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吃了饕餮元神以后》
作者：春风遥


　　文案：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嚣张至极的饕餮；
　　后来，
　　后来它被吃了！
　　PS:吃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表示食用。
　　1v1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异想天开
　　主角：隗钰山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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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饕餮
　　隗钰山。
　　名字是自己起的。
　　三个字十分讲究，首先道明身份非人，玉则代表珍贵的物件，偏旁为金，表示值钱。
　　希望财富能像山一样积累。
　　事与愿违——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间，隗钰山正在食用煮白菜，乌黑的眼睛直勾勾瞧着镜子，怒骂：“你这个赔钱货！”
　　嫌弃完自己，空虚遂即翻涌。
　　作为一只妖精，除去夸张的服装，隗钰山美貌绰绰有余，清瘦且高，投身娱乐圈，那就是美到让人心碎的花美男。
　　然而隗钰山志向远大，一心要在妖界闯出名堂。
　　人有自己的互联网，妖怪也有。
　　妖怪看中修行，比起人类的货币，灵石、法器才是妖怪的首选。
　　精怪直播间打赏的就是灵气值，偶尔一两个幸运儿能遇见出手壕气的神兽，那就是‘十年修行，一朝我有。’
　　隗钰山也有自己的网店和直播间，主卖零食，兼任美食主播，数年来，粉丝数0，销量0。
　　盯着镜子出神许久：“为什么就是不红？”
　　空荡荡的房间没有人能给他回应。
　　手机疯狂的震动唤回隗钰山的思绪。
　　“周末K歌，去么？”
　　无视狐朋狗友的召唤，隗钰山软绵绵瘫在摇椅上：“我要上山找些新鲜的食材。”
　　“还为网店忙活着？别挣扎了，放它去投胎吧。”
　　隗钰山果断挂电话，为周六上山的路线做规划。
　　虽说到处都在搞开发，一些不出名无人问津的小山倒也不少。地势广阔的优势就在这里，拥有智慧和力量的人、神、妖随着岁月湮灭，山和海却在消亡中重生。
　　周六，带着个双肩包就去攀爬邻市的朱宝山，隗钰山对山有着天然的好感，若非担心会遇到旅人，他绝对会化作本体向上攀升。
　　朱宝山高度一般，站在山脚下，一眼望上去，仍有磅礴巍峨之感。
　　隗钰山是专门来捡漏的，他喜欢阅读一些八卦，譬如某某几百年前在哪里渡劫，他就会去看一看，有没有失败者留下的奇珍异宝，而被天雷劈过的地方偶尔也会长出稀罕的植物。
　　朱宝山是近百年才形成的山川，相关的内容很少，多数是关于闹鬼传闻。
　　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隗钰山只觉灵魂都得到了净化。
　　春日桃花盛开，山间又有还未彻底化完的薄雪，相互映衬成为奇景。
　　现在日头正好，温度不算太低，处处给人心旷神怡之感。
　　隗钰山尚在漫步，走了两步忽又退回来，杂草中躺着一只死去的幼崽，形似鹌鹑，然而却只有巴掌大小，身体还算柔软，说明死去不多时。
　　鼻尖动了动，他在‘小鹌鹑’身上闻到一丝淡淡的妖味儿，拎起爪子抖了抖，尖嘴里掉出一粒朱红色的果实。
　　吃东西被卡死的？
　　外侧有一层淡淡的光芒，笼罩下果实没有沾染一点津液。
　　绝非凡品。
　　这是隗钰山心头涌出的第一念头。
　　还在细细端详，果实居然生出金色光芒的翅膀，隗钰山后退一步，惊讶中微微张开嘴巴：“怎么会……”
　　果实以箭一般的速度直冲而来，瞬间，隗钰山只觉唇瓣像是着了火，果实在嘴里横冲直撞，他硬是憋着不咽下去。
　　滚滚乌云突至，遮住严密的阳光，隗钰山依稀听闻一道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警告：“敢吃，就杀了你。”
　　隗钰山受惊，条件反射咽了下口水，连带着果实一起进了肚子。
　　果实的温度在持续升高，隗钰山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如烈火焚烧，满地打滚，试图扑灭火种。
　　晕过去吧。
　　痛昏过去就没有知觉了。
　　许是上天听到他的祷告，下一秒，隗钰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彻底不省人事。
　　凉风中夹杂着一丝腥味。
　　隗钰山缓缓睁眼，月光耀目，半山腰的风混合着一种奇异的声音。
　　他站在岩石上，举目四眺，能清楚看到千米外的一草一物。夜晚不再是这山的主宰，隗钰山甚至能窥得花瓣一点点绽放的过程。
　　没死？
　　似乎还得到了超能力。
　　隗钰山怔怔望着所能见到的一切，心里只有两个字……血赚。
　　还未开心多久，眼前骤然出现一道虚影，隗钰山连忙后退，虚影就像是黏在身上，随着他的步调变动位置。
　　月光在虚影眼中照出一片清辉，他明明不说话，目光却像是在倾诉。
　　隗钰山仿佛被吸引了，定格在原地。
　　“你……”
　　忍不住伸出手，虚影似镜花水月，呈现在这无边的夜色中。
　　“你是谁？”
　　虚影被夜风吹得摇晃动一下，古典美男子的形象不再，转而聊斋故事里美女变成妖怪的故事上演……一个恐怖凶兽的形象映入隗钰山的瞳孔。
　　似龙，却没有丝毫龙的尊贵，在它的身上，无限煞气涌动，随时能够将人吞没。
　　“饕餮！”
　　隗钰山失声道，尔后猛地摇头：“不可能！”
　　据说饕餮早就被天雷劈死了，一把焦灰都没剩下。
　　“饕餮吃了一只瑞兽，天不容之，”隗钰山稳住心神：“世间万物都不可能逃脱天道的惩罚，你是何方妖魔，胆敢扮成饕餮作恶！”
　　“天道有九，去十存一，顺应天道的规则，自能钻其漏洞。”
　　和那凶恶的外表不同，他的音质宛如山间的清泉，拥有着说服人的神奇魔力。
　　忽然，一丝煞气泄露，直接绞杀了灌木丛中藏匿的山鬼。
　　煞气与隗钰山擦肩而过，其中包裹着强大的污秽，心尖情不自禁跟着一颤。
　　除了饕餮，世间再难有这样凶恶。
　　隗钰山突然摸向自己的肚子，对方的出现想来与那枚朱红色的果实脱不开干系。
　　狰狞的凶兽重新恢复美男子的想象，眉眼间全是能蒙蔽心肠的温柔。
　　“那果子是冲着我的妖气而来！”隗钰山很快想通其中关窍。
　　虚影颔首：“你很幸运。”
　　隗钰山能察觉到果实在身体里的哪个位置，方才它还在源源不断吸收妖气，如今又突然停住。
　　想到那只死去的鹌鹑，顿时明了这份幸运指的是什么……在自己之前，想必果实已经吸收了无数妖怪的妖气，只需要再进补最后一点，并不至于要了他的命。
　　“可你不该把它吃了。”虚影微微眯眼，声音不大，可隗钰山能听出后者在生气。
　　“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虚影的眼神叫人难以琢磨，视线定格在他身上。
　　隗钰山一怔，下意识低头，发现肚子上有着和虚影异曲同工的光芒，忍不住涌现出一个疯狂的想法：“该不会……和你有关？”
　　虚影冷笑：“我的元神就附在其上。”
　　隗钰山倏地摸向肚子——
　　他吃了一只饕餮！
　　不可能。
　　掐了下胳膊，疼，非梦！
　　隗钰山不得不强迫自己直视现实。
　　虚影沐浴在月色中，清冷的光芒令之几乎流光溢彩，然而注视着隗钰山肚子的视线，却包含着一抹残虐：“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
　　隗钰山欲哭无泪：“是它自己飞进去的……现在是新世纪，碰瓷、碰瓷是要不得的！”


第2章 生意
　　“我说过你运气很好，”虚影笑容缥缈：“草木成精，本就不易，吞下我的元神竟还能活命”
　　隗钰山见他没有直接泄露杀机，求生的欲望变得强烈，掐着嗓子呼喊：“爷，您就绕我一命吧。”
　　虚影目中生出不愉快的波动，显然油腻腻的语气起到了反作用。
　　隗钰山纳闷，补救道：“我昨天看的电影里这句话很管用。”
　　心中极其忐忑，不知饕餮有没有与世隔绝，知道这些新鲜的东西。
　　显然，饕餮并没有被时代淘汰，对现在世界的条条框框了解的相当清楚。
　　“玩物丧志。”他做出评价。
　　隗钰山小心翼翼道出关键：“我这胃小，可能容不下大人。”
　　期间试图透过眼神传递情绪，希望他能从自己肚子里出来。
　　“强行离开你必定爆体而亡。”虚影一句话浇灭残存的希望。
　　隗钰山苦着脸：“还有其他办法么？”
　　“待你修为到达一定境界，便有转机。”
　　隗钰山长舒一口气，至少还有挣扎努力的空间。
　　“草木不易修炼，凡是能有所成果，必然有天道眷顾，”虚影目中的清辉可以同月色媲美：“我还没有完全恢复，在你身边修养倒也不错。”
　　隗钰山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我的荣幸。”
　　……
　　粉色的窗帘，粉色的床铺，面积狭小的房间一眼望去，就是粉红色的海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饕餮在自己的肚子里，隗钰山能微妙感知到他的情绪，后者对于这间房子的装扮并不满意，惊讶道：“你能看见？”
　　“只是隔了一层细胞壁，有何难的？”
　　隗钰山抿了抿嘴，强调道：“请称呼它为肚子。”
　　饕餮：“矫情。”
　　“……”
　　隗钰山总觉着饕餮的眼睛时刻在盯着自己，“大佬，可否指点一下我的修炼？”
　　“吾名莫迟。”
　　隗钰山微微一怔，没想到饕餮还会人性化的取名。
　　饕餮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世间万物入我眼者皆为吃食，我自知会因此酿出祸端，遂起名莫迟，时刻警醒自己。”
　　“莫迟？”隗钰山喃喃叫了几遍，表情忽然有些古怪。
　　莫吃……不要吃？
　　好一个不矫揉造作的名字！
　　情不自禁问道：“有用么？”
　　饕餮沉默。
　　隗钰山：“……我懂。”
　　然后告知对方自己名字的含义。
　　饕餮继续沉默。
　　隗钰山觉得尴尬，连忙把话题重新转移到修炼上。
　　莫迟：“你从前是如何修行？”
　　隗钰山：“主业是卖零食和做美食主播，不过至今没得到过灵气值打赏，平日里朋友会给我介绍些委托人，帮助他们解决麻烦赚取信仰。”
　　一句话：混得很惨。
　　“靠别人救济不是长久之道。”莫迟道：“我对吃食很有研究，可以提供指点。”
　　隗钰山觉着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索性布置了一下桌子，当场开了直播。
　　虽然没有粉丝，不过他的神态却很专注。
　　理了理衣襟，隗钰山露出一个职业化笑容：“今天为大家带来一道新的菜式，红烧绿萝。”
　　从鱼缸里拿出两根绿萝：“先将绿萝洗净，切段备用；少许油，葱姜蒜爆香，注意不需要用太多调料，会掩盖绿萝本身的香味。”
　　绿萝盛盘后隗钰山不忘提醒：“店里有油炸绿萝卖，不想自己动手的宝贝们可以直接购买。”
　　结束直播后，隗钰山虚心求教：“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他过两天准备做一次买一送一的活动，希望能吸引来客源。
　　莫迟许久没有回应，隗钰山以为他是不屑指教，郁闷地盘腿坐在地上，吃刚做出来的油炸绿萝，心道一口一个嘎嘣脆，明明味道不错。
　　“你让我……”
　　莫迟的声音突然传来，隗钰山激动地坐直身体。
　　“有点害怕。”
　　隗钰山心头一颤……一只饕餮竟然说害怕他？
　　难不成这是来自大佬的冷幽默？
　　莫迟的声音有些奇怪，“侮辱食物比浪费食物更加不可原谅。”
　　隗钰山严肃道：“我对做饭有一颗敬畏之心。”
　　能做出耀眼的美食一直是他的梦想，这些年隗钰山也在一直加油创新。
　　此后几个小时，莫迟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隗钰山觉得饕餮作为四大凶兽之一，脾气实在是很差劲，放了些轻音乐，一面对着月光吐纳，期望能传递给他平和。
　　手机响得毫无防备。
　　隗钰山皱眉接通：“喂。”
　　“在干什么？”电话那头十分吵闹。
　　隗钰山面无表情：“做胎教。”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阵钻心的疼，连连告饶。
　　“喂……说话啊，出什么事了？！”
　　隗钰山咬着牙强忍疼痛：“有事说事。”
　　“我帮你物色了一个不错的客户，可以赚些信仰做补贴，你明天在家不？”
　　疼痛渐渐消退，隗钰山擦去额头的汗珠：“在。”
　　“行，到时候我带她去找你。”
　　隗钰山匆匆挂断电话，揉了揉肚子，不敢再触莫迟的霉头，爬进暖洋洋的被窝，对着空气说了句晚安。
　　天边星星还没有消失，门铃就开始疯狂作响。
　　隗钰山闭着眼游荡下床，刚一开门，刺鼻的酒味扑面而来。
　　狐朋狗友之一醉醺醺打着招呼：“早上好。”
　　说完指了指挂在耳朵上的粉红兔子眼罩，色眯眯道：“小公举你还是这么可爱。”
　　狐朋狗友还真没有贬低对方的意思，此人名叫胡七，真身是一只花天酒地的狐狸。
　　胡七揉揉眼睛：“你好像长胖了。”
　　隗钰山放他进来，目光却是在看胡七身边跟着的女孩，娃娃脸，很显年轻。
　　女孩和胡七完全是不同的类型，羞涩腼腆，直到隗钰山看过来，细声细语打了个招呼：“你好。”
　　虽然隗钰山的装扮很奇怪，女孩还是不敢和他对视……他太漂亮了，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唐诗宋词，感觉每一句描写他的美好都不足够。
　　隗钰山抬眸看她，女孩下意识忘记呼吸。
　　白皙的指尖在桌上敲了两下，女孩回过神，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三个月前，我被一个男人跟踪。”
　　隗钰山唇角一弯：“公安局右拐。”
　　女孩急忙道：“没有实质性伤害，警察也只能进行警告……那人就是个变，变态，还在我家对面租了房子，威胁我嫁给他，否则，否则就要……”
　　几个月的压力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有时候一推开单元门就是那张恐怖的脸，即使在家，也不敢拉开窗帘。
　　“我刚刚才找到的工作，”她是外乡来的，想要立足更多一分艰辛，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工作：“你能不能帮我？”
　　小姑娘灵魂纯粹，信仰的力量也比正常人强，隗钰山自然明白其中的好处。
　　女孩似乎很信任胡七，连带着对隗钰山也有天然的好感，将手机里抓拍的尾随者照片拿给他看，留下联系方式后便离开。
　　胡七抛了个媚眼：“怎么样，哥待你不薄吧。”
　　隗钰山竖起大拇指：“够意思，请你吃饭。”
　　提到‘吃’字，肚子开始隐隐作疼。
　　隗钰山找了地方慢慢坐下。
　　胡七皱眉给他倒了杯热水：“修炼出岔子了？”
　　隗钰山摇头，单手撑着腰，另一只手捂住腹部：“它在踢我。”
　　胡七丹凤眼瞪大，虽然早知道隗钰山是植物所化，但并不知道对方的本体，立时一脸猎奇：“原来你就是传说中雌雄同体的豌豆精！”
　　“……”


第3章 对策
　　隗钰山翻了个白眼，“要真是豌豆我还要谢天谢地。”
　　胡七卖弄尖下巴：“为什么？”
　　隗钰山：“知道豌豆射手不？”
　　胡七点头。
　　隗钰山没敢嘴上说出来，心中诽谤，他很想把肚子里的饕餮射出来。
　　胡七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隗钰山无语凝噎，拿了好几包零食，当做礼物馈赠。
　　胡七僵笑着接过来，隗钰山做的食物算不上难吃，就是普通膨化食品的味道，只是每次想到稀奇古怪的原材料，就没有下咽的心情。
　　“我回去一定慢慢品尝，”酒意被吓醒了一半，胡七放出尾巴充当临时口袋：“没什么事就先走了。”
　　“等等，”隗钰山打开冰箱：“我有新产品给你试吃。”
　　一回头，只看到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很快，就化为残影消失在门口。
　　天已经渐渐明亮，隗钰山没有睡回笼觉的打算，捂着肚子，悄咪咪不时瞥一眼卫生间的方向。后来实在忍不住：“我能上厕所么？”
　　莫迟：“随意。”
　　隗钰山担心道：“会不会把你拉出来？”
　　“……”
　　隗钰山：“我就是害怕有个万一。”
　　肚子实在疼的不行，也不知道是被饕餮踢的，还是吃油炸绿萝导致，隗钰山也顾不得太多，冲去了厕所。
　　外面淅淅沥沥的小雨降临，整个城市浸染在潮湿阴暗的气息当中。
　　隗钰山在处理所谓的偷窥者之前，先是盯准昨天来的女孩。
　　胡七已经把对方的资料传了过来，他需要确定女孩说的是否属实。
　　·
　　下着小雨的早晨，赵丽丽心惊胆颤地推开单元门，一个瘦小猥琐的男子出现在面前，露出一排不整齐的牙齿：“丽丽，早上好。”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赵丽丽还是忍不住尖叫一声。
　　从前她以为这种变态只存在于电视剧中，没想到会有真正碰上的一天。
　　他们没有羞耻心，钻着法律的漏洞，像是影子一样，密切关注着你的一举一动。
　　赵丽丽试过在网上发帖，曝光这个跟踪的男人，引来过一段时间关注，却让她丢了第一份工作。
　　老板认为一个狂热的追求者很有可能会做出疯狂的举动，也许有一天会影响到公司的其他员工和企业形象。
　　赵丽丽收拾东西离开那天，听同事议论，老板是担心在她因工外出期间遇到意外，单位说不准还要赔偿。
　　尾随者料定了她没有办法，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正大光明跟踪。
　　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新工作，赵丽丽再也不敢拿前途冒险。
　　跟着赵丽丽到达单位后，尾随者才不满地离开。
　　距离赵丽丽下班还有七个小时，他决定回去先睡个回笼觉。浑然不知这一幕被墙头的植物尽收眼底。
　　隗钰山收回藤蔓，化作人形，摇头：“天道怎么没把他劈了？”
　　穿过一条小巷，和尾随者擦身而过，一个撑伞，一个低头，尾随者没有注意落在自己身上不善的目光。
　　·
　　李天，无业，有前科。
　　隗钰山很快查明尾随者的资料。
　　敲定合适的价钱，当天便租了下李天旁边的房间。
　　“我还是更喜欢妖怪，靠实力讲话，”隗钰山一刻不停吃着东西，眯着眼道：“这种类型的，在妖界早就被打得魂飞魄散。”
　　莫迟：“难吃，无用之物，杀了吧。”
　　“……”隗钰山：“好歹是生活在人类社会，别太残忍。”
　　随意残害生灵，迟早被劈的就是自己。
　　去超市买了一块牛排煎好，撒上胡椒后香味立刻飘了出来。
　　莫迟透过细胞壁看到这一幕，微微挑眉，原来他是能做出正常食物的。
　　隗钰山按了下隔壁的门铃。
　　正在睡觉的李天不耐烦爬起来，透过猫眼看见家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正端着餐盘，用不锈钢饭罩严密盖好。
　　李天皱眉：“你是谁？”
　　隗钰山转过身，露出令人惊艳的容貌：“你好，我是隔壁的新住户。”
　　他将饭罩掀开，“这是来拜会的礼物。”
　　李天打开门骂了句神经病，准备转身进屋时，突然闻到食物的香气，秉着有便宜不占是傻瓜的念头，粗鲁地将餐盘抢过来，一把将门合上。
　　肉的味道很鲜美，李天满足吃完，就要设闹铃睡觉，忽然感到一股灼热的视线在身上停留。
　　猛地抬头看向窗外，一双深邃的眼睛正定定注视着他。
　　李天当即惨叫一声，手中的餐盘用力甩出，在空中旋转了一百八十度，汤汁飞溅。
　　揉揉眼的功夫，窗外又什么都没有。
　　李天飞快蹿出门，用力砸隔壁门。
　　隗钰山精致的脸庞出现在门口。
　　李天抡起拳头，破口大骂：“你竟然敢偷窥我！”
　　轻轻松松将拳头接住，隗钰山笑了笑：“李先生说话得讲究逻辑。”
　　李天愣了愣，才想起来自己住的是七楼，对方又不是电影里演的蜘蛛侠。
　　平日里除了跟踪，就是宅在家里，李天就是个纸老虎，所以他很喜欢窥视赵丽丽，每当对方露出那种无助的表情，他的内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隗钰山微微用力，他就疼得不行。
　　“李先生房门没有关，要是被小偷溜进去就不好了。”
　　说罢，松开手，李天一个趔趄，撂了两句狠话离开。
　　刚一进屋，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面色一白——
　　方才那人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姓什么？
　　隗钰山心满意足躺在地板上，临时租来的屋子没有怎么布置，只能望见单调的天花板。
　　胡七的电话打过来，询问进度。
　　隗钰山：“刚开始，预计一周左右结束。”
　　胡七：“准备怎么做？”
　　隗钰山笑了笑：“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论偷窥，全妖界没有比他更擅长的。
　　眨眼间，一棵巨大的古树几乎塞满了空间，椭圆形的树冠尽情舒展，白嫩的花瓣上沾着些许胭脂红，别提有多好看。
　　正所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隗钰山抖了抖叶子，婆娑声中几根枝丫沿着外侧管道攀爬到隔壁房间，抖落几朵小花。
　　做完这一切，隗钰山又去敲响邻居的门。
　　这一次李天没有给他开门，隔着门板吼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隗钰山只是露出诡异的微笑，然后离开。
　　李天满腹的怨气得不到发泄，扫了眼时间，决定提前出门在赵丽丽单位门口等着，也好摆脱这个神经质。
　　回来时已经是晚上，无论多少次，赵丽丽花容失色的一刹那永远让人看不腻。
　　吹着口哨美滋滋地开门，骤然看到旁边多了一人，吓得脚下一个趔趄。
　　隗钰山：“喜欢我送你的花么？”
　　李天起初没有听明白是在说什么，直至打完游戏，无意间在窗台下面看到几朵花，瞳仁猛地一颤。
　　他不在的时候，那个神经病居然偷偷潜入了自己的房间！
　　李天受到刺激，开始拼命检查屋子，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动静很大，隗钰山在隔壁都能听见，笑得比自己开的花还要甜蜜。


第4章 目的
　　“修行才是正事，不要因小失大。”
　　饕餮的声音响起，隗钰山忍不住低头，不管多少次，他仍旧无法适应来自肚皮的响动。
　　这点无奈很快被喜悦冲垮：“你要指点我的修炼？”
　　莫迟：“道不同，无解。”
　　隗钰山双眼变得黯淡。
　　莫迟淡淡道：“修炼不是一蹴而就之事。”
　　哪怕是神兽，只会传承记忆，不会给后代灵气灌顶，道心不稳，很容易在天劫中粉身碎骨。
　　隗钰山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慢慢道：“不想当厨子的修士不是一个好妖怪。”
　　饕餮以食入道，他对自己的定位是磨炼厨道。
　　“……对牛弹琴。”不过须臾，莫迟的声音便又响起：“不堪造就。”
　　隗钰山关注的重点不同，强调：“我不是牛，不过我想做庖丁。”
　　有朝一日，他要练就庖丁解牛的本事。
　　莫迟没有再说话，隗钰山以为他是彻底放弃了，不料对方忽然道：“多加磨炼后未必没有可能。”
　　隗钰山一怔，再三琢磨，确定莫迟没有讥讽他的梦想，觉得十分稀罕。
　　难不成在肚子里呆久了，饕餮的脑子不幸惨被腐蚀？
　　好在他们不是心灵相通，否则单凭隗钰山这种放纵的念头，估摸着半只脚就要踏入阎罗殿。
　　“你煎牛排的时候我观察过，火候掌握的不错。”
　　照理狐族观察事情最为敏感通透，但就连经常被叫来试吃的胡七都在惊吓中忽视了许多细节，隗钰山制作的食物并不难吃，就是一般食品的味道。
　　莫迟的眼光则更为毒辣，能看到另一面，隗钰山选用的材料完全无法用语言形容，能用那些东西做出来可以下肚的食物，相当不易。
　　不过第一次见识到油炸绿萝时，莫迟也是受到了惊吓。
　　能得到莫迟的肯定，隗钰山激动的像只小树苗，东摇西晃站都站不稳：“真的么？我并非无药可救！”
　　他是个相当有行动力的人，有了激励，当即就去练习片牛肉。
　　正在兴头上，‘咚咚咚’的声音疯狂袭来。
　　门外的人十分暴躁，已经连门铃都顾不上按。
　　隗钰山猜到来客可能是谁，笑吟吟地打开门。
　　李天原本正在气头上，乍然瞧见隗钰山左手拿刀右手掌沾着血丝的画面，吓得话都说不完全。
　　“李先生，”隗钰山笑颜未曾收敛：“这么晚，有事？”
　　李天咽了下口水，不敢再质问房间花瓣的事情：“声音有点大。”
　　隗钰山理解道：“抱歉，可能是剁肉的声音吵到你了。”
　　李天再次肯定这人有病，大晚上不睡觉居然在剁肉馅。
　　“对了，”隗钰山眼中闪过暗芒：“白天的肉味道好么？”
　　面对他露出牙齿的微笑，李天突然开始怀疑那肉的种类，捂住胸口，强忍住反胃的冲动。
　　“喜欢的话下次再做给你吃，”隗钰山眯了眯眼，强调道：“我这里可不缺肉。”
　　李天几乎是落荒而逃，回到房间反锁门觉得不够，移了重物堵住门口才略微心安。
　　“变态……”他的头发不知不觉已经湿了，失神了好一会儿突然跑进厕所干呕。
　　隗钰山能听见不断按抽水马桶的声音，心情大好地往肚子上放了一朵花：“送你一朵小花花。”
　　还没停留一秒钟，花就掉了下去。
　　不是所有的物种都喜欢收到花，隗钰山默默涨了知识，至少饕餮不感兴趣。
　　吐了一晚上，李天都快虚脱了，第二天腿都是软的，根本做不成尾随的事。
　　彼时隗钰山正在包饺子，圆滚滚的饺子一下锅，眼睛弯成月牙：“我的邻居好像病了。”
　　秉持着邻里间互帮互助的原则，他好心送去了饺子，奈何李天根本就不敢开门，连吼了好几声滚。
　　隗钰山早知会这样，将装在食品袋里的饺子挂在门边，临走前故意拔高声音：“记得趁热吃。”
　　原本还留了一部分投喂莫迟，不过后者并不领情。
　　隗钰山再次记录：饕餮不喜欢饺子。
　　想了想，后面做了补充：不喜欢韭菜菠萝馅的饺子。
　　对自己做的食物，隗钰山总有种迷之自信，蘸着醋美滋滋吃着，整个人都飘了：“话说你能不能从我吃的食物中吸收营养？”
　　刚一说完，肚子就是阵痛。
　　隗钰山坚强地继续吃着东西，找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我只是想增进彼此的了解。”
　　盘子是粉色的，上面印着小兔子的图案，隗钰山对于可爱的东西一向没有抵抗力，往常吃完饭还会对着小白兔发好一阵花痴，今天却没有心情。
　　闲暇时刻，他总爱琢磨这两天发生的事，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是我？”
　　虽然饕餮说过是因为自己幸运值高，而他恰好重伤未愈，可这理由反复一想就知道站不住脚。
　　隗钰山也试着放肆过一两次，对方通通容忍了，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莫迟的声音多了分冷淡，“做好你自己该做的。”
　　隗钰山只得暂且把疑问放在一边。
　　作为植物，隗钰山的修炼也讲究季节性，春季到来对他大有裨益。确定花已经开得差不多了，每晚他便会化为本体修炼。
　　这日楼道里传来不小的动静，隗钰山起身是看见楼下停着一辆大货车，隐约猜到了什么。
　　出门一看，果然是李天在搬家。
　　四目相对，李天眼中的厌恶不加掩饰。
　　隗钰山依旧是彬彬有礼的样子，“要搬走？”
　　李天瞪了他一眼，“废话。”
　　隗钰山并不恼怒，“需要帮忙么？”
　　李天护着自己的东西，让他赶紧走。
　　隗钰山无视警告，一步步靠近，突然推了李天一天，后者踉跄中摔倒，皮肤擦到木板上，留下血痕。
　　李天破口大骂的时候，隗钰山不露痕迹刮了刮指甲，花粉在空气中飘散，落在李天的伤口上。
　　当事人浑然不知，还有些小物件索性不要，催促搬家公司离开。
　　隗钰山望着他的背影直至消失，才回到重新走回屋子。
　　李天搬走后，新住户还没有来，没有人半夜放那些不良影片，环境安静了不少。
　　相应的，隗钰山修炼过程也顺畅不少。
　　草木很难成精，但成精的草木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它们甚至可以在睡梦中修炼。
　　就拿隗钰山来说，夜晚化作本体，吸收着月华，还能享受香甜的美梦。
　　天际迎来火红的朝霞，隗钰山吐纳着新鲜空气，悠悠转醒，最近修行进步不少，开花结果的时间也大大缩短。
　　心满意足地抖抖枝丫，欣赏自己新结的小杏子。
　　一个，两个……十六个。
　　隗钰山怔了一下，重新数了一遍，确定少了二十颗。
　　他可爱的果实呢！
　　第一反应是遭了贼，再一想，要是有小偷，他不可能没有感觉到，除非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莫、迟。”
　　思前想后，很快找到嫌疑人，两个字完全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肚子里传来回应：“早上好。”
　　隗钰山：“是你偷吃了我的杏子！”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虚，莫迟没有否认。
　　隗钰山冷笑：“我早该想到的。”
　　作为上古凶兽，饕餮生性残暴，怎么会好心放他一马，甚至还督促自己修炼。
　　谎言！
　　都是谎言！
　　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吃上新鲜的杏子！


第5章 师父
　　虚影在身边出现，莫迟低着头，长发遮住他的部分神情。
　　要是一般妖怪，隗钰山绝对会拼命，问题是面前的是饕餮，他拼不过。
　　“你知道从开花到结果，每一个杏子上，我怕付出了多少感情？”
　　莫迟颔首认可：“我能尝出来，味道很鲜美。”
　　隗钰山：“作为采杏大盗，居然连尸骨都没给它留下！”
　　莫迟轻轻动了下手指，几个果壳出现，手指一捏，杏仁应声而出。
　　吞吃完杏仁，将剩下的残骸给他：“厚葬吧。”
　　“……”
　　隗钰山已经顾不得为逝去的杏子哀悼，震惊地望着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明明是一道虚影，还能进食。
　　莫迟走到窗边，由着大片阳光洒落肩头，像是神话中忧郁的水仙花。
　　起初隗钰山以为他是在晒太阳，后来发现似乎就是单纯吃完东西后觉得困乏。
　　都说饕餮性情残暴，自己能活到现在也算是个奇迹。
　　隗钰山叹了口气，至少对方没在吃完后翻脸不认人，当然不排除是圈养新鲜货源的可能。
　　“我不会伤害你。”莫迟像是看出他的所思所想，忽然淡淡开口。
　　隗钰山虚弱地笑了两声，心道但愿吧。
　　莫迟没有在窗边坐多久，很快那里就只剩下阳光的残影，光照下空气中的尘埃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隗钰山换掉家居服，下楼伸了个懒腰，和普通市民无异，坐着公交车晃晃悠悠前进。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八点下班对于这个大城市的打工者们已经算是很早。
　　赵丽丽一天的疲惫还没散去，一出单位门口便东张西望，不敢放松警惕。
　　一大束金盏菊出现在面前，赵丽丽吓得就要挥手打掉。
　　送花的人及时将花往旁边移了些，露出一张漂亮的脸蛋。
　　赵丽丽脸上的惊恐褪去，“是你。”
　　“金盏菊，少数有离别之意的花朵。”
　　赵丽丽接过他手上的花束，不是很明白。
　　隗钰山推了辆单车过来，“要不要跟我去兜兜风？”
　　赵丽丽一头雾水，倒也没有起疑心，毕竟坐在自行车后座并不是多危险的事情。
　　春天是万物生长的季节，路边的花花草草欣欣向荣，洒水车经过，半空中留下一道瞩目的彩虹。
　　赵丽丽情不自禁露出一个笑容，她是个腼腆的人，此刻隗钰山背对自己，反而能更真切地表达出情绪：“这座城市真的很美丽。”
　　“以后会更美丽。”
　　隗钰山停在一棵树下，手插在裤子口袋，望着对面。
　　赵丽丽跟着看过去，看到李天被人‘请’出来，愤愤不平吼叫着：“什么叫没有造成实质性伤害！我被一个男人骚扰了难道就没人管！”
　　“这是……”
　　隗钰山：“既然他这么喜欢钻法律的漏洞，就让他永远呆在这个洞里好了。”
　　李天神情已经有些疯癫：“是真的，你们可以去我家里查，每天，每天都会有好多花出现，搬家了也没有用。”
　　赵丽丽没有询问具体原因，扬起嘴角：“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不用再受他的困扰。”
　　隗钰山摊了摊手：“显而易见。”
　　“谢谢你。”赵丽丽拥抱了一下他：“天气预报上说明天会是一个好天气。”
　　隗钰山笑着看她离开：“可爱的女孩子。”
　　一道声音打破他的低语：“不能吃的东西，无……”
　　“无用之物。”隗钰山深吸一口气：“世界上的物种不能单靠能不能吃来区分。”
　　莫迟：“诡辩。”
　　“……”
　　隗钰山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家白天就嗨到爆的酒吧。
　　胡七正搂着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子窃窃私语，瞧见隗钰山，推开女人走了过去，“你欠我一个女朋友。”
　　隗钰山：“男朋友。”
　　胡七表情不是很好看。
　　隗钰山递了杯冰水给他：“竟然被人类骗了。”
　　胡七：“‘她’的身材明明……”
　　隗钰山似笑非笑，胡七叹了口气：“赵丽丽那边如何？”
　　隗钰山：“我的花粉会永远陪着那位偷窥狂。”
　　胡七：“如果没记错，你的花粉有致幻的能力。”
　　隗钰山点头。
　　胡七：“既然如此，为什么不早几天解决？”
　　“以牙还牙，”隗钰山笑着道：“你该看看他被吓得呕吐不止的情景。”
　　胡七：“可以想象的到。”
　　隗钰山：“生意是你介绍给我的，来请你吃饭。”
　　胡七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隗钰山拍了下桌子：“吃不吃？”
　　胡七欣赏他生气的样子，感慨喜欢粉色的男孩子连威胁人都是奶凶奶凶的。
　　“过阵子会有美食大赛，”胡七转移话题：“你应该多抽出时间练习。”
　　隗钰山一怔：“美食大赛？”
　　胡七凑近他小声道：“官方的消息要等到20号才会出来，你可别说露嘴了。”
　　狐族作为妖界的名门望族，受邀作为本次美食大赛的评委之一。
　　隗钰山激动的同时又有些心虚：“提前给我透底，对其他要参赛的选手岂不是不公平？”
　　胡七看着他，认真道：“不会。”
　　因为你完全没有竞争力。
　　后面半句只敢在内心陈述。
　　隗钰山听到消息后，果然没有在酒吧多呆，兴冲冲回去就要为美食大赛做准备。
　　“我要拔得头筹在妖界扬名。”
　　大概就是因为吃了他的杏子，莫迟敷衍的捧场：“哦。”
　　若论吃货界的大佬，非饕餮莫属：“你觉得我有几成把握夺冠？”
　　莫迟：“如果直接用杏子当做参赛作品，会是满分。”
　　“……”隗钰山有愠意也不敢发作，毕竟打不过，“我已经有了创意，准备做燕麦火锅。”
　　“不错的想法。”
　　隗钰山惊喜道：“当真？”
　　莫迟：“毒昏评委，没有人评比成绩，也可以扬名。”
　　隗钰山不知道从哪里借的勇气：“你能不能指导我？”
　　说完已经有几分悔意，但还是咬着牙坚持说下去：“我付果实当做学费。”
　　前半句话莫迟没有回应，到后来似乎被新鲜的杏子诱惑，“很有诚意。”
　　隗钰山长长舒出一口气：“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莫迟淡淡‘嗯’了声。


第6章 千岁
　　没有办法像其他妖怪通过直播得到灵气值的打赏，隗钰山对于这次机会尤为看中。
　　哪怕能得到饕餮一分真传，足以让他夺冠。
　　莫迟出现在旁边，和前几次不同，虚影尤为真实，就像是有血肉之躯。
　　隗钰山忍不住想要用手指戳一戳，莫迟一个眼神扫过来，悻悻作罢。
　　“你可知一道完美的吃食，最重要的部分是什么？”
　　“食材。”隗钰山想也不想答道。
　　就如南边新鲜的小鱼，本身腥气就不重，即便厨艺不精，稍作加工味道依旧鲜美。
　　“我一直在尝试各种不同的食材，”隗钰山：“想试图找出更好的口感。”
　　莫迟目中隐隐有了波澜，不由对于隗钰山高看一眼。
　　虽然对方选用的都是黑暗搭配，但看问题的角度远在很多人之上。
　　“我们手上没有合适的食材，先从其他方面练起。”莫迟缓缓道：“食物冲洗时间的长短，切菜方法，烹煮时间……任何一步都会对最后的口味产生影响。”
　　说罢，拿起菜刀给隗钰山演示切土豆丝。
　　隗钰山随手拿起几根，长度、薄厚程度完全一样。
　　一个吃货居然能吃成厨神，饕餮真是吃货界的骄傲！
　　“你来试试。”
　　莫迟将刀递给他。
　　隗钰山动作亦是行云流水，但是细看还是和莫迟的有些许区别。
　　“出刀的角度不对，”莫迟不知何时站到他身后，一同握住刀柄做演示。
　　隗钰山处对象向来不分性别，莫迟的身材又是顶级的棒，离的这么近，他几乎是紧贴对方的肌肉。
　　深吸一口气，告诫自己现在的想法很变态，要停止。
　　莫迟靠的更近了，低头埋进他的肩窝嗅了嗅，“你好香啊！”
　　隗钰山手中的菜刀差点没控制住。
　　莫迟一脸陶醉：“你刚来朱宝山的时候，我就闻见了，强烈的杏香。”
　　为了长远的打算，他才忍住没有下口全部吞吃。
　　杏树成精，世所罕见，假使隗钰山活着，他就会有源源不断的杏子享用。
　　虽然早猜到对方的想法，真正见他表露出来时，隗钰山嘴角还是忍不住一抽。
　　手掌一翻，掌心出现一个杏子，和普通的红杏不同，隗钰山的果实白白嫩嫩的，像个煮开的小汤圆。
　　莫迟果然被吸引注意力，抬起头去一旁津津有味吃着果实。
　　吃完一个不满足，又朝隗钰山索要。
　　“先指点。”隗钰山难得强硬一回。
　　吃人的嘴短，莫迟没有异议，单手就要环上他的腰。
　　隗钰山连忙拉开距离，气道：“别占我便宜。”
　　莫迟饶有兴味，摸了摸他的脸，“害羞时竟然脸皮居然是粉色的。”
　　隗钰山菜刀在案板上重重一砍：“这是在生气！”
　　莫迟才不管他有什么说法，刹那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指出其中不足。
　　隗钰山对美食大赛看的很重，莫迟一正经，立时全神贯注，重新拿了个土豆练习。
　　厨师不同于其他行业，有的美食讲究精致，有的却恰恰相反。
　　半天练习下来，隗钰山的手腕已经发酸，若非一直有灵气滋养着经脉，估计连拿刀都困难。
　　莫迟又开始给他表演切土豆条，粗细均匀，连斜切面都是一样的斜面。
　　“好厉害。”隗钰山喃喃，努力去跟随对方的轨迹，一次次细微的调整中，迎来了落日。
　　厚度均匀的土豆条，已经朝莫迟靠拢。
　　“很有天分。”莫迟并不吝啬夸奖。
　　有了莫迟的指点，隗钰山的技艺可谓是突飞猛进，这日他还在练习刀工，胡七突然登门造访。
　　“最近不接单。”隗钰山瞅了眼，回去继续联系切菜。
　　胡七此刻像个妩媚的女人，搔首弄姿：“听听再说。”
　　隗钰山打了个寒颤，无论和狐族接触多少回，都难免惊异于这个种族的娇媚，这种媚，不分男女。
　　“我知道你一直在收集稀奇古怪的食材，现在机会来了。”话说到这里，胡七突然问道：“对了，你上次在朱宝山有什么收获？”
　　收获？
　　吃了只饕餮算不算！
　　隗钰山露出牵强的笑容：“益处可谓是受之不尽。”
　　胡七看出他的苦涩，拍了怕肩膀安慰：“莫要气馁，反正也不是头次失败。”
　　隗钰山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
　　胡七不继续戳人痛楚，眼睛一眯，刻意放缓语气：“千岁。”
　　两个字立马勾起隗钰山的兴趣。
　　传说中食之能千岁不死，甚至有传古时秦始皇寻找的不死药便是千岁。
　　“你带来的客人手上竟有这种东西？”隗钰山不免提起警惕，千岁这种东西，就算有，谁会舍得交易，退一万步，胡七早就呈给狐族，怎么还会推给他？
　　做朋友多年，胡七自然知道他的疑虑，不由苦笑，“千岁早已经没有从前的功效。”
　　隗钰山挑眉，准备继续追问下去，肚子突然咕咕叫了几声。
　　胡七：“这才几点，就饿了？”
　　隗钰山脸上的惊异来不及收起，在胡七耳中，是肠鸣音，但在自己听来，分明是莫迟在和他说话。
　　“那株千岁已经成精。”莫迟不无遗憾道：“可惜我见到它时，已经开启灵智，要是再早几年遇见，就能吃了。”
　　千岁和其他东西不同，原本是来给服用者延年益寿，如今自身成精，相当于所有命都续在自身，旁人吃了也没用。
　　果不其然，胡七给出的答案和莫迟一样，千岁已经没有食用价值。
　　隗钰山热情冷却：“不能吃，有什么用？”
　　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这句话时的语气和莫迟如出一辙。
　　“此言差矣，”胡七道：“可以用来当做调料提鲜用。”
　　隗钰山摇头：“千岁能成精实属不易，冒然出手怕会因果加身。”
　　人家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且不说有没有能力打过千岁，一旦灭杀说不准就被天道嫉恨上了。
　　“先听我说完，”胡七连连摆手：“我怎么会害你，只要弄来指甲盖的大小炖汤，这次美食大赛就有获胜的希望。”
　　千岁的口感可是万里挑一。
　　隗钰山叹气，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难不成让他冲到千岁面前说给我点你的肉，如果有人冲到自己面前要果子，他绝对会揍死对方！
　　当然饕餮例外。
　　因为揍不过。
　　胡七得意道：“如果千岁有求于你就另当别论。”
　　说话间，门外多出一道人影，胡七：“他来了。”
　　隗钰山抬眼望去，看身高还不到一米六，长着张正太脸，头发和眼睛均为棕色。
　　第一印象就是个初中生。
　　小正太一脸倨傲，直接走进来，招呼也不打就问：“听说你能帮我解决问题。”
　　隗钰山忍住笑：“那要是看什么问题。”
　　小正太找了个凳子坐下，拍桌子：“先上茶。”
　　隗钰山有意倒了杯凉白开，小正太居然没计较，捧着就咕噜咕噜喝起来。
　　“怎么称呼？”隗钰山：“直接叫千岁？”
　　小正太摆手：“千岁是我从前的名字，现在我迈入大道，已经改名万岁。”
　　“好……”
　　胡七赶紧使了个眼色，隗钰山违心道：“好洋气的名字。”


第7章 鹤妖
　　少年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扬起下巴：“何止是洋气。”
　　胡七打了个圆场，他鼻子很灵，闻了闻：“什么味道？”
　　再一看，厨房里堆着一盆子土豆。
　　“你在练习切土豆？”
　　“别称呼它为土豆，”隗钰山一本正经：“它也有个洋气的名字，叫洋芋。”
　　还有个更洋气的，叫马铃薯。
　　胡七低咳一声，试图掩盖他的声音。
　　少年正在东张西望，没听见两人间的对话。
　　隗钰山出声唤回他的思绪：“万岁，请问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
　　少年对这种‘毕恭毕敬’很受用，扔过来一张照片：“两天内，我要这个男人的所有资料。”
　　“……”
　　“淡定。”胡七安抚隗钰山，“他的表达方式向来如此。”
　　隗钰山深深看了胡七一眼：“难怪你不愿意打交道。”
　　好歹是千岁，结个善缘都是好的，胡七却将这份机会拱手让人。
　　胡七：“坦白说，我是真的受不住这种类型。”
　　隗钰山的肚子又开始叫了，胡七让他先找点东西吃，隗钰山摇头表示不用，侧耳聆听莫迟传来的信息——
　　“这只千岁的脑子几百年前就坏掉了。”
　　隗钰山深以为然，恐怕吃了都要降低智商。
　　考虑总归是个机会，隗钰山接下生意，少年留下联系方式后，扬长而去。
　　胡七聊了两句，也没有多留，隗钰山看出他还处于宿醉的状态，提供了一份自制醒酒汤，胡七当场就给吓醒了，结巴中道了声谢，匆匆离去。
　　隗钰山惬意地在摇椅上舒展身体，拿着照片沉思。
　　照片上的男人约有三十岁，轮廓线条冷硬，身材高大，一看就是不好对付的。
　　后面还留下一串稚嫩的字迹：
　　与君初相识，地下赌场中。
　　隗钰山怔了好久，很快将这个字迹和千岁联系在一起。
　　“几百年前网络还不存在，这孩子是怎么长歪的？”
　　“孩子？”莫迟捕捉到关键词。
　　隗钰山连忙补救：“现在的流行语。”
　　莫迟道：“你的年纪……”
　　草木成精看不出道行，有的树一千年才开灵智，两千年才有修行的资格，生长周期几乎是妖界里最慢的。
　　隗钰山赶忙将话题引到照片上，秀气的眉峰渐渐趋拢。
　　大妖怪的气场即便是透过照片也能看出来，寻常人想要拍摄记录根本不可能，也就是说千岁在拍这张照片时，对方不但察觉，还默许了这种行为。
　　莫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鹤妖。”
　　隗钰山：“这都能看出来？”
　　莫迟没有解释，反而道：“鹤有长寿之相，难怪千岁会被吸引。”
　　隗钰山想了想，认真提议：“如果我带过去一只王八，你说他会不会移情别恋。”
　　论长寿，谁都比不过王八。
　　莫迟回答的比他还认真：“千岁有自己的骄傲。”
　　“……”
　　H市有很多地下赌场，因为涉及好几个势力的利益，一个被打击，另一个很快就如雨后春笋般冒头。
　　胡七常年混迹在风月场所，给他提供了一条线索，照片里的背景是在紫罗兰。
　　紫罗兰开在一家蛋糕店后，表面上看是个作坊，实则早就被黑暗的气息笼罩。
　　夜晚来临，一株藤蔓悄无声息顺着窗户爬进去。
　　赌场门口有专人检查，还要对口令，非老顾客不能进，隗钰山只得用最原始的方法，化作人形后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这才发现自己身处卫生间。
　　对着镜子解开胸前的一粒扣子，风格顿时就变得野性，推开门没走几步，很有节奏感的音乐让耳膜躁动。
　　一部分人是戴着面具，赌场有免费提供，方便一些不愿意露面的客人。
　　修长的手指在面上一模，隗钰山脸上顿时多出一张粉色的面具。
　　戴粉色面具的男人，或多或少都会引来一些注意，不过来的很多都是为了一个‘赌’字，目光也就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没有继续研究的心情。
　　隗钰山走了一圈，没有看到照片上的男人。
　　并未费心寻觅，找了地方坐下，偶尔扫一眼场上。
　　打呵欠的功夫面前多了道阴影，随之而来的是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你在找我？”
　　隗钰山抬眼，微微颔首，不问对方怎么知道，反而细细打量，真人要比照片上更有气势。
　　男人身边还跟着位紫色头发的杀马特，笑嘻嘻道：“哪有你这么找人的。”
　　“鹤立鸡群，”隗钰山：“何须太耗费心神。”
　　杀马特小声对男人道：“老大，他这是在夸你还是骂你？”
　　听过很多马屁，但第一次听闻有人这么说自己老大，杀马特一时没有定义好。
　　赶在男人开口前，杀马特突然瞳孔一缩：“千岁的味道。”
　　隗钰山：“千岁是我的客户。”
　　杀马特无语，嘟囔道：“竟然还没死心。”
　　隗钰山掏出本子记录：“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眯了眯眼，似乎察觉隗钰山这里有异样。
　　能被称作大妖的都有一定的本事，不过隗钰山对莫迟更有信心，不信这只鹤妖能看出饕餮的存在。
　　果不其然，这份注视没有停留太久。
　　“转告千岁，我和他没有可能。”
　　隗钰山：“若真无意，为什么还容忍他拍下一张照片？”
　　杀马特忍不住发声：“还不是千岁耍无赖，说让老大留一张照片做念想，以后不再纠缠。”
　　“……”这下隗钰山是真的无话可说。
　　杀马特和男人去另外一桌玩牌，隗钰山手中凭空多出一张名片，弯了弯嘴角：“任务完成就行。”
　　莫迟：“瞒过鹤妖的耳目偷东西，本事不小。”
　　隗钰山：“手脚不利落的妖怪不会成为一个好厨子。”
　　相处一段时日，莫迟早就见识过他的无数歪理，习以为常。
　　离开赌场后，隗钰山立马联系了千岁，少年额前的碎发是乱的，显然还在睡着就急急忙忙赶来。
　　拿着名片观摩好久，不满意道：“上面只有电话和公司住址。”
　　隗钰山递过去一朵花：“他身上有我的花粉，找个地方躲起来，一会儿跟着花走。”
　　少年这才露出笑容。
　　肚子里的饕餮传来声音：“这种随意送花的行为不好。”


第8章 诱人
　　风刮了许久，却没有带走一丝沉默。
　　隗钰山寻思好久，也没想通送花哪里有问题。
　　古往今来，他送出的花不计其数，试探道：“你不觉得，花很可爱？”
　　走出去好远，也没有听到莫迟的回答，仿佛方才的对话只是错觉。
　　这段时间胡七私下给隗钰山起了一个绰号，土豆杀手。
　　不论何时见面，隗钰山都在练习切土豆。
　　“你就不能换个残害对象？”
　　隗钰山吐露出要给他做土豆山楂饺子后，胡七立马吓得不敢多言。
　　幸运的是，隗钰山今日还惦记着别的事，没有在做饭一事上纠缠。
　　“千岁从我这里得到好处后，居然再无回应。”握着菜刀手一顿，隗钰山眼睛随之眯了眯：“这可不是一个好客户该做的。”
　　胡七：“大约是沐浴在爱情的春风里，不可自拔。”
　　隗钰山盯着菜刀出神，片刻后道：“我要去追债。”
　　语毕，手腕一翻，一朵小花浮现在半空中。
　　胡七挑眉：“你在千岁身上种下了花粉？”
　　隗钰山点头：“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看来是多此一举了。”
　　花瓣指引的地方，和鹤妖的乃是同一住处。
　　“我去去就回，”隗钰山：“柜子里有今天早上才做的零食，你要是想吃，可以带回去几包。”
　　说完直接化作本体顺着窗户直下。
　　胡七在原地坐了一会儿，受不住好奇心驱使，打开柜子，里面被塞得满满当当，即便他动作已经很小心，成包的零食还是化作小山倒了下来。
　　随手拾起一包，定睛一看：油炸蛋黄派。
　　没有拆袋，胃里已经不太舒服，仿佛是刚刚吃了油炸的馒头，腻味的不得了。
　　胡七胆颤心惊将零食全部塞回去，不敢再在这个是非之地逗留。
　　再说隗钰山，并不知道胡七的惊心动魄，此刻他正站在一幢高层下，手掌上的花瓣慢慢腾空，无视重力阻挠，朝上飘去，最终落在二十七层。
　　隗钰山笑了笑，找了棵大树做遮掩，化作藤蔓小心翼翼沿着管道攀爬。
　　窗户没有关，省去打孔的功夫。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副巨大的山水画，几乎横亘了整面墙，隗钰山想了想，用藤蔓礼貌地在玻璃上敲了敲，制造出声响。
　　鹤妖从里间走出，隗钰山鞠了鞠躬：“不请自来，还请见谅。”
　　在鹤妖说话前，一道故作沉闷的声音飘来，千岁努力维持成熟的模样：“原来是你。”
　　隗钰山伸出手：“酬劳。”
　　千岁话多人也狠，直接拿水果刀在胳膊上削下一块血肉。
　　血肉在半空中化作黑色的菌菇类物体，千岁的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很快光滑如初。
　　隗钰山没想到他会给这么多，倒是有些不解。
　　千岁：“我从不欠人情，这次你做的很好。”
　　说罢，目光灼灼盯紧鹤妖。
　　隗钰山目光聚焦在鹤妖身上，没明白后者是怎么忍住不将千岁拖出去一顿暴打。
　　千岁好像明白隗钰山在想什么，对着鹤妖舔了舔唇瓣：“呵，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东西。”
　　鹤妖是不是口是心非隗钰山不清楚，不过他亲眼看见对方额头隐隐有青筋跳了两下。
　　千岁又道：“我们已经结下因果。”
　　隗钰山蹙眉，短短一夜，因果从何而来？
　　莫非他们真的发生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鹤妖处于不可抑制的头疼状态，稍顷深吸一口气，冷冷看了眼隗钰山，“随我来。”
　　心头疑云浮动，隗钰山跟了上去。
　　厨房里有一口大锅，仔细闻还有千岁的味道。
　　“发生了什么事？”
　　鹤妖冷笑一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道来。
　　千岁跟踪到半路，就被鹤妖发现行踪，当即装出一副弱小可怜的样子，声称只想和他最后再吃一顿散伙饭。
　　平日里都是一副傲慢的样子，乍然改变，连鹤妖都蒙混了过去。
　　“然后呢？”隗钰山想知道接下来的发展。
　　原本旁听的千岁不无得意道：“我给他煮了碗方便面，用自己当调料。”
　　化作本体，在沸腾的水里涮了两下，喝了千岁炖的汤，理所当然有因果缔结。
　　隗钰山没有发表看法，完全是因为他无话可说，铁锅炖自己原来在现实中真的存在。
　　难怪鹤妖能忍到现在，喝了千岁汤，转手灭之，说不准就会被天道记在小本本上。
　　想想确实对不住鹤妖，千岁几乎成为一个痴汉的化身，比李天还要疯狂。
　　“我是开网店的，”隗钰山道：“往后每月都会寄来免费的食物，全当补偿。”
　　“不必。”鹤妖对他没有几分怪罪之心，以千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性格，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千岁肆意散发着妖气：“想喝汤么？”
　　满屋子都是千岁的香味，鹤妖摇头道：“如此招摇，小心引来饕餮。”
　　说者无心，隗钰山心里却是咯噔一下。
　　千岁不以为意：“饕餮早就死在了雷劫中。”
　　隗钰山认真补充道：“就算他还活着，也不会吃你。”
　　这种有事没事炖自己的，莫迟吃了也不会消化。
　　何况，饕餮吃东西一向讲究，千岁这种智商的，还不够格调。
　　拿到想要的东西，隗钰山不想多留，同情地望着鹤妖，再次强调：“我会寄来东西做补偿。”
　　“呵。”
　　若有若无的冷嘲来自莫迟。
　　隗钰山纳闷：“你不赞同？”
　　“倘若鹤妖吃了你的东西，死仇才是真正结下。”
　　“……”
　　虽然更喜欢自己的本体，但隗钰山很享受以人类的形态在无人的小道上漫步，每当枯黄的叶片掉落在肩膀，总会带来别样的感慨。
　　“灵物修成的妖怪气味都很难掩藏，”隗钰山抬头望了望洒下叶片的树木：“鹤妖不可能没有闻出汤里的古怪。”
　　莫迟：“远古时期，鹤族和千岁的关系就很好，他们的后代通常也是很合得来。”顿了顿道：“何况，有些香味确实很难抵抗，比方说……”
　　隗钰山敏感地察觉到身后多了一人，莫迟的长发垂在锁骨间，带来些痒意：“我从未闻过如此诱人的杏香。”
　　继获取美食大赛的优胜后，隗钰山又多了一个必须要实现的目标：努力修炼，尽早摆脱这只变态的饕餮。


第9章 朱雀
　　亏得隗钰山已经对他的变态行径有所了解，推开莫迟不紧不慢道：“既然能以实体现世，为何还要躲在我的肚子里？”
　　“得了便宜还卖乖，”莫迟轻笑一声：“别忘了当日你吞吃了我一缕元神。”
　　那时事发突然，隗钰山原本有些愧疚，如今想来一开始就中了对方的计。
　　“难道不是因为体内有我的本源，”隗钰山淡淡道：“更方便了解何时会开花结果。”
　　莫迟脸上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饕餮和残暴一词几乎可以对等，然而谁能想到这只凶兽会用一副温柔无害的皮囊作为掩饰。
　　隗钰山长叹一声，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莫迟轻轻一抬手，所有的叶片的浮到半空中，隗钰山紧张道：“小心被人看到。”
　　他的话没有起到效果，枯黄的叶片游动成一个又一个漂亮的波纹，分明是童话中才有的色彩。
　　“喜欢么？”
　　隗钰山微微颔首，很难适应这份恰到好处的温柔。
　　莫迟眼睛弯了弯，“用一颗杏子作为奖赏如何？”
　　“……”
　　所有的感动如滚滚长江东逝，隗钰山黑着脸给了他一颗。
　　莫迟没有即刻吃，而是收起：“沾上蜜糖效果更好。”
　　隗钰山诅咒他吃坏肚子。
　　被投喂后的莫迟相当愉悦，对于隗钰山即将参加的美食大赛也是不遗余力出谋划策。
　　“既然得到了千岁肉，想要将味道发挥极致，煲汤是最好的选择。”
　　隗钰山点头，两人的想法不谋而合。
　　莫迟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道：“其实可以再往上走一个层次，做药膳。”
　　隗钰山眼前一亮：“好主意！”
　　提到药膳，多数人首先想到的是以鸡作为主要食材，隗钰山也不例外。
　　莫迟沉吟片刻道：“晚上随我去一个地方？”
　　隗钰山没有问去哪里，而是问做什么？
　　莫迟：“偷鸡。”
　　隗钰山仿佛确认：“偷？”
　　莫迟‘恩’了声，证明他没有听错。
　　夜色阑珊，月亮躲在云层后不露脸，黑沉沉的一片，很适合作案。
　　莫迟说到做到，当晚真的蛊惑隗钰山出门。
　　隗钰山在小巷间穿梭，莫迟指的路都很偏僻，也幸亏他是妖怪，要以人类的精力走，非得累死。
　　“到了。”
　　隗钰山有些疲惫时，莫迟突然停步，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是一座竹屋。
　　隗钰山：“城市里居然还存有这样的建筑？”
　　莫迟笑道：“常人看不见。”
　　非但常人看不见，隗钰山也没有全然看透，直觉如海市蜃楼，竹屋虽在面前，无论如何迈步都抵达不了。
　　“里面住的是谁？”
　　莫迟道：“神仙。”
　　隗钰山一惊，莫迟收起玩笑的表情：“神早已陨落，里面住的是神兽。”
　　远古时期，凡人尚可通过机缘努力修炼成神，但是妖怪就算再努力，也成不了神兽。
　　秉持天地意志而生，受尽诸神宠爱，除了力量强大的凶兽，无论何种精怪，面对神兽时都有敬畏之心。
　　隗钰山笑容虚弱：“你有什么计划？”
　　莫迟：“溜进去，偷走。”
　　“要是被发现了呢？”
　　莫迟：“那就看谁的拳头更硬。”
　　隗钰山想了想，退后三步：“你打头阵，我在门口放哨。”
　　莫迟没有给他选择的机会，不容分说直接带人飞了过去。
　　如今，是真正踏入了竹屋当中。
　　事已至此，隗钰山只得做最坏的打算：“里面住的是谁？”
　　若是白泽，兴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四大神兽中，属白泽性情最为温和。
　　莫迟打破他的幻想：“朱雀。”
　　传说中一言不合就开打的存在。
　　“……”
　　隗钰山：“朱雀养鸡？”
　　莫迟点头：“那家伙从前就喜欢养鸡，用来看家护院。”
　　往近了走，很快就见到几只趾高气扬的大公鸡。
　　其中一只很敏锐，刚想发出叫声，就被莫迟施法封住了嘴。提溜着脖子拎过来，给隗钰山使了个眼色……走！
　　隗钰山更不想在这里多待，当下就迈步往外走。
　　“有朋自远方来，不打个招呼就走，是不是不太礼貌？”
　　伴随话音而来的，还有一道火光。
　　隗钰山是植物，最害怕火，当即躲到莫迟身后。
　　火光打在莫迟身上，嚣张的气焰不在，很快湮灭。
　　隗钰山松了口气，透过黑烟看到一道火红的人影走来，面容瑰丽，和莫迟一样，均是长发，有种雌雄难辨之美。
　　身为神兽，长相却是带着妖气。
　　“竟然还活着？”朱雀凤目一眯，然而语气没有多少惊讶，似乎早就知道饕餮不会轻易在天道手中夭折。
　　莫迟：“不见到你，我不敢死。”
　　隗钰山听得心惊，暗自脑补这两人间的风花雪月。
　　朱雀笑容危险：“应该是不吃到朱雀肉，心愿未了。”
　　昔年他还是一只幼崽时，险些被饕餮捉走烤了。
　　隗钰山继续后退：“你们打，我不碍事。”
　　朱雀的笑容瞬间敛住，“哪里来的小妖精，敢在我这里放肆……”
　　话音未落，忽又双眼放光瞧他：“天道的私生子？”
　　隗钰山赶忙呸了两声：“东西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莫迟阻挡住过度探究的目光：“草木成精，不是没有先例。”
　　朱雀笃定道：“他这种品种的，不可能。”
　　隗钰山的身上有种亲和力，这种亲和力即便比之白泽都绰绰有余。
　　一直被莫迟抓着脖子的大公鸡从昏迷中醒来，不停扑扇着翅膀，还想再挣扎一下。
　　饕餮从不会卖人薄面，朱雀仍旧开口：“它跟了我有些年头。”
　　莫迟：“交换。”
　　朱雀：“拿了我的东西，还想当做筹码？”
　　莫迟丝毫不改态度，完全就是不服就战的表现。
　　大战即发，隗钰山躲到小角落躲避。
　　这种层次的交战不是他能参与的，天空电闪雷鸣，渡劫时也没这么大的动静。
　　两人从天上打到地上，天边泛起鱼肚白，还没有战出结果。
　　隗钰山猜测是都有留手，在城市打个山崩地裂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心道这样站下去不是办法，隗钰山一狠心，掌心里的杏子堆成了小山，冲着莫迟的方向招了招手。
　　正在酣战的朱雀见状脸部抽搐了一下……这是逗狗呢？
　　下一秒，莫迟不再恋战，以闪电般的速度来到隗钰山面前，含笑接过红杏。
　　“……”


第10章 前往
　　“慢点吃，别噎着了。”隗钰山闻言提醒。
　　朱雀身上的火焰熄灭，显然已经没有再战斗的意思，眼看莫迟乖乖吃杏子的场面，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再听隗钰山的语气，就差顺毛了。
　　还说不是天道的私生子，这是何等恐怖的亲和力，活生生把饕餮养成了土狗！
　　当然这话朱雀只敢在心里想想，他虽然不怕和饕餮正面刚，但一只怒气值爆棚的饕餮另当别论。
　　神兽不如凶兽嗜杀，受天道偏爱，所以渡过雷劫也很容易，相应的，实力比之凶兽就要逊色一线。
　　几十颗杏子很快被消灭干净，连果核都没有放过。
　　莫迟心满意足，摆摆手，表示不必再战：“打赢了也不能烤着吃，晦气。”
　　朱雀早就有了自身的道统，现在吃了，就是和天道对着干。
　　朱雀眼皮一跳，强行忍住出手的冲动。
　　隐忍一词和朱雀向来不挂钩，隗钰山此刻看出他是另有所图。
　　“你是如何从天劫中逃脱？”朱雀盯紧莫迟，似乎不愿意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
　　莫迟一笑：“天劫降临前，我去找凤凰讨教了一些东西。”
　　朱雀目光一动：“凤凰愿意帮你？”
　　“帮？”莫迟似乎对这个字很敢兴趣。
　　朱雀没有再细问，想到他如此嚣张的到自己住处偷鸡，恐怕在凤凰那里，更加目中无人。
　　身形一动，化作虚影消失，再出现时手上多了条新鲜肥美的鱼，“拿去。”
　　莫迟站在原地，似在估量。
　　隗钰山打了个圆场：“鱼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莫迟手指一动，鱼就自动到了手上：“照夜鱼，确实不错。”
　　大公鸡逃脱一劫，扑扇着飞到主人身旁，腿都在打颤，不时哀鸣两声。直至朱雀摸了摸它的头，方才消停。
　　隗钰山跟着莫迟离开，“我们这是把朱雀得罪死了。”
　　莫迟：“他又没有损失。”
　　隗钰山望着对方手上的照夜鱼，静默不语。
　　莫迟像是看出隗钰山在想什么：“鱼不是朱雀养的。”
　　隗钰山眼中出现波澜：“该不会……”
　　莫迟：“大概是从玄武那里偷得。”
　　隗钰山：“都说四大神兽同气连枝，如今看来果然是……”
　　“是什么？”莫迟似笑非笑看他。
　　隗钰山话锋一转：“令人称羡的友谊。”
　　有了照夜鱼和千岁，他在食材上已经领先一步，隗钰山也不敢放松警惕，胡七私下给他透露过，这次参赛的很多都是有族群作为依仗，能拿到的东西未必比他差多少。
　　参赛地点定在数千里外的天陀山，隗钰山提前半月出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胡七提供的参赛名单时还是吃了一惊：“这么多人？”
　　胡七身上任何时候都带着淡淡的酒味：“听说这次的奖励是悟道果。”
　　悟道果虽然不可能真的能令人瞬间得道，但服用后却是大有裨益。
　　隗钰山皱眉：“谁这么大方？”
　　胡七打了个呵欠：“蛇族。”
　　隗钰山表示充分怀疑，蛇族以狡诈著称，哪里会这么慷慨？
　　胡七：“这枚悟道果是蛇族从狐山偷的，可惜消息不知道怎么给泄露出去，长老大怒，蛇族为求自保，才提议搞个美食大赛，作为奖品。”
　　隗钰山：“好算计。”
　　“谁说不是？”胡七玩着自己蓬松的大尾巴：“蛇族声称悟道果是他们自己的，旁人就算知道真相，但也想得到这东西，狐族要是阻碍美食大赛的举办，容易招惹敌意。”
　　隗钰山：“你不生气？”
　　胡七打了个呵欠：“蛇族美女如云，我是怜香惜玉之人，”
　　正说着，前方走来几道袅袅倩影，胡七很快就被围住，一脸陶醉。
　　隗钰山丢下一个鄙视的眼神，与他分道扬镳。
　　H市离天陀山有相当的距离，美食大赛吸引来不少的妖怪，隗钰山担心卷入无畏的纠纷，连火车都没做，专挑偏远的小路行进。
　　风餐露宿，他无比羡慕自己肚子里的饕餮，日日除了吃就是睡，也不用担心长胖。
　　隗钰山这些年开网店混的很惨，用的法器都是过去机缘所得，东西虽旧了，不过很好用，一路跋山涉水，一个星期后，终于到达山脚下。
　　天陀山雄壮恢弘，朱宝山与之相比，不过尔尔，隗钰山不禁喃喃：“你当日为何选在朱宝山作为落脚处？”
　　莫迟道：“有些东西的玄妙，哪里是凭借气势就能看出。”
　　隗钰山一笑：“山不在高，有仙则灵。”
　　若是世人知道饕餮曾在朱宝山逗留，那朱宝山再小，也会威名赫赫。
　　莫迟从前被无数人奉承过，但都没有隗钰山会夸人，当下心情极为顺畅，对于隗钰山的态度，更是前所未有的和气。
　　离美食大赛还有好多天，来访的妖怪已经不少，隗钰山看到其中一位，立马亲切的上去打招呼。
　　“好久不见，猿天。”
　　“好久不见。”和他搭话的是个十分高大的男子，不过表情明显没有隗钰山那么亲切。
　　隗钰山对于他还能记得自己十分高兴。
　　猿天呵呵一笑：“毕竟能让我食物中毒的，你是头一个。”
　　猿猴天生体质强于其他种族，消化能力也是极强，猿天更是猿猴一族现任少族长，曾得到过大机缘，几乎是百毒不侵的体质。
　　然而……
　　多年前胡七带隗钰山到猿族作客，几人把酒言欢，隗钰山亲自做了下酒菜，猿天吃后整整闹了半个月肚子。
　　隗钰山正担心猿天会不会阻挠自己参加美食大赛，未曾想后者还将其介绍给几位朋友，言辞间对隗钰山的厨艺大加赞赏，帮他传扬好名声。
　　隗钰山为这种‘以德报怨’感慨。
　　“别想得太美好，”莫迟发声道：“怕是为了让更多人受害。”
　　隗钰山仔细观察猿天的表情，果真在对方眼底瞧出一分幸灾乐祸。
　　找了个借口离开他们的圈子，站在大树下神情落寞：“天才，注定要在无数嘲笑声中崛起。”
　　末了还问莫迟：“你说对么？”
　　莫迟静思稍顷才作出回答，却是答非所问：“有令猿族中毒的本领，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你自傲。”
　　隗钰山很努力的解读这句话，还是没有从中得出赞扬的结论。


第11章 拦路
　　隗钰山一眼望去，数不清的妖怪聚集，不禁担心住宿问题。
　　他的担心很快就被证明并不多余，天陀山临时建了屋子提供住宿，可惜全部被大势力一扫而空。
　　隗钰山只得去找被一堆美女包围的胡七。
　　“宝贝。”胡七满眼迷离。
　　隗钰山：“看清楚了再说话。”
　　乍然听到男人的声音，胡七终于从情|欲中清醒，擦干脸上的口红印：“你来了。”
　　隗钰山开门见山：“有没有多余的住处？”
　　按照狐族的势力多拿几个房间不难，可这次举办方是蛇族，处处为难，他们也只有刚刚好的屋子。
　　胡七：“我去和长老挤一个屋，你住我房间。”
　　隗钰山十分感动，然后就见胡七调整了表情，朝个波浪卷长发的大美女走去，甜腻腻地叫了声‘长老。’
　　莫迟：“你们的友谊，也很令人称羡。”
　　隗钰山嘴角一抽：“……的确。”
　　暂时不去想和胡七的塑料友谊，同众多妖怪一起在山脚下排长队做登记。
　　轮到他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负责登记的是个蛇族女人，干了一天活儿，已经很累，看到这些什么不做还犯困的等待者们无端有一股火气，一直没给好脸色。瞧见隗钰山时，神情却有了些许变化。
　　目光清澈，强忍倦意的样子给人十足的好感。
　　“姓名。”
　　“隗钰山。”
　　蛇族女人莞尔：“这名字起得很富贵。”
　　隗钰山干笑附和。
　　都说贱名好养活，不是没有道理，当初起了这个名字后，他反而愈加贫穷。
　　“种族。”
　　“草木类。”
　　登记只是为了不时之需，为了尊重某些特殊种族隐私，只需要框定一个大致类别。
　　蛇族女人喃喃：“难怪看着亲切。”
　　草木妖怪数量稀少，但很容易给人亲近感。
　　记录完要素，递给隗钰山一块牌子。
　　隗钰山表面不动声色，朝前走了几步后，身子微微颤抖，这牌子可是上等的玉石制作，还带有灵气，早知道应该再找些人一同参赛，光是这牌子回收，都可以大赚一笔。
　　莫迟：“目光要放长远。”
　　隗钰山表示受教，内心却道他的长远大计就是想办法让饕餮挪窝。
　　蛇族虽然和狐族不和，面子上的功夫却做得十分到位，至少胡七是单独一间小屋子，里面设备一应俱全。
　　隗钰山放下行李就去进山转悠，试图寻找一处没有污染的山泉，用泉水来炖照夜鱼是最好的选择。
　　山间有不少未开灵智的小动物，有几只松鼠胆子贼大，站在树上用东西砸人。
　　久居城市，偶尔走进大山，有种说不出的轻松惬意。
　　隗钰山张开双臂，深呼吸了好几次，正处于身心愉悦的状态，莫迟的声音传来：“有人来了。”
　　话音落下没多久，前路就被阻拦，隗钰山在对方身上感觉到了敌意，但又不记得哪里得罪过。
　　莫非也是某个食物中毒受害者？
　　“交出食材！”来人发出一声威吓。
　　隗钰山挑眉……碰上打劫的了？
　　“既然参加美食大赛，就应该遵守规则中的公平公正。”
　　来人用一副看白痴的模样看他，自己原本就不擅长做饭，不过是为了得到悟道果才走一遭，想办法淘汰别的选手才是唯一的出路。
　　隗钰山指了指自己：“我是你第几个打劫对象？”
　　“第一个。”
　　隗钰山震惊：“为何？”
　　来人冷笑：“柿子挑软的捏。”
　　专门有留心过登记信息，对方是草木妖怪，植物所化能有多少本事？
　　“需要帮忙么？”莫迟问。
　　隗钰山还没说话，就听莫迟接着道：“十颗杏子。”
　　隗钰山眼皮一跳，“不必了。”
　　语毕，身后出现数百藤条，铺天盖地朝来人涌去。
　　“雕虫小技。”拦路者乃是一只黑熊精所化，力大无穷，直接徒手抵抗准备撕裂。
　　然而藤条比他想象中要坚韧数倍不止，非但没有被扯断，反而从掌中挣脱冲天而起，一刹那间又纷纷砸下。
　　黑熊精身上瞬间出现数条血痕，当即大叫道：“快住手！”
　　隗钰山没有任何停下的意思，攻势反而更加凶猛，短短几秒，黑熊精的衣服已经是破破烂烂，有的地方甚至血肉模糊。
　　隗钰山的笑容却是一反常态的温和：“叫的再大声些，兴许我开心了，就放过你。”
　　藤蔓化为长鞭，又是狠狠一抽。
　　莫迟：“……看不出来，你竟有这种爱好。”
　　隗钰山平日性子软糯，但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把自己当软柿子捏，此刻更是神情亢奋：“快叫！”
　　啊啊啊的惨叫声在山林间回荡，隗钰山尽兴后还不忘问莫迟：“想吃熊掌么？”
　　“他的体内杂质太多，算了。”
　　隗钰山目光重新放在黑熊精身上：“滚吧。”
　　后者几乎是全身裸露在外，拿了片叶子遮羞奔跑入茫茫山林。
　　到了这个时候，莫迟都忍不住生出些恻隐之心，都说士可杀不可辱，今日之事恐怕会成为黑熊精的心魔。
　　抽完了人，隗钰山继续为食物操心，和莫迟请教厨艺上的技巧。
　　“往东走。”莫迟忽然道。
　　隗钰山走了差不到二百多米，莫迟又道：“过河。”
　　依照他的意思时东时西，隗钰山已经记不清来时的路，耳侧这时却传来泉水叮咚声。
　　抬眼一看，清泉流淌，溅出的水花如纯洁白雪，击打在两岸的岩石上。
　　隗钰山眼前一亮，惊喜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有泉水？”
　　莫迟：“嗅觉。”
　　隗钰山微怔，下意识和朱雀产生了同一种看法……这家伙该不会是土狗所化？
　　有意试探道：“知道哪里有蘑菇么？”
　　莫迟：“共计一千零三处，你前方十米岩石下就是一处。”
　　“……佩服。”
　　隗钰山伸出一根藤条探入水中，受到泉水浸染，藤条更显青碧，表面透亮的如同上好玉石。
　　他是植物，本就喜水，恨不得在泉中沐浴。
　　莫迟的声音也有一丝沉醉：“杏香味变浓了。”
　　隗钰山僵硬着笑容，考虑要不要转行，去卖香水。


第12章 童谣
　　山风刮过，留下一句话——
　　“我这一生没佩服过谁，”隗钰山认真道：“你是第一个。”
　　能看家护院，嗅觉发达，给几个果子就能满足。
　　若不是考虑到杀伤力太大，隗钰山都想一直养在身边。
　　莫迟：“见识太少。”
　　然而话语中却有一分骄傲夹带。
　　隗钰山取了山泉水，按照莫迟的指引，又摘了几朵野蘑菇。
　　正欲离去，忽听一阵清脆的笑声，恰似黄鹂鸣叫，一转身，河中多出数道袅袅倩影，柳腰丰臀，貌赛天仙。
　　微风下，身上的薄纱跟着摇曳，香艳诱人。
　　“郎君。”有人朝他招手。
　　隗钰山蹙眉……郎君？像是上个世纪的称呼。
　　莫迟：“一群蘑菇搔首弄姿，无趣。”
　　哪有什么美女，不过是菌菇致幻。
　　隗钰山只需要确定手上的蘑菇是真的，至于美女存不存在无所谓。
　　见他不予理会，河中的美女刹那间消失不见，转而是只丑陋的精怪出现在岩石旁：“摘了本王的子民，留下命来！”
　　隗钰山一怔，蘑菇中还有阶级？
　　定睛一看，说话的精怪身上带有淡淡的血光，隗钰山目光一沉：“你害过人命。”
　　丑陋精怪桀桀怪笑：“能做我手上的亡魂，是他们的荣幸。”
　　说完眯着眼露出享受的表情：“草木的清香，既然是植被，用来做肥料倒是不错。”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更何况一天中两次被当做软柿子。
　　隗钰山还未出手，丑陋精怪突然瞪大眼睛：“你，你……”
　　隗钰山这才发现莫迟出现在身旁，瞳孔中闪烁着残暴的红光。
　　丑陋精怪已经来不及说完后半句话，隗钰山没看清莫迟的动作，唯独注意到过分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一捏，丑陋精怪便化为菌菇，被活生生吞下肚。
　　莫迟皱眉：“味道一般。”
　　隗钰山不赞同道：“那么丑，也不怕吃坏肚子。”
　　莫迟失笑：“这蘑菇对我来说可是大补。”
　　沾染过人命，吃它不用担心受到天道苛责，何况这只蘑菇道行也不浅。
　　一波三折，回去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天陀山的夜晚没有安静一说，很多精怪都喜欢在夜间活动，隗钰山进门前还看到几只猫头鹰幻化的精怪在外捕食。
　　一进门，柔软的大床上躺着一个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真正应了那句小鹿般的纯真。
　　看到隗钰山惊了一下，连忙拉起被褥遮掩春光：“你是谁？”
　　隗钰山一脸冷漠：“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小姑娘：“半月前，有个狐族和我约好了。”
　　说着脸上闪过一丝羞赧，毕竟她的职业不太体面。
　　隗钰山理清来龙去脉，打电话给胡七：“你点的外卖送错房间了。”
　　胡七愣了一下。
　　隗钰山提醒：“半月前。”
　　“哦，鹿鹿！我差点忘记她。”
　　挂断电话后，隗钰山道：“他约你在南边的小树林见。”
　　小姑娘穿好衣服，临走前留了张名片：“有需要可以找我。”
　　隗钰山呵呵一笑。
　　关好门后，继续练习切菜。
　　莫迟：“你该学会享受生活。”
　　隗钰山：“我对男欢女爱不感兴趣。”
　　他可以与人交往，但更近一步则不想发生：“发情会汲取我身体的大量养分，影响开花结果。”
　　不感兴趣不代表不好奇，隗钰山不禁问：“与人欢好是什么感受？”
　　莫迟沉默。
　　菜刀在半空中停顿，隗钰山不可思议道：“难道你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话说出口有些后悔，这句问话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有种暗嘲。
　　“以前有人送过我几个姿色不错的妖怪。”
　　“后来呢？”
　　“被我吃了。”
　　真正意义上的吃。
　　饕餮道行高深，一眼就可以看穿妖怪的本体，嗅觉又很灵敏，就好比再美的鱼妖在猫眼里只能作为食物。
　　“……”
　　隗钰山双手合十拜了拜，感谢老天爷让他成为可持续生产的类别，倘若只是一颗杏子所化，恐怕他早就已经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莫迟。”
　　“嗯？”
　　“谢谢你。”
　　谢君不吃之恩。
　　莫迟像是感受到他的想法，温柔地笑道：“以后闲暇时可以多叫叫我的名字。”
　　“为何？”
　　莫迟：“时刻提醒我别吃你。”
　　隗钰山嘴角抽动，专注于切菜分散注意力。
　　有能力又肯努力的不止他一人，深夜降临依旧能听见很多做饭的声音，香气飘散又聚合，即便是准备入睡的人也会被勾起食欲。
　　莫迟对吃食很挑剔，香味还不足以让他有胃口，但睡不着是肯定的，在隗钰山肚子里闹腾。
　　隗钰山被强迫分散出注意力，边炒菜，边揉着肚子轻轻哼唱：“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爸爸爱你，爸爸喜欢你……”
　　一首歌还没唱完，就觉得一阵寒气从腹部向上延伸。
　　隗钰山感觉五脏六腑都要结冰，连忙告饶。
　　莫迟：“说话要注意分寸。”
　　隗钰山：“受教了。”
　　同样的话莫迟听他说过好几遍，没有指望隗钰山能够记住。
　　“你最好重新准备些食材。”
　　隗钰山愣住：“为何？”
　　“这种比赛通常都分为初赛和决赛。”
　　隗钰山立马反应过来，照夜鱼用在初赛是大材小用。
　　莫迟：“白天那些蘑菇足矣。”
　　隗钰山面露迟疑：“会不会有些太敷衍了。”
　　莫迟：“悟道果只有一颗，但蛇族却能用美食大赛交好很多人。”
　　隗钰山想了想：“你是指评委？”
　　莫迟的口吻带着一丝轻蔑：“参赛者用的必定都是天材地宝，于他们的修行大有裨益。”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不过等你取得优胜，用条照夜鱼换个悟道果，也算值当。”
　　他的语气很笃定，似乎已经是胜券在握。
　　隗钰山：“能人异士众多，未必我就能拔得头筹。”
　　莫迟：“不给，就吃了他们。”
　　隗钰山试图灌输道理：“……霸道和霸气是不同的含义。”
　　莫迟声音冷凝：“谁能确保比赛没有黑幕？”
　　隗钰山沉默，这点的确不能保证。
　　莫迟：“但有实力，就能保证。”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他的说的实力，恐怕不只是厨艺。


第13章 慧眼
　　对于精怪来说，几天不睡觉也没影响。
　　离美食大赛还有很多天，有的是为悟道果而来，也有的只是单纯凑热闹，这种形势下，难免会滋生些意外的产物，交易市场就是最好的代表。
　　胡七虽然不参赛，不过带来不少狐族特产，很多和吃食有关，交易市场上也有他的一席之地。
　　隗钰山面露悔意：“早知道我就把家里那些堆积的货都带上。”
　　不过也无所谓，天陀山可以就地取材。
　　隗钰山当即入山采了不少东西，利用半天时间赶制出很多小吃，品种令人眼花缭乱——
　　油炸大葱，红烧香菜，凉拌方便面……
　　按照胡七的说法，除非嫌命长才会吃。
　　隗钰山不信邪，邀请莫迟免费品尝，后者就跟冬眠了一样，任凭他如何呼唤，就是不出声。
　　在交易市场守了一天，除了几个白眼，什么都没收获到。
　　下午准备先一步收摊，空中突然刮来一阵彩色的风，风停，隗钰山面前多了一位肉乎乎的胖子。
　　“怎么卖？”
　　隗钰山报出价格，并没有因为无人问津而降低。
　　胖子出手阔绰，给出的灵石是原定价格的几倍，当着隗钰山的面将这些东西全部咽下肚子，末了打个了饱嗝：“不错。”
　　第一次遇见这么捧场的，隗钰山吃了一惊，“味道如何？”
　　胖子双手竖起大拇指。
　　“同道中人！”隗钰山顿时有种相见恨晚之感：“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鱼八百。”
　　一听就是鱼族之人。
　　类似狐族、鱼族等大族，为图方便，经常用数字起名，而且只有血统极其尊贵的，才有资格这样命名。
　　胖子：“你身上有我鱼族同类的味道。”
　　隗钰山目光一沉，他闻到的应该是来自照夜鱼的妖气。
　　胖子没有理会神情变化，搓着厚厚的手掌道：“我最喜欢吃鱼头，如果有，愿意高价回收。”
　　“……”
　　隗钰山还没感叹自相残杀之谜，肚子就开始咕噜咕噜的叫。
　　这次是真饿了，然而不是他饿。
　　“这是我的顾客，”隗钰山低声道：“而且是唯一认同我美食的人。”
　　尽可能劝服莫迟忍住食欲。
　　然而他的话似乎不太管用，隗钰山咬牙：“一颗杏子。”
　　“两颗。”这次莫迟总算有了回应。
　　“行！”
　　胖子还在谈笑风生，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自己就是卖东西的，居然还会饿到。”
　　隗钰山陪着干笑，生怕莫迟反悔，连忙收摊。
　　胖子直接解下腰上的玉佩，握到手里都能感受到源源不断的灵气。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这东西太贵重了。”
　　胖子摆摆手，不以为意：“我家多的是。”
　　隗钰山第一次知道仇富是什么心理。
　　胖子顶着肥颤颤的肉转身，彩色的风刮过，消失的无影无踪。
　　隗钰山卷着摊子往回走：“一条奇怪的鱼。”
　　“他身上有龙的气息。”
　　隗钰山脚步猛地一顿：“你说什么？”
　　莫迟：“虽然很薄弱，但确实有一丝龙的血脉之力。”
　　龙的数量稀少，但不等于没有，龙族出俊男美女是有名的，蒙受大道眷顾的种族，长相更是汇聚天地灵气。
　　但刚刚那个胖子……实在是，胖的看不出形象。
　　莫迟的好奇心一向浅薄，没有探究的心思，只关心看中的东西：“答应我的东西别忘了。”
　　隗钰山突然目光明亮：“那边有卖蜜饯的。”
　　走过去买了半斤，回去后放在桌上，莫迟无动于衷。
　　隗钰山不解，莫迟这么爱吃杏子，他还以为对方一样喜欢蜜饯。
　　“区区俗物，焉能入我之口。”
　　隗钰山无奈，拿出两颗杏子，莫迟的脸色这才便好。
　　果香散开，一室清香。
　　隗钰山托腮看他吃着，问道：“真有这么好吃？”
　　莫迟点头：“比龙肉口感更佳。”
　　“……我该骄傲么？”
　　莫迟：“你有这个资本。”
　　一共就两颗，很快就被解决干净，莫迟忽然问道：“在我之前，你的那些杏子都做什么用途？”
　　隗钰山：“花开花落都是天定的变数，自然是让它们尘归尘，土归土。”
　　莫迟瞳孔浮上幽光，目中有痛惜之色：“暴殄天物。”
　　隗钰山并不觉得，倘若那些果子有灵智，比起进饕餮的肚子，多半也是希望深埋在土壤里。
　　莫迟望着隗钰山，道出惊人之语：“从此之后，除非天道灭之，我定要跟在你身旁。”
　　“……”
　　隗钰山差点飙出眼泪，吓得他都不敢结果子了。
　　莫迟将他的颤抖看在眼里，罕见的有了一分同情心：“只限开花结果的季节。”
　　隗钰山：“现在物流已经很发达。”
　　算是怕了这人，大不了以后每年给他寄杏子。
　　莫迟闭口不言，不知是同意了，还是压根没听进去。
　　心一慌，就习惯做饭，隗钰山继续捯饬剩下的食材：“希望明天还能碰见那只富贵鱼。”
　　出手这般阔绰，还能认同自己的食物，隗钰山对他的好感可不止一点点。
　　莫迟嗤笑一声：“你当真以为他是看中了你做的吃食？”
　　隗钰山一怔：“莫非……”
　　莫迟：“总算是想通了，还不算太笨。”
　　隗钰山喃喃：“他竟然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
　　莫迟面色一变，“你在想什么？”
　　隗钰山问道：“不为美色？”
　　莫迟对他的智商已经不抱希望：“道韵。”
　　隗钰山不解。
　　莫迟：“你做的食物里，包含一丝道韵，虽然稀少的可以忽略不计，但终究有胜于无。”
　　隗钰山何尝不知道韵是何等高深莫测的东西，一脸怀疑，他怎么没吃出来？
　　莫迟也没解释，却想到当日朱雀所言，这株杏树精身上有诸多玄妙：“那胖头鱼倒是识货，可惜年岁已大。”
　　隗钰山笑言：“修行岁月长，说明道行高深。”
　　莫迟用古怪的眼神望着他：“浅薄之见。鱼族不同其他，岁数越大，肉质就会变得又老又柴。”
　　此刻隗钰山是真的为那只胖鱼捏了把冷汗，得亏年纪大了，否则今日怕是以杏子诱惑，对方都难逃一劫。


第14章 食龙
　　莫迟忽然舔了舔唇瓣，隗钰山看得一惊……不会又来问自己讨要杏子？
　　不知道是不是上苍听到了他的呼唤，莫迟这次的目标并不是杏子。
　　“龙。”
　　隗钰山怔了稍顷，打开窗子，什么也没看见。
　　龙来时，多是腾云驾雾，无比威风。
　　莫迟给解读刚说的话：“有人在吃龙肉。”
　　惊讶到极点，反而是笑出来，隗钰山忍不住道：“这是何等的嚣张。”
　　他听过抽龙筋，但没听过人敢吃龙肉，当然，饕餮是例外。
　　再看莫迟眼中的光亮，隗钰山小心试探：“你不该不会也要去凑热闹？”
　　莫迟温柔一笑，语气亲切的可以滴出水：“是去分一杯羹。”
　　隗钰山立马表达自己的立场：“龙肉精贵，我就不和你抢了。”
　　说着就要去睡觉。
　　莫迟听闻后陷入挣扎，过了半晌，将人从床上捞起来：“罢了，本来准备独吞，既然你如此识大体，这次也有你一份。”
　　“……”
　　隗钰山挥舞着手脚，这种荣幸，他不想要！
　　可惜莫迟和他不在一个频道，隗钰山也不敢公然反对，饕餮肯让食，他要是再拒绝，难免被对方认为是不识好歹。
　　路上也碰到几只精怪，看到莫迟均无反应，倒是探向隗钰山的视线有几分不善，其中一只精怪还阴阳怪气道：“总有些自命不凡的想趁半夜去山里找食材，以为能一鸣惊人似的。”
　　隗钰山没有理会，加快步伐往前走，偏过头问：“他们看不到你？”
　　莫迟语气中透露着高高在上：“就凭他们？”
　　隗钰山附和：“也对，以你的本事，这些精怪只会看见你想要他们看见的。”
　　再一次论证，这种不动声色的溜须拍马最容易讨人喜欢，莫迟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很愉悦。
　　幽幽月光在上，隗钰山心中长叹一声，老话说的没错，月黑风高，适合做坏事，他哪能料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大晚上被强行拖出来找龙肉吃。
　　“好香。”莫迟的眼睛眯起危险的弧度，已经有了馋意。
　　隗钰山用力嗅了嗅，什么也没闻见。
　　他不会蠢到怀疑莫迟的味觉，默不作声跟在后面，再往前便深入密林，茂盛的枝叶相互连接，盖住大面积的月光，林间黑漆漆一片，即便隗钰山的视力比正常人强上数倍，在完全没有光源的情况下，视物也比较艰难。
　　然而他突然加快速度走到莫迟前面，莫迟见他不用自己带路，笑问：“你也闻见了？”
　　指了指耳朵，隗钰山表示是听见的。
　　在这密林，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然而走了一会儿，就意识到不对劲，“阵法？”
　　莫迟颔首，“有点见识。”
　　根本没有将眼前的阵法放在眼里，手指一弹，栽种在周围的树木像是长了脚一样，诡异地向后推移。
　　隗钰山这才惊觉，这些树木的存在相当于一扇门，至于门后的世界——
　　瞳孔一颤，没有料到居然是座山，其中一处山洞被用巧妙的方法遮掩，但根本瞒不过莫迟的眼睛。
　　隗钰山随他一同进入山洞，里面的人听到声音吓了一跳，手上的碗筷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谁！”
　　隗钰山看清肉乎乎的男子时，吃了一惊……这人正是白天出手阔绰的胖头鱼。
　　地上则是一具龙的遗骸。中间很大一部分都凹了下去，胖子手上还拿着刀，显然刚刚是在取龙肉。
　　隗钰山忍不住喉头一动：“你在吃龙？”
　　胖子望了眼隗钰山，但更多警觉的目光是放在莫迟身上……直觉告诉他，此人不简单。
　　四目相对，莫迟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红烧鱼头。”
　　不过四个字，却像是含着大道的法则，压得胖子喘不过气，手都在颤抖。
　　隗钰山小声道：“岁数大了。”
　　被他提醒，莫迟才勉强压下先喝碗鱼汤暖身体的冲动。
　　胖子虽然不知道来龙去脉，但感觉到自己捡回一条命。
　　隗钰山弯腰检查，确定这条龙是真的死了。
　　“不是纯种龙。”
　　莫迟一开口，胖子立刻恭维：“大人火眼金睛，所言极是！”
　　莫迟皱了皱眉，目中有不耐，同样是拍马屁，隗钰山就能打动人心。
　　胖子识趣不废话，只道：“此乃蛟龙。”
　　隗钰山喉头一动：“你是怎么活到现在的？”
　　吃龙可是罪过，不是什么人都能像饕餮一样和天道正面刚。
　　胖子解释道：“这条蛟龙生前作恶多端，吃过不少人。”
　　“难怪……”隗钰山站起身，用崇拜的眼神看胖子，无论如何，鱼吃龙，这份勇气都值得敬佩。
　　胖子咧嘴道：“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莫迟闻言难得表示肯定：“有这种觉悟，未来不可限量。”
　　胖子心花怒放，尽可能去讨好莫迟，争取不被吃掉。
　　隗钰山无视他们二人的价值观：“你杀了这蛟龙，也算是替天行道。”
　　胖子连连摆手：“我哪有这种本事。”换了种感慨的语气道：“它是被一只巨龙所杀。”
　　当时胖子正好路过，受到波及重伤，但他依旧记得那只黄金巨龙的勇猛形象。
　　“黄金巨龙将死去的蛟龙尸骸扔在这里，”胖子停止回忆：“大概是因为让我遭了无妄之灾，所以当我提议要喝蛟龙血复原时他没有拒绝。”
　　不过这蛟龙血也不好消化，他用了好长时间才吸收，修为暴增，又贪心地想来吃蛟龙肉。
　　莫迟突然冷笑一声：“蛟龙对龙族同样是大补之物，你觉得他凭什么让给你？”
　　胖子不解。
　　莫迟道：“黄金巨龙只会让食给两种人，孩子或是伴侣。”
　　胖子冷汗涔涔，第一反应是莫迟在诓骗他，转念一想对方实力这么强大，有什么骗自己的必要？
　　“可，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情了。”
　　“那你得抓紧时间了，”莫迟口吻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如果三年内没有去龙宫报道，会被巨龙视作毁约，到时……”
　　话没有说完，胖子声音带着哭腔，一个劲确认是不是真的。
　　莫迟自始至终只是冷笑。
　　胖子顾不得其他，就往外面冲：“我现在就去龙宫。”
　　胡七有一只巨龙朋友，隗钰山多少了解一些龙族文化：“我怎么没听过它们有这种习俗？”
　　“骗他的。”三个字说得风轻云淡，莫迟脸上换上真切的笑意：“现在这只蛟龙我们可以放心独吞。”


第15章 初赛
　　蛟龙肉何等结实，莫迟却连刀都没用，直接将之分成好几等分。
　　隗钰山看得心惊肉跳，语气中夹杂一丝颤抖:“我恐怕无福消受。”
　　胖头鱼用了几年才把当初喝的蛟龙血吸收，这蛟龙肉价值虽高，但吃不好就容易撑得爆体而亡。
　　“不碍事，”莫迟:“我会吸收掉其中大部分能量。”
　　语毕身上涌现出刺目的光芒，身子拔地而起，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一只巨大的饕餮投影。
　　这小小的山洞自然不可能容纳整只饕餮，隗钰山努力睁着眼睛，只能看见饕餮凶恶的面容。
　　张口一吸，蛟龙遗骸上有无数幽幽光点飘起，伴随恐怖的飓风，全部被吸入饕餮肚中。
　　直至莫迟恢复人形，隗钰山才缓过神。
　　温柔的长相实在太有欺骗性，隗钰山很难将他和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形象联系在一起。
　　“料理它。”
　　隗钰山一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莫迟盯着他的口袋。
　　隗钰山伸手一摸，竟然多了几个小瓶子，他经常做饭，很快辨认出里面的东西，是孜然、盐、辣椒粉等等。
　　“出门前我已经给你准备好了。”
　　隗钰山哭笑不得。
　　山谷烤蛟龙肉，食材正常的情况下，隗钰山的发挥都很好，很快就有肉香味散出。
　　蛟龙肉很难烤透，但等到两面金黄，撒上辣椒粉后更是诱人。
　　隗钰山是追求完美的性格，快熟的时候拿出几个杏子，将杏汁淋在上面。
　　莫迟眼睛都看直了，迫不及待解决了一大部分。
　　“慢点吃。”
　　隗钰山用老父亲般慈祥的目光看他，此刻莫迟丝毫没有饕餮的霸气，更像是饥饿数日的难民。
　　和他对比强烈，隗钰山慢条斯理吃着：“那只胖头鱼如果直接去龙宫，会不会被宰了？”
　　莫迟想都没想直接摇头:“好歹是水族，又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相反，身上还有不少功德，何况……”顿了顿道:“正常智商的在半路上就会反应过来有问题，哪里会真的去龙宫。”
　　隗钰山觉得有道理。
　　莫迟不知想到什么，嗤之以鼻:“龙族空守宝藏而不自知。海产品如此丰富，放着浪费。”
　　隗钰山虚笑两声，没有附和。
　　尽管莫迟已经去除了大部分能量，蛟龙肉对隗钰山还是有些勉强。在房间里闷了许久，第三天才重见天日。
　　临近美食大赛，隗钰山尽量调整到最佳状态，出门走动时看见胡七，惊异于对方竟然没有混迹在女人堆里。
　　胡七激动地朝他招了招手:“快来听八卦。”
　　隗钰山疑惑走过去，胡七还没说自己先乐起来，笑完了才道:“有没有听说过最近一个蠢货居然跑去龙宫认亲？”
　　隗钰山打了个颤，暗忖该不会是胖头鱼。
　　胡七解决了他的疑问，哈哈大笑道:“一只鱼，在龙宫门口大闹，非要说自己是龙王的新郎！”
　　隗钰山:“那他现在呢？”
　　“刚开始被龙王一尾巴扫飞，后来又爬回来，总之就是赖在那里不走了。”
　　“……”隗钰山:“龙王是男是女？”
　　胡七:“当然是男的。”
　　隗钰山没有继续加入讨论，走到僻静的地方:“你做的好事。”
　　莫迟的声音也暗含一丝惊讶:“他竟然真的去了。”
　　隗钰山叹了口气，内心为胖头鱼祈祷。
　　莫迟:“往好处想，也许龙王对这种类型情有独钟。”
　　“你们打过交道。”
　　莫迟:“上次我吃龙的时候打过一架。”
　　“……”
　　隗钰山觉得不管看没看上眼，胖头鱼都挺可怜的。
　　暂时将此事搁浅，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比赛上。
　　·
　　美食大赛举办的当天温度适宜，隗钰山看到不少妖界大佬，但还有一些认不出。道行到一定境界，看不出年纪，为了避免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得罪人，询问莫迟一些看不透妖怪的底细。
　　“左边那个适合清炖，前方三百米处的酱烧好吃……”
　　隗钰山不得不打断他:“麻烦不要用烹饪方法介绍。”
　　莫迟有些意兴阑珊:“左边的是千年龟，前方三百米的是猪精。”
　　隗钰山看着这些大佬们，内心别有一番滋味。
　　莫迟其实已经很克制，隗钰山还是听见他咽口水的声音，赶紧规劝道:“别冲动。这么多大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咽死我们。”
　　“大佬？”莫迟轻嘲道:“在我眼里，纯粹是一桌满汉全席。”
　　“……”
　　隗钰山忍不住问:“我在你眼里是什么？”
　　莫迟:“你觉得呢？”
　　隗钰山想了想:“饲主。”
　　说完肚子又疼了。
　　然而莫迟没有消停的意思，隗钰山咬牙，下狠心道:“疼得我结不出果子了！”
　　莫迟果然不闹腾了。
　　突然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隗钰山吓了一跳，回头一看发现是胡七。
　　“在发什么呆？”胡七急匆匆道:“在叫选手去场上集合。”
　　放眼望去，果真大部分人聚在一处。隗钰山道了声谢，直接飞过去。
　　蛇族长老不知用了什么法子，随手一挥，所有人身上的玉牌同时多出一个数字。
　　隗钰山看了看自己的:12。
　　蛇族长老:“数字代表分组，现在同组的站到一起。”
　　一阵闹腾后，从左至右，依次是一到十二组，隗钰山估计了下人数，总共约有一千多人参赛。
　　“看来悟道果的诱惑不少。”
　　莫迟:“具体的好处等你拿到了便知。”
　　隗钰山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蛇族长老开始介绍今天的评委，所有参赛者皆是屏息去听。如果真能通过比赛和前辈们搭上线，无论怎么说都是赚了。
　　隗钰山对这个环节倒是兴趣不大，论妖界地位，他不认为这里有比饕餮还厉害的。
　　蛇族长老的声音很沙哑，语调奇怪，听着觉得像是有虫子在身上爬。
　　隗钰山一向不怎么喜欢和蛇族打交道。
　　莫迟：“要看内在。”
　　隗钰山洗耳恭听。
　　莫迟：“蛇族是吃起来最方便的种族，不像鱼，他们没有多余的刺。”
　　隗钰山：“评价很高。”
　　莫迟觉得他的语气怪异，以为是赞美别人隗钰山不开心，顺便也褒奖了他：“远没有吃杏子方便。”
　　“……谢谢。”


第16章 首战
　　“猿烈，猿族族长。”蛇族长老首先介绍的是一位身材极其魁梧的男子。
　　底下讨论声不断，隗钰山亦是吃了一惊，原以为猿天来是为了参赛，现在看来是随父出行。
　　“我曾经让猿天食物中毒，”隗钰山愁眉不展：“不知道会不会影响我的考核成绩。”
　　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说不准猿族早就忘了这事。
　　隗钰山心里建设才做完不久，抬头瞬间视线和猿烈撞了个正着，看他那表情，显然是还没有忘记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
　　“完了，作为猿天的父亲，他肯定会找我麻烦。”
　　莫迟：“只是评审之一，不必担心。”
　　“若只是猿烈还好说，”隗钰山：“正中央坐得那位曾经吃过我做的辣条，伤了元气，前几年找到千年份的灵芝，吞服后才化解，还有他旁边的……鹰族长老风畅，吃了我送的糖果，一段时间胖的飞不起来……还有犬族的犬傲，蚁族的蚁后，来自灵山上的古族……”
　　蛇族长老评委都介绍完了，隗钰山还没有道尽曾经的‘丰功伟绩。’
　　莫迟回之以沉默。
　　他的仇家来自五湖四海，是吃出来的；隗钰山的仇家那就是遍布天南海北，同样和吃有关。
　　隗钰山罕见的和他心有灵犀：“细细想来，你我缘分不浅。”
　　莫迟没有接话，他突然觉得，也许隗钰山比自己还会惹麻烦。
　　短暂的低落过去，隗钰山很快变得壮志酬筹：“从哪里摔倒就从哪里爬起来，今天就是证明我自己的时刻！”
　　言语间激情澎湃，莫迟依旧没回应，隗钰山犹豫了一下：“你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加油。”
　　“……”
　　一阵清香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包括隗钰山。
　　香味的源头正是蛇族长老手里拿的东西，隗钰山对于悟道果只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不是凡品，光是果身周围，都萦绕着丰沛的灵气。和其他人不同，隗钰山看了眼狐族的人，发现都是面色不善，包括胡七，虽然说着无所谓，嘴角却是一直噙着冷意。
　　隗钰山摇了摇头，不由暗道：狐族和蛇族的梁子这下彻底结上了。
　　莫迟：“仔细看那些灵气。”
　　为了让视线更好的聚焦，隗钰山眯着眼，这才瞧出一些端倪，并不是单纯的几缕灵气，而是无数细细灵气结成的丝线相互缠绕。
　　“阵法？”隗钰山微微失声，这些灵气居然自成了一个小型阵法。
　　莫迟：“悟道果被传得神乎其神总得有些玄妙之处。”
　　隗钰山对于赢得比赛不由更加看重，毫无疑问，如果能得到悟道果，对修为有莫大的提升。
　　不止是他，在场众人无不是斗志昂扬，仿佛已经将悟道果视作囊中之物。
　　蛇族长老环顾一圈，见已经达到想要的效果，沉声道：“比赛开始。”
　　按组比赛，每组选出三个人参加决赛，可以说淘汰率相当高。
　　轮到隗钰山还有许久，后面的参赛者几乎都在做最后检查食材的工作，他听莫迟的劝告，就带了些蘑菇，没什么好准备的，凑到前面关注其他选手赛况。
　　有的还没下锅，光是食材的味道就已经足够诱人。
　　隗钰山心里开始没底：“我那几个蘑菇会不会太上不了台面？”
　　莫迟：“无碍。只要你不超常发挥。”
　　“超常发挥？”
　　莫迟：“就是别创新，按照正常的方法做。”
　　对于一个有油炸蛋黄派前科的人，实在让人不放心。
　　隗钰山扁扁嘴，表示今天只做最普通的蘑菇汤。
　　尽量不去考虑食材，以他的眼光来看，这一组发挥的水平很一般，不过其中一个很引人瞩目，在他的面前摆放着五六种天材地宝，一看就是下了血本，想不注意到都难。
　　“居然还有蛇皮。”
　　再看蛇族长老，面色没有一点不虞，忽然产生一种猜测，“这该不会是蛇族派来的？”
　　莫迟：“找一个外族人来帮忙，的确不难。”
　　没有大族支撑，独自修炼的精怪很难拿出这么多好东西，就算有，也不会舍得一次性投入。
　　“既能摆脱狐族的麻烦，将悟道果收为己用，还可以结交妖界的大佬，”隗钰山啧啧两声：“论狡猾程度，蛇族不在狐族之下。”
　　这场美食大赛，味道反而是其次，主要是食材，若是能对某个评委产生益处，自然打得分高。
　　果不其然，评委吃到天材地宝时眼前一亮，纷纷对其高看一眼。
　　太阳从初升一直爬到高空，终于到了隗钰山。
　　一众食材中，几个孤苦伶仃的小蘑菇显得格外寒颤，隗钰山正常发挥，准备关火时，莫迟突然道：“口袋。”
　　隗钰山伸手一摸，又是一个小瓶子，里面装着的血液带有淡金色的光芒。
　　“蛟龙血？”嘴角一抽，莫迟还真是随时随地不忘更新他口袋中的材料。
　　只往锅里加了一滴，蘑菇瞬间骤缩，最后几乎看不见，从卖相上看，这碗汤……惨败。
　　莫迟：“继续煮，煮到只剩三分之一。”
　　隗钰山皱眉，按他所说最后成品也不过一小碗的分量。
　　“物以稀为贵，”莫迟：“放心，那些评委都是识货的。”
　　隗钰山相信莫迟的判断，只留下一小部分。
　　“要不要再加一滴蛟龙血？”
　　莫迟复述方才的话：“物以稀为贵。”
　　隗钰山想了想，决定以后在果实供应方面也遵循此理。
　　蛇族有专人将作品呈上，帮隗钰山递作品的是个蛇族美人，娇笑着对他道：“你这也算是独一份儿。”
　　这么多份作品，就这份瞧着最不堪入目。
　　当然她的口吻不是奚落，更多的是打趣，毕竟隗钰山算是参赛者里长相和气质最佳的。
　　隗钰山不动声色，负手而立，有种至高无上的装逼范儿：“不要小看它，绝对会引起哄抢。”
　　蛇族女子娇笑连连，显然是不信他所说：“那就提前预祝你好运了。”
　　隗钰山心里越是没底，面上反而越是高冷，引得众妖纷纷侧目。
　　不远处胡七浸泡在美人堆里，指着这边道：“看到没有，那是我哥们，比我还能装。”


第17章 入围
　　正说的开心，感知到隗钰山投过来不善的视线，胡七一抖，吓得毛茸茸的耳朵都出来了：“差点忘了，这家伙的听力很好。”
　　身边的美女看到他的耳朵起了玩心，伸出玉手想要捏捏，胡七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美女悻悻然作罢。
　　评委席。
　　正如隗钰山预估的那般，口感其次，主要是盘中的食材。
　　别的菜品猿烈只吃了几口，唯独对酒爱不释口。
　　“百果酒？”一旁灵族的长老对猿烈笑笑：“酒是事先酿制，拿来参赛是不是欠妥当？”
　　猿烈不以为然：“我已经许久没有喝到称心如意的美酒，管他合不合规矩，我就看好这酿酒之人。”
　　没有刻意降低声音，多数参赛者面色不好，唯一有笑意的就是酿酒者。
　　灵族长老也只是说了句，每个人的评判标准不一，就像目前为止，他最感兴趣的是一道凉菜，其中的雪莲很对口感。
　　终于轮到蘑菇汤。
　　无论是造型还是分量，成功地引起了在场诸位的注意。
　　“隗钰山？”一看到名字猿烈险些喷出一口酒。
　　其余评委的脸色也是精彩纷呈。
　　鹰族最先发话：“隗钰山的食物虽然很……不可言喻，不过吃了后还是能得到些好处。”
　　其余人纷纷点头，这也是他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去找麻烦的缘故。
　　但有好处并不代表他们就愿意吃，尤其是鹰族长老，经历过胖成圆球的日子，他对隗钰山有种天然的抵触。
　　身为评委，自然是每道菜都要尝上一口，几人面面相觑，都在斟酌。
　　“罢了。”猿烈道：“还好只是一小碗，每人只需要浅尝一口便好。”
　　鹰族长老生出壮士扼腕的决心：“一口应该毒不死人。”
　　隗钰山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和莫迟窃窃私语：“这些评委的目光中好像有一丝恐惧。”
　　“不必自谦，”莫迟道：“都是你的功劳。”
　　“……”隗钰山：“一滴蛟龙血还不至于让他们对我有所改观。”
　　莫迟：“瓶子的蛟龙血，已经被我提纯过。”
　　隗钰山突然发现，莫迟私下已经打理好一切，家里的调料自从莫迟来后也全部是他一手操办，这么一想，莫名的有一丝……贤惠？
　　莫迟还不知道自己有了新的定位，继续讲述提纯的好处。
　　对于隗钰山，蛟龙血的好处并不是特别大，但对主修肉身的种族来说，好处不言而喻。
　　猿烈在浅尝一口后立马感受到浑身血液沸腾，经脉仿佛被火烧一样，疼痛的同时却更加坚韧。
　　这些人中最高的修行有数千载，立时就找出关键：“是龙血！”
　　猿烈咬着牙道：“何止，比普通龙血蕴含的能量还要多出很多。”
　　龙血是锻体的最佳方式，方才的酒只能让猿烈喝得尽兴，远没有龙血有用。
　　蘑菇汤貌不出众，但猿烈目光灼灼，恨不得一口吞尽。可惜其中蕴含的能量太多，必须要消化掉才敢继续吞服。
　　不止他一个识货，鹰族长老同样加快周身灵气运转速度，试图快速吸收。
　　这种场景在外人看来就很夸张，胡七都按捺不住好奇，从美人堆中强行脱身，过来询问：“你该不会放了什么致幻剂？”
　　隗钰山恬不知耻道：“自从知道有美食大赛，我便夜以继日的练习，皇天不负有心人，今日，我成功了！”
　　胡七被他的语气震撼，跟着一起澎湃：“我觉得就快要相信你的鬼话。”
　　隗钰山：“你看，猿族族长都吃哭了。”
　　不止是他，很多参赛选手也发现了，这得是有多好吃，活生生把一个大族族长吃得流眼泪。
　　事实上，猿烈不过是在忍受锻体的折磨分泌出的泪液，额头的汗水更是不停冒出。
　　隗钰山给胡七使了个眼色，后者立马接收到他传递来的信息，不动声色地混到众多精怪中，轻咳一声：“你们知道这东西的奇妙之处在哪里么？”
　　一言出，吸引了不少目光。
　　胡七打开购物网站：“看到了没，这家网站就是做出蘑菇汤的选手所开。”
　　“油炸绿萝？醋酿棉花糖？”
　　“什么鬼玩意？”
　　“难怪销量都是零。”
　　胡七清清嗓子：“懂什么，都是不识货的，要是寻常东西哪能入那些评委的眼，我猜测其中必有玄妙。”
　　“有点道理，”其中一位似乎被他说得意动：“那些评委肯定比我们懂得多。”
　　胡七发扬好口才：“不过是几个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下上一单不就知道了。”
　　隗钰山在不远处，目睹至少几十人听信胡七的谗言下单，十分满意：“这就是一飞冲天。”
　　莫吃轻笑道：“先别高兴太早，东西到货后他们肯定会后悔。”
　　隗钰山摇头，胸有成竹：“倘若没有美食大赛，是入不了眼，但现在是抱着猎奇心理所买，奇怪的烹制方法还会让他们觉得与众不同。”
　　关于心理上的变化，隗钰山明显把握的更加精准。
　　给胡七比了个手势，双方来到隐蔽的角落交流。
　　“我去山里走走。”
　　胡七：“不等结果宣布？”
　　隗钰山摇头：“进决赛没问题，留下来反而麻烦。”
　　胡七虽然不知蘑菇汤中有何蹊跷，但猜到里面必然掺杂了胜过一般天材地宝的好东西，当即点头：“也对，看猿烈的样子，说不准还会厚着脸找你继续讨要。”
　　隗钰山之前没有深入过天陀山，多是在外围活动，参赛人员众多，碰运气的也不少，稍微好一点的东西都被挖走，这次直接飞身而起，掠入最深处。
　　外界是烈日当空，内部却是无比的湿寒。
　　脚下踩着厚实的泥土，隗钰山感觉自己仿佛站在天陀山的心脏上。
　　“天陀山被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被称为除昆仑外的第二圣地，”隗钰山忍不住喃喃：“兴许前方有什么大机缘在等着我。”
　　自言自语完问莫迟：“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莫迟平静回答：“宝器无味，我只能告知你哪里有食材。”
　　隗钰山漫无目地搜索，没有任何收获，开始向莫迟征询意见：“宝器传承一般会藏在哪里？”
　　古往今来，数不清的高人在天陀山渡劫，他就不信没有留下一点好处。
　　许久后，莫迟给出回应：“要不……你去跳崖试试？”


第18章 奇遇
　　不知不觉，到了一览众山小的角度。
　　山崖顶罡风凛冽，隗钰山的笑容仿佛也被风割裂成无数份。
　　莫迟：“你在犹豫什么？”
　　隗钰山被这句话问住，转念一想，他的确没什么需要怕的，又不是凡人，自己跳下去还能飞上来。
　　心思一变，张开双臂如同追寻自由的小鸟，笔直地挑了下去。
　　坠落的速度十分快，隗钰山努力在风中睁开眼睛，试图看清山壁上有没有奇怪的洞穴，然而已经快到底部，也没发现有用的线索。
　　藤蔓从背后窜出，准备缠绕住一块凸起的岩石。
　　异变在这一刻产生，原本伸过去的藤蔓在距离岩石只差一点距离的时候突然变软，任凭他如何操作，都不受控制。
　　隗钰山可不会认为是机缘，咬牙道：“莫迟。”
　　他能敏感地察觉到，有能量从自己的肚子延伸往外。
　　莫迟：“机缘都是九死一生方能取得。”
　　此刻离山地只有几百米的距离，隗钰山冷笑着道：“真掉下去只会十死无生。”
　　“不会。”莫迟笃定道：“下方有一处水源。”
　　坠崖到三分之二，隗钰山在半空中坚强的来了个咸鱼翻身，果然看到有水，光线折射下有如一面镜子。
　　莫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减缓了隗钰山的坠落速度，让他慢悠悠浸入水。
　　水温暖洋洋的，和这潮湿阴冷的山谷完全不同。
　　隗钰山感觉全身都得到了滋润，浮上来观察周围——
　　未经破坏的世外桃源，一边的树木几乎是以参天之势生长，至少有千年树龄。
　　隗钰山本体也是树木，难免生出些亲近之意，伸出藤条拥抱住老树，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可惜这树空有年成，并未诞生出灵智，没有办法给他回应。
　　隗钰山飘在水中，仰面望着天空，在狭小的山谷中，他只能看见广袤天空的一角。这种感觉莫名让隗钰山觉得自己像只生活在井底的青蛙。
　　“不要偷懒。”莫迟提醒。
　　隗钰山幽幽叹了口气，“属于我的机缘不知在何处？”
　　莫迟：“摊开手。”
　　隗钰山依言照做。
　　“放在腹部下一寸。”
　　隗钰山挪动了一下位置。
　　莫迟：“就在这里。”
　　“……”
　　所以老天爷给他的机缘就是肚子里的饕餮？
　　隗钰山痛心疾首：天道，何其残忍！
　　感受到他的失落，莫迟不再以伤害取乐，透露出一个好消息：“谷里有不错的东西。”
　　隗钰山眼中重新有了神采，能让饕餮入眼的东西，想必是相当不错。
　　“在哪里？”
　　莫迟：“我也只是隐隐有种感应，别抱太大的期望。”
　　隗钰山刚上岸，身上的衣服湿乎乎地贴着身体：“为何？”
　　“如果我的感知没错，是件兵器。”莫迟声音暗含严厉：“通常情况下，我和宝器不可能有共鸣。”
　　隗钰山：“莫非这件兵器是食物所化？”
　　此话一出，聊天戛然而止。
　　过去许久，隗钰山小心翼翼道：“是我想岔了。”
　　食物终究是食物，哪怕诞生灵智的药材也不可能成为兵器。
　　莫迟：“这件兵器主杀，且染过不少血。”
　　隗钰山迈动的脚步迟疑，如果是凶兵，对他来说也许是百害而无一利。
　　莫迟：“先去看看。”
　　隗钰山没有直接询问具体位置，而是观测周围，山谷并不大，一眼就可以望尽。
　　能藏东西的就两个地方——地底或是水底。
　　隗钰山重新下水，不同的是，这次的姿势很独特，身子化为本体，脑袋则漂浮在水面上。
　　“你在做什么？”
　　隗钰山：“入水底。”
　　伴随着话音，植物的根开始疯狂向水底延伸，如同千万只触手在漆黑一片的水底同时摸索。
　　莫迟：“……”
　　“不是这个……”隗钰山没有接受到来自莫迟的惊骇，认真寻宝：“这枚石子倒是挺漂亮的……咦……”
　　感受到一块凸起的部分，隗钰山来了兴致，缠绕住使劲提着往上拔。
　　此刻要是站在岸上，就会看到一副惊悚的构图——一个头颅在水面挣扎，有时飘起有时落下，头颅下连的不是肉体，而是树木的躯干，数万根茎同时发力，整个地面仿佛都会被随时拔起。
　　“用力，”隗钰山给自己打气：“再用力，就快要出来了！”
　　莫迟黑着脸道：“别叫了。”
　　隗钰山反而觉得受到了鼓舞，一声嚎叫后窜出水面，随之腾空而起的还有一把铲子。
　　正要细细研究铲子，莫迟忽然道：“先变回人样。”
　　隗钰山撇了撇嘴，心里觉得对方矫情，还是彻底化作人形。
　　铲子表面锈迹斑斑，不过一只胳膊大小。
　　莫迟的虚影出现在隗钰山身侧，望着铲子的目光一沉：“万魔铲。”
　　万魔铲的来历还要追溯到远古时期，天地间一个大魔头应劫而生，那个年代，万魔铲几乎成为无数修士的噩梦。
　　“这东西你用不了。”
　　兴致勃勃的隗钰山不解。
　　莫迟：“万魔铲已经有了自己的灵识，终身只认一个主人，在你手上无法发挥作用。”
　　隗钰山：“这东西很厉害？”
　　“最大能化为百万丈，可平山海。”
　　说着手掌在铲面一抹，整个铲子瞬间变为赤红色，最前方内部镶嵌着无数亮晶晶的东西，乍一看，宛若天边的银河，只不过这银河流淌在火山当中。
　　“好美。”隗钰山对美的东西有着天然的好感：“那就是说，在我手里，它永远不可能变做百万丈的凶兵？”
　　莫迟颔首，准备宽慰两句，万魔铲在兵器榜中能排前三，有机缘得到却没办法使用，心气不平也属正常。
　　隗钰山眉峰上扬，笑吟吟道：“无妨。”
　　莫迟：“不失望？”
　　隗钰山摇头：“对我而言，它有更厉害的用途……我要用它来炒菜！”
　　莫迟揉揉耳朵尖：“你说什么？”
　　隗钰山整个人的心神仿佛都被万魔铲吸引住：“实不相瞒，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锅铲。”
　　“……这不是锅铲。”
　　隗钰山摆手：“从今以后，它就是独一无二的锅铲。”目光越发熠熠生辉：“待到美食大赛决赛，我就要用它来完成作品。”
　　用万魔铲来炒菜？
　　莫迟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只怕评委要被吓死。


第19章 决赛
　　观摩完魔王产铲，隗钰山眉开眼笑：“莫迟，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了。”
　　因为怀揣着笑意，他叫莫迟的名字时，口中仿佛包裹着蜜糖，听得莫迟微微失神。短暂的恍惚后，他很快做出反应：“不，我不想见证。”
　　很久以前，他曾经用一根棍子作为武器，名为定天柱，一想到倘若自己身陨，有朝一日定天柱沦落到隗钰山手中，对方拿这个当做烧火棍，莫迟就忍不住开始暴躁。
　　此刻他发出不久前和隗钰山一样的感慨：天道，你何其残忍！
　　远古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天地都为之变色，然而伴随魔王征战的凶兵万年后成为锅铲。
　　隗钰山哪里知道莫迟心中所思，眼睛里的笑意就快要堆砌成小山，这一刻，真的是直叫日月也黯淡。
　　他的好心情一直维持在返回住处。
　　远远地就能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伫立在门边，隗钰山：“也许是某个看完比赛后的暗恋者。”
　　莫迟直接打断他的畅想：“浓烈的百果酒味道。”
　　隗钰山面色一变，之前美食大赛中喝酒最多的要数猿烈。
　　“怕是尝到蛟龙血的好处，又来讨要。”隗钰山摇头：“他如今是评委，我不能得罪太狠。”
　　莫迟：“无论他说什么，你只要以一句话回应……”
　　隗钰山连忙虚心求教。
　　“决赛时答案自现。”
　　隗钰山不解：“拖延术？”
　　“不全是。”
　　猿烈自然也看见了隗钰山，笑吟吟走上来。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隗钰山回之以虚假的微笑：“猿族长怎么亲自来了？”
　　猿族讲究实力取胜，猿烈又是个霸道的性子，并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我来就是想问问那蛟龙血隗道友手上可还有？”
　　道友？
　　隗钰山面色古怪，想当初猿天食物中毒后，听胡七说，猿山上时不时会传来猿烈的咆哮：哪个龟孙子，敢暗害我儿！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转眼，因为滴蛟龙血猿烈又企图建立友好的道友关系。
　　想了想，以莫迟的言论作为搪塞：“决赛时答案自现。”
　　猿烈皱眉，不是很满意隗钰山给的回答，在他看来，自己肯纡尊降贵过来求和已经给足了对方面子，识相的话后者就该拿出蛟龙血，决赛时自然会帮着隗钰山取胜。
　　能双赢，岂不美哉？
　　脸色变化几许，猿烈的声音变得冷凝：“也罢，就等决赛时说。”
　　说罢，拂袖而去。
　　临走时，步伐放得缓慢，企图让隗钰山叫住自己，然而自始至终也没有听到回应。
　　“不知好歹。”
　　猿烈冷哼一声，飞身离开。
　　隗钰山望着他的背影苦笑：“这下是得罪狠了。”
　　“无妨，”莫迟：“所有评委里他已经算是与你交好的程度。”
　　隗钰一早就是那些评委的眼中钉。
　　隗钰山眼角都跟着一跳：“这算是安慰么？”
　　“你该感到荣幸。”
　　享受他宽慰的人，古往今来，隗钰山是头一个。
　　“……多谢。”
　　美食大赛决赛这日，人只多不少，虽然很多已经淘汰，但还是来凑了个热闹，想知道悟道果最终花落谁家。
　　胡七难得没有左拥右抱，不过眼睛乌青。
　　隗钰山：“怎么弄得？”
　　胡七叹道：“最近玩太狠了，昨日被族中长老狠揍了一顿。”
　　揍得好！
　　隗钰山眼前一亮，顾念着多年相交的情谊，没有直接道明。
　　“我从前自诩风流倜傥。”胡七没有看出他目中的光彩，道：“如今却是被人强压一筹。”
　　“此话何解？”
　　“可还记得我和你提过胖头鱼之事？”
　　隗钰山目光复杂，点头。
　　该不会那位仁兄最终还是被龙王宰了？
　　“我在龙宫的旧情人传来音讯，那只鱼不知用了什么法子居然遛进了龙宫，还堂而皇之地躺在龙王床上。”
　　隗钰山一怔，觉得疑惑，胖头鱼也是个精明的，照理应该早就发现端倪，解释清误会从龙宫离开才对。
　　莫迟：“他吸食过蛟龙血，见到真龙难免被吸引。”
　　隗钰山失笑……所以这是个一见钟情的故事？
　　原本还想问故事结尾，但随着蛇族长老一声令下，所有入围决赛的选手全部走上前。
　　“规则照旧，”蛇族长老道：“还有没有其他疑问？”
　　均是摇头。
　　华光闪现，强烈的灵气流窜，已经有不少选手取出食材，隗钰山也取出照夜鱼，果然令不少评委眼前一亮，猿烈也是多看一眼，可惜两相对比，蛟龙血对他的益处更多。
　　隗钰山先将山泉水煮沸，起锅底时，微微翘起嘴角，拿出魔王铲。
　　看台上，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传来。
　　他们看到了什么？
　　“有人在拿魔王铲炒菜……”鹰族长老险些没昏过去。
　　心中最百感交集的莫过于猿烈，想到隗钰山昨日所言，不由打了个冷颤。
　　莫非隗钰山背后还有一个大靠山，能纵容他用魔王铲炒菜。
　　再回忆自己要挟隗钰山的画面，不由打了个冷颤……他会不会被丧心病狂地干掉？
　　“猿兄。”灵族长老小声道：“必须要把分往高了打。”
　　猿烈点头，无论如何，要表现出交好之意。
　　隗钰山原本满心沉醉在料理食材中，鱼下锅后，擦拭了下额头的汗珠，松了口气。
　　接下来，只要让小火慢慢炖煮就好。
　　无意中瞥到评委席，吃了一惊，为何这些人皆是用惊悚的目光来看待自己。
　　“难道被歧视了？”
　　莫迟：“放心，借他们十个胆儿，现在也不敢轻看你。”
　　“为何？”
　　莫迟：“一个用魔王铲炒菜的人，要么是有依仗，要么是个智障。”
　　隗钰山无端有些高兴，至少不是被归在脑残的阵营。
　　莫迟：“别忘了魔王铲有灵智。在他们看来，是有高人压制了灵智，你才会如此放肆。”
　　隗钰山愣住，“经历了漫长的时光，莫不是灵智还存在？”
　　莫迟：“当然，只是陷入沉睡罢了。”
　　“……也就是说，有可能随时会醒？”
　　莫迟声音中含着一丝揶揄：“也许某日魔王铲苏醒，发现自己正在热锅里翻炒，全身上下都是油。”
　　他竟然隐隐有些期待看到那幅画面。


第20章 夺冠
　　按他所说，隗钰山默默脑补了一番那个画面，顿感惊悚。
　　莫迟调笑道：“怕了？”
　　隗钰山认怂，凶兵既然诞生了灵识，就能主动发起攻击，自己这柔弱的小身体，三两下就被砍断了。
　　莫迟没有一丝同情，反而道：“我见识过你的本体，轻易砍不断。”
　　隗钰山并没有因此放心：“万一它砍断了不该砍的地方怎么办？”
　　不敢砍的地方？
　　莫迟想到一种可能，不知道是想岔了，还是隗钰山原本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
　　深思熟虑后，还是忍不住确认：“你指的是哪里？”
　　“当然是头发！”隗钰山想都不想就回答。
　　最近熬夜次数增多，他发现树冠部分的枝条远没有之前繁茂。
　　莫迟：……
　　看来是他想龌龊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莫迟在他肚子里待久了，偶尔隗钰山仿佛能感知到对方细微的思绪，在莫迟沉默后，询问：“我怎么觉着你对刚刚的答案很惊讶。”
　　莫迟：“错觉。”
　　“真的？”
　　莫迟摆出一个大佬的威严，用冷笑回答他的发问。
　　隗钰山果然很吃这一套……每个大佬都是有脾气的，冷笑就证明他们处在生气状态，请勿打扰。
　　尽管锅盖合得很严实，照夜鱼的香味仍旧随着蒸汽源源不断飘散，旁边的几个选手差不多都已经到了摆盘阶段，隗钰山算着时间，自己这里最快还要十分钟。
　　下意识去瞧了下评委的脸色，等待时间长可能也会让评委产生不耐，拉低最终分数。
　　一眼望去，瞬间被惊到，碰翻台子上的碗筷。
　　所有评委脸上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硬挤出来的那种，尤其是猿烈，还挥了挥手，用口型对他道：加油。
　　看一个彪形大汉卖萌是件无比恐怖的事情，隗钰山喉头一动，对莫迟道：“我有点害怕。”
　　莫迟：“怕什么？”
　　评委对他示好，是好事。
　　隗钰山：“怕他看上我。”
　　“……”莫迟的声音像是挤出来的：“谁给你的自信？”
　　隗钰山：“否则他为什么对我高看一眼。”
　　莫迟再次提醒：“魔王铲。”
　　可惜隗钰山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所有人都对他怀有异样的心思。
　　锅盖掀开的一刹那，食物的芬芳终结了这份自恋。
　　任凭千炖万炖，照夜鱼始终都是完整的在锅中，没有一点肉散落。
　　雪白剔透，骨头甚至都能透过皮肉看清。
　　莫迟：“味道似乎不错。”
　　隗钰山连忙用杏子堵住他的嘴，以防在呈交作品前，照夜鱼先进了莫迟的肚子。
　　蛇族美人将作品取走后，隗钰山才松了口气。
　　莫迟没有料到还有意外的收获，不知足地继续问隗钰山讨要果子。
　　隗钰山淡漠道：“不是还有杏核，别浪费了。”
　　“……”
　　莫迟剥出杏仁一点点下咽，隗钰山从他砸吧嘴的动作中瞧出一丝委屈。
　　长吁一口气，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不但要承受怀孩子的痛苦，还要体验奶娃儿的辛苦。
　　照夜鱼一上桌就吸引了评委的注意。
　　猿烈感叹道：“这么多年过去，想不到他终于做出能吃的东西来。”
　　其余评委纷纷点头，别的不说，隗钰山的食材正常了！
　　正、常。
　　搁在一百年前，他们想都不敢想有一天这两个字会放在隗钰山身上。
　　猿烈夹了一块照夜鱼的肉，眼睛眯了眯：“不错，肉质鲜嫩，还有股泉水的甘甜味。”
　　“哈哈，”灵族长老道：“鱼肚子上的肉鲜美，我就不和你们争了。”
　　他更加偏好鱼脑，夹了两下，脑袋没有同骨肉分离。
　　灵族长老皱了皱眉，手上力道加大，一个完整的鱼头稳稳夹在筷中。
　　灵族人的嘴比平常人大不少，最恐怖的是他们的胃酸，腐蚀性极强，战斗时甚至能像蛇族一样喷射出毒液。
　　他的吃法相当不讲究，张开嘴就往里面塞，这点也很像蛇族，可以省去咀嚼的麻烦。
　　汁水留在口中，灵族长老鼻头动了动，味道确实不错。
　　“老头，适可而止。”鱼眼珠动了动：“吃上一口就行了，别过分。”
　　“……”
　　灵族长老惊讶地张大嘴巴，鱼头掉出来砸在桌子上，转悠了几圈，自己跳到身子边，骨架竟然重新连接好。
　　旁边的几个评委顿时瞪大眼睛。
　　照夜鱼翻了个身，露出肉质完整的一面，催促道：“发什么呆，快点吃。”
　　其中猿烈的表情最为古怪，看到活生生的照夜鱼，想到刚刚吃进口中的鱼肉，只觉得反胃。
　　“怎么可能……”鹰族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倒不认为是隗钰山故意为之，他们可是眼睁睁看着照夜鱼在锅里被炖足了时辰。
　　别说他们，隗钰山本人也是相当震惊：“那条鱼还活着？”
　　莫迟觉得他大惊小怪：“别忘了它的来历。”
　　来历？
　　隗钰山蹙眉，朱雀从玄武那里偷得。
　　莫迟叹道：“玄武最喜欢培育出稀奇古怪的物种，早前听闻他开了一家餐馆，不过倒闭了。”
　　“倒闭？”
　　莫迟：“没有哪个客人喜欢吃可循环使用的食材。”
　　隗钰山看到自由活动的照夜鱼，突然明白了一切。
　　莫迟：“从这点上看，和你的网店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并没有。”隗钰山连忙堵住他的诅咒：“我的网店会长命百岁。”
　　不，是万岁才对。
　　蛇族长老是最精明的，也是最先反应过来的，低声提醒众评委，让他们商量着给出一个分数。
　　猿烈朝下看了一眼，隗钰山正在洗锅，眼睁睁看着对方用洗洁精洗魔王铲，咽了下口水，给出满分。
　　灵族长老默默将隗钰山列入拒绝往来黑名单，然后违心地打了满分。
　　剩下评委各有各的无奈，当然，起决定作用的还是那个正在被清洗的魔王铲。
　　大局已定，蛇族长老目中闪过一丝不悦，按照他们的计划，胜利者应该是落到自己人手里。
　　正当他想办法怎么让隗钰山‘留’下悟道果，突然觉得被一道残暴的气息锁定。
　　蛇族长老定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丝毫不怀疑下一个呼吸间自己就会被撕成碎片。


第21章 交友
　　强大的气息锁定下，蛇族长老僵在原地，好半天才找回舌头的知觉、
　　再看下面的隗钰山，面色顿时变了……后者仍旧是没心没肺的眉眼弯弯，蛇族长老心思八面玲珑，不相信这一切是巧合。更倾向于隗钰山是某个隐世大能，只不过装成年纪轻的后辈出来找乐子。
　　定了定心神，朗声道：“下面宣布本次美食大赛的冠军——隗钰山。”
　　最后三个字音脱得很长，顺便瞥了眼族人。
　　族人不明所以，还是配合着鼓掌。
　　其中一位自以为聪明，蛇语传音：“长老，我这就去安排，在下山途中把他给做了。”
　　蛇族长老直觉背部一阵钝痛，像是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瞪了一眼年轻人……绝对是个图谋不轨想害死自己好上位的。
　　“误会，都是误会。”蛇族长老小声跟空气中看不见的存在交流：“我以道心发誓，绝对不会再打悟道果的主意。”
　　隗钰山不知道其中有如此多的蹊跷，一脸骄傲地走上台领奖。
　　蛇族长老哭笑不得，曾几何时，他就是被这幅傻白甜的表现给骗了，看看这六亲不认的步伐，自己早该想到是位无良道友！
　　在无数人眼红的注视中，蛇族长老将悟道果交给隗钰山。
　　还未吞服，一拿到手，便感觉丝丝凉气顺着经脉向上游，隗钰山眼中光彩熠熠，果然是好东西！
　　蛇族长老讨好道：“下面一个环节是优胜者发表感言，如果不喜欢可以略过。”
　　隗钰山摆手，一副宗师气派，“千里迢迢来此，能跟诸位道友交流人生经验是好事。”
　　蛇族长老识趣走到一旁不起眼的位置，把空间留给隗钰山。
　　“道友们好！此时此刻，站在这里，首先我要感谢我的朋友胡七，如果不是他，我都不知道有这场大赛，恐怕就要错过了……”
　　正跟美女嬉闹的胡七一口果汁喷了出来，凤眼一瞄，无数仇恨的目光自四面八方投射而来。
　　对于参赛者，完全有理由仇视他，假如隗钰山不来参赛，获胜的也许就是他们。
　　至于蛇族长老，更是恨得牙痒痒，狐族，该死的狐族！
　　擅长阴谋论的蛇族长老很快把这些归咎在狐族的报复上。
　　胡七：……我冤枉啊！
　　“其次，我要感谢我的铲子……”隗钰山高举魔王铲：“是它带给我了力量！”
　　评委们还保持着原来的坐姿，但只要细细观察，就会发现暗地里搬着桌子悄悄往后挪了一寸，生怕魔王铲会发怒。
　　“最后，我想感谢一位特殊的朋友，我决定回去后请他吃杏子。”
　　众精怪：……
　　前面两句他们还能听懂，吃杏子是什么鬼？
　　唯一明白的就是莫迟，笑得相当温和。
　　送走了隗钰山这座瘟神，蛇族长老松了口气，方才出馊主意的年轻人跑过来低声道：“长老，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外人。”
　　要不是看在同族的份上，蛇族长老绝对一口毒死他。
　　“不过我听说前几天有只熊精想要抢劫食材没有成功，应该有几分本事，”年轻人还在出谋划策：“不如您亲自出马解决了他？”
　　“亲自出马？”蛇族长老低着头，眼神晦暗莫名。
　　年轻人拍马屁道：“您老道行高深，到时候毒得他爹娘都认不出。”
　　话音未落，就被巨大的蛇尾横空一扫，撞在山壁上。
　　蛇族长老怒骂：“我们一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没眼色的东西！”
　　……
　　这里发生的一切隗钰山并不知道，这时的他正提起十二分警觉走在山路上。
　　“这届蛇族长老智商不行啊，”边走边发出感慨：“我还以为他会来个半路伏击。”
　　这么讲公平道德放自己走了，隗钰山还真有点不太适应。
　　莫迟吃着果子，也没解释。
　　过去大半天，日头昏暗，确定蛇族不会找麻烦后，隗钰山找了处隐蔽的地方吸纳悟道果。
　　这东西价值极高，带在身上不安全，他有责任和义务为悟道果超度。
　　怀揣着一个完美的理由，隗钰山慢慢扎根土壤，化作本体，悟道果像是被环绕在一个水泡中，慢慢腾空而起，紧接着，和树上的果实融合。
　　莫迟在一旁护道，几次目光都在杏子上流连，犹豫再三，还是没有伸出魔爪。
　　隗钰山置身在一种神奇的状态当中，仿佛和天地更加亲近了一些，呼吸进入体内的空气都像经过了特别的净化，有种难言的美妙。
　　不足拳头大的悟道果一点点皱缩，一个晚上过去，只剩下透亮的晶体。
　　秉持着不浪费的原则，隗钰山将核心磨碎了，一并吸纳。
　　枝条随风舒展，叶片精神地抖了抖，隗钰山重新恢复成风度翩翩的美男子。
　　昨晚一直忙着修炼，看时间的时候才发现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回拨过去，豪放的嗓音几乎以烟花炸裂般的响动传来：“是不是又跟胡七鬼混去了，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隗钰山总觉得胡七是背锅体质。
　　“昨晚有点事。”
　　“定位发来。”
　　隗钰山传过去后，电话立马断了。
　　莫迟嫌弃的视线扫过来，透露的信息很明显……你就不能交点正常朋友？
　　遥远处，还在蛇族逗留的胡七摸了摸鼻子，总感觉有人在骂他。
　　隗钰山沿路留下一些记号，没有因为有人来找而停下脚步，太阳快要悬挂在苍穹中央时，直升机的声音突兀传来。
　　抬头望去，一个黑点直接从直升机上跳了下来，落在不远处。
　　正在收降落伞的人看着不过十几岁，黝黑的皮肤，寸头，长相很有异域风情。
　　“咦，他是谁？”
　　隗钰山微怔，和刚开始不同，如今莫迟经常是以虚影的状态跟在自己身边，不过从未被旁人发现过，在天陀山时，修为最高的猿烈都没有发现异样。
　　莫迟倒没有多少惊讶，眯了眯眼：“原来是只蜜獾。”
　　这种生物修为低下，想要精进比一般精怪困难很多，不过一双眼睛十分好使，能看透事物的本质。
　　从他话中听出十分的轻蔑，蜜獾胳膊上的肌肉鼓起，准备打上一架。
　　隗钰山叹了口气，安慰这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你不是他的对手。”
　　“打了才知道。”蜜獾不服气道。
　　隗钰山换了种说法：“就当给我个面子。”
　　蜜罐冷哼道：“也罢，就绕他一次。”


第22章 神果
　　隗钰山面色微变，觉得此刻就像在看一幅漫画。
　　蚂蚁挥舞着拳头朝大象挑衅。
　　“绕我一命？”莫迟勾了勾唇角，语气透着一股玩味。
　　蜜獾冷脸相对，彰显自己的英雄本色。
　　隗钰山默默往莫迟手里塞了两个杏子，后者目光一动，没有再说什么。
　　蜜獾：“给他杏子做什么？”
　　要知道自己这位朋友最看重的就是果实，居然会主动送人：“莫非他是你在外面养的小情人？”
　　感觉接触到了真相，蜜獾露出一个自以为很有深意的笑容：“都是男人，我理解。”
　　隗钰山笑容僵硬道：“我那是在为你交保护费。”
　　蜜獾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闲聊道：“半年没见，你的修为又长进了。”
　　隗钰山身上有种莫名的气势流淌，奇怪的是，这股气势并不骇人，反而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意。
　　隗钰山不无得意道：“蛇族举办了美食大赛，我得了冠军。”
　　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蜜獾抖了两下，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美食大赛究竟有多少黑幕？
　　望着隗钰山的笑脸，出于朋友的情谊，蜜獾没有问出心中的疑惑。
　　自夸完，隗钰山问道：“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
　　蜜獾并不是喜欢走亲访友的精怪，没有特殊情况，他永远都是在挑战不可能战胜的敌人。
　　“最近在非洲大草原上惹了点麻烦，”蜜獾抱怨：“现在被列入禁止进入的黑名单。”
　　隗钰山露出爱莫能助的表情。
　　蜜獾：“我已经想好策略，只是需要你的帮忙。”
　　隗钰山面无表情：“我是一棵爱好和平的树。”
　　蜜獾讪笑：“不是再叫你陪我打群架。”
　　“群架？”莫迟挑了挑眉，看着隗钰山的眼神饶有兴味。
　　“好汉不提当年勇。”隗钰山表情不太好看，明显是提到了不愿意回想的过往。
　　回想曾经的‘丰功伟绩’，蜜獾觉得对不住隗钰山，有些尴尬道：“我听说你之前在Z市居住过。”
　　隗钰山点头。
　　蜜獾松了口气：“有没有见过战龙神果，据说吃下能令力气瞬间增长千斤。”
　　隗钰山：“传言太过，是有时效性的。”
　　蜜獾立马打起精神认真听，作为草木系，没有人会比隗钰山更加了解植物的特性。
　　“这种果实最多只能维持几个呼吸。”
　　蜜獾：“足够了。”
　　隗钰山蹙眉：“你想做什么？”
　　蜜獾冷笑：“大草原上那些混蛋不是不让我进去，没关系，只要我打倒了最雄壮的狮子王，看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
　　隗钰山突然觉得蜜獾该感谢天道，今时不同往日，千年前还是个厮杀的乱世，然而如今天地间灵气稀薄，如果随意造杀孽绝对会被天道记在小本本上，蜜獾能活到今天，这条‘潜规则’功不可没。
　　“战龙神树经常搬家，”隗钰山叹了口气：“我们也只能碰碰运气。”
　　即便吃了战龙神果，他也不认为蜜獾能战胜狮子王，精怪中，狮族和猿族是最勇猛的。
　　蜜獾，空有一腔热血，实力……真的是战五渣。
　　并不知道自己在隗钰山心中的定义，蜜獾怀揣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麻烦你了。”
　　Z市离隗钰山现在居住的城市并不远，对比之下Z市的经济速度发展稍显滞后，但空气质量很好。
　　隗钰山：“你以前和一只浣熊打过架，他现在就在这座城市当警察，别被逮到了。”
　　蜜獾掏出护照：“我是合法的。”
　　隗钰山惊讶，拿过来，脸色难看：“哪里买的假货？”
　　蜜獾为他的眼力感到震惊：“我专门找人订做的，那个混蛋，信誓旦旦说不会被发现。”
　　“的确很逼真，”隗钰山笑容牵强，指着姓名栏：“除了这个。”
　　蜜獾得意道：“是不是很霸气？”
　　隗钰山揉揉眉心，只见姓名栏上嚣张地写着一行字：妞丶给爷站住。
　　“很棒。”
　　蜜獾没有听出他的暗讽，摆出大爷的模样：“以后我也是有身份有名字的人，叫我给爷。”
　　隗钰山和莫迟交换了一个眼神，低声道：“终于找到一个比万岁更有特色的名字。”
　　活得久了，真的什么都能见到，古人诚不欺他。
　　蜜獾是种活在自己世界里的生物，以为隗钰山被他的新名字震慑住，豪迈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以后有我罩着你。”
　　隗钰山现在真的希望蜜獾能早点去挑战狮子王，被狠狠修理一顿。
　　给爷催促道：“我们快去找战龙神果。”
　　隗钰山带着他进山，然而曾经战龙神树生活过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深坑。
　　给爷：“是不是被人挖走了？”
　　隗钰山摇头：“能打过它的还真不多，多半是又搬家了。”
　　给爷：“爱搬家的树，可真有个性。”
　　隗钰山眺望山间：“应该就在附近。”
　　战龙神树扎根过的地方土壤一般都会比较坚硬，这里的土质并未更改，证明它没有走远。
　　隗钰山蹲下身，胳膊化为无数条嫩绿的藤蔓自土壤向四面八方散去。
　　给爷视力相当好，能看到几百米外土壤都在因为藤蔓的搜索而蠕动。
　　没过多久，隗钰山站起来面朝着东边：“往那边走。”
　　给爷原本想沿路单挑几个精怪打发时间，无奈一路走过去一只能打的都没遇见。
　　隗钰山劝他死心：“很少有精怪会来战龙神树的地盘撒野。”
　　给爷毕竟是来讨要果子的，收敛不少。
　　隗钰山故意放缓脚步，低声询问莫迟：“有没有吃过战龙神果？”
　　莫迟微微颔首：“干涩，无味，难吃。”
　　前方断崖处，一棵古树独自屹立，以参天之势生长，乍一看几乎要将天上的流云戳出一个窟窿。
　　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压力。
　　隗钰山招了招手，算是问好。
　　“它在叫我们过去。”
　　给爷：“……告诉我，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对话？”
　　隗钰山没回答，甩出两根超长的藤蔓，缠住战龙神树的躯干，紧接着像荡秋千一样把自己荡了过去。
　　给爷没来得及对隗钰山与众不同的上山方式做出反应，更惊讶于一个眨眼的功夫，莫迟也消失不见，再看居然已经站在崖顶。


第23章 队友
　　隗钰山和莫迟已经到达崖顶，给爷也不再多耽搁，他的上去方式很独特，类似攀岩，爪子能死死嵌在岩石中，飞速向上爬。
　　快到顶的时候，隗钰山伸出一根藤条，直接把他拉了上来。
　　“谢了，兄弟。”给爷笑呵呵道。
　　神识一扫，战龙神树立马就判断出了给爷的大致水平：“就是你想要问我要战龙神果？”
　　给爷连忙点头。
　　战龙神树对果实并不看重，加之和隗钰山同为树族，关系不错，“给你一颗也无妨，战龙神果在在你身上能发挥出不小的作用。”
　　给爷得意道：“还是您老慧眼识英雄。”
　　这说明什么，他是天之骄子，战龙神果给别人那就是浪费。
　　战龙神树粗壮的枝干晃了晃，似乎是在点头。
　　“实力越强大的人，战龙神果起得作用越小。”
　　至于原因，连它自己也说不清，多半是天道限制。
　　你可以给蚂蚁撼山之力，但同样的力量却不能给大象。
　　冥冥之中，天道似乎在限制众生的发展。
　　当然，战龙神树觉得这样挺好，是限制也是保护，假使战龙神果没有使用限制，它早就会被贪婪的修士圈养。
　　给爷面色阴晴不定，这不就是变相在说自己弱？
　　隗钰山安慰：“英雄也是一步步成长的。”
　　给爷想了想：“有道理，总有一天，我要用拳头打出一片天。”
　　隗钰山呵呵一笑，以示尊重。
　　一枚小小的果实落在给爷手中，大约也就是指甲盖大小，给爷都担心稍一用力就会捏碎。
　　“放心好了，”似乎看出他的隐忧，战龙神树道：“别小看我的果实，它能承受万斤的力量。”
　　给爷试了试，眼前一亮……果然捏不碎。
　　赐了果实，战龙神树就没有再搭理给爷，转而对隗钰山道：“这山里新长出了不少好的东西，你可以采摘一些带回去。”
　　战龙神树指明几个方向，隗钰山道谢后迫不及待下去寻找。
　　山林的面积十分大，即便有了大致方位，隗钰山也要耗费不少心神，仔细搜索。
　　“等等我，嘿咻嘿咻……”
　　隗钰山站起来环顾四周，没发现异常，莫非是幻听了？
　　“能不能慢点走！”尖细的声音开始不耐烦。
　　“低头看。”关键时刻，莫迟淡淡道。
　　隗钰山垂眸，总算瞧见了有东西正迈着外八字朝自己走来，等对方走近了，忍不住嘴角一抽：“照夜鱼？”
　　这只小小的鱼，背着比自身体型大几倍的锅毫不费劲走过来。
　　照夜鱼：“你个混蛋，嘿咻嘿咻，居然没有把我回收就离开了天陀山，嘿咻嘿咻。”
　　隗钰山不耻下问：“嘿咻嘿咻是什么意思？”
　　照夜鱼：“就是@#￥%……”
　　一系列脏话砸下来，隗钰山面色有些不善。
　　照夜鱼：“嘿咻嘿咻，有借有还，记得把我送回家。”
　　隗钰山弯下腰盯着照夜鱼做了会儿研究，这只鱼明显已经变异了，离开水都能存活。
　　“追了你一路，我都快饿死了。”照夜鱼抱怨，朝前走了几步，用力抱着一个一截白嫩嫩的东西往外拽：“搭把手！”
　　给爷第一次见到这种品种的照夜鱼，觉得稀奇，帮它把萝卜拔|出来。
　　照夜鱼吩咐：“去洗干净，一会儿我片下些鱼肉，炖在一起喝可以补补身体。”
　　“……”
　　几百年来，走南闯北挑衅了大半个妖怪圈，给爷自以为没人比他更刚，看到照夜鱼云淡风轻地削自己的肉，顿时惊悚了。
　　“你们先吃点生鱼片垫肚子。”说着自己先吃了一片，照夜鱼望着动也不动的隗钰山，鱼眼一瞪：“快去生火！”
　　早在天陀山的时候，隗钰山已经见识过照夜鱼的本事，此刻没多少惊讶，感慨居多，他真的很想和玄武讨教一下如何培育出如此优秀的食材。
　　在照夜鱼的配合下，一锅鲜美的鱼汤很快煮好。
　　照夜鱼游在嫩白的鱼汤中，嘴巴不时一吸，喝去小半锅，打了个饱嗝，翻了个面露出鱼肚子：“我饱了，你们吃吧。”
　　给爷手指有些颤抖，冲隗钰山不停眨眼，这要怎么吃？
　　接下来，就看到无比骇人的一幕，隗钰山淡定地剥下鱼肚子上的一块肉，细嚼慢咽，莫迟更是吃肉不吐刺的那种。
　　一时间，给爷分辨不出究竟是照夜鱼恐怖，还是吃它的隗钰山更加恐怖。
　　“你的心境不过关，”隗钰山给他讲大道理：“连照夜鱼都不敢吃，如何去挑战狮子王。”
　　照夜鱼死鱼眼一瞪，同样鄙视地看着给爷。
　　等到隗钰山和莫迟吃饱后，照夜鱼抖了抖身子：“鱼头往下三厘米，有几根坚硬的细骨头，你们可以拔下来当牙签用。”
　　作为一条优秀的照夜鱼，提供的必须是一条龙服务。
　　给爷：……
　　吃饱后自然要消消食，照夜鱼解决了他们没有喝完的鱼汤，重新背着锅跟着几人前进。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隗钰山对照夜的态度好了不少：“战龙神树说附近有不少好食材，你也可以找找，找到了算你的。”
　　照夜鱼点头：“也好，虽然我用不上这些，不过我家主人挺喜欢做饭。”
　　说完一头扎进泥土里游动，很快不见踪影。
　　大自然才是最神奇的存在，随着岁月变迁不断创造出新的物种。
　　消灭一些，留下一些，从这点上看，和天道有异曲同工之妙。
　　隗钰山很快找到了第一个感兴趣的东西——一株小小的龙凰花。
　　龙凤自古以来都被视作尊贵和吉祥的代表，龙凰花各取一字命名，自有其独特之处。
　　花瓣乃是富贵的金色，每逢花期叶子上还会覆着一层细细的鳞片，花瓣则会转为赤红，不到一天便又自然脱落，很快长出新的花苞。
　　隗钰山以前在野外时偶然吞服过一株，这种小花有毒，吃完后喉咙略微发麻，但味道着实不错。
　　正当他要辣手摧花，龙凰花突然用叶片抽了一下他的手指，上面的鳞片很锋利，然而还是没有在隗钰山的指尖留下血痕。
　　“开了灵智的？”隗钰山遗憾地叹了口气，只得去寻找新的目标。
　　生长在这山谷里的许多植物都沾了战龙神树的光，长期在含有灵气的土壤中生存，开了灵智的不少，隗钰山以为就要败兴而归时，余光瞥见身边的莫迟，暗骂自己愚蠢，这种时候当然是要莫迟出马。
　　腼着脸凑近：“那个……”
　　莫迟似笑非笑，似乎早就看出他在打什么主意。
　　隗钰山：“助杏为乐是一种优质的品格。”
　　一路上莫迟得到的好处也不少，隗钰山这次出门因为各种原因塞给了他不少杏子，莫迟倒也不介意再帮他一次。
　　“朝前走五十步，左拐。”
　　犹如一个大型GPS系统，在莫迟的指点下，隗钰山很快收获颇丰。
　　给爷小声问隗钰山：“确定不是犬科动物？”
　　说完就觉得全身血液被冻住，隗钰山连忙将给爷护在身后，迅速拿出几个杏子消灾。
　　方才那一刹那，给爷是真的感到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冒着冷汗笃定：莫迟绝对不是个狗东西。
　　就算是，也不是简单的狗东西。
　　好在他这次只是心里想想，没有直白的说出来，否则就是隗钰山的杏子也拯救不了。
　　隗钰山见好就收，把食材分类整理好后，到一块宽敞的地方等着照夜鱼，过了十几分钟，地表有了动静，照夜鱼冒出半个头，鱼尾像是发动机一样挖了条地道，将锅拽出来。
　　锅里满满当当放了不少食材，有几样隗钰山都看着眼红。
　　照夜鱼大方地分给他一些：“拿去。”
　　隗钰山在光滑的鱼鳞上拍了拍：“下次研究出新的菜式品种，优先请你吃。”
　　照夜鱼摇头拒绝他的好意：“我只吃鱼肉。”
　　玄武已经把它的嘴养刁了，普通的食物照夜鱼根本看不上。
　　隗钰山抿了抿唇，一脸深沉：“我欣赏你。”


第24章 龙宫
　　快出山的时候，隗钰山看着用鱼尾外八字走着的照夜鱼，提醒道：“出去要引起轰动。”
　　下一刻照夜鱼直接跳到他怀里，变成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除了违和的锅和光溜溜的身子，和寻常孩子没区别。
　　隗钰山抱着他郑重道：“下次能别化形就别化形，这样我都不好吃你。”
　　照夜鱼含着大拇指，不耐烦地点点头。
　　给爷凑上来，忍不住道：“你有名字么？”
　　照夜鱼摇头。
　　给爷立马道：“我送你一个如何，就叫妞丶爷来守护你，简称爷来。”
　　白嫩的小孩，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睛，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照夜鱼藕臂一伸，招呼了给爷一巴掌。
　　给爷觉着挺委屈的，好心没好报。
　　隗钰山冷眼看着这一幕，没给他抱不平，完全是自找的。
　　说是要送照夜鱼，可当初照夜鱼是被朱雀偷过来，隗钰山：“我们把你带到朱雀那里，他会不会直接把你还给玄武？”
　　照夜鱼思考了一下：“早些天还可能，现在不会。”
　　隗钰山：“为何？”
　　“过了这么久，主人肯定发现了端倪，少不得要跟朱雀打一架，他不是主人的对手，吃瘪后自然想找回场子。”
　　隗钰山苦笑，这个节骨眼上把照夜鱼送回去，的确不是一步好棋。
　　“玄武的住处在哪里？”问得是照夜鱼，余光却是瞥向莫迟。
　　照夜鱼被偷，他们也有一份因果联系，隗钰山的原意是不想直接接触玄武，免得被记上一笔。
　　“水下。”照夜鱼道：“龙宫后有一处违规建筑，主人就住在那里。”
　　“……”
　　隗钰山：“我记得龙宫离市区很远。”
　　当时朱雀明明是眨眼间消失，没过多久就回来。
　　短短一会儿功夫，往返龙宫是不是不太实际？
　　照夜鱼：“主人说要改变味道，我就去市区周围的小河里住了一段时间，想改善为淡水鱼的体质。”
　　“……”
　　莫迟嗤笑一声，突然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胆小鬼。”
　　给爷没明白他指的是什么，隗钰山猜测多半和玄武有关。
　　果然，照夜鱼遂即道：“主人并非胆小，只是懒得理会世俗之事，才将房子建在龙宫后面。”
　　隗钰山还在思索其中有什么猫腻，照夜鱼直接给出解释：“劫财后别人要想打上门，就要先穿过龙宫，龙宫的威严不可侵犯。”
　　隗钰山目露震惊，这不就是把龙宫当成天然的肉盾在用？
　　“龙王没意见？”
　　照夜鱼摇头：“主人抢来的东西和龙宫五五分。”
　　黑啊！
　　隗钰山眯了眯眼，他还是太年轻了，原先四大神兽在心中的伟岸形象瞬间破灭，他都能想到不幸被劫财的人追上门，又被龙王拦住，还会倒打一耙，说对方硬闯龙宫，说不准还要再坑上一笔。
　　莫迟：“这世上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你学习。”
　　隗钰山深以为然：“受教了。”
　　给爷：……
　　面对坑害钱财的行径，难道不是应该谴责玄武的无耻和龙王的贪婪么？
　　为什么隗钰山一脸遗憾，似乎是还从中取经了？
　　更夸张的是，那位嗅觉灵敏的‘狗东西’竟然还想着为虎作伥，试图怂恿？
　　给爷脚下有些不稳，总觉得三观正在被重塑。
　　隗钰山可不在乎他怎么想，只关心当下，考虑把照夜鱼放在龙宫门口让它自己回去。
　　照夜鱼表示不可取：“主人和龙王的关系是互相利用，平时也没少坑对方，我若是直接通过，龙王少不得还要收过路费。”
　　隗钰山目光复杂，照夜鱼也不为难他：“随便把我放在某个水渠就行，主人修为高深，用不了多久就会找到我。”
　　“没事，”隗钰山摆摆手：“去龙宫也不是完全没有理由。”
　　照夜鱼瞪大眼睛看他：“莫非你和龙王有交情？”
　　“和龙王妃有。”
　　“龙王妃？”
　　隗钰山不确定地点点头，不知道胖头鱼还活着不，希望别被关在哪个地牢里自生自灭。
　　去龙宫他还真不害怕，自己和龙王无冤无仇，顶多一言不合被打个半死，不过对于精怪来说，只要一息尚存，恢复是时间问题。
　　让隗钰山真正担心的是饕餮的存在，这可是实打实屠过龙、吃过龙肉的，如果被龙王发现了莫迟的踪迹，双方间少不得有一场大战。
　　莫迟似乎看出他在想什么，眨眼的功夫就消失在原地。
　　给爷揉揉眼睛：“你朋友呢？”
　　隗钰山眼皮一跳，总不能说在他肚子里。
　　照夜鱼跟在玄武身边很多年头，有些见识，皱了皱眉却没有开口。
　　隗钰山引开这个话题：“拿到了战龙神果，尽快使用才是上道。”
　　给爷自然也知道这个理，时间越久，战龙神果的能量也会一点点淡化：“晚上直升机就会来接我。”
　　刚好非洲和这里有时差，他已经打定主意去了就找狮子王干架。
　　隗钰山深深看了他一眼：“如果我是你，会把对手定在老虎或者豹子这类的精怪。”
　　“他们哪里有狮子抗打？”给爷自傲地挥手向他告别：“我先去买点土特产，龙宫就不去了。”
　　给爷还残存着一点点的自知之明，他的实力挑战龙王远远不够。
　　隗钰山话没说完，给爷就匆匆告别，照夜鱼：“有什么区别？”
　　在他看来，狮子也好，老虎也罢，都不是一只蜜獾能对付的。
　　隗钰山一脸深沉道：“狮子是群居动物。”
　　“……”望着给爷潇洒离去的背影，照夜鱼生出罕见的同情。
　　去龙宫可没口头上说的那么简单，隗钰山走的是水道，在河里他能展示出一部分力量而不引人怀疑。
　　照夜鱼倒是很享受：“我能感觉到，再逗留一段时间就可以完成向淡水鱼的转换。”
　　隗钰山没有打破它的憧憬，等到了龙宫，就又是条海鱼。
　　龙。
　　单单是一个字就能带来巨大的压迫感。
　　目前大部分龙都居住在龙谷，龙宫只有龙王坐镇，虾兵蟹将不少。
　　隗钰山刚到龙宫外，就被两只大螃蟹拦下：“来者何人？”
　　隗钰山：“我是来拜访龙王妃的。”
　　龙王妃？
　　两只螃蟹面面相觑，那是什么物种？
　　隗钰山也是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本身心里就没底，偏偏这时莫迟在他肚子里也不安分：“我能吃蟹黄么？就一口。”


第25章 龙王
　　“一口？”隗钰山神色有些古怪。
　　莫迟的声音很笃定：“我一向说话算话。”
　　隗钰山眉心一跳，真要信了，自己就是个傻子！饕餮一张口，半个龙宫都能被暴风吸入。
　　直接不理会莫迟，佯装没听见。
　　“等等，龙王妃？”两只螃蟹互相交换了眼神，“你说的该不会是那只胖鱼？”
　　隗钰山连忙点头。
　　螃蟹警觉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他娘家人！”隗钰山说的理直气壮，一点都没有心虚。
　　莫迟给他传音：“是你。”
　　别用‘我们’，他丢不起这个人。
　　隗钰山无奈，知道这只小心眼的饕餮有些记仇，估计现在也没死吃螃蟹的心。
　　“这次来是送照夜鱼回去，不要闹出太大的风波。”
　　莫迟：“螃蟹不是非吃不可。”
　　潜台词：拿杏子换。
　　隗钰山叹了口气。
　　“让他进来。”威严的声音骤然响起，海底掀起水浪，要不是莫迟暗中助力，隗钰山都差点被波涛冲走。
　　虾兵蟹将就没这么好运气，待隗钰山重新站稳，周边再看不到一个龙宫侍卫。
　　龙宫并没有传闻中的金碧辉煌，当然，也是因为当代龙王是一个奇葩。
　　普通龙没有资格在龙宫停留，龙谷才是真正的巨龙栖息之地，那里‘寸土寸金’，说是每一寸土地下埋着金子都不为过。
　　然而最具代表性的龙宫却没有在建筑上投入多少心力，柱子都是最普通的石柱。
　　“我先前有所耳闻，”莫迟的声音突兀传来：“听说龙族里出了一个叛徒，不慕钱财。”
　　说是完全不爱财也不尽然，但至少和一般龙比起来，要收敛许多。
　　隗钰山嘴角一抽，这年代，不爱财的龙都被看作是叛徒了么？
　　照夜鱼此刻也开口：“主人曾说其实更早以前，极其优秀的龙可以留在龙宫，可惜这任龙王缺乏贪欲之心，龙族长老担心风气会被带坏，才主张除龙王外都回龙谷修炼。”
　　隗钰山失笑：“既如此，何必还要选他做龙王？”
　　照夜鱼的声音一反常态严肃：“实力。”
　　不说别的，真要比试，那些老不死的长老都未必是龙王的对手。
　　不知想到了什么，隗钰山皱了皱眉：“龙王至今未婚会不会和此有关？”
　　“上梁不正下梁歪，”照夜鱼道：“万一后代子嗣受到遗传也不爱财，那才是真正的悲哀。”
　　隗钰山：“……不要乱用词语。”
　　上梁不正下梁歪是用在这里的么？
　　再者……眼珠一转，隗钰山忍不住道：“他不是经常和玄武一起坑骗钱财？”
　　这都不算爱财，那一般的龙得是有多贪？
　　照夜鱼长叹一声：“坑来的钱大部分龙王都捐了，用来资助其他族的贫困孤老。”
　　隗钰山觉得像是重新认识了世界。
　　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龙王……是个心中有大爱的人。”
　　高风亮节，值得赞叹。
　　但怎么觉得说出来特别奇怪。
　　别说隗钰山，照夜鱼和莫迟听得也很不是滋味。
　　隗钰山下意识对比了一下饕餮和龙王，一时感慨万千。
　　龙谷虽然素朴，但绝对不寒酸，厚重的石柱屹立，替代夸张的金柱，给人一种深刻的沧桑之感。
　　还未真正踏入，就听到一道控诉的声音：“老子后悔了！”
　　前方一道胖胖的身影正奋力往外跑，隗钰山眯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胖头鱼。对方也看到了隗钰山，连忙招手：“救我！”
　　话音未落，一脚踏入漩涡，四面水柱高高窜起，形成天然的牢笼。
　　不远处一名男子手掌一动，牢笼笔直朝他飞去，连带着胖头鱼的哀嚎不断。
　　水浪散去，隗钰山这才真正看清男子的面容，丰神俊朗，头戴王冠，古典里记载的龙都是凶神恶煞，在他身上，却有一种难言的温和气质。
　　“远方来的客人，你好。”龙王一笑，有如春风拂面。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这龙族的基因是产生了什么变异，难怪被当成了龙族耻辱。
　　照夜鱼小声提醒，“他就是个笑面虎，阴人的本事一等一，千万别被骗了。”
　　自己的主人，何其神勇，照旧经常被龙王坑，被坑也就算了，事后还傻乎乎地帮对方数钱。
　　每每想来，照夜鱼便是悲从心起。
　　就算后者表现出一万分的温柔，隗钰山也不会当真，能当上龙族的王，可以凭借拳头硬打出来，但守不住。
　　胖头鱼嗓子都要沙哑了，指着隗钰山悲鸣：“你害得我好惨！”
　　隗钰山心虚地眨眨眼，明明是莫迟的怂恿，为什么到头来成了自己背黑锅？
　　龙王像是没有听到胖头鱼的哭诉，依旧挂着笑容：“我观小友修为不低，今日寒舍真是蓬荜生辉，本王亦不胜荣幸。”
　　“……”
　　隗钰山根本就不敢接话，龙王越是谦虚，他心中就越不安，悄悄询问莫迟的意见。
　　“该吃吃，该喝喝。”莫迟给出的回答简单粗暴。
　　隗钰山头疼，感情这厮还在惦记着吃螃蟹。
　　“既然来了龙宫，不如带点特有的海产品当做伴手礼带回去？”
　　隗钰山还在和莫迟交流时，龙王忽然开口。
　　免费的午餐，隗钰山当然想吃，不过想起照夜鱼的告诫，坚决地摇了摇头。
　　“那真是可惜了。”龙王的语气有几分遗憾，似乎真的很惋惜。
　　隗钰山根本不想知道他在可惜什么，肯定没好事。
　　龙王余光一直瞄着隗钰山的口袋，照夜鱼没有莫迟那么大的本事，隐藏不了气息，冒出头吐了两个水泡。
　　“有段时间没见了。”龙王友好地问候。
　　照夜鱼被问候的鱼鳞都快立起来了。
　　“这次有机会，多住上几日，你我一叙？”
　　照夜鱼如果有表情，此刻绝对是相当难看，一只鱼和一头龙有什么好叙的，对方一个喷嚏都能把它送到十万八千里外。
　　想归想，照夜鱼还是用了比较得体的说辞：“长期未归，我家主人肯定要担心。”
　　龙王笑笑，也不知道有没有听出它的拒绝。
　　隗钰山没有参与二者言语上的交锋，反被墙上数不清的锦旗震撼，全部都悉心做了防水处理——
　　有表彰英勇救人的，有感谢资金援助的，他竟然还在其中发现几面人族的锦旗，感谢无偿建立学校。
　　隗钰山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龙王淡淡开口：“众生皆苦，本王做得都是力所能及之事。”
　　“……”


第26章 去留
　　许久，莫迟道：“这只龙大概是吃坏了脑子。”
　　隗钰山觉得脑壳疼：“只有吃坏肚子。”
　　有句话藏在心里没说出来，饕餮才更像吃坏了脑子的。
　　照夜鱼甩了两下鱼尾：“你们聊，我先去找主人。”
　　还没游出多远，就被两根指头夹住鱼鳍。
　　“别急。”龙王笑眯眯道：“游得这么快，本王险些误会你是赶着去投胎。”
　　照夜鱼一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没有玄武给他撑腰，照夜鱼不敢违背龙王的意志，十分怂地游回隗钰山口袋中，两只贼大的鱼眼幽怨地望着隗钰山。
　　隗钰山目不斜视，看他做什么？他再厉害，也不可能打过巨龙。
　　毒死倒是比较有可能。
　　隗钰山晃晃头，甩掉这个危险的想法。
　　照夜鱼单纯认为龙王留他们在此是为了借机要过路费，隗钰山想的更深一些，总觉得龙王有不好的图谋。
　　莫迟：“怕是感应到我的存在。”
　　隗钰山一个激灵，立马恢复镇定：“可能么？”
　　不说别的，饕餮能被归为四大凶兽之一，甚至隐隐看作四大凶兽之首，龙王不会是他的对手，按常理察觉到饕餮气息的可能性不大。
　　莫迟：“不是感受到我的气息，是感受到同族的气息。”
　　他曾经吃过一整条龙，自然沾染了一些龙的气味。
　　隗钰山想了想，果断道：“我把战场让给你们。”
　　这是好听的说辞，坦白讲就是自己先离开，莫迟再和龙王交手。
　　“打不起来。”莫迟声音很平淡，完全没有一点紧张。
　　龙王精明着呢，要是别的龙好战斗勇很正常，眼前这位，明知道打不过还来送死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莫迟的大致思路没错，龙王确实没有正面刚的意思。
　　隗钰山一出现，他就猜出饕餮就在某个角落。
　　一株草木妖怪，没有被吃了，还能让饕餮跟着，只有两种可能：饕餮不是他的对手，要不就是他身上有什么吸引对方的东西。
　　无限可能是后一种。
　　龙王：“冒昧问一下，阁下是什么植被？”
　　隗钰山：“杏树。”
　　龙王点头：“你一定是你们那一片区最甜的杏树。”
　　“……”
　　这些大佬赞美人的话，怎么听着这么不舒服呢？
　　龙王自顾自道：“听说杏子生津止渴，是养身佳品。”
　　隗钰山不断点头，言语间暗含得意：“您也喜食杏子？”
　　龙王摇头：“本王总有种荒谬的错觉，”似乎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可否请教一件事？”
　　他把姿态摆的越低，隗钰山越觉着没好事。
　　“果实也是从你们体内长出来的东西，是不是可以看作一种排泄物？”
　　“……”照夜鱼死死用尾巴勾住隗钰山，忍一时风平浪静。
　　龙王的原意只是想恶心饕餮，隗钰山纯属误伤。
　　“你难道不愤怒么？”隗钰山问莫迟。
　　“为什么愤怒？”莫迟平静道：“本就是仁者见仁，好吃就行。”
　　隗钰山再一次颠覆对莫迟的认知。
　　同样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龙王，他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侧面印证饕餮面对方才的挑衅无动于衷，这让龙王难免产生一丝挫败感。
　　水面多了不少涟漪。
　　胖子扭动两下，又一次挣脱囚笼失败，在大家都沉默的时候，成功引起了注意。
　　龙王手指一动，水牢笼自动打破。
　　胖子心有余悸，面上的惊恐还未褪去，不敢再轻举妄动。
　　隗钰山轻咳一声：“好久不见。”
　　胖子咬牙道：“我还以为我们会在西天再见。”
　　隗钰山低声解释：“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大家都没想到。”
　　胖子欲哭无泪，龙王完全就是在把自己当做一个玩具，本来以为过两天新鲜劲完了就能放生，但他明显低估了龙这种生物的恶趣味。
　　说起来胖子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隗钰山多少有点责任，帮忙周旋道：“这位是我的朋友，家中有事，不知可否让他先离开？”
　　胖子暗地里竖起大拇指，够义气！
　　“朋友？”龙王笑容玩味：“你可知他姓甚名谁，家住何方？”
　　隗钰山面不改色道：“姓铁，叫大胖，家住在五千里外R市的帽儿胡同，过了年刚好七百岁，未曾婚配。”
　　胖子瞪大小眼睛，这谎说的……险些连他自己都信了。
　　龙王：“玩笑开得有些大。”
　　隗钰山已经完成第一轮心态转变——破罐子破摔。
　　再不济还有莫迟呢，能吃，还能当打手。
　　龙王也发现了细微的变化，隗钰山眼中的防备褪去，反叫他失去了兴趣。
　　“有点饿了，”灵活地从隗钰山口袋中揪出照夜鱼，掌心聚集金色的火焰，遇水不灭，反而更加旺盛。
　　不过片刻，照夜鱼就被烤熟，一双死鱼眼转来转去。
　　龙王咬了一口，叹道：“盐分含量变少了。”
　　照夜鱼励志要做一条淡水鱼，听到这话还挺高兴。
　　“明人不说暗话，”提供了鱼肉，照夜鱼也多了几分说话的底气：“我能走了么？”
　　龙王似乎在考虑。
　　照夜鱼严肃道：“你已经有了新的玩伴，主人说过最忌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胖子身上的肉吓得一颤一颤的，同样是鱼，他可没照夜鱼那份本事，要是被烤了，那就真的是死定了。
　　偏在这时，龙王的眼神游移到照夜鱼身上，吓得后者连连摇头：“我都是肥肉，不好吃的。”
　　龙王没说话，照夜鱼用长辈般慈爱的目光注视胖头鱼：“傻孩子，鱼肉自然是越肥美越好。”
　　胖子打定主意如果这次能活下来，首先做的事就是减肥。
　　“今日本王心情不错，放你走倒是没问题，至于你……”龙王望向隗钰山，拖长语调。
　　哪知隗钰山变了，此刻的他无所畏惧，浑身是胆，从龙王说自己最珍爱的果实是排泄物时，隗钰山的心理已经逐渐扭曲。
　　此刻忽而面色阴晴不定道：“若是龙王不嫌弃，小住两日可好？”
　　回头就让莫迟把海底的鱼虾吃掉一半。
　　龙王这辈子最喜欢和人对着干，隗钰山想要留下，他突然就不待见了，摆摆手：“慢走不送。”


第27章 碰撞
　　隗钰山没想到最后几乎是被龙王驱逐而出，站稳后发现照夜鱼一并被丢了出来。
　　照夜鱼甩了下鱼尾：“难为你了。”
　　方才龙王‘请离’时还有不少鱼虾被漩涡带了出来，隗钰山却是闭着眼睛抓住了它的鱼尾巴。
　　“很好辨认。”隗钰山没有领这份功劳，照夜鱼身上的烤鱼味还没有散完，光是靠着嗅觉就能辨认。
　　摇了摇头：“这龙王实在是……”
　　照夜鱼：“如何？”
　　虽然已经在龙宫外，但也不好在人家家门口说坏话，最终隗钰山仅仅用了‘一言难尽’四个字。
　　照夜鱼深以为然：“他在思想上已经变态了。”
　　扫了圈周围，还好龙王保留着一丝龙性，把他们从后门丢了出来，要不隗钰山还得厚着脸皮进去开始新一轮交涉：“可惜了……”
　　此行没有把胖头鱼带出来。
　　照夜鱼：“就当做他的道心磨炼之行。”
　　说完再不耽误，朝后面游去。
　　歪歪扭扭的建筑，在水浪中有些地方显得扭曲，然而就是这样的三层小楼，在暗潮涌动中，也没有被冲垮，有几分埃菲尔铁塔的既视感。
　　比之朱雀的住处，玄武这里看上去颇为不讲究。
　　照夜鱼从口中吐出一把钥匙，直接开门进去。
　　“主人。”
　　正在浇花的男子听到声音回头，明眸青衣，清瘦的能用秀丽二字形容。
　　隗钰山已经来不及纠结为何他有一头泼墨般的绿发，更惊异于男子手头的动作。
　　本就是在水下，给花浇水的必要在哪里？
　　“你回来了。”玄武的声音没有想象中低沉，十分温和，轻的像是风一吹就能散了。
　　“主人。”照夜鱼鱼目泛泪。
　　玄武张开双臂：“你受苦了。”
　　照夜鱼飞速游过去，不时啜泣一二：“辜负了主人的厚望，没有成功进化成淡水鱼。”
　　玄武露出一丝失望，但还是安慰道：“这种事情急不来，很多时候也要看天意。”
　　隗钰山从玄武开口的一刹那神情便开始微微变化：“有没有觉得他们的相处方式很是诡异？”
　　莫迟冷笑一声，何止是诡异能够形容。
　　照夜鱼把脑袋从玄武肩上移开，悲嚎道：“主人！”
　　玄武同样情绪激动，三千绿发随水飘扬：“夜夜！”
　　隗钰山：“……”
　　他误会龙王了，相较之下，龙王是何等的正常。
　　主仆重逢的场面在半个小时后终于‘上演’完，玄武一个呼吸间重新恢复成清俊美男子的形象，总算将目光放在隗钰山身上。
　　不知是不是隗钰山的错觉，总觉得有一刹那玄武的目光格外深邃，顷刻间又恢复正常：“这位是……”
　　隗钰山：“叫我小山就好。”
　　行走江湖，在大佬面前，用小名最佳，一来没有欺诈的嫌疑，二来方便跑路。
　　毕竟照夜鱼先被煮，又被烤，和自己脱不开干系。
　　玄武佯装没有看出他的心思：“感谢小山先生送我的爱宠回来。”
　　隗钰山连连摆手：“应该的，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走……”
　　“如果小山先生没事，不妨进来坐坐。”
　　话被堵死，隗钰山同他进屋，照夜鱼热情地端上甜点，是一种隗钰山没有见过的食物，细长条，褐色，有些像海藻。
　　咬了一口，味道又甜又苦。
　　下一刻，食物疯狂地生长，很快又恢复如初。
　　隗钰山面色一变……差点忘了，玄武志在打造可循环利用的食物。
　　照夜鱼兴致勃勃地在旁演示，直接将食物从中间扯开，长条状的东西蠕动了一下，松开手还能在水中游动。
　　不是被水冲刷的那种移动，而是自身的扭动。
　　“我家主人从蚯蚓中提取了几种基因，进行了新一轮的融合，才有此奇效。”
　　隗钰山笑容逐渐扭曲：“基因？”
　　照夜鱼骄傲道：“主人有博士文凭，以前还作为代表出国进行学术交流。”
　　隗钰山：“那墙上贴着的……”
　　“都是主人曾经发表过的论文，每一篇都获过奖。”
　　隗钰山喃喃：“难怪……”
　　难怪玄武能和龙王做邻居，这两个的画风都异常奇葩。
　　玄武叹了口气，示意让照夜鱼不要开口，谦逊道：“它夸张了，就拿我最近写的有关遗传学的论文来讲，大多数灵感都是从巴氏小体的案例上获取，我能走到今天，也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顿了顿，玄武皱眉道：“可惜很多新颖的东西即便分析出来，临床学上还需要经历漫长的试验时间，毕竟人是脆弱的生物。”
　　隗钰山缓了下才道：“可否问一下，研究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为了延长人的寿命。”玄武道：“不同于其他生物，人类的智慧往往不逊色于精怪，但寿命却要短暂许多。”
　　莫迟传音道：“玄武代表长寿，有此想法并不奇怪。”
　　“……”
　　面对这些有理想肯奋斗的神兽，隗钰山突然觉得自己活得像个废柴。
　　他的惆怅看在玄武眼中又是另一番含义：“你气色不太好，要多注意休息才对。”
　　隗钰山连连点头。
　　玄武对照夜鱼道：“把桌上的浓茶换为枸杞茶。”
　　照夜鱼的工作效率很高，眨眼的功夫隗钰山面前就多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枸杞茶。
　　见他直接拿起，玄武不赞同道：“凉一下温着喝，要不对食道不好。”
　　隗钰山不敢当面吐槽玄武，私下对饕餮说：“其实你们可以交个好友。”
　　一个会吃，一个会养生，你们那么能，怎么不去开个网红餐饮？
　　莫迟的语气听着特别看不上玄武：“吃个东西还那么讲究，一看就是肠胃不好。”
　　隗钰山呵呵一笑，并不应声。
　　“小山先生千万不要忽视生活中的小细节。”玄武开始向他灌输养生的重要性。
　　因为语气和缓，声音好听，即便他在滔滔不绝，给人的感觉也像是在听故事。
　　但故事再好听，也不能当饭吃。
　　两个小时过去后，隗钰山明显感觉自己饿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隗钰山笑着道：“请允许我做一顿饭就当是感恩。”
　　玄武想了想：“不要做鱼。”
　　他已经把照夜鱼换了三百六十多种不同的方法烹饪，目前处于吃伤了的状态。
　　短时间内，实在不想再吃鱼。
　　隗钰山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笑容：“我也不是很喜欢用鱼做食材。”
　　没有发挥的余地。
　　玄武这里的食物相当充足，有单独的一间小厨房，隗钰山挑来挑去，最终决定做饭团。
　　能吃饱，还有营养。
　　莫迟的声音随着水波飘来：“难道不是因为你可以尽情在里面多放些品种？”
　　隗钰山严肃道：“请不要质疑我的职业道德。”
　　莫迟没有戳穿这种自欺欺人，隔着一层细胞壁静静看着他发挥。
　　考虑到玄武的食材多是可持续发展型，隗钰山毫不犹豫选择以水果做主料，从前他经常做，即便一段时间没有制作依旧是得心应手。
　　米香味很快就被榴莲冲淡。
　　莫迟极其厌恶这种水果，让隗钰山拿远点。
　　“稍等一下。”隗钰山取了一大把香菜剁碎加进去，最后在外围撒上芝麻。
　　抛去内在，从外表看上饭团十分精致：“是不是香多了？”
　　莫迟：……
　　不夸张的说，就算是新鲜的杏子也没有办法拯救他现在的食欲。
　　“给照夜鱼也做一份好了。”隗钰山考虑的很周到，和玄武只是一面之缘，但同照夜鱼的交情却不浅，后者间接帮助他拿到了美食大赛的冠军。
　　为照夜鱼做的饭团要更加用心，还多加了纳豆、鱼腥草等做辅料。
　　隗钰山做好饭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玄武和刚开始见面一样，在外面浇花。叫住正在打扫卫生的照夜鱼：“这花莫不是需要单独浇水？”
　　屋子里施了法术，水没有办法浸入，但屋外就是片汪洋，花扎根在石缝里，顽强地存活。
　　照夜鱼：“主人说这叫情趣。”
　　隗钰山指着一个可爱的圆滚滚饭团道：“这是你的。”
　　照夜鱼固执道：“谢谢，但我只吃鱼肉。”
　　语毕呼喊玄武进来，将自己的这份一起‘孝敬’给对方。
　　玄武笑眯眯接过，夸它懂事，即便是饭团，吃得也是相当优雅。
　　两口过后，神情逐渐变化。
　　隗钰山表情真挚：“味道如何？”
　　玄武：“……很奇妙。”
　　说不上难吃，又说不上好吃，每吃一口，都是在和味觉做较量。
　　“主人，你还好么？”照夜鱼关心道。
　　玄武抓住它揉了两下，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此刻看上去略有狰狞：“乖，张嘴。”
　　照夜鱼仗着滑腻腻的身体，从他掌中逃脱。
　　隗钰山：“是不是不合口味？”
　　玄武想点头，但看对方的表情，无端瞧出一丝挑衅，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很美味。”玄武违心道。
　　照夜鱼躲到花盆边，鱼目一动不动——
　　短短小半天的时间，竟然能见识到黑暗料理界两位大佬的碰撞，从此以后它就是一条有见识的鱼！
　　畅想着日后又多了一份和其他海鲜吹嘘的资本，鱼唇的弧度越来越弯，最后几乎是畸形的呈现出来。


第28章 合作
　　隗钰山对食物一向抱以尊敬的态度。
　　眼见玄武吃完一个饭团，对他的好感度大为提升：“你对食材颇有研究，我又是个优秀的厨子，你我珠联璧合，一起开网店如何？”
　　珠联璧合？
　　照夜鱼鱼目今天就没恢复正常的尺寸，原谅它才疏学浅，这个词跟他们二者中的任何一个似乎都挂不上关系。
　　玄武摇头，他不相信隗钰山这里会有市场。
　　隗钰山连忙吹捧自己的网店：“之前是没什么生意，可美食大赛后，我就是块金招牌。”
　　饭团吃得心里堵，正在靠喝茶解腻的玄武停顿了一下，稍稍被说动了些。
　　隗钰山再接再厉：“普通卖吃食太埋没我们的才华，可以试试开家养生馆。”
　　一旁照夜鱼听得实在是受不了，忍不住道：“养的不是身，是来生。”
　　真有客人来了，迟早归西。
　　话音未落，玄武和隗钰山的目光如刀子般刷刷落下。
　　照夜鱼顿感压力，违心道：“主意不错，请你们C位出道。”
　　玄武放下茶杯，露出一抹微笑：“不得不说，你打动我了。”
　　隗钰山在商言商：“利益五五分，就算失败了就能如何？”
　　他们本身也不需要投入多大资本。
　　玄武抿了抿唇，陷入沉思。
　　照夜鱼换了种说辞，轻声劝道：“之前您做餐饮失败已经丢过一次脸，所以……”
　　“说的没错，”玄武从中受到启发，击掌道：“既然已经丢过一次脸，就无所谓再丢一次。”
　　照夜鱼：……
　　不，它想表达的意思恰恰相反。
　　玄武深深看了隗钰山一眼：“你是个有才华的人。”
　　对于未来的合作伙伴，隗钰山连忙和他商业互夸：“过奖了，有才不够，不比你有眼光。”
　　对视一眼，二者同时笑了笑。
　　照夜鱼听得心里发寒，莫迟同样没好到哪里去，可怕的不是黑暗料理，而是做黑暗料理的人对自己的水平没有丝毫认知，还妄想推广出去。
　　玄武：“我没做过网店，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项？”
　　隗钰山沉吟：“首先是名字，要起得大气，有深意。”
　　“劝客千春长寿，”玄武想了想，“不如就叫长生馆？”
　　隗钰山念了两遍，觉着挺喜欢，私下悄悄询问莫迟有什么看法。
　　“归去来兮，叫归去馆更贴切。”
　　“……”
　　合着在他眼里，所有来的客人都是有去无回？
　　莫迟说了一句就没有再言语。
　　隗钰山反而被这种沉默激发了斗志，总有一天，他要跻身创业精怪排行榜前十名。
　　和玄武大致敲定了项目后，互相留下联系方式，玄武还要了隗钰山的家庭地址，声称过两日会出海找他。
　　隗钰山离开时可谓是春风得意，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成为明日之星，甚至想好了有朝一日记者来采访，他应该做什么演讲。
　　刚回到地面，看东西还略微有些扭曲，微风拂面，隗钰山闭了闭眼，才慢慢恢复过来。
　　“果然，陆地更适合我生存。”
　　发完感慨，夜以继日地往回赶。
　　这次出门时间有些长，屋子里已经攒了不少灰尘，隗钰山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扫卫生。
　　对于大扫除，隗钰山很擅长，直接用本体进行，数不清的藤条像是触手怪一般，一根拿扫帚，一根拿拖把……可以一次性进行完所有的打扫工作。
　　莫迟化作一道虚影站在透气的窗边，看着这一幕，目光十分复杂——
　　隗钰山明显入错了行，如果他一开始开得是家政公司，现在估计都可以做到上市的水平。
　　“结束。”不过十分钟，整个房间焕然一新，瓷砖亮的都能反光。
　　没有寻常人大扫除后的劳累，这点工作量对于隗钰山来说是小菜一碟，打扫完卫生，没有片刻休息，开始关注自己的网店。
　　居然有几百笔订单。
　　虽然仅仅是三位数，隗钰山仍旧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就差没拿放大镜看中间有没有小数点。
　　自他开业以来，销售量终于突破了零！
　　“美食大赛果然是个好出路。”隗钰山根据一张张订单备货：“油炸绿萝一份，醋溜薄荷一百二十份……”
　　因为数量大，隗钰山专门和买家核对，对方给出的解释是准备给员工发福利用。
　　莫迟摇头：“这和对待仇人有什么区别？”
　　隗钰山瞥了他一眼：“说明老板有眼光。”
　　语毕喜滋滋地继续备货。
　　真的开心的像个几百斤的孩子。
　　真诚的快乐很容易传染给别人，莫迟看着弯了弯嘴角，没再出言打破他的欢喜。
　　一直忙活到晚上，因为库存数量足够多，隗钰山还一人额外送了包油炸绿萝，配上一份可爱的明星片，便联络快递公司送货。
　　快递员高大英俊，一口气打包好，准备搬运货物时，隗钰山眼尖地发现他头上在流血。
　　“你受伤了？”
　　快递员接过纸巾擦了下，笑道：“这是汗。”
　　他能感受到隗钰山身上一丝淡淡的妖气，也没特意隐藏自己的身份：“我的本体是汗血宝马。”
　　隗钰山：“现在市场这么不景气了么？”
　　快递员叹了口气：“以前我是在山上景区工作，后来发现当快递员更好一些。”
　　一年中运气好的话，会有几次能碰见大佬级别的人物，对方随手一个赏赐，都能令他受益匪浅。
　　本质上和隗钰山开网络直播间一样，等着大佬降临。
　　隗钰山愿望是实现了，只不过降临的大佬有些出乎意料，降临点还在他肚子里。
　　“辛苦你了。”隗钰山在单子上签好名字，顺便推销了一下自己的网店。
　　快递员离开后，隗钰山摇头：“没什么能拿出手的东西额外送他。”
　　莫迟警告道：“如果你敢送果子，我就吃了它。”
　　“……”
　　隗钰山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日后如果看谁不顺眼就给对方一颗杏子，让莫迟一口吞了那人。
　　晚上玄武突然打来电话：“我已经安顿完，预计明天到你那里。”
　　隗钰山：“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必。”玄武之前都是开得线下餐馆，网店还是头一回：“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功课，到时候你负责做，我可以能者多劳，除了提供食材，还可以恐吓给差评的买家。”
　　“……不用。”
　　玄武：“别客气。”
　　隗钰山：“我对自己有信心。”
　　还有就是，请放过那些可怜的买家。
　　翌日天微微亮，玄武便找上门，手上还捧着鱼缸，照夜鱼泡在里面。
　　隗钰山：“它不需要水也能存活。”
　　玄武：“我正在想办法改善它的体质。”
　　隗钰山瞬间明悟，这是还没有放弃淡水鱼的改造计划。
　　对待客人，他的待客之道算是不错，学着玄武泡了杯枸杞茶端上桌面。
　　玄武喝了一口，叹道：“开网店也好，不用抛头露面。”
　　隗钰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发感慨。
　　玄武苦笑：“为了不引人瞩目，每次出门前我都会换成现代人的衣服，但还是会被围观。”
　　隗钰山没有接话。
　　玄武：“罢了，好看的皮囊难免会吸引目光。”
　　隗钰山心中一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有没有考虑换个发色？”
　　就凭这一头海藻绿，就算走在黑夜里，也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隗钰山自以为暗示的已经足够明显，熟料玄武压根没有明白他的画外音，而是对电脑很感兴趣，此刻页面还停留在网店的订单上。
　　“这么多单？”
　　隗钰山觉得有理由装一下，抑制住上扬的嘴角，若无其事地摆手：“这不算什么。”
　　表演的太到位，连玄武都信了他的邪。
　　来的路上，他对于养生馆也只是抱着试试的心理，没想到隗钰山还真有点本事。
　　隗钰山口气像是哄小白兔的大灰狼：“只要我们合伙，我保证，三年内打造出全精怪圈最火的养生馆。”


第29章 情分
　　天陀山。
　　距离美食大赛已经有一段时日，但来天陀山的精怪并没有彻底散去。
　　狐族要清算偷盗悟道果的账，蛇族失了算计，偷鸡不成蚀把米，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和狐族对抗。
　　剩下的几个评委，猿烈等人毕竟占了蛇族的小恩小惠，帮着说情。
　　几方势力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好几天过去，泥人也生出三分火气，猿烈怒道：“我可不想因为尔等的恩怨在这里浪费时间！”
　　灵族长老叹了口气，说了几句好话，也是无能为力，早知道就不来趟这浑水。
　　僵硬的气氛中，地面传来簌簌摩擦声，众人低头，发现是几只绿毛龟。
　　灵族长老捉起一只：“玄武的信龟？”
　　玄武饲养的信龟嗅觉极其发达，作用和信鸽差不多，都是传口信。
　　胡七撇嘴：“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传简讯？”
　　殊不知不是玄武不想用高科技，实在是他平日深居简出，没有其他人的联系方式。
　　一只绿毛龟爬到猿烈头上，猿烈面色难看，单手取了下来。
　　绿毛龟翻了身，猿烈抽出下面的信件，上面的内容简单明了——
　　亲爱的朋友：
　　在下新开立的网店将于本月16号开业，届时请光临小店，帮忙刷个业绩。
　　长生养生馆诚意期待您的来临。
　　落款：玄武。
　　附言：不来打死你哦！！！
　　“混账！”看完最后一行字，猿烈的表情一变再变，最后将信重重往桌上一拍，其他人的表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猿天看父亲发怒，小声问：“要去么？”
　　“去你大爷！”猿烈的怒气并非针对猿天，只是一时没有宣泄点。
　　胡七没有看信，不明白他们的愤慨，倒在一位美女怀里，让对方念给他听。
　　软和的声音听得胡七无比销魂——
　　“不来打死你哦，”女人舔了舔红唇，为他念完最后一句。
　　胡七挑了挑眉，问一旁的美女长老：“我记得玄武曾经开过一家餐馆。”
　　美女长老面色不是很好，那次开业她被派作狐族代表出席，至今无法忘记那盘鱼的味道。
　　胡七回忆起美女长老那时回来瘦的快连胸都没有，好长时间才缓和过来。
　　“他做的饭，很难吃？”
　　再难吃，能有隗钰山的黑暗料理吓人？
　　美女长老心有余悸：“你能想象一盘烤鱼，吃了一半，鱼突然活了，而咬到嘴里的鱼肉还能欢快的跳腾么？”
　　脑补了一下画面，胡七打了个寒颤，同玄武相比，隗钰山简直是个天使！
　　盯着信出神，犹豫要不要去。
　　玄武虽然有几分仗势欺人的味道，但对方确实有这个实力，何况四大神兽虽然平日不和，对外却是同仇敌忾，为了一顿饭的事情得罪玄武，就有些不智了。
　　胡七眼珠一转，看清台面上那些大佬的神态，一个个张口骂着畜牲，还是掏出手机关注了玄武的店。
　　叹了口气，他也搜索了一下。
　　“长生养生馆，多么霸气的名字，可惜啊……”胡七仰着头望天喃喃：“估计里面的东西不是养生，而是催命。”
　　山风刮过的一瞬间，他突然有些想念隗钰山。
　　……
　　“阿嚏。”正在为开业做准备的隗钰山揉揉鼻子：“肯定有人想我了。”
　　玄武一早就带着照夜鱼出去，说是要观赏风土人情，隗钰山还在不断修改网页，试图打造出一个高大上的店面。
　　莫迟轻叹一声。
　　隗钰山很少听到他叹气，抬头，居然在对方眼中看到一种名为忧国忧民的情绪，当下一惊：“发生什么事了？”
　　莫迟摇头，示意隗钰山继续忙活手头上的事，不必顾虑他。
　　作为一只凶残的饕餮，莫迟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他会为这世上的精怪操心。
　　万一都被毒死了，他吃什么？
　　想到这层利害关系，莫迟忍不住委婉提醒：“开养生馆是有风险的，万一出现一两个个例……”
　　“个例？”
　　“比方说对某种食材正好过敏，吃了你的东西出现意外，说不准还要赔偿。”
　　隗钰山失笑，莫迟什么时候开始操起老妈子的心？
　　“这是杞人忧天，都是修炼有些年头的精怪，哪能这么脆弱。”
　　莫迟转过脸不说话了，反正他更中意隗钰山的杏子，至于其他……只能希望那些精怪自求多福。
　　隗钰山咬着唇，忽然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莫迟目光一动，良心发现了？
　　隗钰山靠在椅背上，深思道：“我和玄武探讨过，第一批的产品必须是滋补品，而且滋补效果必须要强大。普通的精怪兴许真的无法承担药性。”
　　他还在琢磨的时候，莫迟突然分出一道元神，去向遥远的某处。
　　高山下，一只异兽正在徒手攀岩。
　　突然，它身上的肉变得僵硬，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瞪大眼睛望着天边的黑点。
　　黑点越来越近，异兽如临大敌，再不含糊，从几百丈高的山川上一跃而下，疯狂地朝林中逃窜。
　　狌狌跑得相当快，一路跑出几百里，最后在密林出口前被堵住。
　　一声悲嚎响彻天际，当真是闻者落泪。
　　狌狌眼中带有血丝，像是已经认命：“你居然还活着。”
　　莫迟：“短时间内，我不希望这件事传扬出去。”
　　狌狌一愣，饕餮从来都是张口就吃，怎么今天还开始废话起来？
　　眼中露出一丝希冀，莫非对方不准备吃它？
　　狌狌能屈能伸：“求大人绕我一命！”
　　狌狌肉因为有嚼劲，深受饕餮喜爱，从前被吃的同族不少，得知饕餮有可能死在天劫中，狌狌算是最高兴的族群之一。
　　“我今日来，不是为了吃你。”
　　狌狌松了口气：“有什么能为大人您效劳的？”
　　“成家了么？”莫迟突然开口问。
　　狌狌如遭雷劈，难不成饕餮看上它了？
　　为了不被吃，狌狌愿意用另一种方式献上自己的肉体：“只要您有需要……”
　　莫迟打断他的话，面露不耐烦：“成家没有？”
　　狌狌连忙摇头。
　　莫迟面色一冷：“你今日内必须找到伴侣。”
　　狌狌察觉到他的气息有点狂躁，不敢探究，就是点头。
　　“很好，”莫迟道：“尽快繁衍后代，我会抽空来检查。”
　　狌狌不明所以，要不是被饕餮吃怕了，骨子里都能感受到饕餮的气息，它都怀疑面前的这位是假扮的。
　　“若我没记错，狌狌一族男子成年只需要十年。”
　　狌狌机械性的点头。
　　莫迟很满意：“成年前就给它安排好婚事。”
　　狌狌继续点头。
　　莫迟没有多耽搁，留下一头雾水的狌狌，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这一日，不仅仅是狌狌，很多种族的族长也经历了同样的事情，比饕餮没死更令人惊惧的是，饕餮竟然命令让他们繁衍后代。
　　等到莫迟回去时，天已经暗了。
　　隗钰山吃着自己做的白菜饼，看到人快速将食物吞咽下去：“你去哪里了？”
　　莫迟竟然从他的神情中看出几分担忧，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隗钰山是挺担心的，毕竟莫迟不明不白骤然消失，自己总觉得肚子空荡荡的。
　　倘若莫迟知道他心中所想，此刻的感动必然会荡然无存。
　　“出去办了点事。”
　　没料到对方会搭理自己，还肯解释，隗钰山便多问一句：“很重要的事？”
　　莫迟点头。
　　隗钰山被勾起强烈的兴趣：“方不方便透露一下？”
　　莫迟面无表情道：“维护生物多样性。”
　　隗钰山再问他却是没有回答，只道：“准备的如何？”
　　隗钰山点头：“按时开业没问题。”
　　莫迟想了想，用人类的祝福词道：“开业大吉。”
　　隗钰山一怔，些许惊讶之情表露在面上：“我还以为你反对我开店。”
　　莫迟丝毫不心慌道：“没有。”
　　隗钰山有些惭愧：“是我误会你了。”
　　虽然觉得哪里不对，可现在看来，着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出于愧疚，隗钰山额外给他赠送了一颗果子。
　　莫迟无法想象还有天上掉馅饼的美事。
　　见他没有第一时间拿走，隗钰山只当有可能是腻味了，刚准备收回去，杏子从手中凭空消失。
　　为防隗钰山后悔，莫迟抢过来后便立马吞下肚。
　　隗钰山被他孩子气的吃法乐到，语气轻松下来：“玄武说会发给一些精怪宣传单，有助于业绩提升。”
　　莫迟：“是个好主意。”
　　隗钰山笑得眼睛都弯了：“谢谢你的支持。”
　　他看着很有信心，实则心下也常常不安，这个时候无论是谁，隗钰山只希望能听到一句肯定。
　　现在惭愧的是莫迟。
　　其实隗钰山是误会了，莫迟不但不认为他能成功，甚至觉得会毒害不少精怪。
　　所以今天他特意去拜访了几位肉质最鲜美的精怪，督促它们繁衍后代，防止种族绝迹。至于那些不好吃的，莫迟没有分出丝毫心神。
　　玄武回来的比莫迟还晚，隗钰山只开了一盏小夜灯，楼道里昏黄的灯光和玄武的绿发交相映衬，竟然有种奇特的美丽。
　　隗钰山心虚地咳嗽一声，其实绿色也挺好。
　　玄武似乎有些累了，靠在窗边眯着眼养神：“宣传单已经发完了。”
　　隗钰山笑道：“辛苦。哪怕只有几张有效果，也是值了。”
　　“几张？”玄武似乎对这个答案颇为不屑：“我亲自写的信效果肯定要比这大。”
　　隗钰山苦笑：“可又不是每个精怪都喜欢养生。”
　　玄武摇头，“长期生活在人类社会，你的思想都被禁锢了……我和他们讲的不是情分，是拳头。”


第30章 进化
　　听了玄武的发言，隗钰山沉默很久，骤然间顿悟与之相比，他是何等良善的一个人！
　　起码自己不会逼着别人来买东西。
　　当然，自身实力不够也是一个原因。
　　“我有个东西给你看。”隗钰山从冰箱中取出一份半成品：“按照你的建议，这是改良版。”
　　玄武嗅了嗅，一股很强烈的灵气扑面而来，眼前一亮：“不错！”
　　隗钰山也是相当满意：“而且分量足够。”
　　和平常的食物不同，隗钰山做的这份足足有普通人三个手掌大。
　　玄武：“我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能量，十分磅礴。”
　　“这还是改良后的，”隗钰山道：“否则寻常精怪怕是消化不了。”
　　玄武笑道：“你能想到这点就很好。”
　　建议是莫迟给的，隗钰山也没居功，直言道：“咨询了一个朋友。”
　　玄武没细问，盯着食物继续瞧。
　　隗钰山笑道：“光看也看不出一朵花来，不如试吃一下？”
　　玄武面色一变，讪讪道：“我修为深厚，怕是效果不明显，还是小山先生来比较好。”
　　隗钰山换了种语气，认真道：“厨师不评判自己的食物，因为带有很高的主观性，何况在你来之前，我就已经尝过。”
　　玄武怀疑道：“真的？”
　　隗钰山点头。
　　心里默念：当然是假的！
　　玄武也不会傻到相信他的鬼话，祸水东引：“还是找个其他人实验比较好。”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分别从对方的眼神中瞧出算计，一拍即合。
　　玄武：“要不把朱雀绑来试试？”
　　说话语气不是很好，显然还记着上次朱雀偷照夜鱼的事情。
　　隗钰山可不想冒着得罪一个神兽的风险，“还是换个目标，万一朱雀报复故意给我们留差评就不好办了。”
　　玄武沉吟片刻，觉得有理。
　　朱雀暴力惯了，用武力胁迫他改评价是不大可能。
　　正一筹莫展时，隗钰山手机突然响了，是胡七打来的电话。
　　隗钰山心思一动，准备叫对方来试吃，转念又有些犹豫，还是算了，老这样也挺对不起胡七的。
　　“我回来了！”胡七的声音听着很兴奋：“可惜你离开天陀山太早，没听见大新闻。”
　　“大新闻？”
　　胡七将玄武送信的事情讲了一遍，哈哈大笑道：“养生馆？我辈精怪讲究的就是一个‘争’字，你说怎么会有脑残想到开养生馆！”
　　“是么？”隗钰山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可惜胡七根本不知道养生馆也有隗钰山的一份，还傻乐道：“由此可见，修炼久了，也许智商会降低。”
　　隗钰山的目光变化几下，立马就将方才的同情心拿去喂狗，用很温柔的声音道：“我们好久没见面了。”
　　胡七愣住：“也没多久。”
　　总共加起来没超过半个月。
　　隗钰山没在意细节，邀请他来家里做客。
　　胡七直觉不太对，但一想美食大赛结束，隗钰山顺水推舟打了一波广告，短时间内网店应该不缺销售额，存货也能解决，想了想决定同意。
　　“行，唱片准备好，等着我去找你蹦迪！”
　　隗钰山挂断电话后，面上的笑意还在。
　　玄武看了他一会儿：“你笑得有些恐怖。”
　　隗钰山调整了一下坐姿，维持住这份笑容，“我有个朋友一会儿要来。”
　　玄武看了看时间：“需要我回避么？”
　　通常这个点来家里的不叫朋友，叫炮友。
　　隗钰山摆摆手，耐心等待胡七的‘羊入虎口。’
　　胡七的速度很快，通话结束后不到三十分钟就来到了隗钰山家门口，透过猫眼可以看见对方正挂着浪荡的微笑，骚包地扭了扭腰。
　　隗钰山开门放他进来，胡七把酒放到桌子上，看到玄武时愣了愣：“他是谁？”
　　玄武站起身，彬彬有礼道：“初次见面，我是玄武。”
　　“……”
　　胡七静默两分钟，想到某种可能，伸手呼了自己一巴掌。
　　疼。
　　很好，这代表不是梦。
　　强迫自己正视残酷的现实：“养生馆……”
　　隗钰山笑了笑：“是我和玄武准备一起打造的品牌。”
　　胡七深吸一口气：“我收回之前电话里说的。”
　　隗钰山勾着肩强迫他进房子里，胡七吓得九根尾巴出来了八根。
　　“别担心，作为朋友，怎么会计较一时的失言。”
　　尽管隗钰山说得很好听，此刻在胡七眼中，对方露出的，分明是狼外婆的微笑。
　　“来。”隗钰山端着餐盘来到面前：“吃了它。”
　　胡七疯狂摇头：“我能寄回家给我爹吃么？”
　　隗钰山无语，“那是你亲爹。”
　　胡七：“它道行深，比我的存活率高。”
　　隗钰山切下来一小块：“绝对要不了命。”
　　胡七鼻尖动了动：“灵气？”
　　隗钰山打了个响指：“识货！”
　　他是从悟道果中获得启发，问莫迟讨来一个阵法，施加在食物外围，使之能聚合灵气。
　　胡七也看出其中的关窍，主动接了过来：“有点意思。”
　　隗钰山诱惑道：“快尝尝看。”
　　胡七咬了一小口，出乎意料，味道还不错，有股奶油的香甜，忍不住又咬了一口，惊讶地看着他：“你竟然做出了能吃的东西！”
　　难道天道酬勤这个词语真的有实现的可能？！
　　隗钰山隐藏内心的得意道：“这可是我经过数年苦心研究，失败无数次后的成果。”
　　一旁的玄武惊讶地朝隗钰山看来，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心安理得杜撰故事的存在？
　　那种成功后大老板的心酸感言，连他听着都差点要信了。
　　玄武摇摇头，果然不能小觑天下精怪，日后和隗钰山打交道，要提起十二万分的警觉。
　　胡七一脸真诚道：“恭喜你！”
　　也恭喜自己，终于摆脱了吃黑暗料理的命运。
　　话音刚落，尾巴突然开始不断抽动。
　　隗钰山打开窗户：“别把灰尘扫起来。”
　　胡七像是听不到他说话，整个身子都开始抖，隗钰山意识到不对，玄武抢先一步手覆在胡七的天灵盖处，传送一道金光进入后者体内，探查情况。
　　隗钰山紧张道：“有没有事？”
　　玄武摇头：“只是短时间吸收过量灵气所致。”
　　隗钰山松了口气，食物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提取出的精华，浓度自然要高。
　　胡七本人变化不大，但他的尾巴却是在不断膨胀，眨眼间几乎占据了整间屋子。
　　隗钰山被挤在墙角动弹不得，只得胳膊化为无数触手不停将绒毛往一边拨弄。
　　之前他特意询问过莫迟，对方肯定食物吃不死人，只有好处，隗钰山才敢威逼胡七吞服，只是现在的情况已经渐渐不受控制。
　　“这就是所谓的只有好处？”隗钰山欲哭无泪。
　　天知道他还要被这些尾巴挤多久？
　　莫迟淡淡道：“他进化了。”
　　隗钰山朝胡七看去，胡七无疑是狐山千年难遇的天才，要不狐族族长也不会纵容他在外边花天酒地，九尾的狐狸相当难得，即便胡七的父亲，也不过是八尾而已。
　　莫非现在能到十尾不成？
　　隗钰山想了想那个画面，觉得不能叫进化，说是基因变异更适合。
　　正想着，新的狐尾便在眼前出现。
　　隗钰山微微有些激动：“这补品效果奇佳，可以加价！”
　　玄武摇头：“估计只是个例。”
　　隗钰山想了想，低吼道：“快拍下来！回头当做宣传的噱头！”
　　玄武怔了怔，再次感叹隗钰山有做奸商的天赋。
　　也不迟疑，立马就开始录视频，隗钰山更是力求从不同角度拍下来。
　　他有预感，胡七进化后，这款产品一定会在狐族火爆！
　　进化过程相当长，胡七的尾巴终于收敛，连同全身包裹在一个光圈中。
　　玄武走到隗钰山身边，“原计划是库存300件，现在可以加大生产量。”
　　隗钰山抿唇：“不变。物以稀为贵，不但不增加库存，每个月只有初一和十五售卖，抢完为止。”
　　玄武琢磨出他想搞饥饿销售，再次叹服于隗钰山的奸诈。
　　照夜鱼在鱼缸中吐了几个水泡：“主人您就是太良善了，该和他学上几招。”
　　玄武深以为然。
　　闻言，隗钰山不屑地撇撇嘴，良善？良善的人会用拳头逼迫人家来买东西？
　　只有自己才配的上这种高尚的词语。
　　吐槽完便专心去研究第十尾，同其他尾巴相比，这一条似乎更柔软一些，而且颜色偏暗，不是纯白。
　　私下悄悄询问莫迟：“以前也诞生过十尾的狐狸么？”
　　“有，但是不多。”莫迟：“味道也不好。”
　　“……”
　　有时候他都怀疑莫迟总有一天会吃尽天下苍生。
　　叹了口气，隗钰山目光重新放在胡七身上，无论如何，进化后对胡七的好处不小，以后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请对方来试吃。
　　想到这里，心情顿时愉悦。
　　玄武将他眯眼笑的样子收归眼底，猜想这又是在算计谁？
　　胡七原本沉浸在奇妙的感觉当中，忽然感觉到一阵森冷的恶意，忍不住半睁着眼，正好对上隗钰山暖洋洋的笑容。
　　“加油！”隗钰山为他摇旗呐喊。
　　惊惧之下，胡七的几条尾巴缠成一团。
　　隗钰山好心：“要不要帮你分开？”
　　胡七摇了好几下头，讪笑道：“我哪有这个福气。”


第31章 苏醒
　　像是做了一个漫长的噩梦，胡七睁开眼时世界仍旧是以黑暗为主色，唯有星星点点的亮光投射在脸上。
　　“太阳。”如玉的手微微举起，为什么没有触手可及的光明？
　　隗钰山打了个呵欠：“离天亮还有三个多小时。”
　　不是梦。
　　胡七的瞳孔泛着浅浅的金色，立马朝臀部摸去：“尾、尾巴……”
　　隗钰山：“变成十条了，恭喜。”
　　“十条？”胡七并没有露出多少惊喜之色：“我畸形了？！”
　　“咳咳，”隗钰山纠正道：“是进化。”
　　胡七甚至没有去看新长出来的尾巴：“你懂什么？九条尾巴的狐狸会引来众人的惊叹，赞美，但十条……”
　　“如何？”
　　胡七欲哭无泪：“绝对会被当做吉祥物。”
　　“吉祥物？”
　　胡七点头：“狐族已经有好几百年没有出过十尾的狐狸，一旦出现势必会引来一阵热潮，我会成为众人争先追捧的存在。”
　　隗钰山失笑：“这难道不是好事？”
　　胡七苦着脸：“以往看不过我的长老估计都会努力想把后代嫁给我，光是为了配偶权，狐山势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十尾的狐狸，生出来的孩子，当然是在胡七没有被绿的基础上，后代至少也是八尾。
　　这么大一个便宜，谁不愿意捡？
　　胡七陷入深思：“我不愿意成家，会成为风流的阻碍。”
　　“那就别告诉他们进化的事情，”隗钰山伸了下懒腰：“又不是多要紧的事。”
　　虽然他想在狐族捞一笔，但如果胡七不想公布，他也不会强求。
　　胡七叹道：“别的不说，血脉相连的老祖宗肯定能感觉到。”
　　隗钰山惊悚：“你老祖还活着？”
　　胡七：“为了保证寿元不流失，一直在沉睡状态。”
　　隗钰山陷入沉思，原来传言竟是真的。
　　莫迟的声音传过来，带着些许感叹：“狐族的老祖，可是差点就成仙的。”
　　隗钰山也听过类似的说法，但一直没放在心上，毕竟一线之隔，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天壤之别。自古要么在天劫中证道成仙，要么灰飞烟灭，差点二字完全经不起推敲。
　　莫迟：“天道有缺。”
　　他就是最好的例子，即便在天打五雷轰中，还是蒙蔽了天道，活了下来。
　　隗钰山望着胡七，叹服道：“你的老祖一定是个相当厉害的存在。”
　　胡七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提到老祖宗也是带着敬畏：“对狐山来说，只要老祖还在，狐族的风光就不会消退。”
　　这就是底气！
　　说罢又丧气道：“老祖肯定感觉到我进化了，指不定很快就会找上门捞我回去繁衍后代。”
　　“未必，”隗钰山道：“资质虽然重要，但修行路上，机缘和毅力同样不可或缺。”
　　胡七怔了怔，觉得有理。
　　有时候机缘足够，甚至能弥补其他两点。
　　隗钰山笑了笑：“不过你那老祖宗肯定是要过来看看。”
　　十尾其实只是一个开始，它代表着一个临界点，突破十尾的狐狸，努力修炼，完全可能会进化成十一尾，甚至更多。
　　想到这里，隗钰山忍不住问：“狐族的老祖宗有多少条尾巴？”
　　胡七摇头：“反正比我多。”
　　具体是多少，不得而知。
　　莫迟：“至少二十条。”
　　隗钰山惊讶。
　　莫迟：“它是少数从我嘴边逃脱的。”
　　隗钰山：“……那是很厉害了。”
　　他突然有些担心胡七的安危。
　　莫迟：“狐狸肉并不好吃。”
　　话里的兴趣寥寥，可见是真的是没想法了。
　　自胡七进化完一直没有开口的玄武忽然道：“有趣。”
　　胡七感觉他盯着自己的目光很是诡异，怀疑对方有想把自己拉去切片的可能，往隗钰山身边缩了缩：“你这朋友看我的眼神很不友善。”
　　玄武：“血脉较一般狐族高级不少，但离进化还差一些才对。”
　　胡七壮着胆子道：“天才的道路都是与众不同。”
　　隗钰山抢功道：“肯定是因为他经常来我这里吃东西。”
　　胡七凤眸一颤，似乎回忆起那些黑暗的过往，尾巴又不受控制地抖动。
　　玄武眉毛动了动，正欲说话，门铃声突然响了。他离门最近，过去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颠倒众生的面庞，无论是谁，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心中都会浮现出一种荒唐的感觉——
　　哪怕是一缕青丝，都是风华绝代。
　　淡粉的薄唇微微一勾，动人心魄。
　　胡七已经足够美，和这人比起来他为之自傲的美瞬间就带有一种小孩子的不成熟，感知到自己的血脉被压制，瞪大眼睛：“老祖宗？”
　　那绝世美男子眼中有一丝困惑，扳着指头算了一会儿：“曾曾曾……”
　　不知说了多少个‘曾’字，美男子眼中有亮光一闪而逝：“第六十八代曾孙！”
　　胡七：……
　　他知道老祖会来，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孙儿，”狐族老祖语气带着一抹怅然：“我找你找的好苦。”
　　胡七眼皮一跳，老祖之前还在沉睡，他进化十尾不到半个小时，也就是说对方撑死在路上花费了点时间。
　　狐族老祖眉宇间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风雨兼程，我的皮肤都差点被吹裂。”
　　不是矫揉做作的难受，他的语气很真诚，是真的认为这段路程太过辛苦。
　　胡七搬了个凳子放到狐族老祖面前：“老祖，您坐。”
　　狐族老祖坐下，难受地挪动一下身子，很快又站起来：“这么硬，会把我高贵的臀部坐扁。”
　　胡七无奈，只得问隗钰山借了毯子铺在上面。
　　狐族老祖还是不满意，但也就是嘟囔两句，总算是坐下了，蹙眉：“水，要七分热的。”
　　胡七又去倒水。
　　隗钰山叹气：“你这可真是招了个祖宗回来。”
　　胡七欲哭无泪。
　　双手将杯子捧着送上：“老祖，您来这里是为了……”
　　“调皮。”修长的手指在胡七鼻尖上轻轻一点：“明知故问。”
　　胡七怔在原地，过了好久，惊悚道：“老祖，我们是亲人。”
　　能不能不要对他施展魅惑术？
　　狐族老祖笑道：“我知道，曾X68孙。”
　　“……”
　　隗钰山看不下去，别过脸，和玄武咬耳朵：“这么看来，进化也是件挺不幸的事情。”
　　玄武深深点了点头，狐族老祖的魅惑术确实厉害，即便是他，一不小心也会着了道儿。
　　隗钰山低咳一声：“救一下照夜鱼。”
　　玄武低下头，发现鱼缸里早就空空如也，照夜鱼不知何时从地面游到狐族老祖脚下，跪舔对方的衣摆。
　　玄武面色难看，硬是把它揪回来。
　　照夜鱼鱼眼都快变成桃心状，身子一弯，最后还恋恋不舍给狐族老祖比了个心。
　　眼不见为净，玄武直接将它敲晕过去。
　　狐族老祖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见，偶尔询问胡七一两句修行方面的问题，胡七小心翼翼回答，完全是在看脸色行事。
　　隗钰山看得摇头，走过来道：“劳烦二位换个地方，我这要闭门谢客了。”
　　狐族老祖笑道：“又不是窑子，哪里有什么客不客的说法。”
　　说完后，发现隗钰山依旧面无表情站在门口，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狐族老祖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化作青烟，眨眼间又出现在隗钰山面前：“你竟然不受我的魅惑术影响。”
　　隗钰山：“我见过比你更美的。”
　　狐族老祖目光一寒：“是谁？”
　　隗钰山指了指玄武。
　　狐族老祖怒道：“一个绿毛匹夫，哪里有我美艳？”
　　“绿毛匹夫？”玄武冷声道：“总比一只杂毛狐狸好。”
　　狐族老祖眼神瞬间变得幽深，手上凝聚出一团狐火。
　　隗钰山：“出门往东边走八百米，有个小树林，平日没人去，可以放开打架。”
　　话音未落，狐族老祖和玄武同时在原地消失。
　　空气中还残留着二者离去前散发的淡淡杀意。
　　隗钰山关上门，自言自语：“总算是清净了。”
　　胡七咽了下口水，震惊地望着隗钰山，后者正风轻云淡地收拾东西，不禁感叹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大BOSS！
　　“你最好找个合适的地方。”隗钰山冷不丁开口，胡七微微一怔：“为何？”
　　“你的老祖宗似乎挺留恋这个花花世界。”
　　胡七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稍顷脸色越来越白：“他不会想要逗留一段时日？不可能……”摇了摇头：“老祖要尽可能减少寿元的流失。”
　　隗钰山嗤笑一声：“一年半载又不长。”
　　胡七眼珠转了转，突然抱住隗钰山的大腿：“救我！”
　　隗钰山：“老祖苏醒是好事，你可以随时向他求教修行中的困惑。”
　　胡七吓得心扑通扑通跳：“我们狐族的德行，你是知道的，一个比一个风骚能作。”
　　想到自己老祖方才的表现，再次肯定不会有错。
　　隗钰山无动于衷：“我看是怕他妨碍你花天酒地才对。”
　　胡七心虚地笑笑：“快帮我想想办法。”
　　他隐隐有种十分不祥的预感，要是老祖宗留在身边，自己迟早要倾家荡产。
　　隗钰山：“成家立业，借着度蜜月的由头出去浪，老祖宗总不能继续跟着你。”
　　“成家？”胡七重复了两遍，认真道：“我宁愿被老祖使唤欺负。”
　　闻言，隗钰山沉默了好一会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胡七深吸一口气，带着壮士扼腕的决心转身离开。


第32章 售后
　　前脚踏出门槛，又缩了回来。
　　胡七浑身发抖：“我感觉到一股恐怖的气息。”
　　隗钰山走出门感受了一下，挑眉：“竟然真的打起来了。”
　　胡七：“朋友一场，我决定在这里借住一晚。”
　　隗钰山没有意见。
　　窗外忽而狂风大作，电闪雷鸣，轰隆隆的闷响惊醒了那些早早入睡的人。
　　住在楼下的一个小年轻打开手机对着天空猛拍，口中念念有词道：“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话音刚落，头发便被劈出糊味。
　　胡七摇了摇头：“打雷天少靠近窗户，少玩手机，年轻人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
　　隗钰山什么感言也没发表，默默叫了救护车。
　　窗外边的动静越来越大。
　　胡七打地铺睡的，毛绒绒的尾巴摊开，差点连褥子都省了，此刻咬着被子角道：“你觉得谁会赢？”
　　隗钰山想也不想道：“玄武。”
　　老祖宗再不靠谱，那也是狐族的骄傲，胡七有些不服气道：“为什么？”
　　“你祖宗爱美。”
　　胡七眨眨眼，爱美和打架不好有什么关系？
　　隗钰山淡淡道：“论实力，你家老祖和玄武不相上下，但他打架顾及太多了……衣服会不会破，拿武器手会不会变得粗糙……”
　　胡七反驳：“胡说！老祖才不会这么肤浅！”
　　隗钰山静静看着他。
　　胡七咽了下口水，心里越来越没底气。
　　隗钰山：“当然，有一种情况例外。”
　　胡七立马坐直身体听。
　　“如果玄武不小心伤了你老祖宗的脸，后者估计会把他打到妈都不认识。”
　　几乎就在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恐怖的雷电终于停止，片刻后，狐族老祖长发披散，一部分遮住侧脸，慢慢走上楼。
　　见他浑身上下散发着黑气，胡七连忙端茶送水。
　　狐族老祖左手还提着一只庞大的绿毛龟，龟背上驮着的蛇奄奄一息，绿毛龟本身头部被打肿，短时间内都缩不回龟壳。
　　胡七身子没来由地抖了抖：“老祖威武！”
　　狐族老祖淡淡瞥了眼他：“这个小贱人，居然在我的脸上划了道口子。”
　　胡七看了好久好久，才终于在狐族老祖耳垂边瞧见指甲盖大小的伤口，颜色已经变淡，眼看就快要愈合。
　　“好……”生存的本能战胜了良知：“好残忍。”
　　照夜鱼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不顾主人的伤势继续跪舔狐族老祖。
　　隗钰山看不下去，释放了一下身上的杏香，照夜鱼闻到后神智变得清醒，先是迷惘地东张西望，看到玄武后，鱼眼猛地一瞪，冲过去：“主人，你怎么了？是谁打了你？！”
　　玄武没忍住，再次把它敲晕。
　　“你很有意思，”狐族老祖笑眯眯望着隗钰山：“以你的修为，正常情况下抵御不了我的魅惑术才对。”
　　隗钰山跳过这个话题，卖了胡七：“您的曾X68代孙说要带您出去花天酒地。”
　　狐族老祖面上浮现出光彩，无比欣慰地望着胡七：“还是你有心。”
　　“为什么要害我！”胡七绝望地拽着隗钰山的衣摆。
　　隗钰山：“我是为你节约时间，等你家老祖腻味了，自然就会回去沉睡。”
　　胡七想了想，有那么一丢丢道理。
　　他是个适应能力极强的，眨眼间就换了副讨好的面孔：“老祖，我来带路。”
　　狐族老祖满意地点点头：“老祖看好你，走吧。”
　　胡七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隗钰山用口型道：“曾X68代孙，再见。”
　　“……I WILL BE BACK。”
　　最后一个音没发完，就被狐族老祖拽走。
　　隗钰山把玄武拾回来：“还好么？”
　　玄武动了动身子，乳白的光晕笼罩后，身上的伤痕顷刻间消失不见：“狐族果然是斤斤计较。”
　　隗钰山则是感慨于他伤势的复原速度，不愧是神兽，还自带治愈技能。
　　玄武无语：“不就是在脸上划了道口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灭族之恨。”
　　隗钰山：“打人不打脸。”
　　玄武没有继续就这个问题探讨下去，确定十六号能正常开业发货，钻去里屋休息。
　　隗钰山默默为照夜鱼捏了把汗，虽说是中了魅惑术，但这也沦陷的太快了。
　　极致的吵闹后，世界归于清静。
　　莫迟的虚影浮现在房间中，同样是饶有兴味地望着隗钰山。
　　“你身上有很多说不通的地方。”
　　“重要么？”隗钰山无动于衷。
　　莫迟认真思考了一下，只要能结果子，别的似乎被那么重要。
　　隗钰山今天心情不错，额外给了两个杏子期望堵住他的口。
　　莫迟没有留到明天的打算，接过来立马就吃了。
　　隗钰山：“小心长蛀牙。”
　　“在我这里，不会有存活的生物。”莫迟露出诡异的笑容。
　　隗钰山：“……差点忘了，虫子根本不敢找上你。”
　　谁知道饕餮会不会丧病到连虫子都不放过。
　　十六号，是个吉利的日子。
　　日历上说这天宜嫁娶。
　　隗钰山早上十点准时挂上链接，很快就有人下订单。
　　“玄武说的没错，拳头有时候的确能派上用场。”
　　伴随着源源不断的订单量，隗钰山专门看了买家信息，下单的都用了真名，备注清一色的夸张——
　　猿族猿天已下单。
　　灵族已下单。
　　鹰族已下单。
　　……
　　隗钰山忍不住生出些强买强卖的心虚：“既然他们畏惧玄武，索性让玄武担任售后。”
　　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隗钰山去找玄武商量，后者欣然同意。
　　货物早就备好，当天就发货结束。
　　玄武：“十尾狐的进化视频什么时候放上去？”
　　隗钰山：“再等等。”
　　现在刚开业，可以仗着玄武的威信刷订单量，但到后期肯定会逐渐下滑，那个时候才能最大限度的发挥视频的效果。
　　玄武听完他的分析，感叹道：“好深的城府。”
　　隗钰山呵呵一笑：“这叫有脑子。”
　　作为合作方，有个会算计的搭档是件好事。
　　照夜鱼在鱼缸中翻着白肚皮，一度像是死了。
　　隗钰山无视它的惨状，继续道：“后续我还准备推出集神卡活动。”
　　玄武疑惑：“神卡？”
　　隗钰山：“比方说集齐七张神卡可以召唤一次玄武。”
　　“……”
　　“想想看，谁还不会有个遇到麻烦的时候，到时候有神兽坐镇，说不定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当然具体要把握一个度，不能为虎作伥。”
　　“……”
　　“再者，单笔消费满三十灵石，可获玄武亲笔签名一份。”
　　在精怪中，玄武的迷妹不少，有的堪比粉丝，永远不要小觑粉丝的购买力。
　　玄武：“……我突然觉得我们的收益该六|四分。”
　　合着自己居然有这么多作用。
　　隗钰山正色道：“如果没有我，哪能有这些想法。社会的定律是创意往往比实物价值大。”
　　玄武深思许久，再次被说服。
　　隗钰山：“你就是我们这家店的门面担当！”
　　迄今为止，还没有人知道自己和玄武是合作关系，万一有仇家找上门，他还有跑路的时间。
　　并不知道隗钰山在打什么主意，玄武还有些骄傲，感受到一种不可或缺性。
　　送快递的是汗血宝马，速度相当快，离得近的当天晚上就收到货。
　　同胡七一样，绝大多数精怪一开始是抱着拒绝的态度准备扔到一边当个摆设，不幸被食物中散发的灵气引诱，情不自禁尝了一小口。
　　瞬间，澎湃的力量涌入身体，有些无法消耗的，直接积聚在经脉当中。
　　猿族。
　　猿天目瞪口呆，难以接受短时间，父亲在自己面前肿成一个球状。
　　作为当事人，猿烈吃惊地望着肥硕的手掌，用力一拍，山川留下一条沟壑。
　　见状猿天更难过了：“力量是变强了，但却变丑了，这有什么用？”
　　猿烈脸色难看，几次想拍死这个不孝子。
　　猿天的遭遇不是独一份，鹰族长老几乎胖到飞不起来。
　　灵族的却是恰恰相反，灵族体质和常人不同，能快速吸纳灵气，人家是肥，他则是跟喝了减肥茶一样，体内的污垢被大量排出，瘦的风一吹就能刮跑。
　　无数惨剧中，胖到飞不起来的鹰族长老第一个忍不住了，拍了张照片作为留言发过去，后面加了数个感叹号。
　　隗钰山收到消息后二话不说转给售后——
　　售后小玄：亲。在的。
　　鹰长天：吃了你们的产品，我已经肥到失去飞行的能力！我要差评！！
　　售后小玄：好的呢。这说明您的力量增加幅度太大，翅膀是最薄弱的地方，跟不上能量的消耗，自然无法飞行。
　　鹰长天：我要的不是分析！！是解决方案！！！
　　售后小玄：亲爱哒，建议您配合醋溜婆娑花一起服用，可以增强翅膀的力量。
　　鹰长天：[愤怒]醋溜婆娑花是什么？
　　售后小玄：是我们家下期会上的新品哦[玫瑰]。
　　鹰长天：我要飞起来[愤怒]。现在！立刻！马上！
　　售后小玄：再吵打死你哦[微笑]~
　　鹰长天：……
　　售后小玄：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了，亲亲记得好评，小可爱的支持就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鹰长天：……没有了。醋溜婆娑花上新的时候我会记得买。
　　售后小玄：谢谢亲的支持，么么哒~~


第33章 吹牛。
　　在玄武的亲切交谈下，店铺的好评率一直维持百分之百。
　　就拿猿天来说，活生生看到自己的父亲肿成一个球状物体也就算了，还要看对方含着辛酸泪留下好评。
　　本来猿烈准备晒图报复，在那之前，玄武已经‘友好’地给他们发来问候：敢发图，呵呵。
　　猿烈气得够呛，猿天安慰他：“您要想开点，好歹没直接说要打死您。”
　　猿烈诡异地被说服了。
　　再说隗钰山，店铺刚刚走上正轨，他也松了口气，往后几天销量稳步上升，这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莫非大家终于发现这款产品的闪光点？”
　　莫迟：“应该是那些老客户推荐给别人。”
　　“为何？”
　　“为何？当然是抱着不能一个人倒霉的念头。”
　　“……”
　　虽然不知道内情，但隗钰山清楚莫迟推测的多半就是真相。
　　玄武带着照夜鱼去了附近的小河修炼，据说是因为照夜鱼看到狐族老祖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它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在照夜鱼能抵抗初级魅惑术前，玄武会时刻盯紧它的修炼。
　　房子里没有其他人，莫迟不用顾忌被人发现身份，大部分时间都是像之前一样，化作虚影跟在隗钰山身边，时不时厚颜无耻地讨要杏子。
　　“就快要入秋，”莫迟目中带着亮光：“秋天是收获的季节。”
　　隗钰山的杏子那时要到迎来大丰收。
　　闻言隗钰山冷笑：“秋天到了，冬天还会远么？”
　　莫迟身子微微一颤。
　　隗钰山像是没有看见，恶劣提醒：“冬天我可是不结果子的。”
　　莫迟的身子再度一颤。
　　隗钰山用手机及时拍了两张照，满意地当做桌面。
　　莫迟：“精怪的开花结果不受季节限制。”
　　隗钰山点头，没有否认：“然而冬天的果子没这个时候甜，我对自己很严格的，要结就要结出精品的果实。”
　　“……”
　　心好痛。
　　不去理会陷入痛苦的莫迟，玄武和照夜鱼都不在，隗钰山对夜晚的来临很期待，总算可以安心睡个好觉。
　　从白天盼到晚上，太阳刚一落山，隗钰山就已经爬到床上，闭目养神。
　　少许的睡意伴随时间的流逝滋生，万籁俱静。本是于周公洽谈的好时机，隗钰山却突然睁开眼睛，蒙上棉被，过了一会儿猛地坐起身，侧耳附在窗边：“我怎么听着有人一直在骂脏话？”
　　一度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但仔细听空气中似乎有着细碎的声响。
　　莫迟还没从冬天不结果子的悲伤中缓和，有气无力道：“是乌鸦。”
　　“乌鸦？”
　　“它们喜欢在夜间骂人，用独特的声音引导人们进入噩梦。”
　　“……”隗钰山打开窗户，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莫迟：“只有在睡梦中或是半梦半醒的状态才能听到。”
　　隗钰山揉揉眉心，总觉得全世界都在和自己的睡眠作对。
　　以前从来没听见什么叫骂，可见是位新搬来的‘朋友。’
　　问了两声解决方法，莫迟均无回应，沉浸在悲伤中无可自拔。
　　隗钰山叹了口气，有些后悔白天逞一时口舌之快：“离冬天还有很久。”
　　“居安思危。”莫迟道。
　　“……”
　　不过这时莫迟的精神状态缓和过来一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会想办法让隗钰山不受寒冬影响。
　　隗钰山懒得下楼，化作藤蔓直接从窗户延伸出去。
　　夜晚的小区有种魔性，不是平日上口头用来开玩笑的那种打趣说法，是一种真正的魔性。
　　灌木丛，树林，亭子……这些白日里随处可见的东西在黑夜笼罩下散发出奇特的气息，仿佛随时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从里面跳出来。
　　乌鸦放肆地‘高歌’，漆黑的羽毛有种诡异的美感，它站在枝头，像是一个王者俯视众生。
　　享受着这种快感，乌鸦仰起脖子，叫得更起劲了。
　　“嘎嘎。”乌鸦眼珠不停转动，陡然间被一根藤蔓勒紧脖子，声音转变为鸭子叫。
　　“原来就是你在扰我美梦。”一只会杀鸦的藤蔓不可怕，但这条藤蔓开口就令人惊悚了。
　　“嘎嘎。”
　　“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嘎嘎！”
　　藤蔓微微放松一些，乌鸦总算能发出相对正常的声音。
　　“说人话。”
　　乌鸦颇为委屈地开口：“来者何人？”
　　藤蔓蠢蠢欲动，似乎想再一次纠缠它的脖子，乌鸦吓得翅膀不停扑扇，然而还是没有逃脱藤蔓，被绑成粽子后，强行带去了民居。
　　房间里要温暖很多，在这种温度下，隗钰山脸色稍霁。
　　被松绑后，乌鸦不敢轻举妄动，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他。
　　隗钰山：“胆子很大啊，到我家门口唱歌。”
　　乌鸦拼命摇头，它才化形不久，对妖气不是很敏感，要是知道这里住着一只老精怪，说什么也不会来。
　　隗钰山如果知道它用‘老’字称呼自己，说不定真的能做出杀鸦灭口的打算。
　　乌鸦羽毛簌簌抖动，片刻后，化作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隗钰山皱眉：“怎么觉着有点眼熟？”
　　乌鸦激动道：“你一定是看过我主演的电视剧：《爱你爱到杀死你》。”
　　“恐怖片？”
　　乌鸦摇头：“苦情剧。”
　　隗钰山搜索了一下记忆，好像最近有个挺火的男明星就长这样，虽然他不关心娱乐八卦，不过走在路上偶尔也能被动地看到一些广告牌。
　　乌鸦观察了一下隗钰山的表情，小心翼翼道：“晚上骂街是我的爱好，其实也算是修炼之道，是想控制也控制不了的。”
　　“说的有几分道理，”莫迟居然开口帮它说了句话：“就像莫迟这个名字也没有阻止我吃东西。”
　　隗钰山目光动了动。
　　可惜乌鸦没有注意到这种神态变化，而它的修为也远远不够发现莫迟的存在。
　　乌鸦讨好地望着隗钰山：“我能走了么？”
　　边说又重新化作本体，试图减弱存在感，小爪子悄咪咪往窗边挪了一步。
　　“敢走，就打断你的腿。”
　　乌鸦吓得掉了根羽毛。
　　隗钰山双手捧起小乌鸦，仿佛在看商品一样打量着：“再化作人形我看一下。”
　　乌鸦跳到地面，虽然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还是乖乖做了。
　　隗钰山：“你名气如何？”
　　乌鸦连忙道：“我现在很红，如果，我是说如果被干掉我的粉丝肯定会发现。”
　　虽然可能性微乎其微，但说不准粉丝里还有某个隐藏的大佬。
　　“求生欲很强，我欣赏你。”隗钰山的态度突然反转，还给它倒了杯水。
　　乌鸦受宠若惊，脑子还算灵光：“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隗钰山淡淡道：“我是做生意的。”
　　乌鸦连忙开口：“我可以花钱买命。”
　　隗钰山摆摆手。
　　乌鸦：“我也可以花灵石。”
　　隗钰山怀疑地望着他，乌鸦抓紧机会：“我虽然穷的叮当响，但我老板有钱，我是他的摇钱树，他不会不管我的。”
　　“你老板？”
　　乌鸦得意介绍：“他是一只千年蜘蛛精。”
　　“……我对绑票没兴趣，”隗钰山：“只是想请你做个代言。”
　　乌鸦：“我要找老板商量，不能私自接活。”
　　隗钰山补充道：“只针对妖怪圈的代言，不会在人类社会播放。”
　　“那就没关系。”乌鸦答应地干脆，他在人类中有点名气，但在妖怪圈就是个小透明。
　　隗钰山笑了笑：“很上道。”
　　录制设备很简单，只用了手机。
　　隗钰山一部分|身体化作绿树和白色的小花，房间瞬间就有了种梦幻的美感。
　　乌鸦不想在这个地方多留，按照隗钰山的要求录好，赶忙离开。
　　翌日，那些或被安利，或被强迫来买东西的买家发现这家网店多了视频宣传，画面里，形象气质佳的少年左手拿着产品，自我感觉良好地甩了下头发：
　　“还在为灵力不够感到自卑么？一口咬下去，包你爽上天。”
　　“吃了它，你就会变得跟我一样帅气！”
　　鹰族长老看着这则广告欲哭无泪，还爽上天？帅气？
　　……现在连只野鸡都飞的比他高。
　　无论如何，这条广告是彻底火了，雷人的广告语，极度夸张的产品作用，纷纷让众多精怪大骂无耻。
　　正如莫迟最开始的分析，一个人的不幸是不幸，但要是有个更加不幸的人，悲伤之情或许会在对比下稍微平复。而精怪是最不讲情分的，像是鹰族长老，为了不让自己成为唯一的异类，逼着族中几个暗地里嘲笑的小辈去够购买，监督他们吃下。
　　此刻玄武正以一个蓑笠翁的造型坐在河边，照夜鱼一上岸，就被残酷无情地重新扔下去：“修炼。”
　　照夜鱼哀嚎着吐了个泡泡，却也无济于事。
　　玄武不搭理它，盯着手机屏幕叹奇：“这隗钰山果然是个人物。”
　　打广告谁都能想到，但关键是得有这个脸，反正玄武是没办法厚着脸皮继续给自己的门面贴金。
　　他们的产品好处虽然不少，但副作用也很明显，并且所有的副作用都集中在身材上。
　　再听听广告语，还变帅气……玄武想想都觉得不好意思看。


第34章 上门
　　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寒鸦哼着小曲，迈着小脚步朝老板的办公室走去，不亦乐乎。
　　快到门外时，收敛了一下笑容，作为老板手下的艺人，每次见到上司，寒鸦难免有点忐忑。
　　轻轻敲了下门，不敢太重，又担心老板会不会没听见。
　　“滚进来。”
　　寒鸦咽了下口水，察觉到老板心情不好。
　　寒鸦是乌鸦精给自己起的名字，这种有些中二，又有些冷酷的姓名，伴随他的花美男形象在小女生中相当受欢迎。
　　从一只乌鸦精的妖生来说，寒鸦给自己打99分。顺顺利利开了灵智，修成精怪，成年后刚到人类社会，阴差阳错救了一只蜘蛛精，没想到这只蜘蛛精在人类社会很有地位，顺带着也解决了他的生计问题。
　　当然，以寒鸦的本事，只是历练，其实早就可以回去了。
　　但他贪恋蜘蛛精的美貌，迟迟未归。
　　办公室里坐着一名陌生男子，肥胖的身躯险些要撑破椅子，皮肤相当好，即便胖，几乎看不见毛孔，特别是那一双眼睛，忧郁迷人。
　　——仿佛是童话里走出的胖子国王。
　　寒鸦不解地望着他，友善提醒：“你坐的是老板的椅子，老板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
　　说完东张西望，老板怎么把客户独自留下？桌子上还有那么多重要文件，一点也不专业。
　　“寒鸦。”口吻中带着散不开的愠怒：“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
　　寒鸦愣住：“你是，老板的爷爷？”
　　声音上听有些像老板，不过要更加尖细一些，再看脸部轮廓就是一个标准的圆，侧脸的弧度早就模糊，勉强可以从五官中瞧出一些和老板的相似之处。
　　“你代言的好产品！”肥胖男子怒喝。
　　话说肥胖男子，也就是千年蜘蛛精，几个小时前他收到老友的私信，视频里是是寒鸦的一则代言。
　　双方的协议只针对人类产品的代言，私自接妖怪食物的代言，算不上违规。
　　抱着好奇心，千年蜘蛛精看了下广告，粗制滥造，然后又抱着好奇心，他下了一份单，再然后，汗血宝马的快递速度不是吹出来的，一小时后食物就送到了他手上。
　　被其中封藏的灵气蛊惑，千年蜘蛛精吃了一口。
　　他发誓，只吃了一小口，身子就开始膨胀，就差没胖成氢气球浮在半空。
　　打电话质问老友，后者不厚道地嘲笑：“终于有人变得跟我一样了！”
　　感慨完就挂断电话。
　　千年蜘蛛精无处宣泄怒火，这才叫来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老、老板？”
　　寒鸦试着叫了声。
　　千年蜘蛛精冷笑，阴森森的笑意渗出丝丝凉意。
　　寒鸦对这种笑意再熟悉不过，惊讶道：“老板，真的是你！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妖不妖，人不人的？”
　　话音刚落，一条蜘蛛腿猛地刺过来。
　　寒鸦吓得愣在原地不敢动，蜘蛛腿绕过他，在墙上开了个口子。
　　“你代言的是什么东西？”
　　寒鸦不明所以，过了好久反应过来：“你是吃了长生馆的食物……”
　　“长生馆……”千年蜘蛛精握紧拳头，余光瞥见垃圾桶里的盒子，上面的‘长生’两个字金灿灿的，格外瞩目：“带我去找这家店的主人。”
　　寒鸦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好不容易才从隗钰山的魔爪中逃脱，实在不想再去那个恐怖的地方。
　　然而千年蜘蛛精不容他拒绝，提溜着寒鸦走出公司大门。
　　……
　　享受难得的好天气，隗钰山在地上铺了层床单，躺在靠近窗户的地方进行光合作用。
　　莫迟正在吃早餐。
　　在此要强调一点，他的早餐是从三小时前开始吃的。
　　隗钰山望见那一个个空掉的碗盆，露出心碎的表情：养不起，是真的养不起！
　　双手绝望地摸着自己的肚子，喃喃道：“儿啊，你要把为父吃穷了。”
　　正在吃东西的莫迟耳朵一动，锐利的视线朝这射来。
　　隗钰山心里咯噔一声，昨晚心血来潮看了寒鸦主演的《爱你爱到杀死你》，受里面的狗血剧情影响，他已经有点放飞自我了。
　　“你听错了，我是说，胳膊有点疼。”
　　莫迟洗干净手走过来，隗钰山僵在原地，“别杀我。”
　　“这里么？”谁知莫迟不但没有透露出杀意，还温柔地给他按摩，隗钰山抖了好几下，想站起来又被强行按下去，吓得挤出两滴汁液。
　　莫迟蘸了点泪花，放在阳光下观赏：“绿色的眼泪？”
　　隗钰山被戳心窝了，哼唧两声。
　　莫迟失笑：“你竟然还好意思嘲笑玄武。”
　　“那又如何？”隗钰山辩解：“我是从身体里流出的墨绿，和那满头的翠绿不是一个档次。”
　　莫迟摇头，五十步笑百步，说得就是他这种人。
　　没和他讲道理，慢悠悠做着按摩工作，欣赏隗钰山的手足无措。
　　显然，不止隗钰山一个人看了雷人电视剧，莫迟也跟在后面扫了两眼，最终得出结论：很多时候心灵上的煎熬更加折磨人。
　　隗钰山这下肯定对方是听见‘儿啊’的呼唤，决定自救。
　　原先准备掏出两个果子，后来一想，放弃了：“我带你去吃好东西。”
　　莫迟兴趣寥寥。
　　隗钰山：“虽然不一定有杏子好吃，但管饱。”
　　似乎是‘管饱’两个字吸引到莫迟，最终还是和隗钰山走出门。
　　繁华的商业街因为双休日的到来，格外喧嚣。
　　隗钰山在网上团购了两张自助餐劵，带着莫迟进了一家自助餐厅。
　　莫迟对人类社会的了解其实很深，也听说过自助餐，但从来没有亲自去过。
　　眼下看见不少客人，惊讶道：“居然不是骗子开的。”
　　隗钰山无奈：“怎么会和骗子产生联系？”
　　“交点钱就可以随便吃，一听就是亏本生意，”莫迟嘲讽道：“这老板一点经商头脑都没有。”
　　“……”隗钰山勉强维持住残存的笑容：“不要拿你做比较。”
　　莫迟扫了一眼，发现多数人只吃了些鱼虾或者面食就饱了，然后便收拾东西走人，嘴角的笑容更是讥讽：“没用的东西。”
　　一个刚走出来的小女生乍一听到这句话，有些失神。
　　莫迟刚也注意过她，对着隗钰山摇头：“居然只吃了三块蛋糕。”
　　战斗力太弱。
　　小女生是软妹子，当下捂住脸走了，还不忘嘤嘤两声……她给吃货界丢人了！
　　隗钰山：“不要当面说人坏话。”
　　幸亏这女孩脾气好，要不免不了发生争吵。
　　队伍排的很长，等了十几分钟，才终于轮到他们进去。
　　隗钰山忽然没有预兆地转过身，鼻尖撞到莫迟结实的胸肌，鼻梁骨被撞歪一些，连忙对着手机捏了捏，重新调整角度。
　　莫迟觉得比之自己，他才更要注意。
　　“刚那女孩能看见你？”鼻子恢复原形，隗钰山连忙问。
　　莫迟：“因为她很喜欢吃。”
　　隗钰山怔了怔，这是什么逻辑？
　　莫迟随手拿了个餐盘：“简单说就是对于吃有着狂热的爱好，快要达到疯魔的境界，所以能感受到我身上的气息。”
　　透过窗户，还能看见刚走到车站的女生，很难想象看上去这么无害的一个妹子，居然能对吃偏执到如此境界。
　　人不可貌相。
　　自助餐的东西再多，喂饱莫迟远远不够，在服务员收了无数个盘子后，隗钰山才小声提醒差不多了。
　　再吃下去绝对会引起怀疑。
　　莫迟不是很满足，不过还是点了点头：“以后早餐可以来这里吃。”
　　隗钰山给他倒了杯茶解腻，顺便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所以给老板留点活路吧。
　　莫迟的早餐吃到中午，回去的路上又在讨论午饭吃什么。
　　隗钰山听得惆怅：“你想吃什么？”
　　莫迟自然想要源源不断的杏子，但还是含蓄了一些：“随便。”
　　隗钰山：“米饭？”
　　莫迟：“嚼之无味。”
　　隗钰山：“方便面？”
　　莫迟：“俗物。”
　　隗钰山：“杏子？”
　　莫迟快速点头。
　　隗钰山面色一冷，加快脚步往前走，不欲再和他说话。
　　可惜单元门口被堵住，阻碍了他高冷的步调。
　　隗钰山：“谁家买了这么大的床垫？”
　　寒鸦好不容易从缝隙中挤出来，脸涨的通红：“别说风凉话了，快帮我把老板弄出来。”
　　隗钰山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往里推还是往外拉。”
　　寒鸦咬牙：“往里推！”
　　隗钰山打了个响指，在周围布下障眼法，阻止外人的窥探，尔后几根藤条在空中狂舞，对着前方人的臀部就是一顿抽打。
　　火辣辣的疼痛刺激下，胖子肌肉变得紧实，寒鸦抓准机会用力撞了一下，才总算进去。
　　千年蜘蛛精猛地回头，一脸的怨毒。
　　“老老老、老板，”寒鸦小心解释道：“都是为了解燃眉之急。”
　　一扇门哪能困住千年蜘蛛精，大不了挤破，可惜隗钰山原先就给这栋楼做了加固，莫迟来后又布下阵法，夸张一些的说法，固若金汤也不过如此。
　　倒霉的蜘蛛精就这么被卡在里面动弹不得。
　　从寒鸦的一声‘老板’中，隗钰山大致推断出可能发生的情况，蜘蛛精再肥也肥不到这个地步，多半是和他们的产品有关。
　　隗钰山心思一动：“你们是谁？”
　　寒鸦莫名其妙，不明白怎么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是我，”寒鸦小声道：“那晚在小区树上叫骂的。”
　　隗钰山愣了愣，笑道：“你可能是认错人了，这里是我大哥的家。”
　　“大哥？”
　　隗钰山点头：“我们是双胞胎。”
　　寒鸦：“那你大哥在哪里？”
　　隗钰山把玄武训练照夜鱼的地方告知他们：“他正在和生意伙伴钓鱼，现在过去应该还能碰上。”
　　寒鸦和蜘蛛精刚离开，隗钰山立马拉住莫迟：“走，我们出去避避风头。”


第35章 解决
　　风拂过杨柳，拂过玄武的眉梢发丝，唯独没有吹起他内心的波动。
　　照夜鱼在水面不断扑腾出浪花，每一次高高跳出水面，颇有鲤鱼跃龙门的气势。
　　然而它的一双鱼眼，蕴含着无尽的委屈——
　　“神啊，万能的神灵。”阳光下，照夜鱼的鳞片闪闪发光，努力仰望天空：“能不能听到我的呼唤……如果可以，请送一个人来分担我家主人的怒火……”
　　狐族老祖走得十分潇洒，玄武心头有火无处宣泄，这个时候，曾跪舔过狐族老祖N次的照夜鱼，不可避免的一次又一次地成为出气的对象。
　　“就是这里。”一道声音远远传来：“老板，你看那里有人！”
　　照夜鱼在空中翻滚了一下，瞄向远处。
　　瘦的那个笼罩在胖子的阴影中看不清楚，但胖子的表情却是瞧得一清二楚：一看就是来找茬的！
　　照夜鱼激动道：“主人，有人想搞事！”
　　玄武淡淡看了它一眼，没有戳破照夜鱼的小心思。
　　“哦。”
　　“主人，我们去打他们！”
　　玄武没有理会，冰冷的目光一扫，照夜鱼乖乖继续磨炼。
　　话说寒鸦走近了之后只看到玄武还有一条奇怪的鱼，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双胞胎哥哥。
　　正当他想着怎么问话时，千年蜘蛛精已经开口：“长生养生馆？”
　　玄武条件反射露出职业化的笑容：“亲，现在小店搞活动，满十赠一哦。”
　　“果然是你，”千年蜘蛛精尖细的声音此刻有些刺耳：“无良卖家，总算被我找见了！”
　　“可他跟我……”
　　跟我那天晚上见到的人不一样。
　　寒鸦的话还有一半没来得及说完，河边已经多出一只巨大无比的棕褐色蜘蛛。
　　千年蜘蛛精虽然变得肥硕，但攻击力也是增强不少，蜘蛛腿上的倒刺锋利无比，扫过去地面大一些的石头瞬间被撞击的四分五裂。
　　玄武视若无睹，就这么任由攻击打在身上。
　　真正意义上来说，玄武的弱点在头部，他的身体强度就连防御型宝器都比不上。
　　寒鸦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过去好久没有动静，睁开一条缝，惊讶地发现玄武毫发无损。
　　千年蜘蛛精神情变得郑重，刚刚那一击只是试探，但也用了三四成力量，想要接下不难，但纹丝不动还不受伤就有些天方夜谭了。
　　“你是王八还是穿山甲变得？”许久，千年蜘蛛精发出疑问。
　　印象中，只有这两种精怪皮最厚。
　　玄武站起身，给了他两个选择：“买东西，还是被镇压？”
　　千年蜘蛛精是个商人，很快估摸出双方的实力水准，自己未必是他的对手。
　　“买。”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寒鸦惊讶地抬起头……老板，我看错你了。
　　玄武满意地望着他下单，颇有深意道：“你是个聪明人。”
　　千年蜘蛛精十分务实：“有没有办法缓解我的状态？”
　　“老板，你怎么可以这么低声下气？！”寒鸦彻底忍不住了：“肤浅！”
　　撂下两个字，转身就要离开。
　　同一时间，玄武指尖弹出一缕金光，没入千年蜘蛛精的身体，澎湃的灵气得以舒展，千年蜘蛛精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下来，直至恢复美男子的造型。
　　他的美和狐族老祖是不同的，后者是妖娆到倾国倾城，千年蜘蛛精则是有一种高贵圣洁的美丽。
　　很难想象，一只蜘蛛精居然会拥有着神圣的容貌。
　　即便是玄武，也怔了一下。
　　本来已经走远的寒鸦听到动静回过头，再次目睹了自家老板的美貌。
　　“老板！”寒鸦兴奋地重新跑过来，最后几米甚至使用飞的：“你是此生最美的风景！我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愿意为你放逐天际！”
　　照夜鱼都忘记了扑腾，表情是和玄武如出一辙的惊讶……
　　“何等肤浅的爱情！”
　　玄武点了点头，难得没有指责它的言论。
　　千年蜘蛛精似乎早就习惯了寒鸦的作派，没有一点惊讶。
　　寒鸦再度成为一个小跟班，亦步亦趋跟在千年蜘蛛精身后，狗腿的样子堪比当日照夜鱼拥戴狐族老祖。
　　“呵，爱情。”千年蜘蛛精点燃一根香烟，孤独地望着河面。
　　玄武更看重利益，他也不是无偿提供帮助：“我需要你放一张买家秀在评论区。”
　　千年蜘蛛精：“想让我继续误导消费者？”
　　玄武笑了笑：“是引导。”
　　千年蜘蛛精对着河面拍了张自拍传上去，评价写道：东西很好吃，今天的我依旧风流倜傥。
　　寒鸦：“老板真棒，随手一个自拍都比明星好看。”
　　这一刻，玄武看照夜鱼突然格外顺眼。
　　照夜鱼立马邀功：“主人，我从来没有嫌弃过你的丑陋。”
　　玄武的本体真的算不上好看，最多能用威严两个字形容，四大神兽中，朱雀美貌，白虎俊朗，青龙神勇，论颜值，玄武处于末流。
　　想到这里，照夜鱼都快被自己感动哭了。
　　日月可鉴，它对主人是何等的忠心！
　　原本脸色稍微好一点的玄武在听到这句话后，很是残酷地将照夜鱼重新丢回去训练。
　　越看越是心累，玄武无奈地摇头，默默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
　　“把锅带上。”
　　“铲子，魔王铲千万不能忘！”
　　“对了，还有床单！”
　　隗钰山正在房间中辛苦地忙碌。
　　脚步停留在门口，玄武黑着脸，实在是听不下去，推门而入。
　　正在打包的隗钰山吓了一跳，看到他后略有尴尬：“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玄武冷笑，望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准备跑路？”
　　隗钰山心虚道：“我哪里是这种人。”
　　说完，就开始把包裹拆开，东西原封不动地取出。
　　玄武今天已经见识了太多的奇葩，与之相比，隗钰山算是正常的。
　　“蜘蛛精的事情已经彻底解决了。”
　　隗钰山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售后无敌！”
　　明知道是场面话，玄武听得还是很开心，眼中细看能瞧出几分骄傲。
　　显然是做客服做出成就感了。
　　隗钰山默默做了笔记：越是厉害的大人物，越好哄，详情参考莫迟和玄武。


第36章 花神
　　玄武：“已经有人向我咨询过，下期新品什么时候上？”
　　隗钰山惊讶：“谁那么不要命？”
　　他对自己的食物有迷之自信，但也知道短时间内服用，能量积存会导致体重增加。
　　玄武：“不要小瞧售后的力量。”
　　隗钰山讪笑道：“差点忘了你也负责宣传。”
　　玄武很喜欢听人的赞美，故意做出深藏功与名的状态。
　　商业互夸完，隗钰山说起正事：“醋溜婆娑花的原料还需要收集，我准备在下个月初上。”
　　毕竟是开业后的首次上新，隗钰山还是相当重视。
　　看他一脸的野心勃勃，玄武忍不住提醒：“可以做的稍微‘普通’一些。”
　　作为售后，他不怕单对单，就害怕消费者组成受害者联盟，来一次群殴。
　　隗钰山：“这次我要动用魔王铲。”
　　玄武掏掏耳朵，刚才好像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就是魔王铲，”隗钰山证实他没有听错：“我能取得美食大赛的冠军多亏了它。”
　　玄武莫名心惊：“你把它用在了什么地方？”
　　“锅里。”
　　“……”
　　隗钰山：“每次拿着它炒菜，我都特别有灵感。晚上要不要用魔王铲给你炒个蛋炒饭吃？”
　　玄武猛地摇头，抓住隗钰山的肩头：“我听说过魔王铲的凶名。”
　　“所以呢？”
　　玄武：“传闻中魔王铲只是被封印，器灵还在。”
　　隗钰山点头：“我知道。”
　　玄武深吸一口气：“想象一下这个画面……魔王铲正在沉睡，不时有人把它翻两下身，它不想理你，继续睡，然后你再一次给它翻身，到了最后，你觉得它会不会醒？”
　　“……”
　　隗钰山抿了抿唇，拒绝去想。
　　“你能得到也是你的机遇，”玄武转而道：“不过魔王铲是凶兵，很难想象你们间会有共鸣。”
　　即便是在沉睡中，魔王铲也有本能的反应，照常理，一个和善的人拿到后神智会渐渐受到影响。
　　隗钰山想了想，知道多半和莫迟有关，否则单凭他的本事，很难镇住魔王铲。
　　“我还需要一点婆娑花，”不去讨论这个沉重的话题，隗钰山询问：“附近能搜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惜只发现了几株。”
　　玄武沉吟片刻：“婆娑花通常都是单株生长，很难找到成片的区域。”
　　醋溜婆娑花……光是想到这个名字，玄武的表情就不太好，等到需要试吃的时候无论如何也不能亲身上阵。
　　“照夜鱼呢？”隗钰山默默展望未来后，发现玄武没有捧着鱼缸。
　　“它需要更多的磨炼。”经他提醒，玄武准备回河边监督照夜鱼有没有偷懒。
　　玄武一走，隗钰山立刻倒在行李上，惆怅道：“早知道他有办法对付蜘蛛精，我绝对不会跑路。”
　　现在还得重新整理。
　　莫迟出现在身侧，丝毫不同情道：“早就提醒过你，蜘蛛精本事再高，也不会是玄武的对手。”
　　隗钰山做事求一个万全，这也是他四处惹事如今还活着的最大原因。
　　“婆娑花……”几根藤蔓各司其职认真地清扫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隗钰山靠窗托腮，愁容满面：“如何去寻找足够的婆娑花？”
　　“请花神。”在他的碎碎念中，莫迟给出回应。
　　“花神？”隗钰山感兴趣道：“这种神灵真的存在？你亲眼见过么？”
　　“见过？”莫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笑意揶揄。
　　隗钰山也知道自己问错了，叹道：“吃过？”
　　莫迟：“发苦。”
　　说着居然还砸吧了一下嘴，很不满意道：“那种味道，居然还好意思叫花神，本以为是甜品。”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何等嚣张。
　　真希望有天他也能具备和莫迟一样的本事，可以随意惹事后，还能津津有味地谈论。
　　过了好久，隗钰山猛地摇头，不对，现在不是想如何闯祸能全身而退的时候，这是种找死的行径。
　　“要去哪里请花神？”
　　莫迟手中凭空出现泥土：“首先，把自己想象成一朵花。”
　　说着将土壤不停洒在隗钰山周围，双手捧着下巴：“一朵向阳的花。”
　　“……”隗钰山神情古怪：“当初你就是用这种方法请到的花神？”
　　“过程不重要。”莫迟一脸淡定。
　　隗钰山：……真的是为了吃什么都能做出来。
　　随着太阳一点点倾斜，屋中被晒到的面积越来越大。
　　莫迟：“请花神一定要虔诚，可惜我已经尝过它的味道，不感兴趣，没有办法继续保持一颗虔诚的心。”缓了缓偏过头对隗钰山道：“剩下的只有靠你自己。”
　　隗钰山眉心一跳。
　　莫迟打了个呵欠：“虔诚的许愿吧。”
　　为了大计，要隐忍。
　　反复安慰自己后，隗钰山放松心态，想象自己是一朵花：“我是一朵花，一朵不会结果实的花。”
　　莫迟的脸色顿时变了，打断他：“不，你会结！”
　　隗钰山已经陷入深度的自我催眠，无论莫迟说什么，都不能叫醒一个沉醉在幻想中的人。
　　在这种想象中，隗钰山只觉得身上的每一处叶子都在尽情地舒展，甚至连花香味都开始渐渐发生转变。
　　空中突然飘落一阵花瓣雨，隗钰山连忙检查身体：“是我的头发么？”
　　一看，茂盛的枝叶还有小白花都在，这才放下心。
　　不远处莫迟蹙了蹙眉，他仅仅告诉隗钰山第一步需要做什么，然而后面的步骤都没实践，花神就请来了。
　　莫非植物呼唤花神会更容易？
　　还没等他细想这个问题，花神已经降临。
　　柔软的金色长发，充满异域风情的五官轮廓，目中像是含着细碎的光芒。
　　隗钰山愣了下：“外国人？”
　　花神笑容凝固。
　　莫迟忍不住道：“本地特产。”
　　他一出声，花神才注意到屋中还有一人，吓了一跳。
　　隗钰山：“为什么两只瞳孔的颜色会不一样？”
　　花神得意道：“因为我是万花之王，能用不同的花瓣给自己染色，这是天赋。”
　　隗钰山吸吸鼻子……难道不是一个再鸡肋不过的技能？
　　不过花神爱美，显然有不同的理解。
　　“可爱的孩子，”花神在半空中转了个圈，裙摆荡漾出花纹：“召唤我来，所为何事？”
　　隗钰山唇瓣动了动，还没来得及说出话，花神笑眯眯道：“是想要得到我的身体么？”
　　“……”
　　五秒钟的沉默后，隗钰山抓住玄武的袖子，试图平复内心……最近的精怪都是怎么了？为什么遇见的没一个正常的，他隐隐记得一百年前和其他精怪打交道时，大家都是正经的画风。
　　莫迟居然认真回答了这个问题：“天道变了，众生也就变了。”
　　从前精怪间讲究一个‘争’，争宝器，争机缘，再往前说，远古时期，厮杀是常态。
　　然而后来无数精怪陨落，人族崛起，天道不再提倡互相厮杀，就像是保护稀有物种一样提倡和平共处。
　　这些寂寞无聊久了的精怪就开始琢磨，如何能为生活增添趣味。
　　就拿隗钰山来说，他真的正常么？
　　莫迟凝视似乎被吓到的隗钰山，再看看货柜里那些积压的黑暗食材……未必吧！
　　隗钰山并不知道莫迟正面无表情的吐槽，还在感慨自己已经是妖怪圈中为数不多的好精怪。
　　有求于人，隗钰山尽量露出一个善意的微笑：“你好，我想点十份婆娑花。”
　　花神：“……我不是送外卖的。”
　　“了解。”隗钰山点头：“所以什么时候能给婆娑花？”
　　花神为了保持形象，重新洋溢起美美的笑容：“现在不是婆娑花的花季，没有那么多储存量，仅有的都被我用来染了指甲。”
　　“……”


第37章 凶兵
　　花神给隗钰山展示自己五彩缤纷的指甲：“漂不漂亮？”
　　隗钰山心道暴殄天物, 面上还是笑嘻嘻道：“染指甲应该只需要用到花瓣, 花的茎干还在么？”
　　花神：“尸骨无存。”
　　隗钰山的笑容挂不住了。
　　花神忽然陷入一种说不清的感慨：“已经有数百年的时光没有人成功召唤过我，你我有缘，我却不能带给你什么。”
　　如果不是莫迟之前说花神吃起来是苦的, 隗钰山现在都有种把对方做成菜的冲动。
　　花神顾影自怜：“除了奴家的这副身体，无以为报。”
　　显而易见, 他已经在寂寞中彻底变态了。
　　隗钰山：“我对你的肉体没兴趣。”
　　花神露出受伤的表情。
　　隗钰山：“有没有什么能作为婆娑花的替代品？”
　　花神想了想：“一种蘑菇味道类似。”
　　虽然很难把蘑菇和花联系在一起, 隗钰山仍旧张口道：“我点十份蘑菇。”
　　花生气急败坏道：“说了不要点单！”语毕又恢复淑女的形象：“随我来。”
　　话语间有几分为难的意思, 因为花神的速度相当快, 几乎是与风同在, 寻常精怪很难跟上。
　　然而隗钰山根本无需自己飞行，偷懒的依靠莫迟，全程观赏风景。
　　花神居无定所, 引领他们来到一处山花遍野之地。
　　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 可以称得上是一片净土。
　　花神笑容满面, 望着好奇四处张望的隗钰山摇头：“你胆子可真大, 来到这无人之地, 就不怕我会对你下手？”
　　隗钰山郑重道：“花神是爱与美的象征, 我相信你的为人。”
　　实则内心：愚蠢的花神啊，敢动歪脑筋, 第一个让饕餮吃了你。
　　花神没有听到他私下的吐槽, 感动道：“你如此信任我, 我绝对不会对你行不轨之事。”
　　隗钰山冷淡地笑笑：“蘑菇在哪？”
　　“我去给你摘。”
　　花神掀起裙子, 赤足在漫山遍野奔跑, 风撩起金色的长发，美得像是希腊神话中的女神。
　　隗钰山却是静默许久，伴随着花神奔放的姿势，他清楚看见对方的腿毛，还有那一双比寻常女子大出不少的脚踝。
　　“历代花神传男不传女。”莫迟直接给他做了解答。
　　隗钰山喉头有些干涩，确定花神的性别后，再看这一幕，有种难言的感觉。
　　山风将花神的歌声一并带过来——
　　“采蘑菇的小姑娘……”待他跑过来时，刚好唱到‘清早光着小脚丫。’
　　隗钰山低头望着那一双大脚，抬头发出悲叹：“天要亡我精怪圈！”
　　最近碰到的，都是些什么奇葩？
　　莫迟几次望着隗钰山欲言又止，万岁也好，花神也好，他们好歹只祸害几个人，隗钰山就厉害了，一手黑暗料理足以玩灭整个修真界。
　　可惜隗钰山没有这种觉悟，摘了瓣蘑菇扔进嘴里：“不错。”
　　口感上确实有相似之处。
　　隗钰山突然换了种语气，遗憾地望着花神：“美则美矣，可惜有点胖。”
　　花神立马变了一张脸，杀气腾腾。
　　隗钰山无视怒火，继续道：“我是开网店的，这期新品除了蘑菇我还想再上美容减肥茶，到时候可以免费给你寄过来一份。”
　　花神愣神，半晌后一脸娇羞道：“这怎么好意思。”
　　隗钰山深情款款：“你的美丽打动了我的心扉，日后只要有新产品，我就会给你寄过来，相应的，我希望你能提供试吃报告。”
　　花神点头：“希望你不要反悔，做无信之妖。”
　　隗钰山笑笑，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莫迟同情地瞥了眼以为占了便宜，正沾沾自喜的花神，不禁摇了摇头。
　　和花神说了再见，隗钰山满载而归。
　　莫迟余光一直留意着他的侧颜……没有丝毫罪恶感，隗钰山还在滔滔不绝谈论下期产品的灵感。
　　这让莫迟感受到一种心惊，无端产生一个诡异的念头：千万不能让隗钰山身边缺朋友，否则迟早遭罪的会是自己。
　　·
　　照夜鱼乖巧地躺在地上，鱼尾巴一晃一晃。
　　隗钰山黑着脸捡它起来：“我还不想被当做这栋居民楼里的异类。”
　　照夜鱼鱼鳃动了动：“这蘑菇的味道好奇怪。”
　　隗钰山：“花神送的。”
　　照夜鱼：“就是那个传闻中喜欢男扮女装的奇葩？”
　　隗钰山开门进去，失笑：“看来是我孤陋寡闻。”
　　他还真没听说过花神的事迹。
　　照夜鱼：“早些年我跟着主人走南闯北，长了不少见识。”
　　隗钰山环顾一圈，没有看到玄武。
　　照夜鱼：“主人说要找个地方写论文。”
　　隗钰山按了按太阳穴，差点忘了玄武还是个医学博士。
　　“主人写论文的时候很暴躁，”鱼唇止不住的碎碎念：“过于危险。”
　　考虑到生命安全，它还是决定来找隗钰山。
　　“茶是昨天的。”隗钰山看见它往壶里钻，提醒道：“我去重新泡上一壶。”
　　照夜鱼感动的眼泪汪汪，主人就从来没有对自己这么温柔过。
　　壶搭到炉子上后，隗钰山开始炒菜。
　　照夜鱼无聊地翻来翻去，注意到铲子：“小东西长得挺别致。”
　　隗钰山：“这锅铲很名贵。”
　　照夜鱼缠着他具体说说。
　　隗钰山皱眉，以前怎么没发现照夜鱼是个喜欢粘人的性格。
　　殊不知，自打狐族老祖的事情发生，照夜鱼日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现在更是发自肺腑的认为，隗钰山虽然不按常理出牌，但至少比玄武好上很多，难免生出些亲近之意。
　　拗不过他，隗钰山无奈，只得介绍：“这是魔王铲。”
　　“……”照夜鱼一连吐了好几串泡泡：“你真会开玩笑。”
　　隗钰山认真地望着它。
　　照夜鱼：“真是魔王铲？”
　　在天陀山，自己曾被作为食材，难不成当时炒它的是魔王铲？
　　隗钰山再次将魔王铲的来历说了一遍。
　　照夜鱼没有丝毫犹豫，头也不回的离开。
　　主人，我好想你！
　　然而还没走出多远，又被隗钰山提溜回来：“你没有生活常识，独自在外面生活不安全。”
　　照夜鱼疯狂摇头，珍爱生命，远离隗钰山。
　　可惜隗钰山容不得它拒绝自己的好意，打发照夜鱼坐在椅子上，并且让莫迟看守。
　　照夜鱼已经催眠自己忽视饕餮的存在，然而莫迟一站在身边，就有种分分钟被吞下肚的错觉。
　　认真工作的男人都会有一种格外的魅力。
　　即便是现在都快要发疯的照夜鱼，也不得不承认，挽起袖子做饭的隗钰山格外迷人。
　　完全沉浸在美妙的世界中，每一个动作仿佛都带有韵律。
　　花神提供的蘑菇数量有限，第一次试验不敢用的太多，只备了两人份。
　　翻炒，继续翻炒。
　　手腕突然一紧，隗钰山节奏被打断，皱着眉头望着手上的铲子，方才有一瞬间，他清楚的感知到魔王铲像是脱缰的野马，要从手中逃脱。
　　错觉。
　　隗钰山安慰自己。
　　来回翻炒几下，锅中骤然间迸发出七彩的光芒。
　　照夜鱼吓了一跳，甚至忘记被吃的威胁，跳到莫迟怀里，瞪大鱼目：“现实版本的《中华小当家》？”
　　莫迟云扫了眼，作出判断：“怕是魔王铲苏醒了。”
　　照夜鱼吓得身子都僵了。
　　光圈越来越大，隗钰山没有办法自我欺骗，连忙施展法术阻挡能量的蔓延，彩虹色的亮光已经趋近夺目的层次。隗钰山勉强维持周围布下的屏障不被打破，每一个细胞壁都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
　　似乎有一双眼睛睁开了，正在盯着他。
　　莫迟丢进来一团巴掌大小的能量团，光圈总算停止波动。
　　刺眼的光芒停止，隗钰山得以看清。
　　魔王铲的正中间多出一只血目，独属于恶魔的黑红色。
　　“这是哪里？”低沉雄厚的声音像是从宇宙中传来，震得耳膜生疼。
　　隗钰山摆正态度：“尊敬而伟大的魔王铲啊，您终于苏醒了！请不要乱动，为了让您醒来，这是我千辛万苦布下的万劫法阵，阵法还要运转一段时间，才能停止。”
　　说罢，快速把炉子关掉。
　　魔王铲感觉身体滑腻腻的，血目一扫，一滴油正在从表皮留下。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早知道今天炒菜就不放那么多油了。
　　清清嗓子：“伟大的魔王铲啊，涂在您身上的是千年寒乳，是我冒死从北极的冰山中取出。”
　　“一千多年了。”魔王铲不理会他的谄媚，带着一丝难言的惆怅：“竟然睡了这么久。”
　　隗钰山默默后退一步，想要不动声色躲到莫迟身后。
　　然而就在这时，血目中泛起波澜：“我虽不知世事变迁几何，但锅这种东西，自问还是见过不少。”
　　隗钰山勉强露出亲切的笑容：“您误会了，这不是锅，是进行万劫法阵的宝器。”
　　这一刻，照夜鱼是真的佩服隗钰山，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不是谁都有的。
　　隗钰山求生欲相当强大，向莫迟投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莫迟：“我不吃锅铲。”
　　隗钰山倒吸一口凉气。
　　魔王铲血目中流淌着怒火：“无知小儿，竟然把我当成锅铲使用，你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说罢，魔王铲变大一倍，通体如烙铁，凶恶地朝隗钰山招呼过来。
　　植物类的精怪最怕火，隗钰山骂了句脏话，也不含糊，直接拿锅盖作为武器。
　　来势汹汹的魔王铲在半空中停住，隗钰山低头望着双手，莫非自己在不知道的时候觉醒了定身术？
　　现实无情地给了他一巴掌，事实证明有这种能力的不是他，莫迟手指一动，逼退魔王铲几步。
　　“别太过分。”
　　血目一眯：“饕餮，天道竟然还允你存活？”
　　莫迟十分不要脸道：“承蒙上天不弃。”
　　找到了靠山，隗钰山再次嚣张，找准机会跑到莫迟身边，轻声道：“快把它打回原形。”
　　显然还没有歇了炒菜的念头。
　　莫迟：“欺负一只虚弱期的铲子，很无聊。”
　　全盛时期的魔王铲对付起来很麻烦，但现在的魔王铲早已不复昔日辉煌。
　　隗钰山表现出十足的惊讶：“莫非我的万劫法阵只解开了一部分封印？”
　　说罢猛地摇头：“不可能，连千年寒乳都用上了，不会出错！”
　　莫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说谎的最高境界是什么……说到自己都相信了。
　　隗钰山的疑惑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种自我催眠。
　　魔王铲冷声道：“带我去找凤凰，这件事暂时作罢。”
　　还在疯狂自我暗示的隗钰山忍不住抬头，他记得莫迟能够逃脱天劫保命也是从凤凰那里要来秘法，如今魔王铲苏醒第一件事便是找凤凰，莫非凤凰一族有什么辛密？
　　莫迟没有直接答应，但也没决绝，似乎在做一种权衡。
　　魔王铲瞬移到窗边，感受到一片宁静祥和，不屑道：“如今的世界竟然已经如此无趣，我闻不到战争的味道。”
　　隗钰山小声建议：“要不您再睡上几年？说不定就有了。”
　　血目中射出一道光芒，隗钰山伸出一根藤条，直接打散。
　　魔王铲‘咦’了一声，对于那截没有爆裂开的藤条十分感兴趣。
　　“你是什么做的？”
　　隗钰山自报家门：“杏树。”
　　魔王铲：“我最讨厌骗人的小辈。”
　　“确实是一棵杏树。”莫迟淡淡道。
　　魔王铲当然不觉得饕餮会在这种小事上欺瞒：“不对劲。”
　　还未等它继续说下去，莫迟忽然道：“凤族，我可以带你走一趟。”
　　魔王铲似乎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惊讶，照夜鱼直接在空中扑腾两下，拼命地给隗钰山使眼色：快去劝劝，万一魔王铲恢复了，岂不是会为祸苍生？
　　隗钰山同样皱眉：“是不是有些不妥？”
　　莫迟双手负在身后，这一刹那，眼中的思绪和魔王铲有些相像：“苍生无趣，这世界确实失了血性。”
　　魔王铲哈哈大笑：“不愧是饕餮，见识不同！三日后，我来找你。”
　　话音犹在，魔王铲却是消失不见。
　　满室沉默。
　　隗钰山走到莫迟身边，摊开手，两枚圆滚滚的杏子乖巧地躺在掌心：“说吧，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上一秒仿佛还想着如何毁天灭地的莫迟秒变画风，目中的冷意渐渐消失，边吃杏子边道：“我虽用障眼法在天道下保全了元神，但早晚会再度引起注意，有挡箭牌为什么不用？”
　　隗钰山：“你的意思是……”
　　莫迟冷笑：“魔王铲凶性难改，一天都不会不安分，有一只虫子日日在天道眼皮子底下搞事，天道自然不会注意到我。”
　　原本还在担心的照夜鱼直接愣住，甚至忘了维持灵气运转，直接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隗钰山眼疾手快，一把将它捞了过来。
　　此时，照夜鱼完全丧失了语言能力……城市套路太深了！
　　它现在不再为天下苍生操心，转而开始同情魔王铲。
　　隗钰山又递出两个杏子：“甜么？”
　　莫迟眯着眼享受，微微颔首。
　　隗钰山适时道：“我的万劫法阵没了，铲子也没了。”说罢很是沮丧道：“赔了夫人又折兵。”
　　莫迟：“……根本没有万劫法阵这东西。”
　　隗钰山委屈地撇撇嘴，再度递出一枚杏子。
　　莫迟神色冷峻，改了说辞：“万劫法阵也就罢了，千年寒乳可是珍贵无比。那魔王铲不知感恩，竟还想恩将仇报，你放心，等到它被天道折腾的差不多了，我就抓过来给你当锅铲用。”
　　“谢谢，”隗钰山持续提供杏子：“你真是个好人。”
　　莫迟摆摆手：“无妨。”
　　照夜鱼：“……”
　　主人，我真的真的好想你！
　　和这两个无赖相比，它的主人，是多么良善的一只神兽！
　　……
　　古有龙凤呈祥一说，龙和凤代表着祥瑞，然而，相处不睦。
　　凤凰对龙族始终压它们一筹十分不满，有的凤凰生来就对龙很敌视。
　　夜深了，隗钰山窝在沙发上，听莫迟讲过去的故事。
　　“其实本质上凤凰并没有错，它们虽然没有龙族强悍的肉体，但涅槃重生之法，足以证明天道对这一族的厚爱。”
　　隗钰山想了想：“天道也给了你吃什么都长不胖的体质。”
　　放在现代社会，那是多少女孩梦寐以求的事情。
　　莫迟瞥了眼他：“你觉得能吃和涅槃重生能相提并论？”
　　隗钰山讪笑：“老人说能吃是福。”
　　莫迟叹道：“生死一道上，没有比凤凰更清楚的。”
　　照夜鱼忍不住插话道：“那魔王铲为何一定要去凤族？”
　　“除了解开封印，大概也是对凤凰一族的秘术有兴趣。”
　　照夜鱼：“如此一来，你岂不是给凤族带去了灭顶之灾？”
　　莫迟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低低笑起来：“凤凰会相当欢迎这位来客。”
　　具体是为什么，他没解释，照夜鱼不敢像缠着隗钰山一样纠缠他寻找答案。
　　至于隗钰山，心心念念只有自己的锅铲。
　　夜深人静，隗钰山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照夜鱼悄悄溜出去，莫迟睁眼看了一下又再度闭眼。
　　小区里，如果有夜归者，就会看到奇特的一幕——
　　一只鱼疯狂地在路上奔跑，口中还念念有词：“太危险了！”
　　寻着自家主人的味道，照夜鱼最终在深山野林发现玄武。
　　黑夜也无法阻止玄武的灵感，全神贯注地修改论文。
　　照夜鱼远远喊了声主人。
　　玄武眉头一皱，抬手就将它拍飞。
　　照夜鱼自己又爬了回来，讨好地蹭蹭玄武的袖子。
　　这下玄武总算分出一点注意力：“你在外面惹了什么事？”
　　鱼头猛摇。
　　过了一会儿，照夜鱼将魔王铲复苏并且要被带去凤族解除剩下的封印一事道出，后半部分还没来得及说，玄武再度沉迷论文：“饕餮这是给自己找了只替死鬼。”
　　照夜鱼呼吸一颤，主人一眼就瞧出目的，岂不是说他比那两人还奸诈？
　　这么一想，它又偷偷想溜回去。
　　“乖乖呆着，”玄武皱眉：“晃得我心烦。”
　　照夜鱼忽然用鱼尾扇了下自己：“主人您是什么时候知道饕餮的存在？”
　　它记得自己没有提到过。
　　玄武：“刚刚你不是说了。”
　　照夜鱼：“主人不惊讶？”
　　玄武：“我多少能感受到隗钰山身边有个厉害的人物守着，只是没想到是饕餮。”
　　照夜鱼露出不符合它性格的深思：“先是饕餮，再是摸魔王铲，前些日子我还在路上遇到一只千岁……这些凶兽或是凶兵一个个现世，总觉得要发生些什么。”
　　玄武揉了揉它的鳞片：“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一条鱼顶着。”
　　照夜鱼想想，觉得是这个理，鱼头枕在玄武身上，觉得心安不少，也睡了过去。
　　敲键盘的声音还在继续，等到照夜鱼彻底熟睡，玄武抬头看了看星空，轻轻叹了口气。
　　……
　　呼吸着清晨的好空气，哼唱着采蘑菇的小姑娘，隗钰山美美地伸了个懒腰。
　　突然，肢体变得僵硬。
　　他方才在做什么？
　　“完了，”隗钰山指着脑袋绝望道：“受花神传染了。”
　　莫迟无动于衷。
　　隗钰山：“你难道不觉得很可怕，我被这首歌洗脑了。”
　　“习惯了。”莫迟：“后半夜你睡梦中一直在唱。”
　　隗钰山身子抖了两下，不小心抖出两枚果实。
　　莫迟眼前一亮，在他反应过来前捡了起来。
　　隗钰山：“洗洗再吃。”
　　莫迟一副不会上当的表情，好像晚一秒钟就会被隗钰山收回去一样，当场吞吃了。
　　隗钰山无奈，有一种苛待孩子的罪恶感。
　　做完早餐：“感觉少了什么。”
　　莫迟提醒：“照夜鱼。”
　　隗钰山这才发现照夜鱼不见了：“今天没熬鱼汤，都没注意到。”
　　幸好照夜鱼不在这里，要不肯定戳心窝。
　　时间一晃而过，又过两日，阴雨绵绵的早晨，魔王铲准时出现。
　　隗钰山指了指自己：“我要跟去么？”
　　莫迟点了点头，他的一缕元神还在隗钰山体内，离得近还好说，远了没有办法发挥出完整的实力。
　　隗钰山有些激动：“我还没见过凤凰。”
　　说着打包了不少零食，准备带去做见面礼。
　　莫迟突然十分认真道：“凤族很适合作为你的客户。”
　　隗钰山露出喜悦的表情：“你觉得它们会喜欢我的食物？”
　　莫迟：“凤凰可以涅槃重生。”
　　换言之，食物中毒对于它们一族，不算什么。
　　“……”
　　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隗钰山最终还是带着不少食物上路。
　　沿途魔王铲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有几次还想趁着莫迟不注意出手教训一番。
　　隗钰山时刻跟紧莫迟的步伐：“它看我的眼神很是凶残。”
　　“怕什么？”莫迟轻哼一声：“真要算起来，魔王铲还欠你千年寒乳。”
　　隗钰山醒悟：“对哦。”
　　魔王铲大怒：“都给我要点脸，那是油！”
　　隗钰山自动屏蔽它的申辩，莫迟更是懒得搭理。
　　魔王铲劝诫自己忍耐，等到封印解开，何愁没有架打？
　　他们专挑荒山野岭走，即便如此，偶尔还是能看到人工建造的亭子。
　　“人族，”魔王铲颇有感慨：“当年百族中最弱小的种群，想不到今日却是最兴盛的。”
　　隗钰山：“智慧的力量很强大。”
　　魔王铲嗤笑一声：“远古时期，我主一刀可以斩数万人族，有智慧也得有命使。”
　　说罢愤愤不平望着天空，嘟囔一句天道不仁。
　　一记惊雷突然劈下，饶是魔王铲躲得快，半边身子还是被雷击伤。不由怨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莫迟：“为什么它不劈你？”
　　莫迟觉得魔王铲智商堪忧，忍不住提点一句：“有什么话，放在心里骂。”
　　直接吐槽天道，饕餮也不会做这么找死的事情。
　　走了六七日，再好的景色也看腻歪了，隗钰山：“还有多久？”
　　莫迟：“就快到了，再翻过六重山，过十二沼泽地，趟过江海，就是凤凰居住的岛屿。”
　　“……”隗钰山觉得他对‘快’这个字的含义欠缺理解。
　　无聊的旅途走到最后人都没脾气了。
　　总算过了江海，大雾中隐隐可见一处小岛。
　　隗钰山伸长脖子张望，依稀在小岛上瞧见了无数金光闪闪的小点：“那该不会……”
　　“是凤凰。”莫迟道。
　　隗钰山喃喃道：“既然凤凰可以涅槃重生，岂不是能永生不死？”
　　“没见识，”莫迟尚未开口，魔王铲便嗤笑道：“凤凰也不能无数次涅槃，强大如凤族的王，最多也就能涅槃个三四次。”
　　谁能永生不死？
　　魔王铲突然生出一股悲戚，它曾目睹过最壮观的时代，无数精怪修士修炼成仙，看似永享长生之乐，然而不过数百年，天降大难，越是强大的存在死得越快。
　　连它的主人，那样一个无可超越的存在，依旧不能幸免。
　　在仇恨和无力的交织中，他们到达岛上。
　　小岛外围有数十名威严的侍卫守候，拦下几人。
　　莫迟掏出一枚玉牌，其中一名侍卫神情肃穆：“我去请教王的意思。”
　　莫迟点头，还算遵守这里的规矩。
　　魔王铲也没有太过猖狂，凤凰的气息是圣洁的，对它这种魔物有天然的压制作用。
　　被这么一群凤凰包围，还没恢复元气的魔王铲秉持夹紧尾巴做人的原则。
　　没过多久，之前离开的侍卫回来，冲同僚点点头，隗钰山等人被放行，跟着侍卫朝小岛中心走去。
　　“梧桐树，”隗钰山眼前一亮，感受到亲切的土木气息，忍不住化为本体随他们前进。
　　魔王铲愣了一下，血目中透出切切实实的惊讶：“真的是一棵树。”
　　莫迟做了强调：“会结果实的杏树。”
　　魔王铲忽然间明白为什么饕餮会选择跟在隗钰山身边，这是为了吃，脸都不要了。
　　不过它没空去嘲笑，用很严肃的语调道：“他身上有兽类的气息。”
　　莫迟面上没什么反应，心中也是一动，虽然早有感觉隗钰山有些独特之处，但并没有和兽联系在一起。甚至朱雀、玄武也察觉到隗钰山的不同，可具体也说不出哪里不同。
　　“兽么……”莫迟目光动了一下：“你确定？”
　　魔王铲：“别质疑我的能力，可惜主人已经不再，否则凭他的本事，肯定能瞧出这棵‘杏’树的本质。”
　　隗钰山正走着，树枝突然抖了一下，回过头用怀疑的视线望着他们两个：“有人在说我坏话。”
　　魔王铲怔了一下，这都能感觉到？
　　不知是抱着何等心态，他试着在心里骂了隗钰山两句，果然，隗钰山树枝接连摇晃了好几下。但二者的距离一拉开，不管他骂什么，隗钰山都没有反应，只是偶尔回头疑惑地望上一眼。
　　魔王铲心惊，这是何等恐怖的第六感！
　　岛屿最中央，是恢弘的宫殿，每一根柱子，都在散发着生命的气息。
　　和龙宫不同，眼前的这座宫殿要更加严谨，没有任何多余的部分，台阶上竟然雕刻着龙的纹路。
　　隗钰山踩在上面时心情怪怪的，小声对莫迟道：“还好龙王不知情。”
　　要不说不准会成为一场新的世纪大战。
　　莫迟淡淡道：“龙王的靴子上绣的就是凤凰，还不止一只。”
　　“……”
　　所以都是要立誓把对方踩在脚底？
　　四处都有侍卫，多是穿着金色铠甲的女子，隗钰山：“听说历代凤凰一族的王是女子，看来是真的。”
　　魔王铲嗤笑：“还没蠢到家。”
　　隗钰山回以一个白眼，掏出零食准备一会儿献上。
　　大殿里金碧辉煌，坐在王座上的女人头戴金色王冠，眸色赤红，和魔王铲不同，她的这种红，要纯粹很多。
　　“别来无恙，饕餮。”
　　虽然来了三个，但凤王只对着莫迟一个人说话。
　　“一别数年，凤王美貌依旧。”
　　凤王笑了笑，视线在隗钰山和魔王铲身上转悠了一圈，最终停在隗钰山身上：“这位是……”
　　魔王铲实在难以相信，隗钰山的存在感居然比自己强。
　　实际上，隗钰山抱着堆成小山的零食，凤王想忽视都难。
　　很严肃的时刻，然而隗钰山的心中还是忍不住哼唱采蘑菇的小姑娘，尤其是唱到后半部分忘记歌词，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凤王看出他的神游其外，评价道：“有趣。”
　　魔王铲漂浮在半空中，试图引起凤王的注意。
　　“是魔王铲么……”凤王勾了勾唇：“曾经凶名赫赫，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
　　话中没有多少奚落，更多的是一些感慨。
　　魔王铲动了动：“我来是想请凤王帮忙解除封印。”
　　凤王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既然是你自己陷入的沉睡，何谈封印一说？”
　　魔王铲沉声道：“凤王何必明知故问，我主死前封印了我的大部分能力。”
　　是禁锢，但也是一种保护。
　　“这两天有几只小凤凰就要孵化，你们可以多留下几天，沾沾祥瑞之气。”
　　这句话不是妄言，能亲眼看到凤凰出生的过程，一段时间内会有好运相伴。
　　魔王铲也不指望凤王当场就能同意，对于暂时留在凤族的提议没有反对。
　　隗钰山则抓紧时间推销自己的产品：“无添加，全都是绿色环保，活动期间，还有满减优惠。”
　　凤王活了这么久，也是第一次看到隗钰山这种品种，失笑道：“我族不吃外界的食物。”
　　隗钰山：“这些是免费赠送的，您品尝完觉得合适再下单也不迟。”
　　毕竟是莫迟带来的人，饕餮的面子凤王还是要多多少少给一些，没再坚持，让他把东西留下来。
　　走出宫殿，隗钰山陷入幻想：“等到凤王被我的食物征服味蕾，一定会后悔刚开始的拒绝。”
　　莫迟不忍心戳破他的美梦，魔王铲却是看不下去：“你能不能活得真实点？”
　　隗钰山再度将它屏蔽。
　　凤凰的蛋统一放在山谷中，负责看守的都是凤族最精锐的士兵。
　　即便得到凤王的许可，隗钰山他们也只能在对面的山崖上进行观看。
　　凤凰蛋相当漂亮，蛋壳表面有奇特的纹路，周遭萦绕着淡淡的金光。
　　隗钰山看了许久，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莫迟呵斥：“收敛点，这里是凤族的地盘。”
　　然而他的话一点说服力也没有，因为同一时刻，莫迟的喉头也有可疑的动静。
　　魔王铲很想拍死他们两个，就算找死也别拉上它，没看到那些侍卫正在死死注视着他们，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注意。
　　隗钰山先找回理智：“小凤凰那么可爱，怎么能吃？”
　　莫迟偏移目光，尽量不去看那些凤凰蛋。
　　等了半日，也没有孵化的迹象，隗钰山对于凤凰诞生的过程很有兴趣，即便如此，还是坚守在原地。
　　朝霞如焰火一般，在天际绽开时，其中一个凤凰蛋开始有了裂痕。
　　隗钰山只能看清金灿灿的光辉，许久后，才终于得见一只毛茸茸的翅膀。
　　死死攥紧莫迟的袖子……想烤。
　　莫迟仰头望望初升的太阳，又看了看肉乎乎的翅膀，也想吃烤鸡翅了。
　　魔王铲冷冷道：“我劝你们善良。”
　　这句话从它口中说出有些讽刺。
　　小凤凰张开双翅，对着太阳发出一声清鸣。
　　凤凰一族，有着与生俱来的骄傲，小凤凰扑腾了一下翅膀，没两下就飞了起来。
　　隗钰山擦干嘴边可疑的津液，努力不用一个厨子的眼神去看凤凰。
　　“不是说蛋生的动物会把第一眼看到的人认作是父母？”
　　莫迟：“凤凰是神兽。”
　　种族方面就有天生的优势，比方说传承的记忆，还有……口感。
　　隗钰山眼中只有肉质鲜嫩四个字，说话间两人目光对上，同时心虚地别过脸。


第38章 请求
　　最早出生的小凤凰在半山腰的位置飞了一圈, 忽然将目光定格在隗钰山一行人。
　　小凤凰不知是怎么想的, 居然扑闪着翅膀朝他们飞来。
　　隗钰山下意识伸出手，小凤凰停在掌心, 轻轻用嘴啄了一下, 十分友好。
　　几名凤族侍卫走上来，态度和善不少，其中一位笑道：“凤凰的感知最是敏锐，它能感觉到你是真心喜爱它。”
　　隗钰山心虚地笑笑, 嘴上却道：“凤凰如此美丽, 怎么会不喜欢？”
　　魔王铲险些听吐了，鄙视地望了眼隗钰山，的确是很喜欢, 但是这份喜爱是针对凤凰本身，还是把凤凰当作食材, 就不好说了。
　　小凤凰的黑豆眼瞅了瞅莫迟，如临大敌，示威性地叫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 再次转了一圈。
　　起初隗钰山以为它是要飞回山谷，谁知道小凤凰居然最后停在自己的头顶。
　　隗钰山脸色一下黑了：“这不是你的巢穴。”
　　几名侍卫也很是尴尬, 这种行为的确不礼貌。
　　然而他们一靠近, 小凤凰就扯着嗓子叫, 抓一只刚出生的凤凰不难, 然而又不敢弄伤它。
　　如此一来, 就成了僵局。
　　一道金光再次射向天际, 又一枚凤凰蛋裂了，很快钻出一只壮硕的小凤凰，左摇右摆两下，不多时就适应了新环境。
　　侍卫也顾不得去抓隗钰山头顶的小凤凰，高兴道：“这次出生的孩子都很健康。”
　　偶尔会有那么几次，刚出生的小凤凰没有破壳成功，最终夭折，所以每次凤凰破壳，都是一个心惊胆颤的过程。
　　壮硕的小凤凰飞了几下，再次稳稳停在隗钰山头顶，和最先出生的那只凤凰打成一团。
　　隗钰山的头发瞬间成为乱糟糟的鸡窝，皮笑肉不笑道：“劳烦几位将它们取走。”
　　一次可以说是偶然，两次就有些引人疑惑。
　　莫迟淡淡道：“他的本体是树木。”
　　几名侍卫恍然大悟，这样便说得过去。
　　有了这段插曲，隗钰山不敢在此地多留，万一等下所有的小凤凰都想在他身上建窝，麻烦就大了。
　　然而头顶的两只凤凰爪子死死扒住他的头发，不肯松开。
　　一名侍卫小心翼翼建议：“要不我帮你把这茬头发割断？”
　　隗钰山杀意凛然：“你可以试试。”
　　侍卫讪讪退下，理亏在先，也不能怪人家态度不好。
　　无奈，隗钰山只好顶着两只小凤凰去找凤王。
　　同一时间，凤王坐姿端庄，正盯着隗钰山送来的那些食物发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些食物带给她一种危机感。
　　凤王还在考虑要不要尝试，一名佩刀侍卫快速走进来，低声在凤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秀气的眉毛一扬：“有这种事？”
　　侍卫：“可能和他是树精有关。”
　　凤王笑了：“一般的树精可没这种本事，山谷里四处都是梧桐木。”
　　侍卫惊讶，换言之，岂不是在小凤凰眼里，隗钰山比梧桐木珍贵。
　　隗钰山走进来时，凤王正笑眯眯看他，望得他心里发寒。
　　凤王抬眸，将视线移到他的头顶：“你们两个小家伙该闹够了。”
　　“不。”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道奶声奶气，另一道则更为软糯。
　　不止隗钰山，魔王铲血目也是泛出一丝波澜……不愧是凤凰，出生就能口吐人言。
　　“我们要在这里睡觉。”一只小凤凰睁大黑豆眼。
　　另一只翅膀抖了抖，接着道：“我们要在这里嬉戏。”
　　语毕两只同时开口：“我们还要在这里交|配。”
　　“……”
　　隗钰山的脸色已经差到一个境界。
　　凤王轻咳两声，试图遮住小凤凰清脆的声音。
　　“不得无礼，这位是我凤族尊贵的客人。”
　　然而两只小凤凰像是机器人，来来回回就重复着这三句话。
　　凤王冷笑一声，一只手隔空探来，在即将抓住小凤凰时，目光突然动了动，收回手凝视隗钰山：“它们才出生，性子太倔，本王也无能为力。”
　　隗钰山挑眉……骗妖呢？
　　堂堂凤王，能镇压不住幼崽？
　　凤凰面不改色道：“就让它们暂时跟在你身边，凤凰生来就能带来祥瑞，你的运气也会与日俱增。”
　　隗钰山说话也不客气了，指了指狗窝一样的头：“合着我捡了个便宜？”
　　凤王：“之前你说的网店，本王很有兴趣，凤族有着不少天材地宝，我们甚至可以长期合作。”
　　隗钰山无耻的心动了，最后关头还是强忍住，望向莫迟……快帮我把头顶的东西拿下来。
　　莫迟袖子刚有动静，凤王幽幽道：“小凤凰栖居，会增加果实产量。”
　　动作陡然收住，莫迟温柔地望着隗钰山：“我看后面还有点位置，要不再加进来一只？”
　　如果不是亲耳听见，谁能想到饕餮有朝一日会用这种商量讨好的语气和人说话。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隗钰山还是被莫迟的厚颜无耻震惊。
　　不可能公然和凤族撕破脸，隗钰山委婉道：“凤凰非梧桐不栖，非醴泉不饮，在下一个小小的妖怪，实在是养不起。”
　　凤王摇头：“那是误传。”
　　说着打开桌上的零食，吃了一口，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你看，我们凤凰是很好养活的。
　　事已至此，凤王心意已定，隗钰山再说什么也是枉然。
　　两只小凤凰在头顶叽叽喳喳叫了不停，似乎在做胜利的欢呼。
　　“睡觉！”
　　“嬉戏！”
　　“哦，还有交|配！”
　　它们对这三个词组格外热衷，不时扑扇翅膀。
　　隗钰山深吸一口气，和凤王讨论了食材问题，凤王也是大度，立马传唤人进来送了不少好东西。
　　魔王铲阴阳怪气道：“凤王还真是放心。”
　　就不怕隗钰山和莫迟把这两只聒噪的凤凰，一只清炖，一只红烧。
　　凤王淡淡一笑，没有多说。
　　魔王铲总觉得其中有猫腻，刚出生的小凤凰是凤族最宝贵的财富，缘何让它们跟一个外人亲近？
　　凤王不再谈这件事，转而道：“你苏醒的时候闹出的动静太大，当时本王就感觉到天地能量有变。”
　　魔王铲平生最爱搞事，听到她说的，还很是自豪。
　　凤王忽然目光探向远处：“即便你不来，本王也会出去找你一趟。”
　　魔王铲血目中满是狐疑和戒备。
　　凤王：“互利互惠，我可以帮你解除一半封印，但你也要为我凤族做一件事。”
　　“一半？”魔王铲的声音变得尖锐。
　　凤王平静道：“你从前的主人何等厉害，他布置下的封印本王没有信心全部解开。”
　　提到前主人，血目中透出一分哀伤。
　　凤王却是笑得嘲讽：“那样惊才绝艳的一个人，都逃脱不了天道制裁。”
　　说话间有一种兔死狐悲的感伤。
　　即便它们一族深受天道眷顾，这份眷顾又能维持到何时。
　　需知每一个修炼有成的人，都曾经是天道的宠儿。
　　“一半就一半，”魔王铲很快做出决定：“你想让我帮你杀谁？”
　　凤王摇头：“不是打打杀杀之事。”
　　几人随她来到宫殿外，凤王遥遥一指：“感觉如何？”
　　魔王铲不明所以。
　　至于莫迟，视线就没从小凤凰身上移开过，思索它们究竟能不能真的让隗钰山创收。
　　一想到满树的杏子，他就控制不住内心的悸动。
　　唯独隗钰山眸光闪烁：“凤王莫非指的是这些梧桐树？”
　　凤王赞许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
　　魔王铲自信血目的威能，可惜无论盯着梧桐树看多久，都没有瞧出问题。
　　凤王的眼中掠过一道悲哀：“自我凤族定居，迄今为止梧桐树已经伴我族数万年不止，然而这些年，它却生长的越来越慢，新种下的树苗同样长势不好。”
　　魔王铲：“与我何干？”
　　它又不是催生的，就算长得慢，也无能为力。
　　凤凰神秘一笑。
　　隗钰山不想浪费时间，点明道：“松土。”
　　魔王铲定在原地。
　　凤王点头：“整个小岛面积太大，加之普通人松土掌握不好力道。”
　　魔王铲大怒：“你居然想用我来松土！”
　　凤王：“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准备工作很重要。”
　　魔王铲就是最重要的一环。
　　若不是还在封印中，魔王铲当下就会与凤王撕破脸。
　　“魔王铲，一铲可碎山河，岂能用在翻土上？！”
　　凤王笑道：“我在你的身上闻到一股油烟味儿。”
　　魔王铲一怔。
　　凤王慢悠悠道：“想必平日里没少被用来炒菜。”
　　既然都能炒菜，松个土算什么。
　　魔王铲一点点偏转向隗钰山的方向，身上的杀气已经掩饰不住。
　　隗钰山坚持：“那是万年法阵。”
　　莫迟为了杏子，跟着强调：“没错，质疑他就是质疑我。”
　　咔嚓。
　　魔王铲仿佛听到心碎的声音。
　　凤王：“这些梧桐木不少已经开了灵智，梧桐最有灵性，你帮助它们，它们也会回报你，生命能量可以帮助封印松动。”
　　这话说的不假，魔王铲自然挑不出错处，然而血目中的杀意却是越来越甚。
　　另一边隗钰山也在好言好语做着思想工作：“昔有勾践卧薪尝胆，今有魔王铲松土，说不准千年后又是一段佳话。”
　　魔王铲深思，比起解开封印，一时的忍辱负重确实算不了什么。
　　隗钰山见他有所松动，激动地化为本体和梧桐树排排站，树皮皱了皱，一脸羞涩道：“可以顺便帮我也松松么？”


第39章 归程
　　枝叶随风飘扬，嫩绿的枝条上还抽出不少新芽。
　　隗钰山挤在一堆梧桐树中间, 自觉是其中最靓的男孩。
　　“我美么？”他搔首弄姿。
　　莫迟痴痴地盯着那些果实, 点头。
　　魔王铲一连说了几个‘好’字：“松土是么, 只要你别后悔。”
　　隗钰山淡定地扎根在那里：“记得力气小一些，别碰坏了我的杏子。”
　　莫迟视线根本无法从果实上移开，幽幽道：“碰坏了, 我让它用命来赔。”
　　魔王铲骂了几句，凤王看不下去, 打了个圆场：“那就麻烦了。”
　　“我可还没答应。”血目中荡漾着不愉快的光芒。
　　凤王笑容亲和, 不过细看有一丝奸诈：“必要时候, 我会和莫迟联手。”
　　魔王铲杀意沸腾：“你在威胁我？”
　　凤王状似惊讶：“才看出来？”
　　“……”
　　除了面子上过不去, 松土其实费不了多少力气，魔王铲能屈能伸，深思后点头：“今天的事, 谁都不许泄露分毫。”
　　凤王：“那是自然。”
　　莫迟没有给出承诺，不过他向来只关心吃，魔王铲倒也不担心他会主动透露出去。
　　凤凰居住的岛屿土质很稀奇，十分硬，一铲下去, 魔王铲就感受到充分的生命能量, 随着它来回翻腾的次数越来越多，身上的封印明显有了松动的迹象。
　　“这土倒是个好东西。”魔王铲起了贪婪之心。
　　然而很快就发现土和梧桐树乃是一个互相供给的整体, 即便他偷走不少土, 时间久了, 没有梧桐树的滋润，这土的效果也会慢慢流逝。
　　隗钰山享受地抖了抖叶子：“轻一些。”
　　魔王铲几次压抑着怒意，不敢在莫迟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心中诅咒有一天隗钰山会被饕餮吃掉。
　　整个岛的松土量是一个浩大的工程，两只小凤凰停在树冠的地方，叼了两片梧桐叶和青草，居然真的在隗钰山头上筑巢。
　　直至傍晚，魔王铲才结束工作，累得瘫倒在地。
　　所有的梧桐树隐隐有拔高的趋势，特别是有些开了灵智的，贡献出一些生命能量回馈魔王铲。
　　“也算是不枉此行。”魔王铲安慰自己。
　　它恢复的很快，隗钰山也在土里享受够了，重新化为人。
　　血目恨恨看了隗钰山一眼，转而望向凤王：“何时能够给我解除封印？”
　　凤王：“今天或是明天，随你。”
　　夜长梦多，魔王铲选在现在进行。
　　凤王带他到小岛外围，命令四周的侍卫退下，在海水和土壤接洽的地方，让魔王铲躺下。
　　口中念着咒语，凤王轻轻抬手，地面竟然上升几寸，土壤微微凹陷，最后化为一个直径约半米的圆。
　　魔王铲处在中央，有种躺在锅里的错觉。
　　隗钰山兴致勃勃，扯着莫迟往前观望：“你瞧。这像不像我家的锅？”
　　莫迟：“小声点，别被它听见了。魔王铲别的本事没有，但很记仇。”
　　隗钰山受教，乖巧地点了点头。
　　魔王铲：……好想杀人，不，是砍树。
　　凤王表情肃穆，身上笼罩着神圣的光芒：“此乃千劫法阵，由祖辈传下，对于破解封印最合适不过。”
　　魔王铲愣住了，吐字都不顺畅：“千、千劫法阵？”
　　隗钰山也是怔住，半晌后道：“这不就是万劫法阵的浓缩版？”
　　当日随口一编，不想还真有这个东西。
　　莫迟微微头疼，已经可以预见未来的一段时间，隗钰山必定会以此作为吹嘘的资本。
　　他还是低估了对方，后者从现在起已经开始炫耀。
　　“不识好树心，”隗钰山斥责魔王铲：“现在应该知道我是真的为了你好。”
　　魔王铲呵呵一笑，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没相信。
　　“凝神！”凤王喝道。
　　魔王铲连忙静下心来，明白现在不是置气的时候。
　　整个铲子通体都衍变为赤红色，那红色还有不断加深的趋势，渐渐开始转变为紫黑。
　　无数奇怪的字符从魔王铲体内飘起，伴随着凤王开启大阵，其中一些抵挡不住自行破碎，然而在中央的字符依旧跳跃，不受任何影响。
　　凤王的额头已经渗有汗珠，可见是快要达到极限。
　　隗钰山不再刺激魔王铲，审视地盯着些字符：“好厉害的封印！”
　　莫迟颔首：“魔王铲从前的主人确实是个人物。”
　　凤王娇喝一声，强行压下大阵，不再向内灌输灵力。
　　剩下的字符重新进入魔王铲的身体，海面再次回复平静。
　　魔王铲难免有些遗憾，封印只解开了三分之一。
　　凤王略微心虚，毕竟当初说好了是要帮它解开一半。
　　魔王铲并未计较，反而很是感慨：“主人的封印能被破解到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是满足。”
　　隗钰山低声问莫迟：“凤王的实力也不弱，为何压制不住那些字符？”
　　莫迟：“一来双方实力还是有差距，二来时间太过久远，从前的那些布阵手法多数已经随着岁月变迁而失传。”
　　找不到源头，破解起来当然困难。
　　隗钰山不知是该为魔王铲悲哀，还是为自己庆幸，一旦封印全部解除，指不定魔王铲要来报复。
　　见它不计较，凤王松了口气，卖了个人情，送给他们各一截梧桐木的枝干。
　　隗钰山：“这有什么用处？”
　　凤王神秘一笑。
　　没有任何预兆，隗钰山握紧树枝对着莫迟转了一圈：“变身！”
　　“……”
　　场面一度相当尴尬。
　　隗钰山讪讪收起树枝，看来不是魔法棒。
　　凤王无奈：“梧桐木有赐福之意，长期带在身上更容易碰到些机缘。”
　　隗钰山恍然大悟：“就像我不久前在天陀山找到魔王铲。”
　　凤王的笑容有些挂不住：“那是孽缘。”
　　隗钰山和魔王铲首次十分默契，沉思几秒钟后同时重重点头。
　　两只小凤凰在头上叫个不停，隗钰山为难道：“我不可能带它们离开。”
　　凤凰太过显然，在外界很容易引起麻烦。
　　“无妨，”凤王打了个响指，小凤凰的毛色起了变化，变成两只灰不溜秋的麻雀。
　　隗钰山取下来望了几眼，发自肺腑道：“好丑。”
　　两只小凤凰从彼此的眼中看到自己的样子，顿时哭嚎不止。
　　凤王斥道：“不过是障眼法，待你们实力达到一定境界，自然会破解。”
　　趁此机会，隗钰山连忙劝说：“只要你们留在这里，就可以一直美下去。”
　　小凤凰交换了一下眼神，坚持摇头。
　　隗钰山拗不过，确切说，是无法阻挡凤王的意志，只道：“丑话先说在前面，外界危险不少，万一它们在成长起来前就遭遇意外，恕不负责。”
　　凤王笑眯眯点头：“哪怕陨落，也和你无关，但有一个前提，就算有朝一日它们陨落，也不能是因为被吞吃下肚。”
　　隗钰山和莫迟同时有种被看穿的心虚。
　　小凤凰还不知道自己差点被当做食物饲养，傻乎乎地扑扇着翅膀。
　　隗钰山心疼地望着这一幕，到嘴的肉翅没了！
　　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到，凤王也不再留人，给了隗钰山一块玉牌，便飞往宫殿。
　　玉牌中有着充沛的灵气，价值不菲。
　　莫迟：“这是来凤族的指引物，没有它很难穿过外围的云雾。”
　　隗钰山想到来时莫迟交给侍卫的玉佩，问道：“一次性的？”
　　莫迟颔首。
　　隗钰山：“如果卖出去……”
　　“有价无市。”
　　隗钰山不得不死心。
　　归途中一次小风浪也没遇上，这在茫茫大海间堪称是奇迹，有时还会有鱼虾主动朝他们游来。
　　隗钰山：“凤凰果真能带来好运。”
　　说着考虑要不要回去把两只小凤凰的照片挂到网店中央。
　　魔王铲正在无聊划水，不参与他们的谈话，血目忽然定格在遥远的一处：“有东西。”
　　隗钰山迅速伸出两根藤条，去至千米外捞过来。
　　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具尸体。
　　小凤凰闻到死亡的气味，尖叫两声，飞到隗钰山头顶不肯动弹。
　　死者还很年轻，隗钰山在对方身上还发现一包零食，惊讶道：“我的客户。”
　　莫迟大致检查了一遍：“不是毒死的。”
　　“……”
　　隗钰山强调：“我的食物不会毒死人。”
　　魔王铲在尸体上拍了两下，原本饱和的尸体瞬间扁了不少，拍出来的水是青绿色。
　　隗钰山鼻尖动了动：“奇怪，他身上没有妖味。”
　　怎么看都是一个人类。
　　然而普通人在水中漂浮这么久，早就不成人形，这具尸体除了皮肤惨白，肿了些，其余都很正常。
　　一只小凤凰叫了两声：“他在动。”
　　隗钰山吓了一跳，刚想起来，冰冷的手指猛地攥住他的手腕——
　　“求你，一定要帮我报仇。”话音刚落，手无力垂下。
　　隗钰山从惊讶中回过神，摇了摇彻底僵硬的身体：“负点责任，好歹告诉我凶手是谁。”
　　说了这么多，没有一个字是有用的。
　　毫无意义的诈尸！
　　魔王铲继续拍打两下，确定这次是真的死透了。
　　隗钰山怀疑道：“该不会是被你拍死的？”
　　魔王铲鄙夷道：“你懂什么，这叫回魂铲，可以唤回一缕亡魂。”
　　隗钰山盯着尸体看了很久：“难怪诈尸。”
　　魔王铲嫌弃道：“白费我一番心思。”
　　显然也是在计较没得到有用的信息。


第40章 狐族
　　“尸体准备怎么处理？”
　　隗钰山注视魔王铲：“你发现的。”
　　魔王铲：“你捡过来的。”
　　尸体还处于死不瞑目的状态，隗钰山帮他把眼睛合上, 尔后摊平放着, 双手合十对着上苍拜了拜：“天道在上，今有不明死者, 希望您能还以公道。”
　　魔王铲用智障的眼神看他。
　　下一刻，晴天响起一道雷。
　　“……”
　　三人互相看了一下, 魔王铲才解除部分封印，还不想引起天道注意, 哆嗦道：“这是什么意思？”
　　隗钰山略一思索，充当翻译：“我猜天道是说芝麻点的小事，自己解决。”
　　魔王铲呵呵一笑，继续用智障的眼神看他。
　　隗钰山被鄙视后, 朝莫迟靠近：“你不会嫌弃我, 对么？”
　　莫迟含笑看他：“永远不会。”
　　“廉价的情谊。”魔王铲嘲讽。
　　真想看看有朝一日如果隗钰山不能结果子，饕餮又是什么态度。
　　说笑归说笑，也不敢多耽搁，茫茫大海，谁知道底下掩藏着什么凶兽，这具莫名其妙的尸体出现后, 各自提起了警觉。
　　隗钰山尚在思索年轻男子为何惨死大海, 魔王铲忍不住道：“别多管闲事。”
　　它已经怕了隗钰山惹事的能力。
　　隗钰山一脸认真道：“有凤凰跟着，照常理我们应该一直幸运下去。”
　　魔王铲不屑一顾：“指不定是你太倒霉了。”
　　隗钰山摇头, 盯着尸体良久：“也许这也是机缘的一种。”
　　魔王铲陷入深思, 没有在第一时间反驳。
　　隗钰山转而问莫迟：“你觉得呢？”
　　“不是我的机缘。”莫迟给出回答：“不能吃。”
　　“……”
　　找不到理由辩驳。
　　尸体最终被特意留在岸上一处显眼的地方, 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发现，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隗钰山拿走了他身上的零食。
　　“既然是我的客户，还他一个公道权当售后服务。”
　　魔王铲：“你的客户都是妖族，人类怎么可能购买？”
　　妖族有专用的网络，和人类并不互通。
　　隗钰山不以为然：“回去查一下所有下单的，很快就能找到线索。”
　　不是客户，也有可能是被自己的客户害死的。
　　魔王铲习惯性和他对呛：“那么多笔订单，也只能框定一个目标群体。”
　　都是妖界有头有脸的人物，谁会傻到配合他调查。
　　隗钰山想到胡七，笑着道：“我会让一个朋友打听一下，看看谁吃了没有产生副作用。”
　　除了灵族，短时间内大部分客户都会因为消化不了灵气膨胀起来，要在其中找一个没有胖成球的妖怪，并不难。
　　隗钰山联系到胡七时，后者正遨游在情|欲的海洋中。
　　中途被打断好事，惆怅道：“我没时间试吃。”
　　隗钰山言简意赅，三言两语说了海上浮尸一事。
　　胡七推开缠上来的女人，下地走到窗前：“也就是说你出去旅游一趟，回来时捡到一个漂流瓶？”
　　隗钰山：“是尸体。”
　　胡七笑了笑：“那尸体最后不是还有一句留言，从形式上看，和漂流瓶并无不同。”
　　隗钰山不再争辩：“你是大众情人，和各族美女都有往来，去问问谁家的族长或是长老最近没变肥。”
　　胡七黑着脸道：“各取所需，叫大众情人不太合适。”
　　“哦，共享男友。”
　　“……”胡七忍住爆粗口的冲动，过了一会儿声音一反常态的严肃：“你确定要参与这件事？”
　　隗钰山虽然平时没心没肺，实际上比谁都精明，胡七不信他看不出其中的危险。
　　胡七：“不管找出来的是谁，哪怕没有亲自动手杀人，也脱不开干系，冒着被天道制裁的危险，弄死一个人类，对方图什么？”
　　光是想一下，都能感觉出其中的水深。
　　隗钰山：“说不准会成为我们的机缘造化。”
　　万一是天大的好处，可以截胡；如果是伤天害理之事，一旦阻止，也是功德。
　　胡七权衡后道：“有好大家一起分。”
　　隗钰山：“那是自然，对了，我的新产品醋溜……”
　　“你说什么！”胡七扯着嗓子道：“我这信号不好！”
　　“醋溜……”
　　“啥？我听不清，先挂了。”
　　嘟嘟的提示音告知电话已经被强行中断。
　　隗钰山盯着手机屏幕，凝视上面的通话时长，目光诡谲。
　　本就是长途电话，若是在59秒的时候挂断他还能原谅对方，刚刚过去一秒就挂断，绝对不能谅解。
　　莫迟今天出奇的善解人意，可惜他做的不是隗钰山的解语花，而是帮胡七说话：“总得给人家留条活路。”
　　他不得不怀疑胡七的十条尾巴是因为吃多了隗钰山制作的食物，产生了变异。
　　隗钰山慢慢转过身，整个人笼罩在阴影当中：“你怀疑我的手艺？”
　　莫迟毫不犹豫道：“你那朋友太过分了，下次定要好好收拾。”
　　隗钰山一秒变脸，面上有了笑容，还拿出颗杏子塞给他。
　　魔王铲一言不发坐在灶台上，处于冷眼旁观的状态，在他眼里，这就像是主人训狗，打一下再给一口吃的。
　　莫迟：“你那是什么眼神？”
　　魔王铲再喜欢搞事，也不敢把内心的想法真的说出来，违心道：“他对你很好。”
　　莫迟神色柔和下来：“当然。”
　　要不也不会把最珍贵的果实给自己。
　　信了？
　　居然信了这种鬼话！
　　魔王铲快速垂眸，敛去眼底不可思议的光芒。
　　·
　　胡七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当天他是亲自登门拜访，脸色不太好看。
　　隗钰山递了杯温茶，半开玩笑道：“总不至于是你狐族的？”
　　胡七皱眉不语。
　　隗钰山叹了口气，好的不灵坏的灵。
　　半晌后，胡七开口：“犬族也没有吃，不过东西还在。”
　　隗钰山：“我记得当日下单的是狐族族长。”
　　胡七摇头：“父亲没吃，随手扔给了一位堂兄弟。”
　　隗钰山突然问：“狐族老祖呢？”
　　他记得前些日子胡七带着老祖离开，莫非再次陷入沉睡。
　　“在这里。”胡七一脸疲惫，从口袋掏出一个钥匙挂扣。
　　微型狐族老祖撩了下青丝：“小友，有段日子未见。”
　　隗钰山没有先问狐族老祖为何变小，反而故作惊奇：“老祖的皮肤竟然比之前还要好。”
　　狐族老祖凤眼一眯：“有求于我？”
　　隗钰山状若未闻，专捡好听的说。
　　胡七无奈，将知道的全部告知老祖。
　　狐族老祖伸了个懒腰，瞧着是刚睡醒的样子，听了胡七说的，没有立刻发表看法，似乎还在犯困。
　　隗钰山挑眉……你家老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胡七眨眼……别提了，天天施展魅惑术，惹出一堆麻烦，我才求他变小。
　　两人还在眉来眼去交流，狐族老祖忽然道：“十尾的事族里有人知道么？”
　　胡七：“我已经告知父亲，长老那边估计也是瞒不住。”
　　狐族老祖眼中闪过冷芒：“出来玩闹这么久，也该回族里看看。”
　　胡七犹豫了一下，刚想开口，狐族老祖道：“把你的朋友也邀请回族里做客。”
　　隗钰山指了指自己：“我么？”
　　狐族老祖绽放笑颜：“平日里你什么好吃的都想到曾x68代孙，礼尚往来才能让情谊长久的维持下去。”
　　隗钰山装作低头思考，余光一直关注狐族老祖，后者凤眸里聚着的全部是算计的光芒，想来此次去绝对不止做客这么简单。
　　但胡七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真要需要帮忙，隗钰山自不能装聋作哑。
　　“我把店里的事情交代一下，明天出发。”
　　狐族老祖满意地点点头。
　　隗钰山打电话给玄武让他多操心网店，那边答应的很爽快，偶尔夹杂着照夜鱼扑腾水花的声音，隗钰山摇了摇头，没再打扰。
　　翌日天气晴朗，隗钰山头顶两只小凤凰，背着魔王铲，肚子里装着饕餮，拖家带口的上路。
　　狐族老祖瞥了眼如今灰不溜秋的小凤凰，说了声‘狡猾’。
　　胡七不解，不过就是两只小麻雀，哪里值得老祖高看一眼。
　　凑近隗钰山身边，小声道了句谢。
　　他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此次归族，可能会遇到不易解决的事情。依照隗钰山的行事风格，最讨厌麻烦，本不用冒这个险。
　　“应该的。”隗钰山长吁一口气：“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去哪里再找个试吃员？”
　　胡七假笑两声，一秒钟前生出的感动瞬间烟消云散。
　　小凤凰十分聪明，在外装作麻雀，连叫声都改了。
　　隗钰山心中略微的沉重在‘啾啾’声中得到平复。
　　莫迟的声音传至耳边：“有凤凰在，可逢凶化吉，有我在，你也不会遇凶。”
　　闻言隗钰山认真地考虑最近要不要努力多结点杏子，攒够保命钱。
　　灵山秀水，没有比狐山更好诠释这四个字的地方。
　　很多种族都因为躲避战争亦或天灾迁徙过，但狐族居住在这里已经近万年，其中狐族老祖功不可没。
　　狐山是如今少数灵气充足的地方。
　　跟着胡七，进山没有受到任何阻拦。
　　狐族老祖在口袋中呼呼大睡，隗钰山小心问胡七：“你家老祖苏醒的事情族里知道不？”
　　胡七：“我也不清楚。”
　　老祖做事全凭心情，谁知道出门前有没有专门交代过。
　　隗钰山眼珠一转：“别人不问，就不要主动提。”
　　胡七怔了怔，想到什么微微颔首。
　　顺着口袋缝隙，隗钰山偷瞄到里面的狐族老祖……太萌了！
　　他对这种又小又可爱的东西完全没有抵抗力，努力按捺才没表露出来，私心不禁寻思让莫迟变成Q版钥匙链的可能性。
　　仿佛能看穿他内心的想法，莫迟主动开口：“十颗杏子，不还价。”
　　隗钰山觉得莫迟胃口见涨，不是好事，伸出五根手指。
　　稍顷，莫迟还是同意了这笔买卖。眨眼的功夫，隗钰山手指就多出一个小饕餮挂件：恐怖的角并未因为变小而可爱，相反，如老虎般的牙齿一张一合，透露着致命的危险。
　　一点都不可爱。
　　隗钰山闭上眼不去看泛着恐怖幽光的双目——
　　不但不可爱，还很吓人。


第41章 族长
　　等了好久，莫迟都没有从隗钰山眼中看到惊艳, 感念最近对方在杏子的供给方面格外豪爽, 莫迟一反常态做了个吃东西的动作逗他开心。
　　然而这一幕看在隗钰山眼中, 完全就是张开血盆大口。
　　道了声失算, 递出去五颗杏子。
　　变小的饕餮也不影响进食, 一口直接吞下, 腮帮子鼓起不到一秒就下肚。
　　隗钰山忍不住又瞥了眼胡七口袋的狐族老祖……太可爱了！
　　他也想要拥有。
　　吹着小风，自言自语道：“回去我准备养只宠物打发时间。”
　　莫迟身上泄露出一丝杀气, 不是针对隗钰山, 而是那未知的宠物。
　　“不可以。”一口否决。
　　隗钰山皱眉：“养宠物是我的私人乐趣。”
　　莫迟：“你敢养, 我就敢吃。”
　　“……”
　　强势的威胁下, 隗钰山最后还是息了这个念头。
　　达成目的, 莫迟满意了，他才不会让宠物和自己争食。
　　狐山遍地都是俊男美女，隗钰山看得目不暇接，胡七不时给他介绍：“那是胡娇娇，还有七天零三个小时成年，旁边的叫胡小妞, 其实一点也不小。”
　　隗钰山凉飕飕道：“你很关心人家什么时候成年？”
　　胡七笑得跟花似的：“成年了, 我才好下手。”
　　“狐渣啊！”隗钰山望天发出感慨。
　　偏偏胡七在狐族很吃香, 不时还会有几个妹子冲他抛媚眼，这种友好的气氛在进入一片居住地后渐渐消失。
　　深山里, 狐族建有类似人类的城镇, 胡七是少族长, 除了作风不正，其余方面均是可圈可点。
　　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男的神态威严，女的气质不同于寻常狐族的千娇百媚，面上带有一丝肃穆。
　　瞧见胡七露出一大片肌肤的穿着，男子冷硬道：“成何体统？”
　　说罢视线落在隗钰山身上：“领外人进族，同样不合规矩。”
　　隗钰山目不斜视，胡七刚好相反，一直处于斜眼看人的状态，男子还想再说什么，胡七脸一下冷了：“见了少族长不问候也就罢了，谁给你的胆子质问我？”
　　男子脸色铁青，以前胡七好歹不会明面上和他对着来，现在竟然直接用身份压人，当下气得拂袖而去。
　　一直没有开口的女人摇头：“他好歹在族里有说话权，这么得罪不好。”
　　胡七反问：“我不得罪他就会支持我了？”
　　女人怔了怔，苦笑摇头。
　　脉系不同，他们各有不同的拥护者。
　　胡七摊手：“那就是了。”
　　说完冲隗钰山使了个眼色，两人齐齐回头，对着走出不远的男子背影同时翻了个白眼，嫌弃道：“老男人！”
　　“……”
　　声音不大，但对方刚好能听见，气得当场转身准备教训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辈，然而画面已经陡然一转，胡七笑眯眯给隗钰山介绍着狐族，完全看不出刚刚骂人的嚣张。
　　隗钰山买了份狐族的土特产，觉得没自己做得好吃：“族里竟然还有不服你的？”
　　他记得胡七在狐族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胡七：“从前没有，就算有也不敢说出来，不过前些日子，族中有人突然修炼出九尾，自以为能和我平起平坐，他的支持者们也逐渐开始不安分。”
　　隗钰山：“看来你父亲没有将十尾的事情泄露出去。”
　　否则现在哪里还容那些人猖狂。
　　胡七摆摆手：“老家伙估计是想看看都有哪些人不服，最后来个一网打尽。”
　　隗钰山竖起大拇指：“够狠。”
　　抽空偷偷喂了口土特产给莫迟，后者显然被养刁了胃口，嫌弃道：“难吃。”
　　两只小凤凰看他不吃，飞下来一点点啄食干净。
　　隗钰山生出些敬佩，敢从饕餮口中夺食，可以炫耀很久。
　　莫迟本身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它们去了。
　　隗钰山：“带我去见见那位买家。”
　　胡七点头，边走边道：“血缘上我要管他叫一声二伯。”
　　隗钰山：“关系亲近不？”
　　胡七点头：“有过命的交情。小时候他儿子想弄死我，失败了，后来我试图把对方弄死三四次，一次差点成功，可惜后来被救回来了。”
　　隗钰山笑了笑：“……多么令人感动的兄弟情！”
　　胡七表情阴狠：“迟早有天玩死他。”
　　虽然不知道他们间发生了什么，不过能把胡七彻底惹炸毛，想必不是个善茬。
　　“都是亲人，怎么能自相残杀？”狐族老祖厉声呵斥。
　　胡七深思：“这种事情不做则已，一旦成功了确实容易留下污名，不能我亲自动手。”
　　狐族老祖语气缓和一些：“借刀杀人还让我提醒，也是够蠢的。”
　　胡七：“老祖指教的是。”
　　隗钰山听了两句离远了一些，怕影响三观。
　　“不奇怪，”莫迟道：“狐族老祖从前也是凭借不正当的手段上位。”
　　越大的族群，争斗就越厉害。
　　这是不可避免的，你不争，别人还会来抢你的。
　　相对而言，狐族还算是比较好的，像蛇族，那才是真正的残酷，别说一般的亲朋，连至亲都会算计。
　　和老祖结束商量，胡七瞧出隗钰山脸色不对，苦涩道：“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狠辣？”
　　他还小的时候，没有动过这种心思，在那些所谓的兄弟手中吃了不少苦头，险些连命都丢了。若是旁人，他肯定是不屑解释，然而和隗钰山相交多年，不希望对方也误会自己，正准备诉苦解释，隗钰山忽然道：“我好羡慕你。”
　　胡七眨眨眼，没明白。
　　隗钰山：“你有兄弟姐妹可以算计，我们族群就我一个。”
　　至少修炼成精来，他没有见过其他的杏树精，草木精怪少得可怜，哪怕是上次在凤凰岛，那些开了灵智的梧桐树离真正的化形至少还有千百年。
　　即便真到了那一天，多半还会死在天劫下。
　　隗钰山当初是化形时天边正好飞过一只赶路的鲲鹏，不幸被拖入雷劫中，鲲鹏化解了大部分雷劫，隗钰山才得以成功扛过天劫。
　　有次无意间和莫迟提过此事，当时莫迟看了他许久，居然认认真真朝南方拜了拜，感激天道留下这棵美味的杏子树。
　　胡七：“……这不值得羡慕。”
　　隗钰山听不进去，用嫉妒的眼神看他：“弄死一个算一个，我支持你。”
　　“……”
　　胡七小心翼翼劝诫：“很多时候我们要与人为善。”
　　隗钰山挑眉：“你那些兄弟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以后你上位少不了在背后捅刀子，先下手为强。”
　　胡七哑着嗓子讪笑两声。
　　狐族老祖在口袋里翻了个身：“心够狠的，我欣赏。”
　　原本那些想要为自己解释的话吞咽下肚，胡七看着隗钰山：“早知道你是这想法，我就不瞒你了。”
　　从前担心对方产生偏见，狐族的那些糟心事他都有意避开没谈。
　　隗钰山摇头表示不介意。
　　胡七哈哈大笑：“没想到你比我还心黑！”
　　隗钰山幽幽望他一眼，胡七识趣闭嘴。
　　心黑且记仇，自己可不想上黑名单。
　　快到的时候，胡七拿出个小镜子风骚地照了照，衬衫纽扣全部被扣好，凤眸中的浪荡少了许多。
　　隗钰山看得无奈：“装什么正经狐狸？”
　　胡七：“父亲和几位长老面前，还是要装一装。”
　　隗钰山对此嗤之以鼻。
　　胡七笑道：“他们当然也知道我是在装，明明知道却不能拆穿，多憋屈啊。”
　　说完又开始笑。
　　隗钰山居然认真思考了这番话：“家里人多就是好，想搞谁搞谁。”
　　胡七失笑，突然生出几分同情：“你也会有家人的。”
　　隗钰山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入戏太深：“儿啊。”
　　变成小玩偶的饕餮狠狠咬了他一口，隗钰山‘嘶’了一声，痛清醒了。
　　胡七没有看到这一幕，带着隗钰山进入一个石头砌成的房间，屋中安着的全是铁窗，有一种压抑感。
　　前方站着几道高大的身影，胡七小声道：“中间的是我父亲，左手边是我二伯，也就是……”
　　没有点明，隗钰山却是很清楚，这人和死者有脱不开的联系。
　　胡七简单介绍了一下隗钰山。
　　“常听我家小七提起你。”
　　胡七和他爹长得很像，不同的是，他父亲要更高一些，也更加有气势。
　　隗钰山低眉顺眼，笑容腼腆：“您好。”
　　胡七吓了一跳，尾巴差点没蹦出来！
　　狐族族长第一印象很好，觉着胡七总算交了个可靠的朋友。
　　隗钰山看着像是因为紧张还结巴了一下：“是我想来狐族长长见识，您别怪胡七。”
　　狐族族长忍不住带上一丝笑意：“怪你做什么？”
　　隗钰山露出愧疚的表情：“刚来的时候胡七因为这件事被说了，我担心您也会生气。”
　　“被说了？”狐族族长面露不悦，谁敢训斥自己儿子！
　　隗钰山紧张道：“我看他的衣着和别人不同，似乎很高贵，会不会给胡七惹来麻烦？”
　　狐族族长冷笑，脑海中瞬间闪过几个可能的人名：“敢教训少族长，我看是有人活得不耐烦了。”
　　一旁胡七张大嘴巴，这心机，不去演宫心计都可惜了！


第42章 求婚
　　隗钰山的表情一直维持的很好, 狐族族长心中暗恨上几个人, 觉得是时候为胡七扫清障碍。
　　再看隗钰山时, 目光说不出的慈爱：“好孩子，不用担心别人的闲话，安心在这里住下。”
　　隗钰山；“那就麻烦伯父照料。”
　　狐族族长笑道, 语气中有一分遗憾：“胡七要是有你一半听话懂事, 我也能少操点心。”
　　莫名躺枪的胡七捂住胸口, 朝隗钰山投去控诉的目光。
　　隗钰山面上笑吟吟的，余光不时瞄一眼胡七的二伯，可惜后者自始至终没有发言。
　　过度的窥视似乎引起对方的注意, 隗钰山在那之前收回目光，对胡七道：“你和伯父许久不见，应该有很多话说，我在门口等着。”
　　不待胡七反应，便走了出去。
　　狐族族长愈发欣赏：“真是个懂事的孩子。”
　　胡七内心呵呵, 心道和他比, 你儿子才是真正的天使。
　　离开石屋, 压抑的气氛顿时消失。
　　隗钰山自在地靠在墙上，手指拨弄一下莫迟：“有没有发现什么。”
　　变小后的莫迟目光依旧凶恶无比, 让人不敢对视。
　　“找到些有趣的东西。”
　　隗钰山眼神一变, 下意识望向莫迟，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其实你可以用人类的形态变小。”
　　好歹莫迟化形时, 外表具有极大的欺骗性, 是温润儒雅的类型。
　　“哪里有现在威风。”莫迟似乎还颇为满意目前的状态。
　　隗钰山将叹息放在心里, 回归正事。
　　莫迟：“他身上有孽果。”
　　“孽果？”
　　莫迟：“简单说就是做过罪恶滔天的事情。”
　　隗钰山皱眉：“难怪我会反感。”
　　草木有天然的亲和力，对于一些善意的气息会忍不住靠近，但方才面对胡七的二伯，他却是控制不住地生出一股厌恶。
　　没过多久，胡七走出来，又恢复了吊儿郎当的状态，看到隗钰山，脸部抽搐了一下：“可真能装。”
　　隗钰山只道：“这是交际礼仪。”
　　胡七翻了个白眼：“信你就有鬼了。”顿了顿终究忍不住问：“我二伯他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他和二伯虽然谈不上多亲近，但从前对方给他的感觉一直是沉稳威严，今天见面，依旧是不苟言笑的表情，不过直觉告诉他，哪里已经变了。
　　隗钰山微感诧异：“十条尾巴果真是好事。”
　　胡七的感知能力明显提高了一大截。
　　闻言胡七一脸骄傲，尾巴差点没翘到天上去。
　　狐族老祖从口袋中探出半个脑袋，别提有多萌，隗钰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莫迟不满地咬了下他的手指，才慌忙将目光收回来。
　　“老祖。”胡七求教询问。
　　狐族老祖本就是比女子还要标准的瓜子脸，目光稍稍变得阴狠，笑容就有一种怨毒之花绽放的感觉：“孽障。”
　　这话当然不是骂胡七的。
　　胡七也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了自己住的地方，四面布下屏障。
　　狐族老祖变回原样，命胡七泡了杯花茶，不能太冷，又不能太热，胡七此刻就跟使唤丫鬟一样，听他的吩咐。
　　隗钰山目中生出几分同情，可怜的娃，咋就摊上这么一个老祖呢？
　　这时魔王铲从隗钰山背上跳下来，活动了一下筋骨，顺便跟狐族老祖打了招呼。
　　狐族老祖看到它没有多少惊讶，上次去隗钰山家里，他就已经发现魔王铲的存在，不过没有主动提起罢了。
　　“你们在海上遇到的尸体实际上还有一丝气息。”狐族老祖瞄了胡七一眼，后者连忙把茶杯送至嘴边，喂给他喝。
　　抿了口花茶，老祖继续道：“有人用了聚灵阵使之处于半死不活的状态。”
　　隗钰山：“难怪他身上有我做的食物。”
　　老祖点头：“那东西蕴藏的灵气应该不少，被拿来当做阵眼。”
　　隗钰山瞅着魔王铲：“果然是被你拍死的。”
　　血目中射出冷光，魔王铲怒道：“就那么一点点气息，根本救不活。”
　　狐族老祖点头，算是承认它的说法。
　　胡七忍不住插话：“布下这种阵法，有什么好处？”
　　狐族老祖笑眯眯道：“曾x68代孙，我瞧你爹也不笨，你怎么就傻乎乎的？”
　　一向自诩聪明的胡七感受到会心一击。
　　隗钰山已经猜到了大概：“这是想骗过天道？”
　　狐族老祖摸了摸下巴，疑惑道：“你更像我族的族人，莫非是当年抱错了？”
　　胡七靠近狐族老祖的大腿，指着自己的眉眼，试图让其看到其中的相似性。
　　狐族老祖没再伤害他幼小的心灵，转而道：“做了伤天害理之事，但只要一息尚存，天道就很难把这笔账记到他头上。”
　　胡七面色古怪，心道他二伯也挺倒霉的，茫茫大海，这尸体偏偏被隗钰山发现了。
　　狐族老祖：“这种事想必他不是第一次做。”
　　胡七：“既然出了差错，二伯肯定在天道的黑账上。”
　　换言之，什么都不用做，只用等到因果报应降临。
　　狐族老祖打了个呵欠：“一条人命顶多给他修行路上造成点小阻碍，具体还要你自己操作。”他看着越来越困，眸中都有水光，极其惹人怜爱：“就当做老祖我给你的考题，如何？”
　　胡七激动道：“您放心，我一定会解决好的。”
　　还未等他发表完决心，狐族老祖已经睡了过去。
　　隗钰山看着胡七摩拳擦掌，察觉到什么，没有点明，只是同情地叹了口气。
　　·
　　有了狐族老祖的交代，胡七这两日十分忙碌，隗钰山没心参与狐族的纠纷，抓紧时间宣传自己的网店。
　　仗着长得好又有亲切力，哄了不少小女生购买。
　　莫迟轻飘飘的声音回荡在耳边：“你这么做不会有罪恶感么？”
　　隗钰山塞了颗杏子堵住他的嘴。
　　莫迟瞳孔中陡然有了光芒，这个杏子，比之前的都要水嫩好吃。
　　隗钰山虽然没有看他，但也能感觉到莫迟的情绪波动：“新结出来的。”
　　说罢，已经先一步自我欣赏：“我简直就是个宝藏男孩。”
　　莫迟点头，表示认可，然后伸出手。
　　隗钰山觉得在狐族说不准会遇到危险，到时候还要靠莫迟保命，于是又给了他一颗。
　　“今天你吃了我的杏子，就要帮我抵制恶势力。”
　　莫迟点头，眼中闪过一点晦涩难明的光芒：“再给我一颗，我保你一世平安。”
　　隗钰山呵了一声。
　　胡七每天神神秘秘的，隗钰山见他的次数很少，转眼间他已经在狐族待了将近一周。
　　这天锣鼓喧嚣，狐山上能看到很多飘红的带子。
　　隗钰山今天没在路上碰到几个狐族妹子，生意做不下去，也去凑热闹。
　　往常对一个外人，大家说不上冷淡，但也不热络。
　　但今天有一个大婚礼，喜气洋洋下，面对隗钰山都多说了几句话。
　　“好大的排场。”隗钰山感叹。
　　婚礼还在沿用古时候的嫁娶方式，一瞬间隗钰山有时光倒流的错觉，仿佛穿越回某个朝代。
　　无论哪个种族，八卦是天性。
　　隗钰山站在人群末端，听着前方人兴致冲冲谈论别人的私事。
　　“我听说新郎是倒插门。”
　　“胡美娥长得又好，还倒贴了一堆嫁妆，也不知道图什么。”
　　隗钰山看了一会儿，还是没瞧见新娘的长相，渐渐没了兴趣，退出人潮。
　　莫迟：“入赘只需要一方准备东西？”
　　隗钰山：“多数情况下是这样。”
　　莫迟稍一思考：“我们结婚吧。”
　　“……”
　　莫迟：“你出三箱杏子，我给你倒插门。”
　　隗钰山觉得脑子一瞬间都空白了，好半天才重新运转。
　　“你刚刚……说什么？”
　　莫迟：“三箱杏子，我跟你结婚。”
　　隗钰山不说话了，气得！
　　过去好半晌，忍住伸出藤蔓抽打他的冲动：“三箱杏子就结婚，你觉得我是有多廉价？”
　　莫迟耐着性子解释：“入赘的是我，要廉价也是我廉价。”
　　隗钰山被说得无话可说。
　　莫迟：“这种一锤子买卖我很少做，你可要想清楚。”
　　隗钰山：“……”
　　他以为莫迟只是一时兴起，随便敷衍了过去。
　　没想到后者是真的放在心上，被拒绝后不死心，当夜蒙面闯入了新房，绑架新郎。
　　两只狐狸被吓出原型，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莫迟皱眉：“你们的肉太柴，我不会吃。”
　　这句话没有带来丝毫安慰，狐狸抖得更厉害了。
　　莫迟对待他们没有丝毫耐心，以势压人，主要是盯着那只肥胖的公狐狸：“怎么才能傍上大款？”
　　公狐狸湿漉漉的眼珠子转了一圈，没听明白。
　　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随意一扫，公狐狸肉都紧绷了：“我、我们是两情相悦。”
　　莫迟眼帘垂下，瞧不出其中思绪：“我最后再问一遍，你是怎么傍上大款的？”
　　公狐狸硬着头皮道：“投其所好，制造些偶遇，学好厨艺，经常给她做饭。”
　　旁边的母狐狸没生气，男追女就是那些套路，她也吃这套。
　　莫迟听后沉思许久，指尖弹出两缕金光，没入狐狸的身体，再醒来时，两只狐狸已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夜，隗钰山正睡得舒坦，丝毫不知莫迟的所作所为。
　　更不知道在饕餮心中已经有了新的等式：隗钰山=世界上最好的杏子树=大款。


第43章 策略
　　翌日小凤凰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不过真正让隗钰山清醒的是魔王铲毫不留情的一拍。
　　醒来后照着镜子发现脸上多了一个红印, 隗钰山的表情可谓是相当精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到魔王铲哪天被天道记恨上了, 就让莫迟给自己抓来当锅铲。
　　诱人的香味源源不断传来, 隗钰山鼻尖动了动, 寻着香味走去。
　　桌上摆着丰盛的四菜一汤, 隗钰山眼前一亮，想不到狐族的待遇这么好！
　　尝了一口，汤汁鲜美, 其中唯一的肉菜更是丝毫不腻味，还有些果子的清香味。
　　“美哉。”隗钰山眯了眯眼, 表情极其享受。
　　“好吃么？”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隗钰山想也不想道：“好吃。”
　　话音落下意识到不对, 发现方才开口的是莫迟。
　　“呃，要来一点尝尝么？”
　　莫迟今日格外的温柔：“不用, 这是专门做给你吃的。”
　　隗钰山扒了两口饭, 骤然惊醒：“做给我吃……这饭是你做的？”
　　莫迟颔首。
　　隗钰山顿时有些食不知味。
　　魔王铲在一旁幸灾乐祸：“像不像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最后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完, 被莫迟抬手镇压在地里, 试图往上窜的时候莫迟搬着凳子压在上面。
　　隗钰山看得心中畅快。
　　不过还没得意多久，就被莫迟‘火辣辣’的视线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莫迟：“我可以每天给你做饭。”
　　隗钰山端着碗后退一步, 虚弱地笑了笑：“我哪有这种荣幸。”
　　一双深沉的眼睛直勾勾望着他。
　　眼见再退就要退到门口，隗钰山心一横，壮着胆子道：“想要什么就直说。”
　　他一向不吃糖衣炮弹。
　　莫迟：“成婚。”
　　晴天一个霹雳。
　　隗钰山早就淡忘这句话，再次被提起, 头痛不已。
　　不知道莫迟又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叹了好几口气, 隗钰山试图用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婚姻是件神圣的事情，和利益扯上关系就有些不美。”
　　莫迟面无表情：“哦。”
　　隗钰山以为他听懂了，不料下一秒莫迟直接道：“所以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百感无奈下，隗钰山挑明事实：“我拿不出三箱杏子。”
　　莫迟神情有了变化，稍顷后作出决定：“那就先欠着。”
　　隗钰山：“回去再谈这件事。”
　　莫迟迟疑：“那时候你已经错过了结果期。”
　　隗钰山目光闪烁，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打他！
　　然而只敢想想，正要惹怒了饕餮倒霉的还是自己。
　　“其实我觉得……”
　　“隗钰山！”还在酝酿怎么回答，一道兴奋的声音插了进来，胡七乐滋滋跑进来：“我发现线索了。”
　　隗钰山松了口气，胡七来得真是时候。
　　胡七表情中的愉悦没有持续多久，莫名感到一股杀气。
　　以他的本事，莫迟不主动现身，胡七也发现不了，只当自己多心，拉着隗钰山激动道出连日来的发现。
　　“活死人阵？”
　　胡七：“前几年我不是把我那二伯的儿子打伤了，没想到最后关头他不但被救活，最近还修炼出九尾，当时我就觉得有猫腻，果不其然，那小子根本不是靠自己的天赋，而是走了歪门邪道。”
　　隗钰山追问：“什么是活死人阵？”
　　胡七：“眼见为实，我领你去看。”
　　隗钰山跟着他走进苍茫山谷间，对胡七的做事风格不太放心：“不会是有人故意设计来诓骗你？”
　　狂野的风像是刀子刮在脸上，胡七担心自己的皮肤，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
　　“能骗到我的人还没出生。”胡七认真道。
　　隗钰山暂且信了他。
　　“闻到了么？”走了许久，胡七忽然停步。
　　隗钰山点了点头，一根藤蔓钻进土里，游移到几千米外取了一些土回来。
　　深褐色的黄泥，很是黏腻。
　　隗钰山皱着眉拿近细细观看：“里面夹杂着血肉。”
　　胡七：“阵周围有人守着，不可离的太近。”
　　隗钰山点头。
　　双双飞上前方一棵大树，屏蔽自身气息，不远处谷里的一大片树木都被砍伐，露出一块空地。
　　地面全是这种令人作呕的黄泥，咕噜咕噜翻滚，仿佛是煮开了的汤。
　　隗钰山：“怎么发现的？”
　　胡七：“勾搭了我二伯收养的义女，她提供的信息。”
　　隗钰山笑得讽刺：“窝里斗？”
　　胡七：“说是义女，我二伯对她一点都不好。”
　　隗钰山勾勾嘴角：“然后你就在少女备受欺凌时，宛若天神般出场，给她送去爱和温暖？”
　　胡七很没节操：“本来还想送上肉体，被拒绝了。”
　　小凤凰啄了啄隗钰山，被唤回注意力，隗钰山正好看到一个长相极其秀丽的少年进入黄泥中，在他旁边，有几个侍女正往里面浇灌血肉。
　　胡七低声道：“那就是我二伯的儿子。”
　　隗钰山：“可惜了一副好皮囊。”
　　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没几分可惜的意味，少年长得诚然不错，但眼中总是笼罩着一层阴霾，让人喜爱不起来。
　　胡七：“所谓活死人阵，是抽取活人的生魂兑上血肉后，帮助修炼。”
　　细节描述的像是做饭，更加令人反胃。
　　隗钰山啧啧摇头：“你这都是什么极品亲戚？”
　　胡七用手机把这一幕拍下来，留下铁一样的证据，不忘评价道：“高科技就是好。”
　　这可是一次在老祖面前表现的机会，务必要处理妥当。
　　隗钰山：“直接拿去给你父亲看么？”
　　胡七摇头，又拍了几张照片：“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这几日我在族中故意行事放荡，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重新提出立少族长。”
　　隗钰山失笑：“先给敌人希望，再让他们绝望？”
　　胡七笑得狡诈，“我先回去准备，到时候再请你看一场好戏。”
　　他没有让隗钰山等太久，不过两天，狐族的气氛就开始紧张，在外界看来，胡七地位不稳，连带着隗钰山这里也受到冷遇。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中，狐族宣布要召开族会，重新商议立少族长之事。
　　少族长过于风流，不负责任，长期不在族里，无法当大任……
　　胡七过往的劣迹全部被摊在人前。
　　通常来说，就算少族长犯了错，底下的也不敢起哄召开这种会议，然而这次胡七的二伯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请了已经不问世事的一位族老出面，亲自弹劾胡七。
　　狐族族长坐在高位，面色相当不好。
　　“连族会都带着外人参加，”族老看了眼特意被胡七请来的隗钰山冷笑：“如此少族长，怎么担负起狐族的未来？”
　　胡七一副你说的都对的样子，等族老慷慨激昂完，拍了拍手。
　　隗钰山上前打开大屏幕，胡七对着PPT开始发表演讲。
　　全程没有为自己洗白，就像是一根尖锐的矛，只负责攻击。
　　当PPT放到胡七偷拍下的照片时，所有人表情一变。
　　胡七的二伯，向来沉得住气的男人猛地拍桌站起来：“污蔑！”
　　胡七淡定道：“非PS合成，支持一切技术手段检查。”
　　他说的越是无所谓，其他人面色就越难看。
　　“靠这种手段进化出九尾，还想成为少族长，”胡七嗤笑：“也不怕带领狐族走上灭亡。”
　　胡七的二伯竟然镇定下来：“那就拿去检验，如果是真的，我第一个大义灭亲。”
　　胡七眯眯眼，这是想拖延时间？
　　“曾x68代孙，你还是太年轻了。”一声轻叹传来，狐族老祖从口袋中爬出来，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庞。
　　“老祖！”有人眼尖，顿时就坐不住了。
　　胡七则是皱着眉，莫非自己哪里做得没让老祖满意？
　　隗钰山提示：“从一开始就错了。”
　　胡七不解。
　　隗钰山：“处理这些事何须你亲自动手。”
　　胡七想了想；“如果没有证据，如何让他们认罪？”
　　隗钰山露出明艳艳的笑容，最近结果实，连带着他的笑容也甜蜜很多：“只需振臂一呼‘老祖助我’即可！”
　　短短一句话，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狐族老祖变回原来大小，魅惑术下众人皆不敢直视：“说的不错，绝对的实力才是根本。”
　　说罢，一脚踹出去，下一刻，胡七的二伯面上多了一个鞋印。
　　狐族老祖踩在他身上，青丝飞扬，无比霸气：“不服的人，就打到他服。”
　　胡七咽了下口水，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老祖威武。”
　　接下来，狐族老祖用行动给他上演了什么叫做能动手就别哔哔。


第44章 酒吧
　　狐族族长率先打破僵局, 看着已经被踩得不成人形的堂兄弟，恭敬询问：“老祖何时苏醒, 为何不知会我等？”
　　狐族老祖冷哼一声：“知会是你们的荣幸，没有知会那说明你们福分不够。”
　　众人面面相觑。
　　除了老一辈，年轻一辈非核心子弟并没有见过狐族老祖, 但血脉中的压制却是做不得假。
　　狐族处事讲究圆滑，这也是当初为何蛇族偷走悟道果，他们一度也没公开撕破脸的原因。乍然摊上一个无比霸气的老祖，这感觉——
　　十分神奇！
　　胡七的表情也是相当微妙，他前后奔波了这么久, 不料最后只换来暴力镇压才是王道的人生哲理。
　　可惜, 不是谁都能走狐族老祖这条路，这要绝对的实力镇场子。
　　“下一任族长，非我的曾x68代孙莫属。”狐族老祖目光睥睨一切：“谁有疑问的，说！”
　　不管众人抱着何等心思，此刻全都是低头不作声。
　　狐族老祖很是满意：“既然已经默认，我就不希望再出什么幺蛾子。”
　　“谨遵老祖教诲。”所有人齐齐应声。
　　狐族老祖对胡七使了个眼色：“出去转转, 狐族的景色都看腻了。”
　　胡七没有迈开脚步，自己父亲还在, 而且这么多族老也在, 即便他行事猖狂，也觉得有些嚣张了。
　　狐族老祖皱眉：“烂摊子交给他们去收拾, 你伺候好老祖我就行。”
　　这时狐族族长冲胡七挑眉……傻儿子, 愣着做什么, 抱紧老祖这个金大腿才是要事。
　　胡七失笑，自诩聪明这么久，现在才知，他才是真正的纯良！
　　走出狐山时无人敢拦路，至于二伯那一支脉落得何等下场更是不得知，但想必不会太好。
　　“阳光甚好！”狐族老祖舒服地伸展懒腰，余光瞥了下胡七：“原本几天前就能享受到这么好的天气。”
　　谁能料到这个后代这么纯真，真的傻乎乎去寻找证据。
　　隗钰山拍了拍胡七肩头，安慰道：“一回生二回熟，下次记住就行了。”
　　胡七心情复杂，忽然就想到当初老祖下任务时隗钰山若有所思的眼神，怕是那时他就知道老祖在打什么主意，这会儿连胡七都有些怀疑，问道：“你真的不是我狐族失散的子孙？”
　　隗钰山皱眉：“我是纯善的草木一脉，如何能和狐族混为一谈。”
　　胡七笑得很是诡异。
　　老祖活动了一下筋骨，催促胡七：“别寒暄，走，去蹦迪！”
　　胡七脚下一滑，只是带狐族老祖去了一次酒吧，后者就把持不住了，偏偏每到午夜老祖不尽兴还要去跳舞，跳得都是上世纪的老年迪斯科。
　　每当看到那夸张的舞姿，胡七就深深体会到什么叫除了一张脸一无是处。
　　胡七随口道：“一起么？”
　　隗钰山条件反射要拒绝，然而想到回去后说不准莫迟还没死心，继续求婚，与其应对那样的场面，偶尔买醉也是好事。
　　……
　　深夜，Y市，嗨爆的地下酒吧。
　　魔王铲被暂时交由胡七保管，小凤凰的叫声隐没在金属乐中。
　　一只狐狸，一只锅铲，两只小凤凰，僵硬地坐着，目瞪口呆望着舞池中央。
　　狐族老祖高举双臂扭动，嘴里还念念有词：“咚恰恰，咚恰恰。”
　　隗钰山就在他旁边，都快扭成麻花了。
　　他本来就是植物，有着极其可怕的柔韧性，此刻借助一根钢管，发挥到了极致。
　　两人不时扭臀撞一下对方，身子如同一根飘荡的水草。
　　隔着一层细胞壁，莫迟实在看不下去，悄悄从隗钰山体内离开，去到一处无人问津的阴暗角落。
　　看着台上配合天衣无缝的两人，魔王铲的血目充斥着不可思议……这是什么‘神仙’舞蹈？
　　察觉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意，胡七实在丢不起这个脸，上台想把他们拉下来。
　　隗钰山正在兴头上，哪能让他如意，和狐族老祖把胡七夹在中间，继续羞耻的舞姿。
　　快到凌晨，隗钰山和狐族老祖，一个腰软，一个腿软，才终于停下扭动。
　　胡七黑着脸打车带他们去酒店。
　　然而这几个都是无证黑户，在前台工作人员怀疑的目光中，不得不施了幻术。
　　为了方便照顾，确切说是随时监督，胡七只开了一间房。
　　隗钰山好久没玩得这么疯，挂在窗外边摇晃，瞧着还想高歌一曲，胡七准备把他捞回来，不料隗钰山像是自己醒悟，乖乖回来。
　　实则隗钰山哪有这份觉悟，是莫迟看不下去，强行出手。
　　莫迟泄露出一丝气息，压制住兴奋状态的隗钰山。心里却也打着算盘，为什么扭得这么厉害，果实还能安生待在枝头。
　　不是应该掉落下几个？
　　狐族老祖已经呼呼大睡，胡七要照顾两只小凤凰的饮食，可谓是愁大了头。
　　乱糟糟的夜晚过去，翌日中午隗钰山找回理智，骤然瞅见胡七眼底的血丝，吓了一跳：“你怎么苍老了？”
　　胡七笑得很灿烂，眉头却是拢起的，瞧着十分诡谲：“你、说、呢？”
　　一字一顿，像是从喉咙中硬挤出来的。
　　隗钰山当真认真地想了想，尔后望了眼还在美梦中的狐族老祖，同情地对胡七道：“难为你了。”
　　胡七的毛发气得都差点立起来，怒道：“你们两个是半斤八两！”
　　隗钰山拍拍他的肩膀，像是一个长辈包容无理取闹的孩子：“你情绪不稳定，我理解。”
　　胡七：……
　　不，没人能理解。
　　隗钰山潇洒地挥手再见：“等下次新产品出来，我免费给你寄一包。”
　　狐族眼中带泪，这是临走了也不忘在自己心里扎上一刀。
　　隗钰山却做了其他理解，以为是这些日子冷淡了朋友，表态道：“上新结束后，我会经常来找你。”
　　两行清泪瞬间从胡七眼中留下。
　　……
　　隗钰山回去的时候，玄武也在。
　　照夜鱼长胖了不少，兴奋地告知他已经完成朝淡水鱼的转变。
　　得知隗钰山今天就要加大零食生产量，玄武连忙找个借口离开，生怕被抓住试吃。
　　隗钰山也不拦他，等到玄武离开后，主动开口跟莫迟说话：“我们需要谈谈。”
　　莫迟站在他对面，目中隐隐有几分期待：“谈婚论嫁？”
　　隗钰山一盆冷水浇下去：“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闻言莫迟沉默许久。
　　隗钰山以为他是生气了，但这种大事上不可能妥协，低头整理食材，也不主动搭话。
　　出乎意料，先开口的是莫迟：“你是觉得我在空手套白狼？”
　　隗钰山不知怎么和他说，想着也算是个理由，胡乱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莫迟缓缓道：“聘礼会尽快送来。”
　　说完走到窗边视线飘向远方：“我要出去一趟。”
　　还没等隗钰山开口，莫迟便不知所踪。
　　食材都已经备好，隗钰山却突然没了下厨的心情，打电话和胡七吐槽：“你知道对牛弹琴的感觉么？不管说什么，对方永远不在一个频道上。”
　　胡七心如死灰地回答：“我每天都在经历。”
　　隗钰山同情问：“老祖又给你惹事了？”
　　胡七友情提醒：“昨夜舞池里，不止老祖一个疯狂。”
　　他永远忘不了自己是怎么被两人按在钢管上，像抹布一样来回摩擦。
　　隗钰山想了想：“那两只小鸟是调皮了些，别和它们计较。”
　　胡七呵呵一声，先一步挂断电话。
　　隗钰山怔了几秒，拨弄了一下在自己头上筑巢的小凤凰：“你们怎么欺负那只狐狸了？”
　　傻鸟只知道叽叽喳喳叫。
　　“算了，”隗钰山自言自语：“给他多寄几包零食，当做补偿。”


第45章 火了
　　莫迟很晚才回来，隗钰山问他去做什么也不回答。
　　若是平时, 隗钰山不会自找无趣, 然而今天连胡七都一副不愿和他多谈的样子，就缠着莫迟追问了两句。
　　回应他的, 是很有深意的眼神。
　　“我快准备好了。”莫迟如是道。
　　准备好什么，隗钰山不得而已，只是来自心底的担心不减反赠。
　　转眼入秋。
　　九月三号, 一处荒地突然崩裂，当地居民说看到有东西从里面飞出, 专家亲自辟谣，称只是自然现象。
　　九月五号，Z市火山隐隐有要喷发征兆，政府紧急进行人员疏散。
　　自九月八号, 连续三天电闪雷鸣，起初网上还有人调侃何方道友渡劫，暴雨连降下，转而去担心日常的出行问题。
　　……
　　隗钰山正在核对订单, 电视里播报着新闻，楼下路过几个大妈, 说话声音很大, 都在谈论今年是多事之秋。
　　“看来最近要悠着些。”隗钰山自言自语, 在网页上搜索了几张图片, 虽然大部分已经被封, 但论坛上还有几张残存的。
　　“这哪里是什么火山喷发, ”看清其中一个黑点后，隗钰山无语道：“分明是封印在山里的某个东西逃出来了。”
　　莫迟目光却很亮，仿佛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
　　隗钰山叮嘱：“这玩意别吃。”
　　被镇压了那么多年，谁知道会不会发霉。
　　莫迟摇头，表示打得不是这个主意。
　　隗钰山呵呵一笑，分明是不相信。
　　莫迟：“远古时期有很多当时不厉害的小妖，被抓到后修士也懒得杀，直接封印，反而让他们逃脱了后来的天地大劫。”
　　隗钰山附和着说了两句，这些他也有耳闻：“封印的威能会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弱，想必封印这些妖怪的修士也没想到它们还能活到今天。”
　　莫迟竟然笑了：“算算时间，这些妖怪差不多都会在今年内醒来。”
　　隗钰山警觉：“你想做什么？”
　　莫迟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神神秘秘又走了。
　　连续数日皆是如此，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一日，隗钰山终于忍不住，堵门口问：“做什么坏事去了？”
　　莫迟想了想：“之前是准备聘礼。”
　　隗钰山面色一变，关上门拒绝和他谈话。
　　夜深人静又暗道失策，光顾着问之前，现在重要的眼下，莫迟很明显在忙活其他事情。
　　想到这里，重新开门，开灯还泡了杯茶，桌子上摆了杏子当做夜宵，大有谈上一晚上的趋势。
　　莫迟只吃了杏子，又懒得解释，只道：“明天你跟我出门就知。”
　　早在半月前，隗钰山就想跟踪他，碍于本事不够，最多心里想想，现在莫迟发话，自然不会犹豫，翌日一早，屁颠屁颠地跟在莫迟后面。
　　出乎意料，莫迟什么坏事都没做，就算饿了，也是吃素充饥。
　　接下来的几小时，隗钰山眼睁睁看着莫迟帮助蚂蚁搬家，探查火山的情况，临走不忘加了层能量压在上面，防止喷发，尔后顺手剿灭了一只不长眼的恶妖。
　　助人为乐？
　　除暴安良？！
　　当这一幕发生在眼前时，隗钰山扇了自己一巴掌。
　　很疼，不是梦。
　　望着尚在救助受伤猫咪的莫迟，咽了咽口水：“你……还好么？”
　　实际上，他是想问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莫迟没有回答，继续行侠仗义。
　　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
　　晚上，莫迟带着目瞪口呆的隗钰山回去，问道：“下巴不疼么？”
　　隗钰山的嘴大半天就没合拢过。
　　隗钰山抓住他的手腕，阻止莫迟继续往前走：“究竟出了什么事？”
　　莫迟目光一动，隗钰山先一步道：“果子昨天晚上你才吃过。”
　　闻言莫迟眼中透露出失望，但也没强求：“如你所见，做好人好事。”
　　隗钰山觉得要么是饕餮疯了，要么就是有一个更大的阴谋。
　　莫迟：“这些天你也看到了，无数妖魔鬼怪横空出世。”
　　隗钰山颔首，他都将搜集食材的计划挪到明年，就是怕出门遇上什么厉害的人物。
　　莫迟胸有成竹道：“闹出事是迟早的。”
　　隗钰山皱了下眉头：“早上胡七给我发短信说最近命案率直线上升，他常去的好几家酒吧都提前关门。”
　　莫迟冷笑：“一桩桩事全部累积，你如果是天道，会不会感觉到心烦？”
　　隗钰山毫不迟疑点头，心烦都是好听的说法，简直分分钟想弄死那些作恶的小人。
　　莫迟勾勾唇角：“这个节点，一只本该助纣为虐的凶兽却痛改前非，帮助天道阻拦作恶多端的妖怪，又会如何？”
　　隗钰山想了想，凶兽虽然不受天道喜爱，但功是功，天道也会看在眼里。
　　“要装乖宝宝，之前就可以。”
　　莫迟摆手：“有对比才更真实。”
　　借助妖鬼横行的世道，直接告诉众生，他回来了！
　　隗钰山连忙刷朋友圈，往前拉了好多天，果然看到有精怪隐晦的提到见到饕餮的事情。
　　心机饕餮啊！
　　隗钰山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感慨良多，莫迟竟然都会耍心机了，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隗钰山又有了新的主意。
　　莫迟本来是有心显摆，被他的视线看得心里有点发寒：“想做什么？”
　　隗钰山不答反问：“你主动现身，是不是代表以后不需要刻意隐匿踪迹？”
　　莫迟迟疑地点点头。
　　隗钰山瞬间笑靥如花：“太好了。”说着握住他的双手：“以后我们可以一同守护长生馆。”
　　莫迟默不作声把手抽出来。
　　隗钰山笑意不减，热络道：“从现在开始，我就转到幕后，你来当主播。”
　　莫迟眼神变得不善，觉得有损上古凶兽的威严，正要拒绝，隗钰山突然道：“薪酬就按照每天三个杏子结算。”
　　拒绝的话吞回肚里，莫迟：“当真？”
　　隗钰山想到什么，笑道：“如果买家通过直播间的购物袋购买，会额外给你算提成。”
　　这一次，莫迟主动牵起他的手，眼睛特别闪：“多少！”
　　隗钰山：“销量每增加二十加一颗果实。”
　　莫迟生怕他反悔，立马点头同意：“一言为定！”
　　隗钰山十分满意，连夜重新做了排版，网店最上面用特别瞩目的彩色字体标注：九月十九，饕餮手把手教你做菜！
　　莫迟：“会不会太夸张了？”
　　隗钰山斜他一眼：“不夸张，你的业绩从哪里来？”
　　莫迟态度立时就积极了。
　　……
　　鹰族。
　　经过一段时间的魔鬼训练，鹰族长老终于摆脱肥到飞不起来的命运。
　　看着镜子里恢复往日风采的自己，鹰族长老险些热泪盈眶。
　　正当他沾沾自喜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气息。
　　“何人敢犯我鹰族！”
　　待他冲出去，只余风声。
　　路过的几个小辈一头雾水，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鹰族长老巡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再回到屋中，墙上多出一张纸，是被一片叶子钉在那里。
　　定了定心神，鹰族长老取下纸张，竟然又是一张邀请函——
　　九月十九，凶猛饕餮，在线直播。长生养生馆静候您的光临。
　　备注：不看直播，不在直播间买东西，就是看不起我！
　　落款：
　　你的。
　　饕餮。
　　邀请函的封面有一滴已经干涸的血液，单是拿在手里都能感受到恐怖的能量。
　　鹰族长老险些心神俱裂，一个售后玄武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一个主播饕餮，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咚的一声巨响。
　　一个年轻的鹰族小辈跑进来，见到屋中情景大吃一惊：“快来人，长老晕过去了！”
　　鹰族长老不是唯一一个收到邀请函的，玄武当初好歹还有点顾忌，莫迟为了业绩可谓是无所不用其极，甚至连朱雀、白虎等都收到邀请函。
　　一时间，长生养生馆，彻底火了！


第46章 直播
　　无数精怪收到邀请函后说得最多的就是两句话：
　　天要亡我！
　　造孽啊！
　　然而到了朱雀这里, 画风明显不一样, 盯着邀请函看了整整一个下午，然后回了一封信, 内容很简单：如果被绑架了，直播的时候就比个心。
　　无视这些质疑, 莫迟专门核对了一遍名单, 确定没有遗漏。
　　隗钰山瞧着厚厚一叠邀请函被发完, 眼睛亮晶晶的：“想不到你交友这么广泛。”
　　莫迟点头：“都是被我吃过的种族。”
　　隗钰山笑容凝固。
　　莫迟：“当然四大神兽不包括在内。”
　　真要吃了，迟早被天道制裁。
　　隗钰山突然想起上次和朱雀碰面时的情景, 这家伙居然在人家幼年时, 妄想把朱雀吃了。
　　“不靠谱啊。”隗钰山暗自嘀咕, 寻思着哪天别搞出大事, 连自己都牵扯其中。
　　莫迟像是看出他的担心, 强势道：“真要有那一天，我与你同生共死。”
　　隗钰山呵呵一声：“怕是吃完所有杏子还不满足。”
　　莫迟没有否认：“黄泉路上, 我得带着你。”
　　“……”
　　打开了话匣子, 莫迟自顾自道：“不行，回头先去找阎王爷，商量好才行。”
　　隗钰山心情十分微妙：“活着的我更有价值。”
　　他还想长长久久活下去，修炼一途, 追求的就是长生之道。
　　莫迟舔了舔嘴角, 活着才能开花, 结果, 这么一想, 看隗钰山的目光灼灼。
　　可以确定不是错觉，隗钰山结出的果子越来越甜，起初据说是因为新结果的缘故，然而一天天对比下来，莫迟很清楚这份美味在与日俱增。
　　被这种眼神打量，隗钰山觉得浑身酥麻，起了不少的鸡皮疙瘩。
　　莫迟突然站起身凑近他，两人就险些鼻尖对着鼻尖。
　　“霸王硬上弓是可耻的。”隗钰山变出两片叶子遮住脸。
　　莫迟嗅了嗅，表情让隗钰山想到当初跟踪赵丽丽的那个宅男痴汉。
　　“好香。”来自灵魂的赞美。
　　这次隗钰山没有躲闪，其实他也觉得不对劲：“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最近半夜我经常被自己香醒。”
　　被自己香醒？
　　莫迟眼睛眯成一条缝，听上去好幸福的样子。
　　隗钰山伸手在他面前晃了两下：“清醒点。”
　　莫迟叹了口气，停止来生做一棵树的梦想：“大约和凤凰岛有关。”
　　隗钰山把两只小凤凰从头上取下来。
　　“不是它们。”莫迟道：“在岛上，你和梧桐树一起接受了魔王铲的松土。”
　　隗钰山挑了挑眉，松土的好处不言而喻，但效果是不是显著过了头？
　　“仅此而已？”
　　莫迟和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隗钰山总觉得莫迟有隐瞒，但又想不到有什么必要，只好不了了之。
　　他转身的一刹那，莫迟眸色陡然变深。
　　当然不仅仅如此，只是更深的原因他也说不出来。
　　兽类的味道？
　　想到这里，莫迟匆匆离开，再回来时拿着一本厚厚的书。
　　要说这本书有多厚，和一般人家的冰箱没有区别，差点没挤进单元门。
　　隗钰山正在重新布置屋子，准备收拾出一个好看的小角落作为直播的地方，看到比自己还高的书，吓了一跳：“什么玩意儿！”
　　“我年轻时写得书。”
　　隗钰山控制不住表情：“你还有那段过往？”
　　莫迟点了点头。
　　隗钰山：“我能看看么？”
　　“随意。”
　　隗钰山脚下化成树枝，直接趴在书的最顶层，费力翻过一页，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配图。
　　主要介绍物种，什么时候吃的，口感等等，前三分之一有手绘图，后面更方便，直接贴了照片。最夸张的是，每条记录下面还画了星星，两星到三星半不等。
　　“这是……”
　　莫迟淡淡道：“以前吃过的一些品种。”
　　隗钰山直接翻到最后一页，果不其然看到自己的名字——
　　唯一的一个五星评价。
　　口感饱满，入口微酸后是炸裂般的甜香味。有的清脆香口，过季的要软和一些，但甜味更浓，一口咬下去，美味的汁液在口中散开，带来味蕾上的极致享受。
　　望着美食博主式样的评价，隗钰山默默将书合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莫迟取回这本书的初衷很简单，试图从中找出关于隗钰山身世的线索，现在已知的是隗钰山是杂交的，其中一方还是兽类。
　　能生出这么好吃的杏子树，本身味道应该也不差，饕餮吃尽天下美食，按理应该有记载。
　　隗钰山不知他在神神秘秘做什么，一直到凌晨，莫迟都在翻书。隗钰山修炼了一会儿，沉沉睡去。
　　辛苦了大半个晚上，一点发现也没有，记载的兽类品种里有几个味道不错的，但都是十分丑陋。
　　有多丑？
　　精怪化人可以美化一部分，然而这几种兽即便化成人形，也属于能吓到人的那种长相。
　　隗钰山清秀俊朗，显然不可能有它们的基因。
　　窗外突然刮来一阵小风，随之而来的，是甜美的香味。
　　莫迟享受地半阖着眼皮，总算明白那种香醒的滋味。
　　忍不住靠近了一些，源源不断的杏香味仿佛能随着呼吸进入血液。
　　隗钰山梦见一只哈巴狗压着自己舔个不停，一睁眼，就看见一个高大身影趴在身边，头埋在他的肩窝处。
　　变态。
　　第一反应做出判断后，隗钰山扬手，一巴掌拍过去。
　　以莫迟的实力，想要躲开并不难，然而竟是任由他打在自己脸上，临了抓住隗钰山的手腕，闻了闻。
　　四目相对，隗钰山打定主意以后睡前要在身上喷半瓶六神花露水，熏死对方。
　　莫迟：“明天起，你我同床睡。”
　　隗钰山一本正经说着胡话：“不同种类的气息杂交，会影响我的果实味道。”
　　作为只知道吃的凶兽，信了这番鬼话，遗憾地走到一边。
　　冷笑看着这一幕，隗钰山逐渐意识到睡觉反锁门的重要性。
　　一晃神的功夫，已经是九月十九。
　　玄武这天也在，看到饕餮换上应景的衣服，站在摄像机前，表情一言难尽。
　　隗钰山兴冲冲在旁边念念有词：“发财致富，还看今朝。”
　　直播刚开，在线人数已经有几百。
　　对于精怪来说，这个数字已经算是相当不错。
　　莫迟出现在镜头前，按照隗钰山的叮咛，面带笑容。
　　有人已经忍不住发了弹幕：真的还活着！
　　莫迟友好地摆了摆手：“许久不见，各位可好？”
　　一水的微笑表情符号刷屏。
　　莫迟：“先说一下直播间福利，点赞满十万抽半价，直播结束前，如果有没有下单的亲……”
　　他突然停顿在这里，半晌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也没关系，希望下期产品你们有喜欢的。”
　　当然，不会有谁傻到真的相信没有关系。
　　莫迟将准备好的食材放在中央：“今天教大家如何煮出一碗美味可口的面。”
　　{鹰击长空：请问主播，面和新品有什么关系？]
　　莫迟摇头：“没有关系。”
　　直播通常都会讲店里的产品，不过隗钰山那些黑暗料理莫迟自问做不来，只能单独做个新品种。
　　[鹰击长空：……优秀。]
　　[灵族一枝花：主播很棒！]
　　……
　　赞美的溜须拍马从未停止。
　　莫迟十分满意，先是把胡萝卜切片，不得不说，他的刀工相当完美，隗钰山都学习了一段时间，然而至今也没掌握精髓。
　　煮面时不忘提醒：“记得从购物袋直接购买。”
　　[犬小八：想问一下新品的醋溜婆娑花，原料是几叶婆娑花？]
　　莫迟头也不抬道：“具体问题请看详情页，没有写明可以咨询客服。”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道：“对了，我们家的客服售前和售后是一个人，有问题直接找玄武。”
　　[犬小八：……]


第47章 鹰族
　　隗钰山在一旁盯着后台, 看到源源不断的订单量时, 发自肺腑感叹：“都是为了生存。”
　　特别要心疼一下鹰族长老, 还能忍辱负重的在备注一栏上留下表情符号：一个傻傻的笑脸。
　　正在直播的莫迟看到后, 说了句‘鹰族长老, 不错。’
　　看直播的众精怪感受到其中的森森恶意。
　　朱雀属于比较轻松的, 边嗑瓜子边摇头：“这家伙居然真的在看数据。”
　　想了想, 还是下了一单。
　　长生养生馆好歹也有玄武一份，而他之前毫不客气抓了照夜鱼，现在刚好还上这个人情。
　　[鹰击长空：最近无数妖魔横空出世，建议食用。]
　　[灵族灵零：附议！]
　　弹幕的走向变了，都在讨论妖魔之事，顺带吹捧莫迟一番。
　　隗钰山坐在角落笑眯眯道：“这是希望你给他们解决麻烦。”
　　莫迟没有生气, 煮了个溏心蛋放在面的最上方：“我新成立了一个锄奸小队，有兴趣的每天早上九点在公园门口集合, 可以随我去降妖除魔。”
　　[火辣辣的朱雀：妈妈，我一定没睡醒！]
　　[上山打白虎：额滴个娘！有生之年竟然听见饕餮说要去惩恶扬善。]
　　[神龙摆尾：可怕。]
　　隗钰山虽然知道莫迟是在打什么主意, 但听上去依旧别扭，小声道：“那些精怪多半以为是陷阱。”
　　他想的没错。
　　[鹰击长空：去了会不会被一锅端？]
　　[……]
　　长时间的沉默。
　　直播间突然就没人刷弹幕了。
　　一锅端！
　　何等可怕的词语。
　　这会儿功夫, 一碗热气腾腾的面已经完成, 莫迟不在乎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看向隗钰山那边。
　　隗钰山用手给他比划了一个数字，莫迟嘴角有了弧度……不错, 今天可以加餐。
　　直播提前结束, 确切说, 在隗钰山掏出果子结算时，没有一点预兆地结束。
　　莫迟往嘴里扔了个果子，最近杏子太香，连杏核都没舍得吐，尔后认真道：“这样的直播，我一天可以开三次。”
　　隗钰山叹道：“等下次上新再播。”
　　莫迟皱眉，明显已经爱上了这份工作。
　　隗钰山：“不能光挑一只羊薅毛，万一秃了下次哪里去找冤大头。”
　　莫迟道：“你的食物蕴藏灵气，又有珍奇的阵法，买再多回去，他们也不吃亏。”
　　玄武原本在陪着照夜鱼玩耍，听到这话扭过头，寻思着为了吃，都已经能一本正经地说瞎话。
　　隗钰山没信莫迟的鬼话，敷衍地嗯了几声，就开始忙活发货的事情。
　　汗血宝马很快来取快递，然而不到一天功夫，又回来了，手上抱着一个箱子。
　　隗钰山扫了眼收件人的名字：“这是要退货？”
　　汗血宝马还没说话，莫迟就跟幽灵一样飘了过来：“退货？”
　　杏子全都下肚，岂不是意味着他要倒欠隗钰山果子。
　　汗血宝马：“没找到签收人。”
　　隗钰山听后一挑眉：“都说鹰族长老最近闭门不出，怎么会找不见？”
　　汗血宝马：“前段时间是因为肥到飞不起来，没办法出门，这几天已经恢复了。”
　　隗钰山皱了皱眉，对照着快递单上的电话拨过去，响了好几声都没人接。
　　没有耽误汗血宝马的工作，接过东西后在屋中踱步：“说不通啊。”
　　鹰族长老十分惜命，平日里谁都不愿意得罪，要不也不会一把年纪三番四次讨好莫迟，没理由下单后故意不签收。
　　隗钰山想了想，打给胡七。
　　躁动的音乐传来，隗钰山望了下窗外，确定现在是白天：“你在酒吧？”
　　胡七声音蔫蔫的：“陪老祖蹦迪。”
　　“最近有没有鹰族的消息。”
　　胡七无精打采道：“鹰族第一美女鹰小花最近嫁人了，希望她以后生个女儿，能继承那份美貌……”
　　隗钰山打断他：“关于鹰族长老的。”
　　胡七打了个呵欠：“我为什么要关心一个老头子？”
　　隗钰山眼珠一转：“这里离鹰族不远，不如你帮我跑一趟。”
　　“好处呢？”
　　“这样就有名正言顺的理由，带领你家老祖离开酒吧。”
　　胡七的声音瞬间清醒：“对啊！等着，我现在就去鹰族。”
　　说着，匆匆挂断电话。
　　隗钰山啧啧叹奇，胡七以前多喜欢逛酒吧，现在居然恨不得拔腿就走，狐族老祖是个人物。
　　胡七的脚程很快，不到晚上，就有了消息，不过是个坏消息——
　　鹰族长老消失了。
　　彼时莫迟正在吃杏子，见隗钰山有亲自去查看的意思，不解道：“你管一个糟老头子做什么？”
　　隗钰山淡淡道：“糟老头子找不到，就算一件退货。”
　　莫迟立刻重视起来。
　　鹰族长老原名鹰长天，年轻时候也算是个传奇，他的传奇点不是体现在实力多高，而是运气好。
　　长老一职原本轮不到他，结果排在前面的几个人有的修炼出了岔子走火入魔，还有的突然遇到了真爱，从此不问世事。
　　论资排辈，鹰长天莫名就成了长老。
　　因为本身实力一般，所以行事格外谨慎，遇事都会忍让三分。
　　隗钰山到达鹰族的时候，一眼望去很平静，但仔细看不难发觉有几个高手混在其中，正在东张西望。
　　这次出行玄武也跟着，目的和隗钰山不同，他来鹰族是为了找一种能延年益寿的草药，可谓是为了人类健康操碎了心。
　　莫迟无声无息拦住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找什么？”
　　那人吓了一跳，正要高深呼喊救命，就被莫迟一个眼神吓到，有一种随时会被干掉的隐忧。
　　莫迟：“鹰长天在哪里？”
　　“来寻仇的？”鹰族的目光天生就很锐利，哪怕求饶时，他们传递出来的信息似乎都是鄙视。
　　在这点上，鹰族很吃亏，他们是真的怕死，但通常对手都会以为是故意挑衅，索性直接下死手。
　　莫迟懒得解释，隗钰山大致说了前因后果。
　　“卖家？”锐利的眼睛眨啊眨，里面是满满的疑惑，现在的卖家都这么负责了么？
　　莫迟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鹰长天的下落，这人无奈道：“我也不知道。”
　　眼看对方杀机泄露，连忙补充：“我也是受了族中吩咐，在附近找寻长老。”
　　莫迟：“鹰长天失踪的事情还有几人知道？”
　　“不多，除了族长，就是接到命令的几人。”
　　莫迟问隗钰山……要不要跟着找？
　　隗钰山点头：“我们应该本着对顾客负责的态度。”
　　一直不作声的玄武突然开口：“以后店里可以在运费险下面再加一条人身险，额外收费。”
　　隗钰山深以为然，看来玄武也很有经商的头脑。
　　鹰族栖居在地势险要之地，有的直接在悬崖峭壁上筑巢。
　　胡七还在鹰族，不过没和他们碰面，听说正在同鹰族族长的女儿厮混。
　　鹰族族长还挺喜欢胡七，派人专门和族里打了声招呼，见到隗钰山等人要礼遇。
　　作为胡七的朋友，第一次沾光的隗钰山心中有种奇妙的滋味。
　　之前被抓到的可怜孩子现在心情复杂地充当向导。
　　隗钰山：“你叫什么？”
　　“鹰霸巴，”年轻小伙扁着嘴道：“叫我霸巴就行。”
　　隗钰山挑了挑眉，叫他小鹰。
　　年轻小伙接受了这个称呼：“要是早说你们是胡七先生的朋友，我也不会这么丢人。”
　　说完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到刚才贪生怕死的样子也觉得尴尬。
　　隗钰山：“长老什么时候失踪的？”
　　鹰霸巴摇头，表示不知情。
　　隗钰山：“那有什么异常？”
　　鹰霸巴一问三不知，搜寻了一阵后，拍拍脑袋：“对了，有天晚上长老突然大叫一声，我们赶过去时，他说是做噩梦说了胡话。”
　　隗钰山摸摸下巴，若有所思：“噩梦？”
　　旁边莫迟忍不住视线在完美的侧脸上多停留一瞬……好水嫩，不止是果实，隗钰山的皮肤比寻常精怪都好，让人想伸手掐一下。


第48章 吸血
　　被太强烈的视线注视, 隗钰山像是感觉到什么, 微微偏过脸, 目光和莫迟撞上。
　　依旧是深邃无比的幽瞳, 然而隗钰山在其中看到了一丝丝针对自己的不怀好意。
　　莫迟很平静地移开视线, 恍若什么都没发生。
　　隗钰山暗暗提起警惕, 暂时关注正事：“你们长老有没有结婚生子？”
　　鹰霸巴摇头：“长老早年被骗过一次, 发誓永生不再踏足情爱。”
　　隗钰山接连问了几个问题，从鹰霸巴口中得出的结论和本身对鹰族长老的印象差不多：不爱惹事，安稳度日。
　　鹰族不似狐族，没那么多争权夺利，现在的鹰族族长实力高强，加之还年轻, 不涉及族长之位的争夺。
　　鹰长天最近并未出过远门，再外惹麻烦的可能性不存在, 如此一来，瞧着倒真是没有线索可查。
　　快到傍晚依旧没有发现, 败兴而归。
　　鹰族的房屋不多，大多数还是保留原始的习惯筑巢, 最后只匀出了一家屋子。
　　原本是最凶残的饕餮, 莫名就成了照顾对象。
　　照夜鱼和玄武直接住在河里，隗钰山找了个大花盆安睡，不约而同将一张小小的床让给莫迟。
　　花盆靠窗, 香味被吹散不少, 半夜莫迟从床上爬起来, 偷偷摸摸把花盆挪到床边。
　　隗钰山睡得迷糊，也能感觉到花盆的移动，不过想到莫迟在，应该没人能闯进来不被发现，多半是莫迟本人的操作。
　　于是乎，头一歪，再度沉沉睡去。
　　莫迟盯着枝丫上几个小花苞，伸出手指戳了戳，很软，很舒服。
　　下一刻，花苞突然张开，抱住他的手指，竟然扎破了皮肤表面，开始吸血。
　　莫迟皱了皱眉，他的皮肤很坚硬，寻常东西根本不可能造成破坏。
　　鲜血滋润下，花的颜色转为粉嫩，似乎还有加深的趋势。
　　莫迟目光一动，终归还是没有抽回手。
　　“鹤奈奈……”模糊的梦呓声断断续续发出。
　　莫迟倾身靠近，心里有些不舒服，鹤奈奈是谁？
　　仿佛有种到口的杏子被夺食的错觉，莫迟危险地眯眯眼，后悔当初没有把鹤族吃完。
　　过去十几分钟，花瓣缓缓绽放，莫迟的指尖还有一滴没有干涸的血迹。
　　莫迟身影消失在原地，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只野兔，在兔腿上割了一个小伤口，送到花瓣旁，然而这次隗钰山没有任何反应。
　　松开手后，逃生的本能让野兔疯了一般地往外跑。
　　莫迟再次提供自己的手指，花瓣缓缓合拢，吸食的血液没有第一次多，但还是在慢慢饮血。
　　大致有了判断，莫迟走去河边，玄武飘在水面上，绿色的长发如同海藻一样动来动去。
　　察觉到有人来，睁开双目。
　　这是第一次没有隗钰山的情况下，双方单独见面。
　　玄武目光上下游移，似乎是想借助夜光琢磨透饕餮的内在结构。
　　莫迟淡淡道：“别将医学上的常识套用在我身上。”
　　玄武笑笑，停止揣测。
　　莫迟让他随自己进屋，玄武刚一起身，照夜鱼翻腾出一个浪花：“主人，会不会有诈？”
　　玄武：“他没那么无聊。”
　　屋子中多了一道气息，隗钰山也没有转醒，吸食完血液后，他睡得格外沉。
　　莫迟大致说了情况。
　　玄武起初不以为意，听到最后面露新奇：“一般的血液不吸收？”
　　莫迟点头。
　　玄武大致猜到了他找自己来的用意，弄破手指放在一朵杏花前，娇嫩的小花立刻咕噜噜喝起来。
　　照夜鱼觉得好玩，咬牙一块鱼肉，把伤口对着花瓣，然而杏花毫无吸血的征兆。
　　“有趣。”作为一个医学博士，玄武对一切未解之谜都抱有极大的热忱：“只吸纳高级物种的血液。”
　　照夜鱼早就经过几次洗髓，体质已经极度纯净，然而它的血花瓣仍旧不吸收，说明隗钰山不是一般的挑剔。
　　莫迟：“草木妖怪不可能具备吸血的能力。”
　　承蒙天地恩泽化形的草木，会有天然的亲和力，说的矫情点，它的身上具备的都是美好的品质，根本不可能和吸血这种事情有牵扯。
　　玄武险些控制不住想拿出刀来解剖研究的冲动。
　　“鹤奈奈……”
　　断断续续的声音再度传来。
　　莫迟表情不太好，问玄武：“知不知道鹤奈奈是谁？”
　　玄武觉得哪里不对，凑近去听，半晌面色古怪道：“不是鹤奈奈，是喝奶奶。”
　　“……”莫迟把手指头递过去，有了血喝，隗钰山果然停止梦呓。
　　玄武：“这样喝血多半还是头一回，也不知道对他是好是坏。”
　　老虎等猛兽，即便你给他喂上十年熟食，一朝尝到新鲜的血肉，体内的嗜血因子就会被激发。
　　无他，本能而已。
　　莫迟摇头：“可能性不大。”
　　玄武失笑：“这么笃定？”
　　莫迟：“天道偏爱他。”
　　说着将隗钰山连渡劫都有路过的鲲鹏帮忙挡灾的过去道出。
　　玄武一怔：“还有这种操作？！”
　　照夜鱼摆着鱼尾：“嘿咻嘿咻，天道给他走后门。”
　　鱼头上的鳞片几乎扭在一起，鱼目不自然地滚动。
　　嫉妒使它变得丑陋。
　　莫迟忽然道：“若是嗜血成瘾，未必是坏事。”
　　届时他给隗钰山喂血，隗钰山给他结果子，想想画面感还不错。
　　大致猜到是在打什么主意，玄武默默后退一步，下定决定在外面要装作不认识饕餮。
　　关于他们的交谈，隗钰山丝毫不知情，对他来说，这一夜就是舒舒服服睡了一觉，翌日迎着朝霞苏醒。
　　对着镜子看了看，皮肤白里透红，容光焕发。与之相比，莫迟的状态明显要差一些。
　　隗钰山象征性地关心了句：“没睡好？”
　　莫迟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他。
　　隗钰山伸了个懒腰，打开门窗透气。
　　苍茫的天际飞过来一只雄鹰，落地化为一个目光犀利的年轻人。鹰霸巴依旧是一副拘谨的样子，开口道：“我带你们去吃早餐。”
　　隗钰山左顾右盼，没有看到胡七的身影。
　　鹰霸巴道：“族长的两个女儿为了争夺胡七先生的配偶权打起来了，两败俱伤，他正在安慰，走不开。”
　　隗钰山喃喃：“我早该想到的。”
　　鹰长天下落不明，鹰霸巴和他们寒暄时，都是一脸愁容。
　　隗钰山无意间看到陡峭山壁上的一个巢穴，和周围的几个巢穴不同，它的深度约有一米左右。
　　“那是谁的窝？”
　　“长老的，”鹰霸巴道：“长老有一间单独的屋子，不过大部分时间还是栖息在这里。”
　　隗钰山：“我能去看看么？”
　　鹰霸巴犹豫了一下：“行。”
　　这还是隗钰山第一次参观老鹰的窝，进去的时候有种随时会掉下去的错觉。
　　“好运果？”玄武突然从边缘处捡起一颗已经干瘪的紫色果实，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隗钰山仰着脸琢磨了一下：“名字起得挺有意思，吃了能好运？”
　　未曾想到，玄武居然真的点了点头。
　　隗钰山头上的两只小凤凰不屑地叫了两声，在凤凰面前提好运……没有眼力见！
　　按住不安分的小凤凰，以防叽叽喳喳的声音盖过玄武的。
　　“上次见到好运果还是在三百多年前，”玄武唇角勾了勾，目光却很厌恶：“原本以为这种东西已经灭绝了。”
　　照夜鱼跟着玄武许久，见识广泛，解释道：“吃了好运果，短时间内实力会大幅增长，而且它能改善运道，打个比方，今天吃完，明天或许就能在路上捡到些法器灵丹。”
　　隗钰山眨了眨眼：“这么神奇？”
　　照夜鱼：“不过这玩意就跟寄生虫似的，它能渐渐影响神智，吃了好运果的人，会变得暴躁嗜杀，皮肤的颜色也会发紫。”
　　隗钰山从玄武手中拿过，仔细看了看，感叹造物主的神奇。
　　“你吃过没有？”一脸好奇地问莫迟。
　　莫迟摇头，嫌弃道：“光是闻味道就是苦的。”


第49章 年龄
　　玄武在巢穴中仔细搜索一圈, 片刻后, 手上多了五六个好运果。
　　照夜鱼:“好运果都是单枝生长, 一枝上面只有一颗, 同时出现这么多, 也是个稀罕事。”
　　鹰霸巴还年轻, 头回听闻, 好多听得是云里雾里，疑惑道:“现在怎么办？”
　　隗钰山:“既然是鹰族地盘上发现的，自然是找主事的。”
　　鹰霸巴:“看我做什么？”
　　隗钰山:“带我们去找族长。”
　　鹰霸巴:“我只能带你们到族长在的地方，至于族长见不见你们，不敢保证。”
　　玄武:“他会见的。”心里默默补充一句:不见打死他。
　　一直走到另一座悬崖峰顶，山崖边立着建筑, 从外形看，有些像狐族见到的石屋。
　　门口没有守卫, 但房檐上停着数只剽悍的雄鹰。
　　鹰霸巴低低叫了几声，用鹰族特殊的语言和它们交流。
　　莫迟倒是盯着那几只雄鹰多看了几眼:“这是鹰族的守护神卫, 幼年时期就会过度激发潜力，终身不能化为人形。”
　　隗钰山:“实力如何？”
　　莫迟:“除了族长, 它们就是鹰族最强的。”
　　语气中有几分微不可查的赞美。
　　照夜鱼吐了个水泡, 和隗钰山咬耳朵:“居然还有专门赞美的时候，可见这几只雄鹰确实有不凡之处。”
　　隗钰山给出了另一种说法:“也许他只是单纯的欣赏，化不成人形吃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照夜鱼悄悄看了下莫迟的眼神, 觉得很大可能是真的。
　　一只雄鹰飞进石屋, 片刻后重新停在房檐上, 冲他们微微点头。
　　鹰霸巴：“你们进去吧。”
　　隗钰山：“不一起？”
　　鹰霸巴：“除非族长特别召见，我的身份不能随意进出这里。”
　　隗钰山谢过他带路过来，最先迈步走进去。
　　鹰族族长是个修炼狂，通常族中的事宜都是交由长老出面，他则甚少插手。
　　一进门就看到魁梧的中年男子，一双眼睛眼角微微上挑，不怒自威，他称呼隗钰山为胡七的朋友：“请坐。”
　　隗钰山随口一问：“胡七呢？”
　　中年男子只是叹道：“我那两个不成器的女儿。”
　　正说着，远处传来一声娇喝：“敢抢本小姐看中的男人，今天我非抓花你的脸不成！”
　　另一道更为低沉的女声回应：“那就看看是我的容貌先坏，还是你那一头青丝先落地！”
　　轰隆隆的巨响接连不断，中间还夹杂着一道好听的男音：“别打了。”
　　光是听对话，隗钰山都能在脑海中复原这副场景，不禁道：“冒昧问一下，您两个女儿……是亲姐妹？”
　　鹰族族长颔首：“一母同胞。”
　　隗钰山露出假笑：“听得出来，感情很好。”
　　鹰族族长揶揄地看他。
　　隗钰山面不改色道：“感情不好，哪能开这种玩笑。”
　　鹰族族长对隗钰山的评价上升为会为人处世，至少知道给自己台阶下。
　　莫迟自从直播后，就没有再故意隐匿气息，鹰族族长目光在他身上停滞了一下：“久仰大名。”
　　莫迟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鹰族族长笑了笑，对他的冷淡没有丝毫不虞，又朝玄武看去：“我拜读过你的论文，很不错。”
　　夸到了点子上，玄武说了两句客套话。
　　“不久前我已经叫守护神鹰在领地上空搜寻，一旦发现好运果会立即销毁。”鹰族族长说话时偶尔会看一眼隗钰山头上的两只小凤凰，还有身后背着的锅铲，笑了笑道：“小友很有福气。”
　　隗钰山深以为然：“的确。”
　　玄武忽然道：“好运果的出现绝非偶然。”
　　鹰族族长面色骤然严肃：“无论是谁，一经查实，决不轻饶。”
　　显然对好运果也有深深的忌惮。
　　隗钰山眉梢一动，听鹰族族长的意思，并不怀疑和鹰长天有关。
　　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鹰族族长声音带着促狭：“他要是真有那种胆量，就不会傻乎乎每次抢着在平台买东西。”
　　隗钰山脸色泛红。
　　照夜鱼在泡泡中游动：“当务之急是找到鹰长天，届时一切问题就可迎刃而解。”
　　鹰族族长：“找到只是时间问题，你们来正好可以缩短这个过程。”
　　说着动了下旁边的壁灯，带他们进入后面的密室。
　　隗钰山对那个灯挺有兴趣：“这么复古的密室机关，这年头已经少见。”
　　照夜鱼凉丝丝道：“电视剧上随处可见。”
　　鹰族族长：“因为不确定族中有没有叛徒，所以只能私下进行，耽误了太久，原本是想请胡七帮忙一起看，结果我那两个女儿……”
　　又是一声重重的叹息。
　　暗室里黑漆漆的，前面似乎挂着什么东西，用布盖着，透出幽蓝色的光芒。
　　鹰族族长拉了下吊绳，昏黄的光一时间让暗室里温暖起来。
　　布掀开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十几个显示屏，鹰族族长：“早在三十年前，族里就已经秘密装了监控，并且周围布下阵法，不留心根本瞧不出端倪。”
　　“……”
　　隗钰山险些没有控制住表情，偷瞄一边的莫迟和玄武，确定有这种迹象的不止是自己。
　　“好……”拖着长长的音调，好久才想出一个词语：“令人意想不到。”
　　莫迟和玄武同时轻轻点头。
　　鹰族族长揉了揉眉心：“鹰族的领地很大，长老前段时间每晚都会偷偷飞出去减肥，要看的视频太多，我这两天眼睛疼。”
　　隗钰山讪笑两声，鹰族族长拉过来几把椅子：“坐下一起看。”
　　于是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各自守着几个显示屏开始漫长的看监控过程。
　　连照夜鱼都没有幸免，在玄武的命令下老老实实盯着显示屏。
　　中途隗钰山打了个呵欠，扯了扯莫迟的袖子，睡眼惺忪道：“你不是可以元神分裂，弄个分|身帮我看呗。”
　　莫迟残忍地把袖子一角拽出来。
　　隗钰山趴在桌子上，百无聊赖地逗弄着小凤凰：“我还是个孩子，想出去欢乐的玩耍。”
　　不过是随口开了个玩笑抱怨两句，莫迟想到昨晚那声‘鹤奈奈’忍不住一笑：“树族多少岁算是成年？”
　　隗钰山瞬间就精神了，狐疑地瞧着他：“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反应这么大？
　　莫迟挑眉：“该不会几千岁才算成年？”
　　隗钰山薄唇紧抿，半晌咬牙道：“我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莫迟：“你在紧张。”
　　隗钰山冷着一张脸，看不出表情：“我早就成年了。”
　　这时玄武低声对莫迟道：“草木类的精怪尤其是树，以年长为荣，年龄被当做智慧的象征；但他显然不想承认年纪太大，总之，是一个相当矛盾的个体。”
　　莫迟支着头，长发从指缝间落下，说不出的好看：“少说也有个九千岁。”
　　隗钰山当下拍桌：“你才九千岁！你全家都九千岁！”
　　被骂了，莫迟也不生气，反而饶有兴味地望着他：“上次在凤凰岛，我见过你的本体。”
　　隗钰山皱眉：“那又如何？”
　　莫迟就事论事：“满脸褶子。”
　　“……”
　　照夜鱼利落游到角落，鹰族族长连忙施了几个法术罩住显示屏，连玄武都默默退开。
　　灯泡离隗钰山最近，然而此刻像是被隔绝了，光芒丝毫打不到隗钰山身上，他整个人仿佛浸泡在阴影中。
　　莫迟就算平日里再迟钝，也意识到隗钰山的状态不对。
　　阴森森的声音飘在空中久久不散：“我是树，你有见过哪棵树树皮是光滑的么？”
　　莫迟还没细想隗钰山的状态因何不对，点头：“龙宫有一种树叫做阴阳木，外表十分光滑，还能发光，凤凰岛的山谷，里面也有……”
　　“别说了。”玄武看不下去，慌忙拉了下莫迟。
　　隗钰山没有一点预兆地抬起头，笑容发凉：“也有什么，继续说下去。”
　　浓烈的杀气扑面而来，莫迟怔了怔，声音都轻了不少，改口道：“你说的对，天底下树木都一样，有褶子很正常。”
　　玄武一脸嫌弃，抬眸看过去……果然，隗钰山的脸色更加难看。


第50章 缘由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 隗钰山没再搭理莫迟一句, 用行动证明:友谊已经走到了尽头。
　　莫迟还不大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疑惑地问玄武:“他为什么生气？”
　　玄武幽幽道:“成人的世界总是喜怒无常。”
　　莫迟明白过来:“你是在暗示他的更年期到了？”
　　“……”不, 我没有！别胡说！
　　隗钰山凉飕飕的目光扫过, 玄武连忙道:“都是他个人的臆测。”
　　隗钰山咧嘴笑了, 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仔细看就知道什么叫做咬牙切齿。
　　照夜鱼原本是远离这没有硝烟的战场，突然看到什么，鱼目瞪圆:“停一下。”
　　鹰族族长反应过来是和自己说话，忙按了暂停。
　　照夜鱼盯着屏幕上的某一处:“那是什么？”
　　鹰族族长跟着看了一会儿，乍一望没瞧出什么。照夜鱼一甩鱼尾，拍打在屏幕角落, 他这才发现茂密的树林里，有一道黑影快速闪过。
　　“好快！”鹰族族长锐利的双目一眯。
　　隗钰山:“鹰族的速度能不能达到？”
　　“很难。”鹰族族长:“恐怕只有我和守护神鹰, 才能有这样的爆发力。”
　　莫迟:“不算快。”
　　至少在他眼里，算不上太快。
　　隗钰山冷哼一声, 下巴扬的高高的。
　　莫迟正要说话，被玄武拉了一下:“少说两句。”
　　莫迟微微挑眉。
　　玄武:“你就把这贼人抓住, 将功抵过。”
　　莫迟本来想问抵什么过, 最后关头情商难得上线一回没有问出来。
　　“只能看到个大致轮廓，”照夜鱼道:“瞧着像是某种动物。”
　　莫迟:“冰猿。”
　　照夜鱼惊讶看他，这都能看出来, 视力该有多好。
　　莫迟:“我吃过, 印象挺深。”
　　照夜鱼鱼唇就没合拢过。
　　玄武:“冰猿是什么？”
　　隗钰山暗自诧异, 竟然连玄武都没听说过？
　　莫迟:“肉很鲜美，十分有嚼劲，但不能用热水煮，否则肉会变柴。”
　　玄武:“……不是问你口感。”
　　莫迟摇头，表示剩下的不知道。
　　隗钰山想到那比冰箱还厚的书，眼神十分微妙。
　　莫迟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等我抓住了冰猿，请你吃。”
　　隗钰山:“呵呵。”
　　莫迟:“我道歉。”
　　虽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不过道歉总没有错。
　　隗钰山瞥了他一眼，跟这只不通人情世故的饕餮相处，生闷气只能气着自己。
　　“罢了。”表示不会再计较。
　　莫迟也松了一口气，他现在的原则是不能和隗钰山有隔夜仇，否则会影响一天的伙食。
　　“抱歉打断一下，”鹰族族长:“能不能先关注一下监控的事情。”
　　隗钰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和莫迟对视一眼……知道什么就说。
　　莫迟:“你可以去问问猿天。万年前冰猿就属于它们一族，后来猿族和别的种族开战，冰猿临阵叛变，害得猿族损失严重。”
　　“这么坏？”隗钰山挑眉。
　　临阵逃脱都比叛变的性质好。
　　鹰族族长去联系猿天，过了片刻一脸严肃走来:“猿族也发现了好运果，不过发现的早，没有酿成大祸。”
　　隗钰山揉揉鼻尖:“鹰族和猿族是盟友关系，看来冰猿所图不小。”
　　鹰族族长寒声道:“猿天说冰猿稀少，所以不得不借助些阴谋诡计消耗我们的内部力量。”
　　他的面色不是很好，目前并不排除冰猿就藏匿在族里的可能。
　　莫迟提示:“冰猿奸诈残忍，遇到了拖住它，一般人对付不了，记得及时叫我过来。”
　　鹰族族长对饕餮大为改观，非亲非故不计得失帮助自己，可见世人从前多有误解。
　　凶兽也有好的，乐于助人的。
　　瞄见他的表情，隗钰山和玄武不约而同冷笑一声，莫迟的话翻译过来就是:遇到了别动，味道要保证原汁原味，放着他来吃。
　　隗钰山忽然道:“鹰长天是重点。”
　　鹰族族长微微一愣。
　　隗钰山:“无论怎么想，冰猿的计划里都不该有鹰长天这一环。”
　　一个鹰族长老，失踪了肯定会引起轰动，除非有不得已的理由，必须要抓走鹰长天。
　　鹰族族长:“会不会是长老减肥的时候意外发现了冰猿？”
　　“可能性不大，”隗钰山道:“他的眼力没那么好。”
　　玄武同样道:“好运果是在鹰族长老的巢穴中发现，应该有别的联系。”
　　说话的时候，照夜鱼还在看屏幕，眨眨干涩的鱼目:“已经看不出有用的线索。”
　　好运果像是凭空出现。
　　隗钰山忽然道:“把日期往前拉，重点关注巢穴。”
　　时间退回到鹰族长老失踪的前几天，不用像之前那么仔细，全程快进。
　　不知过了多久，一副极其无语的画面出现——
　　某天，鹰长天刚减肥成功，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嘴里还衔着一些树枝。
　　鹰族族长:“长老平时很喜欢筑巢。”
　　隗钰山点头:“看得出来。”
　　鹰长天的巢穴深度是平常巢穴的几倍。
　　莫迟眯眼:“枝上结的似乎是好运果。”
　　玄武想到什么，无语:“他该不会是正巧将长着好运果的枝干叼了过来？”
　　隗钰山:“干了的好运果功效如何？”
　　“肯定不如新鲜的，药效会随时间流逝。”玄武笑了笑:“好运果的开花结果期只需要七天，想必是冰猿种下没多久碰巧被鹰族长老拿去做窝。”
　　听上去既倒霉又悲惨，之后再细究，竟然说不上冰猿和鹰族长老哪个运气更差。
　　隗钰山忍不住喃喃:“以前不觉得我运气好，果然幸福靠对比。”
　　话音刚落就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照夜鱼和玄武危险地眯着眼看他。
　　莫迟淡淡解释:“怕是嫉妒你连天劫都有鲲鹏挡。”
　　隗钰山愣了一下，失笑道:“这算什么？当初我刚开灵智，没想着化形，结果有天一个修士被追杀，倒在树底下，我瞧着他还年轻，怪可怜的，就帮了一把。”
　　照夜鱼觉得比听戏还精彩:“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他是不是给了你很多好东西？”
　　“那倒没有，”隗钰山的眼中闪过一抹追忆:“后来因缘际会，他得道修成山神，常年用满山的灵气浇灌我，不知不觉我就修成人形……后面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他本来担心我抗不过天劫，还去找了几个朋友，没想到阴差阳错天劫又被鲲鹏挡了。”
　　“……”
　　这回不但是玄武主仆，连莫迟看他的眼神都有些不对。
　　隗钰山纳闷:“我辈修炼者，遇上些机缘很正常。”
　　就拿照夜鱼来说，自从遇上玄武，真正应了‘鲤鱼跃龙门’一说。
　　照夜鱼深吸一口气:“有机缘不奇怪，但越大的机缘越是要经历生死考验。”
　　那些跳崖捡到秘籍也真的存在，而它能锻造出不死之身，是一次次忍受剥皮削骨的疼痛换来。
　　犀利的眼神盯准隗钰山:“修炼至今，你遭受过什么苦难？”
　　隗钰山托着腮想啊想，都过去五分钟，也没搜寻到类似的记忆，最后勉强找出一条:“原本遇上莫迟差点被吃掉，不过也多亏了他，我才能取得美食大赛冠军，吸收悟道果。”
　　而且不管愿不愿意承认，自打莫迟来了，很多事情都变得轻松，他还借势创业成功，和玄武合开了养生馆。而自己总共也就损失了一些杏子而已。
　　这么想来，莫迟更像是来送机缘的。
　　照夜鱼显然也想到这茬，鱼尾捂着心脏，躲去玄武的怀抱哭诉。
　　玄武：“命运，原本就因人而异。”
　　照夜鱼委屈地抬起头，表示自己不是人。
　　玄武幽幽叹了口气，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隗钰山看得不解，莫迟：“不必理会，他们纯粹是道心不够坚定。”
　　鹰族族长也处于默不作声的状态，死死盯着隗钰山，觉得被戳心窝子……现在年轻人，都是这么修炼的么？
　　隗钰山觉得他们大惊小怪，歪了歪头：“刚聊到哪里了？”
　　大眼瞪小眼，你看我，我看你，还是莫迟比较靠谱，提醒一句：“筑巢。”
　　“哦！”记忆复苏，隗钰山沉吟道：“冰猿想必是通过某种方式知道了好运果失窃和鹰族长老有关，才把他抓走。”
　　鹰族族长点头：“但应该不清楚长老拿这些的用途，否则现在就不是失踪，而是一具尸体。”
　　隗钰山对比许久，觉得还是鹰长天更倒霉些。
　　照夜鱼努力压抑住嫉妒之心：“当务之急是把长老救回来……鹰族有没有适合藏人的地方？”
　　冰猿速度极快，不过想要神不知鬼不觉把鹰族长老运出去不太实际。
　　鹰族族长皱眉：“能找的地方几乎都找过了。”
　　莫迟：“鹰族擅飞行，藏在高空的瞒不过他们，可以在地底搜搜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觉得可行。在暗室闷久了，都想着出去透透气，有了搜寻方向，立时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
　　照夜鱼：“蓝天白云真好，比显示屏好看。”
　　隗钰山连连点头，他觉着留下后遗症了，短时间内看任何电子产品都头晕眼花。
　　鹰族族长提供了一份地图，各自分配了寻找范围。
　　莫迟没有搭理，隗钰山走哪就跟哪。
　　鹰族族长不敢强求，等他们走远后才对玄武道：“这两个关系匪浅啊。”边感叹又有些八卦：“他们好到哪种程度？”
　　玄武：“就是你看到的那种。”
　　鹰族族长：“夫唱夫随？”
　　“……”


第51章 求饶
　　鹰族是神勇好战的种族, 近百年天下太平, 这种骁勇善战被磨灭了不少。
　　不过刺头的本质只是收敛, 没有消失。
　　隗钰山和莫迟走在林间, 偶尔能碰见几只打架的鹰族, 有趣的是, 他们不喜欢在地面斗法, 而是盘旋在天际互啄，抖落的羽毛掉落下来，不经意隗钰山头上就多了几根翎羽。
　　莫迟帮他拿下来，隗钰山神态不太自然，这种突如其来的一丝温柔令他很难适应。
　　地面上覆盖着各种不同的植被，隗钰山找了一处相对空旷的地方, 长腿化为无数细长根系没入地底，朝四面八方散去。
　　莫迟靠在树上偷懒, 某种情况下，隗钰山一个人就可以抵得上一支军队。
　　原本轻松惬意的神情突然一僵, 隗钰山一跳三尺高，痛的直吸冷气：“撞到石头了！”
　　莫迟扶额……不经夸啊。
　　隗钰山在背后摸索了一下, 魔王铲正在睡觉, 因为没有感觉到杀气，仍旧在熟睡当中。
　　确定它短时间内醒不来，隗钰山快步走到刚刚撞到巨石的地方, 拿起铲子挖。
　　挥汗如雨, 得心应手。
　　莫迟轻咳一声：“下次炒菜前, 记得洗一洗。”
　　隗钰山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我心里有数。”
　　食品安全问题他一向很重视。
　　莫迟露出虚假的笑容算是配合，隗钰山那边已经有了发现：“是密道。”
　　因为是直接从中间挖断，分不清头尾，隗钰山跳进去后考虑从哪边走。
　　莫迟：“随便选一个。”
　　隗钰山：“只有一半的机率。”
　　方才挖洞的动静不知道有没有惊扰到冰猿，这个节骨眼上缩短时间很必要。
　　莫迟：“我相信你的运气，选吧。”
　　隗钰山不知他哪里来的自信，想了想朝左边走。
　　莫迟轻轻吹了口气，黝黑的暗道中立刻浮现出斑驳的光点。
　　有了助力，一切都看得很清楚。隗钰山在地上瞧见几根白色的长毛，握在手上有种冰凉的触觉。
　　莫迟扫了一眼：“这只冰猿至少活了有千岁。”
　　隗钰山面上不带任何惊奇，年轻一点的，谁会想不开同时挑衅两个种族。
　　仰着脸哼哼：“说起来，冰猿为什么要这么做？”
　　当初背信弃义再先，现在又来作恶，这是有多闲？
　　“虽然冰猿背叛，但那一战，猿族在付出相当的代价后仍然惨胜，胜利后对冰猿进行了大规模屠戮。”莫迟露出很是遗憾的表情道：“可惜我当初不在，白白浪费了许多新鲜肉。”
　　“……”莫迟盯着他看了许久，很难想象这只存活了不知多久的凶兽，在无尽岁月中，只专注于吃。
　　远古大战，他在吃；天地浩劫，他还在吃；现在更是为了吃甘愿倒插门。
　　莫迟迎着隗钰山的目光望过去：“你想通了？”
　　隗钰山纳闷，想通什么？
　　莫迟唇畔露出温柔的笑容：“我们的婚事。”
　　一瞬间，隗钰山像是猫科类生物猛地炸毛，不对，炸树叶。
　　莫迟指明事实：“你在很专注的看我，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
　　“所以呢？”他就是想不通怎么会有人同一件事做了那么久，也不腻歪。
　　“这就是爱情。”莫迟很笃定道：“你爱上了我，而不自知。”
　　“……”隗钰山觉着浑身都在颤抖：“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莫迟：“之前听你那位情圣朋友给人打电话，就是这么说的。”
　　“胡！七！”用咬牙切齿形容都是程度轻的。
　　莫迟：“我觉得他说的对。”
　　隗钰山捂住心口，喃喃自语劝自己：“冷静，一定要冷静。”
　　莫迟平日不常说话，然而今天说起来就停不下来，反反复复提着一件事，犹如无数只蚊子在耳边嗡嗡。
　　如何令一个人瞬间闭嘴？
　　以吻封缄。
　　当然那是电视剧里的情节，隗钰山拿出一枚才抖落的杏子塞在他嘴里。
　　莫迟美滋滋地咽下。
　　隗钰山冷冷道：“那是送你的定情信物。”
　　莫迟微微一怔。
　　“你把它吃了，”隗钰山道：“我们情断至此。”
　　为了真实点，还特地削了几缕青丝落地。
　　“……”
　　前方有细细的声音，荒谬的话题就此暂时打住。
　　隗钰山悄悄放出一根藤蔓，莫迟索性附上一缕神识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藤蔓再回来时，元神归一，莫迟露出些匪夷所思的神情，直道有意思。
　　隗钰山连忙问：“发现什么了？”
　　莫迟和他不同，不是故意卖关子的恶劣性格，简要说了两句：“里面那只冰猿不是纯种的。”
　　隗钰山表情多了几分认真，至少可以确定冰猿就躲在前方。
　　莫迟望着上方琢磨，似乎还在关心冰猿是杂交的问题。
　　隗钰山叹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杂交后口味不纯正了。”
　　莫迟居然摇头。
　　隗钰山这下是真好奇了：“快说说看。”
　　莫迟：“有些不同的种族交|配后繁衍不了后代，比如说冰猿。”
　　隗钰山对这个有些了解，只是没想到冰猿也是其中一种。
　　莫迟：“所以冰猿的数量越来越少，只能同族繁衍，但族人早就被猿族杀得差不多了。”
　　隗钰山：“你确定里面那只是杂交的？”
　　莫迟颔首：“气息不对，毛色也很杂。”
　　隗钰山：“厉害么？”
　　在莫迟开口前，补充了一句：“不要跟你比。”
　　莫迟：“一般。”
　　隗钰山评估了一下，那就是挺厉害的，当下脚步放缓，走在莫迟后面。
　　不但惜命，还很会保命。
　　莫迟老实地充当盾牌的角色，没有一点顾虑地往前走。
　　“别被他逃了。”隗钰山小声道。
　　有莫迟在倒是不担心打不过，但冰猿速度极快，逃走的可能性还是有的。
　　已经可以看到尽头的时候，又多嘱咐一句：“尽量要活的。”
　　莫迟：“我刚闻过，味道不是太好。”
　　换言之，他吃掉对方的可能性不大。
　　快到尽头，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传出：“都是你！”
　　随着低吼，空气中聚集着淡淡的冰霜，还夹杂着一阵吃痛声，十分虚弱：“天要亡你，怪不得人。”
　　隗钰山松了口气，鹰族长老还活着。
　　莫迟摊开掌心，冰霜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小剑朝前射去。
　　空气中的寒露骤然瓦解，一道白色的身影疾速朝上掠去，妄图冲到地上逃跑。
　　莫迟面色冷淡，没有阻止，那把小剑像是有生命一样，追着那道身影上升，剑未至，剑芒却已经将冰猿打落。
　　轰隆一声，地面被砸了个窟窿。
　　隗钰山顾不得去欣赏冰猿的惨态，寻着求救声找到鹰族长老。后者衣衫破烂，身上分布着好几个血窟窿，可见这些日子遭了不少罪。
　　见到冰猿被打飞，鹰族长老知道自己得救了，冲过来抱住隗钰山，一把鼻涕一把泪道：“亲人啊！”
　　隗钰山越发觉得玄武提议的生命险很有必要。
　　鹰族长老还没来得及哭诉，迎面挨了一脚，被揣进深坑。
　　“别动手动脚。”莫迟用轻飘飘的声音警告。
　　鹰族长老扶着腰站起来，再度老泪纵横。
　　莫迟虽然不提倡暴力，但他本身就是凶残的代表，原本冰猿趁莫迟没注意，想要开溜，刚提气就被狠狠踩着往地里按了两下。
　　隗钰山嘶了一声，莫迟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踩人的？
　　眼见逃不过，冰猿长叹一口气，目光怨毒而愤恨，然而他的怒意竟然不是冲着莫迟，而是微微侧过脸，狠狠盯着鹰族长老。
　　鹰族长老当即破口大骂：“混蛋玩意儿，我非弄死你不可！”
　　事实和隗钰山他们猜的差不多，鹰族长老只是叼了些枝叶回去筑巢，谁料会惹上一只冰猿，阴差阳错撞破了对方阴谋，被抓过来折磨了好几天。
　　鹰族长老差点都不抱希望了，一旦冰猿泄愤完，就会立刻要了他的命。
　　想到这里，再度泪眼汪汪看着隗钰山：“大恩不言谢，以后有用上我的地方，尽管提。”
　　至于最大的功臣莫迟，因为刚刚那一脚，鹰族长老已经下意识忽略。
　　隗钰山亲切地拍拍他的肩头：“以后多买几件东西买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买东西？”
　　莫迟凉飕飕道：“他就是长生养生馆真正的老板。”
　　“……”
　　鹰族长老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短短几秒钟，鹰族长老经历了从极喜到极悲的过程。
　　隗钰山见叫不醒，只能打电话联系胡七，让他通知鹰族族长来接人。
　　通话中断了好几次，电话那头还有两女的斗法声，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胡七的绝望。
　　绝望的不止胡七一个。
　　冰猿此刻的表情十分悲恸，有一瞬间产生拼死一搏的念头，想要攻击鹰族长老。
　　然而接触到莫迟冰冷的眼神，知道无望，身体微微颤抖。
　　隗钰山这才有时间仔细观察冰猿，诚如莫迟所说，冰猿的毛色很杂，大部分是白色，混合着一些灰绿，脸部狰狞恐怖。
　　从面相上看，是真丑。
　　冰猿恨声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莫迟淡淡道:“不是鱼，不需要剐。”
　　冰猿愣住，它也就是象征性放句狠话，但看对方似乎是当真了。
　　隗钰山不由提醒一句:“这位是饕餮。”
　　“……！”冰猿脸上的视死如归霎时消失:“我收回刚才的话，好汉，留个全尸！”


第52章 同类
　　计划开始前, 冰猿就想过无数成功的画面, 也想到失败的可能, 包括惨败后面对的死法都考虑过。
　　然而被生吞, 绝对不在计划当中。
　　冰猿放低姿态, 因为长相问题, 非但没有显得可怜无助, 倒是有那么几分不服输的味道。
　　莫迟盯着它看了许久，认真考虑要不要吃。不久有了决定，仰着脸看天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为什么这种杂交生物就不能像隗钰山一样美味？
　　冰猿看着前方，眼中突然出现希冀，用尽最后的力气招手：“走快点, 快来把我抓走！”
　　原本接到胡七报信火急火燎赶过来的鹰族族长脚步一顿，莫非是他看错了……冰猿的语气中竟然有一些迫不及待。
　　眼睁睁望着鹰族族长走近, 冰猿长松一口气，怎么死都比成为盘中餐好。
　　凝视已经没有战斗力的冰猿, 鹰族族长选择先关怀倒霉的鹰长天。
　　“他这……”
　　隗钰山：“只是晕过去了，没有性命之忧。”
　　鹰族族长吹了下口哨, 天空中飞下来几只雄鹰带着鹰长天先一步离开。
　　冰猿还在拼命朝鹰族族长招手, 招的族长都快没脾气了。
　　来的路上，他是打定主意想要狠狠揍一顿这只妄想祸害全族的冰猿，再杀了解气, 但看眼下冰猿的状态让他连收拾的心情都没剩多少。
　　看了眼莫迟：“交给你了, 随意处理。”
　　冰猿嘶吼：“士可杀不可辱。”
　　隗钰山唇瓣动了动, 就没见过这么嘴欠的。
　　果然，下一秒，莫迟眯了眯眼，朝着冰猿的脸踹过去。
　　因为被嫌弃口感不纯正，冰猿暂时躲过一劫，被鹰族族长押了回去。
　　冰猿也算独具一格，一般的俘虏被擒后都是想着怎么逃跑，他倒好，自从知晓了莫迟的身份，一个劲寻死。鹰族族长担心问出有效情报前它就死了，还专门找了几个族人看守。
　　在担惊受怕中度过两日，鹰族长老醒来这天，冰猿终于被带去问话。
　　鹰族族长问的问题很简单：主谋是谁，在哪里。
　　冰猿拍拍胸脯，表示近在眼前。
　　鹰族族长本身就长着锐利的双目，当场冷喝一声，极其吓人。
　　鹰长天伤还没有好完全，在一旁阴恻恻道：“不配合的话就把你送给饕餮当口粮。”
　　莫迟也在，不过听到后无动于衷，隗钰山望着抖得跟筛子似的冰猿，感叹道：“再过几年，你的名字说不准都有令小儿止哭的作用。”
　　莫迟依旧面不改色，一副除了吃什么都不关心的作态。
　　冰猿直呼冤枉，在它身上，丝毫看不出什么叫做胆量。
　　隗钰山微微蹙眉后觉得又能理解，估计是祖传下来的性格，要是个有胆识的，当初也不会做出临阵倒戈之事。
　　冰猿心累：“我真是单干的。”
　　赶在挨打前，一口气不间断说完：“因为血统不纯，我在族中没有地位，就想着做件大事让族人改观。”
　　鹰族族长语气严厉：“好运果是哪里来的？”
　　冰猿欲言又止。
　　鹰长天跟个游魂一样来回飘荡，鹰族族长按住他，示意稍安勿躁。
　　“炖了吧……”鹰长天诚恳向莫迟提议。
　　莫迟并未搭理，冰猿却是险些吓破胆：“是有人给我的。”
　　鹰族族长：“什么人？”
　　冰猿只是小角色，毕竟现在冰猿不多，想要成事只能靠耍小手段，他还不至于放在心上，真正需要注意的是幕后之人。
　　冰猿迟疑的功夫，鹰长天再度阴森森道：“炖的时候记得放党参，大补。”
　　冰猿一抖，慢慢移开目光，停留在隗钰山身上再没有动静。
　　隗钰山觉着很有意思：“你说是我给你的？”
　　冰猿正想点头，就被踩到地里，费力爬起来时，下巴错位，别说点头，左右移动都疼。
　　隗钰山看了下莫迟，一副温润有礼的样子：“暴力不可取。”
　　说着走到冰猿身边，手放在他的下颚上，微微一用力，硬生生把脱臼的地方掰了回去，光听咔擦脆响都特别吓人。
　　冰猿疼得挤出两朵泪花。
　　比起那只吃兽的饕餮，这种暗搓搓的坏才令人防不胜防。
　　隗钰山耸了耸肩，像是什么都没发生，半真半假提醒：“说话要过脑子。”
　　冰猿一张口下巴还在隐隐泛疼：“是、是一个很像你的人。”
　　隗钰山‘呦呵’了一声，这是要把栽赃陷害走到底？
　　冰猿觉得自己点太背了，说实话都没人信，举起右掌：“我以道心发誓，方才所言无一字虚假。”
　　修炼者最重视道心，道心毁，则道统不存。
　　隗钰山摸摸下巴：“你认真的？”
　　冰猿：“那人戴了半张面具，从侧脸弧度看，和你一模一样。”
　　若非他用道心发誓，众人都会以为是瞎编撰的故事，戴面具就是为掩饰身份，哪有只戴一半面具的。
　　冰猿打了个寒颤，现在想来也是后怕：“我因为混种自小被族人排挤，那天和一个混蛋斗了几句嘴，跑出去散心，就是那个时候……”
　　隗钰山幽幽道：“说话只说一半，是要被送上蒸笼的。”
　　冰猿连忙从回忆中醒过神，继续道：“我看到了一副了不得的画面，月亮变红了……红色的月亮外面，站在一个穿着黑衣服的男子，明明该和黑暗融为一体，但因为那样的月色，反而看得十分真切。”
　　隗钰山：“听上去挺威风。”
　　莫迟瞄了他一眼，居然和鹰族族长不约而同道：“肯定不是你。”
　　隗钰山有种独特的风格……傻中透露着精明，和威风八竿子打不着。
　　隗钰山怔了下，面色陡然变得很难看：“这是什么意思？”
　　莫迟望天，鹰族族长看地，鹰长天索性闭目养神。
　　冰猿：“我也觉得不是，虽然外貌很像，但气质不同，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邪气，一点都不蠢萌。”
　　话音刚落，隗钰山一脚踩在对方天灵盖上，一点点用力，冰猿就像根被种在地里的萝卜，最后彻底埋在土里。鹰族族长还算厚道，拨拉了两下土，让他留出半个脑袋呼吸。
　　原本就长得不怎么样的脸现在更是‘一塌糊涂’，和他积怨最深的鹰长天都忍不住暗暗皱眉，觉着冰猿是衰到家了。
　　被教训了这么多次，冰猿也学乖了一些，经过慎重的措辞后突然问：“你觉得我坏不坏？”
　　众人齐齐点头。
　　冰猿苦笑：“背信弃义，逐利而行的事情祖上没少干过，也许那种血统很好的继承了下来，我见过的冰猿，没有几只好的。”
　　隗钰山‘嚯’了一声：“原来你还知道自己是坏的。”
　　冰猿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过抵不过坏的开心啊。”
　　“……”
　　冰猿换了语气：“但和那天晚上见到的人比，我这点坏就是小巫见大巫。好运果的危害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这种果子传闻中已经灭绝了，可见其价值，然而他竟然随意扔给我几个好运果的种子。说明什么？他不但坏，而且是个坏的干大事的存在！”
　　鹰族族长用询问的目光看隗钰山，意思是他有没有这方面的线索，隗钰山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鹰族族长只得努力从冰猿口中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你们是通过什么方式联系？”
　　冰猿摇头：“自那之后，再没碰过面，所以我说他是干大事的。”
　　自己在对方眼里，明显只是无关紧要的小鱼小虾。
　　鹰族族长面色不是很好，如此一来，线索岂不是断了？
　　冰猿试探道：“不如我给你们出个法子，有用的话留我一条狗命。”
　　隗钰山原本在发呆，闻言嫌弃道：“就不能有点出息？”
　　冰猿仰着脸，出息是什么？能保命么？


第53章 跟踪
　　不止隗钰山, 在场诸位都觉得它严重侮辱了狗。
　　眼见没人愿意搭理冰猿, 鹰族族长轻咳一声, 摆出谈判的架势：“具体说说。”
　　冰猿发现生存有望, 不敢有丝毫隐瞒：“那人纵容我扰乱鹰族的秩序, 你们完全可以制造出混乱的假象, 说不准能引出他。”
　　的确是个办法。
　　鹰族族长看向鹰长天, 他是受害者，冰猿怎么处置理当咨询长老的意见。
　　“先宰……关起来。”鹰长天忍了又忍，才没做出立即杀了冰猿的决定。
　　鹰族族长叫来守护神鹰传讯下去，隗钰山只是来救人，不需要参加伪装，鹰长天为了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让其到自己的宝库中随意选三样东西。
　　外面乱成一团的时候，他正挑花了眼。
　　莫迟看他财迷心窍, 叹息一声决定四处走走。
　　隗钰山最终选了三种晾晒好的药材，准备回去研究药膳, 待他出去，明月高悬, 鹰族还在有条不紊地‘乱’着。
　　虽是夜晚, 树林并非黑漆漆的一片，空中萤火虫蹁跹，一闪一闪的, 制造出另一个美妙的夜空。
　　隗钰山放缓脚步, 欣赏这难得的美景。
　　视线随着萤火虫移动, 却陡然定格在前方没有预兆出现的一道人影上。
　　隗钰山眯了眯眼，只看一眼，就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无他，那人的轮廓几乎和自己一模一样。
　　半张脸被银色面具遮掩，露出的容颜完全就是隗钰山的侧颜。
　　就像是照镜子，不过是换了一种造型。
　　他缓缓侧过身，一双眼睛澄澈温暖，然而是一份带着寒意的温柔。
　　隗钰山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但他带给人的感觉就是很矛盾。
　　“你是谁？”
　　那人唇畔浮现出淡淡的笑容：“你知道的。”
　　隗钰山皱眉，确定没有见过和自己长得一样的人……莫非是幻术？
　　“不是幻术。”似乎看破隗钰山的想法，他开口解释，抬眸看向远处：“让他们别演了。”
　　被当面拆穿了，难免有些尴尬，隗钰山摸摸鼻子，还是点了下头。
　　“想要知道一切，就来找我。”人已经在原地消失不见，唯有余音袅袅。
　　隗钰山对着苍茫天空喊了声：“总得说到哪里能找见你。”
　　那人的回复和之前如出一辙：“你知道的。”
　　隗钰山满怀心事走回去，莫迟像是小狗一样蹲在一块高高的石头上，对着远处发呆。玄武则是挖了很多奇怪的植被，正在清点。
　　隗钰山走到他们身边，将刚刚诡异的一幕道来。
　　莫迟听后没有太大反应：“有我在你身边，何必担心魑魅魍魉。”
　　隗钰山心中怪异，这话听得怎么像是甜言蜜语？关键是他还挺吃这套，有种想把果子掏出来投喂的冲动，莫非自己本质是个闷骚？
　　玄武在一旁教他佛系生存法则：“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隗钰山觉得有道理，让胡七把话给鹰族族长带到，没有打招呼就离开。
　　·
　　两只小凤凰在头顶唱歌，隗钰山一边擦干净魔王铲身上的土，边瞎捉摸。
　　莫迟：“有头绪么？”
　　隗钰山语气沉闷：“有个地方我一直想去，但又不愿意去。”
　　看他的表情，估计是什么伤心事，莫迟只道：“我陪你去。”
　　隗钰山摇头，谢绝了这份好意。
　　莫迟微微皱眉：“安不安全？”
　　隗钰山是他的供货商，可不能出差错。
　　“绝对安全，那里的人不会伤害我。”
　　回去的路上，隗钰山一直在刷店铺销量，然而心思却不在这上面，目光不时飘向远处。中途莫迟见他神神秘秘走到树丛后面打了个电话，再出来时似乎已经下定决定。
　　开门的时候，一不留神被照夜鱼糊了一脸。
　　隗钰山面无表情把它从脸上取下来，照夜鱼眼冒金星，过了好久才找回平衡：“不好意思，我在练习飞翔。”
　　神奇的是，隗钰山今天没有不依不饶，‘哦’了一声就走回房间。
　　照夜鱼纳闷……吃错药了？
　　隗钰山突然探出脑袋，对玄武道：“下期我们要把生命险业务加上。”
　　玄武点头。
　　隗钰山再没有出过房间，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悄悄出门。
　　莫迟靠在沙发上假寐，玄武把照夜鱼丢进鱼缸里：“不跟着？”
　　莫迟淡淡道：“这是他的隐私。”
　　玄武：“安全也很重要。”
　　莫迟站起身：“你说的有道理。”
　　互相对视一眼，一个关心杏子，一个关心八卦，一拍即合偷偷跟在后面。
　　照夜鱼赶忙跟上，嘀咕道：“这样会不会不厚道？”
　　玄武：“你回去看家。”
　　照夜鱼立马道：“我们这都是为了他好！”
　　隗钰山一路走走停停，即便站在阳光下，还是透着那么几分忧伤的味道。
　　照夜鱼心软：“等抓住那个装神弄鬼的人，非要他好看。”
　　莫迟颔首，隗钰山心情苦涩，结出的杏子都不甜了。
　　因为担心被发现，不敢跟得太近，拐了好几个弯，终于见隗钰山停在一栋建筑前，没有再往前的意思。
　　视野被前面的大树遮住，直至走出去，众人才终于看到白色建筑的全貌，侧面立着医院名称——第四人民医院。
　　玄武摸摸下巴：“这个名字有点眼熟。”
　　避免引人注意，照夜鱼钻进玄武的口袋，大厅人并不是很多，照夜鱼小心翼翼露出鱼目扫视：“跟丢了。”
　　完全看不到隗钰山的踪影。
　　莫迟嗅了嗅，指了一个方向：“在那边。”
　　寻着杏香味，一路来到顶层，这层楼科室不多，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重性精神病科。
　　玄武露出一个礼貌又有点尴尬的笑容：“这就是所谓的隐私？”
　　都到了门口，自然是要探个究竟，莫迟变成一只蟑螂爬了进去，玄武选择了同样的动物种类，至于照夜鱼，修炼不到家，只能在外面找个地方躲着。
　　门内。
　　隗钰山坐姿十分规矩，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可以看出略有些紧张。
　　对面的医生正在根据他的描述写病历。
　　“我很早以前就觉得自己和别人不一样，”隗钰山缓缓道：“最近我好像虚构出另一个自己。”
　　医生：“他有什么性格特点？”
　　隗钰山：“特别厉害，玉树临风，还是个阴谋家。我怀疑他想要挑起战争。”
　　医生的笔尖一顿。
　　隗钰山没有看到医生变化的脸色，继续道：“他出现的时候，自带气场，声音低沉而有磁性，”想到冰猿的话，描述道：“一看就是干大事的。”
　　医生倒吸一口气，沉声道：“确切来说，这是一种妄想症。”
　　“……”
　　医生严肃道：“这是建立在一种荒谬逻辑上形成的病态幻想，自以为无所不能，是你对现实世界的不满。”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有救么？”
　　医生安慰地笑了笑：“当然可以，能主动来就医，就已经成功了一半。我先给你开点药，多参加娱乐活动，治疗这种病最好的方式就是让自己产生安全感。”
　　隗钰山：“如果我下次再产生幻觉怎么办？”
　　医生：“首先要坚定它是假象，克制住妄想，最好能无视。”
　　他们还在交流，玄武爬到犄角旮旯，和莫迟窃窃私语：“真的是妄想症么？”
　　莫迟摇头：“当然不是。”
　　平日里他和隗钰山间基本是寸步不离的状态，后者根本不可能有时间去找冰猿，再者，如果好运果种子在隗钰山手上，自己早就会察觉到。
　　玄武扭过头去看认真记下医嘱的隗钰山，表情精彩纷呈：“要不要把真相告诉他？”
　　“不必。”莫迟道：“就让他无视好了。”


第54章 幻觉
　　心理科不比其他科室, 尤其是隗钰山挂的专家号, 今天早上就没几位患者, 不需要赶时间, 医生和他聊了许久, 聊到隗钰山彻底看见希望。
　　“谢谢你。”离开前隗钰山真诚道谢。
　　医生：“欢迎下次光临。”
　　“……”
　　医生弯弯嘴角：“开个玩笑, 祝你早日康复。”
　　隗钰山僵硬地笑了笑, 总觉得前半句不像是开玩笑的意思。
　　走出医院大门，隗钰山握拳，对着天空自言自语：“加油，你是最棒的。”
　　身后的两只蟑螂在他走远后化为翩翩美男子，玄武撩了撩绿色的长发：“他这种状态正常么？”
　　莫迟凉凉道：“现在的他才应该去看精神医生。”
　　玄武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平白无故认为自己是精神病的。
　　玄武、饕餮还有照夜鱼都是明白人，可惜他们的想法无法传递给正在努力打气的隗钰山, 最为难受的是，知道真相,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隗钰山发疯。
　　莫迟的无奈没有持续太长时间，他发现隗钰山心情好了, 果实恢复了原来的滋味，其余的并不关心。
　　玄武的求知欲作祟, 找了个借口亲近隗钰山, 帮着打下手的同时状似不经意问道：“你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
　　隗钰山：“刀给我。”
　　接过玄武手上的刀，飞速剁土豆丝，刀刃和案板接触的声音有些吓人。
　　“没有。”隗钰山一脸平静。
　　玄武不死心：“父母呢？”
　　握住刀柄的手突然停住, 玄武有一瞬间觉得他是要向自己挥刀, 然而隗钰山只是站在原地发呆, 过去了好一会儿才道：“树木没有父母，但我受上天眷顾修炼得道，可以说以天为父，以地为母。”
　　玄武双目圆睁，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这亲戚攀的，也不怕遭天打雷劈。
　　这个念头刚一滋生，隗钰山周身突然出现变化，淡淡的云雾萦绕在他周围，玄武蹙眉后退一步：“这是……”
　　“悟道。”原本正在看窗外的莫迟突然回过头，他的实力比玄武强上一些，能看出更多的东西。天地灵气此刻都在亲近隗钰山，散成能够消化的光点融入隗钰山的身体。
　　玄武往远处走了点，不敢影响到他。
　　悟道是一种相当难进入的境界，和实力无关，那是在某一个瞬间接触有关道的法则，扰人顿悟可是会结下深仇大恨。
　　悟道的时间并不长，隗钰山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的气质都不同了。
　　说来奇怪，长相还是那个长相，身材也没变化，但气质截然不同，仿佛是雨后春笋，又仿佛是空谷中的幽竹，苍翠挺拔，看上一眼便心生好感。
　　莫迟微微一怔，摇头说了声祸害，以前隗钰山也有种亲和力，不过是收敛着的，现在则是完全外放。
　　隗钰山没有注意到形象上的改变，欢喜实力的提升。
　　照夜鱼看得眼红，喃喃：“原来还能这样，和天地做亲戚。”
　　于是学着隗钰山方才的样子，有模有样双手合十：“天就是我的爹，地就是我的妈……”
　　话音未落，晴空一道惊雷劈下，玄武只来得及帮它打散一部分能量，照夜鱼当场被劈个外焦里嫩。
　　幸好它早就被锻造成不死之身，否则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主人……”照夜鱼嘤嘤啜泣，鱼骨头掉了一地：“这不公平。”
　　玄武看得也挺心酸，掏出一枚丹药给它。
　　照夜鱼没有立刻吞服，找了点孜然和辣面子洒在身上，声音还带着哭腔：“别浪费了，快吃。”
　　“……”
　　午饭隗钰山原本是计划炒土豆丝吃，因为突如其来的变故，改为吃鱼。
　　众人饱餐后，照夜鱼吞下丹药，重新长出光滑的鳞片，不时用愤怒的小眼神去看隗钰山。
　　“瞧我做什么，谁叫你乱认亲戚。”
　　照夜鱼控诉：“凭什么同样的话你说就没事，我就活该被雷劈。”
　　隗钰山叹了口气，用教训的口吻道：“树木扎根土里，从出生就躺在大地母亲的怀抱，靠天成长，离不开天降甘露，我认天地为父母虽然夸张，理论上勉强能说过去。”
　　照夜鱼鱼唇颤抖，听上去好有道理的样子。
　　隗钰山揉揉肚子加速消化：“至于你，就算认亲戚也得认江河湖海，认什么天地？”
　　照夜鱼深思后道：“多谢指教，回头我下海认大海做养母。”
　　玄武不轻不重在它头上拍了一下，眼神晦涩……这种胡话你也信？
　　照夜鱼点头，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
　　玄武叹息摇头，看了眼隗钰山：“祝贺你，想必实力有了质的飞跃。”
　　隗钰山兴冲冲道：“是进化了。”
　　说着展现自己的新能力，无数藤蔓从背后延伸，群魔乱舞都没这个画面惊悚，隗钰山介绍道：“以前上面是毛茸茸的小刺，虽然锋利但攻击力有限，现在进化成倒钩，有些类似弯刀，能随着我的心意大小发生转变。”
　　枝头滴落一滴焦糖色的汁液，地面瞬间出现一个洞：“还有这个，新添腐蚀技能。”
　　说着娇小可爱花苞突然在半空中炸开，威力极大，隗钰山得意洋洋：“自带小型轰炸功能，其实还有加强版，毒素可以顺着茎干输送到花苞和果实中，进行毒杀。”
　　玄武的额头青筋直跳，莫迟面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照夜鱼：“你们以后要对他好一点，特别是你……”游到莫迟身边：“别被它的杏子给毒死了，就像白雪公主的故事一样。”
　　最后一个字说完，被莫迟抓在掌心揉了揉，扔到窗外化作一道流光消失。
　　玄武心情难以言喻，这只宠物怎么永远学不乖呢？
　　隗钰山可不管他们怎么想，精神奕奕，觉得树生已经到达了巅峰。
　　莫迟亲自给隗钰山倒了杯水，照夜鱼的话虽然不中听，但他还是听进去了一些。
　　玄武看着这一幕，默默垂下眼睫，掩住里面的轻嘲，隗钰山再厉害也不是饕餮的对手，现在居然是小心翼翼的作派……视线在二者中游移，似乎看到了一丝丝若有若无的暧昧，控制不住的幸灾乐祸，饕餮若是对这棵杏子树有其他方面的想法，等他们二者反应过来估计已经是几万年后的事情。
　　一场大戏能看数万年，想想就觉得开心！
　　隗钰山还算记着莫迟的好，递了两枚杏子给他，顺便道：“下午我准备出去报个瑜伽班。”
　　莫迟：“为什么是瑜伽？”
　　隗钰山：“医生说要多参加活动。”
　　说完掩住口，意识到说漏嘴了。
　　再看莫迟，明显是听见了，于是沮丧地道出可能患有精神病的事实。
　　莫迟：“没事，我不嫌弃你。”
　　画外音：能结果子就好。
　　隗钰山：“你真体贴。”
　　玄武觉得刚刚吃进去的饭开始在胃中翻腾。
　　隗钰山选瑜伽课的原因很简单：擅长。
　　作为一棵树，柔韧性相当强大。
　　离居住地不远就是健身房，里面的瑜伽课安排的时间也比较合理，隗钰山交完钱后心情大好，觉得离治愈更近一步。
　　当晚他就去上了人生中第一堂瑜伽课，莫迟隔着细胞壁看到外面将身体扭成各种形状的男男女女，不太能够理解。
　　运动后舒服不少，出去吹着夜风，隗钰山品尝着久违的畅快。
　　穿过一条无人的小巷时，隗钰山明显感觉多了一道气息，再看身旁，莫迟不知何时出现。
　　“怎么了？”
　　莫迟还未说话，隗钰山突然看到前方的面具的男子，心中咯噔一声……他的幻觉又出现了！
　　定了下心神，想着莫迟在身侧，隗钰山不想表现的太异样，视若无睹地往前走，直接同那人擦身而过。
　　面具男子以为他要和自己说话，然而隗钰山只是路过，目不斜视，不由皱眉，开口叫了声他的名字。
　　隗钰山不答，然而面具男子再一次出现在前方，就跟恐怖电影里的情节一般，不论跑多远，抬头一看，鬼始终在你前方。
　　凌厉的杀气从背后射来，容不得隗钰山继续忽视。
　　要正视。
　　隗钰山深吸一口气，医生说过，坦然面对自己是治疗的关键。
　　先给莫迟打了个预防针：“一会儿我可能会变得奇怪，不要惊讶。”
　　莫迟点头。
　　隗钰山抬头挺胸，停下脚步直视面具男子：“你只是我的一个幻觉，是我对现实生活的不满。”
　　面具男子：“……”
　　说出第一句话后，隗钰山觉得心情顺畅不少：“我会打败你的，这个世界还有很多美好的事物值得期待，而你，不过是一个病态的妄想。”
　　面具男子：“……”
　　莫迟忽然有些同情这个来路不明的人，不管他所谋为何，在隗钰山看来就是幻觉。
　　听他说了一堆胡话，面具男子终于开口：“自我欺骗很有意思？”
　　隗钰山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偏过头问莫迟：“你能看见么？”
　　“看见什么？”莫迟反问：“前方的树木、房屋还是屋顶上的麻雀？”
　　隗钰山彻底打消最后一分怀疑，心道果然是幻觉，当下决定无视到底。


第55章 身世
　　听他疯言疯语许久, 面具男子耗尽最后一份耐心, 胳膊化为藤蔓, 径直朝隗钰山攻击而来。
　　这和隗钰山平日里的招式如出一辙, 不过隗钰山没有那种杀气, 发挥出的效果要弱上一筹。
　　若在一日前, 隗钰山还不能硬接这招, 然而他刚刚悟道成功，实力大涨，用同样的招式回击，枝叶缠绕中隗钰山的藤蔓自动分泌出毒液，面具男子收回藤条，似乎不能相信他也能使出这么恶毒的手段。
　　“区区腐蚀能力而已。”隗钰山淡淡道：“你就是我, 我就是你，你能用的招数本就是来源于我。”
　　面具男子凝视他许久, 忽而讥嘲道：“从前你只是蠢，但还没有蠢到这种地步。”
　　隗钰山：“那么你能确定自己是真实的么？”
　　面具男子皱眉：“废……”
　　隗钰山淡定道：“一切都是虚假。”
　　面具男子随手一挥, 屋檐上的麻雀吓得飞走。
　　面对这一切，隗钰山无动于衷：“方才那一瞬间, 不过是我出手罢了, 你所以为存在的其实什么都没有，就像是人类患有精神分裂，而你不过是我分裂出的一缕神念。”
　　面具男子一怔。
　　隗钰山笑着摇头, 指了指身边的莫迟：“自始至终, 他的眼中可曾看到你？”
　　面具男子下意识抬眼望去, 冷峻的男人视线始终没有朝他这里游移。
　　实则莫迟看谁都是一个表情，除非面具男子变成食物，否则还真入不了莫迟的眼。
　　隗钰山叹道：“假作真时真亦假 。”
　　说罢，默默走开。
　　面具男子大概被他说懵了，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回过神。
　　走出巷子口，隗钰山长松一口气，拉着莫迟迅速移动：“快走，被追上就完了！”
　　莫迟失笑：“既然是幻觉，怕什么？”
　　隗钰山欲哭无泪：“我可不认为幻觉的杀气能惊走麻雀。”
　　莫迟调侃道，把方才隗钰山的言论复述一遍。
　　隗钰山吸了口气：“在弄清楚对方底细前，别正面碰撞为好。”
　　借助夜色遮掩，双方索性御空而行。
　　隗钰山声音放得很轻，莫迟还是赶在被风吹散前听清。
　　“容貌一致也就罢了，他的本体恐怕也是树木。”方才交手的瞬间，他很确定面具男子的藤蔓和自己是一个属性：“绝对不会是巧合，说不准是不知道的某个亲戚。”
　　莫迟没有顺着话茬，反而道：“认亲岂不是很好？”
　　隗钰山瞪了他一眼：“那个面具男一看就不是根正苗红的，道不同不相为谋。”
　　莫迟觉得隗钰山生气的时候很有意思，双目喷火，但又因为顾及自己的实力有所克制。
　　到家后隗钰山放松了一些，虽然房子抵御不了妖魔鬼怪，但可以带来心理上的慰藉。
　　隗钰山松口气的同时，照夜鱼好事道：“怎么整的像是逃难的？”
　　“我不是精神病。”没回答它的提问，隗钰山微微翘着嘴角，略微激动。
　　照夜鱼大眼睛望着玄武，小声嘀咕：“主人，他为什么又突然清醒了？”
　　玄武开口前，隗钰山三言两语交代了路上碰见的面具男。
　　照夜鱼：“莫非是双胞胎？”
　　隗钰山表示没类似的记忆。
　　照夜鱼有多跳脱，玄武就有多沉稳，沉吟道：“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隗钰山：“二十四小时和莫迟处在一起，没人能在饕餮眼皮子底下整出幺蛾子。”
　　溜须拍马的本事隗钰山也是一绝。
　　照夜鱼实力嘲讽：“看来以天地为父母的不止你一个。”
　　隗钰山平静道：“就算是，那面具男也是小三生的。”
　　照夜鱼吐出的泡泡破灭。
　　咚咚咚。
　　隗钰山还在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敲门，明明有门铃，访客却执着敲门。十分有节奏感的敲门声让人听得心里发毛，隗钰山喉头一动，站到莫迟身后。
　　“开门。”对离门最近的照夜鱼开口。
　　照夜鱼同样担心是来寻仇的，游进玄武口袋死活不肯出来。
　　隗钰山重复一遍，照夜鱼露出半截鱼尾一个劲摇摆，表示不去。
　　玄武叹了口气，走过去开门。
　　照夜鱼紧张道：“以防万一，主人你要不要披上战甲再去？”
　　“战甲？”隗钰山双目亮晶晶的，很感兴趣道：“还有这种宝贝？”
　　照夜鱼冷笑一声：“没见过世面，主人的战袍就是他的龟壳。”
　　“……”
　　玄武面色阴沉地把照夜鱼甩了出去。
　　隗钰山鼓掌：“干得漂亮！”
　　门开后，玄武怔了怔：“没人。”
　　“这么个大活人看不见么！”一声粗暴的吼声自下方飘上来，玄武低头，是个还不到一米的小姑娘。
　　梳着夸张的麻花辫，小姑娘自来熟地走进来，进门前还记得换鞋。
　　照夜鱼忍不住道：“是不是进错家门了？”
　　小姑娘白了它一眼，径直朝隗钰山走去。
　　然而还没有走近，就被莫迟提溜了起来。
　　小姑娘怒道：“有没有礼貌，放手！”
　　隗钰山本来以为他是为了保护自己，还感动了一把，谁料莫迟盯着小姑娘看了良久，突然道：“适合烤。”
　　隗钰山戳了戳莫迟的脊梁骨：“先把她放下来。”
　　莫迟松开手，小姑娘骂骂咧咧，不过一看到隗钰山，立马笑得跟花儿一样：“来，到二妈这来。”
　　二妈？
　　不止隗钰山，莫迟瞳孔一颤，盯着小姑娘看了良久：“这么矮，基因不符。”
　　小姑娘麻花辫当场气得立起来，一着急居然不说人话，也不知道说的是哪族的语言，叽叽喳喳比小凤凰语速都快。
　　谁都没有听清她说什么，只注意到两颗醒目的洁白大门牙。
　　整整一个小时，小姑娘终于停止叫骂，手脚并用爬上椅子：“给我杯水喝。”
　　隗钰山递给她一个粉嫩嫩的杯子，小姑娘一对上隗钰山就眉眼弯弯：“都长这么大了，真好。”
　　听她的语气，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身世，隗钰山连忙细问。
　　小姑娘：“老不死的算命说你最近会有一劫，我就赶过来了，你大娘三娘四娘……还在路上。”
　　隗钰山：“……我有几个妈？”
　　小姑娘板着指头算了算：“九十九个。”
　　隗钰山深吸一口气：“几个亲妈？”
　　小姑娘：“九十八个。”
　　隗钰山怔在原地，颤巍巍地伸出手，对莫迟道：“扶我一把。”
　　莫迟扶他坐下。
　　连照夜鱼都给他端来冷水：“喝一口，清醒一下。”
　　过了好久，隗钰山理智回笼：“那我有几个爸？”
　　小姑娘摇头：“没有爸爸。”
　　隗钰山晃了两下，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残酷的现实击败了乐观的隗钰山，他这一晕，许久都没有醒来。
　　莫迟用了很多种方法还是失败，照夜鱼出馊主意：“白雪公主获得王子的吻就会清醒。”
　　莫迟寻着杏子香忍不住低头，照夜鱼及时叫道：“饕餮要吃杏子树了！”
　　距离只剩0.001cm的时候，隗钰山猛地睁开眼。
　　照夜鱼激动地甩甩鱼尾：“我是不是特别能干？时间算的刚刚好。”
　　念在主仆一场的情分上，玄武缓缓开口：“闭上眼睛。”
　　照夜鱼不明白，但还是依言照做。
　　玄武：“用尾巴护住关键部位。”
　　照夜鱼继续照做。
　　前一秒才遮住重点，就被莫迟拍扁在案板上，接下来的画面因为残暴，谁都没有去看。
　　片刻后，照夜鱼拖着破碎的身体，游到玄武身边，委屈道：“我做错了什么？”
　　回应它的除了叹息，就是叹息。
　　隗钰山没过多关注照夜鱼，望着笑容甜美的小姑娘幽幽开口：“刚说到哪里了？”
　　小姑娘：“关于你没有爸爸的事情。”
　　隗钰山头一歪，再次晕了。


第56章 父母
　　小凤凰的叫声已经不似麻雀叫, 变得清亮不少。
　　它们低下头温柔地啄了啄隗钰山, 轻微的刺痛下隗钰山悠悠转醒。
　　莫迟还是那个莫迟, 照夜鱼还是那个找死的照夜鱼。
　　隗钰山绝望地望着天花板, 很好, 不是梦。
　　小姑娘准备开口, 唇瓣动了动先转过头对照夜鱼道：“劳烦取个冰毛巾来。”
　　照夜鱼直接将打湿的毛巾塞进冷冻柜, 等它完全结成冰才拿出来。
　　小姑娘怜爱地望着隗钰山：“其实说你没有父亲也不是完全对。”
　　隗钰山心头生出一分希冀，对父母的孺慕之情只占十分之一，更多的是担心要是爹都没有，他的出生过程一定很恐怖。
　　“那我爸爸……”
　　小姑娘微微侧过头，看了下玄武。
　　一向沉稳如山的玄武顿时就惊悚了，连连摆手：“和我没关系。”
　　照夜鱼则是盯着玄武的发色, 小声道：“说不准呢。”
　　玄武一巴掌把它按在凳子上揉了揉，咬牙切齿道：“不是我的种。”
　　小姑娘：“你的头发好奇怪。”
　　玄武撩了撩海藻般柔顺的长发：“肤浅。”
　　照夜鱼爬起来, 也觉得这姑娘没有见识：“绿毛龟没见过么？”
　　话音未落，被踩在脚底, 玄武面带假笑，对小姑娘道：“继续。”
　　小姑娘：“你这九十九个妈中有五十个已经嫁人, 等男方知道你的存在, 你可以享受五十份父爱。”
　　“……”隗钰山面色相当不好，过了好久，喉头一动道：“什么叫做不知道我的存在？”
　　小姑娘点头：“毕竟你是她们结婚前的孩子。”
　　照夜鱼还算有眼色, 在隗钰山晕过去前先一步把冰毛巾拍在他脸上, 喃喃道：“你这享受的不是父爱, 而是仇恨。”
　　一轮又一轮打击，隗钰山渐渐在崩溃中重塑，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恢复正常：“详细说说。”
　　小姑娘：“其实你不是一棵杏树。”
　　“……”
　　莫迟和玄武不约而同看向隗钰山，觉得同情，连种族认知都颠覆了。
　　小姑娘笑了笑：“杏树有什么好的，你可是天底下独一无二，最美丽的树木。”说完伸出白嫩嫩的小手：“给我一颗你的杏子。”
　　隗钰山摘下来一颗给她，莫迟微微蹙眉，没有阻止，却道：“记得要回来。”
　　小姑娘闭上眼睛，杏子在她掌中慢慢变得透明，最后化为无数莹白色的光点，璀璨如星光。
　　隗钰山表情有些震撼：“这是……”
　　“若真要说，大约是类似悟道果一样的存在。”小姑娘缓缓道：“你的身份会引来一些麻烦，我们也是费了很大力气才掩盖你本身的特质。”
　　她话没有说完，莫迟已经隐隐猜到了一些：“月桂。”
　　隗钰山看他。
　　莫迟：“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似乎听过某个时间段，天庭真实存在过。”
　　小姑娘语气有些伤感：“远古大战后，修士和精怪共组天庭，期望诞生新的秩序，可惜还未多久，就分崩离析。”
　　隗钰山眼前一亮，纯粹是对神话故事的向往：“那所谓的嫦娥奔月，斗战胜佛孙悟空……”
　　小姑娘无奈地望着他：“所以孩子小时候不能缺爱，这些当然都是后人杜撰。”
　　隗钰山有些遗憾。
　　小姑娘微微一笑：“不过月宫却是真实存在，没有什么嫦娥，那是放逐之地。犯了滔天大罪的精怪或者凶兽会被关押在那里。”
　　她说得很慢，一副瑰丽的画卷在众人面前展开——
　　“放逐之地没有生命，只有无尽的荒凉，然而有一天竟然被我们发现你的存在，”小姑娘道：“相传洪荒时有几大奇物化为的先天灵根，仙杏和月桂树都是其中之一，起初我们以为你是仙杏，然而随着你一天天长大，散发的气息更像是月桂。”
　　隗钰山靠近莫迟：“闻到桂花香没有？”
　　莫迟摇头。
　　小姑娘失笑：“灵根最早就是神木的根，按理早都该随着那个时代的结束而消失，但你却活了下来。可惜放逐之地实在不适合生命生长，无聊久了，我们开始用自身精血浇灌你。”
　　隗钰山惊讶：“我竟然是喝血长大的。”
　　一旁玄武叹道：“不但喝血，还很挑剔。”
　　隗钰山觉得莫名。
　　莫迟也没将那晚自己和玄武拿血喂它的事情道出。
　　小姑娘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的确是个挑剔的孩子。原本都还担心饮血长大会让天道厌弃你，没想到……”
　　照夜鱼忍不住道：“能不能一次性把话说完？”
　　小姑娘笑道：“要终结一个时代，就要让那些曾经呼风唤雨的天之骄子还有能助人一步登天的宝物全部消亡，”手指了一下上方：“它无情但未必没有私心，这些都曾经是它钟爱过的，总会留下一线生机。”
　　隗钰山大致明白了。
　　小姑娘接着道：“这就相当于一个严厉的母亲为了大业不得不一个个牺牲自己的孩子，然而它却悄悄留下了一个生命，如果你是这位母亲会怎么做？”
　　隗钰山：“把最好的都给这个孩子。”
　　小姑娘捂着嘴偷乐：“是这个道理。”
　　除了隗钰山，剩下都是神色各异。
　　照夜鱼因为嫉妒心一抽一抽的疼……这和天道的私生子有什么区别？
　　而莫迟，作为一个从出生起就不受天道待见，甚至几次想要把他用雷劈死，心情就更是微妙。
　　残酷的现实告诉他们，投胎是门技术活。
　　隗钰山：“那……”
　　小姑娘跳起来摸了摸他的头：“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她其实还有很多没有交代到的，譬如如何确定隗钰山是月桂而不是仙杏，再比如说那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又是谁。
　　“小孩子想太多会长不高的，”小姑娘半开玩笑道：“有那个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应付那五十个即将找上门的后爸。”
　　隗钰山仰天长叹。
　　莫迟突然有一种奇妙的错觉，有些时候，隗钰山的幸运与倒霉程度其实是挂钩的。
　　精血有限，如果当初提供给隗钰山的精血足够多，那么很可能本人就不会有后代。
　　隗钰山明显也想到了这点，拽着莫迟的袖子：“我同意你的求婚。”
　　莫迟：“……”
　　隗钰山：“作为婚约者，是不是应该帮我解决麻烦？”
　　对付一两个轻轻松松，十来个也有把握，但是五十个……莫迟蹙眉：“不结婚，我们改私奔。”
　　“……”
　　照夜鱼冷嘲：“呵，男人。”
　　等莫迟收拾完照夜鱼，发现隗钰山不搭理自己了，只能安静地杵在一边。
　　小姑娘从怀里掏出几个拳头大小的灵石：“见面礼。”
　　源源不断的灵气刹那间充斥了整个房间，隗钰山毫不犹豫揣进兜里：“谢谢二妈。”
　　小姑娘眼都弯的看不见了：“真乖。”
　　照夜鱼感慨：“这亲戚认得，够快。”
　　玄武找了个小鱼干堵住它的嘴：“天亮前不准再说话。”
　　照夜鱼被强行封印在鱼缸中，短时间内跳不出来。
　　小姑娘：“我已经买了隔壁的房子，可以随时来找我。”
　　临走前抱了下隗钰山，小姑娘欢天喜地地离开。
　　隗钰山：“她的本体是什么？”
　　莫迟见他主动跟自己说话，迅速作答：“兔子。”
　　隗钰山摸摸下巴：“难怪那么白。”
　　莫迟：“算是肉质最为鲜嫩的一种。”
　　隗钰山扫了他一眼，莫迟温柔地赔笑：“我没有要吃的意思。”
　　隗钰山望着他喉头可疑的一动，觉得这话说得实在没有说服力。
　　莫迟认真道：“毕竟是你的长辈，我会克制。”
　　面对一只会说甜言蜜语的饕餮，隗钰山完全没有抵抗力，豪爽地掏出两枚杏子：“拿去。”
　　莫迟将杏子扔进口中，摸了摸他的脑袋。


第57章 分赃
　　人缓解紧张的方式有很多种, 隗钰山的办法就是做菜, 连续不间断的做。
　　作为一个厨子, 他开心了, 但莫迟等人的悲剧才刚刚开始, 隗钰山突然燃烧起研究新菜的热情, 期间作为被推出去首先试吃的, 照夜鱼不知被毒死了多少回。
　　照夜鱼阵亡后，隗钰山的魔爪自然而然朝着莫迟和玄武伸去，在分别尝试了菠萝炒西红柿还有酱烧酸奶后，两人窝在一个地方，脸色许久没有缓过来。
　　玄武觉得不行，借口道：“对了, 关于生命险的事情……”
　　隗钰山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关掉炉子仔细听他说话。
　　没有油烟味, 玄武心里舒坦不少：“我准备今日正式让它上线。”
　　隗钰山伸出一根指头晃了晃：“这还不够，我们要专门做一个采访鹰族长老的视频, 放在首页置顶。”
　　玄武一拍手：“果然是奸商。”
　　隗钰山危险的一眯眼，从锅中舀出油炸鱼头：“吃！”
　　玄武拿给照夜鱼祸水东引, 照夜鱼甩着鱼尾拒绝。
　　“吃啥补啥。”玄武冷冰冰道：“你是该时候补补鱼脑了。”
　　照夜鱼痛苦地哀嚎。
　　玄武和隗钰山虽然在吃的口味上不能统一, 工作效率却是奇高，双方合作当天就推出了生命险业务，并且远程连线采访了鹰族长老。
　　之前吃了隗钰山的黑暗料理胖成皮球的鹰长天, 因为冰猿事件已经瘦成一道闪电, 视频中, 他特意换了一身黑色的衣服，十分真诚道：
　　感谢玄武，感谢长生养身馆老板，虽然有人经常说不来买东西就打死我，但事实上，这个要打死我的，阴差阳错救了我的性命。
　　长生养生馆生命险业务，你值得拥有！
　　隗钰山对这个视频满意度还是挺高，不过玄武明显没那么和善，盯着屏幕里的鹰族长老，沉声道：“他这是在抹黑我。”
　　隗钰山轻咳一声：“不是用了‘有人’两个字替代。”
　　玄武冷哼一声，偏过头的一瞬间绿色长发飘逸，甩出一个完美的弧度。
　　隗钰山只是重新做了网页设计，这次没让玄武和莫迟威胁人，然而生命险业务却是异常火爆，一经推出立马就有精怪专门咨询客服，能不能不买食品单独订购。
　　对此，售后玄武只回了两句话——
　　第一句：滚！
　　第二句：记得对我的服务提供五星好评哦~
　　隗钰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上新，不过看到鱼缸里吃完油炸鱼头生死不明的照夜鱼，出于食品安全方面的考虑，不得不把这一菜品从新品单上划掉。
　　“我去楼下转转。”隗钰山穿好外套：“寻求灵感。”
　　临出门前，突然回头对莫迟道：“记得站在窗户前面，我不会离开小区，一旦有问题立刻来救驾。”
　　莫迟一挑眉：“救驾？”
　　隗钰山讪笑道：“救树。”
　　关门的声音响起后，照夜鱼吐了一个泡泡，疑惑道：“难道最需要买生命险的不该是他？”
　　这次玄武没有让它闭嘴，反而颔首：“说得很对。”
　　外面天高云淡，隗钰山三步一回首，生怕转身的瞬间瞧见面具男。
　　亭子里常年固定有老人下棋，一群人在后面围观，到了有人气的地方，隗钰山心中也舒服不少。
　　食物最大的的价值在于原料，上期用了婆娑花，在食材方面的支出算是很大，所以价格也卖得高昂。这次推出的新品，隗钰山原本有很多创意，不过现在全部清零，准备走一次薄利多销的路子。
　　低头走路想事，确定了心中想法，刚要习惯性地一拍手，迎面撞上一人。
　　强烈的反弹力让他退后几步。
　　隗钰山下意识抬起头，发觉不太对劲，改为仰着脸，几乎已经到头能后移的最大限度，才勉强看清这人的全部。
　　太高了！
　　完全就是一个巨人。
　　神奇的是，居然是有着黄金身材比例的巨人，方才只注意身高，这会儿才发现巨人也有一副极好的容貌。
　　妖怪。
　　隗钰山没有思考就得出结论，正常人长不了这么高。
　　再看那些下棋的老头，更是无比惊讶，纷纷朝这边看来，然而巨人一偏过头，又连忙偏移视线，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下棋。
　　大部分的华夏人还是很懂得尊重别人，至少看到身体异常的不会一直瞧着，这是最基本的礼貌。
　　巨人像是知悉了这点，没有使用任何阵法来遮掩身形，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世人面前。
　　“同类？”巨人看了隗钰山一眼。
　　隗钰山点了点头，表示小区里住着很多妖怪，自己不是独一份。
　　巨人：“知不知道一个叫隗钰山的住在哪里？”
　　隗钰山心中一个激灵，面上反而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找他做什么？”
　　巨人声音冷凝：“他是我爱人在外流落的私生子。”
　　“……”
　　说好的五十份父爱呢？
　　隗钰山果断摇头：“没有。”
　　巨人狐疑地盯着他：“不可能，我来之前专门找人查看过。”
　　隗钰山冷静下来：“不如描述一下对方的形态特征，我看认不认识。”
　　巨人：“样子不知道，不过听说是草木系的妖怪。”
　　隗钰山目中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你说的是不是玄先生？”
　　巨人皱眉。
　　隗钰山：“玄先生很神秘的，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名，而且常年顶着一头绿色长发，我猜应该是柳树妖之类的精怪。”
　　故意不透露真名？
　　巨人略一思索：“那就对了，有很大可能是他，这人住在哪里？”
　　隗钰山退后一步：“你是来寻仇的？”
　　巨人眼中闪过红光，口上却道：“我是他朋友。”
　　隗钰山：“不信。”
　　巨人刚想发作，隗钰山又道：“我不管你们间的纠葛，只在乎实际的东西，比方说好处费。”
　　巨人从怀中掏出些碎玉。
　　隗钰山：“有灵气封存的墨玉？”
　　巨人：“现在可以说了。”
　　隗钰山立马把自己的住处指给他。
　　巨人离开后，隗钰山拨通玄武的电话：“上好的墨玉，三块，帮我解决一个找上门的麻烦。”
　　玄武：“……成交。”
　　结束通话后，隗钰山美滋滋数着墨玉，觉得自己实在有生意头脑。
　　“是古玉，品种也不错。”
　　冷不丁从后面冒出一道声音，隗钰山吓了一跳。
　　莫迟自他身后走出：“中间商。”
　　隗钰山严肃道：“没有不赚取差价的中间商。”
　　莫迟伸手：“见者有份。”
　　隗钰山心想莫迟能按照自己的要求及时赶到，确实不容易，于是拿了一枚碎玉给他。
　　莫迟：“能用玉换……”
　　“不能换杏子。”
　　莫迟把碎玉还给他：“算了。”
　　隗钰山炸毛：“你是料定了我吃软不吃硬？”
　　莫迟：“没。”
　　头偏过去，余光却不时一瞥。
　　隗钰山拿出颗杏子：“……你赢了。”
　　一眨眼的功夫，杏子就从手上消失。
　　隗钰山：“就不能有点出息，学学电视上不吃嗟来之食，你该拿起它狠狠丢在地上，说士可杀不可辱。”
　　莫迟认真道：“你如果扔到地上，我会捡起来。”
　　说着还用‘傻子你快扔啊’的表情看他。
　　隗钰山扶额：“当我没说。”
　　轰隆声阵阵。
　　亭子里老人在收棋盘，抱怨道：“没听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啊。”
　　隗钰山一惊，条件反射朝自己房子看去。
　　莫迟：“玄武下手有轻重。”
　　隗钰山：“能打过么？”
　　莫迟无奈：“他是只血统纯正的神兽，又不是真的绿毛龟。”
　　说话间，轰隆声再度响起。
　　隗钰山：“还是上去看看为好。”
　　莫迟没意见，跟着中间商走。


第58章 新品
　　“山山！”美妙的声音从后而来, 婉转动听。
　　隗钰山一回头, 就被抱了个满怀, 好在莫迟及时把他提溜出来。
　　面前的女人身形高大, 但身材曼妙, 隗钰山眼光极高都得承认, 女人的身材实在很有吸引力。
　　“哪位？”现在他看到陌生人就害怕。
　　“我就知道是你, ”女人能从隗钰山身上感觉到一丝同源之力，那是来自昔日自己的精血：“一转眼都这么大了。”
　　说话间双眼通红：“看看这鼻子，眼睛简直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隗钰山瞧了瞧她的丹凤眼，对着旁边停靠的车窗照了照自己闪亮的大眼睛，沉默不语。
　　“对了。”女人感慨完道：“有没有见到你十爸爸？”
　　隗钰山指了指不远处的楼上。
　　斗法声源源不断，女人皱了皱眉。
　　就在这一个瞬间, 打斗声突然停止，他们的五感都很发达, 紧接着又听到脚步声。
　　照夜鱼自身分裂成两半，用一个临时制作的简易担架把人抬了出来。
　　当真是应了站着进去, 横着出来。
　　女人小跑过去，悲伤地抱紧担架上的高大男人：“老公啊！”
　　随着一声悲嚎, 过度用力下只听高大男人的骨骼发出一声脆响, 断断续续道：“松、开。”
　　“还活着。”花容失色一秒恢复淡定：“浪费我感情。”
　　高大男人的复原能力很强，被扔到草坪上躺了一会儿，又重新站起来。
　　女人已经不再搭理他, 隗钰山自我介绍：“我叫辰娥, 这是我爱人辰寒。”
　　隗钰山：“同姓？”
　　辰娥笑笑：“他入赘的, 冠了我的姓氏。”
　　隗钰山心道不好，想要阻止为时已晚，再看莫迟，果然是眼前一亮。
　　隗钰山拉了莫迟：“你走前面。”
　　莫迟不为所动，视线一直停留在辰娥身上：“为什么你会同意他的入赘？”
　　连这样的品种都能入赘成功，没理由他会被隗钰山再三拒绝。
　　辰娥不明所以，仍是道：“有共同的兴趣爱好，能聊到一起。”
　　莫迟深思，他喜欢吃，隗钰山喜欢做饭——天作之合！
　　隗钰山赶在莫迟再度开口前，偏过脸主动跟辰娥说话：“十妈？”
　　“哎！”辰娥笑得可甜了。
　　走在她身边的辰寒敢怒不敢言，看到两人相谈甚欢，终于忍不住道：“小小年纪就学会骗人，以后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他也明白自己被耍了。
　　辰娥顿时冷着脸：“这叫成年人的处事圆滑。”
　　隗钰山随之敷衍道：“抱歉。”
　　看到这样傲娇的表情，辰娥心都化了，对丈夫道：“他还是个孩子，你和个孩子计较什么。”
　　辰寒：“……”
　　刚不还说他是个成年人么？
　　辰娥是个健谈的：“你二妈来了？”
　　隗钰山点头。
　　“难怪，身上一股兔子精的味道，离她远点。”
　　隗钰山一怔，看来这几十个妈之间关系似乎也不大融洽。
　　趁着还没上楼，隗钰山连忙问：“我还有没有兄弟姐妹？”
　　微笑是门玄学，辰娥只是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玄武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靠门的地方，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正在处理售后问题。
　　隗钰山一看到他，首先掏出几块碎玉。
　　玄武对着光看了看，满意道：“合算的买卖。”
　　隔壁门探出一个萝莉，看到辰娥磨牙道：“贱人。”
　　隗钰山还没反应过来，这两人已经扭打到一块。
　　照夜鱼：“我有点心疼你。”
　　这是第一次除了嫉妒以外，它对隗钰山产生额外的情绪。
　　这种大家族谁能受得了？
　　女人打架辰寒也插不上手，在一旁干着急，隗钰山躲到一边和玄武探讨上新。
　　“我已经想好了，做减肥茶，可以搭配之前的零食吃。”
　　玄武考虑了一番：“效果应该不错。”
　　一个让人胖的走不动路，一个消瘦，刚好。
　　隗钰山商量食材：“海盐草太贵，有什么便宜的可以替代？”
　　玄武：“鱼屎咖啡如何？”
　　“……”隗钰山努力控制嘴角扬起的弧度，不让它掉下去：“我只听说过猫屎咖啡。”
　　玄武表情瞬间变得严肃：“莫非你认为我悉心栽培的鱼比不上一只麝香猫？”
　　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鱼，照夜鱼同不服气：“就是，猫再受欢迎又如何？别忘了十二生肖里没有猫！”
　　隗钰山眨眨眼：“十二生肖中有鱼？”
　　照夜鱼笃定道：“曾经有。”
　　隗钰山：“谁能证明？”
　　照夜鱼望着玄武，鱼目中泛着希冀的涟漪，玄武睁着眼睛说瞎话：“是有，后来因为太受欢迎被排挤出来。”
　　照夜鱼点头：“就是这样，大家都想生鱼宝宝，其他几个生肖不服气，强行把鱼踢了出来。”
　　“……”隗钰山差点就信了，偏过头用求问的眼神望着莫迟，难道真有这段历史？
　　莫迟动了动唇，用口型道：胡扯。
　　隗钰山：“你从哪里听来的？”
　　照夜鱼：“刚出生的时候，主人每天都在给我讲睡前故事。”
　　隗钰山瞥了眼玄武，误人子弟！
　　后者不想探讨这个话题，继续道：“鱼屎咖啡的点子如何？”
　　隗钰山颔首，算是同意：“单是听名字我觉着都能让人瘦下去。”
　　玄武补充：“照夜鱼的味道不错，体现在各个方面。”
　　隗钰山抿着嘴，认真道：“我负责烘烤，你负责收集。”
　　玄武转而对照夜鱼道：“你已经是条成年鱼了，应该学着自己清理。”
　　照夜鱼点头：“主人希望咖啡豆在我胃里发酵多久？”
　　玄武：“……自己斟酌。”
　　照夜鱼似乎对于这项挑战很感兴趣，鱼尾交叠，学着人类的模样盘腿坐在鱼缸里酝酿。
　　隗钰山：“我有点不舒服。”
　　玄武点头：“我也是。”
　　莫迟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问出最关键的问题：“谁负责试吃？”
　　隗钰山下意识看玄武，玄武手指颤抖面上冷静道，指着照夜鱼道：“就让它自己来好了。”
　　谈妥后，隗钰山朝对门望了眼，他的十妈和二妈还在打，不但没有停手的意思，反而愈来愈激烈。
　　隗钰山：“打扰一下……”
　　听到他的声音，两女停手，同时看过来。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能小声点么，楼下还住着上夜班的猫头鹰。”
　　双方齐齐点头，继续扭打。
　　玄武委婉提醒隗钰山要适应，毕竟这才两个妈，要是哪天凑齐了，指不定会召唤出什么。
　　莫迟忽然有些庆幸隗钰山没有被这些不靠谱的精怪带大，否则现在在他面前的估计就是一棵只会打架的树木怪。
　　这么一对比，隗钰山的跳脱突然就变得无比珍贵。
　　照夜鱼这时候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就给隗钰山提供了成品：“还好我之前就有准备，要不你还得等几天。”
　　抛开其他因素，照夜鱼自带灵气，成品还带着奇特的香味。
　　然而隗钰山过不去的是自己心里这关。
　　玄武别过脸不去看他手上提着的透明袋子：“长期饮用不但可以瘦身，还能延年益寿。”
　　隗钰山站过去：“我提纯后泡一杯，大家一起分享？”
　　玄武晃晃脑袋，自言自语：“上了年纪，听力越来越差，你刚刚说什么？”
　　“……”
　　好的厨师要善于处理每一种食材，不能嫌弃，隗钰山立志成为厨神，屏住呼吸开始提纯。
　　莫迟递过来手套，然后去到窗户边。
　　唯有照夜鱼饶有兴趣地在隗钰山周围晃悠，晃得后者头晕。
　　“你想干什么？”隗钰山无奈。
　　照夜鱼：“就想看看你能用它玩出什么新花样。”
　　“……”


第59章 血月
　　作为照夜鱼的主人, 玄武都没眼看下去, 就事论事道：“这东西恐怕再怎么威胁, 也不会有人买。”
　　隗钰山淡定道：“包装到位就好, 还有产品成分, 要委婉一些。”
　　玄武试探道：“多委婉？”
　　隗钰山取下手套打开电脑开始设计包装袋模型, 在产品成分一栏上写着：精选上等照夜鱼精华, 每两天才可生产几克。
　　在后面不忘增添一个感叹号。
　　隗钰山满意地看了看，回头问玄武：“如何？”
　　玄武冷静道：“很好。”
　　提纯本来就是一件细活，手上稳很重要，然而隔壁屋的打架动静太大，地面都在微微颤抖，隗钰山一不小心, 就容易多加进去一克。
　　无奈，放下手头的东西再次跑过去交涉。
　　他一走, 玄武立刻找了张桌布盖住还在冒烟的照夜鱼产物。
　　作为吃货界的祖宗，莫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看表情已经麻木了。
　　他很少见隗钰山吃亏，这会儿视线不时游移, 似乎要穿过墙看到对面的状态。
　　玄武咳嗽一声：“幸灾乐祸不好。”
　　莫迟用‘我乐意, 管你屁事’的态度面对他。
　　玄武眉梢抽了抽，心道这可是你逼我的，开口道：“根据我的观察, 你对隗钰山的感情似乎不止于饲主。”
　　谁料莫迟点了点头, 表现的相当坦然：“我以后是要入赘的。”
　　“……”
　　照夜鱼长期跟在玄武身边, 自认见过点世面，此刻有些不懂了，游到玄武身边：“主人，现在入赘的行情都这么好了？”
　　为什么莫迟的口吻仿佛还带着骄傲？
　　玄武揉揉圆乎乎的脑袋，沉声道：“要是敢和他学，我会亲自清理门户。”
　　照夜鱼鱼唇颤抖。
　　第一轮攻击正式宣告失败。
　　玄武没有气馁，再接再厉：“比之隗钰山，痛苦的应该是你。”
　　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逻辑，玄武恶意满满补充：“他有九十九个妈，意味着你会有九十九个丈母娘。”
　　“……”
　　一瞬间，莫迟是真的怔了怔。
　　玄武很满意他的表情，又道：“对了，还有五十个岳父，他们几乎占据了精怪间的半壁江山，说不准你还曾经吃过他们的亲戚。”
　　说不准都是含蓄的说法，肯定是吃到过。
　　照夜鱼帮腔：“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惊不……”
　　话还没说完，被莫迟丢进油锅里翻腾。
　　玄武无能为力，用爱怜的眼神望着油锅……傻孩子，有些话心里想想就行了，何必要说出来？
　　莫迟觉得整只饕餮都不好了，坐在原来玄武坐的小板凳上，支着脑袋，一脸严肃。
　　再说隗钰山，又一次交涉归来，走到门口吓了一跳，莫迟半个身子浸泡在阴影中，紧锁的眉头让他像是一个哲学家。
　　“莎士比亚曾经说过，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隗钰山咽了下口水：“你遇到生死上的难题了？”
　　莫迟居然点了点头。
　　隗钰山拔腿就往屋里冲。
　　走了两步发现还是停留在原地，一转身，莫迟正拽着他的皮带，无奈问：“有何赐教？”
　　莫迟：“为什么不问问是什么事？”
　　隗钰山苦着脸：“我很想关心你，但连你都解决不了的，我肯定也不行。”
　　莫迟舔了舔干涩的唇瓣，莫名其妙来了句：“我们还是私奔吧。”
　　隗钰山忽然意识到什么，提示道：“我还有九十七个妈在路上。五湖四海皆我妈，天下虽大，但又能逃到哪里去？”
　　这句话的结果是直接导致一只意气风发的饕餮抑郁了。
　　玄武也觉得挺愧疚，原本只是开个玩笑，但看到吃夜宵时莫迟用餐的胃口都小了，顿时知道惹下大祸。
　　这只是莫迟抑郁的表现之一，他还会时不时自言自语，在屋子里踱步，吵得晚上谁都没睡好。
　　隗钰山移根到楼下草坪上将就一晚，玄武也想出门，但在莫迟空洞的眼神中，迈不出去脚。
　　“天底下美味的东西无数，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玄武给他做心理辅导：“你可是试着换一棵树，比方说桃树柳树安哥拉卡宾达树。”
　　“卡宾达？”
　　玄武笑容坦然：“一种非洲特产。”
　　面上坦荡荡，心里已经抽了自己一万遍，什么时候他开始和照夜鱼一样口无遮拦？
　　果然，作死是会传染的。
　　照夜鱼还想在旁边充当翻译：“这种树皮可以……”
　　在油锅里炸了一下午，好不容易被捞出来，这会儿直接被放在榨汁机里搅碎了扔出去。
　　残破的骨架在空中重新融合，最后掉落在繁茂的树冠上。
　　隗钰山正在小风中睡得舒服，迷迷糊糊觉得什么砸到了头上，抖了抖枝丫，伤痕累累的照夜鱼掉了下来。
　　望着那错位的嘴巴和眼睛，隗钰山惊道：“这是整容失败了？”
　　鱼头往树木躯干上撞了两下，隗钰山会意，用两根最细的树枝帮他把眼睛摆在平行的位置。
　　照夜鱼叹道：“怪我嘴贱。”
　　隗钰山望着自家还处于灯火通明的状态：“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照夜鱼：“带那只该死的饕餮去看看心理医生吧，算我求你。”
　　隗钰山点头：“我有礼物送你。”
　　说完，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本书：《说话的艺术》。
　　“……谢谢，这很有用。”
　　被他一打扰，隗钰山睡意全无，残酷的现实告诉他即便移根到楼下，也不是万无一失。
　　深夜失眠，适合思考人生。
　　隗钰山和照夜鱼，一个俯视大地，一个仰望星空，沉默不语。
　　时光在清风中流逝，许久后，隗钰山缓缓开口：“你见的多，能不能猜到那个和我长一样的，是什么来历？”
　　照夜鱼苦思冥想。
　　隗钰山：“在我看来，仿佛是两个极端，善的一面和恶的一面。”
　　照夜鱼摇头：“肯定不是这种关系，你算不上良善。”
　　说完，察觉到隗钰山的目光有些冷，无意识翻了翻手上的书，照夜鱼换了种说辞：“我碰到过这种例子，双胞胎人参果，一个特别好，一个特别坏，但这种特别是极端的。”
　　隗钰山想了想，实在无法昧着良心承认自己是个完全的好精怪。
　　“问题应该是出在品种上，”照夜鱼学识还算丰富：“那只兔子精在提到月桂和仙杏的问题上讳莫如深，肯定有猫腻。”
　　隗钰山愁眉不展，暗处隐藏着危机，这种感觉让他不舒服。
　　此刻照夜鱼褪去了跳脱，鱼目充满着睿智：“邪不压正，有天道眷顾，没必要太担心。”
　　隗钰山叹了口气。
　　照夜鱼：“就连莫迟，保不齐也是天道送你的装备。”
　　“……”
　　越说越觉得有可能，照夜鱼给他做思想工作：“饕餮是凶兽，可是他对你，那就是土狗对主人的忠诚。”
　　隗钰山：“你说的那只土狗正在从窗户边往外望。”
　　照夜鱼鱼鳞吓得都开始哆嗦，一抬头，瞧见莫迟，虽然隔着挺远的一段距离，但他看到对方的耳朵动了动。
　　隗钰山：“放心，玄武不会见死不救。”
　　照夜鱼还在试图补救：“你们是天生一对，合该在一起，永远幸福下去。”
　　说完，发现莫迟的脸色似乎缓解了一点点。
　　隗钰山则是面无表情：“如果你不说这句话，只是得罪一个莫迟。”
　　照夜鱼僵了僵。
　　隗钰山冷笑：“恭喜你，现在两个都得罪了。”
　　照夜鱼深思后，觉得还是莫迟这条大腿比较靠谱，继续说着祝福两人的话。
　　隗钰山正准备用枝条把它抽走，抬头时目光定格住：“月亮红了。”
　　“什么？”照夜鱼朝上看，漆黑的夜空，月亮躲在云层后，厚重的积云仿佛都被染了色。
　　血月当空，十分妖异。


第60章 过去
　　“有人。”照夜鱼出言提醒, 鱼目中满是戒备。
　　赤红色的光芒中, 浮现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对比隗钰山, 要更清瘦一些, 瞳色映照着血月, 呈现妖魅嗜血之态。
　　看到那半张面具, 隗钰山毫不犹豫飞身而上。
　　照夜鱼吓了一跳，心说这棵树今日好胆量，居然主动迎敌。
　　哪知这样的佩服还没持续几秒，就见隗钰山中途调转方向，笔直朝自己房中飞去，躲到莫迟后面。
　　被遗弃的照夜鱼：“……”
　　云层中的身影自始至终未有出手的意思, 隗钰山从莫迟身后走出，负手而立, 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来者何人？”
　　莫迟瞥了眼他，没说话。
　　照夜鱼带着受伤的心灵游上来, 正好目睹了这一幕，呵呵一笑：“狐假虎威。”
　　隗钰山不动声色, 对现在的状态很满意。
　　莫迟只看了一眼外面, 便丧失兴趣：“只是缕神念，抓来也没太大作用。”
　　隗钰山没有失望，让他感觉奇怪的是, 这么大的动静, 普通人看不到还可能是因为阵法, 但隔壁门的两个妈竟然都没有出来。
　　人影自积云中消失，顷刻间来到窗前，隗钰山这次没后退，盯着他细细打量。
　　“看出什么来了？”面具男子笑着问。
　　隗钰山认真回复：“你的皮肤白一些，但没我水嫩。”
　　“……”面具男子冷嘲：“罢了，我也没指望你的智商能高到哪里去。”
　　“智商高的人最喜欢拐弯抹角，”隗钰山冷静分析：“没事找事，迟早有一天耗完脑细胞。”
　　面具男子：“若直接说了，接受不了的是你。”
　　隗钰山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面具男子盯着他看了看，声音突然转为柔媚的女音：“想从哪里听起？”
　　隗钰山脚下一个趔趄，莫迟及时从后面扶住他。
　　“你到底是男是女？”
　　面具男子声音恢复正常，说了句不相干的话：“还有七天。”
　　语毕身影渐渐变淡。
　　隗钰山下意识开口：“留个联系方式，下次直接发短信就行。”
　　为了说四个字特意分出神念跑过来，多麻烦。
　　即便有面具遮掩，露出的嘴角明显地抽了一下，面具男子彻底消失地无影无踪。
　　隗钰山摇头：“不明白他是怎么想的。”
　　转过身看到正在向这里张望的照夜鱼，后者用同样的表情道：“那人肯定也想不通。”
　　照夜鱼虽然说话不中听，至少有句话隗钰山是听进去了——
　　莫迟就是老天送来的装备。
　　隗钰山大致能感觉到面具男子实力比自己强上一线，但肯定比不得莫迟。
　　晚上这一折腾，谁也没继续睡。
　　玄武和隗钰山倒是有共同话题，准备选个黄道吉日产品上新，最后挑在后天。
　　照夜鱼插话进来，羞涩地扭扭身子：“我可能一次性准备不了那么多原料。”
　　隗钰山冷冰冰道：“先推出限量版。”
　　玄武给鹰族长老写了封邀请函，不料这次对方很配合，主动回信：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我会倡导全族都去购买。
　　玄武看完后沉默良久，天边出现曙光时，问隗钰山：“以后大家知晓了原料，他会不会被打死？”
　　隗钰山心虚地别过脸，莫迟则淡淡道：“危机才能激发潜力，同族不得自相残杀，被打多了，实力会有所增长。”
　　听上去有点道理。
　　隗钰山心中的愧疚少了一丁点。
　　莫迟又道：“他该感谢你才对。”
　　隗钰山腼腆道：“其实我没你们想象的那么优秀。”
　　照夜鱼已经看吐了，觉得持续看到这一幕绝对会影响鱼屎咖啡的原料提供。
　　玄武：“……请你们结婚，现在立刻马上。”
　　然后，滚！
　　莫迟眸色罕见的温柔：“你觉得呢？”
　　隗钰山与他执手相看泪眼，虚弱地笑笑：“下次再说。”
　　上新的前一天，隗钰山还特意送了两包去隔壁，毕竟美人多数爱瘦，也算是投其所好。
　　顾虑到有‘血缘’关系，隗钰山特意解释了原料，结果他低估了对方的接受能力。
　　“能瘦？没有副作用？”辰娥从他手上全部夺过来：“这就够了！”
　　“那是我儿子孝敬我的！”
　　一只近两米高的巨兔从后面扑上来，一口朝致命处咬去。
　　辰娥反手一巴掌，双方打得你死我活。
　　隗钰山同情地看了眼手足无措躲避在一边的辰寒，主动帮他们把门关上。没有直接回房间，而是靠在门上仰着脸吸了口气，方才那只绿眼长耳的兔子吓到他了。
　　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庆幸道：“还好。”
　　虽然吸收了他们的精血，不过长相没有发生异变。
　　……
　　产品销量意外很好，隗钰山统计完订单量，有些小骄傲地对玄武道：“我们都有回头客了。”
　　玄武尚有理智：“是因为上期产品副作用太大，很多精怪还胖的不能见人。”
　　隗钰山装作没听见，继续道：“除了产品本身质量好，客服也功不可没。”
　　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瞬间绷断了，玄武颔首：“现在只是第一步，我们迟早会建立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
　　照夜鱼实在听不下去，堵住耳朵，钻进水里。
　　鱼缸旁充电的手机突然震动，照夜鱼正好贴在那里，被余波震得头晕。
　　隗钰山走过来：“喂。”
　　“你好，是隗先生么？”
　　隗钰山听着这道声音觉得有些耳熟。
　　“我是周医生，做个回访工作。”
　　隗钰山：“谢谢，我已经痊愈了。”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过了会儿才道：“精神上的疾病不是一个星期就能治愈的，建议你还是来医院再做次检查。”
　　隗钰山准备谢绝，电话里传来比较大的动静，似乎是遭遇暴力开门。
　　“医生，快给我瞧瞧！”
　　隗钰山皱眉……给爷？
　　医生的声音很无奈：“抱歉，我有个病人来了，记得复查。”
　　隗钰山还没细问，通话已经结束，惊讶中拨出一串数字，瞬间被接通。
　　“现在有急事，回聊。”给爷的语气一如既往暴躁。
　　隗钰山：“看病？”
　　给爷惊讶：“你怎么知道？”
　　隗钰山幽幽道：“我们是同一个医生。”
　　给爷震惊：“你是什么问题？”
　　隗钰山：“妄想症，你呢？”
　　给爷：“……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上次去非洲大草原，被揍了个半死，可不但不怨恨还对打我的生出一种奇妙的情感，说起来她精神上也有点问题，非说和你有关系。”
　　他话还没说完，隗钰山眉头已经隐隐皱起。
　　给爷：“她居然说是你妈……”
　　说着爆发出一阵哈哈大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用那种借口来拒绝，我看也是妄想症。试想假如真把她追到手，我岂不是成了你爸？好不好笑？”
　　隗钰山：……不，并不好笑。
　　在绝望中结束通话，还没缓过神，又响起了敲门声。
　　汗血宝马带着标准的快递员笑容：“挂号信，请签收。”
　　隗钰山：“以前不是自取？”
　　汗血宝马：“这是接的私活，特意指名要送到家。”
　　“辛苦。”隗钰山拿了包鱼屎咖啡：“新品，送你免费品尝。”
　　汗血宝马乐开了花，揣进腰上挂的小包，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
　　信封里装着的不是信件，而是一朵枯萎的花。
　　隗钰山倒进手掌心，没用力，杏花碎成粉末，没有随风散开，反而自动被吸收。
　　脑海中霎时出现一些零星的片段——
　　两株小树苗并肩而立，一阵风吹过，化为两个可爱的娃娃。
　　小一点的挽着大的胳膊：“小山哥哥，我想去放逐之地以外的人类世界看看，听说那里有很多有趣和美味的东西。”
　　隗钰山看着小版的自己摆手拒绝，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没什么好看的，有阳光和水就够了，我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感兴趣。”


第61章 真相
　　短短的一个片段很快就结束。
　　是假象。隗钰山提醒自己。
　　绝对是对方使了什么手段, 让他看到这些。
　　然而隗钰山就是莫名的心虚, 潜意识里觉得假不了。
　　莫迟顺手帮照夜鱼换了鱼缸里的水, 就看见隗钰山站在门口发呆。
　　“在想什么？”
　　隗钰山没隐瞒, 将看到的画面全盘托出, 末了还不忘发出感慨：“难道我真的是一个嘴上说着不要要, 身体却很诚实的无良草木？”
　　莫迟竟然点了点头：“口是心非是你一贯的特色。”
　　隗钰山震惊：“具体体现在哪里？”
　　什么时候养成的癖好！
　　“婚姻大事上。”
　　“……”
　　隗钰山放弃与他交流, 莫迟鼻尖忽然动了动：“杏花的味道。”
　　“这都能闻得出来？”
　　莫迟：“味道很淡。”
　　隗钰山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有没有可能我看到的那些画面是假的？”
　　莫迟从他手中抽走信封，摸了摸表面：“回溯。”
　　话音落下，信封上方出现倒影，一个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
　　隗钰山睁大双目：“厉害。”
　　莫迟面上不显，却如同开屏的孔雀，在他面前默默炫耀着自己的技能。
　　隗钰山忍不住走近去看, 喃喃道：“原来时光真的可以回去。”
　　莫迟失笑：“并不是时光倒流，只是将过去某个时间点的画面重新展现。”
　　隗钰山望向他, 莫迟耐心解释：“再厉害，也不可能操纵时间。”
　　一直沉睡的魔王铲不知何时苏醒：“我主说过类似的话, 不过主人在全盛时期，能创造出小世界, 改变其中的时间流速。但要回到过去, 谁都做不到。”
　　隗钰山有些失望，修炼到一定境界也并非像他想象的那般无所不能。
　　魔王铲血目四处张望：“什么味道？”
　　他没饕餮那么敏锐的嗅觉，闻到的是其他东西。
　　隗钰山嗅了嗅：“咖啡。”
　　魔王铲被封印太多年, 第一次听说这种玩意, 隗钰山大致解释了一下咖啡的起源, 并亲自为它冲泡一杯。
　　魔王铲喝了口：“味道不错。”
　　莫迟想阻止的时候已经来不及。
　　魔王铲：“我喝的是什么口味，要是再有点奶香味，就很完美。”
　　隗钰山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是世界上目前已知最贵的一种咖啡。”
　　魔王铲虽然与时代脱节，但前些日子隗钰山天天用电脑折腾网页，它也学会了上网。
　　不等隗钰山说话，已经跳到桌上搜索。
　　片刻后，血目的火焰仿佛被点着了，随时会喷发：“猫屎咖啡？！”
　　隗钰山摆手：“这是我自己发明的，怎么会用猫屎。”
　　魔王铲的怒火得到短暂平息，追问道：“什么原料。”
　　隗钰山目光飘忽不定：“比猫屎咖啡更加珍贵，是选用环保无公害的……”
　　魔王铲冷冷打断：“说重点。”
　　隗钰山指了指照夜鱼。
　　魔王铲：“鱼肉？”
　　隗钰山走到莫迟身后，躲好：“鱼屎咖啡。”
　　“……”
　　短短一瞬间，屋内狂风大作，隗钰山死死攥住莫迟背后的衣服，紧闭双眼，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嗖嗖罡风声不绝于耳。
　　“我的……房子。”顶着风艰难地开口。
　　莫迟挥挥衣袖，在魔王铲的毁灭气息到达前保住家具。
　　“把他交出来。”魔王铲血目一横，阴森森道。
　　莫迟：“想要对付隗钰山，就……”
　　“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隗钰山条件反射接上一句。
　　莫迟脸色微变，照夜鱼一早就被玄武护在袖子里，此时小心翼翼探出头，瞬间被罡风削去了半个脑袋，经过痛苦的复原后，幽幽道：“他这辈子只能接受饕餮的入赘。”
　　这种惹祸精体质，一般人还真的护不住。
　　玄武颔首：“想要活得长久，这是唯一的选择。”
　　时间的流逝隗钰山已经感觉不出来了，好像才闭眼没多久，又好像经过一个轮回。
　　等风声渐渐停止后，隗钰山还处于发懵的状态，小心翼翼地先睁开一只眼：“魔王铲呢？”
　　莫迟：“看地上。”
　　隗钰山这次彻底睁开双目，莫迟脚边，魔王铲居然是被打趴下的状态。
　　“待我封印解除，”魔王铲断断续续道：“打得尔等通通叫爹！”
　　隗钰山觉着自己已经足够作妖，不料魔王铲道行还在他之上，不是对手的时候就要乖乖装孙子，日后再暗搓搓报仇，这样的大话放出来只会更加遭罪。
　　果然，莫迟双目微微一眯，从地上捡起魔王铲，递给隗钰山：“拿去炒咖啡。”
　　铲头一斜，魔王铲昏了过去。
　　隗钰山动了恻隐之心，将魔王铲放在灶台上，给它上了两柱香：“壮士走好。”
　　魔王铲又被气清醒了。
　　隗钰山不敢招惹太过，确定魔王铲消停了，暂时不会对自己出手，看了下莫迟，表示可以继续。
　　信封上的画面再次呈现，如同在看一场老电影，面具男子动作很缓慢，掌心中凭空出一朵杏花。
　　隗钰山抓住莫迟的袖子：“后退几秒钟。”
　　莫迟默默充当遥控器的作用，画面退到几秒钟前。
　　隗钰山赞叹：“这种术法实在有用，回头能教我么？”
　　莫迟：“以你现在的实力，不太容易学会。”
　　隗钰山颔首，并不强求。
　　莫迟忽然道：“快速增强实力，除了修炼，还有其他法门。”
　　隗钰山看他，莫迟正色道：“双修。”
　　“……”
　　面对时时刻刻不忘逼婚的饕餮，因为实力不够，隗钰山除了叹气，就是堆满假笑。
　　强行将重点转移到正事上来，隗钰山：“杏花是从他的本体上摘下。”
　　也就是说面具男其实是杏树？
　　眨眨眼继续怀疑树生，隗钰山和莫迟面对面：“我究竟是个什么品种？”
　　“月桂可能性大。”莫迟：“据我所知，月桂有一种奇妙的能力，叫做千变万化。”
　　见隗钰山还在纠结，莫迟迟疑了一下，想说什么又偏移过目光。
　　隗钰山捕捉到他的情绪变化：“十颗杏子，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十颗？
　　莫迟眸光微动……天价！
　　“问题应该是出在月桂的化形能力。”
　　隗钰山：“什么意思？”
　　玄武看不下去，叹道：“意思就是不是他模仿你，而是你模仿他。幼崽在小时候很难控制自己的能力，比方说照夜鱼刚诞生不死骨的时候，经常把自己淹死。”
　　“鱼还能被淹死？”
　　照夜鱼害羞地偏过头，玄武冷笑：“事实证明，它做到了。”
　　玄武继续道：“幼崽喜欢通过展示自己的能力获得认同，你没有理由例外。”
　　隗钰山理了理：“所以说是我把自己变成了一株杏树？然后忘记变回来了？”
　　印象中他并没有变幻的能力，即便是现在，也无法使用。
　　“虽然听上去很扯，”玄武淡淡道：“但照夜鱼都能把自己淹死，也许你也可以创造奇迹。”
　　“……”
　　隗钰山朝莫迟靠去，不是投怀送抱，纯属站不稳。
　　莫迟用怜惜的目光看他：“这种几率很高。”
　　隗钰山魂不守舍飘去对门，那两个依旧扭打在一起的妈同时停止动作。
　　“昨天晚上有没有看到一位面具男子？”
　　两人沉默，不承认也不否认。
　　隗钰山：“至少告诉我令你们闪烁其辞的原因。”
　　依旧是沉默。
　　最终回答他的是站在不远处的辰寒：“因为她们担心你会接受不了自己是智障的事实。”
　　“……”
　　才说完，就挨了辰娥迎面一拳。
　　“别听他瞎说。”
　　隗钰山惊喜：“莫非方才是在骗我？”
　　辰娥犹豫了一下，反问：“如果我说是你会不会开心点？”
　　“……”


第62章 梦境
　　“走吧。”莫迟的声音带着些许安慰, 在隗钰山知晓更多前提议先离开。
　　“我不相信。”隗钰山坚持, 他一直骄傲是树木中最聪明的, 难以想象会有如此蠢笨的年代。
　　辰娥配合道：“没错, 是假的。”
　　隗钰山凑近：“看着我的眼睛。”
　　辰娥摇头：“这样我没办法骗人。”
　　“……”
　　“能站稳么？”莫迟问, 内心深处传来一声叹息, 已经可以预兆到这段时间结的杏子不会太甜。
　　隗钰山：“扶我回去。”
　　在打击中, 隗钰山魂不守舍地包装产品，弄错了好几袋克数，玄武和照夜鱼没办法，从他手中接过活，强制隗钰山休息。
　　百无聊赖地趴在窗台上，依稀还能感觉到那朵已经碎成粉末的杏花, 仿佛随着血液一直在体内流淌。
　　作为一个只会吃和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无业游民，隗钰山不结杏子的时候, 莫迟只能陪着他一起发呆消磨时间。
　　正在负责打包的照夜鱼不时抬头瞧上一眼：“有没有觉得饕餮很像传说中的凤凰男。”
　　玄武很想阻止它说下去，但一细想, 好像有几分道理。
　　照夜鱼继续抛出深奥的问题：“莫迟吃隗钰山的，喝隗钰山的, 单从长相说是斯文俊秀的皮相, 和小白脸有什么区别？”
　　玄武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区别不大。”
　　然后在目光中送别被莫迟当成流星打飞的照夜鱼。
　　动静惊扰到隗钰山，方才回过神：“它怎么又挨打了？”
　　莫迟冷着脸不说话，玄武虽然很不想承认, 还是实话实说道：“找抽。”
　　照夜鱼费力从天边游回来, 虚弱道：“对了, 说不准以后还要睡隗钰山。”
　　莫迟面色一变，却没有直接出手。
　　睡？！
　　对他来说，动辄就可以闭关百年，睡眠是最无用的。
　　但被照夜鱼一说，忍不住想象这个画面，一边吃杏子，一边睡杏树，睡着了还能闻见杏花香。
　　瞬间，一颗生冷的心仿佛被在蜜罐子里泡酥了。
　　照夜鱼没有被饕餮抽飞，却是被吊在半空中暴打。
　　隗钰山面无表情，身后无数枝条乱舞，鞭打着照夜鱼。
　　“主人，救我！”照夜鱼疼得直吸冷气：“再打下去就可以做成片鱼肉了。”
　　玄武摇头，对隗钰山道：“留全尸。”
　　照夜鱼：“……”
　　抽完后，隗钰山的心情也放松很多，他好像爱上了这种感觉。
　　在他旁边的莫迟诡异地感觉到有些冷，准备细想哪里不对劲的时候，隗钰山忽然道：“那些粉末总让我觉得不舒服。”
　　从没有见识过一朵干枯的花被吸收后有帮助复原记忆的能力。
　　“花只是载体。”莫迟道：“不过是唬人的小手段，抽取一缕记忆放在其中。”
　　隗钰山：“说来轻巧。”
　　至少这样的手段他是没有。
　　莫迟：“你使不出来是好事，这都是些偏门的术法，说穿了就是有点邪性。”说着嘱咐道：“这几日可能会出现奇怪的梦境，不去理会就行。”
　　隗钰山抿了抿唇：“所谓的梦境，是不是被我忘记的时光，简称真相？”
　　莫迟叹道：“活得这么明白，会痛苦。”
　　隗钰山明显不是能正视自身愚蠢的优良树木。
　　当晚，莫迟说的话就应验了，隗钰山口嫌体直，说着不想产生心理负担，最近准备用睡觉的时间修炼。然而月亮一出来，就迫不及待偷偷藏起来睡，控制不了想知道真相的好奇心。
　　支离破碎的梦从一个荒凉的星球上开始。
　　隗钰山如身临其境，他能感受到这片土地上的孤寂，在这里，甚至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直到有一天，静谧被打破，远方先后飘来两颗种子，生根发芽，直至长成小树苗。
　　其中弱一些的那棵反而先化形，那一天，嫩绿的光点散落在每一寸土地，清香味久久不散。
　　传说中拥有千变万化能力的月桂树，重新复苏。
　　另一株树苗则是晚了几天，月桂树不知是抱着何等心理，在小树苗睁开眼睛的前一刻，变化成它的样子。
　　“你是谁？”这是仙杏化形后问得第一句：“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月桂：“我是你哥。”
　　旁观这一幕的隗钰山：……
　　两株树苗理所当然成了最亲近的兄弟，月桂时不时就要炫耀一下：“虽然都是杏树，但我能开出黄色的花苞。”
　　“小山哥哥真厉害。”仙杏羡慕道。
　　仙杏虽然瞧着性子软糯，但心思很多，对外界充满好奇又不愿意接触生人，至于月桂……成天就是傻乐。
　　月桂天天吹嘘自己是最厉害的仙杏，时间久了，潜意识里已经渐渐相信自己是一棵真的杏树。
　　“醒醒啊孩子！”隗钰山来到他面前，恨铁不成钢道：“你是月桂，月桂！”
　　然而这不过是从前某个场景的重现，所有的都是幻象，没有谁能真正回应。
　　隗钰山还想晃醒过去不争气的自己，突然一阵心悸，醒来时就看见照夜鱼用鱼鳍在他身上拍打。
　　“这是在做什么？”
　　照夜鱼展示自己新出来的黑眼圈：“我问你才对，大晚上又吵又闹，还让不让鱼睡了？”
　　隗钰山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胳膊，歉意道：“可能是做噩梦了。”
　　照夜鱼总觉得他是在隐瞒什么，然而最近几天都没有睡好，没有多问，一头栽进水缸睡觉。
　　万籁俱静，隗钰山似乎再次感受到梦境中的孤寂感，叹口气的时间刚好和莫迟目光对上：“你说得对，真相一点都不友好。”
　　莫迟觉得他委屈的时候很有趣，忍不住掐了掐软软的腮帮子。
　　隗钰山用幽怨的眼神凝视在脸上作怪的手，提醒道：“别忘了我现在有往杏子里传输毒液的新技能。”
　　莫迟松开手，觉得上次隗钰山顿悟进阶后，衍生出来的能力全部是针对自己。
　　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莫迟成了隗钰山的倾诉对象，当他痛苦地道出梦境里看到的画面，莫迟沉默良久。
　　隗钰山冷冷道：“收起你看智障的眼神。”
　　“……好。”
　　最令隗钰山失望的是，看到的都是曾经犯蠢的画面，至于怎么失忆，和仙杏如何反目，梦境中都找不到答案。
　　莫迟忽然发现一个规律，隗钰山无所事事的时候，要么是折磨自己，要么是折磨他，然而一旦开始工作，受折磨的就是整个精怪圈。
　　那些直击灵魂的黑暗料理，伤害力巨大。
　　此时，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别浪费时间，睡不着就去为下期上新品做准备。”
　　一提到食物，隗钰山目中立时燃起斗志：“你说得对，纠结也是无用，不如先做好眼下的事情。”
　　莫迟对他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
　　眼见隗钰山开始洗菜，莫迟眼神欣慰。
　　玄武就没睡，眯眼瞧着这一幕，做了个祷告的姿势——
　　“愿天道保佑精怪圈。”
　　诚心祈祷完，才重新合眼。


第63章 访客
　　楼下的猫头鹰精怪最近心情很暴躁。他喜欢夜间修仙, 然而楼上成日吵吵闹闹，白天两个疯女人打架，晚上还有菜板剁肉的声音。让他想好好休息一下都变得困难。
　　日复一日, 猫头鹰终于忍不住了, 上楼理论。
　　“有事？”两个互扯头发的女人打开门。
　　猫头鹰精怪黑着脸, 鄙视地望着她们：“身为女人，你们能不能矜持点！”
　　其中一个女人先松开手, 眨眼间变成巨兔，露在外面的牙齿却是虎牙：“你说什么？”
　　猫头鹰：“我说……你好漂亮。”
　　精怪没有人权的, 你厉害, 就可以使劲作妖, 拳头不硬, 那就得夹着尾巴躲好。
　　辰娥一把推开身前的兔子精, 对着里屋喊了一声：“老公, 有人骂我！”
　　猫头鹰圆目睁大, 眼睁睁瞧着一个身材伟岸的男人杀气腾腾朝自己走来。
　　“……打扰了！”
　　敌我实力悬殊，猫头鹰化作原形，扑闪着翅膀飞速回到楼下房间，瑟瑟发抖。
　　好不容易才缓过来, 重新变成人，但也不敢再上去找麻烦。
　　叮咚。门铃声仿佛催命符一样响起。
　　猫头鹰哆嗦，难不成是楼上的瘟神找下来了？！
　　“请问, 有人么？”一道很轻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从猫眼看了看, 发现来人比自己还矮半个头, 猫头鹰猛地打开门，外面的男生吓了一跳……好大的眼睛！
　　“谁？”猫头鹰不耐烦道。
　　男生：“请、请问是隗钰山先生么？”
　　不是说隗钰山是个温柔善良的好精怪？
　　猫头鹰不耐烦道：“找错人了。”片刻后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你去楼上看看，那里好像有个姓隗的。
　　男生谢过他后上楼，继续敲门，这次出现的是一张十分漂亮的脸蛋，语气也是相当温和：“哪位？”
　　男生：“你、你好。”
　　隗钰山现在看到生人心里就要咯噔一声，确定他还很年轻，不可能是自己某个小爸爸后，长松一口气。
　　“是胡七介绍我来的。”
　　隗钰山皱眉，自从网店生意有起色后，胡七已经很少主动介绍生意了。
　　“稍等，我确认一下。”
　　电话那头，胡七的声音一如既往没个正经：“想我了么？宝贝！”
　　隗钰山没有回应他的热情，冷冷道：“一米七，肤白，眼角下有颗泪痣。”
　　胡七恍然大悟：“我的九百三十二号小男友，他去找你了？”
　　隗钰山：“劳烦带走。”
　　胡七叹道：“他遇上了点麻烦，我最近很忙，只能打发到你那里去。”
　　隗钰山冷笑：“忙着吃喝玩乐？”
　　胡七：“……陪老祖蹦迪。”
　　隗钰山面色稍缓，隐约生出些同情，难以想象狐族老祖直到现在还没有玩腻这个游戏。
　　隔着遥远的一段距离，胡七似乎都知道他在想什么，十分无奈道：“老祖最近又有了新的玩法，蹦迪也不收敛媚术，最喜欢看别人为他争风吃醋。我要收拾残局，还要应付鹰族族长的两个女儿。”
　　虽然都是自己作的，但堂堂狐族少族长，混到这个地步，实在令人心塞。
　　念在以往的交情，隗钰山没有在对方心上补刀，挂断电话后让男生进门。
　　看到鱼缸里的照夜鱼，男生露出喜悦的表情。
　　隗钰山：“认识？”
　　照夜鱼正困着，勉强看了眼，摇头。
　　男生解释道：“我也是海产品，有一种天然的亲切感。”
　　隗钰山点了点头，问正事：“胡七说你需要帮助。”
　　男生苦笑道：“我出生在一个很偏僻的乡村……”
　　隗钰山疑惑。
　　男生解释：“我的祖上有海螺的血统，后来嫁给人类，到我这一代，妖族的血统已经十分淡薄，只能使些基本的小法术。”
　　隗钰山给他倒了杯水，示意可以继续。
　　男生：“我现在在城里上大学，前段时间家里人叫我回去，正当我准给出发的时候，突然收到发小的来信，他让我千万不要回去，家里人是要骗我去沉塘。”
　　照夜鱼突然清醒了，就连玄武也朝这里看了眼，最后还是隗钰山问出众人的疑惑：“你怕水？”
　　男生笑着道：“海螺怎么可能畏水。”
　　隗钰山想不通其中的逻辑，莫迟不知何时出现在身侧：“既然是要沉塘，不如我们煮了吃，别浪费了。”
　　男生惊恐地瞪大双眼。隗钰山连忙勉强笑了笑：“他开玩笑的。”
　　莫迟眼中的渴望是如此强烈，以至于隗钰山的这句话根本不具备太大的说服力。
　　“沉塘并不是要淹死我，”男生畏畏缩缩：“它是我们那边的一种说法，被选中的沉塘者其实又叫做河伯的新娘。”
　　隗钰山觉得这个词莫名耳熟，碰了碰莫迟：“呈上朕的小学语文课本。”
　　莫迟静静凝视他，隗钰山心虚偏过头。
　　玄武最博学，皱眉道：“河神不是早就消失了？”
　　照夜鱼配合自家主人，装成老学究的模样：“什么河神，山神，这些靠着人类信仰形成的神灵随着信仰消失，它们的能力也在逐渐衰弱消失。”
　　玄武颔首：“山神还好一些，毕竟山上修着寺庙，有人供奉，河神早就没人信了。”
　　隗钰山自然相信他们的信息储备量，转过头问男生：“是不是其中有误会？”
　　男生深吸一口气：“在我小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说河神消失了，我那时经常受到欺负，就威胁那些打我的坏孩子，说河神会来收拾他们的。”
　　隗钰山倏地静默。
　　男生：“说多了，我逐渐开始对河伯的存在深信不疑。”
　　随着他话音落下，满室的死寂，男生有些紧张道：“你们是不是觉得我特别蠢？”
　　隗钰山没有开口，玄武缓缓道：“谎话说了一万遍就成了真理，你的遭遇，倒是和某人有些像。”
　　某人是谁，不言而喻。
　　隗钰山觉得心灵再次遭受重创，忍不住为自己平反：“谁还没个年少无知的时候。”
　　男生点头，对他的话深以为然。
　　照夜鱼凉飕飕道：“你们该做个基因检测，看是不是难兄难弟。”
　　一个假装是仙杏，装的自己都忘了本体，还有一个更厉害，靠着单纯的信仰力量，让河神复苏。
　　男生坚持道：“虽然我只是一个平凡的海螺，但婚姻开不得玩笑。”
　　隗钰山瞥了眼莫迟……跟人家学学，婚姻是何等的神圣，怎么能因为贪图几个杏子成日琢磨入赘。
　　莫迟视若罔闻，沉吟片刻反而道：“可以随他去村子里走一趟。”
　　隗钰山纳闷：“何时学会的助人为乐？”
　　莫迟还未回答，照夜鱼忽然道：“莫非传言是真的？”
　　隗钰山凉飕飕道：“话说一半会被打死的。”
　　照夜鱼摊摊鱼鳍：“据说河神有一种神奇的能力，可以卜算出前世今生。”
　　隗钰山眼前一亮：“当真？”
　　照夜鱼努努嘴，它只是听过传闻而已，莫迟这时才道：“有些夸大了，不过河神能看到人的过去，这种能力在精怪身上要减弱不少，具体能看到多少视双方能力而定。”
　　“是不是过于巧合了？”隗钰山暂时压制住喜悦，他正愁如何知晓自己的过去，就有人送上门告知河神的存在。
　　如此心想事成，不怪乎会忍不住阴谋论。
　　莫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发生在你身上，就不必多想。”
　　玄武做出同样回应：“有没有考虑过其实你不是树，本体是锦鲤？”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从前有一条锦鲤，他先是把自己催眠成一棵月桂，后来又假冒仙杏。
　　隗钰山：“……绝对不可能。”
　　——他只是失忆，并不是失智！


第64章 河神
　　“择日不如撞日, ”隗钰山态度转变，热情地对男生道：“明天我们就开始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之前看他态度冷淡，男生以为还要费一番力气, 不曾想转变的如此之快。
　　其实隗钰山心中隐隐有不安, 他一直忘不了面具男子离开前的那一句‘还有七日, ’偶尔深夜这四个字会在耳边重复，时间上的倒计时总会带来不安, 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低喃。
　　男生自然是希望越早解决这件事越好：“如果，我是说如果最后你们打不过河神, 我还是要被沉塘, 记得告诉胡七, 我是喜欢过他的。”
　　隗钰山：“……生死虐恋不适合你们。”
　　尤其是那只花心狐狸还在和鹰族二女纠缠。
　　男生摇头：“情爱不过是风花雪月, 谈不上生死, 真有个万一, 我肯定是要选择嫁河神保命的。”
　　“……”
　　隗钰山默默收回方才的想法, 这两人其实挺搭配的。
　　男生名叫赵小渔，性格腼腆羞涩，还有那么点逆来顺受。当晚他就在隗钰山这里住下，和照夜鱼共用一个水缸, 因为变形能力很差，海螺几乎占据了水缸三分之二的面积，照夜鱼十分不满, 几次想把他挤出去。
　　“有他没我！”照夜鱼威胁。
　　隗钰山拿了个擀面杖, 对着鱼头敲了一下, 望着震惊到颤抖的海螺，微笑道：“现在可以安心睡了。”
　　赵小渔决定做个乖宝宝立刻就睡，绝对不像照夜鱼闹出幺蛾子。
　　翌日凌晨，一行人上路。
　　玄武作为店里的顶梁柱，时刻要负责售后问题，没有同行。
　　照夜鱼被他丢了出来，塞进隗钰山包里，半路被隗钰山发现，又邮寄了回来。
　　莫迟闻着隗钰山的杏花香，满意道：“电视上说这叫二人世界。”
　　赵小渔嘴唇微动，似乎想突显自己的存在，还没张口，就被莫迟的眼神吓到，低着头，时刻减轻自己的存在感。
　　可以说比起照夜鱼，他算是相当有眼色的。
　　赵小渔起初说家里偏，隗钰山还不以为意，结果一路走得全是泥泞的山路，有的地方甚至连路都没有。
　　山路崎岖，赵小渔喘着粗气，途中几次他累得够呛，想偷懒变回原形躺在隗钰山的双肩包里偷懒。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旦他以海螺的形象出现，隗钰山和莫迟盯着自己的眼神就很诡异，灼热的仿佛要把鲜嫩的海螺肉烤熟一般。
　　当无意间看到他们咽口水的样子，赵小渔再也不敢化形，保持人类的状态走下去。
　　原以为村子会建在群山万壑中，然而赵小渔的脚步最后却停在一处荒野地，放眼望去，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
　　“就在前面了。”久违地回到家乡，赵小渔语气感慨。
　　对于家乡，赵小渔总是有感情的，虽然在这里的回忆并不是太完美。幼年因为妖能衰弱，经常被欺负，如今当初的小伙伴都长大了，也不知道是何等光景。
　　“小渔！”山坡上有人高高挥手。
　　赵小渔喜悦地招手，和隗钰山介绍：“那是我发小，赵汉。”
　　赵家村全是一个姓，赵汉跑过来，惊讶道：“你怎么回来了？”
　　赵小渔苦笑：“就害怕一味逃避下去，河神会迁怒村子。”
　　赵汉叹了口气：“从河神第一次现身，河神的力量就在一点点增强。”
　　闻言莫迟微感诧异，瞥了眼赵小渔：“你的信仰倒是纯粹。”
　　赵小渔欲哭无泪。
　　赵汉：“还记得赵军不？”
　　赵小渔点头，赵军生得高大威猛，以前就属他欺负自己最厉害。
　　“他现在过得可惨了，你不回来，河神就拿他出气。”
　　赵小渔：“那是挺爽，呃，挺惨的。”
　　赵汉无奈笑道：“这睚眦必报的性格同河神还挺像。”
　　赵家村全是水怪，村门口放着一个大水缸，里面养着莲花，粉色的花瓣优雅地绽放，里面还游着各种奇妙的水生生物。
　　隗钰山拉了拉移不开目光的莫迟，低声道：“别忘了我们在别人的地盘。”
　　莫迟指着有青色鳞片的那只扇贝：“这个品种我没吃过。”
　　避免他兽性大发，隗钰山掏出两个杏子堵住嘴。
　　清甜的果汁使得唇齿留香，莫迟满足地眯眯眼，瞬间把扇贝抛在脑后。
　　村门口站着好几对夫妇，看到赵小渔的一刹那比见了亲人还激动：“小渔啊，你终于回来了！”
　　“小渔，我家军子年少不懂事，你叫河神别再欺负他了。”
　　“小渔，今年村子收成不好，好几天都没下雨了……”
　　喋喋不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赵小渔被吵得头疼，挤出众人的包围圈，踮着脚望，没看见自己父母。
　　一个眼尖的女人猜到是在找人，笑着道：“你这孩子回来也不说一声，他们今天刚好出去会友。”
　　赵小渔皱眉，他不记得父母有什么朋友。
　　殊不知自从河神指明要他沉塘，赵小渔的父母就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隔壁村来巴结的都不少，渐渐的，他们也开始交际。
　　赵小渔在众人的簇拥中进村，赵汉为好友解围：“河神在等他。”
　　此话一出，村民作鸟兽状散开。
　　重新呼吸到新鲜的空气，赵小渔贪婪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心情平复没多久，又开始紧张地对隗钰山道：“你们一定要帮我。”
　　隗钰山点头。
　　从前的河神，只管辖一条河，然而随着河神的消亡，这位新诞生的神灵拥有了一整片区域。
　　隗钰山他们到达河边时，就看到美男子正坐在光滑的石头上顾影自怜。
　　黑发如瀑，一双丹凤眼不似胡七多情，里面盛满了哀愁，淡粉色的唇瓣有些像方才进来时看到的莲花。
　　河神似乎感知到什么，慢慢转过什么，漆黑的眸子在看到赵小渔时有了光亮。
　　赵小渔下意识去看隗钰山，然而对方不知何时退后一步，冲他摇头：“这明显是只黑化后的。”
　　瞧瞧那眼底的执念，都快赶上饕餮看到一车杏子时的光亮。
　　赵小渔拉住他的手腕：“救我！”
　　河神望着两人的‘亲昵’，目露杀机。
　　隗钰山无情地抽出手，对赵小渔道：“祝百年好合。”
　　“……”
　　赵小渔求生欲极强，用希冀的眼神望向莫迟。
　　莫迟盯着河神打量一番，摇头：“我不吃这个品种。”
　　他们说话的功夫，河神伸出手：“来这里。”
　　赵小渔挂上讨好的笑容，小跑过去：“久等了。”
　　“……”隗钰山没眼看这副怂包样，侧过脸跟莫迟咬耳朵：“如果不是有河神，他和胡七真的是绝配。”
　　莫迟竟然点了点头，认同他的想法。
　　隗钰山立马道：“我们是特地护送赵小渔回来的。”
　　特地两个字咬的尤为重。
　　河神目光变得和善，微微抬起手，淡蓝的光辉落在隗钰山和莫迟身上。
　　很舒服。
　　隗钰山只觉得心头拂过泉水般的清凉。
　　“这是河神的祝福。”莫迟解释。
　　隗钰山只注重实际价值，连忙问：“好处是什么？”
　　“在修炼中更好的感悟天地法则。”
　　河神赐福后，就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赵小渔身上：“今晚就成婚。”
　　赵小渔鼓起勇气：“假如我说心有所属……”
　　话音未落，河神低低笑了，帮他整理被风吹凌乱的发丝，垂着眼遮住里面的情绪：“你说什么？”
　　赵小渔见风使舵：“世界万物，我却只能看见一个你。”
　　河神温柔地抱了抱他：“你身上有狐狸的味道。”
　　赵小渔抖了抖。
　　河神：“别怕，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至于那只狐狸精，就不好说了。
　　隗钰山心里为胡七默哀，有时候，过度风流是要付出代价的。转念一想，胡七身边有狐族老祖跟着，应该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清清嗓子，上前一步：“赵小渔的未婚夫先生……”
　　话还没说完，河神的表情就变得愉悦，似乎非常满意这个称呼。
　　“听说你能看穿人的前世今生。”
　　闻言河神稍稍抬眼，视线定格在隗钰山身上，瞳孔的色泽开始转变为淡淡的金色，一瞬间，隗钰山有种被看穿的错觉。


第65章 残忍
　　很长一段时间, 耳边只能听见清风拂过的声音。
　　隗钰山：“看出了什么？”
　　河神秀气的眉峰拢起，似乎不解：“你生来就是祸害苍生的，怎么就没被天道收了呢？”
　　在他能看见的画面中, 隗钰山无数次用纯真的笑容诓骗修士吃下那些恐怖的料理, 服用后各种状态皆有：瘦成闪电胖成球, 有的甚至吃到怀疑妖生。
　　隗钰山不悦：“东西是好的。”
　　只不过吃了后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
　　然而隗钰山很快又是笑容满面：“你们的订婚宴不如交给我承包，保证让参加婚礼的来宾吃得开心。”
　　赵小渔立马就应下, 从他们的对话中，多半能猜出隗钰山的料理可以荼毒众生, 由他掌厨, 说不定婚宴进行到一半就被迫散场。
　　河神：“……想都别想。”
　　隗钰山觉得被轻视了, 但还有事需要依仗河神, 面上堆满假笑, 询问所谓的过去。
　　河神：“相士算命知十道一, 泄露天机是大忌。”
　　隗钰山：“我不想知道未来, 只谈过去。”
　　“那也不行，”河神摇头：“不过我可以回答你三个问题。”
　　隗钰山想了想：“三个也成。”
　　数量有限，少不了要仔细斟酌，隗钰山盘腿坐在树下发呆。莫迟也不打扰, 看着他出神，心中只想着四个字：香甜，可口。
　　被打上标签的隗钰山半晌后有了决定, 望着河神道：“既然你能看到我的记忆, 就该看到面具男子。”
　　河神点头。
　　隗钰山：“他曾说还有七日, 指的是什么？”
　　河神：“你们分别后的纪念日，或者说，你抛弃他的纪念日。”
　　“……”
　　隗钰山心道不好，对方特意提起，该不会想在那日取他狗，呸……树命？！
　　隗钰山：“我是月桂还是仙杏？”
　　虽然已经得到过答案，但忍不住就是想再确认一遍。
　　“月桂。”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日子受到的打击太大，隗钰山的表情逐渐看不出喜悲：“最后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失忆？”
　　这一次河神没有立刻回答，反而迟疑起来，目中竟有悲悯，末了长叹一声：“念在你送小渔来的情分上，可以换个问题。”
　　或许隗钰山天生反骨，别人越不想让他知道，隗钰山就越发执着：“就这个。”
　　河神离开光滑的石头，眨眼间来到隗钰山面前，却是对着莫迟传音入耳。
　　莫迟脸色一变，河神缓缓道：“告不告诉他，你自己决定。”
　　河神拉着赵小渔说话，隗钰山则是缠住莫迟，求知欲已经到达巅峰。
　　莫迟看了看他，摇头，态度已经表明。
　　隗钰山冷冷道：“一百颗杏子。”
　　莫迟依旧是摇头，但不去看隗钰山，似乎害怕抵制不住诱惑。
　　当晚隗钰山借住在赵小渔家里，因为心中有疑团，辗转反侧，脑补出一个又一个阴谋。
　　莫迟不为所动，似乎是打定主意不说。
　　隗钰山变成本体，指了指树冠，原本翠绿的树叶有几片变黄，不用风吹，抖两下就落下来，看着十分凄惨。
　　“长此以往，我会秃了的。”
　　莫迟心中一软，帮他整理打结的枝条：“秃头也比知道真相后难过要好。”
　　隗钰山：“我被抛弃过？”
　　莫迟摇头。
　　“被背叛过？”
　　莫迟继续摇头。
　　隗钰山认真道：“既然不是这两样，真相就伤害不到我。”
　　莫迟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终究没有拗过隗钰山，快速说了一句话。
　　隗钰山如遭雷劈，好半晌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什么？”
　　莫迟于心不忍：“河神说在你的记忆里搜寻许久，看不到有什么问题，最大可能是岁数太大，得了老年痴呆症。”
　　“一派胡言！”整个赵家村都因为隗钰山的怒意微微一颤。
　　莫迟看着晃动的地面，对隗钰山道：“别用本体生气。”
　　隗钰山的根系可以蔓延数万米，扎根状态下抖动会引发恐怖的地陷。
　　重新变成漂亮的美男子，却是满脸哀怨。
　　莫迟最终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究竟活过了多少岁月？”
　　隗钰山定定望着他，目光悲怆。
　　莫迟感觉到后者对数字有些敏感，换了种委婉的问法：“天庭崩溃的时候你在么？”
　　隗钰山点头。
　　莫迟：“万妖斗法呢？”
　　隗钰山继续点头。
　　莫迟：“……远古大战。”
　　隗钰山：“我也在。”
　　“……！”
　　就连泰山崩于眼前都可以做到面不改色的饕餮没办法淡定了。
　　隗钰山：“我开灵智的时间比较长，后来机缘巧合化为人形，按照这种算法，岁数其实不大。”
　　莫迟无奈：“月桂有仙灵，出生不久即可化形。”
　　隗钰山想到被迫看到的画面里，两个粉嫩嫩的娃娃在放逐之地互相陪伴成长，除非面具男子伪造了记忆，否则那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
　　莫迟冷静分析现实：“之前我便觉得你的化形过程有些儿戏，即便有鲲鹏挡着雷劫，也不该如此容易。”
　　隗钰山低头不语。
　　莫迟：“恐怕当时你早就已经能化形，不过是时间久忘了。”
　　“……别说话。”隗钰山把窗户全部打开，让冷风对着脸吹：“让我冷静一下。”
　　莫迟静静等着，从漆黑的夜晚等到天边泛起鱼肚白，隗钰山迎风而立，有站成枯树的征兆。
　　“回去吧，”莫迟道：“玄武精通医学上的学识，说不定有办法治。”
　　隗钰山心碎：“扶我回去。”
　　莫迟觉得以他现在的状态，得背回去。
　　隗钰山没有跟赵小渔打招呼，被莫迟扛走，话说玄武正在怼客户，听到门铃声，放下笔记本过去开门。
　　“出了什么事？”面对脚步虚浮，脸色惨白的隗钰山，玄武震惊：“遇上强敌了？”
　　谁能在莫迟保护下伤到隗钰山？
　　隗钰山虚弱地笑笑：“内伤。”
　　玄武不指望从半死不活的月桂口中听到前因后果，将询问的目光对准莫迟。
　　后者三言两语说明情况。
　　玄武见识很广，但还是被震惊了。
　　隗钰山诈尸：“我还有救不？”
　　有一种说法，玄武与天地同寿，然而对比隗钰山，他活得那些时间还真算不得多长。
　　玄武：“……你的说话行动都不受影响，应该只是轻微的老年痴呆。”
　　隗钰山目光狠厉：“别提专业词语。”
　　玄武不再提老年痴呆一词，用安抚的语气道：“正常人吃的药物对你功效不大，主要还是做记忆力恢复训练。”
　　隗钰山：“……给我安排上。”
　　玄武点了点头，没敢再刺激他。
　　隗钰山突然从闹腾的状态安静下来，叫人有些不太适应，不过大家都很有默契，谁都没有去说些场面上的安慰话。
　　这个时候，一个人呆着反而更好。
　　照夜鱼从水缸中跳出来，游动到玄武身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语气道：“主人，真能治好？”
　　玄武用口型回复：说不好。
　　夜晚，照夜鱼等隗钰山睡着后，才敢再度小声议论：“饕餮不是一心想倒插门，那岂不是嫩草倒贴老牛？”
　　按照隗钰山的年龄，指不定都可以做他们的祖师爷。
　　照夜鱼还说了一句，可惜玄武没有听清，只是依稀捕捉到‘小娇夫’三个字。
　　一条藤蔓甩过，照夜鱼飞向天际。
　　玄武趴在窗台上四处张望，实在看不出来照夜鱼被打飞去哪个方向，摇了摇头，只能等它自己重新爬回来。
　　隗钰山缓缓睁开眼：“下期该推出涮鱼肉。”
　　莫迟补充：“炸鱼骨，煎鱼皮，炖鱼头。”
　　玄武没听清，他可是把照夜鱼的话听完全了：嫁给老男人的吃货小娇夫。
　　小娇夫？
　　莫迟阴森森笑了，原来在照夜鱼心中，自己是这个定位，下意识将目光对上玄武。作为照夜鱼的主人，玄武义正言辞道：“纯属照夜鱼的想法，在我心里，饕餮顶天立地，战无不胜。”


第66章 黑锅
　　得到玄武义正言辞的保证, 莫迟的脸色暂缓一些。
　　玄武暗地里松了口气，心道千万不能被照夜鱼传染了，他最近已经有口无遮拦的预兆。
　　莫迟给隗钰山浇水, 帮他放松心情, 顺便推销自己：“我不嫌弃你老, 就算十万年后，我也不会忘记你。”
　　隗钰山幽幽道：“不会忘记我, 还是不会忘记杏子的香甜？”
　　莫迟笃定道：“你。”
　　会说甜言蜜语的温柔型饕餮很讨喜，隗钰山忍不住小小的心动了一下, 问：“等老年痴呆治好, 我重新变回月桂, 你岂不是没杏子吃了？”
　　莫迟没过脑子就道出真实想法：“桂花比杏子的利用率高, 观赏性价值不错。花瓣可以做桂花糖和椰汁桂花糕, 花蕊能酿桂花蜜, 树枝、树叶、树根均可入药, 亦能提取炼香，晒干还能泡茶……”
　　玄武暗地里踹了他一脚，用口型道：你是被照夜鱼附身了么！
　　正滔滔不绝的莫迟肩膀微微一僵，再看隗钰山的表情……确切说, 是没有表情了。
　　隗钰山微笑道：“功课做得倒挺充足。”
　　莫迟：“我可以解释。”
　　隗钰山笑容愈发灿烂温柔，还加了语气词：“恩，你说。”
　　莫迟想了很久, 觉得根本无从解释。
　　隗钰山：“在此之前, 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有如此多的优点。”
　　莫迟活了这么久, 第一次感觉到有凉气从地底蹭蹭往身上蹿。
　　照夜鱼千辛万苦找到回家的路，两片鱼鳍艰难地扒着窗户边缘：“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就被莫迟残酷地往外拨拉了一下，玄武赶在照夜鱼坠楼前把它拉了上来。
　　照夜鱼委屈：“我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玄武把它收进袖子里，叹气：“怪你感染力太强。”
　　莫迟努力补救：“你在我眼里，绝对不仅仅是实用价值。”
　　隗钰山点头：“我明白，还可以风干入药。”
　　“……”
　　玄武给莫迟支招：“这个时候不要在他面前晃悠，越看到你他只会越生气。”
　　莫迟听取他的建议，久违的回到隗钰山体内。
　　摸着自己的肚子，隗钰山的面色黑到一个境界。
　　直至第二天正午，莫迟觉着隗钰山的气应该消了，才重新出现。结果一出来就听见隗钰山跟玄武说话：“至少百年，他别想进我隗家的门。”
　　莫迟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还挺高兴，算了下日子：“也就是说一百年后我们可以成婚？”
　　隗钰山无言以对。
　　莫迟特意在日历上标记这一天，以防隗钰山否认，届时可以用回溯让他重新听到今日所说的誓言。
　　没救了。
　　作为旁观者，照夜鱼这次学乖了，默默在心里吐槽。
　　隗钰山觉得心累，不再和他计较，算算日子，离河神口中所谓的抛弃纪念日只差两天。
　　“我应该把真相传递出去。”隗钰山惆怅：“万一他届时来报仇，我岂不是比窦娥还冤。”
　　作为一名售后，玄武每日兢兢业业地工作，还得帮合作方解决疑问；‘有我和莫迟在，掀不起多大风浪。’
　　隗钰山摇头：“世事无绝对。他既然那么说，必定是有所依仗。”
　　玄武正在应付发现咖啡可能是鱼屎做原料的客户，无奈：“论出其不意谁都没你厉害，肚子里不是还怀着一个饕餮，关键时刻，丢出去都能砸死人。”
　　说完自己先愣了一下……完了，照夜鱼真的有魔性。
　　状似不经意抬眼，莫迟目中的杀意完全无法遮掩，至于隗钰山，原本心情就不好，目前阴测测地凝视，不排除把对莫迟的怒火迁移到他身上的可能。
　　玄武默默低下头，寻找离开压抑房间的借口。
　　叮咚。
　　玄武目中一亮：“我去开门！”
　　身子化为一道残影，下一秒就已经站在门边，玄武双目微微一眯：“找谁？”
　　来人长得十分怪异，皮肤乍一看有些像小麦色，细瞧偏暗金，两只眼睛比楼下的猫头鹰还要滚圆。他的背是佝偻着的，拄着的拐杖十分粗壮。
　　“小山，小山在么？”老者的声音很沧桑。
　　隗钰山探出半个头，被满脸皱子惊到了：“老人家，您是……”
　　老者慈爱地冲他笑笑：“我是你爸爸。”
　　隗钰山吓了一跳，躲到莫迟身后。
　　谁料莫迟竟然也后退了一步。
　　隗钰山抬头看他：“很厉害？”
　　莫迟摇头，深陷痛苦的回忆：“这个品种的很难吃。”
　　老者揉揉眼，盯着莫迟看了好久：“原来是饕餮啊。”
　　这还是隗钰山第一次见到面对莫迟如此淡定的人：“冒昧问一下，您老是什么物种？”
　　老者笑笑：“蟾蜍。”
　　隗钰山迎他进来，老者越看越满意：“有我年轻时的风范。”
　　莫迟离的很远，似乎对蟾蜍至今心有余悸。隗钰山瞪他一眼……叫你乱吃东西。
　　前不久辰寒来的时候充满敌意，以至于隗钰山一度以为所有的后爸都是一种态度，碰到这么和蔼的还有点小喜悦。
　　“实不相瞒，我这次是偷偷来看你的。”
　　隗钰山：“不打紧，九十多个后爸中，您不是第一个。”
　　老者失笑：“谁说你只有这么点爹？”
　　隗钰山怔住。
　　老者解释：“有的种族雌性稀少，用时嫁给三四个妖怪也是有可能的。”
　　莫迟已经有了经验，在老者开口的一刹那，走到隗钰山身后扶住他。
　　老者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想要个孩子替我养老送终。”
　　说话的一刹那，脸上的皱纹仿佛更多了，引得人唏嘘不已。
　　隗钰山正要心软应下，莫迟突然冷声道：“蟾蜍的寿命指不定比你还长。”
　　慈悲之心瞬间破碎。
　　玄武补充：“蟾蜍是精怪圈有名的好吃懒做，别看他这样，遇到危险跑得比兔子都快。”
　　老者笑嘻嘻摆手：“年轻人真会开玩笑。”
　　然而他方才建立的孤苦无依的形象已然破灭，隗钰山指了指前方：“门在那里，慢走不送。”
　　老者咳嗽一声：“赡养父母是子女应尽的义务，你该……”
　　隗钰山冲莫迟使了个眼色。后者捂住鼻子单手提溜起老者，从窗户扔了出去，半空中，老者蹬了下管道，化为一只金灿灿的庞大蟾蜍，重新跳了上来。
　　即便看了很多遍，隗钰山还是被蟾蜍的丑陋震惊了。
　　蟾蜍张开大嘴：“有我在，可招财进宝。”
　　玄武：“别上当，一看就是只黑心蟾蜍，不反吸你的财运都算好的。”
　　隗钰山对蟾蜍挥手再见，但对方打定主意赖在这里。
　　“当真不走？”
　　蟾蜍扭过脑袋。
　　隗钰山笑了笑，走去对门，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巨大的兔子脸。
　　“二妈，有人欺负我。”
　　兔子恢复成身材完美的女人，一眼看去，正好望见蟾蜍，挽起袖子，大步走过去：“好啊，原来是你个老不知羞的。”
　　隗钰山无视乱局，走去楼下化为本体，在风中发呆。
　　夕阳西下，莫迟站在窗边看着这一幕，有感而发：“枯藤老树昏鸦……”
　　隗钰山猛地一抬眼，莫迟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将玄武拽到身前，斥责道：“你怎么能说他老呢？”
　　“……”玄武条件反射扬起手，想给他一巴掌。
　　莫迟目露威胁。
　　评估双方战力值，在空中虚拍一下：“有苍蝇。”
　　照夜鱼从袖子中探出半个脑袋：“主，您怂了。”
　　玄武一脸冷漠，挥一挥衣袖，下一刻照夜鱼被无情地甩飞到楼下。
　　照夜鱼心灰意冷，钻进土里，游到隗钰山树根底下：“请让我埋骨于此，当你的肥料。”
　　隗钰山晃动树枝：“准了。”


第67章 圈套
　　坐以待毙不是好事。
　　莫迟斟酌一番, 还是飞身下去，站在杏树旁边。
　　隗钰山不语，无风树叶却发出婆娑声, 像是在表达着他的不满。
　　好久, 莫迟主动打破沉默：“蟾蜍的确能带来一部分财运。”说着在地面挖了一个深坑, 似乎在寻找什么。
　　树根动了动，其中一根抽上来, 还卷着几枚金币：“在找这个？”
　　能开口说话说明怒气已经消散一些，莫迟的状态微微有些放松。
　　隗钰山忽然变成人, 朝前方扔了一个杏子, 莫迟条件反射就要从半空中接住, 然而这时隗钰山装作脚下一滑要摔倒, 莫迟下意识先扶了他一把。
　　待隗钰山站稳, 发觉不对, 修真者哪有这么容易摔倒。
　　隗钰山：“原来比起杏子, 你更加重视我。”
　　莫迟目中存有迟疑。
　　隗钰山：“吃和我，哪个重要？”
　　莫迟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办法第一时间作答。
　　照夜鱼听到动静从土里钻上来，察觉到莫迟身躯有些微微颤抖，颇为不解地望向隗钰山。
　　隗钰山淡淡道：“他的道是吃出来的, 自然不愿意相信有比吃更重要的，现在估计在怀疑人生。”
　　照夜鱼一阵心惊肉跳，咽了下口水：“你是故意的, 对么？”
　　隗钰山微笑：“怎么会？我只是一个负责提出问题的。”
　　照夜鱼默默爬回房间, 钻进玄武的袖子：“我有些同情饕餮了。”
　　玄武朝窗外望了一眼, 眼见莫迟就快站定成枯树，没有一丝触动：“现在是挺可怜的，不过等他想通了，就不知道可怜的是谁。”
　　照夜鱼‘嘶’了一声，又开始心疼隗钰山的腰。
　　隗钰山和莫迟一前一后上来，两人的状态反了过来，隗钰山笑意洋洋，莫迟沉默神游。
　　将几枚金币串起来挂在房间做装饰，隗钰山问：“蟾蜍呢？”
　　玄武：“被揍的很惨。”边说耳朵贴在墙上听了下对门的动静：“估计快肿成河豚了。”
　　隗钰山自顾不暇，没有过去劝架，托腮沉思：“如何才能联系到那个神秘的面具男？”
　　玄武虽然不认为会出什么大碍，看他紧张还是重视起来：“此人分外小心，每次都不是真身出现，说明也不是全无顾忌。”
　　隗钰山叹了口气：“怪我。”
　　莫迟暂时还没想通隗钰山抛出的问题，闻言道：“和你无关，你只是记忆力出了问题。”
　　隗钰山摇头：“怪我太迷人了，才让他这么多年念念不忘。”
　　“……”
　　玄武受不了别过脸，祈祷天道让他们早日在一起，互相祸害。
　　莫迟猝不及防发问：“为何一定要等他来找你？”
　　隗钰山惊讶：“你的意思是……”
　　莫迟：“既然知道他的目的，完全可以设个套。”
　　沉默许久，隗钰山摇头：“不可思议。”
　　玄武同样点头，想不到除了武力，莫迟还是愿意动脑子的。
　　隗钰山抿了抿唇：“可惜我并不擅长阴谋诡计，一时只能想出三四个方案。”
　　玄武：“……足够了。”
　　隔天，长生养生馆挂出一条公告：因店主失踪，临时清仓大甩卖。
　　正当修真界不少人奔走相告这一重大喜讯，下午再度出了一条公告：为了各位新老客户，如果在限定时间内找不到店主，会由客服暂且接管。
　　喜悦还没持续一天的精怪圈：……
　　隗钰山消失的很彻底，玄武之前还特意试验一番，就算利用搜寻气息的宝器，也没有办法寻找到他的下落。
　　千变万化是月桂与生俱来的能力，若非隗钰山失忆，他最强悍的当属幻术，一旦幻术大成，就算是饕餮、玄武这种级别的，想要破解也要费上一番功夫。
　　长生养生馆一度被视为修真界的毒瘤，隗钰山作为店主，身份并不是完全保密，如今不少人都在讨论他的失踪，包括鹰族长老。
　　稍微了解内情的人都觉得他是被毁尸灭迹了，有的甚至认为隗钰山活到现在本身就是个奇迹。
　　胡七也收到了这条消息，当时他正扶着连续蹦迪三天的老祖从酒吧中走出。
　　“不担心？”狐族老祖问。
　　胡七淡定道：“肯定又是在算计谁。”
　　狐族老祖似笑非笑：“失踪可不是件小事。”
　　胡七用一副深沉的口吻道：“您不明白，以前他的吃食祸害了一位厉害的大妖，为此甚至诈死了数百年躲灾。”
　　狐族老祖嘴角一僵，这个操作就有些看不懂了。
　　胡七得意：“年轻人都是这么玩的。”
　　好人未必不长命，但超级祸害的那种遗个千年都算少的。
　　胡七在这点上料的很对，隗钰山此刻过得不亦乐乎。
　　按照他的说法，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连玄武都不知道隗钰山就藏在了楼上。
　　隗钰山面对有些惊讶的莫迟，缓缓道：“狡兔三窟，我住什么地方，都会至少在一栋楼买三个房子。”
　　“……”
　　隗钰山还在秀操作：“有次我就躲在对门，从猫眼看那些找上门来的仇家，你不知道他们怒气冲冲离开时的样子可有趣了。”
　　莫迟默默把隗钰山列到不能得罪的一个名单。
　　隗钰山：“失踪的消息已经传开，为了确定真假，那人必定会找个时间上门查看。如果是真身，直接解释清误会即可，若还是一缕神识，我们只要悄悄跟着，总能发现端倪。”
　　莫迟：“……的确是万无一失。”
　　隗钰山的感知算是灵敏，但在对方刻意隐匿气息的情况下未必能做到百分百发现，莫迟则不同，这些雕虫小技不可能瞒过他的眼。
　　大约凌晨，修炼中的隗钰山似乎感到一丝异动。
　　“来了。”莫迟淡淡提醒。
　　隗钰山不敢打草惊蛇，再三确认自身的气息已经完全被掩盖。
　　莫迟：“不如我先出去看看？”
　　隗钰山：“快去。”
　　“……”
　　莫迟临走前，隗钰山补充道：“别走太远，万一是敌人的调虎离山，我就危险了。”
　　莫迟无奈：“玄武就在楼下，寻常精怪伤不了你。”
　　隗钰山坚信小心驶得万年船，莫迟走后，化为一株小小的花枝，从窗户中伸出去一些，想要窥得外面的情形。
　　黑漆漆的夜晚，多出的一点光亮引人注意。不禁抬头望着天空，月亮表面浮着些黯淡的红色。
　　从前隗钰山以为这是面具男子为了彰显自己的存在，每次出场特意弄出的特效，今天却换了种思维，或许对方和月亮有某种隐蔽的关联，控制不了这种异常。
　　然而隗钰山视线转了一圈，也没瞧见莫迟的踪迹。
　　光点顺风一点点漂浮而上，隗钰山收回目光，动作轻柔地缩回身子。


第68章 想通
　　外面安静的可怕, 枝上的花瓣微微颤动，证明至少存在细微的风声。
　　这种静谧中，时间的流速变得相当缓慢, 隗钰山几次忍不住想要探身张望, 最后只能靠着数杏子打发时间。
　　莫迟进屋后, 正好数到九十九。
　　看到他的唇瓣在动，莫迟问：“什么九十九？”
　　隗钰山化作人形, 摆手：“无聊数点杏子玩，不必在意。”
　　莫迟眼睛瞬间就红了……好奢侈！
　　转念一想, 九十九颗杏子, 岂不是有多结了两枚？
　　隗钰山哪里知道他的心思, 迫不及待问：“如何？”
　　莫迟摇头：“不是本尊。”
　　隗钰山目露失望。
　　莫迟：“他已经确定你不在房中, 不会逗留太久, 要跟着么？”
　　隗钰山点头：“自然。”
　　有莫迟在, 用方便两个字形容都算是轻的, 莫迟随意一个小法术，便能彻底将隗钰山笼罩其中，不至于在跟踪时露出马脚。
　　那些光点极为警惕，每隔一段路程便会停下搜寻一圈。
　　莫迟几次后退, 却是失笑：“说你们是亲兄弟都不为过。”
　　同样小心到了极点，一个为防跟踪能数次确认有无异状，还有一个为了保命能在一栋楼买三个房子。
　　隗钰山不以为耻, 义正言辞道：“吾辈修道者, 命在, 道在！”
　　莫迟盯着他看了好久，隗钰山渐渐有些心虚，拿出两枚性子。
　　莫迟倏地赞同他的想法，温柔道：“高见。”
　　走走停停，时间过去不少，但路途还真没走多远。
　　光点停在前方一处公园，骤然间折回。
　　隗钰山一惊，一瞬间以为被发现踪迹，再一想，不过是缕神识，本事再强，也不可能和莫迟相提并论。
　　光点慢慢往回飘，最终停在隗钰山隔壁的小区。
　　这下就连隗钰山也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狡兔三窟，看来这个道理不止我懂。”
　　又过一会儿，隗钰山用受教的口吻道：“这倒是给我提了个警醒，区区三窟并不够。”
　　光点在南边的第一栋楼停下，渐渐消失。
　　而在它消失的地方，一棵古树扎根在草坪上，和周围的树种对比，瞧着十分不和谐。
　　隗钰山没有再隐藏气息，树木微微一颤，化为一风度翩翩的男子，可惜面具遮蔽了半边好容颜：“你还是找来了。”
　　隗钰山不言，只是静静看他。
　　面具男子冷笑：“差点忘了，论算计人的本事，你也是厉害的。”
　　隗钰山：“你恨我？”
　　面具男子没有作答。
　　隗钰山不解：“为何？”
　　“你说呢？”面具男子反问。
　　“因为你爱我。”隗钰山缓缓道：“由爱生恨，得不到你就想毁灭。”
　　“……”
　　这一刻别说是面具男子，就算是和隗钰山站在同一方的莫迟都有种毁灭他的冲动。
　　隗钰山话锋一转，没有预兆道：“还是说因为我没有遵守约定？”
　　面具男子藏在袖袍中的手微微攥紧。
　　隗钰山叹了口气：“非我本意，实则我……”
　　“老年痴呆，我知道。”面具男子道。
　　隗钰山怔了怔，既然知道，为何还屡屡针对于他？
　　面具男子一步步走上前：“第一次，你因为痴呆毁约，我认了，然而不过数百年，你又把所有的一切再度遗忘，一次又一次，数万年来，有多少次被遗忘，被抛下，我都记不清了。”
　　“……”隗钰山目光闪动：“等我……”
　　“等你修炼有成，一定能克服。”面具男子讥讽：“这是我第十次听到。”
　　隗钰山：“即便……”
　　“即便你忘记我，见面多了总会再度记起。”面具男子语气愈发不善：“这是第十三次时说过的，结果下一次碰面，却还是只问了一句话……你谁。”
　　隗钰山捂住胸口，用求问的目光望着莫迟……莫非自己的本质真的是个渣！
　　虽然莫迟偏向隗钰山，但也不能完全昧着良心说瞎话，道：“没你说的那么严重。”
　　一般渣而已。
　　“我道歉。”隗钰山也没什么好辩驳的：“只是既然如此，为何还执意相认？”
　　面具男子：“你的老年痴呆不仅仅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多的是多年前为了救我，伤了本源。”
　　隗钰山眨了眨眼，觉得好受一点，虽然渣，但自己是个有情有义的渣子。
　　“救命之恩，你当时没抛弃我，我也不会放弃你。”
　　不过在一次又一次的遗忘中，黑化了而已。
　　莫迟方才对面具男子动了恻隐之心，然而知晓隗钰山是为救他受伤后，那点同情瞬间化为乌有。
　　隗钰山摊手：“所以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带你走。”面具男子一字一顿：“回放逐之地。”
　　隗钰山正在人世耍的开心，哪里会去一个根本瞧不见生命的地方，当下摇头：“我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原本面具男子精心设了一局，可以引开莫迟和玄武，然而此刻隗钰山找到了他的真身，就意味着丧失主动权。
　　“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跟我回去的。”说罢，他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
　　莫迟：“要留下他么？”
　　隗钰山摇头，方才他已经让花粉附在面具男子身上，倘若对方下次再有异动，自己也能及时知晓。
　　莫迟：“他若再有这样的心思，我不会留手。”
　　饕餮的脾气本身就不好，对于隗钰山会忍让是因为某种不可言说的心思，但对于陌生人，没这个必要。
　　隗钰山并未深入探讨这个话题，反而笑道：“那可是真正的仙杏，你就不想摘几个尝尝？”
　　闻言莫迟再度露出怀疑人生的表情……对啊，为什么没有想到吃的问题？
　　隗钰山不动声色：“原来在你眼中我留下比吃东西更重要。”
　　莫迟回归魂不守舍的状态，不知道何时已经被隗钰山带了回去。
　　玄武看到他们没有一点惊讶，淡定问：“都解决了？”
　　隗钰山笑道：“再不回来，我这个老板就要被客服夺权了。”
　　玄武同样笑笑，视线在看到莫迟后微微有些凝滞：“他又怎么了？”
　　隗钰山将刚才的一幕道出，末了还不忘补刀：“没想到我如此重要。”
　　照夜鱼悄悄从袖子口钻出来，看了一眼，就知道隗钰山还在记仇。
　　合作一场，玄武觉得有必要透个底，私下把隗钰山拉到身边，小声道：“别太过火，我感觉他快想通了。”
　　隗钰山心头当即一颤，瞄了眼莫迟的神情，暗道不妙。
　　就在准备试图分散对方注意力的时候，莫迟突然走过来，认真道：“我想明白了。”
　　隗钰山强行否认：“……不，你没有。”


第69章 求偶
　　“比起吃的, 我更看重你。”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莫迟却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倘若在千年前，有人同他说有朝一日, 将会有一棵树凌驾在吃食上面, 莫迟绝对会嗤之以鼻。
　　然而情网恢恢, 他最终还是没能从网中间漏出来。
　　隗钰山面无表情，轻轻在莫迟脸上拍了一下：“清醒点。”
　　作为旁观者, 玄武瞬间退后三尺。
　　莫迟怔了怔，方才是告白被打了？
　　隗钰山扶住他的双肩：“仔细想想看, 你就会发现是被我的杏香迷晕了。美人计听说过没？”
　　莫迟摇头：“曾经我也以为是这样, 直至方才你问我为什么真正的仙杏在面前, 却无动于衷。”
　　隗钰山欲哭无泪, 他这都不算是给自己挖坑, 简直是挖坟！
　　隔着一段距离, 照夜鱼竟然好像从隗钰山的表情中读懂他此刻的念头, 补充道：“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想的没错。”
　　隗钰山冷眼望过去，玄武用力把照夜鱼按进袖子，叹道：“饶它一条鱼命。”
　　莫迟动情地握住隗钰山的双手：“想要进一步确定, 婚姻是个很好的选择。”
　　隗钰山口吻肃穆：“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他虽然在新时代活了很多年，但有些思想还是停留在从前, 好比婚姻是值得认真对待和尊重的。
　　莫迟想了想, 选择迁就对方：“那不结婚, 先同居。”
　　隗钰山目光凝视他许久，再次在莫迟的右脸颊上轻轻一拍：“……清醒点。”
　　照夜鱼死死咬住玄武的袖子：好嗨哟！一天之内看到饕餮两次被打脸。
　　“给我克制点。”玄武冷声提醒。
　　照夜鱼勉强压抑住快要沸腾的灵魂，就想看看这出大戏如何落幕。玄武则是默默拿出手机，以一个隐蔽的角度开始拍摄。
　　要用缓兵之计……隗钰山狠狠闭了闭眼，决定不正面刚，万一惹急了饕餮，对谁都没好处。
　　“我觉得可以从最基本的关系发展。”隗钰山尽量展现出一个亲切的笑容：“比如，做朋友。”
　　莫迟恍然大悟：“我听你那位朋友说过，就是处对象。”
　　隗钰山心里恨不得将胡七捉来一顿鞭子狠抽，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就是正常的人际交往，至于处对象，还没到达那个高度。”
　　莫迟再迟钝，也听出他话里那么一丝拒绝的味道，当即面色凝重道：“你可知我的道？”
　　隗钰山点头，努力用严肃的口吻说出有些羞耻的话：“吃尽天下爱美食。”
　　“也不能算错。”莫迟缓缓道：“我的道和吃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隗钰山小心翼翼试探：“所以……”
　　“所以我不介意生米煮成熟饭。”
　　“……处对象，现在就处。”
　　得到满意的答案，莫迟态度又恢复之前的温和。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交往的原则是互相尊重，这点你该知道。”
　　莫迟点头，表示认同。
　　隗钰山：“未经允许，不得在对方未同意的情况下做出亲密举动也是原则之一。”
　　照夜鱼终于还是没忍住：“他现在不就寄居在你的肚子里？这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有什么区别？”
　　隗钰山目光一下冷了，玄武无奈，主动把照夜鱼放在案板上，做了道剁椒鱼头算是谢罪。
　　自打隗钰山勉强答应莫迟的交往，后者的思维陡然发生转变，从前只想着吃杏子，现在则是琢磨如何把这棵树栽种在自己这片田里。
　　身首异处的照夜鱼用了一天多才彻底长好，为了报复隗钰山，决定帮助莫迟早日得手：“我可以借你几部电影琢磨。”
　　莫迟冷眼相对，一副不屑看爱情片的高冷模样。
　　照夜鱼：“里面不仅仅有爱情，还有动作。”
　　莫迟没听出潜台词，照夜鱼微笑地拿出所有私藏给他：“慢慢享用。”
　　白天他和隗钰山处在一起，没空想这些，深夜，隗钰山入睡，莫迟闲暇时随便放了一部，权当打发时间……不堪入目的画面，破碎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猛地关上电脑。
　　莫迟静坐在窗边发呆，显然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视频里的一幕有些令人不适，但如果把主角换成自己和隗钰山……莫迟双眼一眯，喉头下意识一动。
　　还不知道照夜鱼做了什么‘好事’的隗钰山尚且徘徊在美梦中，梦里，他在一片无垠的草场上放肆的生长。然而，天空的太阳突然变成两个，滚烫的阳光砸在身上，让他疼痛不已。
　　在如同被火烧的难受中，隗钰山清醒过来，一睁眼，就和莫迟四目相对。瞬间就明白噩梦的来源，莫迟此刻的视线实在有些灼目。
　　“有事？”一想到昨晚对方不知以这种状态盯了自己多久，隗钰山就忍不住心头微微一颤。
　　莫迟几次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我想吃了你。”
　　隗钰山一惊。
　　莫迟以为他没听懂，暗示道：“春天到了。”
　　然而隗钰山根本就没听清楚后面半句话，惊得跳到玄武背上：“救命！他要杀了我！”
　　不能怪隗钰山无知，任谁听到饕餮说‘我要吃了你’都不会往某些方面想。
　　玄武愣了愣，试图开解莫迟：“得不到就毁灭，这种想法是病。”
　　作为一个医学博士，甚至给对方举了不少例子分析。
　　莫迟知道隗钰山是误会了，摆手道：“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
　　玄武刚来，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用询问的目光看隗钰山……要不要听他的解释？
　　隗钰山连连后退：“他说要吃了我！”
　　玄武身体一僵，目光顿时警觉，死死盯着莫迟：“朋友一场，你当真要做绝？”
　　“……”
　　莫迟面色微微一变，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作为一只凶兽，他的羞耻心少得可怜，直接拿了碟片给他们。
　　玄武只扫了一眼，眼神从戒备变得古怪，想不到莫迟还是个闷骚，居然会收集这方面的片子。
　　隗钰山脸色难看：“污秽！”
　　莫迟平静地卖了队友：“照夜鱼给的。”
　　隗钰山看了一圈，不知道照夜鱼藏到哪个角落，郁闷无处发泄，最后盯着玄武：“上梁不正下梁歪。”
　　玄武：“……”
　　餐桌下，照夜鱼从莫迟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暗道不妙。心知闯了大祸，觉得挽回的余地不大，当下就整理出一个小包裹，悄悄背着准备逃跑。
　　窗子也好，门也罢，想要从这两个地方走，就必然要和客厅的那些人打个照面，卧室倒是有额外的天窗，可惜开门会发出动静。
　　想了又想，觉得保命重要，照夜鱼悄悄来到抽水马桶前，深吸一口气，就要跳下。
　　然而在半空中，被两根手指捏住鱼鳍。
　　颤悠悠地回过头：“主、主人。”
　　玄武勾起一抹骇人的冰冷笑容：“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算是最了解我的。”
　　照夜鱼疯狂点头：“看在多年的情谊上，饶了我吧。”
　　冰凉的指尖从鱼鳍上滑过：“猜猜看我现在想说什么？”
　　照夜鱼盯着抽水马桶，认真思索后道：“You jump，I jump。”
　　“……”
　　照夜鱼继续服软：“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玄武：“那些碟子是哪来的？”
　　照夜鱼：“以前收集的。”
　　玄武：“交出来。”
　　照夜鱼拿出一把钥匙：“这是仓库钥匙。”
　　“仓库？”
　　照夜鱼：“碟片是近几百年的发明，大部分是春宫图。”
　　房子不大，他们的对话自然是被隗钰山听得一清二楚，再次肯定上梁不正下梁歪的想法。
　　玄武表情难看：“我多年的好名声，竟然被一只鱼给毁了。”
　　照夜鱼鱼唇紧紧抿着，顺带用控诉的目光去看莫迟……叛徒。


第70章 梦游
　　莫迟没有丝毫愧疚, 反倒用一种暗示的目光望着玄武，后者不明白，莫迟便挑明了：“它的私藏, 分我一些。”
　　玄武讪笑, 眼瞧着隗钰山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郑重其事道：“如此污秽的东西，我会一把火焚烧。”
　　说话间, 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一些，冲莫迟比划：私下交易。
　　莫迟微微颔首。
　　隗钰山看清两人间的小动作, 冷声道：“知羞是一种宝贵的品质。”
　　莫迟：“羞耻心只会减弱战斗力。”
　　在这点上, 照夜鱼和他站在一边。玄武低声警告：“不想再被做成剁椒鱼头, 就收敛点。”
　　照夜鱼悻悻然保持安静。余光却悄悄朝隗钰山探去, 后者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眸光深沉如寒潭。半晌,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爆发时, 隗钰山反而安静。
　　一声淡淡的叹息溢出，方才一瞬间，他构思过很多阴谋，不过在看到莫迟后, 想到饕餮的战斗力，只得全部作罢。
　　莫迟见好就收，很是诚恳道：“我可以等你。”
　　隗钰山试探：“我听说如果真心爱一个人, 等千年万年都愿意。”
　　莫迟微笑着点头, 反而叫隗钰山有些不适应了, 仔细观察对方的表情，这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
　　莫迟：“那株仙杏是个不错的前车之鉴。”
　　隗钰山想了想，黑化后的饕餮……瞬间很想学习赵小渔，飞奔到莫迟身边，说上一句‘久等了’。
　　确定了恋爱关系后，莫迟也不急于一时，随着他的默认，关于春天到了的话题暂且告一段落。
　　玄武沉迷售后服务工作，每日还在关注同业的状况，为了不落后于人，时不时就要提醒隗钰山哪里做得不足。
　　“我看其他店最近都在搞活动。”玄武：“有几个也在卖咖啡的，现在是买够一定数额赠送些小东西。”
　　隗钰山：“那我们就推行加量不加价，或者买二赠一。”
　　玄武：“恐怕要辛苦照夜鱼了。”
　　照夜鱼一想到那么多大妖喝着鱼屎咖啡的场景，爽的骨头都酥脆了：“我可以的！多少都行！”
　　接下来两天，照夜鱼努力生产，隗钰山带着口罩做提炼，玄武负责包装。
　　莫迟突然就感觉到这个房子没有他的容身之处，先不说饕餮最爱的就是吃，吃不了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捯饬那种东西，可谓是心力交瘁。
　　原本是打算远走高飞一段时间，当他说出这个想法，隗钰山百忙之中抽出时间，帮他打包好行李不说，还赠送了不少杏干。
　　“世界这么大，你可以去南极看看。”
　　莫迟：“我走了你怎么办？”
　　隗钰山心道当然是放飞自我！然而面上却很冷静：“这段时间，我要专注忙事业。”
　　莫迟已经算是很了解他，越是正经，越有可能睁着眼说瞎话，当即表示要寸步不离守着。
　　最后南极没去成，隗钰山还搭上了不少杏子。
　　不过很快他就无暇顾及莫迟，众人忙得几乎日夜颠倒，困了的时候只是随意找个地方一靠。
　　眼见隗钰山昏昏欲睡，照夜鱼聪明一回，对着莫迟使了个眼色，后者来得及时，刚好卡在隗钰山头一歪的节骨眼上。
　　熟睡中的隗钰山十分美好，满屋子的鱼屎咖啡都没有办法掩盖天然的杏子香味。
　　趁着现在多闻闻，莫迟考虑要不要单独凝练收藏，等以后隗钰山记忆复苏，估计闻到的就是桂花香。
　　还在思索的功夫，照夜鱼突然停止产出，惊讶地盯着这边，同一时间，莫迟也感觉到肩头一轻。
　　只见隗钰山身子渐渐浮在半空中，周围有灵气波动。
　　照夜鱼：“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梦中修炼法！”
　　玄武拍了一下鱼头，让它别去看乱七八糟的小说：“似乎是受到了什么牵引。”
　　莫迟没有立马叫醒他，等隗钰山飘了一阵子，确定他所去的方向后，才强行将人唤醒。
　　睁开眼的一瞬间，身下是万丈高空，隗钰山微微吃了一惊，惧怕到是没多少。他本来就能御空飞行，更多的是好奇……莫非梦游了？
　　很快，就看到离他只有几尺的莫迟，迅速伸出两根藤条做了一个护胸的动作。
　　“……”虽然被怀疑了人品，不过这样的隗钰山有种异样的呆萌。
　　莫迟指了指下面，隗钰山对在夜空中吹冷风毫无兴趣，连忙朝屋子里飞去。刚从窗子飘入，就听照夜鱼在朗诵《梦游天姥吟留别》。
　　原本隗钰山还担心是二重梦境，面对一贯作死的照夜鱼，打消了疑虑。
　　他做梦连千岁都梦见过，却从来没有梦见过照夜鱼，潜意识里，这是一种自我保护。
　　照夜鱼还不知道已经被嫌弃到了这种地步，重复诵读。
　　隗钰山摸了摸下巴：“我不记得自己有梦游的习惯。”纳闷的同时忍不住望向莫迟，对方好歹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如果梦游，肯定瞒不过莫迟。
　　莫迟摇头：“今天是第一次。”
　　隗钰山觉着稀奇：“莫非我练就了什么绝世神功？”
　　莫迟觉得很有必要把照夜鱼那些害人的小说全部收掉，并且禁止它再看电视……害树不浅。
　　隗钰山一部分受了照夜鱼的影响，不过更多的是一种迷之自信，既然他是气运之子，总该有点与众不同的。
　　试着运转了一下周身灵气，修为并没有提升。
　　玄武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检查了经脉后确定不是身体上的问题。
　　隗钰山吸了口凉气，未知的东西难免叫人惶恐。
　　玄武：“飞出的一刻，一点感觉都没有么？”
　　隗钰山认真回忆：“仿佛听见什么在呼唤我。”
　　沉默中，照夜鱼率先开口：“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个明白人。”
　　因为它平日里爱作死的性格，说话没有分量，照夜鱼努力挽回形象：“隔壁那你两个妈肯定知道。”
　　照夜鱼不提，隗钰山都差点忘掉还有这么个存在。
　　虽然就住在对门，但那两人日日打架，隗钰山基本就没过去几次。今晚也不例外，过去的时候两人依旧打得不可开交，见到隗钰山才有所收敛。
　　隗钰山望着巨兔化成的女人道：“记得二妈刚来时说过，近期我会有一劫。”
　　女子神情瞬间变得严肃。
　　隗钰山把梦游一事道出，女子叹道：“你离开放逐之地时修为还没有达到那个层次，只能舍弃一部分主根，再由我们帮助，强行离开。”
　　隗钰山的表情顿时像是被玩坏的陶瓷娃娃。
　　莫迟轻咳一声，示意让他别做出引人误会的表情。
　　“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那些根并没有死透，反而扎根在放逐之地，长势喜人。”
　　最后两个字念得尤为重，想必这个长势对隗钰山来说一点都不友好。
　　“一界有界灵，放逐之地也有界灵，在它看来，你是属于它的所有物，可以出去玩，但时间到了，总归要回去。”
　　隗钰山：“如果我不愿意……”
　　一直不说话的辰娥此刻亦是摇头：“和你的意志无关，只要那些根还活着，它就有办法唤你回去。”
　　隗钰山转而去抱莫迟的大腿：“救命！我这么年轻，不想奔月！”
　　莫迟摸了摸他的脑袋：“我可以陪你。”
　　隗钰山摇头：“你顶多只能做那伐木的吴刚。”越想越觉得是个恐怖故事，饕餮因爱生恨，日日砍桂花树。
　　虽然不知道他在脑补什么，莫迟直觉与自己有关，也不再逗他：“我会想办法。”
　　有了这份承诺，隗钰山微微放心一些，转而望着辰娥，想听听她的意见。论实力，辰娥应该比巨兔强上一线，原因很简单，每次打完架，巨兔的两个眼睛都会肿，辰娥最多就是鼻子有点歪。
　　“等。”辰娥只说了一个字。
　　隗钰山挑眉：“等？”
　　“等一个人，如果你能坚持到他来就没问题。”
　　隗钰山没有问是谁，直接道：“在哪里，我去找他。”
　　辰娥：“以前作恶太多，被封印了，等他冲破封印那一天。”
　　“……这和等死有什么区别？”
　　辰娥安慰道：“算算日子，今年差不多能出来。”
　　既然是梦游，不睡觉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对于修炼之人，别说几天不睡，半年不睡都无所谓。隗钰山坚持了几天，正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记忆就断线了，再醒来时，就见照夜鱼一脸同情道：“工作的时候，你突然就睡着了。”
　　无意识犯困，记忆力衰退，若非性别不对，隗钰山都怀疑自己有了。
　　“完了。”他很是绝望道：“会不会下一次醒来我就在月球上了？”
　　莫迟：“实在不行……”
　　隗钰山一听，以为有救，立马双眼放光看他。
　　莫迟缓缓道：“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我只能委屈一下自己，陪你睡。”
　　“……”
　　莫迟信誓旦旦承诺：“有我抱着，绝对不会让你梦游跑到外面。”
　　“……！”
　　照夜鱼在一旁凉飕飕道：“一觉醒来在月球上，和一觉醒来在饕餮怀里，究竟哪个更恐怖？”
　　它觉得以此命题，可以写一篇不少于十万字的论文。


第71章 棺木
　　“不需要你受委屈。”隗钰山把目光转向另一边：“我觉着梦游挺好, 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莫迟眼神柔和下来：“不用害羞。”
　　玄武已经顾不上说照夜鱼，连他都觉得困惑，为什么莫迟会看不出隗钰山所表达的情绪, 连他这个局外人都能窥得一二。
　　如他们所想, 此刻隗钰山只想锤爆饕餮的狗头。
　　拜莫迟所赐, 隗钰山患上了睡眠恐惧症。虽然偶尔难免会记忆断片走得走得就睡着了，然而不管是在梦里, 还是现实，都是噩梦。
　　一睁眼, 就能看到莫迟。面对强行占便宜的饕餮, 隗钰山竭尽全力维护自身利益：“精怪的生命漫长, 见得多了万一腻味了怎么办？”
　　莫迟笃定道：“我不会。”
　　隗钰山笑眼一眯, 声音却很低沉：“但我可能会。”
　　原以为莫迟会有些生气, 熟料对方想了想, 居然点头同意。隗钰山心中存有疑窦, 口上没说，继续忙着提炼鱼屎咖啡。
　　除了少数发现鱼屎咖啡原料有问题的，剩下的客户给出的都是好评，非玄武威胁下真正意义上的回头客。在他们看来, 比之先前的零食，鱼屎咖啡能帮助减肥，提升灵力, 除了苦了些, 暂时没有问题。
　　看到店铺的宝贝销量, 隗钰山差点没激动地飙出老父亲般的泪水。
　　作为首要功臣，照夜鱼这些天的待遇好了不少，边给他们熬鱼汤边提议：“要不要举办一个店庆活动？”
　　隗钰山开了很多年网店，有起色的也就是从长生馆开始：“长生馆成立不过三个月，以这个为由头折腾店庆不太合适。”
　　照夜鱼：“那便庆祝销量破万。”
　　玄武这次没有反对，和照夜鱼意见一致：“多弄些噱头，才能刺激顾客买东西的欲望。”
　　隗钰山点头：“行，你们看着办。”
　　说完便感觉有声音在呼唤他，每当耳侧断断续续响起奇妙的回音，隗钰山就知道，梦境很快就要降临。有了经验，朝床边走了几步，才倒了过去。
　　放肆生长的树根深深扎根在放逐之地的土壤里，因为曾经用鲜血浇灌过，树根的底部渗有淡淡的血腥味。
　　隗钰山试图伸手去够的时候，只觉指尖一阵刺痛，再睁眼，仿佛靠在冰冷的盔甲上。
　　庞大的身躯，凶恶的面目，还有瞳色中嗜血的光芒，隗钰山心尖一颤，再度倒了过去。
　　莫迟用爪子拨拉了一下他：“不是才刚睡醒？”嗜睡也不是这么一个睡法。
　　玄武看不下去：“这是被你吓昏过去的。”
　　过去许久，日落西山时隗钰山才悠悠转醒，莫迟已经恢复了美男子的形象：“担心你看腻了，我才变回本体的。”
　　隗钰山虚弱的摆摆手：“不怪你。”
　　他早该知道，莫迟的想法和正常人不同，是自己奢望了。
　　在隗钰山的计划里，先熬过这一年，等到辰娥口中那能帮到他的人冲破封印出来，再行谋划，不过现在看来，估计还不到年底，清白就很难保全。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过明显，被莫迟看出了心思，失笑道：“一棵树的清白？”
　　这年代男孩子才更要学会保护自己，隗钰山头顶发出绿芽，乍一看是根草，实际上是细化过的藤蔓，朝前延伸阻碍在二者间：“从今往后，我们就保持这个距离。”
　　莫迟没有应声，保持着他所说的安全距离，横竖等隗钰山再昏倒时又可肆无忌惮。
　　隗钰山倒吸一口凉气……这分明是学会两面三刀了！
　　解决梦游的事情就这么被提上了日程。
　　“他被封印着，我也是没办法。”隔壁房间，面对隗钰山的星星眼，辰娥是爱莫能助。
　　“能打破么？”
　　辰娥摇头：“解除封印不难，以你的修为也能做到，问题是会遭受反噬。”
　　说着拉隗钰山坐到一边，详细开始解释：“不过是被几张符纸定在了棺材里，但施法的都是当时很厉害的道士，符箓上带有阴毒的诅咒，强行毁坏，会受万鬼噬心的痛苦。”
　　兔子妈难得没有和辰娥唱反调：“我们也是有心无力，本想着拉他一把，可也不能以自己跳进火坑为代价。”
　　隗钰山：“什么符这么厉害？”
　　“不是单纯意义上的符箓，更像是一件宝器，里面封印了无数小鬼。”辰娥道：“一旦触碰，后果不堪设想。”
　　隗钰山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那人的封印地。
　　辰娥无奈：“说了大半天，你还没死心？”
　　隗钰山摆手：“我没舍己为人的品质，会考虑清楚的。”
　　辰娥：“先保证不会去亲自破封印。”至于隗钰山会不会诓其他人，不在她的考虑范围。
　　“I promise……”刚说了两个词，就被敲了一下，辰娥黑着脸道：“用中文发誓。”
　　见没有漏洞可钻，隗钰山只得老老实实用道心发誓，辰娥这才把地址道出。
　　隗钰山回到房间，首先想到的不是饕餮，而是近来都在沉睡的魔王铲。
　　“害怕鬼么？”语气中含着一丝轻蔑。
　　魔王铲方才被吵醒的起床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被小觑的不服气。
　　隗钰山大致介绍了符咒的事情。
　　魔王铲鄙视道：“不就是万鬼噬心符，最早之前主人无聊时做着玩的，后来被一群道士效仿，还自称是他们的杰作。”
　　隗钰山：“他也就是说你有办法对付？”
　　魔王铲得意道：“找我就对了，哪怕是饕餮，对付万鬼噬心符也会觉得棘手。”
　　隗钰山毫不心虚道：“没错，我就是求教他后才来问你。”
　　魔王铲耀武扬威地朝莫迟那里瞥了一眼，后者没拆穿隗钰山，帮着他留下这个免费劳动力，故意道：“封印没解除，就别逞强。”
　　魔王铲拍桌而起：“不行不是男人！”
　　话一出，隗钰山等人皆是看过来，他们私下揣测过魔王铲的性别，甚至还开过一个赌盘，如今听他亲口承认心情略微妙。
　　玄武叹了口气：“下错注了。”
　　魔王铲的声音偏中性，不好判断。原本以为是个母老虎，不料真的是个汉子。
　　面对奇怪的视线，魔王铲警觉：“看我做什么？”
　　隗钰山摸摸鼻子，打了个圆场：“觉得你很威风。”
　　魔王铲怀疑地看着他，以为对方还是在质疑自己的能力，当下冷哼一声：“走着瞧，区区一道符，我不但能撕下来，还能扯个粉碎。”
　　隗钰山：“到时候就知道了。”
　　轻飘飘的语气更加激起魔王铲的好胜心。
　　辰娥交代的地方离这座城市挺远，听说最早以前是火山，沧海桑田，如今只剩下一座小土丘。隗钰山赶了两天路才到达，四面荒凉，连棵树都看不到。
　　现代社会，能找到一处还没被开发的地方并不容易，最早也有商人看中过这片地，可惜不管建什么厂子，无一例外都会出火灾，最后就彻底荒了下来。
　　隗钰山找人的本事一流，尤其是埋在地底下的人，上千根枝条同时探入地底，四面八方展开搜寻。
　　照夜鱼看得有些害怕，忍不住对莫迟道：“你以后可千万别做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否则真的是掘地三尺都能把你找出来。”
　　莫迟冷冷扫它一眼。
　　没过多久，隗钰山就有了发现，对魔王铲指了指西南边。
　　魔王铲怒道：“挖地是不可能的。”
　　片刻后，被莫迟狠狠揍了一顿的魔王铲安安分分挖地，血目中全是怨毒：“倘若我主在世，岂能由着你们猖狂。”
　　莫迟：“再多说一句，现在就送你去见他。”
　　魔王铲该刚则刚，该怂的时候，那也是秒怂，脑海中憧憬着封印全部解除后大杀四方的场景，身体则在迅速刨土。不多时，一尊棺木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好漂亮。”
　　虽然棺木被很多人觉得是不吉利的象征，但眼下的这尊，从做工到颜色，都是世所罕有的稀奇。
　　隗钰山忍住伸手去触摸的冲动，研究起上面的符纸，不是传统的黄色，红的十分夺目。
　　过了半晌，问魔王铲：“你准备怎么做？”
　　魔王铲：“废话，当然是铲掉。”
　　“……”


第72章 解除（捉虫）
　　隗钰山晃神的时候, 魔王铲嗤笑：“万鬼噬心符的妙处在于速度，取下的一瞬间等同于放出无数只小鬼。”
　　魔王铲说的头头是道，不止是人认真的时候有魅力, 哪怕是一把铲子, 严肃的时候都会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隗钰山微微松了口气, 离远一点，把场子让给他。
　　魔王铲：“看好了, 首先要安静下来，再趁着符咒不注意……”说话的同时窜天而起, “给它一铲子！”
　　莫迟突然把隗钰山拉到身边, 隗钰山还不知所以时, 突然听到一声吃痛的叫喊, 魔王铲被弹飞, 正巧砸在他方才站的地方, 留下一个骇人的大坑。
　　“好疼。”魔王铲已是有气无力, 瞧着随时都会一命呜呼。
　　隗钰山过去看了一眼：“它还活着么？”
　　莫迟：“死不了。”
　　全盛时期，万鬼噬心符对魔王铲的确是小菜一碟，可惜他现在只能发挥一部分实力，显然, 魔王铲高估了自己的这部分能力。
　　好在魔王铲也不是白飞一次，其中一张符咒已经被铲下，还余四十八张。
　　隗钰山把魔王铲从坑里拾起来：“你行么？”
　　魔王铲：“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说话的时候, 身体还是在痉挛式的抽动。
　　隗钰山实在看不下去, 询问莫迟有没有其他办法。
　　魔王铲只觉得一阵恶劣的寒意, 还没细想是从哪里来的，就被强行握在手中。血目一寒：“放肆！拿开你肮脏的爪子。”
　　莫迟直接无视魔王铲的叫嚣，对隗钰山道：“我拿着它铲就好。”
　　魔王铲抖得更厉害了，隗钰山看不下去，起了一丝恻隐之心：“要不另想法子，它都害怕到颤抖了。”
　　“谁说魔王铲是在害怕，”莫迟睁着眼睛说瞎话：“这是激动的喜悦。”
　　魔王铲血目中射出一道红光，莫迟挥挥手打散：“别乱动，很快就会结束。”
　　“你当我是傻子么？”魔王铲说完，正好发现莫迟在用看智障的目光看它，顿时怒道：“真要比试，我虽然打不过你，但谁也别想好过。”
　　“瞧你这点出息。”莫迟鄙视道：“我会分担一部分诅咒之力。”
　　魔王铲不再挣扎，如果再削减一半，对付起来不是问题，知道今天是难善了，迟疑后道：“那你温柔一点，我怕疼。”
　　“……”莫迟握着魔王铲的手一抖，面色极度不自然。
　　魔王铲心头冷笑，对付不了你，恶心死你！
　　隗钰山望着这对新成立的组合，握拳：“加油，你们是最棒的。”
　　魔王铲的表情瞬间就不好了，隗钰山帮莫迟扳回一局，后者目光柔和，看他的眼神那叫一个柔情蜜意，瞬间魔王铲是真的被恶心到了。
　　隗钰山还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毕竟要借助魔王铲的力量，不好打击太过。
　　莫迟左手直接将棺材托在半空中，魔王铲觉得一股力量注入体内，也不耽搁，用力朝符咒拍去。细细的黑烟冒出，夹杂着尖锐的嚎叫声。
　　莫迟化解了大部分诅咒之力，魔王铲消化的只是一部分，还算顺利。只是那种被小鬼撕咬的滋味不太好受。
　　万鬼噬心符只是魔王铲的主人无聊时折腾出的，它还清楚的记得当时主人没事就捏爆两个，说是手感不错，厉鬼哀嚎的声音十分动听。当时不觉得，现在魔王铲是真的欲哭无泪，这是何等的意志力，才会把痛楚当做小游戏取乐。
　　被封印在棺材里的存在似乎也感觉到有人在助他打破封印，同一时间发力，期望能一举冲破枷锁。
　　紫色的雷光占据了半边天，云层中的雷电时刻有劈下来的嫌疑，照夜鱼一惊：“你这是把什么东西放出来了？”
　　隗钰山竭力保持镇静：“即便没有我们，这封印最多再支撑一年。”话音刚落，惊雷劈下，隗钰山抱着照夜鱼，照夜鱼拼命往玄武袖子里钻，玄武脸色难看，心中暗骂：两个没胆识的东西。
　　作为一个每次渡劫都有人帮忙挡着的隗钰山，至少在现有的记忆里没有亲身经历过如此恐怖的惊雷，自然是要躲着。照夜鱼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全是仰仗玄武。
　　关键时刻，神兽还是靠谱的，玄武带他们逃离雷圈，一边关注着莫迟那边的动静。随着光芒散去，棺材板一并裂开。
　　照夜鱼一块鱼肉被棺木屑削掉，不怕疼地探头探脑：“快去看看是什么。”
　　隗钰山心中也是好奇，朝棺木走去。
　　照夜鱼是第一个过去的，瞬间处于失神的状态：“好美。”
　　上一次它做出这样的表情还是在遇见狐族老祖时，隗钰山更加好奇，连忙去看棺木里的美人，不由惊了一下。
　　和狐族老祖的媚术不同，这是一张天生就很完美的面容，眉如远山，红唇微微翘着，看一眼都觉得美好。
　　“女的？”隗钰山惊奇，能被封印的，多数都是大妖，大妖又以男性居多。
　　莫迟忽然道：“没有性别。”
　　隗钰山下意识去看美人的胸，却被一道轻笑阻隔了视线。
　　“小朋友，这样可不礼貌。”美人缓缓睁开双目，浅褐色的睫毛，灰色眼珠，加上高鼻梁，有种异域风情。
　　隗钰山顾不得欣赏美貌……男的？遂即清清嗓子：“我不年轻了。”说话间故意卖弄出一丝沧桑。
　　美人语气略带讥诮：“那要看和谁比。”
　　“是阴阳木。”玄武突然道，目光紧盯他，仿佛在打量什么。
　　隗钰山听到有‘木’字，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亲切感：“老乡啊！”
　　正当他想要上演两眼泪汪汪的场面时，玄武插话进来：“阴阳木的性质和莫迟类似，不过更加极端，完全以吞噬血肉为生，且喜欢剥下猎物的皮，套在自己身上。”
　　隗钰山缩回即将伸出去的手：“要不您再继续睡个千八百年？”
　　美人从棺材中走出，自地下捉住一只小老鼠，直接吞食，画面十分不适。
　　“好饿。”他看着天空，喃喃了几句，又去捉了几条蛇。
　　见状隗钰山侧过脸对莫迟道：“挑食是种美好的品质，请继续保持。”
　　和这直接活生生吞食的阴阳木比，莫迟在饮食上简直是个小天使！
　　莫迟对吃的本身就十分挑剔，看着这一幕皱了皱眉，伸手问隗钰山讨要杏子，这次隗钰山没有吝啬，给他的同时自己也吃了两个抑制住反胃的冲动。
　　照夜鱼看不下去：“你居然连自己的果子都不放过。”
　　隗钰山：“有意见？”
　　“有！”照夜鱼一改嚣张的态度，摇尾乞怜：“麻烦给我一个。”
　　隗钰山没理它，给玄武和魔王铲各一枚，玄武看照夜鱼可怜，分了一半给它。
　　连林间的麻雀都不放过，吃了各种杂食后，阴阳木变得愈发美丽……原本白皙的脸庞此刻带有一丝红润，眼中也有了光泽。
　　闻到杏香味，他将目光转向隗钰山。
　　隗钰山立时道：“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不吃素。”一句话说得隗钰山放心了，照夜鱼却是提心吊胆，躲在玄武袖子里不敢出来。
　　隗钰山报出辰娥的名字：“她说你能帮我。”
　　内心里却也不是太紧张，辰娥既然放自己来找阴阳木，应该是能保证对方不会伤害自己。
　　“辰娥？”阴阳木陷入回忆：“她从放逐之地出来了？”
　　隗钰山：“不但出来，还结婚了。”
　　那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滋润，除了和二妈打架，就是走亲访友。
　　阴阳木摇头：“世道变了，她那样的也能嫁出去。”停顿了一下，消化完这个消息后问：“我欠她一个人情，那便还在你身上。说说看，你要我帮什么？”
　　隗钰山介绍自己的身世：“只要阻止我的奔月计划就行。”
　　闻言阴阳木神情古怪地望着他：“老年痴呆症？”
　　隗钰山觉得难过，阴阳木似乎比自己还大，但看上去并不健忘。


第73章 解释(捉虫)
　　“年纪轻轻的, 怎么会得这种病？”阴阳木略感诧异。他这个年纪，甚至都还记得一些儿时修炼的趣事。
　　隗钰山摊手:“不是我能控制的，据说每隔几百年, 记忆就会自动清零。”
　　阴阳木反倒笑了, 淡淡说了句:“上天的宠儿。”
　　别说隗钰山觉着他拿自己寻开心, 玄武等人亦觉得这话很胡诌，隗钰山运气好不假, 但失忆这方面也是真的倒霉。
　　似乎看出他们各自的心思，阴阳木摇头:“修为足够, 可惜脑子不好使。”评价完后问:“修行有哪几条路可选？”
　　照夜鱼冒着被生吃的危险首先回答:“自然是正邪两道。”
　　阴阳木摇头:“正邪不过是对品性的一种定义罢了。”说着看向这里修为最深厚的莫迟:“你的答案是什么？”
　　莫迟甚至没有思考, 直接给出答案:“吃饱或者饿着。”
　　“……”阴阳木表情有些难看, 瞬间就后悔问他, 转而看向玄武, 期待这是个靠谱点的。
　　玄武想了想:“有情道和无情道。”
　　阴阳木目光带着一丝欣慰, 本以为现在的修士脑子都不正常, 没想到还有几个明白的:“无论是人还是精怪，都有七情六欲，关于有情道和无情道哪个才是对的，古往今来, 无数修士争论过。但通常情况下，无情道会比有情道进步的要迅速。”
　　心无杂念，无欲则刚。
　　照夜鱼对这个答案无感, 拍了下尾巴表示不赞同。
　　玄武沉吟道:“这种快应该是建立在没有瓶颈的基础上。”
　　阴阳木点头, 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服:“修道者都会有心魔, 但如果压根不记得，自然就不存在心魔一说。”
　　隗钰山摸摸下巴:“难怪我渡劫的时候那么轻松。”
　　心魔是什么？那些不痛快的过往都忘干净了，就不构成心魔成形的条件。渡劫的时候有人斩魔证道，甚至有杀妻证道的，但在他这里，一切都是空谈。
　　经阴阳木一提醒，众人看隗钰山的眼神有些奇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傻树有傻福的最高境界？
　　照夜鱼突发奇想:“那岂不是渡劫前把自己打失忆，便万无一失？”
　　玄武拍醒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记忆不全，道心就不稳，别因小失大。”
　　照夜鱼委屈道:“那他为什么可以？”
　　玄武无奈:“首先，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痴呆，其次……”望向隗钰山:“如果以前有人跟你说得了失忆症，你会信么？”
　　隗钰山摇头:“当然不。”
　　玄武露出虚假的笑容对照夜鱼道:“看到没有，这就是境界。”
　　照夜鱼:“……我认输。”
　　阴阳木轻叹:“天道的眷顾，连我都忍不住嫉妒。”
　　自打被确认老年痴呆，隗钰山面上表现出随它去的态度，内心偶尔还是会沮丧，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刹那间变得神采奕奕。
　　说话间阴阳木又觉得有些饿了，这次不等他亲自出手，隗钰山主动道:“我去帮你捉只兔子。”明显是对阴阳木好感大增。
　　阴阳木也不拒绝:“那就麻烦了。”
　　隗钰山窜进远处的树林，他一走，这边瞬间就冷场了。照夜鱼还在琢磨:“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所有的好事都被他一个人赶上了？”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莫迟突然开口:“这种话你也信？”
　　照夜鱼愣了愣，什么意思？
　　莫迟:“不用脑子想也知道是在瞎扯。”
　　照夜鱼眨眨眼睛，问玄武:“怎么会是在瞎扯？”
　　明明听着有理有据。
　　玄武同样惊讶:“你真信了？
　　“……”照夜鱼心里咯噔一声，为什么觉着自己的智商被按在了脚底下摩擦。
　　莫迟:“你可知阴阳木为何会被封印？”
　　照夜鱼小声哔哔:“难道不是因为造孽太多？”
　　莫迟露出不屑的笑容:“他顶多就是造点杀孽，但放在那个年代，根本算不得什么。”
　　刚刚恢复过来的魔王铲上下晃动两下，表示同意:“倘若阴阳木造的杀孽达到要被镇压的标准，我早就被修真界通缉毁灭了。”
　　莫迟缓缓道:“远古大战结束后，修士曾和精怪连手打造出一个天庭用于维护天地秩序，双方本来就属不同的阵营，无法团结一心，真正让他们分道扬镳的却是一张藏宝图。”
　　照夜鱼:“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很正常。”
　　莫迟冷笑:“问题在于这张藏宝图一开始就是子虚乌有。”
　　接下来，从他口中吐露出的是一个几乎称得上为天方夜谭的故事。
　　某年某月，阴阳木吃饱喝足，觉着无聊，于是信口开河杜撰了昆仑山有藏宝图，得到了它，就能得到武王传承。
　　武王曾经是相当厉害的修士，哪怕没有传承，光是得到对方留下的宝器，都赚大了。
　　照夜鱼诧异:“这种低级的谎言也有人信？”
　　莫迟冷着脸:“问题在于他逢人就说，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想法，无数精怪和修士跑去昆仑山。”
　　照夜鱼扭过头，睁大鱼眼睛望着阴阳木:“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阴阳木望着远方，心想隗钰山怎么打只兔子要这么久，打了个呵欠:“我就守在暗处，看到合口味的悄悄狩猎，假如吃了精怪就嫁祸给修士，吃了修士就把黑锅丢给精怪。久而久之，他们都以为出了叛徒，在昆仑山顶大打出手，天庭内部人心不稳，很快就分崩离析。”
　　照夜鱼简直被这个故事惊呆了:“后来呢，你是怎么被发现的？”
　　阴阳木看了眼莫迟，无所谓道:“有一回我把他看中的食物吃绝种了，为了报复，他就把我的阴谋公布于众。”
　　说完撇了撇嘴:“明明当时他坐收渔翁之利，经常蹿到昆仑山脚下偷吃，结果还倒打一耙。”
　　莫迟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不止照夜鱼，连魔王铲都听不下去:“你们的道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为了吃不择手段！
　　莫迟的表情中流露出一丝高手才有的怅然:“要尊重可持续发展。仅仅因为口舌之欲将一个物种吃得灭绝，何其愚蠢。那将意味着这种味道将绝种，这就和捕鱼是一个道理，不可竭泽而渔。”
　　“……”
　　除了阴阳木，作为听众，所有人的目光都是相当古怪。偏偏这时莫迟还偏过头问照夜鱼:“你，悟了么？”
　　照夜鱼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在心底爆了句粗口：“那方才为什么不拆穿他？”
　　以饕餮的性格，竟然会容忍阴阳木信口开河这么久。
　　莫迟认真道：“为了让隗钰山快乐起来。”
　　之前是无语，现在是彻彻底底的反胃。
　　照夜鱼瘫软在玄武的袖子里：“我主，请带我回家。”
　　听不下去了，和莫迟相处的每一天，和渡雷劫没有区别。


第74章 能力
　　隗钰山回来的时候扛着不少野味, 他算是捕猎的一把好手，藤蔓用来缠住猎物再合适不过。阴阳木一看，双目顿时就亮了, 不枉费他方才费尽心机编了一堆胡话。
　　心情一好, 除了面上的笑容扩大, 对着隗钰山也是越看越满意：“不愧是天道的宠儿，你在各方面的能力都很优秀。”
　　隗钰山对他的话格外信服：“真的么？”
　　阴阳木点了点头, 语气听不出丝毫玩笑，十分严肃道：“你有成就大帝的资质, 可惜……”轻轻一叹, 又摇了摇头：“可惜生不逢时, 若是在一个动荡的年间, 必能有一番成就。”
　　隗钰山欣喜：“想不到我居然如此出众。”
　　阴阳木：“既然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天赋, 可别浪费了, 加紧修炼, 早日修成大道。”
　　隗钰山突然生出一种使命感，长久以来郁结在心口的闷气这一时刻全部消散，整个人仿佛醍醐灌顶般……有这么好的资质，老年痴呆又算得了什么？心念一通, 状态顿时就变了，他对天道更加的感激，这一瞬间, 天地间的灵气全部朝他涌去。
　　“这是……和大道的共鸣？”照夜鱼眼珠子险些没掉出来, 它的眼力也不算差, 很快就看出隗钰山的修为更进一步。
　　“多谢。”隗钰山对阴阳木真心道谢：“若不是你告知我真相，我恐怕还在困顿当中。”
　　阴阳木摆手，说话间流露出一副大师风范：“举手之劳罢了，我也不忍心看一个好苗子荒废掉。”
　　莫迟本来只想要隗钰山开心，不曾想还有意外的收获，心道当年没有砍了阴阳木做柴火果然是个明智的决定。阴阳木接触到他的目光，顿时就明白莫迟在想什么，这家伙曾经差点想把自己砍了做柴火饭。
　　回忆起往事，肩膀微微一颤，觉得整个人都太好了。
　　此时，隗钰山腼腆地笑了笑：“已经受过你恩惠，按理说不该贪求更多，只是我自身实力不济，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准真的要奔月了。”
　　阴阳木：“辰娥救过我的命，如今助你化解，也好了结往年的一段因果，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隗钰山：“能否问一下你有什么计划？”
　　阴阳木指了指自己的唇瓣，笑而不语。
　　二人对话的过程看在其他人眼中，却又是另一番场景。
　　照夜鱼深吸一口气：“这分明是一个大忽悠和一个小蠢蛋的交流。”末了有些心酸道：“如果被忽悠一下，修为就能稳步提升，我愿意活在谎言构成的世界。”
　　见没人理它，照夜鱼小声问玄武：“我主，你觉得呢？”
　　玄武深深看了它一眼：“我不会设想这种可能。”
　　“为什么？”
　　玄武道：“因为我有脑子。”
　　不管他们怎么想，隗钰山和阴阳木上演了一出相见欢，回去的路上，他们就没有一刻停止交流。莫迟跟在身后，一度有插不上话的错愕。
　　魔王铲恶意满满：“这还没进门，就已经失宠了。”
　　莫迟面色一变，重新考虑把阴阳木砍了烧饭的可能。
　　阴阳木似乎感觉到身后的危机，稍微收敛了一些，隗钰山尚未察觉，问出最关心的事：“据说是因为我遗留在放逐之地的一截树根，酿成了祸端。”
　　阴阳木：“放逐之地本来就是一个天然的囚笼，剔除十恶不赦的犯人，那里原不该有其他生命存在。对于放逐之地的灵识来说，你代表的是良善的一面，谁都喜欢追逐光明，域灵也不例外。”
　　照夜鱼私下问玄武：“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能怪照夜鱼疑心重，实在是阴阳木说的话太没有可信度，偏偏听上去还很有道理。
　　玄武颔首：“这点不假。”
　　放逐之地的灵识分明是直接把隗钰山当作所有物。
　　隗钰山心中苦楚：“还有救吗？”
　　阴阳木：“当然，其中最关键的就是要跟对方讲道理。”
　　“这件事非我一人之力所能做到。”阴阳木望向魔王铲：“还需要它相助。”
　　论实力，在没有解开封印的前提下，魔王铲远不如莫迟和玄武，阴阳木却指明非它不可。
　　魔王铲嗤之以鼻：“为何我要帮一个拿我炒菜的混蛋忙？”
　　“炒菜？”阴阳木也是震惊了一下，不可思议地望向隗钰山：“看不出你还挺有想法。”
　　隗钰山勉强笑着摇头，表示都是已经过去的事情，无需多谈。
　　阴阳木没有细问，反而做着魔王铲的思想工作：“先别急着拒绝，如果能成，你也会获益匪浅。”
　　魔王铲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甚少求人的它忽然对玄武道：“一会儿无论阴阳木说什么，如果我抵御不住诱惑，信了他的鬼话，你一定要打醒我。”
　　玄武想了想，点头表示可以。
　　阴阳木：“我有一门神通，无论距离相隔多远，都能进行传音，可惜这门神通有瑕疵，需要你的配合。”
　　魔王铲当即道：“配合不了。”
　　阴阳木：“昔日我和你的主人打过交道，知道他赐了一滴精血给你，想要施展这门神通，要有源源不断的煞气作为载体。”
　　魔王铲的主人生前大杀四方，有死神的称号，他的精血自然包含着无尽煞气。
　　见魔王铲无动于衷，阴阳木并不着急，继续做思想工作：“那枚精血的好处固然不少，如果是在过去，煞气可以助你修行，然而放在现世，毫无理由的滥杀肯定会被天道抹除。不能杀生煞气就得不到释放，想必你也很痛苦。”
　　魔王铲血目起了波动，正如阴阳木所说，自它苏醒以来，被这煞气折磨的够呛，不得不时常沉睡来分散痛苦。
　　阴阳木：“长此以往，煞气得不到发泄，堆积在心里会为修行留下隐患。此外，聚煞成灵，它会渐渐侵蚀你的意志，总有一天，你会沦为杀人的机器。”
　　魔王铲他说的意动：“你那门神通真的能化解煞气？”
　　阴阳木：“我从不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魔王铲目光一凝：“好，我跟你合作。”
　　话音刚落，就被玄武无情打飞，待魔王铲回来，玄武好心提醒：“别忘了你刚才提的要求。”
　　魔王铲尚未开口，阴阳木便冷笑道：“这世上的好事，多是危机与机遇并存，更何况这件事对它来说没有任何危险，如果觉得不妥，施展过程中可以随时抽身。”
　　被他一说，魔王铲彻底坚定了决心，转而对玄武道：“我意已决，无需再劝。”
　　玄武懒得多说，随它去了。
　　照夜鱼心惊，论见多识广，魔王铲远在它之上，即便如此，思想还是被腐蚀了：“阴阳木的话就这么有说服力？”
　　走在最后的莫迟这时出声：“道则。”
　　为了听得更清楚些，照夜鱼从玄武袖子中游出来。
　　莫迟：“阴阳木曾经得到过一丝道则，消化后多出一种特殊的能力。”
　　就像隗钰山，天生就有着恐怖的亲和力。
　　玄武接着话茬说下去：“从本质上说，阴阳木的能力和狐族老祖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魅惑术，不过一个体现在容貌上，一个则能攻击人的精神。”
　　一言以蔽之，都不是好东西。
　　“至于传音神通，”玄武面露疑惑：“我也并未听说过。”
　　“阴阳木的确有一门独特的神通，却和传音无关。”莫迟和对方打过很多次交道，还算是有些了解：“确切说是语言上的天赋，可以起到蒙蔽天道的作用。”
　　照夜鱼没听太明白，莫迟今日似乎格外有耐心，没嫌弃它蠢笨，反而解释道：“拿一只兔子举例，他日日念叨，说这只兔子是假的，久而久之，天道听多了，也会认为这只兔子就是个玩偶。天道觉得它没有生机，你说兔子的下场是什么？”
　　照夜鱼打了个寒颤：“会死。”
　　天道觉着不存在的东西，肯定不会再存在于世。
　　“不过这种能力有诸多限制，只能针对一些弱小的生命体，假如他说一只大妖不存在，天道会觉得被当傻子一样欺骗，倒霉的就是他自身。”
　　照夜鱼依旧心惊，即便如此，这种能力也太可怕了些。
　　莫迟却看不上这种能力，首先施展需要耗费很多时间，真要碰到强大的对手，一息都坚持不了，其次，这种层次的魅惑完全影响不到凶兽。
　　天道早就看凶兽不顺眼了，如鲠在喉，恐怕饕餮烧成灰了它都能认得出来。
　　前方，原本只是隗钰山和阴阳木再说话，现在魔王铲也正式加入，不时和阴阳木探讨问题，仿佛从中还窥得不少‘真理’。
　　“阔怕。”照夜鱼吓得发音不清，打定主意这段时间要寸步不离跟在玄武身边。
　　莫迟望着阴阳木的背影，突然打起别的注意，这种能力在某些方面还是很好用的，回头要好生暗示阴阳木一番，让他多和隗钰山说说自己入赘的好处。时间久了，隗钰山早晚会动心思。
　　想到这里，莫迟唇畔浮现笑容，是该未雨绸缪，提前选个好日子。
　　隗钰山原本正开心地和阴阳木说话，无端感觉到一股寒意，抖了抖身子仰头看天……莫非要下雨了？


第75章 亲事
　　因为不赶时间，归程比来的时候慢了一倍, 漫长的时光里, 阴阳木的嘴巴从未停止过。魔王铲从一开始的防备, 到已经被深深吸引。
　　照夜鱼旁观一切, 抖得不成样子，几次鱼骨头都掉出来几根，鱼刺扎到玄武的手，赶忙边给他揉发红的地方边道：“这一幕似曾相识。”
　　玄武警告它别再乱动，顺带冷冷道：“和你跪舔狐族老祖时一个德性。”
　　“难怪如此眼熟！”话音刚落，照夜鱼就知道说错了, 接收到玄武目中的冷芒, 僵硬地转换话题：“阴阳木再能忽悠，就目前来说，对于隗钰山的事情也插不上手。”
　　“暂且看看吧，他那几个妈不像是会开这种玩笑的。”玄武突然对着阴阳木拍了一张照片, 闪光灯的声音引得前者回过头，玄武毫不心虚说着瞎话：“很好看的背影, 准备留着做壁纸。”
　　阴阳木温和地笑笑：“这边的景致不错, 需要我配合再多照几张么？”说着指了一棵参天的绿树：“那里就不错。”
　　玄武摇头, 收起手机。照夜鱼从袖子直接游进玄武怀里，它总觉得阴阳木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那种看食物的眼神就算想忽视也很困难。
　　在隗钰山眼中, 只认为阴阳木是一个相当和善的长辈, 难得遇见一个比自己老, 知识渊博还能助他渡过难关的存在，生出不少亲近之意。
　　当然第一条是重点，如果莫迟年纪更大，隗钰山对他也会很有好感。大概是情绪外泄的太明显，莫迟朝这里看来，目光闪烁了一下。
　　危机感暴增，隗钰山立时对他露出一个标准的甜美笑容，成功让莫迟转移注意力。
　　众人心思各异，玄武上前问隗钰山要了胡七的微信，隗钰山一脸狐疑，还是提供了手机号：“直接搜就行。”
　　玄武首先换了个美女的头像，胡七几乎是一秒通过，然后主动发信息：【美女，你好啊！】
　　照夜鱼不解其意：“主人，你这是要做什么？”
　　玄武一本正经回应：“做个小游戏。”说完把方才拍到的照片发过去，配文：【有缘人，我在红尘里等你。】
　　胡七一看到图片果真来了消息轰炸，一个劲攀谈，玄武道明自己是隗钰山的朋友，这两日会住在隗钰山家里，让他有空可以来找自己。尔后收起手机，无论消息提示如何密集，也没再看一眼。
　　“狐族老祖现在还跟着胡七，”玄武笑了笑：“如果胡七真的来了，狐族老祖也会撞上阴阳木。”
　　照夜鱼没有揣测出玄武的恶趣味，好奇道：“那又如何？”
　　玄武：“狐族老祖魅惑术称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而阴阳木善用言语蛊惑他人，他们俩碰到一起必然很有意思。”光是脑补几个可能，就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相遇时的画面。
　　照夜鱼：“……主人，你笑得有点变态。”
　　“是么？”玄武收起笑容，重新恢复到从前的状态，只是偶然一阵风刮过，绿色长发便在空中飞舞。
　　照夜鱼先是看了看魔性的主人，再瞧着不远处伪善的阴阳木，凶残的莫迟，还有已经进入敌人圈套的魔王铲，忽然就觉得天下之大，却无自己容身之地……一阵笑声传来，照夜鱼鱼目动了动，对了，还有隗钰山，比起其他几个，算是良善的，就是脑子不好使。
　　再富丽堂皇的地方也比不过家里住的舒心，隗钰山数了数目前的人数，觉得是时候买下隔壁的房子，否则人口太多，都要住不下了。
　　两只小凤凰因为实力不济，一直被隗钰山留在家里，起初还算乖巧，这段时间隗钰山经常出门，它们便开始不安分了。
　　久违地重新扒住隗钰山的头发，小凤凰开心地鸣叫。隗钰山觉着也挺对不住它们，捏了捏翅膀尖，咽了下口水，默认了他们筑巢的念头。
　　阴阳木对着小凤凰笑得很温柔，小凤凰却对他没有好感，甚至把身子往隗钰山头发堆里埋了埋。虽然同样都有过把小凤凰做成红烧翅尖的冲动，但隗钰山有着天然的亲和力，又是小凤凰破壳时首先见到的人，存了亲近之意。而阴阳木掩藏在笑容下的恶意，却是瞬间被它们捕捉。
　　“坏木头。”凤凰在他的身上感觉到树木的气息，拍着翅膀表达愤怒：“代表正义消灭你！”
　　阴阳木鼻尖动了动：“灵气充足，适合生吃。”
　　隗钰山安慰瑟瑟发抖的小凤凰：“凤凰一族受天道眷顾，他吃了绝对会倒大霉，不用担心。”
　　即便如此，被觊觎的感觉并不舒服，两只小凤凰双双转过身，用屁股对着阴阳木，表达自身的不满。
　　隗钰山不好意思地笑笑，还要指望阴阳木帮助，不能把关系闹僵，好声好气道：“它们还小。”
　　阴阳木认真提议：“不能吃，借我舔舔可以么？”
　　隗钰山的面色一下变了，阴阳木及时打住：“开个玩笑。”
　　再次相信了他的鬼话，隗钰山给阴阳木倒了杯茶后，迫不及待询问：“你准备何时施展那门神通？”
　　阴阳木笑了笑，简直是真正的人间绝色：“放逐之地虽然冷情，却是个修炼的好地方，真的没有意愿去那里小住一段时日？”
　　隗钰山毫不犹豫道：“完全没有。”
　　阴阳木：“我的神通随时可以施展，不过最好挑在放逐之地能量衰弱的时期。”说着走到日历旁，像个神棍似的的掐指算了算：“三日后就不错。”
　　玄武和阴阳木一直保持着足够的距离，照夜鱼不耻下问：“月亮能力还有衰退的时候？”
　　“听他瞎扯，”玄武没好气道：“肯定是因为才解除封印，暂时没有地方去，才找了个由头赖上几天。”
　　和玄武预料的一样，隗钰山对待阴阳木的态度比其他人要周到的多，吃穿用度都是捡最好的，几次照夜鱼因为嫉妒险些要拆穿阴阳木的阴谋。
　　阴阳木并没有把照夜鱼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里唯一一个会对自己产生威胁只有莫迟。阴阳木对心理的把握十分精准，很快就看出莫迟对隗钰山有着心思，下意识和隗钰山保持距离，担心饕餮吃醋的火焰会烧到他。
　　然而这一天，隗钰山出去采集食品原料，阴阳木被莫迟堵在了厕所门口。面对盛气凌人的饕餮，阴阳木楚楚可怜道：“你、你想要对我干什么？”
　　其中‘干’字发音咬的很重，暗示性地解开衬衣纽扣。
　　莫迟：“你被封印太久，不知道人间现在的状态。想衣食无忧，就要付出劳动力。”
　　阴阳木蹙眉……关他什么事？
　　莫迟拽住阴阳木的领口，遮住裸露的肌肤顺便将人提了起来，语气暗含威胁：“我们不和无业游民做朋友。”
　　阴阳木怀疑地朝玄武那边看去……有这种规定？
　　玄武望着天花板，假装没有看到，神仙打架，他当然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莫迟不和他废话：“想要待在这里，就去找工作。”
　　阴阳木被气笑了，自己一个黑户，除非用幻术，否则哪里能找到工作。
　　莫迟：“我给你想了两条路，一是去卖身，用不到身份证。”
　　阴阳木：“……还有呢？”
　　“当媒婆。”
　　“什么？”阴阳木以为听错了，特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组。
　　“媒婆很适合你，”莫迟：“我可以雇佣你，还给发工资。”
　　阴阳木：“……你疯了。”
　　莫迟：“认真的。”说完等了片刻，不见阴阳木反应，并不绕弯子：“但倘若这门亲事你没说成……”
　　阴阳木虽然被封印，但前几年还有人试图在那片荒地上盖房子，他也听说了不少事，对现世的发展算有些了解，当即试探道：“没说成，我们就解除劳动关系？”
　　莫迟点了点头：“员工都不在了，合同自然就没有用了。”
　　阴阳木一怔：“一定能成的，阁下玉树临风，家财万贯，又懂得吃喝享乐，再由我去帮着游说，这门亲事必定万无一失。”
　　莫迟满意了，不过还是提醒一句：“我没钱，是要入赘。”
　　阴阳木迟疑了一下：“你能拿出的家底有多少？”
　　莫迟好不容才温和一些的面色瞬间就冷了下去：“天下至宝都瞒不过我的眼睛，若想要钱财，随意出门逛逛即可。”
　　阴阳木：“所以手头上的有多少？”
　　莫迟没有说话，记不清已经多少个年头，反正他向来是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日子。
　　阴阳木：“就算是倒贴，好歹也要有点资本，恕我直言，精怪往往不注重皮相，想要吸引对方，得有能拿出手的东西。”
　　莫迟：“如果什么都不缺，还要你做什么？”
　　阴阳木掩饰住内心的鄙视，听他的意思，是打定主意要空手套白狼。
　　莫迟还想再说些什么，突然传来钥匙开门的声音，隗钰山进门，就看到阴阳木被霸凌的场景，惊讶地望着莫迟：“你在做什么？”
　　退后一步，莫迟一脸淡定道：“和他讲道理。”
　　收到来自饕餮的警告，阴阳木忍气吞声道：“我们在谈生意。”
　　隗钰山放下手里提着的东西，笑了：“什么生意？”
　　阴阳木看着他，一切尽在不言中。
　　隗钰山挑了挑眉，正想问是不是关于自己，莫迟忽然道：“我听说最近很流行吃柴火鸡，下期新品可以安排上。”
　　隗钰山无奈：“做起来太费劲了。”
　　莫迟瞥了眼阴阳木：“不算麻烦，毕竟材料都是现成的。”


第76章 交流
　　阴阳木如何听不出莫迟口中的威胁之意, 立马转换了说辞：“其实我们是在商讨到时候如何能更好的施展我那门神通。”
　　隗钰山有些怀疑, 他刚才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可不像是在商讨, 更像是甲方逼着乙方做不可告人的交易：“真的？”
　　“那还能有假？”阴阳木一口咬死：“其实莫迟很关心这件事, 大概是关心过了头，刚才还忍不住警告了我一下。”
　　听他这么一说，隗钰山倒是相信了, 心里美滋滋的，望向莫迟的眼神不知比平时柔和多少, 想不到这只只知道吃的饕餮居然这么关心自己，看来以后得对他好一点。
　　等到气氛有所缓解, 阴阳木对莫迟挑了挑眉：“掐自己, 狠狠掐。”见莫迟不为所动，又比划一番：“绝对不亏本。”
　　莫迟犹豫了一下, 还是按照他所说的做。同一时间, 阴阳木主动走过来帮隗钰山收拾刚买回来的食材, 期间没少吹耳旁风：“虽然我不喜欢被人威胁，不过他的出发点也是为了你好，方才一进门就被冤枉了，心里肯定不好受。”
　　隗钰山摇头：“莫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
　　阴阳木故意朝那边望去：“我瞧着可不像。”
　　隗钰山关掉水龙头, 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诧异的发现莫迟的脸色果真算不上太好, 不禁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苛刻了。思前想后, 主动摘下一枚杏子递了过去。
　　幸福来的太突然, 莫迟没有直接吞食, 反而盯着掌心中的果实看了好久。
　　见状，隗钰山确定莫迟真的是受了委屈，要不以他的个性早就在第一时间吃掉。为了安慰对方，又咬牙给了一枚。
　　莫迟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心道选择阴阳木是个正确的决定，这么短的时间内，已经离成功入赘近了一步。
　　照夜鱼尾巴缠住玄武，委屈道：“主人，我的三观就要破裂了。”
　　玄武温柔地抚摸着它的脑袋，安慰道：“乖，别拿你没有的东西说事儿。”
　　照夜鱼正伤心着，就有访客来临。开门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格外乍眼的花衬衫。单论长相，胡七算是相当出众，但他的打扮实在太花哨，以至于人们往往忽略了这种美丽。
　　“你们好。”胡七无时无刻不忘展现自己的魅力，在他身后，狐族老祖一如既往的魅惑。照夜鱼刻意错开眼神接洽，然而透过水缸里的波纹，意外看到狐族老祖的面容，当场就把持不住。玄武攥紧滑溜溜的鱼身，照夜鱼拼命用尾巴乱拍，在后者的手腕上留下红痕。
　　“我的挚爱，万水千山也阻止不了我向你奔赴而来。”照夜鱼忘情地呼喊，玄武的脸色已经黑到一个境界，拽紧它的尾巴，使劲向案板上一拍，照夜鱼成功昏死过去。
　　然而即便此刻，无意识吐出的白沫，滴落在地上都是爱心的形状。
　　解决了照夜鱼，玄武换了个姿势，专门给自己沏了杯热茶，准备看好戏。
　　隗钰山看到胡七的时候颇为诧异：“你怎么来了？”
　　胡七没有回应，目光中全是阴阳木，原以为狐族老祖就已经是人间真绝色，不料世间竟然还有一人配得上倾国倾城一词。
　　过分美的人之间滋生出来的不是火花便是敌意，狐族老祖和阴阳木明显属于后者。阴阳木字里行间都在贬低狐族老祖抬高自己，他的声音自带控制人心的能力，连带着隗钰山等人都觉得从长相上说，阴阳木要更胜一筹。
　　狐族老祖不愿意被比下去，毫不犹豫施展魅惑术的最高等级。
　　他们俩之间明争暗斗，苦了其他人，连本来单纯想看戏的玄武几次都险些把持不住。胡七先是看阴阳木，后又被狐族老祖吸引目光，舔了舔嘴唇，差点要做出大逆不道的事情。
　　莫迟早在最开始的时候，便将隗钰山拉到身边，让他免受魅惑术的影响。
　　“这日子要过不下去了，”隗钰山顺手将昏迷状态的照夜鱼丢进蒸锅，准备接下来的晚饭。
　　胡七见到阴阳木后便走不动路，死缠烂打赖在这里不离开，抱着要一争高下的心思，狐族老祖放弃蹦迪，也留在这里。
　　混乱的日子进行了三天，隗钰山终于等到阴阳木口中最适合施法的时间。这一天，他特意斋戒沐浴，神色格外凝重。
　　阴阳木瞥了眼站在隗钰山身边偷闻杏香味的莫迟，暗骂一句禽兽。隗钰山完全没有注意到莫迟的异常，全神贯注地望着阴阳木：“一会儿我需要做些什么。”
　　阴阳木：“给我一滴你的心头血。”
　　隗钰山照做，阴阳木收集到一个小瓶子中，让他同自己一道御空而立，并且离月亮越近越好。然而距离还有很长一段的时候，隗钰山心里已经发怵：“我觉得足够了。”
　　阴阳木无奈，只得让莫迟强行带着他更近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隗钰山再看月亮的时候，自其表面瞧见些许阴影，缓了缓再去看，阴影还在，仿佛群魔乱舞。
　　“那是什么？”
　　“树根。”阴阳木正色道：“如果我没猜错，就是被你截断的那部分。”
　　隗钰山心头一颤。
　　“放松。”阴阳木嘱咐隗钰山：“一会儿无论我说什么都不要当场反驳。”
　　虽然不明白他的用意，隗钰山还是点了点头：“量力而行，如果有危险的话就算了，我再另外去寻法子。”
　　阴阳木对隗钰山存有好感，除了后者本身具有的亲和力，他身上光明的一面也是吸引人的因素……可惜了，阴阳木内心惋惜，这么好的一棵白菜竟然被猪给拱了。
　　再看莫迟痴汉式的目光，突然觉得自己不可以侮辱既可爱又好吃的小猪。
　　收回思绪，阴阳木冲着魔王铲点了点头，魔王铲目中滴落一滴鲜血，它的精神瞬间萎靡不少。
　　这滴血刚一出现，众人便觉得呼吸一紧，体内的血液像是受了什么刺激疯狂沸腾，有一瞬间，胡七甚至控制不住杀戮的欲望。狐族老祖轻轻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胡七的神智才重新恢复清明。
　　胡七心有余悸：“这是……”
　　“我主人的精血。”魔王铲重新睁开双眼，眼中闪过一丝追忆：“这么多年过去，这滴血早已不复往日精纯。”
　　胡七忍不住喉头一动，难以想象魔王铲的主人生前究竟造了多少杀孽，血中竟然蕴含着如此浓郁的煞气。
　　阴阳木向来说话是半真半假，这滴精血对他来说的确大有用处，只见他把隗钰山的精血倒在上面，瞬间就被魔王铲提供的这滴吸收。
　　魔王铲凑近看了一会儿，惊讶道：“煞气竟然被化解了一部分。”要是知道隗钰山的血有如此用处，它早就求取精血，不至于被煞气所困，时不时就得陷入沉睡。
　　阴阳木对隗钰山道：“放逐之地想强行让你回去，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断滋养当时被你遗弃的残根。一旦它成长得足够强大，就会想要重新和你合二为一。”说到这里，笑容愈发邪肆：“合二为一是好听的说法，准确来讲应该是互相吞噬。”
　　隗钰山舔了舔干涩的唇瓣，一时间没有言语。
　　胡七震惊：“不过是一截树根，怎么可能会具备那样的能力？”
　　阴阳木：“对树木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根，何况是主根。”
　　隗钰山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他的说法：“根在人在，根亡人亡。”
　　胡七：“……别说这么惹人误会的话。”
　　隗钰山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果然这狐狸的本质就是不折不扣的色胚，无视他问出重点：“这血能起什么作用？”
　　阴阳木轻咳一声：“之前不是说过，要作为传音的载体。”然而下一刻，他却没有一点征兆地屈指一弹，血液朝着月亮中心飞去，不到片刻便消失不见。
　　魔王铲怒了：“把主人的精血还给我！”
　　阴阳木依旧淡定：“放心，我只是借用，自然会归还。”和他说话的时候，视线一直锁定前方，不愿意错过月亮内部阴影的任何一丝变化。
　　魔王铲跟着看过去，吓了一跳：“月亮怎么变色了？”
　　隗钰山连忙布下阵法，若是黑红色的月亮被人瞧见了，恐怕第二天就会出现在各大新闻的头条。
　　过了许久，难看的色泽才一点点消退，从月亮内飞出一个黑点，阴阳木眼疾手快，先一步用光罩笼住，扔给魔王铲。
　　净化过的精血煞气不再，魔王铲吞服后身心都觉得舒畅。
　　隗钰山还是没有看出这和传音有什么关系。一直没有发表过看法的玄武叹了声气：“俗话说得好，尽信书不如无书，书都不可信，何况是精怪。”
　　隗钰山皱眉，低声道：“你的意思是他在骗我。”
　　“那到谈不上。”玄武不怀疑阴阳木有能力帮解决这件事：“不过他说的话你信三分就足够。”
　　隗钰山又不是不知好歹的，点了点头表示知道。
　　阴阳木忽然开口：“血中的煞气会让放逐之地变得暴躁。一旦它变得不稳定，住在上面的生物自然会觉得不舒服。”
　　隗钰山挑眉：“那对我来说岂不是很危险？”
　　阴阳木：“现在是域灵最虚弱的时候，趁此机会，你去试着感应树根的存在，和它取得的神识上的交流。”
　　隗钰山闭上眼，很快感觉到微弱的联系。
　　阴阳木：“剩下的就交给我，敞开你的神识，我会和那截树根进行交流。”
　　敞开神识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一旦阴阳木起了歹念进行攻击，隗钰山将瞬间受到重击。莫迟在那之前下了一道禁止，阴阳木看到并不意外，倘若饕餮任何保护措施都没做才很奇怪。
　　正当阴阳木准备进入神识，猝不及防收到莫迟的传音：“记得多在他的潜意识里进行暗示，最好种下只能和我成婚的念头。”
　　阴阳木面色一变，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推销自己，当真是脸都不要了。


第77章 斗法
　　隗钰山有种奇妙的感觉, 阴阳木的气质此刻似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种蛊惑人心的美丽减弱不少, 与此同时，他的轮廓微微变得模糊, 侧脸的弧度要更加柔和, 整个人变得相当温柔。
　　“是我。”隗钰山怔了一下, 反应过来他是在跟月球上那些被遗弃的残根说话。阴阳木用一种安抚性的口吻道：“我终于找到你了。”
　　残根只有很微弱的灵智，更多的是一种本能, 从它拥有力量那一天起，只想要吞噬主体，获得更为强大的力量。
　　阴阳木：“你还记得我么？”
　　那种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语气, 连隗钰山一度都认为他们已经认识很久。
　　残根觉得莫名其妙, 突然开始拼命晃动根系。放逐之地在吞噬了那滴精血的一部分能量后，各个分子都处于相当不稳定的状态。残根靠着放逐之地供给的能量生长，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处于相当暴躁不安的状态。
　　“别怕。”阴阳木的声音带着奇异的安抚能力，残根觉得暴躁的能量被压制, 状态比方才要舒服不少。
　　阴阳木笑了笑：“我的本体是万年的灵芝, 有治愈能力，你刚诞生出灵智时，我们有过交集, 是很好的朋友。”
　　万年灵芝……隗钰山猛地清醒过来, 诧异于阴阳木面不改色说着瞎话, 那种沉稳的音调带着让人信服的能力, 突然就明白玄武为何要作出提醒。
　　灵芝？残根动了心思，心中只有一个反应，吞噬了对方它的实力能增强很大一截，兴许比吃主体还有作用。
　　由于太过兴奋，根茎晃动的频率更加欢快。
　　阴阳木佯装没有察觉到残根的心思，以一副送上门的姿态道：“我的好朋友，真开心又能见到你。”
　　隗钰山已经听不下去了，自动封闭了听觉，就看见阴阳木的唇瓣一上一下动着，一直没有停止过说话。听不到声音后，时间流逝的速度仿佛也变得缓慢，终于，阴阳木的视线重新放到隗钰山身上，点了点头。
　　隗钰山解除屏蔽：“谈妥了？”
　　阴阳木微笑道：“它邀请我们去放逐之地做客，我答应了。”
　　隗钰山面色变了又变，做了个‘请’的姿势：“你去就行，我就不奉陪了。”
　　他自比柔弱的羔羊，更适合生活在地球上。
　　阴阳木：“放逐之地现在急需消化那部分能量，暂时顾不上我们，这是最好的机会。”
　　隗钰山皱眉，阴阳木没有那么多顾虑，他却不得不考虑自己会不会一靠近，就被吸收到那个囚笼里。
　　阴阳木：“我听辰娥提起过，说你的本体是月桂。”记得他当时还颇为惊奇，原以为世间草木精怪只剩下自己，不料天地间居然又诞生了这么一株。
　　隗钰山点头。
　　“那边好办多了，”阴阳木：“月桂有千变万化的能力，一会儿你来模拟灵芝的气息，越浓郁越好。”
　　隗钰山没有立刻同意，反而讪讪笑道：“我记得和你提到过老年痴呆的问题。”
　　阴阳木表情微变：“气息模拟是月桂与生俱来的能力，就算失忆也能使用。”
　　隗钰山抿抿嘴唇，然而事实就是如此，他到现在也只能维持杏树的状态。
　　阴阳木忍了又忍，最终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你是智障么？”
　　人类的天赋或许要需要后天的激发，但对精怪来说，使用天赋根本不需要训练，就像是呼吸一样，十分自然容易。
　　隗钰山寻找自己的靠山，朝莫迟投去一个委屈的眼神，后者果然没让他失望，上前维护道：“有些事不是他能控制的。”
　　面对一脸无辜的隗钰山，阴阳木狠狠吸了口气，询问莫迟：“这么健忘，你也能忍得了？”
　　这样下去，忘记饕餮也是迟早的事情。
　　莫迟一本正经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
　　照夜鱼看得一脸感慨，实力高就是好，这话要是从它口中说出，恐怕下一刻就会被藤条抽飞到天边。另一边，隗钰山几乎是用尽了所有耐力，才没有让藤条从身体抽出来。
　　很好……隗钰山死死攥紧拳头，今日的耻辱他记住了，除非下一次老年痴呆，莫迟这辈子也别想进他隗家的门。
　　虽然很想看饕餮被揍的限制级画面，阴阳木仍旧是决定正事为先，催促隗钰山随自己往前飞一段距离。
　　“气息模拟的方法我不是很精通，但也勉强能使用，”阴阳木道：“一会儿不要离我太远。”
　　隗钰山点头，并未同他并肩而行，反而跟在阴阳木身后，借助对方高挑的身材完全护住自己，俨然是把阴阳木当做行走的盾牌使用。距离月亮的光辉越来越近，隗钰山额头冒出细细的汗珠：“已经到极限了，我感觉有一股强烈的吸力。”
　　阴阳木冷淡道：“无碍，我传授你一套心法，闭上眼睛，深呼吸三次。”
　　隗钰山：“……我的智商没有问题。”
　　阴阳木让他先试试，隗钰山照做后果然舒服不少，直呼神奇：“这是什么原理？”
　　阴阳木瞥了眼死死扒在自己衣服后面的胆小鼠辈，冷笑道：“用人类的话来说，放轻松，不要受心理压力影响。”
　　装可怜的计划失败，不知不觉阴阳木和隗钰山已经无限逼近放逐之地，仿佛再迈上一步，就能踏入。
　　这次不再是隗钰山的心理作用，他是真的感受到残根在呼唤自己，阴阳木冲他摇了摇头，示意停在此处就可。
　　过门而不入，从阴阳木身上散发的灵芝气息被残根感知到，引得它抖动的更加厉害。
　　阴阳木摇头：“这么贪心可不好。”残根分明是在权衡究竟要吸收他还是吞噬主体。
　　隗钰山揉了揉肉眼睛，已经有些昏昏欲睡，正在他想要刺破指尖保持清醒时，阴阳木忽然道：“看着我的眼睛。”
　　幽暗深邃的双眸，眸光如深渊，看一眼就会掉下去。
　　“你很清醒，”阴阳木缓缓开口：“昨晚你已经睡太多了，现在该精力充沛才对。”
　　一个个字符带有催眠的效果，隗钰山瞳仁里的光渐渐明亮，刚刚升起的困倦转瞬间烟消云散，无意识重复他的话：“我很精神。”
　　阴阳木满意点头，不再理会他，转而朝前伸出手：“朋友，我来了。”
　　等了一会儿，残根没有反应。
　　隗钰山轻声道：“一看你就是来者不善，它不一定会上当。”
　　“不过是开了灵智而已，连最低等的动物也不如，只想去掠夺食物。”阴阳木双眼微微一眯：“你也别将域灵想的太聪明，归根到底它和残根差不多，只有本能的意识。”
　　人和人的争斗阴谋诡计可以成为决胜的因素，对付这种低端的生灵，根本不需要有那层顾及。
　　阴阳木望向隗钰山：“你能成功生长，靠的是精血的浇灌，放逐之地没有做出任何贡献，还想把你当做所有物回收，也是好笑。”
　　隗钰山不由想起真正的仙杏，不知道他是如何离开放逐之地，会不会跟自己面对一样的困扰？
　　“来了！”阴阳木突然把他往后推了一下，低喝一声。只见纵横交错的树根伸出月球表面，于半空中盘根错节，直接将隗钰山和阴阳木圈在其中。
　　隗钰山原本紧张的状态反而舒展下来：“这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
　　阴阳木呵呵笑道：“自古以来，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都没什么好下场。”
　　隗钰山：“要如何做？”
　　“你说呢？”阴阳木不答反问，藏在袖间的掌心凝聚出一团烟雾，乍一看毫不起眼，随风慢悠悠朝四面八方散去。
　　“弄死它。”两道声音重叠到一起，隗钰山耸耸肩：“英雄所见略同。”
　　他们身后几千米外，胡七探头探脑，拽着狐族老祖的裤腰带：“老祖，我们要去帮忙么？”
　　“没必要。”狐族老祖打了个呵欠，觉着还是蹦迪更有意思，等此间事了，和阴阳木一决高下，他就继续去舞厅玩耍。
　　阴阳木不在，照夜鱼免于被吃的困扰，不解道：“不就是打架，为什么还要把这个恐怖的存在释放出来？”
　　这里比阴阳木强大的又不是没有。
　　玄武：“斗法谁都会，但忽悠人的本事可不是谁都有。”
　　倘若残根没有主动离开放逐之地，便可以源源不断汲取放逐之地的能量，就算他和饕餮联手，也只能把对方打个重伤。阴阳木就不同了，那厮天生就有控心的能力，残根智商又不高，一个劲被他蛊惑，想不出来都难。
　　放逐之地附近，架打得相当凶残，阴阳木直接把残根的一部分扭断塞进嘴里，那些根茎还是蠕动着的，看着就像一条条小蛇，十分吓人。
　　同为队友，隗钰山都吓了一跳，觉得玄武话还是说轻了，面对阴阳木，何止是不能轻信，这完全就是不能招惹的存在。
　　他突然就没了斗法的心情，天道既然对他如此眷顾，为什么就不能安排些正常的朋友放在身边。他不奢求太多，一个……哪怕是一个也足够了！


第78章 查找
　　这世间有千万种死法, 被活生生的吃掉绝对是最悲烈的几种方式之一。隗钰山不知不觉中, 已经退步到十米开外, 阴阳木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转过身道：“不必害怕, 问题已经被解决了。”
　　隗钰山盯着他鼓起来的腮帮子，还能依稀窥见残根拼命挣扎的场景：“……麻烦咽下去再跟我说话。”
　　阴阳木加快了咀嚼速度, 最后没了耐心放弃细嚼慢咽，狼吞虎咽般吃完,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张手帕, 优雅地擦了擦嘴角，一脸餍足道：“味道不错。”
　　虽说残根一心想要吞噬自己，但好歹从本质上来说，那也曾经是他身体上的一部分，如今就这么眼睁睁地目睹被阴阳木吞吃，隗钰山内心浮现出一丝惊恐。
　　莫迟叹了口气, 飞身而来，站在隗钰山身边：“不必担心，他不会吃你。”
　　听到他们的对话, 阴阳木点了点头, 承诺道：“我一般不吃素。”
　　想到他方才大口咀嚼树根的画面，这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眼瞧着月亮的颜色在慢慢恢复正常, 隗钰山强行打起精神：“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阴阳木此行也算大有收获, 他没有骗隗钰山, 对于素食的确并不偏爱。然而隗钰山曾经吸收过上百妖兽的精血，美味程度不亚于一般的荤食。尤其是树根部分，极大程度的保留了血的香甜。
　　对上莫迟的眼神，阴阳木舔了舔嘴角，没有在隗钰山面前表达出对美食的热爱：“回去再说，一旦放逐之地缓过神来，我们可就要倒霉了。”
　　飞出一段距离后，隗钰山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清冷的月亮。即便是隐藏在云层后，它的光芒看上去似乎都极度皎洁，然而内里却是一片荒芜。想到这里，不免心有戚戚：“残根一死，我们会不会遭到放逐之地的报复。”
　　阴阳木失笑：“我说过，别把它当做一个正常的修士看待，不过被惦记上了也是真的，日后这个地方万万不可轻易靠近。”
　　隗钰山忽然道：“如果有一个人，每当他出现月亮就会变红，这是什么缘故？”
　　阴阳木皱了皱眉头，摇头道：“我也不清楚。”
　　隗钰山觉得他有所隐瞒，刚才一瞬间，阴阳木面上分明掠过了一丝异样的神情。然而对方不愿意说，只能就此作罢。
　　解决残根的隐患，隗钰山并没有放松多少，主要还是顾及那株真正的仙杏，自从上次戳破了对方的行踪，仙杏突然就转换了作风，再也没有来找过隗钰山的麻烦。
　　这种异常的安静反而让人觉得不自在，说穿了就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风和日丽的天气，隗钰山静静站在窗前，举目远眺，不时就要轻轻叹一口气。
　　照夜鱼在他身边游动：“总站在一个地方，你不烦吗？”
　　隗钰山一脸深沉：“我在等。”
　　照夜鱼纳闷：“等什么？”
　　“等一场风雨而至。”隗钰山重新偏过头，视线再次探向远方，用一种极其深沉的口吻道：“你不会明白的。”
　　照夜鱼的确想不通，跑去玄武身边求解。
　　玄武冷笑一声：“有什么想不通的，这就是典型的无事生闲愁。”说话的时候不忘查了下天气预报，近一周内都是艳阳高照的好时光，低声对莫迟道：“去给他降场雨，否则还不知道会作妖到何时。”
　　莫迟倒是想，但他又不是龙，能行云布雨消灾降福。另一方面，隗钰山最近的确是太闲了，距离下一次上新还有一段时间，玄武作为一个优秀的客服，又帮他分担了店内大大小小的琐事，过度的清闲让一天过得比一周还要漫长。
　　无所事事的日子里，他就开始各种胡思乱想，偶尔用照夜鱼研究各种菜谱，试着分散注意力。
　　在险些被千刀万剐后，照夜鱼终于忍不住，跪在玄武身边哭诉：“主人，救救孩子！”
　　玄武觉得是时候给隗钰山找点事情做了。
　　“记不记得前一段时间我们提供的生命险业务？”
　　隗钰山总算从伤春悲秋的状态中回过神儿，点了点头。从提供生命险开始，店铺的销量就呈现持续上升的状态。
　　玄武：“店里的一位客户最近遇上了点麻烦。”原本他是想亲自去解决这件事，考虑到隗钰山最近的行径相当过分，决定把这件事留给他。
　　隗钰山找到了存在感，一脸积极道：“说说看。”
　　玄武轻咳一声：“还要从半个月前说起，当时我们的鱼屎咖啡上新，这位客户一次性购买了三包，然而收到后只剩下两包，袋子还是残破的。事后我进行了补发，结果还是一样。”
　　客户和玄武之前有过交集，显然不相信堂堂一个神兽会在这种事上做手脚，觉得是运输过程中出了问题。负责送快递的千里马也很受委屈，表示绝对不会贪墨客户的东西。
　　隗钰山气愤的不是货物被盗，反而颇为不可思议：“谁会这么想不开？”
　　要知道那可是以鱼屎为原料的咖啡，倘若在公布成分的前提下售卖，就算免费赠送也不一定有人要。
　　“的确是相当怪异。”玄武道：“因为客户刚好昨天也下单了，你要是有空，就陪着千里马送一趟快递，看看究竟是谁在捣鬼。”
　　隗钰山有了兴趣，点头道：“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双方皆大欢喜，玄武的视线从莫迟身上一晃而过，觉着既然要清静就要彻底的清静，私下和莫迟交流：“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去路途遥远，大可以支开千里马，过属于你们自己的二人世界。”
　　莫迟眸光一暗，立马决定与隗钰山同行。
　　好不容易有事情做，当天下午隗钰山便约了千里马一起去送货，玄武微笑地看着隗钰山和莫迟走出小区，心情那叫一个惬意舒适。然而一转身的功夫，就发现阴阳木和狐族老祖掐了起来。原本隗钰山在，阴阳木为了维持长辈和蔼可亲的形象，还会有所收敛，现在彻底没了顾忌。
　　一声幽幽的叹息从唇边溢出，玄武彻底放下心中的执念，果然自从遇到了隗钰山，清静一词便成了奢侈。
　　隗钰山并不知道玄武正在经历什么，精神饱满的随千里马踏上路程。除非是飞在半空中，地面的速度他自然不如千里马，为了赶时间，千里马身躯变大一倍，让他和莫迟骑到背上。
　　千里马一族已经是有很多年资历的快递家族，他们不屑飞机火车，坚持自己的速度就是第一，精怪订购的很多都是灵丹宝物，担心货物的安全，也更倾向于选择他们来运送。
　　为了更好的服务客户，经过多年的努力，千里马家族开辟出一条适合奔跑的特殊路线，并且沿途布置了大量阵法，确保在路途中不被普通人注意到。
　　此刻，风声从耳边嗖嗖而过，道路两旁繁花相送，隗钰山觉得急需一首BGM，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当然如果没有时不时悄悄摸向自己腰间的爪子，一切将会更加美好。
　　在第101次警告莫迟的不安分后，隗钰山忍不住回过头：“拜托端正态度，好好坐着。”
　　莫迟义正言辞道：“我怕你掉下去。”边说着，手又一次环向柔软的腰间——
　　不愧本体是树，腰肢的柔韧性难以想象，莫迟不禁回忆起隗钰山练瑜伽时的画面，眼神开始乱瞄……不知道其他部位会不会也是一样的柔软。
　　千里马一加速，两人的身体便贴合在一起，隗钰山也不好确定莫迟是不是故意的，每次都能保证以最大的面积接触。风中，莫迟的嗓音微微沙哑但又不失性感，几乎是蹭着隗钰山的耳边说话：“我平生头一次知道，骑马会有这么多的乐趣。”
　　隗钰山的脸没忍住红了一下，实在是这只饕餮太没羞没臊，说起情话信手拈来。
　　千里马不但速度一流，听力也是一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后，忍不住抱怨：“你们当我是死的吗？”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然公然骑在它的背上秀恩爱。话音未落，便感觉一股杀机锁定了自己，千里马迅速转换了态度：“当我是死的就好。”
　　一树一饕餮，就这么骑着马撒着狗粮，转眼间已经是日落黄昏。千里马不再赶路，带他们去建在林间的民宿。
　　面积虽然不是很大，但布置的很清新，千里马变回人形，介绍道：“这也属于家族产业，专门建在此处供家族成员落脚休息。”
　　隗钰山：“类似的地方想必还有很多。”
　　千里马点头：“大概还有上百处，我们上路前都会精心计算过时间，通常到达的时候刚好是日落前后。”
　　隗钰山：“到达收货地址前，还要经过几处这样的地方？”
　　千里马：“没有意外的话，明天中午前就能到达，不需要再借宿。”
　　隗钰山盯着民宿仔细打量，却不是在欣赏建筑本身……换言之，如果千里马没有动过货物，最有可能的情况就是在这里遗失。
　　虽然有此想法，却没有直接说出，毕竟这里属于千里马家族的产业，千里马进入的时候状态是放松的，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直接道出猜忌，可能会被误会是恶意诋毁。
　　负责接待的是一个扎高马尾的女孩，眼睛又黑又亮，特别喜欢笑，一口牙齿整齐又洁白。她和千里马已经熟识很久，一边登记身份信息，边笑着和他聊天：“怎么也不见你休息，最近一个月天天都在送货。”
　　千里马擦去额头上的汗珠：“快到年底了，碰碰运气。听说最近不少大妖出关，他们心情一好，随意赏赐一两个物件，抵得上我大半年的修炼。”
　　女孩把钥匙递给他们：“三楼，最里面的几个房间。”
　　莫迟看到是三把钥匙后，迅速退回一把，隗钰山并未阻止，不过是和对方抱着截然相反的念头。
　　即便活的年岁久远，论见多识广，他还真的未必就在莫迟之上。有饕餮在，应该会更容易发现一些不易察觉的因素。
　　莫迟哪里知道他的心思，见隗钰山默认，唇角勾了勾。
　　现在多数宾馆都是用的门卡，用钥匙的已经很少见，隗钰山插入木门后，还能听见吱呀的响动，处处散发着一种久违的年代感。
　　里面收拾的很干净，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隗钰山打开窗户透气：“有没有发现什么？”
　　莫迟目光停留在床上，隗钰山下意识翻找，谁知莫迟没有一点征兆道：“只有一张床，甚好。”
　　隗钰山深吸一口气，忍住把枕头摔在他脸上的冲动。
　　天色黑下来后，莫迟正是心猿意马之际，突然传来敲门声，门后千里马抱着枕头和货物站在原地憨厚地笑笑：“我想了想，万一半夜有小偷就麻烦了，大家住在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隗钰山一口应下，千里马的笑容在接触到莫迟的目光后陡然僵住……为什么对方看他的眼神像是随时会张开血盆大口吞咽下肚？


第79章 偷窃
　　在饕餮险些要吃人的目光中, 千里马颤颤巍巍在房间内活动：“那个，我睡哪？”
　　虽然说三个大男人睡同一张床很正常，但他潜意识里觉得，哪怕碰到床沿，明年今时便是他的忌日。
　　隗钰山本来想说挤一挤睡, 无意间瞥到莫迟的神情，为了千里马的生命安全, 又把这句话咽回肚里。
　　出乎意料, 莫迟居然指了指床：“你睡那里。”
　　隗钰山疑惑时千里马正激动地要跳上床……他误会了, 这分明是个面冷心热的好人！
　　然而衣角还没沾到，一股冷冽的杀气扑面而来，莫迟阴森森一笑：“我指的是床底。”
　　千里马步伐陡然顿住，他的长相属于高大憨厚的那种，千里马家族有着统一乌黑的大眼睛, 此刻正可怜兮兮地盯着隗钰山。就像铁汉在撒娇一样，给人的感觉分外怪异。
　　“你去睡床。”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可怜样迷惑，隗钰山发话了，带着些不容置疑的味道。
　　莫迟就这么定定望着他，颇为不可思议道：“你竟然帮理不帮亲？”
　　隗钰山没有解释, 化作本体, 一棵茂盛的树木几乎瞬间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细长的枝条缠绕住窗户和门框的缝隙, 确保晚上就算有人进入, 也能在第一时间发现。已经成为一棵树的隗钰山看不出神情变化, 对莫迟道：“至于你, 就暂时委屈一下，今晚睡在树下面。”
　　说着，抽出一部分嫩绿的枝条，缠绕出一个藤椅的形状，让莫迟躺上去。
　　莫迟立马转换了态度，面上带着笑意，双目中有一丝满足，嘴上却道：“委屈一下也无妨。”
　　尔后身子毫不犹豫地在藤椅上舒展开来。
　　夜晚的树林，既安静又嘈杂，没有任何人类活动的声音，但林间偶尔会传来狼啸，听力再好一些的，依稀能捕捉到泉水叮咚声。这样的环境无疑很适合入眠，几人先后睡去，千里马确实尽职尽责，入梦前都不忘抱着货物。
　　一夜很快过去，翌日隗钰山是在一声尖叫中惊醒，千里马正失神地坐在床上，喃喃道：“完了，又完了。”
　　眼见被他抱着的货物包装还是完好，隗钰山疑惑，看情况不像是丢了东西。谁知千里马无奈道：“重量不对，明显要轻了很多。”
　　往常他运送货物，并不会注意这些，出了几次意外后，才开始留神。隗钰山面色微变，即便是熟睡状态，本能还在，若说一个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来，简直是天方夜谭。
　　隗钰山不禁望向莫迟，谁知后者微微蹙了蹙眉，尔后摇头道：“没有发现异常。”
　　隗钰山惊讶：“连你都能瞒过。”
　　莫迟：“如果对方在不抱有杀意的情况下，本身又有掩盖气息的法器，不被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千里马痛苦地用手揉着脑袋，头发被他揉的像刺猬一样凌乱：“又该赔钱了。”赔钱是小事，关键是对名声不好。
　　莫迟想到他介入自己和隗钰山的二人世界，十分冷淡道：“节哀。”言下之意是不准备再管这件事了。
　　隗钰山突然轻咦一声：“一，二……七十八。”不知道什么缘由，突然来来回回重复数字，尔后瞳孔微微一颤：“少了三枚杏子。”
　　莫迟脸色瞬间一变，杀意惊飞林间的鸟，表情阴狠道：“你说什么？”
　　“算了，就三枚杏子。”若在以前，隗钰山可能还会斤斤计较，自从莫迟出现后，经常给对方提供果实，他对杏子的重视程度反而低了不少。
　　“怎么能算了？”龙有逆鳞触者杀之，对于莫迟来说，隗钰山的杏子就是逆鳞。
　　隗钰山冷笑：“还好意思计较，人家在你眼皮子底下偷走果实，你居然不知道。”
　　莫迟目光复杂却不辩驳，昨晚之事堪称奇耻大辱，他以前不是没有偷过，但数量也不敢在两枚以上，竟然有贼子狠心一次性摘了三枚果实。
　　感觉到气氛的紧张，千里马小心翼翼道：“我准备回总部一趟，向上级汇报此事，找专人过来调查。”
　　“不必。”莫迟一口否决了提议：“今晚继续在这里住上一晚。”他要亲眼看看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竟然毫无顾忌地偷杏子。
　　隗钰山见其杀气膨胀，无奈地笑了笑：“又不是深仇大恨，用不着这样紧张。”
　　对方只是偷走了一些吃的，没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他现在反倒比较担心莫迟，万一后者找到罪魁祸首后忍不住一口吞吃了，被天道记恨上岂不是很不划算。
　　莫迟冷声道：“果实乃是你身上的精华凝聚，这哪里只是小偷，分明是个不折不扣的采花贼。”行径如此恶劣，就算诛杀千百次也难以解他心头之恨。
　　被看作是一朵娇花的隗钰山：“……罢了，你觉得开心就好。”
　　得知千里马他们要再住上一宿，扎高马尾的女孩怔了一下：“要是被总部知道你消极怠工，麻烦可就大了。”
　　千里马苦笑道：“我现在已经摊上麻烦了，你尽量先帮我瞒着。”不知道为什么，比起丢东西他觉得莫迟更加危险，这似乎才是真正的麻烦。
　　女孩犹豫了一下：“下不为例。不过你得答应我个条件，如果真有大妖给了什么好东西，得分我一些。”
　　“好。”千里马答应的很爽快，忽然叹了口气，问：“最近这里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
　　就算同族间有再多的信任，接二连三在这个关卡丢东西，千里马难免生起一丝疑窦。
　　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女孩仰着头认真想了想：“贵重的东西都在，丢了个榴莲算不算？”
　　“榴莲？”千里马惊讶。
　　女孩点点头，一脸郁闷道：“前几日好不容易找到个人帮我看店，去外面买了些水果，结果花大价钱拿下的榴莲居然还没吃就剩个壳。”
　　每每念及一口都没尝到，就觉得委屈。
　　同为吃货，莫迟居然站在姑娘的角度说了句话：“那是挺惨的。”
　　千里马纳闷：“莫名其妙少了个东西，为什么不去查看一下？”
　　女孩无奈：“其他的东西都在，仅仅为了一个榴莲，未免小题大做，说不准是被耗子精之类的吃掉了。”密林间这种精怪很多，偶尔还会有黄鼠狼来偷鸡，她已经见怪不怪。
　　“对了。”女孩突然弯下腰，在柜子隔层里翻找，过了一会儿，顶着满脸的灰尘拿上来一个小匣子：“当时我在周围找到了这个东西。”
　　匣子里乍一看是空的，对着阳光才能看出一个模糊的轮廓，是一片趋近于透明的羽毛。隗钰山伸手摸了一下，滑腻腻的，神奇的是，这么一片羽毛居然从他指尖滑了下去。
　　千里马也试了一下，结果还不如隗钰山，后者起码拿起来了，他仅仅是碰了一下，羽毛就滑到了另一边。
　　隗钰山望向莫迟，谁知后者直接摇头，表示不愿意触碰，眉梢间，隐约还能看到嫌弃的神情。
　　看莫迟的状态，隗钰山猜出他多半知道这是什么，连忙追问这怪物的身份：“是不是很厉害？”
　　莫迟居然点了点头：“一般厉害，这是吉兽。”
　　虽然不了解，不过根据饕餮的反应，隗钰山很快判断出精怪的第一特征：不好吃。
　　“吉兽长相怪异，共有六只耳朵，听觉相当灵敏……”莫迟还未说完，就被女孩的好奇心打断：“厉害的点在哪里？”
　　长得丑么？
　　莫迟：“它的能力和民间被人供奉的送子娘娘差不多。”
　　话音还未落，隗钰山和千里马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找地方洗手，活像碰到了什么脏东西。女孩鄙视的望着他们：“我都不怕，你们两个大男人怕什么？”
　　千里马心惊胆战道：“万一怀上了怎么办？你还可以去给去给孩子找个爸，我就只能自己带了。”
　　女孩没忍住，伸手就要给他一巴掌，千里马退到门外，连连告饶。
　　最开始的震惊过去，隗钰山也觉得有点小题大做，若一碰触就会有孕，那还得了。镇定下后询问：“这种精怪怎么会对吃感兴趣？”
　　提到吃，莫迟就想到那被偷的三枚杏子，目中蕴藏着杀意：“为了什么不重要，一旦被我抓住，就是它的死期。”
　　隗钰山还是头一次见他流露出这种神情，可见是动了真怒。不禁摇头，几枚杏子都能让莫迟动了杀机，饕餮也太容易被挑拨了些。
　　谁料莫迟仿佛看穿他的想法，一本正经解释道：“入赘后，我们就是一家人，这并非贪吃，而是吃醋。”
　　他曾不止一次听隗钰山那只狐狸朋友提起过，无理取闹时就用吃醋做由头，主动出击，占据上风。
　　隗钰山冷笑一声，他和胡七相识多年，一眼就看穿这是在模仿胡七的作风，心里默默就为花狐狸记了笔黑账。
　　一边千里马可不关心这两人间有什么爱恨情仇，纯粹是在为对付吉兽发愁：“当务之急，得尽快将这只捣乱的精怪捉住才是。”
　　莫迟：“吉兽速度极快，远在你之上，且身体遇光可变透明，想要活捉相当困难。”
　　吉兽本身实力低下，然而另一方面，老天又赐给了它独一无二的速度还有令人头疼的伪装天赋。
　　注意到莫迟并未把话说死，千里马收起刚刚露出的沮丧之情：“也就是说还有办法对付？”
　　莫迟本来不想帮这只没有眼色的千里马，然而——
　　夺杏之仇，不共戴天！


第80章 翻版
　　“把剩下的咖啡给我。”莫迟猝不及防道。
　　目睹他眼中不减反增的杀气, 千里马不由迟疑：“客户订的东西，损坏了是不是不太合适？”
　　莫迟冷冷望着他, 千里马一咬牙把剩下的鱼屎咖啡拿出, 横竖已经少了一半, 留下来也用处不大。
　　血光一闪而过，莫迟拆开包装，一滴鲜血落在咖啡中, 很快被暗黑的色泽吸收，重新封包好后唇角一弯：“既然不好抓, 不如在食物里动手。”
　　隗钰山瞬间明白他的用意, 寻常精怪根本无法承受饕餮的血液, 一滴就足够让对方血液沸腾, 只能在原地任人宰割。
　　莫迟忽然再次挽起袖子, 准备多加一滴。隗钰山连忙抓住他的手腕：“要是再来一些, 吉兽怕是会爆体而亡。”
　　莫迟竟然点了点头：“那就对了。”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道理上讲不通, 隗钰山换了种方式沟通, “要是死了, 我的杏子不就白被吃了？”见莫迟还在迟疑，伸出手：“三枚呢。”
　　如他所料, 莫迟果然陷入沉思，倘若就这么让吉兽灭亡，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它：“我知道一门秘法, 可以将其凝练成血珠。”
　　届时他再吞服就好。
　　话音落下, 千里马和女孩不约而同离远了些……吉兽仅仅是贪吃, 这才是真恐怖。
　　隗钰山则生出一种荒谬的错觉，他是在和故事里的反派交往，而反派黑化达成的条件不过是杏子。
　　……
　　确定了偷东西的是吉兽，几人或多或少开始期待夜晚的来临，女孩好奇心旺盛，晚上特意住在他们旁边的房间。
　　隗钰山在晚饭前，专门给莫迟普及了一下佛法知识，作为凶兽，自然觉得这东西是通篇胡扯。不过考虑到负责讲解的人是隗钰山，莫迟还是认认真真坐在一边，倒也听进去了一些。
　　零点过后，隗钰山对千里马点了点头：“时间差不多了。”
　　千里马关上电源，屋内瞬间漆黑一片，片刻后调整好呼吸，佯装已经入睡。
　　为了确保吉兽进来后会先吞食鱼屎咖啡，隗钰山今晚没有化为本体，躺在板凳临时拼成的小床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千里马抱着货物，尽量控制住心跳频率，莫迟特意交代过，吉兽的六只耳朵，一只比一只灵敏，任何风吹草动都休想瞒过它。
　　极端的克制下，时间流逝得分外缓慢。千里马忽然感觉到怀中的盒子一动，莫迟之前刻意把窗帘拉上，没有月亮的光芒，依稀能看到一个凹凸不平的球状物体跳出来，正跌跌撞撞往床尾走。
　　千里马心中大惊，倘若不是吉兽中了埋伏，即便是在清醒的状态下，他都不知道对方何时而来。
　　吉兽跌跌撞撞勉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最终正巧倒在隗钰山身上，隗钰山用手扶住它，在外人看来，吉兽就像是被抱在了怀里。
　　黑暗中，莫迟睁开乌黑暗沉的双目，定定望着那边，冷笑一声。
　　千里马听到后咽了下口水……很好，这下吉兽是彻底死定了。
　　面对已经完全没有攻击力的吉兽，隗钰山辣手摧花，左捏捏右捏捏，感叹手感真好。吉兽的身体类似小孩玩的软胶，随意一搓就能变换形状。
　　他正捏的开心，就发现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这双眼睛比千里马的还要大，不但不让人觉得楚楚可怜，反而有些吓人。
　　听到这边的动静，女孩很快赶来，想到吉兽的特征，只点了很细的一根蜡烛照亮。
　　隗钰山撒了些花粉，确保已经被吉兽吸收后才松开手：“会不会讲人类的语言？”
　　吉兽扭过头，顺带愤愤不平地望着其他人。
　　隗钰山捏着它柔软的头部，提溜了两下，烛光中笑得触目惊心：“既然不开口，默认是听不懂人话，丢进锅里熬汤喝。”
　　吉兽身子瞬间膨胀几倍，身体更加滑溜，暂时从隗钰山的魔爪中逃脱。
　　可惜千里马和女孩各守在房间一角，它根本没有办法溜出去，眼泪突然就从超大的眼睛中流出，缩水成一个鸡蛋大小：“欺、欺负人！”
　　隗钰山摇头，认真的对它解释：“你不属于人类范畴。哪怕你是人，偷窃也不在法律保护范围内。”
　　吉兽颇为委屈：“吉兽族中同样设有条约，我是未成年，有未成年保护法。”
　　隗钰山笑了笑，看向莫迟：“拿去吃吧。”
　　吉兽刚才吞噬了饕餮的一滴血液，此刻它在莫迟身上感觉到了同样的气息，顿觉危险，拼命抱住隗钰山的大腿：“别这样！我还是个孩子。”
　　隗钰山温柔地摸摸它的脑袋：“那就更完美了，肉质鲜嫩，适合作为盘中餐。”
　　确定隗钰山是真的没有丝毫恻隐之心，吉兽一屁股墩坐在地上，拼命认错，期间心机地做出各种憨态可掬的动作，企图换取对方的怜悯。
　　一旁，莫迟看得皱眉，吉兽好歹也算的上是能给人带来福泽的瑞兽，这些曾经被供奉过的瑞兽多数都眼高于顶，怎么会怂成这样？
　　吉兽本事不怎么样，揣测人心倒是有一套，仿佛看出莫迟的疑惑，主动回答道：“我们一族生长期漫长，而我自出生起便拥有绝世美貌，但想要婚配，至少要等到成年。”
　　隗钰山忍不住打断道：“多少岁成年？”
　　吉兽小心翼翼竖起三根指头，隗钰山：“三十岁？”
　　“是三百岁。”吉兽无奈道：“由于我的美貌，引发了几大势力的纷争，然而我离成年还有很久，为了让动乱平息，父母不得不含泪把我逐出族。”
　　隗钰山怔了许久，问莫迟：“它在侮辱我的智商？”
　　莫迟摇头：“是真的。”吉兽吸收了他的一滴血，莫迟能微弱的感知到对方的情绪，这件事上吉兽应该没有说谎。
　　千里马咳嗽一声：“各族之间审美不同。”好比他只欣赏眼睛又黑又大的。
　　沉默三秒钟后，隗钰山重新把吉兽抓在手里，视线在它身上上下移动：“公的还是母的？”
　　吉兽半透明的身子忽然透出些薄红：“人家还是个未出嫁的大姑娘。要是摸了不该摸的地方，你是要负责的。”
　　隗钰山面无表情松开双手，吉兽在地面弹了两下，见他不像是坏人，放松不少，然而一对上莫迟的眼神……秒怂！
　　“对你负责？”莫迟手指一动，吉兽被弹飞到墙上，摔成了扁平的煎鸡蛋状。这下它更委屈了，想当初在族里，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它捧在掌心上怜爱，即便做了错事，大家也不会计较。这么一想，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流下。
　　愤怒战胜了恐惧，吉兽愤怒道：“你这分明是嫉妒我的美貌！”它气得身体在微微颤抖，眼中愤怒的火焰几乎能把自己点着。
　　莫迟盯着它看了许久，继千岁后，吉兽荣登饕餮的黑名单……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吞食，这种玩意儿吃了能降智。
　　在场的人吃醋的吃醋，无奈的无奈，好在千里马还算明白的，走到吉兽面前，问出困惑许久的问题：“为何要偷我的货物？”
　　“好吃。”吉兽回答的毫不犹豫：“我们一族，最喜欢外臭里香的东西。”
　　一直好奇观望的女孩喃喃道：“难怪……”店里这么多东西，唯独丢了榴莲。抛开本质不提，吉兽的外表很受喜爱，又软又糯。
　　女孩心里一软，温柔地帮吉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刚想捏捏肥嘟嘟的小脸蛋，吉兽就从手上消失不见。环顾一圈，最后竟然在隗钰山的脚下发现。
　　“外臭里香，呵，”隗钰山把它按在地上摩擦：“你很有想法。”
　　说来吉兽也是无辜，它的味觉感知很灵敏，隗钰山本身是吸收数百妖兽精血成长，实际果实中带有不可磨灭的血腥味，不过一般人很难感觉出来。
　　隗钰山原本不觉得自己的杏子有多好吃，但见吃遍天下的饕餮为此甘愿入赘，不知不觉就飘了，认为自己的果实乃是天地间第一美味。
　　接连被收拾几顿后，吉兽学乖了，不是被逼问的情况下绝不轻易开口。
　　隗钰山望向千里马：“你准备怎么处理？”
　　“带回总部。”千里马回答的毫不迟疑：“损失已经造成，它就该负责。”
　　吉兽：“要把我关起来吗？”说着心里还有点小雀跃，那是不是代表它可以免费吃牢饭？
　　“你还小，关进监狱不人道，”千里马摇头道：“我会和总部说明情况，让你用劳动力达到豁免。”
　　吉兽双眼猛地瞪大……这不就是要被抓去做苦力？当下一阵哀嚎，见无人搭理，最终把目光对准隗钰山：“你早年是不是受过伤？”
　　隗钰山并未立刻回答，真正的仙杏曾说过自己当初为了救他受过伤，然而隗钰山本人并没有这段记忆。吉兽小心翼翼道：“我吃过你的果实……”
　　还未说完，就被拍到了墙上。面对控诉的目光，莫迟淡淡道：“抱歉，条件反射。”
　　吉兽敢怒不敢言：“果肉虽然味道鲜美，但……”说到一半，再一次被拍飞。
　　莫迟面无表情道：“手滑了。”
　　吉兽努力把眼泪憋回去，开口直接道出重点：“能感觉到气血不是很足，出现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纵欲过度或者身有暗疾。”隗钰山看着不像是风流成性之人，多半是旧伤未愈。
　　短暂的沉默后，隗钰山问道：“你有办法治？”
　　吉兽摇头，它要有那种本事哪里还会被捉到：“有一味药可以，你要是放过我，我可以帮你问家里人讨要。”
　　隗钰山对过往的记忆并没有太大兴趣，他主张一向随缘，犹豫时又听吉兽道：“说不准还能有些意外的收获，譬如想起曾经被藏匿的宝物，又或者某年某月，被你遗忘在某个犄角旮旯的未婚夫。”
　　像是被说动，隗钰山点了点头，认真道：“我愿意和你做这笔买卖，前提是你能活着。”
　　吉兽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莫迟在掌中揉圆拍扁，如此循环上百次，最后还是实在看不下去的小女孩，鼓足勇气把它从饕餮的魔爪中解救出来。
　　“我做错了什么？”吉兽满脸怨恨质问。
　　起初隗钰山还没有察觉，瞄见吉兽委屈的表情，忽然觉得有些似曾相识……这种不知所措，完全就是照夜鱼的复制粘贴。
　　莫迟似乎也发现了这点，所以下手格外重。
　　隗钰山忍不住小声和他嘀咕：“这该不会是照夜鱼流浪在外面的私生子？”
　　“应该不是，”莫迟毫无感情道：“照夜鱼与比它欠揍多了。”
　　远在千里外的照夜鱼打了个喷嚏，从玄武袖子里游出来：“主人，有人在偷偷想我。”
　　正在写论文的玄武抬高胳膊晃了晃，确保它重新掉进宽大的袖袍中：“你想多了。”
　　“主人。”照夜鱼又一次打了个喷嚏，不甘寂寞地游出来：“是真的，你说会不会是我以前在外面养的小情人还对我念念不忘？”
　　玄武冷漠：“别把梦境当现实。”
　　照夜鱼失望地主动钻进袖中，突然好奇隗钰山和莫迟目前在做什么。


第81章 学堂
　　从被发现起, 吉兽整整胖了一圈，之前好歹能看出手脚，现在完全成了一个球状。
　　短时间内想要变胖的方式有两种：一是拼命吃；二是挨揍。很不幸，它属于后者。
　　吉兽看着隗钰山的目光别提有多委屈，啜泣着道：“我活下来了, 这生意还能谈么？”
　　隗钰山无端看得心酸, 点头问道：“所以你究竟值不值这个价钱？”并非看不起吉兽，目前它在隗钰山的心中定位就是被赶出家门的智障儿童。
　　吉兽怒道：“他们好歹也养了我一百多年，花费的代价不计其数, 一旦我出事，连本都捞不回来。”
　　隗钰山想了想，看向千里马，后者摆摆手道：“既然你们决定绑票, 我可以不带它回总部。”
　　能抓到小偷是隗钰山和莫迟的功劳, 他们若是对吉兽另有处置, 千里马自然不会态度强硬唱反调：“不过吉兽诡计多端, 可得提防着点。”
　　他声音不大，对于长得六只耳朵的吉兽可谓是听得相当清楚, 当即反驳：“先是害得我食物中毒, 再揍得面目全非，究竟谁才是受害者？”
　　千里马本来想就偷窃之事说上几句, 然而看到对方肿的面目全非, 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说到伤心处, 吉兽又开始哗啦啦流眼泪, 断断续续道：“记得问我父母多要点好东西，分我一些。”边说啪啪啪自己打脸，“愣着做什么，拍照啊！”
　　隗钰山是真的怔了怔，无意识地拿起手机拍了几张。
　　“这几张照片不要寄给我父母，否则容易起反效果，”吉兽出谋划策：“把它寄给我的追求者，还能再捞上一笔。”
　　隗钰山唇瓣动了动，想开口又不知从何说起，倒是吉兽自己补充道：“好歹我也出了一份力，到时候能不能三七分？”
　　离家时父母给的盘缠不少，然而它天性就是不知人间疾苦，不到三天时间，全部败光。之后只能靠着小偷小摸勉强维持生计。
　　隗钰山扶额，莫迟忽然对千里马道：“我记得东海那边有一座学堂，里面有大妖讲课，事后我会写一封介绍信，你将它送去那里上学。”
　　“我识字的！”吉兽一蹦三尺高，连忙道：“我自幼苦读兵法，一些经典战书甚至倒背如流。”
　　不光是说说而已，它还真当场倒背了一篇。
　　莫迟并未收回之前的话，显然还是要送它去上学。
　　吉兽补充道：“除了兵法，我还精通法学，心理学，甚至反侦察技术！”
　　一室沉默，众人心里不约而同浮现出一句话——有文化的小流氓。
　　现如今，灵气稀薄，精怪子嗣繁衍困难，对于小辈，就连莫迟也不会轻易动杀心。但如今竟然会主动关心一个小精怪的教育问题，不得不说，吉兽的三观已经到了连饕餮的看不下去的地步。
　　“也是个人才。”隗钰山叹道，用纸巾帮吉兽擦去脸上的泪痕：“他做的决定，没有人能改变。好好改造，争取早日出来。”
　　吉兽抹干泪痕：“那绑票得来的钱财，记得多分我一点。”
　　“……”隗钰山最后一丝怜悯磨灭，面色狰狞道：“乖乖去读书，要不然，把你当食材炖了！”
　　吉兽顾不上哭泣，似乎没发现隗钰山还会有这么一面，暗叹这次可真是玩完了。接受现实后，小心翼翼问：“那能跟我讲讲东海那边的大妖么？”
　　若是女的，那就好办了，凭自己这幅无敌可爱的模样，绝对能让对方心生喜欢，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能逃离。
　　“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为人刚正不阿，定能教会你很多东西。”隗钰山没开口，倒是莫迟回答了。
　　他很少对一个外人说这么多话，却是字字戳心，吉兽想不通自己是哪里得罪了这人，就算偷食，受害者应该是千里马。
　　念及此，一咬牙道：“你若执意如此，也别怪我心狠。凡事留一线，吉兽一族势力颇大，日后我……”
　　谁之莫迟压根就没看他一眼，而是望着隗钰山神情温和道：“被威胁了。”
　　隗钰山冲他笑笑，结束录音，举起手机播放给吉兽听。
　　知道中了圈套，吉兽像是失去所有的力气，彻底放弃那些小心思，目光呆滞：“红颜薄命。”
　　见状，隗钰山不由摇了摇头，吉兽算是很聪明的，但假使这份聪明一直用在歪门邪道上，迟早会酿成大祸。
　　等吉兽回过神，开始不情不愿编辑短信，言明偷盗被发现，需要用能治病的那味药要来交换。它留了个心眼，每句话开头的一个字连起来刚好就是现在所处的位置。
　　“写好了。”吉兽小声道：“是不是可以发出去？”
　　莫迟扫了一眼，突然看向吉兽，后者被他望得心虚，竭力控制住手不去颤抖。
　　“发吧。”淡淡两个字传来，吉兽如蒙大赦，连忙点了下发送，生怕莫迟后悔似的。心中暗道，父母一来，有你们好看的。
　　莫迟和隗钰山并未直接离开，千里马联系客户谈赔偿为题，见他们都在，吉兽愈发得意，最多再过一日，自己就可以得救。
　　这一日，女孩正在前台擦桌子，忽然刮起风来，正要去关门，却见莫迟摇了摇头，对着半空中一抓，又用力一扔。
　　女孩觉得奇怪，就听一声‘哎呦’的叫唤，瞬间明白过来，将四周的窗帘全部拉得严严实实，只借由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
　　离门不远的地方，两只胖乎乎的圆形精怪扶着腰站起来，其中一个似乎认识莫迟，哀嚎道：“坑爹的孩子，这可真是要了我的老命！”
　　莫迟连看都不想看一眼：“你们一族就算再过几代也不会有长进。”
　　谁料来访的吉兽居然连连点头：“没错，吃了是要变蠢的。”确定莫迟似乎没有吃他们的意思后，讨好问：“我那不争气的女儿……它还好么？”
　　“活着。”
　　短短两个字，夫妻俩双双松了口气。
　　“我要送它去学堂念书，”莫迟说话直白：“不过要收学费。”
　　吉兽夫妻互看一眼，苦笑道：“来的时候我们没料到是你，是抱着给孩子出气的心思，东西还在族中。”
　　莫迟沉吟片刻：“那药当真有如此奇效？”
　　“老祖宗传下来的，应该错不了。”
　　莫迟：“如此珍贵，怎么不想着私藏？”告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吉兽，有灵丹妙药之事迟早人尽皆知。
　　吉兽夫妻互相对视一眼，犹豫后颇为无奈：“好东西谁都想自留，问题是药只有一千年的保质期，再过两年就要过期。”
　　莫迟屈起的手指微微有些僵，仿佛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
　　吉兽夫妻你一言我一语：“我们是想卖个大价钱，但对于修士，两年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如今天下太平，受重伤的情况太过低微。”
　　时至今日，那味药对他们来说就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莫迟目光一动：“尽快将东西送来，至于你们的孩子……”
　　“务必送它去读书。”吉兽夫妻牙齿磨得嚯嚯响，这小屁孩自开智后仗着族中第一美，没少干坏事，它们自己下不了狠手，有人帮着教育，再好不过。
　　吉兽夫妇离开后，一直沉默不语的隗钰山轻轻叹了口气：“服药后万一以往的记忆全回来了，我真有个未婚夫该如何？”
　　“无碍。”莫迟的语气一反常态开明。
　　隗钰山惊讶：“当真？”
　　莫迟笑了笑：“若是有，还可以加餐一顿，岂不完美？”
　　“……”


第82章 强调
　　隗钰山就宽恕是一种美德和莫迟交流许久, 莫迟目光温和，耐心听他说完，然后点头：“自然是要宽恕。就算不止一个，我也能原谅。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多多益善……运气好了还能凑一桌满汉全席。”
　　“满汉全席？”隗钰山神情怪异，和饕餮相处一段时间，他竟练出了面不改色的功夫, 表面点头应是, 暗地里却决定就算想起来有什么情债，也坚决让它成为历史的尘埃, 决不在对方面前提醒。
　　双方都是面带微笑，看得女孩触目惊心……现在精怪都是这么谈恋爱了么, 一言不合就要开吃。
　　吉兽满怀激动地等了几天，不想等来的却是自己要被送走的消息。得知父母竟然主张让它去东海那边念学, 先是撒泼打滚, 一计不成又开始以自杀威胁, 最后被莫迟强行放在烧热的锅边, 见时刻会有被丢下去炒菜的危险, 方才安分下来。
　　期间隗钰山偷偷来看过被吓坏的吉兽一眼：“翅膀还没长硬，就该学会隐忍不发。”
　　吉兽团成一团瑟瑟发抖, 竟是反问：“若我有天学成归来, 是不是就可以报仇？”
　　“当然。再多的条条框框对于我等都不如拳头大来得实在, ”隗钰山点了点头, 十分认真地回答了这个问题。
　　吉兽重新燃起斗志：“那要到什么境界才能打败此人？”它能感觉到莫迟很强，但具体强到哪个地步不得而知。
　　隗钰山略一思索：“四大神兽，四个都打不过他。不过我观你天赋异禀，修炼个千年，应该有机会和他过上一招。”
　　“一招之后呢？”
　　“傻孩子，哪里有以后，”隗钰山像个长辈一样慈爱地摸了摸吉兽的头：“一千年后你早已成年，他不会再手下留情，不过无碍，转世投胎后，你还能再战五百年！”
　　说得慷慨激昂，仿佛掺杂了一些自己已经放弃实现的豪情壮志。
　　吉兽虚弱地笑了一声，拨开隗钰山覆在头上的手：“我决定即刻启程去东海。”后半句话只在心里说出，这辈子只要再看到莫迟，它绝对会绕道走。
　　翌日在被送走的时候，吉兽非但没有丝毫怨言，还主动加快步伐，回头瞧见和莫迟的距离越来越远，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来。
　　隗钰山看得连连叹气，小声对千里马嘀咕：“现在的孩子实在是太没担当了，保命固然重要，但尊严更重要！”
　　莫迟忽然道：“我已经让吉兽夫妇将药邮到你家里，没必要继续在这里久留。”
　　诚然，他更想要过二人世界，不过听看店的女孩说，从今天中午起，会陆续有好多匹千里马从此经过，到时候可能会有点吵闹。
　　这才出门没几天，隗钰山还没找过存在感，千里马分明瞧见他撇了撇嘴，目中流露出一丝不情愿，然而再一抬头，笑靥如花：“你说了算。”
　　千里马：“……”
　　脸呢？方才是谁信誓旦旦说尊严更重要！仿佛看穿他的想法，隗钰山传音道：“反抗黑暗势力这种伟大而艰巨的任务，还是交给后来人！”
　　他一把老骨头，肩负不起这个重担。
　　不知不觉中，千里马的思想陡然朝玄武看齐，心中祈祷天道怜悯，让这对祸患内部消化就好，别再牵连精怪界。
　　城市的夜空远没有森林广袤，不过胜在热闹，偶尔能看见云中闪过的飞机光点，又或者是隐匿行踪御空而行的修士。平心而论，隗钰山更喜欢这样有人烟味的地方。
　　对其他人而言，又有另外的感受。譬如玄武开门看到他和莫迟的一刻，就没那么欢喜了，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隗钰山状似轻松道：“小偷已经被擒拿，事情告一段落。”饕餮在手，处理这种事还不是分分钟就能完成。
　　为了欢迎他们归来，晚上照夜鱼亲自下厨炖的鱼火锅，望着锅里死不瞑目的照夜鱼，隗钰山叹了口气：“劳烦你把眼睛闭上，这样我不好下筷。”
　　照夜鱼依言闭上双目，见它如此听话，隗钰山握着筷子的手一顿：“我不在的几天，你做了什么坏事？”
　　照夜鱼甩甩鱼尾，表示不是吃饭就是睡觉。
　　隗钰山放下筷子，没有做对不起自己的事，那便是有求于他。不再去关注照夜鱼，而是望向玄武……它又在抽什么风？？
　　玄武面无表情地夹了一块鱼肉：“不用理会。”等照夜鱼被分食完毕，鱼骨头被丢在一边，玄武方才缓缓开口：“它一直认为自己在外有个情人，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分离。”
　　隗钰山：“此事当真？”
　　“假的。”玄武口吻不善：“不过是单身太久产生的幻觉。”
　　隗钰山皱眉：“那它如何分辨不出？”
　　照夜鱼看着不像神智失常，不该连这点判断能力都没有。
　　“脑补出一场爱恨离别的大戏，认为是我封印了它的那部分记忆。”玄武说话的时候，语气毫无波动，可见是习以为常。
　　隗钰山的目光无意识和莫迟在空中交汇，内心不解照夜鱼当初有什么勇气来嘲笑他把自己催眠成仙杏。
　　莫迟想法一致，即便不是偏帮，两相对比，隗钰山明显是比较正常的那种。
　　“你不该告诉它吉兽那里有疗伤圣药，”玄武淡淡道：“这只鱼图谋让你分它一些，企图唤醒所谓被封存的记忆。”
　　隗钰山正想说话，忽然觉得有些反胃，连带着还有微微的头晕。原本安静杵在一边的魔王铲幸灾乐祸：“生病了？”
　　隗钰山鄙夷地望了它一眼，精怪只有受伤和中毒，哪里存在生病的可能。玄武本身就是医学博士，见状开玩笑道：“倒像是有孕在身。”
　　说完后，几人齐齐怔了一下。隗钰山之前接触过有民间送子娘娘之称的吉兽，让人不得不多想。
　　莫迟淡定道：“假孕，这样的状态估计还会持续几天。”
　　隗钰山手指一抖，再看莫迟，完全是吃嘛嘛香，平日自己喜欢的小菜他会让出一部分，今日隗钰山胃口不佳，莫迟也不顾虑还有其他人，兀自解决。
　　同样是和吉兽共处过，莫迟接触的频率甚至更高，然而他却没有一丝假孕的症状。
　　“有修为傍身，反应不会太明显，”莫迟事不关己地安慰：“这两日你可以少出门。”
　　潜意识暗示他多陪陪自己。
　　照夜鱼从垃圾桶中爬出，重新长出鱼肉，鱼眼珠一转：“不管是不是假孕，让他有这种反应的可是吉兽。”顿了顿义正言辞道：“你，饕餮，被绿了！”
　　它似乎还想在说什么，不过众人只能从风中听到不绝于耳的惨叫声，两只小凤凰觉得稀奇，特意飞在半空中肩并肩望着照夜鱼消失在天际。
　　莫迟眼神阴测测的，隗钰山丝毫不怀疑下一刻他就会去东海将吉兽抓来吞吃。为了拯救一个弱小的生命，作为一个受害者，不得不反过来安慰莫迟：“只是假象罢了，真正该发愁的是千里马。”
　　至少作为一株养尊处优的月桂，他不用为了生计每日去送货物。
　　莫迟暂时打消了去找吉兽麻烦的念头，私下却是将这笔账写在记录吃食的册子上，准备他日寻仇。
　　吉兽夫妻信守承诺，两日后隗钰山便收到了一株状似枯草的药物。
　　玄武帮忙查验：“药的能量已经散去了一部分，但对于你而言，应该绰绰有余。”
　　倘若药效仅仅是恢复记忆，隗钰山或许还会考虑要不要吞服，这药最关键的作用却是治疗他体内的暗疾，为了修为能更近一步，必定是要用药。
　　隗钰山：“泡水喝？”
　　玄武失笑：“里面所剩的药效不足三分之一，直接吞服即可。”
　　隗钰山忍不住偷偷瞄了眼莫迟，心中默默祷告：不要有未婚夫，不要有未婚夫……
　　因为事关重大，如此这般，特意强调了三百遍。


第83章 残念
　　众多道目光注视而来, 这一刻就连魔王铲也没有打扰。
　　不似寻常草药味苦, 吞服时，隗钰山品尝到几丝甜腻腻的香味。在他预想中, 这种疗伤圣药服用后的感觉应该是一股暖流在身体中流动。
　　然而隗钰山只觉一股强烈的睡意席卷而来, 上下眼皮即将合在一起。神智却是格外清醒, 眼前的几张脸越来越模糊，用力眨了眨眼, 一道更为模糊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看到了么？”那人徐徐开口。
　　隗钰山努力睁开眼睛, 看到一俊伟男子正含笑而立，那人复又问道：“看到了么？”
　　看到什么？隗钰山双目刺痛, 男子身上亦有过度耀眼的亮芒, 此刻却不再看他，凝望苍穹, 抬手一拨，四周忽然暗沉，隗钰山的眼睛渐渐适应。
　　其中一道光芒没入他的眉心, 阻隔了即将恢复的记忆：“不过是些打打杀杀的往事, 记起来没多少意思。”
　　起初隗钰山以为对方是要封存他的记忆, 不料那道光芒竟是霸道地直接其粉碎, 彻底断绝恢复的可能。
　　望见隗钰山呆怔的神情，俊伟男子神情复杂：“是否怪我太过霸道？”
　　妖和人不同, 其中最大的区别体现在传承记忆和血脉联系, 人的天赋可以通过后天挖掘, 在妖族, 强大的血脉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隗钰山能从面前人身上感觉到血脉联系，哪怕是先前面对辰娥等人，都没有这种强烈的感应。
　　“你是谁？”隗钰山连忙问。
　　对方的年纪和外貌完全不符，都不能用年长形容。说个不恰当的比喻：老到超然。
　　俊伟男子掐出一个手诀，漫天飘舞的都是桂花花瓣。同一时刻隗钰山双眼一眯，那种同根同源的联系更加紧密了。
　　“你会怪我么？”俊伟男子不回答，只强调自己的问题。
　　被那样一双深邃的眸子注视，任何谎言都无所遁形，隗钰山抿了抿唇，满怀感恩之情：“说实话，真是谢谢您嘞！”
　　“……”
　　“实不相瞒，”隗钰山苦笑道：“我自知不是个安稳的性子，说不准过往有不少风流债，这要是想起了，万一把某人刺激黑化，关小黑屋凌虐，岂不悲惨？”
　　真诚道谢后，又觉得不够，连续鞠了三次躬：“如今那些记忆被您毁尸灭迹，大恩大德，定当铭记于心。”
　　“……”俊美男子轻叹一声，这和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隗钰山并没有冲上来质问自己有什么资格毁灭属于他的记忆，反而还感恩戴德。
　　隗钰山等了许久，不见人开口，因为对方在愣神，还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并非俊伟男子不愿和他说话，静默半晌，无奈道：“我不过是主人留在你脑海中的一道残念，里面包含着大部分你想知道的信息，但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场面。”
　　隗钰山没听太明白，归咎于故作神秘。不过很快就顾不得思考这些，外来的记忆突然强行塞入他的脑袋，俊伟男子开始慢慢消散。
　　“我所要传达的全部都在这里。”目睹他消失，隗钰山总觉得心里不太舒服，这种感受还没来得及放大，周围的一切已经恢复正常。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停蹦跶的照夜鱼，隗钰山皱眉，不久前照夜鱼不是被莫迟打飞到天边去？
　　再一偏头，才发现已经是白日。
　　照夜鱼啧啧道：“你还真是与众不同，恢复个记忆弄得像是老僧入定一般。”
　　得知自己一动不动站了好几天后，隗钰山微微错愕。
　　照夜鱼没注意他的神情，八卦道：“有几个未婚夫？”显然是想套话。
　　隗钰山看了一眼莫迟，后者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时刻留意这里的动静，当即道：“一个都没有。”
　　照夜鱼：“不可能。”
　　隗钰山笑了笑：“事实如此。”尔后道出前因后果。
　　“脑海中有高人的残念？”
　　玄武听后面色不是很好，莫迟亦然，将隗钰山叫到身边，仔细查看后确定已经消散，脸色才恢复：“还好他对你未有歹念。”
　　隗钰山明白他的担心，若是有些别的心思，进行夺舍也不是没有可能：“残念的存在至少有万年，应该是在我弱小时种下。若有伤害之意，我也活不到现在。”
　　莫迟皱了皱眉：“是我太过大意。”
　　隗钰山失笑：“和你有什么关系？”谁会没事去检查一个人身体中会不会有高人残念寄存，倘若莫迟连这都能考虑到，那就真可以称得上是神鬼莫测。
　　“只是……”隗钰山目光微微一紧，在那男子身上，他分明感应到血脉相连，这就和之前辰娥说的有出入。
　　莫迟：“去问问便知。”
　　隗钰山点了点头，对面今天格外安静，不曾有任何斗殴的声音从内传出，敲了许久门，也无人搭理。
　　“别费劲了。”一道沧桑的声音传来，隗钰山循声望去，丑陋的蟾蜍蹲在楼道内的窗户上，金灿灿的皮肤在日光下很是夺目。
　　隗钰山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他，这只蟾蜍打着继父的名义，神出鬼没，有好处的时候，才会死皮赖脸地蹭上一些。其余日子，据照夜鱼的小报告，是在外界坑蒙拐骗。
　　“她们感觉到那个人的气息，已经走了。”老蟾蜍跳到他面前：“那只兔子之所以会来，是担心放逐之地对你不利，现在麻烦被阴阳木解决，过多停留的意义不大。”
　　隗钰山略有些迟疑，老蟾蜍在他开口前直接道：“都算是你亲妈，做不了假，你神识中有残念，我们也是知道的。只不过未曾料到会这么快触发。”
　　想问的还有很多，然而蟾蜍结实的后腿一蹬，跳到窗外，不知去了哪里。隗钰山本欲追去，又有轻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不想说，逼问也没用。”
　　阴阳木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你服药后，一直在无意识重复‘看见了’，我很想知道你看见了什么。”
　　并未立即作答，回到屋中后才缓缓开口：“据那名男子所言，是一个能改变命运的东西。”
　　隗钰山没有什么藏私的念头，莫迟不是外人，玄武又帮他诸多，和阴阳木交情虽浅，好歹对方改变了他奔月的命运。至于魔王铲，隗钰山舔了舔唇，以后还要靠它炒菜，不能厚此薄彼。
　　一开口，众人都有了兴趣。
　　“具体是什么我也不得而知，只知道是放在盒子里，被藏到了一个地方。”
　　照夜鱼按耐不住：“有没有告诉你在哪里？”
　　隗钰山点头后，照夜鱼一蹦三尺高：“对方很靠谱啊。”
　　经常有传承下来的财富还没来得及交代完，残念就消散的先例，这次明显是赚到了。
　　隗钰山眉间没多少喜色：“你们真的要去？”
　　照夜鱼按捺住激动：“有什么不妥？”
　　隗钰山抿了抿唇：“别抱太大希望，我总觉得，那人看上去性格和我差不多，都属于……”
　　后半句没有说，众人心中却不约而同浮现出一个词语：蔫坏型的。
　　各自权衡时，隗钰山环视周围：“胡七呢？”
　　魔王铲用问废话的表情看他：“陪狐族老祖去蹦迪。”
　　隗钰山欣慰颔首，至少比留下来和阴阳木比美好。
　　良久，第一个做出决定的是玄武：“毕竟是一份机缘，若是置之不理，未免可惜。”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是此想法……宁愿被骗，总比就此放弃的好。
　　隗钰山望向莫迟：“你呢？”
　　莫迟：“看你。”
　　隗钰山略一沉吟：“那便先去看看。”
　　改变命运，单是这四个字就让人隐隐无法拒绝。
　　莫迟并未出言打散众人心底的小雀跃，不过如果残念原身和隗钰山是一个性格，此行必定是一个天坑。


第84章 寻宝
　　自从隗钰山说出有这么一个奇妙的盒子, 这些日子以来众人便一直在琢磨里面的会是什么。
　　好奇心作祟, 都欲立刻出发寻找，然而一旦‘倾巢而出’, 店铺就没有人管理。
　　隗钰山望向玄武, 后者视而不见, 隗钰山不好意思强求，毕竟这段时间以来, 都是玄武在当打理店铺的琐事。
　　“实在不行, 那就抓阄。”隗钰山提议。
　　照夜鱼第一个反对，魔王铲同样表示不愿意, 它们一个是运气不好, 另外一个是不得天道关爱，衰运缠身。
　　“我不擅长网络。”魔王铲道出自己被封印许久的情况, “即便留下，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众人的目光游移到阴阳木身上，后者摊了摊手：“论封印的时长, 我是它的三倍。”
　　需要留守的时候, 各有各的理由, 莫迟自称要保护隗钰山的安危, 玄武态度坚决，要加入寻宝小分队。隗钰山冷笑：“你们是想让我留下了？”
　　除莫迟以外, 回答的声音很整齐：“可以么？”
　　隗钰山笑容明媚：“当然, 不过那里设了禁制, 需要用我的血才能解除。”话音未落, 便听玄武道：“血液标本可以提前采集。”
　　陷入僵局前，阴阳木慵懒道：“不过是个小问题。”说着一撩头发，望着玄武道：“你不是喜欢发我的照片去勾搭别人，再发一次就行。”
　　边说，随意靠在墙上，微微侧过脸，瞬间就凸显出绝代风华。
　　玄武之前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引发狐族老祖和阴阳木比美，如今被他当面点明，难免有些尴尬。不过尴尬归尴尬，按快门的手可没有停止过，连忙发过去一张给胡七，配文：亲，在么？
　　胡七对阴阳木的美色完全没有抵抗力，很快回复：你若一直在，我便一直爱。末尾配有一个红唇表情。
　　不到十分钟，胡七就带着满脸阴沉的狐族老祖归来，阴阳木冲他微微一笑：“我们都要出远门几天，店里的生意没有人照料。”
　　胡七哪里舍得美人哀愁，拍着胸脯保证：“包在我身上。”狐族老祖同样是微笑着，然后用力一拧胡七的耳朵：“老祖还没说话，曾X68代孙，你逾矩了。”
　　被痛感换回理智，胡七揉着被揪红的耳朵：“拖家带口的，你们是要去哪里？”
　　‘拖家带口’一词似乎取悦到了莫迟，竟然开口主动回答他的问题：“寻宝。”
　　胡七惊诧：“哪里来的宝物？”他不过就是陪老祖出去蹦了两天迪，这又是哪里整出的幺蛾子？
　　隗钰山得意洋洋：“很可能是我的一个远方亲戚留下，据说能够改变命运。”胡七没有被后面四个字蛊惑，甚至并未去质疑他哪里来的亲戚，关怀道：“会不会是电信诈骗？”
　　隗钰山冷哼一声，似乎笃定了此事。
　　这时，狐族老祖突然用饶有兴味的眼神去看隗钰山：“确定是亲戚？”
　　“当然。”在这点上隗钰山没有开玩笑，“血脉间的联系骗不了人。”
　　狐族老祖稍稍思索，挥挥袖子：“放心去吧。至于这网店，就交给我的曾X68代孙。”
　　他如此通情达理，众人非但没有感动，反而有种不寒而栗之感，有一瞬间，阴阳木都开始重新思考，究竟要不要加入寻宝小分队。
　　话说隗钰山本身对寻宝的兴趣不大，但看他们一个个从心驰神往到略有迟疑，反而坚定了要去的信念。故意用激将法对阴阳木道：“不用勉强，你可以留下来陪胡七看店。”
　　阴阳木在某方面极其聪明，偶尔也会格外幼稚，瞬间就道：“为何单我留下？既然人选已定，现在就出发。”
　　在狐族老祖意味深长的笑容和胡七不舍的眼神中，几人收拾了一下东西，当天下午就踏上行程。目送他们离开后，胡七不解：“寻到的宝物说不定对老祖也有用，其实您可以一块跟着去。”
　　狐族老祖摇头，一副全然不考虑的样子：“你那朋友不是个省油的灯，他的亲戚必然更胜一筹，能留下什么好东西？”
　　胡七越想越觉得有理，内心祈祷阴阳木好运，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可不能有丝毫损伤。
　　动感的节奏打断他为阴阳木生出的担忧，狐族老祖正在跟着音乐跳动，畅快道：“快把你的那些小妖精都叫过来，我们来开派对。”
　　胡七讪笑：“这不太好吧。”毕竟都是他曾经交往过的，狐族老祖的魅惑术天下无敌，试问他们哪个能抵抗。万一其中的几个和老祖做出些什么，他岂不是要被绿成青青草原？
　　狐族老祖笑得阴森：“要么他们陪我，要么你来。”
　　胡七吓得尾巴掉出来几根：“我这就去叫人！”
　　相较而言，隗钰山等人现在还是幸福的，抱着对宝物的憧憬，兴致勃勃地边讨论边赶路。第三日的上午，在隗钰山的带领下，众人站在巍峨的山脚下。
　　玄武看了眼四周，远处有一座高山，峰顶白雪皑皑：“这里离昆仑挺近。”
　　几人心下都开始不确定，昆仑素有圣山之称，附近几乎被挖地三尺寻找过，什么天材地宝，早就被搜刮走。
　　既然来了，自然是要瞧上一瞧，隗钰山按照残念提供的信息，数着步子，从最北边开始，共迈步一万八千次，然后伸手在附近的石头上摸索。
　　莫迟：“需要帮忙么？”
　　隗钰山点头：“找一块石头，上面凸起的部分像是花瓣。”
　　“是不是这个？”照夜鱼甩动着鱼尾，在石头缝间游泳。
　　隗钰山伸手摸了摸，咬破食指，于凹槽中滴了两滴血，然后快速吮吸止血。
　　血滴没入石块，很快被吸收，石头表面出现一层淡淡的光辉，然而仅仅是闪了一下，便又恢复原来质朴的模样。
　　照夜鱼：“就这么点能做什么，再放点血。”
　　隗钰山心疼地望着自己葱白的指尖，对莫迟道：“很疼。”
　　莫迟目光微微一变，悉心检查他手上已经愈合的伤口：“算了，太伤身体，回去吧。”
　　狗男男……虽然没有明确道明，但众人眼中透露着同样的讯息。玄武保持着得体的笑容：“来都来了，万一里面收藏着的好东西和食材有关，空手回去岂不是很可惜？”
　　虽然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大，隗钰山还是依言再放了一些血，莫迟冷着脸望着其余几人：“你们要记住他今日的牺牲。”
　　玄武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唇瓣动了好几下，最后照夜鱼英勇救主，当场做了一道生鱼片，用来堵住他即将爆粗口的嘴。阴阳木也夹了两片，觉得此间事了，是时候换个地方居住，长久和这只不要脸的饕餮处在一个屋檐下，迟早会道心不稳。
　　有了足够的血液浇灌，石头再次迸发出光芒，不同于先前，这次极度耀眼。在他们面前，出现一条十分狭窄的道路。
　　“有点意思。”莫迟道：“阵法布置的很巧妙。”
　　玄武同样感慨：“灯下黑，谁能想到就在这山脚下会有此奥妙。”
　　空间有限，众人只能排成一队走，隗钰山在最前面，到能挺直腰的时候，前方已经无路可走。
　　孤零零的木盒就摆在不远处，四周没有禁制，试了几次，连基本的机关都没有。隗钰山拾起盒子，轻飘飘的，不禁有些犹豫要不要打开。
　　有了决定后，把盒子放到魔王铲面前：“上面有锁，麻烦撬开。”
　　魔王铲血目冷凝：“不干。”
　　万一是危险品，一打开，它岂不是首当其冲？


第85章 祈福(捉虫)
　　见无人敢动这个盒子, 隗钰山无奈：“公平起见, 石头剪刀布。”
　　照夜鱼甩了甩尾巴：“虽然我只能出剪刀，但我同意这个游戏。”
　　话音未落, 魔王铲杀机顿现：“给我闭嘴！”
　　场面陷入死寂, 隗钰山再次提议：“按年龄大小, 最小的来。”
　　魔王铲点头表示可以，并且一反常态体谅了一番隗钰山：“根据尊老的传统美德, 你就不需要参与了。”
　　——废话！
　　众人鄙视地望着他, 撇开阴阳木，他们就算加在一起排列组合, 在岁数上, 也未必能战胜得了隗钰山。魔王铲没有任何不好意思，反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俨然觉得已经提前取得胜利。
　　“谁先来。”隗钰山扫了一眼众人：“不许弄虚作假。”
　　玄武不相信口头保证，拿出一枚测龄石：“三万岁以内都能靠它分辨。”
　　隗钰山觉着稀罕，这玩意他从前只是听过, 还是头一次见闻。刚想伸出手去摸摸, 就被玄武严厉呵斥：“不许碰！感知到超过十万岁的气息, 它会解体而亡。”
　　“……”隗钰山捂住心口, 义正言辞地同他陈述：“我离十万岁差得远。”
　　这些人究竟把他想成什么了？！
　　“知道了，你还是个宝宝。”玄武敷衍道：“乖, 去一边站着, 回去给你喝奶奶。”
　　隗钰山沉寂了几秒, 慢慢走向莫迟：“他在侮辱我。”
　　不但侮辱自己的智商, 还有人格。
　　玄武非但没有感受到威胁，反而对莫迟道：“受委屈了还要找大人告状，不是小孩子是什么？”
　　虽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莫迟仍旧是坚定地站在隗钰山这边，在不昧着良心反驳的条件下，强硬转换话题：“先来确定开盒子的人选。”
　　阴阳木的年纪还在隗钰山之上，基本没人注意他，魔王铲手放在测龄石上，一圈蓝光出现，先开口道：“两万三千八。”
　　玄武紧随其后：“两万九。”
　　测龄石上的光芒比之前略深一些，已经趋近于泛紫。
　　照夜鱼尾巴一甩，鱼头仰得都快跟身体分家：“两万出头。”
　　众人皆有些惊讶，望着照夜鱼得意洋洋的姿态，隗钰山皱眉：“该不会是在作弊？”
　　魔王城点头表示赞同，一只鱼哪里能活数万年？
　　照夜鱼冷哼一声，玄武开口解释：“它的品种比较奇特，刚出生没多久便跟在我身边，迄今为止已有两万个年头。”
　　当初玄武只是一时兴趣在河边捞鱼吃，出现一只毛遂自荐的照夜鱼，不可谓不是一段奇缘。
　　最后剩下的只有莫迟，无端成为瞩目的焦点，莫迟偏过头，道了声‘无聊’：“开个盒子而已，何必这么麻烦？”说着似乎大公无私就要去开盒。
　　阴阳木似笑非笑阻止：“东西我来开就行，你先去测年龄。”
　　莫迟盯着他拦在自己面前的胳膊，眼睛一眯：“你在找死？”
　　察觉其中毫不掩饰的杀气，阴阳木咳嗽一声：“提个建议而已，无需动怒。”
　　隗钰山先是惊异自己居然是和老年天团出行，不料最后的变故居然在莫迟身上，轻轻碰了下他：“你该不会还没照夜鱼大？”
　　莫迟否认：“和玄武差不多。”
　　刚说完，就被照夜鱼挑衅：“有本事靠事实说话。”说话间故意用尾巴环绕住测龄石，不停闪耀的蓝光刺激着莫迟的双眸，“来啊，不测不是男人。”
　　莫迟没有把它打飞，反而微微一笑，笑得照夜鱼清醒过来，收起眼角眉梢的骄傲。
　　“随时可以测，”莫迟走到测龄石旁边：“就算测出什么也无所谓，毕竟这世界有个道理……”说到这里再次低低笑道，其余人忍不住喉头一动：“叫斩草除根。”
　　感觉到莫迟是真的动了杀心，照夜鱼不敢再造次，秒怂道：“既然有人愿意尝试，没必要所有人都测。”其余人纷纷附和点头，看得隗钰山叹气，他本来对莫迟的年纪很是好奇，还指望能在众人逼迫下知道实情。
　　结果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看出他的遗憾，莫迟主动道：“你若想知道，等成婚时交换庚帖即可。”
　　隗钰山虚笑一下，虽然好奇，但还不至于为了求知欲把自己卖了。
　　他们交谈时，阴阳木已经主动把盒子拿到手中，见他准备开，所有人齐齐退后几步。鄙夷地望了一眼贪生怕死之辈，毫不犹豫强行打开。
　　锁子啪嗒一下掉落在地上，众人脚下瞬间浮现出一个散发着亮芒的光圈。
　　“召唤阵法！”照夜鱼惊呼，想躲到玄武袖子里，然而不断外散的光芒形成透明的屏障，阻碍了它的活动范围：“该不会释放出什么魔物？”
　　它的担心明显多余。
　　随着光芒渐渐衰弱，一道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乃是引领隗钰山来此的俊伟男子。只不过此时，他的身上多了几分儒雅的味道。
　　前车之鉴，隗钰山瞬间就发现这也是一缕残念。
　　“欢迎你们。”俊伟男子的眼神带着长者对晚辈的关爱。没有那日刺目的光芒，这么近的距离，清俊的容貌十分真切地呈现在众人面前。单看眼睛，和隗钰山竟然十分像。
　　“既然来此，便是有缘人。”俊伟男子含笑道：“不要抵抗，我会送你们去一个好地方。”
　　着重加强了一个‘好’字。
　　阴阳木是个很实际的人，问出最关键的问题：“东西只有一样，究竟被谁所得？”
　　俊伟男子失笑：“谁说只有一样？”众人微怔，男子缓缓道：“既是有缘人，我敢保证，来到这里的每个人都会有所获。”
　　没有觉得惊喜，几人面面相觑，此时连隗钰山都生出退意。确定了和双方有着不浅的血缘关系后，从自身性格推断，他敢笃定此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路顺风。”不给他们再问话的机会，俊伟男子主动自爆，用炸开的能量激活剩下的一重阵法。不知道是不是隗钰山的错觉，空间发生波动前，他看见俊伟男子用口型同自己道：玩的开心。
　　天旋地转中，仿佛灵魂都在激荡。
　　“什么破传送阵。”照夜鱼的话得到众人的一致赞同，简直太折磨人了，阵法如棋局，讲究的是精妙。他们从未经历过如此暴躁的传送阵，完全就是用强大的能量粗糙串联，进行空间节点的跳跃。
　　站稳后，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人，照夜鱼盯着看了好久，得出结论：“活的。”说着嗅来嗅去：“过度的盐分，这是海里？”
　　“只是临近。”老人笑呵呵道。
　　莫迟扫了眼周围：“东海学宫。”
　　吉兽就被送往此处求学。
　　老人盯着莫迟看了好久，连连摇头：“天性如此，你这样的，谁都教不了。不过机缘还是要给的。
　　莫迟未有慌乱，反而将隗钰山拉到身前：“我的事归他管。”
　　老人看到隗钰山的一瞬间，目光微微一变：“二位是什么关系？”
　　隗钰山还没来得及开口，莫迟先道：“未婚夫夫。”
　　老人看莫迟的眼神顿时变了，不再像方才那样挑剔，反而多了几分和善的味道。莫迟似乎早就料到会是如此，不时搬出和隗钰山的关系显摆。
　　“你这是在做什么？”隗钰山不解。
　　“狐假虎威。”
　　这句话听在隗钰山耳中分外怪异，通常都是他在借着饕餮的威风办事，今日却反了过来。
　　然而隗钰山也能感觉到老人对自己和他人的不同。
　　没有再给他们说话的机会，老人先瞥了一眼隗钰山：“你修为有限，这场机缘造化就先免了。”然后又看向莫迟：“至于你……”
　　莫迟挨近隗钰山一些：“方才忘了说，日后我是要入赘。”
　　老人赞许地摸摸胡子：“身为凶兽，能为心爱之人做到这种地步，实属难得。罢了，这场造化你也免了。”
　　事已至此，众人哪里还看不出来所谓的机缘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玄武连忙道：“前辈，在下才疏学浅，不如让给其他人？”
　　老者摇头，一挥袖子，除隗钰山和莫迟外，每个人都凭空出现在一个屋子里，魔王铲试着攻击，发现完全无法破开壁障。
　　“不必白费力气，”老者的声音传来：“这里所有的禁止还是主人亲自布下。”
　　屋子里满是书籍，有失传多年的绝世功法，有不少前辈的修炼心得，任何一部放在外面都会引起觊觎。
　　“在学成前，尔等不得离去。”老者的声音十分严厉：“每隔十日一次小测，不合格者增加百本典籍。”
　　玄武哑然，照夜鱼都快哭了：“骗子，不是说是可以改变命运的神奇之物？”
　　老人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正色道：“知识改变命运，这句话主人经常挂在嘴边，今日无偿赠予你们。”
　　隗钰山同莫迟站在原地，能听见交谈，却看不见他们所处的状态，只知道一瞬间玄武等人通通消失不见。
　　“要不要去找一下？”犹豫再三，隗钰山问道。
　　莫迟摇头：“虔诚地祈福就行。”


第86章 争抢
　　隗钰山听后沉默许久：“认真的么？”
　　玄武他们到此, 到底也有自己的手笔, 若是放在这里不闻不问，未免有些不人道了。
　　“受机缘所惑, 自己做出的选择, 怨不得人, ”莫迟神色平静，缓缓道：“何况这的确是一份不浅的造化, 东海学宫有着当今世上最全面的的典籍, 能吃透一些，对修为大有裨益。”
　　隗钰山似乎被说动：“他们在此要待上多久？”
　　“这就要看各自的悟性。”回答他的不是莫迟, 而是之前那位花白胡子的老人, 后者神采奕奕，看着挺高兴：“假使一日能学会, 就留一日，但如果太蠢，数千年还是一知半解, 那就要留在此地一千年。”
　　同时, 老人讲了东海学宫的很多规矩：“要统一穿着, 你那个染绿头发的朋友……”
　　隗钰山咳嗽一声：“那是玄武自带的发色。”
　　“我知道, ”老人摆手：“自带的也不行，影响不好, 作息时间也要按着学宫的标准来, 不可无故迟到旷课, 不可……”一连串说下来, 隗钰山都要听懵了：“如果不遵守怎么办？”
　　老人脸上的和颜悦色散去，一用力，不小心拽下来两根胡子：“那就关进小黑屋，由学宫已经坐化的几位长辈亲自教导。”
　　见隗钰山还是不解，解释道：“学宫老师坐化前都会想办法留下一些神念，里面承载着大部分学识，他们将周而复始在学生耳边重复这些。”
　　隗钰山想到那个画面，目露惊悚，都已经作古了，自然不可能再死一次。无法沟通死者，只能日日听一个人在耳边念叨，单是脑补一下，都觉得骇然。
　　莫迟面色同样也不怎么好，这便是他忌惮东海学宫的最大原因，根本无法用拳头交流的一个地方。
　　哑然良久，隗钰山忍不住小声询问莫迟：“他们找到机会逃脱的可能性有多大？”本质上说是好事，但万一受困个数万年，本事是有了，再出来时估计人也就疯了。
　　“此地处处是禁止，”莫迟摇头：“即便是我，一一破开也不可能，只能强行损毁。”
　　东海学宫教授过的弟子不计其数，其中有几个厉害的大妖现在还存活于世，他们欠学宫一个授业的因果，自然不可能坐视学宫灭亡。所以自古东海学宫被视作教学的圣地，也被称为‘禁地’。
　　老人装作听不见两人间的低声交流，看向隗钰山道：“你先暂住几日，我需要处理新生入学的事宜，等忙完后还有事情要告知。”
　　隗钰山点了点头，勉强地笑了一下。如果可以，他一分一秒都不想继续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东海学宫的面积相当大，有一瞬间造成几乎可以与整座昆仑山媲美的错觉，在这里很少能看见学生，但不时便有朗朗读书声传来。
　　隗钰山活了数万载，即便一大半时间的记忆都没了，也算有点见识，知道这是空间分割之术，将一片完整的空间割裂折叠成无数的小空间。
　　“建造这座东海学宫的人一定很了不起。”隗钰山感叹。
　　莫迟：“东海学宫最早类似于放逐之地。”
　　听到后四个字，隗钰山没来由一抖。
　　见状莫迟失笑道：“生长在放逐之地的残根已经被阴阳木吞吃，它本身也受了魔王铲主人精血的煞气入侵，想要彻底恢复，还得再过一段时日。”
　　隗钰山长松一口气，决定以后见着月亮绕道走：“学宫是教书育人的，如何能跟放逐之地混为一谈？”
　　“东海学宫曾经被称为妖魔囚笼，囚禁一些为非作歹的妖兽。”莫迟的目光有些复杂：“后来经过几次大战天地间灵气渐渐稀薄，弱肉强食已经不是天道所提倡，这些妖兽为了不被灭杀只能安分守己。反而成了最早的一批老师。”
　　隗钰山从他口中听出几分怅然，诚然，现在的世道对大部分人来说是大幸，但对魔王铲和莫迟又是何其残忍。
　　压下心底的感慨，叮嘱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想办法把玄武捞出来。”
　　莫迟目露不情愿，玄武虽然本质上没有做什么侵害他利益的事情，但其培养出的照夜鱼，常常让自己恨得咬牙切齿。
　　隗钰山连忙补充：“玄武是长生馆的客服，一旦他撒手不管，我就要一力承担，到时如何有时间陪你游山玩水，饮酒作乐？”
　　莫迟目光一动，瞬间就改变想法，思忖如何救玄武出东海学宫的魔爪。
　　两人默契的都没有谈照夜鱼，那只作死鱼，还是在这里接受改造为好。
　　一留就是三日，第三天中午，老人才终于再次出现：“抱歉，为了教训几个不服从管教的学生，不小心给耽搁了。”
　　隗钰山笑笑表示没关系。老人对他那是怎么看怎么顺眼，还赠送了几颗东海的珍珠：“佩戴此物，可抵御邪祟入体。”
　　隗钰山没有推拒，顺便问了下此地有没有特产能带回去吃，老人笑着又给他装了不少吃食。
　　看到被塞的满实的背包，隗钰山尴尬地笑了笑……好像要太多了。
　　老人不以为意：“是否觉得我对你的态度很奇怪？”
　　隗钰山点头，何止是奇怪，简直是好过头了。
　　老人不卖关子，看着他认真道：“本质上讲，这些东西原本就是属于你的。学宫最早就是由一株月桂树亲自打造。”
　　隗钰山就算再老年吃呆，也不觉得自己会开创这种这种伟大的事业。
　　老人叹了口气：“想不想听故事……一个漫长而又凄美的故事？”
　　“不是很想。”隗钰山摇头：“能一句话总结中心思想么？”
　　“……”
　　隗钰山解释：“年纪大了，听不得结局不好的故事，心里会发堵。”
　　老人哭笑不得：“大致就是你的祖辈创建了这个学宫，度恶扬善，并为之奋斗了一生。”
　　隗钰山：“凄美的点在哪里？”
　　老人：“那是其中的某个部分，话说当时……”
　　隗钰山忽然打断：“不听也罢。既然天地间只剩我一株月桂，想必你要讲的和他的死亡有关，反而徒增伤感。”
　　老人垂眸：“说得对，都是伤心事。”
　　隗钰山心有不忍，安慰道：“不必难过，修道者比凡人多了数倍时间，无论结局如何，好歹算是赚了。”
　　老人叹道：“岁月流逝，对生死的认知也就多了。”
　　隗钰山笑道：“老人家有大智慧。”
　　“和睿智无关，”老人摆手：“我已经找到发泄渠道，专注于教育那些不懂事的孩子，和他们斗智斗勇，其乐无穷！”
　　“……”隗钰山笑容凝固在嘴边，勉强调整了一下表情：“我想带走其中一个，可否？”
　　老人皱了皱眉，最终还是选择同意。一挥衣袖，玄武等人竟然又突兀出现在面前。滔天手段，看得隗钰山一惊。
　　“原来如此，”莫迟眯了眯眼：“你就是这片空间的钥匙。”
　　老人微微一笑，承认道：“只要是在这片区域，所有的空间都逃不开我的操控。”
　　语毕问隗钰山：“你要带走哪一个？”
　　此话一出，玄武等人顿时瞪大了眼。
　　最先按耐不住的是照夜鱼：“带我走，我一辈子做牛做马！”
　　隗钰山提醒：“你是条鱼。”
　　照夜鱼：“那就下辈子。”
　　隗钰山冷哼一声后阴阳木撩了一下头发，散发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里如此冷清，你怎么舍得让我留下？”
　　玄武本想接着开口，却被魔王铲抢先一步。
　　“选我！”魔王铲血目瞪得滚圆：“选我！我给你炒一辈子的菜！”


第87章 惊扰
　　隗钰山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最后停在尚未来得及开口的玄武身上, 解释一句：“毕竟是同我合作的股东，店铺没了他很难运营下去。”
　　在怨恨和痛苦的目光中, 隗钰山就要带玄武离开, 照夜鱼忽然用力咬住玄武的袖子：“两万年的主仆情谊, 您真要放弃不成？”
　　魔王铲自知已经没有希望，当即冷嘲：“夫妻都是同林鸟, 更何况是主仆, 认命吧！”
　　照夜鱼不信：“主人，你忍心么？”
　　玄武语重心长道：“有机会留在东海学宫求学, 这份机遇无数修士求而不得, 你既然得到了，就该好生珍惜才是。”
　　照夜鱼鱼目中顿时掉出豆大的泪珠。
　　玄武心软了一下：“如果今日是要带你走, 你会抛下我离开么？”
　　照夜鱼拼命摇头：“永远不会背弃主人。”
　　一面镜子突然递了过来，老人笑着道：“此乃问心镜，假使说的话有一分假, 就亮一道光。”
　　照夜鱼虽然说的十分真挚, 玄武还是把问心镜放在它身下, 照夜鱼竭力控制情感起伏：“是不是多此一举？”
　　玄武没回答, 就这么静静看着它。
　　鱼唇一动，深吸一口气, 侥幸想着这东西或许没有如此神奇, 不过是老者用来诈他们而已。这么一想, 心态是放松不少, 用比刚刚还要真挚口吻重新复述一遍。
　　七彩的光芒大盛，耀眼的刺亮屋顶，仿佛是开了吊灯。
　　照夜鱼心中一个激灵：“主……”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玄武毫不留恋转身，加快步伐和隗钰山离开。
　　出门一趟，回家便倍有亲切感，结果一进门，迎面对上狐族老祖妖娆的舞姿，后者主动关了音乐：“一个，两个，三个……”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一副我就知道会如此的表情。
　　隗钰山知道他在想什么，为自己正名：“他们都还活着。”
　　玄武在一旁补充：“不过是生不如死罢了。”
　　勉强压住心虚，隗钰山三言两语解释过去：“日后修炼有成，他们会感激现在吃的苦头。”
　　狐族老祖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招了招手，胡七乖乖来到面前：“老祖有何吩咐？”
　　“曾X68代孙，你的命不算太硬，假如老祖我再次闭关，切记凡事三思而后行。”言下之意，是暗示胡七少和隗钰山往来，这可是个灾星。
　　“老祖放心，相知多年，我知道什么事情不能掺和。”胡七和隗钰山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早就总结出了规律，要想活得长久，一定不能被眼前的好处迷惑。
　　隗钰山在一旁拍了拍胡七的肩膀，保证道：“放心，我不会害你。”
　　胡七和玄武交接了客服工作，核对完还没有发货的客户名单，就带着狐族老祖离开。自打知道阴阳木被囚禁在东海学宫，老祖心情颇好，走路都要扭两下。
　　心情好的不止狐族老祖一个，莫迟眼角都含着笑意。如今屋中只有剩下一个多余的存在，没有旁人分散隗钰山的注意力，双方相处的时间远胜从前。
　　玄武尽量不在二人眼皮子底下晃荡，每日以威胁客户为乐。
　　夜晚，键盘敲击的声音啪啪响着，听到脚步声，玄武取下眼镜，将写到一半的论文保存：“有事？”
　　莫迟对于其他人向来都是直来直往：“下周三是近千年来最适合嫁娶的日子。”
　　闻言玄武皱眉，原以为莫迟是在开玩笑，不曾想掐指一算，还真的是这样，试探问：“你准备在那日……”
　　“求婚。”莫迟郑重其事。
　　玄武面无表情表情鼓掌：“预祝你成功。”
　　莫迟：“我已想好，此次不成功便成仁。”
　　玄武没控制住露出一个微笑，天道保佑，让这只饕餮求仁得仁。
　　莫迟：“所以你需仔细想好了回答。”
　　玄武微怔，又不是向自己求婚，他有什么好作答的？
　　莫迟温声道：“我想请你出谋划策，如何才能令成功的可能性增大？”
　　玄武认真问：“可以拒绝么？”
　　莫迟笑了笑，没有说话，一切尽在不言中。
　　玄武叹了口气，忽然觉得能留在东海学宫也挺好，沉默半晌，方才开口：“玫瑰花，烛光晚餐，藏在蛋糕里的戒指，准备好这些足够。”
　　莫迟皱眉，这种快要烂大街的方式他不觉得能打动隗钰山。
　　仿佛看出他的疑虑，玄武摇头：“年岁就摆在那里，年轻人喜欢的浪漫桥段对隗钰山来说肯定觉着花哨。可能会起反作用。”
　　见莫迟还是迟疑，玄武索性直接挑明了说：“黄昏恋讲究的是安全感，不是惊世骇俗。”
　　虽然已经设下屏障，莫迟还在再三确认一番，生怕哪里出差错，被隗钰山听见。
　　思前想后，最后还是决定采用玄武给出的法子。
　　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了周三，一早玄武就找了个由头将隗钰山骗出去，让莫迟有机会着手布置。
　　街头熙熙攘攘，偶尔能看见几个精怪在讨价还价，玄武目光复杂，哪怕是在一百年前，这些画面也不可能发生。天道意志干预下的尘世间，谁能知道下一个百年会不会刀剑相向。
　　隗钰山不疑有他，颇有兴致地谈论新品需要的食材，无意间瞥见玄武悲天悯人的神情，打趣道：“你该去当个忧国忧民的国师。”
　　不料玄武真的点头：“那已经是一千年前的事情。”叹了口气后问：“你对未来伴侣有什么要求？”
　　话题跨越度太大，隗钰山眨了好几下眼睛后才反应过来，想不通怎么突然就八卦起来。
　　不解归不解，还是答道：“首先要有百毒不侵的体质，要能吃，会吃。”
　　玄武想起对方那一手黑暗料理，觉得这些要求提的很有必要。然而隗钰山的话没有说完，紧接着列出一系列不输于东海学宫的规矩，令人发指。
　　滔滔不绝说了二十分钟，隗钰山喘了口气，补充道：“当然这是在你情我愿的基础上。”
　　玄武有些不明白了，莫非还存在其他可能？
　　没等他发问，隗钰山已经先一步作答：“如果是性命攸关，类似赵小渔和河伯那样，我肯定是选择卖身保全自己。”
　　没有任何时候能比之这一刻，让玄武觉得他和饕餮是绝配：“你的愿望会实现的。”
　　凝视隗钰山茫然的双目，玄武说得无比认真。
　　双方都有逛街的潜质，毅力不在普通女孩子之下，大包小包买了不少，天色早已经在购物过程中黯淡。好不容易到小区门口，传音让莫迟下来接一下，然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人影。
　　玄武自然知道莫迟下不来，装模作样地原地站了一两分钟，道：“兴许有事情耽搁了，我们先上去。”
　　隗钰山点了点头，还在楼下鼻尖就动了动：“红酒的味道，还有蜂蜜蛋糕……蛋糕的内部结构被破坏了，没有发挥到十成美味。”
　　玄武瞳孔微缩，第一次感觉到这人的可怕，不仅仅是黑暗料理界的明日之星，他是有真本事的！
　　念及此，犹豫是否要阻止他上楼，私下通知莫迟暂缓求婚一事。临到关头却摇了摇头，万一届时莫迟将求婚失败的原因归咎在自己，岂非得不偿失？
　　在玄武矛盾的心情中，隗钰山推开门。
　　酒香味似乎被烛火点燃，灿烂的鲜花争妍斗艳，玄武的点子很管用，隗钰山果然很喜欢这种老套的浪漫，惊喜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双方对视，莫迟的脸庞罕见地生出一抹薄红，屏气凝神：“其实我……”
　　关键时刻，门忽然被粗暴地打开，照夜鱼欢脱的声音传进来：“我们回来了！”
　　莫迟：“……”
　　环视浪漫的房间，照夜鱼诧异：“你怎么知道我们要回来，连惊喜都准备好了？”


第88章 作对
　　莫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不知在想什么。方才眼中的柔和早已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渐渐凝聚的杀气。
　　照夜鱼浑然不觉，张开鱼鳍, 大叫一声主人, 准备来个热情的拥抱。
　　‘啪叽’一声！
　　玄武的胳膊被它结结实实楼住, 照夜鱼鱼头亲昵地蹭来蹭去，吐出一串泡泡：“主人, 在东海学宫的每一日, 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
　　玄武什么都没说，默默走到日历旁, 回头问隗钰山：“我是不是穿越了？”
　　说好的少则千年, 多则数万年才能从学宫离开呢？
　　隗钰山并不知道莫迟今天的打算，觉得众人再次齐聚一堂是好事, 略微担忧道：“你们从东海学宫逃走，会不会被人再抓回去？”
　　“逃？”照夜鱼摇头：“是学宫的老师主动放我们出来。”
　　望见隗钰山狐疑的表情，照夜鱼尾巴一甩, 指着阴阳木小声道：“这个不知羞的, 居然去勾引老师, 成日里说些海誓山盟, 他又有蛊惑人心的特殊本事，学宫的人实在受不了, 将他踢了出来。”
　　说完, 继续举报魔王铲：“这个更混账, 不惜溃散自身魔气, 使得无数东海学子被魔气侵蚀，变得暴怒暴躁，没过两天也被赶出门。”
　　隗钰山：“那你呢？”
　　“它就厉害了。”魔王铲冷声道：“平日里随便说上几句话，就有把人气死的本事，几个老师被他气的道心不稳，我们中最先被赶出来的就是这只混账鱼。”
　　闻言玄武无情地拨开缠着自己胳膊的鱼鳍，看了看莫迟的脸色，对着照夜鱼语重心长道：“若是还能投胎，下辈子记得做个人。”
　　照夜鱼不解，不知道即将降临的危险，看到桌上的蜂蜜蛋糕，乐呵呵游过去：“我最喜欢的口味。”
　　玄武揪住它欢快的鱼尾巴，沉声道：“不想被剖腹取子，就给我滚回来。”
　　照夜鱼一头雾水，玄武先将它搁在一边，转头对隗钰山道：“阖家团圆，是不是需要再添两道菜？”
　　隗钰山眼前一亮，他最喜欢的事情莫过于亲自下厨，给他人做羹汤。
　　待隗钰山刚进入厨房，玄武低声对照夜鱼说：“今天是千年难遇宜嫁娶的好日子。”
　　照夜鱼还没蠢到家，顿时就明白他们的到来给莫迟造成了什么。阴阳木最机灵，见势不妙，想抽身走人。然而还未来得及转身，就听一声巨响，莫迟挥了下衣袖，门被死死合住。
　　眼睁睁看着莫迟一步步走来，照夜鱼只觉得死期将至，一狠心，竟是自己主动拧下了脑袋谢罪。
　　莫迟冷眼瞧着尸首分离的照夜鱼，似乎还想再捏上一把。
　　玄武连忙阻止：“修行不易，它已经知错了。”
　　照夜鱼瞪着死鱼眼，靠在玄武身上，一动都不敢动。
　　双方对峙时，隗钰山突然从厨房走出，玄武以为他发现了异常，正要开口，却见隗钰山望着窗外，微微蹙眉：“我闻到了花香味。”
　　玄武挑眉，侧过身也朝窗外看去。
　　隗钰山忽道：“他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人影凭空出现在房中，仙杏依旧带着面具，声音十分沉闷沙哑：“你对放逐之地做了什么？”
　　隗钰山诚实回应：“放了几缕煞气进入。”
　　面具男子死死攥紧拳头：“你果真是绝了回去的心思。”
　　隗钰山能感觉到放逐之地的衰退对仙杏也有影响：“这该是好事，否则你终有一日，也会被它囚禁。”
　　面具男子冷笑：“彼之砒|霜我之蜜饯，对我来说，那才是我们该有的归宿，而不是像现在……”
　　环视屋中一圈，指着屋顶：“看看这些可笑的气球，还有愚蠢的花瓣。”拿起一块蛋糕直接吞下肚：“还有能腐蚀人灵魂的甜腻味道……”
　　从他开口的一刹那，照夜鱼就觉得自己能活，阴阳木更是直接，从自己身上削下一块血肉，接触空气后化为一截木头，双手捧着递到面具男子面前：“我们会永远怀念你的。”
　　魔王铲在一旁重重点头，表示不会忘记他的牺牲：“你是个英雄。”
　　面具男子眉头拢起，只觉得这群人都不大正常，隗钰山行为举止越发奇怪，怕是和他们厮混久了，被带的偏颇。
　　“这是什么？”疑惑地望着阴阳木手上的木头，话还没说完，玄武捂住照夜鱼的眼睛，面具男子被一拳捶爆。
　　隗钰山呆住了，面具男子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剧痛就已经袭来，他早就知道莫迟不是好惹的，但在不威胁隗钰山生命安全的前提下，对方从来不会插手两人的恩怨。
　　“你……”一句话还未说完，又挨了一拳。
　　莫迟是真的动了火气，完全没有留手，眼看人被打得重伤，隗钰山连忙出声阻止。然而这次莫迟充耳不闻，一拳比一拳打得凶狠，不夹杂任何道术，纯粹是一种发泄。
　　隗钰山试着帮忙挡了一下，反而激起了反作用。
　　“你叫什么？”莫迟突然问了一句。
　　面具男子已经被打懵了，迷迷糊糊说了声“封诀。”
　　莫迟在阴阳木提供的木头上刻下他的名字，一块牌位就此诞生，而他的杀气同一时刻飞速上涨。
　　关键时候玄武突然喊了一声:“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可能是你未来的亲家。”
　　刚打出的一拳，停在面具男子0.001米处。
　　以为必死无疑，突然迎来转机，面具男子瞳孔还呈现在放大状态。
　　所有人都是屏息凝神，最先回过神来的是隗钰山，连忙扶起面具男子。
　　“还好么？”隗钰山帮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具男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几乎辨认不出原本的面目，说话含糊不清:“你说呢？”
　　隗钰山:“你来……是要杀我？”
　　“放……”似乎感受到莫迟冰冷的目光，终归没有爆出粗口。
　　隗钰山皱眉，原以为是对方动了杀心，莫迟才容不下，现在看来另有隐情。
　　平日里，必然是要去问个明白，然而莫迟现在处于恐怖的风暴中，就连他也不敢轻易去触霉头。
　　最终出来打圆场的是玄武:“大家从东海学宫回来是好事，不如一起动手包个饺子，庆祝团聚？”
　　虽然觉得理由很扯，众人皆是勉强掀起嘴角，去厨房忙乎。
　　莫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觉得全世界都在和他的求婚作对。
　　玄武轻轻拍了拍莫迟的肩膀，叹了口气，转身加入包饺子的队伍。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莫迟，隗钰山和面具男子。
　　“封诀。”隗钰山试着叫了声对方的名字，只觉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男子的面具早已在被殴打的过程中捶裂，露出的面容悄悄恢复一些。
　　被一双无比幽怨的双目凝视，即便不是隗钰山亲自动的手，也莫名生出几分愧疚:“你今天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封诀深吸一口气:“不过是想问问放逐之地的事情。”
　　若论受放逐之地的影响，封诀远在隗钰山之上，当初为了离开，他不惜割裂一部分本源。放逐之地直接吸收，以至于双方间的关系千丝万缕。
　　然而，最近这些联系突然减弱，他心中略微不安，生出和隗钰山回放逐之地可能性越来越小的认知，一时不忿，想着过来问问。
　　结果看到布置浪漫的房间，和冷清的个人生活对比，悲从心来。这才忍不住发声质问，还未等他发泄完，险些被打得连命都没了。
　　隗钰山听后不由侧过脸问莫迟:“所以你究竟为什么打他？”
　　莫迟想到被吞下肚的蛋糕，眼中的杀意没有丝毫收敛。
　　在隗钰山的叹气声中，热乎乎的饺子被送上桌。人多了，热闹的氛围自然而然就生出，隗钰山夹了一个圆滚滚的放在莫迟碗里，后者的眼神才有所缓和。
　　照夜鱼将功赎罪，默默做起服务工作，给每个人榨了一杯新鲜的果汁。
　　隗钰山举杯:“祝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说完就感觉到一股怨念的目光，莫迟淡淡开口:“今日的经历，一次就够了。”
　　下一次的求婚，务必保证要在一个人烟灭绝之地进行！
　　封诀没有上桌，化作本体在窗边吸收月光养伤，随着伤口渐渐愈合，意识到哪里不对，疏通经脉，很快从根茎处掉出一个银环。
　　最初的诧异后，回忆起被一口吞吃的蜂蜜蛋糕，很快就明白莫迟的愤怒来自哪里。
　　——活该。
　　无意间破灭莫迟的‘阴谋诡计’，封诀觉得身心舒畅，这顿打没白挨。
　　桌子那边传来欢声笑语，封诀看着隗钰山微笑着和照夜鱼斗嘴，还想要给众人包一顿菠萝芥末饺子。莫名温馨的画面刺得他心里有些疼，不禁仰头看着月亮……如果真的回到放逐之地，他还会保有这种笑容么？
　　似乎感知到他的目光，隗钰山回过头，义正言辞道:“我是不会奔月的。”
　　这一瞬间，封诀心头掠过一种情愫，说不清是什么，只是很难受。
　　从未想过和隗钰山会在心平气和的状态下同处一室，所处的环境不同，心态自然而然就变了。
　　良久，他用一种近乎呢喃的口吻道：“那我陪你。”
　　最后一字未落，被一拳打昏过去。
　　莫迟用纸巾优雅地擦手，继续低头吃饺子。
　　照夜鱼在旁端茶送水，提供优质服务，期间偷瞄一眼仙杏，摇头……被打成这样，竟然还不长记性，可悲可叹！
　　仿佛看出他在想什么，莫迟抬眼，冷淡道：“你们两个，多半是前世今生的关系。”
　　话音落下，其余人纷纷点头。
　　真的，见过作死的，但孜孜不倦往死里作的，当属照夜鱼和这株仙杏。


第89章 日常
　　求婚失败后, 准备好的浪漫场所变成了接风晚宴, 还意外入住了一位不速之客——真正的仙杏。面对其乐融融的场面，莫迟的心情差到极点。
　　然而一对上隗钰山的笑颜, 他的愠意瞬间便烟消云散。
　　好景不长, 莫迟忽然就发现, 房间里的精怪数目越来越多，明明起初只有他和隗钰山两个, 如今是蛇鼠一窝。
　　私下暗示隗钰山：“生活环境是不是吵闹了些？”
　　隗钰山的目光和他对上, 莫迟面上没有一丝一毫心虚，正色道：“太过喧嚣, 不利于静下心修炼。”
　　瞧见隗钰山无动于衷, 继续道：“何况你要专注于美食。”
　　“可以转业，”隗钰山摸摸下巴, 认真思考：“忽然觉得我有当房东的潜质。”
　　莫迟一怔，隗钰山失笑：“开玩笑的。”
　　刚说完，就被玄武叫去讨论关于新品上架的日期, 莫迟再度变成孤家寡人。环视一圈, 玄武和隗钰山谈事情, 照夜鱼咬着玄武的袖子玩；魔王铲和阴阳木相谈甚欢, 这点倒是出乎莫迟的意料。偷听后才知道两人实在讨论阵法，加之三观相似, 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格, 竟然很有话题聊。
　　两只小凤凰翅膀挨着翅膀欢乐地鸣叫, 仙杏离隗钰山很近, 让小凤凰在他身上筑巢，隐隐有玩到一块的趋势。
　　莫迟觉得心里堵得慌，看了眼窗外，从树上吹落的枯叶都是两片落到一起，成双成对。莫迟不禁思考，他从什么时候起把自己活成了单数？
　　最先发现饕餮有抑郁倾向的是玄武，讨论到一半低声对隗钰山道：“你看他像不像被抛弃的土狗？”
　　隗钰山偷偷瞥了一眼，何止是像，那彷徨无助的小狗眼睛，竟然有一种泫然欲泣的味道在其中。
　　玄武轻咳一声：“要不要去劝劝？”
　　“怎么劝？”隗钰山冷静地反问：“用身体给他安慰？”
　　玄武生平头一次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照夜鱼离得近，听到后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你要把肉体献给饕餮？！”
　　时间像是静止了，唯有莫迟目中全是明亮的光芒，隗钰山也是个心狠手辣之辈，知道越解释越糟糕，避开莫迟的视线看向照夜鱼：“原本正有此意，可惜这份惊喜被你挑明，留待下次吧。”
　　照夜鱼本想着坑隗钰山一下，谁知被反将一军。鼓起勇气侧过脸，偷瞄莫迟的表情，似乎看见投胎之路已经在向自己招手。
　　它的求生欲很强，颤颤巍巍凝视玄武，后者无语叹气：“我当初怎么就把你这么个东西留在身边？”
　　气归气，总不能眼睁睁望着照夜鱼在莫迟手中往生：“它还是个孩子。”
　　莫迟冷笑：“两万岁的巨婴？”
　　玄武语塞，之前这句话或许还有一星半点的作用，然而东海学宫一行，众人都使用过测龄石，照夜鱼的真实年纪显然是瞒不住了。
　　隗钰山到底没有做绝，起身对莫迟道：“陪我出去走走可好？”
　　在料理照夜鱼和与美同行中，思考不到一秒，莫迟果断选择二人世界。
　　小命得保，照夜鱼激动地对隗钰山道：“救命之恩，来世定当以身相许。”话音未落，就被丢进油锅。
　　莫迟擦干手上的油污，轻飘飘道：“走吧。”
　　临出门前，隗钰山回头看了一眼，炉子旁玄武把已经炸酥了的照夜鱼捞出来，金灿灿的……瞧着很好吃。咽了咽口水，跟在莫迟身后出门。
　　这两年城市大力整治环境，空气质量好了不少，隗钰山从前喜好搜集各地的食材，居无定所，但对于这座城市一直有留恋。不知想到什么，忽然笑了笑：“也是缘分。”
　　莫迟有些纳闷地瞧着他，隗钰山微笑着解释：“当时我本来准备出去游玩一段时间，后来胡七在这座城市找了新欢，我的生意全靠他照料，就多留了一段时间。”
　　莫迟本身不喜那只花心狐狸，私下还记了几笔黑账，闻言胡七在他心中瞬间被贴上了好人标签，决定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少吃狐狸。
　　隗钰山笑得眯了眼：“现在想来，幸好没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展露出这样的笑容，莫迟一时被惊艳到。这种惊艳不仅仅局限在外表，更多的是于心中激荡起涟漪。
　　长久以来，他为主动的一方，前进一步，隗钰山就退一小步，按理这场拉锯战还要持续许久，不曾想对方会如此自然的表露出情绪。
　　莫迟也罕见地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这是命运。”
　　隗钰山表情突然变得惆怅：“我懂，所以我认命。”
　　“……”
　　过滤掉其中的委屈，莫迟进行自我转化，这句话代表对方要死心塌地和自己在一起。
　　走到一棵梧桐树下，莫迟喉结动了动，几次试图去牵隗钰山的手，就快要成功时又害怕过于唐突。指尖和指腹的摩擦不停反复，隗钰山实在看不下去，主动抓住他的手，佯装嫌弃道：“磨磨唧唧。”
　　莫迟的笑容仿佛能令冰雪消融，因为是牵着手，不愿意早早回去，抱着能走多远走多远的心思。
　　过了一个十字路口，隗钰山突然停下脚步：“那边有家宠物店，要不要去逛逛？”
　　莫迟点了点头，门口挂着风铃，推门产生的气流使得铃铛发出清脆的鸣响。宠物店很精致，一看就是费了心思，老板是个十分温柔的男子，长相平凡，然而一双眼睛十分吸引人。
　　隗钰山鼻尖一动，闻到了几丝淡淡的妖味。老板友好地冲着他们笑了笑：“想要什么？”
　　隗钰山：“镇店之宝。”
　　老板被他的话乐到，提过来一个小笼子：“这个如何？”
　　笼中，一只巴掌大小的仓鼠乐此不彼地玩着小球。
　　很可爱，隗钰山有些心动，莫迟却摇头：“还不够塞牙缝的。”
　　此言一出，老板的表情立马变了。隗钰山连忙道：“他也就是说说。”
　　老板狐疑地望着莫迟，后者没有解释的欲望，反倒用一种深不可测的眼神打量他，看得老板浑身发颤。
　　“你，不错。”
　　不单是老板，连隗钰山都把这句话解读成‘你够塞牙缝。’
　　感受到危机的情况下，老板的手上浮现出淡淡的白色绒毛，很快又消失不见。
　　莫迟对隗钰山道：“把他带回去。”
　　隗钰山讪笑：“别闹。”
　　莫迟一脸深沉：“家里是时候该养只猫了。”语毕目中泄露杀机，问老板：“吃不吃鱼？”
　　莫名觉得这是一个性命攸关的问题，老板点了点头，是猫哪有不吃鱼的？
　　莫迟对这个答案十分满意：“我可赐你一场机缘。”
　　老板后退：“能拒绝么？”
　　莫迟冷着脸，直接用虚影幻化出本体：“机缘和做口粮，你可以选一个。”
　　陡然看到一只凶神恶煞的饕餮，老板险些没吓昏过去。
　　隗钰山安慰地扶了一把：“冷静。”
　　摊上一场无妄之灾，老板欲哭无泪：“为什么是我？”
　　他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开了个宠物店，认真养家糊口过日子，怎么就会被一只饕餮看上？
　　“因为你是猫。”莫迟给出的答案相当简单粗暴，同时语气渐冷：“而我家里，刚好有一只不听话的鱼。”
　　谁都没想到，出去一趟，莫迟就带回来了一只猫妖。老板被要求化作本体，雪白的大猫体型都快和小豹子媲美。
　　食物链同样存在于妖族，照夜鱼一闻到猫味身上的鳞片都快炸起，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嘶吼，示意他从自己的领地上离开。然而还未示威多久，就被爪子踩在了脚底下。
　　老板是个很温柔的性子，连忙道歉：“我不是有意的。”
　　说着，还狠狠用鞋底揉着鱼腹，神色却很慌张：“这是本能，我控制不了。”
　　照夜鱼已经被踩得口吐白沫，徒有一堆骂人的话却开不了口。
　　隗钰山觉着它是真的惨，拽住鱼尾巴，硬生生把它从猫妖脚底下扯了出来。照夜鱼双眼无神：“给我个痛快吧。”
　　隗钰山安慰道：“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老板满脸歉疚，想要帮照夜鱼检查伤口，然而一靠近，就控制不住地抬起爪子。
　　照夜鱼蹒跚着爬到玄武身边：“主人，我们回海里可好？”
　　闻言莫迟眼前一亮，玄武则望着照夜鱼的惨样，认真道：“海里和花花世界比起，到底是不同的，如果你坚持，我们就……”
　　照夜鱼立时出言反悔：“我决定留下来！”
　　虽然每天都很痛苦，但它让别人也不舒服，一旦回到海里，没有办法让他人难受，它的道心就会不顺。
　　好在它还知道遮掩，哭哭啼啼说是舍不得大家，假使莫迟有读心术，窥得照夜鱼的真正心思，恐怕绝不会再留手。
　　自打多了只猫妖，照夜鱼的幸福指数直线下降，与之相反，莫迟生活顺心，和隗钰山每日卿卿我我，过得那叫一个有滋有味。
　　顺遂过了头，就开始打其他主意，求婚路线走不通，竟然思索起生米煮成熟饭。莫迟自以为心思藏的很深，殊不知被封诀看在眼里，后者内心冷哼一声——
　　一个照夜鱼虽然倒了，还有他在！岂能让这只饕餮称心如意？


第90章 算计
　　有些邪念一旦起了, 想收回来可以称得上是痴心妄想。
　　莫迟看着隗钰山的眼神渐渐变了, 从前只是想着吃杏子，如今志向高远, 妄图将整株树都吞下肚。
　　隗钰山正在担心新品上架会不会受欢迎, 没有察觉到莫迟的小心思。封诀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这日, 好不容易趁着莫迟被打发出去买食材，封诀连忙凑到隗钰山身边。后者正在看电视, 懒得搭理他。
　　电视剧的情节挺悲惨, 就是浮夸的演技略显尴尬，女配角因为躲避男配的霸王硬上弓, 撞柱留清白。隗钰山看得连连叹息, 封诀试探问了一句：“如果你身边也有这么一个妄想强行占有你的存在，会如何？”
　　隗钰山不悦地扬眉：“定是要将他挫骨扬灰。”
　　封诀满意了, 正欲开口，忽听隗钰山换了副嘴脸又道：“当然，这是在能打过的情况下。”
　　封诀面色一变：“如果双方实力悬殊呢？”
　　隗钰山不好意思地笑笑：“那自然是先保命, 再考虑留清白。”
　　他为自己找了个很好的借口, 叫留得青山在, 不怕没柴烧。心虚后又问：“对了, 你刚刚是要同我说什么？”
　　封诀目光萧索：“没什么，单纯讨论电视剧罢了。”
　　隗钰山笑笑, 以为对方是跟他有共同的爱好, 开始滔滔不绝就剧情展开论述, 封诀看上去听得认真, 思维却早已跑到九霄云外……粉碎饕餮的阴谋诡计还得靠自己徐徐图之，真要告诉隗钰山，一时的气愤也许会有，但后面也许，不，是肯定会为了安危从了莫迟。
　　独自守着一个秘密，封诀可谓是操碎了心，瞬间瘦了不少。由于前段时间被莫迟揍了一顿，伤势未愈，日常大多数时间他都是化为本体，吸收日月精华修养。
　　隗钰山靠在树下读书，察觉到肩膀微微增加了一些重量，叹了口气，抖抖身子拿扫帚和簸箕来清理地上的枯枝残叶。
　　“你最近掉发挺严重。”说者无心，但对于头发这么紧要的事情，封诀瞬间就上了心，低头检查数树叶。
　　结果这一动弹，又掉下几片叶子，顿时心头浮上酸涩。隗钰山能感受到他的难过，问：“要不最近不用清水，改用生发水给你浇灌？”
　　封诀声音陡然冷了：“我岂能为区区几根头发就丢掉尊严？”
　　隗钰山直勾勾盯着他瞧，那目光仿佛能看进人内心去：“当真？”
　　封诀深吸一口气，树叶婆娑晃动，小声道：“千万别让其他人知道。”
　　——头发，是一个男人的尊严。
　　隗钰山摇头，就要去拿生发水，封诀忽然叫住他：“记得和精油配套着使用。”
　　一边给封诀刷精油，边遗憾道：“若是当初再多要一些紫菜就好了。”
　　这次推出的新品是麻辣锅巴。听上去十分正常，原料却是用照夜鱼的鱼屎，东海学宫带回的紫菜，还有一丁点果冻，三样完全不搭边的食物组合起来却成了绝配，隗钰山烘烤时险些没忍住自己吃了几片。
　　麻辣锅巴算是他头回推出的以味道取胜的产品，唯一的缺陷是这东西吃了会有瘾，虽然远远达不到罂粟花那样的级别，但也很难戒掉。
　　不过和罂粟不同，麻辣锅巴带来的只有好处，至于能让人上瘾的来源，玄武归结为那些紫菜的奇效。隗钰山曾提议要不要再去东海学宫一趟问个明白，玄武面色惨白拒绝。
　　和其他人不同，玄武不是靠‘真本事’，而是被隗钰山带离逃脱学宫魔爪，倘若再回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特产有限，隗钰山做的就是一锤子买卖，上架之初担心销量问题，现在却反了过来，每次补货都是销售一空。为了不给客户留下饥饿销售的坏印象，特地在图文详情里发布声明，称原材料有限，将在周末进行最后一次开团，售完不补。
　　封诀嘱咐让拿吹风机在涂抹的周围吹一吹，加速风干吸收，同时道：“万一有上瘾厉害的，说不准会跑到这里偷窃。”
　　隗钰山听了觉得好笑：“谁会为了点吃的甘冒风险。”
　　从前都是威逼利诱让别人来买东西，哪还有主动送上门来偷的。
　　封诀对于隗钰山的黑暗料理早就见识过，也觉得好笑，不再提起。
　　夜晚静悄悄来临，自辰娥等人离开，楼下的猫头鹰近半月白天睡得相当安生，到了深夜，精力更加旺盛。正准备飞出去开启丰富多彩的夜生活，滚圆的眼睛突然瞪大，朝楼上飞去。
　　可惜还没进入，就被一道阴戾的目光逼得后退，当下也顾不得其他，遁走逃命。
　　莫迟站在窗边，并未理会猫头鹰，用法阵困住不能抑制本能的猫妖，手上提溜着一只肥硕的田鼠。
　　“饶了我吧。”这只田鼠学着人类留着一撮八字胡，声音好不可怜。
　　见莫迟无动于衷，哭喊着道：“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一千子嗣，这一去家中的老人和孩子该如何是好？”
　　莫迟似乎提起一点兴趣：“一千子嗣？”
　　田鼠连连点头，它只是吃锅巴上了瘾，听说老板以后都不卖了，这才想来偷上一些。哪知刚打洞钻进来，竟被一只猫妖堵住。
　　田鼠引以为豪的是速度，好不容易逃脱猫妖的追捕，又落入了饕餮的魔爪，还没来得及感叹命运多舛，就见着一只飞上来想要觅食的猫头鹰。
　　田鼠此刻真的是哭都没力气了。
　　倒霉到它这个地步，世所罕见。
　　莫迟：“为何会有这么多数量的子嗣？”
　　田鼠被他问得纳闷，如实回答：“我的妻妾众多，子嗣自然多。”
　　莫迟若有所思：“这些妻妾都是自愿跟着你？”
　　田鼠摇头：“好多都是抢回来的，生米煮成熟饭后由不得她们不同意。”
　　莫迟：“不会恨你？”
　　田鼠目中露出一抹小得意：“我乃是鼠王，打一棒子给一颗枣，再许之荣华富贵，不怕她们不上钩。”
　　莫迟对着田鼠交代几句，后者露出震惊的目光：“此事成了，就放我离开？”
　　莫迟点了点头：“届时少不了你的好处。”
　　猫妖吃不到田鼠，急得在阵中打转，根本听不进去他们的交谈，照夜鱼早就醒了，在鱼缸里窥得这一场肮脏的交易，不屑地吐了个水泡，敢算计隗钰山，有他们好受的。
　　它对隗钰山的观感很复杂，羡慕与嫉恨共存。几次坑人不成，险些将小命搭上，照夜鱼早就总结出了规律……那是真正得天道庇护的，算计对方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莫迟让田鼠化成巴掌大小，藏在口袋，按照后者的计划，翌日哄着隗钰山陪他去当初相遇的朱宝山。
　　少了隗钰山和莫迟，屋子里安静了许多，也冷清了许多。玄武正在核对订单数量，无意说了句：“这两天天气不错，去山里倒是个好选择。”
　　魔王铲见不得隗钰山痛快，讥讽道：“是啊，看星星看月亮，还真是羡煞旁人。”
　　照夜鱼却在此时呸了一声，众人朝它看去，照夜鱼冷笑地说出昨夜看到的一幕，玄武听后颇有些哭笑不得。
　　魔王铲平日里没少吃莫迟的亏，思虑要不要去破坏他的好事，照夜鱼却十分笃定道：“这事成不了。”
　　玄武同样点头：“隗钰山向来能逢凶化吉，莫迟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魔王铲不甘心错过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报复机会：“我们就这么干巴巴望着，万一被他得逞怎么办？”
　　照夜鱼甩甩鱼尾：“想太多，饕餮这是自寻死路。”
　　魔王铲：“能推波助澜么？”
　　照夜鱼险死还生这么多回，竟然已经多了几分睿智，当即摇头：“过犹不及。”
　　魔王铲血目冷凝：“那我们还能做什么？”
　　同为饕餮受害者联盟，照夜鱼笑得十分渗人：“不急，就静静看着他作死。”
　　一旁默默倾听的阴阳木微微挑眉……没想到这一行精怪当中，最先黑化的竟然是照夜鱼。


第91章 煮饭
　　不管照夜鱼做出什么预测, 至少莫迟目前的心情可谓是相当不错。略去口袋里的田鼠, 四舍五入一下现在就是他和隗钰山的二人世界。
　　朱宝山四季皆有景可看，如今正值深秋, 枯枝残叶并未给人萧索之意, 反而有种沉甸甸的辉煌感。忆起当日来朱宝山的初衷, 隗钰山心头一时不免感慨万千。
　　田鼠用腿轻轻蹬了下莫迟，后者照着它提供的模板开口：“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隗钰山看了他一眼：“哪一天？”
　　莫迟照着田鼠交代过的, 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和你相遇的那一天。”
　　隗钰山点了点头：“我的意思是具体说说是哪一天？”
　　莫迟蹙眉。
　　隗钰山停下脚步, 微笑着道：“几月几号？”
　　莫迟：“……”
　　田鼠：“……”
　　画面就定格在这里，莫迟几次张口, 又不知道说什么, 田鼠知道坏了，赶忙元神传音：“先别慌, 他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你就随便说个日子，被拆穿的话再一口咬定是对方记错。”
　　莫迟定下心来：“六月初三。”
　　隗钰山挑眉：“和我记着的不是同一天。”
　　莫迟一本正经道：“肯定是你记错了, 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可能弄混淆。”
　　隗钰山淡淡道：“你我初遇, 正值早春三月, 朱宝山的雪还没完全化开, ”说到这里，幽幽地看了莫迟一眼：“日子也许会记错, 月份却是不可能。”
　　莫迟像是渡了一场雷劫, 还是十死无生的那种。田鼠已经开始颤抖, 它没想到莫迟会这么不着调, 胡编乱造，也要说个相近的日子！到时候甜言蜜语哄上一番，此事就妥了，哪知这人直接从春天跳到了夏天。
　　出师未捷身先死，不外乎如此！
　　尴尬的沉默中，莫迟当时就想掐死这只乱出主意的田鼠，似乎察觉到他的杀气，田鼠连忙告饶：“我还有很多备用计划。”
　　权衡一番，事已至此真要了田鼠的命也于事无补，不如再试试。
　　“我记错了。”干净利落的认错。
　　隗钰山本准备拿这事说上几句，骤然和莫迟的目光对上，后者的眼睛竟然有着水光，也不知是真是假。他从前做料理得罪过太多人，为了逃命没少演过戏，不久就判断出这事在博同情可怜，然而——
　　总是泛着冷光的双目忽然瞪得那么圆，乌黑明亮的眼珠就那么无辜地望着自己，再配合莫迟此刻的神态，活脱脱一只摇尾乞怜的小狗。
　　隗钰山以手扶额……他是料定了这一招对付自己有用。
　　轻轻吸了口气：“下不为例。”
　　莫迟微微颔首，瞧着已经悔过。隗钰山心下难安，还是冲他微微笑了一下。
　　没过多久，莫迟开始实施第二计划，突然在隗钰山面前化为本体，并将他的手放到相对脆弱的下腹处。按照田鼠的说法，这是对伴侣信任的体现：“我的命就在你的手上。”
　　植物的柔韧性是天然的，隗钰山的手比女子都要纤细柔嫩，还没怎么触碰，莫迟先一步心猿意马，有了反应。
　　“命？”隗钰山冷笑，命是没感觉到，命根子倒是很火热，一脚踹出：“流氓！”
　　莫迟险险避过，虽然这力道不重，但命中的地方很恐怖。
　　动作幅度有些大，田鼠被从莫迟的口袋中甩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天要亡它！眼见就要摔下悬崖，被一根藤蔓甩了上来，隗钰山拎着田鼠的尾巴，似笑非笑望着莫迟：“你养的小情人？”
　　莫迟一脸嫌弃摇头。
　　隗钰山捏了捏田鼠的肚子：“身材不错，公的，年纪大。”边说看莫迟的眼神更加耐人寻味了：“很符合你的审美。”
　　莫迟黑着脸把田鼠从他手中拿过来，田鼠也是激灵的，抱着爪子求饶：“别杀鼠灭口。”
　　莫迟挑了挑眉，现在宰了反而显得自己心虚，冷漠地把田鼠重新塞进口袋：“养着当口粮吃。”
　　田鼠打了个寒颤，又松了口气，起码就目前来说，小命暂时得保。
　　经过前两次的失败，田鼠知道若是再拿不出点真本事，恐怕真的难逃一劫，直接将压箱底的绝活交给莫迟：“等到晚上，你就带他到山顶，期间布下法术，营造出云雾蒸腾之象。届时再说些海誓山盟之语，半推半就的把事成了。”
　　莫迟皱眉：“那可是在山顶。”
　　田鼠故意说得很惹人遐想：“就是要在山顶才刺激。”
　　莫迟一时意动，忍不住看向隗钰山。虽然天气转寒，但他仅仅穿了一件衬衣，比起露出的光滑肌肤，时不时被风吹散的杏子香味带着致命的诱惑。
　　终究还是没有经受住诱惑，莫迟决定最后再试一次。
　　除了惊悚怪谈，朱宝山几乎找不到太有价值的东西，隗钰山不甘心空手而归，摘了些野菜，决定带回去包饺子。
　　莫迟带着他在不大的朱宝山逛了两三圈，一晃眼就是黑夜。
　　隗钰山看了看天色：“是不是该回去了？”
　　莫迟：“这么晚山路不好走。”
　　隗钰山无语，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对于精怪来说，白天和黑夜有何区别？
　　莫迟一反常态的坚持：“我自小就有一个愿望，想和心爱的人在山顶看夜景。”
　　隗钰山并未被感动，反而狐疑道：“这真的是你的愿望？”
　　莫迟面上不显，实则心虚……他怎么可能有这种荒唐的心愿？曾经的饕餮，唯一的目标便是吃遍山海精怪。
　　想到平日里莫迟对自己的言听计从，暂时压下疑虑，还是如他所愿。隗钰山点头的瞬间，莫迟微微僵硬的肩膀瞬间放松。
　　田鼠只是提议让莫迟借助山顶终年不散的积云，布置个气氛，莫迟在这点上做的相当完美。不知用什么手段召唤来上百喜鹊，竟然在山峰间铺出一条鹊桥。
　　如梦似幻，世间奇景莫过于此。
　　隗钰山站在山顶，罡风早就被莫迟封锁，他所看到的，感受到的全都是柔和的风景。这一刻，隗钰山的心蓦地软了。
　　“你有心了。”
　　得了句赞扬，莫迟目光温柔。
　　隗钰山忽道：“不如猎只野兔？”
　　莫迟一怔。
　　掌心一翻，隗钰山拿出数十枚杏子：“等肉烤的金黄，用杏汁浇在上面，保准外香里嫩。”
　　莫迟咽了下口水：“用这么多杏子去烤兔子是不是有些浪费？”
　　隗钰山笑得眉眼弯弯：“今晚管够。”
　　莫迟深吸一口气，转身飞速掠向林间：“我这就去打猎。”
　　口袋里，田鼠彻底绝望了。


第92章 尾声
　　朱宝山天材地宝没有, 能吃的确实不少。
　　莫迟的速度很快, 不多时就抓来一堆可烤的，除了蛇和蚂蚱, 隗钰山竟然还在其中看到一只处理好的山鸡, 不禁纳闷：“山上有这个？”
　　大部分鸡都是家养的, 想要在深山野林找到野鸡，十分不易。
　　莫迟：“我翻了好几座山, 才找来唯一一只。活得如此孤独, 正好送它上路。”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
　　莫迟捡了些枯木生火，隗钰山喉头一动, 继续违心道：“它会感激你的。”
　　火已经生好, 坚毅的轮廓在火光中更为深邃，莫迟点头：“我知道。”
　　他说得十分认真, 反倒让隗钰山无话可说。
　　杏汁被挤出来的刹那，诱人的香味立马朝莫迟袭来，几次压抑住从隗钰山手中抢来的冲动。
　　隗钰山的烤肉技术本身也是一绝, 莫迟眼睁睁望着汁液浇在鸡肉上, 心绪浮动。
　　口袋里, 尽职尽责的田鼠打起精神, 踹了踹莫迟，企图唤醒他。
　　莫迟出现一刹那的清醒, 然而烤鸡的香味溢出, 他觉得这些野味还不足够, 想都不想, 抓住尾巴直接把田鼠提溜出来：“这个也可以烤。”
　　田鼠：“……！”
　　都说卸磨杀驴，这还没得偿所愿，就想着把军师做了！
　　隗钰山瞥了眼肥硕的田鼠，理智占了上风：“可惜已经开了灵智，吃了不好。”
　　田鼠拼命点头：“我家里还有一堆孩子妻妾，要是被吃了他们得饿死！”
　　在它撕心裂肺的哀嚎中，隗钰山目光一紧……一堆妻妾？
　　虽然早对莫迟带一只田鼠在身上觉得好奇，也有些不好的猜测，但一直没有确定，现在……呵！
　　“放心，不吃你。”隗钰山垂眸，方才眼中的思量一点也瞧不出，仿佛什么事都未发生一样，把鸡腿分给莫迟。
　　莫迟舔了舔唇，笃定对方于自己是真爱，鸡身上最好的部位都愿意给自己。
　　这份爱不但慷慨，还分外热情。
　　“多吃点。”隗钰山笑得特别好看。
　　莫迟生平第一次生出些羞窘的情绪：“你也是。”
　　一夜就在飘香中结束，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一脸餍足的莫迟抬起头，隐隐感觉忘了什么。隗钰山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确保火种已经熄灭，活动一下有些僵硬的胳膊：“回去吧。”
　　清晨路上行人不多，为了图方便，莫迟收敛气息化作本体，驮着隗钰山直接飞了回去。
　　玄武写了一晚上论文，照夜鱼和阴阳木也没睡，还作死地开了一个赌局，赌注是饕餮能否成功把月桂树给睡了，连两只小凤凰都有参与。封诀是庄家，魔王铲、照夜鱼都压得是不会，阴阳木觉得都压一种基本赚不了什么，对比莫迟和隗钰山的武力值，前者完全可以霸王硬上弓，果断选择能成。
　　门铃声一响，照夜鱼就迫不及待出来开门，隗钰山吃惊于它的速度还有目中的兴奋。要知道，平日照夜鱼看到自己通常是嫉妒中夹杂着一点怨恨。
　　照夜鱼讨好地帮他把脱下的外套挂好，小心翼翼观察隗钰山的状态。
　　魔王铲比较直接：“朱宝山好玩么？”
　　隗钰山点头：“不错。”
　　山好景好人也‘好’。
　　魔王铲不动声色：“那昨夜过得如何？”
　　隗钰山重复一个回答：“不错。”
　　一旁照夜鱼等不及了：“你们都做了什么？”
　　隗钰山：“烧烤。”
　　闻言所有人都看向他，哪怕是最不八卦的玄武，此刻也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有呢？”
　　隗钰山淡定道：“就是烧烤。”
　　光靠调整已经控制不住神情，玄武用力搓了搓脸，捏出一个还算适合的表情：“你们去朱宝山，就烤了一晚上东西，别的什么都没干？”
　　隗钰山点头。
　　诸多震撼的视线齐聚在莫迟身上，就是这一瞬间，莫迟才想起约隗钰山出去的初衷。一腔怒火发泄在田鼠身上，用力捏着它的身子：“为什么不提醒我？”
　　田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我提醒了，你却只想把我烤掉。”
　　莫迟回忆了一番昨夜的所作所为，状态和现在的田鼠有的一拼。
　　沉默的气氛中，玄武叹了口气，趁隗钰山回房间换家居服的功夫安慰道：“不过是一次小小的失误，别太放在心上。”
　　“你不懂。”莫迟苦笑：“并非因为没有得逞觉得遗憾，令我扼腕的是……我不后悔。”
　　众人：“……！”
　　莫迟回忆起昨天烧烤的味道，咽了咽口水：“能吃到源源不断的杏子，试问这种机会能有几次？”
　　至于肉体上的欢愉，怎么能和味觉上的相媲美？
　　阴阳木后退一步，似乎是受了不轻的打击，他竟然会把宝压在这只只知道吃的饕餮身上，何其愚蠢！
　　在角落安安静静不说话的封诀陷入深思，前些日子他一直为如何阻止莫迟生米煮成熟饭操碎了心，甚至还掉了不少头发，现在看来，简直是杞人忧天。
　　因为隗钰山的劝说，莫迟最终还是把田鼠放了。
　　这就像是生活中的一个小插曲，很快就平息。眼看秋天已经过去一大半，一日照夜鱼忽然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后天是什么日子？”
　　托上次的福，莫迟对纪念日有种天然的抵触。
　　正在和客户对骂的玄武抽空回了句‘泼水节。’
　　隗钰山：“店铺周年庆？”
　　阴阳木：“封印纪念日。”
　　照夜鱼鱼目都差点跳出来，怒道：“没文化，是中秋！”
　　中秋，团圆的日子。
　　念及此，隗钰山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此刻距离天黑还远，瞧不见月亮，即便放逐之地的危机已经被解除，他对月亮还是有一种天然的抵触。
　　照夜鱼瞧出他的心思，道：“中秋可是个大节日，忽视的话说不过去。”
　　隗钰山对过节日兴趣不大，但对庆祝的过程很有兴趣，确切说是他亲自下厨：“为了迎接中秋来临，我决定给你们做最拿手的月饼。”
　　最拿手……众人面面相觑，从这三个字中感受到致命的危机。
　　最终莫迟被推举作为代表问道：“可否具体介绍一二？”
　　隗钰山：“芝士黄油月饼。”
　　莫迟挑眉，除了听上去有点腻，并不是直击灵魂，确定他没准备做特别夸张的食物，也就默认了此举。
　　两天的时间对修士就像一个呼吸吐纳，中秋在期待中降临。
　　这种节日一定要在晚上过才有气氛，胡七带着狐族老祖也到了，隗钰山负责做饭，其余人只能出节目。
　　作为场外观众，隗钰山一掷千金，还拿出十枚杏子作为给冠军的奖励。
　　杏子对玄武等人吸引力一般，然而想到能从莫迟手中夺食，就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一个个摩拳擦掌，精心准备。
　　晚上七点一过，随着月饼一上桌，魔王铲和阴阳木第一个表演节目。
　　隗钰山则和狐族老祖临时充当评委。
　　两人很有礼貌地鞠了一躬：“今天我们给大家带来的是相声《三人行》。”
　　等了一会儿，魔王铲疑惑：“你们怎么不笑？”
　　没有人回答，隗钰山眨了眨眼，虚心求教：“笑点在哪？”
　　魔王铲：“我们只有两个人，题目却叫三人行，不搞笑么？”
　　“……”怪他们见识浅薄。
　　没有任何意外，这个相声从头到尾包含了近十年来的冷笑话，冷得隗钰山和狐族老祖都忍不住披了件衣服。
　　表演中最恐怖的事情是：表演者兴高采烈，观众却在尴尬的氛围中不知所措。
　　五分钟像是修炼了五百年，好不容易熬完这个节目，轮到莫迟上场。
　　得知他是同照夜鱼合作，都觉得不可思议。
　　莫迟一脸冷漠：“节目是《吃鱼》。”
　　众人：“……”
　　莫迟多解释了一句：“这是借鉴当下最流行的大胃王吃播模式，我能吃一千条鱼。”
　　照夜鱼主动把自己做成生鱼片，莫迟吃完，它重新恢复，继续吃。
　　隗钰山扶额：“我开始怀念相声了。”起码还有对话，现在满屋子只有莫迟吃饭的轻微响动。
　　又一个漫长而无聊的节目过去，到了玄武，他做了个PPT，和大家分享医学上的见解。狐族老祖已经快要忍不住杀人的冲动，隗钰山拽了他好几次，才避免中秋血祸。
　　所有节目结束后，最终夺冠的竟然是胡七，后者以燃爆全场的脱衣舞获得了隗钰山和狐族老祖的一致赞同。
　　照夜鱼：“我不服！”
　　阴阳木面无表情：“附议。”
　　“附议！”
　　“……”
　　他们的节目如此精彩，岂能是一个低俗的脱衣舞能相提并论。
　　隗钰山叹了口气，盖过节目的话题，站起身举杯打圆场：“今日中秋，能相聚在此就是缘分……”
　　此刻所有人，哪怕是莫迟面上都露出一丝感慨的笑容，然而内心里——
　　妥妥的孽缘！
　　隗钰山忍住叹气的冲动，扯着嘴角继续微笑道：“在这阖家团圆的日子里，愿大家称心如意，愿我们的友谊万古长青！”
　　清脆的酒杯碰撞声热闹响起，众人皆道：“岁岁有今朝。”


第93章 番外
　　无事生闲愁。
　　事业有了, 爱情有了, 隗钰山突然间就失去了奋斗目标。冬日的暖阳下，他躺在摇椅上, 腿上盖着一条薄薄的羊绒毛毯, 目光眺望窗外皑皑白雪, 轻轻叹了口气。
　　莫迟今天和人约架，确切说是和隗钰山的三十九妈打架。作为月桂树的几十个妈之一, 那位崇尚暴力, 前几天找上门来，声称隗钰山和饕餮在一起, 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斗殴的地点定在郊外的小树林，隗钰山嫌弃那里蚊子多, 交代了莫迟一句千万别把人吃了，就赖在房中。
　　至于玄武最近忙着写论文，阴阳木埋头研究阵法, 试图帮助魔王产解开封印。
　　和这些人相比, 隗钰山已经不仅仅是无所事事所能形容, 纯粹是在虚度光阴。
　　正在鱼缸中游得畅快的照夜鱼冒了个泡：“十二次。”这已经是今天早晨以来它听见的第十二次叹息。
　　对此, 隗钰山本人也是无奈，他很羡慕那些精神奕奕的年轻人, 甚至还嫉妒在楼草坪上耍着太极拳的老人, 因为他们都有自己的生活追求。
　　“我也不想的。”隗钰山懒得转身, 连眼珠子都不愿意转动：“不如你来出个主意。”
　　照夜鱼在鱼缸中仰泳, 似乎在思索。
　　隗钰山再度叹了口气：“你平日里无聊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照夜鱼想了想，认真回答：“我就没有不无聊的时候。”
　　隗钰山总算动了，拿起一卷纸砸了过去。
　　照夜鱼从鱼缸中跳出来：“主人闭关的时候，我一般靠去给饭店打工和相亲打发时间。”
　　都是天雷滚滚，一时真不知道要先吐槽哪个，良久，缓缓问：“你，相成功过么？”
　　照夜鱼鱼尾重重一甩，下面的鱼缸瞬间裂了几条缝。
　　隗钰山已经从它的行动中窥见答案，不再追问。
　　照夜鱼吐了一连串泡泡后方才平复心情：“忽略结果，过程很有趣。”
　　隗钰山挑眉：“具体说说。”
　　照夜鱼：“你会遇见各式各样的奇葩精怪。有的还会留下小礼品，稳赚不赔。”
　　闻言隗钰山动了心思：“既然现在闲着，我们不如约两个看看？”
　　照夜鱼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他：“确定？”
　　隗钰山点头。
　　照夜鱼：“被那只小心眼的饕餮发现，你这就是作死。”
　　隗钰山：“我愿意。”
　　照夜鱼眼珠一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最终选择同意。
　　作为相亲界的老手，照夜鱼手中有大把资源，很快就找到几个可以参加的联谊活动。隗钰山在旁边看得好奇：“不需要发个人信息？”
　　照夜鱼无奈：“又不是人类的相亲，我们玩的就是心跳。”
　　隗钰山觉得有理，事先什么都了解，未免太过无趣。
　　裹成粽子是对冬天的另一种尊重。照夜鱼打扮的花枝招展，还给鱼尾巴绑了蝴蝶结，被隗钰山揣进兜里，中途警告道：“长相气质佳的，要先紧着我，否则我回头就去给饕餮告状。”
　　隗钰山冷漠回应：“无妨，反正是你怂恿我来的。”
　　照夜鱼吓了一跳：“做树要讲良心。”
　　隗钰山‘呵’了一声：“日后你对我要马首是瞻，否则……”
　　按照照夜鱼的打算，原是想拿这件事当做以后威胁隗钰山的资本，不料这世上从来不缺狠人，隗钰山明显比它魔高一丈。
　　寒风凛冽，路上的行人都是低着头匆匆路过。作为植物，自然不喜这样的天气，隗钰山最近是懒散的作风，不想施法，全靠步行。
　　“就快到了。”照夜鱼惬意地窝在口袋里：“再过一个十字路口。”
　　五分钟后，隗钰山的脚步停在一家日料店，里面的老板也是精怪，照夜鱼主动冒出头和他打了个招呼。
　　老板是个光头，长着一副憨厚的相貌，看到它很是高兴：“自从你走了以后，店里生鱼片生意差了不少，要不要考虑继续来打工？”
　　照夜鱼摇头：“再说吧。”
　　老板有些遗憾，领他们去包厢。
　　雅致的小别间里坐着三女两男，精怪又不急着成婚，相亲多是图个乐子，这会儿看到植物类的品种还有一条鱼，纷纷有了兴趣。
　　照夜鱼羞涩地摆了摆鱼尾：“大家好。”
　　其余人笑着回应，隗钰山扫了一圈，一只山羊，两只鸵鸟，剩下两只是杂交的，说不上品种。
　　瞬间就贴上标签：全部可食用。
　　照夜鱼是个自然熟的性子，很快和他们攀谈起来。
　　隗钰山的视线却自始至终没有办法从那只山羊身上移开，已经想出好几种烤全羊的制法。
　　趁着喝水的功夫，照夜鱼警告道：“再这样，人就要被你吓走了。”
　　隗钰山咽了下口水，恋恋不舍地垂眸。
　　不管是什么性质的相亲，有些问题是免不了的，譬如年龄和家底。得知照夜鱼已经两万多岁，众人皆露出诧异你的表情。
　　“你呢？”山羊精怪询问隗钰山。
　　短暂的沉默过后，隗钰山缓缓道：“与天地同寿。”
　　话音刚落，笑声接连响起。
　　“你可真幽默。”山羊精怪明显对他有好感。
　　隗钰山笑了笑，没有说话。老板上来烧酒后，众人就玩开了，这是隗钰山第一次见到照夜鱼交际花的一面，后者在桌上跳起拉丁舞的一刹那，他险些没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一片叫好声中，隗钰山的手机响了几次。
　　几乎不用想，就知道莫迟已经回去。
　　隗钰山不禁摇了摇头，三十九妈也太不耐打了，原本他是寄予厚望，指着对方能拖上一整天。
　　犹豫再三没有接通，如果让莫迟知道自己凑热闹来联谊，后果想都不敢想。
　　刚跳完舞的照夜鱼听到铃声，问：“怎么不接？”
　　隗钰山说了句‘推销电话’，就把手机调了静音。内心却在不停思索解决之道，饕餮的一缕元神在他身上，相当于自己随身安装了一个GPS，对方找到这里是迟早的事情。
　　如果现在离开……隗钰山揉了揉眉心，莫迟的嗅觉可以与土狗相媲美，必然能察觉到自己曾经来过这里。略一思索后很快有了想法，不动声色地猛灌了几口酒，然后给玄武发了个条短信：救鱼！
　　前后不过三分钟的时间，包厢门被猛地打开，哐当一声十分吓人。
　　“哪个不长眼的来……”话还没说完，山羊精怪就被一脚踹了出去。
　　照夜鱼看到莫迟的一瞬间，有种吾命休矣的错觉。再看隗钰山，一副醉醺醺的样子，不知是真的还是假装。
　　见到盛怒状态下的莫迟，隗钰山晃晃悠悠倒过去，“你来了。”
　　月桂的魅惑能力修炼好了不在狐族老祖之下，隗钰山虽然远远不及那个层次，奈何情人眼里出西施，在莫迟眼中，这就是一颗熟透的香嫩杏子！
　　“烧酒味道很好，还要喝。”隗钰山咕哝。
　　一提到酒，莫迟理智回笼，眼神阴沉道：“谁带你来这里的的？”
　　照夜鱼一听，心都碎了，这显然是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好像是它蛊惑隗钰山来的一样！
　　抓住这根救命稻草，隗钰山醉眼朦胧地指着照夜鱼：“它说这里有很好喝的酒。”
　　照夜鱼倒吸一口冷气，又看到隗钰山私下用口型冲它道：再坚持一分钟，玄武很快就来。
　　望了眼莫迟的神情，照夜鱼只觉得就算主人到了，也只来得及给它操办后事。
　　幸运的是，这世间永远不缺无知无畏者。山羊精怪爬起来后，只当自己是被偷袭才落了下风，竟然再次主动朝莫迟袭来。
　　然而仅仅是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打成原形，身上的毛都被拔没了，莫迟盯着结实的羊腿，眯了眯眼，思考是炭烤还是生吞。
　　玄武便是这个时候来的，包厢内一片狼藉——
　　好几个精怪躲在角落瑟瑟发抖，山羊精怪朝他投来求救的视线。
　　玄武竟然恍惚中有生灵涂炭的错觉。稳定心神后指了指隗钰山对莫迟道：“他喝醉的样子这么可爱，难道你舍得和别人分享？”
　　莫迟低头看了隗钰山一眼：泛着薄红的脸颊，一眨一眨的眼睛。
　　瞬间就搁浅了吃烤全羊的念头，选择带隗钰山离开。
　　他走后许久，包厢里的精怪都没从阴影中走出。照夜鱼早就吓坏了，鱼肚翻着，根本无法飘起来。
　　玄武恨铁不成钢地把它抓起：“你就不能少惹点事？”
　　照夜鱼鱼目泛空，喃喃道：“我再也不敢相亲了。”
　　为了证明决心，当场拿刀把鱼鳞噌噌刮了。
　　玄武皱眉：“你在干什么？”
　　照夜鱼严肃道：“剃度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