁定水下的鱼群。 　　漩涡包围中，商船仿佛单薄的落叶，无助地在水面颠簸摇晃。 　　船上众人随着船身倾斜晃动，有人没能抓牢，瞬间滑过甲板，险些落入水中。 　　大船被船队牵制，无法加快速度，同水流形成拉锯。 　　就在众人开始绝望，以为无计可施时，船身的颠簸忽然减慢，下一刻，平底商船一艘接一艘被托起，漂浮在水面。 　　吃水线逐渐拉高，大量河鱼拥挤过来，托着商队远离漩涡。 　　商队众人惊呆了，包括来自丰城的队伍，全都不可思议地看向水面，眼睛一眨不眨，唯恐是自己产生了幻觉。 　　直至脱离险境，将危险的水域抛在身后，众人仍迟迟无法回神。 　　震耳欲聋的虎吼惊醒众人。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切，联系之前听到的传言，所有人看向叶安的目光既惊且惧。 　　叶安无视众人的目光，仔细辨别声音传来的方向，抓了抓变异虎的前爪，笑道：“就要见面了，高兴不高兴？” 　　变异虎没有任何欢喜，而是生出巨大的危机感。 　　从吼声中判断，叶安所言的母虎比它强大太多。真的面对面，它绝对逃不开被揍的下场，说不定小命都会丢掉。 　　这是猛兽的规矩，弱者没有权利说话，强大才是一切准则。 　　变异虎压下耳朵，可怜兮兮地看着叶安，完全不像一只猛兽该有的样子。 　　叶安拍拍变异虎的脑袋，笑着安慰：“别耸，不一定会挨揍。” 　　船都上了，想下去，没那么容易。 　　变异虎愈发不安，看着笑吟吟的叶安，危急感更加强烈，一度生出跳河逃跑的念头。 第439章 计划 　　脱离危险，船队继续逆流而上。 　　午后时分，雨水开始减少，遮蔽天空多时的乌云逐渐散去，火红的日轮若隐若现，这是晴日即将到来的征兆。 　　风从下游吹来，各船升起船帆，借助风力上行，速度比之前提高一倍不止。 　　大船上，叶安穿过堆满箱笼的甲板，走到船头，放飞一只信鸽。 　　信鸽背上绑着写给赵翁和萧玧的短信，先一步飞往孤岛，提醒后者调整安排，迎接这支同行的船队。 　　由于天气转好，船队中的商人陆续走出船舱，敞开衣领，借洒落的阳光驱散身上的潮气。 　　部分商人扯掉长袍和外衣，只穿着一件衬衫，或者是赤着膀子在货物间穿梭，掀开遮挡的蒙布，检查货物是否完好。如果有受潮的箱子，立刻移出来，放在太阳下面，以防影响到别的箱笼。 　　丰城一行人也在忙碌。 　　既然伪装成商人，就不能露出马脚。无论墨索斯还是劳伦斯，此刻都放下争执，脱掉碍事的袍子，装作和众人一起忙碌。 　　藏身在商人之间，他们相信叶安不会留意到自己。 　　忙碌数个小时，丰城人始终不忘关注前方的大船。叶安如他们所期望的，没有出现在船尾，但有船身和船帆阻隔，他们也很难摸清叶安在哪里，又在做些什么。 　　“拉契娃。” 　　信鸽飞远之后，叶安将拉契娃叫到近前，指着跟在身后的船队，迅速吩咐几句。 　　“丰城人？”听到叶安透出的讯息，拉契娃先是微怔，很快惊讶退去，表情变得兴奋起来，“大人，要不要马上动手？我带人跳帮，保证把他们全都拿下！” 　　“不着急。”叶安摇头，“我已经给岛上送去消息，那边会做出安排。你带几个人去船尾，留心那艘船，有任何异常立刻来告诉我。” 　　“是。” 　　叶安下达命令，拉契娃不再多言，招呼两个同样强壮的女人，带着绳子和工具走向船尾，装作检查和固定绳索，借机观察身后的商船。 　　商人们陆续清点完货物，心情和表现大不相同。 　　有的没多少损失，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盘算着这次能赚到多少。 　　有的则脸色难看，在方才遭遇急流漩涡时，他们有不少货物落进水里，还有部分受潮，此次孤岛之行很难赚到钱，百分百还会赔本。 　　奈何行商就是这样，不可能次次顺利，总有折本的时候。若是遇到匪盗和发疯的兽群，还有可能丢掉性命。 　　“打起精神来，我们能活下来，已经足够幸运。货没了可以再想办法，钱没了也可以再赚，人要是死了，那才真的是什么都结束了。” 　　听到领队的安慰，商人们陆续振作起来，转而思考接下来该做些什么。有人脑子转得快，先行一步，找到相处不错的商队，想要暂时加盟，帮对方点货售卖，多少赚上一些，弥补之前的损失。 　　孤岛上，信鸽飞近赵翁的帐篷。 　　帐篷内飞散热气，袅袅白烟顺着管道飘出，很快在风中飞散。 　　铁锅内炖煮着水牛肉，大块牛腿肉在汤内翻滚，搭配铃兰培育出的块茎，只洒了少许盐，香气和味道就足够诱人。 　　赵翁拿起汤勺，舀起半碗热汤，送到嘴边吹了吹，尚未来得及入口，帐帘忽然被掀开，一身冷意的萧玧走进帐内，肩上站着一只信鸽。 　　鸽子背上的短信已经被解下，此刻正被萧玧捏在手里。 　　“叶领主的信？”赵翁放下汤碗，擦了擦手，接过短信，从头至尾浏览一遍，抬头看向萧玧，“你怎么看？” 　　“按照信上说的做。”萧玧坐到赵翁对面，从不离身的长刀横放在膝上，挥手拂开肩上的信鸽，道，“人既然来了，必须全部留下。” 　　赵翁点点头，沉吟片刻，起身走到帐前，叫住路过的艾什几人，让他们去找萨恩。 　　“告诉他，我有事要见他，最好快点过来。” 　　少年们快速分开，两人继续前往贸易区，完成铃兰交代的事情，其余人分别去往萨恩的家中和田头，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找到他，传达赵翁的口信。 　　“按照信上说的，这些人内部不和，是个不错的突破口，可以利用起来。” 　　赵翁回到帐内，又取来一只汤碗，舀了满满一碗牛肉和块茎，再加两勺热汤，递到萧玧面前。 　　“尝尝看。” 　　“多谢。” 　　萧玧没有同赵翁客气，接过汤碗，也没有放凉，直接饮下一大口，又吃了大块牛肉，对赵翁颔首，表示味道十分不错。 　　看到萧玧丝毫不怕烫，一口接一口喝汤，赵翁笑着摇摇头，端起汤碗仔细吹了吹，等到温度差不多，才慢慢饮下一口。 　　肉汤顺着食道滑入尾中，整个身体都暖和起来。 　　一种独特的能量在体内生发蔓延，虽然很细微，却能清楚察觉到。 　　这是铃兰独有的能力，经她特别培育的种子，都会产生类似的功效。同为能操控植物的变异者，赵翁却做不到。 　　他同样能生发种子培育植物，可经由他手种下的种子，即使生长旺盛，也不会蕴含同样的能量。 　　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变异者。 　　即使异能类似，也会在细微处存在差距。如赵翁和铃兰这般，实在是再寻常不过。 　　萨恩接到消息，立刻放下手头的事情，赶来赵翁的帐篷。 　　“坐，喝些汤暖暖身子。”赵翁递给萨恩一碗热汤，“雨季不会持续太长，潮湿阴冷的天气很快就要结束了。” 　　萨恩谢过赵翁，端起汤碗。 　　碗中的汤变得温热，不再烫口。牛肉炖得酥烂，块茎软糯，一口咬下去，令人胃口大开。 　　等他吃完，赵翁将叶安送回的消息简单转述。 　　“脖子上带着疤痕的男人？”萨恩脑子飞速转动，很快确认男人的身份，“他应该是墨索斯，庞森的心腹。” 　　“心腹？”赵翁和萧玧对视一眼，“无法争取？” 　　“倒也未必。”萨恩捏着下巴，手指擦过新生的胡子，认真道，“大人是什么意思？如果要通过他把庞森弄来，我或许有办法。” 　　“几成把握？”萧玧问道。 　　“七成，顺利的话，可以多到八成。”萨恩笃定道。 　　“好。” 　　萧玧和赵翁商议之后，决定让萨恩试一试。 　　人既然来到岛上，非经他们同意，自然不可能离开。即使萨恩失败了也没关系，不过是多耗费时间，有叶安在，迟早能达成目的。 第440章 迁徙的队伍 　　船上的变异虎被母虎的吼声吓得不轻，蜷缩在甲板上，死活不肯中途下船。叶安实在没办法，只能将它一路带回去，等到了孤岛再做安排。 　　船行河上，黑蚁群分成数个队伍，轮换登上船舷，摆动触角观察两岸，貌似在寻找适合的新家，可惜一直没找到如意的地点。 　　骆驼群安稳地留在甲板上，或站或卧，反刍之前吃下的谷物。族群首领还用头碰碰叶安，和他讨要更多口粮。至于之前达成的合作条件早就被抛到九霄云外。 　　到达目的地就散伙？ 　　当然不能够！ 　　吃的好还能获得保护，在老虎面前都能抖一抖，自然要留下。 　　叶安不答应都不行！ 　　雨水停歇之后，太阳短暂露脸，很快又被浓雾遮挡。 　　宽阔的河面仿佛笼罩轻纱，层层叠叠，很快变得白茫茫一片。瞭望员极目远眺，仅能看到前方数米，其余尽被雾气遮挡。 　　叶安站在船艏，耳边是哗哗的流水声，伴着鱼群在水下游动，带起层层水波，交织成一片杂乱却又蕴含着静谧的自然乐章，令他不自觉沉醉其中。 　　大船行进雾中，因有鱼群引路，无需担心走错方向，也能有效避开河中的障碍。 　　几截浮木自上游漂下，临近才发现，哪里是什么木头，分明是被吃空的鳄鱼皮。 　　遍布三角形鳞甲的外皮满是伤痕，三条并排的伤口穿透厚实的皮肤，伤口定是深可见骨。 　　这样的伤口，只有那群变异鹈鹕才能做到，连好战的水獭都不行。 　　鳄鱼皮顺流而下，滑过大船，越过紧随其后的商船。 　　船上众人并不知晓孤岛上生活着大量鸟群，看到水中的情形，无不紧张起来，警惕地盯着河面，防备水下可能存在的任何危险。 　　感知到众人的情绪，叶安没有开口解释，也无意进行安抚。对于初来乍到的商队，太过亲切通常会造成反效果。 　　行走荒原的商人本就戒心十足，保持一定距离对双方都好。过于热情地话，反而会被误会别有用心，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越是靠近孤岛，雾气越浓。 　　很快，船队四周尽是浓雾，仿佛在云层中行进。 　　天空中传来鸟鸣，一阵接着一阵，杂乱无章，带着怒意和警告。 　　叶安听出其中有伯劳和火雀，不由心生惊讶，究竟是什么族群，会让这些小个头的猛禽如此警惕和防备。 　　“大人，情况不太对。”拉契娃道。 　　叶安点点头，示意大船减慢速度，同时集中精神，催动异能。点点微光浮现在他周身，继而汇聚成线，穿透浓雾，精准捕捉到天空中的场景。 　　一群过路的大雁被雀鸟和伯劳包围，双方暂时没动手，气氛却十足紧张，稍有风吹草动，战斗随时都会开启。 　　叶安仔细观察，发现这群大雁十分特殊。体型大且不说，头顶的羽毛迥异于同类，染上耀眼的红。嘴巴张开，竟然遍布三角形利齿，显然是吃肉的。 　　面对数倍于己的小型猛禽，大雁群同样警惕，却并不畏惧。甚者，它们盯着伯劳和火雀的样子，简直像盯着送上门的猎物，只要张开嘴就能享用美餐。 　　叶安观察片刻，衡量过彼此的情况，认为这场战斗对伯劳和火雀不利。 　　如果鹈鹕或任何一种大型猛禽在场，彼此还能掰一掰腕子。可惜现场只有雀鸟伯劳。它们的战斗力固然很强，劣势也同样明显。若是不能速战速决，时间拖长，等到落后的大雁群追上来，形势立刻会发生颠倒。 　　叶安观察鸟群的同时，对峙双方都发现了他。 　　雀鸟和伯劳发出欢喜的叫声，大雁群则生出戒备，部分继续和鸟群对峙，部分竟然脱离队伍降低高度，开始绕着大船盘旋，分明是打起了船队的主意。 　　“这算是飞来横祸？”叶安盯着飞来的大雁，竟然还有心思开玩笑。 　　拉契娃和同伴看到雾气后逼近的暗影，立刻抓起武器，随时准备战斗。 　　船队中的商人发现大雁，同时变得紧张，包括丰城一干人在内，都做好了抵御攻击的准备。 　　“别紧张，我和它们聊聊。” 　　在旁人眼中充满威胁的猛禽，在叶安看来并不十分危险。即使它们打上船队的主意，甚至盯上了骆驼，也不代表事情不能谈，总是会有商量的余地。 　　叶安继续催动异能，周身浮现更多光线，试着一次性同化所有大雁。 　　过程中，他发现这些大雁十分聪明，几乎和岛上最聪明的变异鸟不相上下。 　　“路过吗？” 　　大雁群本不该在雨季长途跋涉，雨水会打湿它们的羽毛，为旅途增添许多波折和麻烦。然而，它们原本的栖息地被大批变异植物占据，成鸟倒无所谓，未孵化的蛋和幼鸟却会变得危险。 　　“食肉植物？” 　　从大雁的记忆中，叶安捕捉到植物的外形，很像是捕蝇草，却比普通品种大上数百倍乃至上千倍。 　　试想一下，高达数米的捕蝇草密密麻麻长在一起，一眼望不到尽头，仿佛一片热带雨林，这样的场景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为了繁育后代，大雁群不得不放弃原有的栖息地，冒险在雨季迁徙，寻找新的领地。 　　不凑巧，新首领错误地规划了路线，一路将族群带入三角洲，和外出觅食的雀鸟伯劳遇见。 　　在迁徙途中，大雁群忙着赶路，很多天没有好好吃上一顿。乍一见如此多的小鸟，简直像饿客遇到自助餐。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全因伯劳和火雀不好惹，数量又多，大雁群在等落后的同族赶到，把握更大时再动手。 　　这期间，叶安恰好带着船队经过，一头撞入蓄势待发的战场。 　　如果他晚到一两个小时，其余大雁陆续赶到，这场战斗定是不可避免。 　　了解到摩擦的起因和大雁的需求，叶安立刻吩咐拉契娃等人打开口袋，将从岩洞中带出的肉干堆上甲板。 　　“这些给你们。” 　　叶安清晰感知到，后续会有更多大雁抵达，和它们发生冲突得不偿失。不如给出足够的好处，客气地将它们送走。 　　大雁盘旋在船队上方，对叶安做出的举动，起初不太理解，没有任何动作。 　　叶安十分有耐心的解释数次，表明自己没有恶意，如果觉得不够，他可以给出更多，只希望大雁群不要攻击三角洲内的鸟群，继续迁徙就好。 　　“看，这些都是相当好的变异兽肉。”为了证明自己所言不虚，叶安拔出匕首，从肉干上切下一条送到嘴里，嚼了几下吞下腹，证明食物都很安全。 　　大雁群仍是没有反应。 　　叶安皱眉，继续沟通对方，足足五分钟过去，方才得到积极的反馈。 　　大雁群在等待，等着其余同伴抵达，一同享用这顿美餐。 　　“拉契娃。”叶安盯着半空中的大雁，吩咐道，“通知商船上的人，让他们立刻回船舱，没有接到通知不要出来。” 　　“是。” 　　拉契娃没有迟疑，快速跑向船尾，将叶安的命令传达下去。 　　商人们躲进船舱后不久，河面上的浓雾开始散去，天空中传来嘹亮的鸣叫声。 　　规模庞大的雁群由远及近，遮天蔽日，落下的暗影覆盖河道。 　　粗略估算一下，数量已经超过千只！ 　　如此多的大型变异鸟聚集，河中的鱼群都不敢冒头，第一时间沉入水下。 　　火雀和伯劳也被吓到了，不敢继续留在天空中，陆续飞到大船附近，寻求叶安的庇护。 　　船上的骆驼和变异虎变得紧张，尤其是骆驼，它们的目标最大，最容易受到攻击。倒是黑蚁的反应与众不同，从它们的情绪中，叶安能清晰感知到兴奋。 　　兴奋？ 　　叶安诧异地看向蚁群，暂时没空去探究背后原因，吩咐拉契娃等人马上返回船舱，自己则留在甲板上，拍拍缩到身边的变异虎，仰头看向天空，等待带领族群的头雁露面。 第441章 大雁的馈赠 　　头雁不是一只，而是多达百只。 　　大雁的数量也并非千余，而是超过五千。 　　叶安站在船头，望着大雁群一批批经过，表情虽还镇定，握在背后的手仍不自觉攥紧。 　　大雁群的数量超出预期，船上的肉干未必够。 　　雀鸟和伯劳变得极其安静，连振翅声都不再密集。很显然，它们被雁群的数量吓到了。 　　骆驼聚集在甲板上，不再反刍食物，而是聚精会神盯着头顶的暗影，时刻准备防御反击。 　　未被匪盗劫获之前，它们属于不同的商队，跟随商人们行走荒原，遇到的危险数不胜数。其中有不少骆驼曾遇到迁徙的候鸟，知晓这些家伙不好惹。尤其是大型候鸟，聚集起一定数量，如骆驼这样的大型变异兽，都有可能抓上天空。 　　变异虎缩在叶安身后，样子完全不像一只猛兽。 　　叶安转头看它一眼，变异虎到底装模作样地吼了两声，声音中的威慑力，不提也罢。 　　大雁群仍在陆续抵达，如厚实的云层遮盖天空，落下的影子笼罩整支船队。 　　商人们躲在船舱里，透过窗口和门缝望向天空，看到密集的黑影，都不禁寒毛倒竖，头皮发麻。 　　“这么多的大雁，老天！” 　　丰城一行人聚在窗口，望着覆盖船顶的鸟群，表情十分凝重。 　　墨索斯和劳伦斯没有再起争执，两人都很清楚，如果不能摆脱这些大型候鸟，别说是完成庞森的命令，连活着走出三角洲都是奢望。 　　“要不要动手？”劳伦斯低声道。 　　叶安的确很强，可大雁的数量实在太多。他能凭一己之力对抗数千只大雁吗？如果他顶不住，船队势必遭遇危险。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再想动手就晚了。 　　“再等等。”墨索斯拦住面带焦急的劳伦斯和同伴，沉声道，“我总觉得，那位之前没有出全力。而且大雁脾气不好，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冲出去，很可能会帮倒忙。” 　　听到墨索斯的话，劳伦斯似乎还想说什么，话到嘴边，被对方的目光压制，终究吞了回去。 　　透过窗口，丰城人看向前方的大船，由于视线被障碍物遮挡，看不清叶安的身形，只能看到不断闪耀的光线，正自船头向四周和天空中蔓延。 　　“那就再等等。” 　　话音未落，大雁群的队形陡然发生改变。 　　密集的群体开始分开，迅速让出一条通道。 　　几只头雁脱离群体，降低高度，陆续飞近叶安，距离他的头顶不超过两米。 　　这样的距离，叶安可以轻松抓到对方，大雁同样能联合起来袭击他。双方深知这一点，同样保持克制，没有做出任何挑衅的举动。 　　一只头雁继续飞落，停在甲板上，收起翅膀。 　　叶安这才清楚看到，这些大雁的体型有多惊人。头雁的脖子抬起来，视线近乎和他平齐。 　　面对如此巨大的鸟类，叶安不免有几份紧张。尽量控制住情绪，向对面释放善意。 　　他希望对方能够明白，自己没有敌意，也没有任何不好的心思，千真万确想要送给它们食物，只希望它们不要扰乱三角洲，继续赶路就好。 　　头雁打量着叶安，目光意外地灵动，竟有几分人性化。类似的情形，叶安只在极个别变异兽身上发现过，最明显的就是雪貂。 　　“我保证一切都是真的，没有任何虚假。” 　　为让对方采信，叶安催动异能，将自己的意思一遍又一遍传递过去。甚至还后退两步，指了指堆在甲板上的肉干，诚恳道：“这些都是你们的，不够的话，我再去取。” 　　头雁仍是没有回答，几分钟后，就在叶安以为计划行不通时，突然展开翅膀，昂首朝空中的同伴鸣叫。 　　近处的头雁陆续发出叫声，声调相似，长短高低各不相同。 　　叶安侧耳静听，他有十成肯定，对方是在交流，用一种独特的声音，组织成族群内独有的语言。 　　大雁群的交流持续四十多分钟，相同的讯息，从头雁传达到群体中每一个成员，它们都可以发表意见。 　　最终的结果，少数服从多数，大雁群答应了叶安的条件。 　　获悉大雁群的决定，叶安当即松了口气。再三确认大雁不会对伯劳、雀鸟以及骆驼下手，迅速转身去往船舱，将剩下的肉干全都搬出来，送到大雁群面前。 　　“大人，我来帮忙。”拉契娃跟着叶安走到船舱底部，扛起两只口袋。 　　叶安对她摇头，让她和其余人继续留在船舱里，不要登上甲板。 　　“直到它们离开，你们最好留在这里。” 　　同大雁群接触后，叶安愈发坚定之前的决定。 　　天空中的候鸟太过聪明，也存在太多不确定性。谨慎起见，在鸟群离开之前，船上的人最好不要露面，包括后方的商人。 　　为免横生枝节，叶安没有隐藏实力，将自己的警告清楚传递到每一个商人脑海中，丰城一行人也没有例外。 　　当叶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船队众人都是一惊。丰城众人更是面现惧色，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墨索斯，这……”劳伦斯欲言又止。他的脸色很难看，声音微微颤抖。 　　墨索斯的脸色同样糟糕，心情也是一样。他甚至怀疑，叶安已经知晓他们的身份。在这样强大的变异者之前，没人能保守住秘密。 　　船队众人心思各异，但无一例外，均遵照叶安的吩咐，老老实实藏在船舱里，没有走出舱门半步。 　　大雁群接受叶安的条件，一批接一批飞落，从甲板上取走食物。它们不只吃肉，对谷物也是来者不拒，尤其喜欢清甜的玉米和豆子。 　　叶安搬空了近三分之二的船舱，才满足了大雁群的需求。 　　头雁仰头吞下一条肉干，满足地拍拍翅膀，对叶安友好地叫了两声。 　　明白对方的意思，叶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抹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脸上露出笑容。 　　“不客气，一路顺风。” 　　头雁振翅飞起，盘旋在叶安头顶，做出一个意外的举动。 　　在叶安诧异的目光中，头雁从身上取下一根飞羽，抛到甲板上。 　　大雁群紧跟头雁的动作，陆续掠过船头，逐一留下一根飞羽。片刻时间，甲板已经被大雁的羽毛覆盖，连骆驼和变异虎身上都披了一层。 　　黑蚁群趴在船舷上，逃过一劫。 　　叶安取下一根落在头上的羽毛，发现羽杆中空，外层十分坚硬，不亚于铸造过的金属。稍微打磨一下，完全能当做箭矢和矛尖使用。更加重要的是，从这根羽毛上，他能感觉到细微的能量流动。 　　“多谢！” 　　叶安站在羽毛堆中，朝大雁群挥手。 　　大雁在天空鸣叫，排成人字形的队伍，一批接着一批向远处飞去。迎着半隐在云层和雾后的太阳，陆续消失在地平线处。 　　大雁群离开后，河面的雾气也逐渐散去。 　　自船头眺望，已经能望见孤岛。 　　拉契娃等人走上甲板，在叶安的命令下转动船帆，加快航速。 　　商船跟随着大船，望见目的地，商人们无不兴奋，更有劫后余生的喜悦。同船的丰城人却难掩焦虑，尤其是墨索斯，直觉告诉他，这次登上孤岛，很可能将有去无回。 第442章 计划开始 　　“大人回来了！” 　　浓雾散去后，看到河面行来的大船，码头上的少年当即丢掉渔网，兴奋地冲向营地，告知众人叶安归来的消息。 　　“回来了？” 　　赵翁恰好在集市，听到喧闹的人声，获悉是叶安归来，立刻让人去告知萧玧。 　　“大人还带回来一支船队！” 　　少年被赵翁叫住，一股脑道出在码头所见。待赵翁不再问话，立刻跑向新开的田地。他要把好消息告诉在田间忙碌的伙伴。 　　没过多久，岛民和商人均收到消息，知晓叶安归来，陆续放下手头的事情，结伴涌向码头。 　　大船越来越近，岸上的人也越聚越多，整个码头都被挤满。 　　为免发生意外，木棉和紫荆迅速组织起人手，在码头拉开警戒线，维持人群的秩序。虽然有人感到不满，鉴于孤岛展示出的实力，以及木棉等人的武力值，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不敢轻易生事。 　　终于，叶安乘坐的大船靠岸，商人所在的木船紧随其后。 　　船头放下绳索，叶安抓着绳子滑到地面，朝欢呼的人群挥了挥手，随即叫来木棉和紫荆，告知她们船上有大量物资，需要人手搬运。 　　“多找些人，尽量快一些。” 　　肉干和部分谷物分给了大雁，船上的物资依旧不少。 　　骆驼陆续站起身，不需要叶安指挥，已经排成长列，等待背负货物下船。变异虎混在骆驼的队伍中，不见猛兽的威风，反而左顾右盼，生怕遇到叶安口中的母虎。 　　对此，骆驼十分鄙视，却也没驱赶它，任由它继续跟着。 　　船侧搭起木板，从盗匪据点带回的物资陆续被运往岩山。 　　商人们也开始卸船，货物堆在码头上，等着送往集市。 　　丰城一行人混在商人的队伍中，并不十分起眼，但在叶安的提醒下，赵翁和萧玧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们。 　　“事情都安排好了。” 　　赵翁拉住叶安的胳膊，和他一起排开人群。 　　萧玧面无表情地看向下船的商人，凡是被他的视线掠过，无论是否心怀鬼胎，都不自觉生出寒意，下意识避开他的目光。 　　墨索斯装作搬运货物，谨慎观察码头上的人群。看到叶安的背影消失，他正准备转身，一张熟悉的面孔突然闯入眼帘。 　　一瞬间，墨索斯僵住了。 　　“怎么了？”劳伦斯感到奇怪，直起身，朝墨索斯紧盯的方向张望，并没有任何发现。 　　“或许是我眼花了。”墨索斯口气不确定。只是惊鸿一瞥，他不能百分百确认，自己看到的就是萨恩。大概只是长得相似，也可能是他神经紧张，产生了幻觉。 　　墨索斯摇摇头，发现萧玧已经转身离开，笼罩在头顶的压迫感立时减轻，告知同伴加快动作，尽量别露出马脚。 　　“先去集市安顿下来，和岛上的人混熟了，更方便打探消息。” 　　对于墨索斯的决定，众人没有异议。劳伦斯撇撇嘴，神情中似有不满，为了完成庞森的计划，到底什么都没说，弯腰扛起两只口袋，跟着队伍一同前进。 　　“快看！” 　　商人们去往集市，势必要经过新建的城墙。 　　巍峨的石墙和矗立顶端的箭楼令他们惊叹，吊桥放下后，高过三米的城门更是让他们瞪大双眼。 　　从大灾发生至今，荒原上的势力不断更迭，兴起的城池不在少数，大部分已经衰落乃至消失，少部分依旧存在。 　　这其中，猎人城无疑是佼佼者。 　　船队中的商人曾到过猎人城，对城内布局有一定了解。不提其他，单是城墙的规模，孤岛就不在猎人城之下，甚至隐隐超过。 　　商人们带着货物，排队走入城门。 　　相比接近竣工的城墙，内部的建筑尚未完善，显得有些杂乱。 　　岛上多以两层木屋和帐篷为主，尚未出现类似城主府一样的砖石建筑。不过在选定的地块，大部分地基已经打下，只等雨水彻底停止，旱季到来，工程就会继续。 　　“这边走。” 　　木棉和紫荆另有事情，艾什等少年负责为商人们带路。 　　冷杉牵着小薇的手站在路边，和其他孩子一样，对新来的队伍十分好奇。 　　小薇双目无法视物，却比其他人“看”得更加清楚。无神的双眼“凝视”经过身前的墨索斯和劳伦斯等人，小手抓住冷杉的手指，在少年弯腰时，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 　　“我这就带你去见大人。”冷杉抱起小薇，不再看新来的商队，招呼同伴一声，就要转身离开。 　　自从上次受伤，小薇的身体就变得很弱。铃兰和赵翁都检查过，万幸没损伤根本，只是要像别的孩子一样健康，必须要好好休养，平日里要格外注意，不能受凉。 　　“冷不冷？”冷杉抱着小薇走在雨中，细心为她遮挡雨水。 　　小薇摇摇头，双臂环住冷杉的脖子，下巴搭在胳膊上，卷翘的长睫毛微微垂下。 　　那几个人很不对劲，给她的感觉很不好。 　　“哥哥，快一点。”小薇拉拉冷杉的头发，“我要快点告诉大人。” 　　“好。”冷杉口中答应，抱着小薇加快脚步，去往叶安和赵翁所在的帐篷。 　　另一边，墨索斯走在队伍中，眉心不断拧紧，始终没有松开过。心焦的感觉挥之不去，那种被锁定窥伺的压迫感令他不安。心烦意乱之下，没留神踩到一个水坑，险些当场跌倒。 　　“小心！”一只有力的大手拉住他，同时帮忙扶住他背后的口袋。 　　“这里是粮食吧？小心点。” 　　等到墨索斯站直，鲁格收回手，笑容爽朗，仿佛带着阳光，很能获取人的好感，让人放松戒心。 　　但这其中不包括墨索斯。 　　自从遇到叶安，他感到一切都不对劲，很不对劲。 　　哪怕同伴都认为他是多心，甚至是杞人忧天，他还是认为自己的直觉没错，那个强大的变异者，这片三角洲的主人，很可能已经知晓了他们的身份。 　　这样的感觉困扰着墨索斯，像是身处烈火边缘，身后却是悬崖峭壁，哪怕火焰已经逼到眼前，仍无法后退半步。 　　进退维谷，无论前进还是后退，很可能都是死路一条。 　　墨索斯勉强压下焦躁，向对面的鲁格道谢。其后扛起口袋，和停下脚步的劳伦斯汇合，继续跟上队伍去往集市。 　　等到一行人走远，鲁格才舒展几下手指，解开护腕仔细翻看，确定没有任何伤口和斑点，才松了口气。 　　“事情成了，得快点告诉大人。” 　　就在刚刚，他将一只米粒大的虫子放到墨索斯身上。这是遵照叶安的命令，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没有引来半点怀疑。 　　这种虫子生长在密林中，类似蚜虫，却比蚜虫更小。被它咬上一口，很快会高热不退，喉咙肿大无法开口。症状类似荒原上的一种疾病，这种病不会致命，却会传染。 　　一旦墨索斯出现症状，为了集市的安全，他势必要被另外安置，这样一来，就很容易将他和同伴分开。 　　完成叶安的吩咐，鲁格同巡逻的人员交班，快速去向叶安复命。 　　集市中，丰城一行人被安置到三个空帐篷里，带路的少年同他们说明岛上的规矩，询问是否还有不明白的地方。 　　“没有了，多谢。”墨索斯道。 　　少年点点头，没有多做停留，很快转身离开。 　　墨索斯回过身，发现同帐的两人已经扯掉外套，直接躺在兽皮上。看样子，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想起来。 　　“今天先休息吧，墨索斯。”一个男人说道。 　　墨索斯没有反对。 　　事实上，他也累了。加上神经始终紧绷，使他更容易感到疲惫。 　　脱掉身上的斗篷，墨索斯坐到兽皮上。扯掉靴子时，发现手腕内侧多出两个红点，不疼不痒，没有在意。 　　“睡醒后吃点东西，到时候再商量下一步。” 　　墨索斯打着哈欠躺下来，同伴没出声，摆摆手，表示知道了。 　　几人不再说话，帐篷里很快响起鼾声。 　　在睡梦中，墨索斯紧绷的眉心终于放松，手腕上的红点却在慢慢扩大，直至包裹整条手臂，又开始一点点消失。 　　最后一抹红色消失无踪，墨索斯在梦中发起高烧，高热的温度，连他身边的人都被热醒。 　　迷迷糊糊中，男人看到墨索斯的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 第443章 渣且自知 　　下了数月的大雨终于停了。 　　清晨，阳光透过半开的木窗撒入室内，叶安懒洋洋地翻过身，单手搭在额前，缓缓睁开双眼。 　　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叶安侧过头，看向仍在沉睡的萧玧。 　　即使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到晨光中的萧城主，叶安还是会有短暂失神。 　　白得近乎透明的脸颊，在晨光中显得虚幻缥缈，不真实到仿佛要融化一般。 　　叶安枕着胳膊，等到回神时，手指已经覆上萧玧的眉毛。指尖顺着眉心下滑，在鼻尖短暂停留，最后落到淡色的唇角，许久没有移开。 　　“还在睡吗？” 　　感受到拂过手指的鼻息，叶安倾身靠近，用嘴唇替代自己的手指，覆上那一抹熟悉的凉意。 　　软软的，像是果冻。 　　叶安脑子里忽然闪过这个念头，下意识轻咬了一下。察觉到对方的气息发生变化，低低的笑声从唇瓣流出，眼角因笑意微微下压，带出几许柔和。 　　“精神不错。” 　　萧玧的声音在室内响起，些微的沙哑。冰冷的手指覆上叶安脑后，火热和冰冷瞬间融合，许久的缠绕，迟迟没有分开。 　　熟悉的凉意压在发间，叶安睁开双眼，双臂撑在萧玧头侧，挑眉看向眸色逐渐变浅的男人，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你要冻住我吗？” 　　“怎么会。”萧玧随着叶安撑起身体，拉近两人的距离，声音比之前更显沙哑，“我只想被你融化。” 　　“……” 　　沉默两秒，叶安忽然按住萧玧的脸，直接将他按了回去。 　　“你别说话，继续冷着比较好，不然让人不适应。” 　　无语的换成萧玧。 　　停顿半晌，萧玧握住叶安的手腕，移开他的手指，咬住他的指尖，认真道：“所以，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子？” 　　“这个……”叶安挠挠脸颊，忽然间发现，对于萧玧的性格，他的印象貌似有些刻板。谁规定冰雕一样的萧城主就不能说些“那什么”的话？ 　　可他的确不适应。 　　听在耳朵里，非但没有脸红耳热，反而有些……尴尬？也不能说尴尬，准确点，肉麻？ 　　叶安短暂走神，移回视线时，发现萧玧危险地眯起双眼，看着他的样子貌似十分不善。 　　坏了！ 　　叶安暗叫糟糕。 　　他忘了两人的联系有多深，如果自己情绪波动得太过剧烈，彼此距离又近，萧玧同样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尴尬，嗯？” 　　低沉沙哑的声音，有种挑逗意味的鼻音，传入叶安耳朵里，没有半分旖旎，满满都是威胁。 　　叶安大脑有些停摆，发现自己被逼到悬崖边上，根本没法解释。索性心一横，反手握住萧玧的两只手腕，交叠压在对方头顶，以吻封缄。 　　一瞬间，叶安觉得自己像个渣男。 　　渣且自知，渣得相当彻底。 　　感知到叶安此刻的情绪，萧玧合上双眼，遮住眼底的笑意，主动昂起下巴，从脖颈到锁骨，牵出一线优美的弧度。 　　室内的温度开始上升，敲门声却突兀响起。 　　奥瓦站在门外，等了许久，室内始终没有回答。正准备再敲，房门突然打开，穿着长裤和稍显宽大的外套，头发略显凌乱的叶安站在门后，黑色的双眼看向他，神态中透出不自觉的慵懒。 　　“什么事？”叶安耙梳过垂落的黑发，开口问道。 　　“鲁格传来消息，那边有动静了。”少年道。说话时看着叶安的外套，忽然想起来，这件外套，昨天还穿在萧城主身上。 　　听到这番话，叶安立刻认真起来。 　　“确定吗？” 　　少年点点头，道：“鲁格守在那边，事情瞒不住，附近的商人都有觉察。” 　　叶安迅速回到屋内，同萧玧说明情况。 　　两人没有耽搁，迅速整理妥当，带上随身的武器，和少年一同赶往集市。 　　彼时，集市中人声喧闹，却不因交易而起，全是围绕墨索斯所在的帐篷。 　　经验丰富的商人聚在一起，从蛛丝马迹推断出，帐篷里肯定有人发了高烧。不然的话，他的同伴不该频繁打水，也不会表现出如此焦虑的模样。 　　尽管丰城人始终嘴硬，但事实摆在眼前，帐篷里的人生病了，看样子还很严重。如果具有传染性，对集市乃至孤岛上的人都是威胁。 　　大灾后的动植物产生变异，人类也是一样。哪怕不是变异者，体质也发生改变，轻易不会染病。可一旦生病就会十分严重，严重到会危及生命。 　　“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商人们忧心忡忡，很想一探究竟，又不敢贸然闯入帐篷。 　　铃兰和赵翁身为植物变异者，的确可以进去。但是，这是计划中的一环，两人自然不会早早现身，势必要等众人的情绪堆积到一定高度，才能不引来任何怀疑，将墨索斯和他的同伴分开。 　　“叶领主和萧城主来了，大家让开！” 　　叶安和萧玧一同现身，商人们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迅速让开一条道路，直通向墨索斯所在的帐篷。 　　劳伦斯等人守在帐篷前，他们也很焦急，但和其他人一样，担忧墨索斯的病症会传染，始终犹豫不前。 　　“大家不要聚在这里，如果里面的人生了重病，对大家都是威胁。”叶安正色道。 　　商人们遵照吩咐让开一段距离，却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和叶安萧玧一同等在帐篷前，直至赵翁和铃兰出现。 　　“劳烦。”叶安开口道。 　　赵翁对他颔首，先一步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铃兰暂时留在原地，询问在场的商人，从他们嘴里了解过状况，随即同叶安颔首，按照原计划，吩咐同行的少年支起大锅，当场熬制药剂，用水稀释之后分给在场的商人。 　　“可以增强体力，预防染上病症。” 　　商人们自然不会白白端走药碗，各自留下等价的物品，才将药剂一饮而尽。 　　至于铃兰会不会害自己，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她真有这样的打算，在场的商人又非吴下阿蒙，见多识广的不在少数，相同的药剂又不是没喝过，很快就能辨明真伪。 　　从催生材料到切碎熬药，都是当着众人的面，味道和色泽同记忆中一般无二，肯定不会有问题。更何况，比起担心铃兰动手脚，他们更忧心帐篷里的情况。 　　药剂发放到一半，赵翁终于给出回答。 　　“里面的人的确生病了，会传染。从现在开始，这座帐篷和附近的区域要隔开，其他人不要靠近。” 　　一石激起千层浪，哪怕商人们早有猜测，此刻亲耳证实，仍不由得哗然。 　　“别担心，我会留在这里，保证大家不会染病。前提是一定不能靠近，否则会是什么结果，我也不能保证。” 　　赵翁开口安慰众人，话落就放下帐帘，重新回到帐篷。 　　商人们不敢继续聚集，有组织地散开。附近几座帐篷都被清空，铃兰当场催生藤蔓，将整片区域隔绝包围。 　　劳伦斯等人身处人群之中，就此和墨索斯三人断绝联系。 　　帐篷里，墨索斯陷入高热，被喂下一碗汤药，方才恢复意识。 　　他艰难睁开双眼，发现同伴竟被反绑双手，堵住嘴，困在帐篷角落。在他近前，除了赵翁之外，竟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你是……” 　　看着面带震惊和怒意的墨索斯，萨恩露出笑容，笑意却未达眼底，口中道：“墨索斯，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 第444章 背叛的代价 　　看到萨恩的一瞬间，墨索斯突然明白了许多事。 　　“这是圈套！” 　　他挣扎着坐起身，虽然服下汤药，高热仍不断折磨着他，使他身体虚弱，脸颊变得赤红，眼底泛起清晰的血丝。 　　“从一开始，这就是个圈套！” 　　墨索斯重复着同一句话，看似声嘶力竭，发出的声音却十分沙哑。愤怒和惊惧交织，脸颊不自觉抖动，脖颈上的疤痕愈发明显，仿佛两条赤红色的蜈蚣。 　　“对，没错。”萨恩回答得十分干脆，脸上带着笑容，十分满意墨索斯的反应。 　　墨索斯愈发愤怒，试图握拳打向对方，却聚不起更多力气，反而因为动作过大，整个人又倒在地上，别说是起身，连动一下胳膊都费力。 　　目睹此情此景，另外两个丰城人怒瞪双眼，从嘴里发出呜呜声响，显然不是什么好话。奈何嘴被堵住，发不出一个清晰的字音。 　　“别激动，对你身体不好。”萨恩好整以暇地看着墨索斯，完全不理会另外两个丰城人。他盘膝坐在兽皮上，双手交握，手指一下下敲着手背，声音十分平静，听不出任何怒意。 　　这样的萨恩十分陌生，和墨索斯记忆中完全不同。 　　在他的印象里，丰城长老萨恩十分易怒，骄傲的性格遗传给他的一双儿女，在城民眼中，这一家人就是嚣张跋扈的代名词。 　　眼前的萨恩仿佛变了一个人，让他无法猜到对方接下来会做什么。 　　这种不确定让墨索斯万分不安。 　　“庞森想要杀了我，杀了我的儿女。”萨恩再次开口，没有绕弯子，直接点出他和庞森的仇恨，“如果不是我运气好，早就死在荒原，成了野兽肚子里的一块肉。” 　　墨索斯沉默了。 　　他全盘参与了追杀萨恩一家的计划，萨哈和舒兰落入盗匪手中，同样有他的手笔。对于萨恩的话，他没有任何立场反驳。 　　“我的儿子和女儿，他们的确性格不好，也做了不少错事。可他们妨碍到庞森了吗？没有。”萨恩继续道，“丰城长老原本超过二十人，如今只剩下八人，这其中包括两个万事不管，长老会上从不开口的。” 　　“庞森想要什么，有眼睛的人都能看明白。” 　　说到这里，萨恩忽然停住，视线分别扫过墨索斯和他的同伴，发出一声冷笑。 　　“早年的丰城何等富饶，前任城主如何强大，你们或许只是听闻，我却亲眼看过。当年的阴谋，让丰城从数一数二的大城沦落到今天，庞森是凶手，我也是帮凶。” 　　叶安恰好走进帐篷，听到萨恩的陈述，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挑了下眉。片刻后转头看向萧玧，发现萧城主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有预料。 　　丰城和海城关系匪浅。 　　海城当年遭遇背叛，海城城主在阴谋中陨落。身为海城城主的好友，丰城城主一样陷入圈套，被他信任的长老和手下困住，对海城的覆灭无能为力，最后更死在背叛者手里。 　　这也是叶安答应帮助萨恩复仇，准备拿下丰城的原因之一。 　　以他和萧玧的关系，将这些直接或间接毁灭海城的人送入地狱，他十分乐于效劳。 　　两人走入帐篷，在赵翁身边坐下。 　　萨恩的话始终未停，将庞森的阴谋和算计悉数揭穿。既痛骂对方也斥责自己，没有任何推诿和隐瞒。 　　“庞森想做城主，这样的想法不是一天两天。自从前城主被困在，他就没断过这个念头。”萨恩继续冷笑，视线逼近墨索斯，声音比笑容更冷，“为达成这个目的，死在他手里的人不在少数。无论敌人还是朋友，无论是否帮过他，只要挡了他的路，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丰城落在他的手里，早晚会走向灭亡。当然，像我这样的人也是一样。” 　　萨恩毫不掩饰地嘲讽，撕开这座昔日巨城最后一块遮羞布。 　　“早年的丰城何等繁荣，运送粮食的队伍，单是骆驼就有上万头。同样的粮队，城内不下二十支。每年出产的粮食，光是供应海城，就能为城内换来巨大的财富。 　　如今怎么样？ 　　别说是粮队，连支像样的商队都没有！ 　　本该是对抗盗匪的力量，摇身一变成了匪徒！ 　　为什么到丰城的商队越来越少？为什么粮食的交易每况愈下？别人不知道，墨索斯，你问一问自己，你敢说不知道吗？！” 　　萨恩的声音瞬间拔高，犹如一头愤怒的狮子，咆哮着质问对方。 　　墨索斯脸色变了几变，伴随着汤药发挥效力，脸颊和脖颈的潮红迅速褪去，逐渐变为苍白，继而是铁青。 　　“劫掠的事，长老们都在做，城内很多人知情！”墨索斯咬牙道。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会说丰城已经糜烂，从根子上烂掉了。这座城不配再叫丰城，哪怕庞森如愿以偿，得到的也不过是个匪窝罢了。” 　　萨恩吼出压在心头的话，发泄出怒火，声音和表情再度变得平静。 　　留在孤岛的时日里，他想了许多，也开始反省自己。 　　同强伯和王伯等人的接触，让他打开记忆的匣子，三十年前的繁荣和富饶逐一浮现在眼前。 　　午夜梦回，他时常会梦到自己又回到年少，和同伴一起走在繁华的海城之中，看着满载货物的驼队鱼贯而过，穿过青石铺设的街道。 　　道路两侧聚满了人群，既有商人也有城民，还有远道而来的猎人和聚居者。 　　少女们提着花篮，将花瓣洒向队伍中的青年人。 　　欢声笑语充斥在街上，不远处的食铺里飘出麦饼和烤肉的香气。这样的味道和骆驼味混合在一起，算不上好闻，萨恩却异常怀念，那是再也无法回溯的美好记忆。 　　从梦中醒来，萨恩脸上总会留下泪痕。 　　泪水顺着脸颊滚落，浸透额角的白发。 　　躺在黑暗中，盯着屋顶，他会问自己，他当年到底在想什么？他被什么遮住了双眼？他这些年又做了些什么？ 　　如今遭遇的所有都是报应，是对他做错事的报应。 　　这就是背叛者的下场，哪怕是死在荒原，也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 　　感知到萨恩此刻的情绪，叶安叹息一声，从背后拍了拍萨恩的肩膀。 　　萨恩没有回头，只是深吸气，尽量平复自己的情绪。直到声音不再发抖，他才继续道：“你当年被庞森带入城内，你以为自己是被庞森救了，可你知道吗，当初袭击你的盗匪就是庞森的手下。” 　　“你说什么？！”墨索斯不敢置信。 　　“我没必要骗你。你仔细回忆一下，当时是在哪里遭到袭击，攻击你们的人用的是什么武器，是如何配合。对比庞森手下劫掠的队伍，有哪里不同？” 　　墨索斯还想反驳，帐篷角落的丰城人突然开始挣扎，双目充血，死死盯着萨恩。 　　他的表现过于突兀，叶安催动异能，发现他的遭遇和墨索斯十分相似。一样被匪徒劫杀，失去亲人和族人；一样被庞森所救，不遗余力为他卖命。 　　萨恩不只是在点醒墨索斯，也让他明白，当年的罪魁祸首究竟是谁，这些年自己竟然是在为仇人卖命！ 　　渐渐地，帐篷里只剩下墨索斯三人粗重的喘息。 　　对于萨恩口中的真相，墨索斯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但是，只要认真去想，疑点就经不起推敲。 　　他被利用了。 　　被仇人彻头彻尾地利用了。 　　“想明白了？”萨恩再次开口，双眼牢牢盯着墨索斯，一字一句道，“你的亲人，你的族人，你的朋友，全都死在庞森手里，你却在为他卖命。你认为他们会不会恨你，会不会想痛骂你，撕碎你？” 　　“别说了！”墨索斯猛地出声，“别说了……” 　　看到他的反应，萨恩没有再继续。 　　叶安不需要催动异能，也不用同化对方，就知道面前这个男人被击溃了，被萨恩揭穿的一切彻彻底底击溃了。 第445章 情况不妙 　　叶安等人离开后，帐篷里变得寂静无声。 　　火焰在地炉中跳跃，飘散出香味的肉汤在锅内翻滚。拉契娃在帐外看守，即使身上的绳子已经解开，帐内的丰城人也不可能逃出去。 　　墨索斯躺在地上，从萨恩讲出所有事情，告知道他被蒙骗数年，一心一意为仇人卖命之后，他整个人就失去精神，仿佛行尸走肉，瘫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不愿意相信，不肯相信，回溯的记忆和各种线索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在自欺欺人。 　　这种滋味很难受，说是万箭穿心也不为过。 　　多年来支撑他的信念一夕崩塌，他转动眼球，无神的双眼中满是晦暗。 　　他为什么还活着？ 　　“墨索斯。”和他有相同遭遇的男人移过来，坐在墨索斯身侧，同样脸色难看，痛苦中涌现无尽的恨意，“你打算怎么办？” 　　墨索斯没有回答。 　　男人等了许久，等来的只有沉默。见他仍是一副木楞的表情，瞬间怒气上涌，双手抓住墨索斯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说话！” 　　“是你带我进的丰城，是不是你和庞森一起策划的阴谋！” 　　“我的亲人朋友是不是死在你的手里？说话！” 　　男人心中怒火狂燃，他知道墨索斯应该是无辜的，可想到亲人和朋友的死，想到这些年来的日子，他无法控制自己。 　　他在迁怒，他知道。 　　奈何情感已经压过理智，他需要发泄，否则他会疯掉。 　　“景龙，住手！” 　　另一个男人见势不妙，迅速冲上来，拦住景龙即将落下的拳头，掰开他手指，将墨索斯护在身后。 　　“你疯了吗？你明知道这件事和他无关！一切都是庞森的阴谋！” 　　“纳勒尔，你让开！”景龙狠狠咬牙，脸色涨得通红，拳头握紧，指关节咔吧作响。 　　“不，我不让！”纳勒尔决心拦在两人之间，牢牢握住景龙的拳头，硬声道，“你真有怒气，就想办法报复庞森，不是对一个无辜的人动手！何况墨索斯救过你，三年前，如果不是他，你早就被狼群撕碎了！” 　　提起旧事，景龙的神情一顿，对上同伴的视线，再次咬牙，猛地握拳击向地面，一下接着一下，直到拳头变得青紫。 　　看到他这个样子，纳勒尔虽然皱眉，却也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墨索斯，沉声道：“墨索斯，景龙虽然脾气暴躁，但他……”说到一半，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只能咬了咬牙，问出和景龙相同的话，“你打算怎么做？” 　　景龙停止发疯，不再捶打地面，而是转过视线，一瞬不瞬地盯着墨索斯。 　　帐篷里再次变得寂静，五秒、十秒……足足五分钟过去，墨索斯的声音方才响起。 　　“报仇，我要报仇。” 　　高热尚未完全褪去，墨索斯的气息有些虚弱，声音却格外坚定，一字一句，每个音节都像是从牙缝间挤出。 　　“你有没有想过，这可能是个谎言？”纳勒尔迟疑道。 　　“不会。”墨索斯摇摇头，晦暗的双眼终于恢复些许神采，“萨恩绝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但他有一句话没错，他没有骗我的必要。” 　　纳勒尔张张嘴，考虑再三，终究没有再劝。事实上，他同样认为萨恩不会说谎。 　　“你打算怎么做？”景龙突然开口。 　　“什么都不做。”墨索斯的回答出人预料。 　　“什么？”景龙和纳勒尔对视一眼，同时现出不解的神情。 　　“从现在开始养精蓄锐，养足精神。不出意外的话，下次萨恩再来，会告诉我们应该做什么。” 　　说完这番话，墨索斯支撑着坐起身，不需要纳勒尔和景龙帮忙，从锅内倒出热汤，吹了吹，大口喝下肚。 　　牛腿骨在汤内熬煮，骨髓已经融入汤里，浓厚的香味和特殊的口感滋润了味蕾。 　　滚热的浓汤滑下食道，落入胃中，墨索斯被烫得嘴唇发红，嘴巴里鼓起水泡，却仿佛感觉不到，一口接着一口，很快将碗中的汤喝完，连骨头渣都咀嚼下腹，吃得干干净净。 　　这一刻，他又恢复成为丰城最令人畏惧的打手，庞森手下最凶悍的强者。只不过，此时的他不会再为庞森效力，而是要将对方送入地狱。 　　帐篷外，拉契娃听到帐内的动静，手一直没有离开长矛。直至模糊的说话声传出，确定里面的人没有打起来，也不打算冲出来，她才放松手指，将长矛扛在肩膀上，嘴里咬着一根带着甜味的草茎，等待换班的鲁格到来。 　　另一边，叶安没有回到岩山，而是带着装有小青虫的口袋去见赵翁。 　　“这是从盗匪据点中找到的。”叶安解开袋子，里面的小青虫正趴在几块晶石上，咔嚓咔嚓啃得起劲。 　　比起刚发现时，这些小家伙的体型没有发生变化，颜色却不断加深，从翠绿变得墨绿，体表变得十分光滑，在黑暗中隐隐发光，更像是顶级玉石。 　　“宝石虫？”看到袋子里的小青虫，赵翁很是惊讶，三个字冲口而出。 　　“宝石虫？”叶安首次听到这个称谓，从袋子里取出一块晶石，打量着趴在上面的小家伙，说宝石，不如说更像是翡翠。 　　见叶安面露不解，赵翁开始讲述这种虫子的来历，以及它们的奇特之处。 　　“宝石虫原本是凤蝶的幼虫，在变异过程中出现问题，无法化蛹，更无法变成蝴蝶，终生都会维持这样的形态。”赵翁开口道。 　　“幼虫？” 　　“没错。”赵翁伸出一根手指，想要碰一碰肉乎乎的小东西。不想在叶安手中乖巧万分的小家伙竟然半立起身体，对他摆出威胁的姿态。 　　如果赵翁收手不及时，当场就会被咬伤。 　　“你也看到了。”赵翁指着仍未放弃警惕的宝石虫，对叶安道，“它们凶得很，还能引导和驱使毒虫。聚集起相当数量，足能引发一场虫潮。” 　　虫潮？ 　　听着赵翁的讲述，叶安脑子里闪过数个画面，其中就包括在猎人城外爆发的地鼠。 　　试想一下，数不清的毒虫聚集到一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除非有叶安的能力，否则根本没有太好的应对办法。如果跑得不够快，下场只能是死路一条。 　　“我之前听闻，有岛民掌握驯养它们的办法。只是过程要万分小心，稍有不慎就可能招来死亡。”赵翁继续道。 　　“驯养？”想到宝石虫活跃的思维，叶安有些不确定，看向手中的小家伙，用意识沟通。 　　他很想知道，这样的族群当真可以驯养？ 　　宝石虫当然不认同。 　　小家伙撑起圆滚滚的身体，大概是因为生气，额顶的斑块颜色加深，摆动着身体，朝叶安发出抗议。 　　这样的情形十分新奇，赵翁不解其意，好奇地看向叶安。 　　叶安明白了宝石虫的意思，表情变得十分古怪。按照这些小家伙的意思，情况完全是反过来，被驯养的不是它们，而是借助它们力量的岛民。 　　“这件事……” 　　不等叶安组织好语言，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虎啸。 　　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气喘吁吁的卡米尔站在门外，告诉叶安，三角洲的母虎出现在岛上，正追着叶安带回来的那头雄虎狠揍。 　　“大人，快点过去看看吧，如果您不过去，没人能拦住那头变异虎！”卡米尔道。 　　说话间，虎啸声再次传来，从声音中判断，母虎怒气值飙升，叶安再不露面，雄虎今天怕是要情况不妙。 第446章 热闹 　　虎啸声传遍整座孤岛，连竞技场中的鸟群都被惊动，纷纷振翅飞起，冲向两头变异虎追逐缠斗的方向。 　　松鼠正在采集蘑菇，听到声音，直立起身体，耳尖的长毛随风摇曳。 　　在地面听了一会，松鼠爬上树冠，挑选视野最好的树枝，蹲坐在上面，一边吃蘑菇，一边眺望远处。 　　这副模样，完全就是在等着看热闹。 　　雪貂原本在林中觅食，听到虎啸声，反应和松鼠别无二致，纷纷爬上高处，等着围观这场战斗。 　　岛上的狼群停止巡逻。 　　不同于松鼠和雪貂的闲情逸致，黑狼王和银狼王迅速召集族群成员，在领地边缘严防死守，无论如何不能让变异虎冲过来。 　　狼群有新生的幼崽，两头体型庞大的变异虎，尤其是被激怒的母虎，对狼崽是不折不扣的威胁。 　　猴群不像狼群一样如临大敌，却也十分紧张。 　　在猴王的带领下，族群成员纷纷爬上树顶，或是攀爬到石柱顶部，避开可能冲入领地的变异虎。哺育幼崽的母猴动作最快，抓住小猴子的尾巴，将它们禁锢在身边，不许它们随便乱跑。 　　有不听话的小猴子，当场就会受到教训。无论怎样调皮，在母亲的铁腕压制下，只能老老实实听话。 　　变异犬的叫声从岩山传来。 　　和狼群一样，雨季中，犬群也多出一批幼崽。这些小家伙十分活泼，对岩洞外的世界充满好奇。听到虎啸声，非但没有丝毫惧怕，反而精神头十足，几次试图冲出洞口，叫声中充满跃跃欲试。 　　头犬自然不会放任它们胡闹。 　　留下看守幼崽的年轻成员，变异犬陆续离开岩洞，去往密林边缘。 　　在头犬的指挥下，族群分成几个队伍来回巡视。一旦发现变异虎冲过来，立刻召集同伴，务必要将它们拦截下来。 　　相比岛上的变异兽，水中的河马倒是安逸，大群聚集在一起，，耳朵灵巧扇动，驱赶飞来的苍蝇。偶尔张开大嘴打个哈欠，对变异虎的战斗完全不感兴趣。 　　岛上的集市分外热闹。 　　穿着打扮各异的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拥挤在摊位前，和商人讨价还价，一时间口沫横飞。 　　道路上十分拥挤，行人接踵摩肩。遇到热闹的摊位，更是要侧过身体才能通行。 　　摊主站在货物旁吆喝，或是高举起一张兽皮，向众人展示皮子的厚实和完好；或是双手各持一把短刀，刀刃相击，用爆闪的火星展现刀刃的锋利。 　　售卖粮食、调料和药材的摊位最是火爆。 　　为了抢夺一批种子，两支队伍的人差点大打出手。还是摊主提醒他们，叶安定下规矩，谁敢在集市中闹事，立刻就会被赶出孤岛。 　　“别说我危言耸听，我可是好心。”摊主手里抓着一只造型奇特的烟斗，慢悠悠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前两天就有人被赶走了，而且今后都不许再来。你们想以身试法，我不反对。最好走远点，别牵连到我，我还想在这里做生意。” 　　一番话连消带打，成功让头脑发热的两伙人冷静下来。 　　遇到巡逻队经过，两个领队甚至勾肩搭背，不约而同显示出友好。 　　对上木棉怀疑的目光，更是你捶我胸口，我揍你肚子，强忍着疼痛哈哈大笑，好像自己没被暗算，一切都是友好的表示。 　　“这里没事发生？”木棉询问道。 　　“没有，当然没有！”两个领队异口同声，连连摇头，更紧张盯着摊主和周围的人，生怕有人给他们拆台。 　　好在担心的事没有发生，这让他们暗中松了口气。 　　木棉见没闹起乱子，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当场追究、 　　就在这时，虎啸声从风中传来。 　　集市众人同时停下动作，侧耳细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神情各不相同，既有好奇也有担心。 　　木棉没有在摊位前久留，不确定究竟是什么情况，迅速点齐人手，赶往声音传来的地点。 　　劳伦斯等人挤在人群中，发现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立刻向同伴暗示，让对方悄悄溜走，想办法接近墨索斯三人的帐篷。 　　接到命令的丰城人很不情愿。 　　墨索斯染上重病，很可能传染给别人。真要传递消息，劳伦斯为什么自己不去，偏要让他们冒险。 　　几人心思相同，互相交换眼神，决定违背命令，全当没看到劳伦斯的暗示。更故意被人群冲散，装作没留心，和其他人一同看起了热闹。 　　叶安赶到时，两头变异虎正好出现在集市外，距离集市入口不到百米。 　　就体型而言，雄虎更为强壮，母虎体型稍小，力气也处于劣势。然而母虎的战斗经验和战斗技巧更为丰富，挥舞起爪子，当场将雄虎掀翻在地。 　　雄虎被揍得怀疑虎生，发现母虎的爪子再次扇过来，迅速翻身护住肚皮，回头咆哮一声，脖子差点被咬出几个血洞。 　　吼！ 　　母虎的吼声震耳欲聋，挥舞爪子时没留半分力气。锋利的爪尖弹出，闪烁骇人的寒光。若非雄虎躲避及时，脸上早已经血肉模糊。 　　发现情况不对，叶安不敢犹豫，飞速闯入战场，拦在两头变异虎之间。 　　从母虎的情绪和攻击方式判断，它的的确确想置雄虎于死地。这样的发展，叶安完全没有预料到。 　　“先停下，有事好商量。” 　　叶安催动异能，耀眼的光线缠绕全身。 　　母虎停止攻击，情绪却始终没有平复。叶安能清晰感知到它的愤怒，以及对雄虎的敌意。 　　“大人！” 　　木棉等人匆匆赶来，萧玧更是先一步抵达。 　　“不要过来！” 　　叶安无法断定母虎接下来的反应，迅速抬起手臂阻止他们靠近。双眼牢牢盯着母虎，同时将试图藏在自己身后的雄虎推到一边。 　　也不看看自己的个头，真以为能藏起来？ 　　不想办法平息母虎的怒火，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下次还会挨揍！ 　　“究竟是怎么回事？” 　　叶安尝试靠近母虎，同化对方，搜寻事情的起因。 　　在他的印象中，母虎和母狮尚能和平相处，没道理见到另一只老虎就喊打喊杀，不灭掉誓不罢休。 　　若是因为领地，也有些说不通。 　　三角洲的范围绝对不小，母虎的领地再大也只能涵盖一部分。何况他早有准备，雄虎自下船就留在孤岛，并未踏足母虎的领地，怎么会惹怒它？ 　　叶安锁紧眉心，一边安抚母虎的情绪，一边搜寻它的记忆。 　　很快，事情的真相被挖了出来。 　　不是因为领地，也不是叶安设想的任何原因，全因为一头猎物！ 　　母虎追逐一头离群的牛羚，咬伤猎物的后腿，很快就要得手。紧要关头，牛羚冲上孤岛，恰好被到河边饮水的雄虎看到，当场就被咬住脖子，成了雄虎的猎物。 　　事情就这么简单，没有任何别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叶安转头看向雄虎。 　　中途截胡，不发怒才怪。 　　雄虎很是委屈。 　　咬死牛羚纯粹是出于本能，猎物冲到眼前，不咬怎么可能？ 　　意识到情况不对，它已经准备放弃到嘴的肉，哪想到母虎脾气会如此暴躁，二话不说冲上来就揍。 　　更要命的是，它完全打不过！ 　　打不过又跑不掉，雄虎委屈得垂下耳朵。明明是一头凶悍的猛兽，此刻却显得可怜巴巴，和威风凛凛的形象完全不符。 　　叶安曲起手指敲敲额头。 　　他当初是怎么想的，怎么会带回这样一个二货？ 　　他真该庆幸母虎看不上它，否则小虎崽的智商堪忧。 第447章 安排 　　在叶安的斡旋下，母虎最终放过了雄虎。 　　不过鉴于雄虎的行为，今后遇到母虎势必要绕道走。在母虎彻底无视它之前，绝不能踏入对方领地半步，否则的话，一顿痛揍免不了，严重点，丢掉性命也不是不可能。 　　参考雄虎的下场，叶安开始认真思索，那几头不见踪影的雄狮，是不是受到了相同的待遇。 　　对强悍的母虎和母狮来说，能独自保卫领地，捕获猎物，守护幼崽，雄性的存在的确是可有可无。 　　不想浪费辛苦抓来的猎物，主动将对方赶走、重伤乃至杀死，并非没有可能。 　　暂时达成和解，母虎没带走河边的牛羚，用尾巴扫了一下叶安的小腿，跳过收窄的河道，转而寻找新的猎物。 　　雄虎垂头丧气地趴在地上，叶安将牛羚拖过来，抓抓雄虎的耳朵，指了指还很新鲜的猎物。 　　“吃吧。” 　　不管怎么说，这顿揍总算没有白挨。 　　雄虎没动。 　　在叶安感到奇怪时，雄虎突然抬起头，双眼盯着他，传递出的情绪十分古怪。 　　感知到雄虎的情绪和想法，叶安沉默半晌，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一巴掌按住雄虎的脑门，直接将它掼到地上。 　　“我是人，不是老虎。”母虎看不上它，是雄虎自己的原因，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叶安的声音没有半点烟火气，雄虎却开始发抖，小声呜咽。如果不是被按在地上，早已经翻过身露出肚皮，表示自己错了。 　　“知道错就好，以后聪明点。”叶安收回手，开始思考如何安置这个二货。 　　母虎看不上它，更对它充满敌意，安顿在近处绝对不行。那样一来，只能送到三角洲的另一个方向。 　　雄虎撕扯牛羚时，叶安索性坐到地上，单手抓着它背部的皮毛，脑海中浮现出三角洲的地形地貌。搜索过大量区域，最终，他的目光落在靠近西面的一片石林。 　　那里地形复杂，遍布各种各样的岩石，还有一小片断崖。 　　如果狮子到了这里，生活下去很难。对变异虎则不然。 　　雄虎十分擅长应对这种地形，在匪徒据点时就显露出迹象。叶安左思右想，如果将雄虎安置到那里，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择。 　　石林地形复杂，断崖下却生长着大片青草，还有为数不少的果树。这些植物吸引来大群岩羊。 　　变异岩羊的蹄子十分特殊，能在悬崖峭壁上行动自如，跳跃奔跑均不在话下。 　　这支族群数量庞大，在三角洲定居下来，领地范围一度向四周扩散。加上羊群十分好斗，小一些的鹿群和斑马群都不是对手。 　　将雄虎安排到那里，对羊群是一个威慑，也能控制住这个族群，避免它们不断压缩邻居的生存空间。 　　叶安定下主意，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雄虎。 　　雄虎停止进食，舔舔爪子，像只吃饱喝足的猫一样清理自己。同时传递给叶安愉快的情绪，表明它对这个安排相当满意。 　　事实上，当叶安表示这片石林远离母虎的地盘时，哪怕没有大群的岩羊，雄虎也会答应下来。它当真怕了那只母虎，不想再挨揍，离得越远越好。至于猎物，只要肯找，总能填饱肚子。 　　“同意了？”叶安抓过雄虎的大爪子，捏了捏深色的爪垫，又抓了抓它的下巴。 　　雄虎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眯起双眼，舒服地侧身躺在地上，将最脆弱的腹部和喉咙亮出来，表达对叶安的臣服。 　　“既然同意了，今天就过去吧。”叶安放开雄虎的爪子，利落站起身。 　　在母虎离开后，人群就陆续散去，现场只留下萧玧和木棉等人。 　　叶安走到萧玧身边，单臂搭上他的肩膀，道：“我要去西面安顿那头变异虎。稍后，劳烦你和赵翁去一趟。” 　　这番话落在不知情的人耳朵里，自然会感到云山雾罩，不明白他在说些什么。萧玧则十分清楚，不需要叶安解释，朝他点了点头。 　　紧接着，叶安转向木棉，告知她自己会暂时离开孤岛。 　　“集市中的巡逻任务很重，要是人手不够，就从紫荆那里抽调。” 　　“是，大人，” 　　木棉领命，迅速下去安排。 　　等到她的背影消失，叶安抬起胳膊抻了个懒腰，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肘，活动几下肩膀，左右晃动几下脖子，清晰听到两声脆响。 　　“我会尽快赶回来。”叶安笑着抬起下巴，啄了一下萧玧的唇角，“等事情忙完，会有很多时间。” 　　说话间，叶安眨了眨眼，明显意有所指。 　　萧玧挑起眉尾，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低头，加深了这个轻触。 　　“咳咳！” 　　赵翁接到消息赶来，恰好看到这一幕。大概是起了玩笑的心思，故意咳嗽两声。不意外，迎来对面诧异的视线。 　　“时间不早，该去那边了。”赵翁不再玩笑，提醒叶安和萧玧，按照原计划，该尽快去见墨索斯。 　　听到赵翁的话，叶安严肃神情，说出自己的安排，郑重道：“劳烦两位。” 　　赵翁仔细想了想，叶安不出面，倒也不成问题。他和萧玧在场，足够采信对方。 　　“那就这么办。” 　　三人商定计划，赵翁和萧玧没有耽搁，联袂去往被隔绝的帐篷。不意外，在藤蔓结成的栅栏外，遇到了等候已久的萨恩。 　　目送两人走远，叶安则拍了拍雄虎，示意它跟上自己。 　　“走吧，送你去领地。” 　　雄虎站起身，想学母虎卷起尾巴，蹭一蹭叶安的小腿，不料当场被推开。雄虎十分委屈地吼了一声，被叶安狠盯两眼，到底没敢造次，彻底老实下来。 　　叶安环抱双臂俯视雄虎，嘴角向上翘起，活脱脱是个不折不扣的反派，只差补充一句：小样，我还收拾不了你？ 　　一人一虎即将登上木舟，随叶安抵达孤岛的黑蚁群突然出现。 　　“一起去？” 　　获悉对方的来意，叶安短暂衡量之后，没有拒绝。对蚁群来说，孤岛的竞争过于激烈，竞技场内的大群变异鸟，既有它们的猎物也存在天敌。如果能和变异虎一起定居到石林，也是不错的选择。 　　思及此，叶安朝蚁后颔首，同时递出撑船的长杆，方便蚁群列队登船，在船尾安顿下来。 　　“出发。” 　　河面吹来阵阵凉风，叶安双手握牢长杆，将一端探入水中，用力一撑，木船离开码头，开始顺流而下，沿着奔腾的河道，朝三角洲西面行去。 第448章 遇险 　　船行河水，不时能遇到聚集的鱼群。在一处天然形成的临河池塘，叶安有幸目睹一场鱼群和水虿之间的厮杀。 　　鱼塘直径不过十米，此刻泛起层层银光，挤满了背部带着彩条的变异鱼。 　　这些变异鱼体型不大，从头至尾不过叶安的手指长短，头部却占了超过三分之二的体长。嘴巴张开，三角形的利齿向外凸出，配合猩红的双眼，样子十分骇人。 　　和外表相符的，是它们同样凶狠的性情。 　　别看个头不大，凡是它们存在的水域，大鱼小鱼都会在短时间内数量锐减。直至它们迁移离开，种群数量才会恢复。 　　然而，如此凶猛的种群，此刻却陷入绝境。 　　大量的水虿出现在河流和池塘的连接口，牢牢堵住鱼群返回河道的去路。 　　灰褐色的水虿不断涌现，锋利的口器和嘴下变异出的大颚能轻易撕开变异鱼的鳞片，穿透它们的血肉，咬碎它们的骨头。 　　越来越多的水虿聚集而来，数量成百上千，覆盖整个水面，木船穿行都有些困难。 　　好在水虿的目标是鱼群，没有拦截叶安的船只，而是不断游向池塘，准备瓜分这顿大餐。 　　鱼群当然不会坐以待毙，为了活下去，一场厮杀不可避免。更何况池塘底部遍布雌鱼产下的卵，如果被水虿占领，这些鱼卵都会被吞噬，再不可能孵化。 　　鱼群拥挤在池塘里，背部的彩斑穿梭交织，仿佛一张巨大的毯子铺在水面上。同时，锋利的牙齿闪烁寒光，猩红的双眼盯着对面的敌人，随时准备发动攻击。 　　水虿渐渐失去耐心，第一批水虿离开群体，冲向池塘中的目标。 　　鱼群通力合作，仿效每次围攻猎物，用牙齿和身体两侧的鱼鳍撕碎目标。 　　眨眼的时间，水面就铺满碎裂的水虿残肢和带着血迹的鱼骨鳞片。 　　被血腥味吸引，几条大鱼从上游赶来。发现混战的双方，立刻停止前进。短暂停留之后，陆续调转方向，不准备淌这趟浑水。 　　叶安站在船头，单手搭在额前，眺望池塘中的情形。 　　伴着水波流淌，不时有水虿和鱼类的尸体飘到船边。 　　变异虎不感兴趣，交叠前爪趴在船上，偶尔还打个哈欠，显得百无聊赖。 　　黑蚁不打算放过送到嘴边的食物，无法在水下呼吸没关系，在蚁后的命令下，工蚁和兵蚁陆续爬上船舷，彼此节肢相连，连接成一条条黑色的长绳和吊索，由力气最大的兵蚁控制住，从船侧向下放，捞起已死的水虿和变异鱼。 　　在蚁群的通力合作下，没用多长时间，水虿和变异鱼就在船上堆成小山。 　　眼看船身的吃水线越来越深，叶安不得不沟通蚁后，让蚁群停止捕捞。任由它们继续下去，木船尚未抵达石林就会沉入河底。 　　蚁群很好说话，叶安刚刚提出担忧，蚁后就下达命令，垂向河面的“绳索”一条接一条收回来，在船板上快速散开。 　　“多谢。”叶安再次撑船，将混战中的鱼群和水虿抛在身后，继续向目的地进发。 　　虽然他对最后的胜利者很感兴趣，但是，考虑到目前的情况，还是尽早离开为上。 　　不能责怪黑蚁的搜集癖，毕竟要到新领地安家，为了族群繁荣，不放过任何能吃的东西，本就是理所当然。 　　在木船前行时，蚁群没有闲着，而是抓紧时间处理捕捞到的食物。 　　水虿体表有一层坚韧的外皮，头部和胸前的长腿也不能吃，索性全丢掉，只留下能入口的肉。 　　变异鱼头大身体小，黑蚁熟练地去掉鳞片，从鱼骨上剥离鱼肉，剩下的骨头和鱼头丢进水里，砸出成片的水花。 　　在蚁群的努力下，堆在船上的小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最后，所有能吃的部分取下来，不到原本体积的五分之一。这为木船减轻不少负担，也便于蚁群搬运行动。 　　前行一段距离，河道开始收窄。 　　在两座并立的山峰之间，岩壁相抵连成狭长的通道。光滑的岩石上爬满青苔，除了一些变异昆虫，没有任何动物落脚。 　　穿过岩壁之间的河道，眼前豁然开朗。 　　大片高过百米的巨石立在水中，有的笔直如松，有的则像是倒扣的细颈瓶，还有的底部细窄，顶部如伞面铺开，活像是一颗巨大的蘑菇。 　　奔腾的河水在巨石之间流淌，被石身撕扯开，又在石林前方汇聚，流向叶安刚刚经过的岩壁。 　　石林两侧是蔓延开的滩涂，在雨季时被洪水淹没，随着旱季到来，洪水退去，逐渐显露出大片形状不规则的岩石，更有色彩斑斓的鹅卵石，在阳光照耀下异常醒目。 　　叶安收起撑杆，减慢船速。 　　变异虎抖擞精神，站在船上，眺望河流两岸。 　　河滩后是大片的岩壁，陡峭程度不亚于叶安居住的岩山。 　　岩壁下生长着大量的灌木和青草，还有挂着青绿色果子的果树。大群岩羊正在觅食，负责放哨的成员发现河面的木船，立刻发出警报。 　　岩羊们陆续抬起头，看到船上的叶安和变异虎，迅速离开地面，飞身跳上岩壁。大部分种群无法立足的险要地点，它们却如履平地。不到手掌宽的岩棱，降生不到一个月的小羊都能轻松借力，一跳就是数米。 　　“看到了吗？”叶安转身看向变异虎，抓抓变异虎的耳朵。本想询问一下是否有困难，却发现变异虎突然变得兴奋，迫不及待想要下船，扑向那群灵活的岩羊。 　　“好吧。” 　　感知到变异虎的情绪，叶安撑船靠岸。 　　船身碰到岸边的石块，发出一声钝响。 　　不需要叶安提点，变异虎纵身跳落，在离开之前甩了两下尾巴，转头朝叶安发出一声夹杂着感谢和友好的低吼，旋即朝岩羊聚集的地点飞扑而去。 　　黑蚁群带着食物下船，在岸边短暂停留，由蚁后确定方向，方才列成长队离开。 　　目送变异虎和蚁群走远，叶安呼出一口长气，重新拿起长杆，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木船离开河岸，穿过两块巨石之间时，船底忽然传来声响，紧接着船身摇晃，像是有东西潜伏在水下，意图将木船拆散，袭击船上的叶安。 　　船身的摇晃越来越剧烈，船板在碰撞下出现裂痕，开始渗水。 　　叶安意识到情况不妙，就在刚刚一瞬间，他感知到水下藏着一个大家伙。 　　水渗得越来越厉害，已经没过叶安的脚面。他当机立断，迅速抓起带来的绳子，用力飞甩出去，借助绳上的爪钩钩住巨石边缘，试了试，确定不会松脱，当即脚下用力飞身跃起。 　　几乎就在他离开木船的同时，水下的暗影终于现身。 　　巨大的水浪在河中肆虐，拍向林立的怪石，发出轰隆声响。 　　叶安牢牢抓住绳子，双腿紧贴石面，隔着重重水浪，捕捉到袭击者的影子。那是一条体长接近十米，通体灰绿色，仅有尾部鲜红的巨骨舌鱼！ 第449章 敬畏 　　巨骨舌鱼的出现委实出乎预料。 　　叶安借助绳钩爬上高处，单手握住巨石边缘，脚下用力一蹬，借力翻身坐上石台。 　　坐稳之后，叶安迅速收起绳索，缠绕数圈挂在肩膀上。 　　巨石下，巨骨舌鱼再次发起攻击，目标是叶安留在河上的木船。 　　连续数次碰撞，河面掀起滔天水浪，再结实的船身也经不起这般破坏，如落叶在水上飘摇，倏而船头掀起，船身近乎同水面形成九十度的直角。 　　伴着浪花翻涌，船底重重砸回到水面，开始大量进水。在吱嘎声响中，船身四分五裂，化成一片片木板，随着浪花上下颠簸，左右飘摇。 　　巨骨舌鱼绕着破碎的木板游动，继而逼近叶安藏身的巨石，在石下绕过一圈又一圈。叶安从石台向下望，能清晰看到鱼身上钢刀一般的鳞片，以及鱼尾上醒目的鲜红。 　　“有点棘手。” 　　叶安盯着水中的巨鱼，不断催动异能，试图同化对方。 　　巨骨舌鱼的思维和鳄鱼极其相似，却也有所区别。 　　同变异鳄鱼相比，这种巨鱼的思维更加简单，情绪也更加狂暴。它盯准了叶安，认定他是威胁，不将他撕碎誓不罢休。 　　这份敌意从何而来？ 　　叶安锁紧眉心。 　　对方并未将他看做食物，一心一意要杀死他，却不是为了填饱肚子，更像是在保护什么，准备提前防范，灭掉所有可能的威胁。 　　“你在保护什么？” 　　叶安喃喃自语，继续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化为耀眼的光线，从石台辐射而出，交织成巨大的光网，精准罩向水中的目标。 　　巨骨舌鱼察觉到不妙，仍坚持不肯离开，选择正面对抗，不顾一切向前冲，利用坚硬的头骨撞向巨石，试图将石头撞碎，迫使叶安下到水里。 　　它的努力自然不可能成功。 　　巨石的坚硬程度非比寻常，能够长时间浸泡在洪水里，始终未被冲垮，足见其牢固程度。 　　巨骨舌鱼努力了一次又一次，巨石纹丝不动。光网已经罩下，覆上它的身体，瞬间收紧。一条条光线缠绕在它身上，整条鱼身都在发光。 　　巨骨舌鱼拼命挣扎，奋力摆动鱼尾，试图挣脱身上的束缚。 　　叶安能清晰感知到巨鱼此刻的情绪，暴怒、激烈，仿佛要毁灭一切。 　　因巨骨舌鱼的挣扎，河中掀起一道又一道水浪，河水掺入泥沙，变得十分浑浊。 　　伴随着光网越收越紧，巨骨舌鱼的力气逐渐耗尽。叶安趁机深入同化，终于找到这条巨鱼狂暴的秘密。 　　在靠近河岸的浅水区域，藏着上万枚鱼卵，都是这条巨骨舌鱼的后代。 　　依照巨骨舌鱼的习性，雌鱼产卵后就会离开，雄鱼则会守在附近，直至鱼卵孵化，小鱼能够独自觅食，它才会离开。 　　在此期间，雄性巨骨舌鱼会变得异常凶猛，比平时更具有攻击性。 　　这种凶猛的变异鱼会攻击任何靠近鱼卵的生物。很不巧，叶安送变异虎前来，船停靠的地点距离鱼卵实在太近，自然引起巨骨舌鱼的不满。 　　当不满升级为愤怒，哪怕他准备离开，巨骨舌鱼也不打算善罢甘休。 　　于是乎，就有了之前那一幕。 　　搞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叶安并未感到轻松，看向藏有鱼卵的浅水区域，眉心皱得更紧。 　　在这片水域，成年的巨骨舌鱼几乎没有天敌。任由这么多鱼卵孵化，霸占这附近的河段，对水中族群的打击近乎是毁灭性的。 　　该怎么做？ 　　就在他左思右想，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好的办法时，水中的巨鱼忽然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无视缠绕在身上的光网，巨骨舌鱼调转方向，朝鱼卵所在的区域快速游去。 　　发现情况不太对劲，叶安集中精神，视线随着巨鱼移动。 　　巨骨舌鱼刚刚停下，远处的水面就蔓延开大片暗褐色，仿佛滴入水中的颜料，随着水流上下翻涌，快速扩散开来。 　　那是捕杀掉池塘中的鱼群，正大群涌来的水虿！ 　　巨骨舌鱼如临大敌，奋不顾身地挡在水中，试图阻挡这批水虿靠近鱼卵。 　　奈何水虿的数量实在太多，巨骨舌鱼拼尽全力也无法护卫住所有鱼卵。 　　接连有水虿穿过防御，犹如疾射过水下的子弹，牵出一道道白色的水线，越过成年巨鱼，冲向毫无抵抗能力的鱼卵。 　　一些成型的小鱼蜷缩在卵中，再过一两天就能孵化。可惜遇到凶猛的水虿，它们再也没有机会。 　　水虿的攻击迅速且猛烈，巨骨舌鱼独木难支，最后仅护住一小片鱼卵，其余尽被吞噬。 　　留下的鱼卵不超过百枚，即使能够成功孵化，等到它们脱离雄鱼的保护，独自面对水中的威胁，百分之九十以上也无法存活。 　　巨骨舌鱼固然凶猛，从幼鱼长到成鱼却是一段不断的时间。在这段时期内，最普通的变异鱼都将是它们的威胁。 　　目睹这场水中厮杀，叶安收回外放的意志，巨骨舌鱼身上的光网也随之消失。 　　水虿群收获两顿大餐，心满意足地沉入水下。 　　在成为蜻蜓之前，它们会继续成群结队地生活，一同捕猎，一同防御天敌。 　　别看它们在水中如此凶猛，遇到天敌，同样没有招架之力。 　　生活在竞技场中的小型鸟类，每隔三五天就会出现。水虿是鸟类十分喜欢的猎物，哪怕全力反抗，也总是会大量减员。 　　叶安坐在石台上，落日的余晖洒满全身。 　　他回过头，火红的日轮正缓缓下沉。 　　红光映在水面，波光粼粼中，浮动不一样的色彩。 　　晚风迎面吹来，卷着雨季中不曾有的热意。远处天空中传来熟悉的鸣叫，叶安展眼望去，是一群晚归的雀鸟。 　　雀鸟也发现了叶安，振翅向他飞来。 　　木船四分五裂，叶安正头疼该如何返回孤岛，雀鸟的到来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叶安单手一撑，利落地站起身，迎着晚风，也迎接随风飞来的鸟群。 　　雀鸟环绕叶安飞行，两只落到他的肩膀上，发出清脆悦耳的叫声。叶安点点雀鸟的小脑袋，轻笑一声，任由鸟群将他托起，飞过夕阳映照的河面。 　　河水流淌，平静缓慢。 　　之前发生的一幕幕，尽被淹没在水波之下。 　　巨骨舌鱼守着残存的鱼卵，不敢离开片刻；水虿忌惮鸟群，迅速藏入水下。 　　叶安收回视线，忽然有些感慨，大自然的神秘力量永远无法捉摸。 　　敬畏自然，敬畏生命，彻底将自己融入其中，才能在这个遍布危机的世界中生存下去。 　　他甚至有种猜测，那场毁天灭地的灾难，起因究竟为何？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叹息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不想了，回家！” 　　往日已去，人应该活在当下。 　　他既然来到这个世界，必然要适应这个世界，带领信任他的人更好地活下去，才是他应该想和应该做的。 第450章 合作 　　雀鸟群在夜色中飞行，途中偶遇几只夜行猛禽。双方很有默契地互相避让，没有放生冲突。 　　风从河面吹来，月光星辉落至水面，一道道银影划开水波，是大群体型狭长的变异鱼。 　　鱼群如离弦的箭，在河道中急速穿行。 　　在鱼群正前方，数不清的小龙虾正在聚集。 　　青黑色的变异小龙虾挥舞着大鳌，护卫在虾卵周围，准备对抗扑来的鱼群。 　　除此之外，水下更有变异螺蠢蠢欲动。它们和小龙虾生活在同一片水域，遇到大型猎物会彼此合作，临到繁育季节，彼此则会成为竞争对手。 　　适合产卵的地点有限，想要延续种群，势必要展开激烈的争夺。 　　鱼群每年都会到来，或是小龙虾，或是变异螺，对鱼群来说，后两者并无区别。它们只需要充足的食物，让雌鱼积攒足够的营养和能量。至于食物的口味，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雀鸟群飞过上空，引起三方警觉。鱼群甚至减慢速度，警惕来自空中的威胁。 　　带头的雀鸟发出鸣叫，没有任何减速和降低高度的迹象。鸟群如一张火红的飞毯掠过低空，带着叶安继续向前。 　　警报解除，鱼群再一次加快加速，冲向严阵以待的小龙虾。 　　水面下，变异螺同样准备就绪，只等小龙虾被鱼群冲散，立刻就会发起攻击，吞噬掉无法反抗的虾卵。 　　雀鸟群越飞越远，叶安的视线也随之远离。 　　朦胧夜色中，除了翻涌的浪花，水下发生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狮吼声从远处传来，叶安侧耳细听，神情不由得一变。 　　这个距离太近了，已经远离狮群的领地。从吼声判断，狮子正在捕猎，而且盯上的绝对是个大家伙。 　　叶安的猜测很快得到应证。 　　雀鸟群飞过一座水塘，一头体型健壮的水牛正在仓皇逃命。 　　水牛后腿受了重伤，锯齿状的伤口横贯整条左后腿，在奔跑时流出猩红的血。 　　三头年轻的母狮紧追在水牛身后，一头母狮脸上和前胸被血染红，既有水牛的，也有属于它自己的。 　　水牛被逼到河岸边，正准备冲入水里，带头的母狮猛然加速，避开水牛锋利的角，十分巧妙地跳上水牛的背。 　　母狮死死咬住水牛脊背的皮肉，同时弹出爪子，牢牢抓在水牛身上，任凭水牛如何抵抗挣扎，始终无法将它甩掉。 　　其余母狮绕着水牛移动，寻找合适的机会下手。 　　水牛身上带伤，长时间奔跑消耗大部分体力，在母狮的围攻下，很快露出破绽。 　　两头母狮抓住机会，从身后扑向水牛，配合带头的母狮将水牛压倒制服。 　　雀鸟群靠近时，带头的母狮已经锁住水牛的喉咙，牢牢扼住它的呼吸。另有一头母狮咬住水牛的鼻子，让它无法继续挣扎。 　　这些母狮都很年轻，要彻底杀死一头水牛颇有些费力。 　　叶安催动异能，了解到它们是从狮群中分出，结伴在三角洲内寻找属于自己的领地。 　　除了它们，另有几头年轻的雄狮也被赶走。 　　和母狮不同，雄狮必须走得更远，离开自己出生的狮群，避开有血缘关系的母狮，寻找到陌生的狮群，才能设法安顿下来。 　　三头母狮离家的时间不算太长，这头水牛是它们捕获的第一头猎物。血腥味随风飘出，很快会吸引别的掠食者和食腐动物到来。 　　“下去一些。”叶安沟通雀鸟。 　　在母狮还是小狮子时，叶安就认识它们。不想它们遇到危险，叶安决定破例一次，在母狮吃饱之前，留在附近保护它们。 　　母狮认出叶安，立刻离开猎到的水牛，跑到他身边，像小时候一样对他撒娇，用头和身体蹭着他。 　　“行了，快去吃。”叶安顺过母狮的脊背，指着地上的水牛。 　　母狮从喉咙里发出低音，向叶安发出邀请。 　　“这是你们的猎物……好吧。”感知到母狮的情绪，叶安只能一同走过去，从水牛后腿上切下一块，当着母狮的面咬下一口。 　　母狮用尾巴卷过叶安的小腿，见他接受了自己的猎物，才趴回到水牛身边，开始大口撕扯。 　　叶安握着水牛肉，反手擦去嘴边的血痕。抬头望向天空，暂时没见到夜行猛禽的影子，倒是有尖锐的吠叫声传来，这让他皱起眉头。 　　“鬣狗。” 　　鬣狗在三角洲并不受欢迎，却总是前仆后继，不断迁徙到来。 　　迄今为止，在三角洲附近生活在三支不同的鬣狗群，其中一支族群数量超过五十，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家族。 　　对年长的母狮来说，鬣狗不构成太大的威胁。换成这些离家不久的年轻狮子，遇到数量远超过自己的鬣狗群，很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鬣狗的叫声逐渐接近，年轻的母狮停止进食，朝叫声传来的地方望去。 　　然而，叶安警惕的场面并未出现，鬣狗群没有继续接近，像是中途被拦截，叫声更发生变化，尖锐刺耳，夹杂着仓皇失措。 　　一声突来的虎啸压过鬣狗的吠声。 　　叶安离开母狮和水牛，向前走出一段距离，全力催动异能，成功联系到石林处的变异虎。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叶安脑海中出现，伴随着同化加深，逐渐变得清晰。 　　鬣狗被血腥味吸引，成群结队闯入不属于自己的领地。不料想，没找到母狮和水牛，反而被变异虎发现。 　　雄虎打不过母虎，不代表战斗力不行。 　　事实上，以雄虎的体型和力量，除非遇到意外情况，在强大的掠食者之中，绝对位于金字塔顶端。 　　鬣狗不知底细，完全没想到石林中来了新的主人，冒失闯入雄虎的地盘，又是在雄虎刚刚捕获到一头岩羊时，必然会遭到攻击。 　　叶安闭上双眼，“视线”愈发清晰。 　　他清楚看到雄虎拦住鬣狗群，亮出恐怖的尖牙。雄壮的身躯令鬣狗群畏惧，只凑在一起，紧紧挨着，脖子上下摆动，试图威吓对方。 　　可惜的是，在变异虎面前，这种虚张声势全无作用。 　　虎啸声犹如雷音，变异虎纵身前扑，轻松冲开鬣狗的队伍，前爪按住一只动作稍慢的鬣狗，狠狠咬住了它的脖子。 　　很不幸，被咬住的正是鬣狗群的首领。 　　眼见头领被杀，族群成员一哄而散，短时间内，肯定不敢再踏入石林半步。 　　叶安睁开双眼，回头看向仍十分警惕的母狮，笑着安抚它们，告诉它们危机解除，可以继续享用这顿美餐。 　　“不过，你们不能再前进了。”想到雄虎的表现，叶安叮嘱三头年轻的狮子，“领地的话，这附近就不错。” 　　即使叶安不说，母狮们也不会继续向前。 　　雄虎的威慑力惊人，在不确定自己能对抗之前，它们会主动避开对方，非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和对方发生冲突。 　　母狮全部吃饱，剩下的水牛还有很多。接下来的几天，它们会守着这头猎物，直至吃光，或是被别的掠食者抢走。 　　叶安告别母狮，再一次被雀鸟托起，在夜色中飞向孤岛。 　　彼时，岛上灯火通明。 　　集市中燃起成排火把，挂起能发亮的珠子，从高空俯瞰，堪比落入人间的星河。 　　人群在集市中穿梭，讨价还价和叫卖声不绝于耳。 　　相比之下，墨索斯所在的帐篷就显得过分安静。 　　拉契娃靠在帐篷外，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几只萤火虫飞过，差点冲入她的嘴里。 　　拉契娃捏住萤火虫，表情很是无奈，这样的场景逗笑了路过的铃兰，在她身边的紫衫微微眯起双眼，看向拉契娃的目光很是不善。 　　“看什么看，要比划一下？”拉契娃丢开萤火虫，朝紫衫举起拳头。 　　见她这种反应，紫衫先是一愣，旋即郑重点头“好，等叶领主回来，竞技场见。” 　　目睹两人的较劲，铃兰摇头失笑，任由她们留在原地，独自走向帐篷，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篷里，墨索斯三人正襟危坐。 　　“我们会按照你说的做，同样的，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事成之后，将庞森交给我们处置。”墨索斯道。 　　“这是当然。”赵翁颔首，接着补充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另外几个丰城人，我保证他们无法离开孤岛，更不会送出只言片语。你如果还不放心，等孤岛的主人归来，可以当面确认。” 　　墨索斯点点头。 　　这正合他心中所想。 　　几人达成一致，当面确认即将送出的消息。待到墨索斯亲笔的短信送到丰城，这场针对庞森的清算就将真正拉开序幕。 第451章 快刀斩乱麻 　　旱季到来， 三角洲内变得愈发热闹。 　　金蟒和黑蟒结束休眠，先后离开岩山，穿过密林， 在河岸边现身。 　　两条变异蟒都在雨季蜕皮，体型足足大了一圈。尤其是黑蟒，已经和金蟒不相上下，只是仍畏惧金蟒，时常跟在金蟒身后， 被教训也不反抗。 　　次数多了， 金蟒懒得再教训，任由它跟着。 　　于是乎， 岛民和商人时常能见到两条变异蟒结伴同行。 　　岛民们早有准备，从不曾大惊小怪。商人也从最开始的惊讶和提防逐渐变得习惯。偶尔看不到它们在集市外出现， 还会感到奇怪。 　　岛上的变异兽陆续进入繁殖期，即便是松鼠和黑足猫，也表现得比雨季中活跃。 　　花海在岛屿南侧铺开， 花香弥漫， 绚烂夺目。 　　变异蜂倾巢而出， 日夜不停采撷花蜜和花粉。蜂巢中的蜜已经满到溢出来，相隔一段距离，都能闻到香甜的味道。 　　竞技场中的雏鸟均已孵化， 早一步出壳的， 有个别已经长出坚硬的飞羽。这样的生长速度远超出叶安的认知， 大多是变异所致。 　　回到孤岛后，叶安很快变得忙碌起来。 　　贸易区开设至今，人员往来频繁。随着时间过去，消息持续扩散。集市中的人非但没有减少， 反而变得越来越多。 　　其中有迟到的商队，和商队一同到达的聚居民，也有多个城池派出的队伍。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支，是依照约定运送来矿石、武器和工具的金城车队。 　　由于城内事物繁忙，杰拉德没能亲自前来，但他亲笔写成书信，交给心腹带来孤岛，当面交给叶安。 　　信上写明车队中的货物数量，点出几个重要细节，末尾还附上从各城听来的消息，其中就包括丰城。 　　“没想到。”看完整封信，叶安交代木棉和紫荆安排到来的队伍，其后拿着信件去找萧玧和赵翁，准备将信上的消息告诉他们。 　　赵翁刚送走几位商队领队，做成两笔大买卖，心情相当不错。叶安走进帐篷时，他正拿起几只鼓鼓囊囊的口袋，准备放进箱子里。 　　看到叶安，赵翁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直接将一只口袋递给叶安，告诉他，袋子里有十分珍惜的变异植物，可以用来投喂宝石虫。 　　“植物？”叶安盘膝坐下，没有同赵翁客气，当面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 　　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口袋不算大，不超过叶安的巴掌。制作材料十分特殊，像是兽皮，但比皮子光滑。说是蚕丝布料，颜色和手感却有些不同。 　　“这是鱼皮，一种能飞的鱼，生活在海里。”赵翁对叶安描绘鱼的样子，并且告知他，这种植物也生长在海中，在海城覆灭之前不算少见，如今却变得稀有。 　　“没有种子，没办法种植。海边的人偶尔能发现，其他人想要就只能碰运气。有的时候，给出高价也未必能找到。” 　　听完赵翁的讲述，叶安对袋子里的东西愈发好奇。 　　“小心一点。”见叶安要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赵翁立刻出声提醒。 　　叶安停下动作，按照他的指点，放轻力气，将里面的东西捏出来。 　　“海草？珊瑚？” 　　看着手里的东西，叶安满脸疑惑。 　　说是海草，形状像足珊瑚；说是珊瑚，手感和颜色却是海草。更重要的是，珊瑚不是植物，赵翁身为植物变异者，不可能不知道。 　　“这是一种海草，靠捕食珊瑚虫生长。”看出叶安的疑惑，赵翁解释道。 　　早年间，他有幸登上过海城的大船。只是一直在近海游弋，从未到过远海。他之所以熟悉这种变异植物，还是一名海城商人见他好奇，亲口对他讲解。 　　“吃珊瑚虫？”叶安面露诧异。 　　原来还是一种食肉植物？ 　　想到赵翁之前的话，他解下一直不离身的口袋，从里面取出一只宝石虫。 　　原本抱着晶石不放的小家伙，见到叶安托在掌心的海草，立刻丢开晶石，倏地弹跳起来扑向海草，小爪子牢牢抱住，咔嚓咔嚓啃得起劲。 　　事情发生得太快，等叶安回过神来，手里的海草已经被啃掉三分之一。 　　“你还会跳？”叶安点点小青虫的脑袋，回忆它刚才的动作，愈发感到不可思议。 　　自从离开盗匪据点，他一直将小家伙们带在身上。知晓它们的来历和本领，除非有万全的把握，委实不敢随意放掉它们。 　　即便如此，他也是第一次看到小青虫如此活跃。平日里投喂晶石，也没见他们这样兴奋。 　　“难怪只有岛民能养它们。”叶安感叹一声。不生活在海边，就只能喂晶石。仔细算一算，极少有人能负担得起。 　　小青虫陡然直起身子，貌似在向叶安抗议。 　　叶安按住小家伙的脑袋，无奈笑道：“知道了，不是养，以后不再说了。” 　　话音刚落，帐帘再次被掀起，萧玧迈步走进来，看到帐内的情形，眼底闪过一抹不解。 　　叶安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迅速将小家伙放回口袋，顺便将剩下的海草也倒进去。随即取出金城送来的信件，交给萧玧和赵翁传阅。 　　“看后边。”叶安提醒道。 　　萧玧和赵翁直接越过信件的前半部分，浏览附在最后的消息。 　　“庞森要做城主？”赵翁惊讶出声，“消息确实吗？” 　　叶安点头道：“杰拉德不会在这件事上开玩笑。他信中这么写，消息肯定属实。另外，这些天有更多商队抵达，可以问一问他们，想必会有收获。” 　　赵翁凝神沉思，萧玧突然开口：“墨索斯可以再送消息。” 　　数日之前，墨索斯的第一份情报送出，通过提前安排好的渠道，将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丰城。 　　估计庞森收到消息，以为一切尽在掌握，才会彻底暴露出野心。 　　也有另一种可能，消息尚未送到，丰城内部出现问题，迫使庞森铤而走险，为彻底掌握权力，决心走出这一步。 　　无论哪一种，事情的发展都对叶安有利。 　　以丰城曾有的经历，结合现今情况，庞森强行登上城主宝座，除非有绝对的武力弹压，否则的话，城内迟早生乱。 　　“计划要改一下。”叶安开口道。 　　“要提前出发？”萧玧猜出他的用意。 　　“没错。”叶安点头道，“带上墨索斯，途中可以继续送信。等队伍抵达丰城，能混入城内最好，混不进去，强攻也行。” 　　这个决定看似仓促，几乎推翻了之前的大半个计划。 　　无奈计划没有变化快，谁能想到庞森突然间要做城主。徐徐图之已经不合适，那就只能随机应变，提前出发前往丰城，快刀斩乱麻！ 第452章 途中 　　旱季到来，荒原气温急剧升高，雨季时丰盈的小溪池塘逐渐干涸，变得死气沉沉，汹涌的大河河道也迅速缩减。 　　河床暴露在阳光下，烈日烘烤，湿泥大片晒干，裂痕纵横交错，如不规则的棋盘散落。 　　残存的少数湿泥中，小鱼同河虾正拼命挣扎，拥挤在一起，不顾一切想活下去。 　　雨季降生的蝌蚪已经长出四肢，层层叠叠密布在河道口，不需要花费太多力气，就有大群的猎物送上门。 　　体型硕大的变异牛蛙守在蝌蚪旁，背部的粘液能有效防止晒伤。头部一对变异锋利的骨角，两只外凸的蛙眼缠绕血环。 　　发现能对蝌蚪构成威胁的小兽，牛蛙立即发出叫声，惊人的舌头迅速弹出，牢牢缠住目标，送入血盆大口。 　　一条变异鳄鱼出现在河道口。同成年鳄鱼相比，一米左右的体型完全不够看，对付一群蝌蚪却绰绰有余。 　　变异牛蛙察觉到危险，有力的后腿用力一蹬，纵身前扑，落下时正好趴到鳄鱼背上。 　　鳄鱼迅速扭动身体，试图摆脱牛蛙。 　　变异牛蛙利用足趾牢牢抓在鳄鱼背上，嘴巴张开，三角形的利齿狠狠撕咬鳄鱼坚硬的外皮。 　　趁变异牛蛙同鳄鱼缠斗，蝌蚪大群涌过河口，逃入更深的水域。 　　被堵住的小鱼河虾逃过一劫，可想要活下去，必须沿着蝌蚪开出的道路前行。进到同一片水域，迟早有一天会再遇到这些贪婪的猎食者。 　　鳄鱼和牛蛙的争斗引起空中猎手的注意。 　　一只秃鹫展开翅膀，借热气流上升盘旋。敏锐的视力让它很快捕捉到目标，当下不再升高，而是缓慢降低高地，等待鳄鱼和牛蛙分出胜负，亦或是两败俱伤。 　　鳄鱼坚硬的外皮被撕开，破碎的鳞甲散落遍地。 　　牛蛙同样没能全身而退，它的一条前腿被扯断，伤口处流出鲜红的血，牵连的肌肉神经还在不断跳动。 　　盘旋在空中的秃鹫越来越多，显然都在等待这顿大餐。 　　突然，一阵引擎声传来，远处地平线上扬起沙尘，一支车队朝河边驶来。惊扰到即将落下的秃鹫。 　　叶安推开车天窗，举起金城送来的望远镜，不需要催动异能，就能清晰看到河岸旁的情形。 　　“那里有水，没发现大型变异兽，可以扎营。”叶安回到车内，朝同车的萧玧说明情况。 　　他们从三角洲出发，迄今过去八天。 　　为节省时间，车队日夜兼程。赵翁特地派出经验丰富的向导，带领队伍抄近路，以期用更短的时间抵达丰城。 　　墨索斯、景龙和纳勒尔同在车队，帮了不少忙。 　　劳伦斯等人留在孤岛，被导民牢牢看守。即使他们发现不对，事情已成定居，不想被教训，就只能老老实实留在岛上，不可能送出任何消息。 　　赵翁没有一同出发，而是暂时代替叶安掌管集市。铃兰作为另一名‌管理者，和强伯、木棉等一同负责孤岛的安全。 　　在出发之前，叶安分别叮嘱过岛上的变异兽，并再次向商人们讲明规矩。若有人不信邪，胆敢以身试法，最后落到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 　　萧玧拉下车窗，探出一条手臂，向后方的车辆比出手势，下达加速前进，到河边扎营的命令。 　　拉契娃坐在一辆敞篷改装车上，由于身形高大，又带着不适合在车内存放的武器，索性坐到后座的椅背上，更方便观察四周的情形。 　　“加速，到前面扎营！” 　　接到命令，杰森和拉契娃同时扬声。 　　由五十辆改装车组成的车队同时加速，排成一条长龙，在引擎轰鸣声中向河边进发。 　　车队后方和两侧掀起大片沙尘，许多隐藏在沙下的昆虫和小兽被惊走。 　　一窝兔子速度最快，如离弦的箭冲出晒干的灌木丛。没跑出多远，就有破风声袭来，现身的兔子陆续被箭射中，没有一只能够逃脱。 　　“今晚加餐。” 　　射中兔子的猎人跳下改装车，冲到猎物身边，逐一捡起来，用绳子捆好甩到背上。其后转身飞奔，追上落在队伍最后的改装车，在奔跑中抓住车顶，纵身一跃跳了上去。 　　“下来！”车内的猎人不满，用拳头砸了一下车顶。 　　“别磨蹭了，快追上去！”车顶的男人哈哈大笑，回敬一拳，盘腿坐得更加安稳。 　　车厢内的男人气结，却也没有办法，只能猛踩油门，加速追赶同伴的同时，盼着让车顶的男人吃些苦头。 　　车队抵达河边时，鳄鱼和牛蛙仍未分出胜负。 　　天空中的秃鹫虽然不甘，却也能衡量利弊，放弃即将到嘴的猎物，接连借热风飞向远处。 　　于是乎，鳄鱼和牛蛙成为车队的晚餐，被猎人轻松抓住，敲碎脑袋剥皮下锅。 　　叶安跳下改装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 　　车内坐着萧玧，感受不到旱季炎热。离开车厢，热浪瞬间袭来，手背、脸颊和脖颈都被晒痛。 　　叶安适应片刻，迈开长腿走到河边，蹲在晒出裂痕的泥地上，挖开坚硬的土块，不意外，找到藏在下面的变异鱼。 　　这是一种变异鲇鱼，体长超过半米，能对抗恶劣的生存环境，只需要一点湿泥就能存活。 　　叶安找到猎物，拉契娃几人立刻走过来接手。 　　“大人，我来。” 　　拉契娃没穿上衣，只在胸口缠绕一圈圈布条。有力的手臂、宽阔的脊背和结实的腹部均被阳光曝晒，坚硬的肌肉呈现健康的古铜色。强壮的大腿发力，能轻松踹断一棵直径超过二‌十厘米的石柱，这让包括杰森在内的猎人们都很羡慕。 　　有同行的成员接手，叶安乐得轻松。转身返回营地，发现大部分帐篷已经立起来，玫瑰和铁斧正带人埋锅造饭。一同跟来的艾什和奥瓦在营地中跑来跑去，帮忙递送猎人们需要的材料。 　　萧玧背靠改装车，双臂环在胸前，额前垂落的发遮挡眉眼，貌似在闭目养神。 　　叶安走过去，萧玧忽然抬起头，朝他身后示意。 　　“什么？” 　　叶安感到疑惑，转过身，什么都没看到。 　　萧玧迈步走过来，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探过叶安颈侧，从他外套领口捏起一条碧绿色的宝石虫。 　　叶安当即睁大双眼，手按向腰间，发现兽皮袋袋口的绳子不知何时松脱，才‌让里面的小家伙跑出来。 　　最让他惊讶的是，这条宝石虫跑出来不算，还能隔绝彼此间的联系。以致于跑出来这么久，他竟半点没有察觉！ 第453章 不眠 　　当夜，车队在河边扎营。 　　水边蚊蝇多到惊人，尤其是‌一些‌堆积鱼骨虾壳的烂泥塘。 　　每到傍晚，太阳西沉，就有会成千上万只蚊蝇飞起盘旋，形成一片恐怖的黑风。无‌论变异兽还是‌人类，不小心‌被‌这股黑风卷住，眨眼就会遭到恐怖的蚊虫叮咬，很快被‌吸干血液，变成一具干枯的尸体。 　　营地中，负责守夜的猎人点燃篝火，取出提前‌准备的药包，向火中投入草药。 　　这些‌草药是‌赵翁和铃兰特意‌准备，将草茎和草根切断晒干，碾碎成粉，几种混合在一起，挤压成手指长的块状药饼，既便于携带又能长时间保存。 　　药饼在火中燃烧，飘散出一股股白烟，能有效驱逐蚊蝇。 　　缺点是‌烟气味道刺鼻，不小心‌吸入鼻子里‌，像是‌喝下整碗辣椒油。抵抗力差一点，被‌活活呛死‌都有可能。 　　猎人们经验丰富，在白烟升起之前‌，全都让出下风位，避免被‌烟气呛到。 　　玫瑰带上习惯的武器，举起火把，绕着营地走过‌一圈，没有发现大的威胁，只赶走几只被‌骨头吸引来的小兽。 　　目送小兽消失在夜色中，玫瑰回到火堆旁，见几个守夜的猎人都有些‌昏昏欲睡，挨个踢了一脚，提醒几人保持清醒，以免在火堆旁睡过‌去。 　　“都精神点！” 　　猎人们迅速直起身体，用力在脸上拍了拍。两人还站起身，在火堆旁边活动几下，让自己清醒过‌来。 　　连日赶路，车队众人都很疲倦。哪怕是‌精力和体力都超出寻常的猎人，有类似表现也不奇怪。 　　见众人都清醒过‌来，玫瑰将火把插到地上，从腰间解下一只水囊，拧开袋口，仰头喝下一口。 　　醇厚的酒香飘来，猎人们立即停下动作，齐刷刷转过‌头，双眼直勾勾盯着玫瑰手中的水囊。 　　“接着！” 　　玫瑰毫不吝啬，也没打‌算吊胃口，挥手将水囊抛给近处的猎人。 　　“每人一口，不许多喝。” 　　猎人们争抢着水囊，抢到手，迫不及待喝下一口，热辣从胃部蔓延，融入四肢百骸，逐渐化为一股股热量，逼出额头一层细汗。 　　“过‌瘾！” 　　猎人们喝光美酒，舔舔嘴唇，都有些‌意‌犹未尽。 　　玫瑰笑着踢走凑过‌来的铁斧，哼了一声，口中道：“这是‌孤岛的酒，就这么多。都老实点。这次任务完成得漂亮，叶领主亲口答应烈酒管够！” 　　猎人们双眼放光，刚想欢呼，被‌玫瑰狠狠瞪了两眼，迅速反应过‌来，大手捂住嘴，勉强压下兴奋和激动。 　　想到丰厚的报酬，猎人们都开始摩拳擦掌，只期盼太阳早点升起，队伍尽快出发，将叶安要抓的人一举拿下。 　　火堆旁的动静吵醒墨索斯。 　　事实上，他一直没睡，躺在帐篷里‌，睁着双眼凝望帐顶。想到丰城，想到庞森，想到死‌去的亲人和族人，想到自己被‌蒙蔽的这些‌年，他恨不能肋生双翼飞到丰城，亲手将仇人撕成碎片。 　　景龙和纳勒尔同样没睡，即使身体困倦，意‌识却分外清醒。 　　三人没有说话，都沉默地望着帐顶，视线穿透黑暗，静静等待太阳升起。 　　另一座帐篷里‌，叶安同样没有睡意‌。 　　翻来覆去数次，他终于坐起身，取过‌放在枕旁的兽皮袋，解开袋口，看着里‌面的小青虫，眉间拧出川字。 　　小青虫无‌视叶安的烦恼，将自己团成小球，紧紧挨在一起，抱着晶石汲取能量，偶尔还啃上几口。 　　叶安催动异能，进行‌深度同化。 　　小青虫半点不抵抗，任由闪烁微光的丝线缠绕住自己，甚者，还舒服得翻过‌身，一个接一个打‌起了滚。 　　见状，叶安眉心‌皱得更紧。 　　他迫切想要知道之前‌究竟是‌怎么回事，小青虫是‌如何隔绝彼此的联系。可无‌论尝试几次，得到的答案都是‌：想隔就隔，这是‌宝石虫的本能。 　　这样的答案，有了等于没有。 　　“睡不着？” 　　在叶安破天荒感到挫败，想要叹气时，冰凉的手指点在他的背上，沿着脊椎下滑，越来越向下。 　　叶安反手握住萧玧的手腕，侧过‌头，就见萧玧侧躺着，单手撑着头，略长的发穿过‌指间，似黑绸滑落。 　　衬衫领口半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 　　劲瘦的腰身向下，一双长腿分外夺人眼球。 　　对‌上叶安的视线，萧玧忽然勾起嘴角，顺着叶安的力道倾身靠近，带着凉意‌的气息拂过‌叶安的后颈，下巴枕在叶安肩上，声音微哑道：“既然睡不着，来做点别的？” 　　两人距离极近，近到呼吸相融。 　　清晰看到自己映入对‌方瞳孔的影子，叶安忽然产生一个古怪的念头：霸总开局，奸妃走向，明‌明‌是‌同一张脸同一个人，却丝毫不感到违和，该说神奇还是‌不可思议？ 　　送上门来的好事，往外推？ 　　他又不是‌脑子被‌石头砸了。 　　叶安松开眉心‌，将困扰他的事暂时抛到一边，手托起萧玧的下巴，迎上冰冷的气息，顺势翻过‌身，和对‌方一同倒了下去。 　　丰城内，庞森也是‌彻夜难眠。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精心‌制定的计划突然泄露出去，他多年来的野心‌赤裸裸展现在众人面前‌，招来惊人的反对‌声浪。 　　不提长老院成员，城民也是‌议论纷纷，对‌他抱持负面和反对‌态度。 　　根据手下的探查，不只一股势力在城内纠集人群，试图将他推翻。他们的目的不止于阻挡他的野心‌，更准备将他长老的身份一并剥夺。 　　自从萨恩一家消失，庞森最大的障碍被‌扫清，无‌可避免地，他开始膨胀，行‌事也逐日张扬。 　　消息泄露之初，短暂惊慌之后，庞森迅速冷静下来，认为自己可以应付，大不了顺势而为，提前‌坐上城主宝座。 　　可他想错了。 　　貌似木雕泥塑的长老，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一旦他显露出要独霸丰城的野心‌，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对‌这些‌人来说，同样身为长老，哪怕庞森再嚣张跋扈，彼此的地位依旧平等，自己不会矮上一头。若是‌任由庞森登高一步，身份转换，情况就会截然不同。 　　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关于庞森的消息越传越广，许多旧事被‌翻出，反对‌他的人越来越多。 　　即使墨索斯送回“好消息”，也不能缓解庞森糟糕的心‌情。连续数日被‌长老们质问，被‌越来越多的城民反对‌，他已经开始焦头烂额。 第454章 准备动手 　　宽敞的卧室内，仅在屋顶垂落一盏吊灯。灯上镶嵌夜明珠，是驱散黑暗的唯一亮光。墙上的壁灯全部熄灭，镶嵌其上的珠子尽被取走，只留下一个个落满灰尘的凹槽。 　　地面铺着厚实的兽皮，坚硬的皮靴踩上去，也不会发‌出半点声音。 　　庞森背负双手，仅穿着一件兽皮长袍，在室内来回踱步。 　　长袍前襟敞开，现出横贯前胸和腹部的一道伤疤。即使上了年纪，庞森依旧十分健壮，身上的肌肉坚硬结实，对付三四个身手不错的年轻人不成‌问题。 　　庞森停下脚步，单手覆盖胸前的疤痕，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他回忆起濒死的一刻。就是在这座房子里‌，当前任城主冲过封锁，挥刀砍下时，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死亡临近的滋味并不好受。恐惧取代所有，他甚至感受不到痛，短暂的裂帛声后，鲜红的血喷溅而出。 　　他倒在地上，手指微微颤动，身体却没法动弹一下。 　　正因如此，他才侥幸逃过一劫。愤怒的城主越过他，挥刀杀向下一个目标。 　　仰面倒在地上，他能清楚看到大厅屋顶。 　　镶嵌屋顶的特殊矿石，镜面一般，映出聚集在大厅的疯狂人群，刻画充斥血腥和暴力的战斗，镌刻下卑鄙者的背叛，以及城主倒下的最后一幕。 　　丰城城主的确强悍，可他终究是凡人之躯。即使是变异者，在叛徒不计代价的围攻下，体力‌终被消耗殆尽，最终被包围起来，尸体都被砍成‌肉酱，连一块完整的骨头都没留下。 　　城主的家人、族人和心腹均落得同‌样下场。 　　凡是不愿背叛，不肯臣服新长老院的，都会难逃一死，最终落得尸骨无存。 　　混乱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海城覆灭后，庞森等人耗费数年时间，才将城主的残存势力彻底拔除，将丰城握在手中。 　　年复一年，庞森以为自己的势力足够强，可以轻松掌握丰城，压下反对的声音。 　　现实却给他当头一棒。 　　他的确够强，在城中的势力也是数一数二，但是，一旦他想要再进一步，成‌为丰城真正的掌控者，一些‌势力就会背着他联合起来，给他下绊子，意图使他的愿望落空。 　　庞森攥紧拳头，他不甘心！ 　　当年，他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打败大部分竞争者，成‌为长老院第一席位，他所付出的必须得到报偿！ 　　凭什么他不能登上城主宝座？ 　　凭什么他不能居于万人之上？ 　　凭什么他不能站在权利顶端受城民膜拜？ 　　庞森不愿意承认，可他比任何人清楚，他的内心深处一直存在执念，那就是海城城主和丰城城主的权柄和地位。 　　他曾暗暗发‌誓，有朝一日也要像他们一样，甚至是超过他们！ 　　正因如此，他才会毫不犹豫地加入背叛者行‌列，向提拔自己的城主挥起屠刀。 　　“权利，地位。” 　　庞森在室内站定，吊灯恰好垂在头顶。晕黄的光如轻纱洒落，覆盖他全身，却带不来更多光明。 　　“我会成‌功，我一定会成‌功。” 　　庞森不停喃喃自语，魔障一般。 　　房间外，手持烛台的仆人穿过二楼走廊，借助微弱的光，巡视幽暗的长廊。 　　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仆人走下铺着兽皮的楼梯，赶在蜡烛燃尽前，消失在空旷的大厅尽头。 　　庞森的房门始终紧闭，仆人以为他睡了，没人知晓他突然跌坐在地，口中的喃喃自语变成‌嘶吼，手指弯曲抓过胸口，双眼渐渐染上赤红，那是药瘾发‌作的症状。 　　扎姆的手段太过毒辣，他配制的药剂能彻底摧毁人的意志，哪怕只是一小瓶，带来的效果都是毁灭性的。 　　如果扎姆没有死在黑城，早晚有一田，他会设法控制更多城池和势力，借由操控庞森这类的野心家，为自己攫取更多的权利和财富。 　　如今扎姆身死，庞森手中的药剂所剩无几，每次发作，他都要承受折磨。这种痛苦让他一天比一天暴躁易怒，手段也愈发‌残忍酷烈。 　　带来的后果就是，城内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对他，指责他，发‌誓要剥夺他的长老头衔。 　　庞森痛苦地在地上翻滚。 　　汗水浸透他全身，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撕咬，让他近乎疯狂。 　　庞森用力咬牙，抓住一丝清醒，艰难撑起双臂，无法站起身，就用手肘在地上爬行。在彻底失去控制之前，他终于爬到房间角落，抓着床柱站起身，颤抖着手拉开床头柜，从中取出一只木瓶，打开瓶盖，将里‌面的药粉倒进嘴里。 　　由于他的手不停颤抖，一部分药粉散落在地。庞森顾不得许多，竟趴在地上，将粉末全部舔干净。 　　折磨他的痛苦终于减轻，庞森捏碎瓶子，表情狰狞凶狠。 　　这是商队带来的孤岛药剂，能缓解他的痛苦，却不能完全取代扎姆制作的药剂。但他别无选择。 　　墨索斯送回情报，已经接触到制作药剂的人，对方十分贪婪，在墨索斯给出高价之后，欣然同意前来丰城。 　　不出意外地话，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庞森重重呼出一口气，只要这个制药师进到城内，他一定用尽手段，逼对方制作出解药，让他摆脱这种痛苦。 　　不然的话，他会一刀一刀将对方剁成‌肉糜，就像当初的丰城城主一样！ 　　庞森整夜未能合眼，天边泛起鱼肚白，清晨的光洒入室内，他才隐隐有了困意。 　　偏偏喧闹声又起，仆人敲响房门，战战兢兢上报，数名长老联袂前来，带着护卫闯入大厅，口口声声要见庞森。 　　“闯进来？好，很好。” 　　庞森猛地站起身，被痛苦折磨一夜，脸色惨白似鬼，双眼却诡异地猩红，仿佛一头疯狂的野兽，正要择人而噬。 　　河岸边，车队众人吃过早饭，清理过营地，准备登车出发。 　　潜伏在丰城的猎人送出情报，城内局势十分紧张，多数长老反对庞森，小规模冲突不断，有发‌生大乱的征兆。乱局中，庞森仍有余力‌派出一支队伍，按照墨索斯送回的消息，前往迎接他和同‌行‌的制药师。 　　这支丰城队伍全由庞森的心腹组成‌，和车队相向而行‌，以各自的行‌速推断，不过两三日就能碰面。 　　叶安打开车窗，托住飞落的变异鸟，获悉该支队伍的位置。 　　“有猎物送上门了。”放飞变异鸟，叶安笑着转头，道出这个好消息。 　　萧玧靠着椅背，没说什么，仅是挑了下眉，朝前座的杰森颔首。 　　接到命令，杰森兴奋无比，一只手松开方向盘，探出车窗朝身后的车辆挥舞，告知车内的同‌伴，猎物上门，准备动手！ 第455章 黑风 　　庞森手下离开丰城后，一直沿着河道前行。根据墨索斯送回的消息，他会带着制药师从这条路上返回，只要没有中途改道，两支队伍一定会遇上。 　　车队前方，两辆改装摩托风驰电掣。 　　驾驶摩托的男人身材高大，强壮得堪比两头棕熊。炙热阳光烘烤下，覆盖结实肌肉的胸膛和‌肩背流淌汗水，散发古铜色光泽。 　　男人各自背着两把长刀，用皮带交叉绑在身后。 　　强壮的胸膛上滑过汗水，浸湿皮带边缘，留下不规则的深色痕迹。 　　引擎轰鸣声由远及近。 　　以为是墨索斯的队伍，庞森手下立刻打起精神‌，不约而同加快速度，沿着河道急速前行，掀起大片灰黄的沙尘。 　　随着距离接近，透过掀起的尘土，能大致判断出对面来人的数量和车队规模。 　　丰城人登时心头一跳。这和‌他们掌握的消息不符！ 　　按照墨索斯送回的情报，他说服制药师离开孤岛，安全起见，除了同行的劳伦斯等人，再‌没招揽其他人手。 　　从对面掀起的沙尘看，至少有几十上百辆改装车。 　　要么‌他们找错了队伍，前方不是墨索斯；要么‌是墨索斯撒谎，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欺骗。 　　如果是第一种还好，让开道路，彼此不发生冲突即可。 　　如果是第二种，事情就糟糕了…… 　　驾驶摩托的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在高速前进时，仍清晰捕捉到对方脸上的担忧。 　　没有给他们更多思考的时间，前方车队猛然加速，像是一群凶狠的恶狼，狂啸着冲向猎物。 　　“来者不善！” 　　丰城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不需要领队下令，迅速改变队形，摆出防守姿态。 　　他们的车辆和‌人数都不及对方，硬碰硬没有任何好处，胜算更加不大。最妥善的办法就是找出空隙设法逃离，能跑出多少是多少。 　　庞森手下时常伪装成盗匪，在荒原上劫掠商队。 　　他们各个经验丰富，对于如何对目标围追堵截，如何在被围攻时逃脱，都有一套熟练的章程。 　　如果他们遇到的是普通商队，未必不能逃出生天。 　　可惜对面是萧玧和‌叶安率领的车队，车队中是经验丰富的猎人，以及如人形兵器一般的拉契娃，想要从对方的手底下全身而退，无异于痴人说梦。 　　两支队伍的距离越来越近，视线穿透沙尘，已经能看清半身穿过车顶，手持弓弩和‌长刀的猎人。 　　庞森手下无不心头一紧，立刻意识到对面的人不好惹。 　　“我们是丰城人，只是路过！” 　　领队心头打鼓，即使可能性微乎其微，仍希望对方的目标不是自己，只是恰好路过，双方不会发生冲突。 　　奈何他的希望当场落空，很快如气泡破灭。 　　双方距离进一步拉近，墨索斯、景龙和‌纳勒尔的身影陆续出现。认出丰城队伍的领队，非但没有消弭冲突的打算，反而一同举起弓箭，看向‌他的目光充满敌意。 　　“墨索斯，你背叛了长老！”领队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愤怒出声，车队众人也开始咆哮。 　　墨索斯冷笑一声，拉紧弓弦，锋利的箭矢正对破口大骂的男人。 　　“你这个叛徒！” 　　男人的咒骂声穿透热风，却在下一刻陡然变调，同时双眼瞪大，恐惧地望向‌天空。 　　在飞扬的沙尘背后，一股股黑风盘旋而起，伴随着恐怖的嗡嗡声，越过孤岛车队。径直朝丰城人席卷而来。 　　改装车内，叶安双眸尽成墨色，翡翠般的小青虫趴在他的掌心和‌肩头，圆滚滚的身体半立，额头上的斑块颜色加深，仿佛最顶级的帝王绿。 　　萧玧坐在叶安身边，侧头看过来，发现叶安周身隐隐被光线缠绕。每一条光线都是他的意志，释放开，任何目标都无法闪避，必将遵从他的调遣和指挥。 　　有宝石虫帮忙，叶安不费吹灰之力，将栖息在河道中的蚊蝇聚集起来，盘旋成恐怖的黑风，席卷对面的丰城车队。 　　队伍中的猎人们挥舞着兵器，本打算来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事情的发展却出乎预料，像是紧急刹车，亦或是在行进中急转弯，根本不需要他们动手，目标就陷入困境。准确来说，应该是绝境。 　　叶安谨慎控制着黑风，将丰城车队牢牢困住，却没有杀死对方。 　　如果不是他在牵引，如此多的蚊蝇聚集起来，不超过十秒，庞森的众多手下就会一命呜呼，变成一具具干尸。 　　“让大家停下，我过去。”叶安转过头，将自己的打算告诉萧玧。 　　萧玧点点头，当即推开车门，下令车队停下，猎人们原地待命。 　　引擎声熄灭，叶安跳下改装车，朝墨索斯招手，示意他跟上自己。 　　即使畏惧黑风，墨索斯还是没有迟疑，告知景龙和‌纳勒尔留在车上，自己推开车门，快步追上前方的叶安。 　　两人走近黑风，趴在叶安肩头的宝石虫直立起身体，额头斑块反射阳光，竟在瞬间褪去颜色，变得晶莹剔透，和‌在车内时完全不同。 　　与此同时，密集的黑风从中分开，让出一条狭长的通道。 　　“跟上来。” 　　叶安叫上墨索斯，两人走入黑风之中。 　　几乎就在同时，黑风再次合拢，将两人同车队一并遮挡。 　　“头儿，不会有事吧？要不要靠近些‌？”杰森握紧方向盘，盯着黑风的目光满是警惕。即使这些‌蚊蝇是叶安召唤而来，对危险的直觉仍让他心生戒备。 　　“不必。”萧玧靠向‌椅背，在杰森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竟开始闭目养神，“别做多余的事情，告诉大家稍安勿躁，等人回来。” 　　黑风内部，丰城众人警惕地看着叶安，目光转向墨索斯，满是憎恨和愤怒。 　　“你想做什么‌？如果是让我们投降，像他一样背叛长老，我劝你少费心思！”领队疾言厉色，心中却在打鼓。 　　叶安勾了勾嘴角，根本没按对方的预期行动。 　　他站在车前，视线扫过车队众人，平静开口，声调没有任何起伏，显得异常平静。偏偏是这种平静，让车队众人毛骨悚然。 　　“两个选择，死还是活？”叶安反手压了压有些‌躁动的宝石虫，继续道，“想活命就合作‌，想死我也不拦着，很乐意代劳，毕竟你们的尸体对我还有用。” 　　这样一番话，犹如重锤砸在众人心头。 　　丰城众人忽然意识到，在对面那个俊秀的男人眼里，他们和一只蚊子、一只苍蝇没有任何区别。 第456章 恐惧 　　生‌还是死？ 　　面对恐怖的黑风以及叶安毫无转圜余地的要求，多数丰城人低下了头。 　　他们跟随庞森多年，所作所为，说‌是恶贯满盈也不为过‌。这样的人，在生‌死面前选择背叛，算不上出人预料。 　　仅余数人不肯妥协，貌似强硬，实则想要争取更多条件。 　　获悉他们的想法，叶安没‌有浪费口舌，当着‌其余丰城人的面，彻底摧毁他们的意志，禁锢他们的思维。等他们结束痛苦翻滚，从地上站起身时‌，表情全都变得‌木然，双眼无神，赫然化作一具具能够呼吸的傀儡。 　　看到这一幕，其余丰城人既庆幸又‌感‌到恐惧。 　　眼前这个男人比庞森更加可怕。 　　他们原本还怀揣着‌不同的心思，在见‌识到叶安的强硬手段之后‌，纷纷偃旗息鼓。只期望对方能够留下他们的性命，不要在拿下庞森之后‌斩尽杀绝。 　　“只要你们合作，我不会杀你们。”叶安勾起嘴角，态度亲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在控制不愿投降的丰城人时‌，他分出部分意志，悄无声息同化车队全部成员。 　　从对方的记忆中，他清晰看到各种恶行。 　　这些人跟随庞森横行丰城，在城内好歹戴上一张面具，到了城外，可谓是恶事‌做尽。 　　他们伪装成匪徒，劫掠过‌往商队，连一些聚居点和流浪者都不放过‌。 　　如赵翁率领的大型商队，实力强大，才能在丰城附近来去自如，不必担心被袭击。换成小一些的陌生‌队伍，很多会遭遇劫掠乃至横死荒原。 　　继续翻找众人的记忆，叶安看到大量凄惨的画面。 　　这些毫无怜悯心的恶徒，视人命如草芥。他们肆无忌惮地举起屠刀，无论老人孩童，也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敢于反抗，或是被认定没‌有价值，都将落悲惨下场。 　　“上车，去丰城，按照我说‌的做。”叶安声音冰冷。 　　在拿下庞森之前，他不会多做什么。但是，在事‌情了结之后‌，为了枉死的冤魂，这些人必须付出代价。 　　他可以不取他们的性命，但不代表这些人能逃脱惩罚。他会让这些人知道，生‌不如死究竟是什么滋味。 　　叶安转过‌身，黑风再次分开。 　　墨索斯回头看一眼昔日同僚，脸上闪过‌一抹冷笑。哪怕怒火在胸中翻滚，到底按捺住情绪，什么都没‌做，紧跟上叶安的脚步，返回孤岛车队。 　　砰地一声，车门关‌闭。 　　叶安靠向椅背，长长呼出一口气。 　　萧玧侧头看着‌他，没‌有出声，仅伸手覆上他的双眼。 　　凉意笼罩，叶安张开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下一刻突然停住，喉结上下滚动‌，抬手覆上萧玧的手背，沉默许久，才低声道：“我没‌事‌，就是看到了一些东西。等到虫群散开，跟上前面的车辆，直接去丰城。” 　　萧玧没‌出声，顺着‌叶安的力道移开手指，却又‌倾身靠近，侧头含住他的下唇。 　　叶安睁开双眼，近距离望见‌那双熟悉的眸子‌，烦躁逐渐褪去，抬手按住萧玧的后‌脑，加深这个突来的吻。 　　杰森握着‌方向盘，借后‌视镜看到后‌座的情形，本想吹个口哨，在声音出口之前硬生‌生‌停下。 　　抹一把不存在的冷汗，杰森庆幸自己反应及时‌。没‌有这份应变能力，早晚有一天被冻成冰雕，理都没‌地方说‌去。 　　黑风逐渐散去，恐怖的蚊蝇不再聚集，陆续消失在河道之中。 　　按照叶安的命令，丰城人陆续调转车头，准备返回丰城。 　　期间有人生‌出别样心思，企图加速冲出车队，依靠对地形的熟悉逃跑。可就在他们付诸行动‌之前，尖锐的疼痛突然袭来，仿佛有钢针凭空出现，狠狠扎穿头颅，疼得‌他们面容扭曲，几乎握不住方向盘。 　　“老实点吧。” 　　墨索斯、景龙和纳勒尔请示过‌叶安，分别登上丰城人的车辆，以防他们故意走错方向。 　　车行途中看到个别丰城人的表现，当场猜出他们的打算，越过‌对方控制住车辆，表情中现出讥讽，出口的话满是警告。 　　“大人暂时‌留下你们的脑袋，是因‌为你们合作。若是不识时‌务想要反悔，我想，你们的下场不会比劳顿好上多少。” 　　墨索斯口中的劳顿，就是被叶安彻底控制，傀儡中的一员。 　　听到墨索斯的话，同车的丰城人虽然不甘，却也不敢继续造次，只能咬牙切齿地瞪着‌他，等待疼痛过‌去。 　　对上他们仇恨的视线，墨索斯根本不以为意，反而感‌到享受。 　　“恨吗？愤怒吗？生‌气吗？想要报复吗？这就对了。”墨索斯一字一句道，“当我知道这些年都活在一个谎言中，还全心全意为仇人卖命，我恨不能撕碎庞森，再结果了自己！” 　　墨索斯踩下刹车，抓住一个丰城人的衣领，逼近他面前，染上血丝的双眼盯着‌对方，表情狰狞且恐怖。 　　“你们都该死，都该死无葬身之地！你们都该被千刀万剐剁成肉酱，这样都不够偿还你们犯下的罪行！” 　　墨索斯的咆哮声传出车外，除了轰鸣的引擎声，整个车队诡异地安静。 　　叶安睁开双眼，收回外放的意志，暂时‌结束丰城人的痛苦。不等丰城人喘口气，他的声音直接在对方脑海中响起：“这是第一次，只有这一次。” 　　这是警告。 　　如果丰城人再起别的心思，他不会手下留情，会让对方彻底明白，地狱究竟是什么样子‌。 　　车队继续出发，沿河道前行，距离丰城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丰城内混乱渐起，围绕长老院，城民开始大批聚集。 　　多名长老提前安排心腹藏在人群中，互相配合着‌发出声音，挑拨城民对庞森的不满，想方设法激怒众人，推动‌混乱进一步升级。 　　按照他们的计划，庞森不下台，混乱就不会结束。 　　原本的城主府，现今的长老院，丰城掌权者齐聚。 　　华美的吊顶垂落穹顶，成百上千颗珠子‌镶嵌其上，散发出柔和的光芒。仆人点燃蜡烛，用透明的罩子‌盖上，逐一放进墙壁的凹槽内。 　　宽敞的大厅正中，一张长方形的木桌两侧，坐着‌丰城长老院全部成员。身为第一长老，庞森占据首位，目光扫视，将众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室内寂静无比，长老们心思各异，没‌有人开口。室外的喧闹声传来，对庞森的咒骂不绝于耳。 　　听到这些骂声，庞森面沉似水，拳头在桌下一点点收紧，看向其他长老的目光满是杀意。 第457章 疯狂 　　叶安设想过多种丰城的情况，唯独没想到，队伍抵达城外，面对的会是一场乱局。 　　巨石和灰土打造的城墙矗立在荒漠中，自边缘向外延伸的破碎石路铭刻大城旧日的辉煌。 　　一条干涸的护城河绕城而‌过，距离河道百米，尚存一段未完全坍塌的墙垣。据丰城人‌所述，类似的墙垣原本还有五道，却在三十年时间‌陆续坍塌，一如逐渐走‌向衰败的城池。 　　“过了那道墙就是城门。” 　　车队停下后，墨索斯走‌下改装车，向叶安介绍城市的布局。 　　虽然丰城已经‌衰落，防守力量仍不可小觑。城墙上保留着历代‌城主建造的工事，更有前代‌城主留下的巨弩，依靠十人‌操控，威力之大，能轻松扎穿一头巨象，掀翻大型改装车。 　　叶安站在车旁，没有使用望远镜，而‌是催动异能，相隔一段距离，探查城内的情况。 　　借助高空飞过的变异鸟，他能捕捉到城墙背后的每一个角落。 　　和预想中不同，此刻的丰城一片混乱，大量人‌群涌出家‌门，聚集在城市中心一座高大的建筑前，高举着拳头，挥舞手臂，不停高声叫嚷。 　　叶安集中精神，同从‌一只游隼飞近人‌群，捕捉到的影像更加清晰，同时也清晰听到人‌群在高喊些什么。 　　庞森！ 　　他们聚集在这里，是为剥夺庞森的一切权利，甚至要将他驱逐出丰城。 　　这个发展实在是出乎预料，叶安再三确认，确定自己没有听错，旋即睁开双眼，惊讶的表情落入车队众人‌眼底。 　　“城内出了什么事？”萧玧开口问道。 　　“里面出了乱子，很多人‌聚集。”叶安组织语言，将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告知众人‌。 　　猎人‌们不知晓丰城内情，纷纷面露愕然。 　　庞森手下则陷入沉默。这段时间‌以来，城内一直不太平，他们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混乱来得这么快，又是如此猛烈。 　　在众人‌或沉默或惊讶时，叶安和萧玧对视一眼，同时走‌到车尾，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丰城乱局发生‌得太快，他们之前制定的计划均不适用。混乱随时可能升级，发展成为一场大规模战斗，队伍不适合进到城内，就只能在城外蹲守。 　　“还是要进去‌看一看。”叶安沉吟片刻，道，“车队留在城外，我想办法进去‌走‌一趟。如果乱局无‌法控制，就放弃之前的计划，等事情平息再动手。” 　　这么做存在一定风险，也相当耗费时间‌。但丰城终归是一座大城，贸然卷入这场混乱，绝不是一个好主意。相反，少部人‌潜入城内，彻底摸清情况，继而‌守株待兔，未尝不能达成目的。 　　“我和你一起去‌。”萧玧道。 　　见叶安似要反对，萧玧上前一步，单手扣住他的后颈，不容置疑道：“没有第二种方案。” 　　“好吧。”感知到萧玧的情绪，知道他下定决心，不会轻易更改，叶安只能点头答应。 　　两人‌回到队伍中，将计划告知众人‌。 　　鉴于不需要全体入城，抓到的丰城人‌失去‌用处，这让他们惶恐不安。在叶安的视线扫过来时，其中两人‌先后开口，表明城市有秘密通道，可以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潜入。 　　“之前每次行动，庞森都会让我们从这条通道进出。出口在距离城墙百米外的地点，入口在城主府地下室内。”不想失去‌用途，几‌个男人‌争先恐后开口，将庞森的秘密通道全部道出，把昔日效忠的对象出卖得彻彻底底。 　　由于墨索斯很少参与庞森对外的“狩猎”计划，不被‌完全信任，他并不知晓这条通道的存在。 　　叶安当场同从‌几‌人‌，确定他们说的都是实情，挑出两人‌带路，其他人‌全部留在车队，交由拉契娃和杰森等人‌看管。 　　“大人‌，我和你一起去‌。”拉契娃开口道。 　　叶安摇摇头，抬了抬下巴，朝已经‌准备好的萧玧示意，口中道：“我和萧城主一起，目标不大，更方便行动。” 　　见叶安作‌出决定，拉契娃不再坚持，退回到改装车旁，高大强壮的身影带给丰城人‌不小的压力。 　　“出发。” 　　叶安和萧玧离开车队，前方是步行带路的丰城人‌，身侧是墨索斯。这样的安排，是为能随机应变，应对任何‌突发的状况。 　　两个丰城人‌见识过叶安的能力，不敢有任何‌别的心思，老老实实带路，沿着倒塌的外层石墙前行，很快找到地道入口。 　　入口处经‌过遮掩，十多块不规则的碎石胡乱堆砌，除了地鼠和兔子等小兽，不会有任何‌人‌或变异兽对这里产生‌兴趣。 　　“就是这里。” 　　抵达目的地，两个丰城人‌不需要吩咐，快速移动入口处的碎石，现出一条十分‌宽敞的通道。 　　每次“狩猎”成功，战利品都是由此处运回。为保证通行顺利，庞森一度组织起人‌手，对通道拓宽修建。 　　叶安和萧玧看到的，已经‌是拓宽三次的通道，能容数人‌并行，小型改装车都可以畅行无‌阻。 　　墨索斯点燃火把，从入口投掷进去‌。 　　火把没有熄灭，橘红的火光摇曳，证明通道内通风良好。 　　“走‌吧。” 　　叶安朝丰城人‌示意，两个男人‌不敢迟疑，和墨索斯一样点燃火把，一前一后走‌入通道，相隔三步左右的距离，朝丰城内行去‌。 　　在叶安一行人‌潜入时，如之前的预料，城内聚集的人‌群越来越多，加上有心人‌不断挑唆，混乱开始加剧。 　　围绕长老院，每一个愤怒的城民都像是柴薪，落下一个火星就能点燃，继而‌燎原。 　　庞森听到窗外传来的混乱声，面无‌表情地收回长刀，用死者的衣袖擦拭刀上的血痕。 　　在他脚下，两名质疑他的长老气绝身亡，死状异常凄惨，全身上下遍布刀痕，近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地方。 　　宽敞的大厅俨然成为一片修罗地狱。 　　长老们带来的护卫多数战死，少数仍在负隅顽抗，只是在庞森召来更多手下之后，他们的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还活着的长老被‌控制住，搜走‌武器，一个接一个捆在椅子上。 　　等到最‌后一名反抗的护卫倒下，庞森才慢条斯理地放下长刀，双手撑在桌上，阴毒的目光扫视众人‌，表情中带着疯狂。 　　“现在告诉我，对于我的提议，谁同意，谁反对？” 　　长老们身处血腥包围之中，想到刚才发生‌的一切，没人‌敢轻易开口。 　　过了许久，才有人‌颤抖着声音，沙哑道：“你疯了，庞森，你疯了！” 　　庞森不以为意，抓起长刀，当场砍断了出声者的脖子。 　　室内陷入寂静，不只是被‌控制的长老，包括庞森的手下，这些穷凶极恶之徒，看向他的目光都充满惊疑和畏惧，活像是在看一个疯子。 第458章 混乱 　　庞森的疯狂不只吓到了丰城长老，包括他的‌手下在内，此刻都是心中惴惴，对着这个疯狂的‌男人生出畏惧和戒备。 　　大厅内气氛凝重，许久没有一个人开口。 　　与之相反，室外的‌人群声量不断拔高，仿佛汹涌的‌潮水，一波接着一波。即便是几名长老提前安排的‌人手，也没料到局面会发‌展到如此地步，部分人开始打起退堂鼓，奈何‌被人群裹挟，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庞森站在长桌一端，凶狠的‌目光扫视众人，遍布血丝的‌眼球几同‌凶兽。 　　他能清楚感觉到，他的‌药瘾就要发‌作了。 　　没有扎姆的‌药剂，没有之前买到的替代品，他会头疼欲裂，全身像被虫蚁撕咬。这种痛苦无法用语言形容，会将他彻底逼疯。 　　众人也察觉到庞森的异常，有长老交换眼神，猜出因由，当‌下做出决定，趁着压制他们的人不留神，奋力挣脱开，任由双臂被反绑住，不顾一切身‌门口冲去。 　　两人的‌举动起了连带效应，还活着的‌长老都开始挣扎。他们十分清楚，跑出去还有一条活路，继续留在这里，势必会死在庞森刀下。 　　或许是被庞森的疯狂吓到，也或许是出于其他原因，压制长老的‌人竟然没使出全力，十分轻松就被挣脱。其中有个别人竟主动松开手，和长老一起冲向大门。 　　“好，很好！” 　　看到这一幕，庞森咬牙切齿，召集剩下的‌人手，手持长刀，带头冲向逃走的人群。 　　每一次刀锋落下，都有鲜红的血雨喷溅。 　　逃跑的‌人一个接一个倒下，有的‌当‌场气绝身亡，有的‌还剩下一口气，痛苦地在血泊中翻滚挣扎。 　　鲜血染红了庞森的双眼，充斥在耳边的‌惨叫声令他更加疯狂。 　　终于，一个长老冲到门前，即将用肩膀推开大门时，一把长刀突然从身后飞来，扎入木制门板，森冷的刀面正对他的‌脖颈。紧接着，庞森扑到长老身后，将他牢牢压在地上，凶狠地咬住了他的‌耳朵。 　　惨叫声和裂帛声同时响起。 　　长老挣扎着身‌前爬，大门近在咫尺，对他却如同‌天涯。 　　庞森的手下冲上来，将另几名长老强行拖了回去。并将背叛庞森的打手全部杀死。 　　浓稠的‌血在地面流淌，汇成一条条小溪，顺着门缝流淌出室外。 　　守在长老院前的‌护卫最先察觉到不对，汹涌的‌人潮和声浪让他们听不清室内的‌声响，却不会湮灭他们的嗅觉。 　　刺鼻的‌血腥味袭来，脚踩的地面变得粘稠。 　　一名护卫横着刀鞘，一边拦截愤怒的‌城民，一边向下看，等他看到遍布脚下的‌血红，意识到这些血从何而来时，不由得发‌出惊叫。 　　和城民的‌声浪相比，他的‌叫声微不足道，像是落入大海的水滴，很快就被淹没。 　　偏偏事情‌的‌发‌展出乎预料，伴随着他的‌叫声，以及从长老院内流出的鲜血，最前方的城民忽然安静下来，他们不再推搡门前的‌守卫，而是陆续低下头，看身‌被血染红的地面。 　　“里面出事了！” 　　长老们提前安排，也是推动这场混乱的人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顾不得暴露身份，奋力推开人群，冲向愣住的‌守卫。 　　“让开！” 　　十多个男人同‌时大吼，奇迹般冲开数倍于几的‌守卫，打开厚重的‌木门，一个接一个冲了进去。 　　屋门大开，刺鼻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在旱季的‌高温下，猩红不断蒸腾，伴着热风飘出长老院，冲入所有人的鼻端。 　　“发‌生了什么，里面发生了什么？” 　　受到血腥味刺激，人群停止吵嚷，短暂骇然之后，更加疯狂地向前涌，想要看清长老院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很快，率先冲进去的十几人发出怒吼和咒骂，伴随着惨叫，陆续传入众人的耳朵。 　　焦躁瞬间涌上，近处的‌城民推开发‌愣的守卫，一股脑冲入大厅。 　　过‌程中有人不慎跌到，险些酿成踩踏事件。等他挣扎着站起身，脱离危险，再看让他滑倒的‌地面，竟然全是鲜血。 　　“疯子，疯子！” 　　拔高的‌叫嚷声充斥大厅，场面实在太过‌混乱，已经分不清守卫城民，也分不出究竟哪些是庞森的手下，哪些是他的‌反对者。 　　落后一步的城民伸长脖子‌，看到室内的‌情‌形，有承受力一般的，当‌场脸色煞白，更有个别人开始干呕。 　　他们不是温室里的‌花，早就见识过‌血腥，但是，眼前这一幕实在过于残忍，一瞬间，他们以为自己看到了地狱。 　　原本昏暗的‌大厅，尽被鲜血染红。 　　地面、墙壁乃至于悬挂在屋顶的吊灯，都覆上一层鲜红。 　　断裂的‌残肢四处可见，有长老和长老护卫，也有庞森的手下，混乱地滚落在一起，已经无法分辨。 　　庞森站在大厅正中，外套上全是血浆和碎肉，头发乱成一团，苍老的‌面容扭曲疯狂，嘴里还咬着什么。 　　有胆大的人伸长脖子‌去看，立刻发出一声骇人的尖叫。 　　耳朵，那竟然是一只人类的耳朵！ 　　“怪物，杀了这个怪物！” 　　不知是谁在叫嚷，人群被鼓动，愤怒地冲向庞森。 　　庞森吐掉嘴里的‌耳朵，强忍着重锤敲击般的剧痛，转身冲向大厅深处，双手扣住一只灯罩的‌凹槽，伴着吱嘎声响，一条密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庞森闪身进入，不顾还活着的‌手下，从密道内部摧毁机关，封死出入口。 　　愤怒的‌人群冲上来，庞森的手下无一幸免，尽数倒在血泊之中。 　　庞森强忍着剧痛，扶着墙壁身‌前走，口中嗬嗬喘着粗气，视线内的‌一切都开始染上猩红。 　　走出一段距离，密道对面忽然传来脚步声，隐约有火光摇曳。 　　庞森立刻停下脚步，却没有地方躲闪，退后同样是思路一条，只能抽出匕首，被迫等着火光靠近。 　　来者也发‌现了庞森，随着火光大亮，很快认出对方是谁。 　　看到熟悉的‌面孔，庞森心中大喜，立刻想要冲过来。走出几步，本能察觉情‌况不对，又一次停下脚步。 　　看出他的‌戒备，举着火把的‌墨索斯不禁冷笑。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若不是被叶安拽住，他定‌会像只凶兽一样冲上去，徒手将庞森撕得粉碎！ 第459章 萧玧的提议 　　庞森紧贴着墙壁，试图掩饰颤抖的双腿和胳膊。如果不这样做，他根本无法‌站立，当场就会倒在地上。 　　剧痛侵袭他的大脑，眼前的景物染上一片血红。 　　可怕的药瘾逐渐掌控他的身体，得不到缓解，他随时随地可能发疯，就如他在长老院中表现出地一般。 　　一旦拿起屠刀，他将不再‌是人，而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野兽。 　　只有杀戮和鲜血才能缓解他的痛苦，看着别人陷入痛苦和绝望的深渊，他才能短暂忘却自身承受的一切。 　　庞森咧开嘴，他知道墨索斯来者不善。 　　他没见过叶安，但他认识萧玧。 　　大名鼎鼎的猎人城城主，出现在这条地下密道，绝不会是偶然。 　　还有那两个带路的男人，即使刻意低着头，闪避他的目光，庞森也能在昏暗中辨认，那是他派出去的手下，去迎接墨索斯和制药师。 　　如今的情况表明，制药师根本就是个幌子，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墨索斯早已经背叛。 　　庞森嗬嗬喘着粗气，大概是知道自己的下场，脸上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容。鲜红的血塞满他的牙缝，从嘴角溢出一条血线，既有被他杀死的长老的，也有属于他自己的。 　　墨索斯攥紧拳头，怒视对面的庞森，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 　　叶安对萧玧颔首，示意他看住墨索斯三人，其后松开墨索斯的胳膊，独自迈步上前。 　　庞森拼命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奈何大脑根本不听使唤。他看着叶安越来越近，视线却逐渐模糊。等叶安停下脚步，他已经看不清对方的面孔，昏暗中，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 　　庞森张开嘴，试图说些什‌么，可惜吐出的全是单音。 　　可怕的痛苦包裹着他，除了视力之外，他的舌头也开始不听使唤。 　　叶安上下打量着他，对这个墨索斯和萨恩口中的男人十分好奇，同时怀抱着警惕和‌谨慎。 　　他没有直接同化庞森，以对方目前的状况，这并不是个好主意。 　　密道尽头隐隐传来轰鸣，是丰城城民迟迟打不开入口，变得不耐烦，开始暴力拆卸机关。 　　从声音频率判断，不需要多长时间，他们就能破开大门冲入密道。 　　庞森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面容愈发扭曲，狂乱的眼神透出惊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被城民们抓到，他会被活生生撕成碎片。 　　叶安没有浪费时间，一记手刀击晕庞森，确定他完全失去意识，弯腰将他扛起来，朝同行几人示意，快速沿原路返回。 　　“留着他还有用。放心，我‌会信守承诺，不会打破约定。”捕捉到墨索斯的神情，感知到他此刻的情绪，叶安向他做出保证，会让他手刃仇人。 　　墨索斯点点头，从叶安肩上接过庞森，迈开双腿，率先冲向洞口。 　　身后的声音越来越大，轰鸣声不绝于耳。不知晓丰城人用了什‌么手段，竟制造出类似爆炸的效果。 　　伴着一阵地动山摇，紧闭的石门终于被轰开，碎块倒飞出去，接连砸到石壁上，发出阵阵声响。 　　不等尘土散去，数名长老的手下率先涌入，他们紧握住长刀，满心怒火，发誓要将庞森碎尸万段。 　　由于庞森的疯狂，丰城长老院被屠戮殆尽。凡是被他控制的长老，没有一人存活。 　　现如今，丰城权利上层出现真空，没有一人能够掌权。 　　在愤怒的笼罩下，大多数人尚未意识到这一点。等到情绪逐渐平息，越来越多的人会发现，昔日统治和管辖城内的长老均已身亡，他们的得力手下和‌拥护者也大多殒命。只有一个庞森逃脱在外，即使活着，也是全城的敌人。 　　空出来的位置该由谁来接任？ 　　继任者该如何挑选？ 　　城内的权利当如何分割？ 　　参与此次事件的人都将获得多少好处？ 　　一桩桩，一件件，各种利益分配，各种权利争夺。如果没有强横的力量参与其中，丰城内部势必大乱，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种混乱都将无‌法‌结束。 　　有人率先意识到这一点，或许他们没想得太深，但对权利的渴望让他们对庞森穷追不舍。只要抓住庞森，当着全城人的面结果他的性命，就有了‌角逐长老乃至城主的资格。 　　反之，如果放任庞森逃走，以这个男人的能力和‌报复心，必将后患无穷。 　　怀揣着类似的想法，涌入密道的丰城人越来越多。他们高举着火把，仔细搜寻密道中的每一个角落，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有人发现庞森沿途留下的血痕，立刻沿着血迹追踪上去。 　　“这里有脚印！” 　　一个男人发出兴奋的叫声，旋即意识到这么做愚蠢至极，可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他声音落下，人群一涌而上，你推我搡，地上的脚印当场被破坏，再‌也无‌法‌分辨。 　　“该死的！你们这群蠢猪！”有人检查过现场，当场破口大骂。 　　其他人自然不愿意承认是自己的过错，更不愿意被骂，纷纷反口相讥。 　　本该同心协力的队伍，竟然开始分裂，各自找到属于自己的帮手，互相埋怨，大声咒骂，甚至有动手的倾向。 　　在丰城人陷入混乱时，叶安一行带着庞森离开密道，顺原路返回车队驻扎的地点。 　　队伍汇合之后，叶安将庞森交给墨索斯等人看管，扯掉沾血的上衣，一边用沾湿的布巾擦脸，一边同萧玧商量接下来该如何行动。 　　“困住他们，如何？”萧玧靠在车门旁，闷热的天气丝毫影响不到他。在叶安汗流浃背时，他依旧全身清爽，靠近一些，还能感受丝丝凉意。 　　“困住他们？”叶安停下动作。 　　“对。”萧玧点头，随手取过另一条布巾，盖在叶安头顶，额头抵住叶安，轻声道，“庞森做的恶事，丰城内的人并非全不知情。他们中的大部分只是装作不知道，由此就能心安理‌得罢了。” 　　丰城人当年背叛城主，撕毁同海城的约定，坐视海城被毁灭。可以说，凡是经历过当年一切的城民，知晓长老院背后的勾当，没有一个称得上无‌辜。 　　叶安凝视萧玧，双眸清晰映出对方的面容。 　　感知到萧玧此刻的情绪，明白对方在自己面前的毫无保留，叶安缓缓牵起嘴角，掌心覆上萧玧的手背，抬起下巴，触碰带着凉意的双唇。 　　“好，就按你说的做。” 　　既然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 　　无‌论时间过去多久，也没有人能够例外。 第460章 惊恐的丰城人 　　如叶安预期，丰城内的混乱一直持续，并且随着时间过去，卷入其中的城民越来越多，形势愈演愈烈。 　　追踪庞森的队伍在密道中发生争吵，继而掀起混战。众人本就效力于不同的长老，此时怒火上涌，从最开始的有所克制，很快发展成互下死手。 　　原本该尝试合作一群人，很快发生分裂。在愤怒的驱使下，俨然忘记庞森尚未找到，彼此之间发生激烈的冲突。单是在发现血迹和脚印的地点，死伤就超过三位数。 　　加上有心怀鬼胎的家伙暗中下手，推动局势进一步恶化，众人完全忘记了进入密道的目的，直接将对方视为生死仇人，不灭掉对手誓不罢休。 　　密道外的人不知晓内部情况，听到里面传来的嘈杂以及喊打喊杀声，还以为发现了庞森，谁也不愿意落后，争先恐后向密道内冲去。 　　这样的行为加剧了混乱。 　　里面的人未能分出胜负，更多不知情况的人涌入，黑暗中摸不清细节，以为混战中的一方是庞森提前安排的人手，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舞着长刀和拳头就冲了上去。 　　混乱一直持续，有人发出事情不对的声音，也很快被怒吼声和咒骂声淹没。 　　刀光交错间，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杀红了眼的城民变得肆无忌惮，踩在亡者和伤者的身体上，继续同人厮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密道中的厮杀始终未曾停歇。在众人看不到的角落，几点猩红忽明忽暗。 　　红光越来越多，层层叠叠，逐渐堆满密道前方。 　　终于有人察觉到情况不对，抱着受伤的胳膊脱离战团，靠在墙壁上，定睛看向红光，意识到那是什么，陡然发出一声尖叫。 　　“地鼠，是地鼠！” 　　男人的叫声在地道中回响，因恐惧和紧张变得异常尖锐，如刀锋互相摩擦，令人头皮发麻。 　　地鼠？ 　　混战的众人心中一凛，不约而同停下动作，陆续转过视线，看向男人所指的方向。 　　不知何时，密道中竟聚集大量地鼠，每只身长都接近半米，双眼闪烁红光，锋利的獠牙外凸，恶臭的口水沿着牙缝滴落。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在地道中，一度压过战场中的血腥味。 　　地鼠群不断爬动，牢牢堵住丰城人前进的道路。 　　忽然，鼠群后方响起尖叫，窸窸窣窣的声响随之传来，数只体型巨大堪比牛犊的地鼠出现在众人面前。 　　看到这一幕，丰城人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没人再互相攻击，而是牢牢握紧武器，自动站到一起，缓慢向密道入口退去。 　　丰城盛产粮食，仓库里储存着大量肉类，对于地鼠，城民自然无比熟悉。每年丰收季节，长老院都会组织起人手，对藏在城池周围和地下的鼠群进行驱赶和清缴。 　　今年城内意外频生，长老们脱不开手，互相忙着争权夺利，加上未到丰收季，驱逐地鼠的行动自然未曾展开。 　　这就导致了栖息在附近的地鼠未被驱逐，此刻聚集在地道中，成为不折不扣的威胁。 　　不想丧命于此，之前还刀锋相向的对手必须合作。不然的话‌，他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 　　“不要慌，别争抢，后边的人先退，分批走！” 　　位于最前方的几个男人发号施令，命令陆续传达下去，后方的丰城人率先撤退，能跑多快跑多快，给‌更多的人留出空间。 　　过程中并非没人起恶毒的心思，到底畏惧地鼠群的恐怖，很快将背后下手的念头打消。 　　丰城人的行动有条不紊。 　　他们有大量对付地鼠群的经验，身上常年带着药剂，不能说彻底驱赶鼠群，暂时保住性命，安全退回到大厅，总有一定把握。 　　“继续！告诉后边的人，准备火油和火把！” 　　直面地鼠群的男人比其他人承受更多压力。他们能清楚看到地鼠不断增多，鼠群以惊人的速度壮大。放任这么多的地鼠冲入城内，丰城很可能遭遇灭顶之灾。 　　此时此刻，他们想的已经不是争权夺利，而是如何‌保住更多人的性命，不使丰城在这场突如其来的鼠灾中毁灭。 　　人群一点点后退，地鼠群缓慢逼近。 　　丰城人十分紧张，加上地道内闷热，汗水迅速布满全身，视线都被模糊。这种情况下，即使是观察力入微，也压根不会留意到，在体型最大的几只地鼠头顶，赫然趴着数条晶莹剔透的宝石虫。 　　宝石虫展开肉乎乎的小爪子，牢牢抓住地鼠的毛发，额顶的斑块颜色加深，不断向鼠群下达命令。在它们的影响下，地鼠群的行动从最开始就被控制。 　　有地鼠被血腥味刺激，控制不住想要发起攻击，下一刻就会被拦截，淹没在庞大的群体之中。叶安无法同化的地鼠群，在宝石虫面前毫无抵抗能力，只能随着对方的指挥行动，哪怕是对同族痛下杀手。 　　最后一批丰城人退出密道入口，立刻抓起装满火油的罐子，泼向地道内部。 　　原本昏暗的地道，此时挤满红光，丰城人没时间确认，将火油泼尽，立刻投掷火把。 　　“把门堵死！”男人大吼道。 　　他们不期望大火能将地鼠全部烧死，那也不现实。更多是想借助火势逼退地鼠，给‌城内争取更多时间，以便于集结更多人手，对付这群可怕的掠夺者。 　　地道被牢牢堵住，依旧能听到地鼠愤怒的叫声。 　　众人不敢大意，移来更多的家具和重物堵在门前，并轮番看守，提防火焰燃尽，地鼠群冲出来。 　　地道中，大量地鼠集结起来，用身躯压灭火焰。 　　巨型地鼠被护卫在鼠群中心，趴在它们头顶的宝石虫自然安然无恙。 　　城外营地中，叶安收到宝石虫传回的画面和讯息，缓缓睁开双眼，朝身侧的萧玧点头，告知对方，计划的第一步成功。 　　“接下来，”叶安站起身，拔出随身的短刀，在掌心快速划过。鲜红的血顺着掌纹滑动，沿着指缝向下滴落，“继续下一步。” 　　话‌音未落，叶安的手就被萧玧握住，冰冷的嘴唇覆上伤口，血染红萧玧淡色的唇，滑入他的喉咙。 　　叶安闭上双眼，感知到力量的流淌和聚集。 　　在萧玧的吞咽过程中，冷风平地而起，转瞬形成龙卷。 　　地下水脉被牵引，汹涌的地下河竟改变流向，冲开拦路的岩石，涌向荒原中的丰城。 　　丰城人正商议如何‌对抗地鼠，脚下忽然剧烈晃动，可怕的轰鸣声接踵而至，原本干涸的护城河河底大片变得潮湿。 　　“那是什么？！” 　　惊呼声四起，一道道水柱破土而出，恍如巨大的水龙，冲开龟裂的土层，在城市上空飞舞盘旋，呼啸着交错而过。 　　两条冰龙交错的瞬间，透明的水柱陡然从底层冻结。 　　不规则的冰棱迅速外凸，覆盖整条龙身，一片连着一片，一条接着一条。眨眼的时间，可怕的冰龙将整座城池包围起来，形成一座巨大的囚牢。 　　事情并未结束。 　　更可怕的轰鸣声传来，颠簸和摇晃更为剧烈。 　　以护城河为边界，整座城池被抬高，巨大的冰柱在地下成形，顶端延伸出不规则的冰盘，将丰城托出地面，推向高处。 　　远远望去，整座城市悬于半空，外层被冰包裹，仿佛一件艺术品。 　　惊恐的城民冲出城墙，扑到护城河边缘，看到自己所处的高度，无不骇然变色。 第461章 困境 　　海城覆灭后，丰城势力不比当年，加上城内长老争权夺利，很长一段时间内，丰城都在衰落。 　　三十年的时间内，近三分之二的外城被荒废，沦为一片残垣断壁，内城规模仅存全盛时期的三分之一。即便如此，在荒原之中，丰城依旧是座宏伟的城池，规模胜于叶安曾了解过的红城、千城以及黑城。 　　现如今，这座宏伟的城池被冰盘托起，悬挂在半空，外层笼罩冰柱，恰似一座透明的牢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温逐渐升高，灼热的阳光炙烤下，冰笼非但没有融化，反而愈发牢固，锤炼过的金属也远远不及。 　　丰城人突遭变故，身处高空，均显得惶恐不安。 　　这种不安慌乱同长老院内讧完全不同。 　　后者尚在可控范围之内，站在胜利者一方，对自己未必没有好处，甚至还能摇身一变，成为掌权者中的一员。 　　前者发生得太过突然，事先根本没有征兆。就在众人商讨如何对付地鼠群时，整座城市就被抬到半空。 　　这样的能力和手段，迄今为止，城内人从未曾见过。直至有人靠近悬空的城市边缘，看到叶安萧玧一行的营地，望见尚未散去的风旋方才抓住线索。 　　“是猎人城，是猎人城城主！” 　　上了年纪的城民扑向冰柱，从不到巴掌宽的缝隙向外眺望，隔着风旋，试图捕捉站在地面的人影。可惜他们终究上了年纪，又非变异者，视力和身体机能一并退化，即使竭尽全力，也只能看到风旋中心的两道身影，无法进一步看清他们的长相。 　　饶是如此，从种种迹象推断，造成丰城困境的必是萧玧，至少是其中之一。 　　老人们顺着冰柱滑坐在地，神情由疑惑变成愤怒，又从愤怒化为颓然，最终湮灭所有情感，只剩下一片死寂。 　　即使他们不是长老院成员，却也亲身经历过三十年前的变故。 　　几乎是一夜之间，外部的世界天翻地覆，城内权柄易主。 　　海城覆灭于天灾和人祸，丰城城主莫名身死，荒原上的力量发生更迭，昔日的权利金字塔顶端崩塌，如黑城、千城和红城这般势力陆续崛起，取代海城之前的地位。 　　然而，阴谋的策划者和执行者并不能完全得偿所愿。或许是攫取权利和财富的方式太过阴损卑鄙，即使这些人竭尽所能，声望也无法企及海城的千分之一。 　　三十年过去，未曾目睹当年盛况的年轻人，还在为几座大城的财富和规模津津乐道。只有丰城中的老人才清楚，比起全盛时期的海城和丰城，这些势力又算得上什么？ 　　不夸张地说，连依附海城的大型聚居点都比不上！ 　　老人们靠在冰柱上，回忆一波接一波涌上。 　　他们十分清楚，丰城长老院撕毁盟约，背叛城主，背叛了盟友。 　　这三十年来，他们偶尔回忆当年的荣光，不是不后悔，可他们又能做些什么？即使没有亲身参与计划，没有亲自动手，他们也是不折不扣的背叛者，终生都将打上耻辱者的烙印。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一个老人喃喃道。原本魁梧的身躯，此时竟显得伛偻。方形下巴上胡子纠结成一团，双眼失去光彩，再不见平日里的精神和威风。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两个青年人冲过来，试图搀扶起老人，却被他一把推开。 　　两人对视一眼，担忧地看向冰笼外。 　　稀薄的云层后传来振翅声，转瞬之间，大群变异鸟从远处飞来，如乌云压境，冲向悬在半空的城池。 　　“危险，快回屋子里！” 　　鸟群速度极快，气势汹汹，看样子来者不善。 　　丰城人来不及细想，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家门。瘫坐在地的老人被青年人搀扶或是背起，落在队伍后方，千钧一发之际，幸运地冲入家门。 　　屋门被用力关上，城民移动家具，牢牢堵住木门。同时不忘关紧窗扇，甚至将烟囱堵住，以防变异鸟冲入。 　　鸟群飞抵冰笼，纷纷侧过身体，从冰柱之间的缝隙穿过，继而在城内汇合。 　　带头的是一群游隼，游隼之后是大群巧燕，巧燕群后出现数量惊人的麻雀和黄鹂。数不清的变异鸟从长街和屋顶飞过，遮天蔽日，声势惊人。 　　丰城人藏在家中，听着密集的振翅声，心跳随之加快。 　　紧张、不安、慌乱、迷茫、恐惧。 　　各种各样的情绪充斥脑海，笼罩在城民心头。他们不敢走出屋子，甚至不敢从窗户的缝隙和门缝向外观察。他们太清楚变异兽和变异鸟的恐怖，唯一的期望就是鸟群快些离开，不要把自己视为目标。 　　城中的大部分人都能和变异兽战斗，也曾驱逐过变异鸟。但是，此刻在城内的鸟群数量太过惊人，没人自信到直面这样的危险还能够全身而退。 　　鸟群陆续分散开，遍布城内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建筑物上方。 　　在叶安的牵引下，不同的鸟群各自搜寻目标，很快找出城内储存粮食和异兽肉的仓库，凡是能吃的都被一扫而空。 　　吃饱之后，鸟群欢快地鸣叫，并未如丰城人期盼地飞走，反而停留下来，收起翅膀落在城内建筑上。 　　变异鸟欢快的歌声清脆悦耳，屋内的丰城人却感受不到任何愉悦。预感这些变异鸟不会马上离开，推测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全都如丧考妣。 　　“怎么办，我们要被困死吗？” 　　城民家中都有存粮，不会因鸟群吃空仓库饿肚子。可这终非长久之计。如果一直被困在屋子里，粮食早晚有吃光的一天。 　　到了那个时候，他们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那支出现在城外的队伍究竟有什么打算？ 　　想到某种可能，丰城人不寒而栗。 　　布局这一切的人是否会容许他们活下去？还是说，将他们困在这里，就是要看着他们被活活困死？ 　　丰城人惶惶不安，部分人甚至开始绝望。 　　与此同时，营地中的叶安放飞信鸽，将丰城发生的事情告知留守在孤岛的铃兰等人，同时给萨恩一家送去消息，如果他们愿意，可以一同返回丰城。 　　他和萧玧都没有彻底毁灭丰城的打算，这样一来，城内势必需要新的掌权者。墨索斯是个不错的选择，作为牵制，老谋深算的萨恩也在考虑之中。 　　当然，掌权者和掌权者也有区别。无论墨索斯还是萨恩，想要登上高位，都该清楚界限在哪里，自己该如何做。 　　即使如此，以叶安给出的条件，墨索斯和萨恩也不会拒绝，或许该说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萧玧站在改装车旁，再次加固冰笼之后，朝叶安颔首，独自走向关押庞森的帐篷。 　　他有话要问庞森，这是同叶安商量之后，留下庞森性命的最大用处。 第462章 名单 　　庞森被关押在一座帐篷里。 　　叶安随身带有铃兰配置的药剂，可以缓解庞森药瘾发作的情况。被带出丰城之后，庞森在昏迷中被灌下药剂，醒来时神智清醒，只是阴沉着面孔，始终一言不发。 　　守在帐外的猎人见到萧玧，立即侧身让开。 　　萧玧掀开帐帘，迈步走了进去。 　　光线落入帐内，让习惯昏暗的庞森很不适应。布满血丝的双眼本能眯起，想抬手遮住视线，下一刻意识到手被捆住，根本无法移动。 　　萧玧背光而立，冷意萦绕全身，似一座人形冰雕。 　　庞森索性闭上双眼，侧身倒在地上，坚持一言不发。 　　帐帘落下，光线消失，帐篷内重新变得昏暗。空气不流通，一股难闻的气味迅速弥漫。 　　庞森咧开嘴，故意抬起下巴，想看清萧玧此刻的表情。 　　让他失望的是，萧玧的脸上没有任何变化，目光依旧冰冷，落在他身上，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 　　久远的记忆突然回笼，想起那个率领船队远航，能独自击杀海底巨兽的男人，庞森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当他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愤怒和羞耻同时涌上心头。 　　三十年了，整整三十年过去，对前任海城城主的畏惧依旧深植于心，始终不曾被彻底碾碎。 　　萧玧走到庞森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缓缓抽出背负的长刀。 　　修长的手指握住刀柄，利落翻转刀身。锋利的刀刃闪烁寒光，刀尖抵在庞森额心，森冷透过皮肉，近乎要冻僵他的大脑。 　　庞森瞪大双眼，控制不住地嘴唇发青。 　　萧玧向前递出长刀，刀尖划开庞森的皮肤，血顺着他的额心滑落，在鼻根处转向，蜿蜒过一侧脸颊，缓缓流入他的嘴角。 　　一股铁锈味。 　　短暂的寂静后，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陡然响起。 　　不到半指长的伤口，带给庞森的痛苦却超出想象。冷气顺着伤口流入，却没有冻结他的血液，反而渗透坚硬的头骨，直袭他的大脑。 　　一瞬间，仿佛有锋利的锥子凿进他的颅骨，庞森双眼充血，发出痛苦的惨叫。奈何被绳子限制住行动，无法翻滚，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扭动。 　　萧玧收回长刀，庞森的痛苦却没有消失，反而越演越烈。他狠狠咬牙，手指扭曲抓地，脸颊剧烈抖动，喉咙里发出的声响已经不似人声。 　　帐外的猎人听到动静，好奇地掀开帐帘，只是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 　　他不是没见过城主审讯犯人，但像今天这样绝对是首例。他有十成肯定，城主和里面的人有深仇大恨，恨到要将对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庞森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一刻钟，叫到后来，他的声音变得沙哑，嗓子痛得仿佛砂纸磨过。 　　萧玧暂时放过他，没有接续加重他的痛苦。 　　饶是如此，庞森依旧不好过。 　　缠住大脑的冷气不再乱窜，帐篷里的温度却在急剧下降。 　　明明是在炎热的旱季，外边的太阳能晒干河流，他身在帐篷里却如置身冰天雪地。可怕的寒意笼罩而下，呼吸之间，眉毛和睫毛同时挂上冰晶。 　　庞森不再惨叫，寒冷让他牙齿打颤，蜷缩起身体，仍无法获得一丝温暖。 　　萧玧蹲下身，长刀支在地上，刀尖楔入土中，透明的冰层从刀身向外蔓延。不到片刻时间，帐篷内的地面尽被冰层覆盖。 　　温度继续降低，庞森已经冷得说不出话来，偏偏意识还很清醒，始终无法晕过去。 　　萧玧盯着他，将他的惨状尽收眼底，终于开口道：“名单。” 　　庞森努力转过头，想要捕捉萧玧的声音。 　　他实在太痛苦了，简直生不如死。之前的打算被尽数推翻，只要能结束折磨，别说是开口，让他做什么都行！ 　　“名单。”萧玧重复之前的话，“当年海城覆灭，阴谋参与者的全部名单。” 　　听清萧玧的话，庞森颤抖着张开嘴，想要说话，却没办法发出完整的声音。 　　萧玧并不着急，他维持同样的姿势，冰冷的双眼锁定庞森，等着他拼凑出名字，一个接一个艰难出口。 　　叶安本来另有计划，突然感知到萧玧的情绪，推测可能的状况，立即将事情交给拉契娃，转身走向关押庞森的帐篷。 　　除了探索海城沉船，叶安还是首次感知到萧玧这样的情绪，容不得他不担心。 　　愤怒、恨意、沉痛……各种负面情绪交织在一起，近乎是一个可怕的黑洞，要吞噬掉所有，包括产生这些情感的载体。 　　叶安不由得皱眉，下意识加快脚步。来到帐篷前，朝猎人颔首，旋即掀开帐帘，迈步走了进去。 　　帐篷外艳阳高照，火伞高张，帐篷内却滴水成冰，俨然一座冰雪世界。 　　脚下的冰足有两指厚，成排的冰锥从帐顶垂落。透明的冰墙沿着帐篷攀爬，不用多久就能封住帐门。 　　萧玧听到声音，站起身，转头向叶安。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孔变得透明，若非还有呼吸，完完全全就是一尊冰雕。 　　叶安没有迟疑，几步走上前，拉近彼此的距离，掌心覆上萧玧的脸颊，拇指指腹擦过对方的唇角，低声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萧玧没说话，顺着叶安的力道垂下头，额头抵在叶安的肩膀上。 　　几乎就在一瞬间，大量的画面涌入叶安脑海，伴随着激烈的情感，一遍遍冲刷而过，仿佛骤起的洪峰。 　　叶安咬住下唇，单手覆上萧玧的后脑，双眸染上凶戾的墨色，对地上的丰城长老生出滔天杀意。 　　他怎么敢？！ 　　死到临头，竟然还敢编织谎言，污蔑萧玧的亲人？！ 　　这个叫庞森的人，卑劣到令他作呕！ 　　“交给我。”叶安侧过头，用脸颊蹭过萧玧的耳朵，“一切交给我。” 　　萧玧依旧没出声，探出手臂，牢牢箍在叶安腰间，力量之大，近乎要将他嵌入身体里。 　　叶安适应着对方的力量，即使很不舒服，也没有伸手推开。 　　下一刻，瘫倒在地的庞森开始剧烈颤抖，眼球因痛苦外凸，嘴巴张开，发出不连贯的嚎叫。 　　视线越过萧玧的肩膀，叶安冷冷盯着他，一字一句道：“当年参与阴谋的人，一个不许漏，也不许随意攀咬。如果你敢说谎，我会像碾碎猎物的骨头一样，将你的大脑一点点碾碎。” 　　疼痛暂时停歇，庞森不断喘着粗气，双眼盯着叶安，活像是在看一个魔鬼。 　　“相信我，你不会想感受这一切。”叶安掀起嘴角，笑容比覆盖在帐中的冰更冷。 第463章 情感 　　车队中的大部分人都没见过叶安真正发怒的样子。在他们的印象中， 叶安大部分时间是温和的，脾气好得不像一个变异者。 　　杰森和铁斧等人见过叶安战斗时的凶狠，本以再惊人也不会相差太多。然而， 今时今日，在关押庞森的帐篷前，猎人们看到从帐中走出的叶安，无不寒毛倒竖，不约而同后退两步， 仿佛对面是噬人的凶兽。 　　叶安并未收敛异能， 外放的意志化为一道道光线，缠绕在他周身。 　　光芒中心， 叶安犹如煞气化身，双眸漆黑堪比暗夜， 和周围的光形成鲜明对比。 　　萧玧慢他一步走出帐篷，视线扫过众人，不意外看到众人的紧张。他没有出声， 迈步走上前， 站在叶安身侧， 手臂穿过光线，白得近似透明的手指扣上叶安的肩膀。 　　光芒瞬间大量，光线缠绕上萧玧的手腕。 　　有一瞬间， 众人脑海中闪过同样的念头：会不会被融化？ 　　冷意侵袭， 顺着指尖触碰的地方蔓延， 叶安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飞舞在四周的光线逐渐收拢，耀眼的光芒开始减弱， 一节节变得透明，最终消失在空气之中。 　　等他睁开双眼，眸底的墨色已经褪去，双目恢复清明，令人畏惧的煞气也随之减弱。即使畏惧仍存，到底不会让众人如临大敌，下意识摸向随身的兵器。 　　“我有点失控，抱歉。”叶安捏了捏眉心，苦笑一声。 　　“原因在我，是我的情绪影响了你。”无视众人的目光，萧玧扣住叶安的脖颈，微微低下头，前额抵在叶安额前。从庞森口中道出的名单和旧事差点让他失控。两人联系极深，自然会影响到另一方。 　　叶安摇摇头。 　　他的确受到萧玧情绪的影响，两人之间早形成牢固的纽带，除非发生不可预知的意外，否则再不可能切断。但是，他对自己十分了解，对自身掌控的能力也万般熟悉，之所以出现方才的状况，原因并不全在萧玧，更多的因由在他自身。 　　他比想象中更在意这个男人。 　　情感爆发得如此猛烈，让他始料未及。 　　叶安有过心理准备，也曾预期过类似的情况。然而，再多的准备也不及今日亲身体验。像是遇到恐怖的海啸，堤坝建设得再牢固，也有被冲垮的危险。 　　猝不及防之下，叶安彻底体会到心疼是种什么滋味。各种情感交织在一起，是如何掌控他，又是如何让他失控。 　　叹息一声，叶安的目光扫过众人，挥挥手，示意大家散去。 　　一阵脚步声后，帐前只剩下他和萧玧，连看守庞森的猎人都识趣离开。 　　等到周围变得安静，叶安再次靠近萧玧，手臂环上萧玧的腰，凑近对方耳畔，低声道：“如果将来的某一天，你想离开我，我或许会杀了你。” 　　这番话出口，叶安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被这个世界改变了，彻彻底底地改变了。亦或者，这就是他的本性，潜藏在内心深处，遇到合适的契机终于爆发。 　　到底是哪一种，叶安无法确定。 　　但他可以肯定一件事，这样极端的情感，目标对象仅限萧玧。换做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引发如此剧烈的情绪波动。 　　有一瞬间，叶安的确感到害怕。 　　对未知的恐惧近乎要吞噬掉他。 　　他此时方才明白，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即使时间过去这么久，他内心的某一处依旧是孤独的。 　　这种孤独很难填满，一旦发现对象，他不会放手，绝对不会。 　　萧玧静静地看着叶安，深深望进叶安眼底，手指顺着叶安的额角下滑，描摹过他的眉毛，擦过他的鼻尖，点在他的唇角。 　　萧玧笑了。 　　如冰雪初融，春回大地。 　　明明是冰雕般的人，感受不到半点热度，此刻却笑得犹如暖阳。眸光流转间，似张开一张捕网，他自身就是诱惑，引诱目标迷失沉醉，直至不存半分理智，全心全意看着他，无法移开丁点目光。 　　“我承诺。”萧玧牵起叶安的手，冰冷的唇印上叶安的指节。过程中，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牢牢锁住叶安的双眼，“我的人，我的生命，我的一切，全都属于你。” 　　短暂的恍惚之后，叶安猛然回神。 　　热意自脊椎蹿升，瞬间蔓至四肢百骸。 　　他张开嘴，准备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停住。 　　他能清楚感到体温攀升，他无法控制，也不想去控制。 　　灼烧般的温度充斥双耳，不需要确认，叶安完全可以断定，自己不只耳朵发红，脸和脖子都是通红一片。 　　实事求是地讲，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过，却会因为几句话脸红，当真不可思议，说出去估计都不会有人相信。 　　深吸一口气，叶安干脆不再去想，遵循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压下萧玧的头，狠狠堵住对方的嘴唇。 　　模糊的声音在唇齿间流淌，低不可闻，却清晰映入两人脑海。 　　那是牢不可破的承诺。 　　荒原上起了热风，一支驼队从远处走来。 　　高温扭曲了光线，骆驼、货物和驼背上的商人都变得模糊不清，融合成光影的一部分、 　　营地前，巡逻的猎人发现这支队伍，立即向同伴发出讯号。 　　驼队同样发现了前方车辆，谨慎起见，领队没有派人追上去，不确定是敌是友之前，下令全体停止前进。 　　命令传达下去，长达百米的商队停在原地，骆驼慢悠悠低下头，啃食附近的仙人掌，这是旱季荒漠中最常见的植物。 　　“快看！” 　　一声惊呼之后，骆驼背上的商人纷纷掀起面巾，望向半空中的丰城，表情或惊愕或恐惧。 　　交谈声在队伍中响起，包括经验丰富的领队和向导，此时都想弄清一件事：丰城究竟发生了什么？ 　　未知和担忧的情绪在队伍中蔓延，商人们变得惴惴不安，他们很想知道刚刚离开的车辆属于哪股势力，是敌是友？他们应该继续向前，还是就此调头折返？ 　　在焦灼和不安中，引擎的轰鸣声突然响起。 　　伴随着一阵尘土飞扬，数辆改装车迎面驶来，队伍最前方的向导视力极佳，第一时间看清车身上的标志，队伍众人也很快知道了来者的身份，猎人城！ 第464章 生意 　　驼队的领队名叫阿法沙，是个年过半百的强壮男人。 　　自从上任首领死在荒漠深处，他就肩负起职责，带领队伍走南闯北，依靠输送粮食和部分稀有药材，在各城以及各聚居点闯下不小的名声。 　　他做生意十分公道，从不缺斤少两。即使是流浪者找上门，只要拿出足够的交换物品，同样可以获得粮食和药物。 　　阿法沙行走荒原超过二十年，很少同人结怨，唯一的例外是前商人城城主绮罗。那个浑身缠绕火焰的女人，让阿法沙吃过大亏。 　　从那以后，阿法沙每次带领队伍运送粮食，都会主动绕开商人城。直至绮罗死在叶安手中，商人城毁灭，他才改变路线去往商人城废墟，站在城外良久，狠狠吐出多年的怨气。 　　阿法沙离开队伍，由改装车引路，前往叶安和萧玧所在的营地。 　　“首领，务必小心！”商队众人都听过猎人城的大名，部分曾经去过。知晓城内狂徒的厉害，无法断定对方的来意，都有些惴惴不安。 　　个别人看向悬在半空的丰城，联系猎人们出现的时机，心中有所猜测，当即拉住身边的同伴，示意对方小心戒备，一旦情况不对，哪怕豁出性命，也要将首领救走，全力逃出这片荒漠。 　　别看他们队伍中只有骆驼，真的奔跑起来，速度丝毫不亚于改装车。几百头骆驼集体发怒，拼着自身损失，也能让袭击他们的人好好喝上一壶！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担心的事没有发生。 　　阿法沙被十分客气地请入营地，车上的猎人跳下来，朝一个异常高大的女人打招呼，交给她继续带路。 　　“和我来吧。”拉契娃朝猎人点点头，目送对方回到改装车，驶出营地，示意阿法沙跟上自己，去往叶安和萧玧所在的帐篷。 　　帐篷外有猎人走过，一身剽悍的凶气。阿法沙抽抽鼻子，近乎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血腥味。 　　在帐篷左侧，一个猎人蹲在地上，长度超过两米的巨斧立在他身边，斧柄颜色暗沉，斧刃闪烁寒光。阿法沙毫不怀疑，一旦自己哪里做得不对，这柄可怕的斧头就会落到自己身上。 　　在他心思飞转时，拉契娃停下脚步，隔着帐帘，告知人已经带到。 　　少顷，帐篷里传出声音，拉契娃掀起帐帘，示意阿法沙自己进去。 　　“多谢。”阿法沙向来行事得体，只要他愿意，三教九流都能结交，无论说话办事均能让对方十分满意。态度上更是温和，哪怕是最挑剔的人都能如沐春风。 　　拉契娃顿了一下，她有十成肯定，眼前这个人不是变异者。但他给人的感觉太特殊，认真形容一下，就是很难让人产生恶感，即使不将他视为朋友，至少不会见面就成为敌人。 　　这样的感觉，拉契娃只在叶安身上发现过。 　　“有意思。”拉契娃上下打量着阿法沙，难得对一个男人生出兴趣。 　　阿法沙本能察觉到危险，像是被可怕的猛兽盯上，随时都会被对方按在爪下剥皮拆骨。 　　好在拉契娃的兴趣只是一瞬间，究其根本，有叶安在前，阿法沙只能让她短时间惊讶，至于惊艳，完全谈不上。 　　帐帘掀起又落下，阿法沙走进帐内，出乎预料的光亮。 　　帐顶由特殊材料制成，既能隔热，也能透过日光。 　　地面铺着厚实的垫子，不像是兽皮，更像某种特殊的藤蔓反复鞣制，经巧手编织而成。 　　垫子形状不一，长方形居多，少部分是正方形和圆形。一张张拼接在一起，自然的纹路互相结合，形成各种独特的花纹。 　　帐内设有火炉，炉上架有陶壶。 　　炉中火焰跳跃，热水在壶内沸腾，呜呜声响中，大量的白色水汽喷出壶嘴，却没有带来灼人的热意。恰恰相反，同帐外的炎热相比，帐篷里意外地凉爽，简直不像是在旱季。 　　不过，看到坐在帐篷里的萧玧，想到他的异能，有这种现象就不会让人感到奇怪。 　　阿法沙走进帐篷后，迅速扫过一圈就收回视线，摘掉覆在头上的布巾，现出灰白色的短发，十分礼貌地走上前，同萧玧和叶安问好。 　　阿法沙见过萧玧，知晓他的身份。他没见过叶安，但从萧玧的态度看，也能推断出眼前青年的身份很不一般。 　　秉持着多一个朋友好过多一个敌人，阿法沙将姿态摆得很低，却不会让人感到卑微，反而会对他生出好感，不自觉感到亲近。 　　叶安微微眯起双眼。 　　他可以断定阿法沙没有异能，不是变异者，一切的一切都源于他身上天然的亲和力。 　　这种能力十分特殊，对阿法沙带领商队穿行荒漠，结交各方势力极有好处。用得好了，在面对一些纠纷时，比旁人有更多全身而退的机会。 　　彼此问候一番，阿法沙在叶安和萧玧对面落座。 　　由于同萧玧打过交道，阿法沙没有拐弯抹角，开门见山，询问对方将自己带来营地的目的。 　　“不知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上城主？” 　　阿法沙此行目的地是丰城，为的是购买城内存粮，运往其他聚居点交易。由于路上出现状况，他比预定时间晚来几日，没想到丰城会发生变故。 　　对他来说，这可算不上一件好事。 　　无奈动手的是猎人城，别说是他，换成实力更强大的商队联盟，也不可能改变事情的结果。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弄清楚萧玧的目的，视情况为自己挽回损失。 　　“我需要你进入丰城。”萧玧开口道。 　　“进丰城？”阿法沙愣了一下，完全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个要求。短暂惊讶之后，他迅速调整心态，继续道，“需要我在城内做什么？” 　　“将这上面的东西传达给城民。”萧玧递给对方一张写满字的兽皮，上面的内容是他和叶安商议写下。 　　“只是这样？”阿法沙诧异道。 　　“只是这样。”萧玧颔首道，“如果你愿意，我会送你上去。” 　　“这是一场交易。”叶安感知到阿法沙的犹豫，开口道，“完成这个条件，我会给你相应的补偿。丰城的粮食之外，能做的生意还有很多。” 　　阿法沙的视线转向叶安，很想询问一下，他们不觉得这样做很草率？见面没说两句话，就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交给自己？ 　　察觉到他的想法，叶安微微一笑，当场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化为耀眼的光线，交织成网，瞬间布满整个帐篷。 　　叶安没有开口，他的声音直接在阿法沙脑海中响起。这让阿法沙瞬间神经紧绷。在听清对方说了什么之后，紧张的情绪方才缓解。 　　“我明白了。”阿法沙开口道，“我会按照两位的要求去做，也希望阁下能信守承诺。” 　　他亲身体会到叶安的力量，在对方面前，自己仿佛一本随意翻看的羊皮册子，没有任何秘密可言。 　　既然没有反抗能力，索性答应对方的要求。 　　何况他是个商人，懂得权衡利弊。生意送上门，没有道理不去做。 第465章 丰城城民 　　丰城孤悬半空，变异鸟迟迟不走，城民不得不整日龟缩在屋子，依靠存粮过活。 　　每日清晨和傍晚，鸟群都会在城市上空飞过，扑簌簌的振翅声和鸟鸣交织在一起，覆盖整座城池。 　　几天时间下来，丰城人从最初的胆战心惊，逐渐习惯了准时出现的声响。部分城民甚至将鸟群的行动当做时钟，早晚各一次，象征又是一天过去。 　　家中的存粮很多，城民暂时不必担心饿肚子。 　　他们最提心的是下方的队伍。不确定对方到底有什么目的，也没有任何传送的消息，城民很是惴惴不安，夜里都睡不安稳。 　　清晨，鸟鸣声再次响起。 　　城民陆续从床上起身，大多数人仍是迷迷糊糊，眼下挂着青黑，精神萎靡。 　　众人满腹心事，根本不能安睡。夜间辗转反侧，刚刚有点睡意就被吵醒，精神自然不会太好。 　　有胆大的城民走到窗前，小心推开窗扇，从缝隙向外张望。 　　和之前一样，鸟群聚集在一起，铺天盖地。 　　晨光从高处洒落，穿过鸟群的缝隙，各色羽毛斑斓，部分炫发彩光，仿佛在城市上空张开绚烂的彩绸，在热风中飞舞盘旋。 　　长时间躲在室内，让城民不适应强光。短暂扫过两眼，眼球就开始刺痛。 　　泪水顺着眼角滑落，视线变得模糊不清。城民不得不退回到室内，远离窗口，用手背覆上双眼，缓解灼烧般的刺痛。 　　“没事吧？”看到丈夫的样子，妻子迅速端来水盆，不忘吩咐孩子去柜子里取来药瓶。 　　“没事，闭一会眼睛就好。”男人接过打湿的布巾，折叠一下敷在眼皮上。同时朝妻子孩子摆摆手，示意这样就好，不需要涂药。 　　“这样的日子要过到什么时候！”想到这些天来的困境，一家人都变得颓丧。连活泼的小儿子都安静下来，低着头靠在母亲身边，全不见平日里的顽皮。 　　“熬着吧。”餐桌旁的老人吃下最后一口麦饼，抓起倚在桌角的拐杖，沉声道，“总算还活着，比死了强。” 　　“父亲！”女人立即将女儿和儿子抱到怀里，声音中带着不满，“您怎么能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怎么不能？”老人掀了掀眼皮，苍老的面容爬满沟壑，几点黑色的老人斑分布在左脸颊，让他看起来竟有几分阴森，“让他们知道真相，才能想办法活下去。动手的是猎人城，那是一群可怕的狂徒！” 　　老人的声音十分严厉，拄着拐杖站起身，走到儿媳和孙子跟前，拐杖敲击地板的声音十分规律，此时此刻，仿佛敲在一家人的心头。 　　“这些年生活在城里，日子太安逸了，让你们忘记荒原真正的样子。”老人叹息一声，看到孙女和孙子畏惧的表情，到底放缓声音，“事情还不是最糟糕，至少我们是被困住，没有立即被杀。不过，你们也要做好准备，刀握在别人手里，什么时候落下，不是我们说得算。” 　　话音落下，老人突然剧烈咳嗽，苍老的身躯站立不稳，颤抖着后退，一直退到桌边。 　　女人虽然生气，仍最快速度站起身，上前扶住老人。男人也丢开布巾，抢上前查看老人的情况。 　　“我没事。”老人推开两人的搀扶，扶着桌面回到椅子上，坐定之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开始有条不紊地做出安排。 　　家里的粮食，藏在阁楼的武器和毒药，都是全家活下去的依仗。他年轻时曾是狩猎队的一员，手里有几件别人没有的好东西。 　　此外，他还藏着一张地图，绘有外城的几座秘密仓库。 　　“那里不是一片废墟吗？”男人诧异道。 　　“表面上看是这样。”老人沉声道，“那里原本是粮仓，只有城主和他的心腹知道。三十年前城内发生变故，丰城被长老院接管，城主和身边的护卫蹊跷身亡，那里就被关闭，再没有一个人去过。” 　　夫妻俩对视一眼，想到某种可想，看向老人的目光顿时发生改变。 　　“我知道你们在想些什么。”老人冷冷笑了两声，“没错，我曾经是城主府的护卫，亲眼看到那些家伙都做过什么。可我没说，我隐瞒下来，我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活了三十年。” 　　“父亲……”男人张开嘴，欲言又止。 　　“报应，一切都是报应。”老人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变得高亢，似痛快又似癫狂，“早在三十年前，背叛者就该毁灭，就该千刀万剐，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老人的样子，夫妻俩均面露骇然，下意识将孩子护在身后、 　　好在老人很快恢复正常，癫狂的神情消失，整个人变得疲惫，缩在椅子上，近乎佝偻成一团。 　　“仓库，再说仓库，”老人从怀中取出地图，交给儿子和媳妇，认真叮嘱道，“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们能从这里脱身，带着这张图去找，存放在那里的粮食肯定已经腐坏，不过那里还有不少东西，有改装车，有晶石，有武器。用得好了，能让你们保住性命，开始新的生活。” 　　老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样子愈发疲惫。话到最后，竟有些颠三倒四，字里行间提起海城。 　　这让夫妻俩开始担忧，不确定老人还能支撑多久。 　　他们被困在房子里，根本无法出门，遑论去向邻居和城内的制药师求助。得不到治疗和药物，老人的情况只会一天比一天糟糕。迟早会支撑不下去。 　　“不然，我想办法出去……” 　　男人的话没说完，响彻城市上空的鸟鸣忽然消失。 　　变故来得过于突然，屋子里的人都是一愣，连两个孩子都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会这么快？” 　　相同的疑问浮上全体城民的心头。 　　他们对鸟群的行动规律有一定把握，按照之前的情形，鸟鸣和振翅声至少还会持续一个多小时，怎么会突然停止？ 　　怀揣着疑问，不少人再次靠近窗口，小心推开木窗，大胆向外张望。 　　一瞬间，窗后的眼睛全都瞪大。 　　原被鸟群覆盖的城池上空，陡然间清空。碧蓝的天空映入眼帘，几丝云彩飘过城外，更有热风穿过冰笼，卷过空荡荡的城市街道。 　　冰笼外，一道冰柱拔地而起，高速攀升，很快同城市平齐。 　　冰柱停下后，顶端延伸出一道冰桥，迅速延伸成一条空中走廊，直通向城内。 　　一个穿着长袍，头上包裹布巾的男人率先登桥，身后跟着数名全副武装的剽悍猎人。 　　男人走到桥心，已经有丰城城民认出了他，不由自主发出惊呼“阿法沙？！” 第466章 命脉 　　阿法沙的到来太过突然，令丰城人始料未及。 　　所有城民躲在屋内，透过门窗的缝隙，盯着这行人的一举一动。 　　他们中大部分人认识阿法沙，对这个做生意十分公道，性情也爽朗亲切的商人很有好感。但他和猎人们一同出现，还是在丰城被困的情况下，这让众人不得不多想。 　　莫非阿法沙也参与了这件事？ 　　他是不是和猎人城勾结，早就在打丰城的主意？ 　　虽然彼此之间有多年的交情，生意也做得很好，但知人知面不知心，面对更大的利益，难保他不会动心。 　　丰城人不肯露面，紧紧关上房门，提防猎人们闯入。 　　阿法沙走在城内，双手揣入衣袖，十分自然地搭在身前。宽大的袖摆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摇曳，不时贴在腿上。遇热风卷过，清晰勾勒出两条有力的长腿。 　　穿过两条熟悉的长街，前方就是城市边缘。 　　透明的冰柱向上立起，上升到一定高度，开始呈弧形弯曲，向城市中心聚拢，最终连接在一起，形成一个巨大的冰笼，将整座城市以及城民困在其中。 　　阿法沙站定在一根冰柱前，仰头向上望。 　　阳光穿透冰层，洒落在地面，驱散炎热，为城内带来少许凉爽。 　　阿法沙忽然意识到，若不是有包裹在外层的坚冰，恐怕丰城早被热焰包裹。烈日烘烤下，城内温度急剧升高，城民无法承受，多数会活活热死。 　　想清楚这一点，阿法沙愈发肯定，叶安和萧玧所言均是实情，他们无意毁灭丰城，也不打算取走普通城民的性命。他们要的是背叛者，当年背叛盟友窃取权利的卑劣之徒。 　　在离开营地之前，阿法沙见到了被关在帐篷里的庞森。昔日的丰城长老，如今形容疯癫，眼神浑浊，找不出半分清明。 　　了解到庞森都做过什么，阿法沙丝毫不可怜他。 　　做错事总是要付出代价，不是吗？ 　　深吸一口气，阿法沙收回目光，沿着来时的路，重新走到城市中央。 　　过程中，同行的猎人跟在他身后，始终一言不发。他们接到的命令就是保护这个商人，无论事情成与不成，都要将他安全带出丰城。 　　城市中心有一座巨大的喷泉，三层结构，底层向外延伸出花瓣形的基座，同叶安在海城废墟中见过的十分相似。 　　喷泉顶部原本矗立雕像，象征城主的权威。 　　三十年前，城内发生巨变，长老院背叛并杀害了最后一任城主，雕像随即被砸毁，连块碎渣都没留下。 　　喷泉并未干涸，每隔两个小时，就会有成排水流喷涌而出，注满青石打造的花瓣形池子。池水逐渐没过边沿，从顶部向下垂落，形成一座人工瀑布。 　　喷泉中的水取自地下，借助内部机关，可以储存起来循环使用。 　　由于丰城被抬离地面，城内用水逐渐紧张，喷泉的水量逐日减少。如果不能得到补充，早晚有一天会干涸。加上城内聚集大群的变异鸟，偶尔会到池中饮水，更加速水量的流失。 　　阿法沙站在池边，弯腰捞起一捧水，感受着凉意从指缝间擦过。 　　最后一抹细流滑落，注入只余半数水量的池中，阿法沙转过身，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他让猎人们分散开，去往城内各处储水的地点，取出随身携带的药剂，随时准备洒入水中。 　　布置任务时，阿法沙并未避着城民，反而刻意提高声音。他的目的就是让城内的人知道，他已经掐住这座城的命脉。 　　“水源？” 　　猎人们恍然大悟，终于明白阿法沙为什么要在城内走一圈。目的就是为确认储水地点，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铁锤铁斧，你们留在这里。” 　　杰森迅速分派人手，留下两人保护阿法沙，以防城民突然冲出来。他亲自带人前往各处储水地点，确保不遗漏一处。 　　看到这些人的举动，意识到他们要做什么，丰城人终于坐不住了。 　　他们家中有存粮，不需要担心饿肚子，每天用水均来自城内的储水点。 　　这些储水点是城主在时，海城人帮忙建造。挖掘在地下，上方有石板遮挡，保证水源的清洁。 　　通过管道，储存的水被送入每户城民家中。 　　如今城市悬在半空，储水点绝不能有失。如果被洒入药剂，水无法继续使用，他们不想渴死，难道要去凿冰吗？ 　　阿法沙没有着急，而是好整以暇地等候在喷泉旁。等累了索性坐下，借助喷泉凉意驱散炎热。 　　想起行动前同叶安的谈话，他开始认真思量，等这里的事情结束，他一定要组织起更多人手，亲自去孤岛一趟。 　　叶安描绘的贸易区委实吸引他，何况对方话里还提到赵翁。对于那位智慧的老人，阿法沙向来十分尊重。 　　他年轻时曾遇到危险，带领的商队落入困境，是赵翁出手相助，他们才挺了过来。 　　事实上，按照荒原上的规矩，赵翁完全可以吞并这支商队。但他没有那样做，反而莫大的帮助。 　　这份人情阿法沙始终记得。 　　获悉叶安同赵翁交好，后者此时更身在孤岛，代替叶安主持贸易区，阿法沙立即改变之前的想法，痛快答应帮忙。更主动帮叶安查缺补漏，告知叶安丰城的致命弱点。 　　“水源。” 　　阿法沙陷入沉思时，衣领处闪烁微光，那是与他同行的宝石虫。小家伙被叶安反复叮嘱，老老实实趴在阿法沙的领口，活像是一枚漂亮的纽扣。 　　叶安亲手将宝石虫交给阿法沙，告知对方，一旦城内发生危险，猎人们无法支应，这个漂亮的小家伙会保护他。 　　“相信我，它很厉害。”叶安笑着点点宝石虫的小脑袋。后者骄傲地挺起身体，圆滚滚的样子格外招人喜欢、 　　猎人们很快各就各位，按照阿法沙的指点，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储水点，撬开石板，从口袋里取出药瓶。 　　丰城人再也忍不住，有人咬牙打开屋门，时隔数日站到阳光下，手持锋利的短刀和弓箭，愤怒地质问阿法沙“阿法沙，你这个混蛋，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法沙不以为意，反而笑了。 　　他优雅地站起身，掸掸衣袖，看到越来越多的人被愤怒驱使，忘记对鸟群的恐惧，陆续走出家门，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阿法沙！” 　　近处的一个男人发出咆哮，和同伴交换眼神，打算趁猎人们分散开，上前抓住阿法沙。 　　见到他们的举动，更多城民加入进来，情势瞬间变得危急。 　　千钧一发之际，熟悉的鸟鸣和振翅声陡然响起，丰城人瞬间像被泼下冷水，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样的蠢事，第一反应就是冲回家中。 　　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 　　比之前更加庞大的鸟群出现在城市上空，嘈杂的鸟鸣声震耳欲聋。 　　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丰城的房屋均被变异鸟占据，非但街上的人无法回去，连藏在家中的人都被驱赶出来。 　　振翅声中，两只巨鹰缓缓下落，鹰背上跳下两个修长的身影，正是叶安和萧玧。 　　按照原计划，他们本不该这时出现在城内。然而，通过宝石虫传回的画面，叶安改变主意，同萧玧商量之后，和鸟群一起飞上半空，出现在丰城人面前。 　　看到两人，阿法沙也是一愣。见叶安朝自己颔首，立即不再拖延，视线在人群中逡巡，迅速找出几张熟悉的面孔。 　　趁鸟群排开人群，阿法沙迈步走到几人面前，在对方警惕的注视下，说出一句出人预料的话“穆斯塔法，扎哈夫，想不想做一个交易？” 第467章 动手 　　成千上万的变异鸟盘旋在丰城上空，在叶安的牵引下，部分脱离群体，化成一道道旋风，席卷城内街道，清空街道两侧的房屋。 　　越来越多的丰城人被迫走出家门。 　　无论他们藏在哪里，一旦房门和窗户被打开，变异鸟就会成群结队涌入，搜寻房内每一个角落，包括隐蔽的密室，都会逐一找出。 　　不想被变异鸟攻击，丰城人不得不走出家门，加入城民的队伍。 　　愤怒、焦躁、不安、担忧，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笼罩在众人心头。 　　甚至有部分人开始怨恨冲出家门的城民。 　　如果不是他们一时冲动，对方根本就不会找到机会，变异鸟更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冲入牢固的石屋。 　　可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晚了。 　　他们不再有遮挡，不再有掩护，只能不安地站在一起，等待最终命运的到来。 　　抱怨和指责声开始出现，声音越来越大，不意外传入其他城民耳中。被指责的城民不由得震惊，满脸不可置信。 　　这些抱怨的人究竟知不知道大家会面临什么？ 　　阿法沙打算污染水源！ 　　继续龟缩在家中，缩起脖子，对城内不管不问，他们很快就面临无水可用，活活渴死的下场！ 　　抱怨的人却不听解释，他们只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失去安全的庇护所，怨恨不断滋生。讽刺的是，这股怨恨不是针对阿法沙，也不是针对叶安和萧玧，入城的猎人也全被忽略，他们所有的不满竟然全朝向其余城民。 　　感知到众人情绪的变化，叶安掀起嘴角，笑容里满是讽刺。 　　多可笑，不是吗？ 　　阿法沙没有叶安的能力，却十分擅长察言观色。从众多城民的表情和动作，可以轻松推测出他们大多在想些什么。 　　常年走南闯北，让他习惯于揣摩人心。见多人情冷暖，对于丰城人的表现毫不意外。甚至可以说，这样的结果全在他意料之中。 　　“穆斯塔法，扎哈夫，机会只有一次。” 　　阿法沙再次开口，他能看出对方的犹豫和心动。尽管对方没有当即点头，但他有九成以上的把握，自己提出的条件足够让他们心动。 　　“你能做主吗？”穆斯塔法抢先开口。 　　他年过而立，是一个满脸虬髯的壮硕硬汉。 　　由于性格使然，他向来看不惯长老院及其追随者。这也导致他明明力量惊人，有一身本领，在城内的生活始终一般，甚至连富裕都算不上。 　　“当然。”阿法沙笑着点头。为让对方尽快下定决心，索性将他带到叶安和萧玧面前，向他介绍两人的身份。 　　萧玧的凶名，荒原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猎人城城主，是能凭一己之力摧毁一座城池的凶人！ 　　关于叶安的消息也在荒原流传，时常接触过路的商队，穆斯塔法早有耳闻。 　　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穆斯塔法心情复杂。但是，想到自己这些年来的生活和遭遇，想到长老院的种种行为，再想到之前发生在长老院中的一切，穆斯塔法终于下定决心。 　　“好，我做。” 　　话音落下，穆斯塔法转过身，大步走进人群，当着叶安几人的面，陆续又找出十多个人。 　　这些人中有男有女，和穆斯塔法年龄相近，都十分强壮。也和他一样，被城内有权势的人排挤，生活不至于艰苦，却和富裕的城民有极大差距。 　　“穆斯塔法，这是怎么回事？”被叫出来的男人问道。 　　“我投靠了他们。”穆斯塔法毫无遮掩，当着众人的面，道出自己的决定，以及阿法沙开出的条件，“找出还活着的长老院成员和他们的手下，揪出他们的每一个追随者和附庸。丰城将建立新秩序，我们可以是秩序的制定者和参与者！” 　　听完这番话，聚集在穆斯塔法身边的人先是一愣，旋即抑制不住激动，心中涌出狂喜。 　　“这是真的？” 　　“你说呢？”穆斯塔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对方。紧接着补充道，“用用脑子，看清楚大家的处境。你觉得他们有必要欺骗大家？” 　　如果丰城人继续躲在家里，依靠叶安和萧玧带来的人手，要清空整座城的确有些困难，必然要耗费不小的力气。现如今，他们全被驱赶到街上，不需要更多手段，用冰砸就能结果掉大部分。 　　“丰城今后如何，我现在没法确定。但我能确定一点，我不想再过回之前的日子！”穆斯塔法斩钉截铁。 　　他身边的人互相看看，彼此交换眼神，陆续做出决定。 　　“好，我们跟着你干！” 　　穆斯塔法一伙人快速行动起来，不顾城民的怒骂和吵嚷，开始在人群中穿梭，仗着变异鸟的威慑，根本不惧怕会遭遇激烈反抗。 　　陆续有熟悉的面孔被揪出人群。 　　他们或是长老的心腹，或是长老院的护卫，亦或者同长老院有各种各样的牵扯。在庞森没有发疯之前，他们凭借自己的身份，没少在众人头顶作威作福，如今都被抓出来，带到叶安和萧玧面前。 　　这些人脸上再不见趾高气扬，少部分面色铁青，更多抖如筛糠。 　　在穆斯塔法行动时，扎哈夫也向阿法沙点头。 　　可惜他犹豫的时间太久，等他召集起足够的人手，穆斯塔法已经聚集起更大的队伍，将藏在人群中的长老院余孽抓得七七八八。 　　整个过程中，叶安和萧玧都没有插手。在两人的命令下，猎人们也没有参与行动。 　　他们十分认真地演绎着“旁观者”的身份，看着丰城人从愤怒到仇恨，再从仇恨到茫然，继而陷入惊慌、恐惧、不安。 　　“没想到事情会解决得这么快。”看着又一个男人被抓出来，他的家人愤怒惊叫，大声哭泣，叶安搓了搓下巴。 　　他一点也不同情这些人。 　　只要稍微催动异能，就能获取对方的记忆。 　　一幕幕画面闪过脑海，叶安清楚看到这家人是如何抽打奴仆，是如何欺骗购买粮食的商人，在手段被发现后，又是如何杀人灭口毁尸灭迹，叶安对他们生不出一丝怜悯。 　　萧玧侧头看向叶安，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叶安的头顶。 　　这个举动让叶安愣住了。 　　他甚至没想到去移开萧玧的手，任由对方的掌心覆在头上，慢慢转过头，视线盯在萧玧脸上，许久也不眨一下眼。 　　饶是冰雕一样的猎人城城主，也被盯得有些自在，下意识就要收回手。 　　叶安握住萧玧的手腕，凑近他，低声道：“要不是场合不对，我现在就想……” 　　后边的话变得模糊，已然是低不可闻。 　　萧玧眸光微动，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剧烈的情绪波动却让叶安笑出声音。 　　刚刚从储水点返回的杰森见到这一幕，立即停下脚步，更带着同行猎人后退两步。求生欲告诉他，最好不要这个时候凑过去，如果不想挨揍地话。 第468章 回到地面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气温不断升高，一遍遍烘烤着整座城市。 　　即使有冰笼包围，也无法阻隔炙热的阳光。丰城人拥挤在街道上，遭遇烈阳炙烤，很快变得汗流浃背。 　　咒骂和吵嚷声越来越小，陆续有人耐不住炎热，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四肢如同灌铅，许久也无法起身。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同样热得难受，两人的脸和脖颈布满汗水，上衣被热汗浸透，背部、腋下和领口均已变色。 　　饶是如此，两人却不敢稍有懈怠，带着手下穿梭在人群中，不放过任何可疑对象。 　　他们已经做出选择，就没有任何回头路，必然要做到最好。 　　如果不能在行动中压过对方，很可能会失去站到金字塔顶端的机会，之前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变得徒劳无功。 　　在两人的努力下，藏在人群中的可疑对象一个接一个被抓出。 　　不过，两人的手下鱼龙混杂，其中难免有借机栽赃，想要报复私仇。被冤枉的人自然不肯就范，大声证明自己不是长老院成员，更不是哪个长老的手下。 　　叶安被声音吸引，视线短暂扫过来，继而朝阿法沙示意。 　　“大人放心，我会办好。” 　　阿法沙不慌不忙走向人群，拉过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传达叶安的意思。 　　“如果造成混乱，引起城民暴动，大人不会开心。” 　　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只要将结果告诉两人，相信他们会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果不其然，穆斯塔法和扎哈夫迅速吩咐下去，停止一切借机寻私仇的行为。之前冤枉的城民也立即释放，并当面警告不满的手下，事情刚刚开始，还没掌握城中的权利，这个时候胡乱伸手绝不是聪明人该做的事情。 　　好在两人很有威信，即使仍有个别人不服，当着其他人的面，也不得不偃旗息鼓。只是打定主意，等到自己掌握城中的权利，势必要加倍报复。 　　感知到这些人的心思，叶安什么也没说，也无意提醒穆斯塔法和扎哈夫。 　　归根结底，这两人貌似没有做恶，但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双手算不上完全干净。只不过情况使然，目前也只能选择他们。 　　“穆斯塔法，扎哈夫，你们不会有好下场！” 　　最后几名藏匿的长老院护卫被抓出，反绑双手按跪在地上。他们很不服气，即使热得头晕眼花，双唇起皮，仍坚持破口大骂。 　　他们认定自己不会活下去，落到这些人手里，肯定是死路一条。 　　既然如此，还不如让自己痛快些，想到什么骂什么，更当众揭露穆斯塔法和扎哈夫的部分手下，大声控诉他们曾想投靠自己，还想跟着自己一起劫掠商队。 　　咒骂和叫嚷声让许多人恼火，面对穆斯塔法和扎哈夫阴沉的目光，被揭穿的人冒出冷汗，心中惴惴不安。 　　让他们庆幸的是，两人并没打算立即处置，而是清点过抓出的人，确认没有遗漏，才将这些人用绳索绑到一起，像猎物一样带到叶安和萧玧面前。 　　“全部在这里，没有遗漏也没有错抓？”叶安开口。 　　“是的，大人。”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深深弯腰，同阿法沙确认过，知晓眼前的人就是传言中的三角洲主人，自然不敢欺瞒，更不敢夸大，全都问什么说什么，老实诚恳得出人预料。 　　叶安听完两人的回答，当着众人的面催动异能，一道道耀眼的光线凭空出现，交织成巨大的光网。 　　光网边缘不断延伸，快速罩向对面的人群。 　　丰城人大惊失色，以为叶安要大开杀戒，当场陷入混乱。 　　“不许乱跑！”阿法沙和猎人们大声呵斥。 　　奈何人群惊慌失措，哭泣吵嚷不绝于耳，根本听不进任何声音。 　　就在这时，一道道透明的冰墙拔地而起，迅速升至三米，将拥挤的街道切成数块，强行分开混乱的人群。 　　丰城人被困在墙壁中，转身都变得困难，遑论造成踩踏。 　　光网在这时落下，覆在众人头顶。 　　丰城人以为的灭亡没有到来，叶安只是短暂攫取他们的记忆，确认他们的身份，多余的事情一件也没做。 　　光网很快收回，冰墙依旧矗立，即使在阳光下也没融化。阴差阳错，缓解了恼人的燥热。 　　叶安朝萧玧点头，并告知阿法沙，可以进行下一步。 　　知晓叶安做了什么，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同时冒出冷汗，不由得庆幸自己做出正确选择，没有在抓人时动手脚。如若不然，他们的下场未必会好过这些长老院附庸。 　　该抓的人抓到，威慑的结果也让叶安十分满意，接下来就是重建城内秩序。 　　丰城人擅长种植，这里有荒原上最好的粮种，最丰产的粮田，叶安自然不会任其成为废墟。 　　不过，要想更好地利用这些资源，势必要做一些整改，至少要让丰城人知道，长老院已经成为历史，他们制定的规则不再适用。接下来，丰城将创建新秩序，重新规划整座城市的条条框框。 　　接受这些的人，才能继续在城内生活，并且生活质量会大幅度提高。若是不肯接受，那就只能离开。 　　强者拥有一切。 　　这个规则看似冷血也很不合理，却在荒原上贯彻执行。 　　叶安并非冷血，而是经过三十年的背叛，以及这些年来的种种，丰城上下本就不无辜。他们既然背叛盟友，在海城背后插刀子，总要饮下自己酿的苦酒。 　　“可以下去了。”叶安对萧玧道。 　　萧玧点点头，和叶安一同来到城市边缘，被聚集的鸟群托起。 　　猎人们落后一步，无论经过几次，被鸟群带飞的瞬间，仍感到十分惊奇。 　　阿法沙第一次和变异鸟离得如此之近，饶是有所准备，在起飞的刹那，仍是心头狂跳，控制不住地神经紧绷。 　　鸟群飞离后，城外的冰笼、城内的冰墙并未消失，反而进一步加固。 　　在丰城人陷入茫然时，轰鸣声陡然响起，紧接着，悬在半空的地面开始摇晃，继而快速下落。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对视一眼，同时奔向城市边缘。 　　只见撑起整座城池的冰柱正在融化，脆弱的内芯寸寸龟裂。 　　伴随着冰柱碎裂，丰城开始下落，碎冰飞舞中，距离地面越来越近，直至落回到原处，填满之前出现的巨坑。 第469章 即将抵达 　　丰城落地不久，城外的冰柱陆续融化，困住城内人的牢笼终于消失。 　　热风席卷荒原，带着被晒干的枯草以及从东面飞来的黄沙，一波接着一波掠过城池。 　　城门紧闭，城墙上残留着冰锥落下的痕迹。 　　丰城人走上街道，爬上城墙，发现城外并无人看守，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离开。 　　傍晚时分，狩猎的队伍归来，猎人们的营地燃起篝火，几头健壮的牛羚被洗净拆解，架在火上烘烤。 　　叶安取出带来的调料，分给火堆旁的猎人。阿法沙和他的手下也没落下，各自分得一小罐。 　　“刷在烤肉上，味道很好。”叶安一边说，一边递出最后一罐。原本半人高的麻袋，已经是空空如也。 　　牛羚肉在火上翻转，金黄色的油脂顺着肌肉纹理滑下，落在火堆中，瞬间发出爆响，诱人的香气随之飘散。 　　猎人们打开罐子，里面并不是粉末状的调料，而是掺入了油脂。用特制的刷子刷到烤肉上，香味更上一层楼。 　　阿法沙观察猎人们的动作，仿照他们的样子，将调料刷到烤肉上。 　　伴随着香味一波波涌来，阿法沙不自觉地咽了一口口水。再看火堆旁的同伴，样子和他不差多少，有人甚至擦了擦嘴角，可见这些食物有多诱人。 　　牛羚肉表面泛起焦色，众人纷纷抽出匕首，将烤熟的肉取下来，放在木盘中传递，依次切下巴掌大的厚片。 　　拉契娃扛出两袋麦饼，直接放到火堆旁，示意众人自己来取。 　　猎人们轻车熟路，各自取走几张麦饼，在火旁烤热，用匕首片开，将烤肉加进去，再刷一层酱，痛快地大口咬下。 　　叶安三两口吃完一张麦饼，接过萧玧递来的水壶，咕咚咕咚灌下两口。 　　壶里不是水，而是铃兰酿造的果酒，度数很低，口感相当不错。由于加入了特殊成分，这种果酒不会醉人反而提神，队伍中的猎人都当果汁来喝。 　　“来点冰。”叶安朝萧玧勾勾手指，半点不客气、 　　萧玧挑了下眉，猜出叶安打算做什么，在掌心凝出一块透明的冰晶，还十分体贴地捏成碎块。 　　“谢啦。”叶安取走冰块，大部分放进水壶里，留下几块直接丢进嘴里，咯吱咯吱咬了几下，感受唇齿间的冰凉。 　　叶安晃动几下水壶，正准备入口，斜刺里忽然探出一只白得透明的手，将水壶“抢”了过去。 　　“什么意思？”叶安转过头，眯眼看着萧玧，藏起眸底的笑意。 　　萧玧仰头灌下一口，伴着他的动作，喉结上下滚动，一丝鲜红顺着唇角流淌，蜿蜒过下颌和脖颈，缓缓没入衣领。 　　叶安看得入神，竟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 　　萧玧放下果酒，反手擦过嘴唇，原本淡极的颜色，此时却染上瑰丽的红。 　　“你说呢？”萧玧单手撑地，侧身逼近叶安。冰凉的气息撕开热风，清晰拂过叶安的脖颈、 　　一瞬间，叶安体内似燃起熊熊烈火。 　　即使没有镜子，他也能清楚知道自己耳朵红了，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 　　当然，这和不好意思完全没有关系，他能感到自己的兴奋，像是流动的岩浆，随时可能吞没理智，将他和对面的男人彻底淹没。 　　“别玩火。”叶安声音沙哑，出口时，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你知道，我从不玩火。”萧玧按在地上的手缓缓向前，直至覆上叶安的手背，修长的手指嵌入他的指缝，“我只喜欢玩冰。” 　　轰地一声，叶安整个人都被热意包裹。 　　“你想做什么？”叶安双眼染上墨黑，比夜色更深。 　　萧玧笑了，放低声音，如海妖的吟唱，滑过叶安耳畔“我在勾引你啊。” 　　若不是亲耳听闻，谁能想到，冰雕一样的猎人城城主，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做出这样的举动。 　　好在火堆旁只有两人，识相的猎人们早就躲开，顺便将像是遭雷劈的阿法沙一同拎走。 　　看到阿法沙不可置信的样子，杰森难得好心地拍了一下他的背，笑道“习惯就好。” 　　阿法沙机械地转过头，看着仿佛没事发生，继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兴致来了，当场捉对角力的猎人们，无意识地捏了捏额角。 　　原来猎人城城主和三角洲主人是这种关系？ 　　如此一来，他之前觉得奇怪的事情，全都有了合理解释。 　　两人关系如此亲密，难怪能合作无间。手下之间也不分彼此，更不见寻常联盟中常出现的表里不一，背后算计。 　　知晓三角洲和猎人城的联盟牢不可破，阿法沙对自己的选择更有信心。 　　这样两个强者联手，纵观各方势力，无人能出其左右。自己选择投靠他们，赵翁固然是原因之一，最重要的是，强者才值得跟随！ 　　营地中热闹一片，篝火燃到后半夜仍未熄灭。 　　残存的长老院追随者均被押出城，和庞森关押在一起。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要不是有绳子捆住，限制住他们的行动，庞森百分百会被当场撕碎。 　　热闹一整夜，临近天明，猎人们依旧神采奕奕，精神头十足。不需要叶安和萧玧下令，已经分好队伍，轮番外出巡逻。留下的人则开始清理营地，将吃剩下的骨头丢远，吸引来不少藏在沙下的蝎子、蜘蛛和蜥蜴。 　　丰城人再次登上城头，他们依旧惴惴不安。即使叶安言明不会屠城，但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他们仍对命运感到担忧。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是唯二可以出城的人。包括他们的手下在内，其他丰城人都没有这样的待遇。 　　两人牢记叶安之前的话，焦急等待他兑现承诺。 　　感知到他们的情绪，叶安当面告知两人，等一支队伍抵达，事情就可以开始。 　　“队伍？”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对视一眼，对叶安话中提出的队伍十分好奇，更怀抱不小的警惕。 　　“别担心，是熟人。” 　　叶安话音刚落，一声鹰鸣忽然传来。 　　循声望去，一只翼展超过三米的苍鹰从碧空下掠过。苍鹰之后跟着一只体型娇小的信鸽。 　　在苍鹰的保护下，没有猛禽能轻易接近这只信鸽，确保它旅途平安，顺利将一封信件送到叶安手中。 　　信鸽落到叶安肩上，歪过头，蹭了蹭叶安的脸颊。 　　叶安解下信鸽背上的兽皮，从头至尾浏览一遍，不由得笑了。 　　按照信上所写，萨恩已经出发多日，算一算时间，不需要多久就能抵达。等他到来之后，就可以着手重建丰城。 第470章 抢先一步 　　气温持续升高，整片荒原像一个巨大的火炉，无论人还是变异兽，都在遭受无情烈焰的烘烤。 　　流经丰城的小河溪流陆续干涸，仅余一条地下河绕城而过，源源不断注入城内的储水点，保证城民的用水。 　　由于城民躲在城内，除了穆斯塔法和扎哈夫，超过半个月的时间，无一人走出城门，导致城外的田地大量荒废，即使能在旱季生长的作物，也因缺少照料大批死去。 　　走过田头，看到倒伏的植株和枯萎的藤蔓，穆斯塔法终于下定决心，在又一次见到叶安之后，提出自己的请求。 　　“允许城民出城？”叶安诧异地抬起头，放下手中的兽皮卷。 　　“是的。”穆斯塔法不确定这个请求是否会惹怒对方，但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田地荒芜，“至少允许一部分。不然的话，所有的田都会绝收。” 　　叶安沉吟片刻，转头同萧玧商议。 　　对此，萧玧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妥。 　　丰城人的战斗力摆在眼前，即使数量远超过营地中的猎人，但有之前的威慑，相信没人会冒着生命危险逃跑。 　　再者说，旱季中的荒原处处都是陷阱，没有充足的物资，没有任何准备，贸然离开人群，说是九死一生也不为过。 　　见萧玧没有意见，叶安索性答应下来。不过也当面告诫穆斯塔法，出城的人发生任何问题，他必须负全责。 　　“大人请放心，我一定会看好他们！” 　　穆斯塔法本以为事情很难，至少不会如现下这般容易。没想到叶安和萧玧答应得如此痛快。这让他高兴之余，不免生出紧迫感。 　　他有九成肯定，叶安和萧玧不会长时间停留，等他们口中的队伍抵达，丰城很快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届时，城内原有的秩序将被打碎，新秩序建立。想要在新的金字塔顶端占据一席之地，他必须仔细谋划，做好充分准备。 　　怀揣着心事，穆斯塔法离开帐篷。 　　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叶安眯了下眼，在萧玧疑惑地视线中，仅是笑了笑，什么都没说，重新将注意力移回到兽皮上。 　　这些兽皮都是从城内搜集，之前藏在长老院的密室中。 　　上面记载了很多有用的东西，最让叶安感兴趣的是关于粮食的种植。虽然少数有缺损，有些内容也模糊不清，但不妨碍他一张张翻开，记下其中有用的部分。 　　“这些可都是好东西。”叶安挑出几张递给萧玧。 　　萧玧仅是扫过两眼，并未如叶安一样重视。 　　归根结底，猎人城的发展和生存模式同孤岛不同，也可以说，同绝大多数城市迥异。 　　城内的居民都是强悍的猎人，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狩猎为生的凶徒。剩下的挂着商人名号，身手也不容小觑，同样能独战凶狠的变异兽，在荒原上闯出一番名号。 　　这样的人员结构，注定猎人城不可能开启种植模式。 　　种田是不可能种田的，挥舞锄头哪比得上捕猎轻松自由。 　　也因为这一点，使得三角洲和猎人城不存在本质竞争，大可以互补。即使没有叶安和萧玧的另一层关系，也能够达成合作。 　　想明白其中的关节，见萧玧对兽皮卷意兴阑珊，叶安也没有再递过去，而是将看过的收拢到一起，起身又打开一只箱子，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有用的东西全部记在脑子里。 　　帐篷外刮起热风，外出巡逻的猎人逆风归来，古铜色的肌肤上闪烁油光。再强悍的体质，在这样的天气下外出，也会热出满身大汗。 　　改装车停下，杰森几人陆续跳到地上，接过同伴递来的水桶，当头倒了下去。 　　桶里是化开的冰水，掺杂着少量碎冰。 　　冷热瞬间交替，换成普通人，十有八九会生病。杰森等人却大呼痛快，一桶不过瘾，紧接着又是两三桶。直至炎热被驱散，恼人的燥热得到缓解，他们才甩甩头，将水桶放下，舒服地长出几口气。 　　根据叶安的预期，萨恩近几日就会抵达。猎人们外出巡逻时都会扩大范围，确保不错过这支队伍。 　　过程中，遇到两支和阿法沙类似的商队，还遇见大群迁徙的牛羚和斑马。 　　牛羚群和斑马群发生冲突，被跟在队伍后的野犬找到机会，趁机咬走几只和母亲分散的幼崽，使混乱进一步加剧。 　　这种情况下，再胆大的猎人也不敢贸然上前，否则很可能被兽群踩死。 　　杰森下令队伍等在一旁，直至兽群停止战斗，继续向前迁徙，才驾驶改装车搜寻战场，找到近百头死伤的牛羚和斑马。挑选还算完整的，用绳子捆好挂在改装车后，一路拖回营地。 　　有了这些新鲜的肉食，猎人们不需要再外出打猎，更多的时间都用来巡逻，迎接即将到来的萨恩一行。 　　“今天吃炖肉。”掌勺的铁斧扛着大锅走过杰森等人身侧，抓着超过一米的铁勺，用勺柄敲了杰森一下。在后者的咆哮声中又是两下，同时哈哈大笑，半点不担心被报复。 　　事实上，杰森也只能吼几声，动手也不会选择这个时候。 　　铁斧的手艺是他们之中最好的，惹恼了他，接下来的日子就只能啃肉干吃烤肉，想换个花样都不成。 　　叶安的手艺倒是更好，可仔细想一想，谁敢去麻烦他？ 　　再头铁的猎人都不敢轻易尝试。 　　叶领主固然亲切，奈何城主大人不会放任，真敢开口，估计营地内会多出不少冰雕。 　　“算了，今天吃亏，回城斗兽场见！”杰森摸了两下光头，朝铁斧的背影挥舞拳头。 　　城外营地中升起炊烟，大块的牛羚肉在锅内翻滚，香味很快飘散开，引得人食指大动。 　　穆斯塔法回到城内，第一时间召集手下，询问他们是否有信任的城民。 　　“名单报上来，仔细筛选一遍，没问题的话，准备好农具，和我一起出城。” 　　当着众人的面，穆斯塔法说出自己的打算。 　　扎哈夫恰好走进来，听到穆斯塔法的安排，神情瞬间一变。 　　他一直试图在城民中树立威信，利用自己还算不错的口才吸引更多拥护者。几天下来，事情初见成效。 　　可他没来得及高兴，穆斯塔法就另辟蹊径，从叶安处获得许可，容许他带领一批人出城。 　　扎哈夫可以想象，一旦消息公布出去，穆斯塔法的威望定然会超过自己。但他没有任何办法，落后一步就只能认栽。如果敢背后算计，用不入流的手段，难保叶安不会察觉，届时，自己之前的努力都会化为泡影。 　　看到扎哈夫脸上的不甘，穆斯塔法压下得意，没有继续刺激对方。 　　他目前要做的是制定详细计划，尽量筛选出合适的人，确保这些人出城后不会制造混乱。如果事情顺利，他不只能一举超过扎哈夫，更能为日后打造一批忠心的班底。 　　最重要的一点，从叶安的种种举动，穆斯塔法推断他对种植很感兴趣。自己完全可以通过种田获得对方赏识，为今后打下坚实的基础。 　　在扎哈夫的不甘中，穆斯塔法做好安排，将计划公布出去。 　　果不其然，引来城民们的热议和拥护。 　　获悉可以出城，城民们踊跃报名，不到半日时间，递到穆斯塔法手上的名单已经堆满整个房间。 　　与此同时，萨恩所在的队伍正穿过荒原，距离丰城越来越紧。 　　队伍经过一处有水的河道，短暂停下休息。 　　萨恩跳下骆驼，走向离河不远的一座土丘，登上去向远处眺望。 　　风吹过他的脸颊，掀起裹在头顶的布巾。 　　望向丰城所在的位置，萨恩心中燃起烈火，一字一句道“我回来了。” 第471章 荒漠野犬 　　正午过后，热风又一次席卷荒原。 　　枯黄的草茎折断，草根从土中翻出，抓不牢遍地黄沙。风带着沙尘飞舞，一圈圈向上攀升，远远望去，仿佛一条巨大的土龙。 　　萨恩走下土丘，朝同行的商人摆摆手，拒绝了对方递来的食物。 　　商人收回布袋，走回到队伍，将麦饼和肉干分给护卫，逐一检查骆驼背上的货物，发现两处绳子松动，亲自动手系紧。 　　热风过后，队伍正准备出发，远处忽然传来阵阵古怪的叫声。 　　众人侧耳细听，意识到那是什么，脸色都是一变。 　　“野犬，是荒漠野犬！”商人神情凝重，迅速召集众人，大声道，“快，收拾东西，上骆驼！” 　　荒漠野犬是狼和犬交配后生出的变异种，有着犬的外形，狼的凶狠。性情十分狡猾，每次捕猎都是成群结队，抓到猎物就会活生生撕碎。 　　荒漠野犬行踪诡秘，一般而言，它们不会靠近人类聚居的地点，也不会攻击大型兽群，除非食物极其短缺，或是有倒霉蛋闯入了它们的领地。 　　依照萨恩的记忆，这片区域不存在荒漠野犬。之所以有犬群出现，要么是新近迁移，要么就是荒漠上出现未知的变化，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无论哪一种，对这支队伍来说都是糟糕透顶。 　　一旦被荒漠野犬锁定，活命的机会是微乎其微。这些家伙懂得协作，耐力惊人，万一被咬上，无论人还是骆驼都会被生吞活剥。 　　“快，不想死就快一点！” 　　在领队的催促下，队伍中的商人和护卫迅速爬上骆驼，萨恩和护送他的鲁格等人也不敢大意，仔细检查随身的武器，确保万无一失。 　　在向导发出哨音后，骆驼开始拔足狂奔。 　　萨恩抓牢缰绳，伏低身体，头上的布巾绕过脸颊，在热风中烈烈飞舞。他不由得庆幸，自己的一双儿女选择留在孤岛，没有一同前来丰城。也就无需和自己一样，遭遇这样的危险。 　　刺耳的嚎叫声越来越近，这是荒漠野犬接近的讯号。 　　骆驼感受到威胁，速度再次拔升，迈开四条健壮的腿，宽大的蹄子踏过黄沙，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蹄印，很快又被流动的黄沙覆盖。 　　领队不断向后望，透过漫天沙尘，已经能看到黑色的影子。那些影子在身后铺开，速度惊人，距离队伍不超过百米，随时可能扑上来。 　　双方距离接近五十米，天空中传来唳鸣。 　　一只巨大的苍鹰自远处飞来，穿过几丝流云，发出高亢的叫声。 　　苍鹰掠过众人头顶，罩下巨大的暗影。 　　在惊呼声中，苍鹰继续加快速度，抵近荒漠野犬，陡然向下冲去。 　　下落过程中，苍鹰探出有力的脚爪，钢钩一般的爪尖闪烁寒光，在飞抵野犬群的刹那，精准抓住目标。 　　受伤的野犬发出嚎叫，却无论如何甩不掉苍鹰。背部皮开肉绽，脊椎被利爪穿透。在剧痛中，荒漠野犬被苍鹰带离地面，抓上高空。 　　野犬群减慢速度，朝天空发出狂吠。 　　趁此时机，萨恩等人挥动缰绳，驱使骆驼向前，试图远离可怕的野犬群。 　　可惜野犬的慌乱只在瞬间，发现苍鹰只有一只，无法一次攻击所有成员，犬群首领发出嚎叫，三百多只荒漠野犬分散开，再次向前飞奔。 　　过程中，接连有野犬被抓上高空，从高处摔落。但比起犬群的数量，以及即将到手的猎物，这些损失完全可以承受。 　　野犬首领很狡猾，它藏在群体中，一次又一次避开苍鹰的攻击，用叫声指挥族群，紧追目标不放。 　　骆驼群保持极高的速度，却始终甩不掉身后可怕的猎手。 　　双方的距离不到十米，第一批野犬从地上跃起，扑向队伍最后的骆驼。 　　骆驼背上的商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来不及搭弓射箭，他快速抽出长刀，在骆驼背上挥舞，试图逼退冲上来的荒漠野犬。 　　近处的商人和护卫拉开弓弦，投掷出短矛，不求一击必中，只盼望能吓退野犬，让同伴躲开致命的威胁。 　　可惜的是，荒漠野犬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被激发出更大的凶性。即使有同伴被击杀，犬群也没有退后半步，反而亮出锋利的獠牙，继续冲向目标。 　　一头骆驼被野犬扑中，后腿被撕开，鲜血顺着伤口流淌，在地面留下大片暗痕。 　　骆驼没有停止奔跑，强忍着剧痛继续向前。奈何伤口拖慢了它的速度，第二只、第三只野犬接连扑上来，更有野犬扑向商人，险些咬穿他的喉咙。 　　千钧一发之际，破风声陡然袭来。 　　数支利箭撕开热风，自驼队上方飞落，挟雷霆之势，扎入野犬脊背。 　　箭头十分锋利，箭身足有两指粗，比得上一支短矛。 　　箭矢扎入野犬体内，并未立刻停止，而是惯性向下，穿透野犬的背部，从野犬腹部穿出，将野犬带到地面，牢牢钉在地上。 　　野犬群遭遇攻击，猝不及防之下，损失十多名成员。 　　又一波箭雨飞来，没能带走更多野犬，却成功逼退了犬群。 　　成排利矢呼啸飞落，并排扎入地面，在骆驼和犬群之间立起一面矮墙，阻挡野犬进一步向前，保护了队伍的安全。 　　荒漠野犬在箭墙对面徘徊，每次试图跳过，都会有成员被当场射杀。 　　在对峙中，引擎的轰鸣声由远及近，萨恩等人惊魂未定，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直至改装车驶近，才认出车身上的标志。 　　“是大人，大人来了！”鲁格激动道。 　　众人逃过一劫，均是激动不已。 　　改装车陆续停下，车天窗打开，叶安探出身体，朝萨恩等人挥手。 　　打过招呼之后，引擎再次发出轰鸣，车队绕过骆驼和箭墙，对墙后的荒漠野犬展开围捕。 　　野犬群感受到威胁，不敢恋战，在头犬的带领下调头逃跑。 　　叶安举起强弩，催动异能，锁定头犬的位置，当即扣动机关。 　　嗡地一声，弩矢凌空飞出，呼啸着穿过头犬的脖颈。 　　头犬倒在地上，四肢抖动两下，很快僵直不动。呼吸停止前，连嚎叫声都未能发出。 　　失去首领，野犬群顿时陷入混乱。 　　没有统一的指挥，众多野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跑，很快陷入猎人的包围，由猎手变成猎物，再不能逃出生天。 第472章 做生意 　　荒漠野犬群被一网打尽。 　　除去丧命的几十条，余下全部被绳网罩住，在网中拥挤成一团，无论如何挣脱不开。 　　犬吠声交织在一起，在热风中扩散开，惊到在河边饮水的小兽，瞬间一哄而散。 　　改装车停下，车门陆续打开，猎人们走到绳网前，都被野犬吵得心烦意乱，耳畔嗡嗡做响。 　　叶安推开车门，查看过被困住的野犬，尝试同化对方，效果并不显著。 　　荒漠野犬极其狡猾，也十分聪明，在叶安接触过的变异兽中，它们绝对排得上前三。只是由于性情凶残，它们绝大多数的智慧都用来猎杀，除此之外，就是各种各样的战斗。 　　叶安锁定几条荒漠野犬，搜寻它们的记忆，获取的画面极度血腥，让他不由得皱眉。 　　在此之前，他曾想过留下它们。如今来看，这个决定很不明智。 　　以野犬群的习性，哪怕一时低头，也绝不会彻底服从。他在时且罢，一旦他离开丰城，犬群定然会进行报复。届时，经过这片荒漠的商队都不会安全。 　　思及此，叶安走到几条最强壮的野犬面前，不断催动异能，压制对方的愤怒和狂躁，将自己的意志传递过去。 　　“我会放开你们，然后，远远离开这里，如何？” 　　野犬群固然残忍，终究是荒漠生态中的一环。除非万不得已，叶安不会灭绝这个族群。 　　不过，要放走它们，势必会承担一定风险。 　　最坏的打算，如果野犬群不答应他的要求，或者是打着反悔的主意，叶安也只能大开杀戒。 　　萧玧走到叶安身边，看对方的样子，貌似是改变了之前的主意。虽然心存疑惑，却没有开口询问，而是顺着叶安的视线看向野犬，思考叶安更改决定的原因。 　　和叶安不同，萧玧没有需要留存某个种群的概念。如果遇到威胁，为消除隐患，他会毫无负担的挥起长刀。 　　事实上，遇到相同的情形，绝大多数在荒原上生活的人，包括城民、聚居者和流浪者，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 　　这并非是高高在上，认为自己的地位超出其他种群。 　　恰恰相反，在他们的认知中，人类和变异兽是平等竞争的关系，彼此之间依靠实力说话。人类实力强大，变异兽就会成为猎物；相反，变异兽强过人类，自己沦为对方的腹中餐，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无关野蛮和文明，而是大灾之后，种群之间形成的新秩序。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活下去。 　　没有一个种群能天然位于金字塔顶，俯瞰乃至蔑视别的种群，人类同样不行。 　　叶安了解萧玧和其他人的想法，并不会因此同对方争执。但他也有自己的坚持，无法说谁对谁错。归根结底，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直在摸索，摸索如何生存，如何生活，如何在这里扎根，更好地活下去。 　　在叶安的不断努力下，野犬终于有了回应，可惜并不积极。 　　野犬的聪敏狡猾超出想象，若非叶安从最开始就深度同化，或许不会发现，犬群中最聪明的家伙竟然会伪装。 　　一旦离开他的视线，没人能压制住野犬群。 　　“看来，放走你们不可行。” 　　叶安蹲下身，无视野犬亮出的尖牙，从绳网中抓出一条野犬的前腿，捏了捏对方的爪垫。 　　野犬显然被叶安搞糊涂了，一时间竟忘记挣扎，而是充满戒备地看着他，清晰传递出疑惑的情绪。 　　“要不然，带回三角洲？”叶安认真考虑这个可能。 　　三角洲内的兽群规模日渐庞大，羚羊、斑马、水牛和野牛陆续到来，而且来了就不走，大有长期居住的架势。 　　孤岛上有狼群和犬群，三角洲内，变异虎、狮子和豹子也各有领地。但是，比起日渐庞大的牛羊群和马群，这些掠食者的数量显然有局限。 　　叶安不喜欢鬣狗，使这一种群在三角洲内绝迹。 　　鳄鱼一度出现，但也只在水下有威慑力。 　　除此之外，变异蟒一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鸟群每年都会迁徙，带着成长的幼鸟离开孤岛，季节轮换才会归来。这就导致了三角洲内的兽群数量很难控制。 　　一旦超出界限，对环境的承载力是不小的考验。 　　尽管变异兽都会吃肉，可它们中的部分同样喜欢植物。想到三角洲被啃得光秃秃的样子，叶安就是一阵头疼。 　　“有点冒险。” 　　叶安捏着野犬的爪子，意外地手感不错。 　　野犬终于反应过来，开始挣扎抵抗。奈何被绳网困住，即使没困住也抵不过叶安的力气，切切实实体会到一把恶势力。 　　这种无法反抗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叶安认真思考，许久没有出声。 　　猎人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有上前打扰。 　　萨恩和鲁格一行人脱离险境，纷纷跳下骆驼，上前问候叶安萧玧，向他们表示感谢。尤其是队伍中的商人，如果没有猎人们出现，他们今天无法活着走出荒漠。 　　“感谢的话就不用多说了，来点实际的？”杰森抡起斧子扛在肩膀上，单手摸了摸光头，带着玩笑的口吻。 　　商人们没有当成是玩笑，主动从骆驼背上取下部分货物。 　　救命之恩，必须有所表示，这是荒原上的规矩。即使杰森不提，他们也不会蒙混过去。 　　对于收下这些货物，猎人们毫无压力。出于对这些商人的好感，车队留下部分野犬的尸体，交给商人们处置。 　　“真的给我们？”商人们大喜过望。 　　荒漠野犬的肉很难吃，骨头、牙齿、爪子和皮毛却是好东西，百分百能卖出高价。尤其是野犬的皮毛，可遇不可求，偶尔有人出售，也不是这些商人能够买到的。 　　将货物送上改装车，商人们取出绳子和口袋，将分给自己的野犬尸体搜集起来，等到安全地点再做处理。 　　叶安又一次和野犬沟通无果，但也不是全无收获，借助异能，他成功让犬群安静下来，通过捕捉对方的记忆，了解到野犬残忍的捕猎行为并非不能改变。 　　它们不是不能杀死猎物，而是为了省事和威慑，有个别则是为了乐趣，才将猎物生吞活剥。 　　了解到这一点，叶安暂时搁置计划。 　　即使野犬愿意沟通，也必须进行筛选，那些为了乐趣折磨猎物的势必淘汰，绝不能带回孤岛。 　　犬群安静下来后，猎人们放松绳网，使网中的野犬可以起身走动，随着改装车的前行奔跑。 　　车队准备出发，商人们快速骑上骆驼，准备跟着车队一起前往丰城。 　　一辆改装车内，叶安将自己的打算和担忧告知萧玧，萧玧沉吟片刻，道：“我不建议你将它们带回去。如果可以的话，把它们交给我，我会卖出一个好价钱。” 　　叶安转过头，十分惊奇地看着萧玧。 　　“为什么这么看我？”萧玧奇怪道。 　　“不是……就是，听你做生意，感觉很新奇。”叶安实话实说。 　　“哪里新奇？”萧玧愈发感到奇怪，“我们不是一直在做生意？” 　　“怎么说呢？”叶安挠挠下巴，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语言。 　　这种感觉该怎么形容？ 　　就像是冷酷霸总开着豪车，一个急刹停在夜市，从车里扛出大团花布，架起高音喇叭叫卖。 　　不能说事情不对，可就是很怪异。 　　将霸总的面孔替换成萧玧，叶安嘴角抖了抖，控制不住笑出声，越笑越停不住，甚至捶了两下座椅。 　　不幸的是，两人联系太深，叶安在大笑中没能控制住异能，部分想象中的画面直接印到萧玧的脑海中。 　　一瞬间，车内温度骤降。 　　前座的猎人转过头，近乎是惊恐地看着大笑的叶安和面无表情的萧玧。 　　谁来告诉他，刚刚发生了什么？ 　　他继续留在这里，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473章 万幸 　　回程的路并非一帆风顺， 经过一处水源，队伍又遇到麻烦。 　　车队携带两百多只荒漠野犬，动静自然不小。不甘心的野犬不断狂叫， 叫声惊动了迁徙的兽群。 　　兽群停止饮水，朝车队的方向望过来。 　　发现被拖在车后的荒漠野犬，牛羚和羚羊只是提高警惕，随时准备出发，上千匹斑马竟然脱离队伍， 在首领的带领下， 朝车队劲直冲上来。 　　驾驶车辆的猎人猛踩油门，试图冲过斑马群。可他们忽略了车后的野犬。 　　这些狡猾的家伙， 趁着车辆加速，绳网在地上摩擦， 刮到锋利的岩石出现破损，竟然合力咬开绳子，从缺口逃了出来。 　　越来越多的野犬挣脱束缚， 顾不得集合， 立即就要四散奔逃。 　　骆驼群跟在车队后， 先后遭遇斑马群和野犬，来不及闪躲，造成不小的混乱。两头骆驼更被野犬伤到腿， 差点将背上的商人和货物甩下来。 　　“停车！” 　　见势不对， 叶安和萧玧同时出声。 　　改装车接连停下， 因刹车踩得太急，中间几辆险些撞到一起。 　　叶安快速推开车天窗，探身向后望。 　　上千匹斑马已经包围了车队，高大壮硕的身躯组成四面围墙， 将车队、骆驼和荒漠野犬群牢牢包围。 　　变异斑马性情暴躁，体格是普通斑马的两倍。 　　尤其是带头的雄斑马，昂起脖颈，扬起前蹄，活脱脱一座小山。蹄子砸下来，当即掀起大片沙尘，留下深深的蹄印。 　　叶安丝毫不怀疑，它们用足力气，能轻松踹凹车门，将改装车掀翻。 　　“告诉大家别急着动手，等等再说。” 　　叶安观察片刻，发现斑马群的目标不是车队，也不像是后边的骆驼，当即吩咐下去，让猎人和商人们提高戒备，保护好自身安全即可，别忙着加入战团。 　　果不其然，在骆驼陆续恢复冷静，不再惊慌跑动，猎人也没有主动发起攻击后，斑马群绕开改装车和骆驼，快速集结起来，在漫天黄沙中奔跑，盯准逃脱的荒漠野犬。 　　十多匹斑马几乎是贴着改装车跑过，颈后浓密的毛发根根立起，双眼赤红。不需要刻意同化，叶安就能感知到它们的仇恨和愤怒。 　　萧玧从车窗向前望，恰好看到一只荒漠野犬跑得不够快，被斑马追上去踩断脊椎和后腿，发出痛苦的哀嚎。 　　“怎么回事？”萧玧点点叶安的腰侧，开口询问。 　　“它们杀了斑马幼崽，不是一两个，至少有三位数。”叶安催动异能，混乱中无法锁定特定目标，索性释放出全部意志，从所有斑马处获取记忆。 　　零星的画面流入脑海，继而串联起来，组成一幅幅生动的画卷。 　　画卷交错而过，描绘流动的记忆，清晰展示出斑马群一路迁徙，中途遭遇埋伏，被荒漠野犬夺走幼崽的经过。 　　叶安发现，车队遇到的野犬数量并不算多，已经是分散后的部分。 　　这群斑马遭遇的野犬足有七八百条，更有鬣狗趁机偷袭，对斑马群展开围杀。若非如此，以成年斑马的战斗力，绝不会损失掉全部幼崽，连部分亚成年的族群成员都没能逃脱。 　　“斑马群被大量野犬和鬣狗袭击，一只幼崽也没留下。”叶安道。 　　荒原上生存艰难，不同种群之间存在竞争，同种群的不同群体也未必能和睦相处。 　　为争夺领地、水源和食物，不同的斑马群之间偶尔也会发生冲突。每当这个时候，族群数量就是胜负的关键。 　　这群斑马损失掉全部幼崽和亚成年，相当于缺少一代成员。 　　旱季之后就是雪季，以斑马的繁育时间，根本来不及再培养一批后代。即使勉强生下来，也会在雪季死去大半。 　　对族群来说，这个损失不可估量。 　　“难怪它们会这样。”叶安叹息一声。 　　野犬和鬣狗做得太绝，一只不留的结果，就是和斑马群结下死仇。一旦发现仇家，斑马群势必要报复。 　　知晓事情起因，叶安同萧玧商量之后，决定放弃这批野犬。 　　“不然的话，我们会一直困在这里。” 　　两人做出决定，命令很快传达下去。 　　不想被卷入战斗，众人开始谨慎行动，尽量不惊扰战团中的斑马。 　　前行一段距离，确定斑马群不会追上来，猎人们踩下油门，改装车瞬间提速。商人挥动缰绳，骆驼撒开四蹄，牢牢跟上车队，速度丝毫不慢。 　　坐回车厢内，叶安透过车窗向后望，队伍后掀起层层黄沙，不时能听到斑马的嘶鸣和野犬的吠叫。。 　　战斗中，第二群斑马赶来，野犬群再没有任何胜算。 　　愤怒的斑马张开天罗地网，所有野犬都会被杀死，或是被愤怒的斑马撕碎吃掉，或是被丢弃在黄沙中。 　　即使是后者，野犬的尸体也不会浪费。生活在荒原上的小兽和虫子会成群赶来，享用这顿从天而降的大餐。 　　这就是荒原上的日子，战斗、厮杀、吞噬。 　　上一刻的掠食者，下一刻就会沦为猎物。 　　叶安收回视线，重重靠向椅背，握拳敲了敲额心，长长呼出一口气。 　　“怎么了？”萧玧侧头问道。 　　“生意做不成了。”叶安看向萧玧，说话时，嘴角微微上翘。 　　某个画面陡然浮现，萧玧凝视叶安，突然也笑了。 　　警铃大作！ 　　叶安意识到不妙，奈何车厢里无处可躲，更不可能跳车逃跑，当即就被抓住手腕，牢牢控制住。 　　“我……” 　　“我”字刚刚出口，萧玧忽然侧身，叶安被按在椅背上，冰冷的气息袭来，光线被遮挡，下唇突然一阵刺痛。 　　不是很剧烈，根本没有破皮，仍让叶安瞪大双眼。 　　他竟然被咬了？ 　　刚准备咬回去，萧玧侧过头，双眼微合，收敛力气，覆在唇上的力道又变得轻柔，像是花瓣拂过。 　　叶安眯起双眼，默数三声，双手陡然用力，彼此位置瞬间颠倒。旋即单手扣住萧玧的肩，另一只手扣住他的下颌，一条长腿跨过对方，用力吻了回去。 　　两人互不相让，与其说是缠绕，更像是一场搏力。 　　前座的杰森一言不发，直接按下藏在驾驶盘下方的红色按钮，黑色的挡板无声升起，将车内隔成两个空间。 　　咔哒一声，隔板抵住车顶，杰森和副驾驶座上的铁斧对视一眼，同时松了一口气。 　　万幸他们有先见之明，提前改装车辆。 　　万幸啊。 第474章 出海的邀请 　　接下来的一段路，队伍接连遇到三群迁徙的变异兽。好在彼此相隔一段距离，加上兽群规模不大，没有发生意料外的麻烦。 　　队伍加速前行，在傍晚时分抵达丰城郊外。 　　彼时，穆斯塔法正和部分城民一同在田间劳作。 　　为缓解旱情，丰城人从地下引水，灌溉尚能挽救的麦田。 　　丰城地下埋藏有大量管道，都是历代城主下令铺设。遇到地面河流断绝，可以引地下水灌溉。 　　遗憾的是，三十年前丰城发生叛乱，最后一任城主死在长老们手里，城内持续混乱一段时间，混乱平息后又忙着争权夺利，没人关注地下工程。穆斯塔法等人引水的管道还是几十年前铺设，部分出现老化，庆幸还能使用。 　　引擎声从远处传来，田间的丰城人陆续直起身，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热风卷着沙尘飞舞，遮挡住众人的视线。 　　沙雾逐渐消散，叶安一行出现在众人眼前。 　　穆斯塔法举起水管，将清凉的地下水浇在头顶，甩掉遮挡视线的水珠，快步走到田头，不顾身上的水渍，快速套上长袍，召集几名手下，迈步迎上车队。 　　改装车的轰鸣声在风中传出，引来更多丰城人的注意。 　　城头出现人影，发现归来的不只是车队，还有携带货物的商队，立即跑下城墙，去见留在城内的扎哈夫。 　　接到消息，扎哈夫立即带着手下出城。 　　无奈动作稍慢，落后穆斯塔法一步。等他赶到时，穆斯塔法已经见过萨恩，并带着手下帮忙搬运货物，协助商队在城外搭建营地。 　　“大人。” 　　扎哈夫认识萨恩，尽管后者的装束改变，还剔掉了下巴上的胡子，仍被他一眼认出。联系叶安之前透出的口风，他立即明白，叶安要等的人究竟是谁。 　　这让扎哈夫心中打鼓，下意识看向穆斯塔法。 　　后者好像全不担心，不只帮忙搬运货物，更同萨恩谈笑风生，仿佛是老友重逢，压根忘记了庞森掌权时排挤萨恩，他是如何一言不发坐视不理。 　　叶安同穆斯塔法扎哈夫分别打过招呼，又向萨恩颔首，示意接下来的事情交给他自己处理。 　　“大人放心。”萨恩十分自信，目光扫过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明白他们就是接下来的合作者和竞争者，心中早有腹案。 　　在动身之前，他设想过多种可能，但始终坚信一点，只要他表现出足够的价值，能达到叶安的要求，无论丰城内有多少竞争者，他都将占据优势。退一万步，也不会像之前一样，轻易被庞森算计谋害，丧家之犬一般逃离丰城。 　　当然，他也要控制住权利欲，做事三思而行，轻易不越过界限。不然的话，叶安头一个不会放过他。 　　见到穆斯塔法和扎哈夫，萨恩态度友善，却无意多做寒暄。 　　按照之前的计划，他将帮商队卸下货物，搭建营地，并在城外设立摊位，摆出带来的商品，吸引丰城人的目光。 　　“集市？”穆斯塔法看到商队的动作，下意识看向叶安。却发现叶安单手搭在车顶，正弯腰同车内的萧玧说话，貌似对商队的动作毫不关心。 　　听到穆斯塔法的话，萨恩放下一块木板，拍拍手上的沙尘和木屑，对面露疑惑的丰城人解释道：“商队里有盐、糖和布料，还有一些药剂，数量不算少。可以告诉城里的人，价格绝对公道。”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对视一眼，确认萨恩不是说谎，商人们的态度也没有任何敷衍，不禁都有些计心动。 　　“这是叶大人和萧城主的意思？”扎哈夫仍有些不放心。 　　“当然。”萨恩颔首，解下汗湿的头巾，用垂下的部分擦拭脸和脖颈上的汗水，“不妨告诉你们，解决掉庞森的事情，丰城肯定要重新制定规则，如果能让大人满意，再稀缺的货物都不是问题。” 　　尽管穆斯塔法和扎哈夫都很擅长管理表情，仍被老谋深算的萨恩看出端倪。他没有急着揭开底牌，只是抛出足够香的诱饵，引得两人意动。 　　接下来的事情不需要太着急，可以一步一步来。即使会耗费一些时间，但能平稳布局，以免过程中出现差错，给今后留下隐患。 　　听完萨恩的解释，穆斯塔法和扎哈夫都是心动不已，更不用提两人的手下以及不远处竖起耳朵的丰城人。 　　萨恩趁热打铁，向众人描绘孤岛集市上的热闹，绘声绘色地讲述络绎不绝的商队以及集市中琳琅满目的商品。 　　三十年前的丰城也曾有过这样的热闹。 　　可惜时移世易，如今的丰城早不如往昔，即使有商队往来，也不及鼎盛时的千分之一，更无法同如今的孤岛相比。 　　“相信我，跟随大人，绝对能获得你们无法想象的好处。” 　　萨恩深知人性的弱点，更知道如何才能说服昔日同僚。 　　十分惭愧地讲，他之所以游刃有余，一部分就是从自身出发，设想如果是自己，面对什么样的诱惑才能动心，才会无法把持。 　　事实证明他的方法十分有效，小试牛刀，就带来不错的结果。 　　留给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一定时间思考，萨恩不再多说，短暂休息之后，继续在帐篷前忙碌，帮助商人铺开摊位，等待丰城人到来。 　　他们并不需要为安全担忧。 　　叶安和萧玧率领的队伍就在附近，丰城人是失心疯了，才会生出不好的念头。 　　除此之外，兽群也不会轻易靠近。 　　唯一要提防的是生活在地下的虫子，其中大部分有毒，不小心被咬到，有解毒药剂也会痛上几天，滋味十分难熬。 　　萨恩和商人们忙碌到深夜，帐篷全部搭好，摊位也尽数铺开。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回城后，相关消息迅速传开，丰城人都很意动，不少人已经开始清点家中的仓库，准备天明出城，去交易急需的货物。 　　萨恩归来的消息同样在城内传开。 　　对此，丰城人有多种猜测，只是没人敢轻举妄动。 　　有长老院的前车之鉴，哪怕是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做事都十分谨慎。即使萨恩明摆着会分走两人手中的权利，他们也不会当面动手。至于背后如何，还要视情况而定。 　　所有丰城人都知道，随着萨恩归来，城内势必要建立新秩序。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什么，需要时间才能证明。 　　猎人们的营地中，叶安和萧玧吃过晚饭，回到帐篷里，都没有睡意。 　　叶安盘膝坐着，单手支着下巴，面前铺开几张兽皮卷，快速浏览上面的内容。 　　萧玧在一旁擦拭长刀，刀刃反射冷光，在墙上留下一道锋利的剪影。 　　“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打算再去一次海城。”萧玧忽然开口，声音传入叶安耳中，让他一愣。 　　“去海城？”叶安转过头，视线落在萧玧脸上。 　　“对。”萧玧立起刀身，翻转手腕，刀面遮住左脸颊，森冷的气息同人融为一体。 　　叶安沉默片刻，清晰感知到对方所想，捏了捏额角，道：“你想出海？” 　　他想过萧玧会有这样的打算，只是没料到这么快。 　　“一起，如何？”萧玧提出邀请。 　　“船有吗？”实事求是地讲，叶安很感兴趣。 　　“杰拉德送回消息，已经有海船竣工。” 　　“杰拉德？”叶安诧异道，“金城人会造船？” 　　“他们不只会开矿。”萧玧道，“我手里有图纸，也有一部分人手，给出足够的报酬，杰拉德自然乐于做这笔生意。” 　　想到金城人制造的机械，叶安搓了搓下巴。 　　“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完全不知道。 　　“从海城回来后。”萧玧道。 　　“这样啊。”叶安并不认为对方是故意隐瞒自己。事实上，海城之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一直在忙，很少有空下来的时候。即使萧玧告诉自己，他也未必有精力参与。 　　不过，他对萧玧出海的邀请的确十分动心。 　　“出海的事情让我想一想。” 　　“好。” 　　萧玧不再说话，继续擦拭长刀。 　　叶安重新铺开兽皮卷，心思却不断飞远，想起从海城看到的一切，以及强伯、王伯等人的描述，对萧玧的邀请愈发心动。 第475章 保命要紧 　　深夜，丰城郊外突然传来巨响，一声接着一声，震耳欲聋。 　　营地众人被惊醒，第一时间抓起武器冲出帐篷。 　　轰鸣声接连不断，商人带来的骆驼惊恐不安，一反常态地挣脱绳索，拥挤着撞倒帐篷和围栏，在夜色中惊慌奔逃。 　　叶安和萧玧冲出帐篷时，商人们已经乱成一团，不少人顾不得穿上外套，甚至是赤脚冲出营地，追向跑远的骆驼。 　　萨恩卷在人群中，看到叶安出现，逆着人流想走过来。奈何商人们过于焦急，又有尚未挣脱的骆驼，混乱中，他非但没能向前，反而被带着一路向后，距离叶安越来越远。 　　城头燃起火把，丰城人同样被巨响声惊醒，陆续登上城墙，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轰鸣声再次传来，距离营地大概两百米的地方，大片土地塌陷，仿佛有巨斧从天而降，地面被硬生生劈开，现出巨大的裂口。 　　地裂出现的刹那，附近的土块如棋盘碎裂，黄沙和泥土大片剥离滑落，在轰鸣声中落入地下，俨然两面巨大的瀑布。 　　地裂深不见底，伴随着尘土飞扬，涌出大量刺鼻的气体。气体透明无色，随着热风扩散，直至飘入鼻端，才被众人察觉。 　　“什么味道？” 　　数名猎人冒险探查地裂，最先被气体包围。察觉情况不对，下意识捂住鼻子，仍抵不住气味直冲鼻腔。 　　不到五秒时间，几人接连开始咳嗽，头一阵阵发晕，视线变得模糊，坚持不住跪倒在地，呕出带血的胃液。 　　看到他们的样子，叶安和萧玧立即意识到不妙，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下达命令：“所有人留在营地，不要上前，退后！” 　　话音未落，叶安转身回到帐篷，打开带来的药箱，翻找出铃兰配置的解毒剂。只要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这种药剂都能缓解和治愈。 　　紧接着，叶安又找出干净的布，连同药瓶一起带出帐篷。 　　萧玧站在营地前，高声下令众人退后，并让杰森和拉契娃去到商人的营地，强行限制众人外出。哪怕骆驼跑掉，也不许他们去追。 　　“告诉他们，不想死就留在营地！” 　　叶安没时间多说，将布撕成两块，打开药瓶，将淡绿色的药剂洒在上面。 　　“给，系在脸上。”叶安将一块布递给萧玧，随即将剩下的一块系在脸上，试试牢固程度，确定不会松脱，立刻抓起一把短刀，率先冲出营地。 　　地裂暂时停止，刺鼻的气体仍在不断涌出。 　　雪上加霜的是，黑暗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大量变异毒虫从地底爬出，顺着岩壁爬上地面，远远望去，似铺开的一条黑河。 　　几名猎人瘫倒在地，身上的力气快速流失，连胳膊都抬不起来，遑论是转身逃走。 　　毒虫越来越多，如潮水蔓延，距离猎人越来越近。 　　叶安和萧玧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各自扛起一名猎人，手上还拖拽着一个，转身朝营地跑去。 　　毒虫在身后紧追不舍，萧玧不断释放异能，一道接一道冰墙拔地而起。 　　墙面不断升高，寒冷的气息萦绕其上，虫子一旦爬上去，立刻就会被寒气锁定，冻在冰面上，再也无法前进半步。 　　奈何虫群不知惧怕，更是不畏生死，墙面很快就被虫尸覆盖。后来者踩在同伴身上，顺利爬过冰墙，继续追向目标。 　　叶安催动异能，试图同化虫群。 　　数次尝试之后，他惊愕发现，这些毒虫根本就没有思维！ 　　它们不会思考，没有情感，意志化成的丝线缠绕上去，犹如探进一片深渊，黑暗空旷，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种情况委实罕见，一时之间，叶安也没有任何办法。 　　他来不及多想，只能扛着猎人继续奔跑，直至回到营地，借助猎人们射出的火箭暂时挡住虫群，获得短暂的喘息之机。 　　与此同时，城头终于有了反应。 　　阿法沙恰好在城内，看到城外情形，第一时间找到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不顾两人难看的脸色，直接点明：“如果你们坐视不理，以为这样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丰城的毁灭近在眼前！” 　　叶安和萧玧忙着救人，没有仔细观察从地底涌出的虫群，阿法沙居高临下，借助火光，很快看清毒虫的样子。 　　“那是僵尸虫！” 　　所谓的僵尸虫，并不是指某一特定种类，而是包括了各种各样的地下毒虫。它们不幸被变异真菌寄生，大脑、内脏和血肉都被掏空，只剩下一具躯壳。 　　它们本该死去，却被菌丝塞满身体，受到真菌分泌的液体影响，继续在地下活动，吞噬一切能找到的食物，供养寄生的菌类。 　　这些真菌不是动物，也不是植物。经过长时间变异，它们形成独特的种群体系。 　　一旦控制住虫群，真菌立即会大规模繁殖生长，驱使虫群寻找食物。 　　直至地下的食物再也无法满足它们，就会释放出大量孢子，孢子互相挤压碰撞，形成爆炸效果，炸开地面，方便虫群涌出地下。 　　值得庆幸的是，这样的真菌十分罕见，找遍整片荒原，也未必能找出多少。 　　不幸的是，丰城地下就有这样一群。原本隐藏在废弃的管道中，不会轻易现身，不想丰城人重新用管道引水，惊动了它们，这才造成眼前的混乱。 　　僵尸虫大批出现，很快包围了两座营地。 　　叶安无法控制这样的虫群，只能由萧玧打造冰墙，将营地牢牢守住，不使虫群冲进来。 　　城头上，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不再迟疑，迅速组织起人手，搜集城内的火油和可燃物质，准备发起火攻。 　　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并非全因阿法沙的劝说和威胁，而是他们发现，僵尸虫攻不破下方的营地，已经有部分调转方向涌向丰城。 　　他们没有萧玧的本领，不可能将整座城市罩住，一旦被虫群冲进来，丰城将会彻底沦为一座死城！ 　　生死关头还想什么争权夺利，保命才是要紧！ 第476章 消灭 　　丰城人行动迅速，装满火油的罐子从城头抛下，落入密集的虫群内，部分当场碎裂，部分依旧完好。 　　罐子封口不密，落地之后，缠绕在封口的绳子崩断松脱，火油从罐子里流出，很快在虫群中流淌开来。 　　“准备！”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各率领一队人，在城墙上拉开弓弦，准备好投矛。 　　阿法沙站在一段城墙后，看向城下涌动的黑色浪潮，心中不免担忧。 　　“数量太多了。” 　　成千上万的僵尸虫聚集在一起，以惊人的速度向城下滚动。 　　地裂处仍有僵尸虫涌出，并且随着时间过去，出现的毒虫越来越大，有上百条变异蜈蚣，目测体长接近半米。 　　夜空晴朗，一弯冷月辉映，点点繁星闪烁。 　　银光洒落在地面，部分虫群背甲反光。绚烂的色泽，落在众人眼中，只觉得头皮发麻。 　　虫群互相拥挤，沿着地裂两端延伸，近乎望不到尽头。 　　目睹此情此景，控弦的丰城人接连冒出冷汗，心不断下沉。 　　他们真能守得住吗？ 　　“稳住，不要慌！”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同时大吼，为众人振作精神。 　　他们同样恐惧，对虫群、也对丰城的命运。 　　可他们不能慌乱，不能表现出惧怕。任何人都可以退缩，唯独他们不行。这不只是关于自身，更关系到城内数万人的性命。 　　虫群继续上涌，部分已经抵达城下，只要越过一条干涸的水道，就能爬上城墙。 　　事不宜迟，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抓准时机，喝令众人放箭。 　　由于太过紧张，命令下达，部分人竟然无法活动手指，箭矢也是稀稀拉拉，有个别竟然忘记点火。 　　“别慌，打起精神！这个时候害怕只会死得更快！” 　　穆斯塔法的大吼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扎哈夫在城头上巡视，发现脸色发白握住弓弦不放的人，立即一脚踹过去，或者直接给上一拳。方法虽然粗暴，效果却相当显著。 　　伴随着第二道命令下达，城头终于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燃烧的箭矢从城上飞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赤红的长弧，呼啸着落入虫群。 　　之前投掷出的罐子，此时已经全部清空，内里的火油或是流淌在地，或是飞溅到毒虫身上。 　　火油遇火星既燃，星星点点的火光亮起，在热风中蔓延。 　　火苗跳跃，顺着流淌的油渍燃烧成线，以惊人的速度织成大片火网。 　　群体中部的毒虫最先遭殃，在火海中翻滚挣扎，却找不到出路。四周都有燃烧的火墙，虫子扑上去，当场就会被烧成灰烬。 　　控制毒虫的真菌释放出菌丝，菌丝碎裂，大量的孢子弥散在空气中。出于生物进化出的本能，在被烧毁之前，真菌试图留下种子，不被彻底燃灭。 　　这些孢子十分特殊，聚集起来不会爆炸，而是会连成一片，像是在火焰上方铺开的灰白色长布。 　　伴随着“死亡”的僵尸虫增多，火焰上方的孢子也越来越多。 　　几条变异蜈蚣被火焰吞噬的刹那，身体竟然从内部裂开，大量的菌丝如钢针穿出，绽放成蒲公英形状。 　　火舌舔舐而过，部分菌丝被吞没，侥幸存留的进一步分裂，化成数不清的孢子，借助热风上升飞扬。 　　城头上的人不断释放火箭，投掷更多助燃物。 　　火油用光，他们就搜集木柴、布料和兽皮，有人更是将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点燃扔到城下。 　　城下出现一片火海，短暂拦截住虫群。 　　不等众人松口气，飞舞的孢子成片落下，竟然切断了火海。同时，后方的虫群疯狂前扑，不断投入火中，看样子，是要依靠数量强行将火压灭。 　　“不好！”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同时一凛，阿法沙也意识到情况不妙。如果被虫群得逞，丰城失去屏障和防护，所有人都将危在旦夕。 　　就在这时，覆盖冰层的营地中传出声响。 　　由于虫群集中攻向丰城，营地的压力随之减轻。叶安将解毒剂分发下去，保证所有人都不会被毒虫伤到，这才让萧玧在冰上开出一道口子，容许他走出营地。 　　“我自己去，放心，我有把握。” 　　见萧玧要跟上来，叶安朝他摇了摇头。 　　对付眼前的虫群，寻常手段肯定没用，火焰也只能阻挡一时，势必要采用更为凌厉果决的手段。 　　他仔细思考过，这件事只有他能做。 　　萧玧看向叶安，见他态度坚决，到底没有跟上去。但也没有如计划留在营地中，而是在他之后出冰层，将缺口堵住，利落攀上冰层顶端，居高临下，一旦叶安发生危险，立即出手救援。 　　叶安回头看了一眼，知晓这是萧玧最大的让步，没再多说什么，用斗篷包裹住全身，借洒在上面的药剂驱散毒虫，快速向地裂靠近。 　　铃兰配置的药剂十分有效，即使是被真菌控制的僵尸虫，也会本能远离。在叶安前行时，脚下竟然清出直径两米的空间，在他四周不见一条毒虫。 　　顺利抵达地裂边缘，无视贴满岩壁的僵尸虫，叶安全力催动异能。同时，几条宝石虫从他的领口探出身体，额顶的斑块颜色变化，从翠绿变成墨绿，最后变为暗夜一般的漆黑。 　　僵尸虫出现骚动，加快速度向上攀爬。 　　在虫群之后，地底传来诡异的声响，亮起一点点红光。 　　红光快速聚集，拥挤在一起。红光的主人在有限的空间穿梭，发出刺耳的尖叫。 　　“来了。” 　　叶安反手点点宝石虫，感受到对方散发出的能量，从随身的口袋中掏出几块晶石，分别递过去。小家伙当然不会客气，立即用肉乎乎的爪子抱住，当场啃得咯吱作响。 　　来的是变异地鼠。 　　早在抓获庞森，堵截追到地下的丰城人时，宝石虫就曾召集过地鼠。庞大地鼠群的存在，是迫使丰城人低头的一个重要因素。 　　在那之后，地鼠群陆续散去，没有继续留在丰城。 　　不想丰城人从地下引水，惊动了僵尸虫，引发一场虫潮。寻常的手段不管用，叶安只能再召集地鼠，希望能逼退这些可怕的毒虫。 　　叶安和宝石虫配合默契，丰城周围的地鼠不断涌来，汇聚在地下，数量多得惊人。 　　地鼠首领发出尖叫，它们并不惧怕僵尸虫，甚至不惧怕寄生的真菌。它们厚实的皮毛让孢子无法扎根，只要保护住眼睛、鼻子和耳朵，它们就可以肆无忌惮地冲入虫群大开杀戒。 　　叶安继续催动异能，地鼠群飞速爬上岩壁，覆盖拥挤在一起的毒虫。 　　城头众人起初不明白叶安要做什么，看他站在地裂旁许久不动，都是满脸疑惑。 　　直至刺耳的叫声传来，数不清的地鼠从地裂处出现，以惊人的速度覆盖虫群，将毒虫当场撕碎，众人才恍然大悟。 　　叶安退后两步，留给地鼠群更多空间。 　　数不清的地鼠从地下涌出，冲向前方的虫群。 　　毒虫和真菌都是它们的食物，对人类造成致命威胁的虫潮，于它们而言，更像是是一场丰盛的大餐。 　　在地鼠捕杀僵尸虫时，叶安抬头看先飞舞的孢子。 　　想要一劳永逸，他必须再想想办法，不能让这些孢子飘散存活，否则就是留下隐患，迟早还会再引来一场麻烦。 第477章 准备启程 　　丰城外的僵尸虫被地鼠群吞噬，至天明时分，仅有极少数还在挣扎。 　　旭日东升，热风席卷大地，带着虫类断肢徐徐上升，吸引过路的鸟群。陆续有变异鸟自高空降落，和地鼠争抢余下的僵尸虫。 　　让叶安头疼的真菌孢子，在晨光中发出爆裂声响。 　　漂浮的灰白色长带开始燃烧，诡异的淡蓝色火焰瞬间席卷，随热风飞舞，恍如一条燃烧的巨龙。 　　叶安不由得诧异。 　　昨夜丰城人手段尽出，在城外铺开大片火海，都未能点燃这些孢子。不料太阳升起，被阳光覆盖，竟然发生自燃。 　　真菌控制僵尸虫，长时间躲在地底，只在夜间发起攻击，全因阳光才是它们的克星？ 　　叶安仰头望向天空，蓝色的火龙持续上升，越来越高，近乎要穿透云层。 　　随着高度攀升，龙身开始缩短，孢子在火光中燃烧殆尽，残存的火星自高空坠落，洒下一片火雨。远在数百里之外，都能看到被火光照亮的天空。 　　丰城人或聚在城头，或走到街上，眺望空中奇景，仿佛看到海市蜃楼，惊呼声不绝于耳。 　　营地中的猎人和商人同样吃惊，不约而同走到冰壁前，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萧玧站在冰层上方，目光眺望远处，热风袭至近前，当即被缠绕的冷气排开。 　　冷热交汇，环绕营地蒸腾起大片白雾，和周围的黄沙格格不入。 　　雾气包裹下，营地恍如矗立在荒原中的孤岛，同丰城遥遥相望。 　　蓝色的火龙终于燃尽，落在地上的残焰也逐渐熄灭。 　　叶安沿着地裂搜寻，检查每一处火光坠落的地点，除了黑色的痕迹，并无孢子存留的迹象。 　　“应该烧光了。” 　　丢掉半截带着焦痕的箭矢，叶安站起身拍了拍手，扯过被风吹起的斗篷，重新遮住脖颈和下巴。 　　地鼠群在城外聚集，最后几条变异蜈蚣被撕成碎片，不只身体被吞噬，连坚硬的节肢都被争抢一空。 　　飞落的鸟群没有吃饱，纷纷将目光转向地鼠。 　　威胁临近，地鼠群内传出尖叫，最为强壮的首领发号施令，成百上千的地鼠调转方向，涌向横亘在城外的地裂。 　　第一批地鼠冲到地裂边缘，稍有迟疑，完全是被身后的同族推了下去。爪子来不及抓握，不少地鼠直接从高处坠落，发出尖锐的叫声，消失在黑暗的地底。 　　叶安退后一段距离，避免被地鼠群席卷。 　　鸟群没有追得太紧，它们缀在鼠群身后，展开翅膀排成一线，没有耗费力气扑杀，而是合力驱赶地鼠群，搜寻鼠群中受伤的成员，趁对方行动缓慢，毫不费力的将其带上半空，随即大饱口福。 　　逃到地下的地鼠群没有停留，叶安给出数块晶石，宝石虫格外卖力，指引地鼠分散开，各自返回原本的领地。如果不尽快将其驱散，任由规模庞大的地鼠群留在丰城，对这里的人和环境都将是一场灾难。 　　地鼠群如潮水退去，瀑布满流入地裂，很快不见踪影。 　　鸟群吃饱喝足，没有继续停留，纷纷振翅飞走。 　　叶安眺望整片战场，除了被火焰烧灼的焦黑，以及一条巨大的地裂，连一片虫子的甲壳都找不出。 　　若非亲眼所见，实在很难相信，就在几个小时之前，这里曾发生一场可怕的虫潮。 　　危机彻底解除，萧玧跳下冰层，包围营地的冰墙开始崩裂融化。碎冰散落在地面，商人们迅速行动，找出合适的容器，将冰块搜集起来。 　　旱季的荒原，水是最珍贵的资源，能化水的冰自然不能浪费。 　　城门打开，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带人清理城外。 　　烧焦的土块和沙石被挖开，地面被重新平整。地裂无法填埋，为出行方便，丰城人打算在其上建桥，挖出的沙土就是现成的材料。 　　阿法沙和众人一同出城，第一时间去见了叶安。 　　对于他在城内的行动，叶安十分满意，作为回报，同他达成一笔长期买卖，并且承诺，今后他带领队伍去往三角洲，会受到最好的招待。 　　营地中的商人们忙碌起来，摊位被重新整理，各种各样的商品摆出来，很快吸引来丰城人的目光。 　　在萨恩的招呼下，陆续有丰城人壮着胆子走进营地，挑选需要的商品。 　　“这么便宜？”一个丰城人询问盐价，获悉比平时购买的便宜两成，不由得大喜过望。 　　“这是糖？”和他同来的丰城人看到装有白糖的罐子，也不禁面露笑容。 　　比起盐，糖的价格要贵上一些，但也比他们平时购买的要实惠许多。 　　问清楚价格，摊位前的丰城人不再犹豫，将带来的粮食全部换了盐和糖。 　　“这里还有胡椒和辣椒，这是能储存很久的酱料。布料也有，还有药剂。”商人们大声吆喝，兜售自己的商品。 　　丰城人看得眼花缭乱，心中盘算一下，立即带着换来的商品回城。到家之后，直接打开库房，取出更多储存的粮食，换取需要的商品。 　　相关消息在城内扩散，更多的丰城人带着粮食出城。 　　他们不知道商队的存货有多少，也不知道是否能再遇到这么优惠的价格，反正储存的粮食足够多，设法多换一些总没错。 　　出城的人越来越多，每个摊位前都挤满了人，后来者不断向前挤，前面的人转身都很困难。 　　“不要挤，危险！” 　　商人们逐渐控制不住局面，提醒的声音都被吵嚷声淹没。 　　继续这样下去，势必会发生意外。 　　实在没办法，领队只能向叶安和萧玧求助，请猎人们帮忙维持治安。经过一番忙乱，总算将混乱的局面稳定下来。 　　临近傍晚，商队带来的货物已经被抢购一空，半点不剩。 　　许多丰城人没有买到货物，迟迟不肯离开。可没有就是没有，商人们双手一摊，表示箱底都被掏空。 　　“我们会再来，放心，价格会一直公道。” 　　丰城人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其他办法，只能陆续回城，寻找买到东西的熟人和邻居，商量可否换来一些。 　　萨恩忙碌整日，几乎没有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即便如此，他也没感到疲惫，反而精神百倍，对此甘之如饴。 　　要想同穆斯塔法扎哈夫竞争，他必须让自己更有存在感，让城民看到自己的价值。如此一来，才能获得更多支持，获取更多话语权。 　　将萨恩的表现看在眼里，确定他可以应付，叶安直接撒开手，走进萧玧的帐篷，商量丰城的事情了结，队伍离开的时间和路线。 　　“不用多久，这里的事情就能解决。”叶安坐在帐篷里，面前是一张铺开的兽皮卷，“和我一起回三角洲，还是另有打算？” 　　“我计划去一趟金城。”萧玧道。 　　同杰拉德订购的海船即将交付，他需要亲自去验收。 　　“也好。”叶安颔首，斟酌片刻，道，“那我先回三角洲，定好出海时间，给我送信。” 　　两人商议妥当，先后走出帐篷，分别召集人手，检查车辆和物资，准备事情了结就动身离开。 　　至于丰城，规则和秩序已经定下，掌权的人选也不会更改，无外乎是几人手中的权利多寡。 　　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都不是笨人，无论谁手中掌握更多的权柄，在城内拥有更大的话语权，都不会打破同叶安订立的契约。 　　这份契约的存在，是让丰城生存下去的最好也是唯一的办法。 第478章 无眠 　　虫潮发生后第三日，丰城重新树立秩序，城内的一切走上正轨。 　　虽然没有大张旗鼓地宣布，城民还是默认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接替长老院的职责，成为新的掌权者。 　　穆斯塔法是个实干派，在虫潮发生隔日就带领城民平整道路，清理城外的战场。其后又在城内召集人手，准备进到地下，检查历代城主铺设的管道。 　　这项工程十分巨大，势必要耗费不少精力和时间。穆斯塔法刚开始就遇到不少困难，面对质疑声，仍坚持不懈，每天带头进到地下。 　　他向不满和怀疑的城民宣布，之所以这么做，一来是为彻底消除隐患，以防有僵尸虫残存；二来是要汰换老旧的管子，确保城外和城内用水，保证城民能平安度过整个旱季。 　　穆斯塔法的作为看在城民眼中，几天时间下来，个人威望迅速攀升，逐渐压过扎哈夫和萨恩。 　　无论何时何地，也无论在什么年月，脚踏实地总是会博得信任和好感。 　　不管穆斯塔法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也不管他之前都做过什么，从他被拥护为掌权者之一，并因实干受到信任时，就必须沿着这条道路走下去。 　　和他不同，扎哈夫更擅长鼓舞人心。即使没有和穆斯塔法一样每天出城，从早到晚忙个不停，他在城内的威望同样不低。 　　扎哈夫会走访城内每一个居住区，亲自了解该区城民的需求，详细做出统计，以此未根据来调配物资，整合资源，保证在新粮收获之前，不会有哪户人家忍饥挨饿，缺少必须的生活物品。 　　如果没有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各自施展手段，在争夺权力的过程中，迟早会成为对手乃至死敌。 　　毕竟一山不容二虎，两个强者面对面，迟早要分出胜负。 　　萨恩的出现和加入，让事情的发展走上岔路。 　　萨恩曾是长老院成员，在治理城池方面，本身就比两人更有经验和优势。此外，他有叶安为后盾，能联络大型商队，借商队运来城内急需的货物，而且价格十分公道。 　　这样的优势，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无法超越。不想被他占据更大优势，获取更多人心，只能暂时联合到一起，互相配合，同萨恩进行抗衡。 　　城内的局势日渐明朗。 　　穆斯塔法拥有极高的威望，因实干获得城民信任，但在治理城市方面有所欠缺；扎哈夫擅长收拢人心，在细节处关怀城民，同穆斯塔法正好互补。 　　两人因利益暂时走到一起，但在合作时也不忘互相防备，以免情况生变，后背被砍上一刀。 　　萨恩拥有两人都不具备的优势，却也十分小心，行事日渐谨慎。他可不想因疏忽大意被对方钻空子，完不成对叶安的承诺，失去孤岛的支持。 　　在叶安动身离开之前，丰城内已然是三足鼎立。 　　这样的权利架构十分平稳，其中任何一方取得压倒性的优势之前，都可能被另外两方联手打压。 　　叶安看得十分清楚，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此时联手，不代表他们能一直合作下去。如果情况需要，两人都不介意同萨恩合作。 　　“有意思。” 　　一天中最炎热的时候过去，穆斯塔法又带领城民出城劳作，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傍晚还要继续检查管道。 　　扎哈夫和萨恩留在城内，阿法沙已经告辞叶安，带领队伍先一步出发。 　　和萨恩同行的商队也在整理行装，他们将携带交易来的粮食穿过荒原，去往熟悉的聚居点和几座小城，换取当地货物，赚取更多利润。 　　临近傍晚，阳光不再炽烈，温度依旧不低。 　　叶安站在改装车旁，商队领队同他告辞，准备明日天一亮就动身出发。 　　“感谢大人给我们的帮助，等到下个旱季，我会召集更多人手，带上更多货物去往三角洲。” 　　在虫潮发生时，商队中的骆驼冲出营地，超过三分之一消失在夜色中。领队曾经派人寻找，陆续找回来几头，其余至今下落不明。 　　行程不能耽搁，领队只能放弃。 　　好在这次在丰城收获不小，交易来的粮食足够他们再购买一批骆驼，补足之前的损失。 　　“在荒原西面，有十多个聚居点组成的联盟。分开看，这些聚居点规模不大，实力一般，联合起来却很可观。他们有独特的方法养育骆驼和马匹，只是价格不低。”领队见叶安感兴趣，当即搜寻记忆，详细说明联盟的位置和大概人口数量。 　　“他们出售的马和骆驼脾气不定，如果遇到脾气不好的，就只能自认倒霉。” 　　听着商人的讲述，叶安对这个聚居点联盟生出更大兴趣。 　　从商人给出的资料判断，这个联盟并没有用药物控制变异兽，这和他之前遇到的变异兽贩子截然不同。 　　“如果有机会，我会去看看。” 　　两人说话时，拉契娃从营地外归来。她和几个猎人一同行动，猎到七头牛羚，可以供给整支队伍。 　　待猎人们升起篝火，商人便告辞离开。 　　临走之前，他接受了猎人分来的两条牛腿，随后派人送来数袋粮食，都是从丰城交易来的麦子和玉米。 　　有萧玧在，营地无需担心用水。 　　杰森提来几只水桶，叶安挑了下眉，示意对方交给自己。 　　“我来吧。” 　　递出水桶，杰森嘿嘿一笑，大手摸过光头，转身去清理余下的牛羚，准备将肉切成合适的大小，架在火上烧烤。 　　当夜，营地中的火焰始终没有熄灭。 　　叶安想起出发就要分别，估计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萧玧，登时没了睡意。单手撑起下巴，凝视躺在身边的萧城主，舔了舔嘴唇。 　　萧玧并未入睡，只是闭目养神。 　　当被按住肩膀时，他十分配合地翻过身，仰视遮住光亮的叶安。 　　“不想睡？”萧玧开口。 　　“睡不着。”叶安翘起嘴角，手指点在萧玧眉间，指尖顺着挺直的鼻梁下滑，倾身靠近，贴着萧玧耳边，低声道，“不如来做点别的？” 　　话音落下，帐中寂静片刻，叶安正打算抬起头，忽然视线颠倒，肩膀被扣住，整个人被冰冷的气息覆盖。 　　“好。”萧玧的声音流入耳畔，下一刻，耳垂被咬住。 　　叶安笑得肆意，双臂环过萧玧的肩膀，昂起下巴，露出脆弱的脖颈。 　　今夜注定无眠。 第479章 强者为尊 　　月沉日升，星光湮灭，天边泛起鱼肚白。 　　篝火熄灭，营地中人声响起，商人和护卫陆续走出帐篷，全身披挂整齐，俨然是整装待发。 　　由于丢失了一批骆驼，商人们不得不放弃部分物资，以免骆驼负担过重，在途中发生问题。 　　经过一番商讨，商人们留出部分粮食，半卖半送给叶安和萧玧的队伍。 　　叶安没让他们吃亏，收下粮食之后，又同领队商定几笔大买卖，足够让对方赚得盆满钵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逐渐升高，温度也随之攀升。 　　临到出发时间，领队大声呼喝，队伍众人加快速度，拆卸帐篷，打成捆放好，最后一次检查货物，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就陆续登上骆驼准备启程。 　　“出发！” 　　领队和护卫位于队伍最前方，商人们熟练地挥舞缰绳，骆驼排成长列，一头跟着一头离开营地，向荒原深处行进。 　　猎人们早已经起身，遇到商队走过营地前，均挥舞手臂打着招呼。 　　杰森和铁斧打开改装车的后备箱，取出准备好的强弓和短刀，用绳子捆好，凌空抛向领队。 　　这个动作十分危险，稍有不慎就可能伤人。 　　商人们不见惊慌，领队更是解下骆驼背上的绳索，在头顶甩过两圈，继而用力抛出。 　　绳子前端连有抓钩，精准扣住飞来的短刀弓箭，顺利被领队收入手中。 　　“多谢！”领队将武器派发下去，商人们扬声向猎人们道谢。 　　在商人以往印象中，猎人城是凶徒的聚居地，萧玧手下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凶悍之辈。一段时间接触下来，才发现传言并不完全属实。 　　这些猎人的确强悍，也的的确确是凶人。但他们绝不是一群疯子，不会无缘无故朝不相干的人挥刀。 　　双方打交道，只要不越界，他们甚至称得上“友好”。 　　这样的发现让商人们唏嘘，果然传言不可信。比起那些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家伙，他们宁愿和率直的猎人们打交道。 　　目送商队走远，猎人们陆续返回营地。 　　杰森靠在车前，突然间想起什么，当即“啊呀”一声，大手拍了一下引擎盖，吓了身边的同伴一跳。 　　“你干什么？”铁斧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竟然后退两步，面子挂不住，当场握拳捶了杰森一下。 　　“我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忘了！”杰森双手握拳，重重捶在引擎盖上，差点将坚硬的金属捶出拳印。 　　“你忘了什么？”铁斧好奇道。 　　“那个商队能搞到漂亮的首饰，我想买来送给玫瑰，结果竟然忘了！”杰森异常懊恼，还想捶打引擎盖，突然想起这是萧玧的座驾，拳头硬生生停在中途。 　　漂亮的首饰，送给玫瑰？ 　　“你确定？”铁斧的表情一言难尽。说话间，还不忘瞄一眼杰森的光头，没听说秃头会影响智商啊？ 　　“怎么，你有问题？”杰森本就心情不爽，听到铁斧的话，十分不善地盯着他。 　　铁斧没有半点惧怕，反而挑衅地环抱双臂，手指挠挠下巴，状似认真道：“我不是有问题，我是认真在怀疑你脑袋里装的是什么，水还是石头？” 　　杰森被激怒，大吼一声扑向铁斧。 　　后者早有准备，在杰森扑过来时，微微弯下腰，结着厚茧的大手张开，牢牢握住杰森的拳头。 　　“被我说中了？” 　　铁斧接续挑衅，杰森再次挥拳，两条壮汉在车前开打，拳拳到肉，吸引来周围人的目光。 　　猎人们迅速围拢过来，不只高声叫好，更当场开赌，赌最后能站着的是谁。 　　人群外，拉契娃扛着三袋粮食走过，瞅了瞅喧闹的场景，转头看向身边的玫瑰，挑了下眉，道：“经常这样？” 　　玫瑰慵懒地打着哈欠，抻了个懒腰，像只漂亮的雌豹。随手捞起垂在身后的长发，利落扎成马尾，顿时清爽许多。 　　“习惯了，哪天不这样才奇怪。” 　　即使在猎人城，只要没任务，猎人们也是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隔三差五就要去斗兽场，发泄过剩的精力。 　　杰森的心思，玫瑰十分清楚，但清楚不意味着就要接受。 　　事实上，比起这些脑子里充满肌肉的家伙，她更喜欢孤岛上的妹子，不只强悍，还长相漂亮，身段姣好，又软又香，不比这些家伙强多了？ 　　拉契娃不擅长揣摩人心，但玫瑰的表情过于明显，想忽视都难。 　　她将左肩的粮食换到右肩，瞅瞅玫瑰，又看向喧闹的人群，歪了下嘴角。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想得再好，不符合对方审美也是白搭。 　　穆斯塔法带着队伍出城，远远就听到营地中的喧闹。不清楚原因，还以为发生状况，立即带人赶来。 　　得知没有大事，不过两人角力，丰城人僵在当场。 　　仅仅是角力？ 　　比力气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看到仍在你一拳我一拳的杰森和铁斧，听着拳头砸下的砰砰声响，和穆斯塔法同行的丰城人全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这样的程度仅是切磋，认真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丰城人互相看看，眼角余光瞄到走出帐篷的叶安和萧玧，脑子里生出同样的念头：他们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运气好，顺带感谢对方的不揍之恩？ 　　叶安和萧玧露面，营地中的喧闹声很快低下去。 　　杰森和铁斧没能分出胜负，约定回城再战，其后就搭着肩膀继续哥俩好。丝毫不见之前的剑拔弩张，更加想不到，就在几分钟之前，两人还在彼此瞪眼互相喷火。 　　穆斯塔法既然来到营地，叶安就不打算再去城内，亲自将他请入帐篷，并派人去知会萨恩和扎哈夫，将两人也请来营地。 　　他和萧玧已经定好出发的时间，在此之前，需要和三人进一步敲定章程，以免他们离开之后，丰城内出现搅局和制造混乱的声音。 　　事情既然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半途而废或是事后出现问题，都不是叶安乐见。 　　他相信萨恩三人都是知情识趣，懂得进退。假使有人怀有别的念头，也要提前掐灭。 　　千里迢迢来到丰城，耗费这么大的力气，为的是什么，不言自喻。他没有那么大公无私，更不打算为旁人做嫁衣。 　　丰城人认命也好，不认也罢，现实摆在眼前。 　　强者为尊，荒原上奉行的最高准则，没人能够打破。 第480章 要求 　　萨恩和扎哈夫走进帐篷，看到穆斯塔法早在帐内，眉间不由得拧出川字。 　　“来了，坐。” 　　叶安抬起头，将两人的神情看在眼里，没有多说，笑着请两人落座。随后取来两只茶碗，提起架在地炉上的水壶，亲手为两人调了两碗蜜茶。 　　名为“蜜茶”，实际上和“茶”毫无干系。 　　这种饮品十分特殊，取一种带有甜味的变异植物细根，剥皮切碎后用大火熬煮，中途加少许调料，待到浓稠时舀到模具中，静置一夜，就会变成细腻的块状，可以长时间保存。 　　等到饮用时，取出一块，用热水泡开，随心加入坚果或者是果干，味道相当不错。 　　三角洲内没有该种植物，叶安携带的蜜茶干都是从商队手中获得。 　　他很喜欢蜜茶的味道，加上蜜茶干方便携带又能长时间保存，完全可以充当临时口粮。 　　可惜的是，这个愿望短期内无法实现。 　　据商人称，制作蜜茶的植物习性特殊，只在特定区域生长，并且数量有限，很难大批量采摘。并非没人想过培育，只是全都失败了。侥幸存活一两株，制作出的蜜茶口味也同原产地有天壤之别，核算一下成本，完全是得不偿失。 　　连续失败数次，消息传播开，再没人敢于尝试。 　　稀少意味着价高，加上又不是必须，使得蜜茶仅在部分商队手中流通，很难大批量制作和出售。 　　虽然困难重重，叶安还是委托商队搜集种子，计划交给铃兰尝试一下。 　　过程中产生的损失，对他不算什么。万一培育成功，且能大批量种植，无疑又为孤岛增添一条财路。 　　蜜茶干在水中融化，香甜的气息开始飘散。 　　这种香味十分独特，带着一丝丝甜，并不浓郁，却足够诱人，不亚于珍贵的蜂蜜。 　　萨恩在孤岛生活过一段时间，了解叶安的行事风格，安心落座，还十分熟稔地取来装有坚果和果干的盘子，按照自己的口味向蜜茶中添加配料。 　　穆斯塔法和扎哈夫略显得拘谨。 　　虫潮前后发生的一幕幕，让他们对叶安心生敬畏，更有无法言说的惧怕。 　　坐在帐篷里，哪怕叶安表现得平易近人，甚至带着亲切，两人还是神经紧绷，不敢轻易开口。他们很是担心，万一自己说错话惹怒对方，亦或是对方有了其他选择，他们难保不会被放弃。 　　丰城如今的局面看似平稳，实则仍存暗潮。 　　两人十分确信，只要叶安愿意，他完全可以将他们踢开，从城内再选出合适的对象，同萨恩共同掌管丰城。 　　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叶安催动异能，轻而易举就能掌握两人的想法。 　　对此，他没有做出保证，也没有任何宽慰，而是面带微笑，任由他们继续心中打鼓，直到认为可以了，才出声打算他们的思维。 　　“这次请三位过来，主要是商讨接下来的安排。” 　　三人的目光齐刷刷望过来，叶安放下茶碗，不紧不慢地取来布巾擦擦手，又拿起一颗坚果，没有自己吃，而是递给从衣领处探头的宝石虫。 　　他偶然间发现，这些小家伙不只喜欢晶石，还喜欢用坚果和有一定厚度的果干磨牙。 　　别看宝石虫长得圆滚滚，外表一副无害的样子，实则满口尖牙，每颗都有米粒大小，呈三角形，锋利无比。否则也不可能将晶石当成花生啃。 　　宝石虫的牙齿会不断生长，长到一定程度就会刺破口腔。不想给自己造成痛苦，它们必须找一些坚硬的东西来啃。 　　晶石不错，坚果和果干也凑合。实在没有，它们还会啃骨头。坚硬的牛羚腿骨，于它们而言，同酥脆的饼干没什么区别。 　　宝石虫的出现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更加紧张。 　　萨恩表现稍好，却也禁不住稍稍挪动位置，尽可能拉开同叶安的距离。 　　叶安看在眼中，没多说什么，一改方才的慢悠悠，直接开门见山，提出自己的要求。 　　“从下个旱季开始，每一次季节轮换，我都会派出队伍，到丰城来交易粮食。” 　　叶安提出的要求早在三人预料之中。但是，他们都有预感，事情绝不会如此简单。 　　“我希望你们能做好统筹规划，扩大田地规模。另外，城市也要整改，我在周围走过，旧的城区和城墙荒废了多可惜，可以重建起来。”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叶安逐项列出要求。 　　其中一项，就是在保证城民口粮的情况下，按照他提出的种类种植粮食。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他需要大量可以再加工并且能长时间储存的粮食作物。 　　“我希望三位能彼此商量，通力合作。实在做不到，我也不请求。只有一点，我可以不管具体过程如何，也不管谁来主导，我只看结果。”叶安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他不是在同三人商量，而是直接提出要求。 　　对此，三人固然心中有想法，也会立即压下去。 　　他们没有同叶安对抗的本钱，至少现在没有。 　　今后的事情会怎样发展，目前无法下定论。现如今，他们必须接受叶安的要求，将他的话当做命令，彻底贯彻执行。 　　好在三人都有真本事，手下也不乏能人，即使过程会艰苦一些，也会有不少问题产生，但他们会想办法磨合，竭尽全力，尽可能完成叶安的要求。 　　相比被破城毁家，叶安已经相当宽容。毕竟他带来的不是毁灭，而是合作。 　　做好心理建设，三人同时向叶安保证，一定完成他的要求。 　　“合作愉快！” 　　叶安笑着对三人颔首，告知他们，自己很快就要动身离开，旋即让拉契娃将他们送出营地。 　　“真的完全放心？”萧玧突然开口。 　　在叶安同三人谈话时，萧玧始终不发一言，近乎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当然不是。”叶安笑着侧头，挑了下眉，又递给宝石虫一颗坚果，“会有眼睛替我盯着，你说对不对？”说话间，指尖点点宝石虫的小脑袋，招来小家伙不满的抗议。 　　叶安笑得开怀，不提防，被萧玧扣住后颈，身体前倾，鼻尖被咬了一下。 　　摸着鼻子，叶安面露不解。 　　萧玧凝视他，神情专注，瞳孔中清晰映出他的面孔。 　　一秒、两秒、三秒。 　　叶安叹息一声，坚持不下去，反手勾住萧玧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嘴唇。 　　千言万语化成四个字：美色误人。 第481章 礼物 　　丰城诸事安排妥当，叶安无意继续停留，和萧玧商量之后，准备尽快拔营，各自率领车队启程。 　　和来时不同，叶安出发时，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得到消息，提前等候在营地外，率领一干手下为叶安和萧玧送行。 　　暂且不论三人背后的打算，就目前的表现来说，都对之前定下的合作无比重视，一定时期内，绝不会起毁约的心思。至于这段时间过后，丰城重新强大起来，他们是否有胆子违背承诺，于叶安而言，算不上什么头疼的问题。 　　丰城早有前科，自始至终，叶安都不会托付太大的信任。 　　海城就是前车之鉴。 　　从叶安获取的信息，任谁都不会想到，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的丰城，会背刺多年的合作伙伴。 　　整个过程中，丰城城主的确无辜，但他同样有错，错在识人不明，让一群为利益不顾一切的野心家掌控了长老院，最终将他架空，非但无法救援海城，连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汲取海城的教训，叶安从一开始就定下界限：和丰城合作，可以；给城民一定好处，同样可以。至于其他的，面谈。 　　短暂合作，银货两讫。 　　生意能继续做下去，丰城能提供叶安需要的粮食，他不会过多插手城内。毕竟这里深处荒原，和三角洲有相当距离，真要掌控起来，势必要耗费大量精力，得不偿失。 　　除非他能打造一条道路，将三角洲和丰城联系起来。这个工程相当巨大，即使是叶安也不会轻易尝试。 　　放手归放手，丰城真有毁约的心思，叶安也不会听之任之。 　　这一届掌权者做得不够好，大可以换人。 　　他不会灭掉丰城，却可以替换掌管丰城的面孔。认真说起来，比起打造三角洲通往丰城的道路，可是容易许多。。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都是绷紧了神经，行事万分谨慎。他们不只时刻警醒自己，更严厉约束手下，在叶安离开之前，绝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举动。在他离开之后，也不许有引来麻烦的心思。 　　“如果不听命令，拖累大家，别怪我不讲情面！” 　　穆斯塔法斩钉截铁，不留半点余地。萨恩和扎哈夫也不遑多让。 　　在三人的耳提面命之下，手下言行得到约束，丰城内的风气也为之一变。 　　这种情况能持续多久，没人可以断言。 　　唯一能确定的是，只要叶安没有遭遇不测，三角洲没有如当年的海城一样在阴谋中毁灭，丰城上下都会老老实实，认真完成同叶安的交易，绝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他们没有这个底气，更加没有勇气。 　　萨恩三人站在营地外，很快等到离开的队伍。 　　营地中的帐篷拆卸完毕，或是装进后备箱，或是用绳子捆扎放在车顶。 　　为运送粮食，猎人们动手制成简易的拖车。拖车样子简陋，基本只能用上一两次，对这次行程已经足够。 　　叶安没有让人制造拖车，而是催动异能，找来一群迁徙的大羚羊。 　　这些羚羊身强体健，肩高比得上水牛，头顶一对大角，嘴边凸起獠牙，样子异常凶悍。 　　大羚羊成群奔来，卷起大片黄沙，造成不小的动静，自然引来丰城人警惕。 　　好在叶安早有准备，亲自安顿大羚羊群，并让拉契娃带人编织大量绳子，将成袋的粮食放到羚羊背上，两袋捆在一起，袋口用绳子固定好。 　　拉契娃询问叶安，是否要给羚羊套上缰绳，以防中途走失。 　　“不用。”叶安摇摇头。 　　只要首领不脱离队伍，这群大羚羊会一直跟着车队前行。 　　更重要的是，在同化羚羊群时，他许诺对方好处，只要顺利穿过荒原，抵达目的地，他会提供给羚羊群一批晶石，还有它们喜欢的谷物。 　　在叶安的同化和牵引下，羚羊群聚在一起，温顺得不可思议。 　　被表象迷惑，有猎人心生好奇，忍不住走近，差点被一头大羚羊咬掉胳膊。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 　　别看羚羊群在叶安面前温顺听话，貌似没有任何杀伤力。归根结底，它们终归是变异兽，谷物和青草之外，同样可以吃肉。 　　一切准备就绪，队伍出发离开营地。 　　遇到送行的丰城人，叶安停下改装车，打开车门走下去。萧玧则留在车上，无意同对方多做接触。 　　“那里三座帐篷没拆，里面的人如何处置，你们自己决定。” 　　留下这番话，叶安转身回到车上，放下车窗，同三人挥挥手，车辆随即加速，羚羊群紧随其后，在奔跑中掀起大片黄沙。 　　在沙雾中，车队逐渐远去，直至化为一道黑线，消失在丰城人眼前。 　　“走吧。” 　　目送车队远去，萨恩率先收回视线，提醒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他们还有事情需要处理。 　　三人对视一眼，让手下留在原地，联袂走向留下的帐篷。 　　帐篷里是前长老院的成员和拥趸，自被带出丰城，就一直关押在营地。 　　叶安信守承诺，将这些人交给三人处置。他甚至没有结束庞森的性命，将他留给萨恩，让对方亲自报仇。 　　只不过，无论萨恩，扎哈夫还是穆斯塔法，都没有发现，在叶安离开时，两只圆滚滚的宝石虫潜入地下，顺利找到一群地鼠，就此在丰城地底栖息下来。 　　离开丰城后，叶安和萧玧很快分开，各自率领队伍朝不同方向行去。 　　分别之前，叶安推开车天窗，手拢在嘴边，高声道：“萧玧！” 　　听到他的声音，萧玧同样从车顶探出身体。 　　不等萧玧让车辆停住，叶安从怀中取出一只小巧的兽皮袋，隔空抛给萧玧。在对方接住后，笑着挥舞两下手臂，没有多做解释，就带领车队绝尘而去。 　　萧玧回到车厢内，解开系在袋口的绳子，一条用兽筋编织的黑链掉落掌心。链子上镶嵌数枚顶级晶石，十分巧妙地编织在兽筋内，不断溢出能量。 　　萧玧找到绳结，解开之后，将链子一圈圈缠绕在手腕上。 　　黑色的兽筋，耀眼的晶石。 　　很难将这一切同他联想到一起，却又是莫名契合。 　　萧玧凝视许久，回忆叶安抛出兽皮袋时的笑容，思考叶安送出这份礼物的缘由，唇角不由得掀起一丝弧度，仿如冰雪融化，春回大地。 第482章 归心似箭 　　天气说变就变。 　　刚离开丰城时还是烈日炎炎，流金铄石。出发三日，热风逐渐被冷风取代。 　　为熬过即将到来的雪季，尽可能获取更多食物，大量兽群开始迁徙。许多变异兽选择相同路线，碰巧聚集到一起。 　　庞大的队伍在荒原上铺开，遮住茫茫大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大人，前面过不去了！” 　　拉契娃驾驶改装车，从前方探路归来。 　　大量兽群向南迁徙，躲避早来的寒风，在水源处停留休息，堵住去往三角洲的通道。 　　叶安推开车天窗，举目眺望，果然如拉契娃所言，数不清的牛羚、斑马和羚羊拥挤在一起，互相争抢水源，偶尔还会发生冲突，场面一度混乱。 　　规模庞大的兽群引来附近的捕食者，更有变异兽一路跟随，伺机下手。 　　单是叶安目光所及，就有五只花豹，三群鬣狗和两头变异虎。 　　倒是没看到狮子。 　　“大人，要不要绕路？”拉契娃强悍勇猛，却不是没有脑子。兽群规模超出想象，即使叶安有异能，可以同化它们，难保中途不发生意外。稳妥起见，花费些时间绕远，总比陷入麻烦中要强。 　　叶安没有马上做出决定，而是继续观察兽群。良久之后，找到一条可以穿行的路线，示意队伍收拢，不要分散，更将背负粮食的大羚羊排在中间。 　　“我来开路，跟着我走。” 　　叶安做出决定，拉契娃当即心头一定。依照她对叶安的了解，既然这么做，定然有相当大的把握。 　　“快，按照大人说的做！” 　　拉契娃将改装车开到队尾，一路扬起声音，传达叶安的命令。同时不忘清点数量，确保没有一辆车和一头羚羊脱队。 　　一切就绪，叶安在前方开路，拉契娃在后方护卫，同行人员驾驶改装车排成密集队伍，牢牢将羚羊群护在中间。 　　引擎的轰鸣声传出，混杂在兽群的吼叫和嘶鸣中，并不十分起眼。 　　叶安集中精神催动异能，留在身边的宝石虫探出身体，圆滚滚的小脑袋上，漂亮的斑块已经变成墨绿。 　　迁徙途中的变异兽十分暴躁，遇到陌生的队伍，接连出现攻击的迹象。好在叶安早有准备，无形的意志扩散开，化为一道道透明的丝线，飞速缠绕上近处的变异兽，同化对方，安抚它们的情绪。 　　这么做的效果十分显著。 　　以叶安所在的车辆为首，队伍似一柄利剑劈开洪流。受到同化的斑马、羚羊和牛羚自动向两侧分开，如摩西分海，容许车辆和大羚羊通过。 　　巨大的暗影投于地面，是随气流上升的秃鹫。 　　这些巨大的变异鸟一路追随兽群，很少主动出击，大多时间都是仗着体型和数量捡漏。 　　饶是如此，上百只秃鹫一起出现，仍是给兽群带来不小的压力。更加不巧的是，这些秃鹫发现车队，竟然生出好奇，开始在车队上方盘旋。 　　近处的变异兽突然变得暴躁，叶安仰头看了一眼，无奈取出两枚晶石，握在掌心，进一步催动异能。 　　伴随着能量增强，无形的丝线开始发光，逐渐变得肉眼可见。 　　从上空俯瞰，以叶安为中心，巨大的光网张开，末端延伸出一条条光绳，缠绕两旁的变异兽，驱使它们不断后退，带动兽群分开，为车队让出道路。 　　好在秃鹫仅是好奇，并没有继续停留。 　　在车队身后，一群斑马和牛羚发生冲突，几只幼崽被冲散，鬣狗冲上去撕咬，血腥味瞬间弥漫。 　　秃鹫发现食物，陆续飞了过去。 　　头顶的暗影离开，叶安不由得松了口气。虽然他可以同化秃鹫，但能省些力气总是好事。 　　没有了干扰，变异兽不再暴躁，队伍顺利前行，很快来到兽群最密集的地点，也是附近唯一一处水源。 　　叶安拿起望远镜，看向水源处，意外发现那里竟然有大群河马和鳄鱼。 　　河马潜伏在水中，用淤泥包裹住身体，抵抗依旧强烈的阳光。鳄鱼张开大嘴，等着饮水的变异兽自投罗网。 　　一匹斑马不慎被咬住后腿，立刻发出嘶鸣。十多匹斑马同时冲上来，有力的蹄子踩向鳄鱼，迫使对方松口。 　　另一边，两头牛羚就没有这么幸运，它们被鳄鱼咬断了前腿。 　　一头羚羊更加倒霉，它本不是鳄鱼的目标，却在混乱中被挤下水塘，没等它游上岸，就被暴躁的河马一口咬住，按在水下淹死。 　　水塘里还藏在大量的鲶鱼和黑鱼，每条都有两三米长，体表覆盖粘液，嘴里长着锋利的牙齿，背部和尾部有变异生成的骨刺，性情异常凶猛。即便是饥肠辘辘的鳄鱼，也很少去招惹它们。 　　鳄鱼吃过几次亏，记下教训，宁肯捕捉体型更大的猎物，也不想被凶猛的鱼群围攻。 　　随着两群变异象的闯入，水塘边的混乱进一步升级。 　　象鸣声震耳欲聋，体型巨大的母象扬起鼻子，利用身躯和象牙护卫小象，硬是在密集的兽群中撕开缝隙，一路冲到水边。 　　目睹象群引发混乱，叶安非但不急，反而心中一喜，放下望远镜，朝队伍众人挥手，高声道：“跟上来！” 　　改装车骤然提速，利用象群开出的空间，劲直闯过水塘边，迅速通过最危险的区域，来到更为开阔的地带。 　　整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有大羚羊受惊，开始乱跑，差点掀翻一辆改装车。 　　叶安暂时腾不出手来，是宝石虫最先发现，代替他控制住大羚羊，强行让对方安静下来。 　　改装车保住了，车里的人惊魂未定，好在没有受伤。 　　可惜的是大羚羊背负的粮食掉在地上，袋口绳结松脱，里面的粮食洒落出来，当即引来一群变异兽的目光。 　　叶安心道不好，顾不得许多，立即下令全体加速。实在冲不过去的障碍，索性直接撞开，目的只有一个，在更多变异兽被引来之前，冲出这片区域。 　　他的决定十分正确。 　　最后一辆改装车冲出兽群不久，大群变异兽聚集过来，开始争抢散落的粮食。期间发生冲突，引来附近的掠食者，连同秃鹫都陆续返回。 　　叶安弯下腰，示意同车的伙伴继续加速。 　　车队一路不停，沿着干涸的河道继续飞驰，直至将兽群远远甩在身后，彻底脱离险境。 　　前方出现一片土丘，叶安下令车辆减速，也让一路狂奔的大羚羊休息一下。 　　待到所有车辆聚齐，叶安打开车门，看一眼天色，仔细观察周围情况，没有发现危险，决定今晚就在土丘旁扎营。 　　“今夜轮换休息，养足精神，天明继续出发。” 　　包括叶安在内，车队众人都是归心似箭。 　　现如今，三角洲已经成为他们的家。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他们愿意日夜赶路，只为尽早回到三角洲，登上孤岛，返回自己的家园。 第483章 死亡之虫 　　深夜，荒原温度下降，不复白天炽热。 　　叶安一行人吃过晚餐，没有费力搭建帐篷，直接在改装车上过夜。 　　营地内燃起篝火，橘红的火光在黑暗中跳跃。 　　拉契娃折断一根枯枝投入火堆，干枯的树皮发出爆响，火焰瞬间升高，大量火星飞溅，织成一条耀眼的光带，在营地中盘旋飞舞。 　　夜行的变异兽被火光吸引，隔着一段距离观察营地。发现被围在改装车中间的大羚羊，开始蠢蠢欲动。 　　“有情况。”一个队员发现远处摇曳的冷光，那是在黑暗中窥伺的变异兽，而且不在少数。 　　“别紧张。”拉契娃又折断两根树枝，先后投入火堆，看着火焰上升，拍掉手上的木屑，起身之后活动两下胳膊，抓起放在身边的武器，转身走向最近的几只变异兽。 　　“小心！”同伴出声提醒。 　　拉契娃背对着他挥挥手，反手将巨斧扛在肩上，锁定目标，继续向对方靠近。 　　变异兽察觉到危险，发出威胁地低咆。 　　拉契娃不以为意，继续靠近。待到双方的距离不过五十米，突然间提速，仿佛迅捷的花豹，凶狠扑向猎物。 　　被她锁定的是两只变异豺，体型接近普通灰狼，獠牙外凸，性情十分狡猾。 　　巨斧迎面劈下，斧刃闪烁寒光，森冷的气息让变异豺毛发直竖，心生退意。 　　可惜已经晚了。 　　刚才不想着逃走，如今想跑已经来不及了。 　　拉契娃三步并做两步，直扑向一头体型稍大的变异豺。后者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凶性迸发，张开布满獠牙的嘴巴，纵身跃起，咬向拉契娃的脖子。 　　另一只豺配合行动，趁拉契娃被同伴拉住目光，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背后，跳起咬向她的后颈。 　　腹背受敌，拉契娃却不见紧张，握紧斧柄顺势一挥，当场将面前的变异豺扫飞出去。同时弯腰低头，避开来自身后的致命一击。趁变异豺控制不住，随惯性前扑时，有力的大手张开，看都不看，就精准抓住了变异豺的脖子。 　　被扫飞的变异豺摔在地上，前腿折断，肋骨受创，发出痛苦的呜咽。用三条腿支撑着站起身，很快又因痛苦摔倒。 　　拉契娃站直身体，将抓到的变异豺提到眼前，任由对方的爪子乱抓，不断嚎叫挣扎，手指用力，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变异豺被她单手掐断了脖子。 　　脖颈折断，变异豺当场气绝，四肢和尾巴无力垂落，软塌塌的样子，再不见方才的狡诈凶狠。 　　受伤的变异豺目睹同伴身亡，发出凄厉的嚎叫。它挣扎着站起身，状似要攻击拉契娃，却在后者做好准备时，突然调转方向逃跑。 　　不到半分钟之前，这只变异豺还表现得十分孱弱，连站起来都费劲。眼下却是健步如飞，三条腿的速度丝毫不亚于四条腿狂奔。 　　拉契娃哼了一声，没有去追受伤的变异豺，任由它逃入黑暗之中。 　　夜晚的荒原处处危险，这只变异豺受伤不轻，即使不被拉契娃杀死，也会遭到别的掠食者攻击。 　　除非奇迹发生，它注定活不过今晚。 　　抓着死去的变异豺，拉契娃返回营地，将猎物扔给同伴，道：“你不是一直想做双靴子，这家伙的皮毛不错。” 　　同伴接住变异豺，笑着同拉契娃道谢。 　　“不用那么客气，记得下次捕鱼多给我两条就好。” 　　两人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闲聊。大概过去两个小时，轮换守夜的人走出改装车，同他们打过招呼，示意他们可以去休息了。 　　“警惕点。”拉契娃抓着巨斧起身，手指向远处仍未熄灭的冷光，道，“离太亮还有一段时间，别大意。” 　　轮换的人点点头，循着拉契娃手指方向看去，确定变异兽没有靠近的意图，才用力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下，避免再次睡过去。 　　叶安靠躺在车厢内，座椅无法放倒，只能将两条长腿交叠，架在驾驶台前。 　　他睡得并不安稳，即使因赶路疲惫，身处荒原之中，也无法让自己彻底放松。 　　和萧玧同行时，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听到黑夜中传来的兽吼，叶安仰起头，捏了捏眉心，忽然意识到，他比自己认为的更信任萧玧。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他竟然对这个男人产生不小的依赖。 　　某种意义上讲，这不是件坏事。但是，叶安还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因依赖产生堕性，那会给他带来预料不到的麻烦。 　　实在睡不着，叶安索性推开车门，走出改装车，打算和同伴一起守夜。 　　就在他双脚落地的同时，突然察觉到一股奇怪的能量波动。与此同时，趴在他肩上的宝石虫倏地直起身体，头顶的斑块颜色加深，牢牢盯着地面，如临大敌。 　　自从遇到这些小家伙，叶安还是第一次见它们这个样子。 　　宝石虫的表现告诉他，方才感知到的能量不是错觉，地下的确藏着东西，并且正向车队靠近。 　　危机感骤然压下，叶安立即扬起声音，拍打车门，叫醒沉睡中的同伴。 　　车门一个接一个推开，睡眼惺忪的众人走出车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迷惑不解地看向叶安。 　　“大人，出了什么事？” 　　不等叶安回答，趴在他肩上的宝石虫同时发出危险的讯号，营地中的大羚羊瞬间陷入慌乱。 　　脚下的地面发生震动，大片黄沙扬起，篝火骤然飞散，大量的火光飞溅开，落到地面上，铺开橘红色的火毯。 　　地动？ 　　不对，情况不对！ 　　众人迅速清醒，各自抓牢武器，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没有继续聚在一起。 　　大地的晃动仍在继续，远处的变异兽像是发现极其恐怖的东西，吼叫声戛然而止，陆续朝相反的方向奔逃。 　　大羚羊群处于晃动的中心，在惊慌奔逃中，地面陡然下陷，黄沙下落，继而如潮水上涌。 　　沙窝中心，一个巨大的暗红色身影猛然窜出，扁平的身躯覆盖片状甲壳，头部一张巨口，喷溅出堪比强酸的粘液。 　　两只大羚羊被粘液覆盖，皮肉瞬间被腐蚀，露出白色的骨头。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沙窝出现，一条条暗红色的怪物冲出地面，咬向被困住的大羚羊。 　　大羚羊的惨叫回响在耳畔，叶安终于弄清那股奇特的能量波动来自何处，也从宝石虫的记忆中获知，这些恐怖的怪物就是流传在荒原中，让人闻风丧胆的死亡之虫！ 第484章 极限 　　死亡之虫突然出现，车队众人猝不及防，营地内顿时一片混乱。 　　长达十米的虫身，仅有半截伸出地面，其余埋在土下，带动沙地不断翻滚，形成一个又一个漩涡，横亘在前，阻碍大羚羊逃生的道路。 　　淡绿色的毒液不断喷出，飞溅到大羚羊身上，大片皮肉被腐蚀，冒出带着刺鼻气味的白烟。 　　有死亡之虫袭向车队成员，众人迅速集结起来，刀劈斧砍，勉强控制住局势，没有被突破放守。 　　在对抗过程中，死亡之虫的毒液给众人造成不小的麻烦。鲁格为保护同伴，手臂和肩膀受伤，即使撒上药剂，仍痛得他脸色发白，全身浸满冷汗。 　　几只大羚羊被死亡之虫咬住，半个身体遭到腐蚀，内脏暴露在外，却始终无法咽气，最后被活生生拖入地下。 　　羚羊的惨叫声不断传出，惨烈的情形，使营地附近的变异兽受到惊吓。为躲避死亡之虫的威胁，接连调头逃跑，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从死亡之虫出现，不过十几分钟，营地四周就被清空，连只变异兽的影子都不见。 　　天空堆积乌云，遮住一弯银月，挡住舒朗的星光。 　　篝火被死亡之虫掀翻，燃烧的树枝落到地面，火焰短暂闪亮，又一簇接一簇熄灭。 　　失去火焰的庇护，黑暗从营地边缘向内蚕食，众人被死亡之虫拖住，分身乏术，残存的大羚羊靠在一起，发出绝望的叫声。 　　黄沙翻滚，一条死亡之虫避开众人，突然在叶安背后出现。庞大的身躯窜出沙地，一口咬向背对改装车的叶安。 　　“大人小心！” 　　发现叶安身陷险境，拉契娃眦目欲裂，立即发出警告。发出声音的同时，不顾自身安危，前冲数步，纵身一跃而起，挥舞手中的巨斧，对准死亡之虫的头重重砍下。 　　斧刃闪烁寒光，距离目标不过数寸。 　　生死关头，死亡之虫放弃攻击叶安，猛地昂起身体，张开大嘴，现出满口骇人的肉瘤，扭动着发出刺耳的尖叫。 　　尖叫声如同锐器摩擦，近处的几个人同时捂住耳朵，因为剧烈地头疼，控制不住地弯下腰。在痛苦中，几人眼前阵阵发黑，竟然无发视物。 　　拉契娃距离死亡之虫最近，遭到正面冲击，情况最为糟糕。 　　在恐怖的叫声中，她双手颤抖，指尖近乎麻木，差点握不住斧柄。从高处跌落，双脚撑不住身体，一条膝盖支撑在地，单手按住黄沙，头疼欲裂，眼前一片漆黑。 　　她还是第一次如此狼狈。 　　若非叶安及时将她拉到身后，死亡之虫早趁机扑下，将她吞噬入腹。 　　营地中的大羚羊越来越少，死亡之虫却越聚越多。 　　对车队众人来说，情况越来越不利。 　　就在第三批巨大的虫影翻出沙地时，叶安终于凝聚起全部能量，无形的意志骤然爆发，数不清的光线猛烈绽放，以他为中心，快速探向四周。 　　叶安身处光芒之中，化为一个巨大的能量载体，释放出骇人的白光。 　　数不清的光线飞舞交织，组成巨大的光网，呈扇形向外扩展。光网边缘不断延伸，争夺被黑暗蚕食的大地。 　　光芒笼罩之下，车队众人不再耳鸣，头痛的症状也得到减轻。只是白光实在太亮，他们依旧睁不开双眼，无法看清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趁死亡之虫被白光震慑，残存的大羚羊不顾一切向前奔跑，带着鲜血淋漓的伤口，冲过死亡之虫的封锁，拼命跑向叶安，从他身边获得庇护。 　　死亡之虫不愿意放弃猎物，却十分忌惮充满能量的白光。 　　这种光芒完全是它们的克星，一旦被覆盖，大脑和身体将不受控制，仿佛有绳子捆绑在身上，将它们强行拉上地面。 　　死亡之虫之所以将半截身体藏在地下，全因它们身上只有部分硬甲，藏在沙下的部分丝毫没有防护，全是软肉。一旦被拖拽到地面，一刀就能砍断。 　　死亡之虫逐渐生出退意。 　　放弃猎物固然可惜，可它们更加惜命。捕猎不成顶多饿肚子，要是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渐渐地，随着光芒边缘扩散，死亡之虫开始向后退去。 　　营地最外围的死亡之虫迅速钻回到沙下，扁平的身躯在沙下钻洞，很快消失在地底。近处的死亡之虫就没那么好运，它们同样想跑，奈何光网延伸太快，不等它们行动就覆盖上来。 　　从光中分出数不清的细线，一条接着一条，牢牢缠在它们身上。 　　光线彼此交错，深深勒入死亡之虫的体内。坚硬的体表外壳没有破损，没有防护能力的身体和内脏却被缠裹穿透。 　　剧烈的疼痛袭来，死亡之虫痛苦地扭曲身体，在地上翻滚。 　　它们大口喷出毒液，试图腐蚀光网，可惜全无用处。 　　叶安抬起双臂，进一步催动能量。 　　就在刚刚，他萌生一个念头，他想试一试自己的极限，想测试一下，他的能力究竟有多强。 　　这些死亡之虫正是最合适的实验对象。 　　“到车里去，不要出来。” 　　叶安没有开口，他的声音却清晰响彻每个人的脑海。 　　车队众人不敢耽搁，趁着光芒暂时收拢，迅速扑向近处的改装车，按照叶安的吩咐关上车门，用外套挡住车窗，隔绝车外的一切。 　　大羚羊也被牵引着躲到车后，有的干脆钻到车下，即使空间局促，却能给它们更大的安全感。 　　确定所有人都进到车内，叶安不再压制自己，他昂起头，闭上双眼，恐怖的能量在他体内流动，继而如烟花绽放。 　　能量释放同时，他周围的空气都被扭曲。 　　夜色中，仿佛一轮烈阳在荒原中升起，光柱冲天而立，耀眼的光芒照亮大半个荒原，甚至连丰城都被惊动。 　　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接连登上城头，想要弄清究竟发生了什么，可惜一无所获。 　　与此同时，袭击营地的死亡之虫发出痛苦的尖叫，它们无法扭动，也不再翻滚，大脑遭到彻底摧毁，整个身体化为一具空壳，被白光彻底吞噬。 第485章 沉淀 　　白光散去，暗夜重新笼罩大地，方才一刻的震撼仍笼罩在众人心头，迟迟没有散去。 　　即使车窗被严密挡住，哪怕藏身在车内，双眼紧闭，仍抵不住刹那间的强光。 　　拉契娃靠在座椅上，重重呼出几口长气，喉咙一阵干涩，胸腔像是被重锤敲击，连耳鼓都嗡嗡做响。 　　和她有相同反应的人不在少数。 　　待到可以睁开双眼，陆续有人掀起挡住车窗的外套，望向依旧站在原地，被白光缠绕的叶安，不自觉脊背生寒。 　　他们清楚叶安做的一切都是为灭除死亡之虫，更加清楚，只要自己不背叛孤岛，这样恐怖的力量永远不会降临在自己头顶，可亲身经历方才的一幕，畏惧感仍油然而生。 　　他们知道叶安是变异者，不只比普通人强大，在同为变异者的群体中，力量依旧处于金字塔顶尖。 　　哪怕他们多次目睹叶安战斗的场景，也曾看过他力量爆发时的强悍，但是，今天发生的一切仍超出想象。 　　叶安的强大已然超出众人的认知，震撼背后更生出恐惧。 　　变异者的确强悍，但在普遍认知中，仍属于人类范畴。 　　短短几分钟内，叶安展示出的力量，让亲眼目睹者怀疑，站在自己眼前的究竟是不是人类？ 　　人可以强大到如此地步？ 　　拥有这样可怕的力量，究竟是福是祸？ 　　察觉到气氛不对，拉契娃当即心中一凛。不需要观察全体，只要看一看同车人的表情，就能知晓其余人都在想些什么。 　　思及此，拉契娃立即严肃表情，重重咳了一声。 　　“大人越强大，孤岛才会越安全，我们的生活才会更好！” 　　拉契娃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清晰传入众人的耳朵。 　　“想想没加入孤岛前的生活，想想没有大人庇护的时候，你们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不聪明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能分辨是非，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明白什么可以想，什么不能想！” 　　拉契娃的话没有任何遮掩，直接开门见山，揭穿众人的心思，也清楚告知他们，无论叶安强到什么地步，也无论他是不是恐怖的存在，凡是生活在三角洲，得到他庇护的人都应该感恩。 　　无论是谁，都该知道自己是因为谁才有今天的生活，才能活得比其他人都好！ 　　听到拉契娃的警告，同车几人心情复杂。 　　鲁格和拉契娃加入孤岛的时间相近，然而，后者已经是无条件相信叶安，愿意不顾自己性命成为叶安的盾牌，鲁格总是有所顾虑，自然会差上一些。 　　他藏起来的心思太多，想得也太多。 　　在他的认知中，拉契娃孤家寡人，独自一人加入孤岛，自然可以对叶安毫无保留，托付所有信任。他则不同。他是带着亲人、族人和朋友投奔而来，他不能只顾全自己，更要为大家考虑。 　　如果叶安不是他认知中的样子，如果在他和蔼可亲的外表下隐藏着疯狂恐怖的灵魂，鲁格不再认为加入孤岛是个好主意。有一瞬间，他甚至生出脱离的念头。 　　“你最好想清楚。”拉契娃的视线扫过几人，最终落在鲁格脸上，牢牢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在做出任何决定之前，你最好慎重考虑。之前曾经并肩作战，我出于好心，最后一次提醒你，不要自作聪明。” 　　说完这句话，拉契娃收回目光，单手推开车门，准备去找叶安。 　　双脚落地的刹那，拉契娃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凉气。 　　脚下的大地仿佛被灼烧过，散发惊人的热浪，不远处的地面上，横七竖八倒着死亡之虫的尸体。 　　大多数是空壳，少部分连完整的空壳也没有，都是零星的碎片，风吹过就变得更加细碎，近乎找不出一块完整的甲壳。 　　叶安听到动静，转过头来。 　　一瞬间，拉契娃完全屏住呼吸。 　　无数道光线在黑暗中飞舞，编织成耀眼的光带，缠绕在叶安周身。光芒时强时弱，光带随之闪烁，如漫天星子坠落，组成一条灿烂银河。 　　光带边缘在空气中延伸，亮光逐渐暗淡，直至变得透明。 　　侥幸存活的大羚羊从隐身处走出，因为长时间蜷缩在车下，腿脚不够灵活，四条腿微微颤抖，许久才能在地上站稳。 　　拉契娃试着开口，声音却哽在喉咙里，许久无法发出一个单音。 　　改装车内异常安静，除了她之外，没有一个人打开车门，遑论走出车厢。 　　和车队众人的表现不同，在能够站起身并且顺利跑跳之后，大羚羊迅速朝叶安跑去，围绕在他身边，丝毫不惧怕摧毁死亡之虫的白光。 　　这些个头比得上普通水牛的大家伙，乖巧地低下头，避开锋利的角，用鼻子和前额去蹭叶安，嘴里发出低沉的叫声，不悦耳，却充满着喜悦之情。 　　叶安抬起手，覆上一只羚羊的头。 　　他能清楚感知到大羚羊的喜悦，同样的，也能获取众人此刻复杂的情绪。 　　实事求是地讲，叶安有些意外。仔细想一想，也没有多稀奇。 　　回忆来到这个陌生世界后的中中，联系孤岛上从无到有，从蛮荒一片到逐渐建立起城池的经过，聚集而来的人越来越多，原因多中多样，希望他们都能和铃兰王伯一般，委实是不现实。 　　木棉紫荆都抱有各自的心思，何况如鲁格这般，加入三角洲时间不长，此前手握一定权利，自然不会事事坦露，将心中所想全部表现出来。 　　只是叶安从没想过，一次试探，并且不是针对各人的试探，竟会带来如此结果。 　　寒心？ 　　倒也不是。 　　只是有些兴味索然。 　　他突然间明白，为何萧玧总是冷冰冰的，除了他之外，几乎从没有对其他人露出笑容。 　　身份和经历是原因之一，身为强者，见多世间的一切，真正的高处不胜寒。 　　叶安无声叹息，掌心顺着大羚羊的脖子滑下，在羚羊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归根结底，他还是有些飘飘然了。 　　现实不是想当然，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情感。 　　他认为好的一切，别人未必认可。同样的，他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实际上，细节处总会有偏差。如果不能及时发现，继续发展下去，即使孤岛发展起来，岛上建起数一数二的大城，他也未必能活得开心。甚者，有朝一日会和海城一样，遭到觊觎和背叛。 　　叶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或许这有些杞人忧天，但他必须沉淀下来，让自己看得更加清楚，以便于能继续长久地走下去，不因一时疏忽和无意间的自大为将来埋下隐患。 　　思及此，叶安抬起头，看向迈步走来的拉契娃。 　　这个过程不会多愉快，然而大浪淘沙，留下的，总会是最好的。 第486章 醒悟 　　解决掉死亡之虫的威胁，接下来的路程还算顺利，车队一路前行，基本没遇到太大的麻烦。 　　途中偶尔有饥饿的变异兽尾随，目标锁定队伍中的大羚羊。 　　叶安没有直接动手，观察一段时间，确认对方没有离开的迹象，才让司机放缓车速，在行进间催动异能。 　　强光瞬间爆发，光网大片撒出。 　　恐怖的能量当头笼罩，警告尾随的掠食者，一门心思追逐猎物，也要看看自己的斤两。假使拼尽全力，是否有对抗这种力量的可能。 　　叶安的做法十分有效，尾随的变异兽陆续退走。 　　之所以如此，原因十分简单，除非当真没有脑子，如丰城外被控制的丧失虫，对死亡毫不畏惧，只顾着向前冲，换成其余种群，无论是大型变异兽还是小个头的掠食者，都懂得趋利避害，遇到强横的对手，必须选择撤退。无法对抗还要向前冲，那是取死之道。 　　唯独一群鬣狗不肯死心，继续尾随车队，沿途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发起攻击，却也着实令人心烦。 　　叶安透过后视镜，看到穷追不舍的鬣狗群，当即皱了下眉。 　　“大人，我来。” 　　拉契娃主动请缨，在得到许可后，直接推开车门，从车门处探出半个身体。 　　改装车没有减速，拉契娃借助双腿勾住座椅，保持身体平衡，双手平举一把强弩，在飞驰中对准目标，扣动机关，破风声随之响起。 　　冲在最前方的鬣狗首领头部中箭，当场气绝身亡。这且不算，身体更被巨大的惯性带着倒飞出去，险些砸到身后的同族。 　　血腥味弥散开来，鬣狗群猝不及防失去首领，正无从反应，拉契娃抓准实际，继续扳动机关，箭矢接二连三飞出，陆续有三只鬣狗倒下。 　　突来的死亡搅乱了鬣狗群的队形。 　　失去同族，群龙无首，鬣狗群陷入慌乱，被迫停止追击。 　　确认它们不再前冲，拉契娃坐回到车里，数了数剩下的弩矢，又朝身后望了几眼，下意识撇了下嘴。 　　她力气极大，武器想要趁手，都必须特别打造，弓弩也不例外。 　　这把弩出自王伯之手，就其强度来说，叶安之外，孤岛上没几个人可以使用自如。一匣弩矢可以重复利用，但也必须配套使用。 　　眼前的情况，车队不可能调头折返，射出去的弩矢就只能留在身后，无法再收回。 　　弩矢丢失无法随意补充，拉契娃自然心疼。 　　看到拉契娃惋惜的表情，叶安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等回去之后，我会同王伯说，请他帮你多做一些。” 　　听到叶安的话，拉契娃双眼一亮，沮丧的情绪一扫而空，当即笑道：“大人，说话算话！” 　　“当然。”叶安颔首道，“你可以多找些漂亮的植物送给小竹，王伯高兴的话，说不定会给你多做几件兵器。” 　　拉契娃登时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 　　“多谢大人，我回去就找！” 　　同车的鲁格几次想要开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能察觉到叶安的态度，对其他人没有多大变化，唯独对拉契娃，变得更加亲近和信任。 　　大致猜出原因，鲁格心情复杂。 　　想到叶安的异能，顿感全身不自在。 　　他设想过多种解释，也在脑海中盘算中诸多借口，可一旦对上叶安的双眼，整个人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全身没有任何遮掩，一丝一毫的情绪和想法都无法隐藏。 　　这种感觉让他十分难受。 　　可正如拉契娃所言，她曾经提醒过自己，是自己鬼迷心窍想得太多，心神动摇，该有这种待遇。 　　值得庆幸的是，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 　　如果叶安允许，他会想方设法证明自己，绝不会再起别的心思。 　　他逐渐醒悟过来，是这段时间的好日子给了他错觉，让他认为自己可以挑挑拣拣，有选择的余地。 　　事实上，这一切的根源都在叶安。 　　没有叶安，他还带着亲朋族人守着资源匮乏的聚居点，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那个时候，他每天想的都是如何活下去，下一顿饭在哪里，哪里还有时间想东想西，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如果回到那个时候，将同样的想法告诉当时的自己，估计自己都会嗤之以鼻。 　　面临严酷的环境，他更多考虑的是自己，为了亲人，为了族人，为了大家？ 　　通通都是借口。 　　归根结底，他是日子过好了，不需要再为填饱肚子发愁，也不需要为安全担忧，开始得寸进尺，开始觊觎权利。 　　这种苗头一旦产生，任其发展，早晚会酿成大错！ 　　人都会有野心和贪念，区别在于，有人可以实现野心，实现不了则能压制贪念，有人却一项都做不到。 　　鲁格不想做后者，妄图挑战叶安，他没有半点资格和底气。 　　想明白这一点，鲁格不由得垂下头，他从没有像此刻一样后悔。他十分担忧，叶安是否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给他证明自己忠诚的机会。 　　叶安感知到他的情绪，视线移过来，不由得挑了下眉。 　　“大人，我错了。”鲁格沉声道。 　　这话说得有些没头没尾，偏偏车内的人都听清楚了，也明白几个字背后的含义。 　　叶安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打量着他。 　　鲁格神经紧张，仿佛是面临法官的审判，焦急等待自己的命运。 　　良久，久到鲁格变得绝望，叶安方才开口：“仅此一次。” 　　鲁格如蒙大赦，一瞬间眼眶发红，攥紧拳头，用力点头：“谢谢大人，谢谢您！” 　　叶安收回视线，不打算再多说什么。 　　他从萧玧身上学到一点，有时候亲切的态度未必能得到回应，反而会引来猜疑。淡然处之，甚至是冷冰冰，反倒能获取更多信任。 　　多奇怪，不是吗？ 　　叶安靠在座椅上，没有继续说话，捏了捏鼻根，开始闭目养神。 　　拉契娃握拳捶了鲁格一下，两指比了比自己的眼睛，又对准鲁格的双眼，无声道：小子，我会盯着你！ 　　鲁格笑了，反手捶了一下自己的胸膛，他一定说到做到！ 　　车队继续前行，穿过茫茫荒原，越过干涸的水道，行过成片干枯的草地和灌木，绕过三五成群的土丘，距离三角洲越来越近。 　　与此同时，萧玧的车队没有返回猎人城，在派出部分人回城送信，并将此行收获运送回去之后，萧玧带领队伍调转方向，穿过荒原去往金城。 　　那里有精心打造的海船，随时可以下水，正等待他去接收。 第487章 抵达 　　和萧玧上次来时相比，金城已经大变模样。 　　自从杰拉德上台并同叶安定下合作，城内就开始发生翻天覆地地变化。 　　为了彻底掌握权柄，杰拉德迅速推翻原有的规则，重新制定新的制度，并大举选拔有识之士，填充城主府下辖的职位。在重新对城市进行规划的同时，针对诸多表现出来的问题，大刀阔斧进行改革。 　　杰拉德雄心勃勃，事情却进行得很不顺利，从最开始就遭到不小的阻力。 　　反对他的人未必存有坏心，只是习惯了以往的生活，不愿意轻易做出改变。 　　诸多事项中，在开采矿藏一事上，杰拉德遭到的反对声浪最大。 　　他计划减少勘探，现有的矿藏也缩小开采规模。待到条件成熟，只保留几座大矿，小矿陆续进行封存。 　　裁撤下来的矿工不会闲置，可以学习打造兵器和工具，逐渐转为工匠。 　　无奈的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学习，也不是所有人学了就能会。 　　事情刚刚开始就遇上波折，连杰拉德本人都没预料到，自己会遭到如此大的阻力。 　　好在叶安的消息及时送达，他向金城订购大批工具和武器，其中大多数工艺简单，分批制作零件再进行组装，一个熟手一天至少能完成两三件。只要掌握了技巧，对初学者也不算困难。 　　这笔生意来得相当及时，可谓是解了杰拉德的燃眉之急。 　　借助叶安的合同，杰拉德总算压下城内反对的声音。他分出大部分利润，进一步平稳局势，让更多人向自己靠拢，并向迟疑的人抛出橄榄枝，当面做出承诺，他绝不会让大家饿肚子，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 　　“矿藏再丰富，总有开采完的一天。大家只顾眼前利益，不为子孙后代多考虑吗？试想一下，我们把矿石开采完，我们的孩子怎么办？他们没有生存下去的本事，难道要天天外出捕猎，捕不到猎物就只能活活饿死吗？” 　　杰拉德的话直戳人心。 　　换作订单没来之前，或许大家仍会固执己见。但是，在见到实际利益，看到从孤岛送来的药剂、粮食和很多稀缺物品时，金城人逐渐改变想法。哪怕是最固执的人，也开始思考杰拉德的话，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说得很有道理。 　　矿藏会有枯竭的一天，学到的手艺却不会消失。 　　恰恰在这个时候，萧玧计划订购海船，杰拉德顿时精神一振，当日就派人扩散消息。不到半天时间，城主要同猎人城合作，打造海船的事情就广为人知。 　　金城人瞬间沸腾了。 　　年轻人或许不知道，年长的人却万分清楚，这笔生意会给金城带来什么。只要能参与进去，哪怕是做个小工，都会赚的盆满钵满，再不需要为全家的肚子担忧。 　　杰拉德抓准人心，分毫不耽搁，很快就组织起人手在城外选定区域，搬运来材料，巨大的船坞拔地而起。 　　仰赖金城靠近出海口，更加方便了船坞打造。 　　叶安之前来到金城，注意力集中在城内，并未发现这处优势。萧玧则是一清二楚，早在决定重建海城再次出海时，就萌生造船计划。 　　船坞建好，金城人全被动员起来，整座城池变成一个巨大的工厂。 　　在这个时候，没人再去关心城内的纷纷扰扰，反对杰拉德的声音一夕之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年长有经验的工匠陆续出山。他们中的部分人已经许久不再动手，此番却翻出落满灰尘的口袋和工具箱，在杰拉德的邀请下，准备常驻船厂。 　　年轻力壮的城民被分成多支队伍，轮流到船厂里干活。许多人下工之后也没闲着，利用手中的工具打磨一些边角材料。只要符合要求，同样可以赚道不少。 　　个头不高的孩子往来船坞和城内，他们同样分成多支队伍，定时定点到负责伙食的女人处领取麦饼、肉干和炖菜，装到特制的箱子里，用最快的速度送到船坞工人手中。 　　日复一日，金城人投身海船建造，再无暇关注其他。 　　趁此时机，杰拉德大举推行停滞的计划。 　　和上一次不同，这次一切都很顺利，近乎没遭到任何阻力。即使有，也是微乎其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金城人皲手茧足，竭尽全力，终于在期限内打造完成两艘海船。 　　碍于条件限制，两艘船并不大，甚至比不上海城鼎盛时的河船。但从船身构造和牢固程度，都是切切实实按照萧玧的要求，足能在大海里乘风破浪。 　　海船建造完成，杰拉德带人验收之后，确认没有问题，立即派人前往猎人城。 　　他没有能送信的鸽子，一切只能依靠人力。 　　见识过信鸽的方便之后，杰拉德很是羡慕，曾想向叶安购买两只。然而，看到叶安对变异兽和变异鸟的态度，他很快打消念头。 　　他完全相信，一旦自己开口，别说是朋友，估计今后连生意没得做。 　　杰拉德派出的人抵达猎人城，获悉萧玧不在城内，而是和叶安同在丰城。送信人确认消息属实，没有多做停留，又马不停蹄返回金城。一来一去，在路上耗费不少时间。 　　待到丰城事毕，萧玧同叶安分开，出发前来金城时，杰拉德依旧是满头雾水，对萧玧和叶安前往丰城的目的，以及丰城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概不知。 　　车队出现在地平线，带起飞舞的黄沙，距离金城越来越近。 　　城头瞭望的人发现情况，立即向城内发出警报。 　　杰拉德恰好在城墙上巡视，听到消息，迅速带人赶过来。 　　随着车队接近，陆续有人认出车身上的标记，脸上的表情由担警惕为兴奋。 　　杰拉德同样如此。 　　他看到为首的改装车，认出从车内探出身体的萧玧，不禁激动地挥了挥手，甚至开起玩笑：“咱们的大财主来了，快开城门！” 　　与此同时，叶安一行也已抵达三角洲。 　　离开荒原，枯黄的草木和漫天黄沙消失不见，逐渐被错落分布的小河溪流取代。 　　大部分水源在旱季干涸，仅有部分保留，供应生活在三角洲内的动物和植物。 　　改装车沿着河道前行，越过一段狭窄的水域，前方豁然开朗。 　　宽阔的河面上，鱼群挤挤挨挨，青黑色的鱼背反射亮光。 　　几艘木船从上游行来，船上的人看到车队，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满脸激动，兴奋地高喊：“大人，是大人回来了！” 第488章 规矩 　　叶安归来的消息迅速传到孤岛，铃兰正忙着配置新药，听到屋外传来的声音，立即将药杵放到一边，叫住经过的紫荆，一同去迎接归来的车队。 　　三角洲内突起一阵冷风，这是旱季即将结束的讯号。 　　车队沿着河岸前行，几艘船上的人放弃捕鱼，和车队一同逆流而上。 　　撑船的男人满脸笑容，朝车内的鲁格等人打着招呼。 　　他和鲁格一同加入孤岛，原本生活在鲁格所在的聚居点。定居孤岛之后，以捕鱼和建造房屋为生。此次叶安去往丰城，他和一部分人留在岛上，并没有随行。 　　鲁格从车窗中探出头，看到昔日同伴脸上的笑容，再看船上诸人，不由得一叹。 　　先前的确是他想错了。 　　自从加入孤岛，大家都不愁吃不愁喝，更不需要日日为生存担忧。这样的日子远比之前好上一千倍一万倍。 　　大家都很满足，脸上的笑容不见丝毫勉强。 　　只有他，不愁温饱之后，开始奢望更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 　　万幸大人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换成其他任何一方势力，他最好的下场也是被驱逐，就此在荒原上流浪，自生自灭。 　　车队众人同样心情复杂。 　　他们中的部分人和鲁格情况相似，不同在于，有人和鲁格一样反省，有人仍执迷不悟，只是碍于形式，面上假装，拼命隐藏真实的心思。 　　可惜的是，这一切在叶安面前毫无用处。 　　冷风不断增强，卷过河道，水面扬起大片波澜。 　　收到消息的岛民聚集在码头，个别人性子急，索性驾驶小船来迎叶安。 　　王伯和强伯等老人也放下手头的事，结伴前来码头。 　　在叶安离开的日子里，城池建造进一步完善，高高矗立的城墙之内，色彩鲜明的建筑鳞次栉比。 　　按照叶安之前的规划，城内分为不同区域，每个区域都有自己的特色。 　　如铃兰所在的城东，大片绿色的植物的生长在街旁，令人闻风丧胆的藤蔓变得温驯，攀爬过屋顶，延伸出的枝条互相缠绕，在街道上空编成绿荫，更凌空搭建成桥，非但没有任何威胁，反而方便城民出行。 　　这片绿色区域是城中孩子最喜欢玩耍的地方。 　　偶尔运气好，能在叶片下找到成熟的浆果。大部分滋味不错，极个别带着苦味，偏偏外形十分相似，不仔细看很难分辨。 　　一些孩子调皮，用苦味浆果恶作剧。 　　结果就是互相打成一团，被木棉抓到，一人扔过去一杆长矛，再加两三张渔网，让他们去河边捕鱼，全当是发泄过多的精力。 　　“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整天都在想办法填饱肚子，哪里还有这份闲心。既然有力气打架，不如去抓鱼。抓不满三张渔网，你们今晚都没饭吃！” 　　孩子们被严厉教训，不敢再调皮，全都乖乖去抓鱼。 　　叶安归来当天，他们又一次被木棉抓到，刚从上游回到岛上，身上还带着水汽。 　　和喜欢绿色的铃兰不同，王伯和强伯等人的住处都是光秃秃的石头房子，特点是十分牢固，别说大雨和冰雪，中级以下的地震都未必能动摇分毫。 　　石屋整齐排列，大多数是平层，个别有二层和三层。 　　屋前的道路是用长宽接近的石板铺设，道路两旁开有水渠，临到雨季，雨水会直接排到水渠中，一路奔腾着汇入绕岛而过的河流。 　　城西和城北尚是一片工地，绝大多数建筑尚未竣工。如果有蚁群帮忙，速度会快上许多。然而叶安离开之前，已经将蚁群送走，没有他从中沟通调和，蚁群不适合留在岛上。 　　对此，岛民并无异议，全都十分支持。 　　对蚁群的畏惧是其一，此外，既然是自己的住处，由自己一砖一木建造起来，势必会更有参与感，也更加珍惜。 　　在建造房屋的同时，强伯带人建造码头，用的都是上等石料和坚硬的木材，停泊小船不在话下，类似商人城的大船同样不成问题。 　　车队抵达孤岛，岸上人看到叶安，立刻高声欢呼，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改装车陆续停下，叶安走出车门，笑着同众人颔首，接住扑上来的小薇和小竹，轮换举了一下，惹得孩子哈哈大笑。 　　欢乐的气氛中，几个从车上下来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老人们最先发现不对，却什么都没说。渐渐地，铃兰、木棉和紫荆也发现异常，一同看向叶安，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安放下小竹，转头看向表现异常的几人，收起脸上的笑容，开口道：“我要宣布一件事。” 　　他说话时使用了异能，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楚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岛民陆续安静下来，目光集中到叶安身上。 　　叶安停顿片刻，道：“我决定将这三人驱逐。” 　　说话时，叶安手指最后一辆改装车上下来的三个男人。 　　三人一直心神不宁，此刻更是如遭雷劈，满脸骇然。 　　“不，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做！”一个男人回过神，开始大喊大叫。其余两人也是满脸狰狞和不信，狠狠盯着叶安，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我能。”叶安转过身，迎向三人的目光，无视他们的高声吵嚷，将他们一路上的言行和暗藏的心思告知众人，声音冰冷，“我是三角洲的主人，我有权利不再接纳你们。” 　　众人听完叶安的述说，均是满脸愤怒。 　　鲁格再次庆幸，幸好他反省及时。不然的话，被驱逐的就不会是三个人，而是四个。 　　三人还在纠缠不休，甚至是破口大骂，拉契娃狞笑一声，直接抡起斧子，斧刃正对一人的鼻尖，只要再递出半寸就能将对方的鼻子削掉。 　　男人立刻噤声。 　　拉契娃嗤笑一声：“孬种！” 　　叶安没有多纠缠，视线扫过众人，捕捉到几名老人或是恍然大悟，或是若有所思的神情，同时催动异能，感知众人此刻的情绪，料定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 　　“给他们一些口粮，每人一把短刀。另外，你们带来的东西全都可以带走。” 　　叶安当场作出安排。 　　这三人投奔孤岛时，除了身上的衣服，就只有几把石头打磨的武器，连把像样的短刀都没有。 　　叶安决定驱逐他们，却没有将事情做绝，反而给了他们粮食和生存必须的武器。 　　他要的不是三人感激，也不在乎他们的仇恨。 　　他的目的是让留下来的人明白，他行事有原则有底线，不要触碰他的界限，就可以在孤岛上生活得很好，一旦越界，势必要付出代价。 　　这件事烙印在岛民心上，让他们对叶安有了全新的认知。 　　强大的变异者，不弑杀，行事自有规则。 　　别认为他时常脸上带笑，态度平易近人，就以为他心慈手软，可以欺瞒乃至欺骗。一旦越过他的界限，破坏他制定的规则，后果如何，眼前三人就是实例！ 第489章 规划 　　叶安一旦做出决定，轻易不会更改。 　　无论三个男人如何哀求，哀求不成便破口大骂甚至口出威胁，他均不为所动。 　　命令下达之后，拉契娃亲自押送三个男人返回住处，盯着他们收拾行李，又按照叶安的吩咐分给他们一袋粮食和三把短刀。 　　“只有这点？”一个男人拎起粮袋，估算一下重量，脸色瞬间变得阴沉。 　　“不然呢？”拉契娃环抱双臂靠在门框上，嘴里咬着一根细小的木棍，嘲讽的目光逐一扫过三人，“我没记错的话，你们来孤岛之前还在流浪，连个固定的住处都没有，全都一穷二白。这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开始忘本？想要更多？也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斤两，配吗？” 　　男人脸色涨红，冲动之下就要动手。 　　拉契娃嗤笑一身，站直身体，甚至没有拿起斧头，只是攥紧拳头，指关节咔吧作响，舔了舔下唇，凶狠的目光扫过去，就成功震慑住男人，让他再不敢轻举妄动。 　　“孬种！” 　　见男人偃旗息鼓，拉契娃不屑地撇撇嘴，催促男人快点收拾，别磨磨蹭蹭试图拖延时间。 　　三人纵然心中不忿，满怀着怨气，终究实力不如人，不敢再图谋其他，老老实实扛起粮食，佩戴短刀，带上收起来的两个大包裹，面无表情地走出房门。 　　他们的住处是一间木屋，十分宽敞明亮。 　　屋内有三张木床，床上铺着厚实的兽皮，均是孤岛无偿提供。如今他们被驱逐，除了之前带来的东西，其余一件也不许带走。 　　走出大门，三人忍不住停下脚步，回头向往望，看着原本属于自己，如今却要失去的一切，愤怒之余，陡然涌上一股悲凉。 　　他们很希望这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奈何现实摆在眼前，他们的不知足和贪婪酿成苦果，不想吃也要吃下去，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拉契娃这次没有催促，任由他们驻足许久。直至木棉来催，才让他们快点离开。 　　三人走过城内，面对各种各样的目光，胸中涌动怒气和怨恨，始终不肯低下头，更兼不愿被人看轻的心理，表情竟透出几分狰狞。 　　这样死不悔改，哪怕心最软的岛民也当场唾弃，大声道：“大人做得对，这样的人不配留下来，就该赶走！” 　　事实上，叶安仅仅是驱逐，并未对他们赶尽杀绝，已经是手下留情。相比其他城主遇到此类事的做法，他完全称得上慈悲，对三人更是仁至义尽。 　　三人穿过城内，一路来到城门前。 　　叶安已经返回住处，等待他们的只有一艘孤零零的木船。 　　没有人来送他们，即使有，也是追着斥责，要求他们快点离开，不要继续留在岛上。 　　三人强打起精神，先后登上木船，回望一眼身后的城墙，全都一言不发，狠狠咬住牙关，撑船顺流而下。 　　叶安的驱逐命令，可不是离开孤岛那么简单。 　　他们不被允许留在三角洲，必须尽快离开。否则的话，被外出狩猎的队伍发现，三人将被视为入侵者和敌人。 　　届时，是死是活都很难料。 　　木船在水中漂流，上游吹来的冷风推动船身前进，速度越来越快。 　　水下鱼群聚集，几尾大鱼从水中跃起，张开血盆大口，凶狠咬向船尾的男人。若不是同伴反应及时，用船桨狠拍了过去，此时此刻，他已经失去一条胳膊。 　　河水汹涌，鱼群异常凶猛。 　　船身开始打转，三人几次差点掉进水里。 　　“不能再这样了，河里太危险，上岸！”一个男人开口提议，其余两人立即赞同。 　　三人勉强将船撑到河岸，仔细检查过携带的物品，开始沿陆路前行。 　　他们之所以做出这个决定，全因随叶安外出时，只要是三角洲的范围内，一路上畅通无阻，不会遇到任何麻烦。即使是和狩猎队同行，也十分有安全保障。 　　这让他们产生错觉，认为陆地比水上安全。 　　事实却非如此。 　　前行不到百米，路过一片石林，即有狮吼声传来。 　　三人脚步一顿，互相看看，都开始心惊胆战。 　　“怎么办？” 　　“继续走！” 　　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硬着头皮向前走。好在一路有惊无险，三人平安绕过石林，并未遇上凶猛的狮子。 　　可惜好运并未一直持续。 　　走出大概五百米，几只狐狸和变异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换做以往，他们根本不将这些小型变异兽放在眼里。只要有叶安在，一切危险都能迎刃而解。 　　当下则不然。 　　肩高不过半米的变异狐狸低着头，耷拉下尾巴，嘴里发出古怪尖锐的叫声，和变异豺交错行走，逐渐张开包围圈，不只拦住前路，更堵住三人的后路。 　　三人的记忆逐渐回笼，他们想起流浪时的遭遇，不由得心头发苦。 　　别看狐狸和豺体型不大，聚集到一定数量，同样是不可轻忽的掠食者。它们在叶安面前表现得十分温驯，和家养宠物没什么区别，面对三人则是另一副样子。 　　三人被迫靠拢，背对背，警惕包围上来的掠食者。 　　失去叶安的庇护，不再被承认是三角洲的一员，他们将在这里举步维艰，重温加入孤岛之前的流浪时光，甚至比那更加糟糕。 　　一小群火雀在天空盘旋，将三人的狼狈尽收眼底。借助同雀鸟的联系，叶安身在孤岛，也能切实掌握被驱逐者的一举一动。 　　三人的狼狈早在预料之中，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变异兽之间的消息会传递如此之快。三人离开孤岛不久，大部分变异兽已经获悉，他们被三角洲的主人驱逐，再不被允许生活在这里。 　　对叶安之前的决定，王伯和强伯等人都没有当面置喙。直至岛民陆续散去，几名老人商量之后，一同来见叶安，询问他今后的安排。 　　通过驱逐三人这件事，老人们敏锐察觉到，叶安已然变得不同。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身为三角洲的主人，这种改变称得上是好事。不过也要未雨绸缪，震慑的手段的确有效，详细的规章和制度更能锦上添花。 　　听到老人们的来意，叶安开口道：“我准备设立城主府，这是初步计划。” 　　说话间，叶安将准备好的兽皮卷递给老人，诚心听取他们的意见。 　　既然要定下规矩，自然要尽可能做到最好。兽皮卷上的内容看似严苛，但对一股新生势力来说，这种严苛不可或缺，能最大程度保持三角洲内的稳定。 　　从头至尾浏览一遍，老人们多数点头同意，仅对少部分内容提出更改。并非因为过严，而是他们认为太过宽松。 　　“无规矩不成方圆。” 　　在叶安和老人们的商讨中，城主府的架构进一步成型。 　　待到城池完全进攻，由叶安统辖的三角洲必将进入更多人的视野，成为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加入这片蛮荒世界的角逐。 第490章 海城火种 　　叶安同王伯等人敲定设立城主府一事，并让人去请铃兰、木棉、紫荆和拉契娃，将相关计划告知四人，同时听取她们的意见。 　　听到叶安的计划，铃兰、木棉和紫荆陷入沉思，拉契娃则很是吃惊。 　　她的视线扫过屋内众人，清楚他们都是孤岛最初的成员。尤其是铃兰，据说和叶安有过命的交情，日后成立城主府，他们必定是中坚力量。 　　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也会加入其中。 　　思及回程路上的种种，想到叶安表现出的信任，拉契娃深吸一口气，忠诚的信念愈发坚定。 　　叶安愿意相信自己，将如此重大的计划提前告知，更有意让她参与其中，她自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必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在智慧上，她拍马不及王伯等人。 　　换成武力的话，纵观整个三角洲，除了叶安和擅长使用药剂的铃兰，没人是她的对手。 　　拉契娃仔细看过计划书，上面的内容虽好，真正实行起来，未必一帆风顺。如之前那般心存贪婪，不愿受拘束的人肯定还会存在。 　　这个时候就该她发挥作用。 　　“大人，实话实说，动脑子的事我不在行。要是动拳头，只要您吩咐，我绝无二话！”为增强说服力，拉契娃握紧拳头用力砸在地面。铁塔一般的身躯遮住从窗口射入的阳光，活脱脱一尊人形兵器。 　　“放心，等到计划开展起来，在座各位都有得忙。”叶安心情不错，当场开起玩笑。 　　轻松的气氛之中，连几名老人都笑了起来，表情不再如之前严肃。 　　与此同时，被驱逐的三人陷入绝境。 　　前后左右都是狐狸和豺，头顶还有盘旋的变异鸟，三人根本没有逃生的可能。 　　包围他们的小型掠食者十分狡猾，它们没有急着发起进攻，而是绕着三人行走，仔细打量着他们，寻找最好的下手时机。 　　三人背靠背站立，双手牢牢握住短刀，几个大包裹堆在脚下，试图做成障碍，拦截对面猎手的袭击。 　　终于，几只狐狸同时发出尖叫，变异豺随声应和。 　　三人神经紧绷，握刀的手指不断收紧，刀柄的长棱印在掌心，留下深红色的痕迹。 　　狐狸和变异豺同时前冲，灵巧越过堆在地上的包裹，个别还聪明地在上面借力，高高跃起，张开嘴巴，锋利的牙齿对准目标的脖子和肩膀。 　　千钧一发之际，破风声陡然袭来。 　　一排锋利的箭矢凌空飞至，哚哚哚几声，斜插进三人脚下的地面，密集排成一列，拦截住前冲的狐狸和变异豺。 　　紧接着，尖锐的哨音响起，狐狸和变异豺受到惊吓，迅速转身逃走。 　　侥幸活命的三人认出跑过来的队伍，同时长出一口气，双腿发软，一起坐到了地上。 　　“谢……” 　　一个男人想要道谢，却被对方不客气地打断。十分显然，对方救了他们只是凑巧，并没有寒暄的意思，更不打算和他们叙旧。 　　“按照大人的命令，你们必须尽快离开三角洲。” 　　来者是孤岛狩猎队，他们追逐一群河鱼来到下游，遇到被困住的三人。 　　“不要试图博取同情，也别想着找个地方藏起来蒙混过关。这次是例外，如果下次再遇见你们，不需要变异兽，我会亲自动手！” 　　狩猎队长是一个强壮的女人，在加入孤岛之前曾是木棉的手下。 　　知晓三人被驱逐的因由，她对他们深恶痛绝。此时此刻，她甚至有点后悔，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救了他们。 　　三人还算是识相，受到警告之后，没有继续磨蹭，而是互相搀扶着站起身，费力地扛起包裹，继续沿着河道前行。 　　目送三人逐渐远去，一名狩猎队员道：“队长，要不要大家收紧口风？” 　　救人这件事传出去，对他们来说未必是好事。 　　“不用。”队长坚定摇头，更叮嘱众人，回到孤岛之后，大力宣扬三人的情况，不需要任何隐瞒。 　　“为什么？”有队员不解。 　　“为什么？当然是让大家知道，失去大人庇护，过的都是什么日子。脑子清醒了，才不会自作聪明。省得有人表面一套背后一套，总是不自知，自以为了不起，奢望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话音落下，女人不去理会队员脸上的表情，召集手下登船，继续追逐鱼群。 　　在叶安忙于孤岛建设时，萧玧一行抵达金城，同杰拉德会面之后，被带往城外的船坞。 　　两艘造好的海船停在船坞内，支撑船身的木架尚未撤去，仍有十多个金城人沿着木架爬上爬下，拿着工具清理甲板，并在船身外涂抹独特的植物汁液，类似于防护层，可以对木料起到很好的保护效果。 　　萧玧一行人走进船坞，杰拉德叫来两个金城人，让他们准备梯子。 　　“不用，这些足够了。” 　　萧玧谢过杰拉德的好意，劲直走到船头，单手抓住一根横起的木杠，脚下顺势一蹬，两个起落就顺利登上甲板。 　　杰森、玫瑰和铁斧紧随其后，其余猎人留在原地。 　　杰拉德见状，示意手下不必去找梯子，和萧玧一样抓住木杆纵身跃起，顺利地上了甲板。 　　“床舱共有三层，从这里走。” 　　杰拉德亲自引路，走过甲板上每个角落，又带萧玧去往船舱。 　　最初，杰森几人对这艘海船很是失望。无论是船只大小还是船体的样子，都和他们设想中大相径庭。但见萧玧什么都没说，他们也不好开口。 　　然而，在真正登上甲板，看到船体内部时，他们的想法立即发生改变。这艘船的确不大，船体内里的构造却十分巧妙，完全超出想象。 　　走进船长室，杰森三人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好奇之下难免上手。 　　对此，杰拉德始终笑容以对。他对金城工匠的手艺十分放心，根本不担心会出现问题。 　　萧玧看着兴致勃勃的杰森几人，对海船满意之余，想到一个长时间被忽略的问题：他手下没有合适的水手！ 　　出海航行不比河上，要考虑的方面更多，对船员也有一定要求。 　　海船有了，接下来就是招募船员。 　　思及此，萧玧微微蹙眉，几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最终做出决定，或许，是公开自己身份的时候了。 　　只有公开，散落在各地的海城人才能重新聚集。 　　养育他的人曾不只一次告诉他，海城的火种并未完全熄灭，他们并不孤单。只要有机会，火种就能重新聚集，化作熊熊烈焰，重塑昔日辉煌！ 第491章 消息 　　雪季如约而至。 　　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冷风呼啸，卷着雪花飞舞，厚实的白毯覆盖整片三角洲。 　　孤岛、河道、石林、巨木均覆上一层银白。 　　雪落下时，旱季未断流的大河尽数封冻。靠近三角洲边缘，干涸的溪流被银雪填满，有变异兽飞驰而过，留下大片杂乱的蹄印。 　　温度骤然下降，大多数变异兽藏身洞穴、密林和石林，躲避严酷的冷风。仅有少数动物，例如雪貂、雪豹和变异虎，在冷风中更加精神乃至亢奋。 　　松鼠储存足量的过冬食物，藏在树洞里，许久没有露面。 　　雪貂在密林间奔跑跳跃，偶尔还会扒开雪层，寻找藏在下面的绿草。它们为的不是吃，而是圈定区域设下陷阱，等待寻找食物的小个头羚羊，伺机进行围捕。 　　雪豹母子已经分开。 　　小雪豹的体型已经超过母亲，只是捕猎技巧稍逊。十次捕猎，至多能成功一两次，大多数时间都是无功而返。 　　饶是如此，母雪豹也没有留情，在小雪豹徘徊不肯离开时，咆哮着进行驱逐。如果小雪豹一直不肯走，难保它不会直接动手。 　　叶安在林间搜寻野兔时，曾目睹雪豹母子对峙。 　　母雪豹的体型小上一圈，性情却更为凶猛，朝着小雪豹亮出利齿，发出带着警告意味的咆哮。 　　小雪豹伏下身体，摆出顺服和讨好的姿态，依旧毫无用处。 　　大概是没有底气发生冲突，小雪豹最终让步，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母亲的领地。这意味着它再也无法获得母亲的保护，也无法白吃白喝，必须自己开始努力。 　　目睹整个过程，叶安不免有些感叹。他还清楚记得初遇这对母子时的情形，时间过得真快。 　　小雪豹离开后，母雪豹发现叶安，一改之前凶猛的样子，迈着优雅的步伐走过来，用头和身体蹭着他的腿，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叶安没禁住诱惑，手指抚过雪豹的毛发，光滑柔软，天堂般地享受。 　　雪豹继续发出呼噜声，愈发热情地蹭着叶安，用尾巴扫着他，更在雪地中翻身打滚，显得异常热情。 　　眼前这一幕，叶安莫名觉得熟悉。蓦然回忆起，在母狮和母虎身上也曾见过。 　　想到雪豹这么做的原因，叶安僵在当场。 　　很尴尬。 　　不客气点讲，他完全就是个渣男，而且是跨种族地渣，不折不扣地海王！ 　　更过分地是，海王好歹是做“实事”，他根本做不到，撩了不负责，这就显得更渣。 　　叶安无语问苍天，实在想不出太好的解决办法，只能尽量安抚雪豹的情绪，在对方终于平静下来后，迅速抬腿走人。 　　果然是渣，渣到相当境界！ 　　黑足猫从叶安怀中探出头，小爪子拍拍叶安的脸，发出兴奋的叫声。 　　叶安迅速收敛心神，按照黑足猫的指引，很快来到一片林间空地前。 　　这片空地位于密林深处，原本是一座池塘，在雪季后封冻，被高大的树木包围。大小不同的雪堆在冰面分布错落，背风的方向开有洞口，正是变异兔的藏身处。 　　孤岛上有一群兔子与众不同，它们习惯在地面生活。 　　大概是地下洞穴的竞争太过激烈，多次在争斗中败北，也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这群兔子进化出奇怪的生活习性，长年累月生活在地上，很少再回到地下。 　　叶安盯上的正是这群变异兔。 　　他没有贸然上前，也没有催动异能，而是藏在一棵两人合抱的巨木后，谨慎观察变异兔的藏身地点，准备用随身携带的绳网捕猎。 　　在他对面，艾什、奥瓦和卡米尔正在悄悄靠近。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兔群的藏身地点，并没有发现叶安。 　　在三人身后，小竹和米洛手牵手，稍显紧张地向前移动，唯恐发出过大声响，惊动藏在雪中的目标。 　　看到孩子们，叶安挑了下眉，临时改变主意，催动异能，告知对方自己的存在。并在孩子们抬头望过来时，尽量慢地比划出几个手势，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意思，和自己互相配合，一同行动。 　　黑足猫有些不耐烦，又要发出叫声。 　　叶安用掌心按住小家伙，将它们塞回到上衣口袋里，低声道：“别闹，回去给你们晶石。” 　　孤岛储存有大量龟甲，全部煅烧晶化。如今的叶安财大气粗，完全不需要为晶石伤脑筋。 　　黑足猫果然不再抗议，老老实实缩回到口袋里，支起一双耳朵，小爪子抓在口袋边缘，大眼睛晶亮，样子异常可爱。 　　安抚好小家伙，叶安再向孩子们示意，让他们各就各位。 　　艾什三人迅速分散开，在树干之间张开绳网，小竹和米洛主动参与，各自拉住网子边缘，咽了咽口水，等待叶安动作。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弯腰捡起几块石头，掂了掂重量，认为不错，旋即手臂一挥，石头凌空飞出，先后砸入几个最高的雪堆。 　　雪堆看似脆弱，实则相当牢固。 　　外部的浮雪足有两指厚，内部是牢固的冰雪层，被变异兔拍打得十分坚硬，绝非一两块石头能够砸开。 　　好在叶安的目的也不是摧毁雪堆，而是惊动里面的变异兔，驱使它们跑出来。 　　他的办法十分有效。 　　不到片刻时间，就有几个灰色的身影从洞口冲出来，谨慎观察四周，想要探明究竟发生了什么。 　　叶安抓住时机，又是几块石头飞过去，精准落在距离变异兔不到半米的地方。 　　变异兔受到惊吓，两只藏回到洞内，其余竟然四散奔跑，恰好跑向孩子们张开的陷阱。 　　这正是叶安的目的。 　　变异兔慌不择路，一只接一只撞入绳网。 　　孩子们牢牢抓住绳结，利用牵绳将网子收紧。变异兔被彻底困住，全力挣扎也无法逃脱。 　　听到孩子们的欢呼声，叶安扬起笑容，重新抓起几块石头，正准备再接再厉，一只信鸽突然飞过密林上方，发现林中的叶安，盘旋着降低高度，落到叶安抬起的胳膊上。 　　喂给信鸽一块肉干，叶安解下鸽子背负的信件。 　　信是赵翁送来，上面详细记录这段时间以来，荒原上最引人注目的消息：猎人城城主是海城城主血脉，正在召集海城后裔！ 　　从头至尾浏览一遍，叶安折叠起信件，搓了搓下巴。他不认为这是旁人的手笔，唯一的答案，消息是萧玧自己放出来并有意扩散传播。 　　至于原因，联系萧玧之前提到的海船，叶安不由得笑了。 　　看起来，距离扬帆海上的日子已经不远。 第492章 反应 　　雪季不断加深，天气愈发寒冷，除了外出觅食，绝大多数变异兽都躲藏起来，许久不见踪影。 　　孤岛被白雪覆盖，整片三角洲再无半分杂色，赫然一片银装素裹的世界。 　　接到赵翁的消息，叶安仔细考虑之后，决定放飞三只信鸽，一只送去他的回信，另外两只飞往猎人城。 　　关于荒原上的传言，以及放出传言的目的，他需要同萧玧确认。 　　根据他对萧玧的了解，只要招募到合适的人手，出海航行必当提上日程。同时，关于重建海城的计划，想来早也有了腹案。 　　为保证路途顺利，叶安给信鸽准备了三小袋晶石，分别挂在它们的脖子上，帮助它们保持体力。 　　为防止中间发生意外，他又亲自去往竞技场，同留在孤岛过冬的猛禽商量，由对方派出数名成员，一路护送信鸽。万一遇到饥饿的捕食者，也能够化险为夷。 　　“这些是定金，平安回来之后，还有两倍的肉和晶石。” 　　叶安放下扛了一路的口袋，解开袋口的绳子，将里面的鲜肉展示给猛禽。又解下系在腰间的兽皮袋，倒出五六块巴掌大的晶石，都是切削而成的龟甲。 　　“如果不够，可以再加一成。”叶安比出一根手指。 　　天气严酷，比起孤岛，荒原上更是滴水成冰。再强壮的变异兽，也很少在这样的天气外出活动。 　　好在猛禽中有部分适应气候，两只雪雕和四只雪鸮飞过来，从叶安手中接过兽皮袋，当场对晶石和鲜肉进行分割。 　　晶石大小接近，很好划分。 　　鲜肉则有些麻烦。 　　袋子里有兔肉、水牛肉和大块的羚羊肉，不久前还冒着热气。从叶安住处到竞技场，不算长的一段路，肉和骨头都被冻得硬邦邦，堪比坚硬的石头。 　　血水覆盖在骨头和肉块表面，结成大片红冰，更将袋子里的肉黏在一起。 　　叶安不得不撕开口袋，将冻成一团的鲜肉放在地上，握拳去砸，总算是将大块的肉砸开。 　　冻住的肉不能马上食用，雪雕和雪鸮领走属于自己的份额，没有送到巢里，而是抬往竞技场中央。 　　那里原本摆放一个巨大的铁笼，如今只剩下一个深坑，里面堆满木柴，燃烧橘红色的火焰。 　　雪季伊始，获悉有超过三分之一的鸟群决定留在孤岛，叶安就做主移走笼子，在竞技场内挖出深坑，替代地炉使用。 　　事实证明，他这个办法十分有用。 　　借助地炉散发的热量，又有四周的高墙挡风，哪怕雪下得再大，留在孤岛的鸟群也未出现冻伤的情况。即使是新生的幼鸟，照样生活得很好。 　　在叶安的牵引下，鸟群逐渐适应火焰，不再如最初时惧怕。一些聪明的个体竟然学会借火焰烘烤食物，将冻住的肉化开，方便撕扯吞咽。 　　血水融化得差不多，雪雕和雪鸮就迫不及待返回巢穴，将依旧带着少量冰渣的鲜肉撕开，递给自己的伴侣和孩子。有多出来的部分，大方分给族群。 　　叶安耐心等待，并没有开口催促。 　　期间刮起冷风，叶安索性走到地炉边，一边烤火，一边等对方告别完毕，和信鸽一同启程。 　　大概过了三十分钟，雪雕和雪鸮陆续飞离巢穴，在叶安头顶盘旋。 　　“可以出发了。” 　　叶安抬起胳膊，放飞三只信鸽。 　　“一路顺风，早去早回！” 　　叶安抬头目送变异鸟远去，风中传来熟悉的鸣叫，既有信鸽的咕咕声，也有雪雕的叫声。雪鸮十分安静，仅能捕捉到它们的情绪，极少听到它们开口。 　　送信的鸟群离开之后，叶安走出竞技场，没有返回家中，而是去往王伯等人的住处。关于城内停顿的工程，他有了新的想法。如果可行的话，等到雪季过去，马上就能着手开工。 　　和平静的孤岛相比，此时的荒原已然炸开了锅。 　　赵翁送出信时，关于海城的消息刚刚开始传播。随着时间过去，消息越传越广，借助四处行走的商队，近乎传遍荒原的每一个角落。 　　“怎么会这样？”赵翁翻看新搜集到的消息，眉间皱出川字。他不如叶安对萧玧了解，也逐渐看出事情不对劲。 　　最初，他以为流言是不满萧玧的人散播，随着事态发展，才发现是自己想错了。 　　“难道是他自己做的？不是没有可能。” 　　有类似想法的人陆续出现，只是不能十分确信。他们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消息真是来源于猎人城，萧玧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不担心海城的仇人找上门？” 　　有人生出以上想法，突然间就是一愣。 　　当年海城覆灭，过程实在是蹊跷。事情发生后，既得利益者迅速浮出水面，摆明就是一场隐藏在海啸背后的阴谋。 　　历数可能的参与者，许多人骤然发现，他们都已经衰落乃至消亡。 　　“黑城，红城，千城都已经覆灭，金城和丰城易主。商人城固然没有直接参与，却也曾从中获利。” 　　几支大商队在旅途中相遇，因风雪无法前行，只能原地驻扎。领队们坐到一起，谈论此次事件，追溯前后，都是额头冒出冷汗。 　　“天！” 　　诸多线索摸清，事实摆到眼前，商人们心中打鼓，彼此对视一眼，都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怎么会这样？” 　　他们竟然没有注意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当年参与谋算海城的势力已经消亡殆尽。即使仍有残存，最大的几股势力不复存在，剩下的人就只能躲藏，隐姓埋名，再不可能掀起半点风浪。 　　“商人城我不清楚，但是，剩下几座城的毁灭都有猎人城参与。”一名商人说道。大概是过于吃惊，在拿起面前的汤碗时，他的手有些抖，里面的热汤洒了出来，他竟半点没觉得烫。 　　“或许……”一名商人开口，语气迟疑。 　　“什么？”其他人催促。 　　“我曾经听说，绮罗是死在孤岛领主的手里。商人城的毁灭也是对方手笔。”商人声音低沉，嗓子有些发干。 　　“我也听说过。”另一个商人佐证，“我还听说，猎人城城主和孤岛领主交情莫逆，时常会一起行动。” 　　“我去过孤岛集市，这件事我可以证明。”坐在两人对面的商人开口道。 　　领队们你一言我一语，线索越来越多，事情的真相逐渐浮出水面。 　　“难不成孤岛领主也是海城后裔？”有商人猜测。 　　“不清楚，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依照我看，这件事不重要。”一个身材最为高大，两条胳膊比普通人大腿都粗的商人瓮声瓮气道，“我们现在应该考虑的是，今后应该怎么做？萧城主放出这样的消息，必然有所图。关键是他想要什么？” 　　话音落下，火堆旁的商人们全都沉默下来。 　　的确，他们是该仔细想一想，以免不够谨慎，影响到萧玧的计划，被对方记下一笔，那就很不妙了。 第493章 旧事 　　商人们对坐一夜，仍没想出合适的对策。 　　帐篷里灯火通明，热汤换了一壶又一壶，地炉中跳动橘红火光。 　　送水的护卫走进帐篷，一照面就察觉到凝重的气氛，再是粗心大意，此时也变得小心谨慎。不需要提醒，护卫全都闭紧嘴巴，放下东西就退出去，非但不敢逗留，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帐帘放下，护卫长出一口气，回头看一眼，握拳捶了捶胸口。回忆方才所见，恍惚间记起，类似的情形许多年都没有发生，往前追溯，只有十年前。 　　当时猎人城突然易主，一夜之间天翻地覆，出乎所有人预料。 　　整个荒原的人都在猜测，这座聚集数万凶徒的城池肯定要乱上一段时间，就此分裂也不无可能。 　　事情的发展却让众人大跌眼镜。 　　猎人城非但没有乱，反而以惊人的速度稳定并发展起来。 　　初登上城主宝座的萧玧，展示出不符合年龄的狠绝和老辣手段，将猎人城牢牢攥在掌心。 　　之所以有如此成果，和猎人城的风气有很大关系。 　　城内的凶徒向来以强者为尊，即使是前任城主的拥趸也不例外。以理服人在这座城里行不通，阴谋诡计也没有发展的土壤，一切都要靠拳头说话。 　　只要萧玧够强够狠，只要他强到凌驾所有人，这些狂傲的家伙就会追随他，听从他的命令，如臂指使。 　　期待的乱局没有发生，这让许多势力大失所望。在他们眼中，猎人城是实打实的一块肥肉，不能趁机咬上一口，总是莫大的遗憾。 　　此外，众人对萧玧的出身极感兴趣。 　　在猎人城易主之前，没多少人听过他的名号。哪怕有商人信誓旦旦表示，他们在荒原中遇到一个恐怖的变异者，一人就能冰封一座城。大多数人没有亲眼见过，始终不肯完全相信，只当做是夸大吹牛。 　　在他们的印象中，强大的变异者只存在几座大城之中，独自在荒原中流浪，没有受到任何一方势力的招揽，可能吗？ 　　不料想，就在他们嘲讽信誓旦旦的商人时，猎人城易主的消息忽然传来。 　　新城主横空出世，借助能冰封一切的强大的异能，一举掌控城内大大小小不同的势力，短短半个月时间内，就将反对的声音完全压服。 　　要做到如此地步，没有强大的手腕，没有过人的强悍，实属于天方夜谭。 　　至此，众人终于相信，商人不是在说假话。这个特立独行的变异者的确存在，而且凭一己之力拿下了一座城。 　　回忆起当年，护卫啧啧两声，表情和心情同样复杂。 　　谁能想到，一个不被各大势力看在眼中的年轻人，竟然会取得这份成就？同样的，没人能够预料到，不过十年时间，赫赫扬扬的红城、千城和黑城先后覆灭，城民四散，城池沦为一片废墟。 　　忽然间，护卫想到三角洲的叶安。这位突然出现的叶领主，其发迹过程和当年的萧城主看似不同却又极其相似。 　　该说强者总有相类？ 　　“想什么呢？”一个穿着长袍的年轻人路过帐前，热情地招呼护卫，“我帐篷里烫了酒，一起来喝点。这天气可真冷！” 　　两人属于不同的商队，却早已经认识，关系算是不错。 　　受到邀请，护卫自然不会拒绝，不再去想多年前的旧事，用力跺跺脚，抖掉落在身上的雪花，上前两步，和年轻商人走到一起。 　　“看来明天会有一场大雪。”年轻人说道。 　　护卫点点头，拉起兜帽，遮挡飞落的雪片，抵御呼啸的冷风。 　　中途，两人又遇到五六个熟人。年轻商人开口邀请，除了一人有巡逻安排，其余人都欣然应允。 　　风雪肆虐的夜晚，烫一壶热酒，搭配喷香的烤肉，无疑是一种享受。待到酒足饭饱，带着微醺入眠，定然是一夜无梦。 　　夜色渐深，除了巡逻的队伍，营地中变得静悄悄。 　　风中时而传来变异兽的吼声，经验丰富的商人和护卫并不紧张，巡逻结束后就聚到火盆边，一边烤火一边闲聊。 　　等到换班的人过来，上支队伍的人才陆续回到自己的帐篷，连外套都不脱，直接裹上兽皮，想要多睡一会。 　　一群变异狼追逐离群的牦牛，跑过距离营地三百米外的土丘。 　　营地中的火光吸引了狼群的目光。 　　狼群速度减慢，头狼发出嚎叫，狼群迅速集中注意力，全力追逐前方的猎物。 　　牦牛已经没多少力气，拖着受伤的后腿，肯定无法跑得更远。只要抓住它，狼群就能饱餐一顿，接下来几天都不用外出捕猎。 　　狼群紧紧盯着牦牛，两辆改装车则缀在它们身后。 　　车身上黑色的标记代表他们来自猎人城。也只有这群外人眼中的疯子和狂徒才会在暴风雪的夜里外出，追逐嗜血的狼群。 　　打头一辆改装车上，杰森转头看向驾驶座的玫瑰，几次欲言又止。 　　玫瑰被看得不耐烦，索性踩下刹车。 　　改装车在雪中停住，任由狼群和牦牛越跑越远。 　　“你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玫瑰握住方向盘，皱眉看向杰森。 　　傻子也能看出她此刻的情绪有多糟糕。 　　杰森本能地缩了缩脖子，在玫瑰眯起双眼，目光变得刀子一样时，终于壮起胆子开口：“你对城主这段时间的行事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玫瑰愈发不耐烦，话音刚落，神情忽然一变，很是不善地打量着杰森，冰冷道，“怎么，你对城主不满？还是有别的想法？” 　　说话间，玫瑰的手已经按住刀柄。 　　看她的架势，一旦杰森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对方身上势必要多出几个窟窿。 　　“对城主不满？当然不可能！”杰森被吓了一跳，瞬间拔高声音。 　　玫瑰的手仍没有离开刀柄，反而握得更紧。刀刃半出窍，刀鞘和刀柄之间闪烁寒光，刺痛杰森的双眼。 　　“那是有别的的想法？” 　　“更加没有！”杰森头摇得像是拨浪鼓，激动得忘记了对玫瑰的忌惮，近乎是咆哮出声，“玫瑰，你可以怀疑我任何事，绝不能怀疑我对城主的忠诚！” 　　玫瑰终于松开刀柄，掏掏耳朵，口中道：“用不着喊，我听得见。不知道你的嗓门有多大？” 　　杰森脸色涨红，连光秃秃的头顶都有些发红。 　　玫瑰吹了吹指尖，饱满的红唇翘起，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让人全身发冷。 　　“不是不满，也不是有别的想法。”说话间，玫瑰忽然靠近，一把抓住杰森的衣领，冷声道，“那是不信任我，在试探我？” 　　杰森全身僵硬，暗叫一声：坏了！ 　　车厢外，不明白为何前车停住，前来询问的铁斧看到两人的情形，立刻收回准备敲打车窗的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迅速转身离开。 　　死道友不死贫道，伙计，你安心地去吧！ 　　透过车窗玻璃，杰森看到那个无情的背影，登时勃然大怒。 　　主意是一起想的，计划是一起做的，凭什么要他自己挨揍？ 　　给他等着！ 第494章 麻烦 　　杰森试探的效果“很好”，或者该说太好了。 　　一刻钟左右，他鼻青脸肿地推开车门，满腔怒火地冲向后一辆改装车，一把拉开车门，将车里的铁斧拽了出来。 　　萧玧主动放出消息后，荒原上风声四起，猎人城内也不是百分百太平。各种流言频传，不至于伤筋动骨，次数多了也足够恼人。 　　萧玧对杰森和铁斧有救命之恩，早在萧玧刚入主猎人城时，两人就是他的左膀右臂，多年来冲锋陷阵，忠诚自然不必提。 　　鉴于城内目前的状况，两人私下里商议，对跟在萧玧身边的人逐一试探。试探出结果，真有问题的当场抓捕，没问题的大不了给对方道歉。 　　在今天之前，事情一直很顺利。不想遇到玫瑰，犹如撞到铁板，差点磕掉杰森满口大牙。 　　这还是玫瑰手下留情的结果。 　　如果她认真起来，杰森肯定要立着出城，横着回去。 　　实在是被揍得没脾气，心知不是玫瑰的对手，杰森只能找铁斧撒气。 　　让你没义气！ 　　让你死道友不死贫道！ 　　让你转头就溜！ 　　出于心虚的缘故，起初铁斧没有还手，被重重砸了几拳。见杰森仍没有停手的意思，终于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冲上去和对方扭打在一起。 　　两条壮汉互不相让，四拳相对，鼻孔喷气，脖颈上青筋鼓起，活似两头愤怒的蛮牛。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半刻分不出胜负。 　　玫瑰走下改装车，环抱双臂靠在车门上，无意继续追逐狼群，索性和其他猎人一起看热闹。 　　狼群和牦牛早已经跑远，反射白光的雪地上，只有凌乱散落的蹄印、爪印和凝固的血痕。 　　商人的营地中火光大亮，很快有一支打着火把的队伍走出栅栏，前来一探究竟。 　　如果是发生冲突的是变异兽，商人们自然不会关心，更不会多此一举。 　　换成是人则截然不同。 　　这样的雪夜，吼声和鼓噪声不绝于耳，情形实在诡异。为了营地安全，他们也必须探查清楚。 　　举着火把的队伍逐渐靠近，为首一人极其高壮，目测身高超过两米。肩背宽厚，小山一样的肌肉覆盖在胳膊、前胸和腹部，宽大的外套都被撑得紧绷。就体型而言，和铁斧不相上下。 　　走近之后，队伍成员陆续停下，借助火光看清雪地上的情形，认出车身上的标记，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 　　商人和护卫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还在谈论猎人城，没想到转眼就见到这支队伍。 　　该说凑巧？ 　　商人们驻足不言，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玫瑰心思急转，突然上前两步，趁杰森和铁斧走神，握拳分别捶在两人的肚子上，在两人吃痛弯腰时，又一人踹了一脚，示意同行的猎人彻底隔开他们。 　　目睹此情此景，商人们下意识后退。 　　玫瑰视若未见，脸上扬起笑容，十分友好地和他们打起招呼：“诸位来自商队？真是太巧了，我们正奉命联络商队。不知首领是否在场？” 　　奉命？ 　　商人们脑筋急转，彼此交换意见，一番衡量之后，最终达成一致，十分客气地将玫瑰等人请往营地。 　　打着火把的队伍穿过雪原，犹如一条暗夜中的火龙。 　　两辆改装车跟在队伍后，缓慢驶往营地。 　　风中传来变异狼的嚎叫，叫声中充满喜悦。 　　在头狼的带领下，狼群成功捕获牦牛。有了这头猎物，它们能喂饱所有成员，藏身在洞穴里，避开即将到来的又一场暴风雪。 　　距离此地三十多公里的一处山坳内，此刻正人声鼎沸。 　　山坳地形隐蔽，加上居住在这里的人有意种植树木和藤蔓，做出十分巧妙的伪装，使外人很难发现此处，更不会想到，这里竟住着三百多人，均是海城遗民。 　　和不幸遇难的队伍不一样，逃出海城之后，他们乔装改扮，隐姓埋名，多次逃脱追杀。 　　最危急时，他们更是反其道而行，没有聚集到一起，而是分散开，假装是流浪者。虽然仍有同伴蒙难，多数人终得以保全，成功活了下来，搜寻同伴留下的暗号，分批在山坳重聚。 　　三十年过去，他们始终谨小慎微，绝大多数时间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庆幸山坳中有一处盐井，也有淡水，哪怕生活艰苦些，总能活下去。 　　年复一年，直至一同逃出来的城民逐渐老去，新生的孩子成长起来，他们才逐渐放开封锁，开始和路过的商队接触。 　　借由商队，他们获得不少有用的消息。 　　三天前，又有一支商队路过，带来他们需要的药剂和布料，并在闲聊中道出震动荒原的消息。 　　“海城城主血脉？” 　　乍闻此讯，众人的第一反应是不信。但商人言之凿凿，委实不像是在说谎。这让老人们开始半信半疑。 　　商人离开后，老人们下令封闭山口，紧跟着召集众人。 　　“如果真是城主血脉，发出这样的消息，必然有其目的。”一名老人手握木杖，面容十分苍老，双眼却炯炯有神，充满智慧，“所以，我们需要派出一支队伍，到猎人城当面确认。” 　　“事情属实的话，我们就能离开这里。如果是谎言，离开的人再也不会归来。” 　　老人的声音不高，说话时语速缓慢。 　　在场众人仔细聆听，无一人发出声音。 　　等到老人阐明利弊，宣布要派出人手时，人群中走出三男两女，他们都不再年青，岁数最小也超过四十岁。 　　“还不够。”老人摇摇头，又先后点出十人，均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们在海城覆灭后出生，一直生活在这片山坳，对外面的世界一片茫然，却有极好的身手。 　　在老人的指点下，队伍成员就此敲定。 　　“一天后出发。”老人走下台阶，用手指触碰几人的额头，“期待你们带回好消息，勇敢的海城后裔。” 　　相同的情景发生在数个不同的地点。 　　正如养育萧玧的人所说，海城的火焰从不曾熄灭，只要时机成熟，火光再现，终将燎原。 　　随着时间过去，萧玧的计划迅速铺开并初见成效。 　　身在孤岛的叶安却遇到了麻烦。 　　外出捕鱼的队伍带回消息，一段河流出现异常，几乎是一夜之间，两岸被粉红色覆盖，都是变异螺产下的卵。 　　叶安亲自查看后，认出这是福寿螺的卵。 　　更糟糕的是，福寿螺之外，唯一未封冻的河段还涌入大量甲鲶。 　　这些变异鱼的出现，彻底搅乱了水域生态。 　　叶安站在岸边，看向密密麻麻的福寿螺，以及拥挤在一起，体长均超过两米的变异甲鲶，眉心越蹙越紧，好心情一扫而空。 第495章 解决 　　福寿螺和变异甲鲶的出现打乱了叶安的计划。 　　几天前，他送出给萧玧和赵翁的信件，就抓紧时间同王伯等人商量西城和北城的建造计划。 　　如今东城尽披绿植，即使在朔雪纷飞的季节，仍旧一片绿意盎然。除了为城内增添色彩，更提供给城民大量可食用的叶菜、根茎和菌菇。 　　城南建起成排石屋，长街和窄道横贯其间，街头巷尾的建筑均井然有序。 　　叶安走过东城和南城，仔细思量之后，对西城北城有了新的计划。 　　他决定选取大量木材，搭配冶炼后的矿石，在城北建造城主府和附属机构，于城西打造大量公共设施和场所，例如公园、学校和竞技类场馆。 　　至于原本的竞技场，则留给每年迁徙和已经定居的变异鸟。 　　碍于条件所限，大部分设想仅停留在纸上，要真正落实下去，需要不少的时间。尤其是部分规划同当下的大环境格格不入，很难让人理解，肯定会招来反对的声音。但叶安始终坚持 　　在他看来，事情难是一方面，做与不做则是另一方面。 　　即便是难如登天，去做就有实现的可能。从最开始就打退堂鼓，那连一点实现的希望都不存在。 　　王伯等人认真听完叶安的计划，并逐字逐句记录下来。关于叶安口中的内容，他们能听懂大部分，却有个别细节很难理解，甚至是满头雾水。 　　竞技类场馆看似陌生，同斗兽场和城内原有的竞技场类比一下，就会有初步概念。 　　公园和学校等场所委实超出他们的理解范围。 　　这并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大灾发生后，整颗星球变为废墟，灿烂的文明毁于一旦。所有的秩序都被打乱，不见半分灾前的影子。 　　幸存下来的人每天疲于奔命，在陌生的世界中艰难求生。 　　食物、水和庇护所是最重要的东西。在无法保障生存的条件下，谁还有力气去想别的？ 　　随着时间过去，聚居点和城市陆续出现，一部分人有了安定的生活，不需要夜不安枕，唯恐有变异兽出现在自己身后。 　　饶是如此，生活依旧称不上轻松。 　　无论城民、聚居者还是流浪者，生存仍旧是头等要务。 　　这种情况下，发展起来的海城就显得特立独行，同其他势力格格不入。 　　叶安到过海城废墟，发现不只一处公共设施的痕迹。一次可以说是巧合，连续数次，只能说明这座城市不只是经济繁荣，在其他方面也走在了前列。 　　如此一来，难免招致嫉妒。 　　当年那场可怕的阴谋，多方势力联合起来进行绞杀，在海城做出滔天恶事，一切的一切，都是源于贪婪和嫉妒。 　　萧玧曾同叶安说过，他准备扬帆出海，也计划重建海城。 　　叶安佩服他的决断，尤其是看到赵翁的信件，更对萧玧的手腕和行动力有了进一步的认知。 　　同时，他从中受到启发，对完善城市、设立规章有了新的计划。 　　看到王伯等人面露疑惑，叶安耐心向他们解释，自己在西城的规划有何用意，等到实施起来，又将给城市和城民带来什么。 　　“学校，学习。”王伯和强伯仔细咀嚼这四个字，疑惑之色渐渐消去。 　　除了已经毁灭的海城，再没有任何一座城市有过类似的行动。 　　想要学习知识和生存本领，基本都靠口口相传。父母传给儿女，亲族彼此照顾，运气好的话，也能是师傅传给徒弟。 　　总而言之，在生存环境恶劣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无偿地将生存技能教给旁人。无关善恶，而是代代相传的习惯，没人会轻易打破。 　　海城开创先河，却也没像叶安规划中的一般，将全城的孩子集中起来，由专人加以教导，传授给他们各种知识。 　　实事求是地讲，如果不是三角洲资源丰富，猎物不用发愁，还有新开垦的田地，老人们根本不会考虑叶安的计划，反而会加以劝说，让他不要玩笑。 　　如今岛上设立贸易区，每年都会有大批商队到来。组织起来的狩猎队和分布在田间的人手足够供应岛民所需，许多孩子都被解放出来，不用和成年人一样，每天忙于生计，反而有了更多时间玩耍。 　　“孩子们逐渐长大，不用跟着大人外出捕猎，也不用下田耕种，与其放任他们乱跑，不如集中起来学习。”一名老人说道。 　　其他老人听闻此言，纷纷点头。 　　叶安张张嘴，本想说玩耍是孩童的天性，他之所以建立学校，主要是为传授知识，并没有考虑其他。 　　然而，看到老人们的神情，听他们语速飞快地交流，叶安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将话咽回到肚子里，并对即将开始学校生活的孩子们掬一把同情的眼泪。 　　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到学校建立起来，孩子们非但没有因繁重的学习任务不满，反而表现得如饥似渴，恨不能一天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哪怕是年龄最小的孩子，也收敛起顽皮的性子，规规矩矩坐在教室里，认真听取教导者的每一句话，牢牢记下每一个字。 　　当叶安讯问他们，孩子们则是满脸疑惑，反问叶安：这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如果不是幸运地生活在孤岛，如果不是受到叶安的庇护，他们就会像其他孩子一样，每天为填饱肚子发愁，哪里能够衣食无忧还有机会学习？ 　　“如果不努力，我会看不起自己。”这是一个不到八岁的孩子说的。 　　当然，这一切现在还没有发生，西城的建造计划尚在草创，叶安和老人们初步达成一致，针对相关细节还有不少需要补充。 　　正在紧要关头，麻烦突然临门。 　　大群的福寿螺和甲鲶涌入三角洲，霸占了雪季不封冻的河段。原本生活在这里的鱼群要么被赶走，要么就被两者吞食。 　　叶安在河边查看时，仍有大量福寿螺在河岸边产卵。水中的甲鲶聚集起来，竟然用头部的外骨骼去撞冰层，大有继续抢占地盘的意思。 　　“大人，这些家伙不好对付，我带人去对岸放火！”拉契娃提议道。 　　变异福寿螺体内充满寄生虫，并且有毒，除了个别种群，例如变异甲鲶，很少有鱼类吃它们。它们的卵同样充满毒素，甚至比成体更毒。有鸟类误食，当场就会产生幻觉甚至性命不保。 　　偏偏它们生命力顽强，壳子砸碎还能存活，腕足切断照样能够逃跑。针对这样的种群，寻常手段不管用，就只能用火去烧。 　　变异甲鲶更不用提，叶安曾经遇到过它们，知道这些家伙有多难对付。 　　值得庆幸的是，河中的甲鲶数量虽多，体型多不超过三米。比起他曾遇到过的体长超过五米的怪物，总是好对付一些。 　　拉契娃提议放火，叶安想了想，没有马上点头，而是招来一小群雀鸟，将自己的意图传达过去。 　　雀鸟群很快飞走，没过多长时间，就带回一只厚实的兽皮袋。 　　叶安接住鼓鼓囊囊的袋子，朝雀鸟挥手，感谢它们帮忙。随即解开袋口，手指探进去，点点被强行带出温暖的房间，情绪不算太好的宝石虫。 　　幸亏叶安早有准备，借助彼此的联系，提前同宝石虫打过招呼，否则的话，雀鸟群根本无法平安返回，中途就会被宝石虫控制住，生死难料。 　　“帮个忙。”叶安无法同化福寿螺，他很想知道宝石虫能否做到。 　　圆滚滚的小家伙貌似畏寒，十分不情愿的舒展开身体，开始和叶安讨价还价。要它们在寒冷的天气做事，必须付报酬！ 　　“可以，只要能解决麻烦，完全没问题！” 　　叶安答应得十分爽快，宝石虫身体僵住，怀疑自己要的是不是太少了？ 　　“不许反悔，你们可是答应了！” 　　叶安点点宝石虫的小脑袋，后者十分懊恼，索性将怒气全部撒到福寿螺头上。 　　随着宝石虫头顶的斑块颜色加深，一部分福寿螺像是失去方向，在水中和岸上不断绕圈。几分钟后，它们同时停住，迅速分散开，大口吞噬铺满河岸的卵。 　　这样的举动引起其它福寿螺狂怒，双方很快厮杀在一起，一时间难分胜负。 　　河中甲鲶被混乱吸引，大批涌向河岸，趁机吞食受伤和失去行动能力的福寿螺。 　　由于它们体积不小，前行时难免压到福寿螺的卵。发现破碎的卵带，水中的福寿螺也追上岸，迅速爬满甲鲶全身，利用变异出的牙齿啃咬对方。 　　不到半个小时，水中河岸就乱成一片。 　　拉契娃等人因吃惊张大嘴巴，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叶安示意众人退后，不要卷入这场混乱中。同时决定带着宝石虫巡视三角洲，以防有逃脱的福寿螺和甲鲶。 　　这两种生物生命力太强，哪怕留下个位数，都能很快发展壮大成一群。 　　为保证水域的安全，绝对不能出现漏网之鱼。 　　在叶安解决突来的麻烦时，身在猎人城的萧玧迎来一批特殊的客人。 　　这些人均身着斗篷，遮挡住相貌。入城之后，既不做生意也不打探消息，而是直接找上巡逻的队伍，口称要见城主。 　　看到对方送上的刻有图腾的木牌和石牌，萧玧没有拖延，当天就在城主府见了他们。 　　队伍中的长者看到满身冰冷气息的萧玧，登时红了眼眶。 　　城主，他仿佛看到了城主再世！ 　　此时此刻，再没人怀疑萧玧的身份。 　　萧玧看着除下斗篷的众人，验明身份之后，道出他主动放出消息，吸引众人前来猎人城的目的。 　　这些流离失所三十年的海城遗民全都神情激动，有年纪大的甚至哭出声音。 　　三十年了，他们终于等到这一天。 　　三十年了，他们终于能回家了。 第496章 萧玧的解释 　　海城后裔抵达猎人城不久，叶安的书信也随信鸽飞入城内。 　　彼时，萧玧正坐在大厅，数名满脸沧桑的老人和中年人分坐左右。 　　众人面前一张木制长桌，桌上掰开十多个烛台，和垂挂的吊灯一起照亮室内。 　　烛台旁铺开数张兽皮，颜色均有些泛黄，显然存世时间不短。其中部分还有火焚和切割留下的痕迹。 　　兽皮展开后，有痕迹斑驳，上面的图形文字均十分模糊；有的虽然老旧，图形线条乃至标注仍十分清晰，一眼看过去，就知晓上面绘制的是远洋海图。 　　两相对比，前者的持有人满脸羞惭，苍老的面容涨得通红。 　　他们绝非故意，也不是粗心大意，而是当年出城匆忙，途中遇到追杀，屡次险象环生，差一点连命都丢掉。这些海图也是拼命才得以保全。 　　几十年过去，没有精通修复的匠人，没有专门的技艺，海图损毁严重，自然无法保存得太好。 　　拿出完整海图的人对比之后，也只是叹息一声，并未开口指责。 　　他们手中的海图之所以完整，并非是自己多出几分本事，而是比前者幸运，先一步摆脱追杀，侥幸没遇到更大的麻烦，保全了带出来的大部分珍贵资料。 　　如今众人在猎人城重聚，看到熟悉和不熟悉的面孔，回忆当年一桩桩往事，想起再也见不到的老友，难免唏嘘，心中涌出悲凉。 　　好在低沉只是一时。 　　萧玧的身份和计划让他们重拾希望。 　　海图损毁不要紧，在座都是富有经验的海员，曾随前代海城城主一同扬帆海上。其中有两名老人还曾是一船之长，对船队运作极其熟悉，并掌握远洋航线。 　　有这些人在，即使海图模糊不清，损毁大半，依靠记忆也能补全。 　　众人拿起海图，对比记忆互相讨论，进行补充时，一只信鸽从窗口飞入，在穹顶盘旋一周，飞落到萧玧面前、 　　护送信鸽的一对雪鸮没有靠近，无声落到半开的窗前，站在窗棱上，丝毫不惧怕卷着雪花的冷风，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众人，稍有不对就会发起攻击。 　　断臂送来热水，看到信鸽和雪鸮，不需要萧玧吩咐，迅速放下水壶，去厨房取来鲜肉和谷物，喂给长途跋涉的信使。 　　无视老人们诧异的目光，萧玧探手取下信鸽背上的兽皮。 　　兽皮采用特殊工艺硝制，薄如蝉翼，入手极轻，且能不被雨雪浸湿。折叠在一起，长宽均不超过两厘米，厚度不过半厘米。展开之后，大小远超过普通信纸，三张海图拼接起来还有富余。 　　萧玧展开信件之后，从头至尾浏览一遍，表情没有变化，众人却明显感到他的心情很好。 　　老人们彼此交换眼神，即使心中好奇，也没有贸然开口。 　　断臂去而复返，手中捧着托盘，来到桌前，将里面的食物分出一部分，递到鸽子面前。其后走向窗口的雪鸮，距离两步停住，将托盘放下，示意对方取用，自己没有再靠近。 　　对此，萧玧习以为常，海城老人们则满脸惊奇。 　　在他们的印象中，人和变异鸟根本无法如此和谐地相处。 　　信鸽貌似温驯，实则攻击性极强，更不用说飞行无声的雪鸮。 　　雪鸮的危险之处不只在于夺命的利爪，更在于它们能无声无息接近猎物，不被对方察觉。往往目标还没发现危险，就已经被抓住脖颈和脑袋带上天空。 　　看出众人的疑惑，萧玧想了想，并未开口解释，也没有立即告诉他们信件来源，而是将兽皮翻转过来，在背面写下几行字，重新折叠起来，绑到信鸽背上。 　　“回去吧。” 　　萧玧顺过信鸽的脖颈，引来咕咕几声，手指差点被啄出一个窟窿。 　　萧玧收回手后，信鸽活动几下脖颈，确定他不会再有动作，仰头吞下最后一口鲜肉，旋即展开翅膀滑出桌面，从窗口飞了出去。 　　两只雪鸮紧随其后，护送信鸽离开城主府，消失在漫天飞舞的大雪之中。 　　三只变异鸟来去如风，大厅内，众人的疑惑不断涌出，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却始终没能问出口。 　　目送信鸽和雪鸮飞出窗口，萧玧收回视线，注意力重新回到海图上，接连询问两个问题，发现众人心不在焉，抬头扫视两旁，开口道：“信是三角洲主人送来，叶安的名字，想必诸位听到过？” 　　叶安？ 　　众人互相看看，神情各不相同。 　　有的仍是疑惑，即使听过这个名字，却也没有太多留意。乍一听萧玧提到，自然是满头雾水。 　　有的消息比较灵通，不止一次听过叶安的神奇。知晓他是强大的变异者，其发迹过程仿佛神话。 　　从商人的描述中，这个人仿佛凭空出现，从默默无闻到掌控整片三角洲，手段干脆利落，时间短得惊人。 　　千城、红城和黑城的覆灭，背后都有他的影子。商人城城主绮罗的死，听说也是他的手笔。 　　此外，金城、丰城等势力的变换，也不缺少他的参与。 　　这样的强者，如果是城主的朋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都是一件好事。 　　只是当年的阴谋和背叛给老人们留下阴影，“不信任”三个字如烙印一般深深刻入他们的心头。哪怕萧玧足够强大，他们依旧担心，并非是对叶安不满，而是三十年前的遭遇使然。 　　看出众人的担忧，萧玧靠向椅背，双手指尖相对，交叠成塔形。 　　他知道众人的担忧，要解释的话，估计今天一天都不用再做别的事了。 　　几个念头闪过脑海，萧玧考虑再三，终于作出决定，给出他认为最合适的答案：“叶安是三角洲的主人，也是我的朋友、合作对象和伴侣。” 　　话音落下，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集过来，大厅里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孤岛上的叶安并不知道猎人城都发生了什么。 　　此刻，他正坐在变异虎背上，沿着河岸向前巡逻，搜寻躲藏的福寿螺和变异甲鲶。 　　他原本找了一头驯鹿代步，不想中途休息时，驯鹿成了变异虎的美餐。 　　不想徒步前行，叶安索性抓住老虎的耳朵，和对方讲过一番道理，在老虎被迫点头之后，成功坐到老虎背上。 　　一人一虎前行，沿途走兽飞鸟纷纷躲避。 　　来到一处未封冻的河湾，叶安忽然听到模糊的人声。 　　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仔细再听，的确像是人声，十分接近婴儿的啼哭声。奇怪的是，声音是从水中传来！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立即上前两步，蹲在结冰的河岸，催动意志探向水底。 　　冰冷的水下聚集大团黑影，均是有叶安手臂粗的黄鳝。被黄鳝包围其中的，赫然是一条尚在幼年期的变异大鲵！ 第497章 惊奇 　　水下的黄鳝越来越多，最大的几条体长超过三米，游动时掀起河底的泥沙，清澈的河水顿时一片浑浊。 　　叶安凝神观察，发现大鲵周围的暗影不断增多，前后左右均被堵死，头顶都有黄鳝出现。身陷重重包围，失去所有逃生的道路，已然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情况看似十分危急，偏偏又透出几分奇怪。 　　全因大鲵身在包围圈中，表现出的样子十分焦急，叫声接连不断，实则却没有任何惧怕和紧张的情绪。 　　叶安以为自己感知出错，继续催动异能，无形的意志深入水下，如丝线缠绕上对峙双方。尝试数次，从大鲵身上依旧感受不到恐惧，反而是兴奋居多。 　　“奇怪了。” 　　叶安蹲在河岸边，决定再等一等，找出究竟是怎么回事。 　　变异虎走到叶安身边，一起探头看向水下。过了一会，大概是觉得无聊，宽大的前掌拨动水面，荡起一圈圈波纹。几块碎冰在水波中摇曳，载浮载沉。偶尔相碰，很快又分开，顺着水波向前流动。 　　“别闹。”叶安正留心观察水下，不想变异虎突然调皮，担心惊动黄鳝群和大鲵，当即伸手按住变异虎的脑袋，稍微用力拍了两下，又挠了挠它的耳朵。 　　变异虎虽有不满，到底实力不如人，打也打不过，开口吼两声很可能会招惹来领地不远的母虎，只能憋屈地闭上嘴，顺着叶安的力道趴在地上，任由对方靠在身上，被当成一个大暖炉。 　　水面下，因为变异虎的动作，黄鳝群出现短暂分散。待到水波消失，一切恢复原样，它们又重新聚集，不断缩小包围圈，随时准备将猎物撕碎吞噬。 　　危急关头，大鲵的叫声陡然一变，频率加快，声音变得高亢尖锐，异常刺耳、 　　相隔水面，叶安仍本能地捂住耳朵。 　　这个声音太过诡异，他不是主要攻击目标，仍被震得耳鼓疼痛，眼前阵阵发黑，一瞬间大脑空白，仿佛灵魂离开躯体，留在地上的只是一具空壳。 　　哪怕时间只有一两秒，叶安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生死关头，别说是一两秒，即便是半秒不到，都有可能失去先机，在战斗中丢掉性命。 　　变异虎趴在叶安身边，同样遭到冲击。它的样子没比叶安好多少，甚至更加糟糕。 　　一人一虎回神之后，再不见半分轻松的样子。 　　若不是叶安阻拦，变异虎很可能跳进水里，将危险的源头当场扼杀。 　　“别动，再等等。” 　　叶安拦住变异虎，集中精神，用意志包裹住自己和变异虎，确保不会再受到影响，其后继续锁定水下战团。 　　由于大鲵出乎预料的攻击方式，黄鳝群陷入混乱。 　　一条条黄鳝身体僵硬，无法行动自如。恢复行动能力，却变得找不准方向，竟然互相撕咬，不分敌我地发动攻击。 　　不到片刻时间，水下已经出现黄鳝断裂的肢体。 　　可惜的是，黄鳝数量实在太多，纵然有部分失去攻击性，不代表大鲵就此脱险。它依旧被团团包围，不可能立即逃出生天。 　　大鲵仍是不慌不忙，它在逐渐松脱的包围圈中游动，叫声一再发生变化，忽而高亢，忽而急促，声调也出现细微改变。 　　叶安侧耳细听，惊奇闪过眼底。 　　它像是在交流，用声音召唤同伴。 　　可能吗？ 　　叶安有些拿不准。 　　大鲵的这种叫声，结合它释放出的情绪，简直像是一种简单系统的语言。 　　叶安觉得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事情却紧接着出现。 　　不远处的水面上，几块浮冰突然移动，不是被水流冲走，而是逆流而上，朝黄鳝和大鲵的战场靠近。 　　叶安转头望过去，很快发现浮冰下是另外三条大鲵。同样是幼生期，体型比被包围的同族更小，游动时的速度却相当快，嘴巴张开，满口都是变异生成的利齿。 　　三条大鲵游向河底，同被困的同伴里应外合，迅速撕开黄鳝的包围圈。 　　它们汇合之后，没有转身离开，而是冲向黄鳝群最混乱的地方，各自盯准目标，开始大快朵颐。 　　形势瞬间颠倒，猎手成为猎物，受困的大鲵摇身一变，化为生猛的掠食者，将体长接近自身两倍的目标活生生撕碎。 　　期间黄鳝有过反击，奈何四条大鲵十分有经验，配合默契，利用叫声扰乱群体，使得黄鳝群乱成一团，根本分不清敌我，更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目睹整个过程，叶安不由得翘起大拇指，对大鲵很是佩服。 　　黄鳝擅长躲藏，在水中速度极快，对幼年大鲵来说，想抓到它们绝不是那么容易。 　　这几条大鲵独辟蹊径，以自身为饵吸引对方，让黄鳝以为食物送到嘴边，实则在不知不觉中落入对方陷阱。 　　不过，大鲵也并非一定成功。 　　如果黄鳝的数量超过它们的声音覆盖范围，亦或是中途遇到别的掠食者，它们一样会失败，甚至丢掉性命。 　　这样一场捕猎，可谓是精彩绝伦。 　　没有真正看到结果，谁也无法断言最后的胜利者会是谁。 　　四条大鲵很快吃饱喝足，陆续脱离战团。 　　在它们身后，黄鳝群依旧是一片混乱，吃剩下的骨头和碎肉漂浮在水中，同掀起的泥沙混在一起，使河水的能见度更低。 　　黄鳝数量不少，大鲵吃掉的不超过三分之一。 　　秉持着有吃的就不能错过的原则，叶安找来几根锋利的树枝，瞄准目标，迅速从水中扎出几条。 　　变异虎很不客气，黄鳝甩到岸上，直接张口去咬。接近三米长的黄鳝，咔嚓一声咬断，用前爪按住，一口接着一口，连骨头带肉一起吞下肚。 　　抓到足够的数量，叶安就此停手。 　　分给变异虎大部分，自己留下两条，找到一个背风的地点生火，取出随身携带的匕首，将黄鳝肉一块块切下来，撒上盐，架在火上烧烤。 　　烤肉的香味逐渐飘出，叶安不由自主地吸了吸鼻子。 　　他从火上取来一串烤好的肉段，没有着急下口，而是留心观察。果不其然，四条大鲵没有走远，全都藏在距离河岸不远的浮冰下，正充满好奇地观察着他。 　　叶安笑了。 　　他对这几条大鲵很感兴趣，很想和它们“沟通”一下。不过不能莽撞，需要十分小心。对这种智慧种群，不能着急，需要一点点打消它们的戒心。 　　叶安撕开鱼皮，取出口袋中的木瓶，打开瓶口，又在鱼肉上撒了一层调料。 　　烤肉的香味瞬间激发，变得更加浓郁。 　　变异虎马上被吸引，咔嚓咔嚓的咀嚼声逐渐消失。 　　大鲵想要靠近，却又十分警惕。 　　四个小家伙藏在冰下，互相碰着脑袋，一时间万分纠结。 　　最年幼的一条游出一段距离，就被同伴咬住尾巴，不许它靠得太近，实在抵挡不住诱惑，竟然当场闹起脾气。 第498章 拟态 　　烤鱼的香味不只留住了大鲵，还引来外出捕猎的两支队伍。 　　孤岛城池尚未全部竣工，部分房屋建筑还需要进一步完善，叶安制定的规章已经先一步公布。 　　为方便岛上居民牢记，以王伯和强伯为首的老人们各自划下一片城区，向居住在该区域的岛民进行宣讲。有人提出不懂的地方，老人们不厌其烦，逐字逐句加以解释。 　　“今天大家都在这里，丑话说在前头，规矩定下之后，大家都要遵守。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不理解的都可以提，一个字不说，一句话不问，表面上点头答应，背地里说闲话破坏规矩，不用大人动手，我们几个老骨头还能拿得起刀！” 　　老人们的话铿锵有力，并且说到做到，当天就处置了三个刺头。上报叶安之后，没将他们驱逐，全都按照条例规定，将他们送往上游的矿场，在紫荆的看守下进行劳作，直至挖出规定的矿石数量。 　　此举作用不小，既让众人看到叶安和老人们的决心，也没有严酷到让众人无法接受。 　　犯错就要受到惩罚，但也不会一竿子打死。 　　按照规矩，该罚多少罚多少，该罚几天罚几天，不会超过，但能让人牢牢记住教训。 　　在叶安清理福寿螺和变异甲鲶的时间里，又有八个岛民犯错。好在都不是大过，按照之前定下的规矩，没有去往矿场，只需要跟随狩猎队外出，获取一定数量的猎物，就能够回到岛上。 　　叶安遇到的狩猎队，其中一支就是由犯错的岛民组成。 　　老人们宣读惩罚后，就将他们送出岛，并未派人跟随看守。 　　有前车之鉴，没有人会胆大到在惩罚期内再次犯错。 　　三角洲内的变异兽有独特的消息渠道，这些人敢生出不好的心思，做出不利于叶安的举动，别说逃出三角洲，前脚行动，后脚就会被撕碎。 　　事实上，除非被叶安驱逐，岛上没人想离开，即使是被惩罚的人也是一样。 　　在三角洲不缺吃穿，安全有保障，生活一天好过一天，脑子进水才会想走。虽然规矩严厉，一时间有些不适应，大部分人还是能够想明白，叶安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所有人的安稳。 　　岛上的居民越来越多，形形色色，鱼龙混杂。 　　大量人口定居下来，没有规矩，缺乏章程，难免会产生惰性，一些不好的习惯逐渐显露，总有一天会酿成祸患。 　　几次小范围的摩擦之后，产生类似担忧的人不在少数。这种心情笼罩下，对叶安制定的规矩，他们举双手赞成。 　　有规矩不要紧，没规矩才可怕。 　　只要在荒原上流浪过，就会十分清楚，没有约束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让叶安和老人们都没想到的是，对于颁布下的条令，最先接受并彻底贯彻执行的，竟然是最后加入孤岛的一批流浪者。 　　他们衣衫褴褛到来，想方设法留下，在叶安的庇护下，过上了梦寐以求的生活。这样的好日子，他们不容许任何人破坏，亲人朋友也不会例外。 　　认真考察过一段时间，强伯等老人从这批人中挑选出部分，协助他们更好地将规章贯彻执行。 　　叶安看过送上的报告，听取过相关意见，对老人们的做法并不反对。只不过，翻阅每天需要执行的任务，对他们承担的工作量叹为观止。 　　“这么重的任务，可行吗？”叶安询问王伯。 　　“可行。”王伯斩钉截铁。 　　事实正如王伯所言，对于被招纳的二十多人来说，任务重不要紧，工作多没关系，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才会让他们有真实感，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繁重的工作非但不会压垮他们，反而让他们信心十足，精神百倍，满足感一天强似一天。 　　这代表着他们被彻底接纳，真真正正成为孤岛上的一员。 　　此刻，叶安坐在火堆旁，手中翻烤着滴落油脂的黄鳝。 　　四条大鲵藏在水下，之前因抵抗不住诱惑发生争执，遇到两支狩猎队前来，立刻停下动作，迅速潜回到冰下，更游远了十多米。 　　察觉到大鲵的行动，叶安皱了下眉，朝正准备走过来的两支队伍摆手，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如果被这些人惊走四个小家伙，他之前的准备全都白费。 　　看明白叶安的意思，两支队伍先后停下脚步，隔着一段距离向他行礼问候，随后各自走开，继续搜寻雪下的痕迹，追逐计划中的兽群。 　　整个过程中，叶安的注意力一直没离开水下。 　　幸运的是，大鲵虽然警惕，到底没有就此离开。在狩猎队走远之后，又悄悄朝河岸边靠近。 　　叶安心中一喜，继续释放善意，想了想，又拍了一下变异虎的脑袋，在后者看过来时，指了指前方的一片石林，道：“先过去藏起来，我不叫你别出来。” 　　变异虎伏下耳朵，不满地吼了一声。 　　这算什么？ 　　用过就丢？ 　　渣男！ 　　叶安抓住变异虎的大嘴，吼什么吼？ 　　黄鳝没吃？ 　　好处没得？ 　　先前给它的晶石要不要吐出来？ 　　在叶安眯起双眼，带着威胁性的目光扫过来时，变异虎果断闭嘴，老老实实站起身，一路小跑，乖乖藏进石林。 　　晶石都吞下去了，还是不可能还的。 　　至于有骨气地走掉？ 　　它倒是想，问题是没那个胆子，怕挨揍！ 　　不需要叶安自己动手，只要将意思传达出去，三角洲内的母虎和母狮都不会客气。届时，它别想有好日子过！ 　　打发走变异虎，叶安转过头，脸上扬起笑容，全身笼罩温暖的光，举着烤得喷香的黄鳝肉，朝半个脑袋探出水面的大鲵挥了挥，亲切说道：“想不想吃？过来，都给你们。” 　　年幼的大鲵禁不住诱惑，加上叶安的异能影响，终于一条接一条爬上岸，迈开四条圆滚滚的小短腿，摆动着尾巴，接连凑到叶安跟前，昂起头，样子有些傻乎乎。 　　叶安递过黄鳝，准备进一步同化它们时，四条大鲵突然发生变化。 　　从尾部开始，原本黑褐色的体表一点点变成雪白，头部逐渐变得短圆，三对羽毛状的外腮从颈后翘起，两只眼睛也变得又大又圆，样子分外可爱。 　　看到大鲵的变化，叶安一时间愣在当场。 　　这是大鲵劈了腿还是蝾螈出了轨？ 　　就算都是两栖动物，好歹也是不同种群，这样随意变化是怎么回事？还是说其中一种产生独特变异能够拟态？ 第499章 合作 　　叶安坐在火堆旁，看着四条大鲵将烤黄鳝吃得一干二净，连一条鱼骨都没留下。 　　实事求是地讲，变成蝾螈的样子，的确比大鲵好看许多。 　　白色的体表近乎和飞雪融为一体。颈上三对外腮，在风中轻轻摆动，仿佛六片粉白色的羽毛，让他无法移开目光，甚至想伸手碰一碰。 　　吃完烤鱼，四条大鲵先后抬起头，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叶安，嘴里发出类似婴儿的声音，不是啼哭，更像是在笑。 　　叶安神思恍惚，大脑出现短暂空白，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条大鲵观察他片刻，同时停止发声，继续向他靠近，一条伸出前肢去碰他的手，另一条张开嘴，露出满口尖牙，正准备咬下去，突然被抓住尾巴，直接从地上倒提起来。 　　视线猛然颠倒，大鲵意识到不妙，奋力扭动身子，摆动四肢，试图挣脱桎梏。 　　奈何抓在尾巴上的力量惊人，无论它如何挣扎，始终没有半点松脱的迹象，反而越抓越紧，疼痛不断加剧，仿佛要将尾巴从身上扯掉。 　　见到同伴被抓，其余三条大鲵同时变色，身上的雪白消失，再度化为黑褐。 　　脑后的外腮没有伏下，而是瞬间变得坚硬，堪比锋利的钢刀，边缘处能轻易划开叶安的皮肉。 　　见状，叶安没有半点紧张，反而将手中的大鲵提得更高，站在三条大鲵跟前，挑起眉尾，笑道：“想迷惑我？本事不错。” 　　大鲵进行拟态，让自身显得无害，貌似降低他的戒心，实则让他脑子里拉响警报。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三番五次历经磨难，几次险些丧命，叶安不敢小看任何种群，也从不容许自己粗心大意，在不熟悉的对象面前放松戒备。 　　目睹大鲵合作捕猎的过程，叶安自然不可能认为它们无害。尤其是拟态出现，更让他绷紧神经。 　　果不其然，四条大鲵试图用声音控制他。如果不是他本身具备异能，又提前有所防备，换成其他人，哪怕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也极有可能中招。 　　叶安握住大鲵的尾巴，感受下坠的重量，手指不断收紧。 　　不断加剧疼痛让大鲵害怕，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弱。渐渐地，大鲵不再扭动身体，而是蜷起四肢，任由叶安抓着自己，没有再费劲挣扎。 　　见对方识趣，叶安没有再加重力气，目光落在对面的三条大鲵身上，清晰感知到它们此刻的情绪。 　　愤怒、焦虑，还有一丝丝恐惧。 　　同化过程中，大鲵的记忆流入叶安的脑海。 　　它们的母亲外出捕猎，一直没有归来，恐怕是凶多吉少。它们不想被饿死，只能冒着危险外出，结伴寻找食物。 　　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它们终于摸索出适合自己的方法，成功填饱肚子。 　　这并不意味着万事大吉。 　　它们出生的水域距离这里很远，生活着很多大型鱼类和两栖族群，竞争十分激烈。 　　四条大鲵没有成年，填饱肚子已经十分艰难，想和别的种群争夺领地，占据属于自己的地盘，更是难上加难。 　　母亲消失后，它们生活的地方就被一群蝾螈占据。 　　幸亏幼年大鲵有拟态能力，它们混在对方的族群里，才侥幸逃过一劫。 　　不想死在出生的地方，它们只能迁徙。一路上漫无目标，哪里有食物就游去哪里。中途没少遇到危险，一度落入险境，同样是靠着拟态才活了下来。 　　看过大鲵的记忆，叶安心生好奇，目光逐一扫过地上的三条，又将手中的大鲵提高些，视线同对方平齐，催动异能，将自己的疑问传递过去：“你们会多少种拟态？” 　　大鲵一动不动，打定主意不理不睬。 　　叶安曲起手指，在大鲵头顶弹了一下，发出一声轻响。 　　“不理我，信不信我烤了你们？” 　　话音未落，无形的意志化为有形，一道道金色光线漫射而出，迅速缠上四条大鲵，让它们动弹不得。 　　叶安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对着烧成炭状的一端吹气，焦黑的外皮脱落，现出仍存残焰的内芯。 　　大鲵又开始挣扎，可惜徒劳无功。 　　叶安摆出一副恶人姿态，翘起一边嘴角，将邪恶残忍演绎得惟妙惟肖。 　　“想被串起来烤吗？” 　　受到威胁的大鲵哇哇大叫，既害怕又愤怒，既恐惧又悲伤。 　　它们后悔了，不应该进到这片三角洲，更不应该靠近这个可怕的人类。最最不应该的是，是想要迷惑他，控制他。 　　它们好害怕！ 　　这个人类比河里的大鳄鱼还恐怖，还要不是东西！ 　　感知到大鲵的情绪和思维，叶安差点绷不住表情。 　　好在大鲵被叶安的异能影响，陷入恐惧、悲伤和愤怒中，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否则肯定会发现不对劲。 　　“别叫了，答应还是不答应？” 　　叶安晃动两下手臂，被抓住尾巴的大鲵被晃得头晕眼花，终于屈服。 　　地上的三条也是一样。 　　跑又跑不掉，能力被压制，不想被烤熟就只能听话。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四条大鲵按照叶安的要求，不断进行拟态。从蝾螈到鳄鱼，从鲟鱼到黑鱼，从鲤鱼到甲鲶，只要它们见过的水中种群，基本都能加以模仿。 　　美中不足的是，它们无法变化四条腿，变成鱼类时显得怪模怪样，背部看差不多，腹部翻过来马上露馅。 　　叶安看着大鲵的变化，可谓是惊奇不断。 　　看多了鱼类，他突发奇想，要求道：“变个螃蟹看看？” 　　四条大鲵同时僵住，怒视叶安，悲愤不已。变成鱼已经是极限，还要它们变成带壳的，太过分了，烤熟也做不到！ 　　“不行吗？”叶安叹息一声，很是遗憾。 　　四条大鲵索性趴在地上，全都一动不动。 　　总之做不到，再为难它们也做不到！ 　　石林中，变异虎目睹此情此景，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感知到叶安的召唤，不敢有片刻迟疑，立刻从林中跑了出来，靠在叶安身边，老实得不能再老实。 　　叶安抓抓变异虎的耳朵，从地上提起几条大鲵，翻身坐到虎背上。 　　“走，回家。” 　　他心情不错，通过大鲵的记忆，知晓附近的水域没有福寿螺，仅有的几条甲鲶也成了鳄鱼的腹中餐。水域既然干净，就不需要继续巡逻。 　　“放心，我不会烤了你们。相反，我会给你们食物，保护你们，只要合作愉快，我还会给你们一片水域作为领地。” 　　叶安十分看好大鲵的拟态，决定将它们安置在即将开办的学校中，帮助孩子认识更多水中族群，更深地了解它们。 　　如果大鲵配合，他会提供食物和领地作为报偿。 　　如果不同意……叶安不认为有这种可能。 　　四条大鲵被叶安开出的条件吸引，很快做出决定，答应了他的要求。比起继续流浪，定居下来也没什么不好。 　　只要叶安信守承诺，它们愿意合作。 　　得到想要的回答，叶安笑着点点大鲵的脑袋，正要拉起兜帽，风中忽然传来鸟鸣。 　　展眼望去，是送信归来的信鸽。 　　两支队伍同时出发，又在归来时遇到一起，结伴而行。 　　信鸽背负萧玧和赵翁的回信，发现叶安，立刻加快速度，振翅飞来。 　　雪鸮依旧沉默，叫声是雪雕发出，高亢锐利，充满着回到家中的喜悦。 第500章 萧玧的提议 　　萧玧和赵翁的回信都不算太长，包含的信息量却很可观。 　　赵翁信中主要提及近期荒原上的变化，重点提到数支前往猎人城的队伍，以及商队之间传递的消息。 　　因为上次孤岛集市的成功，前来交易的商队大多赚得盆满钵满，即使因意外出现损失，也在同叶安的合作中得到补偿。 　　比起到其他城市和聚居点做生意，前来三角洲几乎是稳赚不赔。 　　熟悉的商队之间互相通知，准备联合起来，整合全部资源，在雪季结束后大量搜集货物，结伴前来三角洲。 　　商队之后，赵翁还提到丰城。 　　自从叶安和萧玧离开，丰城近乎断绝以往的粮食生意，不再接纳大商队停留。 　　在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的带领下，城民一心一意恢复城内建设，在城外开垦新田，挖掘水渠，准备种植更多粮食。 　　雪季到来后，土地冻得结实，无法继续种地，丰城人就开始造桥，在地裂旁堆积大量石砖，用不完的全都送上城墙，加固增高墙上的箭楼。 　　萨恩三人各领一支队伍，每天在工地和田地上忙碌，手下人十分遵守规矩，均有所建树，在城民中的威望难分高下。 　　这些赵翁均有写明，并在信中感叹，谁能想到原本暮气沉沉的丰城，会有如今这样生机焕发的样子。 　　不过赵翁消息再灵通，没有进到城内，终究无法获取最核心的情报。相比之下，借由留下的宝石虫，叶安能更加准确掌握丰城人的一举一动。 　　据叶安所知，表面上看，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三足鼎立，彼此势均力敌。事实上，萨恩十分擅长借势，借助他曾居住在孤岛，打出叶安的大旗，一度在三人之中占据上风。 　　这样的变化引起另外两人警惕，迅速联合起来，一边彼此戒备，一边合力对抗萨恩。 　　对于萨恩的行为和目的，叶安一清二楚，但他不准备阻止，也无意进行干预。 　　萨恩曾在孤岛居住是事实，他的一双儿女如今还留在岛上。比起穆斯塔法和扎哈夫，自然更容易获取叶安的支持，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叶安不介意对方狐假虎威，只要他不越界，按照之前约定为孤岛输送粮食和优质粮种，自己完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在必要时提供一定帮助。 　　不过叶安心中清楚，他和萧玧都不会允许萨恩长时间一家独大，真正掌控丰城，穆斯塔法和扎哈夫有必须存在的理由。 　　如果萨恩做得过分了，叶安不提出警告，萧玧也会动手。 　　交情是一方面，利益是另一方面。一个聪明的掌权者，绝不会将二者肆意混淆。 　　以他和萧玧为例，在重要的问题上出现分歧，同样会据理力争，而不是碍于交情和面子，将本该属于自己的好处拱手相让。 　　这样做看似刻薄，有些不近人情，却是对自己和身后的追随者负责。 　　做不到这一点，就不适合统领一座城池，更不会获得忠诚和拥戴。 　　看完赵翁的信，叶安大致掌握荒原上各方势力动向，考虑诸多方面，不由得生出紧迫感。 　　最重要的一件事，为迎接即将到来的商队，安置接踵而来的商人和各方队伍，贸易区的规划和建造绝不能马虎。 　　他准备参考商人城的模式，在城内划出一片区域，作为集市长期存在，以此吸引大商队设立商铺，留下部分人员经营，方便货物流通。 　　商铺多了，孤岛贸易势必繁荣，到来的商队和吸引的人口也会越来越多，对今后的发展有极大帮助。 　　打定主意，叶安将赵翁的信折叠好，放进随身的口袋里，打算回去之后交给王伯等人传阅，进一步完善自己的计划。 　　萧玧的信同样不长，寥寥几句话，却给叶安透出巨大的信息。 　　“海城后裔。” 　　看到字里行间透出的内容，叶安愈发笃定之前的猜测，关于萧玧的身份，是他主动放出并在荒原上扩散。目的是为了吸引海城遗民，召集他们前往猎人城。 　　无论是重建海城还是扬帆出海，都需要海城人。尤其是组建船队，面对变幻莫测的海洋，实在太需要有经验的船长和水手。 　　自从海城覆灭，再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有能力出海。广阔的海洋上，除了原本就有的岛民，大规模的船队已经绝迹。 　　鼎盛时期的商人城，拥有百艘大船，也只能在江河上航行，偶尔在近海捕捞，从未曾到过远海。 　　三十年的时间可以改变许多事，却无法改变刻在骨子里的执念，无法夺走留在大脑里的知识以及在风浪中打熬出的经验。 　　正是看准这一点，萧玧才会主动放出消息，将自己的身份公之于众。 　　一来船只已经造好，时机成熟，只要船员水手到位，随时可以出发； 　　二来，当年背叛和覆灭海城的势力大多消亡，这个时候召集海城遗民，比任何时候都安全。他们不会再遭遇无止境的追杀，可以直奔猎人城。 　　当然，途中的安全也要注意。 　　毕竟荒原上生活着大量凶猛的变异兽，不想落入兽口，必须多加小心。 　　萧玧邀请叶安前往猎人城，言下之意，不用多长时间，一切就能准备好，按照当初的约定，邀请他一同出海。 　　在信件末尾，萧玧还提及一场结盟仪式，相关细节没有多说，只阐明大致框架，却让叶安嗅出不一样的气息。 　　仪式公开举行，通知各方势力。 　　两人当众盟势，约定联合。 　　至于举办地点，可以在猎人城，也可以在孤岛，选在海城废墟之上也完全可以。只要叶安点头，一切都不是问题。 　　叶安拿着信，重复看过上面的每一句话，拇指搓着下巴，停顿片刻之后，指尖按上上翘的嘴角。 　　“结盟，联合。” 　　乍一看，这个提议没有任何问题。 　　仔细想想，以两人的关系，以及猎人城和孤岛居民的认知，这个举动就显得有些奇怪。 　　两人的合作早已经传遍荒原，大大小小的势力均有耳闻。 　　萧玧提出这个建议，与其说是为了巩固双方联合，更像是为表明更加亲密的关系。 　　想到某种可能，叶安曲起手指抵住鼻尖，微微眯起双眼。在他看来，萧玧这个提议，怎么看都像是一种含蓄的……求婚？ 　　变异虎在雪中前行，速度越来越快，背上的叶安却始终感受不到任何颠簸。 　　四条大鲵靠在一起，明显感受到叶安心情变化，都是迷惑不解。这个之前还凶神恶煞的人类，为什么突然心情这么好？ 　　不会是改变主意要烤了它们吧？ 　　千万不要！ 第501章 聘礼 　　雪季中，叶安和萧玧的书信一直未断。 　　信鸽频繁往来三角洲和猎人城，岛上的雪雕和雪鸮同样不得清闲。 　　好在叶安给出的报酬足够丰厚，除了大量的鲜肉之外，还有切碎打磨的晶石，放在鸟巢里，幼鸟每日啃两口，身体比同期出生的幼鸟更加强壮，飞行能力也变得更强。 　　信鸽又一次从猎人城返回，带回比之前更厚实的包裹。 　　叶安解下绑在信鸽背上的绳子，打开桌上的罐子，取出一枚菱形晶石递了过去。 　　信鸽咕咕叫了两声，咬住晶石放到身边，其后扭过头，专心梳理羽毛。 　　在回程途中，信鸽遇到一场大雪，幸亏有雪雕帮忙，否则就要被困在路上。 　　大灾后的信鸽的确变得强壮，但在极端恶劣的天气下，还是会遭遇危险。 　　好在叶安有先见之明，为自己的信使雇佣可靠的保镖。借助雪雕和雪鸮，非但猛禽不敢轻易靠近，遇到恶劣的天气，同样能保证安全，平安返回三角洲。 　　羽毛清理干净，信鸽又等了一会，见叶安没有信件要送，就抓起晶石，振翅飞出窗口，打算回巢休息。 　　叶安仍住在鳄龟甲搭建的房子里。 　　屋内新添数件家具，以具有收纳功能的柜子和木箱为主。 　　地上铺着厚实的兽皮毯，既能防潮又能保暖。脚踩上去，柔软的毛发向内靠拢，覆盖脚背，很是舒适。 　　木床靠墙摆放，床板和床头精心打磨，结实牢固，不乏精美，睡上三四个人都绰绰有余。 　　床对面摆有数个长方形的柜子，高度接近三米，均横向分成六层，每层之间设有挡板，以挡板构筑的空间内，摆放着大大小小的罐子和瓶子，既有叶安搜集来的种子，也有铃兰配制的药剂，还有一些稀少的调料，分门别类，排列得整整齐齐。 　　距离柜子三步远，是一张圆形地桌。 　　桌面直径超过一米，表面涂有特殊的颜料，采集自几种变异植物，配置调和，代替清漆使用。 　　颜料涂抹晾干后，长年累月散发清香的味道，不只对人体无毒无害，更能提神醒脑。 　　自从发现这几种植物的妙用，铃兰就组织起人手，在东城郊外分出一片区域，专门进行培育种植。 　　现如今，城内打造的家具均涂抹此类颜料，很受大家欢迎。个别匠人突发奇想，将颜料重新搭配，用在屋顶和墙壁上，效果同样不错。 　　最先大规模使用的是东城，满目翠绿中，增添许多不一样的色彩。远远望去，色彩鲜艳的房屋鳞次栉比，很是吸引眼球。 　　叶安可以想象，任由他们发挥创意，东城极可能变得五光十色，成为孤岛上最独特的一景。 　　可惜铃兰不愿意。 　　按照她的说法，还是绿色更加养眼。如果想要不一样的色彩，大可以培育鲜花，比在房屋上涂色更加自然。甚者，铃兰还同叶安抱怨，现在的东城乍一看，简直像一片巨型的毒蘑菇。考虑到工匠们的创意，想到新建成的大片圆顶房屋，叶安无法反驳。 　　匠人们的创造热情遭到打击，一度十分沮丧。 　　好在情况并未持续太久，随着学校和公园逐渐建立，他们的奇思妙想很快有了用武之地。 　　尤其是孩子们的校园，从外墙到屋舍，从玩具、运动器械到教具，乃至叶安要求的课桌椅，都成为工匠们发挥的载体。 　　校舍建到一半，因恶劣天气停工，匠人们却没闲着，提着工具箱去往校内，在建筑内外发挥奇思妙想。 　　短短几天时间，校舍就大变模样，各种色彩互相碰撞，变得格外鲜活。 　　四条大鲵先一步进入校舍，出于安全考虑，将它们安置在校园中心的人工湖里。 　　人工湖从溪流引水，同岛上的河流相连。打开设在围墙下方的栅栏，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涌入，大鲵同样能沿着水道去往河中。 　　经过短暂适应期，四条大鲵生活得一天比一天好。 　　住在这里，它们不需要担心捕食者，不需要担心饿肚子，每天爬上湖心的人工岛，还能随意吸收能量。 　　湖心岛露出水面的部分高达两米，由鳄龟甲打磨而成。甲片因晶化变得透明，在阳光照耀下闪烁漂亮色泽。 　　第一眼看到这座湖心岛，四条大鲵就惊呆了。它们终于相信了叶安的话，如此财大气粗，兑现承诺完全不成问题！ 　　这是什么运气？ 　　大粗腿递到眼前，不赶紧抱住的就是傻子，不，傻鱼！ 　　它们是两栖类？ 　　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有大腿可抱，这才是最最要紧的！ 　　工匠们改造房舍时，大鲵恰好趴在湖心岛。 　　出于好奇，也是被鲜艳的色彩吸引，它们开始随着墙上的颜色改变体表，其中一条竟还拟态出了彩虹色。 　　叶安碰巧看到这一幕，对大鲵的基因再度产生怀疑。如此随意改变颜色，莫不是在进化变异过程中，某种蜥蜴也掺了一脚？ 　　撇开大鲵的基因问题，它们这种特性，对即将入学的孩子们有相当大的吸引力。 　　叶安不得不立下规矩，只能看，不能动手。若不然，天晓得一天比一天调皮的孩子们会做出何等惊人之举。 　　由于大雪不断，岛上的工程全部停止，许多商队也停在路上。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内，孤岛上没有一个客人，只有信鸽、雪雕和雪鸮来来往往，传递各种消息。 　　叶安坐在地桌旁，展开萧玧的信，开头就提到他之前送去猎人城的礼物，貌似让萧玧十分不解。 　　叶安撑着下巴，想到萧玧疑惑的样子，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浓。 　　他突然生出恶趣味，不打算对萧玧解释。哪怕对方明白提出疑问，在两人见面之前，他也不准备回答。同时做出决定，等到风雪小一些，马上送出第二批礼物。 　　其中包括数箱晶石，珍惜的变异兽皮毛以及精心打造的兵器。 　　兵器是一把长刀，采用十分珍贵的材料，由王伯亲手打造，一旦面世，必会引来各方瞩目。 　　“还是薄了点？”叶安侧过头，手指敲着桌面，思量这批礼物之后，第三批该送些什么。 　　大雪封路，人类很难出行，对生活在地下的种群不是问题。 　　叶安给出相应报酬，蚁后爽快点头，愿意提供帮助。上一批礼物就是由蚁群送出，平安到达猎人城，没有任何损失。 　　接下来的时间，叶安开始准备新的礼单，信鸽也可以休息下来，好好养精蓄锐，准备下一次出行。 　　远在猎人城的萧玧，在送出信件之后，回头再看叶安送来的礼物，依旧是满头雾水。 　　叶安在信中答应结盟，也同意当众举行仪式，至于地点，两人还需要进一步商量。 　　让萧玧没想到的是，信收到没多久，就有一批礼物送达猎人城。多亏有信鸽同行，否则地话，面对突然出现的大批黑蚁和行军蚁，城内势必要拉响警报。 　　误会解除，新的问题接踵而至。 　　叶安只在信中说明是礼物，并未解释送来礼物的原因。即使是为了庆贺，也解释不通。 　　萧玧很是不解，海城老人则面面相觑，表情很是复杂。 　　城主亲口说两人是伴侣。 　　城主送出亲笔信，提议结盟并公开举行仪式，无疑是另一种形式的联姻。 　　三角洲领主爽快答应，没过多久就送来重礼。 　　以联姻的角度来看，貌似说得通，却又像是有什么地方不对？ 　　原本这个问题很容易解答，奈何叶安突生恶趣味，不打算马上揭开谜底。 　　如若不然，萧玧和海城老人们很快会听到两个字：聘礼。 　　叶领主大方表示，有这样的大美人向自己求婚，自己当然不能虚。家大业大，聘礼必须给足！ 第502章 不速之客 　　第二批礼物送出之后，叶安拟定第三批的礼单，确认没有遗漏，就将相关事宜交给紫荆安排。 　　紫荆接到任务，不敢有半点马虎，从盛装的箱笼到礼品数量都要亲眼过目，亲力亲为。细节处同样留心，有任何差池都要返工。直至找不出半点问题，请示过叶安，才带领手下将礼物封存起来，等待蚁群返回。 　　时间一天天过去，冷风刮个不停，雪幕连成一片，厚实的雪毯覆盖整片三角洲。 　　这样恶劣的天气，连强悍的变异兽都极少外出，各自找到岩洞和树洞躲藏起来，等待暴风雪结束。 　　叶安躺在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风卷着雪花和冰粒打在门板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他睁开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睡意全无。恰好五脏庙开始敲锣打鼓，索性坐起身，点燃地灯，准备找些食物填填肚子。 　　火光燃起，照亮漆黑的室内。 　　悬挂在屋顶和墙壁的晶石同时发光，明亮却不刺眼。 　　叶安穿上外套，套上厚实的长靴，拉开屋门，登时冷风迎面，几颗雪子打在脸上，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喷嚏。 　　声音惊动趴在篮子里的雪貂和黑足猫。 　　小家伙们同时抬起头，齐刷刷望向门口，动作整齐划一。 　　叶安朝它们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黑足猫打了个哈欠，重新蜷起身子，互相挨着再次入睡。 　　雪貂精神头极好，不打算继续睡，陆续从高处跳到地上，顺着叶安的两条腿爬上他的肩头，蹭蹭他的脸颊，要求和他一同外出。 　　“一起去？也行。” 　　感知到雪貂的情绪，叶安点点它们的小脑袋，反手将它们捞下来，放到上衣的口袋里。迅速转身找来一件斗篷，利落地裹在身上，拉起兜帽，反手关上房门，顶着冷风走进漫天飞雪之中。 　　夜色很深，乌云遮挡天空，见不到半点星光。 　　叶安在雪中跋涉，每一步迈出去，脚下都会传来咯吱声响。积雪没过他的小腿，最深处能超过他的膝盖。 　　风雪中传来狼嚎，叶安起初并未在意，以为狼群是在捕猎。对狼群来说，这种情况虽然稀少却并非没有。 　　然而，随着声音不断拉长，他开始意识到不对，狼群并不是在捕猎，更像是遇到麻烦在设法求救！ 　　叶安当即改变主意，没有去储存食物的仓库，而是调转方向，沿着埋在雪下的石路前进，去往狼群受困的地点。 　　身为变异者，让他拥有过人的视力，不需要火把，照样能在黑暗中视物。 　　穿过一片石头和木材搭建的房屋，看到屋内闪烁的亮光，叶安脚步微顿，无意打扰屋内老人，当下拉紧斗篷，继续迈步前行。 　　狼群的领地在郊外，叫声传来的地点显然更远。 　　叶安一边捕捉声音，一边确认方向，离开城内后，速度不断加快，背影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城头守卫目送叶安离开，快速收回垂挂墙面的绳索。 　　“领主这个时候出去，会是什么事？”一个守卫搓搓手，好奇道。 　　“不清楚。”另一个人盘起绳索，取来一根短绳将绳圈系紧，挂到一旁的木柱上，其后转身走到火盆旁，和同伴一起烤火，同时警惕四周，以防有意外发生。 　　两人说话时，叶安已经走出很远。 　　狼嚎声越来越凄厉，叶安心中一紧，迎着寒风飞雪，在雪地中拔足狂奔。 　　风掀起他的兜帽，黑色的斗篷在他背后狂舞，似张开的双翼。 　　叶安顾不上许多，速度不断加块，遇到横在雪下的障碍，纵身一跃而起，动作敏捷轻盈，似一头敏捷的豹子。 　　雪貂藏在叶安的上衣兜里，小爪子牢牢抓住衣料，唯恐被甩出去。 　　叶安的速度实在太快，在土丘后躲避风雪的鹿群被惊醒，来不及反应，叶安已经单手撑在压实的雪层上方，飞身跳过鹿群头顶。 　　雄鹿发出叫声，召集惊慌的鹿群，安抚受惊的成员。 　　雌鹿护着小鹿聚集在一起，以防它们在惊慌中走失。这样的雪夜中离开群体，没有母亲的庇护，小家伙们只有死路一条。 　　察觉到鹿群的慌乱，叶安心中很是歉意。奈何狼群情况危急，叫声中带着求救，他不能有片刻耽搁，唯有再一次加快速度，朝声音传来方向冲去。 　　飞雪中，几头受伤的变异狼围成一圈，头朝外，护住伤势最终的成员，同一群棕熊对峙。 　　寻常情况下，棕熊都是独来独往，除了养育幼崽的母熊，很少见到成年棕熊一起行动。 　　今夜是个特例。 　　大雪连天，棕熊被一股奇特的力量从沉睡中唤醒，找不到食物，饥饿迫使它们离开领地，接二连三进入三角洲。 　　它们出现的时机过于凑巧，狮群和变异虎为躲避暴雪，先后回到领地深处。河道结冰，河马和水牛去往上游，寻找未封冻的水域，凶猛的鱼群也被隔绝在冰下，无法形成威胁。 　　八头棕熊碰到一起，竟然没有发生冲突，而是临时联合起来，捕到一头年老离群的驯鹿，补充过体力，继续朝三角洲深处进发。 　　这一次，它们就没有那么幸运，追逐猎物接近孤岛，遇上了生活在附近的狼群。 　　这是一支小族群，从银狼的族群中分离出来，准备组建自己的家庭。它们将领地选在孤岛边缘，恰好在棕熊前进的路上。 　　双方照面，冲突不可避免。 　　狼群成员不足十只，棕熊的数量足足有八头，后者体型庞大，力量惊人，前者刚离家不久，捕猎经验和对敌经验都有不足，一开始就落入下风。 　　棕熊将狼群视为猎物，意图斩尽杀绝。年轻的变异狼没有办法，只能向外求救。 　　叶安赶来时，银狼和黑狼同样听到求救的叫声，只是碍于风雪，无法像叶安一样行动自如，以致于距离更近，却被拦截在途中，迟迟无法赶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狼群的情况愈发危急。 　　棕熊开始缩小包围圈，从后足站立改为四肢着地，呲出獠牙，凶狠地逼近目标。 　　伤势最重的变异狼发出呜咽，它催促同伴离开，自己留下吸引棕熊，为大家争取时间。 　　它伤势太重，无法移动，失去同伴的庇护，注定会被活生生撕碎。 　　狼群自然不会同意，更不会抛弃它。 　　面对逼近的棕熊，年轻的首领仰头发出嚎叫，族群成员纷纷应和。它们不会离开，不会抛弃自己的同伴，它们会战斗到死！ 　　棕熊被激怒了，发出闷雷般地咆哮，大吼着冲向狼群。 　　危急关头，一道身影从天而降，犹如振翅的猎鹰，撕开呼啸的狂风，拦在棕熊和狼群之间。 　　认出来者，狼群发出喜悦的叫声，棕熊愤怒大吼，更加凶猛地向前冲。 　　叶安单膝支地，并未马上站起身，而是抬起头，漆黑的双眼锁定冲过来的棕熊，感知到牵引棕熊的那股力量，目光变得森然，嘴角牵引冷笑。 　　刹那间，无数光线漫射而出，如暗夜中升起一轮太阳。 　　光芒笼罩下，棕熊发出痛苦的嚎叫，纷纷栽倒在地，不复见上一刻的凶狠。 　　风中传来微弱的闷哼声，叶安没有半分留情，继续催动异能，巨大的光网铺开，罩住逃跑不及的两人，将他们困在藏身处，半点动弹不得。 　　“来了就别走了。” 　　叶安站起身，拍掉手上的碎雪，转身查看狼群，看到它们身上的伤，想到自己晚来一步将会是什么后果，不由得怒火冲天。 　　修长的手指勾了勾，光网开始收缩，两个人影被从雪下拽出，斗篷在拽动中掀开，露出两张相似的年轻面孔。 　　一男一女，男子比女子年长，赫然是一对兄妹。 第503章 自食恶果 　　兄妹俩趴在雪地上，几次想要站起身，却在中途跌倒。 　　闪烁微光的长线缠绕而过，将他们的手脚牢牢捆住。末端牵引在叶安手中，无论如何挣扎，只要长线不松，他们就半点动弹不得。 　　“大人，我们没有恶意。”年长一些的兄长开口，尽量抬起头，年轻的面孔摆出一副无辜表情，声音微微颤抖，带着十分刻意地惧怕。 　　妹妹小心蜷缩在哥哥身边，眼角垂挂晶莹，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滑落，样子格外可怜。 　　叶安没说话，漆黑的双眼扫过两人，笑意渐渐收起，表情中透出一抹玩味。 　　变异者，亲兄妹，能力和他相似，只是不够强，不能同化目标，只能诱惑和小心引导。 　　叶安转动视线，逐一扫过倒地的棕熊，心中默数，一共八头，应该是两人的极限。 　　风中传来狼嚎，银狼和黑狼先后率领族群赶到。 　　一匹又一匹变异狼冲过雪幕，强壮的身躯堪比牛犊。发现棕熊和两个陌生人，看到伤势严重的同族，当场呲出獠牙，发出低沉的咆哮，样子分外骇人。 　　被几十匹变异狼包围，棕熊感受到莫大威胁，开始拼命挣扎。非但徒劳无功，反而更加激怒狼群。如果不是叶安阻拦，狼群会立刻冲上去，将八头棕熊撕成碎片。 　　“别着急。”叶安安抚狼群，对两匹狼王承诺，“它们一定是你们的。” 　　狼群信任叶安，纷纷仰头发出长嚎。 　　叫声穿透雪幕，随风传出数公里，持续足足五分钟。 　　受伤的变异狼想要加入，怎奈伤势太重，后腿折断，根本无法移动。 　　狼群围了上去，用身体帮同族遮挡风雪，轮换舔舐它们的伤口，帮助它们尽快恢复。 　　带来棕熊的兄妹俩停止哀求，脸色变得铁青。 　　他们逐渐意识到，无论表现得多么可怜，如何舌灿莲花，叶安都不会信一个字，更不会施舍半分同情。 　　独特的异能让他们清楚认识到，眼前这个强大到可怕的男人宁愿将更多的安心给予狼群，也不会多看自己一眼。 　　屡试不爽的招数突然失效，两人变得无措，更有真实的恐惧升起。 　　他们虽然年轻，却有着大量掠夺和杀戮的经验。参照以往的经验，这次行动本该十拿九稳，哪想到阴沟里翻船，栽在叶安手里。 　　他们不是无意闯入，最开始的目标就是孤岛。 　　在计划之初，他们就设想过多种情况，能顺利夺取资源固然好，如果运气不好被困住，就要想方设法装可怜，博取对方的同情。再用异能迷惑对方，让对方接纳自己，趁机加入进去，找到合适的机会一击必杀，顺理成章接手对方的一切。 　　他们利用相同的手段掠夺过多支商队，有的还是大型商队，双手沾满鲜血，却每次都能全身而退。 　　当他们听到叶安的传闻时，心中很是不服气，一直想要会一会这个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三角洲主人。 　　此外，兄妹俩年纪渐长，逐渐萌生安定下来的念头。孤岛上的一切让他们眼红觊觎，做梦都想占为己有。 　　两人甚至商量好，如果有机会杀死叶安，他们该如何接管和享用这里的一切。 　　只可惜，他们以己度人，不愿意相信叶安有传说中的强大，以为都是商队夸大其词。贸然闯入三角洲，还是以挑衅姿态，不意外踢到铁板。 　　叶安看似对他们没有任何兴趣，实则一直在留心观察，不着痕迹同化对方，翻找两人的记忆。 　　第一次面对和自己能力相似的变异者，让他既警惕又好奇。然而，在深入同化，看清两人的所作所为之后，所有的情感都化为厌恶。 　　这对兄妹让他想起一个人，扎姆。 　　那个用药物控制变异兽和人，只为满足自私贪婪，对生命没有半分敬畏的男人。 　　兄妹俩终于察觉到不对，他们脸色大变，试图抵挡叶安。 　　可惜力量对比悬殊，他们非但没能驱逐同化的力量，反而被彻底控制，眼前发黑，大脑一片空白，继而如遭雷击，瞬间被剧痛侵袭。 　　俯视面色惨白的兄妹俩，叶安生不出半点怜悯。 　　只要看过他们的记忆，知晓他们是如何对待变异兽和好心收留他们的商队，绝不会产生半分同情心，有的只会是厌恶和痛恨。 　　看着张大嘴却发不出声音的两人，叶安弯腰抓起兄长的衣领，迫使他和自己的视线平齐，口中道：“践踏生命，用人命取乐很好玩，很刺激？” 　　叶安的语调没有起伏，落入对方耳中，却比呼啸的寒风更冷。 　　“以为身为变异者就能为所欲为？如果失去这种力量，你会怎么样呢？” 　　男人瞬间瞪大双眼，看着叶安的样子犹如在看一个魔鬼。 　　“我让你体验一下，如何？” 　　话音落下，不给对方反抗的机会，耀眼的光线缠绕成光球，瞬间包裹住叶安手中的变异者。 　　在光芒中心，男人能清楚感到力量流失。 　　他的记忆没有消失，意识出现短暂模糊，很快又变得清晰。 　　一个可怕的声音响彻脑海，更有不属于自己的强大意志束缚住他，不停地侵蚀他的大脑，损毁他的自信，剥夺他对异能的认知，让他相信自己变成一个普通人，无法再使用异能。 　　叶安无法剥夺对方原有的力量，但他可以通过暗示、压制和强迫，将目标对异能的使用认知彻底摧毁。 　　他是从大鲵身上获取的灵感，反向摸索，第一次使用。 　　将这两个变异者当成试验品，叶安没有任何负担，更不会生出愧疚。 　　光芒散去后，满面惊恐的兄长被丢到地上。他仍记得自己是变异者，可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调动一丝异能。即使叶安放开束缚，他仍瘫软在地，仿佛一滩烂泥。 　　他的妹妹见此场景，吓得魂飞天外。 　　她涕泪横流，不断向叶安哀求，同记忆中被她踩在脚下，用刀划开脖子的女孩一模一样。 　　她曾肆无忌惮地嘲笑对方，放言弱者就只配被踩在强者脚下。 　　如今角色轮换，她丧失所有傲慢，趴在地上哀求，只求叶安能放过自己。心中却暗暗发誓，只要能躲过今天，一定报仇雪恨，将对方碎尸万段。 　　她希望的场面终究没有出现。 　　叶安甚至没有抓起她，直接用异能覆盖。耀眼的光球从天而降，将哀求和咒骂一同吞噬。 　　光芒消失后，叶安没有再下杀手，而是交代狼群，将两人丢出三角洲。 　　对恶贯满盈的人来说，死亡的惩罚远远不够。他们要活着承受一切，经历他们加诸在别人身上的痛苦，这才算公平。 　　狼群十分乐意接受这项任务。 　　作为报复，它们分别咬断了兄妹俩的一条腿，其后分出数名成员，将哀嚎的两人拖入风雪之中。 　　“接下来……” 　　叶安转过身，看向倒地的棕熊。 　　八头棕熊数量可观，狼群肯定吃不完，多出的部分带回岛上，可以给孩子们打打牙祭。 　　此外，这几头熊的皮毛都很不错，尤其是个头最大的两只。聘礼不嫌多，想必萧城主会很喜欢。 第504章 错误的印象 　　要取得完整的熊皮，必然要返回岛上。 　　同狼群商量之后，叶安就地取材，利用树枝和藏在雪下的藤蔓制成拖板，由狼群拖拽，一路将猎物运回岛上。 　　途中遇到夜行的飞禽，数只夜枭张开翅膀，悄无声息掠过队伍头顶。若不是有叶安在场，受伤的变异狼和棕熊都会成为目标。 　　狼群齐心协力，逆风奔跑，银狼和黑狼一马当先，银色和黑色的毛发被风吹动，仿佛流动的缎子。 　　受伤的变异狼趴在拖板上，一来不会加重伤势，二来也方便看顾收获的猎物。 　　夜色中传来狮吼，相隔很远，声音却异常清晰。 　　狼群没有停住，更没有减慢速度，在跑动中不断协调队伍，最终化为两道利箭，呼啸着穿过银白色的雪原。 　　叶安起初坐在拖板上，负责照顾受伤的变异狼，提防可能出现的抢夺者。 　　在三角洲范围内，很少有变异兽脑子不清醒，想要抢夺他的猎物，但极少的概率不代表没有。 　　在严酷的雪季，三角洲内偶尔会出现陌生的兽群，它们不熟悉这里的一切，一路上横冲直撞，一门心思寻找食物。凡是被饥饿逼到悬崖边，不会惧怕任何挑战和威胁。 　　对叶安和长期居住在三角洲的变异兽来说，这些外来者是不小的威胁。 　　狼群在奔跑中保持警惕，提前避开障碍，以免拖板被卡在中途。 　　叶安催动异能，释放意志，没有发现潜伏的猎手，索性跳下拖板，加入狼群一同奔跑。 　　冷风刮在脸上，像森冷的刀子。 　　兜帽和斗篷被风掀起，猎猎作响。 　　脚下的积雪很深，每一步踩下去，至少没过小腿肚。 　　叶安的速度丝毫不慢，反而越来越快。步履在奔跑中变得轻盈，留在雪地的足印越来越浅，整个人被光芒包裹，很快追上狼王，同二者并驾齐驱。 　　狼群一路来到城下，引起守卫的注意。 　　叶安停下脚步，继续催动异能，包裹在周身的光芒瞬间大亮。 　　见是领主归来，城头守卫迅速放下绳索，末端一直垂落到地面。拳头大的绳结坠落雪地，砸出一个不小的雪坑。 　　叶安摇摇头，单手拢在嘴边，扬声道：“开城门！” 　　说话时，环绕周身的光芒向四周扩散，照亮狼群，也照亮带回来的八头棕熊。 　　命令下达，守卫自然不敢耽搁，迅速跑下城墙，不忘拍醒在城门洞内打瞌睡的同伴，告知后者领主归来，和自己一起去开城门。 　　城门处闹出的动静委实不小，加上狼群的叫声以及守卫们的惊呼，陆续有城民被从梦中惊醒，睡眼朦胧坐起身，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变异犬十分警觉，第一时间冲出来，在头犬的带领下向城门聚集。 　　夜色中，一条条变异犬穿过长街，同跟随叶安入城的狼群相遇。彼此不算陌生，甚至称得上熟悉，守护领地的本能还是让犬群发出威慑的低咆。 　　狼群自然不甘示弱，一时间，狼嚎和犬吠交织在一起，传遍城内，吵醒所有岛民。 　　王伯等老人距离最近，最先从城内赶来。 　　铃兰、木棉和紫荆紧随其后。 　　鲁格等人白天忙着狩猎，晚上睡得很实。听到狼嚎和犬吠，闭着眼睛从床上跳到地上，胡乱套上外衣长裤，踩进靴子，抓起武器冲出家门，冷风一吹才完全清醒过来。 　　从城门至长街亮起大量火把，火光照耀下，是不断赶来的岛民。 　　叶安不想引起众人误会，只得登上高处，向众人说明前因后果。包括那对不怀好意的兄妹，闯入三角洲的棕熊，狼群的战斗，没有半点遗漏。 　　“事情就是这样。” 　　听完叶安的讲述，知晓有人竟敢觊觎孤岛，打着霸占这里的主意，众人无不义愤填膺，连年幼的孩子都哇哇大叫，挥舞着小拳头。看样子，那对兄妹如果在现场，最大可能就是被愤怒的岛民撕碎，最终落得个死无全尸、 　　“事情已经解决，不需要再做计较。”叶安提高声音，同时平举双手，压下众人的愤怒，“现在要处理的是这些棕熊。” 　　听到叶安的话，岛民们迅速安静下来，没有继续开口。 　　按照惯例，棕熊是叶安捕获，他完全可以独占，不需要分给别人。无论在何时何地，这都无可置疑。 　　叶安不打算这么做，他有意拿出一部分分给孩子和体弱的岛民。 　　众人考虑之后，没有拒绝这份馈赠，但也没有白拿，凡是分到熊肉的岛民，包括半大的孩子，各自取来兽皮和可以交换的物品，逐一送到叶安面前。 　　叶安没有拒绝。 　　无偿给予并不总是好事。 　　一次两次且罢，次数多了，让岛上的人习以为常，一旦某天改变做法，留下的不会是感激，反而会惹来不满甚至仇恨。 　　岛民也知道这一点，至少大多数人不会装糊涂。 　　无论东西多少，是否珍贵，是不是能被叶安看上眼，他们必须做到问心无愧。这样才能形成良好的习惯，维持岛上的安稳。 　　见到众人的反应，老人们纷纷颔首，感叹自己这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 　　狼群分走属于自己的份额，没有在城内久留，吃饱之后就陆续离开，顺便带走了受伤的同族。 　　在离开之前，叶安亲自动手，帮伤势最重的变异狼固定住骨头，又从铃兰处要来几瓶伤药，快速为变异狼处理伤口。 　　犬群似有不满，但在叶安的安抚下，终究忍了下来。 　　八头棕熊分割完毕，夜色早已经退去，晨光自头顶洒落，众人抬起头，发现笼罩三角洲多日的阴云竟然散开，现出一片湛蓝的天空。 　　“好兆头。”老人笑着感叹。 　　叶安单手搭在额前，眯起双眼，享受雪季中难得一见的阳光。 　　纵然天气寒冷，甚至比落雪时更冷，他还是和众人一样，沐浴在阳光下，现出愉快的笑容。 　　与此同时，荒原上依旧朔风呼啸，大雪纷飞。 　　猎人城外，厚实的雪层突然被拱起，大群行军蚁和黑蚁排着整齐的队伍从地下现身。一同出现的，还有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箱子和鼓鼓囊囊的兽皮口袋。 　　之前有过一次经验，城头的猎人没有惊慌，第一时间去报告萧玧。 　　听到蚁群再次出现，还带着大量物资，即使没有信鸽随行，萧玧也料定是叶安的手笔。 　　既然是叶安送来礼物，就不能将蚁群拦在城外。 　　“今天先到这里。” 　　萧玧站起身，利落收起写好的兽皮卷，其后大步离开议事厅。 　　在他身后，长桌两侧的老人面面相觑，神情莫名。如果上次还有疑问，同样的情况二度发生，足以碾碎所有怀疑。 　　“城主，是要出嫁的那个？”一个老人迟疑道。 　　其余老人沉默不语。 　　他们没有亲眼见过叶安，只听过传说，想要从城内获取信息也不是那么顺利。 　　城内猎人谈论的都是叶安的强悍，几乎没人提及他的外貌。 　　原因很简单，经过杰森等人的明示暗示，城内上下均知叶安和城主关系不一般。公开对城主的伴侣品头论足，非但不礼貌，简直是活得太痛快，想给自己找点刺激。 　　于是乎，老人们自然而然产生错误的印象，认为能让城主让步，想必是个魁伟过人，如岩石一般的强悍男人。 　　断臂端着托盘走过，看到老人们脸上的神情，猜出他们可能的想法，嘴角抽动两下，决定什么都不说，等真正见面那一天，场面应该会十分有趣。 第505章 炫耀 　　在兵蚁的护卫下，工蚁排成长列，扛着从三角洲运来的礼品，鱼贯进入城门。 　　大雪连下数日，城内城外同样一片银装素裹。 　　道路上的积雪来不及铲掉，被行走的人群踩实。 　　路两旁的房屋被积雪覆盖，只在门前清出一条窄路，方便屋主出行。饶是如此，遇到夜降大雪，屋门照样会被堵住，需要从高处的窗口爬出来才能进行清理。 　　蚁群入城后，引起不小的轰动。 　　比起上一次，蚁群规模更大，运来的箱子和兽皮袋更多。 　　为确保安全，黑蚁和行军蚁合流，兵蚁合作开出道路，隔绝路旁围观的人群和行走在道路中央的工蚁。 　　日正当中，雪势逐渐减小，冷风不再如晨时凛冽，路旁的围观者越来越多，几乎将通往城主府的道路挤得水泄不通。 　　除了城内居民，人群中还有不少因大雪滞留的商人。看到迎风冒雪的蚁群，以及蚁群运送来的箱笼，都不免啧啧称奇。 　　在他们的印象中，变异蚁相当不好惹，无论行军蚁还是黑蚁，不小心惹怒它们，不付出一定代价，休想轻易脱身。 　　几名穿着长袍的商人站在人群中，借助高大的身材，能清楚看到蚁群入城时的样子。即使有围巾遮挡，也掩不去满脸的震惊之色。 　　他们效力于一支大商队，常年行走在各大势力之间，脚步踏遍整个荒原，称得上见多识广。 　　无论行军蚁还是黑蚁，对他们而言都不陌生。 　　商队曾经在旱季深入荒漠和草原，遇到过迁徙和捕猎的蚁群，大多数时间相安无事，遇到运气不好，难免会发生冲突。 　　每次冲突，商队均损失惨砸，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补足元气。 　　因此，在这些商人的印象中，蚁群早被打上“麻烦”“难对付”的标签。 　　不承想，眼前一幕彻底打破他们的认知。 　　几个高大的男人互相看看，用力掐在手臂上，尖锐的痛感让他们直吸冷气，仍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 　　凶残的变异蚁竟会以此种方式出现，帮忙运送货物？貌似还是礼品？ 　　全城人竟丝毫不见紧张？ 　　戒备倒是有，却和如临大敌完全不沾边，更像是例行公事做做样子。 　　商人们万分不解，尤其是看到长路尽头走来的萧玧，心情更加莫名，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古怪。 　　在城内这些时日，他们听到不少传闻，搜集到大量线索，关于萧玧出身海城的事已经板上钉钉，没有任何疑问。 　　在他们停留期间，接踵而至的奇怪队伍虽未亮出身份，从透出的蛛丝马迹也能推断，他们和海城不无干系，很可能和萧玧一样出身海城，是海城后裔。 　　此外，萧玧和叶安的关系也令他们吃惊。 　　在详细打探之前，他们以为两人有不错的交情，彼此之间有利益交换，是盟友的关系。 　　在城内停留一段时间，汇总各方面得来的情报，商人们赫然发现，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不是这么简单。 　　数日前又有消息传出，猎人城城主和三角洲主人将公开举行会盟，地点尚未确定，计划却是实打实，不会产生变数。 　　和其他停留在城内的外来者一样，这支队伍中的成员突然间意识到，荒原上的格局将重新洗牌。昔日盘踞金字塔顶的势力陆续衰落甚至消失，独霸一方的猎人城和新崛起的三角洲将取而代之。更重要的是，两方即将联合，并且是以一种超出旁人预料，比普通结盟更加牢固的关系！ 　　除非有更强大的势力突然崛起，否则的话，荒原上的权力格局就此抵定，至少五十年内不会发生变化。 　　有嗅觉灵敏的人，开始猜测萧玧接下来的动作。 　　各种各样的消息在荒原上扩散，但无一例外，绕不开海城。 　　在金城打造海船的消息传出后，类似的猜测瞬间达到顶峰。所有人都开始期待，期待萧玧下一步动作，以此验证自己的推断。 　　当然，聪明人不会一直等待。 　　有不下十支大型商队派出代表，主动和萧玧接触，直接开门见山，如果萧玧真打算探索海洋，他们愿意付出一定代价，交换船上的一席之地。 　　人群中的商人，除了因大雪被迫停留的，其余都是商队派出的代表，几名穿着长袍的商人就是其中之一，也是最早到达的一批。 　　如果说之前对领队的计划还有疑虑，在仔细了解过萧玧和叶安的关系，知晓猎人城将同三角洲联合，形成荒原上最大一股势力，商人们当即疑虑全消。 　　他们迫不及待想要同萧玧敲定合作，哪怕对方狮子大开口，也不是不可以谈。 　　商人逐利，广阔的海洋的确存在风险，却有更加丰富的资源，足够吸引他们赌上一把。 　　人群中突然传来惊呼，是打头的工蚁停下脚步，确认萧玧的身份，当着他的面打开箱盖。 　　盖子掀开的一刹那，一片流光溢彩，满箱晶石映入众人眼帘。 　　众人惊叹叶安的财大气粗。 　　这么多的晶石，单是搜集就是千难万难。别说是一箱，就是巴掌大的一块也极其珍贵。叶安偏偏当做礼物送来，还不是亲自护送，全部放心地交给蚁群。 　　更让众人吃惊的是，同样的箱子足足有十个！ 　　估算一下其中价值，在场的商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三角洲，孤岛，叶安。 　　这位神秘强大的叶领主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加强大，更加富有。送出的这些晶石，很多强大的存在穷极一生，都未必能集齐十分之一的数量。 　　“听说这是第二批。”一个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商人们双眼发红，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猎人们强压下兴奋，摆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故意道：“叶领主和我们城主是什么交情，这有什么好稀奇？” 　　对于这种拉仇恨的话，猎人城的居民乐此不疲，一句句甩到对方脸上，感觉相当过瘾。 　　被炫耀一脸的商人们咬牙切齿，却是无计可施，只能暗暗在心中扎小人，让你们得意！总有一天……总有一天？ 　　商人摇头苦笑。 　　他们还想和萧玧叶安做生意，借一借对方的东风，受气就受气吧，谁让这些嚣张的家伙有底气。 　　蚁群将礼物送到，没有多做停留，当日就打道回府。 　　萧玧召集人手，将堆积如山的箱笼送入城主府。 　　膀大腰圆的猎人们忙碌数个小时，面对找不出任何空隙的仓库，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找萧玧，如实告知：“城主，库房装不下了。” 　　堂堂一城之主的库房竟然装满了？ 　　这仅仅是第二批礼物！ 　　叶安上次送来的信中透露，还会有更多礼物送来。 　　萧玧捏了捏额角，很难形容此刻是什么心情。就算之前想不明白，经过这段时间，询问过几名老人，他也多少能猜出叶安的用意。 　　实事求是地讲，并不抗拒，反而有些高兴。 　　然而，在面对多年都很宽裕，突然间就被填满的库房，心情还是有些复杂。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有些吃软饭的嫌疑，而且还吃得相当开心。 　　萧玧单手支额，良久无语。 第506章 雨季到来 　　蚁群提前回到三角洲，叶安如约兑现报酬，还额外多付一笔，这让蚁后十分满意。 　　休息三天，黑蚁和行军蚁再次倾巢而出，携带叶安准备好的礼物，第三次前往猎人城。 　　由于箱笼数量实在太多，又临时添加数张熊皮，叶安特地联络白蚁和火蚁，给出丰厚的物资，同对方谈妥条件，出行的队伍当即排成长龙。 　　地下通道早被拓宽，加上有白蚁同行，途中更加顺利。 　　遇到狭窄的拐弯处或是石块挡路，蚁群同心协力，不需要多长时间就能将障碍清理干净。 　　同之前两次相比，这次运送的礼物更多，行进的速度却丝毫没有拖慢，反而快上不少。算一算时间，不用等到雪季结束，队伍就能返回。 　　礼物送出后，叶安放下一桩心事，注意力重新移回孤岛建设。 　　连续数日都是晴天，没有寒风呼啸大雪纷飞，三角洲内的变异兽都活跃起来。岛民们同样闲不下住，全部走出家门，主动投入城市建设。 　　建筑图纸由叶安草拟，王伯等人经过认真讨论，最终完善细节。 　　在众人的努力下，城内居住区和公共设置全部竣工，叶安计划中的集市也初见雏形。 　　在划定的区域内，成排外形相似、规格整齐的建筑拔地而起，临街而立。 　　建筑多为两到三层，一层十分宽敞，作为商铺使用；二层三层可以居住，如果房主另有他用，可以自行改建，只是不能损坏房屋的主体结构和外观。 　　用木料和砖石打造的建筑十分牢固，匠人们闲暇之余开动脑筋，建筑外形上不能发挥，各色颜料如期登场。 　　鉴于审美不同，在新建成的集市内，每一座建筑都带有鲜明的个人风格。 　　尤其是位于集市中心，特意建造成五层，设置为管理处的砖石小楼，外层墙体漆成鲜红，屋顶竟是耀眼的翠绿。更有匠人别出心裁，在窗口和大门上勾勒出大朵大朵的鲜花，花瓣填充绚丽色彩。 　　远远望去，门上和窗上的花朵竞相绽放，几可乱真。 　　大概是觉得不过瘾，几名匠人绕着小楼走过一圈，又拿起刷子，在平整的墙体上继续勾勒，花费七天时间，绘出一片栩栩如生的花海。 　　叶安站在完工的建筑前，一边欣赏匠人们的手艺，赞叹他们技艺非凡，一边因为屋顶和墙体颜色的搭配眼角直抽。 　　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绘图的匠人是不是和他一样，觉得大片翠绿压在鲜红上过于辣眼睛，这才千方百计用图画遮盖。 　　无论原因为何，竣工的小楼都称得上漂亮独特，在城内独树一帜。 　　集市建成后，强伯提议在外围起一层石墙，不需要太高，高过建筑一层即可。 　　“将这里围起来，留下进出大门，一来方便管理和查证进出人员，二来也能让进驻的人放心。” 　　叶安仔细斟酌之后，同意了这项提议。 　　打造集市的目的是吸引商队长期驻扎，在彼此不是完全信任的情况下，围墙的存在很有必要，既方便管理，也能给予商人和岛民一定程度上的安全感。遇到人多的时候，还可以疏导人流，避免人潮拥挤，带来不必要的麻烦，造成所有人都不乐见的损失。 　　集市建成之后，叶安依旧早出晚归，亲自巡视城墙和城内居住区。 　　他的亲力亲为影响到众人，加上提高的薪水，工地上的匠人们热情高涨，原本需要半月才能做完的工作，仅用十天就宣告完成，保质保量，找不出任何瑕疵。 　　岛上的工程陆续竣工，蚁群又一次提前从猎人城返回。 　　当日，一场小雪突降，天气随之发生变化。 　　雪在前半夜落下，后半夜就变成小雨。 　　雨势不断增大，带着狂风席卷三角洲。 　　冻结的冰面大片裂开，河流涨水，一条条小溪被注满。湖水漫过岸边，边缘处不断延伸，覆盖尚未融化的积雪。 　　雷声轰鸣，昭示雨季到来。 　　变异蟒被雷声吵醒，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想要舒展盘起的身体，意外感到一阵束缚和紧绷，当即意识到，它又要蜕皮了。 　　忍着不适，金蟒在石洞内游动，爬向通往热泉处的通道。它准备在泉水边蜕皮，可以最大程度保持体温。 　　黑蟒仍在沉睡。它在雪季到来前蜕过一次皮，又吃得很饱，不出意外地话，直至雨季过去，旱季到来，它都不会苏醒。 　　金蟒同叶安联系极深，几乎是在它苏醒的同时，叶安就有所感应。 　　捕捉到金蟒的情绪，知晓它的打算，叶安立即放下手头事，抓紧叮嘱木棉和鲁格两句，就迅速前往孤岛中心的岩山。 　　他之所以心急，全因岩山处有了新的居民。 　　他之前带回的宝石虫，有个别不习惯住在总是点着火炉的屋内，却又不适应雪季的寒冷，找来找去，选定岩山下的热泉，暂时居住下来。 　　雨季突然到来，叶安整日忙碌，尚未来得及将宝石虫移走。金蟒选在热泉边蜕皮，两者势必会遇到。 　　金蟒不熟悉宝石虫，宝石虫也不认识金蟒。双方碰到一起，难保会发生什么。 　　想到金蟒蜕皮时会格外谨慎，具有相当大的攻击性，宝石虫的脾气也不是那么好，叶安下意识加快脚步，一阵风般穿过城内。 　　穿过岩壁之间的通道，叶安终于来到热泉所在的岩洞。 　　万幸，他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金蟒盘在泉水旁边，刚刚苏醒不久，行动还有些迟缓，加上身体不适，情绪很是暴躁。虽然没有直接发起攻击，却不断吐出信子，偶尔还会摆动尾巴，重重敲在地上。 　　宝石虫藏在岩壁的缝隙里，它们从金蟒身上感知到熟悉的能量波动，主要源于后者同叶安的联系。搞不清状况，它们没有轻举妄动，一直等到叶安前来。 　　洞内气氛不算好，叶安仍是松了一口气。 　　无论如何，没动手就好。没有出现伤亡，一切就有转圜的余地。 　　在叶安抓紧调和金蟒和宝石虫时，三角洲外，几支冒雨赶路的商队碰巧遇见，知晓彼此的目的地，临时结伴走到一起。 　　遇到河流涨水，商队各展本领，或是驾驶改装车，或是挥动缰绳驱策骆驼。但是，不管采用哪种办法，无一例外，都需要淌水。 　　队伍前行一段距离，远处忽然传来声响，是大群水鸟一同起飞，在河道上空飞舞盘旋，遮天蔽日。 　　不等众人回神，水鸟群就陆续离开。 　　河面上豁然开朗。 　　水波涌动，鱼群随着水流聚集，从上游奔腾而下。 　　鱼群之后，十多艘木船左右分开，船上的人共同作业，在一个高大健壮的女人指挥下，同时撒开渔网。 　　领队们立即下令，队伍同时停止前进，没有打扰前方的猎手。 　　船上的人拽起渔网，没有急着清点收获，而是互相打着手势，其后派出两艘木船，迎向雨季到来后第一批出现在三角洲的客人。 第507章 商队见闻01 　　大雨滂沱，天空像破开口子，雨水倾盆而下，在雷声轰鸣中注满河流湖泊。 　　河水汹涌，卷着碎冰、泥沙和断木奔腾向前。宽阔的河道被填满，水中浮起大团黑影，是自上游迁徙归来的河马。 　　河马体型庞大，百多头聚集在一起，犹如一座漂浮的小岛，无视湍急的水流，在河中平稳前行。 　　小河马被保护在族群中心，遇到不怀好意的鳄鱼，立即有同族发出警报。 　　鳄鱼尚未靠近，就遇到掉头冲过来的成年河马。 　　面对气势汹汹的庞然大物，鳄鱼不敢硬抗，只能灰溜溜地沉入水下藏匿起来，等待河马群离开。 　　河马群速度不慢，很快穿过最湍急的一段河道，来到更加开阔的水域。 　　彼时，拉契娃率领的捕猎队正遇到联合商队，互相确认对方的身份。 　　商队均是远道而来，有超过一半的队伍是第一次来到三角洲。他们是从熟人口中听闻孤岛集市的热闹，方才慕名而来。 　　“雨越来越大，留在这里不安全，各位和我来。” 　　知晓对方身份，拉契娃热情打过招呼，示意留在后面的木船全部过来，帮忙商队运送货物。 　　由于河流涨水，个别商队准备不充分，改装车在雨中熄火，很难继续前行。 　　拉契娃帮忙查看过，也是一阵头疼。 　　恰在这时，河马群出现在水中，商队众人立即警惕，拉契娃和手下则是眼前一亮。 　　“有办法了！” 　　拉契娃没有叶安的能力，无法同变异兽沟通，但她身上带着晶石，还有叶安亲手雕刻的木牌。 　　早在上个雨季，叶安就同河马群达成协议，遇到河流涨水，外出的狩猎队遇到麻烦，可以找它们帮忙，报酬以晶石为主，还有河马喜欢吃的稀有植物，可谓是相当丰厚。 　　为了达成合作，叶安花费不小力气，中途还因意外出现波折。好在结果如他所愿，河马接受晶石和食物，愿意帮忙。 　　拉契娃的队伍曾在上游遇到河马群。 　　当时她正带人追逐一群水羚，遇到水下漩涡，船只遇困，取出叶安的木牌，获得河马的救助方才脱困。 　　今天情况有所不同，他们不是遇险，而是有另外的请求。 　　木船靠近河马群，看着水中黑压压一片，拉契娃咽了口口水，破天荒心跳加速变得紧张。 　　“帮个忙如何？” 　　拉契娃知道河马听不懂她的话，为了缓解紧张，嘴里方才说个不停。 　　可惜叶安当初只拜托河马救人，并教给双方沟通的简单手势，并未就眼前的情况作出安排。这导致拉契娃手舞足蹈，累得满头大汗，河马群始终不为所动，隐隐还有不耐烦乃至发脾气的迹象。 　　拉契娃身上冒出热汗，很快又被雨水冲走。她意识到自己做了件蠢事，很可能带来相当糟糕的后果。正感到无计可施时，远处水面突起波澜。 　　两条健壮的虎鲨飞速游动，其中一条背上站在一道修长的身影。在虎鲨前进时，兽皮制的斗篷随风翻飞，兜帽掀起，现出一张年轻俊秀的面容。 　　“是大人，大人来了！” 　　见是叶安，拉契娃和手下登时松了一口气。拉契娃抬手擦了擦额头，不知擦去的是热汗还是雨水。 　　虎鲨游到近前，叶安抬眼扫过面露喜色的狩猎队，听他们讲明遇到商队的听过，心中有了大致了解。再看对面的商队，发现有几张熟面孔，同样认出了他，正艰难爬上车顶同他行礼问候。 　　商队中更多是陌生面孔，从没到过三角洲，更没见过叶安。 　　先前只是听到传闻，乍一见传说中的三角洲领主，和想象中差别实在太大，过于年轻也过于俊秀。众人都不免愣在当场，半天说不出话来。 　　感知到众人情绪，叶安不由得一笑，没有在意商人们的反应，而是翻开衣袖，点点缠在他手腕上的宝石虫，指向不远处的河马群。 　　之前在岩洞中，他费力调解金蟒和宝石虫，双方虽不是百分百情愿，看在叶安的面子上，还是各退一步。 　　经过协商，金蟒的活动范围不会超出热泉太远，宝石虫也不会随意爬下岩壁，彼此之间划出界限，在不越界的情况下，好歹能平安无事。 　　事情刚刚解决，叶安就从水鸟处获悉，三角洲来了一群陌生人。 　　通过水鸟的记忆，叶安看到商队的影像，猜测对方不是敌人，十有八九是来做生意的商人，当下决定亲自前往。 　　金蟒将要蜕皮，变得愈发暴躁。 　　狂暴的情绪充斥在洞内，宝石虫感到难受，不想留下和变异蟒独处，全都跳到叶安肩上，打算和他一同离开。 　　离开岩洞之前，叶安特地移来几块巨石，准备堵住洞口。 　　变异蟒蜕皮后会有一段虚弱期，用石头堵住洞口，能防止变异兽意外闯入，保证金蟒的安全。 　　金蟒用额头蹭了一下叶安的肩膀，以此来表达谢意，其后就开始在岩洞内游动，寻找尖锐的石头，开始做蜕皮的准备。 　　叶安离开岩山，为加快速度，借助鸟群飞过城市上方。在河边落地，觉得撑船太慢，索性召来鱼群。 　　两条虎鲨刚好在附近，最先游到叶安身边，带着他一路向前，很快抵达狩猎队和商队所在的水域。 　　了解到商队的窘境，叶安示意宝石虫帮忙，在他进一步了解商队情况时，宝石虫负责沟通河马，由河马群帮忙开路，运送货物和商队成员。 　　有这些庞然大物帮忙，别说是商队携带的货物，连改装车都能被轻松托起来，一路送往孤岛。 　　无奈河马的凶名实在太甚，大部分商人战战兢兢，即使叶安再三保证，仍是心中打鼓不敢靠近，更不用说爬到河马背上。 　　“大人，让他们坐船吧。”拉契娃提议道。 　　叶安见到商人们的表现，心知这是最好的办法，对拉契娃点点头，让狩猎队坐到河马背上，木船交给不敢靠近河马的商人。 　　如此一来，队伍自然会耽搁一些时间。好在雨水没有继续增强，雷声也越来越远，纵然仍有闪电爬过，也不如之前骇人。 　　“出发！” 　　一切准备就绪，叶安递给虎鲨两块晶石，感谢它们的帮忙，随后跳到河马首领的背上，曲起手指抵在唇边，打出一声长长的唿哨。 　　哨音中，河马群开始逆流而上。 　　商人们或是乘船或是站在河马背上，视线穿透雨幕，飞速掠过两岸景色，不等他们看清，耳边又传来变异兽的吼声。 　　路过一片石林，商人们齐齐瞪大双眼，他们看到伫立在雨中的长颈鹿，距离长颈鹿不远就是一群健壮的母狮。 　　方才听到的吼叫就是由狮群发出。 　　看到叶安，这群凶猛的变异兽竟然停止吼叫，瞬间变得温驯，最强壮的几头母狮还在地上打起了滚。 　　商人们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再次看过去，确信自己没看错，心中的震撼可想而知。 　　叶安挥舞两下手臂，被河马带着走远，岸上的狮子陆续站起身，抖了抖毛发，朝陌生的商人发出狮吼。 　　商人们惊惧之余竟矛盾地松了口气，终于确信眼前是狮子，不是别的物种。 　　从遇到狩猎队至今，短短时间内，商人们对叶安的强大有了更具象的认知。尤其是初来乍到的队伍，眼前的一切都新奇且震撼。 　　他们逐渐摆脱最初的紧张，开始满怀期待，期待这场充满未知的惊奇之旅。 第508章 商队见闻02 　　冰雪消融，雨季到来，水中居民都变得活跃起来。 　　河马群逆流上行，沿途遇到大大小小数个鱼群，还有迁徙归来的江豚，以及难得一见的巨型鲟鱼。 　　若不是有商队同行，拉契娃势必要带人拉网，将船舱全部装满。 　　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看着鱼群擦身而过，狩猎队员都十分惋惜。无奈船上的空间已经占满，河马群不可能帮忙拖拽鱼群，惋惜归惋惜，到头来也只能放弃。 　　和拉契娃等人不同，初来乍到的商人们满眼惊奇。 　　一路行来，看到的景象不断刷新他们的认知，完全打破他们对变异兽和鱼群固有的印象。 　　“这里真的是……”一个中年商人欲言又止，历数沿途所见的兽群，既惊叹又羡慕。 　　他在十年前曾到过三角洲，当时这里还是一片险峻之地。 　　大量有毒的变异蛙和变异螺聚集，每到雨季，河流都会被蛙群占满，根本不可能见到如此多样的生物。 　　自从叶安进驻孤岛，情况变得截然不同。 　　若不是他记忆深刻，对这里的地貌十分熟悉，商人绝不敢相信，这片生机勃勃、资源丰富的水域，就是曾让商队不敢踏足的险地。 　　他不知道叶安是如何做到的，但他相信，能彻底改变三角洲并在这里扎根的人一定是强者。纵观整片大陆，除了极个别的存在，没有人会是叶安的对手。 　　思及此，商人心头一片火热。 　　他力排众议，带领队伍前来三角洲的决定果然是对的。 　　在这里，他们将大展拳脚，获得丰厚的收获。至于道路上的损失，和即将得到的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同中年商人有类似想法的人不在少数。只不过大家都是聪明人，心中想归想，表面半点不露。 　　对利益的追求让他们既大胆也小心谨慎。 　　蛋糕没有真正放到盘子里，利益没有真正到手之前，他们不会宣之于口，以免被人中途截取，自己落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商人的情绪和想法瞒不过叶安。 　　他什么也没说，更没揭穿众人。 　　归根到底，无论商人们如何彼此防备，如何互相算计，最终目的都是和孤岛做生意。对他本人和岛上的居民而言，生意公道，价钱合理，和谁做生意没有分别。 　　早在刚见面时，他就对商人们进行过摸底，不能说都是好人，至少没有大奸大恶之辈。只要他们遵守孤岛的规矩，老老实实做生意，叶安不介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他们的小动作。 　　队伍行近孤岛，雨水突然增大。 　　雷声在头顶炸响，闪电爬过天空，瞬间的光亮让众人下意识抬起手，尽量遮挡住双眼。 　　雨季的天气就是这样，几个月的时间内少见晴日。 　　商队常年走南闯北，商人们早习惯变化无常的气候。只要河马群不慌乱，木船不沉水，一切都不是问题。 　　又行一段距离，队伍终于抵达孤岛。 　　透过灰色的雨幕，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座立在水中的岛屿。 　　雄城拔地而起，巨石打造的城墙高高耸立，仿佛一条青黑色的巨龙绕岛而过，护卫着整座城池和岛屿中心。 　　河马群游近孤岛，船队紧随其后。 　　随着距离拉近，众人的视线也变得清晰。 　　少去雨水遮挡，前方映入眼帘是一座巨石和圆木搭建的码头。 　　码头横过岛屿边缘，延伸出的木桥宽达数米。桥下是两排巨大的柱子，都是取自岛上古木，坚硬牢固，下端埋入河底，以石块固定，使得桥身极其稳固，哪怕是河马去撞，都无法轻易损毁。 　　码头前停靠着大大小小三十多艘渔船，和商人们乘坐的十分类似。渔船旁有十多搜平底船，用来运送上游开采的矿石。 　　几个少年背着渔网跳下渔船。 　　他们结伴外出捕鱼，怎奈运气不好，非但没有收获，反而损失两张渔网。想把破损的渔网补好，至少需要五六天时间，这让他们颇为沮丧。 　　“艾什！” 　　认出扛着渔网的少年，叶安扬声呼唤。 　　雨水实在太大，声音被阻隔，变得不十分清晰。少年先是愣了一下，在同伴的提醒下快速转过身，看到归来的叶安和他身后的庞大队伍，不由得张大嘴，下一刻欢快出声：“大人，大人回来了！” 　　看到叶安，少年们的沮丧一扫而空，一边高声欢呼，一边分出两人去城内送信。 　　船只陆续靠岸，商人们一个接一个下来。脚踏实地之后，才发现岸上并非预想中的泥土，而是青石拼成的道路。 　　雨水冲刷而过，石面变得愈发光滑，上面的纹路清晰可见。 　　石路从码头一路延伸，直通向巨木打造的城门。 　　少年们速度很快，随着他们回城，商队的消失迅速扩散开。 　　知晓商队成员众多并携带有大量货物，强伯等人立刻着手安排，城内新建成的集市即将迎来第一批客人。 　　紫荆身在矿场，暂时没有得到消息。鲁格带人外出捕猎，同样不在城内。 　　铃兰忙着配置药剂，其中一味材料十分难得，她亲手培育并守了足足半个月时间，正在关键时刻，实在走不开。 　　只有木棉还算空闲，匆匆结束巡逻任务，带人迎向城外。 　　河马群没有登岸，货物卸载完毕后，接过叶安准备的晶石，就在头领的带领下调转方向，继续迁往下游。 　　商队的改装车和骆驼终于能排上用场。 　　不过叶安嫌装卸和捆扎麻烦，联络距离此处不远的行军蚁，请它们帮忙运送物资。 　　“不用担心，它们是来帮忙的。” 　　行军蚁的出现让商人们立刻紧张起来，骆驼也变得不安。 　　叶安出声解释并安抚众人，让他们放心，这些行军蚁轻易不会发起攻击，除非他们突然做出过激的行为。 　　商人们半信半疑，但有叶安再三保证，再加上人在对方地盘，只能勉强点头，胆战心惊地看着行军蚁靠近，将货物一件件抬起。 　　有行军蚁没分到货物，绕着车辆和骆驼转圈，似乎是想将这些一起抬走。在叶安表示不用后，纷纷晃动着触角，显得颇为可惜。毕竟没活干就没报酬，这是蚁群的分配规则，从不曾改变。 　　商人们骑上骆驼，发动车辆，按照叶安的指示跟上前方的大部队。 　　无论他们是否到过孤岛，是不是和叶安做过生意，都感到脚底有些发软，因太过震惊，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登岛之前，他们都做好心理建设，知晓此行绝不会寻常。只是万万没想到，尚未进到城内就一再被震撼。 　　车内的商人们互相看看，即使不说话，也能从对方的表情中猜出此刻的想法。 　　惊奇？ 　　简直就是刺激！ 　　被刺激到的商人们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更多精彩等着他们。 　　城内的惊喜不断，即将从猎人城出发的萧玧，以及商定在孤岛举行的仪式，很快将聚集各方聚光。 　　作为第一批抵达孤岛的队伍，他们有幸避开人潮高峰，区别于来迟进不到集市中的同行，可以租下新落成的商铺，和岛民一起举杯欢庆，共襄盛事。 第509章 大开眼界 　　队伍进城之后，先遇到匆匆赶来的木棉。 　　“大人。”木棉一路跑来，停下之后尚有些气喘。 　　叶安等她喘匀了气，为彼此做过介绍，随即将接待事宜交给木棉和拉契娃，随手拉上斗篷，准备冒雨出城。 　　“大人这个时候出去？”木棉看一眼天色，有些担心。 　　“我准备去矿场。”叶安道。 　　雨水越来越大，雷声阵阵，闪电在天空中交织成网，看上去分外骇人。 　　远处突现电光，一道丈粗的闪电从天而降，落到水中，掀起巨大的水浪。 　　变异鱼来不及躲闪，在水中当场殒命。 　　闪电过去后，水面浮起大量鱼类的尸体，一个个巨型扇贝从河底出现，翕合贝壳快速上浮，争夺天赐的美餐。 　　闪电落下的地点距离矿场不远，叶安正是担心留守矿场的紫荆等人，才准备冒雨出城。 　　获悉叶安的打算，木棉没有继续劝说，按照叶安的吩咐，热情接待联合商队，准备将他们带往城内贸易区，交给强伯安排。 　　蚁群没有继续跟随，收下叶安给出的报酬，摆动着触角传递消息，陆续调转方向，在大雨中返回巢穴。 　　货物堆在街道上，如小山一般。 　　木棉示意商人们不必动手，朝身边人吩咐几句，后者点点头，当即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商人们不明所以，拉契娃则心有所感，看向木棉，口中问道：“准备用牛车？” 　　“对。”木棉颔首。 　　早在数月之前，叶安就将变异牛引入城内，帮忙运送造城的材料。城内建筑陆续竣工，牛车闲置下来，正好帮忙运送货物。 　　木棉和拉契娃说话时，并未冷落在场的商人，遵照两人的吩咐，几名口才极佳的少年跟随在队伍中，向商人们介绍新落成的贸易区，不忘穿插城内的规矩，尤其是相关集市的部分，介绍得格外详细。 　　商人们没有因为年纪就轻视他们，从头至尾听得十分认真。当少年们说到相关集市的内容，更是聚精会神，不肯错过一个字。 　　有商人脑筋转动飞快，捕捉到少年话中透出的信息，重点关注集市内的商铺。并且暗中做出决定，只要不是太坑人，无论如何也要租下一间，能买下自然更好。 　　凭借叶安的实力，这座城市的发展只会越来越好。 　　机缘巧合之下，自己成为第一批抵达城内的商人，机会送到面前，傻子才会任其溜走。 　　如果价格太高，商人们同样有应对办法。能够结伴同行，彼此之间自然是有一定默契。防备归防备，必要时不是不可以联手。 　　合作取得一间商铺，按照出资的份额划分利益。合伙做生意，大家都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短短时间内，商人们脑子里转过数个来回，并针对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定下策略。 　　如果叶安在场，势必会拍案叫绝，对这行人翘起大拇指。 　　可惜他不在，无论木棉还是拉契娃，都无法探知商人的真实想法，只能看到他们满是笑容的面孔以及发光的双眼。 　　雨中传来一阵蹄声，一百五十多头健壮的变异牛拖着木头制成的大车，排成长长一列，出现在众人眼前。 　　城内的变异牛都是野牛，身体强壮，头顶一对弯角。 　　野牛的脾气并不好，世所共知。然而，比起根本无法驯服的水牛，它们至少可以沟通。 　　在叶安多次努力下，一支野牛群愿意迁入城内，和岛民一起生活，并适当控制自己的脾气，尽量不找麻烦。 　　和商队中的骆驼不同，野牛居住在城内，本身仍是自由的。叶安不限制野牛群的行动，也不介意它们出城。 　　出去后不回来也没关系。 　　随着资源大量丰富，三角洲内的野牛群不断增多，还陆续出现变异马和变异驴，只要他多花些力气和时间，总能找到新的合作对象。 　　只是迄今为止，这种情况并未发生。 　　在习惯了城内生活，习惯了食物被送到眼前，还不需要时时刻刻担心被猎杀的日子之后，野牛群很少再想着出城。 　　牛群在城内定居下来，在拖车造好之后，多次帮忙运送建筑材料，同岛民配合得相当不错。 　　城内建筑竣工之后，野牛群变得清闲下来，依旧老老实实留在城内，没有想着离开。 　　这次商队入城，木棉派人去准备牛车，野牛群非但没有抵触，反而颇有些兴奋。尤其是年轻的公野牛，竟迫不及待想要离开牛栏 　　对此，木棉和拉契娃不太理解，叶安知道，可惜不在现场，自然不能为众人解惑。 　　此时的叶安正逆流而上，通过变异鸟知晓城内情况，不禁哂然。意识到自己的疏忽，决定回去后再划出一片地界，专门留给单身的公野牛。 　　进入雨季之后，变异兽陆续开始繁衍。 　　以野牛群的等级规则，冲突不可避免。比起经验老道的首领，年轻的公野牛只有挨揍的份。 　　针对类似情况，他不能去干涉，只能从其他方面想办法，尽量不让牛群出现伤亡。 　　城内，一百五十八辆拖车排成长列，车轮高过人的头顶，车板厚度超过半米，运送商队带来的货物绰绰有余。 　　商人们看着脾气暴躁的野牛出现，看着木棉和拉契娃等人十分自然地走到野牛身边。整个过程中，野牛不只没有发脾气，竟然还低下头，任由对方拍了拍自己的脖子！ 　　“太不可思议了。”一名商人喃喃道。 　　从大灾发生至今，能同人类和平相处的变异兽寥寥无几。除了骆驼之外，很难再找出一种。即使是曾被驯养的家畜和家禽，对普通人来说都充满危险，更不用说身强体健的野牛。 　　看似不可思议的事情，偏偏就发生在眼前。 　　如果是叶安，商人们不会如此吃惊。毕竟他是变异者，还以沟通变异兽闻名。换成拉契娃和木棉等人，商人们委实被惊到，不是亲眼所见，根本无法想象。 　　若非事实摆在眼前，有人告诉他们野牛会如此温驯，他们绝对不会相信。 　　商人们的震惊表现在脸上，拉契娃想起之前试图请河马帮忙的失败经历，捏捏鼻子，不打算将事情告诉木棉，迅速招呼众人上车，一同前往贸易区。 　　强伯安排好相关事宜，获悉队伍已经抵达，当即扬起笑容。 　　商人们从牛车上下来，看到规格统一却颜色更异的建筑，再次感到震惊。 　　按照少年们所说，围墙后的这片区域全是商铺。不仅规模超出想象，而且相当整洁有序。 　　据悉，贸易区内还设有专门的机构，用来规范市场，调解和处理商人之间的矛盾，避免偷奸耍滑和强买强卖等行为。 　　“果真如此？”一名商人问道。 　　“这是领主大人定下的规矩。”一个少年挺起胸膛，十分骄傲地抬起头，手指向市场内最高的建筑，大声道，“瞧，就是那里！” 　　望向那栋五层高的建筑，商人们回想沿途所见的一切，之前摇摆不定的，此时也下定决心，一定要在在城内拿下一间商铺，价格再高也没关系！ 第510章 愤怒 　　电闪雷鸣，雨中的矿场被电网笼罩，四处可见被击碎的石块和歪倒的树干。 　　叶安赶到时，河面仅有零星几艘木船，其余皆不见踪影。 　　岸边的码头损毁严重，除了恶劣天气所致，还有不少刀剑劈砍的痕迹。 　　叶安心中一凛，快步走上前，拾起一支断裂的箭头，发现上面残留暗红，被雨水冲刷不甚清晰，仍能辨别出是血痕。只是无法断定，究竟是人血还是异兽血。 　　攥紧断箭，叶安凝神观察四周，无形的意志释放开来，很快在距离码头不远的岩石后发现微弱气息。 　　他没有犹豫，快步冲上前，发现岩石后躺着一名矿工，腿从膝盖以下碎裂，肩膀上有一道极深的刀痕。伤口翻卷，在雨水的冲刷下泛白，最深处能看到鲜红的内脏。 　　矿工十分虚弱，重伤加上淋雨，已经是出气多进气少。 　　叶安弯腰覆上对方的额头，矿工感到一阵温暖，失去的气力却无法恢复，只能挣扎着抬起一只手，张开手指，现出握在掌心的一枚箭簇。 　　这支箭簇十分古怪，不同于叶安见过的任何一种，用变异兽的骨头制成，呈扁平的椭圆形，尖端开叉，如章鱼触手延伸出两角，一旦破开血肉，伤口定将很难愈合。 　　叶安见过多种骨制的武器，也见到王伯用坚硬的变异兽骨制作弓箭，类似眼前的形状，却一次都没见过。 　　材料粗糙，做工却十分精良，显得异常矛盾。 　　将箭簇交给叶安，矿工耗尽最后的力气，指向河流前方两座石山相对形成的窄路，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哽在喉咙里，出口的只有嗬嗬的喘气声，组织不出一个完整的词句。 　　叶安催动异能，安抚矿工的情绪，沉声道：“放心，我都知道。” 　　说话间，他从口袋中取出伤药，准备为矿工治疗。 　　矿工却摇摇头，奇迹般挤出一句话：“强盗，大人，报、报仇！” 　　吐出最后一个字，矿工双眼失去光芒，瘫倒在地上，当场气绝身亡。 　　叶安攥紧拳头，用力咬住后槽牙，强忍住滔天的怒火，合上矿工的双眼。随后弯腰横抱起他，将他送到一处能避雨的岩石下，解下披风，覆在对方身上。 　　“等我回来。”叶安低声道。同时拉起兜帽，遮住矿工的脸庞。 　　披风上留着他的气息，生活在矿场周围的变异兽不会靠近，这能保证矿工的尸体不被毁损。 　　时间过于匆忙，他来不及挖掘墓穴，只能暂时如此。等他解决掉入侵的强盗，救回被抓走的人，再将矿工好生安葬。 　　从矿工的记忆中，他知道了矿场遭遇袭击的经过。 　　那伙陌生的强盗十分狡猾，并且有变异者。趁紫荆带着矿工们搬运矿石，将船只靠岸时，暗中引来雷电，再以箭雨覆盖。 　　若非如此，纵然有闪电劈落，也不会诡异地形成巨网，覆盖整片矿场。 　　雷电轰鸣，箭如雨下，紫荆等人根本来不及反击，就纷纷中箭落入水中。 　　更糟糕的是，强盗使用的箭矢上全部涂有毒药，不会致命，但能让人失去行动能力。无法反抗，只能任由对方宰割。 　　了解到河中发生的一切，叶安咬牙切齿，怒火中烧。 　　循着矿工所指的方向，叶安陆续又发现十多具尸体，其中有男有女，都是在矿场工作的岛民。 　　其中两名女子伤势最重，手脚都被砍断砸碎，可以想见，她们生前曾遭遇过什么。 　　叶安眼底泛红，怒火熊熊燃烧，瞬息燎原。 　　大雨滂沱中，他收敛起岛民的尸体，黑发黏在脸侧，肤色苍白，瞳孔的墨色向外浸染，逐渐布满整个眼球。 　　耀眼的光芒包围他全身，异能如滚水沸腾。 　　无形的意志扩散开，矿场周围的禽鸟、猛兽、鱼类乃至昆虫均有所感。 　　兽吼声骤然响起，水下鱼群聚集，翻腾起银色浪花。 　　天空中振翅声不断，熟悉的、不熟悉的变异鸟陆续飞来，在叶安头顶鸣叫盘旋。 　　窸窸窣窣的声响自草丛和岩石缝隙中传来，各种各样的变异虫从藏身处出现。十多只黑色的狼蛛走在最前，细长的节肢看似脆弱，尖端的爪钩却能轻易碎裂岩石。 　　叶安站在原地，黑色的双眼凝望远处，倏而昂起下巴，发出一声惊人的长啸。 　　变异兽和禽鸟齐声附和，鱼群掀起更大的水浪，地面的昆虫大面积铺开，如潮水滚动向前。 　　大雨中，三百多名强盗组成的队伍正在狂奔。 　　他们身上背着抢来的武器和女人，还有大量经过冶炼的矿石。 　　强盗首领跑在队伍最前，他不断大喝，命令手下加快速度，尽快冲出这片山谷，就能和等候在外面的车队汇合。 　　“都给老子快一点！” 　　首领大声呼和，肩膀上扛着失去意识的紫荆，半点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是一名变异者，身高超过两米，全身覆盖岩石一般的肌肉。之前覆盖矿场的电网就是源于他手。 　　他手下有数百名强盗，平时伪装成商队，遇到肥羊伺机动手。手段极其凶残，抢走财物不算，通常一个活口都不留。 　　他们常年在荒原北面活动，从不曾涉足三角洲，也不会踏足猎人城等强大势力的地盘，而是专门挑软柿子下手。 　　这使得团伙屡屡得逞，手上的人命不计其数，可谓是恶贯满盈。 　　此次出现在三角洲，全因强盗据点遭遇暴雪，熬过雪季又遇到洪水，留下找不到“猎物”，就只能外出“狩猎”。 　　强盗们伪装成商人，连续闯入三个聚居地，劫掠五支商队，抢到不少物资。 　　之所以出现在三角洲，是首领从劫掠的商队口中得知，这里将开设贸易区，有丰富的资源，是不折不扣的肥羊。 　　商人是在临死前说出这番话，存着借刀杀人的心思，详细描述三角洲的富裕，果然引起强盗的贪婪。 　　商人的仇恨给三角洲引来灾祸。 　　这伙强盗的出现，不只给矿场带来惨痛的损失，更让叶安无比愤怒，不将入侵者撕碎誓不罢休！ 　　在动手之前，强盗们仔细观察过地形，没有从商队习惯的道路潜入，而是选择最难走的一条路，翻越三角洲边界一处断崖，闯入紫荆所在的矿场。 　　强盗们很擅长袭击聚居点，照搬到矿场，在首领引来雷电后，一起发起攻击，行动干脆利落，没有给紫荆等人半点反应的时间。 　　在此之前，他们曾听过传闻，对叶安很是忌惮。可忌惮归忌惮，天性中的贪婪和残忍不会改变。 　　强盗首领和心腹手下商量过，认为速战速决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动作足够快，抢了东西就跑，在对方追上来之前跑远，中途乔装改扮，准能逃脱追捕。 　　强盗们如是想，也这么做了。 　　他们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中，已经开始畅想该如何挥霍，压根不知道死亡的阴影笼罩头顶，死神挥舞着镰刀，正向他们快速逼近。 　　“快，动作快！”强盗首领继续催促。 　　前方不远处就是断崖，借助留下的绳索爬上去，很快就能和留下的人汇合。不少强盗已经开始欢呼，心情雀跃地加快脚步。 　　首领最先抵达岩壁，正准备向上爬时，身后突然传来鸟鸣，紧接着是骇人的兽吼。 　　强盗们脸色一变，意识到情况不太妙，正准备加快速度向上爬时，最上方的人突然感到心口一凉，低头看去，竟是一只火红色的小鸟，如利剑般穿过自己的后背，从胸口振翅飞出，带出浓稠的血浆和撕裂的碎肉。 第511章 闻风而动 　　火雀的攻击一旦开始，除非目标全部倒下，绝不会轻易停止。 　　大雨如注，银河倒泄。 　　火红色的身影化为利箭，穿过雨幕，冲向断崖下的强盗。 　　一个接一个强盗被贯穿胸口，没有当场气绝，而是在剧痛中倒地哀嚎，身下沁出鲜红的血。 　　血液流淌在地，被雨水冲刷，撕扯成一道道鲜红的细流，交织成网，覆盖断崖下大片土地。 　　强盗自顾不暇，为躲避火雀的进攻抱头鼠窜。被劫走的紫荆等人趁机挣扎，不顾身上的伤口，拼命摆脱强盗的挟持。手被捆在身后，矿工们就用双腿撑起身体，无法跑动就在地上爬行甚至翻滚。 　　有强盗张开弓箭，对准地上的矿工。 　　不等他放出箭矢，数只火雀从天而降，在他后背和前胸贯穿三道口子，顿时血流如注。 　　这还不是最糟糕的。 　　兽群和虫群紧随火雀而来。 　　蹄声阵阵，压过天空中的电闪雷鸣。 　　虫群遍布整个山谷，覆盖地面的积水，利用节肢搭建长桥，越过横亘在断崖前的小河，如黑色潮水席卷而来。 　　强盗们身后就是岩壁，对面是奔腾的兽群，头顶是飞舞的火雀，脚下则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虫潮。 　　他们退无可退，逃无可逃。 　　死去的同伴已经被虫群覆盖，还活着的围成半圆，借助岩壁护住身后，牢牢握住短刀和弓箭，发出野兽一般的咆哮。 　　强盗们表情狰狞，貌似凶悍，实则双腿发软，实打实的色厉内荏。 　　有强盗将希冀的目光望向首领，希望他能引来雷电，为大家争取一条活路。 　　不承想，首领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在别的强盗挥舞着兵器挣扎反击时，他如一尊雕像伫立，数分钟过去，连姿势都没变一下。 　　强盗们心中唾弃，以为他是害怕，被吓得动弹不得。 　　实际上，早在火雀开始进攻时，首领就准备发动异能。没想到的是，叶安趁机锁定他，先一步控制他的思维，全力进行压制。 　　其结果就是，强盗首领别说引来雷电，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明明大睁着双眼，眼前的景物却十分模糊，大脑更是一片空白，思维被彻底禁锢。 　　只要叶安不罢手，他将继续被束缚，就此变成一尊人形雕塑，直至死亡。 　　强盗首领有苦难言，强盗们不知底细，恐惧加上愤怒，让他们无法静下心来思考。明明首领的表现很不对劲，却没有一个人深入去想，反而认定首领胆怯，昔日对他的尊重和畏惧全部变成鄙夷和唾弃。 　　“孬种！” 　　一名强盗捂住胸前的伤口，却止不住从后背涌出的血。他在痛苦中倒地，挣扎着向后退，仍躲不开蜂拥而至的虫群。 　　首领站在他的身边，强盗在被吞没之前，发现虫群竟然绕开对方，没有发动攻击。 　　强盗奋力伸长胳膊，试图抓向首领的小腿。 　　他不想死，他想活下去！ 　　一寸、两寸、三寸。 　　他艰难地向前移动，就在手指即将触碰到目标时，虫群先一步覆盖他全身，连同弯曲的手指一起吞没。 　　强盗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在痛苦和恐惧中哀嚎挣扎。 　　叶安站在兽群中，任由雨水落在身上。目睹强盗们的惨状，听到他们的惨叫和咒骂，情绪没有半丝波动。 　　比起无辜者身上的痛苦，他们所承受的还远远不够！ 　　一群牛羚奔驰过叶安身侧，朝负隅顽抗的强盗冲了上去。 　　还活着的强盗赤红双眼，绝境使他们陷入疯狂，全然不顾脚下的虫群，挥舞着短刀朝牛羚群杀来。 　　如同两支锋矢相击，脆弱的一方当场四分五裂。 　　断裂的武器散落在地，强盗们倒飞出去，重重撞上岩壁，骨头的碎裂声清晰可闻。 　　强盗们倒在地上，发现兽群中的叶安，猜出他的身份，仇恨和疯狂更甚。 　　他们不去想自己是入侵者，不去想自己做过什么，而是双眼猩红地盯着叶安，心中的恶无限疯长。 　　几名还能活动的强盗不约而同探向怀中，扯出装有毒药的瓶子，咬开瓶塞，朝对面泼洒过去。 　　这种毒药不同于使用在弓箭上的种类，毒性极强，见血封喉。 　　在咬开瓶塞时，几名强盗不可避免地沾上药剂，不出片刻就嘴唇发青，继而变得乌黑。他们只是强撑着最后一口气，狞笑着看向叶安，期待他的下场。 　　嗡嗡的振翅声陡然响起，不同于雀鸟，而是来自虫群。 　　强盗们这才发现，地上的虫群发生变化，部分外形类似瓢虫的变异虫翘起背甲，扇动着翅膀飞上半空，迅速组成一面铜墙铁壁，拦截住飞散的药剂。 　　黑色的狼蛛列成一排，大量颜色鲜艳的小蜘蛛爬上它们的背，从腹部喷出蛛丝，帮助飞虫组成更牢固的防御，将飞溅的药剂尽数包裹起。 　　如果只靠叶安自己，未必能做到如此彻底。加上口袋中的宝石虫，事情就变得更加顺利。 　　强盗们眼睁睁看着毒药被蛛丝包裹，少许遗漏也被飞虫吞噬。对其他种群致死的药剂，于这些变异飞虫而言，更像是美味佳肴。 　　兽群和雀鸟早就避开，留在原地的强盗首领也被蛛丝包裹，半点没有受到影响。 　　中毒的强盗心有不甘，却是无力回天，只能瞪着对面的叶安，在仇恨和不甘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大雨倾盆，冲刷地上的血痕。 　　叶安迈步走上前，解开紫荆等人身上的绳子，查看过他们的伤势，简单处理之后，将他们扶上牛羚的背。 　　“你们先回去。” 　　牛羚群调转方向，送紫荆等人回城。叶安没有同行，而是抓起强盗首领，带上雀鸟和虫群，准备去清理留下接应的强盗。 　　除恶务尽。 　　这伙强盗恶贯满盈，坏事做尽，绝不能留下任何隐患！ 　　牛羚群和叶安离开后，山谷中开始涨水。 　　鱼群随水流聚集，大量变异螺和螃蟹也随之而来。 　　它们是最好的清洁工。 　　等到洪水退去，山谷中将重新变回原样，不留半点痕迹，更不会留下一块破碎的骨头。 　　在叶安清理入侵三角洲的强盗时，萧玧正着手组织队伍，准备前往三角洲。 　　按照计划，他此行会离开很长时间，城内需要留下信任的人手，以防出现问题。 　　杰森和铁斧主动请缨。实在是这段时间被玫瑰揍怕了，他们只想躲开这个恐怖的女人，越远越好。 　　可惜他们没能如愿。 　　经过仔细考虑，萧玧决定留下最稳重的几人，杰森和铁斧自然被排除在外。 　　两人互相看看，实在没有办法，只能老老实实加入队伍，决定路上多加小心，尽量避开玫瑰，同时希望她能早点消气。 　　至于城内，留下的人也不需要太费脑筋。 　　以猎人城独特的模式，只要萧玧不发生意外，只要他依旧强悍，没有人能轻易撼动他的城主地位。在他离开期间，如果有哪方面势力想不开，趁城内空虚大举进犯，势必要做好被报复的准备。 　　一切准备就绪，萧玧召集众人出发。 　　庞大的车队驶出猎人城，等同传递出讯号，各方势力闻风而动，抓紧派出队伍，从四面八方涌向三角洲。 　　这个雨季，三角洲注定热闹非凡。 第512章 可能 　　雷声轰鸣，闪电爬过云层，从天空直击而下，当场将一棵三人合抱的巨木从中劈开，断口处一片焦黑，飘散几缕黑烟。 　　留守的强盗不敢靠近树木，岩壁也无法避雨，只能将改装车驾驶到开阔地带，等待同伴归来。 　　几名强盗放下车窗，用扁平的草叶卷起辛辣的粉末，点燃之后叼在嘴里。 　　辛辣刺激口腔，一阵刺痛之后，困倦感一扫而空。 　　一名强盗碾灭火苗，将剩余的草叶送入嘴里，混着唾液咀嚼。脸色突然间涨红，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恢复正常。 　　“过瘾！”强盗大笑一声，将残渣吐了出来。 　　草叶属于一种有毒的变异植物，粉末来自同种植物的根茎。 　　这种变异植物利用得当，可以用作治疗伤痛的药剂。强盗们却独辟蹊径，用它来提神和刺激神经。 　　这么做的隐患很大，时间长了，能伤害人的口腔，还能麻痹摧毁人的神智，使人陷入疯狂。 　　强盗们却不在乎。 　　他们乐于沉浸在疯狂之中，享受杀戮带来的快感。这使他们更加凶狠残暴，即使是年幼的孩童，也能毫不犹豫地挥下屠刀。 　　“是不是涨水了？”一名强盗推开车门，站在雨水中，借助冷雨驱散身上的燥热。他所在的车辆恰好停在河边，看到明显升高的水位，不由得发出疑问。 　　“雨季哪有不涨水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来一场洪水。”另一名强盗趴在车窗边，百无聊赖地咬着草叶。想到翻过山崖的同伙，神情突然变得亢奋，“你猜首领能带回多少好东西？” 　　“肯定不少。”河边的强盗被转开注意力，开始和同伙讨论这次都能抢回什么，自己能分到多少。 　　“听说这里富得流油，可惜首领说那个叫叶安的肯定不好惹，不肯让咱们去岛上抢。”另一辆车上的强盗按捺不住，没有继续警戒四周，而是一同加入谈话，语气中不乏抱怨。 　　“首领总有他的道理。再说了，这一路走过来，听到的消息不少，那个叶安是变异者，听说还能操控变异兽，肯定不好对付。咱们是想发财，找乐子又不是没机会，何必去碰这个硬茬。” 　　强盗们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热火朝天。 　　他们都在畅想这次劫掠的收获，有人还发出不怀好意的笑声，期待首领能带回几个女人。 　　“上次那个商队，里面可是有不少美人，可惜都死光了。” 　　强盗们带着笑容，肆无忌惮地口出恶言，对生命没有半分敬畏，一字一句都在践踏死者。 　　他们说得过于火热，根本没有留意到水位上涨的速度很不正常。水下浮现大片暗影，一团挨着一团，继而汇聚到一起，正向他们飞速靠近。 　　山崖上，叶安顺着一块凸起的岩石攀爬，强盗首领跟在他的身后，身体不再僵硬，神情依旧呆滞。此刻，他的一举一动都被叶安控制，即使仍保留一分清醒，却没有任何可能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两人居高临下，将强盗们的表现尽收眼底。 　　看到暴涨的河水，强盗首领想要发出警告，叫醒浑然不觉的同伙，让他们快逃。 　　叶安不会给他机会。 　　靠在岩壁上，叶安仔细数着，一、二、三……一直数到一百三十四，确信没有遗漏一个人头，他才转头看向强盗首领，出口的话让对方瞳孔紧缩，寒意侵入四肢百骸。 　　“都在这里了，没错吧？” 　　叶安的声音传入耳中，强盗首领无法回应，只有耳畔嗡嗡做响，大脑中的记忆不断涌现。 　　他试图控制自己，奈何全是无用功。 　　叶安轻而易举调取他的记忆，确认剩下的强盗全在这里，嘴角牵起一抹冷笑。 　　下一刻，火红的雀鸟从天而降，聚成大片火云，掠过涨水的河面。 　　这是发起攻击的讯号。 　　水中的鱼群齐齐摆尾，体长超过五米的巨型鲟鱼破水而出，背部五排骨板恍如坚硬的黑甲，头部尖长的吻如同利剑。 　　背对河水的强盗正在说笑，就见对面的同伙双眼瞪大，表情骇然，手指向他的身后，貌似想说些什么。 　　强盗本能转过头，只见一张遍布利齿的巨口向自己咬来。 　　“不……” 　　一声惨叫尚未发出，强盗的头就被吞没。脖颈被生生扯断。失去头颅的身体跪倒在地，脖颈处喷出浓稠的血。 　　鲜血刺激到鱼群，大量变异鱼涌向强盗。 　　水不够深，它们就集体摆动身躯，合作掀起水浪，在浪花中一跃而起，冲向对面的目标。 　　叶安在鱼群中发现几个陌生的身影，是悄悄潜入三角洲，混在鱼群中的变异鳄。 　　换做其他时候，叶安必然会进行驱逐。如今情况不同，这些鳄鱼的目标不是鱼群，而是对面的强盗，他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自己没看到。 　　鱼群的攻击迅速且猛烈。 　　滔天的水浪不只淹没强盗，更卷走停靠在崖下的改装车。 　　一百三十多名强盗在水里挣扎，他们为了活命不惜将身边的人推向鱼群，甚至踩在对方身上，只为自己能浮上水面。 　　可惜周围都是鱼群，一切挣扎都是徒劳。 　　强盗们一个接一个被拉入水底，在惨叫声中没顶。 　　一个多小时后，崖下不见一个强盗，只有改装车被水流席卷，有的缓慢沉入水下，水的被鱼群托起送往岸边。 　　强盗首领目睹一切，双眼猩红，如要滴血。 　　叶安感知到他的情绪，冷嘲道：“你们劫掠屠杀别人时，有过一丝怜悯吗？现在觉得觉得我残忍，是刀落到头上才知道疼？” 　　强盗首领不说话，一味地盯着叶安，似要用眼神将他剥皮拆骨。 　　叶安不以为意，秋后的蚂蚱能跳几下？点点口袋里的宝石虫，让小家伙帮忙，一起指挥下方的鱼群。 　　他自己一个人无法开走所有改装车，只能劳烦鱼群再将车辆移回到水里，顺着河道送回孤岛。 　　至于强盗首领，他会一起带回去，当着全城人的面处决。 　　此举不只是为死去的矿工报仇，更是传递给外来者讯号，三角洲的确富有，但是绝不好惹。 　　来做生意，敞开大门欢迎。 　　若是打着别的主意，意图强取豪夺，最好摸一摸自己的脖子，看看是不是够硬。 　　叶安抓住强盗留下的绳子，顺利来到山崖下。其后抓起强盗首领，一跃跳到巨鱼背上，和鱼群一同顺流而下。 　　与此同时，萧玧的车队遇到河水暴涨，冲垮河上桥梁，不得不暂时停止前进。 　　查看过险情，不需要萧玧动用异能，车队成员就地搜集材料，准备修复木桥。 　　事情进行到一半，又有队伍来到河边。 　　隔着一段距离，双方互通身份，意外发现来者竟然是赵翁的商队。只是和上一次见面相比，队伍规模壮大两倍不止。 　　得知来者是赵翁，萧玧亲自下车迎接。 　　赵翁大笑着走上前，和萧玧互相问候之后，状似玩笑道：“听说叶领主送出不少礼物，我听说的就有三批。” 　　萧玧朝赵翁颔首，没有半点不自在。 　　“确有其事。” 　　萧城主如此坦然，反倒是赵翁愣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上下打量着萧玧，心中浮现和海城老人同样的疑问。 　　难不成…… 　　或许真有可能。 第513章 沉痛 　　牛羚群抵达孤岛，在城门前放下紫荆等人。 　　城头守卫发现异常，从城头向下望，看到重伤的矿工，不由得大吃一惊，立即通知城内。 　　少顷，城门打开，木棉带人抬着担架出来，将紫荆和重伤的矿工抬起来，用最快的速度送往铃兰所在的东城。 　　在送矿工离开前，叶安用伤药做过简单处理。奈何伤口实在太深，归来途中难免颠簸，伤势无法愈合，血不断流出，牛羚的背都被染红，更不用说矿工自身。 　　队伍穿街而过，岛民们见到紫荆等人的惨状，无不大吃一惊。听到矿工们道出的经过，更是义愤填膺。 　　“该死的强盗！” 　　拉契娃怒火狂涌，抓起武器就要出城。 　　木棉忙着将伤者送往东城，没来及拦她，眨眼的时间，拉契娃就冲到城门前，准备去码头找一条木船，单枪匹马去往矿场。 　　就在这时，一群雀鸟飞抵城头，带来叶安的消息和命令。 　　鲁格在城头巡逻，恰好遇到鸟群，抓起火雀送回的兽皮，一溜烟跑到城下，去见王伯等人。 　　走下城墙时，鲁格没留神，差点和拉契娃撞到一起。 　　看到他手里的兽皮，获悉是叶安有命令传达，拉契娃冷静下来，没有去往码头，而是同他一起前往城南。 　　彼时，强伯已经安顿好入城的商队，正同王伯等人商量接下来的安排。 　　从商人们的表现来看，他们对租赁商铺很感兴趣，有的更透出购买意向，并且不是随便问问，显得诚意十足。 　　租赁没有问题，这是一开始就制定好的计划。至于购买，老人们无法做主，只能等叶安归来再做商讨。 　　商人们会在城内停留一段时间，有这段缓冲期，足以拿出更加有利于己方的方案。 　　紫荆等人被送往铃兰处，并不经过老人们所在的石屋。老人们忙着集市安排，暂时还不知道城内发生的状况。 　　就在他们写满三张兽皮，瓶子里的墨水也快用完时，屋门忽然被敲响，门后是急匆匆赶来的鲁格和拉契娃，还跟着不少心急的岛民。 　　“什么事？”看到鲁格等人的样子，老人们都感到诧异。 　　“矿场出事了！” 　　鲁格一路跑来，气喘吁吁，话说得不十分连贯。 　　拉契娃帮忙补充，转述紫荆等人的惨状，并将雀鸟带回来的兽皮递给老人。 　　王伯等人乍一听矿场遇袭，有强盗团伙闯入三角洲，都是面色一沉。待听到紫荆等人的遭遇，更是心生怒火，握紧了拳头。 　　强伯接过兽皮，展开之后，从头至尾浏览一遍，随即递给王伯，口中道：“大人已经处理完，只剩下一个活口。矿场那里需要人手，拉契娃，你带人过去吧。” 　　老人们当场做出安排，拉契娃迅速转身离开，去城内召集人手。鲁格还有巡城的任务，无法同她一起前往，想到那些入侵的强盗，扼腕自己不能手刃他们。 　　“不太平啊。”目送两人背影，一名老人叹息道。 　　“这算什么稀奇？当年海城鼎盛时，一样会有类似的情况。”强伯冷笑一声，“都是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一门心思来找死。有领主大人在，一个也别想活着离开！” 　　“还是要当心一些。”王伯开口道，“如果之前多加警惕，多安排一些人手，矿场即使遇到袭击，损失也不会这么大。” 　　此言一出，强伯沉默下来。 　　事实的确如此。 　　如果能提前做出安排，考虑到强盗可能从山崖方向闯入，今天的事未必会发生。吃一堑长一智，从今往后，他们势必会更加谨慎，再不给心怀叵测的家伙一点机会。 　　矿场内，叶安跳下鱼背，将强盗首领丢在地上，任由他像滩烂泥一样趴着。 　　雨水始终不停，落在人身上，刺骨的寒冷，不亚于冬日飞雪。 　　叶安朝鱼群挥手，示意它们可以离开。 　　大多数变异鱼继续前行，几条变异鳄却留了下来，慢悠悠爬上岸，没有靠近叶安，而是十分巧妙地将强盗首领包围起来。 　　别说强盗首领无法随意动弹，即使能动，也逃不出鳄鱼的包围圈。 　　看到这一幕，叶安挑了下眉。 　　一条体型最大的鳄鱼昂起头，同叶安对视，嘴巴半张开，貌似在表示友好。 　　叶安不觉诧异，没想到这几条鳄鱼倒是聪明。 　　观察它们的外形，比他之前见过的鳄鱼都要小上一圈。他本以为是年龄的关系，仔细再看，分明是不同的中群。 　　如果说之前遇到的鳄鱼接近尼罗鳄，体长最少也有五米，眼前这几条，从头至尾不过两米多，连三米都没有，嘴巴也没有那么长，两相对比，倒更像记忆中的扬子鳄。 　　除此之外，叶安发现它们远比之前遇到的中群聪明，意外地还有些……温驯？ 　　变异鳄鱼更加卖力的表现自己，状似首领的一条扭过头，向同伴示意。几条鳄鱼同时行动，有力的尾巴扫过，强盗首领当场发出惨叫，背部多出一排血口。 　　“好吧，你们来看着他。” 　　了解鳄鱼的用意，叶安没有拒绝，允许它们留下，随即转身走向不远处的狭长岩壁。 　　遇难的矿工都被他安置在该处，借助留下的披风，果然没有变异兽和虫群靠近。 　　叶安停在岩壁下，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漆黑的双眸逐渐恢复正常，眼底溢出掩不去的沉痛。 　　躺在这里的人，他全都认识，有的还曾一起狩猎捕鱼。 　　昨天还生气勃勃谈笑风生的人，如今却毫无声息的躺在地上，一瞬间，叶安感到心被攥紧。 　　无论经历多少次，他仍无法习惯熟悉的人离开。 　　这中情感将一直伴随他，同他对敌时的杀伐果决异常矛盾，却真实明白的彰显出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有肉，并未被残酷环境彻底同化的人。 　　叶安弯腰拾起披风，折叠起来挂在手臂上。 　　河面传来声响，是拉契娃带人撑船抵达。 　　叶安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招呼拉契娃等人快点过来。 　　“我带你们回家。” 　　拉契娃等人走到岩壁下，叶安的话就伴着风雨传入耳中。 　　受叶安的情绪感染，一行人没有出声，肃然神情，纷纷脱下身上的外套，将遇难的矿工包裹起来，一个接一个抬到船上。 　　最后一具尸体被抬走，叶安走到强盗首领面前，提起他的衣领，将他拖离岸上。 　　他将实践自己的诺言，当着全城人的面处决这名强盗，让他为自己做过的一切付出应有的代价！ 　　变异鳄跟着叶安回到水里，保持一定距离缀在船后。 　　“大人，让它们跟着？”拉契娃手握撑杆，开口询问。 　　“嗯。”叶安颔首，告知众人不必在意这几条鳄鱼，它们不会袭击船只。 　　木船向着孤岛前行，速度不断加快，一艘接着一艘，消失在雨幕之中。 第514章 震慑 　　回到孤岛，叶安将强盗首领交给拉契娃，由她安排看守关押。 　　对于这伙强盗，岛民都是嚼穿龈血，恨不能寝皮食肉。 　　强盗首领被反绑双手，一路拖拽过城内，路旁人群不断传出骂声，更有石子木块朝他飞来。 　　短短一段路，强盗首领已经被砸得满头鲜血，脚步踉跄。自己站不稳，只能倒在地上，由拉契娃拖拽向前。 　　“站起来，别装死！” 　　拉契娃用力拽动绳子，强盗首领却是破罐子破摔，索性倒在地上任由人群唾骂，活脱脱一块滚刀肉。 　　见他这副样子，众人更是怒火中烧。 　　眼看情况将要失控，拉契娃心知不妙，立刻派人去见叶安。如果叶安不出面，强盗首领等不到公开处决那日，马上就会被愤怒的人群砸死。 　　叶安刚到东城，还没来得及询问紫荆等人的伤势，就见一个岛民匆匆赶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拉契娃那里出事了。 　　“大人快去看看吧，都要控制不住了。”男人描述当时的场景，言辞间同样带着对强盗的仇恨。但他知道叶安的计划，无论如何不能让这个强盗死得如此便宜。 　　听完男人的讲述，叶安当即眉头一皱。 　　铃兰听到声音，从室内走出，朝叶安摆摆手，告知他不必担心，紫荆和矿工的伤情都已经稳定，不会有生命危险。有三人伤得最重，需要较长的时间休养，其余人不用多久就能下地活动。 　　“放心，有我在。” 　　得到铃兰的保证，叶安放下心来，抓起披风，和来人一同去往混乱发生地点。 　　彼时，死去的矿工已被收敛，由鲁格带人送往城郊的墓地。 　　死者的家属朋友从墓地归来，见到被包围的强盗首领，愤怒仇恨登时涌上，两个年纪不大的孩子拔出匕首，就要冲向目标。 　　叶安赶到时，孩子已经被拉契娃拦住。 　　眼看仇人就在眼前，却不能为亲人报仇，孩子愤怒大叫，甚至将仇恨的怒火对准拉契娃。 　　“你是不是和他一伙的？！” 　　人群中传出挑拨的言语，有矿工的亲属赤红着双眼，就要不顾一切向前冲。 　　一时间，局面变得更加混乱。 　　拉契娃察觉到情况不对，在混乱中，她发现几张陌生面孔，根本不是矿工的亲属，却在想方设法刺激众人，并推动愤怒的岛民向前冲。 　　嘈杂和混乱传入集市，引来登岛不久的商队。 　　商人们结伴前来，看到眼前一幕，吃惊之色溢于言表。他们远离混乱中心，互相窃窃私语，神情中带着疑虑，发散的情绪也多是负面。 　　叶安心中清楚，不能任由情况继续，必须当机立断制止这场乱局。 　　人群继续前涌，拉契娃被逼到方寸之地，被迫将要动手时，叶安及时出声。 　　借助异能，他的声音覆盖整座城池，无论是否在现场，只要在城内，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岛民和商人均是一愣。 　　叶安趁机排开人群，来到混乱中心，看过地上的强盗，确认还没断气，就对拉契娃颔首，示意将事情交给自己。 　　“去竞技场。” 　　乱局发生得太快，为安抚岛民的情绪，之前的计划已经不适用，需要马上做出调整。 　　叶安单手拖拽强盗首领，带领众人前往竞技场，视线扫过之前吵嚷的人群，锁定几张可疑面孔，低声吩咐拉契娃：“找人看好他们。” 　　“是！” 　　众人来到竞技场，商人出于好奇，也一同跟了过来。 　　竞技场内建有大量鸟巢，少部分空空如也，大多数有幼鸟栖息。听到声响，不同中群的雏鸟接连抬头看过来，扇动两下翅膀，目光既警惕又好奇。 　　鸟巢和木制的座位间有栅栏格挡，不必担心成鸟归来发起攻击。 　　在叶安的安排下，众人陆续落座。期间有更多好奇的岛民和商人赶来，想要知道这里会发生什么。 　　强盗首领被押到铁笼前，拉契娃找来一根圆木，一端削尖，用力插在地上。强盗被她拎起来，背对圆木绑得结结实实。 　　整个过程中，竞技场内始终嘈杂，岛民和商人均议论纷纷。 　　叶安走向人群，朝矿工的亲属招手。待他们走到近前，将一把锋利的匕首交给之前被拉契娃阻拦的少年。 　　“想报仇吗？他就在那里。” 　　叶安的举动落在众人眼里，嘈杂声瞬间停止。震惊的目光随着他移动，连正打听消息的商人都闭上嘴巴，变得鸦雀无声。 　　少年握住匕首，抬头看向叶安，又看看拉契娃。他知道自己之前口不择言，以为会受到处罚，没想到大人竟允许他亲自动手！ 　　“去吧。”叶安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即侧身让开。 　　少年颤抖着嘴唇，怒视对面的强盗，想起死去的亲人，发出一声大吼，双手握住刀柄，愤怒地冲上前去。 　　刀锋划开强盗的侧腹，造成剧痛，却不会要了他的命。 　　少年不是手滑，而是故意为之。 　　在强盗发出惨叫时，少年让开位置，将匕首交给下一个人。 　　矿工的亲属和朋友没有交流，却十分默契，每人一刀，不会结果强盗的性命，但能让他饱受痛苦，在绝望中煎熬。 　　这个过程痛苦且漫长。 　　等强盗最终咽气，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 　　他是活生生被疼死的。 　　从头至尾，竞技场内除了强盗的惨叫，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直至拉契娃抓住强盗的头发，将他的头砍下来，矿工的亲属才丢下武器，抱在一起失声痛哭。 　　哭声中充满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有大仇得报的宽慰。 　　直至事情结束，叶安没有多说一句话。他只是用行动表明，任何试图侵占三角洲，伤害这里的居民，图谋不轨的家伙，都会落得同样下场！ 　　拉契娃举起强盗首领的头，隐藏在人群中的手下立即行动，将锁定的目标当场拿下。 　　过程中，有一个目标挣脱束缚，试图挟持一个女人脱身。 　　没等他得逞，女人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一个过肩摔就将他撂倒在地。 　　坚硬的鞋底踩在对方脸上，女人单手拉下兜帽，现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曾来过孤岛的紫衫。 　　男人被踩得五官变形，别说求饶，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拉契娃感谢过紫衫，随后举起巴掌，啪地一声，落在失手的手下脑袋上。 　　“下次再失手，直接踢出狩猎队！” 　　挑拨和捣乱的家伙尽数被揪出来，人群中，个别商人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想到叶安的中中手段，商人们不由得后背发冷。 　　他们究竟该如何解释才能撇清关系，让叶安相信这几个人是中途加入商队，绝不是自己的心腹？他们的所作所为更是和自己无关，绝不是受到自己指使？ 　　在叶安消弭混乱震慑外来者时，萧玧和赵翁的队伍经过两日休整，越过重新架设的桥梁，一同出发。 　　有了赵翁的加入，队伍规模更加庞大。 　　改装车排成一列，引擎轰鸣，犹如一条巨龙穿过荒原，向三角洲飞驰而去。 第515章 可以理解 　　萧玧和赵翁的车队穿过荒原，声势浩大，沿途遇到的兽群纷纷躲避，不敢轻易靠近。 　　出发半个月，车队遭遇一场大暴雨。 　　雷声轰鸣，闪电从高空击落，相距不到十米，已经看不清对面的景物，均被灰蒙蒙的雨水阻隔。 　　不想发生意外，萧玧和赵翁商议之后，下令停止前进，车队驶向一处高地，等待雨水小一些再出发。 　　雨水打在车顶，发出噼里啪啦地声响。顺着车窗滑落，形成一层又一层雨幕。 　　谨慎起见，队伍成员均留在车内，一部分闭目养神，积攒体力；另一部分则兴致勃勃聚到后车厢，三五个凑到一处玩起骨牌。 　　大雨滂沱，河流陆续涨水，在荒原边界，洪水如约而至。 　　变异兽为躲避洪水，纷纷跑向地势较高的地点。有个别藏到树下，不小心被闪电劈中，当场化为一堆焦炭。 　　洪水卷着泥浆漫过荒原，吞噬大量生命。水面上飘着各种变异兽的尸体，也有还活着的在奋力挣扎。 　　水下鱼群聚集，大量水生动物和植物变得异常活跃。每到这个时节，它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获取丰盛的食物，不需要争抢就能大快朵颐。 　　高地周围尽被洪水吞没，透过车窗，能看到被洪水席卷的变异兽，以及从上游飘来的碎石断木。 　　萧玧正靠着椅背闭目养神，同车的杰森忽然揉了揉眼睛，还从车窗探出头，望向洪水袭来方向，满脸不可置信，仿佛看到某种不可思议的东西。 　　被他的样子吸引，后座上的铁斧几人放下骨牌，顺着他的视线一同望去，也是当场张大嘴巴，现出惊诧神情。 　　车内突然变得安静，萧玧感到奇怪，不由得睁开双眼。 　　只见水面上飘来一根断木，木头上牢牢趴着一双男女。 　　一个浪头打来，木头一端下沉，攀附其上的两人也被没顶。下一刻，水流速度稍缓，两人竟顽强地挣扎出水面，抓住断木继续漂流。 　　距离两人不远，有几艘木船紧追不舍。 　　船上的人不顾风雨，快速划动船桨。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船头，指着水中人的方向，大声呼喝着什么。 　　发现高地上的车队，水中男女本打算上前求救，距离接近，看清车身上的标记，两人又打消念头，不顾一波接一波的水浪，手脚并用奋力划动，试图摆脱身后的追兵。 　　反倒是追击的木船，认出车身上的标记，船头的男人扬声道：“赵翁，赵翁老哥，帮忙拦下他们！” 　　男人声音洪亮，嗓门大得惊人。 　　萧玧对他十分陌生，赵翁却一眼认出，他来自一支荒漠商队，同自己做过不少生意，双方十分熟悉，算是有一定交情。 　　男人认出赵翁车队的标记，这才开口求助。 　　赵翁本不想节外生枝，但对方求到面前，看在生意份上也不好视而不见。并且，赵翁和萧玧都发现断木上的两个人是变异者，从他们身上能感受到熟悉的能量波动。奇怪的是两人竟然没用使用异能，而是全靠体力在水中挣扎。 　　这个现象让赵翁和萧玧提心，他们不约而同推开车门，锁定越来越近的两人。 　　因水流速度实在太快，赵翁抛出的种子未能发芽就被卷走。萧玧索性在水中立起冰墙，暂时将洪水截断，方便赵翁催生种子。 　　轰鸣声中，透明的冰壁破水而出。 　　水浪拍打在冰面上，竟无法撼动分毫，反而开始倒卷，对着冰壁前的两人当头拍下。 　　赵翁趁机撒出种子。 　　蚕豆大的种子在半空中发芽，迅速长成手臂粗的藤蔓。蔓枝互相交错，如同一张大网，将两人连同断木一起捆住。 　　两人试图挣扎，用随身的骨刀割开藤蔓。 　　藤蔓十分坚韧，骨刀是仓促制成，并不十分锋利。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在上面留下不到半寸的切口。更糟糕的是，切口处流出绿色的液体，落在皮肤上，犹如被烈火焚烧，撕心裂肺一般地疼。 　　两人咬牙坚持，强忍住剧痛继续切割藤蔓。 　　他们的确有毅力，奈何追兵已到身后。 　　船上的男人看到冰壁，来不及赞叹赵翁和萧玧的强悍，当即下令众人撒开渔网，将水中两人捞上船。 　　“该死，该死的！” 　　水中两人大声咒骂，无奈渔网牢固不亚于藤蔓，上面还有锋利的钩子，一旦被网住就会不断收紧。他们越是挣扎，网子就缠绕得越紧。不到片刻时间，两人被钩子划开的地方已经是鲜血淋漓。 　　血腥味吸引来水下的捕食者，船上的人迅速收网，以免目标落入鱼腹。 　　砰砰两声，两人摔落甲板。几乎就在他们被捞出水面的同时，几尾大鱼破水而出，张开大嘴，现出满口锋利的獠牙。 　　如果不是船上的人动作快，两人必然被当场咬成数截。 　　抓住目标，赵翁收回藤蔓，萧玧也不再加固冰壁。 　　洪水汹涌而过，冰壁迅速被吞没，很快变得四分五裂。 　　船队靠近车队，船头的男人得到许可，抓着从水中捞起的两人，来到赵翁和萧玧面前。 　　同赵翁互相问候，由他向萧玧介绍过自己的身份，男人竹筒倒豆子一般，讲出他同这对男女的恩怨。 　　“他们害死了我的兄弟！” 　　男人狠狠踹向地上的两人，被踹中的人发出一声闷哼，抬头怒视他，露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赵翁和萧玧对视一眼，都没有出声，继续听男人讲述。 　　原来这对男女不是别人，正是诱使变异熊闯入三角洲的那对兄妹。他们被叶安压制异能，竟然奇迹般逃脱变异兽的包围，带着一身伤逃离三角洲。 　　然而，他们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 　　离开三角洲不久，他们就遇到了仇家。 　　男人所在的商队曾因一时好心收留他们，结果被恩将仇报，大半个队伍被屠戮。男人和几个手下外出交接货物，方才逃过一劫。 　　他回到营地，从一个强撑着最后一口气，靠装死等到他回来的人口中获悉实情，他就发誓要报仇。 　　哪怕上天入地，他一定要抓到这两个人，为自己的兄弟和同伴报仇！ 　　他曾无数次发誓，一旦抓到他们，绝不会轻易结果他们的性命，一定要让他们尝尽万般痛苦，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不久之前，男人带着商队去往三角洲，途经一片树林，恰好遇到这对兄妹。 　　兄妹俩没有第一眼认出他，男人却牢牢记着他们的样子。 　　尽管时间过去三年，两人的相貌变了不少，他仍是一眼认出，对面就是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接下来的一切不需要男人赘述，萧玧和赵翁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他们无意插手男人的报复，只是对两人为何不能使用异能感到好奇。 　　“不是我做的。”男人摇头。 　　他对此也十分不解。不过两人变成这个样子对他十分有利。要不然的话，他未必能一路追击，很可能中途就被反杀。 　　“不介意我问个话吧？”赵翁开口道。 　　“当然不介意。”男人让开位置。 　　兄妹俩打定主意不开口，赵翁却有许多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巴。 　　短短十分钟，两人就吐出实情，将前因后果说得一清二楚。 　　“叶领主？”赵翁收回藤蔓，先是感到诧异，联系两人的异能，又觉得十分合理。 　　只不过…… 　　想到叶安神鬼般的手段，赵翁突然转身拍拍萧玧的肩膀，嘴里没说什么，表情却清楚明白：难怪了，可以理解。 　　萧玧不言不语。 　　他能看懂赵翁的表情，可他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感觉越描越黑，索性闭口不言，沉默是金。 第516章 好心情 　　进入雨季，大雨连绵不断，三角洲泛洪，孤岛周围尽被雨水淹没。 　　旱季建起的长桥沉入水下，岛上居民进出均要乘坐木船。外来队伍想要进到城内，要么自备船只，要么提前送出消息，等待叶安派人来接。 　　时间一天天过去，雨水始终没有减小的迹象。 　　洪水泛滥，大量的鱼群涌入三角洲，其中不乏数米长的大鱼。 　　狩猎队外出，沿河前行，还遇到百多只海豚组成的队伍。 　　水浪翻滚间，流线型的身躯接连跃出水面，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长弧，继而落入水中，掀起更大的浪花。 　　海豚生性活泼，喜欢成群结队行动，除非遇到虎鲸一类的捕食者，近乎没有天敌。 　　狩猎队乘坐的是新船，比原有的木船大上两倍。船头呈尖锥形，能轻松破开水浪。船尾有木制桨叶，在前行时掀起白色浪花。 　　海豚被浪花吸引，追逐船队嬉戏玩耍，足足跟了大半天。 　　期间，船队遇到大鱼群，海豚主动帮忙驱赶，狩猎队每次撒网都能收获颇丰。 　　收回最后一网鱼，船舱全部装满，甲板上都堆起小山。 　　叶安下令船队减慢速度，催动异能召集海豚，分出部分捕到的大鱼，在鱼身抹上晶石粉末，分给这些水中精灵。 　　船队的举动落入外来者眼中，不免感叹叶安的财大气粗。 　　水中的海豚不是一两只，而是接近两百。这么大的数量，哪怕只是晶石粉末，每条海豚分上一些，累积起来也是惊人的数量。 　　有商人在心中计算，登上孤岛这段时日，单是自己亲眼所见，由叶安手中分出的晶石就不在少数，自己没见到的又会有多少？ 　　这位孤岛领主果然非同一般。 　　以实力论，在各方强者中处于顶尖；以财力论，更是难有出其左右者。 　　有商人消息灵通，加上在城内多方打探，获悉此前叶安曾派出三支队伍，送给猎人城城主萧玧大批礼物。根据叶安的行事风格，定然出手阔绰，送出的东西也是价值连城。 　　“真的是想不到。” 　　商人们聚到一起，彼此交换信息。消息在传播过程中，细节处难免出现差别，但无一例外，都准确显示出叶安有何等强悍的实力。 　　现如今，这股强大的力量即将同猎人城结盟。只要没有一方中途改变主意，盟约一旦达成，荒原上再没有能挑战他们的势力。 　　几名年长的商人心中恍惚，依稀想起当年的海城。联系萧玧的身份，不由得叹气。 　　当年海城的覆灭出乎所有人预料，阴谋参与者除外。伴随着新势力崛起，依靠吞噬海城血肉横行的家伙不是丢掉性命就是日渐落魄。今后的荒原会是什么样子，他们无法百分百断言，就能窥测出的部分，已经是万分期待。 　　船队每隔三天出岛一次，除了捕鱼，还会带回被洪水困住的队伍。 　　随着抵达三角洲的队伍越来越多，城内集市变得十分热闹。位置较好的商铺陆续租赁出去，商人们迫不及待摆出商品，开始卖力兜售。 　　除了商队之外，有大量他城城民和聚居点的队伍进入三角洲。一些流浪者也结伴前来。他们中的一部分曾到过孤岛，年轻力壮的流浪者还被雇佣干活。 　　此次登岛，看到巍峨的城墙，壮阔的城池，熙熙攘攘的人群，热闹的街道，对比记忆中的一切，众人都是吃惊不小。 　　上次来时，集市还是成片立起的帐篷，如今竟被临街的房屋取代。 　　算一算时间，对比工程量，如何不令人惊叹？ 　　通报核对过身份，有熟悉的面孔做保，这些队伍被允许进到城内，安顿在集市附近的房屋内。 　　在造城之初，叶安做主建起大量公共设置，同时力排众议，划出一片区域，建造大量连排别墅。 　　岛上的居民更喜欢居住在南城和东城，这些建筑一直空置，以至于时间过去这么久，房屋内始终没有一丝人气。 　　此番外来队伍进到城内，为同商队区分，尽数安排进这片居住区。当然，这些住所都不是免费，按照队伍规模大小，需要给予一定费用。 　　询问过价钱之后，一部分人当日就住了进去，另一部分则同管理者商量，是否能划出一片地界，他们自行搭建帐篷。 　　“大人，您看是否可行？”管理者没有擅自做主，第一时间上报叶安。 　　“可以，就在居住区外，这片地界划给他们。”叶安答应得十分爽快。为展示出诚意，还特地将地点选在集市附近，和联排别墅也相距不远。 　　消息传达下去，队伍众人自然十分感谢。然而，不到三天时间，他们中的大部分就后悔了。 　　别看帐篷区和别墅区都在集市附近，居住的人也没有多少差别，在城内的待遇却是截然不同。 　　入住别墅的外来者，只要身份没有问题，都会领到用特殊材料制作的牌子，相当于进出集市的通行证，在城内的活动也不会受到太多限制。 　　住处之外，他们的餐食都由城内提供，量大味道好不说，偶尔还能点餐，各种新鲜的鱼类更是顿顿不重样。 　　这些队伍到集市中交易，凭借手中的牌子，还会有专门的向导，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和力气就能买到合心意的货物。 　　最最重要的是，有向导告诉他们，由于外来的队伍实在太多，后续还有人会陆续抵达，城内举行仪式的场地可能会装不下。 　　为此，自然要对人群进行甄别。 　　凭借手中的牌子，他们可以进到场内，也就是设在城市中心的竞技场。那些没有牌子的人就只能登上建在场外的高台。 　　亲身体验过种种好处，手握牌子的队伍都是格外开心，愈发感到这笔钱花得太值。 　　相比之下，帐篷区的队伍就没这种好处。 　　凡事最怕对比。 　　虽说他们在城内的待遇并不差，甚至好过其他城的贸易区，奈何强烈的对比摆在眼前，实实在在的好处半点不掺假，却因一念之差错过，任谁都不会开心。 　　很多成员开始抱怨，领队无奈，只能找上管理者，希望能改变住处。 　　至于那些囊中羞涩的队伍，再羡慕也只能忍着。比起种种好处，还是带回去更多物资切合实际。 　　城内一天比一天热闹，叶安也一天比一天忙碌，几乎没有休息的时间。 　　信鸽送回消息，萧玧和赵翁的队伍距离三角洲已经不远。他需要加快动作，在两人的队伍抵达之前将竞技场内重新布置，并在场外建起高台，方面容纳岛上所有人。 　　此外，他还要提前安排人手，专门负责场内秩序，确保仪式能顺利进行。 　　这场结盟万众瞩目，对叶安也是相当重要。 　　从某种意义上说，仪式过后，他将脱离单身，成为一个有家室的人。 　　仔细想想，还有点激动。 　　叶安摸摸鼻子，不自觉嘴角上翘，心情非同一般地好。 第517章 抵达 　　抵达孤岛的队伍越来越多，码头上一片忙碌景象，城内也变得一天比一天热闹。 　　随着交易规模扩大和输送的货物数量增多，仅在白天开设集市已经不能满足众人需求。叶安经过慎重考虑，决定采纳众人意见，临时开设夜市。 　　命令下达，集市内一片欢腾。 　　自此之后，无论白天黑夜，集市内均人潮涌动，热闹非凡。摊位前充斥着商家的吆喝声，以及买家和卖家的讨价还价。 　　哪怕是大雨滂沱，纵贯集市的长街仍挤满人群。街道两旁的店铺全部租赁出去，每天的销售额都让商家笑得合不拢嘴。 　　下手快的商人自觉英明，因为犹豫而失去商机的无不扼腕。 　　看着别人每天开张，店铺日夜不闭，赚得盆满钵满，聪明的还做起饭馆生意，每天都有额外收入，错失良机的商人们均是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早知道，早知道……唉！” 　　这些商人眼红别人的生意，每天抓心挠肺，却不敢在城内生事。 　　挂在城外的强盗头颅时刻提醒他们，在城内就要守规矩。不守规矩胆敢造次，后果绝不是他们乐见。不夸张地说，多给他们一个脑袋也未必能承受得住。 　　金城和丰城队伍抵达时，城内夜市开张半月有余。 　　没租到铺子的商人们不想再错失良机，索性同有商铺的人商量，将自己的货物摆到对方的铺子里。虽然要付一定租金，却比自己出售更加快速，赚到的同样不少。 　　个别脑子灵活的还守在码头，想方设法寻找商机。 　　有的商队货物抢手，刚到码头，没来得及下船，船上的货物就被订购一空，直接搬运到城内的铺子里。 　　联络生意的商人依靠赚取差价，照样数钱数到手抽筋。 　　金城和丰城队伍庞大，自然不免被盯上。不过在叶安出现在码头，同船上下来的人寒暄时，冒头的商人立刻打消主意，知道这些船上的货物不是自己能够觊觎。 　　“叶领主，好久不见！”杰拉德登上码头，大笑着问候叶安。 　　“杰拉德城主，欢迎！”叶安同样面带笑容，握住杰拉德的手，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萧玧同金城订购海船，之前已经交付。叶安获悉萧玧的计划，同样联络杰拉德，希望他能为自己打造两艘船只。 　　比起萧玧，叶安订购的海船体积更大，载重更强，并且在船头和船尾留出空隙，用来装备特制武器。 　　岛上的强伯等人均出身不凡，其中不乏精通海船和武器设计者。 　　在下订单之前，叶安仔细请教过老人们，得到一箱精细图纸，和当初在沉船中发现的十分类似。 　　船只之外，老人们还绘出武器图纸。 　　鉴于重要性，武器没有委托给金城，而是在城内召集工匠进行打造。等到船只交付，就可以送到船上，在海中扬威。 　　由于时间仓促，叶安订购的海船刚刚铺设龙骨，打造完成还需要相当时日。 　　此次接到消息，杰拉德考虑之后，安顿好城内事务，亲自带手下前来祝贺。一来当面同叶安说一下造船事宜，以免细节处出现疏漏；二来，也是在众多势力面前展示并巩固金城和三角洲的关系。 　　只要稍微有点脑子，就知道这场结盟代表着什么。 　　为自己也为金城，杰拉德必然要想尽办巩固同两人的友谊，并且向世人表明，尽管金城实力大不如前，开采矿藏的数量也在逐年减少，但他握有造船技术，还同叶安有深厚的友谊。 　　有这份友谊在，任何人休想打金城的主意。 　　若是野心勃勃，想趁他外出取城内权柄，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脖子够不够硬。 　　相比大张旗鼓的金城，丰城的队伍显得十分低调。 　　尽管城内尚在恢复，很多事情只是暂时压下去，并未彻底解决，萨恩、穆斯塔法和扎哈夫商量之后，仍决定亲自带队前来三角洲。 　　出行之前，三人就准备的礼物产生争执。最终是萨恩占据话语权，敲定礼物以粮食为主。 　　“务实最重要。” 　　丰城的队伍出发时，荒原上已经泛洪。一百多辆改装车驶出丰城，带走大部分防卫力量，城内变得空虚。 　　三人却并不担心。 　　叶安离开时，没有带走全部宝石虫，如今丰城地下已经是宝石虫的领地。任何人胆敢侵入这里，都会受到可怕的攻击，不能及时撤走，定将尸骨无存。 　　金城和丰城船队前后抵达孤岛，叶安亲自出面迎接。 　　杰拉德和萨恩看到眼前的雄城，都不由得面露惊叹。 　　萨恩至少见过城池雏形，杰拉德上次出现在孤岛，别说规划整齐的城内建筑，连城墙都没有半分影子。 　　乍一看巍峨耸立的建筑，两人的表现不比初来乍到的穆斯塔法等人好上多少。 　　“欢迎！” 　　叶安笑着走上前，继金城之后，问候远道而来的丰城队伍。 　　拉契娃和木棉跟在他身后，另有换上制式服装的城内守卫，个个高大挺拔，满身凶悍之气，给人不小的震撼。 　　两支队伍携带大量货物，礼物之外，还有大量准备出售的商品。 　　眼看一场大雨又要来临，杰拉德和萨恩等人顾不上多做寒暄，立刻调派人手，准备将货物送入城内。 　　“别着急。” 　　叶安示意众人不必着急，问清船上的物资数量，分清哪些是礼品哪些是商品，当即联络蚁群，由工蚁和兵蚁帮忙运送。 　　不到五分钟，蚁群就排成长龙出现在码头。 　　在兵蚁的指挥下，工蚁沿着木桥登船，将船上的货物一件件扛下来，按照叶安的要求送入城内。 　　看着蚁群从脚下经过，有序地来来往往，码头和船上的人皆瞪大双眼，嘴巴不由得张大，半天说不出话来。 　　“走吧，进城。”将众人的惊讶看在眼里，叶安只是笑了笑，无意多说什么，而是邀请杰拉德等人一同进城。 　　就在这时，远处的河面上又起波澜。 　　一支规模更大的队伍正向孤岛靠近。 　　队伍最前方不是船只，而是一辆堪比巨兽的改装车。黑色的车轮没入水中，在行进间掀起两排巨大的浪花。 　　车辆在行进时发出轰鸣，一度压过天空中的雷声。 　　继巨型改装车后，一辆接一辆绘有黑色标记的改装车冲出雨幕，出现在众人面前。 　　认出车身上的标记，叶安扬起笑容，曲起手指抵在唇边，打出一声长长的唿哨。 　　少顷，振翅声铺天盖地。 　　数百只水鸟出现在码头，盘旋两周之后，陆续降低高度，直接将叶安托上半空，迎向涉水而来的车队。 　　此时，码头上的人终于看清车身上的黑色标记，有人当场发出惊呼：“猎人城，是萧城主到了！” 第518章 突变 　　车队即将抵达孤岛，码头上陆续聚集岛民和商人，准备迎接萧玧和赵翁一行。 　　天公作美，连降数日的暴雨也在逐渐减小。 　　就在众人谈笑风生，以为这是好兆头时，异变突起。 　　原本还算平静的水面，陡然掀起大片水浪，浪花翻涌，最高可达数丈。 　　水浪扬至半空，迟迟没有下落，恍如一堵横跨河面的高墙。 　　水墙中裹着来不及游走的河鱼，还有两条变异鳄夹杂其中，正是跟随叶安从矿场归来，在孤岛附近水域定居的扬子鳄。 　　事情发生得过于突然，无论是岸上众人还是车队成员，一时间都没能反应过来，只能看着水墙高高立起，数分钟之后如银河倒泻，砸向疾驰而来的车队。 　　危急关头，萧玧推开车天窗，一跃出现在车顶。 　　冰冷的气息如狂龙席卷，黑色的外套下摆在风中飞扬。 　　河水即将落下时，冰龙咆哮而出，迎面撞向倒卷的水浪。 　　一时间浪花翻涌，冷风呼啸，森森寒意撕开水墙，在河面迅速扩散。 　　河水大片结冰，砸落的水浪凝固在半空，透明的墙壁中是同样被冻住的变异鱼，仍维持摆动身躯、甩动鱼尾的姿态，如镜头下被定格的画面。 　　两条扬子鳄运气不错，在水墙冻结前挣扎着跳回到河里。即使如此，仍难免被森冷的气息波及，行动变得迟缓，在水下摆动四肢，如慢动作一般，迟迟才前行数米。 　　水浪一波接一波掀起，车队被包围，四面均被堵住，只能被困在河上。 　　萧玧立在车顶，黑发被水打湿，发丝黏在脸颊边，一双眸子变得透明，缠绕在周身的冰龙化为实体，一次又一次呼啸而出，迎向砸落的水墙。 　　车队附近的河面均被冻结，冰层不断向外延伸，逐渐覆盖宽阔的河道。 　　水鸟将叶安带到车队上空，盘旋着发出鸣叫。 　　叶安没有急着同萧玧汇合，而是进一步同化水鸟，想知道它们发现了什么。或者该说，是什么让它们如此忌惮，甚至可以说是惧怕。 　　“水下吗？” 　　感知水鸟的情绪，叶安循着指引释放出意志，探向被冰层覆盖的河底。 　　起初，他什么都没有发现，除了惊慌的鱼群和藏在河床上的变异螺，没有发现任何外来的入侵者。 　　就在他疑惑不解时，河底突然掀起大片泥沙，一个巨大的黑影缓慢向上游动。 　　骤降的水温让它感到不适，在冰面扩散时，一度藏入河底，同覆盖泥沙石块的河床融为一体。然而，随着萧玧继续催动异能，覆盖水面的冰层延伸出一条条冰棱，倒插入水下，使水温进一步下降。哪怕是最深的河底，也接近冰点以下。 　　河床上开始结冰，水中卷起大片冰粒，水下的暗影终于藏不住，继续躲下去，很可能会被活活冻死。 　　万般无奈，它只能离开藏身处，拖着八条巨大的触手，卷起混浊的水浪，冲向被冰层覆盖的河面。 　　原本它想从河床底层逃走，奈何冰棱延伸得实在太快，不过片刻时间就将周围的通道全部堵死。 　　它尝试着从缝隙间通过，柔软的身躯可以随意压缩，能让它轻松穿过缝隙，却在触及冰棱时被冻住，一条触手差点因此扯断。 　　无奈，它只能向上游，或许能从上方脱困。 　　不只是叶安发现了水下暗影，萧玧和车内的赵翁同样有所觉察。 　　不需要商量，三人同时催动异能，叶安召集水下的有壳生物，聚集到冰棱四周，并覆盖河床，彻底断绝黑影的逃脱可能。 　　萧玧望向水面，以手为刀，指尖向下一划，冷风划开冰层，现出一道狭长的裂缝。 　　险境已经布好。 　　赵翁推开车窗，紧盯着裂缝处，在缝隙中传出声响时，凌空抛出大把种子。 　　不同于他经常使用的藤蔓，这些种子在半空中爆开，洒落数不清芝麻大的黑子。黑子落到冰面上，瞬间扎根生长，延伸出翠绿色的根须，长出一朵朵拳头大的花苞。 　　这些花苞丝毫不惧怕寒冷，风吹过时，摇曳生姿，开始大片绽放。 　　粉白色的花瓣层层叠叠，中心处则是鲜红色的花蕊。 　　浓郁的花香飘散，即使是在岸上，也会被花香包围，仿佛置身一片花的海洋。 　　花香最浓郁时，花蕊开始疯长，一条条红色的长须延伸而出，尖端破开，现出锋利的牙齿状结构，从四面八方聚向裂缝，争相探入水下。 　　暗影已经接近裂缝，正设法从缝隙中出来。为此，它不惜牺牲两条触手，抵在冰层上，避免身体被冻住。 　　它几乎就要成功了。 　　不承想，数不清的花蕊从天而降，锋利的尖端划开它的体表，深深扎入它的血肉。 　　暗影没有痛觉，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口，都不会对它造成威胁。然而，花蕊绝不是制造伤口那么简单。一旦深入目标体内，它们就开始汲取对方的血肉。 　　一条花蕊能造成的伤害有限，成百上千联合起来，暗影体表出现一个个凹坑，都是血肉被吸走，皮下出现的空隙。 　　河面上，赵翁继续操控变异植物，不断有新的变异花绽放，替代已经吸足血肉，颜色由粉白变成鲜红的花朵。 　　叶安仔细观察水下，估算目标已经失去反抗能力，朝萧玧示意之后，纵身跳上冰面。 　　赵翁催生出的花朵并未攻击他，反而在他靠近时后撤。有几朵夸张到拔起根须，卷起鲜红的花盘，如陀螺一样在冰上翻滚，只为离他越远越好。 　　叶安可以确信，这种花已经不是纯粹的植物。他能清晰捕捉到对方的情绪甚至是思维。准确点说，它们更像是植物和动物的结合。 　　花朵退开之后，冰面上的花蕊随之减少。 　　叶安三步并作两步，快速来到冰缝前，锁定目标的位置，单手握拳，一拳砸碎了冰层。 　　水下的怪兽被夺走大量血肉，已经变得十分虚弱。哪怕察觉到危险，也无法马上逃离。 　　趁此时机，叶安五指内钩，宛如雄鹰的利爪，狠狠抓入目标体内，旋即向后用力。伴随着轰隆声响，将一只体长超过二十米的变异章鱼扯出水面，向后一甩，猛然砸落在冰面上。 第519章 美食 　　变异章鱼遭到重创，紧接着被拖出水面，摔在森寒的冰面上。 　　冷气环绕，庞大的身躯瞬间被冻住。触手上的吸盘不再是利器，反而成为它脱困的妨碍。 　　无论如何挣扎，变异章鱼始终无法脱困，反而将残存的体力消耗殆尽。最终如一座小山般停留在冰面上，一动不动。 　　叶安甩掉手上的血水和碎肉，转身走向变异章鱼。 　　观察片刻，他弯腰抓起变异章鱼的一条触手，用力一扯，裂帛声瞬间响起。 　　断口出流出蓝色的血，不等在冰面上铺开，已然冻结成块。部分散落在章鱼附近，部分竟咕噜噜向前滚动，顺着坡面滚到改装车下，嵌入车轮和冰面的缝隙中。 　　叶安绕着章鱼转圈，一条接着一条，将章鱼的触手尽数扯断。 　　轮到变异章鱼的头，叶安没有浪费时间，纵身一跃而起，落下后，半跪在章鱼头顶，单手握拳，集中力量砸了下去。 　　拳头破开变异章鱼的表皮，深深陷入它的体内。 　　过程中，叶安触碰到坚硬的部分，是变异章鱼的骨头。 　　确定位置，叶安转动手臂，抓住骨头边缘，用力向上抽，将扁平状呈乳白色的骨头硬生生拽到章鱼体外。 　　骨骼边缘十分锋利，无需打磨就比得上刀锋。若不是叶安足够小心，掌心早被划伤。 　　整片骨头长度超过三米，越向中心处骨质越厚，对比变异章鱼庞大的体型算不上什么，支上冰面，立在叶安身旁，才能看出大小和体积有多惊人。 　　变异章鱼体内有两块类似的骨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菱形碎骨，和叶安记忆中的种类十分不同。 　　章鱼的嘴巴被冻在冰面上，叶安费了些力气才撕开。看到仍被粘在冰上的部分，他实在无能为力，只能请萧玧过来帮忙，才将这部分全部收回。 　　变异章鱼的牙齿是个惊喜。 　　足有百多颗，呈倒钩状布满章鱼的口腔。大小和锋利程度都不亚于铁制弓箭的箭头，取出来简单打磨一下就能直接使用。 　　叶安和萧玧在冰上忙碌，拆解下的章鱼肉堆积如山。 　　冰面并非融化，森森寒气萦绕，除非是变异者，普通人踩上去必然会被冻伤。 　　叶安看了看脚下，朝岸上的拉契娃等人摆手，示意他们不要过来。其后抓起一条章鱼触手，撕掉一块破损的吸盘，丢向在冰层边缘徘徊的变异鱼。 　　萧玧没有和叶安一般徒手，而是抽出随身的长刀，利落拆解变异章鱼的头部，将其切割成大小类似的方块，堆叠在一起，边缘处十分平滑，血液早在刀锋切割时就被封住。 　　赵翁从车上下来，回收催生的变异花。 　　这些花朵相当致命，花期却十分短暂。吸足变异章鱼的血肉，鲜红的花瓣一片片合拢，根须陆续断裂，只余磨盘大的花盘留在冰面上。 　　叶安抬头看过去，赵翁正弯腰触碰花瓣，掌心覆在其上，貌似在感受着什么。 　　片刻后，赵翁收回手，鲜红色的花瓣迅速褪色枯萎，边缘处开始卷曲，冷风一吹，就如脆弱的枯叶变得粉碎。 　　碎屑随风飞舞，被送到叶安面前。浓郁的花香仍未消失，其中混杂着少许的血腥味。再看残留的部分，原本花蕊所在的位置，如今堆满黑色的种子，颗颗饱满，和赵翁之前撒出去的一般无二。 　　“这些都是好东西。” 　　见叶安好奇，赵翁没有半点藏私，同他详细讲述这种变异花的用途。 　　攻击性只是一方面，这种花最大的用途是制作香料榨油。 　　花瓣碾碎，调入另外三种变异植物的汁液，可以制作成一种特殊香料。 　　一些变异兽很不喜欢这种香料的味道，甚至是讨厌。 　　深入该种变异兽出没的地区，许多荒原上的猎人都会随身佩戴这种香料，借以驱散兽群，保护自己的安全。 　　芝麻大的种子经过专门处理，能够榨出口味独特的油。 　　说话间，赵翁朝手下示意，后者领会他的意图，迅速从车厢内取出一只木瓶，隔空抛了过来。 　　瓶子里是种子榨出的油，呈茶色，十分粘稠。 　　“就是这种。”赵翁将木瓶递给叶安，视线扫过地上的变异章鱼，拔出随身的匕首，从触手内侧切下一块，示意叶安洒上一点瓶子里的油，尝一尝味道。 　　搭配油吃？ 　　叶安有些不确定，但他知道赵翁不会开玩笑，当即接过章鱼肉，按照赵翁说的，在上面洒了两滴油。 　　“够了，再多会影响味道。”赵翁道。 　　叶安停下动作，将章鱼肉送入嘴里。 　　他以为会尝到类似香油的味道，实则不然。章鱼肉刚刚送入口中，一股辛辣就直冲鼻根。 　　叶安没提防，眼圈瞬间泛红，差点当场流出眼泪。 　　辛辣持续数秒，章鱼肉的鲜美取而代之。 　　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味道好得超出想象。叶安控制不住加速咀嚼，几乎是眼角带泪的将章鱼肉咽了下去。 　　“如何？”赵翁笑着询问，同时又切下两块章鱼肉，搭配瓶子里的油，一块自己吃下去，另一块递给萧玧。吃完之后还不忘点点头，显然十分喜欢这种味道。 　　叶安反手擦了擦眼角，朝赵翁竖起大拇指：“绝了！” 　　这哪里是什么香油，简直像是混合芥末的升级版辣椒油！而且混合的比例十分巧妙，还带着少许咸味，当真是绝了！ 　　不过，比起吃生鲜，叶安突然怀念起水饺和云吞。甭管是肉馅还是素馅，用这种油调配蘸料，那滋味一定更绝。 　　当然，还有火锅…… 　　想着想着，叶安不自觉舔了舔嘴唇。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他的餐食无外乎烧烤炖煮，主食也多以烤饼为主。别说是饺子云吞，连顿面条他都没吃过。 　　米饭倒是不缺，可只有他自己喜欢。 　　比起稻米，无论岛民还是远道而来的商人，都更喜欢肉食和烤制的麦饼。 　　不想且罢，一旦想起来，叶安完全控制不住对美食的思念，肚子也十分应景地开始叫，引来萧玧和赵翁奇怪的视线。 　　感知到两人的情绪和思维，叶安瞬间回神，稍有些尴尬。为转移注意力，继续埋头处理变异章鱼。 　　调换口味的事不急，倒是眼前的变异章鱼，带回去好生料理一下，搭配上烤肉和美酒，足以让全岛的人热闹一场，也当是为萧玧和赵翁接风洗尘。 第520章 宴会 　　萧玧和赵翁抵达当日，孤岛举办盛大的宴会。 　　城内的居民、商人均被邀请，前来交易和祝贺的队伍也没落下。 　　拉契娃和木棉带人围绕竞技场清理出大片空地，条桌成排摆放，桌下设有藤草编织的垫子，既能隔绝潮湿，也比矮凳更加舒适。 　　为举办仪式，竞技场内已大变模样。 　　大量鸟巢被移动，按照叶安指定的位置重新摆放。有个别无法移动，直接进行拆除。做这件事时，鲁格及其手下都是战战兢兢，提起十二分注意，生怕变异鸟突然发怒，将自己抓起来摔到地上。 　　不过有叶安在，他们的担心根本没有必要。 　　叶安提前同鸟群打过招呼，给出一批晶石，作为鸟群搬家的费用。此外，针对鸟巢损坏的家庭，叶安会另外提供住处，补偿足够的食物，保证它们能平安养大雏鸟，不需要为安全和填饱肚子担忧。 　　叶安很有信誉，变异鸟不担心他会出尔反尔。 　　得到晶石后，大群变异鸟主动离开鸟巢，有的还飞下来帮忙，和鲁格等人一起将过大的鸟巢拆卸搬开。 　　经过数日努力，竞技场内的鸟巢大部分清空，只留下十多个，均是雏鸟太过幼小，尚不能离开巢穴，也不好轻易移动。 　　叶安得知情况，告知鲁格，这些鸟巢不必移动。随后又去找铃兰，请她在鸟巢四周种植藤蔓，结成半封闭的椭圆形笼子。 　　这并非是要束缚幼鸟，反而是在保护它们。 　　随着更多队伍抵达，岛上一天比一天热闹。入城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谁也不能保证，整个仪式期间，一切都会万无一失。 　　叶安能力再强，巡逻队伍再机警，也难免有疏漏的情况。届时，这些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幼鸟很可能成为目标。 　　叶安不希望仪式期间发生意外，更不想生活在三角洲的变异兽和禽鸟出现损伤。为此，他必须未雨绸缪。哪怕在旁人眼中他有些多此一举，该做的仍是要做。 　　对于叶安的做法，岛民们不会多做置喙。经他一番解释，成鸟也欣然接受。在笼子立起后，成鸟在顶部盘旋一周，进出过几次，显然十分满意。更有年轻的变异鸟夫妇主动来找叶安，看样子是请他帮忙，在自己养育雏鸟时也立起这样一层防护。 　　这对夫妇曾养育过一窝雏鸟，怎奈经验不足，全都没能够养大。 　　哀伤之后，夫妻俩反省自己，失去雏鸟并不是因为缺少食物，而是巢穴过于简陋，既不能保暖又无法提供更多防护。雏鸟会身亡，失温是最大因素。 　　叶安的举动让它们看到希望，这种防护鸟巢的方式简直太妙！ 　　它们不介意雏鸟被包围起来，事实上，在父母外出时，雏鸟被保护得越严密越好。 　　来找叶安的变异鸟不只一对，除了一些候鸟，更有各种猛禽。别看成鸟威风凛凛，愤怒时能直接抓起一头大羚羊，它们的孩子同样脆弱，提供再多的保护都不为过。 　　叶安万万没想到事情会有这样的发展。 　　对变异鸟的请求，他当然不会拒绝。只不过，在看到鸟群退回的部分晶石和送来的鲜肉之后，他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自己是不是在变相开发房地产，而且客户不是人类，竟然是变异鸟？ 　　轰！ 　　闷雷声响彻天边，雨水接踵而至。 　　参与宴会的众人却丝毫不受影响。 　　虽然是在竞技场外，防护却半点没有疏忽。 　　巨大的藤伞在众人头顶支起，有效遮挡雨水。透明的雨线从伞边垂落，顺着提前铺设的竹管流走，非但不会影响与宴者的兴致，反而为宴会更添几分趣味。 　　叶安和萧玧在上首落座，赵翁、杰拉德及萨恩等人被安排到贵客位置。 　　海城老人们认出强伯等人，久别重逢，一阵感慨唏嘘，自然而然地坐到一起。 　　杰森等人不必提，早早找上熟悉的岛民，准备好好热闹一场。 　　紫荆的伤好了许多，本想帮忙，却被木棉按坐到席间，并叮嘱她身边的人：“看好，不许她劳累。” 　　知晓木棉是好意，紫荆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坐在位置上，等待宴会开始。 　　在她对面是铃兰和紫衫，不知后者说了什么，引得铃兰一阵大笑，笑声爽朗，脸颊泛起嫣红，看起来格外娇艳。 　　萨恩的一双儿女出现在宴会，直接被叫到萨恩身边，在他身后落座。 　　久别重逢，三人都很激动。 　　看到一双儿女身上的变化，萨恩不免有些感慨。 　　在离开丰城之前，他曾经想过，如果儿女有意，他可以请求叶安，轮换接他们去丰城小住。看眼前的情形，萨哈和舒兰根本没有这样的念头，即使他提出来，他们也未必乐意。 　　比起记忆中的模样，眼前的一双儿女目光明亮，变得更加精神，更加朝气蓬勃。形容一下，就像是摆脱阴霾，正在茁壮生长的小树。 　　而这一切都是叶安带给他们的。 　　思及此，萨恩站起身，十分郑重地同叶安行礼。 　　叶安本在同萧玧说话，手指擦过对方腕子上的手链，发现晶石的能量所剩不多，决定再送对方一条。突然听到萨恩的声音，回过头就见他起身行礼，诧异地挑了下眉。 　　“叶领主，今后如有吩咐，我万死不辞！” 　　萨恩的话铿锵有力，绝非说说而已。 　　叶安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视线转向萨哈和舒兰，弄清楚前因后果，不由得微微一笑。 　　尽管萨恩精于算计，喜好争权夺利，但他心底仍有柔软的地方。 　　正因如此，叶安才会同他合作。 　　如果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如扎姆一样没有任何顾忌，甚至不存半分人性，哪怕能提供再大的利益，叶安也不会视其为合作对象。 　　萧玧捕捉到叶安的笑，端起酒杯送到唇边，迟迟没有饮下一口。翻转手腕，修长的手指握住叶安，穿过他的指缝，用力握紧。 　　叶安没有转头，顺势拉起萧玧的手，低下头，在他的手背落下一吻。 　　两人旁若无人，丝毫不在意周围的眼光。 　　只不过，在感知到赵翁和海城老人此刻的想法时，叶安先是一愣，随即翘起一边嘴角，笑容莫名带出几分邪气。 　　“萧城主……” 　　三字刚刚出口，后脑就被按住。 　　两人的联系渐深，萧玧也能感知叶安的情绪。看他此刻的表情和动作，萧城主决定什么都不说，也不让对方说下去，直接以吻封缄。 　　知道两人关系的并不十分惊讶，只是感叹强者的作风就是如此不拘小节。 　　不知道的，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又觉得挺合理。 　　反正都是结盟，不过是从兄弟变成另一种关系，三角洲和猎人城的联盟不会变，从某种意义上反而更加紧密牢固。 　　对想要依附双方或是同他们合作的人来说，这是一件好事，有利无弊。 第521章 强者的世界 　　城内灯火通明，与宴众人皆是尽兴而归。不少人贪杯，喝得酩酊大醉，是被同伴或扛或扶，方才回到住处。 　　一些商人醉眼朦胧，路都走不稳，仍不失对商机的嗅觉。 　　他们看中了孤岛酿制的果酒。 　　这些酒水采用十多种果子酿成，味道极佳。原料均是铃兰悉心培育，先在孤岛试种，成功后扩至岛外。 　　果子未成熟时滋味偏酸，加上伴生的藤蔓极富有攻击性，很少有变异兽会冒险采食。待到成熟之后，味道甘甜如蜜，却带有微量毒素，需要配合伴生藤蔓的叶片一起食用，否则极容易中毒。 　　果子的毒素不致命，但会迟滞变异兽的行动，在掠食者环伺的三角洲，这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 　　正因为这种特质，岛民种植和采集时，完全不担心被兽群破坏。至于病虫害，有宝石虫在，同样不成问题。 　　对变异兽十分麻烦的毒素，经由铃兰调配，反而会增添果酒的风味，且不会对饮用者造成危害。 　　最初一批果酒酿造成功，叶安尝过味道，当即对铃兰翘起大拇指。 　　铃兰同样很有成就感。 　　换做其他城池，制药师的地位和身份既尊贵也是束缚。独特的能力注定他们要终生同药剂为伍，很少会从事其他工作。 　　孤岛则不然。 　　对于叶安隔三差五请自己帮忙，研究一些在外人眼中不务正业的东西，铃兰非但不以为忤，反而欣然接受，乐此不疲。 　　孤岛出产的果酒远胜商人所知的任何一种酒类。无论口感还是其他方面，都称得上一流。如果能得到售卖权，绝对能赚得盆满钵满。 　　回到住处后，部分商人实在坚持不住，倒下就呼呼大睡。意志坚定的让人取来冷水，沾湿布巾。一遍遍擦拭脸和脖颈，强行让自己保持清醒。 　　“这种酒相当不错，如果叶领主愿意出售，我想，我们可以联手买下一批。” 　　关系不错的几名领队凑到一起，商量可行的方案。 　　从果酒的成色判断，绝对不会便宜，价格肯定超过现有的酒类。 　　他们抵达孤岛至今，从租赁商铺，简单装修，再到正式开张，花费委实不小。虽然货物供不应求，赚得不少，却不能全部用出去，总要留下一部分以备不时之需。 　　他们的店铺要长期开设，租金和货源必须保证。这就要求他们留下充足的备用资金，以防哪天出现问题，被其他人趁机下绊子乃至夺走商铺。 　　然而商机摆在眼前，出于追逐利益的需要，他们又不想放弃。 　　于是乎，几人一番商量，决定联合起来，各出一笔钱购买果酒，获取的利润再按出资分配。 　　商人们商量得很好，想到可能到手的利润，都是愈发精神，再不见半点醉意。只是他们没有想过，自己设想得再好，叶安若是不松口，一切计划都是白搭。 　　纵然有商人想到这点，也很快压下来，没有立即出口，以免扫了大家兴致。 　　另一面，叶安带着萧玧回到自己的住处，久别重逢，两人都有些醉意，难免会闹出一些动静。只不过酒气上头，两人闹出的动静有些大，引来巡逻的队伍。 　　负责带队的岛民擦擦眼睛，看着不远处的城主府，因惊讶张大嘴巴，下巴险些脱臼。 　　昏暗的夜色中，冷雨连绵不断。 　　天空中乌云密布，看不到半点星光。 　　火把在风中摇曳，同立在路旁的矿石灯火遥相呼应。 　　以鳄龟甲建成的城主府内，此刻正发出声声闷响，不亚于惊雷。 　　四面冰墙拔地而起，白色的冰霜沿着城主府外墙攀爬，迅速覆盖整座建筑。窗户、房门均被形状各异的冰花盖满。 　　屋檐垂挂冰棱，一条接着一条，最长可达半米。 　　雨水随风卷落，尚未触及地面就在中途冻结。大大小小的冰粒从天而降，接连不断砸在屋前的石板路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突然，以青石雕刻而成的房门被掀开，呼啸着横飞出去，几乎是擦着巡逻队的身侧飞过，重重落在地上。 　　不等众人回神，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冲出门外，速度实在太快，近乎现出残影。 　　叶安和萧玧立在雨中，身上的外套早不知去向，萧玧至少还有一件衬衫，叶安则现出劲瘦的肌理，一条黑色皮带勒在腰间，勾勒出有力的线条，一举一动均彰显出力量。 　　两人身上没有武器，均是赤手空拳、 　　萧玧周身缠绕冷风，一条透明的冰龙自他脚下升起，飞舞盘旋，很快冲过他的肩头。 　　叶安单手耙梳过头发，活动两下胳膊，随即双手握拳，指关节咔吧作响。 　　“来啊，继续。” 　　说话间，叶安挑起眉尾，还挑衅般地朝萧玧勾勾手指。 　　两道身影同时前冲，距离不到两米，同时脚下用力，纵身一跃而起，如两柄锋利的钢刀在夜空下相击，擦出耀眼的火花。 　　注意到这边声响的不只是巡逻队，仍在叙旧的老人们听到声响，陆续走出房门，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看到在夜色中缠斗的两人，海城老人们还有点担心，强伯等人则拍拍对方的肩膀，轻松道：“没事，领主大人有分寸。” 　　海城老人先是呼出一口气，马上又觉得那里不对。 　　是他们想多了？ 　　相比起老人们，外来的队伍则有些战战兢兢。 　　实在是叶安和萧玧声势太大，缠斗得太凶，相隔半座城都能听到冰龙的呼啸声。很多人开始惴惴不安，甚至怀疑叶安和萧玧是不是突然出现矛盾，盟约将要作废？ 　　在不安的情绪笼罩下，这些外来者度过胆战心惊的一夜。 　　待到天明，冰龙终于在雨中消失，众人脸上挂着黑眼圈走出房门，准备打探一下消息，遇到危险就马上跑路。 　　不承想岛上居民没有半点异样，依旧是该做什么做什么，一派轻松，不见一丝一毫担心的样子。 　　甚者，有人还在打赌，赌昨晚的胜利者是谁。 　　外来者们面面相觑，他们实在无法理解岛民，昨晚那么大的动静，难道他们不担心？ 　　有人实在忍不住，找上熟悉的岛民询问。 　　岛民听到对方的担忧，放下扛着的麻袋，叉腰哈哈大笑。 　　“有什么好担心的，多遇上几次就习惯了。” 　　似乎是验证岛民的话，没过多久，叶安和萧玧就联袂出现在集市前。从两人的表现看，不见半点生出龃龉的样子，反而比昨天更显得亲密。 　　外来者们良久无语。 　　末了才长叹一声，强者的世界，他们不懂。 第522章 不同 　　接下来数日，三角洲阴雨不断，结盟仪式的相关工作正紧锣密鼓进行。 　　期间不断有外来队伍抵达孤岛，一部分是商队，其余多是听闻消息前来祝贺的各方势力代表。 　　城门守卫遵照要求，严格对往来人员进行登记。核实身份，确认无误，会当场发给木牌，其后才允许人员入城。 　　起初规矩并未这般严格，全因有人浑水摸鱼，企图跟着商队混入城内。即使他们并无恶意，也给孤岛管理带来不少麻烦。 　　经过一番商讨，叶安重新颁布条令，在仪式期间，任何进城的队伍和人员都要仔细核对身份并登记造册。 　　部分人员情况特殊，还需要其他人作出担保。 　　担保人多是叶安熟悉的商队，或是同他和萧玧有一定交情的个人。其中，赵翁被请托的次数最多。他答应了一批人，却对其余不假辞色，直接当面拒绝。 　　能让赵翁摆出这样的态度，不需要仔细询问，叶安就能断定，这些人不会是什么良善之辈。为确保孤岛乃至整个三角洲的安全，他非但不许这些人入城，更要将他们驱离三角洲。 　　“凭什么？！”一个面相凶恶，额头横过一条长疤的男人不服气。他之所以敢当出头鸟，全因本身实力强悍，更是能控水的变异者。 　　他甚至向叶安放出狠话，如果坚持不许他和随行人员入城，势必会给叶安一个教训！ 　　“你是变异者，我也是！”男人狞笑着举起拳头，黑红两色纹路缠绕过他整条胳膊，一直延伸至肩背，仿佛一条吐出信子的恶蛇。 　　男人放话同时，环绕孤岛的河流陡然掀起波涛，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水中的鱼群变得不安，纷纷跃出水面。 　　“看到了吗？我原本想客气一些，凡事都能商量，可惜你不领情。”男人颠倒黑白，神态傲慢，似笃定叶安必然会退让，“叶领主，我也不想做到这个地步。你要是识趣地话，最好诚心道歉，再将岛上的生意分我一半，大家有商有量，多好。” 　　叶安一时间无语。 　　他不是被男人震慑，而是感到极其荒谬。 　　回想上一个在自己面前放狠话的家伙，对比眼前这位，叶安不由得叹息一声，段位不同，真的没法比。 　　扎姆的能力如何，他深有体会。那个男人不仅恶毒而且聪明，眼前这位明摆着脑容量不高。 　　他是自己真的这么想，还是有人给他出主意？ 　　若是后者，鼓动他的人不是蠢到极点就是坏到流油。 　　男人见叶安迟迟不出声，只是表情不明地打量着自己，眼神很有深意，登时心头火起，双臂同时挥舞，河中传出巨响，轰隆隆犹如雷声。 　　巨响声中，丈高的水墙成排掀起，呼啸着砸向城墙。 　　水浪最高处翻卷起白色的水龙。 　　龙身长达十数米，巨口张开，喷出强劲的水柱。城墙上的守卫躲闪不及，差点被水流冲走。 　　眼前一幕让叶安诧异。 　　他转头看向身侧，只见萧玧神情冷峻，眼底闪过一丝意外，很快又无影无踪。 　　男人似是相当得意，以为自己手段了得，一边操控水龙一边哈哈大笑，样子固然狰狞，但不知为何，叶安心中的荒谬之感始终大于愤怒。 　　大概是男人实在太蠢，蠢到令他不忍直视。 　　水龙盘旋在城墙上方，男人继续挥手，准备调动河水淹没城内。 　　不承想，他连续挥手数次，水龙却在半空停滞，森森冷意袭来，浪头迅速冻结，无法前进哪怕半米。 　　“你还找帮手？！”男人大声咆哮，“你这个胆小鬼！” 　　叶安捏了捏额角，确认男人的智商的确存在问题。这不是比喻，而是陈述事实。 　　就在这时，拉契娃匆匆赶来，告知叶安，挑拨并鼓动男人闹事的家伙都已经抓到，马上就会押送过来。 　　“全都抓到了？” 　　“大人放心，一个不漏。”拉契娃拍着胸脯保证。 　　叶安点点头，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单手打了个响指。正大声咆哮的男人突然僵住，维持着满脸愤怒、嘴巴大张的样子，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哪怕摔得鼻青脸肿，鼻梁骨差点折断，泪水顺着眼角流淌，男人仍无法发出一个单音，遑论是从地上爬起来。 　　与此同时，萧玧催动异能，半空中的冰墙快速增厚，将水浪推回到河里。 　　水龙消失，水面恢复平静。 　　之前肆无忌惮放出狂言的家伙，此刻如雕像一般倒在地上。 　　叶安和萧玧低声交流，很显然，他们都对这个男人的身份存疑。 　　通过搜寻男人的记忆，叶安发现一些十分有趣的东西。这让他没有当场处置男人，而是决定带回去，进一步搜集线索。 　　首领被生擒，跟在男人身后的队伍立刻做鸟兽散。可惜他们跑得不够快，有一个算一个，全被守卫和岛民活捉。 　　这场风波来得突然，结束得也相当快。 　　其结果，除了加深众人心中叶安强悍的形象，背后策划者没捞到任何好处。事后更被发现，这个行事不合常理，嚣张到傻子一样的男人竟然是海城后裔。 　　他原本不是这个样子，可惜被信任的人下药，毒害了他的大脑，让他失去独立思考的能力，一天比一天更像对方的傀儡。 　　叶安抓到下药的家伙，获悉对方的药剂是从扎姆手中获得，已经所剩无几。害怕男人恢复自我意识后报复自己，他才铤而走险，意图借刀杀人。 　　这件事从最开始就是要让男人惹怒叶安，至于能不能进到城内，不过是幌子而已。 　　兜兜转转，竟然又绕回到扎姆身上。 　　叶安不由得感叹，幸亏这个恶魔已经不在人世，否则的话，不知多少人要深受其害。 　　铃兰检查过男人的情况，告知叶安，她可以尝试调配解毒剂，但是男人中毒时间太长，能起到多少效果，她也无法保证。 　　“我会尽力而为。”铃兰道。 　　叶安将结果转告萧玧，萧玧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即使是被控制，男人仍做下不少错事。为了给苦主一个交代，他仍要接受惩罚，只是命得以保全。如果能恢复部分理智，于萧玧和叶安即将组建的船队来说，他会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一场风波消弭，岛上很快恢复热闹。 　　竞技场内外的装修工作已经完成，由藤蔓结成的巨伞陆续张开，覆盖整片场地，有效遮挡住雨水。同样由变异藤蔓结成的座椅也排列有序，将竞技场点缀成一片生机勃勃的绿色。 　　距离仪式不到一天，叶安同萧玧最后敲定细节，避免任何疏漏。 　　看着明显比平常话多的萧玧，叶安单手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对方。 　　萧玧察觉到异样，停下来迎向他的目光。 　　叶安眨眨眼，忽然探出手，挑了一下萧城主的下巴，吹了一声口哨，笑道：“美人，过了明天，你就是我的人了。” 　　萧玧的反应出乎意料。他任由叶安挑着自己的下巴，身体顺势前倾，距离一点点拉近，直至呼吸可闻。 　　“我很荣幸。” 　　四目相对，叶安不自觉咽了口口水。 　　萧玧笑意更盛，褪去所有冰冷，魅惑、妖艳，浑如从深海中浮出的水妖，一举一动皆蛊惑人心。 第523章 仪式01 　　一天时间转眼即过。 　　结盟仪式当日，天刚蒙蒙亮，城内就变得人声喧闹。 　　岛民、商人和外来的城民、聚居者及流浪者均手持火把，冒着蒙蒙细雨前往城内竞技场。 　　竞技场内外均设有座位，场内呈圆环形围绕，中间穿插数个没有移走的鸟巢。场外的座位呈阶梯状，高低错落，底部以木杆和藤蔓支起，确保所有人都能越过围墙看清城内高台。 　　早在数日之前，城内就发下不同的木牌，除了城民和早已经获得许可的商队，只有手持木牌的人才能进入场内，其余人只能留在场外。 　　尽管如此，众人仍是早早起身，提前到达，希望为自己争取一个更好位置。同样都是竞技场内，除了预先留出的前排，其余位置并无编号，必然是先到先得。 　　雨水连绵不断，众人手持火把，鱼贯穿过长街，从四面八方向城市中心聚集。 　　街边路灯闪烁亮光，同火把的光交相辉映，将整条街道照得亮如白昼。 　　城内提前做出安排，从各条主街前往竞技场的路上，每隔数米就有一名守卫。这些守卫皆身着硬甲，背负长刀，单手支一杆长矛，腰间还佩有一把小巧的手弩。 　　手弩是王伯设计，城内工匠精心打造，体积小巧，机关也设置得十分精妙。使用者单手可以操控，一次能连发十矢。别看弩矢仅有手指长短，尖端浸有铃兰配置的药剂，擦破一点皮都会立即融入血液，引起中箭者身体麻痹。 　　仪式举行之前，城内连续过了数遍筛子，凡是有可疑的对象，一个不落，都被揪了出来。 　　尽管如此，强伯等人仍是不放心，强烈要求增多城内的巡视队伍，加强各处守卫。 　　在老人们的建议下，仪式当天的安城近乎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城内的青壮多被调动起来，专门负责各条街道和竞技场外的安全。 　　至于竞技场内，完全不需要老人们担心。 　　成百上千的变异鸟居住在此，别说是想扰乱仪式，稍微出现半点敌意，就会被抓上天空，丢下来摔个半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道路上的人越来越多，从天空俯瞰，仿佛一条条黑色长龙。 　　城外，随着雀鸟群向各处传讯，变异兽也开始聚集。 　　不同种群的变异兽从领地中走出，沿着河道向孤岛进发。途中汇聚到一起，浩浩荡荡，堪比荒原上的兽潮。 　　两者的不同点在于，兽潮过处毁灭一切，近乎寸草不生，三角洲内的兽群则截然不同，沿途未有丝毫破坏。即使是最凶猛的掠食者，此刻也收起尖牙利爪，在雀鸟群的引领下涉水前行，一路奔向孤岛。 　　水下同样不平静。 　　虎鲨、江豚、扬子鳄等族群或顺流而下，或逆流而上，以最快的速度游向孤岛。 　　水獭一家离开修筑完成的大坝，带着它们搜集来的贝壳，十分聪明地跟在江豚身后。 　　由于贝壳太大，在水下拖拽不方便，成年水獭索性并排前进，将直径超过五米的贝壳顶在头上。远远望去，五彩的贝壳犹如精心雕琢的玉花，在河中绚烂绽放。 　　小水獭跟在父母身后，学着父母的样子，将从贝壳里找到的珍珠顶在头上，担心滑落，还用一只爪子扣紧，样子紧张且可爱。 　　岸上的兽群发现水獭一家，部分聪明的掠食者忽然意识到，应该携带礼物。 　　于是乎，数十道目光齐刷刷聚集到羚羊群、斑马群和水牛群的身上，其中以狮群和变异虎最为露骨。 　　礼物，眼前不就是吗？ 　　兽群被盯得毛发倒竖，不过仗着数量优势又狠狠地瞪了回去，并未如掠食者所想，当场化为惊弓之鸟。 　　气氛剑拔弩张。 　　对峙数分钟，无论狮子还是变异虎都找不到合适的下嘴机会，雀鸟群在头顶催促，不能耽误时间，只能选择放弃。 　　以目前的情况，真动起手来，谁成了礼物还很难说。 　　水中忽然掀起巨大的漩涡，是河马群正逆流而上。 　　河流对岸，变异象和长颈鹿则走在一起。 　　雀鸟飞累了，陆续落到长颈鹿和变异象身上，一边叽叽喳喳叫着，一边保存体力，由这些庞然大物带着自己前进。 　　三角洲内的兽群不断汇聚时，生活在岛上的变异兽也纷纷有了动作。 　　狼群、雪豹和花豹最先出现，只是叶安没有露面，暂时留在城外，没有着急进入城内。 　　金蟒又一次从沉睡中苏醒，通过和叶安的联系，知晓今天的仪式十分重要，当即抖擞精神，用尾巴圈住黑蟒，一路滑出地下。 　　黑蟒半睡半醒，不明白金蟒为什么拖它出来。 　　金蟒着急前往竞技场，烦躁于黑蟒的拖拖拉拉，倏地转过头，朝黑蟒张开巨口。 　　蜕皮后的金蟒近乎是黑蟒的两倍大，生吞了对方不在话下。关键在于它是否打算这么做。 　　腥风袭至面门，滴着毒液的獠牙距离颅顶不到半寸，黑蟒终于清醒过来，再不敢拖拉埋怨，迅速打起精神，老老实实跟着金蟒离开岩山，生怕惹怒对方。 　　虽说金蟒动不动就威胁恐吓，黑蟒仍是甘之如饴。正经诠释出痛并快乐地日子，是如何让蟒欲罢不能。 　　变异犬同样生活在岩山。 　　在头犬的带领下，犬群倾巢而出，穿过密林，兴奋地奔向竞技场。中途遇到生活在岛上的小型变异兽，例如雪貂和黑足猫，犬群不介意带对方一程。 　　松鼠从树洞中探出头，看到穿过林间的队伍，考虑再三，到底从树上爬下来，跟着大部队一同进发。 　　岛上的猴群动作最慢。并非它们记错时间，而是忙着准备送给叶安的果子，由首领挑选完毕，全都用兽皮裹上，由力气最大的成员背起来送往城内。 　　变异兽不断聚集而来，城内众人能清楚听到鸟鸣兽吼。好在有拉契娃带人提前通知，即使心中忐忑，也无人当场失态。 　　城主府内，叶安穿好为仪式特地准备的礼服。 　　长外套上绣着精致的花纹，黑色长裤包裹修长的双腿，长靴靴扣和腰带扣上均带有同样的纹路，这是代表安城的图腾，如同猎人城的黑色印记。 　　站在等身高、用晶石制成的镜子前，叶安将长过脖颈的黑发束起，现出稍显柔和的轮廓。 　　单手梳起额发，黑色的眸子清晰映出镜中的身影，目光锋利如刀，刹那取代那份柔和。 　　抓起短刀佩在腰间，叶安掸掸略宽的衣袖，对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旋即转身走到门前，掌心覆上房门，用力向外一推。 　　一瞬间光芒洒落，立在门前的身影映入眼帘。 　　看清同样华服的萧玧，叶安忍不住吹了声口哨，在萧玧挑眉时，笑着上前牵起对方的手，手指一点点握紧，笑道；“出发！” 第524章 仪式02 　　从城主府到竞技场，要经过一段不短的距离。 　　当初兴建城池，铃兰曾建议叶安，将城主府移到城市中心。叶安认真考虑之后，仍选择留在原地。 　　这就导致了城主府距离城中心极远，加上中间相隔一片密林，叶安去到其他城区容易，别人想要来见他，总要费些时间和力气。 　　至于心怀叵测的宵小，没等靠近城主府的外墙就会葬身密林，消失得无声无息。 　　看一眼天色，叶安将手指抵在唇边，发出响亮的唿哨。 　　没过多久，空中传来唳鸣。 　　两只巨鹰前后飞来，在它们身后是数只金雕、游隼和大鵟，以及大群火红色的雀鸟。 　　叶安仰起头，朝空中的鸟群挥挥手。 　　鸟群发出回应，在巨鹰的带领下降低高度，距离两人所在的位置越来越近。 　　叶安握紧萧玧的手，示意他和自己一同登上鹰背。 　　待两人站定，巨鹰扇动翅膀飞向高空，隼鸟和大鵟紧随其后。雀鸟分散开，越过猛禽继续升空，其后聚集到一起，飞在叶安头顶，专门为他遮挡雨水。 　　至于萧玧，完全是顺带。 　　“多谢！”叶安扯了扯沾上雨水的外套。由于水珠浸染，外套上的花纹部分变色，金色流淌过黑色的布料，在下摆处收紧，更显得流光溢彩，夺人眼球。 　　鸟群在雨中飞行，越过密林上空，下方是向竞技场进发的犬群，以及跟在队伍中的小兽。 　　雪貂最先发现叶安，纷纷跳到变异犬背上，朝天空挥舞着小爪子，发出兴奋的叫声。 　　叶安俯视林间，笑着回应这些可爱的精灵。 　　松鼠犹豫再三，到底没有勇气靠变异犬太近，而是就近选择一棵巨木，飞速爬上树冠，站在最高的一根树枝上，朝叶安举起一颗拳头大的松果，这是它精心挑选出的礼物。 　　感知到小兽们的兴奋，叶安从外套内侧的口袋中取出大把晶石，用力碾碎，抛洒向林中。 　　顷刻间，犬群和小兽头顶就落下一场晶石雨。 　　能量充溢在空气中，犬群和小兽们愈发兴奋，在林中迎接这场意外的馈赠。 　　叶安没有厚此薄彼，又取出一部分晶石，分给空中的变异鸟。 　　过程中，萧玧始终没有出声。直至晶石分完，叶安拍拍手，他才开口询问：“你身上带着这么多晶石？” 　　“当然。”叶安挑眉笑道，对于萧玧的问题似乎有些意外，“你不是早知道？” 　　“我没想到这么多。”萧玧实话实说。他是变异者，又离得如此近，当然知道叶安身上有晶石，只是没想到会有如此之多。 　　“就是今天才应该多带。”为证明自己的话，叶安随手解开外套，将衣襟向两侧拉开。只见他腰间挂着数个兽皮袋，外套内里也藏着数个暗袋，里面全都装满了晶石。 　　亏得外套经过特殊剪裁，否则地话，任谁都能轻易看出，眼前的叶安堪比一座行走的晶石仓库。 　　叶安同萧玧展示自己的奇思妙想，告知对方，外套的款式是自己设计，暗袋都是他要求添加。另外，衣服上的扣子都是晶石打磨，腰带扣和裤扣也不例外。 　　如果不是铃兰等人强力反对，他还准备将靴扣也以晶石替代。 　　“怎么样，主意不错吧？”叶安朗声大笑，将一个“土豪”的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萧玧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在不熟的人面前，他素来沉默寡言，自始至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同叶安相处时，他从不会吝于表达，可眼前的情况从没遇到过，让他无话可说。 　　伴侣如此财大气粗，能力卓越，武力强悍，他委实是压力不小。 　　感知到萧玧的思维，叶安笑着靠向前，单臂搭上对方的肩膀，玩笑道：“别灰心，自信点，我不会嫌弃你。” 　　萧玧侧头看向叶安，单手捏了捏额角，无奈叹息一声。 　　越是熟悉，越会发现叶安和初见时有多么不同。 　　他自信骄傲却不自大，偶尔会心软，但不会过度。他从一无所有发展到今天，靠的全都是自己。认真来讲，同叶安相识以来，更多时候是他在接受叶安的帮助。 　　“停！”叶安能清楚捕捉到萧玧此刻的想法，当即收起笑容，表情变得严肃，手指穿过萧玧的发尾，顺势向下一压，用力咬了一下对方的下唇，认真道，“将你脑子里的东西扫出去，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萧玧静静看了叶安片刻，忽然笑了。 　　他不再反抗叶安的力道，顺势低下头，张开薄唇，将熟悉的气息含入自己口中。 　　“遵命，我的领主大人。” 　　鸟群越过密林，没有马上前往竞技场，而是按照叶安的牵引环绕孤岛飞行。 　　早在出发之前，叶安就察觉到兽群的动向，他选择先到城外接受对方的祝贺。 　　暗影掠过城头，守卫抬头向上望，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叶安，只看到巨鹰展开双翼，飞在高空的庞大身影。 　　城墙下的狼群感觉敏锐，不等鸟群降低高度，已然捕捉到叶安的气息。 　　两匹狼王登上高处，仰头发出长啸，狼群成员纷纷应和，声音随风传出，落入赶来的兽群耳中。 　　望见空中的身影，火雀不再偷懒，纷纷振翅飞上高空。各种变异兽不约而同加快速度，奔向叶安所在的位置。 　　万兽奔腾，蹄音犹如奔雷。 　　声音不只吸引了叶安和萧玧，同样引来城内众人的注意。 　　尚未赶到竞技场的人，循声望去，不意外发现空中的鸟群，纷纷调转方向，不愿错过这一幕盛景。已经抵达并且占好位置的，此刻面临一个艰难选择，是前往城外还是继续留在这里？ 　　最终是铃兰和赵翁帮他们解决了困扰。 　　两人同时催动异能，竞技场内外同时生长出大量藤蔓。 　　强壮的蔓枝破土而出，转瞬间长至数十米。主干上延伸出结实的枝条，互相纠缠，形成牢固的梯子和踏板。 　　“从这里上去。”铃兰示意。 　　感谢过两人，众人纷纷爬上藤蔓，站在合适的高度，眺望城墙上方正发生的一切。 　　由于距离太远，在众人眼中，叶安和萧玧只是两个模糊的影子。 　　这个时候，带有望远镜的人就占据优势，同在一棵藤蔓上的人也能沾光，随着望远镜传递，总算能看清叶安的动作。 　　他正在抛洒晶石。 　　和在密林中做的一样，叶安打开身上的口袋，将晶石捏碎，一把又一把当空洒落。有的实在坚硬，就只能整块抛下去，由兽群自行去分。 　　由于提前讲好，变异兽固然多，现场却没有发生混乱。 　　伴随着大量晶石抛洒，沿着城墙一线，恍如下了一场五彩缤纷的晶石雨。沐浴在晶石的能量中，变异兽无不喜悦，显得愈发兴奋。 　　望见这一幕，孤岛居民且罢，外来的商人和队伍无不震撼，并由衷地羡慕起萧玧。 　　然而，羡慕归羡慕，说一千道一万，能站在叶领主身边的只有猎人城城主，其他人没有这个机会，更没有这样的实力。 第525章 仪式03 　　叶安大把抛洒晶石，变异兽来不及吞噬，细小的碎粒和粉末铺满岸边。 　　晶石散落遍地，能量随之溢散，逐渐覆盖岛屿边缘，继而扩散至整座孤岛。 　　晶石不只能增强变异者的实力，对普通人也有好处。 　　最直接的例子，伴随着能量扩散，如赵翁、杰拉德等变异者都能感受到体内的能量涌动，岛上的普通人也似被暖风包裹，又如置身温泉，身上的旧伤和痼疾都似被治愈。 　　对于这种神奇的变化，知晓原因的人不由得庆幸，这次真的来对了！ 　　不知因由的，例如从未接触过晶石的聚居者流浪者，不可避免地感到不安。直至确定这种变化有益无害，不会损伤自身，紧绷的神经方才缓和，不再如临大敌。他们终于放松，开始学着身边人的样子，把握住时机，享受这份难得的馈赠。 　　无论是否出于本意，叶安今天的举动都牢牢刻在众人心头。无论是岛民还是外来者，都将此视为一份珍贵的礼物，如有机会，必然要加以报答。 　　鸟群绕岛一周，从四面八方赶来的变异兽均得到馈赠，连水中的鱼群也不例外。 　　大量晶石撒向河中，部分沉入水下，部分漂浮在水面，同银色波光互相映衬，如点缀在水中的宝石，一片醉人美景。 　　水中的大鱼陆续跃起，摆动强健的身躯，甩动鱼尾，穿梭在晶石漫射的彩光之中，身上鳞片也似披上霞韵。 　　不同种类的鱼接连跳出水面，一条接着一条，首尾相接，连续不断。 　　浪花飞卷中，水雾蒸腾，轻纱缥缈，彩虹横跨，如在河上架起一道道五彩斑斓的虹桥。 　　变异鸟低空掠过，穿过一道道虹桥，如临人间仙境，欢喜地发出悦耳鸣叫。 　　虎鲨、江豚先后从水中跃起，几条少见的白鳍豚也出现在队伍中。 　　水獭一家紧赶慢赶，总算没有被落下太远。 　　望见虹桥下的叶安，成年水獭立刻护着小水獭加速，强行挤开堵住河道的大鱼，最后更是爬过鱼背，才将漂亮的贝壳和珍珠送到叶安面前。 　　珍珠同样含有能量，只是不及晶石。 　　两相比较，珍珠蕴含的能量更为柔和，比起精纯的晶石，更加适合年幼的孩童。 　　叶安曾获得一批珍珠，获悉该种特质，将其中大部分都分给了米洛、小薇和小竹等人。比起鳄龟甲煅烧成的晶石，珍珠的能量更适合他们吸收转化，对孩子们的身体健康也极有好处。 　　水獭建成大坝后，为了感谢叶安，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来一批珍珠。碍于条件限制，大部分珍珠都是不规则的形状，光泽也算不上漂亮。 　　今天这份礼物，是水獭一家耗费心力，搜寻了三角洲内大部分河道，从一条支流中获的。 　　它们抓到的这只变异贝十分特殊，原本应该生活在海中，不知出于什么缘故，亦或是得到某种机缘，意外进到淡水区，还顽强地生存下来。 　　这只贝年龄不小，从贝壳上的花纹就能看出。 　　但这不能阻止水獭一家捕获它，清理掉贝壳外侧附着的水生植物，吃掉里面的肉，取出珍珠仔细清洗，作为礼物送给叶安。 　　“多谢！” 　　叶安接过这份精心准备的礼物，笑着向水獭一家道谢。还在小水獭凑过来时，摸了摸他一直顶着珍珠的小脑袋。 　　小水獭蹭了蹭叶安的掌心，欢喜地在水中转圈，引起年幼江豚和虎鲨的不满。 　　两群小家伙互相看看，立即深入水下，片刻之后，各自将带壳的水生物种送到叶安面前。其中有河贝、螃蟹、变异螺，以及挥舞着钳子的大型河虾。 　　如果这些都不算什么，一条顽皮的白鳍豚将一只变异乌龟推出河面，甩动头部，直接顶飞过来，这就有些过分了。 　　变异乌龟个头不大，还比不上变异鳄龟的一只爪子，否则也不会被一只年幼的白鳍豚抓住。 　　被送上半空时，它还有点懵，不明白自己游得好好地，为什么突然就出现在水面上，下一刻就被掀飞出去。 　　江豚和白鳍豚都喜好玩耍，尤其是年幼的族群成员，见到飞来的乌龟，顿时玩心大起，一个接着一个跃起，完全是将乌龟当成了球类玩具。 　　见它们玩得兴起，虎鲨都有些跃跃欲试，几次想要加入进来，最后是被成年虎鲨阻拦，才没有玩到一起。 　　最终还是叶安出手接住了乌龟，将这个可怜的家伙送回水里，结束了它被当成玩具的命运。 　　鸟群在河道上空盘旋一段时间，转而继续前行。 　　叶安朝河中居民挥手，旋即又抛出大把晶石。 　　竞技场处，众人看到叶安的大手笔，震撼之情依旧不减。哪怕是已经熟悉他的岛民，目睹此情此景，也难做到波澜不惊。 　　变异鸟群结束绕岛，带着叶安和萧玧飞向竞技场。 　　天公作美，从夜间就下个不停的雨水终于停歇。 　　天空中的云层不再如晨起时厚密，云朵渐渐变薄，轻纱般一层层褪去。层叠状的厚云陆续分开，在风中流散。 　　阳光自云层之间洒落，光芒一道接一道从天而降，十分巧合地，最盛处覆盖整座竞技场。 　　伴随着天光大亮，整座安城都沐浴在阳光和温暖中。即使部分区域仍残存雨水，也不会有任何影响。 　　巨鹰扇动翅膀，在城市上空飞行，掠过一座座整齐的建筑，穿过洒落的光束，背上的两人如身覆金光。 　　火雀群紧随其后，红色羽毛如在天空中燃烧。 　　众人仰起头，看到这震撼的一幕，即使是见多识广的赵翁等人，也控制不住心头震颤，在刹那间失去语言。 　　终于，巨鹰飞抵竞技场正上方，开始降低高度。 　　碍于场内挤满了人群，巨鹰无法完全落地，叶安目测距离，正准备跳到台上，忽然被萧玧拉住。 　　一道龙卷陡然出现在竞技场内，盘旋呼啸着升上高空。顶端同巨鹰平齐，外层迅速封冻，一道冰筑的长梯赫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叶领主，请。” 　　萧玧开口，握住叶安的右手。 　　叶安不由得轻笑，反握住萧玧的手，离开巨鹰的背，一同踏上冰晶结成的长梯。 第526章 仪式04 　　举行仪式的高台位于竞技场正中，四周环绕圆形长椅，原是安放斗兽笼的地点。 　　为能缩短工期，铃兰经过慎重考虑，没有让人移走斗兽笼，是环绕笼子外围洒子，批催生藤蔓，将斗兽笼完全包裹覆盖。 　　在她的催，一条条粗壮的蔓枝破土出，沿着笼子生长攀爬，一层套着一层，直至在顶端重合交织，形成一座长宽高均超过十米的礼台。 　　礼台完成后，铃兰又洒把花。待到仪式举行当日，台开满各色鲜花，五彩斑斓，香气萦绕，沁人心脾。 　　冰梯从天降，阳光从空中洒落，覆盖整座竞技场。 　　透明的冰层反射阳光，如在礼台上架起一座宝石桥。 　　叶安萧玧步冰梯，前后落到台上。 　　站定之后，两人的目光扫视四周，原喧嚣的场内顿时变得安静。 　　隔着周围的高墙，场外众人没有回到座位，是继续留在以藤蔓结成的长梯上。全因他们发现这里的视野，能将高台上的两人看得加清楚。 　　结盟仪式十分隆重，过程却并不复杂。 　　场内安静之后，铃兰按照计划，在场催异能，预先留在藤蔓的子开始发芽。 　　啵地一声，高台正中破开一道裂缝，缝隙中长出一株幼苗。在铃兰的催，幼苗迅速生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抽枝、开花、结果，生命的轮转瞬息完成。 　　目睹这一场景，惊呼声络绎不绝，既感叹变异者的强，也感慨生命的神奇。 　　这是一株变异果树，最高能长至近百米。 　　在铃兰的限制，果树没有无限生长，枝干停留在一米左右，树冠张开呈圆形，扇形的叶片向西面垂落，边缘十分锋利。 　　树冠中心向内凹陷，碗形的花朵枯萎后，结成一颗外形类似椰子却散发着菠萝香气的果子。 　　待果子完全成熟，叶安将取，剥掉外层纤维的果皮，用匕首将果子剖开，当场一分为二。 　　果实外壳坚硬，内里覆盖一层晶莹的果肉，包裹清甜的汁液。划开果肉，果汁流淌，果香味浓。 　　叶安将一半果子放，另一半托在掌心。 　　仪式进行到最键的环节，众人变得加安静，竞技场内近乎落针可闻。 　　萧玧拔出匕首，将锋利的尖端对准掌心，利落划开一道口子。继他之后，叶安同样在掌心划开一道伤口。 　　鲜红的血沿着两人掌心流淌，落入替代容器的果壳内，在变异果汁液的作用融合，颜色由鲜红变成淡粉，继成为一海洋般的蓝。 　　待到颜色不再变，两人各自饮一半，将空掉的果壳展示给众人。 　　后，萧玧取出一柄长刀，双手送至叶安面前。叶安回赠的则是一把骨刀，刀身伤痕累累，刀刃存在数个缺口。 　　两人赠送给对方的，是最珍视的武器。 　　萧玧手中的长刀陪伴他多年，在尚未拿猎人城登上城主宝座时，就是他的随身武器，陪他度过年时的岁月。 　　叶安送出的骨刀，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亲手制作的第一把武器。 　　萧玧的长刀相比，叶安的骨刀过于粗陋，制作方法也相当粗糙，多数流浪者未必会用。然，这把刀对他意义非凡，代表着他最艰难的时期，也蕴含着他无面对何苦难，坚持要活去的决心。 　　在场众人，除了铃兰，包括生活在角洲的岛民，没见过这把武器。 　　看到叶安手持骨刀，郑重送到萧玧面前，铃兰眸光微闪，想起自己当初穷途末路，狼狈地逃上孤岛，为了能够活去，不惜一切向叶安求助的样子。 　　时间没有过去太久，如今回想，却已恍如隔世。 　　萧玧同叶安心意相通，彼此知道手中武器的意义。郑重接过之后，当场佩戴在身上。 　　仪式进行到这里，已宣告角洲猎人城正式结盟。 　　短暂的安静之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彻天地。 　　无竞技场内还是竞技场外，无岛民还是外来者，无商人、城民、聚居者还是流浪者，振臂发出欢呼。 　　欢乐、愉悦、振奋。 　　各积极的情绪融合在一起，欢快的气氛如潮水涌。 　　叶安萧玧站在高处，举目四望，场的情形一览无余。 　　在欢呼声中，两人十指交握，高举手臂，掌心的伤口已经愈合，结成的血痂也迅速脱落，唯独情谊的纽带加深厚。 　　变异鸟环绕竞技场飞舞，鸟鸣声远处的兽吼交织在一起，一度压过众人的欢呼，将气氛推向高潮。 　　在这气氛，叶安通知等候许久的木棉等人，示意宴会可以开始。 　　木棉紫荆迅速行，按照预先安排的步骤，将热气腾腾的食物酒送到众人面前。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在高台上举杯，宣告角洲猎人城的结盟仪式结束，宴会正式开始。 　　热闹的气氛，众人放开拘束，向叶安萧玧敬酒之后，就开始快朵颐，畅饮酒。哪怕是再谨慎的人，沉浸在欢乐的氛围中，也乐意同陌生人举杯。 　　场外众人陆续从梯子上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毕竟在梯子上没办法吃东西，也无法同伴谈笑畅饮。 　　叶安饮尽杯中酒，正准备走高台，手腕忽然被萧玧握住。 　　一刻，有力的手臂勒在他的腰间，冰冷的气息拂过脸颊，覆上他的嘴唇。 　　叶安眨眨眼，短暂的疑惑之后，眼角余光捕捉到众人的反应。 　　一个念闪过脑海，答案呼之欲出。 　　叶安忽然笑了，顺势加靠近，一只手按住萧玧的肩膀，另一手压他的后脑，手指穿过发间的同时，用力吻了回去。 　　两人站在高台上，沐浴在阳光，丝毫不在意周围的视线。 　　短暂惊讶之后，与宴众人纷纷高举酒杯，齐声发出欢呼祝福。 　　雨季的阴霾已然过去，整座孤岛被阳光眷顾，今天的安城，注定是一片欢乐的海洋。 第527章 重建海城 　　为表庆贺，仪式结束后，孤岛连续举办数日宴会，席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宴会结束之后，前来祝贺的队伍陆续离开，大部分商队却迟迟没有动身。他们在城内看到不小的商机，认为机会难得，纷纷找上叶安，希望能在集市内租赁商铺，长期派人驻扎。 　　可惜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晚来一步，提前规划的商铺早已经租赁出去，余一间。集市内的地摊都十抢手，出几日也都划完毕。 　　先一步敲定铺位的商人无感到庆幸。 　　以目前的情形推断，假使他们不打算自己做买卖，将手中的商铺再做租赁，或者是按照城内的规矩转手，同样能大赚一笔。 　　然而，极少有人这么做。 　　长远的红利摆在眼前，谁也会突然脑子清醒，短视到砸碎自己的聚宝盆。 　　商队长时间停留，一步促孤岛繁荣，陆续又吸引来不少访客。 　　通过核实身份，叶安惊讶发现，在三角洲附近居住着一批奇怪的流浪者，他们十擅长隐藏，主动现身的话，基本很难被发现。 　　更古怪的是，抛开居无定时常迁徙这一点，他们的生活十富裕，亚于聚居点，甚至比得上一般城民。 　　回忆当初自己的遭遇，以及在流浪途中遇到的各色人群，叶安很难将这些人等同于常规意义上的流浪者。 　　萧玧和赵翁同样如此。 　　“他们很像是山民。”某日，赵翁亲自见过这些流浪者的代表，对叶安出心中猜测。 　　“山民？”叶安首次听到这个词汇。 　　“没错，的确很像。”王伯回忆半晌，肯定赵翁的猜测。 　　“据传说，那是大灾发生之后，第一批兴起的势力。只是如流星一般，出现时煊赫，泯灭速度也快得惊人。” 　　老人们掌握的山民资料并不多，你一言我一语，也只能拼凑出三四成。 　　从他们的讲述中，叶安大致掌握了山民出现的时间，以及这股势力兴盛和消失的缘由。至于其他，依旧是一团雾水。 　　“时间过去太久，究竟是不是，现在也好判断。如果真是山民后裔，叶领主最好多留心，能招揽也要同他们为敌。”赵翁说道。 　　即使辉煌已经消逝，山民的强悍仍在特定的群体中口口相传，并为老人们津津乐。 　　如果够强，是不可能在废墟中建起一座城池，打造属于自己的势力。 　　只可惜这群强者在战场上披靡，离开战场，彼此之间却很难调和。 　　各自为政又不擅长管理，互相之间都不让步，其结果就是崛起时轰轰烈烈，外人看去一片辉煌，内斗却始终停，逐步蚕食地基。 　　内忧外患之下，覆灭不可避免。 　　“现如今，已经找不到山民最初创建的城市，一切都只是传说。”一名老人道。 　　猎人城刚出现时，曾有传言，这座城是山民后裔建。 　　比起其他城池，猎人城实在是特立独行。无论是运行模式是掌权者上位，全都依靠武力解决。 　　谁拳头大，谁实力最强，谁就说得算。 　　这样的规则同山民太过类似。 　　可惜的是，随着时间过去，没有更多证据出现，猜测终归只是猜测，逐渐再被人提及。更何况，如今的猎人城城主是海城后裔，并同新崛起的三角洲联盟，这远比消失在历史中的山民更加夺人眼球。 　　听完老人们的讲述，叶安认真考虑之后，决定维持现状，和这些疑似山民的人保持一定程度上的联系，排斥，但也要划定一个安全距离。 　　从他登上孤岛、收留岛民再到建造城市，双方都能够和平相处，没有发生龃龉。如今对方主动现身，登岛做生意，证明其不存在敌意。只要谨慎一些，触犯彼此的忌讳，应该不会发生预期外的麻烦和冲突。 　　最重要的是，他已经做好计划，安排好岛上诸事，就同萧玧一起出海。为保证计划顺利，他并不想为一个猜测就节外生枝。 　　叶安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众人，老人们均没有异议。 　　山民的事情暂时搁置，只要对方不主动找麻烦，叶安介意他们往来岛上，成为游离在三角洲边缘的特殊存在。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天晴的时间越来越长，雨季接近尾声，旱季即将到来。 　　回到金城的杰拉德送来好消息，叶安订购的海船全部打造完成，随时可以离开船坞，只等叶安前往接收。 　　彼时，萧玧已经离开孤岛，动身前往海城遗址。 　　叶安知晓他的打算，在分别之前，请萧玧帮忙召集一批水手，自己也在三角洲内招募，为即将到来的出海做准备。 　　由于提前扩散消息，萧玧抵达海城遗址久，就陆续有海城后裔找来。 　　这些队伍多由强壮的男女组成，领队却大多年迈，三十年的时间，在他们的鬓边和眼角留下太多岁月的痕迹。 　　尽管如此，在见到萧玧，认出站在他身边的昔日旧友时，老迈的身躯仍在瞬间焕发出活力。脸上沟壑依旧，身板却挺得笔直，仿佛依一夕之间年轻十岁，整个人都变得神采焕发，精神奕奕。 　　更让这些人振奋的是，萧玧已经着手重建海城。 　　废墟之上，大量的变异蚁排成长龙，批推倒城内残存的建筑，将碎石瓦砾清理出去，重新平整地面，打下地基，运送来新的建筑材料，准备重起高墙房屋。 　　如此庞大的工程，非一朝一夕可以完成。 　　换成最熟练的建筑工人，单是清理废墟就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废墟清理完毕，重建一片城区，最短也要几个月。若要让海城恢复原貌，更要花费数年时间。 　　换成是变异蚁，工程度却快得超出想象。 　　雨停之后，大量的工蚁和兵蚁如潮水涌入，散到不同区域，日夜轮班赶工。 　　在蚁群的努力下，各城区接连被清理出来，大量的建筑拔地而起。短短数日之内，破败的废墟就大变模样。 　　投奔萧玧的海城后裔无惊叹。 　　听杰森等人讲明内情，众人看趴在萧玧肩上的宝石虫，想到远在孤岛仍能借此调动蚁群的叶安，震惊之色迟迟未去。 　　“这样的强者，是城主的盟友和伴侣吗？” 　　海城人低声呢喃，想到萧玧和叶安的关系，想到那场隆重的仪式，对今后的生活更有信心。 　　萧玧听到人声，转头看一眼，神情微僵，以更快的速度收回视线。 　　一个个身高接近两米，肌肉虬结的壮汉，摆出双手捧心的姿态，连胡子都遮挡不住满脸的梦幻容。 　　用叶安的话形容一下，实在太辣眼睛。 第528章 整装待发 　　如白驹隙，眨眼之，雨季结束，旱季如期至。 　　天空中乌云散去，湛蓝一片犹如水洗。 　　数月大雨宣告结束，晴空下骄阳似火，短短数日即火伞高张，流金铄石。 　　气温急剧攀升，雨季暴涨的洪流逐渐褪去，留下大片被泥沙、贝壳及鱼骨覆盖的大。 　　湿泥中藏着不知名的小鱼，还有因为移动缓慢不及遁走的变异螺，以及擅长在泥土中打洞躲藏的变异虾蟹。 　　水位逐日下降，露出的河滩面积越越大。 　　河马群又始迁徙，它们需要更宽阔的水域，以免长暴露在阳光下，损伤背部和头顶的皮肤。 　　鱼群拥挤在河道中，在逐渐收窄的水流中快速游动。 　　遇到雨季筑造的河坝，鱼群丝毫没有减速的迹象。在大型变异鱼的带领下，一条接一条水中跃，接连跳河坝上空，壮丽景象如鱼跃龙门。 　　实在跳不去，就直接撞向河坝。 　　因工程仓促且使用的材料多为砂石，没有大块的青石，河坝并不十分牢固。负有外骨骼的变异鱼接二连三撞上去，强行撞出一条通道并迅速拓宽，容许更多变异鱼通。 　　几艘木船上轻颤，靠近浅水区，船速始减慢。 　　艾什带着七八个少年跳到岸上，找到尚未晒干的泥滩，取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始挖掘藏在泥下的河贝、变异螺和螃蟹。 　　行船的狩猎队员到深水区，放下撑杆，船上张渔网，熟练抛向水面。 　　仅仅一网，就捞十多条体长超一米的大鱼。 　　船队的位置接近河坝，自动拉包围圈。 　　鱼群为前往上游，明知道前方有危险，仍是前仆后继，不断蜂拥至。 　　船上的人不需要多费力，只需要耐心等待，在合适的实际撒渔网，就能有大批收获。 　　渔船之外，拉契娃带领的狩猎队也在追逐猎。 　　二十多个强壮的男女背负弓箭，手持短刀，快速穿行在林和草丛，追踪前方的牛羚群。 　　这是一群公牛羚，各个膘肥体壮，战斗力绝对不弱。 　　早在三天前，狩猎队就发现它们。待到擅长追踪的猎人锁定方向，沿着蹄印和留存痕迹追上去，惊喜发现牛羚群旁还有七八匹斑马。 　　兴奋的队员正准备搭弓射箭，拉契娃耳廓微动，立即抬右手拦住对方，示众人稍安勿躁，不要轻举妄动。 　　“看那里。”有眼尖的队员发现状况，立即指给众人。 　　前方十米左右的高草丛中，几头强壮的母狮正蓄势待发。 　　它们身上的皮毛是极好的伪装，同周围的高草浑一体，不发出太大的声响，很难被发现。 　　牛羚和斑马正专心觅食，偶尔抬头，也没能发现藏匿的两拨猎手。 　　拉契娃等人发现狮群，母狮显也看到他们。双方十分有默契，没有互相打扰，各自盯上不同的目标，准备一击必杀。 　　突，尖锐的叫声在草丛中响，是几只陌生的狒狒。 　　和猴群不同，这些狒狒生性狡猾凶猛，喜好捕食幼崽，还曾袭击外出的孩童，在三角洲内很不受欢迎。 　　它们深知这一点，在和狩猎队发生冲突并受到教训后，再没有靠近孤岛，更没袭击孩童，是在三角洲边界占下一块领，很少走出领范围。 　　狩猎的节奏被狒狒打乱，拉契娃登一凛。 　　众人这才发现，他们追踪猎没留神，已经靠近狒狒群领的边缘。对方此举未必是出于对牛羚斑马的善，更可能的原因是要破坏这场捕猎，给狩猎队制造麻烦。 　　斑马和牛羚发现不对，立即分两个方向奔逃。 　　拉契娃当机立断，率先草丛中冲出，扑向距离最近的一头牛羚。 　　狮群同样懊恼，捕猎计划遭到破坏，这让它们很是恼火。 　　在头领母狮的带领下，狮群放弃斑马和牛羚，始围攻落单的狒狒。 　　狒狒群的领和狮群重叠一部分，它们对小狮子是不小的威胁。新仇旧恨加在一，母狮宁肯放弃嘴边的猎，也要给这群家伙一个教训。 　　捕猎仓促始，战斗突打响，高草丛中一片混乱。 　　狩猎队追逐猎，不断放箭劈砍。拉契娃更一跃，跳到一头牛羚背上，双手扳住牛角，生生牛羚的脖子折断。 　　狮群包围一只落单的狒狒，凶猛扑上去，当场其四分五裂。 　　在刺耳的尖叫声中，狒狒群一哄散。 　　十分不幸，被母狮撕碎的是族群首领。接下的一段，狒狒群群龙无首，势必要陷入混乱和内斗，直至选出新首领为止。 　　母狮和狩猎队各有收获，相比健壮的牛羚，狒狒个头不小，肉却不是那么可口，至少不是太合狮群的口味。 　　不聊胜于无。 　　狮群聚到一，嫌弃用爪子拨拉两下属于自己的部分，决定快速吃完，继续去寻找别的猎。 　　就在这，天空中传唳鸣。 　　庞大的暗影掠头顶，是一只黑色巨鹰。 　　叶安巨鹰背上跳下，怀里还抱着两只肉乎乎的小狮子。 　　小狮子滚满身草屑，一只的后爪还带着伤。伤口被简单处理，已经不再流血，但深度判断，如果不是叶安出现及，两个小家伙绝活不到现在。 　　“大人！”拉契娃等人看到叶安，立即迎上。 　　没想到会遇见他们，叶安稍感外，朝众人点点头，示他们继续处理猎，自己抱着小狮子走到母狮跟前，它们交给焦急的母亲。 　　“它们调皮，藏身处跑出。袭击它们的是狒狒。” 　　叶安一根狒狒的指骨递给母狮，至于其他部分，早已经落入巨鹰腹中。 　　母狮感谢叶安，随即发出愤怒的咆哮。可以想见，盘踞在三角洲边缘的狒狒群，今后休想有好日子。 　　处理完这件事，叶安重新回到巨鹰背上。他要加紧巡逻，尽快找出并清理掉三角洲内的隐患。 　　萧玧接连送消息，海城的重建工作已经走上正轨，水手招募也十分顺利。按照同杰拉德的约定，十多艘海船正往海城码头，其中就有叶安订购的几艘。 　　出海的日期越越近，叶安必须抓紧，三角洲的诸多事务安排妥当，随即动身出发，同萧玧在海城汇合，一同扬帆出航。 第529章 不虚此行 　　在蚁群和海城人的通力合作下，海城重建工程进行得十分顺利。 　　昔日的废墟上，一座座别具特色的建筑拔地而起。 　　高大的楼房和宽敞的独栋建筑各成区域，鳞次栉比。建筑外层贴有各色贝壳以及细碎的鹅卵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格外惹人注目。 　　重建工程开始之前，萧玧参考安城布局，对旧城区重新规划，做出不少更改。唯独斗兽场没有丝毫改变，依旧保持原貌。 　　蚁群仿佛不知疲倦，日夜忙碌，搬运来一批又一批建筑材料，附近大块的石料近乎被搬空，全部堆积在城外，短时间内，形成一座座石山。石山堆起不久，又接连被蚁群搬空，成为城内建筑的一部分。 　　聚集来的海城后裔同样忙碌，包括老人在内，全都分配到力所能及工作，或是帮忙装修建筑，或是平整街道，或是在城墙和建筑外墙贴附装饰用的材料，使得新建筑更加美观。 　　城外的码头最先竣工。 　　基于原有码头已经废弃，深入海中的长桥尽数损毁，萧玧亲自带人搜寻材料，重新在水中打下石基，铺设可容十人并行的长桥。 　　距离码头不远，每当海水退潮，就会有一条海路出现，直通向对面的一座小岛。 　　在海城繁盛时，小岛同样热闹。作为船队的补给场所和部分船只的休整地点，岛上建有数十米高的灯塔，灯光日夜不灭，是海城独有的地标建筑。 　　海城覆灭之后，岛上日渐落败，人迹罕至。三十年来，仅有海鸟偶尔出现，在破败的建筑中筑巢。 　　萧玧带人登上海岛，恰好遇到一群贼鸥。 　　这些变异海鸟性情凶猛，并且十分狡猾。之前遇到探查的队伍，仗着数量优势进行围攻，直接将驾驶小船的几个人撵了回去。如今遇到大部队，料定自身不是对手，纷纷振翅飞走。 　　小贼鸥已经长大，能够跟随父母远行，否则成年贼鸥不会离开得如此干脆。 　　贼鸥群离开后，岛上不复见其他生命，只有残破的建筑，被丢弃的鸟巢，以及卷在海风中的鸟羽。 　　萧玧登上一块礁石，举目四望，大致掌握海岛的布局。 　　由于探测队伍被赶走，众人掌握的信息并不全面，他们登岛和前进的路线都是根据老人们的记忆，细节处难免会出现差异。毕竟三十年过去，岛上肯定会出现变化。 　　好在问题不大，只要小心一些，并不会妨碍此次行动。 　　“快看！”杰森忽然发出惊呼，手指向灯塔方向，不可置信道，“竟然还亮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高大的建筑巍然矗立，半圆形的塔顶反射白光。四根立柱包围下，耀眼的光从塔内射出，覆盖周围区域，几同日光争辉。 　　这显然不是火光。 　　“据说是一块稀有的矿石。”玫瑰登上高处，举起望远镜，看得比众人更加清楚。 　　杰森听闻，想起海城老人的话，登时心头一片火热。 　　“我去看看！” 　　萧玧没有拦他，当场又点出几人，让他们和杰森同行。 　　队伍中就有玫瑰。 　　对上玫瑰似笑非笑的样子，杰森下意识摸了摸还带着淤青的地方。可怜兮兮地看向萧玧，却被当场无视。万般无奈，到底什么都没敢说，检查过身上的装备，和几人一同出发。 　　萧玧一行是在岛屿东侧登陆，灯塔则位于岛屿西南。杰森等人要想抵达目的地，需要穿过大半个小岛。 　　长年累月不见人迹，岛上建筑破败，各种变异植物疯长，互相争夺着地盘。即使没有变异兽，危险系数同样不小。 　　杰森一行排成长列，各人之间相隔三到四步。这样的距离既能保证同伴在视野范围内，也能确保一旦有人落入险境，其他人有充足的时间反应和救助。 　　队伍穿过一片茂密的高草丛，原本绿毯似的地面忽然转变颜色。拳头大的花苞成片出现，在海风中竞相绽放。 　　浓郁的花香迅速扩散，弥漫四周。 　　花香包围中，众人逐渐感到头晕目眩，近乎要喘不过气来。 　　好在他们早有准备。 　　杰森取出一只带有安城标记的药瓶，拧开瓶塞，将里面的药剂撒到手上，再用掌心捂住口鼻，晕眩的情况立即好转。 　　药瓶在众人手中传递，能致命的花香再不是威胁。 　　“要是叶领主在就好了。”不知是谁叹息一声。 　　杰森和玫瑰对视一眼，必须承认，这话说得没错。 　　只可惜叶安另有要事，无法马上动身前来。不过参考城主的口风，算一算时间，距离双方重逢的日子已经不远。 　　解决掉花香的问题，众人继续前行。 　　接下来的一段路依旧是麻烦不断，好在有惊无险，除了一个倒霉蛋被藤蔓刮伤手臂，其余人均安全抵达目的地，准备照计划登塔。 　　杰森等人攀上塔顶，当即为广阔的视野心旷神怡。过了许久，才想起来到这里的目的，纷纷聚到摆放矿石的高台边，看着历经岁月依旧熠熠生辉的矿石，不由得啧啧称奇。 　　萧玧独自前往另一片废弃的建筑，搜寻海城设在岛上的管理处。 　　这片建筑位于小岛深处，四周尽是变异植物。无论倒塌还是尚算完好，全都被藤蔓包裹，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萧玧一路行来，自然不会毫无阻碍。 　　不同于杰森等人还需药剂相助，他只需要催动异能，在体表覆上一层冰壳，再危险的植物也对他无可奈何。 　　然而过低的温度让宝石虫不适。 　　圆滚滚的小家伙蜷缩起身体，肉肉的小爪子抱紧一块晶石，在汲取能量的同时，开始怀念跟在叶安身边的生活。 　　比起这个时刻散发冷气的冰块，它宁可忍受叶安的奇思妙想，实验出花来都没关系。 　　萧玧一行盘桓在海岛上时，一支船队正逐渐靠近。 　　这支船队由十多艘海船组成，桅杆上飘扬金城的旗帜，船身和甲板上却刻印着猎人城和安城的标记。 　　金城城主杰拉德站在船头，举起望远镜，眺望前方的码头以及码头后的雄城，不由得一阵感慨。 　　“传令下去，准备靠岸。” 　　按照补充的合约，杰拉德将萧玧和叶安订购的海船尽数送到，船上的一部分水手也会留下。 　　原本不需要他亲自前来，只是听到海城重建的消息，他抑制不住好奇心，力排众议，亲自送来这支船队。 　　事实证明，他果然来对了。 　　能亲眼看到重建的海城，他就不虚此行！ 第530章 一切就绪 　　船队抵达码头，立即有人去小岛送信。 　　杰拉德率领众人下船，没有马上见到萧玧，询问过迎接的人才知道，他们到达的时间不巧，就在不久之前，萧玧带人登上对面岛屿，估计要数日才能返回。 　　站在码头上，杰拉德迎着海风望去，因涨潮的关系，通往岛上的道路已经消失，小岛周围被浅蓝的海水包围，不时能看到浪花拍打在礁石上，掀起更大的水浪，传来轰隆隆的声响，景象蔚为壮观。 　　去往小岛的船只被风浪阻隔，在海浪中不断摇曳，一时间险象环生。 　　船上的人十分有经验，划动船桨，尝试数次之后，成功突破海浪，划向远处的海岛。 　　送信人登岛，没有第一时间找到萧玧，他只能沿着杰森和玫瑰等人的足迹前行，去往岛上的灯塔，将消息传达给对方。 　　与此同时，萧玧已经深入岛心，找到目标建筑。 　　整栋建筑破败不堪，外墙已经坍塌，爬满不知名的藤蔓。内部损毁严重，木制的门窗家具完全腐朽，唯独大理石铺成的地面和台阶牢固依旧。 　　萧玧推开半挂的铁门，迈步走进破败的建筑。 　　三十年光阴，屋顶早不复存在。 　　日晒雨淋之下，墙壁上的花纹变得模糊不清，仅能依稀辨认出，那是一艘艘海船的轮廓。 　　登上台阶，穿过铺满大理石的前厅，萧玧走到一面还算完好的墙壁前，蹲下身，用匕首划断坚韧的藤蔓，拂开地面的尘土，按照一定规律敲击数下。 　　断裂的藤蔓卷了过来，被他直接冻住。 　　包裹冰碴的藤蔓落地，严丝合缝的大理石地板忽然分开，伴着吱嘎声响，现出一条幽暗的通道。 　　宝石虫好奇探头，没有在地道下发现生命迹象，很快感到无聊，又快速缩了回去，继续抱着晶石汲取能量，以免被这个大冰块冻僵。 　　远在孤岛的叶安正忙于处理三角洲内的问题，忽然间动作停住，站在一条大鱼背上，眼底闪过一抹惊讶。 　　借助宝石虫，叶安能顺利调动海城附近的蚁群，反过来，也能收到对方的反馈。 　　宝石虫对黑黝黝的地道不感兴趣，但和萧玧一同前进，见到的画面仍会传递给叶安。虽然不是那么清晰，也能让他推断出萧玧此刻在做些什么。 　　没有多做思考，叶安催动异能，暂时屏蔽了和宝石虫的联系。 　　宝石虫的作用不是单向的，只要叶安想，他能掌控宝石虫周围的一切，萧玧想必也能意识到这一点。 　　两人关系的确不一般，但没必要知晓对方的一切。哪怕对方没有对此生出不满，叶安仍时刻提醒自己要多加注意。 　　无论关系多么亲密，尊重和空间都是必须的。 　　不再接收宝石虫传递的画面，叶安集中注意力，搜寻藏在河中的变异蛙群。 　　在动身之前，他必须要尽可能清理掉三角洲内的隐患。无法做到尽善尽美，仍要全力而为。 　　出海不知要花费多长时间，也无法预料途中会发生什么，未知的情况无法处置，现今能做到的，绝不能疏漏一星半点。 　　在叶安身后，大量变异鱼聚集而来。 　　变异蛙群的出现，对河流中的居民产生不小的影响。 　　这些巨型变异蛙不只身上长有毒囊，更是性情凶猛。只要能吞下肚的都会被它们视做猎物。更要命的是，今年的变异蛙非比寻常，它们竟然改变繁殖时间，不再是雨季产卵，而是选择旱季交配。 　　任由这些变异蛙来去自由，在三角洲频繁出没，雨季孵化的小鱼会遭受灭顶之灾。 　　好在巨型变异蛙数量不多，尚在可控范围内。 　　叶安查明情况，组织起鱼群，将巨型变异蛙逼至一段支流，进而包围起来，务求不漏掉一只。 　　水波荡漾，蛙鸣声不绝于耳，带着无比的愤怒。 　　这很不公平。 　　可生存的竞争就是这般残酷。 　　胜者为王，无论荒原还是三角洲，也无论人类还是变异兽，没有谁能够例外。 　　巨型变异蛙出现在错误的时间和地点，注定了它们的命运。 　　叶安反手将撑杆插在水里，纵身跳下鱼背。 　　在追逐过程中，他乘坐的小船被蛙群掀翻，两只体长超过三米的变异蛙试图将他拖入河底，可惜没有成功，反而被成功反杀，尸体被鱼群分食殆尽。 　　这段支流并不深，河面也不够宽，变异蛙体型庞大，遭到数倍于几的鱼群包围，拥挤在方寸之地，无法突出重围，就只能互相堆叠，一只踩着一只，叠成一座惊人的蛙山。 　　战斗的讯号传出，更多变异鱼涌来，很快占满河道。 　　无奈的是，鱼群包围目标的同时也限制了自身行动，一时间很难发起有效的攻击。 　　就在这时，鸟鸣声突然响起，叶安头也没抬，仅是挥舞两下手臂。 　　雀鸟群心领神会，飞到蛙群正上方，灵活闪避弹出的舌头和飞溅的毒液，找准攻击方向，收起翅膀，如一枚枚火红的小炮弹从天而降，自蛙山顶部穿入，破开变异蛙的防御，继而从四面八方飞出。 　　变异蛙体型庞大，擅长的攻击和防卫手段又被破解，根本不是叶安和雀鸟的对手。 　　眼看着雀鸟铺天盖地袭来，蛙群束手无策，蛙山从顶部坍塌，一只接一只变异蛙死伤坠落，当场栽入水里。 　　叶安上前抓住一条蛙腿，顺势向后一甩。庞大的蛙身飞过他的头顶，直接落入鱼群。 　　河面掀起密集水花，如沸腾一般。 　　不到片刻时间，变异蛙就被撕碎分食，连骨头都被嚼碎。 　　这边的动静委实不小，不只吸引来河中居民，连陆地上的捕食者都被惊动。 　　两头变异虎和一头带着幼崽的豹子接连出现，倒是狮群没有露面。母狮们正忙着收拾狒狒，不将这些家伙灭掉，狮群绝不会善罢甘休。 　　变异蛙数量不多，体型却足够大，这意味着在场的掠食者都能分一杯羹。 　　叶安没有小气，将最大的几只变异蛙抛过水面，朝河边的变异兽示意。 　　变异虎和花豹母子没有争抢，拖走分给自己的那份，相隔一段距离，各自飞速进食，很快将蛙肉吃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骨头和完整的毒囊。 　　清理河中的变异蛙用了大半天时间，日头西斜，饱餐一顿的鱼群分批离开。残留的碎肉、内脏和骨头被河底居民争抢。转眼时间，河面就铺开大量变异螺、贝和螃蟹，挤挤挨挨，几乎不留空隙。 　　叶安登上河岸，召来巨鹰，一跃跳上鹰背，结束将近半月的巡视工作。 　　巨鹰飞回孤岛，城内已是万家灯火。 　　夜风迎面吹来，难得带来一丝清爽。 　　叶安解开束发的绳子，任由黑发在风中飞扬。 　　身为三角洲的主人和安城城主，他尽到了自己的责任。 　　接下来，他就要照计划点齐人手，出发前往海城，同等候在那里的萧玧汇合，率领船队探索海洋。 　　对于这段未知的旅程，他是从未有过的期待。 第531章 途中 　　清晨时分，雄鸡报晓，万物初醒。 　　火红的日轮从东方跃起，晨光绚烂，照亮蔚蓝天空。 　　安城从沉眠中苏醒，寂静一夜的街道上，很快变得热闹起来。 　　集市前敲响铜锣，十声之后，紧闭的大门向两侧开启。等候已久的商人蜂拥而入，井字形的街道上，很快变得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巡逻的队伍穿城而过，同守夜的队伍交班，换取木牌后，陆续登上城墙。 　　城东生长的植物愈发繁茂，大量的果子成熟，散发出香甜的味道。许多外来的商队等候已久，专为将这批果子装车运走。 　　天光大亮，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接踵摩肩。 　　宽阔的街道两旁，槐树舒展着枝叶，为树下行人送来一片清凉。 　　上午刚刚过半，气温已是急剧上升，仅在阳光下站上几分钟，就会热得汗流浃背。若是跑上几步，体质一般的，恐怕会喘不上气来。 　　热浪席卷三角洲，无论是陆上的变异兽还是水中的鱼群，都不会在这样的高温下活动。大多会隐藏起来，等待气温降低时才外出捕食。 　　引擎的轰鸣声在城外响起，一百多辆改装车聚集在城外，排成一条长龙，整装待发。 　　在这样的高温下出行需要有相当的勇气，除了为生计奔波劳碌的商队，很难再找出第二批。 　　叶安偏成为特例。 　　出发之前，他做出周全布置，确保在他离开期间，城内的一切都能良好运转。哪怕出现意外状况，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 　　随他出行的车队成员，每人都有丰厚的报酬。有不少人因为没被点到名，至今仍扼腕不已。 　　此外，叶安还在城内召集工匠，并请商队帮忙，对出行的车辆进行改装。改装后的车辆内置特殊装置，开启之后，凉风徐徐，不再如闷罐一般，体质畏热也不会中暑。 　　这样的改装车让商人们眼红，但在获悉每天耗费的能量后，大多数人都打了退堂鼓。 　　“竟然要用这么多晶石？” 　　即便是赵翁，知晓耗费的晶石数量，也不可能长年累月如此花费。 　　实事求是地讲，除了财大气粗的叶安，纵观整片荒原，逐个势力数一数，都找不出第二个来。 　　萧玧或许可以，但他没有必要。 　　本身堪比冰块的萧城主，随意抛出几块冰，足够手下驱散热意。 　　车队携带有大量物资，其中一多半是必须的药剂，由铃兰亲手配置。其次是制作精良的武器，携带在身上十分方便。 　　反倒是食物只占据极少的一部分。 　　天气炎热，麦饼和肉干都很难保存，不出几日就会腐败。若是采用特殊办法蒸干水分，保存时间的确可以延长，口感却会差到极点。其坚硬程度，同啃石头没什么区别。 　　没有条件且罢，既然有条件，叶安当然不会委屈自己。 　　旱季兽群固然减少，却不是没有。沿着河道前行，总是会零星遇到。以车队成员的身手，不愁捕不到猎物。 　　另外，通过和海城老人交流，叶安深知海上风险。车队成员随他出海，难保不会受伤生病，铃兰针对性配置的药剂实属重中之重，比什么都重要。 　　船上缺少食物可以捕鱼，淡水耗尽有萧玧结冰，一旦生病或是发生其他状况，没有特效药就只能强撑，撑不过唯有等死。 　　叶安不是没想过邀请铃兰同行，综合多方考量，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离开之后，安城群龙无首，需要铃兰帮忙坐镇。 　　老人们经验老道，擅长同各方势力打交道，但他们不是变异者。在实力为遵的世界，变异者的存在就是一种威慑。 　　铃兰的植物异能十分强大，战斗力相当不弱，加上制药师的身份，足以震慑各方势力，让他们在叶安离开期间不敢轻举妄动，能够最大程度保证三角洲的安全。 　　对于叶安的决定，铃兰没有异议。身为最初的追随者，她比强伯王伯等人更加了解叶安。不需要明言，她就能猜出叶安如此安排的意图。 　　“我会尽我所能，守好这座城市，等待你平安归来。” 　　有铃兰做出保证，叶安放下最后一丝顾虑，迅速点齐人手，赶在约定日期前出发。 　　车队停在城外，引擎轰鸣，自然引起众人注意。 　　岛民知晓叶安将要远行，顾不上天气炎热，纷纷赶到城外相送。 　　商人们混杂在岛民之中，看着长龙般的车队，目睹被送别声包围的叶安，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位叶领主之于安城的意义。 　　城市以他命名，因他存在。 　　无论是谁，胆敢觊觎这里的一分一毫，都将碰得头破血流。 　　叶安穿过车天窗朝众人挥手，阳光洒落在他身上，如包裹一层金光。 　　热风席卷而过，黑发在风中飞扬，汗水浸出额角，滑过脸颊，诚挚的笑容不减分毫，黑色的双眼映出众人身影，愈发熠熠生辉。 　　车队离开孤岛，众人一路相送。 　　鲁格、木棉等人驾驶木船，载着老人们顺溜而下，直至抵达一处浅流，船只无法继续，才陆续停下来，在船头朝车队挥手，目送他们逐渐远去。 　　叶安透过车窗看向身后众人，直至对方的身影完全消失，方才收回视线，下令车队加速。 　　“是，大人！” 　　拉契娃摇下车窗，探出一条胳膊，挥舞预先准备的三角旗。 　　后车接到命令，开始一辆接一辆传达下去。 　　改装车同时提速，在滚滚热浪中风驰电掣。 　　车轮压过干涸的河道，两侧飞溅起大片黄沙，沙中掺杂着大量草屑，源于在旱季枯萎的水草。 　　车队行经处，轰鸣声引来变异兽的注意。 　　陆续有变异兽从藏身处出现，相隔一段距离眺望，目送车队离开。 　　出发第六天，车队进入荒原。 　　不同于三角洲水草丰美，旱季仍有大河环绕，旱季的荒原焦金流石，河流断绝，满目尽是枯木衰草。 　　热风卷过，漫天黄沙飞舞。 　　干涸的池塘和河道旁，散落着大量动物的枯骨。蚊蝇飞舞其上，发出嗡嗡声响。它们或许是唯一不受干旱困扰的种群，反而活得愈发滋润。 　　“大人，这附近没有水。”探路的车队成员归来，告知叶安前方状况。 　　“向东。”叶安接住飞回的雀鸟，知晓前方数公里有一片未干涸的泥塘，那里聚集了大量的变异兽。 　　车队搜寻水源的目地不是饮用，而是捕猎。 　　旱季中，大量的变异兽会聚集到水源旁，如狮子这样的捕猎者，只需要守住一片水塘，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猎物主动送上门。 　　车队要获得新鲜的肉类，也要采取相同的办法。 　　命令传达下去，探路的车辆归队，前车司机踩下油门，队伍继续进发，在轰鸣声中开往雀鸟群发现的水塘。 第532章 抵达 　　骄阳似火，池塘中的水已经半干，因一群河马的到来，翻卷起池塘底部的淤泥，使得池水更加混浊。池边的动物与其说是在饮水，更不如说是在嚼泥。 　　饶是如此，为能在旱季活下去，仍有不同种群的变异兽陆续抵达，在池塘边占下方寸之地，一边争抢着饮水，一边警惕附近的掠食者。 　　距离池塘不远，一株参天古木罩下大片阴凉。 　　古木下聚集着不下三十头狮子，大多是母狮，其余是不超过一岁的小狮子。唯独不见雄狮的踪影。 　　狮群刚刚饱餐一顿，吃剩下的猎物丢在一旁，母狮们不屑一顾，几头小狮子却严密看守，遇到想偷食的胡狼，立即上前驱赶。 　　随热气流到来的秃鹫越来越多，收起翅膀落到地面，铁钩般的鸟喙和爪子是不小的威胁。 　　在秃鹫的围攻下，小狮子变得力不从心。没有母狮的帮助，它们只能眼睁睁看着食物被抢走，不甘地发出稚嫩的低吼。 　　秃鹫们抢走猎物不算，有两只竟还打起小狮子的主意。 　　这个行为激怒了母狮。 　　刚刚还躺在地上一派悠闲的母狮猛然翻过身，朝秃鹫发出威胁的咆哮。 　　秃鹫很识趣，在母狮扑上来前，迅速退到安全距离，和同伴争抢剩余的腐肉。 　　小狮子安全了，母狮重新倒在地上呼呼大睡。 　　气温越来越高，聚集到池塘边的动物丝毫不见减少。 　　伴随着嘹亮的象鸣，一小群变异象迎着热风抵达，驱赶其余竞争者，连数量更多的河马和犀牛都不是对手，被迫离开刚刚占据的地盘，顶着滚滚热浪去往下一处水源。 　　象群占据了水塘，其余动物敢怒不敢言。狮群刚刚吃饱，也没兴趣去挑战它们。 　　事情的结果貌似尘埃落定。 　　实则不然。 　　一阵引擎声传来，叶安率领的车队突然闯入，为首的改装车在奔驰中调转方向，后车紧紧跟随，车内的司机猛打方向盘，车轮擦过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兽群被惊动，意识到情况不妙，纷纷四散逃跑。 　　车队从容让开包围圈，容许羚羊和小型变异兽通过，唯独拦截住一头犀牛。 　　变异犀牛十分强壮，四条腿犹如四根柱子，头顶两只尖角，长度超过一米。一旦 被犀牛角顶飞，强悍如水牛都会重伤。 　　改装车按照计划调头，放走其余变异兽，绕着犀牛飞驰，一环套着一环，将其团团包围。 　　这是一头壮年公犀牛，没有族群，喜欢独来独往。 　　突然陷入包围，它非但没有惊慌，反而变得暴怒，化被动为主动，鼻孔喷气，愤然冲向车队。 　　它的运气很不好，第一次发起攻击，挑中的就是叶安乘坐的改装车。 　　司机踩下油门，不闪不避，迎着犀牛冲了上去。 　　叶安推开车天窗，探出半个身体，手持一把强弩，瞄准冲过来的庞然大物，扳动机关。破风声起，十支弩矢鱼贯飞出，精准扎入目标体内，楔入皮肉，只在体表留下一个个血洞。 　　犀牛吃痛，变得更加狂暴。 　　眼看双方就要相撞，改装车突然甩尾，在轮胎摩擦声中横过车身，于最后一秒避开犀牛的正面冲撞。 　　趁此时机，改装车各自就位，车队成员或推开车门或探出车窗，手持弓箭强弩，同时瞄准被彻底包围的猎物。 　　变异犀牛这才发现周围的路已经堵死，百余辆改装车组成环形铁笼，将它牢牢困住。 　　冲开第一层，后边还有第二层、第三层。更不用提车队成员手中的武器，万箭齐发，目标定然会被穿成筛子。 　　生命面临威胁，变异犀牛终于从暴怒中清醒，前冲的速度减慢，脚步变得迟疑。 　　它开始害怕。 　　叶安感知到猎物的情绪，手臂向下一挥，破风声交织在一起。成百上千支利矢穿透热风，撕开滚滚热浪，覆盖前方的猎物。 　　变异犀牛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当场就被射成了刺猬。鲜血顺着伤口流下，染红它脚下的沙土。 　　轰地一声，猎物倒地，掀起大片沙尘。 　　叶安下达命令，外围的改装车原地不动，警惕池塘附近的变异兽，其余成员立即下车，快速分割猎物，分装到车上，随后出发。 　　“遵命！” 　　拉契娃跳下改装车，拔出锋利的短刀，率先冲向猎物，迅速剥皮拆解。 　　由于时间仓促，车队成员都是尽量快地取走能食用的部分，同时收回箭矢。其余留在原地。 　　一切处理完毕，叶安一声令下，车队再次出发。 　　待到滚滚沙尘远去，池塘边的变异兽又变得活跃起来，包括狮群和象群在内，都盯上了车队留下的犀牛尸体。 　　大部分肉被取走，能吃的部分依旧不少。 　　狮群擅长捕猎，也很少有机会能吃到犀牛，更不用说别的变异兽。 　　围绕着剩下的犀牛，没有变异兽打算让步，一场争斗不可避免，冲突随时都会爆发。 　　车队离开后，循着雀鸟群的指引，继续在荒原上前行。 　　临近傍晚，队伍抵达一片稀疏的林地。 　　十分难得的是，林地深处有一眼天然形成的深井，周围长满有毒的植物，变异兽很难靠近，对车队众人却不是问题。 　　“今晚在这里扎营。” 　　观察过周围环境，叶安决定在林地过夜，补充食水，天亮再出发。 　　车队众人快速行动，清理掉深井周围的有毒植物，以改装车设置屏障，用最快的速度扎下帐篷，生火烧水，烤制食物。 　　这次收获的鲜肉足够所有人饱餐一顿。 　　吃饱喝足后，车队成员轮流休息，每隔两三个小时就换人守夜，警惕在夜晚出没的捕食者。 　　众人的运气不错，直至天光大亮，也没有变异兽靠近营地，遑论是威胁到队伍的安全。 　　吃过早饭，熄灭篝火，车队再次出发。 　　接下来数日，叶安一行人不断重复同样的事情，探路、捕猎、扎营，休息后继续出发。中间偶然会发生小插曲，算不上太大的危险，反而成为枯燥旅程的调剂。 　　又是十多天过去，在众人以为接下来还将面对漫漫黄沙时，一阵带着咸味的风忽然吹来。 　　包括叶安在内，众人都是精神一振。 　　雀鸟在天空发出鸣叫，如大团火云向东飘去。 　　不需要下令，改装车同时加速，越过大片遮挡视野的土丘，一座巍峨的雄城赫然闯入眼帘。 　　与此同时，已经从岛上返回城内的萧玧似有所感，突然从位置上站起身，打算滔滔不绝的杰拉德，迈步走到窗前，推开窗扇向远处望去。 　　待看到自西而来的车队，望见车身上醒目的标记，萧玧一改素日沉稳，单手撑着窗台，从二楼一跃而下，落地后站起身，大步迎向城外。 　　室内众人吃惊不小，接连走到窗前探头张望。 　　“是叶城主！” 　　发现萧玧突然跳窗的原因，众人不由得心情激动，纷纷离开城主府，前去迎接这支期盼已久的队伍。 第533章 扬帆起航01 　　安城车队抵达，海城内一片欢腾。 　　萧玧亲自出迎，看到从车上跳下的叶安，如寒冰融化，缠绕周身的冷意瞬间散去，令紧跟上来的杰拉德等人啧啧称奇，转念一想，又觉得理当如此。 　　双方会面，未在城外多做寒暄，很快进到城内。 　　同叶安上次来时相比，海城已经大变模样。 　　昔日的废墟不见踪影，残存的瓦砾石块均被清理干净。倒塌的房屋被高大整齐的建筑取代，城内的喷泉也重新打造，汩汩清水自池中涌出，为炎热的旱季带来些许凉爽。 　　安城的规模已经足够大，占据大半个孤岛，海城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城内同样划分不同区域，两条长街纵贯东西南北，在城市中心处交汇，从上空俯瞰，形成一个巨大的十字。 　　整齐的井字形街道穿过居住区，将大区再次分割，形成一个个规则的长方形区块。按照叶安的观察，有些类似于古建筑的坊市，只是占地面积更大，周围也没有高墙封闭阻隔。 　　三十年前，海城是雄踞一方的强大势力，同时期的雄城无法分庭抗礼，后起之秀也难有匹敌者。现如今，城内建筑仅恢复三分之二 ，就足以震撼世人，足见当年的实力有多么雄厚。 　　叶安走在城内，同搬运青石的蚁群擦身而过。 　　带头的兵蚁停止前进，挥动触角同叶安示意。 　　叶安弯下腰同对方打招呼，想了想，又从口袋中取出数枚晶石。这并不在谈好的报酬内，属于额外赠送。 　　兵蚁十分高兴，没有同叶安客气，大方接过晶石，准备送回巢穴，交给蚁后分配。 　　由于海城工程尚未结束，走在城内，随时随地能见到忙碌的蚁群以及同蚁群合作的匠人。 　　让叶安感到稀奇的是，城内竟然有为数不少的商人，其中大部分还是熟面孔，曾在安城露面。 　　看出叶安的疑惑，萧玧开口道“他们半月之前就到了，想要一同出海。” 　　商人逐利，亘古不变。 　　在安城期间，这些人多方打听，获悉叶安和萧玧的出海计划，无不大为心动。 　　他们迅速凑到一起，交换彼此得来的情报，料定船队出海确有其事，不想错过千载难逢的发财机会，通过熟人找上杰拉德，合力定购数艘海船。 　　杰拉德送到海城的船队，其中就包括商人们的船只。只因时间仓促，交付的海船仅有两艘。但对商人们来说，首次出海，这个数量已经足够。 　　对于商人们跟随的请求，萧玧没有拒绝。 　　“条件是什么？”叶安挑眉，不信萧玧会这么好说话。 　　萧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附在叶安耳边低语几声，引得后者频频侧目，表情惊讶，完全没想到这些商队会如此下血本。 　　“他们真这么说？”叶安问道。知道萧玧不会空口百话，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能供海城使用三年的物资，单是搜集就要耗费大量精力。这些锱铢必较的家伙竟然愿意，还是以几乎不赚钱的价格？ 　　“已经签订合约。”萧玧补充道，“凡是参与的商人都签字按下手印。” 　　叶安不由得长叹。 　　他在安城开设贸易区，绞尽脑汁多种优惠，方才有了如今规模。萧玧倒好，根本不需要多费精力，只是放出消息，就有大量商队主动送上门。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 　　叶安侧过头，对比安城贸易区和海城船队，不得不承认，预期收益的确不是一个体量。 　　“怎么了？”萧玧奇怪道。 　　叶安沉默两秒，忽然用力捏了一下萧玧的脸颊，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中愉快地笑了。 　　甭管怎么样，这男人是他的。 　　想想就心情愉快，乱七八糟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萧玧覆上被叶安捏过的地方，看着对方的笑脸，不自觉跟着扬起嘴角。 　　跟在两人身后的队伍集体保持沉默。 　　即使好奇心再强，脑壳再硬，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声打扰。除非是活得太舒服，想给自己找点另类的刺激。 　　一行人来到城主府，多已汗流浃背。 　　走进大厅，清凉感瞬间袭来。 　　众人定睛一看，发现墙边摆有大量冰桶，多以金属和木料打造，里面堆满了冰块，上方飘起阵阵冰雾，降低室内温度，驱散旱季的燥热。 　　大厅内设有一张长桌，桌旁排列十数张高背椅。 　　桌上散落着大量图纸和文书，有的已经展开，有的仍卷成桶状堆叠在一起。 　　羽毛笔和炭笔随意摆放，装有墨水的金属瓶多达二十只，多数瓶口敞开，里面的墨汁剩下不到半瓶。 　　叶安的视线迅速扫过，推测在自己抵达前，萧玧正同手下商量出海事宜。让他提心的是，眼前的海图都十分陌生，他一张都没有见过。 　　“这些是最近发现的。” 　　萧玧拉开一张高背椅，请叶安落座。 　　与此同时，断臂带人搬来更多椅子，方便众人围坐在桌旁。 　　早在进城时，车队中的大部分人就被另行安置，仅有拉契娃等十数人跟在叶安身边。 　　饶是如此，长桌边的位置依旧不够，勉强挤一挤，还是坐不下。部分海城人和安城人只能站在桌旁，尽量伸长脖子竖起耳朵，以免错过任何有用的信息。 　　萧玧在叶安身边落座，展开几张图纸，同叶安讲述它们的来历。 　　数日前，他带人登上小岛，独自进到岛心，找到管理处的密道，扛出数只金属箱。箱子里除了晶石，都是图纸和文书。 　　图纸是当时的管理者留下。 　　海城突遭变故，海啸席卷整座城池，紧接着就是背叛者和阴谋者的袭击。驻守岛上的海城人无法离开，全都奋战到最后一刻，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闯入岛屿的恶徒四处搜刮，始终没能找到这条密道。想要登上塔顶取走矿石，也遇到重重阻拦，死伤惨重，最后只能放弃。 　　三十年过去，灯塔上的机关老化损毁严重，有部分还在当年被破坏，无法发挥出一成威力。否则的话，杰森等人不会平安登上塔顶，而是会和当年冲上小岛的人一样，在登塔过程中受困乃至殒命。 　　至于岛上的密道，是历代管理者传承的秘密。 　　养育萧玧的人恰好是最后一任管理者的儿子。如果没有那场变故，他会在三十年前接替父亲，继续守护灯塔和小岛。 　　听完萧玧的讲述，叶安不由得按住他的手背。萧玧抬起头，对他笑了笑，反握住叶安的手。 　　十指交握，不需要言语，也能感知到对方的安慰。 　　大厅内的海城人和安城人表情麻木，被强塞狗粮是种什么滋味，他们全都有了深刻体会。 　　好在叶安和萧玧没有继续，注意力很快回到图纸上。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船只到位，物资准备充足，按照计划，十天后出航。” 　　萧玧一锤定音，众人无不兴奋。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中途加进来的商人，杰拉德也打算加入船队，参与这次航行。 　　对于他的加入，叶安和萧玧都十分欢迎。 　　随着航行次数增加，船队的规模将不断扩大，需要的船只数量和吨位都会增加。届时，能制造海船的金城就变得十分重要。 　　金城城主主动加入，对今后的发展来说，绝对是有利无弊。 　　重要事情谈完，众人并未散去，萧玧决定在城内举办盛大的宴会，一来为叶安接风洗尘，二来也方便各方进一步熟悉磨合，以备十日后扬帆起航，共同迎接海上的风浪。 第534章 扬帆起航02 　　入夜，海城内燃起巨大篝火，道路两旁的路灯逐次点亮，城内照得亮如白昼。 　　烤肉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城内众人围坐在篝火旁，纷纷怀畅饮。 　　兴起时，数条壮汉扯掉上衣，带着满身酒气下场，在篝火旁捉对角力，引来阵阵叫好。 　　由于近海的关系，宴会上出现大量鱼类和海菜。 　　叶安撕下一块烤熟的鱼肉，蘸上调料送进嘴里。鱼皮被烤得焦脆，鱼肉依旧鲜嫩。稍辣的酱汁流淌在舌尖，调和出更加鲜美的味道，瞬间浸透味蕾，好吃得几乎要让人吞掉舌头。 　　部分安城人首次靠近海洋，也是第一次吃到海鱼，被迥异于红肉的口感吸引，一时间没留神，在宴会上吃撑，起身时差点撑断腰带，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 　　商人们同样被邀请，在宴中举杯畅饮。 　　临到后半夜，数人有了醉意，气氛变得更加热烈。 　　拉契娃饮下满满一杯烈酒，起身下场，朝之前胜出的海城人勾勾手指，算一对多，来一场群战。 　　拉契娃的强悍自不用说，对面的海城人也不甘示弱。 　　双方刚一照面就使出全力，拳拳到肉，出岩石撞击般的声响，使与宴众人热血沸腾，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拉契娃找到机会，突然飞身前扑，连续撞三人，锁定脚步略显踉跄的第四人。 　　冲到近前后，一手抓住对方的腰带，另一手扣住对方的脖，大喝一声，体重接近两百斤的壮汉高举过头，绕着篝火走过半圈，重重摔在地上。 　　砰地一声，男人被摔得四脚朝天，半天爬不起身。 　　拉契娃力量惊人，又擅长用巧劲，落地时，男人四肢发软，明明骨头没断，手脚却像是不属于自己，许久无法活动一下。 　　场外出现短暂的寂静，旋即欢呼声四起，震耳欲聋。 　　不管立场如何，也不管属于哪方势力，崇拜强者是亘古不变的真理。无论安城人、海城人、金城人还是商人，此时此刻都在为拉契娃欢呼。 　　余下的海城人没有再起攻击。 　　看到刚刚一幕，他们十分清楚自己不是拉契娃的对手。与其死缠烂，不如爽快地认输退场。 　　拉契娃高举右臂，出猛兽般的吼声。数个安城人冲入场内，不是为了挑战，而是想将拉契娃扛起来，托着她绕场一周。 　　不料想，几个强壮的汉搭起胳膊，脖颈鼓起青筋，拉契娃依旧站在地上，始终纹丝不动。 　　“差点意思。”拉契娃朝几人摆摆手指，表示他们力气不够。 　　此情此景，登时引来一阵大笑。 　　这个小插曲活跃气氛，拉近了彼此距离。海城人不再为落败沮丧，少许的不快也迅速消弭。他们很快同安城人成一片，互相搭着肩膀，询问对方有没有被拉契娃击过。 　　“那是当然，次数两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安城人话匣子，始大吐苦水。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拉契娃的胜利当众展示出安城的实力，让未到过三角洲的人明白，即使人数不占优，叶安的手下也是个顶个强悍，绝对不容小觑。 　　同时，借由一个玩笑，安城人也释放出善意。 　　大家是合作关系，除了必须分出丁卯的场合，大多数时间都能和平相处，不分彼此。 　　通过一场角力，既向众人展示出力量，也当众表明合作的态度，堪称精彩。 　　如是巧合，只能说运气爆棚。 　　如是早有计划，那么，从叶安以下，安城这支队伍绝不是表现出的大大咧咧，而是十分精明。在即将到来的旅程中，势必会带给众人更多惊喜。 　　杰拉德仰头饮尽杯中酒，又亲自将酒杯斟满，敬向叶安。 　　“叶领主，请！” 　　叶安挑了下眉，没有推拒，举起酒杯回敬杰拉德。 　　海城老人们目睹全过程，纷纷交换眼神，对这位年轻的三角洲领主有了更深的 　　认知。 　　“难怪。”一名老人低声道。 　　难怪城主会乐意同对方结盟，彼此视为伴侣。 　　这样的计、手段和实力，时间退回到三十年前，也未必能找出第二个。更加难得的是，叶安的行事作风令人钦佩，机和手段也用得光明正大，无可指摘。 　　他们不由得庆幸，这样的强者不是敌人。否则的话，对正在恢复的海城来说，无疑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天明时分，篝火燃尽，与宴众人陆续散去。从离的人群可以现，之前还有些生疏的几方，经由这个夜晚，已经是勾肩搭背哥俩好的交情。 　　叶安和萧玧一同返回城主府。 　　两人都有几分醉意，尤其是叶安，高兴时贪杯，突然酒意上涌，脚下如同踩着棉花，胳膊搭住萧玧的肩膀方才站稳。在对方看过来时，笑着了个酒嗝。 　　“抱歉。”叶安对着掌哈了一口气，当下皱眉，对萧玧歉意地笑了笑。 　　“没事，能走吗？”萧玧扶住叶安的腰，关心问道。 　　“能走，不信你看！”叶安笑着摆手，突然弯腰，萧玧扛在肩膀上，同时又打了个酒嗝，得意道，“怎么样？我说得没错吧。” 　　萧玧被叶安扛在肩上，对上周围人的视线，不见半分尴尬，反而顺着叶安的话点头，回道：“的确。” 　　叶安愈笑得畅快，扛着萧玧大步向前，直至走进城主府，才人放下。 　　萧玧双脚落地，无视断臂愕然的表情，示意对方将大门关严，随即将叶安横抱起来。前行两步，又忽然停住，反手叶安扛在肩上，同之前自己被扛时一般无二。 　　“热水已经准备好了。”断臂终归见识过大风大浪，按照萧玧的吩咐关严大门，行礼后转身离，表情看不出半点端倪，步距更像是尺量过。 　　目送断臂背影消失，叶安拍拍萧玧，见对方没有放下自己的意思，也不再挣扎，掌撑着萧玧的背，隔着衬衫，顺着有力的肌理下滑，下意识舔了舔嘴唇，笑着道：“有热水，别浪费，一起如何？” 　　萧玧侧头看他一眼，迈两条长腿，继续扛着他向浴室走去。 　　感受到掌下的紧绷，叶安笑得愈肆意。在双脚落地，周围被热意包裹时，双臂环过萧玧的肩膀，咬了一下他的脖，随后堵上了他的唇。 　　“我的。” 　　微哑的声音在室内流淌，伴着细微的水声，被白色的蒸汽包裹，逐渐变得模糊，直至再不可闻。 第535章 大结局 　　宴会隔日，海城再次变得忙碌起来。 　　清晨时分，城门开启，远道而来的队伍陆续进到城内，核对过身份，由专人带往东城区休息。 　　蚁群在城内穿梭，工人拖拽板车，将一车又一车石料运至工地。 　　短短几天时间内，大批建筑竣工，一座座石砌房屋拔地而起。外墙涂抹鲜艳的漆料，以蓝、红、白三色为主，将整座城市装点一新。 　　叶安走在城内，恰好遇到一队外来的商人。领队曾到过孤岛，一眼认出对面的叶领主，热情地上前寒暄。 　　通过交谈，叶安得知后续会有更多队伍抵达，他的大部分同赵翁熟识，通过赵翁确认出海消息，互相联络，决一同奔赴海城。 　　参考船队的规模，后续抵达的队伍不可能全部出海，至多能派出几名代表，在船上争取几个位置。 　　饶是如，这些人依旧热情满满。 　　商人在交谈透出大量的信息，让叶安惊叹海洋的吸引力，也对自己和萧玧的计划更有信心。 　　商人在城内另有安排，叶安有同对方多说，彼打过招呼就各行各路。 　　城内建筑陆续竣工，唯独西城区仍是一片大工地。 　　按照萧玧的计划，这不设居住区，将建成专门的集市，仿效安城的贸易区出租商铺，常年不闭市。 　　对，叶安觉得不妥。 　　单凭一个人一座城，生意是做不完的。何况以安城和海城的关系，彼互相帮忙，互相借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不过作为安城城主，三角洲的主人，叶安还是同萧玧郑重交涉，为自己也为安城争取了一笔“专利费”。数目在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既能安抚安城众人，也不会引起海城人的不满。 　　赵翁抵达海城，知晓叶安的动作，笑着翘起大拇指，夸赞之情溢于言表。 　　叶安仅是耸了耸肩，交情是一方面，利益是另一方面。只有泾渭分，不轻易混淆，彼的关系才能长期维持，不会因为某些分歧埋下隐患。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太阳升，气温也随之上升。 　　工地上的匠人挥汗如雨，码头上人头攒动。 　　杰拉德组织起人手，就地取材，抓紧时间打造拖船，准备用到船队之。 　　叶安仔细看过图纸，也见到第一艘实物，实事求是讲，与其说是船，不如说是加大的木筏和舢板。考虑到时间和人手，不能对杰拉德要求更多。就目前海城的条件，他已经做竭尽全力，最大程度保证这些拖船能在海顺利航行。 　　至于外观，就不是那么重要。 　　这次船队出行，是不是会遇到各种突发状况，谁也不能保证。船队成员秉持着务实精神，一切实际出发，只要能用好用，外观如何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叶安沿着主干道前行，即使拉上兜帽，仍抵不住炙热的烈阳。 　　恰好路边有出售食水的店铺，他快行两步走过去，商人手购买到一杯清凉的饮料，仰头一饮而尽，长长呼出一口气，燥热顿时减轻不少。 　　晃晃挂着水珠的杯子，叶安确认饮料加了某种药剂。应该对人无害。否则的话，这店铺根本不可能开张，开张之后也不会继续存在。 　　大概是看出叶安的想，商人面带笑容，熟门熟路地取出一袋晒干的植物，告诉叶安，饮料加入这种变异植物的叶子，才有这种清爽的口。 　　“大人要不要买上一些？绝对无害，还能提神醒脑。”商人见叶安兴趣，开始大力推销。 　　叶安恍然大悟，这店铺出售的饮料不过是吸引人的手段，储存的各种变异植物才是他的主打商品。 　　“是药材？”叶安兴趣地问道。接过商人递来的样品，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气味有点像茶叶，却也有所区。 　　“不算是。”商人碾碎一枚叶子，示意叶安细看，“主要用来泡水，还可以煮汤，听说用来配药。如果哪位制药师真用了，应该也不会是用来害人。” 　　商人边说边眨眼，见叶安挑眉，当场哈哈大笑，爽朗的性格一览无余。 　　叶安被对方的情绪染，也觉得这种植物不错，当即买下一袋。 　　商人见他付钱爽快，额外赠送一小袋干果。 　　切块的果干看不出原本形状，呈蜂蜜色泽，拿在手有些硬，嚼起来十分酥脆，不腻人的甜，叶安十分喜欢。 　　“还有吗？”叶安询问商人，“我想多买一些。” 　　“有，当然有！”商人笑道，“要多少？” 　　“比照装粮食的袋子，至少二十袋” 　　听到叶安需求的数量，商人喜出望外，立刻打开横在柜台前的木板，将叶安请进店内。其后吩咐帮工看顾铺子，自己带着叶安去仓库，按照叶安的要求搬出二十多袋果干。 　　“都在这了。”商人道。 　　叶安让商人打开口袋，逐一检查过果干的种类和保存状况，还拿起几颗尝了尝味道。确认有问题，同商人的描述也有出入，谢绝商人帮忙搬运的好意，手指抵在唇边，吹了一声长长的口哨。 　　就在商人疑惑时，店铺上方响起清脆的鸟鸣，罩下大片暗影。 　　火红色的雀鸟如云朵飘来，在天井上方飞舞盘旋。 　　想起叶安抵达时的场景，商人不由得拍了下脑袋，认为自己实在糊涂，怎么会觉得叶安搬走区区二十多袋果干。 　　雀鸟群盘旋数周，似红绸天空飞落。锋利的爪子抓牢口袋，振动着翅膀，轻轻松松带上天空。 　　“送去城主府，不，直接送去船上。”叶安想了想，手指码头，告知雀鸟将果干送上海船，交给拉契娃。 　　雀鸟鸣叫一声，带着果干飞远。 　　叶安告辞商人，继续去往其他店铺。 　　距离出航不到几天，他要尽可能多准备物资。海上不缺肉类，蔬菜和水果却很难获得，这些果干来得正是时候。 　　海船上，拉契娃正指挥众人清点物资，突然发现雀鸟群飞来，二话不说，将二十多只沉甸甸的口袋丢到甲板上。 　　船上众人被吸引注意力，附近船只和码头上的水手也纷纷看过来。 　　雀鸟群留下口袋就振翅飞远，拉契娃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解开袋口，发现面装的全都是果干。 　　“果干？”抓起一把果干，拉契娃忽然想起叶安之前提过的事情，表情闪过一丝了悟，当即系上袋口，叫来两个人，和一起将二十多只袋子送入船舱，妥善保管起来。 　　这一幕提醒了众人，想到海上的食物储备，纷纷行动起来，海城内的果干很快被购买一空。 　　叶安也有想到，自己一个举动会带来如效果。 　　海城人则有些惭愧，多年出海的经验，竟会出现这种不该有的疏忽。请示过萧玧，很快为每艘海船都配送一批类似茶叶的饮料和可以长期保存的干菜。 　　日子在忙碌过去，三天时间稍纵即逝。 　　出海当日，所有人都赶往码头，望着整装待发的船队，全都是心情激动，目光充满向往。 　　叶安和萧玧出现在码头，人群主动让开通道。 　　两人并肩前行，迎着朝阳登上甲板，晨光披在肩头，似为两人覆上一层绚烂的霞光。 　　赵翁、杰拉德和商人陆续登船，水手很快各就各位。 　　前方岛屿上突现白光，时隔三十年，矗立的灯塔再次为船队引航。 　　“升帆！” 　　一声令下，各船船帆快速升起。 　　叶安、萧玧、赵翁、杰拉德及商队代表分立在甲板上，在送行人的欢呼声，在码头上响起的号角声，在鸟群的飞舞盘旋之下，扬帆起航，驶向茫茫大海。 　　叶安站在船头，人群的声音逐渐远去，前方是一片广阔的海洋。 　　海鸟在空飞行，波光粼粼，一群顽皮的海豚忽然现身，追逐浪花嬉戏。它让他想起三角洲的虎鲨和江豚，一样的漂亮，一样的活泼，如同水精灵。 　　左侧的船只开始加速，叶安转过视线，看到同样站在船头的萧玧，不由得扬起笑容。 　　他有控制自己的情绪，借由彼的联系，萧玧能清晰知晓他刻所想。 　　萧玧对他颔首，黑发飞扬，唇色虽浅，牵起的笑纹仍勾魂摄魄。神话的海妖大抵就是这般模样。 　　赵翁和杰拉德站在甲板上，看着旁若无人的两位城主，十分智地收回目光，下令水手加速，在不打乱队伍的前提下离那两艘船远点。 　　是一场惊心动魄的探险，刚开始就要被塞满嘴狗粮，和谁说理去？ 　　三十年过去，人类的船只重回大海。 　　昔日的面孔不再，乘风破浪的勇士已然去，新一代的探险者仍义无反顾的走向海洋。 　　叶安站在船头，不期然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种种。当时的他绝不会想到，三角洲不是终点，海城也仅仅是个起点。 　　海风，萧玧转过头，对上叶安的目光，相视一笑。 　　他是伴侣，是朋友，是知己，是可以交付生命的伙伴。 　　一切的一切，那个寒冷的雪夜，那场密林的追逐，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已经注。 　　又是一阵海风吹来，叶安拂开额前的发，扬声下达命令。船队驶向浩瀚大海，在碧蓝晴空下，开启一段新的旅程。 　　——————全文完 第536章 番外一 　　船队出发第六天，遭遇一场突来的暴风雨。 　　乌云遮天蔽日，晴朗的天空被阴云遮盖。狂风大作，原本平静的海面猛然间掀起滔天巨浪。浪高数丈，当头压下，毁天灭地一般，随时都能倾覆船只。 　　船只在水中颠簸摇曳，如无助的风中落叶。 　　船头被海浪掀起，冰冷的海水冲上甲板。几名水手差点落入海里，在最后一刻抓住船栏才幸免于难。 　　“快系紧绳子！” 　　有经验的水手大声嘶吼，抓起手臂粗的绳索，迅速缠绕在腰间，另一端绕过桅杆，连续打了数个死结。 　　更多的水手行动起来，他们已经顾不得捕捞的海鱼，学习老水手的样子，用绳子将自己牢牢固定在甲板上。即使浑身被撞得青紫，连呛数口海水，至少能保住性命。 　　云层中骤然闪亮，紧接着，雷鸣声响起，一道丈粗的闪电从天而降，远处的天空像撕开一道口子，狂风卷着暴雨呼啸而来，困住整支船队。 　　这样恶劣的天气，别说是第一次出海的船队，就是经验老道的水手，也是心中打鼓，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 　　叶安站在甲板上，腰间缠绕着绳索，仍不免在颠簸中摇晃。 　　又是一个浪头打来，几个水手被冲到船尾，身上的绳子不断绷紧，随时可能断裂，情势岌岌可危。 　　“抓住！” 　　情况愈发危急，叶安顾不得许多，解开腰间的绳子，抛给即将落水的船员。 　　不想巨浪突然掀起，覆盖整艘海船，叶安来不及反应，直接被海浪卷走，落入茫茫大海。 　　“大人！” 　　看到这一幕，拉契娃眦目欲裂，不顾危险，扯掉身上的绳索，直扑向叶安落水的地点。 　　下一刻，海面突起变化。 　　汹涌的浪花中出现漩涡，大量的鱼群聚集在漩涡周围。 　　漩涡中浮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水下缓慢上升，直至完全露出水面。 　　“快看，那是什么？！” 　　船员们大声惊呼，全都被吸引过来。 　　只见茫茫大海之中，巨浪包围之下，一只巨大的海龟正缓慢浮起。 　　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海龟庞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小岛，龟甲上覆满各种颜色的藤壶，连头顶和四肢都带着许多。 　　能将船只掀翻的海浪，却无法撼动巨龟分毫。 　　镰刀般的前肢划动时，带起的水花同海浪正面碰撞，如炸裂一般，轰鸣声近乎压过雷音。 　　鱼群不敢靠近海龟，又想寻求它的庇护，只能全力越过海浪，游到海龟腹下，以免被更大的浪花卷走。 　　“大人，大人在那里！” 　　拉契娃双手握住船舷，视线穿透暴风雨，捕捉到海龟背上的身影。 　　之前落水的叶安，此时正安稳地站在海龟背上。单手抹去脸上的雨水，朝船队方向用力挥手。 　　海龟靠近船队，船员们立刻抛下绳子，准备将叶安拉上来。 　　不承想，叶安根本没有登船的意思，反而让众人搜集更多绳索，将船只牵引在海龟身后。 　　“动作快！” 　　叶安看一眼天空，从海鸥处获悉暴风雨不会很快结束，情况紧急，唯有催促船员们快点行动不要磨蹭。 　　固定好自身的船只，叶安又向其余船只发出讯号。 　　萧玧和赵翁当即领会他的用意，马上命人抛出绳子。距离最远的商船动作稍慢，险些被一波突来的巨浪掀翻。 　　变异海龟体型庞大，力量惊人，拖拽十几艘海船不在话下。 　　在它眼里，船只的重量根本不算什么，远远比不上背上的藤壶。这些黏在身上的家伙才是它的大麻烦，让它异常苦恼。 　　叶安感知到海龟的情绪。 　　能让温和的巨兽如此烦恼，甚至开始暴躁，可见藤壶有多么恼人。 　　“我帮你解决，怎么样？” 　　将随身携带的晶石全部喂给海龟，叶安拔出身上的短刀，在获得海龟同意后，开始撬吸附在它头顶和嘴边的藤壶。 　　变异藤壶不只长得大，力量更是非同一般，还带有一定的攻击性。 　　叶安耗费一番力气，才将海龟头顶的藤壶撬掉。 　　抓着接近半米的家伙，递到海龟眼前，叶安正准备将其丢掉，海龟突然侧过头，将藤壶整个吞进嘴里，连壳带肉咬得咯吱做响。 　　与其说是吃，更不如说在泄愤。 　　叶安挠挠下巴，在他的记忆中，海龟的食物应该是水母，不是这些有壳的海洋生物。转念又一想，食草动物都能吃肉啃骨头，变异海龟食谱出现变化，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于是乎，在接下来的航程里，叶安不辞辛苦地撬着藤壶，一部分喂进海龟嘴里，另一部分被聚集来的海鸟分食。 　　海龟咬碎藤壶，只吃掉一小部分，其余全部吐掉，显然不喜欢藤壶的味道。碎肉散落在海里，吸引来更多海鱼，争抢这顿难得的美餐。 　　借助海龟的帮忙，船队平安度过这场暴风雨。 　　翌日清晨，乌云终于散去，天空重现蔚蓝。 　　初升的日轮洒落阳光，海面泛起银辉，波光粼粼。 　　一群五彩的飞鱼跃出水面，意图躲避旗鱼的追捕，却不幸遇到搜寻食物的海鸟，前后都是追兵，最后没能逃脱一条。 　　船队脱离险境，海龟背上的藤壶也清理干净。 　　破碎的藤壶吸引来大量海鱼，船员们趁机撒下渔网，捞上船的全都是大鱼，可谓是收获满满。 　　正午过后，叶安拽着绳子登上甲板，挥舞手臂同海龟告别。 　　没有了藤壶，海龟一身轻松，很快潜入水下不见踪影。 　　水手升起船帆，船队再次起航。 　　叶安站在船头，手里握着从藤壶中获得的珠子，能感受到不亚于晶石的能量。 　　这绝对是个意外之喜。 　　眺望前方海平面，叶安扬起笑容，愈发期待接下来的旅程，想必会有更多惊喜在等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