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家小爸爸你惹不起》 作者:席未来 文案:   敲黑板:主攻,美强,年下颜攻X直男强受   年龄差十二岁,神仙眷侣,齁甜,腻歪死你。   【深夜档爱情喜剧片,苏甜撩骚嘿嘿嘿】   [真-颜值-热搜体质-我们火过.jpg]   谁能想到,当年的热搜网红,毕业后拒绝了光鲜生活,如今竟然窝在棚户区小杂货铺,并与明星男友因三观不合分手。   幼儿园的亲子运动会上,参朗结识了年长自己十二岁离婚带娃的霸总商宇贤。   从此,小团子过上了幸福生活,霸总染上了烟火气儿。   ***   两人年纪相差悬殊,社会地位不同   一开始互相看不惯   从相互扶持的挚友,到风雨同舟的恋人   两个男人一个萌宝   其间发生了种种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   ***   【不可描述-深夜档剧场】   男人离婚了,不会照顾小孩的单身爸爸,人前沉稳霸总,人后焦头烂额。   然后,他遇见了青年。   ——不顾一切地拥有了你。   没有成为人师,没有成为榜样,抛弃了年长者的理智和尊严,深陷于比自己年轻十二岁的青年,并耽溺于他对自己做的这种事。   一点抵抗力也没有,不想停,不想清醒,等到燃烧过后明白过来,才发现两人早已深深地陷入迷乱的深渊中了。   “我会下地狱的。”   “我们一起。”   “参朗……”   “你上天,我不入地;你死了,我不独活。”   一起幸福,一起入土。   ***   杂货铺老板.公司下属.R妻.花豹.颜攻   沉稳霸总.单身爸爸.直.宠溺.叔.强受   .   【甜甜甜嘿嘿嘿大甜文·超级排雷】   ★年下,主攻,攻攻攻!重度受控慎入。   ★两人非C非初恋。年龄差距十二岁。   ★蹭个热词《攻略豪门老男人和他全家》2333   ★神仙眷侣,齁甜,狗血,爆笑,沙雕,深情。   ★走心走肾,日常生活流,感情主线,【蜜月期】有矫情、拧巴、腻歪,不够潇洒,不像个爷们(……)但受是直的,总要有个纠结的过程,嫌弃的宝贝请注意,谁也别说谁跪舔,别吵架哈,俩人各种姿势互相舔,夫夫情趣他们乐意。   ★【蜜月期五章元旦大礼包相当腻歪,受不了恋爱脑言情风可跳过】   ★HE,日常欢脱多,沙雕作者瞎几把写的,脸滚键盘,写文减压,苦中作乐,爱就捧个场,不爱勿批,写完了骂了也没用,请冷笑点X,江湖再见么么哒!   ★点亮:不可逆,不互攻,参粉心脆,勃动,躁乱,会骂人。 内容标签:年下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主角:参朗,商宇贤 ┃ 配角:糖糖 ┃ 其它:年下,主攻,美强,日常 =============== 第1章   这个冬天似乎特别的寒冷,整个城市天凝地闭的。   参朗把面包车停在幼儿园门外的车位,手刹一拉,跳下车,看了眼时间,八点四十分。   掀开面包车的后备箱,里头堆着满登登的零食文具,他卯足了劲儿,把车内货物搬空,后备箱一锁。   两箱饮料上下摞一块儿抱在怀里,参朗朝幼儿园大门走去。   “温大爷,早上好。”   老温热情地从门卫处跑出来,“快来,走小门,怎么不开到门口?”   参朗:“人多,孩子乱跑,不安全。”   “东西不少吧,”老温望向道边的货物,“我打个电话,叫几个人过来帮忙。”   “不用不用,多跑几趟的事儿,”参朗说,“货堆里有一窝小猫,离不了人,您帮我看一下就好。”   “好嘞!当心看路。”   从小门进去,参朗避着人群,绕到围墙边的小路,往教园楼的方向走。   作为南港区收费最贵的幼儿园,剑桥国际是公认的学前教育的首选,有能力把子女成功送进来的家长,都是社会上很了不起的人吧。   身材挺拔的青年,行走在色彩缤纷的幼稚园里,他参观着冬季的园景,四周若有似无的视线也在参观着他。   即使是抱着大货箱,着衣随意,也挡不住周遭投来的惊艳目光。   青年穿着衬衣仔裤,外套羽绒服,棱角分明的面容,不过于白,却细腻,像涂了一层釉,在日照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一双桃花眼儿,侧目抬眸间,盛极的容貌带了些许高冷,眼光中似是有寒霜,浑身散发着极具侵略性的雄性荷尔蒙,看上去性格不太圆润,也不太好亲近。   然而,事实上,并不是——   “小参来送货啊?”   “李老师好。”   “园长在操场呢,评委席上。”   “孔老师好。”   “等等,参哥,这边走,从厨房后门出去,抄近路。”   “谢谢张老师,哦对了——”   参朗在台阶上停步,从饮料箱后面探出头,“小张老师,我搬了一箱咖啡味牛奶,记得你和孔老师爱喝这个,我在纸箱上标记了‘教师用’,别忘了和孩子的吃食分开放——小孩不能喝咖啡吧?”   “是啊,你可真细心。”向日葵班的小张老师有一把会唱歌的好嗓子,她笑盈盈打量了一下参朗,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欣赏:“嗯,今天掌柜的依然很帅,生意兴隆啊。”   “……呃,谢谢?”   一路上不停嘴地和人问好,见人就打招呼,偶尔关怀上两句,大冬天里热乎乎的。   参朗个儿高,大长腿,颜值高,嘴还甜,幼儿园里的每个员工都对这个杂货铺小哥印象不错。   说起来,幼儿园和杂货铺之间还有一段奇缘。   两年前,杂货铺老爷爷救了一个在冬令营不慎落水的孩子,当时湖上结了薄冰,老人毫不犹豫就破冰跳了下去。打那以后,园长就和杂货铺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不论是零食文具还是办公用品,都会在杂货铺下订单,然后由杂货铺四处找渠道去采购。   也幸亏有幼儿园的关照,不然那家破旧的郊区老铺早该关张大吉了。   对众人来说,跳水救孩子的老参是个奇人,他外孙小参更是个妙人。   抛却“长得好”是公认的这一点除外,小参在杂货铺帮忙,不过才给幼儿园送了小半年的货,就记下了园内所有人的姓名,连保安小哥和食堂阿姨也不例外,包括一些小朋友的乳名,甚至是孩子的特长和口味。   性格好,人缘好,记性好。   说到底也是一种天赋。   眼见搬着饮料的参朗进了食堂,孔老师回头瞟了小张老师一眼:“别瞅了,想看帅哥,就去杂货铺看个够。”   “您就别开我的玩笑了,”小张收起偷拍了两张照片的手机,小声说,“我和他不熟。”   孔老师:“虽然说,那孩子没有好工作,也许将来只能得个小杂货铺,但像他那样认真仔细的小伙子当下可不多了,脾气好,相貌好,你可得抓点紧,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   小张老师:“……”   参朗:“……”   身后传来小声对话,参朗连忙加快了脚步。   别人私底下谈论他什么,他多少听说过一些,老实说,他觉得世界上再没有比“找工作”和“女朋友”更尴尬的话题了。   参朗学的是商贸,经过无数次的应聘失败之后,他一怒之下把简历投递到了五百强“世纪恒商”,成功的几率近乎为零,明知道的。   幼儿园食堂里,参朗歇了口气,将两箱饮料放在桌上,随手按开手机邮箱。   果然,没有收到公司的回复,也没有未接来电。   再找不到工作,就只能继承家业了。   小杂货铺怎么了,再不济也是生意不是?   蚂蚱再小也是肉。   注意到微信图标上,有一条未读。   媳妇儿:[我返程了,今晚六点回去。]   盯着手机看了一会,打字:[想吃什么?]   对方久久没回。   *   世纪恒商六十五层,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从会议大厅涌出来。   “商总,那我先下楼了。”   “祝你成功,回来后我请客。”   商宇贤放下咖啡杯,擦了擦手指,对业务部经理交代完了竞标的最后事宜。   总裁特助小方不目斜视,加快了手上的资料整理工作,小圆则是一脸姨妈笑,笑眯眯地看着自家总裁手里的手帕。   有谁见过至今依然在用纯棉手帕和英雄钢笔的五百强总裁?   抛除家族背景因素在外,四十岁之前,年薪三百万,百分之十集团股份,有车有房有人脉有家室,妥妥的人生赢家,显然是每个打工族的职业生涯标杆。   令小圆欣慰的是,公司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对总裁爸爸动歪心思。   当然,除了她和小方之外,也没有哪个注意到,总裁无名指上的婚戒不见了。   商宇贤将手帕揣进西服口袋,看向正在整理文件的两名特助,“你们不用着急,我这边有点私事,要出去一趟,不用跟来。”   说完,商宇贤起身,风衣随手耷在手臂上,大步向会议室大门走,看上去有点急促。   “商总,等等。”特助小圆将笔电一合,紧赶上去,“请稍等一下,商总,风擎的厉总打电话说,他刚刚下机了,九点在老地方等您……”   商宇贤转过身:“厉威扬?你没告诉他我在开会?”   小圆一吓,稍息立正站好,“我说了呀,我一直解释,可是他根本不理。”   商宇贤:“……”   商宇贤叹了口气,望向落地窗外的晴朗天空。   晴天。   该死的晴天。   整整三个月,自己一直委托司机送女儿上下学,连三餐也托付给了幼儿园食堂。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小孩进行亲子交流了。   昨晚,剑桥国际的公众号推送了通知,说是“如果明天不下雪,亲子运动会就照常举办”。   向日葵班的小张老师更是给自己发了微信,不仅把通知复制了一遍,还特别交代:   【糖糖爸爸,明天晴天的话,上午九点三十分运动会开幕式,所有家长都会来,孩子们都很期待这次的活动,请您一定腾出时间,一定一定要到场。】   向来不爱回微信的他,还破天荒应了个:好   看一眼腕表,八点五十分。   还有时间……   商宇贤:“打给姓厉的,说我马上到。”   *   “嘉宝!加油!嘉宝!快跑!”   “朵朵追她,朵朵加油!”   冬风吹,战鼓擂,彩旗气球迎风飘扬。   上午九点五十分,二百米一圈的小操场上,亲子运动会开幕式结束,比赛正式开始了。   观众看台上人山人海,每个小孩都有一个庞大的家属团,虎妈猫爸们恨不得把所有亲戚都请来给宝贝呐喊助威。   和园长打过了招呼,参朗手脚不停,把订单上的货物搬到各个指定地点,有提供给家长和孩子们的零食,也有发给幼师们的饮料,还有作为奖品的书本和文具。   前后跑了十来趟,还剩下最后两箱商品。   其中一箱是奖杯,整箱比较重,留到最后找人帮忙搬运;而此时他怀里的这箱,就有意思了,是一笼子小奶猫。   刚出窝的小橘猫,睁眼不久,为了保暖,大纸箱里除了笼子,还塞了一条小棉被。   纸箱体积大,挡视线,抱在怀里不跟手,参朗没走近道,避开了人,绕到小树林那边。   这窝小猫,并非园长订单上的商品,而是杂货铺里的橘猫崽子。   昨晚参朗把“家里招财下了一窝崽,品种不太纯,正在寻找主人”的事告诉给了园长,园长婆婆非常感兴趣,说是愿意全部接手,并打算在幼儿园东边修建一座猫咪小屋,各班级成立饲育小组,由小朋友轮流照顾喂养。   参朗:“……”   看看,啥叫有钱任性,这边人还没地儿住呢,那边要给猫盖房了。   抱着一箱子小猫,参朗走到墙边的童话小屋时,眼前一闪而过一个蝴蝶结。   有个孩子蹲在小树后面。   隐约听见小声的抽噎。   参朗听了半天,表情越发地凝重。   开开心心的活动日,怎么会有小朋友躲开人群哭鼻子?   参朗环顾四周,没看见哪个幼师经过。   大家都在忙运动会,也不能任由孩子乱跑,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   生怕吓到小孩,参朗轻咳了一声,故意加重了脚步,“这里有小猫,小猫崽儿哦,”这么神经质地咕哝着,大踏步走到小孩身边。   人家压根没理。   对方小小一只,小肩膀一耸一耸的,光顾着吸鼻涕,丝毫没注意到,一个陌生人已经慢慢地接近了。   这么近还没发现?   安全意识太薄弱,给家长打零分。   脸蛋有点红,手背也皴了。   没有好好抹过护肤霜?   零分。   蝴蝶发卡歪在头上,辫子扎得乱糟糟。   零分。   小皮鞋倒是漂亮,一看就不是地摊货,但鞋底也太薄了点……   零分,零分,必须给家长打零分!   参朗原地想了想,悄悄地转身,往回走,没多远,手伸进纸箱,从笼子里捉出一只小奶猫,往枯萎的草丛里轻轻一扔——   “那个,前面的小美女,”参朗问,“能帮大哥哥找一下小猫吗?”   小美女:“……”   眼泪汪汪地,小脸儿也哭花了,被来人吓了一跳,还打了个嗝。   原来是向日葵班的小姑娘。   参朗认出了她。   小团子性格比较孤僻,不怎么合群,经常放学之后没人接,好几次他晚上给厨房送货,都看见她一个人在食堂里吃儿童饭。   参朗眨了眨眼,依稀想起一张挂在美术玻璃屋里的蜡笔画,是获得一等奖的作品。   下方有孩子的署名。   一等奖:糖糖   (向日葵小班:商言叶)   作品名字是《我们俩》。   画布仿佛一个空阔的宇宙,有两个分开的大圆圈,像擦肩而过的两个星球。   一个星球是阳光下,一个男人站在高高的摩天大厦上,西服革履,皮鞋锃亮,眼下密密麻麻的全是机器人,正在面无表情地往楼顶上攀爬。   一个星球是月色里,一个小孩在小黑屋读故事书,双马尾只扎了一边,另一边头发披散着,身边是满屋子坐在地上垂着头的布娃娃。   机器人表情一致,肢体动作各异。   布娃娃动作一致,脸上表情各异。   乍看去相当诡谲的一幅画。   细看来又有点……   无可奈何。   当时,参朗是第一次参观幼儿园的美术馆,他在那幅儿童蜡笔画前,站了很久很久,满脑袋都是一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   “哦,原来是糖糖。”   参朗唤出了小孩的名字,不等对方回过神,他弯下腰,把一箱小猫放在小孩眼前,急慌慌地问:   “糖糖同学,你看见哥哥的小猫了吗,这样的小猫,丢了一只。”   小孩:“???”   大约是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小奶猫。   小团子呆了呆,乃至于哭泣的表情也僵住,小孩子对小动物有着天生的亲近与喜爱,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   毛茸茸,小小的,软软糯糯咕堆在一起,太可爱了。   眼泪还挂在下巴上,小孩盯着一窝小猫崽,整个人都有点懵:“嗝,没,没呀,我也不知道……”   参朗露出焦急神色,一口话剧腔:“天呐,太糟糕了,这么冷的天,小猫会冻死的,那简直是一定的!”   小团子:“……啊,啊?”   参朗:“大哥哥空不出手,你帮大哥哥找一下,好吗?”   “好倒是好,可是,那怎么办呀,我真的没,嗝,没看见……”   小团子这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急了,小脸儿又开始纠结,要哭不哭的,惊慌地四处张望着。   参朗并不打扰她,观察着小孩的情绪变化。   忽然,她睁大水汪汪的眼睛,抬手指向不远处:“咦?有了,看见了!我看见了!”   参朗一脸惊讶:“真的么,在哪呢,大哥哥怎么没看见?”   糖糖一脸笃定:“真的,在草地里,我去找,马上就回来。”   “真了不起,糖糖,那就拜托你了?”   “交给我没问题的。”   “当心看路。”   “嗯。”   小孩用手背抹了把眼睛,深吸一口,一下振作起来,鼓足了勇气往那边大步走。   呼,好浮夸,看着小小一团的背影,参朗暗暗揩了一把汗,幸好自己的烂演技足够糊弄住小朋友。   一孕傻三年,奶爸蠢十年,每个爹妈都是戏精,朋友圈诚不我欺。   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小团子走到草丛边,好奇地盯着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猫,扭头问:“大哥哥,它会不会咬我?”   “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参朗煞有介事,“你喜欢它,对它好,它就不会咬你。”   小团子表情一肃:“我喜欢它,会对它好的!”   参朗:“那就是了,地上太冷了,快把它抱起来。”   “让我抱?”糖糖先是紧张,又有点小期待,小心翼翼地蹲下,捧起小猫抱在怀里,兴奋地来到参朗身前。   天真无邪的笑脸,怎么会这么萌。   完全是犯规啊,还真是治愈。   搞掂!   参朗有点得意:“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小孩仰起头,也一脸得意:“大哥哥,它特别喜欢我。”   参朗:“……”   这个天该怎么聊?竟然无言以对。   所以说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参朗干笑了下:“是了,它们以后要住在幼儿园,小朋友要亲手喂养它们,一只也不能少,你要帮大哥哥抱好它,我们把小猫们送到园长婆婆那里去,这是我们俩今天的任务,”说着,他板起脸,严肃地问,“糖糖同学,你接受这个任务吗?”   “喂养?”小孩理解了一会,两眼发光,一下笑开了,“遵命!”   “出发吧。”   参朗轻轻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小孩的头,弯腰抱起大纸箱往前走,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一人在这儿,大家都在开运动会。”   小团子加紧脚步,跟他往前走,“男生玩的,赛跑。”   “谁说的,不是也有女孩么,”参朗看她一眼,“听说,还有亲子项目,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玩游戏那种。”   “……哦。”   “哦是什么鬼?”   “……”   “???喂?怎么不说话?”   “……”   小团子不吭声,忽然停住脚步,低头盯着怀里的小猫,小声咕哝了一句什么,然后闷头往前跑。   “什么?等等,我追不上你了,站住!”   这小鬼跑什么?   参朗加快脚步,追到她的身前,挡住小孩的去路。   小团子:“……”   “怎么回事,突然跑起来很危险,跌倒了怎么办?”参朗半蹲下来,板着脸,与小孩平视着。   与她沉默对视了一会。   参朗轻声说:“你看,怀里的小猫都吓坏了,哥哥还搬着大箱子,下次可不敢这样了,听见了么?”   大约是觉察到了面前人的善意与紧张,被严厉批评的小孩强忍住眼泪,老实地点点头:“听见了。”   参朗语气放柔:“那我问你,刚才自己一个人嘀咕什么呢,大哥哥没听清。”   小团子:“……”   参朗:“说话,大人问话,你要回答,礼貌呢?”   小团子瘪了瘪嘴,“爸爸……”   参朗:“大点声,听不见。”   小团子哽住喉咙,小小声:“爸爸是大笨蛋。”   参朗:“???”   “爸爸是大笨蛋。”   “啊?”   小团子抬起头,嗫嚅了一下,大声喊:“爸爸是大笨蛋……糖糖,没有人一起玩游戏嘤嘤……爸爸是大笨蛋!大笨蛋啊啊啊啊昂!!”   参朗掏了掏耳朵:“……听见了。”   两分钟后。   “嘤。”   “发泄好了吗?”   “嗝。”   “玩个游戏嘛,多大点儿事,至于么?”   “呜。”   “……别哭了。”   “呜啊啊,吴大宝他爸爸说,不要跟糖糖一组,说糖糖没有爸爸妈妈,不可以一起玩游戏,糖糖在桌底下都听见了,呜啊啊啊昂……”   你还没完啦?   鼻涕,注意鼻涕,吃进去了啊。   咋整。   大晴天的,你在桌底下是想干啥?   连吐槽都不知从何处吐起。   生平第一次弄哭小孩。   参朗面上不显,却是心急如焚,揉了揉额头,在羽绒服兜里掏了半天,扯出一个皱巴巴的小手绢,随手在小孩鼻底下揩了两把,嘴上还有一句没一句地咕哝着:   “行了,今天你遇对了人,咱俩也算是有缘。大哥哥我,幼儿园扫地僧,游戏界翘楚,三路游走大杀四方,人称钻石打野爸爸,带妹也不遑多让,今个天气好,适合上天,哥带你装逼带你飞……”   糖糖:“???”   参朗:“发什么呆,走起。”   小孩赶紧跟上,伸出小手,拉紧了大哥哥的裤腿:“走,嗝,走哪切?”   “玩儿切。”   “啊。”   “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吴大宝他爸,摁死他!”   “嗝。”   …… 第2章   “糖糖加油,糖糖真棒!”   “……快赢了,黄队一定能赢!”   “哥哥加油,追大宝他爸,追上了!”   “追上了?”   比赛场上,观众看台上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眼前仅存的两组亲子选手。   亲子运动会注重的是团队配合,几乎没有个人赛,都是团队和亲子之间的互动。   此时的游戏是“骑马打仗”。   分为红黄蓝三队,小宝贝们戴着队色的帽子,骑着爸爸的脖子,算是完整的一组人马,五组一队,进行摘帽游戏——把敌方小朋友的帽子摘掉,放在己方的战利品收集区,最后帽子还留在头上的,就是幸存的获胜队伍。   参朗是黄队,堵截住男人的逃亡之路:   “吴大宝他爸是吧,幸会。”   吴爸爸面皮一抽:“幸会?”   吴爸爸是蓝队,三十多岁,膀大腰圆,体力不错,扛着胖儿子一点不带喘的。不过,尽管他力气大,但不比小伙子年轻灵活,大宝也不如糖糖细心灵敏。   另一边红队已经全军覆没了。   仅存的蓝、黄两组人马,交手了几回合,渐渐地,吴爸爸显出颓势,被参朗追得四下逃窜。   骑在大哥哥肩颈上的小团子,在参朗敏捷地跳过障碍物,跑到吴大宝父亲的身侧时,快速地伸出小手,在大宝左边出了个虚招。   大宝吓得往右边躲,直拽他爸的右耳朵,吴爸爸疼得哇哇大叫往右边跑。   不成想,参朗紧紧把住了糖糖的腿,一个雁式旋转,凌波微步似的,围着对方转了两圈,来到了对方的正后方。   “看哥神走位,”参朗低声,“糖宝儿,上!”   “嗯。”小孩一脸镇定。   配合了这么多回合,她早就换了一只手,等在那儿了。   “干得漂亮!”   “摘掉了摘掉了。”   “黄队获胜,黄队赢了!”   “黄队!黄队!”   生怕两边家长玩上了头,在胶着中打起来就不好了,裁判老师赶紧上前,吹哨举旗:“比赛结束,请双方分开,糖糖获胜!”   广播:【现在宣布比赛结果,商言叶小朋友和代理爸爸获胜,所属:黄队,向日葵班积分80分,获得最终胜利!】   比赛场地一边的淘汰席,原本垂头丧气的黄队小朋友全跳了起来,一拥而上。   “糖糖!好棒!太厉害了!”   “糖糖真行,我都以为咱们要输了。”   “大哥哥跑的真快!”   参朗把小孩从肩头抱下来,稳稳放在地上,笑看一群小孩手舞足蹈,簇拥着一开始被大家排挤的糖糖。   小团子小心地仰起头,看向大哥哥。   参朗赞许地朝她比出个大拇指。   赢了?   赢了!   大哥哥没有骗人,真的能赢!   被小朋友们包围着,小团子眼泪汪汪地,脸上露出灿烂的笑。   小张老师:“小朋友们,让糖糖同学代表我们班去领奖,好不好?”   小朋友们:“好!”   *   上午十点,剑桥国际幼儿园大门外。   一辆低调的黑车正寻找着停车位,来回开了三圈,最后慢慢地停在了路边。   车窗落下。   商宇贤瞟了一眼那辆白色破面包车,毫无公德心地停在两个车位之间,车头往左斜着,车尾往右边怼,显然车主已经尽力了。   商宇贤皱了皱眉,无奈地目测了下,打方向盘。   黑车慢慢地转向,移动,倒退,从面包车的左侧,紧挨着,车贴车地挤了进去。   开车门,男人下车。   掸了掸风衣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就在这时候,院墙内传来广播的声音:   【……商言叶小朋友和代理爸爸获胜……】   “???”   男人动作一顿,盯了袖口足有三秒,大步往幼儿园走。   *   “嘟嘟——”   “加油!加油!加油!”   眼前是色彩缤纷的旗帜,看台上人群涌动,贯入耳中的噪音,引起了商宇贤的头痛症。   太阳穴突突直跳。   商宇贤眯起眼,环视运动场四周的班级牌,寻找到向日葵小班的位置。   微风清寒,日光灼目,着深色风衣的男人,仿佛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行走在喧闹的人群里,一切绚彩纷华都成为了他的背景。   此时,赛场上正在进行“接力借物”的比赛。   先由家长跑第一棒,在跑道上的指定位置进行抽签,按照上面的要求借到指定的物品,将物品送到“战利品收集区”,接着,由孩子开始第二棒的借物跑圈,最后第三、四棒则是大人与孩子一起跑。   糖糖的手里,是刚借到的一本儿童读物,正在跑道上奔跑。   由于大长腿的参朗是第一棒打头阵,眼下,向日葵小班的糖糖是第一名,紧随其后的是蒲公英班。   原本一切都在顺利进行,突然间,不知怎地,糖糖在奔跑中走了神,视线被跑道边的围观人群吸引,脚步越来越慢……   最后,小孩居然停住脚步,转了个方向,直直地跑向围观人群——   “爸爸!”   商宇贤:“……”   参朗:“???”   远处,参朗正在接力线上摆造型。   青年早已脱掉了厚重的羽绒服,只穿了件长袖T,仔裤低低地挂在劲瘦的腰胯上,夜跑鞋看上去相当专业。   眼看着小团子跑在第一名,还有二十米就能和自己接力了,参朗打量了一下和自己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的家长们。   将对手的战斗力属性逐个分析品评了一番。   很好,这波稳了。   下一步,只要扛着孩子,借两样东西,跑在最前面……   搞掂!   答应小朋友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冠军必须有。   嗬,和幼儿园打比赛……   老子以前可是和小学生一起打通宵的。   参朗跃跃欲试,举着一只手,眺望前方的跑道,接力的姿势都已经摆好了。   这时候,却见小孩喊了一声什么,步速变慢,跑了个斜线,慢慢地,脱离了跑道……   “雾草?”   参朗彻底傻了眼。   衣服都脱了,你给我闹妖蛾子?   参朗:“歪了,歪了,歪了啊宝贝儿,你确定不是在逗我?”   “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吧?”   旁边的家长提醒道。   有些小朋友确实注意力不够集中,手上的事情还没做完,就跑去做别的事。   四周的家长们看着跑了一半就去别处玩耍的小团子,对参朗发出了善意的笑声。   参朗有点尴尬,老脸一红,“阴谋,这是阴谋!看什么看,谁家的老狐狸勾搭了咱家小崽子?”   众家长:“……”   参朗双手合喇叭:“糖糖,过来,到哥哥碗里来!”   根本没人理他。   蒲公英班的大宝超过了她。   红玫瑰班的朵朵超过了她。   满天星班的石头超过了她。   参朗:“……”   失策了。   要输。   参朗悲愤交加:“糖糖,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蒲公英班在看着你,满天星班在看着你,吴大宝超越了你,商言叶,向日葵班小朋友都在期待着你,大家都在给你加油!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你不是一个人!”   众家长:“……”   参朗恨其不争:“大哥哥生气了,再也不理你了,我不跟你好了,说到做到!”   众小孩:“……”   参朗怒不可遏:“商糖糖,你敢拖我后腿,放学憋走,给我等着瞧!”   众幼师:“……”   也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参朗的咆哮和威胁,脱离轨道的小团子,在人群那边呆了一下,忽然掉头,往参朗的方向跑。   速度越来越快。   小小一团子,穿得厚厚的,就像一个球从远方滚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什么,灌了一嘴的风。   参朗:“??听不见!快跑,别哔哔!”   众人:“……”   *   本来还是第一名,现在接力线上只剩下自己一个大人了,这是要吊车尾的节奏呀。   批评教育什么的,哪里顾得上那么多,眼见小孩朝自己扑来,参朗半跪下来,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她。   小小一只举起来,胳膊一夹,扭头就跑,直朝战利品收集区狂奔而去。   臂弯夹着小孩,他跑得飞快!   超过了满天星班的石头爸爸。   小团子被夹着,安之若素:“大哥哥,我爸爸来了。”   啧,就那个零分的?   经过方才让小孩掉队的围观人群。   奔跑中,顺着小孩手指的方向,快速地瞟了一眼:“哪个?”   小团子:“盯着你的那个。”   参朗:“……”   来到向日葵小班的战利品收集区,小孩把“借来的”《小王子》上交了,参朗注意到,小纸条的借物要求是:   【最喜欢的书】   裁判老师:“审核通过,借物合格。”   参朗二话不说,抱着小孩往抽签区跑。   远了,才问:“小王子很有名啊,你能看懂?”   小团子回忆了一下:“爸爸读过的,听不太懂。”   参朗皱眉:“听都没听懂,怎么会是最喜欢的书,你是不是对裁判老师撒了谎?”   “没有说谎!爸爸真的读过的,声音可好听了,糖糖最喜欢听爸爸讲故事了,”小团子急了,语气里还有点委屈,“就是读得有点快,机器人一样,不太有趣,所以糖糖才听不懂的……”   “这个锅你爸可不背,”参朗干笑,“有人读就不错了,还没人给我讲过睡前故事呢。”   小团子眼睛发亮:“那,大哥哥你来我家,让我爸爸给你讲啊。”   参朗:“……”   小团子:“你来吗?来吧,我爸爸的屋子可大了,床也可大了。”   参朗一窘:“胡闹。”   小团子眼睛一瞪:“对了,就是这个,你来和我爸爸睡,他肯定会和你说:胡闹,快睡,不许胡闹!”   参朗:“???”   小团子:“嗬嗬嗬,表情可吓人了。”   参朗打了个哆嗦:“……”   WTF?   有点邪性了啊,这孩子到底看出了什么?   仅仅,只是,无意间,在学大人说话?   天气这么好,我是谁,我在哪,我在柜子里躲了这么多年,为什么一定要在这里应付一个小崽子?   这特么其实是一种修行吧。   …… 第3章   跑到抽签区。   满天星班落在了最后。   参朗带着小团子落在倒数第二名。   前头是红玫瑰班的家长爸爸,正抱着孩子阅读小纸条上的要求,嘴上还咕咕囔囔:“这一圈,需要借到的东西是……【最可爱的女老师】……我去!坑,这是个坑啊!”   坑的好。   这波真稳了。   参朗跑到抽签区,动作娴熟地将小孩往肩膀上一扛,在裁判的监督下,从玻璃缸里随便抓了个纸条,连看也不看,拔腿就往人群里跑。   “让我们借什么呀?”小团子挣扎了一下。   “鬼知道写了什么,”参朗说,“没空看,只求不坑,不得罪老师。”   不管要求借什么,先往人多的地方跑,准没错。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跑就对了。   参朗夹着小孩,一边撒腿狂奔,一边手口并用,牙齿撕开封印,打开纸条,上面写——   【最喜欢的人】   草?   玩的骚气啊。   “怎么又不说话,”参朗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吗,最喜欢的人。”   小团子:“……”   沉默了良久。   小孩再次陷入了忧桑。   参朗脚步渐缓,“没有喜欢的人?也是,早恋不好……哦,对了,爸爸妈妈好像也可以算在内。”   “喜欢哥哥,”小孩蔫巴巴地说,“糖糖最喜欢大哥哥了。”   你可拉倒吧,注意你的表情。   撒谎。   参朗有点无力:“但是你不能借大哥哥,我已经是你的队友了。”   “……哦。”   “??又哦什么哦?”   “……”   “说话。”   “……”   又来了。   大姐,有意见你倒是提啊,你讲出来啊,动不动就不吱声,谁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闷油瓶子,拧巴劲儿,跟谁学的?   参朗停下。   站在跑道中央,低头盯了小孩一会,索性掉了个头,往刚才经过的围观人群跑去。   *   太危险了。   围观人群里,商宇贤食指压着额头,强忍着耳边的嘈杂声,看见跑道上的年轻小伙子朝自己跑来,一只胳膊还夹着自己的女儿。   近了,参朗将小孩翻了个个,瞅了瞅小孩的脸,抬头朝人群里一扫,一眼就注意到了那个男人。   遗传基因就是没的说。   面料高档,私定剪裁,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这相貌……   还真是显眼。   垂目三分笑意温润谦和,抬眸七分凌厉高冷霸总,整个人都自带控场气质。   “我爸爸。”小团子小小声,有点蔫。   参朗一个急刹车,连招呼也没打,“大叔,糖糖说你是她爸爸?”   商宇贤:“……”   周遭闹哄哄的,也许对方鼻腔里发出了淡淡回应,反正参朗是没听见。   参朗打量一下男人,往前探着身子,凑到他耳边:“都说了是运动会,你穿这身,来走秀?”   耳底扑来热气,商宇贤往后躲。   参朗挤开人群:“躲什么,快过来。”   商宇贤眯了眯眼,盯向乖乖耷拉在别人臂弯里的小崽子,往前走了一步,刚抬起手臂,打算接过自家小孩……   手腕一下被人抓住!   力道之大之坚决,猝不及防,让商宇贤险些站不稳,他蹙着眉,并不挣扎,嘴角微微下沉:“你做什么……”   话音未落。   “借用一下,”参朗打断道,一把将商宇贤从人群里捞了出来,“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不等男人发问,参朗拽着对方的手,转身往赛道上走:“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当没听见。”   商宇贤:“……”   *   商宇贤有些喘。   奔跑中,看向握住自己指尖的手,又抬眼望向青年的侧脸。   大约二十四五岁,宽肩,细腰,大长腿,他跑得可真快,还负担着小孩的重量,是幼儿园新来的体育老师?   三十五岁之后,自己就没再坚持运动了。   皮鞋也不太跟脚,商宇贤的眼前越发地模糊,更是无暇看路,任青年拉着自己,跟对方往目的地跑去。   战利品区域。   “到了。”   参朗把手上“借到的物品”往向日葵班的收集区一甩。   纸条妥妥递给裁判老师,打量着喘息的商宇贤,嘴角一勾:“才二百米,连前戏也不够吧?”   商宇贤黑着脸,压住左腹:“……”   参朗将小孩往地上一放,把她头发上松了的发圈摘下来,快速地重新扎了个丸子头,换了个胳膊夹孩子,回头看向孩子她爸:   “使用完毕,您请自便。”   商宇贤:“???”   什么叫万物相生相克,这位谈判桌上舌粲莲花的总裁先生产生了强烈的自我diss心理,他此刻就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糖糖将军,粮草已备足,我们走。”   “驾!”   “唏律律唏律律!”   商宇贤:“…………”   *   望向扛自家小孩远去的青年背影,商宇贤站在物品堆里,有点懵。   看守战利品的裁判老师回过神,打量着眼前这个英俊男人,看了看纸条上写着的要求,又仰脖望向参朗的背影……   合格?   “核对完毕,物品合格,向日葵加十分,”裁判老师在纸条上盖了个章,小心地说,“家长,您可以离开了,请到观众区休息。”   商宇贤:“……”   不悦的气息就快具象成黑雾了,毫不掩饰地四下扩散着。   裁判老师:“这位家长?”   商宇贤:“您是说,我是战利品,还是合格物品?”   裁判老师嘴角一抽:“呃,话是这么说,是借物的要求……”   商宇贤脸色柔和,可那眼神也太吓人了,不经意地瞟了一眼筐子里的小纸条。   目光一下子定住。   他们刚刚借的是自己呢。   会是什么?   商宇贤往旁边侧了侧身,挪了半步,凑近了筐子,低头细看——   【最喜欢的人】。   裁判老师还在解释:“就是个小游戏,孩子的心思比较单纯……”   “……”   商宇贤别过头,耳尖渐渐泛红。   裁判老师浑身一僵:“???”   *   最后一圈借物接力。   参朗和第一名的吴大宝他爸,一起从抽签处拿到了纸条,参朗瞄了一眼上面的字,连想也没想,撒腿就跑。   吴大宝他爸举着【食堂阿姨】的纸条:“……”   这边,商宇贤刚走回场边观众区,就看见参朗夹着小孩,又跑了回来。   商宇贤:“???”   参朗离老远冲他招手:“帅哥,别耽误时间,快来啊。”   商宇贤:“……”   这造作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参朗跑到他面前,笑得人畜无害:“大叔,再借用一下?”   叔?   十秒之前还叫着帅哥,商宇贤:“不借。”   参朗:“……”   其实参朗也累了,他把小孩放在地上,一只手牵着小手,另一只手拽着小孩他爸的衣袖不放:“事急从权,最后一圈,你还行不行?”   商宇贤看向他起伏不定的胸膛,“这话该我问你,你还行么,别摔了孩子。”   参朗侧头一笑:“行不行的,你猜?”   商宇贤:“……”   商宇贤小幅度地挣扎了一下,环顾二百米运动场。   问一个男人行不行,这个问题让人怎么答?   看来要重新启动晨跑计划了。   反正小团子是被折腾得不行了,小孩软软地蹲在地上不起来,“大哥哥,我真的太累了呀。”   参朗一愣,松开商宇贤的手腕,目光从孩子她爸脸上移开,落在小孩的脸上,“你们一大一小的,搞事情是吧?糖糖,你是说,你想放弃了?”   商宇贤:“……”   “没有,”小团子软糯地说,“我就是颠的太累了,想歇一会。”   “歇一会,我之前给你讲了龟兔赛跑,”参朗板着脸,“你想认输了,是不是?”   见撒娇耍赖没有用,小团子委屈地站起来,“不是,不是的,人家就是……”   参朗痛心疾首:“就是!你就是想认输!你想输给吴大宝,我输给吴大宝他爸!”   小团子:“……”   商宇贤:“……”   参朗黯然神伤:“咱俩事先说好了,要坚持,拿冠军。商糖糖,大哥哥扛着你跑了一千米,最后一圈你要放弃,你说话不算话,以后还怎么做朋友?”   小团子一下慌了,急急哽咽了一声,上前拽住参朗的手,仰着头小声哄:“我算话,算话的,你别生气了,嗯?”   商宇贤:“……”   “我不仅是生气,这是原则问题,”参朗严肃道,“挂机掉人品,会被投诉的,以后就没人跟你玩了,会被拉黑名单的,侬晓得伐?”   小孩立正站好:“我晓得的。”   “下不为例?”   “例。”   商宇贤:“……”   和小孩击了个掌,参朗半蹲下,将小孩抱起,回头看向转弯处的蒲公英班。   吴大宝他爸左手抱着胖儿子,右手拉着借来的一个食堂大婶,脚步沉重地追了上来。   “强弩之末。”   青年嘴角浮起一丝嘲讽。   “抱紧我。”   薄而结实的肌肉一紧绷,像一只狩猎的花豹,一把捞来商宇贤,抱起小孩,直朝跑道对面的终点冲去。   商宇贤:“……”   小团子:“……”   “糖宝儿,告诉你一个秘密,”说话断断续续,喘息也很重,参朗对怀里的小孩说,“冠军奖杯,是水晶的,大哥哥亲自选的,百里挑一,可漂亮了。”   “真哒?”   “想不想赢?”   “想!”   “不认输?”   “不输,要赢,要坚持!”   “真棒,这是谁家闺女,你叫大漂亮是吗?”   参朗一边跑一边逗娃,耳边是小孩咯咯的笑声,眼角瞥向身旁的男人,得意扬了扬下巴。   一百二十米。   七十米。   三十米……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侧头看向那个年轻人。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把孤僻的女儿,哄得这么高兴。   他是真的年轻。   神采飞扬。   回想十年前的自己,当时只顾打拼,根本不及他一半有活力吧。   商宇贤暗叹了一声,心里其实是感激的。   …… 第4章   终点的哨声响起。   裁判老师拿着小纸条看了又看,瞅了眼笑眯眯的参朗,又抬头端详着“借来的”商宇贤,将小纸条塞进小孩的手里,招呼另外班级的裁判过来。   几名女老师观摩着黄队的“战利品”,一副“我有话要说但是我就是不讲”的激动表情,互相确认了眼神,主裁判深沉地点了点头。   举起小黄旗:   “借物合格,第一名,向日葵!”   广播:【……接力比赛的获奖班级,冠军:向日葵小班!】   颁奖台上,小团子朝台下的两个男人挥舞着小手。   参朗浑身脱力,瘫坐在儿童小凳上,高举着双臂给予了回应。随后披上羽绒服,擦了把额头上的细汗,从小张老师手里接来手机。   “拍了不少照片吧,麻烦你了。”参朗说。   小张老师笑盈盈:“不麻烦,都是纪念。”   参朗翻开相册,手指划过屏幕上运动会照片,自己一个人放飞自我傻乐了一会,往嘴里连塞了几块小熊饼干,回过神,扭头看向一旁站得笔直的男人。   “愣着干什么,过来一起看。”   一把捉住商宇贤的手臂,把他拉得弯下腰。   “来两块,补充热量,”小饼干往男人手里一放,手机递在对方眼前,参朗说:“运动会的,留个纪念,将来都是珍藏品,你先挑挑,回头我怎么传给你?”   商宇贤婉拒了零食,略显踌躇:“……嗯。”   参朗:“???”   对方没声音,商宇贤以为他没听见,接过参朗的手机,侧目与他对视着,点点头:“嗯,可以。”   参朗:“…………”   这个上司审查报告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妈哒,不干了!   这个天真没法聊。   微信啊,邮箱啊,联系方式啊,嗯是什么鬼?   商宇贤的目光从那张俊得不像话的脸上移开,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指轻轻点了点在缩略图里比较鲜艳的一张。   一眼就看见一张照片里,小女孩穿着小裙子,骑在参朗的脖子上……   男人脸色一黑。   再往下看——   夹着跑的,扛着跑的,背着跑的;   举在怀里猛亲的。   商宇贤:“……”   “怎么样,这张,还有这张,拍的角度多好。”参朗炫耀地介绍道,对方久久没回应,往旁边一瞅,正对上商宇贤的视线。   莫名地感到背脊发凉。   参朗:“???”   商宇贤:“……”   刚才商宇贤已经从家长们口中听说了这个青年的来历,并不是幼儿园教师。   幼儿园竟然允许校外人员接近小孩???   一个陌生男人,把自己的女儿像玩意儿似的抛高高。   又搂又抱又亲又啃的……   商宇贤的脸色不太好,一瞬不瞬地盯着参朗,目光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   手指慢慢地按上“全选”,然后落在了“删除”上。   “你干什么?”   参朗伸手去夺,抢了个空,注意到远处走来的小团子,他压低声音,“我告儿你别闹啊,你没权利删我东西,快还给我!”   商宇贤唇角挂着一丝笑,“我没权利,你脑子里勾芡了?”   参朗:“……”   是否要全部删除?   确定。   “……别!”   说好的人美心善大定律呢?   脑袋得被门挤成什么样才会自来熟到和他分享照片的程度?   本来就不熟,自己和小团子也没啥关系。   难不成是……   嫉妒?   他嫉妒自己和小团子拍了亲子照。   妥妥的嫉妒。   可照片是无辜的啊,再也回不去的五岁,最后一个运动会的照片,再过两个月,糖糖就六岁了。   那孩子聪明可爱萌萌的,参朗是真喜欢,照片清空了,他心里难受,额头发胀,眼睛发红,怒视着眼前的大叔。   商宇贤:“你要哭?”   参朗:“……”   商宇贤:“我不会哄人。”   参朗:“…………”   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这时候,小团子跑到了二人面前,离参朗还有一段距离,就伸手要大哥哥抱抱。   商宇贤赶在对方之前起身,走上前,抱起了小孩。   “大哥哥,快看我的奖杯!”小团子兴奋得直嘚瑟,在爸爸怀里挣扎了两下,对着参朗的方向,身子往前一扑。   “小心!”   参朗连忙起身,一把扶住了孩子的前襟。   “放开。”   商宇贤往旁边一躲,挥开他的手,一直维持的平静表情染上三分厌色,“今天非常感谢你,但希望以后别再见面了。”   说着便将小孩牢牢地护在了怀里,又警惕地退半步,眼神中满是“别过来”的警告。   参朗纳闷:“什么意思?”   话音刚落,听见对方低低地说了两个字:   “变态。”   简单,粗暴,明了,硬怼。   参朗一脸懵逼:“???”   等等,为什么用看苍蝇一样的眼神看我?   该不会……   该不会被认为是恋童癖了吧?   商宇贤不动声色地侧过身,挡住小孩的视线,紧盯着参朗的眼睛,死死盯了一会,薄唇轻动,拂袖而去。   一举一动皆是从容,尽显沉稳,得体又优雅。   可是那个“你给我小心一点”的口型,是个男人都懂的吧?   如果是H-GAME的话,此处应该引发了剧情CG:   孩子她爸会和自己有一场世纪之战,天雷地火,昏天暗地,一边抽打,一边谩骂,诸如:你这个杂碎,幼齿控,萝莉控,混账东西……之类的。   “……”   一张脸都脑补红了:“……”   参朗:“!!!”   在男人留下的尖锐眼神里,目瞪口呆地说不出话来。   祭出尔康手。   “不是,我不是我没有,大叔,大叔等一下你误会了……”   *   小张老师哄完了小朋友,在户外盥洗区洗了手,来到参朗身边时故意甩了甩手,溅了两滴水珠到他的脸上。   参朗这才清醒过来,抹了把脸,大叹了口气。   小张老师见他情绪低落,就问:“怎么了,糖糖爸爸呢,带孩子去休息了?”   参朗:“……”   怕是去报警了。   那大叔突然之间露出厌恶表情,眼神就像看见细菌温床一样。   明明是他有被迫害妄想症。   小张老师担忧地说:“这几个月,糖糖情绪不太对,越来越不合群了,像商先生这样的社会精英都是大忙人,工作狂,他能来,真是太好了。”   参朗:“……”   社会精英?   这四个字有毒,叫家里蹲情何以堪?   精英就有权利不给小人物一个解释的机会?   真是太屈辱了。   凭什么我要被那个零分的诋毁,为什么我要带着精英家的小崽子玩耍,还要临时点满了技能点给小孩扎头发,根本没有回报啊,把我的时间还给我!   小张老师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对了,参哥,你的手机我用不习惯,用我的拍得比较多,还有糖糖爸爸的,最后你们三人的也抓拍了不少,你看这几张拍的好吗,给你传过去?”   “???”   参朗正纠结着的脸一僵。   慢慢地,唇角勾了起来:“好,很好,真是……太好了。”   *   “糖糖,爸爸迟到了,给你道歉。”   “大哥哥说,爸爸要工作,要挣钱,养糖糖,很累的,就像幼儿园以后要养小猫,也很辛苦。”   “……嗯,是这样的。”   休息室里,商宇贤将打瞌睡的小团子放在沙发上,发现她小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什么。   从小手里抠出一个皱巴巴的纸球。   是最后一圈“借物接力”抽到的小纸条,让糖糖小组获得了最终胜利。   不由得回想起,当时抽了签之后,青年只瞄了一眼,眼睛发光地,再一次朝自己跑来。   想起他在冷风里飞奔的模样。   就像一只刚落地的花豹。   在动物世界里,花豹能叼着七百斤的猎物爬上无花果树。它们迅捷灵敏,却单薄脆弱,在树上无所不能,地面却是危机重重,所以,花豹一旦落地,就会以矫健的身姿,最快的速度,一瞬间捕捉到被它盯上的猎物,拖到树上慢慢享用。   他跑得可真快。   是年轻的冲劲儿,不知道累一样。   神采飞扬。   青春,俊朗,阳光,令人心驰神往。   男人面露倦色,垂着眼,修长手指上下翻飞,将小纸球一点点摊开。   借物要求:   亲爱的小朋友和爸爸,请在运动场上借到【最漂亮的人】带到战利品收集区。   “……”   紧抿的唇角抖了一下。   触电般地将小纸条扔在桌上。   过了一会,又不经意地捻了起来。   有一下没一下在手里把玩着。   想起自己小时候曾被父亲的“朋友”绑架溺水的事,想起糖糖出生那年自己险些车祸丧命的事……这些年出过多少祸事,黑的白的他打点多少次……   自己在亲子运动会上迟到,看见陌生的年轻人带孩子玩,心里明明是感激的,本应当对青年道句谢,但是,内心深处的惊慌与恐惧让他本能地抗拒,害怕糖糖会出什么事——当初父亲的“朋友”不也是这样一点一点地接近了自己么?   是自己杯弓蛇影了?   男人低头垂眸,端详着睡脸宁静的小孩。   五岁半,小小一只,猫儿一样。   端详了很长一段时间。   和妻子正式分居的这些年里,商宇贤一直告诉孩子,妈妈去国外演出了,而他自己则也是早出晚归,尽量避开小孩在家里的活动时间。   太久没有像这样长时间地注视自己的女儿。   不愿从这张可爱的小脸上看到另一张熟悉的面孔,幻觉地从中看到冷漠、争吵、狰狞、哭泣的表情,更怕随之而来的心力交瘁,无尽的疲惫与厌倦,以及自己无法控制的负面情绪,会无意间附加在无辜懵懂的孩子身上。   坚持说谎。   逃避交流。   拒绝对视。   到底打算逃避多久,又打算欺骗多久呢。   还能瞒多久?   “糖糖,醒一醒,我们回家。”   小团子困得睁不开眼,“唔,大哥哥一起来吗?”   商宇贤愣了愣:“只有爸爸,没有哥哥。”   “爸爸不上班?”   “今天休息,陪糖糖。”   *   幼儿园大门口,园长亲自将商宇贤送出来,小孩在男人的怀里睡得香甜。   “……也多亏了小参,糖糖最近的情绪不太好,她对这次的运动会期待很久了,可您却是今天唯一迟到的家长,听说之前孩子一个人躲了起来,幸好小参及时照顾了她,那个年轻人是个热心的。”   园长婆婆谈吐亲切,笑容和善,有意无意点到即止,老太太话锋一转,笑问:   “对了,商先生,您刚才到办公室找我,说有话要单独和我谈,不知您有什么事想对我说?”   商宇贤:“……”   将军。   本想要投诉“幼儿园竟然允许校外人员接触孩子”,此时根本开不了口。   都是商海里的千年老狐狸,谁和谁玩聊斋?   话到嘴边又咽下,商宇贤说:“只是打个招呼,运动会还没结束,我这边有点事,要带孩子早退,给您添麻烦了。”   园长婆婆笑得更慈祥了:“你能抽空多陪陪孩子,这是好事。”   “您辛苦了,再会。”   商宇贤和园长告辞,怀里抱着小孩去拿车。   刚走到人行路上的停车位附近,远远地,就听见自己的车响起了警报。   商宇贤脚步顿了顿,想起上午来时,因为赶时间挤了个车位,挡住了面包车的门。   被报复了?   掩住小团子的耳朵,他缓步上前,站在隔壁一辆丰田车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只见一辆破破烂烂的白色小面包,被一黑一蓝两辆私家车死死地夹在中间,其中那辆黑色的就是自己的。   此时,青年正在跪趴在黑车的车头上,一点一点地往旁边爬行,试图往面包车的车窗里钻。   “???”   商宇贤一脸错愕:“…………”   是年纪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   他脚步往前移了一下,又赶紧停住,下意识地摸到车钥匙,按停了中控警报,身子往后躲了躲,探头往那边看。   注视着青年劲瘦的身形一个使力,矫捷地从半敞着的车窗钻进了驾驶室。   商宇贤:“……”   “山寨货?”   这边,参朗听到黑车的警报突然没动静了,还暗暗地庆幸了下,没多久就成功登陆座驾,启动引擎,打算逃离现场。   原以为踩个油门开出去就好,结果当时为了搬货方便,面包车是斜着停的,方向盘一打,没够,直接擦着黑车的右眼睛开了出去。   滋————   参朗:“…………”   破财消灾。   破财消灾。   全怪那个被迫害妄想症的大叔让自己心神不宁。   真是……不祥之物……   不会是被诅咒了吧。   不是自己意志太薄弱,而是敌方咒念太强大。   参朗骂了句晦气,跳下小面包,从羽绒服里拿出个名片,刚一提起黑车的雨刷器,打算把名片夹进去,突然注意到——   雾草?!   这一片停车位上最不起眼的车,黑不溜秋,毫无亮点,居然是个老干部,顶配辉腾,好几大百万啊。   参朗脸色发黑,顿时一懵,脑袋一抽,双手一抖,雨刷器“啪”地落回挡风玻璃上。   怎么疏忽了?这是剑桥国际幼稚园,孩子家长随便一个就是社会精英、国家栋梁、隐形富豪,再不济也是三代中产,要是知道自家大白的身旁是大百万,他早就小心翼翼地苟着往前挪了,或者直接用脚跑回杂货铺也行。   原地打了几个转,身形一定,仰头往上看,五米之外正对着自己的是一个监控摄像头。   参朗的脸色更像黑底锅了,跑回到自己的小面包,从手箱里拿出一摞便签,一支圆珠笔,一个小手绢。   远处,趴在商宇贤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动,埋在父亲肩颈的小脸满是睡意,迷糊糊地看向那边,眼睛一下亮了:“大哥哥……”   商宇贤闻声,上翘的唇角一收,搂着孩子往后退:“嘘。”   小团子乐了,小小声:“你和大哥哥,玩捉迷藏?”   商宇贤:“嗯。”   一大一小,避在车后,探头往外看。   只见青年手上拿着一堆东西,走到黑车的车头前。   参朗观察了一下有点裂开了的右大灯,又抖了抖给小孩擦过鼻涕的小手绢,然后,他在车头上哈了口气,擦了擦趴车头时留下的鞋印,又顺带着擦掉了自己的指纹。   商宇贤:“……”   小手绢收进衣兜,便签纸往车头上一放,参朗开始俯身写字,一边写,一边摸,还一边咕哝:   “大辉啊,你身子重,怎么能随便跑出门呢,碰疼了吗?这是我电话,那是我家大白。大白调皮,欺负了你,回头我说它。呃,话说,你有保险吧,你俩也算有缘,不打不相识,以后要好好相处。”   商宇贤:“…………”   …… 第5章   华灯初上,京城迎来了一场暴风雪,乌云压得低低沉沉,主干道上寸步难行,路况极糟,绕路的司机也弄巧成拙,集体拥堵在了杂货铺门前的单行道上。   雪片落在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是18点10分。   店铺大门敞着,参朗裹紧了羽绒服,站在店门口焦急地左右张望着,远远地,看见一个老人拎着小板凳从麻将馆出来。   老者鬓髪皆白,身体硬朗,踩在雪地上健步如飞,灵巧地挤进煎饼果子店排队的人群里。   附近开店的都认得他。参老爷子以前是个民警,帮街坊们解决了不少纠纷,退休后还代表桃花里参加过市中老年冬泳比赛呢。那家老杂货铺开了三十年,在桃花里很有名,老太太去世之后,铺子里只剩下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平时街坊们对一老一小也颇有照顾。见参老爷子来买吃食,老王赶紧招呼着插队给摊了个煎饼。   老头子从人群里挤出来时,手上还拿了串糖葫芦,一边往杂货铺走,一边急不可耐地撸了两粒。   这场雪下得太突然,参朗见外公无恙,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咬牙低声:“好么,被我抓到了,还敢偷吃甜的。”   眼见着自家小孩守在店外,老人嘴里塞的鼓囔囔,加紧脚步,随手把竹签子丢进垃圾桶,颠颠地跑了过去:“大孙砸,赢啦,赢啦九块五,给你买了个老王家煎饼。”   “臭老头,成天不着家,路这么滑,也太不省心了。”这么咕哝着往前迎,抬步时才发现脚趾已经冻僵,他快步跑上前搀住老人,掸掉他头上的雪珠,“说好了天黑之前必须回家,怎么一天比一天晚,这几天不准出去玩了,你刚刚吃糖了吧,医生不是说……”   话还没说完,嘴上突然抵住一个热气腾腾的纸袋子。   老爷子笑嘻嘻:“知道啦,趁热吃,你最爱吃的,黑米口味哒。”   参朗:“……”   参朗唬着脸,一把夺过煎饼,打开纸袋,香气扑面而来,大口地咬了下去。   进到店里,老爷子笑得见牙不见眼,“香吧?”   “嗯,”参朗闷头吃,“饭菜在锅里,我去热热。”   “我自己热,胳膊腿儿好好的,又不是不能动弹了,”老爷子不服老,像赶野狗似的朝参朗赶了赶,“赶紧走,不是同学聚会吗,快去吧。”   “不差这几分钟,您快回屋,换那件厚的棉睡衣,我今天晚上……”参朗顿了顿口,背朝着老人揉了揉眼,“争取早点回来。”   “聚会有很多同学吧,太晚了就别回来啦,”老爷子漫不经心地嘟囔,“大门一锁,我一个人看看电视,饿了就吃,困了就睡,一点事没有。”   “不行,十二点之前,我一定会赶回来,您一人在家,我不放心。”参朗从厨房探出头,“门口有雪,您别出去了,卷帘门也别拉,等我回来再打烊。”   坐在柜台里的老人低着头,没吭声。   *   白色小面包堵在二道街的车流里,半天没往前挪一点。参朗盯着时间数秒,堵车堵得心烦意乱,他一边乌龟似的往前开,一边看手机微信,对方始终没回复。   已经过了约定见面的时间。   开到出租屋楼下,已经七点半,冷风割在脸上生疼,脚踩在一指厚的积雪里,一身一脚转眼间就湿漉漉的,仰头看了眼楼上的窗户,顾不上拿车里的伞,迎着风雪跑进楼门。   两级并做一级迈上台阶,跑到四楼,钥匙拧门锁。   第二道房门虚掩着,玄关和客厅没开灯,一室一厅的单身公寓,一丝暖黄的光线从卧室门下涌出来,隐约能听见房内传来的说笑声。   参朗背靠着房门,平复了呼吸和心情,生怕打扰到屋内的人,他摸黑走到厨房开了灯。   暖瓶提在手上一轻,发现里头是空的。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用电烧水壶接了水烧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凉的矿泉水灌了两口,一股彻骨的凉意袭进胃里,激得他打了个冷颤。   在厨房站了五分钟,水烧开了,泡了杯速溶咖啡,屋里的人仍然没有出来的迹象。参朗端起杯子苦笑了下,来到卧室门前,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卧室里,空调暖风温度很高,暖黄的灯光下,一个面容俊秀的男人穿着睡衣,斜倚在沙发上,举着直播的手机,正在陶醉地唱着一首情歌。   有人发了个深水鱼雷,紧跟着手机上一屏幕的弹幕,男人才察觉身后有人进来——   [只有我一个人看见房门开了吗,这是灵异事件吗?]   [主播,快看后面,身后有帅哥!]   [大长腿,颜值高,这对CP我嗑了,主播求介绍!]   [这不是主播的竹马好基友吗,三年前他们一起出过镜。]   [前面的别走,是有什么大爆料吗?]   [当年,长腿小哥哥因为被影帝MX点名,称“大学校园遇见校草,真-高颜值-小恩人”上了热搜,那两张校园街拍当时就火了,校草人气与主播大大不分秋色呀。]   [八卦小能手:哪个影帝,MX,明轩?]   看到这里,男人暗暗皱了皱眉,没想到,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竟然还有人念念不忘。   他不动声色地拿起手机,转了个方向,避开身后过来的参朗。挪动身子时,他微偏着头,斜挑着眼角,埋怨地瞟了对方一眼。   已经半个月不见。男人在直播时上了裸妆,恰到好处的光线下,不见一点毛孔的面容显得更为清瘦,极致的瘦。   参朗习惯性地不打扰,坐在远处的书桌前,一边默不作声地喝着咖啡,一边端详着他的眉眼,看他和粉丝聊得火热,听他对粉丝们开几句玩笑,然后道别,退出直播间。   卧室内安静下来,参朗笑着问:“许睿,你还没吃吧,我买了点菜,想吃什么?”   “嗯,随便吧,”许睿说,“中午吃的晚。”   “几点下机的?”参朗问。   许睿走到床边,“中午。”   参朗:“在哪吃的?”   “下机吃的。”   “下机……”   “就是机场附近啊,唠唠叨叨烦不烦?”许睿插上充电器,手机往床头桌上一扔,“问这么多干什么,不相信我?”   手机撞击在玻璃台上,当啷一声。   参朗:“……”   对方突然提高的音量,让参朗一时之间回不过神,过了一会才笑了笑:“就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又糊弄,想吃什么,我煮给你吃。”   “都说了随便,你看着弄吧。”许睿脱掉上衣,光着上身往卧室外走,“我去洗个澡。”   “你不在家,我一直没回来,大浴巾洗过之后收衣柜上头了,你等等,我给你找出来。”说着就要去搬椅子。   许睿握住门把手,眼角瞥他一眼:“麻烦死了,不用。”   参朗定在原地,看向走到客厅的光裸背影,这个身体他看了七年,每一寸都太熟悉。   七年。   两人在高二时相知相恋,迄今为止,足足七年。   那时候,参朗家中突逢变故,成绩下滑,班主任安排许睿给他补了三个月的课。在那段黑暗的日子里,许睿一直陪伴着他,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才慢慢地熟悉起来。   记得定情那日,也是因为参朗的一句“给你吃顿好的”,他亲自煮一顿丰盛的晚餐作为谢礼,那晚两人喝了点啤酒,许睿的情绪有些失控,不知是因为酒精还是什么,突然就哭着对参朗表白了。   当参朗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来不及拒绝对方的亲吻,没谈过恋爱,整个人在初吻中都有点晕头转向。   没有拒绝,就只有接受了。   要知道,他不是天生的gay,在许睿之前,他从没喜欢过男人。   打那以后,只要两人在一起,都是由他负责许睿的三餐。   尽管对方如今已是百万粉丝的直播网红,两人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但只要一有时间,参朗就会下厨给他“吃顿好的”。   *   参朗跳下椅子,走出卧室,敲响了浴室门。   门内传来“嗯”一声回应。   浴室地方小,怕热气跑出来,参朗将门拉开了一道窄窄的缝隙,把手里的大浴巾塞了进去,哗哗的水声中,他说:“找出来了,客厅冷,出来别着凉。”   许睿关了淋浴头,转身来到门口,并不接浴巾,咣地一声,将浴室的玻璃门拉得大敞。   参朗:“……”   许睿走到他的面前,粉溜溜一条站在台阶上,手臂湿漉漉地搭住了参朗的双肩,喃喃地问:“这半个月,你想我了吗?”   “你说呢,”参朗扳住肩上的胳膊,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今晚吃火锅吧,电磁炉在烧水。”   许睿搂他更紧,整个身子挂在参朗身上,“一起洗?”   “厨房忙着,你快进去,冲干净出来。”参朗轻声地哄,然后抬手拉开对方的手臂,将黏在身上的男人撕下来,往浴室里推了推。   调节了一下浴霸的温度,将浴室门关严实,隔着一扇薄薄的玻璃门,参朗说:“你瘦了不少,跑户外的时候,又没按时吃饭吧,别光顾着忙,钱是赚不完的。”   “……”   没人应。   过了一会,水声传了出来。   紧接着,是男人淡淡的问话:“除了吃,你还知道别的吗?”   参朗:“……”   是啊,真特么草蛋的人生。   在门外愣了一会,他低着头笑了笑,“民以食为天么,我这升斗小民,在大主播面前也不会干别的。”   浴室里的男人久久没有说话。   隔着摩擦玻璃,参朗看着浴室里的人影,也不再等对方回应,转身回到厨房,继续收拾蔬菜食材。   一个仍站在原地想守护两人的家庭,一个想要的却是外面的繁华世界。   是谁的错呢? 第6章   浴室里,许睿站在热水,冷意从脚底袭上心头。   当年,参朗确实玩过一阵子直播,不过是许睿拉来炒人气的。   二人组合直播,一个有才艺,一个有颜值,哪怕摆明了是在麦麸,在鲨鱼网也的确掀起了CP粉和毒唯们的好一阵子大撕。事实上,参朗不会唱歌,也不喜欢上镜,单单往许睿旁边一坐,哪怕是低头玩手游,也能惹来成片成片的弹幕。   这年头,会唱歌的烂大街,颜值才是王道,乐媒的本意是签下参朗的,后来两人商量一下,参朗对圈子没什么好感,机会才转到了许睿这里。   想当年?   这是最令人不耐烦的三个字。   许睿想。   哪来的什么“影帝的小恩人”?   当年,参朗只不过是拉了那人一把,在泰山的人造阪道上。说是“恩人”未免也太过夸大其词,就算不拽那么一下,才三四米高的崖坡,那位仁兄也摔不死。   那时在山上,明轩险些摔下,获救后吓得不轻,当即自我介绍了一番,并说要给参朗送谢礼。参朗委婉拒绝了,后来三人一起登了小半天的山,直到分开,参朗也没认出对方是谁,事后更没上网去查。   没想到的是,当时明轩还只是在二三线夹缝求生的小配角,一年后就因为出演一部电视剧男二火遍大江南北,不知怎么看见了直播间的截屏,就大张旗鼓发微博联络了参朗,至今两人逢年过节还发个问候微信。   尽管后来说退就退了,许睿心里明白,参朗之前作为他直播时的挂件摆设,再加上影帝buff加持,的确比自己的人气高,而且高出了一大截。   可笑的是,参朗什么也不会,那种情况下,能只凭两张校园街拍就爆了热搜,少不了觊觎他的乐媒推手在背后操作,天时地利人和,全靠运气,   那又怎么样,有些人砸钱也火不了,说一千道一万,火过就是火过,不论因为什么,人气终归不是假的,至今微博上他的粉丝也没取关多少。   如今,谁又能想到,当年的热搜校草,毫不犹豫就拒绝了光鲜生活,宁可窝在六环外的棚户区小杂货铺?   *   饭桌摆在客厅里,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能听见锅里咕噜咕噜的煮菜声。   许睿:“外公身体还好吗?”   参朗:“老样子,吃香喝辣,就差跟自己的倒影练剑了。”   许睿:“世纪恒商那边也没动静?”   参朗:“明知道的。”   参朗无辣不欢,许睿以前也能吃一点辣,现在怕长痘影响上镜,只吃清汤锅底和素菜。   一个鸳鸯锅,泾渭分明,两人坐对面。   起初,两人还能有一句没一句聊些不冷不热的话题。没多久,许睿的微信连响,他一边摆弄手机,一边夹自己这边的菜。参朗安静地品尝着辣汤里的食物,偶尔在对方低头打字的时候,将两片羊肉夹进他的调料碗里。   “别顾着玩,谁这么急?”参朗不经意地说。   许睿低头直笑:“不是玩,飞机上遇见个老朋友,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获人气奖吧,就是那个最后五分钟打赏了三十万的壕。”   “三年前的粉丝?”参朗挑了挑眉,“持久啊,死忠?”   “谈不上粉不粉的,就是个玩咖,”许睿提醒道,“就那个风擎的二代,厉威扬。”   参朗点头:“国民老公,有点印象。”   “对了,朗哥,”许睿捞出个牛丸夹到参朗的碗里,“你投简历那会,给过风擎吗?”   参朗敏锐地抬起眼,眉头皱得死紧:“你想干什么?”   许睿:“就是想……随便问问。”   参朗:“你和那个男的,关系很好?”   许睿拿筷子的手略微一顿,表情也随之一僵。   之后便默契地沉默下来,再没人主动聊起工作的话题,连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也终止了,客厅里只剩下咕噜咕噜的煮菜声。   洗碗时,许睿一直斜靠在厨房门口,睡衣开了两个扣,露着瘦削的肩膀,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参朗的动作。   参朗也不理他,故意逗弄似的,一个眼神也不给,兀自忙着手上的活儿。   锅碗瓢盆回归到原位,冰箱整理妥当,客厅的地板也拖了。参朗冲了个澡出来,举着毛巾擦头发,余光里,那人还站在厨房门口注视着他。   忽然,参朗侧过头,细着眼睛,与许睿对上了视线。   许睿这才走上前,双臂挂在他的肩上,整个人没骨头似的吊着,参朗一个用力,将人直直地抱离地面,大步往卧室走。   *   “今天心情不好?”听见身底的男人发出哼唧声,参朗用手臂稍微支撑起身。   “和公司的合同到期了,想跳个槽,以后也不想跑户外了,风吹日晒的。”许睿的手探进参朗的居家服里,开始急迫地撕扯他的衣扣。   参朗像往常一样地配合。   七年。   从暗恋,到表白,到终于得到这个男人,已经整整七年了。   一开始,许睿耽溺于他的温柔,两人是对方的初次,但如今他只觉得越来越无趣。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许睿不只一次这么想,他设想中的与爱人厮守白头的生活,应该是钱多房大做梦都在笑,从早到晚滚床造造造。   我们的恋情,漫长,沉默,而又乏味。   许睿呼吸轻颤不止,迷乱地紧拥着他的男人,就在他准备好时,忽然感到参朗支撑起来,抱着自己的手臂也离开了。   许睿睁开眼,微醺的光线里,男人长腿长身挪到床边,伸手在床头柜里摸索着什么。   桌上除了润滑,还有一个套子的空盒。   许睿感到一阵烦躁:“不用那种东西。”   参朗转头回应他:“你受不了,到时候又要难受了。”   “乐意难受。”   “不行。”   “我要和你直接做,不想隔着一层什么,不行?”   “……别任性。”参朗有点无力。   许睿笑了笑:“怎么不行,你嫌弃我?我之前的确去过酒吧,那些绯闻都是假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参朗目光闪烁了一下,真的假的还重要么?   许睿咬他的下巴:“你特么是不是撩骚谁了?”   “我就差吃斋念佛了,还能干什么?”   “顶多就是送个货。”许睿也觉没趣。   “是啊,给幼儿园送货。”搔着他脸颊的手指顿了顿,参朗也不知想起什么,发出轻声的笑,“一个小朋友的父母没来,我扛着小团子跑了三千米,浑身像散了架一样。”   还遇见了个不祥之物,终生难忘。   “是吗,所以呢,”许睿在他耳底叹息,“宁可把力气用在不相干的人身上……”   “小孩子很可爱啊,软软的,萌萌的,我觉得自己身心得到了治愈。”参朗说着,有点失神地笑了笑,“以后我们也领养一个吧。”   清朗澄澈的嗓音,断断续续地在寂静的卧室中回荡。听对方笑说着打算,许睿侧过头,凝视着参朗的脸。   自己跟了这个男人七年,把对方拿捏得死死的,两人知根知底,即便是一辈子不出柜,只要自己愿意,就能如胶似漆,他终归是离不开自己的。   可是,为什么总觉得两人之间,不像以前上学时那么好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我们的日子,漫长,沉默,而又乏味。   “领养是有要求的,我不喜欢孩子,”许睿翻身背对着他,闷声问:“半夜的时候,你还要回铺子?”   参朗点头:“外公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是啊,全天下你都不放心,我在你心里一点也不重要?”   没等参朗回应,许睿突然抓起手机,在床上站起身。   一点预兆也没有,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席梦思上直打晃,他的动作略显癫狂,撕扯般地,往身上一件一件地套衣服。   “许睿?”在脑子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就已经开始行动,参朗一下坐起身,扯住对方的手臂:“喂,闹什么?”   “闹?你说,我这是在闹?”   许睿低喃着那个字。   “我说,别闹情绪。”参朗补充。   许睿轻笑一声,点点头,突然用力挣了一下,“行了,我不闹,你也别说了。”   然后他跳到地上。   转头看向参朗时,许睿是笑着的。   他说:“参朗,我们半个月没见了,上个床,还得我求你上我?我说我要跳槽,你关心吗,我的事,你连问都不问!”   参朗愣了愣,“因为我知道,你有能力把自己的事做好。”说完这句后,他稍顿了顿,然后轻轻地发出一声苦笑——   “许睿,别让我寒心。有问有答,天儿才能聊下去。有来有往,日子才能过下去。一进门,我就在问,你的回答是什么,摔手机,嫌我烦?以前我也问过,你嫌我唠叨,以后我还可以问——我能保证,将来,衣食住行,事无巨细,我能做到时时关心,事事过问,但是,你能保证自己不会对我不耐烦么,能保证么?”   许睿的表情有些讶异:“……”   这么多年,拌嘴常有,但参朗向来迁就自己,从不会说这么多。   许睿想张口说点什么,却找不出反驳的话。   可能我们俩都错了。   许睿深吸一口气,勉强地笑了笑:“好吧,既然今天都这样了,你说你累了,我也不精神,反正你从不留下过夜,我也正好有个约,免得在一起都累心,我先走了。”   参朗看着他没再说话。   真不想自己的感情生活陷入到“你到底怎么了,你听我解释,我不听你别说”这种荒诞怪圈之中。   多问一句,你不对;少问一句,也不对。   脑中反复是那句:盼我疯魔还盼我孑孓不独活。   我们的拉扯,漫长,沉默,而又乏味。   岌岌可危的第七年。   零零碎碎掰算不清,你的我的没法计较,少说一句就沉默,多说一句就引爆。   看着对方头也不回的背影,不知过了多久,参朗忽然移开视线,低低地笑了一声。   像是回应了许睿之前的笑容,那低沉的笑声中充满了自嘲与无奈,紧接着,就听见玄关处响起了一阵开门关门声。   房门“碰”地一声闷响。   像什么厚重的东西一下砸落在地,摔得七零八碎。 第7章   媳妇儿:[先分开冷静一下,我出个外景,离开一段日子。]   这边一开机,就看到许睿发来的微信。   像以前一样,去哪,和谁,走多久,一概没提。   许睿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微博有多少绯闻,参朗也懒得再问了,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两个字:假的。   想听的并不仅仅是这两个字。   参朗嘴角一勾,不由嗓眼发苦,随手将手机扔进木柜抽屉,在躺椅上裹紧了睡袋,歪着头,目光放远,盯着墙角出神。   杂货铺的柜台上,一只橘猫跃下,踱步,伸爪,扒拉着墙角的铁皮盒——   那是一个生了锈的、圆圆扁扁的月饼盒,里头正燃着一盘熏香。   一圈一圈,九曲十八弯。   弯的可真狠。   烟雾缭绕中,一截香灰折断,残烬裹着红火,掉进铁盒里。   橘猫皮了一会,肉垫不小心踩在灰火上,“喵呜”一声窜到青年的身上。   参朗接住胖猫,懒懒地翻个身,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揉弄着猫爪,忽然无声地笑了——   这些年自己一直疼爱的恋人,开始与自己渐行渐远。   如果不这么回过头来总结一下,还真不敢置信二人的关系会发展成这样。   报了今晚有雪,但现在仍是晴天。   初冬午后,阳光正当好,第一场雪还没融化。   桃花里三道街,斜对面有一所小学,是这家老式杂货铺的主要收入来源。   这个时间,孩子们还没放课,铺门前的单行道上行人稀少,雪路上光影微动,耳边清静,只有风声,静得人困猫乏,只想打盹。   早晨醒时,连打了几个喷嚏,亲子运动会上出了汗,又吹了冷风,他有点小感冒,快一个星期也不见好。   参朗仰躺着,迎着光,抬手压住额头,不多久,两眼一瞌,也不知睡着了没。   *   这是一家经营了三十年的老式杂货铺。   市郊桃花里,一座年代久远的二层独栋小屋,楼上住人外加仓库,楼下大约三百多平米作为商铺用。杂货铺内外破得不像样,采光也不足,就是个蝇头小利勉强糊口的买卖。   柴米油盐酱醋茶,日杂零食爆米花。   满眼都是时光留下的斑驳痕迹。   外婆也走了之后,自己只剩下了外公,已经没什么亲戚了。   正赶上大学刚毕业,就业困难,参朗二话不说就回来接手了杂货铺,遵循外婆的遗愿,不租不兑不转行,只是简单整理了下,又翻新了招牌,歇了个头七,照常营业。   很快的,桃花里的老街坊们就都得了信儿——老太太过世之后,老爷子一个人肯定精力不够,大家都以为杂货铺要关张大吉了,上门兑店的商人踏破了门槛,谁成想,老两口的那个读大学的外孙回来了。   和桃花里的同龄人一样,参朗所有的童年回忆,都在这家卖汽水点心的老铺子里了。   外公的烟杆子。   外婆的热汤面。   还有妈妈在夕阳里的笑脸。   第一场大雪过后,接连几日放了晴,夕阳霞光洒在桃花里的单行道上,对面学校的铃声一响,孩子们放了学,迫不及待地往杂货铺跑。   从小学大门出来,一眼就能看见大片的棚户区,被附近的人称做“城市村屋”,基本上是租给外地打工族的。往前不远,就是商铺一条街,最有名的,便是这家名叫“大百货”的老杂货铺。   下午四点,夕阳染红的单行道上车多人多,远远传来小孩的嬉笑声。   杂货铺的卷帘门大敞。   盘香的烟雾缭绕中,一张堆着铺盖的躺椅上,绿蚕宝宝形状的睡袋严严实实地裹着,参朗窝在里头,打着喷嚏,头晕目眩,整个人丧丧的,开始了他提前步入养老生活的懒散日子。   “哇,大哥哥,哪来这么呛的烟?”   参朗:“嘘,别吵,我要升天。”   与往常一样,杂货铺人来人往,参朗裹在睡袋里,眼睛也懒得睁,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   “叔叔,我想吃饼干。”   “自己挑。”   “小朗啊,婶子的菜炒一半,家里没姜了,也没零钱,你快来给我找个零吧……”   “得了您,阿嚏,三毛五毛的,拿一块走。”   “那我拿了啊,挑块儿姜边边,晚上你大叔下楼,让他给你带个糯玉米,最后一茬,香的很。”   “好嘞,谢谢婶儿。”   “哟,参哥儿,怎么躺了?”   “小感冒。”   “我把钱给猫了,陈醋在哪呢?”   “左边,抬头,伸手,往上够。”   “大哥哥,猫咪为什么不吃薯片啊?”   “谁知道呢,阿嚏,产后忧郁,辟谷了吧。”   “它怎么一动也不动……”   “入定了。”   “那是什么?”   “就是冬眠。”   “……唔!”   话说回来,橘猫太太可能一直不大满意自己的名字叫“招财”,一如既往地不合群。小孩一边喊它,一边投喂,它连闻也不闻,只是高傲地端坐在柜台上,板着一张面团脸,任你怎么逗弄,我自岿然不动。   杂货铺生意兴旺,人声鼎沸。   叮叮当当的硬币声从猫爪下的钱匣子里传来,招财不动声色地抖了抖耳朵。   就在这时候,参朗注意到,喧闹的人声中响起一句低沉的问话——   “老板,买一桶机油。”   成年男性的嗓音,声音不大,沉静温和,在清亮的童声中显得相当突兀。   “多腻啊,鸡精行吗?”参朗咕哝着打了个喷嚏。   男人进门之后,立即吸引了店铺里家庭妇女们的目光,约莫三十四五六七岁,西服革履,风度翩翩,他对不小心撞上视线的大婶礼貌地点了点头,给来往的客人让道,避到了墙角的杂货堆边。   刚问了句话,依稀听见有人应了,男人闻声向前:“店老板在么?”   参朗:“站住,往下看。”   男人:“……”   参朗:“大叔,你骑着我了。”   男人:“……”   参朗在躺椅上蠕动了两下,睡袋的拉链卡住了,他仰躺着,侧头,眯缝着眼,失焦的视线里,是近在咫尺的一双大长腿。   嗯,这个仰角有点刁钻,近乎负距离,往上看,脖子以下全是腿。   是个衣着体面的中年男人。   再一细看——   阿嚏,那个零分的……   不祥之物。   参朗:仇家登门了?   商宇贤环视着店内非常可观的客流量,有趣的是收钱的是只大肥猫,顾客们付款找零都很自觉。   直到听见有人回应,他才收回视线,注意到眼皮子底下的并不是什么货堆,而是一个堆着被褥的双人折叠大躺椅。   躺椅上的那个青年,整个人摊平了,被一个蚕宝宝形状的睡袋紧裹着,露出半个脑袋,冲他眨着眼。   那双桃花眼儿,比数日前多了些许红血丝,但青年的相貌太过出众,商宇贤一眼就认了出来。   大长腿不偏不倚,正抵着参朗的额头。   不是说“以后别见面了”吗?   参朗鼻塞:“大叔,别来无恙?”   商宇贤面无表情,像是没认出他来,不着痕迹地撤开半步,点头打了招呼,才道:“您好,车抛锚了,买一桶机油,GT魔力红。”   参朗:“……”   足足五秒才反应过来。   参朗:“没有。”   男人顿了顿,退而求其次:“雪地胎有吗?”   参朗没表情:“没有。”   “那就防滑链吧。”   “没有。”   “液压力矩扳手……”   参朗一脸“你踏马故意的”的表情,强忍住祭出度娘的冲动:“没有。”   “拖车链……”   “没有。”   “苹果数据线。”   “没有。”   “都没有?”   “没有。”   商宇贤眉心微蹙:“你是说,我要买的东西,你这儿都没有?”   参朗剑眉一挑,唇角一勾,目光投向琳琅满目的货架:“你猜?”   商宇贤:“……”   参朗:“……”   男人凤眸微眯:“……”   参朗笑容可掬:“……”   电光石火间,两人僵持不下。   商宇贤首先移开了视线,侧身,垂眼,不易察觉地摇了下头,轻哂地笑了笑。   一副对后辈失望透顶却又怜惜心痛的内敛神情。   参朗:“???”   夭寿哦,开张没翻黄历,遇见大戏精了。   紧接着,商宇贤低喃了一声:“店大欺客?”   参朗:“……”   参朗眼皮一跳,裹着睡袋翻身坐起,连声解释:“我不是我没有,阿嚏,一码归一码,在商言商,您要的东西,我这儿真没有。”   “年轻人,既然开了店,懒散浮夸要不得,”商宇贤打断他,嗓音温和,面色却冷峻,“假大空更要不得,商誉呢?”   参朗一脸懵逼:“啊?”   只听对方淡淡扔下一句:“什么都没有还敢开店?”   参朗:“……”   “还敢自称大百货?”   参朗:“…………”   WTF?   这个小新踢馆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哎不,这大叔到底是来干嘛的?   商宇贤说完,莞尔道了句“再会”,轻睨他一眼,还礼貌地颔了首,转身往店外走去。   参朗:“……”   那个眉目含笑绅士有礼的嘲讽眼神儿也是没谁了。   妥妥是来砸场子的!   参朗僵了一会,神游回来,突然面红耳赤,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在睡袋里一阵扑腾,旋转,跳跃,奋力地蠕动着。   来啊。   互相伤害啊。   上礼拜运动会被侮辱的事还没完,新仇旧恨一起算,管你是神仙还是妖孽,请立马原地爆炸好嘛?   店大欺客什么鬼?   这是要黑我,让我做不成买卖。   眼见那人身影出了门,索性一个鱼打挺,裹着蚕宝宝直直跳下地,往前蹦蹦蹦出了老远,强行解释了一波:   “我没欺负你啊大叔,你憋走,妈的,车坏了找修车的,线没了找卖手机的,老子是卖酱油的!”   蹦到杂货铺大门口,好不容易才从睡袋里挣脱出两只胳膊,铺里买菜的街坊们很快围拢过来,爱怜地围观着“孝顺典范”的参朗,一张张姨母脸欣慰极了。   不愧是桃花里颜值担当,连日常造型也这么地时髦。   “啊,大哥哥穿的是菜虫子!”   “急慌慌干什么去,出什么事啦?”   “这人谁啊,又是来兑铺子的吧,不卖不卖,小参不卖店,这家店三十年了,是咱们桃花里的地标建筑,说不卖就不卖!”   “看着不像来兑店的,买东西没付账?”   老王煎饼店老板娘挤上前,护犊子地与参朗并肩作战:“小朗,告诉婶子,他怎么你了,啊?”   参朗一阵头晕,打了个喷嚏:“???”   被不知什么妖风吹来的大叔一打岔,险些忘了自己是被恋人抛弃的可怜人,顾影自怜酝酿了一下午的忧桑情绪,眼下是怎么也矫情不起来了。   “就这体格?明摆着该我怎么他才是,”参朗冷笑,捏了捏拳头,随手将男人拉到身前,“没事,散了散了,道儿窄,遇着冤家了。”   众人:“……”   参朗:“???”   在一片静默中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站在家门口,衣衫不整,一脸憔悴,眼睛通红,正紧拽着“冤家”的衣袖不放。   参朗:“……”   对方挣扎了一下,参朗一哆嗦,有点痉挛,手指头勾勾着,抓得更紧了。   男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微微抬眼,与青年对视着。   迎着落日的余晖,参朗被雪光与霞色晃得睁不开眼。   如果不是多听了一耳朵幼儿园小八卦,他怎么也不会相信,眼前的这位大叔已经奔四了。   岁月偏爱了他,年龄只是附加品,时光将他沉淀得太沉稳,说不出的矜贵,像一杯红酒,甘醇而又迷人。   连从小被夸大的参朗,也不得不暗赞一句“好气度”。   察觉到自己竟然看一个男人失了神,参朗慌了一下,道:“什么仇什么怨,都说了是个误会,我是个好人,行得正坐得端站得稳。”   喉咙发干,渐渐地,声音变小。   他发现自己虽然个儿高,却在大叔的气场下被压了一头,似乎没出息地有点气弱。   于是,参朗上前半步,装腔作势地逼近他,低头盯着对方的眼睛,“所以说,这位先生,你找这儿来干什么,特地打听了我家地址?”   商宇贤侧过身,形容间笼罩着几分疲惫,“没有,也不需要打听。”   参朗咔吧咔吧左右掰了两下脖颈,夜市摆摊时学来的痞劲儿就上来了:“先说清楚,商老板,想打家劫舍,还是要砸场子,咱们外面解决,我家里有年过七旬的老人,心脏不好,我告儿你,可别乱来。”   商宇贤凝视着他,眼里多了一丝探究。   和上周所见的阳光帅气相比起来,眼前的青年似乎又多了些成熟担当。   参朗注意到他的审视:“你看什么?”   商宇贤垂着眸,沉默了一会,终于牵动嘴角:“很多人在看。”   参朗环视四周的吃瓜群众,低头看了眼自己揪着对方不放的手,又看向男人略不自在的神色,大马路上拉拉扯扯,确实……不太好。   在青年就要放手的时候,商宇贤忽然一个反手,捉住了对方的手腕,“等等。”   参朗:“???”   “借用一下,”商宇贤说,“麻烦你,跟我走一趟。”   参朗:“…………”   还说不是报复?这个桥段听着多么地耳熟啊。   *   杂货铺拜托街坊大婶帮忙照看,听商宇贤说了个大概,参朗跟对方来到了国道上。   “……所以说,打不到车,就把糖糖一个人扔在车里,来找我求助?”   参朗和糖糖先来了个热情拥抱,然后用睡袋把小团子包裹得严严实实,抱着她站在马路边,望向五米外抛锚在雪坑里的黑车。   “是购物。”商宇贤纠正道,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这条路都快报废了,现在谁还走小国道,再往前两公里就进临城了,眼下这种状况,应该打给朋友求助才正常吧,或者叫拖车,我又不会修车。”参朗上下打量他,一身西服革履,外头是一件不算厚的商务风衣。   参朗问:“你手机呢?”   商宇贤:“没电。”   “车里不能充?”参朗又追问了一句。   “没有数据线。”   “是吗?”   参-柯南-朗“嗤”地勾唇一笑,眉眼间尽是怀疑,瞟了一眼商宇贤指间的薄薄纸片儿。   本以为对方是想给自己递名片,结果发现上面是“大百货”的地址电话,还有一串圆珠笔字迹,有点眼熟。   再一细看,顿时哑口无言。   上前两步细看黑车标志,VW下面一串英文,愕然想起上周自家大白碰了老干部大灯的事,参朗惊讶地抬眼,与对方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参朗打个喷嚏,鼻头通红,满眼惊悚:“???”   商宇贤含笑:“……”   回话的是商糖糖,小孩指着自家座驾,“大哥哥,运动会那天,我出来的时候,看见你了,大哥哥给爸爸擦车来着,爸爸可忙了,从来不擦哒。”   参朗:“……”   擦车什么鬼,宝贝儿,那叫反侦察你造吗?   原来找上门的不是冤家,而是债主。   作案现场还被当事人抓个正着。   “是有点脏,哥哥爱干净。”参朗对小孩干笑一声,看向商宇贤,犹豫地开口,“如果我说,我家大白在路边亭亭玉立站得好好的,是大辉先过来撩的骚,大白迫于无奈才还手的,导致误伤了大辉的右眼,你信吗?”   商宇贤笑眼中有动容:“是我,当时太匆……”   “已经换过了?”参朗打断他,弯腰查看完好无损的大灯,摸了摸仔裤后兜,“钱包在家,多少钱,太多的话暂时凑不出,我分期赔给你。”   商宇贤上前,将名片塞进他两指间,温声道:“钱就不必了。”   参朗:“然后呢,不用我赔,这事儿就翻篇儿了?”   商宇贤:“那你认为……”   参朗:“得了,大叔,您别看我年轻,我还是明理的,借了东西要归还,损坏东西要赔偿,要不然睡觉都不安稳。”   商宇贤赞许道:“这是你的好品格。”   “……”   参朗一呆:“您捧了,说的我都快信了,一个大灯不便宜,给我省了一笔,说吧,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商宇贤:“来日方长,狭恩图报。”   参朗:“???” 第8章   “在外边休息也不是不行,但这是龙蛇混杂的桃花里,不是三环内,附近有两家98块钱一天的小旅店,老板雇人整天在医院门口和火车北站举小牌揽客,你带糖糖去?”   天色渐暗,迈上杂货铺大门的台阶,参朗将小孩放在门口,侧身请商宇贤带孩子进店。   老爷子已经从麻将馆回来了,正坐在柜台前招呼买东西的一对母女,见到外孙进门,推了推鼻梁上的老花镜,“小朗啊,听街坊说,你有挚友登门拜访?”   “呃,挚友……吗?”   参朗咀嚼着那个词,转身给商宇贤和小孩让出位置,“那位七旬老人是我外公,那只橘猫太太叫招财。外公,这就是您说的那位‘挚友’,在旁边国道上车坏了,我帮他叫了拖车,随便把人也捡了回来,来店里避避风。”   商宇贤站定,身姿颀长,颔首行礼道:“您好,晚辈姓商,商宇贤,这是我的女儿,打扰了。”   “嗐,做生意的地方,什么打不打扰哒,人多热闹,晚上留下吃饭吧,”老头冲小孩招了招手,“小朋友,你叫什么呀?”   “糖糖,”躲在父亲身后的小孩探出头来,见老人笑眯眯的,手里拿着一大盒色彩斑斓的蜡笔,身边还有一只肥猫,感到父亲的手在背后推了推自己,当即迎头扑上去,“外公?外公!我认得这个猫咪,我们幼儿园也有,是小小的,大哥哥说,是它的小孩。”   老人乐呵呵:“是呀,是呀,你养着了,这是缘分啊。”   参朗:“……”   这孩子真的孤僻?   参朗侧过头,疑惑地看向商宇贤,发现后者正意味深长地凝视着自己。   参朗做了个口型:“怎么了?”   商宇贤移开视线,严肃道:“商言叶,不应该叫外公,外公是爸爸叫的,你该叫祖祖,打招呼呢?”   参朗愣了愣,称呼罢了,用这么严肃么?   糖糖立正站好,仰头看着老人,“祖祖好,我叫商言叶,在向日葵小班上学,今年五岁惹。”嘴上软糯地说着话,大眼睛却往一边瞟,走神地看着老人手里的大盒子。   老头子笑得见牙不见眼,赶紧打开柜台上横着的木板,“糖糖快进来,这里有小太阳,暖和。”   小孩回头看向商宇贤,得到了父亲的应允,迈着小短腿钻进去,在老人揽住她之后往上爬,然后坐在老头子的腿上,看了看对面正在买东西的小朋友,又摸了摸柜台上的大盒子。   老人见怀里小团子神情异样,就问:“喜欢这个?祖祖送给你当礼物,好不好哇?”   糖糖不吭声,不摇头,也不点头。   老人心下了然,以为是大人不允许孩子拿别人东西,笑呵呵道:“这孩子,还挺有规矩的,拿着吧,一盒蜡笔而已,又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   糖糖:“……”   老头:“怎么不说话啦?”   糖糖:“……”   商宇贤眉心紧拧,沉声:“商言叶!。”   参朗一惊,生怕把小孩吓哭,撞他的肩膀:“你别瞎参合,长者赐不敢辞。糖糖,祖祖不是外人,让你拿着,你就拿着。”   糖糖:“……”   参朗:“宝贝儿,说话呀。”   糖糖:“……”   又来了。   闷油瓶子,拧巴劲儿,参朗无奈地搓着额头。   小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毫无反应,难免让在场的大人们有些尴尬。正犹豫着该怎么哄劝,却见糖糖回过神,十分苦恼地想了一会,露出忍无可忍的纠结表情。   就在参朗想问她“是不是想上厕所”的时候,小孩突然抬起头,拍了拍柜台上的蜡笔盒,对老头子说:“祖祖,我想了想,还是想跟您说一下,这个蜡笔是呀呀的,我有好几盒哒,比那个小姐姐手里的好用多了,她的那个画着画着就会断掉,但是我们这个不会。祖祖,您让小姐姐买我们这个吧,这个画得可好了。”   参朗:“???”   老头:“……”   老头子回过神,惊喜道:“哎哟,小不点成我们家掌柜的啦,这边挑半天了,老头子我也不懂啊,这孩子是老张家的小孙女,你给小姐姐参谋参谋?”   商宇贤不悦:“糖糖,别乱说话。”   参朗忙扯他的胳膊,将男人拉到自己身后,对柜台前的一脸迷茫的年轻女人说,“是这样的,这位糖糖小朋友在剑桥国际幼儿园,刚获得了绘画一等奖,她的蜡笔画我也见过,画的太棒了,我觉得,糖糖的意见,您可以参考。”   这么说着,参朗上前,拿起柜上的那套蜡笔,和另一盒对比了一下。   也不知和糖糖怎么沟通的,两大盒,包装都很精美,数量和颜色也都差不多,两人咬了半天耳朵,糖糖一板一眼地讲,参朗连连点头。   然后参朗转过身,对那位年轻女人说:“价钱相差二十六元,差价之所以这么大,我想,贵的肯定有质量和口碑的优势,这方面我也不太懂,不过呀呀童趣的商品都很不错——其实,我们店里的文具都是供货给剑桥国际的,不瞒您说,这两种,我卖您哪个都一样,我这边的利润都是五块,赚您个运费,但我建议您给孩子买好一点的,至少要结实耐用。如果在课堂上自己的文具坏掉了,看着同学们都在画画,孩子可能会很难过,这也是糖糖小朋友的建议。”   糖糖小声喃喃:“那天,丝丝的画笔断掉了,她哭得可伤心了。”   那位家长一听剑桥国际幼儿园,有点讶异地打量那个眉眼如画的小女孩,又扭头看向孩子的英俊父亲。   本市最有名的幼稚园,公认的学前教育首选,上流社会挤破了脑袋,想方设法要送自家的小孩进去。   听说上一届招生考试的时候,园长租用了整个话剧院,小考生站在舞台中央答老师问,并要进行九十秒的抽签命题演讲,观众席上坐着黑压压的家长,当时就有个孩子吓尿了。   这么看来,那位先生能把女儿成功送进去,想必也不简单吧?   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年轻女人当即点头:“既然这样,就买八十八元的那套吧,我公公特意推荐我来这买文具,说这里是不会糊弄我的。”   小朋友又在糖糖的建议下,选了一大盒“就这个牌子的有橡皮粉色”的彩色铅笔,一堆各种型号的素描铅笔,一摞“纸张不那么脆”的速写本,以及两块“擦得特别干净”和“擦得不能太干净”的橡皮。几个大人一脸懵逼地看着小团子给小姐姐出主意,根本插不上话。   客人离开之后,招财懒洋洋地抬爪,压住柜台上的收银盒。   参朗站在柜台外边,对糖糖挑了挑眉,又比出大拇指,小孩一下会意,两人默契地两手交握,用大拇指印了个章,又熟练地手心手背击了三个掌。   老头子抱住小团子,满脸都是满足和欣喜,稀罕得不行,不停地夸赞小孩聪明伶俐,说话有条理。   商宇贤形容间露出疲态,抬手揉压着眼角,对老人道:“小孩不懂事,刚打扰上门,就给您添乱了。”   “哪里添乱了,糖糖帮了祖祖的大忙呢!”老头子连连笑赞,扯来两张面巾,忙不迭地给孩子擦汗,“孩子才几岁,说话就这么清楚明白,将来是有大出息的;也是你带得好啊,爹妈是孩子的镜子,不像我们家朗朗,从小……”   “老头,差不多得了啊。”参朗打断。   老爷子笑了笑:“唉,对对,不提这个,来糖糖,祖祖帮你把羽绒服脱了,小太阳照得热。”   “带得好?哪好,运动会迟到,放学不接,晚饭吃食堂,还是把小孩一个人扔在车里?”参朗没忍住,还是适时地插了几把刀,斜睨一眼略有赧色的商宇贤,朝杂货铺后面的货柜走,“我的房间在楼上,开着门的那个,你等下带糖糖上去休息,小孩一天两觉身体好,阿嚏……我去厨房炒几个菜,对了,大……那个什么,大商,你家在哪?”   商宇贤:“……”   又想叫“叔”?   “问你话呢。”   参朗歪在柜台上,一身慵懒,即便是在以杂货铺为布景,家长里短为BGM,菜市场style的画面里,因着他颜值高,身形线条漂亮,看上去十分的吸人眼球。   商宇贤也不避讳:“世纪龙庭。”   参朗“哟”了一声:“世纪恒商的楼盘,就在恒商斜对面,豪宅啊?”   商宇贤:“你对那里很熟悉?”   参朗:“离幼儿园不远,我和咱家大白去批发市场,常路过世纪恒商,不愧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商超,人山人海,生意可真好。”   商宇贤:“等下借我打个电话,我叫人来接。”   话题转移得有点快,参朗懵了一下,点头道:“行,之前报了今晚要下雪,你家大辉也拖走了,如果没人接,就只能网上叫车,要是堵车,得两三个小时才能到二环……先别折腾了,让糖糖在这跟我吃一口。”   商宇贤下意识想婉拒,顾及到孩子便歇了心思,顿了顿,透过货架空隙,看向对方泛红的脸,“你吃药了?”   “用不着,小感冒,硬抗。”参朗选了一大一小两套牙具,还有毛巾拖鞋和洗浴用品,“上楼洗洗,你不洗也给孩子洗涮一下,在外面折腾大半天,不卫生容易生病。我屋里有浴室,毛巾用开水烫一下再用;一会我烧两袋醋,里外都喷一下,不然传染你和……阿嚏……”   商宇贤有点发愣,看参朗一边在满屋子的货柜间转悠,一边事无巨细地交代,没多久就抱了满怀的东西回来。近了,参朗将购物筐递过来时,整张脸也突然跟着靠近。   商宇贤只觉身前来人逼近,本能地往旁躲了躲,伸手按住对方的胸膛。   对方的身高比自己高半头,他感到参朗一倾身,贴近了自己的耳朵,这才意识到对方是有话要说,虽说有点排斥他人近身,却也不再唐突躲开。   参朗倾身向前,小声说:“这位‘挚友’,外公问起,就说我们工作认识的,大辉和大白之间的恩怨,别让老人家知道。另外,我叫参朗,朗朗乾坤的朗,记住了?”   商宇贤想起那张“大百货”的名片,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今天麻烦你了。”   “客气,老夫和糖糖小友,乃是忘年之交。”参朗直起身,往厨房走,“你先上去吧,把房间空调打开,今天晚饭我包了,糖糖,等着大哥哥给你大显身手。”   糖糖两眼泛光:“我要吃好多好吃哒。”   “是,公主殿下。”   *   一家老屋铺子,木质楼梯陈旧却结实,二楼左边应该是用作了库房,右边尽头的门前挂着厚厚的棉帘,想必是怕老人受冷,估计是老爷子的房间。   眼前这一间,房门大敞,商宇贤没犹豫,抱着小孩进到房内。   卧室三十平左右,宽敞明亮,装潢简约,没什么隔断,靠墙一张两米x三米的大床,应该是自家找私人打的高丽炕,近来北方流行,恒商六楼也卖这种电热材料。   远处是创意书柜和电脑桌一体的木质家饰,绒脚垫是动漫龙猫,桌上有一些手工的竹艺品,墙角有一盆大仙人球,墙壁上钉了个街头风的篮球筐,还贴了两张马龙-白兰度年轻时的黑白海报……这个混搭风也是醉了。   房门仍然敞开着,商宇贤没有触碰房里的东西,只开了空调暖风,给糖糖换上小拖鞋,外衣也脱掉,进到浴室给孩子洗了个热水澡。   从淋浴间出来时,发现卧室的门关了,想来是参朗刚才上了楼。   床上放着一把女用的梳子,一个吹风机,棉被已经掀开,大约是因为地热的温度不太好,还细心地连床上的电热板也开了一档温。   商宇贤垂眼笑了笑,觉得自己又从青年的身上发现了别的什么有趣的特质。   事实上,车抛锚后,无论如何也是有办法联络拖车或助理的——如果打从心里真想解决,商宇贤又怎么可能使自己陷入那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窘境?   当他注意到导航上的地点,一下想起了青年的铺子就在附近不远,当即下决定亲自上门,一探虚实,哪怕只是认个路,或者对他道句谢谢。   私心里的确不太信任只有一面之缘的青年,换句话说,他谁也不怀疑,谁也不轻信。说句不好听的,没出事就谢天谢地,以后孩子一旦在幼稚园里出点什么事,所有接触过孩子的陌生人都是线索。   但随着事情的发展,没想到真成了“登门拜访”,不但进了人家卧室,连淋浴间也用了,甚至还要在这里用饭,和青年与老人家的几句话下来,之前的目的竟然已经慢慢淡化了。   感到怀里穿着小秋衣的小团子直打哆嗦,直接把小孩塞进了被窝里。   商宇贤拿起梳子摆弄着,拎起小孩揉成一堆的长发,刚梳一下,糖糖就喊疼,理了理还是乱的,竟然还打了结。   商宇贤:“……”   不得不败退,他为小团子盖好棉被,长发散在枕头上,吹风机通电,对着头发一阵吹……   *   厨房里,参朗准备了几道简单家常菜的食材,已经洗完切好,最后的松仁玉米是给糖糖的,因为太甜,是家中平日的禁菜,今天也解禁了。   听见身后脚步声,参朗回过头,看见商宇贤走进来。   参朗:“睡了?”   商宇贤:“嗯。”   参朗:“吹了?”   商宇贤:“嗯。”   参朗:“拔了?”   商宇贤:“嗯。”   应完又想了下,商宇贤补充:“吹风机电拔了,电热板没关。”   “行,我屋里不暖和,孩子别着凉了,”参朗说完,静了一会,忽然扭头,盯着商宇贤的眼睛:“头发梳了?”   商宇贤略微怔愣,小声说:“没有。”   参朗点点头:“知道了,一会我弄。”   商宇贤环视整洁干净的厨房:“在做什么,用我帮忙么?”   参朗连打了八个鸡蛋,唇角笑意轻飘飘的:“不用,蛋包饭和鸡蛋卷,简单,漂亮,实惠,有营养,哄小女生必备菜色。”   商宇贤端详着他的脸,意味深长道:“看来你很拿手。”   也不知是在说哄小女生,还是做家务活,参朗也不搭茬,斜睨他一眼,转身往厨房外走:“过奖了,跟我出来一下,厨房油烟味大,你那身衣服要遭殃。”   两人来到店铺角落的双人折叠椅边。   参朗在一个木柜子里翻了翻,找到之前随手丢进去的手机,递给商宇贤,“充电器在楼上抽屉里,忘了给你拿出来,你不是要打电话?”   商宇贤:“多谢。”   “谢就免了,一会多吃点,把一个车大灯吃出来,”参朗调笑着,“emmm……挚友?”   然后背过身,避开对方通话。   “挚友。”   商宇贤轻声应,按亮手机。   手机没上锁屏,也不是桌面,点开就是邮箱的一封来信。   本想回避,但还是一眼就看见“世纪恒商”四个字,寄件人显然是自家人事部的邮箱地址,他不由自主地快速扫了一眼下方的群发回复。   商宇贤凝视着青年挺拔的背影,轻声道:“你收到一封人事部的退信。”   话音刚落,那个背影先是一僵,随后像是被一道无形的外力击溃,他的双肩无力地瘫下,连腰身也弯下了,浑身仿佛虚脱般地松懈下来。紧接着,参朗又深吸一口气,很快地挺起胸膛,恢复到以往的挺拔身姿。尽管这一连串的变化只是一眨眼,但商宇贤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冲击。   参朗背朝着他,笑喃:“淘汰就淘汰呗,还有回复呢,果然是正经企业。”   商宇贤略一踌躇,递出手机:“你看看?”   “不用,你打你的,直接把邮箱退了,不碍事。”连头也不回,说完扬了扬手,大步往厨房走,与商宇贤擦身而过时,参朗停下脚步,低声道:“每一封淘汰信,都是我未来成功的勋章,大辉它爸,想必你连一枚勋章也没有吧?”   商宇贤微微一愣,颔首道:“自愧不如。” 第9章   杂货铺后堂暖风开了,小太阳远远照着,暖黄的灯光下,参朗端着一大海碗鲫鱼豆腐汤上桌,“还等什么,一人先喝碗汤,趁热快喝,厨房还有个菜。”   老爷子坐主位,身边是糖糖,前面一张大圆桌,商宇贤坐对面,旁边的空位留给了参朗。   “我来。”商宇贤接过参朗递来的四个汤碗,每人盛了一小碗汤。   “你们先吃,我马上好。”参朗说。   商宇贤略显无措:“菜已经够多了,你别忙了。”   “都是家常菜,快着呢。”参朗转身往厨房走。   商宇贤看着桌上色香味俱全的几道菜,小炒地三鲜,土豆炖牛肉,鲫鱼豆腐汤,蒜香排骨,松仁玉米,清炒山药西兰花……   他怀疑自己来了个假的杂货铺,应该是小饭馆才是。   老爷子往小孩嘴里喂了口热汤,对商宇贤劝道:“动筷,动筷,别等他,臭小子乐呵着呢,平时就我和他俩人吃饭,饭桌上冷清的很。小小年纪伺候我一个老头子,白天拎大勺,晚上端汤锅,苦了那孩子……得,不说这个,难得家里热闹一回,让他忙活吧,咱们先吃。”   商宇贤点头应是,一勺鱼汤入口,眉头轻挑。   再细品一勺,汤汁白浓,鱼肉鲜香,豆腐入味,姜和香菜也恰到好处,清淡却不寡味,空虚的胃瞬间暖过来,竟是出乎意料的合自己的口。   “好漂亮的颜色!”   鸡蛋饼摊得薄薄的,叠成膨嫩而又精致的卷,切成适合孩子吃的大小,色泽金黄,香而不腻,还点缀了几粒香葱和番茄酱。   糖糖吃了一大口鸡蛋卷,眼睛瞪得溜圆:“软软的,好好吃,是我喜欢的味道!”   老爷子喜上眉梢,盛了勺松仁玉米给小孩,夹了块排骨给孩子她爸,自豪道:“怎么样,我外孙手艺不赖吧?来,再尝尝这排骨,其实臭小子拿手的是糖醋的,我有点糖尿病,家里就只做这种了。”   商宇贤放下汤勺,醒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的汤碗见了底,他端起饭碗,也不忌讳,接过老人用私筷夹来的菜,点头应道:“菜很好吃。”   “是吧,小朗从小就自己做饭,后来给我和老太太做,现在剩下我一个啦。他母亲去的早,父亲在京城有另一个家。孩子性格要强,多亏了身边朋友们的忍让,”老头子嗓音沙哑,感激中稍带了点托付的意味,“小朗要是有什么不对、不好的地方,你们这些好朋友,平日里多担待着些,小朗是个好孩子。”   其实早就发现参朗的家庭问题了,说是外公,却同个姓氏,既然跟了外家的姓,想想就是父亲那边有什么问题。   商宇贤连忙放下筷子,正色道:“外公,您言重了,他很好,性格也很好。”   “——来了来了,久等了。”   参朗从厨房出来,捧着一个印着粉色樱花的儿童餐盘,“最后一道,是给我们家小掌柜的奖励,糖糖今天也是萌萌哒,棒棒哒。”   “是我最喜欢的蛋包饭!”糖糖激动得从老头怀里跳起来,“糖糖最喜欢大哥哥了!”   参朗收起笑容,板着脸,“蛋包饭和大哥哥,只能最喜欢一个。”   小孩毫不犹豫:“最喜欢大哥哥!”   参朗揉揉她的头:“算你有良心。”   糖糖:“有一个大哥哥,就能有一堆蛋包饭!”   参朗:“…………”   糖糖举着小勺,舍不得挖开金黄蛋包:“怎么办,太好看了,还有两个心心呢。”   蛋包饭上用番茄酱画了两个胖乎乎的爱心。   参朗:“这是……”   “我知道哒,”糖糖举着小勺,挨个指,“这个心,是爸爸的,挨着的这个心,是哥哥的。”   参朗:“……”   感觉画风有点跑偏?   糖糖困扰极了:“可是,祖祖的呢?”   参朗忙催:“祖祖没长心,吃你的,等会凉了,快吃。”   老爷子啃排骨的动作卡住:“……”   参朗转头看向商宇贤,发现对方放下了碗筷,正眉眼含笑地端详自己,“我哄孩子,你看什么热闹,快吃饭,不合口?”   商宇贤:“很好。”   久违了的烟火气息,自己差不多都快忘了,在家里坐在一起吃饭,原来是这种气氛么?   参朗坐在商宇贤旁边,放在桌上一罐啤酒,“不开车了吧,来两口?”   “你感冒,”商宇贤摇头,“我带孩子。”   “也是,”啤酒放远,参朗说,“对了,蛋包饭里的炒饭放了点干贝鱿鱼和鲜虾仁,我记得她海鲜不过敏吧?”   商宇贤从西服里怀拿出一块手帕,给小孩擦了擦眼角,说:“暂时没发现她对什么食物过敏,但青霉素有些批号会过敏。”   参朗心中暗暗记下,目光随着那块精致的格子手帕移动着,端起汤碗,喝了一大口,问:“你呢,有什么忌口的?   商宇贤:“没有。”   参朗:“那,一吃到嘴里就想原地爆炸的食物呢?”   商宇贤闻言,先是垂了一下眼,又抬眼用一种“你有什么阴谋诡计”的目光防备着他,才说:“我不挑食。”   桃花眼儿一挑:“当真?”   “你不信?”商宇贤反问。   参朗笑了:“信!为什么不信?我从来不去怀疑‘好挚友’是不是在说谎,免得你会恨我。”   商宇贤:“……”   参朗举起果汁杯,“来,为好挚友,碰一个。”   “乖张。”商宇贤笑着摇头,和他干杯。   放下饮料杯,参朗夹了口菜,尝了尝,肯定了自己的厨艺,夹给商宇贤一筷子,“尝尝这个,话说精英是不是工作太忙了,老板压榨你了?二百米的体格,得补。”   商宇贤:“我会晨练的。”   参朗充耳不闻,往餐碟里夹了一堆菜,又盛了一碗牛肉炖土豆胡萝卜,“来个硬菜,牛肉从下午就开始炖了,炖了三个多小时。如果今天你们不来,我和老头也吃这个,分量足足够,你给个面子,多吃点,别剩下。”   一大碗往商宇贤面前一放,起身给老爷子布菜,根本不给对方推拒的机会。   商宇贤:“……”   参朗:“臭老头,你刚才吃了一勺糖糖的饭吧?”   老头子闷头吃菜:“我没有哇。”   参朗:“诚实的糖糖同学,你来说。”   糖糖被点名,坐的笔直:“是,我偷偷给祖祖了,就是尝一尝,就一小口。”   参朗:“祖祖不能吃糖。”   糖糖:“为什么?”   “呃,祖祖已经有糖糖了呀,不用再吃糖了,”参朗睁眼说瞎话,看了一眼商宇贤的餐碟,漫不经心地说,“比如,你爸爸,他是不是也不吃甜的?”   “嗯,是啊,对,爸爸不吃,还有好多不吃呢,”小孩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掰着小手细数,“胡萝卜、大白菜、青椒、豆角、茄子……还有巧克力,生日蛋糕什么的,都是爸爸最讨厌的,原来是这样啊!”   “没错,就是这样。”   参朗侧了侧头,眼角瞟着身边自诩“不挑食”的男人。   分分钟被小崽子出卖的商宇贤:“……”   商宇贤默了一会,夹了块排骨,放在参朗的碗里,脸上依然没有表情,“你生气了?”   参朗听他这么问,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这个问题,对耳朵来说,不怎么熟。   突然意识到,二十五年来,居然第一次听到有人问自己是不是生气了,这滋味还真是……挺酸爽的。   想着想着,忽然“哈哈”地笑出了声。   商宇贤:“???”   商宇贤见他笑得畅快,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不说话,注视着青年。   长得好看,笑时更甚,还真是无愧于这副好皮囊。   他是真的英俊。   那笑的,端的叫一个风流俊逸,潇洒又肆意。   看那桃花眼儿,看那薄嘴唇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帅气劲儿。   参朗笑着问:“生气?生什么气?”   商宇贤:“我说了谎。”   参朗收了笑容:“你想多了,做人得有记性,我以后不会把‘好挚友’的话当真,免得我会恨他。”   商宇贤:“…………”   那边大人打机锋,小团子可顾不上那么多。   出卖了爸爸的商糖糖正闷头吃蛋包饭,番茄酱沾了一下巴,仰起头,欢喜道:“好好吃,有大哥哥和爸爸爱爱的蛋包饭,最好吃了!”   商宇贤:“……”   参朗:“……”   刚才似乎听见了一个了不得的词啊。   参朗的目光从商宇贤的脸上移开,看向小孩的餐盘,蔬菜都被扒拉到一边,沉声道:“糖糖,你不能只喜欢蛋包饭和鸡蛋卷,西蓝花和胡萝卜被扔在一边,它们会伤心的,特意给你煮东西吃的大哥哥也会很难过,知道么?”   糖糖呆了呆,连忙用小勺挖了一大块炖烂的胡萝卜,塞得嘴巴鼓鼓的:“我知道的,我都喜欢的,刚才我就是……没倒开空。”   青年的眼角眉梢都漾出了笑意,让小团子在自己的脸上啄了一口,揉了揉她的头:“真香,宝贝儿,不挑食我才会让你亲亲。”   商宇贤:“…………”   *   “剩了不少菜,夜里要是饿了,我就弄个炒饭,炒炒全吃了。”参朗说。   “你这个状态,还有胃口吃宵夜?”   商宇贤站在他身后,帮他把围裙的带子系了个结。   一顿饭吃得老少尽欢,不老不少的两人负责收拾碗筷。厨房里,参朗站在水池前,连日来的喷嚏终于变成了止不住的咳嗽,肺似乎都要炸开。   “……所以说,你想带孩子去冰雪大世界,却滞留在半路了?”参朗不让对方沾水,坚持洗完了碗筷,递去擦干的餐具。   商宇贤接过,将碗盘放进柜橱,“本打算双节前把年假休了,临城的项目做得很好,去考察一下,顺便带孩子玩玩。”   “她挺失望的?”参朗转过身,擦干净手,“平安夜是好机会,再带她去吧,以后别把孩子一个人留在车里,这是危及生命的大忌。”   “年节不行,公司忙,”商宇贤往厨房外看,这会杂货铺没顾客,糖糖正陪老爷子唠家常,“本打算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找到了这,开始她一直在车里哭,现在看来心情不错,今天多谢你。”   参朗哼笑:“露馅了吧,还说不是特意来店里找我?大辉抛锚的还挺是地儿的,亏得离我近,不然国道上打不到车,你得走多远。”   商宇贤:“……你说的是。”   如果真不想让对方知道,身为恒商领头人,怎么可能管不住嘴。   “别跟我说客套话,我亲自操刀的一顿饭,总能抵上十分之一车大灯吧,我是稳赚不赔的,”参朗将毛巾挂好,伸手压住他的右肩,“当朋友,才跟你多说一嘴——不管怎么样,你们夫妻俩再忙,也不能不管孩子,既然答应了,就必须抽空带她去一次,答应小朋友的事情,一定要做到。”   商宇贤唇角绷得紧,没接这茬,注视着青年的脸:“你发烧了?”   参朗摸摸额头:“有点。”   商宇贤上前半步,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犹豫着又放下:“体温计在楼上?”   “我没那东西,”参朗往外走,“老头子屋里有,没必要去拿,别让他知道了,顶多三十七八度。”   两人刚从厨房出来,就见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走进门。   参朗习惯性招呼客人:“你好,买东西?”   “您好。”   那人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着深色西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典型的职场雄性白骨精。他在杂货铺内站定,和商宇贤对视了一眼,行了个点头礼,并没先开口。   “方叔叔!”糖糖坐在老爷子腿上热情地问了好。   参朗这才反应过来:“朋友?来接你们?”   商宇贤点头:“你身体没事?”   “没事,走吧。”参朗笑笑。 第10章   听小商父女说要离开,老爷子有点恹恹,与来人打个招呼,和糖糖不舍地抱了抱,就说要回屋休息了。   几人收拾了一下,商宇贤站在一旁,看参朗蹲了身,给小团子梳头发。   “疼不疼?”参朗问。   小团子心情不好,有点舍不得走,说话也哽咽:“不,不疼。”   参朗也不哄她,这种情况最怕哄,生怕她一下哭出来,又问:“今天要大哥哥帮你把头发扎起来么?”   “嗯,要的,”一开始还有点难为情的小团子,现在已经学会对大哥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我不想扎辫子,想要运动会那天的那种,小张老师说,我那天可漂亮了。”   参朗回忆了一下:“好。”   利索地给小团子扎了个丸子头,青年手指修长,动作熟练,几下就把长发绾得十分漂亮,又勾出两缕发丝,垂在小小的面颊边,看起来又萌又靓。   “再来两个发卡就完美了,糖宝儿的发色有点浅啊,不会是营养不良吧,”这么咕哝着,参朗看了一眼孩子她爸的发色,一瞬间释然了,“大哥哥给你选了这一对发卡,你觉得怎么样,我送给你的礼物。”   “呀呀兔,我喜欢这个颜色!”糖糖一眼就看中了,说要亲自打开包装。   “从小玩手工,心灵手巧,”参朗蹲在小孩身边,仰头对商宇贤说,“你也看见了,对面有一所小学,是店铺的主要客源,我每天招呼最多的就是小朋友,再加上给幼儿园供货,扎个头发哄个孩子是常有的,所以我对孩子的事情比较了解,绝对,绝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   商宇贤想起二楼书桌上的手工竹艺,小巧又精致,掩唇干咳:“抱歉。”   “呀呀的产品都很不错,像是发卡、玩具、饭盒什么的,材质都是无毒的,就算是孩子放进嘴里也没关系。”参朗一边给孩子爸爸讲解着,一边替小团子把发卡别好,小孩急忙拿起小镜子照。   商宇贤有印象:“呀呀童趣?”   “你也知道?”参朗点头,“新成立的公司,产品一上市就走俏,听说最近市场部在招人,我打算下周给呀呀递个简历。”   商宇贤皱了皱眉:“……”   起身时,参朗眼前一阵发黑。   “雾草。”   幸而伸手拽住了商宇贤,险些砸在小团子身上。   商宇贤将扶在他背上的手收回来,看了眼时间,七点半,“几点打烊?”   “十点吧,往常十二点。”参朗咳嗽,“没事,起身太快,有点晕。”   “这边有医院?”   商宇贤又问。   “有个不靠谱的小诊所,大医院五站地,”参朗俯在柜台上,挥了挥胳膊,“真没事,睡一觉就好了,明天去药店买个药,快走快走。”   商宇贤抱起小团子,“生意场所,哪有往外撵人的,走了,再会?”   “白白。”参朗跟在后头,“糖糖,白白。”   商宇贤往前走,步却怎么也迈不大,走到店铺门口,没等出门,不禁转头望向铺内楼梯的方向。   ——老爷子岁数大了,如果青年夜里病情发作,恐怕连个照应也没有,到时候免不了一番狠折腾。   商宇贤收回视线,在门前停步,与送自己的青年面对面站着。   不说话,也不动。   参朗偏了偏头,脑袋发沉,身上难受,笑得极为勉强:“走啊,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儿了?”   “参朗。”   “嗯?”   参朗微愣,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商宇贤第一次叫自己的名字,声音还挺好听。   参朗笑了笑:“快走吧,夜里可能要下雪……”   商宇贤打断:“参朗。”   “叫魂儿呢?”   参朗呆了呆。   与商宇贤目光交汇,突然有种感应,对方似乎在等自己先开口说什么。   于是笑道,“喂,别说你舍不得走啊,我,咳咳,是病号,今天不留你了。”   商宇贤:“……”   参朗:“行了,知道你担心,真没事,快走快走,小方在门口冻成雪人了。”   “呜啊啊——”   就在这时候,一阵魔音贯耳。   小团子伸着胳膊,想让参朗抱抱,“大哥哥……我,我不想……嗝,回家……”   如果刚才扎完头发直接就出门还好一点,小团子一下反应不过来,少了点别离的酸味。结果,商宇贤抱着小孩站在了门口,给了小团子好长一段时间酝酿。她瘪了瘪嘴,泪珠儿一下子就掉下来,软糯地央求着,听着那叫一个让人心疼——   “不走,糖糖,不走,嗝,哥哥呜呜……呜啊啊啊啊昂,求你惹,爸爸,不回家……”   商宇贤仍不动,别开视线,也不哄娃:“……”   参朗眼皮直跳:“…………”   这下真慌了,参朗被哭得脑仁儿疼,急道:“一大一小的,干嘛呢这是,咳咳咳。”   商宇贤眉心紧拧着,对笔直笔直站立在门外的小方使了个眼色,回头对参朗说:“跟我去医院,我上楼给你拿外套,可以么?”   参朗:“???”   商宇贤嘴上那么问,人已转身,抱着小孩往店铺里头走,门外的小方则是默契地会意,掏出车钥匙就去拿车。   参朗一阵晕:“……靠,别!”   那两人都是行动派,根本不给人推拒的机会。   小团子得偿所愿了,商宇贤来到二楼,敲开了老爷子的卧室门,把孩子留在了老人屋里。   老爷子听“好挚友”要带外孙去医院,也是惊得不行:“那么严重吗,我之前看,就是有点流鼻涕,他没说……”   话到嘴边就顿住。   是啊,那孩子从小就坚强,生病了也好,学业上的问题也罢,从没在老两口的面前表现出一丁点的脆弱,如今只剩下老头一个,更是不可能什么都说了。   “小商啊,那就拜托你了。”老爷子仰着头,枯瘦的面庞堆满了褶皱,左眼有一点白内障,他眯着眼盯着商宇贤的脸,沙哑地说,“好孩子,好好照顾小朗,我就不去了。”   商宇贤微微欠身,颔首道:“您放心。”   老爷子的体格还算硬朗,弯下腰轻易就把小团子抱起来,抱到宽敞的高丽炕上,给小孩脱了羽绒服,盖上一条厚被子,回身把电视调出了一部国产动画片。   商宇贤见小孩不哭不闹,眼泪也收了,老老实实地在祖祖身边坐着,就叮嘱:“商言叶,到点了就先睡,别吵到祖祖,爸爸很快回来。”   小孩盯着大电视,连个眼神也没给:“嗯。”   孩子不爱回家,商宇贤能猜出原因。   和妻子分居的这段日子,他发现家里小保姆的神色不对,没事就往自己身边凑,就找个借口请人离开了。   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上了些年纪、比较靠谱的阿姨。   如今家里除了每周两次的家政服务,根本没有外人来。他加班工作时,糖糖由司机或小方接送;从傍晚到夜间的这段时间,小孩都是一个人在家。   老人的屋子暖和温馨,商宇贤松了口气,关上房门退了出去。   这种迷之放心也不知从哪里来。   毕竟,他们父女二人,和这一家子并不熟。   满打满算,见了两次面,老爷子更是初见。只是吃饭聊天时,听参朗说外公以前是民警,讲了点或有趣或惊险的事迹,自己就把女儿交给那样一位老人了,竟是连一点犹豫也没有。   信任是相互的啊,自己也只说了句“您放心”,老人就把唯一的亲人交给自己照顾了。   回到参朗的卧室,两大柜子的潮衣潮裤,不像自己,更衣间里几乎全是西服。他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拿了一条格子围巾,顺带着从抽屉里找出了充电宝和数据线。   下楼梯的时候,见青年站在楼梯口,一脸为难地仰头看着自己。   门外的小方已经把车启动了。   “都说了不用。”参朗说。   商宇贤不睬他,羽绒服往他身上一裹,围脖一缠,连扯带拽地,任对方挣扎,把那么一个大小伙子塞进了车里。   等到终于坐稳的时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   *   社区医院晚间人不多,挂了个急诊,测了下,烧到三十九度,医生说要给他拍个胸片,参朗说没必要,去输液室找了个空地方就坐着点滴了。   老实说,这次看病的整个过程,参朗记得并不太清,昏昏沉沉地睡了醒,醒了又睡,几次挣扎着睁开眼,想看看头顶上的药还剩多少,发现自己正枕着大叔的肩膀。   那人仍坐在身旁,还是用手机看资料的姿势,几乎没怎么变过。   商宇贤微微侧头,轻声说:“你睡,我看着呢,还有多半袋。”   说着又递给他一杯温水,小方则是坐在输液室的一个角落里,正在专注地按手机。   参朗喝了口水,“麻烦你了,公司的事务很忙吧?”   商宇贤瞟他一眼,像是在说“少废话”。   参朗笑了下,水杯递还给他,迷迷糊糊又想睡。   一不小心就耽误了精英的时间。   恍神地想起,外婆去世之后,外公要看店,许睿忙得很,自己病得实在扛不住了,才一个人来医院打点滴,从来没有人陪过。   参朗想起运动会的事,就问:“对了,你家里有儿童故事机么?”   “被她咬坏了。”商宇贤不抬眼。   参朗:“……”   参朗拿出手机,调到桌面菜单:“还有一种,我比较推荐,这个APP,听书的,我没有流量,你下一个试试,没有时间给糖糖讲故事的话,可以给她晚上播放这个。”   商宇贤点头:“是么,你介绍一下。”   参朗:“万千故事,随时收听,内容丰富,解放双眼。”   商宇贤:“很好,很官方,有什么特点?”   参朗:“里面有不少播音大大,读的小说都很好听,讲的是绘声绘色,精彩绝伦。”   商宇贤放下手机,正视他:“嗯,你说。”   参朗:“……”   这个给上司审批企划书的错觉是怎么回事?   参朗忍了忍:“不仅有专业的演播家,也有不少演播儿童读物的社会公知,内容囊括了当下最流行的少儿故事和歌曲,糖糖一定会喜欢的,您看,这是听众流量,有上亿人在用。”   商宇贤温和地问:“是否有不健康的内容?”   参朗一肃:“审核很严格的,如果发现违规,用户也可在线投诉。”   商宇贤:“正规么?”   参朗一下来了精神:“正规啊,您看,这是恒软科技的App,恒软,是世纪恒商旗下的子公司。恒商很好,不仅商超做得好,其他领域也很好,绝对不会弄出一些垃圾来荼毒客户。”   商宇贤柔和地笑了笑:“你说的没错,操作界面怎么样?”   参朗怔了怔,观察着对方的表情,平时商宇贤在公司里,也是这样的工作画面,也是这么温和的态度?   参朗回忆一下:“界面简约,栏目分类清晰明了,还有记忆播放功能,对用户十分友好,软件占用内存小(省略三分钟)……所以,我建议您专门给孩子准备一个美观、耐用的手机,专门用来听故事。对了,还有打电话,我们现在可以教糖糖打电话了呀,以后有什么急事,她可以打给你,或者打给我。另外,糖糖的安全意识不太够,儿童频道有教这方面的……”   打电话么?   糖糖好像只会玩小游戏,确实从没自己拨打过电话,同龄孩子应该都会了吧?   没想到,青年连这一点也考虑了,而自己这个做父亲的竟然忽略了。   商宇贤有点失神,笑道:“很好。”   参朗:“……”   妈哒,这种紧张感是哪来的?   不就是给朋友安利个自己喜欢的App吗?   参朗小声:“那个,请问,很好,是什么意思……”   商宇贤:“你很好,说的也很好,我动心了。”   参朗屏住呼吸:“……”   商宇贤:“我试试。”   搞掂!   见商宇贤点头,一颗心才算是放下来。   商宇贤摆弄了一下手机,很快找到软件下载:“我觉得,你很适合做销售。”   参朗愣住,干笑一声:“或许吧。”   商宇贤:“失去你,应该是恒商的损失。”   参朗:“别介,您别捧了,我没什么工作经验,之前还面试过一家做轻奢女装的小公司,也失败了,同寝的哥们面试上了。后来他听人说,当时的面试官觉得,我长得不像能安安生生正经上班的人,背地里说,放在哪儿都不安全,直接面对顾客,怕会出事情。”   商宇贤歪头打量他:“什么事?”   参朗笑笑:“你觉得呢?”   商宇贤接触到他的视线,确认了眼神,轻咳了一下,继续低头摆弄手机。   都是成年人,没什么不懂的。   轻奢女装的顾客群体,主要是三十到四十多岁的女性,不是寂寞阔太,就是空虚白领,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啊……   长成那个样子,惹一身烂桃花,还能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过了一会,商宇贤道:“安装好了,注册不了。”   参朗呆了呆:“不可能啊,微信直接就能关联账号。”   “用户信息检测出了问题。”商宇贤说。   参朗不可思议:“检测什么,你没下错吧,我推荐的App哪有这么高端。”   商宇贤重复道:“说我用户信息不符,微信不能关联。”   参朗一脸迷茫:“不符?没这一说,哪里不符了?”   商宇贤侧过头,眉眼含笑地凝视青年的眼睛,“我想,可能是因为,我没有加推荐人的微信?”   参朗愣了愣:“…………”   桃花眼儿恍了一下神。   被一句话撩得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青年有着盛极的容貌,平时在大街上浪一会,分分钟就能靠颜值装一个精致而又澎湃的逼。此时,那张脸在病色中略显苍白,在对方的凝视下,他慌了一下,立即避开了视线,脑袋还有一点晕。   紧接着,唇角慢慢地勾了起来。   “戏精。”   参朗咬牙笑道。   商宇贤也不理,直接把手机递了过来。   “干什么?”参朗明知故问。   商宇贤看着他:“帮我完善用户资料。”   参朗:“……”   加个微信用不用这么绕,也许对方不是故意的,但最要命的就是无形撩啊。   您可别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了。   大约是工作习惯使然,商宇贤听人说话时,通常是垂着眼,略微倾头,表示他在听,且细细地听,时而抬眸询问时,也是看向对方的下半张脸。   他似乎不太喜欢与人对视。   可一旦正眼看向谁的眼睛,他就会极其认真,专注,不闪不避,深深凝视,仔细看去,参朗发现,他的瞳色也不是纯粹的黑,就像自己的眼睛是暗棕色,他则是浓郁的墨蓝色。   他的眼里有海。   哔——   脑中似乎有警报响起。   参朗抖了抖,夺过商宇贤的手机,暗骂了一句中邪了,心里默念:我们是有家室的人,有家室的人……   两人互加了微信,发现对方早把听书App账号设置好了,参朗轻嗤了一声,随手给他的微信发了好几张亲子运动会的三人合照。   照片清晰,光线正好,两大一小,侧脸的男人气场强大,青年负责帅帅帅,小团子负责萌萌萌。   商宇贤手机震动,点开微信一看,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思议:“你怎么找回来的?”   参朗一边咳嗽一边嘚瑟:“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商宇贤默了默,记得在运动场上,他已经把文件夹里的照片全删了,还提防着青年,说他是“变态”来着,当时把对方打击的够呛。   端详着一脸得意的参朗,也不知推测到了什么,商宇贤摇摇头笑了,无奈道:“狡兔三窟。”   参朗嘴角挑起:“这叫千磨万击还坚劲。”   商宇贤轻笑:“任我东西南北风?”   参朗点头:“任你折腾任你疯。”   随即按开了软件,插上耳机,参朗左耳戴上一只,另只往商宇贤的耳朵里塞,“我选一本,一起听听,不好听你打我。”   商宇贤也不知发什么愣,这回没躲。   再次醒来,是被人唤醒的。   听少儿节目被哄睡也是没谁了,参朗微微转醒,习惯性在枕头上蹭蹭脸,迷糊地睁开眼,迷茫地看着眼前的西服上一滩口水,清醒后一脸“人设崩了”的尴尬。   商宇贤替他摘掉了耳机,从西服里怀拿出手帕,在他的唇边揩了两把。   参朗一动不动,任由对方给他擦嘴:“我说,这是之前给咱闺女擦眵目糊的那块儿吧?”   商宇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嗯。”   参朗直瞪眼:“还好意思‘嗯’,我可是病号,病从口中入啊。”   商宇贤:“我觉得,你是病从心中起。”   参朗:“???”   商宇贤:“感情问题,被谁折腾疯了?”   参朗目光飘忽:“……”   不太对劲啊,他到底看出了什么?   失恋写在脸上了?有那么明显?   参朗:“胡扯!”   商宇贤抬起眼,意味深长地端详他:“试探一下,不出所料。”   参朗:“……”   商宇贤:“年轻真好。”   参朗:“…………”   护士长笑眯眯地两人你来我往,青年比之前量体温时精神多了,于是走到参朗近前来,说要给他拔针了。 第11章 [捉虫]   参朗压着手上的药棉,起身站在商宇贤对面。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了一会。   参朗想了一想,不知该不该对“挚友”道一声谢,觉得一句话有点轻,还显得生分,但除此之外又不知该表示点什么,最后福至心灵,笑着说道:   “什么时候有空,再来店里吃顿饭吧,带上老婆孩子,我亲自下厨。”   “……”   商宇贤看着他,脸上努力维持的淡定轻易就被撕开,一瞬间笼上了几分憔悴,但他仍然没有说话。   “累了?”参朗忍着咳嗽问。   细看商宇贤的脸,却瞧不出什么端倪,也不晓得约饭的事,他是应了,还是没应。   过了好长时间,三人都走到急诊大门了,发现外面已是大雪茫茫,小方去大院东边拿车,两人站在旋转门这边等。   这时候,商宇贤才轻声地回了句:“累了。”   一直以来努力维持的破裂婚姻,不论妻子怎么闹,怎么咆哮,他都没有想要放手,哪怕仅仅是为了孩子。可不知为什么,就在方才从青年口中提起她的一瞬间,他突然就想放弃了。   可以考虑结束了,商宇贤想。   参朗听见那两个字,不由得愣了一愣,玄妙地从中品出了一种“终于想通了”的释怀,还参杂着疲惫中不易察觉的一丝……脆弱?   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了吧?   在公司被人打压了?   看来,社会精英也并非什么人都能胜任。   比如小方,下了班还用手机处理事务,从见面到现在,一直没有放下,他老板还真不是人啊。   车停在门口不远,两人走出旋转门,参朗缓了脚步,睁着干涩的眼睛,目光涣散地,看着商宇贤露出倦色的脸。   看惯了这人绅士有礼,沉稳矜持,天塌不动。   眼前这个样子,让人莫名觉得……   有点心疼呢。   心脏快跳了两下,参朗回过神,连忙敲了敲胸口。   “怎么?”迎着风雪,商宇贤侧过头。   参朗:“心律失常。”   “药打急了?”商宇贤抬手,掖了下他的围巾。   参朗埋着脸:“八成。”   商宇贤停步,蹙着眉,沉着声:“药水成流地淌,中途我给你调慢了三次,你一醒,就调快,很不听话,比糖糖也不如。”   参朗回身拉他的胳膊:“是是,我不对,大管家,下次不调了,直接喝了。”   “……”   商宇贤微怔,“你嫌我多管闲事?”   参朗笑:“是啊。”   商宇贤:“…………”   参朗:“???不,不是。”   商宇贤:“……”   参朗:“喂,开个玩笑。”   商宇贤:“……”   参朗:“说话。”   商宇贤:“……”   参朗:“……”   来了。   终于来了。   心口疼。   遗传基因确实没的说,爹爹不着调,连带着小孩都不学好。   参朗:“喂,你等一下。”   商宇贤:“……”   两人来到车前,参朗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等下,老商,我怎么可能嫌你,你陪我挂水,我感激涕零呢!”   商宇贤:“……”   参朗:“说话呀,真生气了?这么小气?”   商宇贤:“没。”   参朗怒了:“还说没生气?大叔,我可是病号,病号知道吗,顶着大风大雪追着你说话啊,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商宇贤拉开车门,直视他:“我有反应,我瞪你了。”   参朗:“…………”   参朗僵在原地,被对方硬怼上了车。   没等他在后座挪进去,商宇贤就紧跟上来,进到了车内。   “雾草,你等下,呃啊咳咳,压死惹……”参朗闷声哼哼。   商宇贤:“往里。”   “真是的,我没进去呢,着什么急?”   “冷。”   “你不会绕到那个门上车啊,非要往人身上坐?”   “嗯。”   “…………”   算了,胃好难受,别吐槽了,会秃顶的。   “……”   方特助面无表情地踩下油门。   在后座挪了半天,终于坐稳当,两人折腾了一身汗,对望了一会,忍不住互嘲而笑。   车在大雪中龟速前行,刚出医院大门就堵了二十分钟。   刚要拐上大道,就遇见迎面而来的车打滑,直接滑到右车道。   方特助快速打方向盘。   车急转弯。   参朗浑身发虚,突然往旁边栽倒,一张脸糊在商宇贤的肩上,整个人扑在对方胸膛,撞得七荤八素。   参朗呜呜地捂住脸:“白骨精转世吧,浑身是骨头,牙差点磕掉了。”   商宇贤皱了皱眉,解开一粒扣,掀开衬衫领,可他哪能看见自己的锁骨。   有个清晰的牙印儿,参朗一眼就看见了,颈项与锁骨的线条冲击性太强,他失了下神,连忙低头避开视线:“那个,破皮儿了。”   商宇贤以为他在自责,重将衣领扣好:“没事。”   “呃,我牙口好,”参朗舔了舔嘴唇,“回去抹点碘伏。”   商宇贤:“嗯。”   看着身边昏昏沉沉的青年,商宇贤有点走神地想,人与人之间真的很微妙,七分脾性,两分土性,一分个性,十分复杂;只有性格对上,才能一见如故,才能莫逆相交。   自己性格不好,从小就是交朋友困难户,至交好友屈指可数。   遇见合拍的人太不容易。互怼不翻脸,花钱不计较,没有地位高低,没有攀扯巴结;犯蠢时踹一脚,困难时拉一把,伤心时抱一下。当你全身丧症发作时,全世界都在嘲讽你,只有他一个人愿意陪你通宵买醉——   能达到这些条件,与自己成为“挚友”的人,寥寥无几。   哼。   比世纪恒商什么见鬼的招聘要求高太多了。   完全忽略了,什么鬼要求都是自己审签的。   “看什么呢,我脸上长花儿了?”参朗揩了把脸。   商宇贤从那张帅得不像话的脸上抽开视线,“没有,突然想起‘挚友’这个事,很有趣。”   “开个玩笑么,我家老头老不正经的,拿咱俩年轻的开涮,你别当真。”参朗解释道。   商宇贤微微点头,没应声。   有点当真,他想,有点认真。   参朗:“话说回来,天气太恶劣了,环城高速也封了吧,开到二环内太难了,五米可见度也没有,是吗,小方先生?”   小方:“三米左右。”   参朗瞟了一眼商宇贤,小声咕哝:“所以说,我就大慈大悲,日行一善,收留你们好了,谁让你是好挚友呢,今晚就住我家吧。”   商宇贤闻言一愣,皱眉道:“这不太方便。”   “什么方不方便的,安全第一。三星以上的宾馆就别想了,这附近没有,快捷酒店也得开老远。只有小旅店,医院旁边就有,据说卫浴在屋外共用的,不干净,”参朗说,“住铺子里,就当旅行住民宿了,我家有的是地方。”   商宇贤笑:“村屋杂货铺一日游?”   参朗一瞪眼:“杂货铺怎么了,我可告儿您,别瞧不上棚户区杂货铺,咱家可是桃花里的地标建筑,你在二环内打车,就说三道街大百货,司机绝不问二遍,都知道。”   商宇贤含笑:“是是。”   “我家铺子破是破了点,但干净整洁,还不缺美食和床位,”参朗嗓子有点哑,声音不大,“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床单被褥什么的,之前我都换好了。客房两张单人床,跟标间似的,随便你们睡,第二天有叫醒服务,提供早餐,十二点不用退房;房钱就不收你了,刚才的医药费是你出的。”   商宇贤:“嗯,还有呢?”   参朗:“为司机考虑,小方,你觉得呢,雪天开夜车很糟心,对吧?为孩子考虑,估计糖宝儿这会,在老爷子屋里睡的正香,就别叫醒小孩了……”   商宇贤哼笑:“你不为我考虑一下?”   参朗想了想:“你不是说‘累了’么?”   商宇贤:“……”   参朗:“累了就停下,歇歇。”   商宇贤:“……嗯。”   青年喉咙痛,嗓子不好,商宇贤是知道的,但是,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安静的车里,青年哑着嗓子,就是能轻易让人听他说话,爱听他说话,紧接着,甘心被他说服。   其实,心里波澜起伏,早已动摇了。   商宇贤眯了眯眼,准确地捕捉到了一些关键:“床单被褥,之前就换好了,什么时候?”   参朗脱口而出:“你给糖宝儿洗白白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会留宿?”商宇贤又问。   参朗愣了愣:“……不,不知道。”   商宇贤:“没想到在吃饭之前,你就有这个心思了……”   参朗一哆嗦:“???”   喂喂,别这么说啊,会让人误会的。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既然你这么想我留下,可以。”   参朗一身汗:“我不是我没有,是天气预报的锅,老夫夜观天象掐指一算……”   “掐指一算?”商宇贤沉下脸,微微侧头,看着黑漆漆的车窗外,“道行多高,掐出个挚友?”   参朗有点尴尬:“都说了是个玩笑。”   商宇贤:“是么,你可是第一个敢叫我大叔,回头又唤我挚友的人啊。”   参朗抹了把脸:“真的,只是个称呼,玩笑……”   商宇贤:“玩笑?你可是第一个让我大半夜陪着看医生,还敢使唤我端茶倒水的人啊。”   参朗:“……我谢谢您。”   商宇贤:“一句谢就完了?你可是第一个敢硬往我碗里夹菜,吃撑了也要非吃不可的人啊。”   参朗:“……我对不起您。”   商宇贤:“嗯,我原谅你,毕竟你是第一个开口求我留下过夜的人。”   参朗:“??等,等一下,我没有……”   商宇贤:“挚友,你掐指一算,就能轻易夺走别人的第一次呢……”   “?????我什么时候夺了?!”   忍不住嘶喊了出来。   “这个真没有……”   浑身无力,感觉自己烧到四十度。   整张脸就像烧干的开水壶。   人生太艰难了。   “嗯……”   商宇贤扶着额,突然抖着肩膀,忍不住笑出了声。   参朗两眼通红:“???????”   商宇贤笑得眼角湿润:“你的反应,太有趣了。”   参朗:“…………”   妈的,他是不是在医院里偷吃什么东西了?   这是一场多踏马华丽的挑战啊。   自己能陪这个男人坚持聊到现在,简直堪比一边吐血一边往前跑的马拉松。   参朗记得,运动会上的大叔不善言辞。   因为不熟?   那么,和相熟的人呢,特么和他说了半天话就这么伤,和他在一起生活的人呢,得有一颗多么强大的心脏?   安利个喜欢的东西都像开产品发表会一样,还能不能好好聊天?   话说回来,真的有人会爱上他?   有人会和他过一辈子?   哈哈哈我的天啊,到哪儿去找那种爱他,和他一起过日子,被他戏耍、被他逗弄、被他欺负得像小奶狗一样还不生气的人?神?难道是神吗?只有神才能做到啊!   商宇贤:“小朋友,注意你的表情,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高兴?   我踏马这是高兴吗,这叫刺激精分你造吗?   参朗头重脚轻,面颊潮红:“大叔,您这么玩我,有意思吗,我可是……”   “病号。”   商宇贤接道。   压了压微湿的眼角,看着对方时,商宇贤仍含着笑,他抬起手,揉了揉参朗滚烫的额头:“好了,笑一笑,缓解一下,工作会有的,老婆也会有的,小朋友,你心事太重了,心情好点了么?”   被当成小孩哄了。   参朗僵着脸:“……”   老子整个人都硬了,一点也没得到缓解好吗?   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这样会得病的,一会心疼一会狂跳的,过一阵子是不是就该偷停了?   还说不是报复,你这是要杀人灭口啊。   商宇贤:“想什么呢?”   参朗:“我在想,等将来有机会,见见你的爱人,能和你过一辈子的那个人,请务必让我见上一面,让我当面尊他一声神。”   商宇贤:“…………”   车内静了一会。   两个男人,一个难得不如意,一个轻易不卸甲。   可贵的,不期而遇,你来我往,插科打诨,一点正经没有。   雪会停,明天太阳照常升起。   总要散场的。   “行了,睡一会吧。”话题又被避开,他把青年脑袋摁在肩头,“到了我喊你。”   司机小方:“…………”   刚才夫妇拌嘴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方助理面无表情,目不斜视,由始至终一声没出,好像整个人都有点方的事从没发生。   后来的事不说也罢。   因为车堵了四十分钟,后来开回杂货铺的这段路途,参朗又神志不清了,还得了强迫性失忆。   不久后,参朗翻开了小团子的图文日记,有几页的成绩不太好,只得了敷衍性的小红花,小张老师连一句批语也没写,教师留言的小框里全是省略号,点点点,点点,点。   糖糖是这么画的——   P1:昨天,我和爸爸去大哥哥家睡觉了!祖祖对我可好了!糖糖最喜欢大哥哥了!这是大哥哥和爸爸的爱心!糖糖以后要带着爸爸嫁给大哥哥!   P2:可是,晚上的时候,大哥哥生病了,爸爸陪他去医院扎针,大哥哥太难受了,睡觉也不老实,把爸爸的西装都弄脏了。   P3:回来时,在车里,爸爸和大哥哥挨在一起,因为爸爸欺负了他,所以大哥哥很生气。后来,大哥哥在车里睡不好,爸爸就想抱抱他,大哥哥抬头看了看爸爸,然后就在爸爸的身上吐得到处都是。   作者有话要说:  商宇贤:“没想到在饭前,你就对我有这种心思了……”   参朗:“哼。”   一天四顿,早中晚夜宵,真香。   第12章   三亚飞回的客机,由于降雪航班延误。   接机大厅内,两男一女刚出现,就被常年蹲点儿的记者拍了照。   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潇洒俊逸,英伦打扮,戴着金丝眼镜,浑身散发着雅痞气质,搂了个漂亮妹子,是他的新任女友,一名二线女演员。   另一个男人则戴着墨镜,极致的瘦,穿着时尚,细看能认出,他是当红主播、乐媒签约歌手,许睿。   有女生喊了一声:“许公子。”   粉不粉的都举起手机拍照,记者打鸡血一样冲过去。   “厉总,请问风擎有计划收购NAYA的消息是否属实?”   “许先生,有消息称,您无意与乐媒续约……”   “厉总……”   “对不起,厉总刚下机,今天不接受采访,一切以风擎官微的最新消息为准,”助理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怼在厉威扬脸上的录音笔,慢条斯理地说,“抱歉,厉总在等人,请让一让。”   等人?   刚下机的等人?   通常应该是接机的人在这等吧,什么人能让厉总舟车劳顿的还这么等?   周遭安静下来,过了足有二十分钟。   “来了。”   助理眼尖,一眼看见恒商的方特助从远处走来,他在前头开路,时不时地挡开迎面走来的人群,他身后的那位,不是商宇贤又是谁。   厉威扬搂着女友,推了推金丝眼镜:“哟,这边。”   商宇贤闻声,抬眼,停步,在记者反应过来之前,转身,往回走,直奔出口。   厉威扬:“……”   记者A:“这是什么骚操作?”   记者B:“我是不是眼花了,那人是商总?”   记者N:“雾草雾草,商宇贤!”   正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儿。   记者们确认过眼神,蹲了大半天,开始还有点抱怨,眼下看来,不叫采访也不亏,能见到商宇贤就是今天最大的收获!分分钟打了个腹稿:国民老公游玩归来机场苦等,低调霸总现身接机是为何故?   在记者的交谈中,一旁的许睿愣了好一会,才不可思议地回过神,急忙跟上厉威扬的脚步。   自从上次在飞机上偶遇,厉总就一直约他一起出去玩。年底了,许睿正好还差四十个小时玩播任务,那天在出租房和参朗不欢而散之后,没多久就跟厉威扬一起去三亚了。一行人玩了一个星期,刚才在飞机上,厉总就说有个朋友要来接机,许睿没想到,会是那么大的来头。   厉总朋友多,圈内公认的,出去玩一趟回来,许睿也在对方的引荐下认识了不少显贵。但众所周知,厉威扬交情最深的友人,当属世纪恒商总裁,商宇贤。   那人……   有点不好相处。   用厉威扬的话说,就是“从小不合群”,不管你身份高低,合了他的眼缘,上房揭瓦怎的都行,他要是瞧谁不顺眼,送金送银也不理。   除了微博上经久不息的霸总侧面照,背影照,模糊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商总的真人。   许睿心念电转,拖着行李,加快脚步。   和风擎二世祖不同,商宇贤可不是一般的商二代——   据说,商家是民国时期靠南北杂货起家的,也就是杂货铺。   改革开放后,老一辈的下了海,先后出了不少大商人。如今长辈们都在做生意,商父是家中老大,小辈当中,商宇贤还有六个堂兄弟。   就是说,商宇贤是商氏家族的宗子。   十五六年前,小辈们都年轻,不过问家里生意,商宇贤他三叔管事。互联网崛起,一场金融战,大小企业跳出来搞事情,商氏多家连锁超市出了问题,险些被收购。   因此,商宇贤他三叔一病不起。   商宇贤那时在常春藤名校就读,闻讯赶回国,第一时间接管了三叔的职权,不仅守住了自家的生意,还把对手打击得一蹶不振。都说骄兵必败,穷寇莫追,他却乘胜追击,赶尽杀绝,将成日里乱蹦跶的数家中小企业一齐吞并,渣儿也没剩。   对于这件大事,商道上的人,均是人心惶惶,摇头不快,老一辈商人们更是对商宇贤颇多不满。商父对他儿子的表现,夸也不是,因为他犯了江湖规矩;不夸也不是,因为他轻易稳定了市场局面。   后来,在一次圈内宴会上,被收购的几家企业老总,打算联手惩治商宇贤。   商父当着大老板们、自家兄弟们、众多前辈和后辈的面,喝问商宇贤:“儿砸,给大家一个理由,为什么不按规矩上道啊?”   商宇贤云淡风轻:“爸爸,您知道,我国内没驾照,一个走神,没刹住。”   “……”   众人吃惊的吃惊,喷茶的喷茶。   敢情你干掉几家联盟企业,是因为没刹住车,一路碾压过去的啊?   商父闻言也是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好!这么地吧,反正你打算在国内发展了,明天就去挑一辆,练练手!”   众人:卧槽。   再后来,在众多股东的观察之下,大家一致力捧商宇贤,说他年轻有为,卓尔不群,手段气魄彰显王者风范,溢美之词不要钱地往他身上堆。于是,商宇贤毕业后,顺理成章地被认为是商家的继承人,将会取代家族里的几个长辈。   但是,商家长辈的地位,难以撼动,稳如泰山。   比如商宇贤他二叔,在圈子里人脉广,呼风唤雨,怎么讲,有点摄政王的倾向,成天结党营私,想着给自家大哥踩下去,自己取而代之。   就跟古代帝王家的那点糟心事差不多。   老臣们该站队的都已站队了,三叔人气高,岁数靠谱,年轻的太子就有点吃亏。这边成天唉声叹气,都在为商宇贤犯愁,可他呢,却在东宫下棋品茗,一笑置之。   老头子们哭天抹泪,轮番规劝他。   商宇贤就一句话:“心里有数,您且等着。”   也就是这时候,商家突然出事了,而且还不是寻常小事。   说巧不巧,种种怪事大事,接二连三,生意突然一落千丈,听说还有一家连锁超市,夜里着了一场火,幸好没有死伤。作为商氏起家的总部,本市最老的百货商场,也是门可罗雀,白日里顾客不到三位数,冷冷清清,跟鬼楼似的。   商父又捉急了,召开董事会,把股东、心腹、精英、还有弟弟们和儿子,一并叫到近前来,问道:“效益不好,这是要赶尽杀绝呀,他二叔,你说,怎么了呢?”   他二叔不说话,毕竟是自己管理不善。   其他叔叔们则恨恨地说:“刁民!大哥,职工们就待遇问题一直闹事,咱们一连五个季度亏损,薪资问题实在不好解决啊!”   那些老头子们纷纷想起了江湖传言,说商家起家时造业太多,于是提议道:“老爷子,这是犯了水逆啊,该祭祖了,赶紧去寺庙道观教堂拜拜吧,多捐点钱。”   和古代昏庸大臣没啥两样,老家伙们还真是一点进步也没有,大家各有说辞,上香的上香,祈祷的祈祷,整改的整改……会议大厅里吵成一片。   商父坐在主位扶额,看向一直低头喝茶的商宇贤,问他:“儿砸,说句话呀,你怎么看?”   商宇贤这才缓缓说:“爸,时代变了,您老了。”   众人:“……”   全场卧槽,四下死寂。   整个会议室都震惊了,所有人都吓傻掉了。   良久,商父才从愣神儿中醒来,点点头,连意见也不征询,票选也没有,直接宣布:“好,你年轻有为,你来接替你二叔!”   “……”   跟老子有毛的关系,我没老!   他二叔也是日了狗了。   当我看不出,你们父子俩一唱一和,是要搞死我呀。   这个消息之后不久,本是执行总裁的他二叔,突然之间就引咎辞职,跑去度假养老了。   商氏企业很快向国家上交了整改提案,拓展项目至今还在执行中。   有传言说,其实商家二爷并不想养老,但是他中风了,只能在家里乱颤。   没多久,所有反对商宇贤出任总裁的大股东,也陆续减持股份,继而辞职了。紧接着,商宇贤的堂兄弟们,一个接一个的,出国的出国,苟着的苟着,姐姐妹妹们集体“留学嫁人”。   获益最大的是谁?   之前商氏频频出事,到底是谁搞出来的?   生意场上都是人精,自然猜到一切,大家心照不宣——   如今商家当家的,是个惹不起的。商老爷子又是个宠儿子的,整天装傻充愣,堪称商业圈演技帝;他儿子更是技高一筹,外表风度翩翩,实则一身心眼,眼睫毛儿都是空的,看着斯斯文文,其实是个狠角色。   商老爷子挂个董事长的名,没事时家里一坐养养鱼,有事时会议厅里一坐喝喝茶,基本上,有没有事都不管事。   网上一开始还有匿名黑子,所谓某某部门之知情人士,爆料说商宇贤大义灭亲,人狠心脏,摄政谋国,现在是“挟天子以令诸侯”,为了独占家族企业,连亲爹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甚至添油加醋,笔墨横飞,把商老爷子写成了一个被儿子圈禁家中,食不果腹的孤寡老人,自从他儿子上位后,老头从没吃饱过,其凄惨程度堪比南朝梁武帝。   于是,商总这下真不高兴了。   不到三年,他与电商界大鳄们达成了密切合作,商氏更名,股票在港上市了。   世纪恒商。   董事长:商宇贤他爹。   又三年,进军五百强。   你看,什么商氏,什么家族,蚊子腿儿一样,时代变了,霸总压根不稀罕!   这几年政策好,世纪恒商名声鹊起,并购了数家中小型商场,全国范围内拓展了数十家大型超市,数百家社区型果蔬连锁超市,并参与开发国家扶持项目,以多介质发展,动辄介入电商、物联网、通讯设备、多媒体、5G、机器人概念等科技产业,很快成为了多行业领头羊。   商宇贤也不贪,只捏着集团百分之十的股份,平日里拿个年薪分红,为人绅士谦逊,不奢不侈,不骄不躁。和商父介绍的一个世家之女结婚生子之后更是低调,在如今这种炒炒炒、爆爆爆的时代,他连个脸儿也不爱露。   所以说……   许睿一路小跑,绕过厉威扬和女演员,紧跟在商宇贤的背后。他想,所以说,霸总正经很忙,怎么会来接二世祖的机?   商宇贤的身份,和厉威扬这个二世祖不一样,厉威扬和他的“朋友们”都是平等共处的关系,大家聚在一起没什么优势特权。而商宇贤的“朋友们”则是大多仰视他、巴结他、讨好他的,和他真正交情好的人,在朋友圈里都让人高看一眼。   霸总自带优越感光环。   许睿想。   如果能暗示一句“我和商总关系还行”,那就足够让自家粉丝嗨一波、竞争对手吐口血了。   重要的是,商总知道自己是谁吗?   用不用自我介绍一下?   不说关系多好,哪怕混个脸熟,如果能和霸总做个点头之交,扒上这条线,才算是真正的得到人脉圈一大资源吧?   停车场里,助理们去拿车,商宇贤和厉威扬闲聊了两句。   许睿几次上赶着想打个招呼,却又插不上话,只能进进退退一脸尴尬:“……商,商总,我是……”   商宇贤稍侧头,却没与他对视,轻轻颔首,算是礼貌地回应了,连句客套话也没说。   许睿:“……”   说好的风度翩翩,绅士有礼呢?   网上说商宇贤什么的都有,其中有一条就是性情古怪。   许睿挫败地没精打采,转身时,不经意地看见厉总的新任女友。女演员一脸菜色,在商宇贤的身边直打转,直勾勾地盯着商总的脸,几次问候刚出口,别说点头回应了,商总连理也没理,一个眼神也没给。   这下心理平衡了,自己还得了个颔首礼呢,许睿鄙视地瞪了她一眼。   *   宾利慕尚行驶在机场回往市区的高速公路上。   就座驾分配的问题,一行人纠结了一会,最后安排小方和厉威扬的助理开另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在慕尚后头。   此时,商宇贤开着自家座驾,许睿懂眼色地坐在了副驾驶,厉威扬和他的新女友则坐在后座。   没想到接个机,那家伙的腿部挂件这么多。   给三个人当司机的商宇贤,脸色着实不太好。   车里静悄悄。   厉威扬仰靠在座背上玩手机,身边的女演员缠着他的手臂,一边换了个姿势,一边在他胸口画着圈,一边撒娇,“……说好今天去你那的,那个……商,商先生也一起?”   厉威扬瞟了女演员一眼,捡了一把98K在窗口瞄,“不行,我和商总有事要谈。”   女演员:“那,我们这个星期就不能见面了,我后天进组。”   厉威扬:“嗯?今天不行,明天补回来。”   两人黏黏糊糊腻歪起来,时而传来啵啵的水声,过了一会女演员又咕哝:“好不容易见到商总本人了,商总,明天赏个脸,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司机商宇贤:“……”   厉威扬放下手机,摘下金丝眼镜擦了擦:“赏脸?你让商总赏脸?赏谁的脸,你的还是我的?我的脸可没那么大。”   女演员干巴巴地笑:“我以为商总会给你一个面子……”   交通规则说,恶劣天气在高速公路上不准随便停车——当然,大家一开始还不知道司机的意图,因为一点征兆也没有。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前方找到一个故障牌,他将宾利停下,沉沉地道:   “下去。”   “???”   三人静了静,一时间猜不透什么意思。   商宇贤微微闭了闭眼,又缓缓地睁开,雪天开车很伤眼,车外晃眼的白光打在他的侧脸,使得另一侧形成了一片影。   这个相貌气度,哪怕是个老男人,也让人羡慕。   副驾驶的许睿,走神地看了商宇贤好一会,才从震惊中醒过神,再细细看——幸好,之前的那两个字并不是对自己说的,商宇贤正抬着眼,看向倒车镜。   女演员乱撞的视线,和倒车镜里的那双眼对上:“啊,我?这种时候,怎么能让我下车……威扬……”   就快黑天了,车窗外白雪皑皑,女演员穿着从三亚回来的春夏装,尽管外套一件长羽绒服,也并不暖和。出于自保本能,她提高了嗓音:   “威扬,怎么办呀,商总,你心情不好吗,我不烦你就是了……”   小猫儿似的轻声哀求着,刚想继续撒娇,猛然看见倒车镜里,那道柔和的目光一凛,她吓得一哆嗦。   商宇贤眯了眯眼,将食指移到了脸侧,紧压住耳底。   如果是特助小方或小圆看见,一定能立即做出解读,那是商总表示“不想听”的习惯动作。   女演员吓得捂住嘴巴,险些哭出来,可又哪甘心罢休:“威扬,人家不想下车,老公……”   厉威扬歪头往前看,打量了一下好友的脸色,便又充耳不闻继续低头玩手游。   这下凉凉了。   女演员见状一愣,一边哀哀央求着,一边下意识地抬起了手……   她用指尖戳了戳前方商宇贤的肩。   商宇贤:“你可以选择下车,或把手指留在车里。”   女演员:“!!!”   宾利飞驰离去,女人在雪地里哭爹喊娘。   *   天色渐晚,车里安静下来,耳朵根终于清静了。   老实说,许睿被身边的男人吓到了,尽管此时那人的表情又恢复到柔和。   都说上流社会的人,十个有三个性格怪癖,商总两句话就被许睿规划到那三分之一。   许睿坐在副驾驶,开始埋头听音乐,装聋作哑充当空气,并且为之前上赶着讨好商宇贤的自己捏了一把汗。   车刚开下高架桥,出租车见多,他就小声说:“商总,我在前面下车就好,麻烦您。”   许睿下车搬行李,对厉威扬比出一个打电话姿势,礼貌地商宇贤道了谢,头也不回地吓跑了。   车停在路边,后座的厉威扬打了个哈欠,才道:“行了,你也别做戏了,说吧,什么急事儿,劳您大驾来当司机?”   商宇贤开门见山,将手机往后一递:“有个小朋友,刚毕业,给一家公司投了简历,你朋友多,看能不能找个门路,打个招呼。”   “家里小辈?”厉威扬接过手机,只觉没趣,“我以为多大的事,这种小事还用我亲自出面?”   “呀呀童趣,最近势头正劲,”商宇贤说,“老总叫孟露露,女性,离异,十年前开网店卖少女饰品起家,如今有自己的工厂,公司大多是女职员,应该急缺市场营销方面的人才。你和孟总最好见个面,当面谈,有点诚意,把我那小朋友安排进去。”   “啧,调查得清楚啊,商大善人,人才让给别人,不自己藏着掖着?这不是你的作风,你不是业界猎头帝吗?”厉威扬一边读取资料,一边兀自嘟囔,“既然是自己人,就自己圈养着呗,怕有人说你任人唯亲?不对,你什么时候怕人说过?”   “少废话,他递了简历,让呀呀人事部注意一下。”   商宇贤说道。   上周在杂货铺二楼客房住下了。早晨醒来时,雪已经停了,商宇贤下楼的时候,参朗正在后堂给小团子喂蔬菜粥。对方的病情才稍微好转,就起大早给大家准备吃食,这让商宇贤十分过意不去,所以吃了早餐,就急急带孩子离开了,也好让青年安安生生休息一天。   之后一直没有机会见面。   手机里的这份简历,是让小方从商恒人事部的回收库找回来的,涂涂抹抹删掉了世纪恒商的字样,算算时间,参朗大约前些天给呀呀投过了。   “知道了,锻炼小辈,培养心腹,我理解。”察觉到对方态度相当认真,心底便也当回事,厉威扬暗暗记下。   找人牵个线,见个面,吃个饭,并不是难事,自己人脉网出了名的杂乱,老谁家的小那谁,小谁家的老那谁,画个圈全都能扯上关系。   厉威扬想了想,当下拍板:“一周内办妥,叫他准备吧,可以去买战衣了。”   信号不好,数据打开慢,免冠照才亮相。   厉威扬眼前一亮,接连“嚯嚯嚯”了数声:“真帅哥,颜值高啊,适合抛头露面。商二,我后悔了,不如让给风擎吧,我高薪把他安排到市场部,上岗就是部门吉祥物。”   商宇贤轻睨他,“给你是不可能给你的,你那合同期太长,他早晚会来恒商跟着我。”   “……”   厉威扬正要抬杠,忽然觉得哪里不对:“等一下,我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商宇贤一愣:“嗯?”   厉威扬细看个人资料:“参朗?”   “见过?”商宇贤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你们认识?”   厉威扬失神地点了点头,抬眼扫了商宇贤一眼,又赶紧摇了摇头:“不认识,就是眼熟,这长相,可以给我投资的那款手游代言了……”   商宇贤:“哼。”   厉威扬:“???”   商宇贤:“我拒绝。”   厉威扬:“…………”   大哥我要的不是你啊。   商宇贤侧转过身,字斟句酌:“我只说一次,离他远一点,正经人家的小孩,很有上进心,不陪你们玩。”   厉威扬:“……”   这个“你们这群渣渣”的口气也太露骨了吧?   商宇贤:“回答。”   厉威扬打个激灵:“不敢不敢。”   揉着眉心想了半天,就是不记得在哪见过。   厉威扬自诩颜狗,不论男女,长得好的他都迷,痴迷艺术品那种,并且诚心赞美,砸钱支持。这些年,好看的人他见的多了,可能这人和哪个明星长得像?   眼前的这位青年,相貌过于出众,不娘,不妖,却魅。   魅力的魅,极盛的魅。   那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一种独特气质,有辨识度,有侵略性,杀伤力强——以厉威扬多年来的壕粉眼光和经验,一旦弄微博上去,或搞个直播,买个热搜,绝对会爆。   这颜,极其攻心,相当吸粉。   要说只是一张免冠照而已,它还能舞到哪儿去?但,单单一双桃花眼儿,直直地看着镜头,似笑非笑的,就勾得人移不开目光。   这人,让人印象深刻,厉威扬想,如果自己没见过,怎么可能觉得眼熟?   确实见过。   肯定见过。   难道是哪个星二代,或是……   自己勾搭过的小网红?   想到这里,厉威扬心里直突突,不由得抬头,往前瞟了商宇贤一眼。   那两人,年纪相差十二三岁,如果不是商家的小辈,能让自家好友这么上心,亲自开口拜托人,还给自己充当司机……   一个刚出校门,小和尚;一个集团总裁,老狐狸,完全不搭嘎的两个世界,他们怎么认识的?   青年太年轻了,既不是圈内二代,也不像什么世家子。   不会是个花样演技派吧?   别看商宇贤人狠心脏……咳,长袖善舞,多钱善贾,但朋友关系方面比较单纯,感情方面更是木讷。   迄今为止,商宇贤仍不知道,自己的至交好友荤素不忌,男女通吃。看见好友和男人搂在一起,顶多认为是又耍酒疯了。厉威扬想,如果有一天对方搞明白了某些事,怕是会震惊得说不出话吧。   商二友人虽少,但待朋友一颗真心,别被哪个歹心的小妖精抱腿利用了才好。   心里上了个警钟。   姑且给青年的形象打个高分,其他方面还有待考察,厉威扬咕哝:“这年头,年轻人都不务正业了,明明能靠脸吃饭,非要靠体力。”   “靠体力?”商宇贤皱眉,“让他搬山,还是填海?我把人交给你,你有点分寸。”   厉威扬:“…………”   等等,我说啥了?   “你急什么,跑市场的有几个是享清闲的,商总难道是在护犊子?”感到手机震动,厉威扬“呿”了一声,手机递还回去,“你怕他累着,就放在眼皮子底下,当花瓶,摆桌上,等喂,躺吃。反正你有小方小圆了,那两人被你调教的让人眼热,当牛做马,兢兢业业,是特助圈的业界良心。”   商宇贤接过手机,点出微信看了一会。   “女人也被你甩下车了,说起来我也有点腻,就这样吧,”厉威扬在后座一瘫,“不过,今天你得陪我,下一步去哪?”   “回你自己车上去,”商宇贤淡淡道,“让小方回来开车,我去接你大侄女。”   “用完就扔?”厉威扬一呆,从座椅上弹起来,“还真是拔吊无情啊,商二,你求人办事,连顿饭也不请?”   商宇贤低笑一声,“我接机了,去吧,事办妥了再说。”   “哥乌恩gun,我滚。”   厉威扬揉着后脑勺,被撵下车,直喊脑仁疼。   一行人两辆车,就地分开。   商宇贤坐回慕尚的后座,没多久,小方回来,进驾驶室,“商总,回公司?”   商宇贤看着手机屏幕:“幼儿园,开快点。”   小方向来没表情的精英脸,闪过一丝意外:“您今天亲自去接糖糖?”   商宇贤指尖摩挲着屏幕:“嗯,这几个月,辛苦你了。”   小方正色道:“不辛苦,糖糖看见您去接她,一定会非常高兴。”   商宇贤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手机。   微信上写:   良月在上:【天都黑了,你怎么还不来?幼儿园的孩子们都走光了!幸好我下午来送牛奶,现在陪小团子一起等你,等到花盆都碎了!】   商宇贤点上回复框,习惯性回了三个字“知道了”。   犹豫一下,删掉,按住语音,轻声道:“去机场接个老朋友,刚进市内,马上回去。”顿了顿,不小心松了手,忙又追加一条——   商宇贤:“饿了么?等会一起吃个饭?想吃什么?”   良月在上:“赶紧回来,我饿的能吃下一头牛!不过,今天太晚了,饭就算了,我得赶回去做饭,不然臭老头又要糊弄一口,谁叫咱家是开店的,最不缺的就是面包火腿肠。”   看着屏幕上的字,商宇贤目光柔和:“好,照顾好老人……嗯,还有孩子,还有,谢谢。”   良月在上:“支支吾吾说什么呢,听不清,道谢可以,饭必须有,记账。”   然后参朗又发了个吊炸天的女王表情包。   [佞臣,谢主隆恩吧.jpg]   商宇贤唇角含着一丝笑:“是,主上大人。”   司机小方:“…………”   方特助一脸淡定,紧盯着前方,双手死死把着方向盘。   作者有话要说:  商宇贤:“你早晚会来恒商跟着我。”   参朗:“你的自信从哪来?”   商宇贤看着他,笑而不语。 第13章   其实,这天下午来幼儿园送牛奶,参朗一直待在小食堂里,帮阿姨清点着囤货。为了避免影响小孩学习,身为校外人员,他很少进到教学区。   除非是万不得已。   比如,孩子们精力过剩,集体搞事情,发生一些连全身戏精细胞活跃的幼师们也解决不了的问题——   是一个叫应佳麟的熊孩子起的头。   男宝宝们向来欢实,喜欢的元素多且杂乱,但自从应宝儿去看了一场海洋馆的奥特曼真人舞台秀,买了一套周边衣服,穿上后就开嘚瑟,在班里炫耀了一番,于是向日葵班便兴起了奥特曼的服装。   小孩回家吵着要,家长也惯着,就在微信群里一串联,当即就有壕妈买了二十几件奥特曼的小运动服,全班男孩人人有份。   女宝宝圈则是流行《哈利波特》多年,迷妹这个群体已经相当成熟了,世界范围内的信仰使得女宝们十分自豪,具有迷之优越感,平时她们都端着,自觉有品位,有格调,并且纪律性强。   女孩们开窍得早,认为矜贵骄傲的魔法师闪闪发光,而奥特曼太糙,打小怪兽的行为是不绅士、不帅气的,还有那张不怎么好看的脸,只有电影里的坏人才长成那样子吧?   再加上小张老师给大家讲了一个《小魔女》的德国童话故事,女宝宝们就彻底迷恋上了魔法帽和大扫帚,有事没事念个咒,穿着斗篷翩翩起舞。   这天下午,剑桥国际幼儿园,向日葵小班。   “前进,向着银河的尽头,奥特眼睛迸发光芒!”   教室右边,男宝宝们穿着统一,摆出经典姿势,步伐整齐,如同推土机,直朝女宝宝们的魔女基地进发了。   直接把女生的魔法区碾压成一片废墟。   坐在地上画画的糖糖:“……”   自从亲子运动会之后,她就被班里的萌宝们接受并喜爱,如今是班级里最抢手的能工巧匠,因为她画画最棒,性格软糯,听从指挥,还能为大家制作出很多漂亮的道具。   奥特曼的小首领就是那个叫应佳麟的男宝宝,是父母娇生惯养的二胎,虎头虎脑特别白,摔倒了爬起来继续玩,十分皮实,幼师们也都喜欢他。   应佳麟最大的爱好,就是把女孩子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女宝宝们那边过家家,刚摆好锅碗瓢盆,就会被奥特曼大军破坏。   应佳麟带领着他的部下,全副武装,威风凛凛,踢开假装的道具小门,一脸正义,大声说:你们这里有怪兽,我们要战斗了!快出去逃命吧!   应宝儿走到糖糖身边,说:“糖糖,过来,跟我一起去征服宇宙,我给你一把大宝剑。”   糖糖抬头看了看他,开始收拾被踢乱的画笔,小声说:“我已经,不玩那个了,那是假的,我还要做魔法帽呢。”   应佳麟呆了呆:“谁,谁说的,会魔法的人,才是假的。”   “你胡说!”小魔女的领头人是班长宁柔嘉,她顶在了前头,“只有小孩才玩奥特曼吧,那是玩具啊,有什么好玩的?我们成为魔法师之后,就能飞上天了!”   “不是,不是假的,奥特曼是真的,我和他说过话,”应佳麟低头解释着,盯着不理自己的糖糖,整个人都有点捉急。   忽然想起了什么,应宝儿迈着小短腿,跑到自己的柜子前,从小书包里翻出一张照片,又急慌慌地跑回来。   应佳麟:“糖糖,你看,我和奥特曼一起拍的!我有照片证据,宁柔嘉她们,有和魔法师一起拍的照片吗?”   糖糖这才抬起头,正眼看了应佳麟一下,然后往他手上看。   小团子眼睛一下睁大了。   真的是奥特曼,和电视里一模一样,怀里还抱着应佳麟。   糖糖确认般地,对应佳麟点了下头,收回了视线,又困惑地看向宁柔嘉,软糯地咕哝:“嘉嘉,他有照片。”   “我,反正,我……”宁柔嘉瘪了瘪嘴,茫然地环顾四周的女孩们,大家一齐摇了摇头。   男宝宝:“看吧,就是,魔法师是假的!!”   女宝宝:“不是,奥特曼才是假的!”   应佳麟自豪地哼了一声,“糖糖,奥特曼才是真的,魔法师是假的,我见过真的奥特曼,你见过真的魔法师吗?”   糖糖有点哽咽,诚实地说:“没有。”   应佳麟上前,拉她的胳膊:“那你过来,来我这边玩。”   教室地板滑,糖糖坐着,被拽出半米,掉了一串眼泪:“……我,嗝,我不……”   宁柔嘉急了:“大麟,你不要脸,你欺负女孩子!”   应佳麟一脸懵逼,牵着糖糖的手不放:“我没有。”   “就是!就是!糖糖哭了!”   “不是,我没欺负她。”   “就是,你们不要脸,欺负女孩!”   “不是,不是,我们没欺负,就说魔法师,是假的……”   “不是假的!是真的!外国有可多!”   “就是,就是假的!那是拍电影!”   于是,两边的宝宝们就吵了起来,后来整个走廊魔音贯耳,也听不清教室里到底在吵些什么,除了哭声,就是“真的”、“假的”、“就是”、“不是”。   *   “所以,一下午,她们都是这样?”   参朗在小食堂清点完饮料,正打算离开的时候,小张老师急慌慌地找到了他,带他来到了向日葵小班的门外。   小张老师解释道:“我去找园长求助,她说你在这里,是她建议我来找你的。”   参朗哭笑不得:“找我?我既不是幼师,又没当过爸。”   此时,两人站在走廊里,隔着玻璃往教室里看。   “白痴,你们看见过有人骑扫帚飞上天了吗?”   “你才是白痴,魔法师会变鸽子,还能把人变没。”   “我爸说,那是魔术表演,不是魔法!”   “笨蛋,连这都不知道,笨蛋。”   男宝宝们各个雄赳赳,破坏了教室里的小魔术道具,在旁边闹腾,喝倒彩,捣乱,嘲讽。   女宝宝们则是嘤嘤咽咽,统一着装,一齐戴着尖尖的魔法帽,身披魔法斗篷。第一排萝莉,负责骑扫帚凹造型,准备随时起飞;第二排萝莉,则负责紧盯着撕烂的彩纸,用眼神杀施法。   糖糖站在角落里,脸上也有哭过的痕迹,正拿着一根银色魔法棒,指着一瓶可乐,一动也不动。   参朗透过门玻璃,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面。   “记得小时候,我在街上看见了一位圣诞老人,我追了他很远很远,直到看见圣诞老人把白胡子摘了下来,露出一个小哥哥的脸。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圣诞老人是不存在的,当时哇的一声哭出来,简直太崩溃了,至今记忆犹新,我难过了半年。”参朗说。   眼前的情景让他回忆起童年,不由得心有动容,犹豫一下,问:“张老师,我们扮成魔法师,给小孩们看看?”   “试过了,根本没有用,我拜托了不怎么露面的赵主任,让他穿上魔法师的衣服,孩子们根本不理他。”小张老师一脸难过,“其他小朋友还好,累了知道歇一会,可是糖糖这样举着魔法棒,一动不动,已经两个小时了,我一抱她,她就掉眼泪,不闹,不说话,哭也不出声,就是止不住掉眼泪,看着太让人心疼了,我想尽了一切办法,用吃的喝的引诱她,都不行,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参朗看着小孩发抖的小胳膊,叹了口气:“为证明自己喜欢并认定的事物,尽了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后发现还是不行,所以小团子很难过吧。”   小张老师非常灰心,她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幼师:“我现在都不敢进屋,怕她们又问我‘真的假的’,如果告诉孩子真相,肯定会伤了她们的心吧?如果她们想看见一个魔法师骑扫帚飞上天,幼儿园里恐怕没有人能做到吧?”   “喂喂,你这么看我也没用,我不会骑扫帚,但这并不重要,”参朗笑了笑,转身往楼梯走,“李老师在自然教室吗,我找他借点东西。”   “在吧,要么就在三楼办公室。”小张老师怕他离开,忙问,“参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去车里取点东西,十分钟。”   *   “小家伙们,下午好,听说,有人想见我?”   参朗披着魔法斗篷,不知从哪出现的,发现时已经站在教室门口。   “大哥哥!”   糖糖一看见参朗,终于将举着魔法棒的小胳膊放下,跑到参朗身边,仰头抽噎:“我们在学习……嗝,学习魔法。”   宁柔嘉仍骑在扫帚上:“我一定会飞起来的!”   男宝宝们哈哈大笑:“大笨蛋,那是假的。”   女宝宝们反驳:“不是假哒!不是假哒!”   多了个大人参与,教室里又乱成一团,参朗耳朵嗡嗡响,他揉了揉额头,垂眼看见糖糖正用询问的眼神看着他:“大哥哥呜,他,他们说……”   参朗摸摸她的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应佳麟挥舞着大宝剑,走到参朗的眼前。   男孩儿一生只崇拜两个人,一个是自己认定的强者,一个是自己的父亲。自从上次运动会看见参朗的实力,应宝儿就对他很是信任。   “别吵吵了!让大哥哥说!”   应佳麟组织能力很不错,他一挥胳膊,男宝们就安静下来。   应宝儿仰头看着参朗,用男人和男人之间对话的那种口气说:“你来说,不过,你必须说实话,你告诉她们,魔法师,是不是假的?”   宁柔嘉骑着扫帚跑过来:“不是假的,大哥哥,等我一会儿学会了,明天就可以飞哒!”   参朗内心忐忑,面上不显,眼下情况只能祭出烂演技了。   他露出不屑的目光,看向宁柔嘉:“飞?小东西,你想飞?怎么可能?你骑着幼儿园的这个破玩意,现在就想飞上天?”   宁宝儿呆了呆:“……”   不等萌宝们回过神,参朗慢悠悠地往教室里踱步,看着努力了一下午的萌妹们:“小家伙,你们是在逗我吗,想把烂掉的纸变回原样,变魔术吗?”   萌妹们集体震惊,“…………”   参朗满屋子转了一圈,吸引了全部小朋友的注意力,快速地给小张老师递了个眼色。   小张老师一脸担忧,这太冒险了,刚才在走廊里不是都商量好了吗,不能告诉小朋友真相,要给孩子们留下一个美好的童年回忆。   参朗转过身,走到糖糖眼前:“还有你,商糖糖,你告诉大哥哥,你真的,打从心里相信,相信自己杵在这里两个小时,就能让一瓶水消失?你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吗?”   “我,我……”小团子静了静,突然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终于哭出了声:“呜,啊啊啊啊昂,大哥哥,我……再也不和你好惹,嗝,啊啊啊昂……”   参朗拍了拍巴掌,大声说:“孩子们,面对现实吧。”   萌妹们:“…………”   萝莉们此时的内心是崩溃的。   见糖糖哭的太伤心,一个个地受到了感染,刚准备来个群体大合哭——   参朗背着手,板着脸,大声嘲讽:“你们这群小鬼,才几岁啊,短短一天,就想学会这么难的知识,那魔法师岂不是满天飞了?”   萌妹们:“……”   这、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以为,成为一名伟大的魔法师,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吗?世界上每个职业的成功者,都经过了数十年的努力,才一点一点地达到了自己的目标和理想。那些厉害的前辈,比你们的爷爷奶奶年纪都大,他们一辈子都在为自己的信念努力,他们相信自己,从不放弃,从不哭泣!   “你们这群小布丁,自己看看,哭成这样像话吗,你,还有你,脸都哭成小花猫了。你们这么急着表现自己,但是呢,被别人嘲笑的时候,你们的心里其实已经动摇了吧?   “园长婆婆她老人家,看见你们这样,她非常伤心。大哥哥我,跟园长婆婆学了二十年,至今还不会骑扫帚,充其量只学会一丢丢一点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全体小孩惊呆:“大哥哥……是,是魔,魔法师?”   参朗笑眯眯,“你们猜?”   “园,园长婆婆,可以骑扫帚飞?”   “谁知道呢,”参朗眼中露出一丝神秘莫测,“你们想想,在大街上,谁见到过园长婆婆走在大马路上?当你们做了什么错事,园长婆婆是不是每次都在第一时间知道,然后告诉你们的爸爸妈妈?婆婆从不跟你们一起玩,她是怎么知道的?”   “……婆婆,她在天上飞!?”   想起动不动就跟应爸爸告状的园长婆婆,应佳麟一下慌了,一边举着宝剑指向参朗,一边仰头往上看,有点心虚:“我,我不信,你骗人!”   “随便你啰,别人说什么都没关系,魔法师相信自己的理想,从不在乎别人的质疑。”   参朗唇角不经意地笑笑,整个人气质一变,浑身散发着神秘气息,坐在教室中央的儿童椅上,从小桌上拿起一瓶饮料。   那是之前糖糖一直用魔法棒指着的一瓶小可乐。   “我今天过来,只不过是感应到,刚才有孩子很难过,是真心想见我。因为我喜欢诚实、用心、努力的宝宝,连一口水也没顾得上喝就赶过来了,如果现在能有一瓶雪碧就好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玩可乐瓶,嫌弃地看了一眼,轻轻地,有节奏地,晃了晃。   教室里安静了一会。   一开始并没有人注意到。   渐渐地,小朋友们的表情开始变化,从愣神,到惊讶,到一脸兴奋和不可思议。   亲眼看见,大哥哥手里的那瓶可乐,从棕褐色,慢慢地,变成了白色。   白色?!   透明了!!!   萌宝们:“??????????????”   突然间,教室里一片大乱。   “啊啊,可乐变成雪碧了!!!”   “……大哥哥……真的……是魔法师?!”   “真的,真的有魔法,大哥哥是魔法师!”   萌妹们睁大眼睛,一张张小脸儿还挂着眼泪,满眼湿漉漉的,却泛发着憧憬与希望的光。   魔法师。   魔法师。   真的有魔法,爸爸妈妈没有骗我。   真的,看见了,会魔法的魔法师。   参朗满意地看了眼手里的杰作,笑盈盈地看着萌宝们。   天真无邪的笑脸,还真是治愈啊。   *   “谢谢你的配合,”走廊里,参朗问,“那瓶药水倒了吧?”   “已经倒掉了,趁孩子们围着你,我换了一瓶真的雪碧,他们正在一起分享呢,也多亏了你转移视线。”   小张老师腼腆地笑,自己只不过是偷偷地把之前桌上的那瓶可乐,换成了参朗自制的一瓶药水而已,后来又换成了真雪碧,不过她还是很好奇:   “参哥,你是,是怎么弄的?”   “中学化学啊,你肯定知道,”参朗笑笑,“蒸馏水,酒精,碘片,按比例配成和可乐一样颜色的碘溶液,瓶盖里放一些大苏打粉,用糯米纸糊住,小心别渗漏了。到时候一摇一晃,糯米纸化了,大苏打和碘发生氧化还原反应,能去除碘溶液的颜色。”   小张老师歪了歪头:“是吗,一点印象也没有。”   “记得别给孩子喝,切记,”参朗说,“快放学了,你回教室吧,说点激励孩子、建立理想、一直努力的话,正确引导一下估计会好一点。我在这等一会,糖糖爸爸如果没来,我就带她去小食堂吃点东西,难过了一下午,她怕是饿坏了。”   “今天多亏了你。”小张老师上下打量身披魔法师斗篷的参朗,笑道,“话说回来,园长果然什么都知道啊,她怎么知道你能解决这件事呢?连我都要相信园长是个魔法师了。”   参朗嘴角一抽:“那个老太婆……其实是个老巫婆吧……”   “参哥,抬头,”小张老师举着手机,在他侧头看过来时,咔咔连拍了五张,“发微博圈粉儿,可以吧?”   参朗无所谓地耸耸肩,往走廊墙壁上一靠,等小团子放学。   小张老师回到教室里,就魔法师事件做出了总结,像参朗提示的那样引导、激励了小朋友,然后让孩子们三五成群凑在一起讨论,顺便留了一篇图文日记作业。   然后坐在一边,随手编辑了一条微博,从手机图库里选出几张近来拍的满意照,艾特了一群颜狗闺蜜,发了个九宫格。   【剑桥国际幼儿园-张雪柔V:糊你一脸你的嫁![狗头][狗头][狗头]@剑桥国际幼儿园V,@良月在上V……   [隐于幼稚园的大魔法师.jpg]   [亲子运动会-最强代理奶爸.jpg]   [长腿小哥哥穿西装.jpg]   [他是幼儿园里的一道风景.jpg]   [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jpg]   [年度人气奖:萌宝们最喜欢的大朋友.jpg]   ……】   天蒙蒙黑,铃声响了。   这一天放学,家长们来接宝贝的时候,发现每个萌宝都有些恍神。   特别是小萝莉们,她们戴着魔法帽,手拉手站在走廊里,小拳头捏得紧紧地,眼睛里泛着光,激动地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大人们也听不懂到底在说啥。萌宝们特别想和爸爸妈妈分享见闻,又没有清晰表达的能力,一张张小脸儿憋得通红,激动得手舞足蹈,浑身都是劲儿,好像随时都能化身窜天猴一飞冲天。   商宇贤仍然没来接孩子。   向日葵小班的孩子们都走光了,参朗推开门,看见小团子坐在小教室,正在迫不及待地完成作业,小张老师则一如既往陪着她,一边在旁边小声指导,一边给她写不认识的字,修改不通顺的语句。   有些事,在童年的时候,我们问大人,大人们总会说,等长大了,你就懂了。   当我们长大了,即便有些事还是不懂,也不会再开口问大人了。   也许三十年后,一位善良美丽的太太,会在堆满灰尘的大箱子里找到这本图文日记,翻开自己的童年记忆,就会看见这样一页彩绘画——   [小时候,在我最难过的那天,遇见了一个大魔法师,他问我:你真的相信自己能做到吗?]   这件幼稚园发生的小事,或许会一直存留在孩子们的记忆里,两年,五年……直到长大了也不会忘,大哥哥的那些激励人心的话语,也许能改变某个孩子的一生——   在别人嘲笑你的时候,你心里动摇了吗?   ……   ……   ……   作者有话要说:  参朗掐腰:“哈哈哈哈,我是大隐隐于幼儿园里的大魔法师,凡人,跪下给本尊舔鞋吧!”   商宇贤手捧一本厚书:“根据古老的传说,25岁转职成为魔法师之后,要保持身体圣洁,圣洁得越久,使用的魔法就越多,威力也越大。”   参朗:“……不想圣洁,行么?”   商宇贤:“行。”   参朗:“……威力……不大?”   商宇贤:“大。”   *   【骑扫帚的灵感来自学园奶爸,不记得台词了,但很感动的会心一笑,大概就是一句“你才多大,就想飞?”当时看时就觉得,现在的小孩多精啊,不是一两句话就能糊弄过去的了,所以写了用化学的方法,有娃的宝贝可以给孩子看看,宝宝会很惊奇的哈哈哈。】 第14章 (捉虫)   慕尚疾速驶入玫瑰大道。   小方抬眼看向倒后镜,一辆马自达在紧追不舍。   已经跟了一公里,一条胳膊从车窗伸出,手里拿个手机不停地在拍啊拍,也不怕撞树上。   那家伙是在搞笑么?   方特助:“食草狼。”   商宇贤:“随他。”   方特助和那位叫“食草狼”的八卦界大咖打了八年交道,平时恒商有新闻、发通稿、爆料炒作之类也是直接联系他,完全没有必要搞偷拍这码子事,掉不掉价。   挡不了那人就好这口,免费得来的,不如偷来的有成就感。   事实上,那位是个学新闻的官二代,和商宇贤是常春藤校友,深受欧美媒体人影响,大开大合,作天作地,爱好摄影,手里捏了数个水军团队。   慕尚在剑桥国际幼儿园门前停下。   商宇贤刚下车,闪光灯就亮起,马自达大剌剌地停在慕尚一旁,高端远镜头如机关枪,瞄准了商宇贤咔咔咔猛拍了数张照片。   商宇贤回头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表示你可以滚了。   食草狼嘿嘿一笑,规矩他懂,一会抱闺女出来肯定不能再拍了,于是乐呵呵缩回车里,探出头:“商总,多谢啦!”   马自达引擎响起,飞速消失在玫瑰大道尽头。   此时夜色渐浓,商宇贤走到门卫处:“温老,您好。”   温大爷摇摇头,将签字本递过去:“小商啊,你怎么才来接孩子呀?”   “抱歉。”每次两人都是这两句对话,商宇贤在家长栏里签了个字。   温大爷从门卫处探出头:“对了,小参也在里头呐,你认得他吧,叫他别忙了,强风冷气的,赶紧回家切!”   商宇贤:“嗯,辛苦了。”   幼儿园庭院灯光微亮,积雪中泛着莹莹的光,教学区的小教室窗户都暗了,只有向日葵小班的灯光还亮着。   走廊里静悄悄的,商宇贤上到二楼,教室门开了一道缝隙。   透过门玻璃,看见青年和女儿坐在墙角的榻榻米上,许多抱枕、娃娃、玩具将他们包围起来。   教室内只开了一盏壁角灯。   暖黄的光线下,参朗怀抱着小团子,身前捧着一本图画书,他的嗓音清澈温柔,语速轻缓,像冬日里的一股暖流,缓缓地从教室内传出:   “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   “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到了四点钟的时候,我就会坐立不安,我发现了幸福的价值。   “但是,如果你随便什么时候来,我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迎接你的心情了……”   [注:小王子]   摸摸身底下的地热,温度很好,参朗小声问:“这段听懂了么?”   “我明白的,”糖糖软糯地说,“爸爸说,晚上十点下班,我从八点就开始着急惹,九点在门口等他。”   参朗一愣:“晚上十点为什么不睡觉?”   糖糖转身,抱住参朗的腰,撒娇地说:“不想睡。”   小团子在自己面前,从来没提过“妈妈”。   参朗皱了皱眉,揉了揉小孩的头,将小团子抱在怀里轻抚她的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试探地,小声问:“一个人,害怕么?”   糖糖闷闷地“嗯”了一声,然后抬起头来,额头顶着参朗的胸膛,“大哥哥陪,糖糖,就不怕。”   商宇贤:“……”   听到这里,他感到心脏颤了颤。   眼前的景象,仿佛出现了一个时空重叠,错觉地看见了正怀抱女儿讲故事的妻子,那时候的小糖糖,脸上的表情也像现在这样幸福。   已经多久没看见女儿露出这种表情了?   自己多久没觉得这样安心了?   这种气氛……   不是妈妈,不是她,也是可以的么?   “你回来了?”   余光中看见门口的男人,参朗先是受了惊吓,紧接着,桃花眼儿一弯,糖糖也转头看来,一大一小两张脸一齐笑开了颜,仿佛整个冬天都阳光普照了。   “爸爸!”糖糖一见爸爸亲自来接,开心得往那边爬了老远。   “站在门口干什么,怎么也不出一声?”参朗起身,追到小团子,把她抱起来在地板上站稳。   “……嗯。”碰到青年明亮的目光,商宇贤愣了下神,一下避开视线,“刚到。”   察觉到对方视线的回避,参朗领着小团子往柜子那边走,狐疑地问:“怎么了?”   商宇贤垂着眼:“要换鞋,就不进去了。”   “不用进来,东西都收拾好了,”参朗拿出小孩的书包和外套,一边给小孩穿衣服,一边偏头往那边看,不经意地问,“孩子她爸,你情绪不太对啊,是不是谁欠你钱还你购物券了?”   “……没有,没事。”商宇贤说,连自己也发现语气硬邦邦。   参朗正过脸,认认真真盯了他一会,回神给小团子拉外套拉链:“糖糖,作业本拿了?”   糖糖点头,小小声:“在书包里。”   两人收拾妥当出门,商宇贤接过小书包,小团子跟在大哥哥身边说要自己走,商宇贤则落后一步走在后面。   三人静悄悄下楼梯,谁也没说话。   出教学楼大门的时候,参朗弯下腰:“地上有雪,大哥哥抱。”   “嗯。”   连撒娇卖萌也没有,糖糖乖乖伸手。   将小团子抱起来,转过身,想等商宇贤一起走,却见那人移开半步,侧身垂眼,丝毫没有和自己交谈,或并肩前行的意思。   参朗怔了一下,张口想暖个场,话到嘴边又顿住,身后的男人不疾不徐往前走,整个人都像上了保护罩,无形中就能把人弹开。   今晚的商宇贤,在故意疏远自己。   参朗撇开头,望向远处白皑皑的树挂,长睫在白哈气里轻轻扇动,遮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闪烁。   有人对大叔说了什么?   还是说,他知道了什么?   性向问题?   这是什么影响交朋友的大问题吗?   可笑,自己的性向,连他本人也说不清楚。   参朗内心有点挣扎,又不能当面直白地问。如果那人是个恐同,或者嘴上说不介意,心里稍微有点排斥,两人也不可能再推心置腹了,交人交心,不能坦诚相待,还做哪门子的朋友?   说真的,参朗觉得自己平时并不是在乎别人想法的人,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于大叔的反常和回避,他心里的抵触情绪不是一点点。   开始变得矫情,敏感。   在乎那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如此一来,本打算和他分享魔法师的事,也只能一笑而过了。   参朗将自己戴着的围巾,拉出一半裹在小团子头上,双臂给孩子挡着风,抱着她加快脚步,匆匆走在昏黄的庭院里。   小团子扭身看向垂眸前行的商宇贤,又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大哥哥,将小脸埋进参朗的脖颈。   一路上始终没有人说话。   走出大门时,参朗像往常一样打招呼:“温大爷,走了啊!糖糖,道别呢?”   “爷爷再见。”   “好,好,再见。”   *   慕尚车旁。   商宇贤将小团子放在儿童座椅上,系好安全扣,然后退出来让出车门:“上车,我送你回去。”   话是对参朗说的,眼睛却看向别处。   闹情绪?   参朗的嘴角扯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怎么自己身边的人都爱闹情绪,他们是飘了,还是觉得老子提不动刀了?   和大叔走得过近,太费血了。   寒风里,那抹笑意慢慢变清晰,参朗轻轻地笑了一声:“不用,不麻烦您。糖糖,白白。”   话音刚落,再抬眼,脸上笑意已全无,但他还是挑了下唇角,连个招呼也没打,转身就走。   小团子还没反应过来,也没来得及回话,就见大哥哥走向远处的停车位。   商宇贤张了张口:“……”   忽然慌了下神,抬眼去望,青年的背影早远了。   街灯下,他顶着风,离开得太快,转眼就钻进大白的车门里。   像一只受伤逃生的花豹,一下就窜上了无花果树。   照理说,冬天启动引擎,一定要预热几分钟,但面包车直接就从停车位开了出来,连个招呼性鸣笛也没有,与慕尚擦车而过时,车速不减,直接就上道开走了。   车窗内青年的侧脸一闪而过。   商宇贤:“……”   “大哥哥!”   糖糖这才回过神,在儿童座椅上挣扎扑腾,眼泪汪汪地,看向在车外发愣的商宇贤,哽咽地哭出了声:   “爸爸,和大哥哥,不要吵架……”   商宇贤:“???”   吵架?   什么时候的事?   商宇贤怔忡在原地。   今晚在微信上聊的时候还很好,他迫不及待地赶回来,一路上心急如焚,想见他,想见的不得了,直到见到了人才算是安心……   因为错觉地把青年和小团子相处的画面,看成了在家里时妻子哄女儿的样子,回过神后就开始觉得怪异别扭,以致于对他心存愧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连敷衍和伪装也做不到。   给孩子的感觉,竟然是二人在吵架?   “没有,”商宇贤上车,抽出面巾给抽噎的小团子擦鼻涕,“我们没有吵架,大哥哥刚才不是也对你笑了?”   “爸爸骗人……嗝,爸爸是大笨蛋,让大哥哥,难过了,糖糖,都看见了,大哥哥笑得……笑得,不高兴。”   糖糖噎了一下,觉得自己说的话好像哪里不对,又嗫嚅地补充了句:“就像爸爸……不小心,吃到芥末的样子。”   商宇贤:“…………”   青年不高兴?   吃到芥末的样子?   一点也没有注意到。   不,是自己根本没有好好的,认真地看看他。   “……别哭了,爸爸不骗人,真的没有吵架。”   “真,真的吗?”   “真的。”   “保证?”   “嗯,爸爸保证,我……永远不会和他吵架。”   糖糖:“还要拉钩。”   “好。”商宇贤伸出小指,“不过,如果大哥哥不理爸爸,和爸爸吵架呢?”   糖糖呆了呆,大叫:“不,不行!我不准!我,我会说他的!我保证!”   “你记住哦。”商宇贤垂着眼,轻轻地笑了下,小指被勾住,任小孩拉扯,侧头对小方说:“回家。”   *   给呀呀童趣发出简历三天,收到了面试通知,回复内容又软又萌,就差明说“一定要来哦,你被录用了”,这就叫鸿运当头?   为了减轻自己的紧张感,一连吃了五六块巧克力小饼干,举着电话的手不经意地扒拉几下,看见了商宇贤的微信,什么资料也没有,连朋友圈也是空的。   于是又怀疑了,大叔是不是给了一个新注册的小号,平时不怎么用的那种?   想发个微信给他。   心里高兴,在好友里划拉了一圈,只想给他一个人发个微信,报个喜。   可是,就上次他刻意回避目光、疏远自己的情况来看,友谊的小船可能要翻。   唐突地发消息不好吧,也许精英工作很忙,压根就不想和自己说话,还得花时间礼貌应付。   参朗退了微信,决定刷一会被他冷落了很久的微博。   打开时吓一跳,铺天盖地的@。   除了小张老师的闺蜜们@,平时很少出去硬刚的佛系粉@,还有虎妈猫爸路人吃瓜党@,甚至连一脸高冷的幼儿园官微也转@了一发。   【剑桥国际幼儿园V:@良月在上,左边吉祥物盖章,转发吉祥物,抽奖赠送“平安夜学园庆-宝宝舞台剧”贵宾套票,小演员正在甄选中。//@剑桥国际幼儿园-张雪柔V:糊你一脸你的嫁![狗头][狗头][狗头]@剑桥国际幼儿园V……[图片][图片]】   关注幼儿园的萌宝爸妈们疯了,剑桥国际平时不让家长们参观,一年一度的学园庆典也要有园长亲自发出的邀请函才行。   “傻三年:转发,我家萌宝三岁,求保佑考上。@良月在上//……”   “麻将工程师:转发,跪拜,求考上。@良月在上//……”   不多说了,上千条这个调调。   有种自己眼前摆了三炷香的错觉,参朗有点慌,又往嘴里塞了一把小饼干,一目十行快速往下看。   之后的节奏……好像不太对?   熊孩子应佳麟的妈妈是美妆界大咖,业余爱好写小说,特意创作一部儿童舞台剧给幼儿园,碰巧是魔法师的故事,最近也正好发生一些事,园长婆婆直接通过了。   【甜蜜美妆培训基地V:老师,剧本中有个角色很适合长腿小哥哥啊,希望@良月在上带萌宝们一起出演舞台剧!@剑桥国际幼儿园V//@……】   【剑桥国际幼儿园V:过来拿剧本,量尺寸,定做戏服。@良月在上//@甜蜜美妆培训基地V:老师,剧本有个角色很适合长腿小哥哥啊,希望@良月在上带萌宝们一起出演舞台剧!@剑桥国际幼儿园V】   参朗:“…………”   一看就是园长那个老巫婆回复的,本人还没同意呢,就这烂演技,拿出去妥妥幼儿园黑历史啊,还有没有点人权了?   之后@的有点乱,都一目带过。   毕业后参朗就不太玩这个了。   以前有一段时间,他能搓微博搓一整天。后来,他婉拒了和乐媒签约,退了直播圈,热度竟然不减反增,接连数次被炒上热搜。   没有任何作品的新人频频出头,败坏路人缘不是小事,“有心人”开始打击,黑他,各种黑,高端黑,皮皮黑,弄些莫名其妙的黑料尬黑,自家粉丝开口维护不成,还引发了多方粉丝撕逼,有谩骂的,有支持的,有吃瓜的,有把蒸煮抱走的,路人缘很快就要败没了。   被捧杀了。   要说乐媒没在其中参一脚,参朗心里都不相信。   许睿签了约之后一直很低调,他的粉丝们在那场混战中基本上没说话,毕竟他只是一个被队友抛弃、坚强单飞的直播小网红,用许睿的话说,“认为自己咖位不够,还是个新人后辈,需要多磨练,没有资格说话。”   这话一出来,简直是把霸占热搜几天的参朗架在火上烤。   那阵子参朗也彷徨过,突然有一天不知怎么就悟了。   微博一退,管你是人是鬼,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   【红鲤鱼与绿鲤鱼:我不说话,我就看看。@许睿V,@良月在上//剑桥国际幼儿园V:过来拿剧本,量尺寸,定做戏服。@良月在上//……】   【许公子请转身:一万年过去了,当年蹭直播间上瘾了?现在还蹭我睿热度,不要碧莲![我睿动图]@良月在上】   【我在良月下:欢迎日常碰瓷婊出场,泼我儿子脏水泼了三年又三年啊,乐媒点名要签我朗,你婊抢合同抢资源我朗说什么了?当年被你婊抱腿蹭热度的十个指头够不够数?还没被艹够怎么的,你婊和某媒老板酒吧play石锤大图有种别删啊!压丑闻洗白不要ac脸的东西!//@许公子请转身:……】   【朗朗浪浪:XR脚下一大堆垫脚石你们瞎了吗?再给你看看,三年前的我朗,这脸、这腿、这成绩,甩你婊地球一百圈!蹭尼玛热度,别他吗造谣了,幼儿园cue我朗你们高潮个什么劲儿?最后问候一句:碰瓷儿滚粗,泥婊贵姓?糊你一脸大长腿![我们火过.jpg][图片][图片]//@许公子请转身:一万年过去了,现在蹭我睿热度,要不要碧莲?@良月在上】   这是导火索。   黑粉:“当年蒸煮没抱过影帝MX的腿?”   铁粉:“我们火过。”   黑粉:“CL弃兄弟不顾说退就退,如今我睿粉丝甩他一百条街,后悔吗?”   铁粉:“我们火过。”   黑粉:“现在CL销声匿迹还不是落魄了?”   铁粉:“我们火过。”   路人:“请问CL是哪位……”   铁粉:“我们火过。”   【明轩V:我腿粗,求抱。@良月在上】   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   其实参朗的粉丝平时不怎么说话,三年前她们有的还在上学,现在大多已步入社会。参朗也不是个爱找事的,以前许睿在直播唱歌的时候,参朗坐在一边玩手机,读书,或是写作业。   除非有小粉丝给他刷大礼物,他才会动一动,抬眼看看镜头,劝一句:“还在读书的宝贝儿,不要破费了,潜水艇就不要再刷了,不要钱的鱼饵投喂一波,我就很高兴了。”   然后眨眨眼睛,数个潜水艇砸了过来,在粉丝的要求下,压低声音说一句:“宝贝儿,早点睡。”   一句“宝贝儿”说得人心颤。   一双桃花眼儿,不笑也含情。   色气的很。   就那么一抬头,两句话,惹来成片成片的嗷嗷叫。   后来退出直播圈后,他就很少用微博了,顶多发个做饭的自拍,有时候还不露脸,即便是这样,粉丝们也很兴奋。   能坚持陪着自己的都是死忠,她们大多时候潜得深,不找事,不多事,不管闲事,但真要惹上参朗,有些大粉也能为自家爱豆举枪扛炮顶上去,废话不说就是干。   老实说,当年离出道,只有一步之遥。   自己不进反退,粉丝们着实失望。   她们大多认为,自己粉的爱豆很好,很真实,不会唱不会跳,当初就跟她们聊天时明说了,但他有颜啊,有身材啊,颜即一切!再不,也可以去玩网配啊,当声优啊,找个培训班进修一下演技什么的也行啊,也许现在也是个当红小生。   粉丝很可爱,可一旦有事,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许睿的粉丝算上公司赠送的快到一千万了。   自己的还不到二十万。   寡不敌众啊。   对骂,互殴,群刚。   乱糟糟。   后来都不记得两家粉丝到底为什么又死磕起来。   过程不多说了,很多饭圈术语,参朗看得一脸懵逼。   粉丝们的维护,参朗是知道的,自己不是什么明星,粉丝便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粉丝了,参朗一直把她们当志同道合的朋友。   世界这么大,有人注意到了你,多难得。   于是,参朗先转发了幼儿园的那条微博,说是明后天就过去,然后抱着橘猫太太,举着自拍杆来到杂货铺门口,仰头看看万里晴空,来了个蓝天下的广角自拍,发了一条:   【良月在上V:这就是我要的生活,谢谢你们。[长空任鸟飞.jpg]】   豪不豪情,装不装逼,大不大气?   不过,这没飞起来的代价……好踏马沉重。   自己心里有数就得了。   紧接着——   【许睿V:朗哥的厨艺真的好,下次还要吃。[二人聚餐.jpg]@良月在上V】   参朗愣了愣,许睿走了一个多星期,什么时候回来的,之前去哪玩了,一概没提,一个电话没打,微信也没发过,参朗甚至都在怀疑,对方是不是连朋友圈也把自己屏蔽了。   这套路他懂,也配合。   【良月在上V:你买菜。[微笑]//@许睿V:朗哥的厨艺真的好……】   接下来就看造化了,毒唯继续撕,CP粉崛起,唯粉拉偏架,路人敲边鼓,总有一款适合吃瓜党。   很快的,参朗的微信响了。   媳妇儿:【周五,晚上九点,老地方。】   良月在上:【好。】   许睿没再回复。   简单。   简单得如果外人看了,一定会认为是约炮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参朗:“原来你从这时候开始,就对我有这种心思了……”   商宇贤:“不,这和想象中的颠倒了。”   参朗:“幻想的代价,受不受得住,嗯?”   商宇贤:“……” 第15章 [捉虫]   今天周五,参朗的心情不错,呀呀童趣面试的时间是下周二。   从杂货铺搬了一箱啤酒,提前拉了卷帘门,伺候老人先睡下,并打招呼说今晚不回来了。   第一次夜不归宿。   开到出租房的时候正好九点,习惯性仰望四楼窗户,出乎意料地看见,厨房的灯亮着。   参朗打开房门,将啤酒箱放在玄关,换了拖鞋往里走。   许睿平时从不进厨房,说油烟伤嗓子。此时他正在厨房清洗食材,听见门声关了水,他在水池边抬头:“回来了?饭煮上了,不知道水有没有放多,我买了点菜,看你没到,就收拾一下。”   参朗倚在门口,一扬下巴:“今天吹的什么风?”   许睿低头,有点慌乱,咬着嘴唇不说话。   参朗以为他害羞,心里觉得有趣,想起上次两人不欢而散,以及许睿临走时的埋怨,对方是来求和好的?   参朗垂眼默了默,长腿迈进厨房,在对方身后,随手揽住他的腰,往自己身前带。   参朗一米八七,穿衣显瘦,脱衣有肉。许睿一米七五,穿着浅色高领毛衣,瘦,极致的瘦,上镜十分漂亮,现实中看,整个人瘦得不成人形。   参朗在背后抱着他。   许睿没挣脱,继续刮土豆。   “舞刀弄枪的,不适合你,”参朗拿过他手里的器具,气息逗弄着他的脖颈,“伤了手指,我会心疼。”   许睿浑身一抖,抓住对方的手腕,往前躲,“别闹,拿刀呢。”   参朗以为他还在和自己怄气,不顾对方的挣扎,双臂把他缠住,笑着凑近他,“小睿,你和风擎的那个人去的三亚?”   “??!”   许睿一惊,侧头,睁大眼睛看向他:“怎么了?谁说什么了?”   参朗:“微博上的照片。”   “是,是啊,还有好几个人呢。”   许睿的声音在发抖。   参朗笑:“我知道啊,海边一群人在玩,今天看见你的沙滩照,我就想你了……”   “想,想我了,才几天啊。”许睿一下侧过脸,就像被抓包的小媳妇儿,参朗心里暗笑,在他的嘴上啄了一下,许睿咬着唇愣了愣。   没等回过神,就被握住双肩,身子也被转过来,参朗轻吻他:“就是想了……”   许睿:“???”   参朗看他发愣,低低地笑:“想做了。”   许睿:“…………”   这是个假的参朗吧?   才一星期不见,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么多年来,参朗从来没有说过这么煽情的话,也从没主动过。   许睿推他:“你怎么了?”   参朗不应声,仿佛压抑了很久,一下子将对方箍紧,辗转地吻。   “朗哥?”   参朗身型瘦削,却霸道,手臂缠住他,手掌用力扣住他的背,许睿被弄疼了,哼唧唧地反抗,急急地推他,却被反推回来,压在厨台上亲。   许睿上身失重地后仰,急忙伸手抱他脖子。   老实说,参朗也有点懵,他知道这不寻常,从上星期生病之后就这样,睡前想做,洗澡想做,还做了那种梦,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感觉,就像雄性动物发情了一样。   妈的,青春期早该过了吧。   参朗稍一用力,把许睿抱起,手压住对方的身子,往自己身前带,不受控制地想纾解自己的冲动,抱他往卧室里走。   “别动,乖一点。”   卧室大床上,参朗抱他微微起身,伸手去脱对方的高领毛衣。   许睿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衣服,一只手用力推搡他:“等等,不行,真不行,等等!”   参朗低头吻他的脖子:“等不了。”   “!!!”   许睿拼命地抗拒:“参朗!我不想,今天不想,你有点不对劲,快放开我……”   参朗咬他的耳朵:“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不够疼爱你么?”   “没有,停下,我说,别闹了!!!”   许睿大声喊。   参朗:“…………”   暖黄的灯光下,浅色毛衣的高领挣开了些,露出一个没有完全消退的红痕。   许睿浑身都僵了,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脖子上,他这时没明白怎么回事,抬手摸上去,才猜出了什么,惊得连忙将高领往上提,几乎要掩住下巴。   感到身上的男人散发出戾气,许睿停下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桃花眼儿眯了眯了,参朗缓缓坐起身,抬起手来,轻轻地将许睿的手拿开,一点点掀开毛衣的高领。   二十五岁的男人,已经不会再蠢到相信什么“出外景去山里,被毒蚊子叮的”这样的鬼话了。   他慢慢地正过脸,凝视着许睿也正直视自己的眼睛,参朗想,这双眼睛是多么的明亮啊,好像只能看见自己。   他什么也没问。   对,两人对视足有一分钟,参朗竟然什么也不问。   许睿甚至变态地期待着,期待对方能暴跳如雷,大声质问他“是不是和别人上了床”。   这样一来,自己就能委屈地哭出来,放肆地发泄,然后对他绝望地咆哮:“是的,我喝多了,被人给强了,怎么办啊,朗哥你说,我该怎么办?”   只要最后把问题抛过去,参朗就会站在别人的立场上考虑,这么多年,许睿太了解他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参朗连怀疑也不会,只会更心疼自己吧?   许睿想。   只要自己还承认爱他,他就不会伤害自己。   只要自己不开口说要离开他,他就不会抛弃自己。   对待感情,不论是分是合,参朗都不会是主动的一方。   世界上最了解参朗的人,除了自己,再也没有别人了。   ——我是他的信仰。   只要我说了,不管事实是什么,他都会相信——   商总来接机的那天晚上,厉威扬回到市内之后,正好没有约,就联系了许睿。因为风擎投资了一部IP网剧,许睿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便欣然答应了。   两人吃了顿晚饭,厉威扬谈吐风趣,许睿也甘之如饴,他们喝光了一整瓶的洋酒,厉威扬就把他带回了家——说是家,不过是平时朋友一起聚会时用的别墅。   许睿体会到男人在床上的疯狂与霸道。   从前为了情趣而激励参朗,所说的那些“老公器大活好”之类的情话,在一阵阵颠倒沉浮中变得轻飘飘的。   器大是器大,眼见为实,但活好不好真的是比出来的。   参朗在情事上的尊重与克制,让许睿心口犯堵,有着说不出的压抑。   岌岌可危的第七年,许睿尝到了床上的别种味道。   三天来,他一直留在别墅里,浑身是伤,起不来床。就算是个零,他也是个正常男人,也会精虫上脑,他的身体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慰藉,和厉威扬两人,连吃饭都在床上。   直到今天下午,厉威扬告诉他,下周可以去试镜了,男三号,基本上定下来了,试镜就是走个过场。   男人带着金丝眼镜,一身英伦西装,衣冠楚楚,把光裸的许睿压在楼梯扶手上,领带从背后绑着他的手腕,笑着说:“你算是带资进组,好好演,给我挣点脸,拍完戏回来找我。”   之前还以为是一锤子买卖。   难道厉总对自己上了心?   脖子上也有痕迹,沉浸在剧烈欢愉中的许睿,一开始并不知道。在参朗触碰他时,之所以会挣扎,是因为刚才回来上楼梯的时候,他下面还有东西流出来。   其实今晚完全可以不见面,但他实在是太想和参朗分享“终于能杀进演艺圈”的消息,又一想,不过是吃顿宵夜而已,见个面也没什么,只要自己说太乏了,不主动靠上去,就不会出现什么纰漏。   只要自己不说,参朗什么也不会知道,永远也不会知道。   万万没想到,今晚的参朗像是吃了什么起兴药,竟然主动要做,甚至连身体反应都有些失控。   许睿太害怕了,对方一旦进来,哪怕是用套,哪怕是关了灯,会不会感觉到自己刚做过?   但是,参朗什么也没有问。   许睿觉得自己最了解参朗。   参朗何尝不了解他?   一个眼神,就透了底。   任何问题都无需问,参朗只是凝视他,浑身的戾气已收了,莫须有的热情也凉了,没有再想抱他,没有骂他,更没有揍他。   就这样,相对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大概十多分钟。   许睿在对方有所行动之前,起身走到卧室衣柜前,拉出自己的行李箱。   他没有一股脑儿地把为数不多的衣物抱出来,然后一股脑儿地塞进箱子里,而是慢条斯理地,动作缓慢地,从柜子里一件一件地拿衣服,一件一件地叠好,一件一件地码放在行李箱内。   就像当初两个清贫的年轻人,一件一件地把它们挂进柜里,然后他笑着对他说:“老公,我们有家了。”   许睿说:“参朗,七年了,我们太熟悉了,你对我没有热情,我对你没有忠贞,现在也算是扯平了。我的事业,你并不支持,你的事业,还没着落;我工作很辛苦,和你在一起并没有减轻压力。我想过了,趁我们还年轻,即时止损吧。”   参朗靠坐在床上,点头轻声地“嗯”了一声,等待对方接下来,对这段长达七年的恋情长跑画一条终点线。   “虽然我们不能扯证,但也算事实婚姻了,虽然我们一直AA制,但之前一开始直播时,我收下了你的全部礼物钱,大约三十多万,这笔钱过阵子我会打到你的账户上。”许睿说。   参朗说:“不必,当初说好的,我只是帮个小忙。”   “是啊,帮个小忙,对你来说,发生在我身上的,压根就没有大事儿吧?有时候我想,我们是不是没有爱情了,你说过,两个人在一起,平平淡淡才是真,但是我不喜欢这样的生活。   “参朗,我从小就喜欢你,至今心里也爱着你,但是我们可能真的不能在一起了——不是我甩了你,不是的,我现在也难受,像快死了一样难受。说句不好听的,我是下面的,就算是分手了,你也没吃亏吧?你不是天生的同,也许离了我,将来你就会娶妻生子,会爱上什么人,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心脏就快裂开了……”   说到这里,许睿将最后一件衣服叠在行李箱里,直起腰来,看着参朗的眼睛。   那双好看得要命的桃花眼儿,平静地看着地板上的某一点,一丁点波澜也没有。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事业。   许睿重复对自己说。   为了事业。   不知给“劈腿”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心里的罪恶感、愧疚感、羞耻感,会不会减少一点。   许睿无声地笑了笑:“你觉得我心野也好,爱钱也好,脏了也好,但我还是想在三十岁之前狠拼一下,无所顾忌,无忧无虑。毕业之后,你整天窝在那个棚户区杂货铺,没见过什么大世面——我们的世界观有了差距,我没办法和你交流,身边的朋友有豪车豪宅,有公司有人脉,每个人都过着有品质的日子。参朗,别说你不在乎,不想要,更别说你没野心,没欲望,那是因为你没见识、没体会过那种有钱人的生活。”   许睿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钞票,放在电脑桌上,拉上行李箱拉链,将箱子立起来。   “这两年的房租是你交的,这一万块是我的那份。不只是钱,七年来,我们都付出很多,没有谁对不起谁。参朗,老公,我爱过你,现在也爱你,但是,我想要过得更精彩,也想要有个人好好爱我,我想离开你了,可以吗?”   长睫在灯光下扇了一下,平日里擅长的俏皮话一句也派不上用场,他想开个玩笑含糊过去,但刻骨铭心的感情不允许两人别离得太过儿戏。   七年,值得拥有一场郑重并隆重的分手。   为了事业?   “好。”参朗抬眼正视他,对他轻轻点了点头,“许睿,祝你成功。”   许睿:“…………”   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没想到,参朗连想也不想,就这么同意了。   没有挽留,没有质问,没有暴怒。   许睿双眼泛红,拉开卧室门,转头笑了笑:“说真的,我一直想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真心爱过我?别说给我做做饭就是爱我了,我不是爱上了个保姆。”   参朗:“……你想要什么样的,才算是爱?”   许睿笑了下,“算了,”这么低喃着,突然止不住地落泪,他将门钥匙放在柜上,就这样拖着一大箱行李,背着大包小裹地慢慢走到客厅。   来到玄关换上鞋,打开大门时,他忽然听见卧室内传来参朗的声音——   “还能做朋友么?”参朗问。   许睿眼神黯了:“你还能和我做朋友?”   “七年了,你要和我……说断就断?”   “你到底长没长心?”许睿的哭声传进来,“参朗,这辈子,我可能会一直喜欢你,不能做情侣,就再也不能做朋友了;如果能重生,我再也不想喜欢你了,然后一爱七年,自卑又自悯地求你多爱我一点……”   参朗轻声:“你后悔了?”   “没有!我他吗才没后悔过!”   许睿低吼一声,把行李箱搬出门,稍微提高了音量,使他那一把会唱歌的好嗓子不那么哽咽:“参朗,拜拜。”   “嗯,一帆风顺。”   卧室里,参朗抬起手,紧紧捂住了眼睛。   如同打了一场硬仗,中枪的是自己。   对手,也是自己。   *   这是一座千禧年修建的老房子,卧室的面积不大,有宽敞的客厅,凸出的阳台正对着街道。   阳光灸热时,参朗总把客厅里的石竹搬到阳台,许睿会把鲜嫩的月季搬到客厅。   两个人在这栋房子里住了快两年。   今晚太冷了,窗外时有树挂被冷风吹起,参朗站在阳台往外看,大口灌下一听啤酒,头脑不那么清醒的时候,才终于意识到,自己仿佛又回到了母亲意外故去的那一年冬天。   守灵时,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   一个也没有。   回到厨房时,他的手里还抓着易拉罐,仰脖一饮而尽。   把洗涤槽里的蔬菜收拾妥当,一摞摞堆起的餐具也洗好,仔仔细细地清理电冰箱,过期的食品扔掉,还有几袋变质的牛奶,散发出一股呛人的酸臭味。   他想,也许平日里他拥有能够轻易说服别人的好天赋,但事实上,这个失恋的男人此时丧丧的,连自己也说服不了,甚至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一个人的家。   就好像遗失了指南针或是地图的孤独探险员。   十二罐喝完,参朗拿起外套,几乎是逃出了门。   *   上了车,开出社区大门不久,就看见远远的路边,似乎有警灯闪烁。   年底了,交警巡检全市大干,这要是被抓到,罚款扣分都是轻的,蹲号子吊销驾照一个也不能少。   往手心里哈了口气,酒气扑面而来,虽然喝得晕头转向,但逃跑完全是本能,找了个小胡同钻进去,绕了好几圈,像鬼打墙,一直在楼群里打转,最后停了车,累觉不爱。   万籁俱寂,漆黑的夜里,感觉被全世界抛弃。   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扒拉了半天。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连醉醺醺地干了些什么也不记得。   半梦半醒的时候,看见一个男人站在车门外,他的脸冻得发白,正在敲大白的车玻璃,也不知敲了多久。   这人,长得可真好呀。   参朗揉了揉眼睛,按下车窗,打了个嗝。   商宇贤刚上前半步,就听见车内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还闻到一股呛人的酒气。   参朗酒劲上涌,开了中控锁,吐字不清:“帅,帅哥,泥找谁?”   商宇贤皱了皱眉:“喝了多少?”   参朗趴在方向盘上,桃花眼儿一眯:“喝多少?你,对我的事……嗝,还挺关心呢……这么长时间,你,看,看上我什么了?”   商宇贤冻得嘴唇发白:“……你这么问,让我觉得很困扰。”   参朗笑了笑,弯了个风华绝代的笑眼儿,“我问你话呢。”   静默了一会,车内音乐金戈铁马,传来铿锵有力的歌声,“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   参朗瘪了瘪嘴,小小声:“我知道的,我就知道,你嫌我不好……”   这小子该不是疯了吧?   看着那张平日里一笑就让人心颤的俊脸,此时却露出委屈的神色,商宇贤忍了忍,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没有的事,你什么都好。”   “真的?这还差不多,嗬嗬,”一句话就被哄高兴了,参朗打开车门,朝他伸去了一只胳膊,“媳妇儿,你,你怎么,变好看了?”   “闭嘴。”   商宇贤脸色铁青,抬手捉住他的手腕。   “爱妃,起,起驾,回宫!”   商宇贤抖了抖:“…………”   打开车门时,商宇贤往一旁避让,只能虚扶住参朗的小臂。   参朗在驾驶位上起身,摇摇晃晃,突然扯开嗓子,嘶吼地唱了一句:“我真的!还想!再!活!五!呜呜!百!年!”   随后,大长腿往前一迈,一脚踩空,直竖竖地,朝地面扑去。   商宇贤:“…………”   “到点了,宝贝儿,困觉,搂趴。”   “……嗯咳咳咳……”   当发现对方像一滩烂泥一样从车里掉出来,商宇贤连忙上前,迎面抱住了他,出于惯性,连连后退几步,视野被迎来的青年挡住,又倾斜到了墨黑的天空。   商宇贤仰躺在路边的积雪里。   幸好胡同似乎刚有人扫了雪,路边积雪堆得很厚实,不过他的腰好像硌在什么上了。   参朗搂着他,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一下砸得可不轻。   老胳膊老腿儿的,多久没这么摔过了?   参朗一米八七,身材劲瘦有型,肌肉薄,却紧致有力。商宇贤一米八,身材匀称修长,不像对方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他就没什么肌肉,自从不晨练了,连勉强可见的腹肌也在慢慢消退,体重更是不比对方。   不是一个重量级的选手。   商宇贤睁开眼,昏暗的小胡同里,感到自己被一道坚实而又微妙的力量压住,刚开口想说话,对方的下巴尖直接抵进了嘴里。   退后两步的缓冲也起到了作用,跌倒的时候,出于本能,商宇贤的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   回过神之后,听见参朗在闷哼,商宇贤这才感到自己的脑袋下垫了一只手,腰下还有一只胳膊。   青年一瞬间护住了自己的后脑和尾椎。   商宇贤有点愣神。   这家伙真的喝多了?   商宇贤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背,眼底一片柔和:“没事了,你手没事么?”   参朗闻言,迷茫地抬起头,勉强拉开两人脸对脸的距离,注视着商宇贤的眼睛,足足盯了十几秒,桃花眼儿沾着一汪水儿:“……商,商,宇贤?”   这个醉鬼终于认出自己了。   商宇贤想开口嘲讽他,嘴角动了动,这还是青年第一次直呼自己的姓名,莫名地心底一片柔软,小声应:“嗯,是我。”   参朗笑眯眯地低下头,下巴蹭了蹭他的脸,一口酒气喷出来:“大,大叔,躺这儿,干嘛呢?”   商宇贤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压得我难受,你先起来,”商宇贤躲了躲他的酒气,伸手推他的胸膛,“被你弄的浑身都疼。”   “……呃?”参朗动了动,浑身一僵,歪头打量他一会,不知从对方的表情里看出了什么,突然一脸惶恐地张了张口。   “我,我,我弄的?”   青年吞吞吐吐。   大约是酒气上头,他的脸也越来越红。   已经超出了自责的范围。   商宇贤疑惑地看着他的反应:“?????”   参朗小小声:“我……我,不记得了……”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没事,别介意,你快起来。”   参朗从他身下抽出手臂,撑起身,面色严峻:“我……嗝,一定……会对大叔,负责到底!”   商宇贤:“???不,你想多了,我还没瘫。”   “请务必把身体交给我!!”   “???????”   “说话呀,”桃花眼儿慌了神,“疼,疼吗,我检查一下……”   “我拒绝。”商宇贤一脸生无可恋,“快从我身上下去。”   “那你自,自己弄,弄弄?”   “你想死两次吗臭小子?!!”   商宇贤骂出了声。   “别别别生气,我抱,嗝,抱你去医院。”   “滚下去!!!!”   商宇贤低喝了一嗓子。   骂完之后,感觉浑身虚脱,整个人压缩成一张冥币,不会再膨胀了。   那一嗓子的回声过后,参朗却迟迟没有动作,直勾勾地盯了他一会,桃花眼儿渐渐地目光涣散,支撑身体的双臂越来越软。   嘴唇一点点地往下凑,在商宇贤的唇上碰了碰,蜻蜓点水般地,轻蹭了几下……   商宇贤呆了呆,想起喝了酒就到处乱亲乱抱的厉威扬,他不悦地皱眉,低声:“小朋友,你酒后的习惯,可不太好……”   话还没说完,忽然,对方身子往下一砸!   商宇贤闷哼:“……”   商宇贤抬手压住嘴,唇痛得发麻,被对方牙齿磕到,下唇肉破了皮儿,嘴里一股血腥味。   参朗趴在商宇贤身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打了两声微不可闻的小呼噜,还用嘴拱了拱商宇贤的脸。   商宇贤:“…………”   为什么会和这家伙呆在一起?   满脑子都是问题。   还有,为什么会认识他,为什么越走越近,为什么没有悬崖勒马?   那天,晚上接糖糖放学,因为自己情绪失控,让青年受了委屈。   青年太天真纯粹了,自己无意间伤害了对方,这些天他一直魂不守舍,微信反反复复按出几次,想找个机会约他见面……嗯,和好,向他道个歉,解释一下,顺便坦白婚姻的事。   眼下看来,有这种想法的自己才天真吧?   “和好如初”什么的,这种弱智词,根本就不适合自己。   只要和这家伙在一起,情绪就会更加的失控,变得完全不像自己,极其的被动,混乱,无奈,情不自禁地被青年牵着鼻子走。   别人交朋友,氪金;我交朋友,氪命。   这就等同于自我毁灭啊,他就是个刽子手!   我的老腰。   商宇贤躺在雪地里,身上压了个醉鬼。   这就是鬼压床,他想。   今晚,大冬天,大半夜,已经哄完了娃,洗了澡躺在床上,吃了两粒镇静药,睡姿已摆好,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就快睡着了,收到了一条微信。   参朗发的,什么拼朵朵邀请你种树。   种树知道吗,种树,种树……   嗬嗬。   挚友之间有了罅隙,多日没联络,先开口的那个,竟然让他去种树?!   他还是第一次收到这种微信。   除了工作号由小圆帮忙打理,这个微信基本上是“朋友们”。平时和商宇贤发微信用什么口气,用“您”还是用“你”,结尾处用句号还是感叹号,“朋友们”都要考虑半天,哪根神经搭错了才会给商总发这种玩意?   商宇贤有点懵,随手砸了个转账,5555元。   商宇贤:“没时间,雇佣你一个月,帮我种一棵树。”   良月在上拆开转账红包。   参朗问:“你要,要什,什么树?”   听青年说话,明显是醉酒了,而且醉得不轻,商宇贤皱着眉,在床上坐起身,说道:“种一棵摇钱树。”   对方半天没回复。   过了一会,良月在上也砸了个转账,10000元。   良月在上:“我出双倍,你种个摇钱树,摇下来,我接着。”   商宇贤愣了愣,犹豫了一下,也不知想了些什么,低头笑了笑,收了转账钱,再看看自己,穿着真丝睡衣,视频恐怕不太雅观,就按了个语音电话。   参朗接通了,商宇贤听见,那边的音乐声很大。   青年在哭。   虽然听不清楚,也许是乐器声,也许只是酒后鼻塞,但商宇贤就是幻听般地觉察到,他在哭。   商宇贤问,他不答,没动静了。   难免心里担心,胡思乱想,坐立不安,只好连哄带骗,让对方分享了位置,把女儿一个人扔在家,套上衣服就出了门,连夜从二环飙车,开到了五环外……   竟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结果……   很好。   很精彩。   商总躺在雪地里,凤眸微眯,轻轻地勾了勾唇角,扯到唇上伤口,痛哼一声。   我要宰了你。   我一定要宰了你。   只要宰了你,就没有人知道我为你做过的蠢事了。   ……   ……   ……   作者有话要说:  某日,二人参加综艺,其中有一项“默契度”的游戏,两人戴上了测谎仪。   主持人抽了个问题:“请问,参先生和商先生,二人第一次接吻的地点?第一次,很神圣,很重要,嗯……这是哪个粉丝的问题,录完憋走,我请你吃饭哈哈哈哈。”   台下哈哈哈哈。   电脑前的粉丝们哈哈哈哈。   参朗不假思索:“这种事,谁会在荒郊野外啊,当然是家里。”   ——测谎仪没反应。   商宇贤脸色一片阴寒,双眸中透出一道肃杀之气,冷笑道:“没错,家里。”   ——BBBBBB。   测谎仪狂叫不止。   参朗:“???????????????”   ...   第16章   世纪龙庭坐落在二环寸土寸金的CBD,以针对白领人群的十八座高层住宅为主,整个楼盘分为三期,是世纪恒商介入地产界的主要标志,连物业管理都是恒商的。   低密度住宅区只有十栋别墅,这十户人家有明星、公知、官员和富豪,社会地位不多赘言。   门牌没有4号,商宇贤住在11号。   凌晨一点左右,玫瑰大道陷入了沉睡,宾利慕尚行驶到龙庭正门,被金属道闸挡在了大门口。保安小哥正在门卫处玩电脑,见来车了,尽责地探出头来看。   业主有卡,伸胳膊就能刷,有些土豪是真土,爱装逼,爱折腾人。这倒没什么,虽说有监控探头,但大半夜的来访者,他通常都要亲眼看一下,家宅平安,工作顺利,安全第一。   这是大老板定下的规矩。   守规矩的保安小哥叫张大壮,是个退伍兵,抗洪时伤了右腿,走路有点瘸,老家在大山里,还没娶媳妇。   他本以为,在大城市找活干是没指望的事了,在劳动市场找了点力气活,只等春运之后回家种田。没想到,世纪恒商招工的领导一见他的退伍证,就和他多聊了两句,他讲了当年的情况,领导二话不说就把他收下了,还是在职员工,三险一个也不少,月薪寄回老家给爸妈,自己还能留下一些日常花销,还有年终奖金。   后来才知道,那是大老板定下的规矩,伤兵和老兵,都要优先录用。   张大壮迎着光细看,车牌没看清,先认出了那辆车。   商宇贤从车窗探出头,配合地说:“抱歉,卡忘拿了,车上的人,是我的朋友。”   看见男人时,张大壮还有点迷糊,平时都是方助理或司机开车,那两人他都认识,这人也不自报家门……他呆了几秒,吓了一跳,这不是自家大老板吗,立马起身操作,升起了自动道闸。   “领导,辛苦了,这么晚。”张大壮有点紧张。   “你也一样,”商宇贤问,“网络信号还好么?”   “呃?啥?”   张大壮先是打个哆嗦,生怕夜班玩游戏被抓包,再一想,之前师父说,他在月度例会上稍微提了一下“内部员工找网困难,上夜班只能用流量”的事,压根就没想到,大老板竟然把这个意见放在了案头,第一时间就让人解决了网络问题,还给六个门卫室各配了三台电脑。   以前值班熬夜,下半夜就跟熬命似的,轮班休息也不行,抓心挠肝的困,玩手机还无聊,现在可以玩玩电脑、看看电影,只要守门认真一点,不耽误工作,不偷偷睡觉就行。   张大壮忙不迭从门卫室出来,先站了个军姿,激动地说:“报告!网速特别快,WIFI信号也好,谢谢领导!”   商宇贤点头:“夜班不易,你们也辛苦了,白天注意休息,再会。”   “是!首长慢走!呃,领导再见。”   张大壮紧张得直搓腿,虽说领导没什么笑脸,但就是让人心里熨贴,寒冬腊月天,让人浑身暖烘烘的。   所以说啊——   张大壮失神地看着慕尚驶入大门,看它往别墅区开去,直到车灯消失,社区里只剩下幽幽的庭院灯,他还站在原地眺望着。   他想,所以说,人与人啊,就是不一样,有些人,镶金嵌银也不顶用;有些人,身上都是发光的,必须是领导,必须的。   *   慕尚直接开进了别墅前院,拉开后车门,参朗躺在座椅上睡得香甜,小声把醉醺醺的青年唤醒,连搀带扛的,总算是把参朗弄进了家门。   “……到,到家了?”参朗迷糊地问。   “到了。”商宇贤轻喘着,搂着青年的腰,走三步退两步,将他带到客厅里。   指尖抹了下额头的细汗,只觉自己的老腰快断了。   青年的腰很细,却结实,隔着衣服都能感到他身体的力量,劲瘦而又霸道。   商宇贤给对方换了拖鞋,双臂固定住他,两人面对面抱着,站在客厅中央。   正考虑着要不要先把参朗安顿在沙发上,自己歇一会喘口气,再把青年抬到客房去——   不成想,参朗突然浑身有了劲儿,刚才还软趴趴堆在商宇贤的怀里,忽然直起了身,像个磕磕绊绊自己找窝的小动物,晃晃悠悠地往前走,梦游似的,走到楼梯前,呆了呆,然后开始上楼梯。   商宇贤:“…………”   一楼就有两个客房,二楼是糖糖和夫妻的卧室,还有作为小孩学习和玩游戏的儿童房,三楼则是书房、更衣间和家庭影院等。   和妻子正式分居之后,商宇贤曾一夜一夜地失眠,他想尽了一切办法,找人重新装修了夫妻二人的卧室,换了一张更舒适的大床,墙壁纸换了深色调,整个风格大改一番,却还是在深夜里难以入眠。   于是,他索性搬了个地方,一个人住在楼下的客房里。   商宇贤回过神,生怕青年又一脚踩空,便紧跟着上楼,走到缓步台,他托住青年的背,侧过头,端详着对方的脸。   担心糖糖被吵醒,商宇贤试探地小声:“小朋友,你是睡着,还是醒了?”   青年默不作声,继续上楼梯。   上到二楼,往右拐,在走廊里走了五六米,直接推门进去了。   商宇贤:“…………”   完全当成杂货铺的二楼了?   踏进门的那一刻,商宇贤才意识到,自己三个月没有进到这个房间了。   暗色调的卧室,地板像是能吸光,只有月色透过落地窗,洒在中央的一张大床上。   参朗摸着黑,走到床边,发了会呆,也不躺,盘腿一坐,闭着眼睛,像是入了定。   商宇贤伸手开了灯。   欧式床头壁灯发出暗黄的光晕,他走到参朗面前,眼底闪过忍不住的笑意:“参朗,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哪,我是谁么?”   “还没自我介绍,你贵姓?”参朗睁开眼睛,被光线晃得眯了眯眼,“阳光正好,我们聊聊,姓名,爱好?”   商宇贤:“……”   乍看去,青年表情颇为严肃,起先还以为是要来一场正式的谈话,再细看,对方眼神儿不太对,且目光涣散。   这家伙是在耍酒疯?   见过喝多了爱唱爱跳的,爱亲爱抱的,爱哭爱闹的,青年耍酒疯,却是找个陪聊的?   得多寂寞的人,才会在喝多之后,凌晨一点半,潜意识里是想找人聊天……   参朗:“姓,姓名?”   商宇贤无奈地吐出一口气,调节了空调的暖风:“商宇贤。”   “参朗。”参朗继续问,“爱好?”   商宇贤犹豫了一下,“经商?”   “那算哪门子的爱好,你不懂生活,”参朗严厉地批评了他,“经商是为了什么,你的爱好,就是……赚钱。”   商宇贤:“……”   参朗:“特长。”   商宇贤眨眼:“你还没说,你的爱好是什么?”   “都说了是‘爱好’了,所有‘好’的我都爱,比如,大叔你就很好,钱,钱也很好,”参朗说,“这一点,你,和我,没毛病,你赚钱,我爱钱……特长?”   商宇贤:“赚钱?”   “又,又是赚钱?那也算特长?你这一波,是我遇见的,最差的精英了,嗝,说些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的特长啊,比如我,我啊,浑身上下都特长。”   商宇贤:“……”   参朗歪了歪头:“问你呢,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的,特长,你一说,别人都知道的。”   商宇贤想了想:“花钱,我有很多钱,家里很有钱。”   “这个,”参朗有点呆,“别人都知道?”   商宇贤点头:“知道我的人,是的。”   “呃,好吧,”参朗一手握拳,在另一只手的掌心里盖了个章,“商先生,你合格了,一定要来,上班……你被录用了……以后,别,别难受了……”   商宇贤:“?????”   参朗咕哝完,桃花眼儿一弯,微微抿唇,慢慢地,勾出一个柔和弧度来。   青年在笑,仰着头,对着他笑,那张英俊得惊人的脸,明亮得灼人眼。   莫不是呀呀童趣给他发了面试通知,所以他心情不错,多喝了两杯?   都说醉后方知情浓。   青年喝多了酒,第一个想起了自己?   商宇贤垂眸想了想,笑道:“刚才你说,只要是好的,你都喜欢,比如我,你喜欢我什么?”   参朗蹙眉想了想,目光在他全身上下快速移动着,最后停留在他的脸上:“长得很好看啊,风度翩翩,看起来很年轻,身材也不赖,而且很有气质。”   商宇贤眼神微微一沉:“难道你只喜欢我的外表?”   “还有啊,除了生气的时候你的表情特别吓人,不理人的时候特别高冷,眼神太可怕,说话有时候嘴很毒,有时候太严肃让人紧张,有时候不讲理,不给人面子,爱捉弄人,脾气还有点古怪之外,其他的我都挺喜欢。”   商宇贤:“…………”   混账东西。   这家伙完全没有奉承过领导吧,这种风格的溜须拍马,什么工作也干不长啊。   “大叔,你看看我。”参朗仰着头,“看清楚了吗,哪里不对?”   商宇贤冷哼:“怎么?”   “我被劈了啊!”参朗垂下头。   商宇贤回头看看窗外:“???”   五秒后,参朗补了个:“腿。”   商宇贤:“……”   然后开始咕咕哝哝,一开始商宇贤还搞不清他在说什么,渐渐地,线索越来越多,逻辑关系也清晰了。   青年失恋了,女朋友和别人好上了?   十分钟之后。   参朗:“就这样,我捧在手心里的,嗝,媳妇,平时碰都舍不得碰一下,被人弄得遍体鳞伤,我以前告诉过他,江湖险恶,不行就撤,一定要注意安全,他偏不听,这不是和我作对吗……”   “等等,”越听越不对劲,商宇贤打断他:“你伤心,生气,痛不欲生,只是因为她不听你的话,被人弄伤了?”   参朗眨眨眼:“不然呢?”   商宇贤:“…………”   不是因为分手、失恋、舍不得那人,才醉成烂泥的吗?   商宇贤揉着干涩的眼角,满脑子都是一个问题:我站在这听一个醉鬼讲这么久,究竟是为了什么?   小家伙的思维回路跟别不一样吧,乃至于自己连开导安慰,都不知从何说起。   “我以前还挺羡慕你,现在不了,我知道你心里也苦,”参朗迷糊地伸出手臂,抓住商宇贤的手腕,丧丧地说,“我是看明白了,‘爱情’这玩意,不能轻易碰,就像珠穆朗玛一样,有勇气,我们就去挑战一下,但不适合定居太久啊。”   商宇贤轻声地笑了笑,揉了揉青年的额头,“你说得对,不过,就算只是去挑战一下,我们也不一定能活着回来。”   参朗僵了僵,说好的正能量呢,做彼此的小天使呢?   商宇贤笑着打量青年的丧样。   罢了,由他吧。   记得上次出差,小方给自己买了睡衣,只穿了一次,商宇贤想着,转身到衣柜前,找到了那套深蓝色的睡衣,又拿出一条新的四角裤。   回到参朗的面前,见对方迷迷糊糊斜倚在床头,像是睡着了。   商宇贤上前,给他拉开羽绒服,里头连个羊绒衫也没有,就一件单薄的收身衬衣,袖口还蹭上了雪水。   手指已经解开了他的第三个纽扣,再往下,窝着光,太暗了,看不清楚。   商宇贤弯下了腰,手心按着他的胸膛,不让他乱动。   参朗突然睁开眼睛:“你要把手伸进来么?”   猝不及防的一句话,商宇贤触电似的抖了一下,他停住动作,直起身,用无比严肃的目光凝视着参朗。   过了好一会儿,商宇贤冷冷地说:“你怎么会有这种要求,你这是性骚扰。”   参朗:“???????”   商宇贤垂着眼:“就说你们年轻人,对自己都不负责,将来还有谁敢依靠你?你别嫌我啰嗦,平时我没这么多话,听好挚友的一句劝,像这种要风度不要温度的事不能再有了,岁数大了要坐下毛病的……”   口中话音未尽,一股酒气扑面而来。   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突然贴近了他。   这家伙一会清醒一会犯浑的状态,着实让人难拿。   商宇贤往后退一步,大长腿往前逼近一步。   “我说,认识你的那天,”参朗抬起手,捧住他的脸,垂眼看着他,问出一个奇怪的问题,“你,是不是诅咒我了?”   商宇贤:“????”   参朗忽然倾身贴近,用唇抵住他的嘴角,在他的唇边细细地吻。   一丁点征兆也没有。   商宇贤先是怔愣地睁大眼睛,反抗地推了他几下,推不动,躲不掉,力气耗光之后,懒得和耍酒疯的醉鬼较真,如果是厉威扬,早就挥拳揍过去,但眼前的小家伙……只好无奈地随他了。   “小朋友,酒后的这个习惯,是销售人员的大忌,将来等你在业界站稳了脚,经常会有饭局,酒会,宴席……”   商宇贤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了——   “事到如今你才出现,”参朗在他唇上轻啄细吻,低喃着问,“之前你去哪了?”   商宇贤愣了愣:“你说什么?”   “如果妈妈去世的时候,大叔在身边陪着我,该有多好,那样的话,我就不会是一个人了。”   说出这些话的参朗,竟然艰涩地笑了出来。   “怎么办才好,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了我,”他发抖地把脸埋在商宇贤的肩上,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我觉得,认识你之后,自己整个人都有点奇怪,觉得没那么无聊了,但是更寂寞了。”   商宇贤:“…………”   因为自己上次情绪失控,之后再也没联系他?   单单看外表,青年并不像会依赖别人的人。   看来,这小子这次是真的难过了。   外公岁数大了,他父亲那边也靠不上,一个人,总有撑不住的时候。   就像商宇贤自己,在明枪暗箭的战场,他从不卸甲,在他的印象里,“累”不是一时半刻的感受,而是人生的一部分,是多年来身体持续向大脑发出的信号。   没有人知道,这具万众瞩目的身体究竟能支撑多久。   不过,借给自家小朋友一个肩膀,当个依靠,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想起,杂货铺的那个悠闲的傍晚。   平平淡淡的人生,铺天盖地的幸福。   商宇贤站在那愣了好一会,犹豫了一下,缓缓地抬起胳膊,掌心扣在青年的背上,轻轻地抚了抚,有点笨拙地安慰他:“现在也不晚,外公身体硬朗,糖糖在长大,我在你身边,别难过,一切会好的。”   主卧中壁灯微醺,光影拂动。   犹如经历了一场草原战争,黑夜中的两只雄兽在互相舔舐着伤口,彼此守护,彼此安慰,时刻警惕着外界的侵略。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参朗稳定了情绪,在他肩膀上蹭了蹭眼睛,顺便擦了下鼻涕。   商宇贤歪头看了眼自己的肩膀,“舒坦了?”   参朗挺了挺胸膛,桃花眼儿一弯:“你猜?”   商宇贤:“……”   商宇贤脸色一黑,上前揪住参朗的衬衣,仿佛之前发生的都是假象,“不管你醒没醒酒,快脱,去洗澡,酒气熏天的。”   “知道了,知道了,别硬来,你抓到我了……”   “别磨磨蹭蹭的,比糖糖也不如。”   “等等等,大叔你矜持一点……”   参朗剧烈地挣扎着。   他在挣扎中,剧烈地把上衣脱光了。   商宇贤:“…………”   然后站起身,又准备拉仔裤的拉链。   “别,别再脱了,剩下的去浴室脱,”商宇贤忍了忍,只觉一阵头晕,累得浑身像散了架,无力地挥挥手,“去洗澡,门在那,睡衣拿上。”   参朗拎起睡衣,看见一条黑色四角裤,把它举起来观察着,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喟叹:“……唉,这个,尺寸不太合适啊。”   “不要抱着别人的内裤发愁,”商宇贤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还有,别在我眼前晃,我头晕。”   “我做了什么……让你犯晕的事了?”   参朗笑着问。   商宇贤眼皮直跳:“既然过阵子就要正式参加工作,免不了交杯换盏的场合,酒后的坏习惯要改,我没有开玩笑。”   “嗯。”参朗懒洋洋地应了。   商宇贤脸一沉:“正面回答。”   参朗打了个哆嗦,完全出于本能,面色一肃:“是,领导,请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摈弃恶习,重塑人生。”   商宇贤:“……”   参朗脚步慢悠悠,走到商宇贤的眼前。   商宇贤上下扫了他一眼。   仔裤低低地挂在劲瘦的腰上,腹肌浅,马甲线也不深,却清晰含蓄,人鱼线往下延伸,消失在低腰内。   青年的身材是真的好,很适合东方审美。   商宇贤揉揉眼角:“我年纪大了,不如你年轻气盛,早点睡吧。”   “这个房间,有新装修的味儿,床头的防刮贴膜还没撕掉,一点人气儿没有,应该很久没人住了,夫妻主卧?”参-柯南-朗问出了关键问题。   这家伙,到底什么时候是醉的,什么时候是清醒的?   商宇贤没应声,点点头。   “你觉得,”参朗垂着眼,桃花眼儿满含色气,紧盯着商宇贤的眼睛,“我去哪儿睡,比较合适?”   商宇贤抬眼看他,和他对视了一会,忽然伸手,捏住参朗的下巴,让他往浴室的方向看,“我住楼下,你洗完澡,随便去哪睡,只要是我看不见的地方。”   参朗捉住他的手,脸上笑容收了,紧盯他:“我睡这个房间,也可以?”   商宇贤直视他:“随你。”   参朗眼中柔光渐浓,轻声:“放下了?”   商宇贤苦笑了下:“嗯,半年了,也该放下了。”   参朗轻嗤一声,别开头:“少逞强了,也不知道是谁,难受得精神恍惚,情绪失控,不爱理人,欲哭无泪啊。”   不是,商宇贤心中暗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对方不答话,参朗扬着笑,毫不犹豫祭出嘲讽脸:“如果大叔太难受的话,我也可以借给你肩膀哦。”   怎么话题变成互相挖苦,互相掀老底了?   “不必。”商宇贤侧过身,唇角挂着一抹冷笑,“对了,之前你问我‘特长’,你说你的特长是……”   还没断片,有点印象,参朗老脸一红:“怎么,哥哥浑身上下都特长,羡慕吗?”   商宇贤摇摇头,“我觉得,你没有说实话……”   参朗:“?????”   商宇贤眯了眯眼,用那种“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目光凝视着他,淡淡地说:“在杂货铺吃饭那天,外公对我说,朗朗最牛的事,就是小时候躺在地上尿尿,能尿到自己的脸上?”   参朗:“!!!!!!!!!”   商宇贤:“可惜了,你该去参加达人秀。”   参朗:“…………”   妈哒,这下彻底断片了,脑袋里还啪啦断了几根神经。   臭老头,居然跟大叔爆我黑料?   商宇贤温和地笑笑:“怎么,明天周六,我和糖糖都休息,如果你还不想去洗洗睡觉,就继续和我聊聊?”   “不!我还没醒酒,不聊了,不聊了,我倒是没什么,既然你不介意,我就睡这里,新床就由我来压吧,红包也免了。”参朗急急移开视线,回手指了指那张大床,抱着换洗衣服,往浴室走。   推开浴室门,刚迈进去一条腿,想起什么似的,参朗后退一步,侧头看向商宇贤,欲言又止。   商宇贤眼角一抽,忍了忍:“凌晨两点半了,你又想怎样?”   桃花眼儿瞟了他一眼,“那个,我年轻气盛,如果你想看的话,我脱几次都可以……”   “我为什么想看啊???滚进去!!!”   终于再次爆发。   ——   作者有话要说:  商宇贤:“小时候躺在地上尿尿,真能尿到自己的脸上?”   参朗:“哼。”   商宇贤:“呵呵。”   参朗:“现,在,我,长,大,了。”   商宇贤:“……”   ...   第17章 【倒V开始】   半梦半醒中, 听见一阵天籁般的笑声,感觉脚下凉凉的, 参朗打了个激灵, 瞬间睁开眼,往下一瞅, 被窝鼓起一个小包, 正在一点一点往上拱。   掀开被子往里看,小团子从床尾钻进被窝里, 正奋力地往上爬,一张小脸儿掩饰不住的兴奋。   早晨天还没亮, 糖糖起床上厕所, 她的卧室在二楼尽头, 路过夫妻主卧的时候,看见房门敞开了一道缝隙。   小团子先是笑了下,突然又呆了呆, 小脸儿从惊喜转为了惊惶,穿着小睡衣傻傻地站在走廊里, 小短腿连迈步的胆量也没有,连忍不住的嘘嘘也憋了回去。   心智尚未成熟的五岁小孩的印象里,在那个房间里出现的漂亮女人, 一开始会很温柔地说话,很快的,她就会生气,摔东西, 哭着和爸爸吵架,爸爸不说话,她就会大叫,她的喊声太吓人了,然后两个人就谁也不理谁了。   妈妈回来了?   小团子有点为难,不知道是该进去看看妈妈,还是去给爸爸通风报信,她纠结地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推开了房门。   主卧里,墙壁的夜灯微微亮着暗黄的光,小孩走到床边,睁大眼睛看着床上躺着的,长腿长身的男人。   大哥哥?!   真的是大哥哥,大哥哥来我们家了?   本来已经沉到谷底的心情,突然坐了个过山车,想象中的妈妈没有出现,眼前的人竟然是大哥哥?!   小团子看见参朗之后,简直乐疯了,忍不住摸摸他,确认无误,又亲了一下,小声喊他,大哥哥还是没醒。   原地打了两个转,赶紧去洗手间上个厕所,还整理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出来的时候,大哥哥还是没醒。   穿着小睡衣直打哆嗦,然后她想了想,就钻进了参朗的被窝里。   这要是商宇贤的话,估计小团子绝对不敢这么做,因为她知道爸爸刚睡醒时脾气很坏,吵醒爸爸的后果就是要背唐诗。   参朗被脚下的一股寒意凉醒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小团子爬被窝的画面。   “大哥哥!大哥哥!”小孩趴在参朗胸口,小小一团,紧紧抱着他不撒手,“大哥哥怎么来我们家了,糖糖怎么不知道,太好了,大哥哥……”   “昨天夜里来的,太晚了,你都睡着了。”   参朗揉着惺忪的眼睛,仰躺在床上回想昨晚的事,断断续续有点接不上,抬臂搂住身上的小孩:“小东西,天还没亮,再睡一会儿吧。”   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还不到六点。   糖糖兴奋得咯咯直笑,伸手抓参朗的痒痒,一大一小两个顽童在被窝里“哈哈哈”闹了一会,困意彻底消失了。   六点的时候,参朗抱着小团子回到她的卧室,取了洗漱用品回来。糖糖站在小凳上,一高一矮两人,对着镜子刷牙,上下,上下,里里外外,漱口,吐水,节奏都是一样的。   “牙齿下面和肉肉连接的部位,”参朗手把手教她,“就是这里,也要快速地震动五下哦,不然会有蛀牙,牙齿会长虫,往肉肉里头爬。”   “啊,嗯。”按照大哥哥教的样子,用小电动牙刷仔细地刷,“糖糖不要长虫子。”   再过一年半载,孩子就该换牙了吧?到时候一定要好好护理才行,女孩子的牙齿外型很重要。   掉下来的第一颗乳牙要留下珍藏。   现在就该物色靠谱的儿童牙医了。   参朗心里盘算着,心中莫名有种盼儿长成的微妙感。   带着这种难以形容的感动,他半跪下来,用浸湿的小毛巾给小团子擦擦脸,抹了点宝宝润肤露,在小孩的强烈要求下,又扎了个蓬松的丸子头,还别上了呀呀兔的发卡。   无意间看见发卡上的LOGO,参朗暗暗激动了一下,下周二去面试,录取的几率很大。   想到这里,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充满了正能量。   “打扮好了,真漂亮,完美!”把糖糖从小踩凳上抱下来,让她在地上站稳,两人面对面站好,“今天也是棒棒哒一天,加油。”   “完美!加油!”糖糖一本正经地握了握小拳头,一下笑开了,扑到参朗的腿上抱住,“谢谢大哥哥,糖糖,最喜欢大哥哥了!”   “是是,一大早就有小美女表白,大哥哥真幸福。”   带着小团子下楼,来到整洁干净的厨房。   整洁,厨房用具齐全,按部就班摆在橱柜里,大多连标签也没撕掉;干净,烤箱和电磁炉的按钮上,连一个指纹也没有。   这个家多久没有开过火了?   “大哥哥……”   参朗闻声看向糖糖,小孩正眼睛发光地仰脖盯着自己。   咕噜噜——   “肚子……肚子,好饿哦。”   参朗低头看着小可怜,“昨天也是在幼儿园吃的晚饭?爸爸几点去接你的?”   糖糖点头:“吃了蛋炒饭,六点的时候,小方叔叔来接我的,晚上回来之后,我还喝了一盒牛奶。”   难怪会比班里别的孩子长的小一圈。幼儿园里的晚饭,只有偶尔家长来不及接的小孩会吃,根本没有常年吃那个的,再说了,营不营养先放在一边,总是糊弄一口,孩子怕是早就吃腻了。   参朗心疼地抱抱她:“今天想吃什么?”   “漂亮的鸡蛋卷,”糖糖舔着嘴唇,“还想吃……吃肉!”   哪来的小难民啊。   参朗揉揉她的头:“是,公主殿下。”   拉开冰箱一边,彻底傻掉了。   燕麦片,橙汁,牛奶,吐司面包,早餐饼……再拉开另一边门,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速食品,营养罐头,薯片饼干……   什么叫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什么叫有心无力。   别说鸡蛋和肉了,一根菜叶也没有。   随手拿两片吐司,放进多士炉里。   “这日子没法过了。”   参朗咬咬牙,弯腰抱起糖糖,转身往楼上走。   回到卧室里,发现自己的衣裤不见了,依稀想起洗过澡之后,大叔说:“衣服扔进楼下的洗衣机了,明天穿这套,我穿过一次,不太合身。”   哪套?   这才注意到,沙发上铺着一套小西服,休闲收身的款式。   换上衣服,走到玄关,转头对身后的小尾巴说:“大哥哥去对面买点菜,还想吃什么?”   小团子穿着小熊睡衣,露着要哭不哭的表情:“鸡蛋卷……”   参朗:“不能只吃鸡蛋,蔬菜也要吃,芙蓉汤也好,小馄饨吧,再做个粥,要豆浆吗?”   小团子:“……”   参朗:“怎么了?”   小团子瘪了瘪嘴,眼里噙着泪:“大哥哥,你这一去,还能回来吗?”   参朗:“…………”   为什么小孩嘴里说出的话这么让人绝望?   两分钟后。   小团子痛哭失声:“大哥哥……大哥哥呜呜,不要走……”   参朗焦头烂额:“喂,我不走,我就是去买个菜。”   糖糖:“你,你还会回来吗嘤嘤,不要扔下我,一个人在家呜……”   参朗:“哪是一个人,你爸爸在家呢,他今天休息。”   不提“爸爸”还好。   一提起商宇贤,小孩似乎更伤心了。   “呜啊啊啊昂哥哥……”   “……小祖宗,别哭了,大哥哥十分钟就回来。”   耳朵嗡嗡响,看了眼时间,刚过六点。   “先吃片烤吐司,垫垫肚子,在客厅里等我。”参朗将刚穿上的一只鞋脱掉,抱起小孩往厨房走。   安顿好小孩,找到东把头的客房,轻轻敲了敲门。   没人应,指尖一戳,门开了。   卧房里真像星级酒店的大床房,到处是深深浅浅的白,满眼白惨惨的,商宇贤正睡在床上。   参朗悄声上前,弯下腰,端详他的眉眼。   过了一会,他侧身坐在床边,倾身凑近商宇贤的脸,轻轻地吹了一口气,用以前直播时让粉丝们嗷嗷叫的声音来了个叫醒服务。   参朗俯在他耳边,低低地说:“宝贝儿,天亮了。”   商宇贤轻哼一声,呼吸稍重了些,却没有睁开眼,大约是出于习惯,一只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过来。”   参朗:“???”   没等反应过来,商宇贤的手臂已伸来,参朗一下被揽住腰,身子一歪,整个人被对方搂进怀里。   “咳咳。”   商宇贤被压得闷咳,这不是小孩的重量,他惊吓地睁开了眼。   失焦的视野里,迎面是一张极盛的面容。   一双桃花眼,不笑也含情。   那双眼睛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商宇贤屏住呼吸,像是被梦境魇住了,恍神得大脑一片空白,不禁紧了紧怀里的人,将他带到自己的胸口上。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也不知感觉到了什么,商宇贤惊得一颤,突然回过神,松开了紧搂着青年的手臂。   参朗见他清醒了,慢慢地支撑起身,拉开一些距离,似笑非笑:“一大早就这么热情?”   “我以为是孩子。”商宇贤按捺住身上的怪异感,困乏地收回胳膊,手腕压住了额头,遮住了脸上的表情,“天刚亮,怎么不多睡一会。”   参朗从他怀里出来,细着眼睛打量他的脸:“我要出去买点吃的,小家伙哭不停,我的脑袋快炸了。”   商宇贤侧过身,笑着看向他,嗓音中带着慵懒:“冰箱里不是有很多么?”   参朗一听这话,露出一脸“难道世界末日了吗”的表情:“冰箱里的那些,是正常人过日子吃的东西?”   商宇贤慢条斯理地说:“怎么不是呢,都是经过食品检验的合格商品。”   参朗起身去接了杯温水:“大叔,这是虐待你造吗,救救孩子啊,你让我这么英俊威武的男人吃小面包?让小糖糖那么美貌的小闺女吃速食罐头?我的天啊,我们中国人,要吃饭,饭,饭,饭知道吗,或者豆浆油条小笼包也行。总之,你快起来看孩子,我去恒商买点菜,顶多半小时。”   商宇贤强忍着困意,看了眼时间,撑着身子坐起,接来温水喝了两口,疲惫地靠在床头,朝对面示意了一下:“车钥匙,在小保险柜里,没锁,你的驾照在我的钱包里,一起拿走吧,里面还有个恒商的黑卡……”   “等等,我去斜对面的恒商买菜,隔了一条马路,买菜style,开什么车?”参朗盯着他把水喝光,把水杯放回去,“我就说你们这些精英,恨不得上个厕所都要开车,二百米的体格,什么时候才能锻炼出来,等将来岁数大了,上个二楼都要歇两次,更别提……呃,更别提……上三楼了……”   商宇贤抬了抬眼:“这么焦躁,你昨晚做噩梦了?”   “是啊,梦见你了,变成千年的老狐狸精,天亮了才被本座降服。”参朗抬起手,将对方露出胸口和肩膀的衣襟往上提了提,扯开的两颗扣子也系好,“再说了,我手糙,你那车,不经折腾,我开不了。”   商宇贤:“……Zzzz”   参朗歪头打量他,呼出一口浊气,拍了拍他的脸:“醒醒,老商,我跟你说话呢,打起精神。”   商宇贤勉强睁开了眼睛:“我还有辆奥迪,就是年头多了,但特别结实,撞过树,树折了,我没事。”   “别扯淡了,要说上货伴侣,我只认大白,给家里屯粮食也算上货。要么你起来带孩子,要么我带孩子去买菜,但不太方便,我要提东西。超市一大早全是老头老太太,排队买打折鸡蛋的大婶,人多不安全。”   “今天是周六。”商宇贤淡淡地说。   不知为什么,参朗从他极淡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委屈。   参朗坏心肠地勾了勾唇角,二话不说祭出烂演技——   在商宇贤的眼中,画面就变成了这样:   青年垂下眼帘,长睫微微颤动,眼底深处闪过一丝黯淡,嗓音干涩,却又逞强地笑了笑:“以前有一个人,当我想煮饭给他吃的时候,他问过我一句话,他说:除了吃,你还知道别的吗?——老商,我现在想问问你,我想给你和闺女,吃一顿好的,行吗?会让你觉得,我这个人,除了吃,一无是处吗?”   商宇贤怔了怔,那人是他的恋人?   听到那种话,青年该有多伤心?   “我一直认为,这一生,只要做到一件事,就会让自己每天都会觉得很幸福——”   商宇贤说着,从慵懒斜倚床头的姿势,换成了端坐,他起身坐直,凝视着青年的眼睛,问:“你知道,这件事是什么吗?”   参朗眨眨眼:“感恩。”   商宇贤愣了愣,没想到青年和自己想的一样。   参朗笑笑:“每天临睡前,回忆当天发生的事,感恩一次身边爱着自己、帮助自己、善待自己、对自己笑过的人,在这种心情下进入睡眠。每天早晨起来,想想自己曾经感恩过的人,就会觉得浑身充满了正能量,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商宇贤注视着他,眼中满是柔和:“所以,你想给我和孩子‘吃一顿好的’,我知道你的心意,为此感到高兴,并打从心里感谢你。”   “搞掂!”   不小心说了出来。   商宇贤吓了一跳:“???”   参朗点点头:“既然这样,口头上就不用谢了,今天你休息,起来吧,我们一起去买菜,家里的冰箱都饿瘦了,咱们吃顿好的。”   商宇贤:“???”   “对了,还有个好消息,呀呀童趣通知我去面试了,”参朗坐在床边,直视商宇贤的眼睛,“还有,昨晚的事,我没断片。”   商宇贤:“……”   话题跳跃性太大,青年发散思维太强。   但商宇贤是什么人啊,董事会上老头子吵架时一百张嘴,他还不是一个一个摁下去?   尽管还沉浸在抒情中没有自拔,他只是稍微愣了一下,然后慢条斯理地点点头,摆出长辈的做派来,谆谆教导道:“很好,将来工作了,酒后作乱的坏习惯要改……”   “乱?”参朗盯着他的脸,“我没有。”   商宇贤瞪着他,什么也没说,抬起食指压住下唇,往下轻轻翻起,一块被咬烂的唇肉,已经不流血开始泛白了。   参朗:“我不小心吃错了东西,我感到很抱歉。”   “……下次别一个人喝酒,”商宇贤顿了顿,“也别胡思乱想,你会成功的。”   “老实说,我没想成为一个多了不起的成功者,”参朗笑了笑,“能被利用的东西,就是有用的,不能被利用的东西,就是没用的,又叫‘废物’、‘垃圾’,如果想成功,就要先成为一个有人愿意利用你的人。——你知道这句话是谁说的吗?”   商宇贤思忖片刻,摇头道:“有点犀利。”   参朗艰涩地笑:“就是只管生不管养的那个人——我爸,他住京城。我刚毕业的时候,外公背地里联系了他,想让他把我安排到z府机关,将来从政,也有个照应。当时,我爸没说什么,他和我外公说话一向很客气。回过头之后,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对我就是那么说的,废物垃圾论,最后对我说了一句,如果你真的想来,我给你安排。”   商宇贤吞了下喉咙,不知该怎么劝。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联系过他,”参朗接着说:“所以,我只想成为一个稍微有点用处的人,一个被身边人需要的人,一个能给别人带去幸福和快乐的人,我不怕失败,也不怕吃苦,但我怕身边的人为我着急上火,为我操心,跟我受累。”   商宇贤静静地看着他。   也不知是自己多想,还是最近办理离婚受了影响,这像求爱一样的、糙得没一点艺术含量的话,从青年口中说出来,竟然让他有一点感动。   都说岁月静好,宁静致远,商宇贤再一次从青年的身上看到了别的什么宝贵的特质。   “就像片蛭。”商宇贤忽然说。   参朗:“???”   参朗奇怪地问:“那……是……什么?”   商宇贤说:“是很强大的生物,相当顽强,生命力也强,就算从片蛭的中间割开两半,它也能从尾巴上面长出头,在头下面长出尾巴。”   参朗抖了抖:“实在听不下去了,片蛭什么鬼,在你的眼里,我像那么恶心的东西?我的粉丝们都说我是万人迷,你到底看清楚我了吗?”   商宇贤眉眼含笑:“看清楚了。”   参朗脸色发黑:“真的看清楚了?”   商宇贤笑了:“嗯,商人的眼睛,真的能看清楚宝藏。”   参朗:“…………”   有点发懵地眨眨眼。   这句土味情话是怎么回事?   ——   *   作者有话要说:  ...   ...   参朗:“以为是孩子,所以搂得更紧了?”   商宇贤:“…………”   参朗:“按捺住身上的怪异感?早晨起来的怪异感?”   商宇贤:“…………”   参朗:“呵呵。”   商宇贤:“…………”   ...   ... 第18章   披了件商宇贤的外套, 和小西装还挺搭,再把小团子裹得厚厚实实, 参朗抱着小孩坐上车, 早晨不到七点,三个人一起去恒商买菜。   后来商量了一下, 考虑到孩子饿了, 便一起在附近吃了个早餐。   走出早茶店,小团子爬进车里, 参朗对着手机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挂断了电话, “煎饼铺的王叔帮外公拉了卷帘门, 我告诉老头, 晚上回去,给你们做了晚饭,我就走, 回去给老头做饭。”   “参朗,你不用这样……”话音未尽, 商宇贤顿住口,看见青年站在马路牙上,正对自己眯着眼在笑。   好友的心意, 商宇贤是明白的,就算不是为了自己,也是因为看孩子太可怜吧,这种情况无需推却, 敞开心扉接受就是了。   “好,中饭晚饭,就拜托你了。”   商宇贤笑了笑,然后为他拉开车门,抬手遮住青年的头顶,看着他进到车里,抱住了孩子。   辉腾启动引擎。   参朗吊炸天地扬了扬下巴:“司机,去大卖场,八点之前,我赶时间。”   糖糖也拿了个腔调:“司机,去买好吃的,快点开!”   商宇贤微微侧头,眸光中满是温柔:“好,如果准时到了,有奖励么?”   听爸爸这么问,小团子呆了呆,一直以来都是自己要奖励,什么时候给爸爸奖励了?   于是纠结地想了半天,见大哥哥正笑看自己,小团子眼睛一亮:“有的,爸爸可以亲哥哥一下!”   商宇贤:“……”   参朗:“……”   小团子陷入甜蜜回忆中,小脸儿红扑扑:“可以亲哥哥,糖糖背出了《相思》,红豆生南国,大哥哥就让糖糖亲他了,大哥哥,真香!!”   商宇贤:“……咳咳。”   “糖糖!”   参朗一窘,伸手捂住了小孩的嘴。   商宇贤抬眼,看向倒车镜,见那人的侧脸微微泛红,正对着小孩的耳朵念叨什么。   小团子不罢休:“亲哥哥,亲哥哥,爸爸快点开,爸爸亲哥哥……”   商宇贤扶稳方向盘,冷冷说:“不行,不许惩罚爸爸。”   参朗:“…………”   就这样,两个男人带着小孩,来到了本市最拥挤的大卖场。   *   圣诞元旦的双节促销活动正在预热。   清晨还没开业,就有拎着小板凳的老头老太坐在门口排队,还有跳广场舞拿着扇子的一群大婶,准备抢购宣传单上“今日限量折扣”的商品。   “给她戴上。”   大辉停在地下车场,商宇贤从手箱里拿出个太阳镜。   参朗抱小团子下车,接来太阳镜翻来覆去地观察,上面的LOGO他不认识,是时尚的儿童款式,镜片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的。   “这种东西影响视力,会伤孩子的眼睛吧?进超市戴什么墨镜,如果碎了很危险,拿走,不戴,”说完,低头哄娃,“咱们不戴哦。”   商宇贤锁了车门,来到参朗身边,伸手提了提小孩的围巾,把她的下半张脸掩住,垂眼紧盯着小孩的眼睛,“她喜欢这个风格,出门标配,非戴不可,是不是,嗯?”   糖糖:“…………”   小团子蔫蔫地看了看爸爸,把墨镜接过来戴好。   三人往电梯的方向走。   参朗歪头打量小孩:“嗬,还挺讲究的,赶明儿我给你买个更好一点的。老商,听说有种PC太空片,韧性特别强,不会碎掉,儿童安全眼镜……”   听着青年不厌其烦地分析安全性问题,商宇贤睨了眼小墨镜架上的标志,无声地笑了笑,眼中满是温柔:“好,听你的。”   刚走出电梯门,迎面两个机器人瓦力迎宾,给客人递广告湿巾。   “这就是杂货铺的终极目标啊,等我家‘大百货’修炼成了精,就能给当恒商大帝当跟班的了。”参朗再一次从心底发出了一声喟叹。   十二楼往下都是大卖场,只能搭乘手扶电梯;十三楼往上是国内外奢侈名牌的专柜,才有直通的升降电梯。   一楼中央广场搭建了T台,大约是双节活动要用的舞台。   二楼零食百货区,此时没什么人,索性转了一圈哄孩子,买了一堆零食玩具,参朗看看手机,哄抢鸡蛋的时间过了,就拉着商宇贤上到了三楼。   生鲜果蔬区,俗称菜市场,也是早晚人最多的一层,恒商的促销活动搞得太成功,七点刚过,到处都汹涌着周末囤粮的人潮。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推着购物车,艰难地走走停停。   生意步入正轨之后,各方面工作都由主管人员监管,他只要在例会上听汇报看报表分析数据就可以,多久没逛过自家卖场了?   人可真多,太闹腾。   参朗抱着小团子走在前面,挥舞着胳膊,把货架上适合久囤的食物扔进车内,嘴上还在和小孩商量:“紫菜好,能做紫菜卷,紫菜包饭……”   “我吃过紫菜包饭!”小团子则是两眼放光,将一切“好看的东西”抱在手上,连一罐红艳艳的豆腐乳也没放过。   不管有没有用处,不管好不好吃,只要是好看的,一律塞进大哥哥的怀里,参朗回手扔进商宇贤的推车里。   商宇贤:“……”   商宇贤不适应这种拥挤,一边躲着迎面过来的推车,一边将购物车里的商品一件一件地摆回货架上。   参朗抱着娃,风风火火地来回跑了几趟,低头一看,才发现车里居然还是原来的几样东西。   “你干什么,我在楼下拿的老头捶捶乐呢?”   参朗一眼就发现少了某个重要的东西。   他把小团子放在购物车的儿童座椅上,像个丢了玩具的孩子一样慌乱地在购物车里一通翻腾,此时,万人迷的心情简直是糟透了。   参朗:“大叔,我好不容易才找到的,那个捶捶乐,外公一直在用,说是很解乏的!”   商宇贤:“外公不是有两个?”   参朗:“我是给你买的。”   商宇贤脸一黑:“……不,我不需要,决不。”   参朗瞪了他一会,在推车里又翻了半天,整个人都有点崩溃:“那袋黑巧克力呢,蜘蛛侠的饭碗呢,糖糖的那盒冰淇淋呢?我和孩子闷头往里放,你就闷头往外拿?还能不能好好的一起玩耍了?”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巧克力对小孩的牙齿不好;超市这么热,等结账出去冰淇淋会化掉,另外,糖糖不喜欢漫威,她已经有一套哆啦A梦的餐具了……”   “商宇贤!”   参朗打断了他,一脸不快地瞅着他。   商宇贤愣了愣:“嗯?”   糖糖一下慌了,抱住大哥哥的脖子:“不,不要吵架,你们……不要吵架……”   “没有,”参朗回过神,弯腰抱起小团子,回头瞟了商宇贤一眼,“黑巧克力是我给你拿的,不怎么甜,单个独立包装,可以放进衣兜里,你不是有点低血糖?还有,那个饭碗是我的,是我要寄放在你家的,算了……”   说完就冷着脸走了。   商宇贤:“……”   寄放在我家?   男人有点慌地抬眼看向青年。   慌乱中还稍带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惊喜。   青年不知道,这是商宇贤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逛超市”,青年更不知道,男人此时的潜意识里,恨不得让整个厨房都饿瘦一圈。   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商宇贤看着参朗的背影,难得地垂眼笑了笑,跟了上去。   终归是个不记仇的。   没多久,青年怄气地抱着小孩走了一会,回头一看,无数购物车纵横交错,商先生被一群大妈堵在干货区,一脸忍无可忍与无可奈何。   小团子把墨镜往下压了压,看见商宇贤的窘态,一下乐开了,用“天呐真是太棒了”的口气说:“唉呀,爸爸太可怜了……”   参朗停下脚步,板着脸朝他望过去,不看还好,居然还有个大姐在拉商宇贤的胳膊?   完全不受控制。   参朗抱紧了娃,开始往回走,远远的,伸长了胳膊,攘开乱挤的人群,搡开乱抓的大姐,一把搂住商宇贤的腰,稍微一使力,就将对方从人堆里捞到了身边。   参朗身长腿长,护着怀里的一大一小,从打折区挤了出来。   商宇贤从上衣口袋里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汗:“怎么这么多人?”   参朗拽过购物车,抬手整理了一下商宇贤乱了的衣领,又皱了皱眉,绕到他的侧边,嫌弃地拍了拍他被人抓过的衣袖,“过节了,今天干货有折扣,多买点能囤到开春。”   商宇贤犹豫了一下:“我们也买点?”   “千万别,”参朗左右看看,拉着对方的手臂让他近点,小声说,“这里的干货,是整个超市最脏的东西,大的就用水泡泡,小的就冲冲。我当时想来这上班,没事就来蹲点,踩了一个多星期的盘子,这些干货摆在那,无数的蛆虫爬过,我都要瞎了。”   “你……”商宇贤闻言,动了动唇正要开骂,忍下了,眉头皱得死紧,从齿缝里咬出了一句,“没人管?”   参朗听他这么问,一下逗乐了,凑近商宇贤的耳边,暗戳戳地指了指天花板:“谁管?谁最大谁管,大总裁?人家分分钟上千万,谁会管那几个小蘑菇呀?”   商宇贤:“……”   小东西,你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了。   “比如,那些菌菇木耳,都是散装的,干货堆在那,只管卖就是了,天高皇帝远的,基层的活干得差不多就行了,又不像零售商品,有食品公司的特派业务员来帮忙理货。”   参朗怕对方听不懂,又细细地讲解了一下。   “……出现刚才那种挑拣疯抢的现象,是因为折扣商品的生产日期差距大,”咕哝了半天,然后叹了口气,“这已经很不错了,别家超市还比不上这干净呢。世纪恒商,能把一家杂货铺做成这样,买卖做这么大,多不容易啊。”   商宇贤:“……”   最后终于能得到这么一句“夸奖”,还真是谢谢了。   忠言逆耳。忠言逆耳。   默念一百遍。   中央空调暖风呼呼地吹,商宇贤一脸寒霜,周身的不悦气息快具化成黑雾了。   商总面色阴沉地,看着青年一脸“虫就虫吧大家都不容易理解万岁”的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下气笑了:“小朋友,你对恒商,还挺了解的。”   参朗斜睨他一眼,勾了勾唇角:“那当然,我的梦想就是把杂货铺做大,大,越大越好,然后,低调、奢华、有内涵地狠狠干一下恒商,保不准将来我就是成为杂货铺帝王的男人。”   商宇贤:“…………”   参朗转头看他:“喂,走啊,怎么了?”   “你……咳,”商宇贤为难地张了张口,“嗯,很有理想。”   参朗轻哼一声,抬起一只手,小团子配合地与他一抱拳:“过奖。”   小团子酷酷地一推墨镜,笑嘻嘻:“过奖!”   青年抱娃走在前面,商宇贤推着购物车,回过头,眯眼看向“爬满虫”干货折扣区……   *   干货区不远,就是直通三十楼以上的电梯。   电梯门上方是时钟:上午8点30分。   一支西服革履的精英团队,浩浩荡荡地走出员工通道。   领头的是部门经理,正捧着一本文档夹迅速地翻阅着,眼神冷漠地一目十行地扫视上面的字,跟在后面的精英们正在给他汇报工作。   那人脚步很快,不看前方的路,却准确无误地躲过了一个又一个推着购物车的客人。   参朗从蔬菜堆里抬起头,将一袋土豆放进购物车,眺望向远处的精英团队。   如果恒商没有淘汰自己,参朗想,今天自己也会是其中的一员吧。   不由得露出羡慕的眼神,看了看打头的部门经理,又侧头瞟了一眼商宇贤,轻描淡写地说了句:“瞧瞧人家,那就叫大卖场帝王,看那走位,游刃有余,身上像上了感应器一样。”   糖糖在商宇贤的怀里,呵呵直乐,拍拍爸爸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叹息:“瞧瞧,你瞧瞧人家!”   商宇贤:“……”   商总此时的内心是无法描述的。   就在这时——   参朗的视野里,一个小男孩,一只脚蹬在购物车上,一只脚蹬地,嘴里喊着“滑板飞车特技”,直冲向过道中央堆成小山的方糖。   一千多盒方糖瞬间坍塌!   连人带车,全埋了进去。   小男孩被埋了进去,也不知有没有受伤,哇哇地大哭起来,远处打折区的妈妈是个孕妇,正在抢购年货,吓得一边捧着大肚子求救,一边往人群外面挤……   “抱住孩子!去那边!”   参朗的第一反应,就是对着人群里的商宇贤大喊了一声。   商宇贤回过神,回身紧紧地抱住了糖糖,用手臂和上身将小孩整个包住,人群涌来,直往后背上撞。   “爸爸呜……”糖糖吓坏了。   “别怕,没事。”场面有点混乱,很容易出现踩踏现象,商宇贤往旁边伸手,却抓了个空,青年人不见了。   精英团队们也停住脚步,所有人都愣了愣,然后急急地往这边来。   有凑热闹的不知道怎么回事,还高举着手机摄像往那边挤,嘴里还兴奋地发出噢噢叫声。   所有人都看向出事故的方向。   第一时间冲过去的年轻人,长腿长身,身材匀称高挑,极盛的容貌在白炽灯下泛着光,他半跪下来,将熊孩子从坍塌的货堆里挖了出来。   熊孩子哇哇大哭,额头只是红了点,看上去没什么事。   参朗揉了揉他的小额头,薄唇在翕张,唇角勾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也不知说了什么话,小男孩忽然不哭了,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青年轻抚着小孩的背,缓缓抬起下巴,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哪怕再刺眼的灯光,与他的笑容相比,也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商宇贤抱着小团子,远远凝视着青年的脸。   一群导购员跑过来,整理凌乱的现场,精英团队们也过来了。   参朗抱着熊孩子,站起身环顾四周,寻找孩子的妈妈。   在导购员的帮助下,年轻的孕妇妈妈这才哭着挤过来,从青年怀里接过孩子,连连道谢,而参朗的目光,却投向了远处的商宇贤父女。   “月月?”   这时,孕妇妈妈忽然轻呼一声,兴奋地拉住了参朗的手。   参朗:“?????”   “你是参朗吗,良月在上?你是不是参朗?我是你的粉丝啊!儿砸我终于见到你了!”   参朗一脸懵逼:“……呃,你是?”   妈妈粉?   孕妇妈妈尖叫了一声:“朗朗浪浪,我我我!你比上镜更好看啊!让我抱抱你,那时候你那么红,我们都以为你会去拍戏,参朗,参朗……”   就在她举起手机,要和参朗合影的时候,许多购物的年轻女生凑了过来……   大多是不认识的,但这年头,不认识的明星多了去了,有人说这位是明星,再看那张脸,那身材,那气质,明星妥妥的,拍照合影发微博一条龙准没错。   “哪个?电影明星?”   最初只有零星的几个人,轻微的嘈杂,转瞬间变成混乱的惊呼!   以参朗为中心,很快聚集了一些人。   本来就不应该这么夸张,也不是什么明星,但一传十十传百,远一点的人都以为是什么一线大咖,人群从商宇贤身后涌过来。   商宇贤一时间缓不过神,抱着糖糖往旁边躲,一下被撞到蔬菜摊上,老腰硌得生疼,险些把小团子扔进菜堆里。   长腿长身的青年颜值太高了,粉不粉丝的都拍照。   镜头里,青年焦急地眺望远处,突然怔了一下,不顾一切地挤出围观人群,往过道的方向跑。   两步路都恨不得开车的商总,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   商宇贤护着孩子,被挤得整个人都不太好,小团子趴在土豆堆上,呜咽出了声。   青年出现的那一刻,他的一颗心才算是放下。   参朗喘息着,挤到商宇贤的面前,额头渗了点汗,什么也没说,将小的抱起来,大的护在怀里,躲过迎面而来的人,往逃生楼梯的方向走。   经过精英团队。   经过粉不粉丝的吃瓜群众。   部门经理一脸见鬼了的表情:“商、商……”   精英们石化在原地。   今天的双节活动,是借地方拍戏吗?   隔着人来人往,商宇贤侧头,细长的眼角瞟了过去,部门经理闭紧了嘴。   逃生楼梯门口。   参朗觉得自己脱了一层皮,总算是解脱了,松开商宇贤的腰,糖糖的墨镜也挤掉了,“我回去拿购物车。”   “我去拿,你带孩子去收银区等我。”   商宇贤说完,人已经转身往那边走。   *   五分钟后。   精英团队跟在商宇贤身后。   “商总,商总,这两天我们在配合食品代理商搞促销活动,客人太多,不如改天……”部门经理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也不知老板要带他们去哪。   “代理商的促销人员都派来了么?”   经理悻悻回应:“没有,这次促销,主要是我们卖场负责。”   老板周六一大早搞突击视察工作?   商宇贤在干货区停下脚步。   身后的人跟着停了下来,他们看见,从不逛自家卖场,平时搭乘专属电梯直达办公室的总裁先生,正眯着眼睛,扫视着货摊上的一堆大干枣。   河北行唐大枣,全国之最,这是好东西。   没多久,他眼光一寒,伸手捻起了一颗枣子,递到了部门经理眼前。   裂口上正趴着一只肉乎乎的虫。   “……”   部门经理简直要吓尿了。   商总没什么表情,举着那颗虫虫枣,在他的眼前一动不动,经理已经懵逼不知该说什么,突然福灵心至,伸出了双手。   商宇贤冷冷地看着他,将那颗枣子放在了他的手心里。   部门经理:“……”   不知道是不是多想,看着商总的眼神,莫名有种被报复的感觉。   我是抢他地主了,还是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了?   于是,画面就变成了这样,部门经理双手供着一颗大枣,低头哈腰,有点怂地跟在商宇贤身后。   商宇贤的视线落在一袋紫菜上。   着名的名牌,被客人翻得乱七八糟,一些袋子的真空包装已经被客人折腾得漏气了。   “买三送一,呵呵,平时太贵了!”经理奉承地笑,看来这次促销效果不错,“商总,这次活动一共十天,您看我们是不是考虑延长到半个月?”   商宇贤侧头看他:“延长?”   两只修长手指捏着食品袋一角,拎起来,凌空横在经理眼前,微弯下腰,他的声音压得很低:“恐怕,再卖一天,你这半年的薪水就得全赔出去。”   食指尖触在食品袋上的生产日期上。   经理一头雾水地凑过去,眼睛贴近,仔细端详:水州代理商的食品,黑色数码字显示是上个月生产的,保质期十二个月。   嗯,不存在质量问题,相当新鲜。   商宇贤笑了笑,那笑容阴沉得像要迎来一场暴风雨。   “合同。”商宇贤说,侧身,伸手。   “商总,在这里。”小圆不知怎么得到了消息,没人看见那姑娘是从哪钻出来的,递过来一摞文档夹子。   商宇贤扫了部门经理一眼,快速地翻那几十本厚厚的合同书,突然停在某一本中间部分的某一页上,一目十行,“啪”一声,重重地将文档夹拍在经理的胸脯上。   “第25份合同书,水州三龙食品,第三条,第6小条。”他淡淡地说,背过身,“念。”   “哦,哦。”经理吓得大枣差点掉了,上面的虫也不知爬到了哪,急忙把枣子揣兜里,捧起合同书,眼花缭乱地寻找,半晌,小声念道:“……3个工作日,甲方须将我公司代理的XX厂家生产的XX紫菜……距离生产日期……超过、8个月的……进行促销……”   经理惊慌地抬起头。   商宇贤随手拎起一袋坏了包装袋的紫菜,笑着问:“你知道,为什么会出现挑挑拣拣的现象?”   经理错愕:“商……”   商宇贤打断他:“生产日期。”   负责这一片的年轻职员闻言,仓皇地从货台上翻找几袋,果然,有前天刚到货的,有上个月产的,有八个月以前产的,甚至还有马上就快过期的……   经理大惊失色:“不可能啊。”   连我家小朋友都注意到的事情,花几十万年薪聘你们过来,还没人管事?   商宇贤轻轻地笑了。   他笑得令人毛骨悚然。   众所周之,很多大妈大婶在超市买食物,都喜欢从货架最里面翻出来一袋,看起来很矫情,其实是因为促销员通常都把距离保质期很近的食品放在最前面,刚生产出来的放在后面,而促销优惠活动,则是为了将即将过期的食品甩卖出去……   “通知人事部,”商宇贤从商务风衣口袋里拿出那支英雄钢笔,接过小圆递来的记事本,干净利落地写了一手好行书,然后笑着说:   “从下周开始,这一层楼的导购员和促销员,全部去恒商避暑山庄培训一个月,谁都不许回家,让九楼派人来代班。”   部门经理倒吸一口气:“整一层楼的……六十五名?”   “还有你,也一起去,这是山庄经理的电话,你联系他。”   龙飞凤舞写完,勾起唇角的微笑,商宇贤从记事本上撕掉那页,慢条斯理地对折起来,塞进经理的上衣口袋。   部门经理:“……”   有几位刚毕业的精英,周六加班主要是为了学习,他们呆呆地杵在原地,面面相觑,被自家头儿浑身散发的领袖魄力震慑到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看见商总。   应聘时没人和自己说过,安坐六十六楼的自家总裁,会时不时的下来微服私访,来个买菜style。   回去重新培训?   会不会扣年终奖?   社会太危险,我要回去念书!   然后,在众人注目下,商宇贤对身后一众精英们微微颔首,转过身,拉过堆得满登登的购物车,往收银区的方向走去了。   *   “怎么才回来呀。”   远远的,参朗抱着小孩朝他招手。   “糖糖太渴了,我都排了一轮队回来了,买了几瓶水。”   “购物车被挤远了。”   商宇贤接过运动饮料,喝了两口。   三人又排了半天队,参朗简单地给对方讲了讲以前直播的事,“纯属意外,我哪是什么明星啊,瞎起哄,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商宇贤笑着看他,“如果我那天没遇见你,今天有人说你是明星,我也会信的。”   参朗嘚瑟了一下:“我就当你在夸我了,是不是糖糖,大哥哥漂不漂亮?”   小团子坐在购物车里,喝着营养快线,大声说:“漂亮!大哥哥全世界最漂亮!”   前后排队的人都往参朗的脸上看去,然后朝萌萌哒小团子投去善意的目光。   参朗老脸一红,转身一头扎在商宇贤的胸膛,开始装鸵鸟:“自家开玩笑,小点声啊,小祖宗。”   商宇贤抬手,揉了揉青年的头。   直到结账时,参朗才在无意间看见,推车里竟然有一袋黑巧克力,还有之前被拿出的蜘蛛侠饭碗……   老头捶捶乐!   所有的东西,他竟然都找了回来?   “这个,你要用哦,”参朗笑着问,“真的会用?捶捶肩膀?”   商宇贤注视他的眼睛,“嗯,用。”   收银妹子低着头,快速地录入食品条码,商宇贤掏出钱包,拿出一张卡。   “我来付,我知道你有钱,但你别跟我抢,”参朗一下按住商宇贤的手,“丈夫,丈夫,倒过来,就是付账。”   商宇贤:“丈,丈夫?”   商宇贤:“???”   “想什么呢,”参朗注视着他,桃花眼儿弯出勾人的笑来,“男子汉大丈夫。”   商宇贤:“…………”   这才反应过来。   小朋友还很好面子。   商宇贤没多说什么,默默地将购物卡塞了回去。   这张卡里有不少钱,只能在恒商消费。   罢了,下次给小朋友买点什么当礼物吧,反正,用参朗的话说,杂货铺大帝什么都卖,什么都能买到。   可是,青年又缺什么呢?   “看我干什么,干活,我倒不开手,帮忙装袋啊。”参朗抱着孩子瞪他。   “嗯。”商宇贤上前,将堆满收银台的食物,一样一样装进购物袋里。   收银妹子一脸“我是不是眼花了”的表情,惊讶看着眼前的男人。   这个是……只有在恒商年会上……才能看见的那位……??   望向两个男人带娃的背影。   这一家三口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   * 第19章   午饭很丰盛, 商宇贤刚把饭碗放下,那边参朗就已经将晚上要吃的牛腩炖上了。   下午一点, 两个男人站在开放厨房的水池前, 背对着这边在洗碗,一个背影长腿长身, 一个背影修长匀称, 嘀嘀咕咕也不知在说什么。   小团子拎着一本故事书,躲在厨台的那头, 仰脖听了一会墙角,半天也没听懂, 无聊地将手里的硬皮图画书往地上一扔。   当啷一声。   参朗吓一跳, 擦干净手, 来到小团子身前蹲下:“怎么了,为什么发脾气?”   “今天礼拜六,”糖糖瘪了瘪嘴, 小小声,“下午, 在家呆着?”   参朗还没来得及再问,商宇贤从身后走来,垂着眼, “商言叶,出去一趟,心玩野了?”   糖糖仰着头,吓得张了张口, 泪花在大眼睛里打转,赶忙摇头,“不是,不是的,不是我,我才不想出去玩,我就是……想,想问一下,大哥哥……爸爸……那个,对,你们去约会吧!”   商宇贤:“……”   参朗:“??咳!”   小团子抱住参朗的脖子,小短腿往上爬,“大哥哥,你和爸爸,下午去约会吧,有我在,放心吧,我在旁边,帮你们看东西。”   参朗:“…………”   商宇贤冷着脸:“为了出去玩耍,还真是花样百出,嗯?”   “这么严肃干什么?”参朗回头瞪了他一眼,再转回来时一脸宠溺,“糖糖,今天上午我们已经出去过了,你还没写作业吧?改天,大哥哥如果有约会,就带着糖糖,好不好?”   “改天?好呀好呀,”小团子一下乐了,“哪天呀?”   “哪天也不行!”反驳得太快,还没组织好语言,商宇贤想了想,冷哼一声,抬步往客厅走,“大人办事,你跟着做什么,不是没写作业么,快去写作业。”   小团子心碎地抿住嘴唇,“我有点困……”   商宇贤寒着脸:“写作业。”   “嘤……”   参朗眼皮一跳,生怕小孩一下嚎哭出来,急忙把她抱起来举高高,“喂,三分钟不弄哭孩子,心里不舒服是吧,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坏啊?”   “是,谁好你就找谁约会去。”   “……”   参朗噎了半天,忙说:“那个,老商,等我面试成功了,请你喝酒啊,我请客,我们约个会?”   “没空。”   “……”   *   于是,刚吃完午饭的糖糖,原本可以有一个美好欢乐的午后时光,就是因为那一句不走心的、不着调的提议,被爸爸冷着脸盯着写作业。   呜呜呜。   “憋回去,哭什么,谁家小孩不写作业?”   二楼儿童房里,糖糖坐在儿童书桌前,像被一只大白猫盯上的小老鼠,一动也不动地闷头写作业。   商宇贤一身浅色居家服,坐在沙发上翻一本英文原版的什么书,连眼皮也不抬:“约会、恋爱、男朋友,这种大人说的话,你是跟谁学的?学校里就教你这些?以后不许再说,不正经,不是好孩子该说的词。”   糖糖脸上全是泪,拿着小铅笔,抖着小手,在田字格上一笔一划写楷书,浑身一抽一抽的,“嗯,嗝嘤。”   “回答。”   “是,嗝,知,嘤知道惹,知道错惹,爸爸。”   “坐直,眼睛离本子太近了。”   “呜。”   “收回去,不要哭鼻子抹泪的,作业本弄脏了,你要重写,知道么?”   “嗝。”   参朗:“…………”   我擦,耳朵要聋了,这是亲爹吧,简直不能忍!   家长管教孩子,天经地义,参朗本来不打算插手的——特别是父亲,一家之主,中国传统就是如此,“父亲”是权威,是强权,是制度,父亲教育子女时,不管说的是对是错,或是打是骂,都不容许任何人横加干涉。   但是,实在是太辣心了。   魔鬼,这就是魔鬼啊。   一个整天冷着脸脾气吓人简直没朋友的大魔头,凭什么这么吓唬我家萌萌哒小团子,凭什么啊?啊?   参朗忍得心口疼,又不能当孩子的面儿下了父亲的面子,心里骂了千百遍啊千百遍,忍下了,没反驳商宇贤的话,默默地走到小团子身边坐下。   参朗抬起胳膊,轻轻搂住小孩止不住颤抖的小身子,想给她一点勇气和力量。   糖糖有了主心骨,再也憋不住了,小小声:“大,大哥哥,嘤,呜呜呜啊……”   商宇贤眉心一皱,淡淡地说:“憋回去,女孩子,别动不动就用哭泣威胁别人,已经习惯了么,嗯?谁惯的你?”   参朗惊讶极了,回头看了看男人,真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能做到一边优雅地看书喝咖啡,一边用这么恶毒的话攻击自己的女儿。   “等等,老商,差不多行了,她还是个孩子,孩子知道错了,刚才不是承认错误了吗,也知道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是不是糖糖?”   “呜呜呜呕……”   商宇贤含着笑,伸了伸手:“参朗,过来,到我这来。”   参朗一瞪眼:“少来,别跟我撒娇,你这个阴天下雨打孩子的渣渣。”   商宇贤:“…………”   糖糖听见大哥哥给自己撑腰,一下有了底气,嗷嗷地哭开了。   商宇贤眼皮一跳,“看看,都说了别理她,这个样子就不能理,越搭理她,她越是没完,我看她能哭到几时,”他翻了一页书,幽幽地说,“上周歇礼拜,我没管她,作业一个字没写,张老师给我发了微信,严厉批评了她,我被老师说得面红耳赤,脸都是热的。”   参朗哭笑不得:“至于么,明年才是学前大班,现在才幼稚园,她懂什么呀,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作业,老师也只是随口批评一句,教孩子不急于一时,你这样她会有心理阴影……”   “老师实际上批评的是孩子么?”商宇贤苦笑了一下,翻了一页书,“家教,教养,我认为,夸赞一个女人最好的话,就是‘她的家教非常好’,‘她很有教养’——家教,是家庭给的,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庭;教养,我知道,我养她,养得并不好,如果,我连‘教’也做不到……”   一句一顿地,说出这些话的商宇贤,始终没有抬眼,落地窗前,他低头垂眸,优雅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迎着阳光,参朗看不清他的表情。   莫名地,感觉到了……   他无助得让人心疼。   想对他说点什么劝慰的话,但不能当孩子的面。   参朗默了默,不再顶撞他,回身对糖糖小声说:“别哭了宝贝儿,都要哭吐了,午饭白吃了。”   “可是,糖糖,实在是……太伤心惹……呜呜呕……停不下来……老是,掉眼泪……还,还打嗝……呜啊啊啊啊啊昂……嗝……为什么这样泥……我,太可怜了,我太心疼我、自己了……呜呜呜呕……”   参朗:“……”   商宇贤:“……”   小团子心酸得梨花带雨,哭得是肝肠寸断,就差葬花了。   这个熊孩子太让人想挠墙了。   参朗忍了又忍,耳朵嗡嗡响,忽然眨了眨眼:“对了,糖糖,你以前约会过吗?”   糖糖呆了呆,哭花的小脸儿僵住,回头看向爸爸,“嗝?约……呃?”   参朗:“不是,不提约会,就是和谁一起出去玩、去游乐场、看电影什么的,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糖糖想了想,抹掉眼泪,抽抽搭搭地说:“有的,看过的。”   搞掂!   有话题就好。   参朗把小团子从小椅子抱起来,放在自己的腿上:“和谁呀,和妈妈爸爸一起么,看电影了么,我们来玩一次回忆游戏吧,就算是不能出去玩,美好的回忆也能让一天都棒棒哒。”   落地窗下,捻着书页的手指一顿。   商宇贤微微怔了怔,忽然抬起眼,看向参朗的侧脸。   大约是感应到了对方的视线,参朗敏锐地往那边看。   商宇贤眯了眯眼:套孩子的话?   参朗连忙摇头:权宜之计!   “不是,”糖糖低着头说,“不是游乐场,我没有去过……”   “不安全,忽上忽下的,”商宇贤避开目光,“哪个家长会带孩子去那种地方,孩子会害怕。”   害怕的其实是你吧?   参朗的目光停留商宇贤的脸上,笑着问糖糖:“怎么呢,和妈妈看了什么电影,爸爸去了么,告诉大哥哥好不好?”   “不是看电影,去过一次,”糖糖万分地纠结,表情像吞了一条蛇,“暑假的时候,爸爸带我出去玩,带我看了……那个,歌剧。”   参朗:“??歌剧?”   “歌剧。”糖糖确认地点头。   参朗:“嗬嗬。”   歌剧什么鬼?   五岁小孩放暑假,出去玩一次,带孩子看歌剧?   是社会层次限制了老子的想象力?   “小朋友,你那是什么表情?”商宇贤不抬眼,似乎就已把对方的内心活动猜了个透,“她不小了,该熏陶就熏陶,该培养就培养,听不懂,也能看懂;我问她喜不喜欢,她点头说喜欢。”   可不是么,你用那张英俊的脸露出吓人的眼神,盯着谁问谁敢说不喜欢?   “真的懂?”参朗嗤地笑了,“糖糖,告诉哥哥,你真的懂了?”   小孩忘性大,有了话题,小团子就收了眼泪,偷偷抬眼看爸爸,“嗯,糖糖,是大姑娘了,我懂的。”   商宇贤微扬了下巴,露出一抹含蓄的、矜持的、自豪的微笑,出口的话却冷得掉冰渣:“所以说,她什么都懂,就是装可怜,卖乖,任性,耍滑,想躲掉一切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能逃避一点是一点。”   参朗懒得理他:“那你给大哥哥说说,大哥哥还没看过歌剧呢,歌剧到底是什么呀?”   “——呃?就是……在台上……”   小团子先是迷茫了一下,慌了个神,张了张嘴巴,想了半天也没回答出来。   商宇贤声音低下来:“商言叶,你和爸爸说谎?”   糖糖一吓:“没,没有,我真的,知道的。”   “那,随便说说,你觉得,爸爸带你看的,歌剧是什么,是不是有人唱歌呀,还干什么了?”参朗给她做了一些提示。   得到了大哥哥的眼神鼓励,小团子歪着头,一板一眼地说:“就是,一个大英雄,被人捅了一刀,之后,就对着自己下面,哗哗喷出的鲜血,大声地,伤心地,深情地,没完没了地,嗷嗷唱着歌儿。”   参朗:“…………”   这是大英雄吗,这特么是个逗比吧?   商宇贤的脸色不太好:“…………”   “嗯,对,”参朗艰难地说,“宝贝儿的,那个,你的,见解……非常的独到啊……”   忽然间,商宇贤站起身来,手里的书往沙发上一扔,冷着脸:“不知所谓!行了,哭完了么?”   糖糖在大哥哥腿上乖乖坐直:“嗯。”   商宇贤:“不哭了?聊了一会有精神了?”   糖糖:“嗯!”   商宇贤:“别写了,去睡午觉吧。”   糖糖:“…………”   参朗:“????”   雾草?   刚吃完午饭的时候,不让人睡觉,非逼着孩子写作业,写一半作业都下午了,又让人去睡午觉?   喵了个咪的,人干事?   怪不得早晨说去买菜的时候,一提起周六爸爸在家,小团子哭得伤心欲绝。参朗忍无可忍,站起身,抱起小团子,二话不说就往门外走,侧头看了商宇贤一眼。   参朗唇角挂着一丝轻嘲:“商先生,你阳气过重,失调了,多久没解决一下了?”   商宇贤:“…………”   *   “进。”   三楼走廊尽头,参朗敲敲门,听见回应之后推开房门。   “睡了?”商宇贤坐在电脑桌前,正在用笔电看什么资料。   参朗进了门,站在书房门口,“没有,手机给她了,放了个儿童故事,她听得挺高兴。”   黑压压的暗色调,电脑桌上文件夹堆成山,桌底有揉成团的纸球,整个房间乱得不像话,左右两面墙的书柜通向天花板,密密麻麻全是书。   “家政阿姨一周来两次,不进这个房间。”大约是看出青年眼中的嫌弃,商宇贤淡淡地说,语气里稍带了点解释的意味。   “刚才,”参朗有点在意,“你……你教孩子,我多说了两句,你生气了?”   “没有。”商宇贤连头也没回,余光见他没动,伸去一只手臂,“来。”   “不好吧,你在工作?”嘴上这么问,脚已经往里走了。   “很快,看个协议,不耽误。”商宇贤说。   密集恐惧症犯了,参朗头皮发麻,仰头往上看去,得有上万本书吧?   “你是证券公司的?”参朗看着眼前一片金融类的书籍,突然这么问,“搞金融的?玩钱滚钱的?”   商宇贤想了想,没应声。   参朗小声:“我从糖糖屋里,找到了这个,给她变了个魔术。”   商宇贤侧头看他:“嗯。”   “也给你看看,”参朗说着,走到商宇贤身边,从兜里拿出一根彩绳,分别牢牢地套住五根指头,摘掉一头,扯住一头,一抽。   “你看,全都开了,很神奇吧,其实很简单,但弄不好就会系成一团,变成这样……”   商宇贤:“…………”   静悄悄。   冷飕飕的像守灵夜一样的书房。   参朗:“……没,没意思……吗?”   商宇贤冷着脸:“你在玩我?”   参朗:“心情更不好了?”   商宇贤:“你觉得呢?”   本以为听见这样的话,青年应该气得跳脚,然后大叔这、大叔那的怼一发,就像讲笑话的人自己觉得好笑,别人如果不笑,就会觉得很生气一样。   但青年并没有,他没有抬杠,垂着眼睛:“是,是吧,是挺没意思的,嗯。”   拿心情不好的人很没辙吧。   青年是想哄自己开心?   商宇贤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嗯。”商宇贤唇角动了动,突然揉着额头笑了,“你把小绳玩的这么好,你的童年该有多孤单?”   参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笑容。   “是啊。”   他说。   然后垂着头,小心地把小绳揣进衣兜,长睫轻轻地扇动着,附和地笑了笑。   “其实,除了玩小绳,我甩飞镖很厉害。”   参朗的声音小得连自己也听不清楚。   “我小时候比较淘气,别家的小子都有爸爸,我一般一个人玩——就是丢石头的游戏,也是糖糖这么大的时候吧,一个人无聊时就扔石头,起初往墙上扔打苍蝇,后来嫌杂货铺太小,没什么挑战性,就趴在二楼窗户往后院的鹅卵石上扔,所以,我现在扔飞镖很准。”   商宇贤注视着他:“还有呢?”   参朗:“一个人的时候,也观察过小强,有一只小强也是一个人,于是它自己爬进了电插座里,再也没爬出来。”   商宇贤眼中满是温柔:“……”   参朗:“小时候,很多事情都会记得很清楚,过了二十年也不会忘。”   商宇贤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说的可能不中听,你别挑我的理,我觉得,你对她有点过于严苛了,说她的那些话,太狠了,过重了,女孩子很敏感的,都说女孩子要富着养,娇惯着养,你把她吓坏了,在班级里她是最内向的,胆子是最小的,”参朗说这些话时,看着书柜的方向,“小时候,我一直很希望爸爸能陪在身边,至今还记得那时候难受的感觉,糖糖……她的童年还没完呢……还有机会……”   商宇贤看着电脑屏幕:“我明白。”   参朗忍了忍,挪开视线:“我,我说完了,我出去了。”   商宇贤这才回过头,仔细地看他,“怎么了?”   “我,我有点……”参朗的额头上很快出了汗,他觉得窒息,咬了咬牙,突然往前走,快速地将茶几上东倒西歪乱摆的一套茶杯整理了一下。   一套九个茶杯,三行三列摆好,连手柄都是清一色四十五度朝右下方。   紧绷的神经这才轻松一点。   商宇贤愣了愣神,想起郊区杂货铺的货架,似乎每样货品都码放得相当整齐,酱油醋瓶的标签都是一致朝外,棒棒糖的插盘上,就是按顺序取的,还有厨房里的碗筷……   洁癖?   商宇贤眸子深处漾起一丝笑意:“那就拜托你了,家里没什么商业机密。”   “可是……”   “请便。”   于是画面变成了这样。   参朗收拾了茶几,擦了窗棂,书桌上的咖啡杯洗干净,然后蹲在商宇贤腿边,将书桌旁的垃圾桶拿去卫生间冲洗了一下,最后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这些纸团都是没用的吧?”   “嗯。”   “确定不是什么有用的资料?”   “嗯。”   “抬胳膊。”   “……”   “抬腿……喂动一下……”   “……”   “让让,我扫一下桌底……”   “……”   “抬起来啊,腿张开让我进去啊商先生!”   “…………”   十分钟后。   商宇贤终于审完合同书,在电脑桌前伸了个懒腰,往后仰的时候,看见家用梯子摆在书柜前,青年长腿长身,爬到了接近天花板的高度。   商宇贤惊了一下:“下来!那个……”   参朗吓了一跳,身子一歪,伸手瞄准高处,抓着拖鞋甩了出去。   咔吧!   梯子发出金属摩擦的声音。   “上那么高做什么,”商宇贤说着话,人已经动了,“梯子是坏的!”   “我知道……啊——救命,救命!”   倾倒的一瞬间,商宇贤跑到了梯子下,参朗脱口而出:“救命,扶一下……”感到身体失重的一霎那,意识到不对——   “躲开!躲开!别过来,砸到了……咳!”   脑袋里天旋地转,参朗从高处掉下来,趴在商宇贤的胸口。   今天是个假的周六吧。   感觉比去西天取经都累。   商宇贤像叮嘱遗言一样哼哼着。   “你这个……这个,宇宙石头,快下去……”   “石,石头?”   商宇贤低喝:“天外陨石啊,给我省点心吧,比糖糖也不如。”   “对,对不起,”参朗支撑起身,“本来是上来哄你高兴的,你又生气了?”   “参朗,我知道,你很担心怕我失望,”商宇贤凝视着他,推了推他的胸膛,“不过没关系,其实我对你的期望值很低。”   参朗:“…………”   大叔是在安慰我吗,您可真让我舒了一口气啊。   参朗放弃地在商宇贤胸口蹭了蹭脸。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开了。   小团子穿着小熊睡衣,一脸委屈地站在门口。   用“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目光,看着房内地板上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   “大哥哥,和爸爸,把我孤零零一个人扔在楼下,两个人跑到书房里,滚来滚去,我在楼梯上就听见爸爸的声音了……”   很好,小团子已经学会正确地使用陈述句了,逻辑也没问题,并用平淡的语气简单地叙述了一个事实。   商宇贤:“……”   参朗:“……”   竟然无法反驳。   “小心着凉了,我下楼了,哄她睡一觉,你去……去主卧找,找我们……”参朗觉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从商宇贤身上起来,抱着小孩往外走,“书房里潮气重,冬天寒气也大,别整天待在这。”   说完就逃也似的带娃出去了。   商宇贤仰躺着,缓了口气,幸好梯子没倒,不然青年在上面,说不准会砸到头,这么想着,无意间看见书柜隔断上,有个拖鞋印。   上面还有一只蚰蜒,全是腿那种虫,被青年甩出去的一只拖鞋拍成了一滩血肉,糊在书柜上。   果然是从小扔石头练出来的。   青年是怕我拿书时,被它咬到,所以踩着坏梯子爬到了上面?   *   商宇贤在书房做完了收尾工作,又用微信给小方交代了几句,下到二楼,推开主卧的门,看见参朗坐在沙发上看电影,小团子正趴在床上玩参朗的手机。   “不是睡午觉么?”商宇贤说。   参朗斜睨他,目光移到电视屏幕上:“电影还有一点,你哄她睡吧。”   商宇贤坐在床边:“……”   糖糖:“……”   父女俩大眼瞪小眼,相对无言。   商宇贤没法,给孩子调出了那个讲童话故事的App,放了个顺序播放,站起身,走到参朗面前。   参朗往旁边挪了挪,“一起看,坐旁边。”   “不。”   “和我一起看吧,很好看的,新片。”   “不。”   “那就不要一脸冷漠像个要债的一样站在旁边盯着我。”   “……”   “……”   参朗侧头瞪着他,和商宇贤对视了一会,无奈地拿起遥控器关了电视,起身往床那边走。   糖糖躺在两人中间,起先讲故事的时候造型还挺好,结果刚睡着就开始往下哧溜,抱着参朗的肚子睡得香甜。   商宇贤将掉在枕头上的童话书拿到一边,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小团子在被窝里闷得喘不上气,迷糊糊爬起来,从大哥哥身上翻越了过去,睡到了参朗的外边。   青年翻了个身,侧卧而眠,额头顶在商宇贤的肩膀上。   伸手握住了商宇贤的手指。   午后的龙庭别墅区安静极了。   没有镇静药就难以入眠的男人,慢慢地陷入了沉睡。   参朗睁开了眼睛。   *   参朗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房间里一个人也没有,在走廊里喊了两声,没人应。   家太大,想看看人,连影也见不到。   房子里安静得太古怪了。   下楼的时候,参朗加快了脚步,大声问:“人都去哪了,我饭还没做呢,糖糖,老商?”   小团子听见呼唤,乐颠颠地跑到楼梯口,“大哥哥,平安夜,你会来我们家吗,我问爸爸,爸爸说,让我亲口问你。”   参朗抱起小孩:“什么和什么啊,洋人的节日有什么好……”   小团子兴奋地说:“爸爸买了一棵树!下午送来的,大哥哥睡得太好了,爸爸不让我喊你。”   参朗:“???????”   转到客厅,然后参朗就愣住了。   商宇贤站在落地窗边,闻声转身望向他,一如既往的神色柔和,深冬月色里,只抬眸一瞬,就夺去了皎月至美光华。   而他的身旁,则是一棵巨大的圣诞树。   商宇贤正往树上一个一个地挂红包。   小团子太高兴了:“看!我爸爸买的树!送给大哥哥的!”   参朗有点呆:“你买的?过个洋人的节,也这么讲究?”   绿圣诞树已经被不计其数的红包压成了一棵红树。   “不是我的,是你的,”商宇贤垂着眼,将两千块塞进红包里,随手挂在圣诞树上,“参老板,你雇佣我种的摇钱树,第一批果实就快成熟了,还有四天,平安夜当晚,你自己摇,自己接着。”   参朗:“…………”   想起醉后发酒疯让他种树的事。   商宇贤缓缓走来,站在有点怔忡的青年眼前:“平安夜,你会来么?”   参朗张了张口,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耳朵里全是血液澎湃的尖啸声。   *   晚饭的主菜是牛腩,糖糖吃得香,直叫“快把舌头吞下去了”。   把小孩哄睡了,两人出了家门,车后座放了一堆商宇贤准备给老爷子的礼物,还有一些别人送给他的药材和茶叶,他说平时用不着这些,自家父亲也吃不完,就给参朗带上了。   大白还委屈巴巴地停在那天“鬼打墙”的小胡同里。   辉腾开到半路,商宇贤的车里一直播放着安静的歌。   听到《默》的时候,参朗终于忍不了,板着脸说:“大叔,你不觉得,这种音乐和画风不符么,大黑天,开车和慢摇更配哦。”   他不动容,“怎么?”   参朗叹了口气:“如果车里的歌一直很伤感,会影响工作情绪,对你没什么好处,再说了,车里有小孩,情情爱爱的不合适吧?”   商宇贤目光淡淡,掠过他的脸:“太吵的音乐,我听不了,会头疼。”   话音刚落,忽然一个急转弯。   事出突然。   前面跑过一只小野猫。   转弯幅度太大,又太出乎意料,参朗惊呼一声,身体往旁边一歪,额头咚地撞在车门上,脑袋一迷糊,双臂下意识地要找支撑,身子往旁边飞起,直往前扑去。   就在这时候,他猛然感到腰间一紧,身旁伸来的一只胳膊,将他紧紧箍住,往驾驶位的方向一带。   失重之中,整个人撞进商宇贤的怀里。   迎面闪过什么车的远光灯。   第一反应挡在了商宇贤的身前。   参朗抓住他的衣襟,往身后推,抬手把住了他的方向盘。   对面过来的车也急转弯,险险从大辉车边开过。   辉腾一个急刹车,停在了路边。   没系安全带,太危险了。   静了一会。   车内,商宇贤被挤在参朗和车座靠背之间,青年整个人挡在他的身前,趴在方向盘上。   如果真撞上,妥妥的肉盾。   商宇贤微微喘息着,垂着眼,安抚地用下巴蹭了蹭青年的头顶,轻声说:“小家伙,没事了。”   参朗吓得不轻,埋着脸,闷闷地“嗯”了一声。   这时,车内的歌,正唱到:爱,不能久,不能够,不能太容易拥有……泪,慢慢流,慢慢收,慢慢变成了朋友……   开到了五环外,找到了停在小胡同里的大白。   商宇贤送参朗上车,在车门外问:“我送你?”   “怎么送?你开着大辉,给大白当保镖?”参朗笑着启动引擎,深深看了一眼他,“还有——”   商宇贤听不清他说什么,歪头打量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索性微微倾身,上半身俯在驾驶位的车门,趴在敞开的车窗上,耳朵凑近青年的唇边。   听到青年轻声地说:“商宇贤,今天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   商宇贤一僵,震惊地眨了眨眼睛。   桃花眼儿含笑,忽然侧头看他,唇浅浅扫过他的脸颊,“谢谢你的大树。”   说完这句话,车窗升起来,大白绝尘而去。   商宇贤怔忡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   站在原地拿出手机查了一下。   参朗的生日,射手座最后一天。   沉寂的黑夜里,商宇贤淡淡地笑了笑,回到辉腾的车里,掉头往回开。   远远的转弯处,大白静静地停在路灯下。   参朗看着黑车在大道上渐渐消失,从车窗探出了头,仰头望向月亮星辰。   想起刚才差点肇事,自己竟然什么也没想,挡在了商宇贤的身前。   尽管自己有年迈的外公,有即将就业的工作,可能还有大好的年华和未来,但他还是什么也没想。   在此之前,参朗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不怎么好,是黑白色的。   现在是彩色的。   自从认识他和小团子,就一点一点地增加某种色彩。   这种感觉太陌生了。   自己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何况还有过长达七年的恋人。   参朗抬手敲了敲胸口,满脑子都是商宇贤。   想到那人,顿觉今夜风景独好,什么都好,自己很幸福。   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冲动。   满胸腔的冲动,难以遏制的冲动,想要抒发自己的情感,想要抒情,想要纾解,忍不住,无论如何,也忍不住。   纵使挥尽笔墨,满纸荒唐,也难以抒尽这一瞬间的悸动感情。   爱上了。   完了。   心底的某一处,被一个人占据,生平第一次感到,黑白盛宴多了另一种颜色,如此绚丽餮足。   大白的劣质音箱里在唱:   这世间有百媚千红,我却独爱你那一种。   *   ...   ...   ... 第20章   周二下午是月度例会, 世纪恒商六十五层,全钢化玻璃的金字塔内。   执行总裁行政大厅。   雌性妖孽们穿着职业裙, 踩着9公分高跟鞋, 化着精致的OL妆,面无表情地从电梯里快步走出。   雄性白骨精们则是一袭西装革履, 绅士地让在女同事身后, 忙碌的身影就像上了发条。   下午三点半。   会议室大门拉开,左右两侧是“秘书圈业界良心”的小方和小圆。   会议厅内静了静, 精英们的目光一致投过去,不约而同地坐直了身。   过了一会, 商宇贤出现了。   一身深色正装, 气度不凡。   身为恒商的大脑, 这么大企业的领头人,数万员工的主心骨,他的周身自然而然地散发着一种“气息”, 令他可以轻易地吸引别人,指使别人, 乃至于凝聚了无数的年轻人愿意追随他,爱戴他,甚至是信仰他。   这种“气息”来势凶猛, 摄人心魄,与他的颜值、魅力、气质,浑然天成。   这就是商宇贤的领袖光环。   *   厉威扬戴着黑超,手里甩着保时捷的车钥匙, 将眼镜推到头顶,走到行政大厅的秘书办公桌前,“嘿,妞。”   女秘书埋在一堆文件里,急忙起身露出微笑:“厉总,我们总裁正在开会。”   厉威扬看向会议室:“小黑屋?”   女秘书:“是的。”   厉威扬回头,望向玻璃走廊最深处的大型会议室,恒商员工们苦称的“每月一发小黑屋”。   就是反省会。   前些年,商宇贤上位不久,开会的时候,各部门元老们还能掐个架,连喷带骂,互相诋毁,年轻的精英们则是尔虞我诈,明争暗斗。   后来,在商宇贤的整治和洗脑下,月会不知怎么就变成了反省大会的味道。   跟古代上朝似的,文死谏,武死战,唱念做打演的是惟妙惟肖——业绩不好或开天窗的老头子们,对着商宇贤期期艾艾,轻则趴桌嚎哭,重则跳楼撞柱;年轻的精英们比较矜持,他们喜欢对着商宇贤念检讨书,恨不得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的身上,好像是自己摊上大事儿越多,就越会被总裁重用似的。   也不知商总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平时也没见他在会议上多说话。   说到底也是个有手段的。   会议室秘书向来不敢进小黑屋打扰商总,但赖于风擎厉总的身份,只好小声问:“会议还要进行半小时,需要我去通报一声吗?”   “不!千万别!”厉威扬急忙摇头,“饶我一条老命吧,我在那边等。”   厉威扬走向远处的沙发。   女秘书眨了眨眼,这种担惊受怕的表情出现在“国民老公”脸上,还挺有意思的。   厉威扬坐在沙发上玩了会手游,很快有茶水小妹送来咖啡和点心。他无聊地看着手机,心道风擎什么时候也弄个检讨大会好了,就在时候,他看见了微博上的@。   【厉家三媳妇:老公啊,有图为证,隔壁都快炸了,好基友另寻新欢,您怎么看?@厉威扬V//@食草狼:[图片][图片][图片]】   厉威扬一头雾水,追寻线索找到隔壁,才发现整件事是一个超市事故引发的绯闻。   【朗朗浪浪:这是我家儿砸,今天我也在现场,那个熊孩子就是我家的[笑哭],被参朗帅疯了,他当初真的应该去拍戏……@良月在上@参朗后援团@……   [温柔善良的长腿小哥哥.jpg]   [月月抱起了我家儿子.jpg]   [参朗和他的朋友.jpg]】   孕妇妈妈仔细地讲了大卖场的混乱情况,只有参朗一个人从远处冲过去,将宝宝从坍塌的货堆里挖了出来,虽然这不是怎么惊天动地的大灾难,但身为母亲,她打从心里感谢参朗在那种情况,毫不犹豫地伸出了援手。   然后她@了不少人,其中还有当时也在超市现场的人,大家踊跃地发布了现场拍摄的视频。   话题就这么传出来了。   基本上是抬杠的,说人说,才多大点事啊,又不是地震了,不是没受伤吗?粉丝们就不乐意了,不管大事小事,千钧一发之际,那么多人怎么没人去,参朗第一时间冲上去,就是脑子里没算计利弊,一心想救孩子。   【独乐乐:那个,弱弱地说,参朗身边的人,好像我姐的公司老板……[参朗和他的朋友.jpg]@汤圆圆】   这个小孩,是恒商总裁特助小圆的表妹。   图片里的商总并没有正面,只有侧背影,参朗紧紧揽着他的腰,将他护在怀里,怀里的孩子墨镜掉下来一点,能看出是一个相当美貌的小萝莉。   然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食草狼”出场了,他发了一组三张图,分别是商宇贤从慕尚下车的背影,抬手时露出的手表,衬衫上的袖口特写,和超市里的男人正好对上了。   这下炸了。   连恒商内部的小员工们也得到了消息。   厉威扬无聊了看了一会儿,一眼就看出那个青年是自家好友的心上人……咳,放在心上的好挚友,这事儿他没理,也不想参合,想来小圆手里的公关团队不出一个小时就能摆平。   他比较在意的是,这次的舆论是不是真的由网友自发,那个小朋友有没有在其中推波助澜参一脚?   如果真是那样,那个叫“参朗”的小朋友,简直是想红想疯了,胆子未免也太大了。   因为颜值高,所以恃宠而骄?   毕竟敢和“商宇贤”拉关系的人太少了,抱腿炒作的前所未有,平时只要是稍微影响总裁和公司形象的言论或绯闻,都会在恒商公关的操作下销声匿迹。   抱着商总父女一起上热搜?   只要想想,就让人……浑身哆嗦啊,厉威扬打了寒颤,喝了一大口咖啡,被烫得惨叫一声。   *   四点半,会议还没结束。   黑压压的气氛,长会议桌上凌乱不堪,报表报告企划书咖啡杯摆了满桌,主席位尤为混乱,小圆和两名小助理已经忙前忙后整理多次。   小黑屋静悄悄了许久,只能听见哗啦翻页的声音,敲电脑的声音,远处的两名部门总管正在小声进行着对接讨论。   “商总,微博有情况。”   小圆来到商宇贤身边,将手机放在他的眼前。   商宇贤拿起手机看了一会,脸上没什么表情。   与往常的处理方法一样,小圆说:“我已经通知团队了,两个小时之内就能解决,这个小明星——”   小圆抬手,用修剪得一丝不苟的指甲点了一下参朗的照片,眼中满是欣赏与遗憾:“商总,怎么处理他,我没查出他的经纪公司。”   商宇贤将手机递还回去,眼底中有笑意,翻着文件低喃:“哪来的小明星,他叫参朗,你也认个脸熟,这个人……是我的人。”   小圆略微怔愣:“嗯?”   商宇贤:“自己人。”   小圆眼珠儿咕噜噜直转,脸上露出一闪而过的姨母笑,内心高呼艾玛艾玛哎呀我地妈,又仔细看了看手机里青年的脸,高贵冷艳地说:“是,老板,我记得了。”   “散会,今晚都早点回家休息,明天平安夜,双节在即,就拜托大家了。”   商宇贤心情非常好。   那边精英们还在确认圣诞节一楼走秀活动的流程,闻言抬起头,看见自家总裁站起身,小方和小圆已经走到会议室门口,拉开了大门。   众人:“??????”   头儿刚才说什么?   不是冷着脸吩咐“今晚加班”,而是温柔地叮嘱“早点回家”?   卧槽?   是什么人帮我们说好话了吗?   精英们神游回来,互相确认了眼神,纷纷收拾桌上的文件,拿出手机开始狂戳,整个十二月,加班到秃头,终于能回家吃顿热乎饭了。   商宇贤走出会议室,只听身后欢呼声一片。   *   玻璃金字塔之外,夕阳缓缓落下,玫瑰大道上车水马龙。   走出会议室,商宇贤一边垂眼看手机,一边快步走向电梯。   仿佛一个行走在高空的高能磁场,西服精英们从四面八方向他靠拢,一个一个聚集成大片黑潮,跟随在他的身后。   经过秘书台,秘书匆忙起身:“商总,厉总在那边……”   商宇贤一怔,望向接待区那边,食指往下轻轻一点,走向专用电梯。   几名精英打扮的魁梧西服男从休息大厅走出,领头的小方举起手机,“商总要下楼了,车,迅速准备。”   这是商宇贤每天下班的场面。   恒商地下停车场,停了四辆黑车,全是辉腾,黑色人潮涌出来之后,商宇贤究竟上了哪一辆,在保镖们的掩护下无人知晓。   没办法,当年大开大合,一条后路也不给人留,所谓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五年前糖糖刚出生那年,他的车被人动了手脚,商宇贤差点被搞死。   车后座,商宇贤将手机放回衣兜,又看完一份呀呀的公司合同,将它还给了厉威扬。   厉威扬说:“今天下午两点,他去面试的,已经通知他明天去上班了,事情算是办妥了吧?”   “明天,这么急?”商宇贤有点不悦。   “过节了嘛,都缺人手,听说这两天可能要安排他跑外,去临城的易卖谈个大业务。”   “跑外?姓孟的让一个小孩去跑外?”商宇贤仰靠着座杯,闭起了眼睛,“我拒绝。”   “大哥,您能别闹吗?他二十五六岁了啊,不是你家小崽子,”厉威扬只想吐血,看了他一会儿,试探地,问了一句: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商宇贤没应,仿佛睡着了。   “你为他着迷?”   厉威扬突然这么问。   浓密的长睫抖了下,商宇贤被逗笑,睁开眼睛笑看他:“你们怎么都这么认为,他又不是什么明星,我也不是迷弟。”   厉威扬:“……”   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啊。   厉威扬想问他,你们是不是好上了?   两情相悦?   离婚手续还没办完,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你最终还是爱上谁了吗?   可是他张了张了嘴,到底没能问出口。   他认识商宇贤十三年了,印象里的这个男人,不能与别人放在一起说“你们”“我们”“他们”。   商宇贤是单独个体的存在,一个矜贵而又危险的符号,这个符号很完美,不论是添上一笔还是抹掉一笔,都会破坏他的平衡和稳定。   商宇贤的气质源于他的孤独,身为他的好友,从很小的时候,厉威扬就发现了这一点。   商宇贤读大学的时候,厉威扬才十七八岁,正是中二期,他当年太崇拜这个男人了,商宇贤曾对他说的那些话,厉威扬迄今仍然记得——   他说:我不需要知己、恋人、拍档、前辈;我需要的是为数不多的好友,越多越好的合伙人、投资人、忠诚的心腹,听话的属下,以及被我干掉的对手。   年少时有多崇拜,如今就有多憧憬。   所以,只能选择成为好友。   不能共渡,只能祝福。   *   参朗从呀呀童趣的商业大厦里出来,已经下午四点多。   公司在大厦二十二楼,规模不大,拢共也不到八十人。刚出电梯,前台的妹子先是呆了呆,然后眼睛发光地问他,是不是来面试的参先生,然后热情而又激动地把他引到了市场部,卡布奇诺提拉米苏蛋挞泡芙多多地伺候。   受到这种礼遇,参朗有点迷糊,也没多想。   根本没料到,孟总早就在开会时大声打了招呼,非常大声,她对后宫佳丽们说,即将有一个超级大帅哥来上班,是特意请过来的吉祥物,有身份背景的,哪怕是为了将来的业绩,大家也要好好地善待他。   然后就在一面墙的投影中看见了参朗的免冠照。   阴气过盛的呀呀妹子们简直要疯了。   妈哒,终于要开荤了吗?   我们这里又不是尼姑庵,为神马颜值高的小哥哥都不愿意来,瞧不起妇女儿童用品吗,女人和孩子的钱最好赚你们造吗?   这个小哥哥真好看呀。   之后就是长达一个小时抢人时间,最后尊重了青年的意向,面试带到市场部,由应经理负责。   事实上,呀呀人事部的妹子们眼光实在是太高了,形象不行的、长得猥琐的一律不要,基本上都在第一关就被淘汰掉,目前市场部只有两名男士,一名是应经理,一名是三十五岁有两个宝宝的大哥哥,其他部门的男同事更是寥寥无几。   面试的萌妹子恨不得当即就把参朗扣下来上班,最后只好推倒明天,也就是平安夜。   明天是平安夜。   参朗将大白停在三环一家饭店门口,随手拨了一通电话。   如果微博上的人知道,那个棚户区杂货铺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随手就拨通了自家影帝的手机,恐怕又是一场“你抱大腿”、“我们火过”、“腿粗求抱”的大战。   参朗:“歪,明哥!”   明轩很快就接了,懒洋洋:“什么事儿啊?”   参朗开门见山:“你手上的披头士还在不?”   明轩:“?????啥?”   明轩快四十岁了,跑了这么多年龙套,今年拿到了第二个影帝,影帝大人一直认为,参朗不仅是自己小恩人,还是小锦鲤,小福星。   参朗救过他的命,别说泰山上的五米不高摔不死人,不是也有从两三米的舞台上掉下去丧命的明星吗?   山上下了点雨,阪道又窄又滑,在那么危险的情况下,能在一瞬间对自己伸出援手的青年,一定是个好人。   明轩想。   后来,真的成为自己的好兄弟   还有一点很玄乎,自从遇见参朗之后,明轩就节节走高,以前他只是一个二三线的半透明,从泰山回来之后,第二天就接到了大IP男二的试镜,这几年拍戏,拍什么爆什么,主演的三部电视剧部部爆款。   恐怕是人生的一个劫数,参朗帮他渡了这个劫,就时来运转,风生水起了。   每每想到这里,影帝大人都会后怕,如果没有遇到青年呢,如果自己的腿摔断了错过了机会呢?   现在明轩的条件好了,二胎都长大了,生活比以前富裕太多了,小透明时,参朗拿他当大哥,现在他是影帝了,参朗仍没把他当外人。   当下流行明星开饭店,明轩不喜,弄了个小酒庄,打算以后再买个葡萄园,今天他正好和老婆在三环的门点,就让参朗直接过来了。   参朗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一进门就见影帝的老婆迎过来。   “大嫂,怎么穿得这么美呀?”参朗嘴甜。   明嫂和明轩是青梅竹马,四十来岁了,非常喜欢参朗这小孩,“来就来,买什么东西,快进来,冷不冷,吃了吗,去我们家吃一口吧?”   参朗把手里拎着的一大堆水果递过去,在门口蹭蹭鞋底:“不冷,开车,不了,我晚上有约,我哥呢?”   “来啦来啦,别催。”影帝大人一身肌肉,在外面再怎么红,在家里也就是个干力气活的,从酒窘里搬出一堆货,“刚才你在电话里问我什么?”   参朗赶紧上前帮把手:“就是你的那个披头士,还在吗?”   影帝大人一脸懵逼,想了好半天,才问:“《yesterday》那张专辑?”   “什么呀,我说你家酒庄收藏的那瓶‘披头士’,什么专辑你胡扯什么呢?”参朗急慌慌地问,“问你呢,卖出去没?”   大影帝半天没动静。   显然不在一个频道上。   明嫂嫂歪头想了想,“小朗,你说的那个是……PETRUS?”   参朗点头:“对对对,还是嫂嫂又美丽又聪慧,披头士,我哥从玻璃国带回来的那瓶红酒。”   披头士?玻璃国?   影帝大人捂住胸口。   明轩像被人侵犯了神圣信仰和做人原则似的,突然冲过来,掐住参朗的脖子,前后摇晃着,撕扯着嗓子:“老弟,你长点心吧,再怎么说,你也是影帝的干弟弟啊,帕——图——斯!不是披头士。”   “帕”字说得太狠了,喷了参朗一脸的口水。   明轩怒吼:“法语叫做bai-te-hu-si,我从波尔多带回来地!波尔多!不是玻璃国,你真的是有二十多万粉丝的网红吗,网红不是都很小资、很作、很讲究的吗?”   参朗被晃得头晕:“随便了,卖出去没?”   “没有。”   “脱手不?”   “干什么?”   “卖我呗?”   “你?”   “对。”   明轩愣住,嘲讽地笑了:“你是我亲弟,说实话,卖给你,不如卖给膝盖骨。我怕对不起那瓶酒的价值——你喝红酒,我又不是没见过,上次那瓶,你就跟喝葡萄汁儿似的,心疼死我了。说正经的,你有正经事没,没事咱哥儿俩就去喝点……”   参朗不乐意:“哎哥,你怎么损人呢,卖我怎么了?我很正经地在问你,到底卖不卖?”   明轩听他口气,不像开玩笑,压低声音确认道:“你,真的想要?”   “我要。”   “你对酒不是不讲究吗,能喝就行,你要干嘛?娶媳妇儿?摆酒席?送礼?订婚宴?”   “呃……差,差不多……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参朗脸红:“追,追求,那个,心上人。”   明嫂嫂“噗嗤”一声笑了,“还心上人呢,臭小子,可爱的你,”这么笑骂着,抬手揉了揉参朗的头:“我去看账,你们兄弟俩慢慢聊。”说着就避到了店前。   明轩皱了皱眉,给参朗使了个眼色,带他来到了待客室,门刚关上,就问:“那个姓许的,最近好像挺火的,你们黄了?”   参朗低下头,笑了笑,笑得极为勉强,“早就出了问题,他……他,他有别人了……”   明轩:“劈,劈,劈腿了?”   “嗯。”   “…………”   也就是说,我弟被搞绿了?   绿了?   “妈的!!!我就知道,那小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当年我就提醒过你!放在古代,那小子是要被浸猪笼的,妈的,他拍戏呢?我去探探他的班,妈的……”   “哥,哥,别冲动,你小点声,你是影帝……”   “是啊,电影都没这么演的,七年了啊,两个男的在一块七年容易吗,说跑就跑了,你将来怎么办!”   “哥……”   影帝大人揉了一把参朗的头,气得浑身的劲儿没处使,捏了捏拳头,无奈地看着自家弟弟,张了张口,不知道该说什么。   参朗和许睿的事,他从泰山上那会就看出来了,后来参朗和他关系好,就在酒桌上什么都聊过。   当时明轩就觉得,许睿的心,不在家庭上,另外,自身条件也配不上自家弟弟。   但,挡不了参朗对他好啊,嘘寒问暖,知冷知热,恨不得捧在手心捂着。   到最后,得着什么回报了?   明轩想。   参朗和自己,已经不是在微博互相逗乐、商业互捧的关系了,自家弟弟不好这口,不然就凭自己现在的咖位,怎么都能给参朗在娱乐圈谋一条不错的出路。   许睿如果能和参朗一直好下去,明轩前阵子都打算好了,联系几个靠谱的年轻导演,给弟媳安排一下,将来,当个准二线演员妥妥的。   结果,事儿刚着手办,人跑了。   老大哥抬手,心疼地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早点分,早点好,你这么年轻,还帅,性格也好……对了,这回你喜欢的那个……”   哎,别人家弟弟处个对象,当哥哥的都问,这回喜欢的人性格怎么样啊?而自己呢,第一句要问:这回喜欢的,是男的是女的啊?   好尴尬呀。   然后影帝大人就在参朗绘声绘色的讲述下,彻底惊呆了。   年近四十岁带着女儿过日子的直男离婚大叔?   卧槽。   我弟该不是疯了吧?   再有钱又能怎样,这是能和你一起过日子的人吗?   明轩觉得自己快要秃头,但又不能打击弟弟对生活的积极性,毕竟是刚失了恋的男人,暗暗想哪天去杂货铺和老爷子套个话,听说老爷子也见过那人,听听老人家怎么说。   寻思两秒,影帝挺直了背脊,小心翼翼地问:“那个,你,是不是……想……”   参朗:“什么?”   “你想和他,进一步……就是……那个?”   “什么?”参朗懵。   “想……要了他?”   “啊?”   “……啊个鬼啊,就是床戏床戏啊。”   妈的,好尴尬。   明轩:“你想过和他进一步发展吗,还是说……白月光?”   参朗石裂:“……”   明轩忍了忍,拼了:“你在上头?”   参朗脸更红了,表情像吞了一只蚂蚱:“什,什么,大哥,你太污秽了,你竟然幻想我和你未来弟媳床上的事儿?”   明轩:“…………”   “操。”   真踏马的操。   影帝大人差点跪下来,问一句老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明轩看向参朗的脸,长得太好了,能让自家弟弟露出这种骚包表情的人,估计也不会差,压低声音问:“刚才听你说,他比较骄矜,矜持,高冷?”影帝猥琐地比划一下自己的嘴,“你们……那个,亲了吗?”   参朗有点灰心:“嗯,也就这样了,还是我发酒疯强迫的,说不定早就恶心我了。”   明轩咧嘴一笑:“那就有戏啊,如果他反感,早就揍你了,如果你过来亲我,我一脚踹死你信不信?所以,我觉得,有戏。”   桃花眼儿一弯:“真的?”   明轩:“我背了这么多年的剧本,要想降服那种冰火男,只有一个狠招,如果贿咯我,我就传授给你——”   参朗抬眼,“快说。”   明轩比出五指:“学费不贵,五张高清自拍照换一个字,一共五字,二十五张照片,你先欠着,记得签名”   没办法,影帝家的大女儿十四岁,喜欢死了参朗小叔叔,微博上还是他的铁粉,嗷嗷叫的那种。   参朗点头:“快说。”   明轩:“虽俗,却是一剂猛药,包教包会,学不会,下期免费。”   参朗着急,“……快说啊大哥!”   “霸王硬上弓。”   “……”   参朗呆住,过了一会,咕哝,“哥,你是想让我早点买墓地?”   “矫情什么,是不是男人?”明轩邪笑,“闷骚则已,不闷时,浪死你。”   “你问我,是不是男人?”参朗气得浑身哆嗦,发抖地抬起食指,指着大影帝的鼻子:“我是男人,可是……他也是男人啊……霸王……霸王你个……”   “好吧好吧,再附赠十六字:他冰你火,他火你冰;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咳,酒你到底卖不卖,不卖我就走了。”参朗拔腿就往前台走。   明轩笑眯眯跟在他身后,“行,酒拿走吧,送给弟媳当礼物。”   参朗一愣:“哥,其实我还有些存款。”   明轩嘿嘿一笑:“我要是拿了你的钱,你嫂嫂不得让我跪一晚上瓶盖啊?我还有HAUTBRION,你要的话也一起拿走。”   参朗:“什么菲佣?”   “ou-be-hi-yong!总统之爱,又叫红颜容,那是第二任美国总统托马斯杰佛逊的至爱,”影帝大人肝疼,“算哥求你了,你没事进修一点这些知识,要想追求有钱人,就要让自己看上去很……很……很有档次,很有品位。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应该很讲究吧,不会嫌弃你吗,你心里有点数吧!”   参朗皱了皱眉:“他不像那些土豪,他……他很好,不会嫌我……穷吧?”   明轩:“卧槽,你可是影帝的弟弟,大哥我可以嫌你,别人哪个敢嫌你?把他微信告诉我,我加他,问问他。”   参朗傻了:“问,问什么?”   明轩:“就说,我是明轩,没错就是那个影帝,我弟弟看上你了,你给一句话,行是不行?如果他说不行,我就去会会他,当面问,为什么不行。”   参朗默默转身:“哥,不早了,我真走了。”   就这样,从影帝大人手里接来几瓶红酒,加起来十来万了,又从嫂嫂手里拿了半条西班牙火腿,临走还叮嘱,回去拿刀片着吃时注意安全,简直和带孩子没差。   影帝和帝嫂都是好人。   参朗心里感激,来时一手拎来水果,回去时两手拎着一堆肉和酒,坐上大白,启动引擎,朝夫妻二人挥挥胳膊。   明轩看向大白消失的方向,回头搂着老婆往店里走,笑着说:“咱弟有喜欢的人,那个姓许的你不是不喜欢吗,这次换了一个,听说是个有钱人,有时间我去打听打听是个什么人物,别又欺负了他。”   明嫂嫂温柔地笑:“改天我们去爬山吧,顺便去庙里拜拜,添点香油钱,给小朗求个好姻缘。”   明轩拍一下老婆的翘臀点了个赞:“这主意好。”   *   晚上五点半,世纪龙庭的门卫员、退伍兵张大壮刚接了班,看见一辆白色面包车开到门口,他探出头,看见青年的脸。   大老板的助理方先生前天过来,特意给他看了一张照片,就是这个人。   方先生说:“记住了,这是商总的家人”。   张大壮又确认地看了一眼,触电地从椅子上跳起他,大声说:“参先生好!参先生请进!”   参朗:“???????”   龙庭的安全系统全市出名,参朗正为卡在自动道闸前而犯愁,听见这声咆哮吓了一跳:“您,您好,您辛苦了,谢谢。”   毫无阻碍地被请了进去。   参朗:“……”   看看,什么叫住宅安全性,来做客一次,连姓氏和长相都记录在案了。   11号别墅前,参朗迈上台阶,按门铃。   没人回应。   精英又加班了啊,自己要不要去接小团子呢?   参朗笑了笑,再等等吧。   渐渐地,天黑透了。   参朗从楼前绕到楼后,然后靠在别墅对面不远的一棵大树上,一直等着他。   微信也没回复,手机号码竟然没问过,追求商宇贤,搞突然袭击、来个惊喜,能行么?   从五点半一直等,等到七点。   天太黑了,来往的几辆豪车,经过这边时,都没看见树下站了个人。   直到七点半的时候。   毫无预兆地,参朗靠着树干,突然直起身,看向远处慢慢驶来宾利慕尚。   十米外,车停在别墅门口。   参朗笑了笑,刚要上前,然后他站住了,隔着一棵大树,庭院的街灯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别墅门前,从副驾驶下来女人,年约三十,貌美,端庄,气质也很好。   商宇贤从车里抱出孩子,转身看向她,眼神温柔,不知对女人说了什么话。   女人走向他,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商宇贤一手抱着糖糖,一手揽住女人的背,低声地说了什么,小团子的童声清澈嘹亮,唤她:“妈妈。”   妈妈。   对,糖糖又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她是有妈妈的孩子。   有妈妈正常。   没什么可惊讶的。   商宇贤和妻子见面了,糖糖妈妈回家了。   终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黑暗中,参朗想听听他的声音,不由得往前走了几步。   深冬的寒风,很快将商宇贤的话音吹散,席卷了薄薄灰尘,女人的手指紧抓着他的袖口,抬头亲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月色下,参朗浑身僵住。   那双向来爱笑的桃花眼儿,泛着水光,在月色下漾了又漾。   一切尽收眼底。   整个大脑都在轰鸣,眼前像是涌起了海啸。   参朗注视着他们,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动也没有动,似乎想从对方的举动中,寻到一个更直截了当的答案。   一家三口,应该幸福的。   感到有什么东西灼烧着胸口。   ……商宇贤。   参朗下意识地想张口,想唤他回来自己的身边。   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生平第一次。   静静地站在黑暗里,看见心里构建的那个世界,在慢慢坍塌。   这是他一生中最寂静的夜晚,仿佛连时间也迷失了,参朗往后退,退到那棵大树后头,忽然伸手,扶住了树干。   桃花眼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看着一家三口进了大门,别墅门关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   参朗低头笑了笑,搓了搓冻得通红的手背,转身往大白的方向走。   ……   华灯初上。   大白静静地停在路边,湍急的车流从旁边驶过。   良久良久……   参朗的手机响起,来显:许睿。   接听,他对话筒“嗯”一声。   许睿小心翼翼地说:“参朗,你最近……怎么样?看你好像……也没上微博什么的……”   参朗嗓音疲倦:“嗯,没时间,什么事。”   “唔,我只是……问问……”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只是……突然想起你了,你还好吗?前几天你过生日,今年又忘了吗?”   参朗嘲讽地嗤笑了一声,长睫遮住了窗外的一切,“嗯,还有事?”   “嗯,不,没有了,”许睿哽住呼吸,颤抖地说,“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你说。”   “……”许睿似乎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什么时候……见个面?”   “不想见。”   “好吧,朗哥,那个……”   “我睡了,再见。”   参朗挂断了电话,无力趴在了方向盘上。   和许睿在一起的七年,不管对方和谁在一起,多少人去哪里玩,自己似乎怎么样都无所谓,从没有嫉妒、吃醋过,也没这么矫情、拧巴过。   记得许睿问过:参朗,你真的爱过我吗?   当时他回答:爱过。   如今,连他自己也有点迷茫,如果当初那种心情是爱,那么现在又是什么?   明知道,和商宇贤不容易走到一起,不论他对自己如何温柔,可能最终还是会错过。   如今看来,连“错过”也是奢求,只能默默路过。   认识了不到两个月,就异想天开了,谁给自己的勇气?   商宇贤吗?   没错,他太优秀了,抱着他,就像抱到了天下。   这是个笑话。   配不上。   好好的一个精英,掰弯了,害了他,掰不弯,苦了自己。   这些都想过,所有的难处,参朗都认真地考虑过。   放弃……吗?   从此,床头白月光,天涯陌路人?   哪来的愤怒,嫉妒,吃醋?   哪来的郁闷,难受,痛苦?   当胸口犯堵到一个极致,更多的是无奈。   像一个终于找到归宿的人,夜夜叩门,夜夜无声,只得在心上人的房门外静静等候。等过冰天雪地,等到披蓑戴笠,等到的,却是被他拒之门外。   除了无奈,别无他法。   尽管如此,还是想爱他。   *   ——   ——   ——   作者有话要说:  ...   ...   ...   ...   参朗:“我决定,从今天开始,不爱你了。”   商宇贤:“到明天为止?”   参朗:“我决定,明天出差,离家出走,晾着你。”   商宇贤:“你出十里,我追十里。”   参朗:“你被亲了。”   商宇贤:“我前妻的男朋友是个老外,请我去参加婚礼。”   参朗:“你不圣洁了。”   商宇贤:“你哪天晚上让我圣洁了?”   参朗:“…………”   ...    第21章 (捉虫)   微博名为“甜蜜美妆培训基地”的虎妈叫李甜, 是彩妆界大咖,业余爱好写小说, 剑桥国际幼儿园圣诞活动的宝宝舞台剧, 就是她创作的剧本。   李甜是两个男孩的母亲,大儿子叫应佳麒, 已经读小学一年级, 小儿子叫应佳麟,就是那个带领奥特曼大军大杀四方, 一看见糖糖就拉着人家的小手不放,小短腿儿迈不动路的熊孩子。   平安夜上午九点, 幼稚园人山人海。   一年一度的大联欢会, 几乎每个宝宝都有要表演的小节目, 整个家属团恨不得都来参加,给自家宝宝录像助威,还有一部分通过了参观申请的热心观众, 以及削尖了脑袋想让宝宝考进来的虎妈们。   “快点,这次小话剧, 是你老婆我写的本子,小麟还拿到一个角色呢,老公, 你能不能快点啊?快啊!”   应先生胖胖的,挤在台阶上的人群里,一脑门的汗。李甜提着大包小裹的零食,将自家老公从家长堆里拽过来, 将两张邀请函递给小剧院门口的小张老师,末了还迫不及待地问了一句:   “张老师,参朗小哥哥,同意出演了没?”   “演的哦。”小张老师露出一瞬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笑,红着脸小声对她说,“一大早彩排的时候,帅死了,刚才给你节目表上写了,还有应宝儿的名字呢。”   李甜大喜过望,这是她的第一部 成功搬上舞台的剧本,尽管只是幼稚园的小剧院,但这是普通的幼儿园吗?这是剑桥国际!上流家庭宝宝的聚集地,多少社会名流、隐性富豪、教授公知,此时就围绕在自己身边啊,瞬间感觉自己高大上。   虽然出演的是最后出场的人物,但长腿小哥哥的颜值,简直是太符合大魔导师的形象了,他就是魔法世界的帝王呀,太帅了,直接给剧本增色了不少。   李甜内心一片啊啊啊啊啊啊,有种明天就会登陆作家富豪榜的错觉。   “真是太棒了,我带了专业相机,我要多多地拍照!我等不及了,先进去了,到时候微博互转一下啊小张,么么哒。”李甜兴奋地拽着老公往小剧院走。   剧院里坐满了人,两人都有点懵,这还提早到了半小时呢,在一楼第二排找到应家夫妻的贵宾席位。   第二到五排的座位是贵宾,那么第一排就是对社会有影响力的超级贵宾了,此时前面坐了零零星星的人,李甜一眼就认出了两名市领导,一位拿过亚运金牌的运动员,还有一位开过演唱会的歌手。   距离开幕式还有五分钟的时候,进进出出的人渐少,大门拉开,进来了一对夫妻。   男人一袭高定正装,身旁的少妇一身高雅裙装,挽着丈夫的胳膊,从过道走来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这对夫妻太有名了,而且在场大多人都认出了他。   本市第一企业世纪恒商第一把交椅,商宇贤。   女伴则是他的妻子,一位端庄的谢家女,芭蕾舞演员,在国外取得了赞誉,谢雅琴。   看见来人,先站起身的是两位市领导,与商宇贤握了手。   毫不夸张地说,商先生连续数年帮领导们完成了业绩指标,给全市发展添光加彩,为下岗职工提供无数工作岗位,绝对是上头供起来的角色。   领导都站起来了,别人更是没的说,第一排的大人物们纷纷站起身,与商宇贤握手问好,不管认识不认识,再不济两家熊孩子也是同学啊,处好了保不准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呢。   当旁边座位的代理商爸爸递出名片的时候,商宇贤双手接过,笑容柔和,笑意却不达眼底:“孩子们的快乐时光,大好气氛,被我们大人搞坏就不美了,这里不是名利场,今天不谈工作,回头我会联系你。”   代理商爸爸连忙点头,感激不尽:“是,是是,谢谢您商总,请坐,商太太。”   商宇贤侧头瞟了前妻一眼,女人优雅地坐在席位上,笑着看向舞台,这是她第一次参加糖糖的学校活动。   老实说,谢雅琴心里很感谢商宇贤终于能够同意离婚,两人当初太年轻,没有能力抵抗家族的压力,只能联姻组成家庭。现在两人正值盛年,各有事业,再也不用被那些条条框框束缚了,她可以去追寻自己的梦想,寻找自己的爱情,就是苦了他和女儿。   当年做完月子,就出了国,自己和女儿相处的时间,五年加起来恐怕也没有一个月,她从女儿的眼睛里看到了生疏和惧怕,这真让人难过。   现在,她又怀孕了,是一位美国舞蹈家的孩子。   对于糖糖,也许老的时候,会是她的一个遗憾。   但是,为了梦想,总要放弃些什么,不是么?   谢雅琴笑着看向商宇贤,小声说:“既然手续办完了,我和谢家也断了,以后我不会再回国。我要重新开始一段人生,糖糖就交给你了。今年圣诞将会是我在国内最美好的回忆,谢谢你,带我来。”   商宇贤的目光从节目表上的演员介绍上移开,对她笑了笑,“我佩服你的果敢。”   谢雅琴挑了挑眉,凑近他的耳朵:“是什么让你终于同意离婚的?”   商宇贤眨了眨眼,没应声,转头看向舞台。   第二排的李甜小声对应雄说:“老公,看见了么,那位是商宇贤,”她比出了大拇指,“人家是这个!就是我家小麟哭着喊着说要娶来当媳妇儿的那个糖糖,糖糖的父亲。”   “我知道他。”应雄有点呆。   李甜惊讶:“你知道?”   应雄一脸吃了黄连的表情:“哎呀,别问啦,搞批发零售的,谁不知道他啊?”说着,应爸爸咬了咬牙,用又爱又恨的口气骂了句,“臭小子,才五岁啊,眼光够高的,那是咱们家能高攀得起的吗,我下半辈子得给他赚多少聘礼钱呀?哎呦,我的后脑勺都疼……”   李甜:“…………”   灯光暗了下来,小报幕员上台了,是一身公主裙的糖糖和一位大班穿着小西服的哥哥。   糖糖口齿清晰,说话富有感情,声音以前像小猫叫,这几天在园长婆婆的突击培训下,也嘹亮了许多。   参朗站在舞台侧边的等候区,拉起帘子一角看着台上的小团子,他的两个拳头握得紧紧的,紧张得一身一头的汗,赶上自己要去上刑场了。   参朗:“千万别紧张,千万别害怕。”   “参哥,糖糖真的不紧张,”小张老师匆匆跑来,怀里抱着量身定制的戏袍:“你别给她添乱了,赶紧去化妆吧我求你了,来不及了……”   参朗急得眼睛通红:“我没有添乱,我是担心啊,会场那么黑,她一个人在台上会害怕,我答应了她,在舞台侧边这里看着她……”   小张老师直笑:“哪是一个人,大班的班长不是在旁边呢,糖糖已经不怕了。”   参朗一僵:“糟了,我一紧张就想上厕所,如果糖糖回头看不见我,在台上哭出来怎么办?”   小张老师面瘫着脸:“……不,你现在的表现,只会让孩子更紧张——就像我高考的时候,我没啥感觉,我爸紧张得上吐下泻,高考头天晚上,他吓得心脏病突发,被救护车拉走住院了,考试的时候,我担心爸爸,发挥得特别不好。”   参朗静了静,看向台上淡定报幕的小团子,又抖着手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觉得老师举的栗子很有说服力,决定相信自家小孩能行事,转身就跑去尿尿了。   *   给小朋友们编排的节目非常简单,但是一群小团子咕堆在一起太萌了,唱歌跳舞乐器朗诵,十八般武艺一样也不少。   舞台剧的小演员需求较多,连大树和兔子都由小朋友们出演,所以是每年的联欢会压轴节目。   这次是小魔法师们通过团结努力,寻找到传说中的大魔导师,拜师学艺的故事。   参朗就是那位大魔导师,没什么台词,就负责在最后出场,只要吊炸天,看起来不可战胜,最后接受魔法师们的膜拜就好了。   参朗在后台换上戏服,小张老师给他化妆,连连称赞他皮肤好,细腻有光泽,旁边急匆匆换戏服的老师们,有的要跑好几个龙套,换了一半衣服,穿着小内内就过来给参朗拍照。青年坐在化妆台前,一动不动,目不斜视,但前面就是大镜子啊,他的眼睛都快看瞎了。   参朗:“矜持一点啊老师们,矜持一点,为人师表呢,不要拉我的胳膊,……”   “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上台了,快转一下我的微博!”   “哎呀,别摸脸啊,我刚给他化好的妆……”   “好嫩啊,参参小时候的幼儿园老师太幸福了!”   “让姐姐们抱抱,亲亲,笑一个啊要拍了,茄子!”   参朗:“…………”   化妆间里一阵啊啊啊啊啊啊,这些小幼师们平时很天真的,不是这样的……   “朗朗啊,还有三分钟,快快快!”园长婆婆进了门,拄着拐杖当当当地敲击着地板,“你们围着他干什么,散开散开,尾声了,都准备上台。”   *   所有的演员都出场了,幼师们带着萌宝,所有人都换上魔法师的衣服。   黑暗的城堡里,在小魔法师们的互相鼓励,无私地帮助同伴,胜而不骄败而不馁的努力下,一层一层地战胜了困难和敌人,终于来到了城堡的顶峰,可以见到大魔导师,以后和他学习魔法了。   “老师!你在哪里?我和小伙伴们成功来到了这里,您可以教我们魔法了吗?”   孩子们一起大喊。   舞台上的灯光渐渐变成了暗金色。   高高延伸至剧场天顶的台阶上,忽然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   魔法世界最神秘的大魔导师,出现在黑色古堡最接近黑暗的地方。   许多年轻的小魔法师从未亲瞻过大魔导师的真容,可他们听说过他的大能。   他们长途跋涉,翻越高山,身穿魔法师的黑色长袍,围在古堡下面,所有人都抬起头。   古堡的烈火泛着金红色的光。   一道蛇信的光辉,恰恰打在他的面庞。   古堡的白玉台阶上,黑色金边的兜帽遮住的侧脸,缓缓被灯光照亮。   人们眯着眼睛,看见青年英俊的面容,高挺的鼻子,他微微垂着脸,金光闪烁中,不真实得令人望而却步。   黑夜的颜色,氤氲着他的荣耀之血。   忠诚与信仰永远不会苍白。   台阶下的臣民,为他俯首,为他臣服。   他一步一步走下玉阶,兜帽一点一点落下,露出一抹令人窒息的极盛颜色。   长睫轻轻扇动,青年慢慢抬眼,一点一点地,让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直到,他抬起脸,注视过来。   漫天的金芒与烈火的光,让他沐浴在一片神秘中。   黑色长袍遮了他的周身,只那一张脸,就令所有人的心,为之颤动。   月初扶桑,光芒万丈。   他从逆光而来,像个被扰了清梦的帝王。   即便他不言语,那双勾人心魄的眼睛,也道尽了一切——   远离我。   他似乎在说——   请你远离我。   我不允许,任何人,闯入我神圣的领地。   在我对你出手的那刻,请欣慰吧,证明你配得上被我伤害。   *   商宇贤从青年出场的时候,就一直注视着他。   令人着迷。   台下闪光灯没停过,因为从未发生过这种情况,所以之前也没提醒不许拍照。   “啊啊啊啊啊太帅了,额滴神啊,我的小心肝快跳出来了,完全超出了我的剧本设定啊,难道我要红了吗?”李甜举着摄像机,她简直要疯了,“怎么会这么好看,老公,他完全有资本去当模特啊,去走穴啊,肯定大红的,我的天啊啊啊。”   应爸爸:“你别抓我,小点声,注意素质。”   “参参太美了,美死了,怎么会这么好看,太上镜了!我敢说,只要他想玩,就足以让全天下的女人都不安于室——当然啦,除了他自己的老婆,如果我是他的老婆,我就天天呆在家里,舍不得去上班,他帅得让人合不拢腿,根本下不来床啊……”   应爸爸:“…………”   妈哒,你这个花痴女人,你是我的老婆啊我的老婆!!   就在这时候,李甜捧着脸,不经意地看见,坐在斜前方的商宇贤,侧转过头,细长的眼角泛发着一种幽幽的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李甜:“???????”   李甜打了个哆嗦,赶紧捂住嘴巴:“呃,对不起商先生,吵到您看节目了……”   应爸爸恨不得捂住自家老婆的嘴。   气得瞪着台上的青年……   等等,等等等,这个青年,不是昨天来呀呀应聘的小帅哥吗?   起先以为,老板交给自己的帅哥,说是有身份背景,一定会是傲气冲天的富家子,结果是个性格脾气都特别好的一个好孩子,而且也不是什么富二代,两人当时一聊就是两个小时,应经理决定好好地栽培他。   没想到呀没想到。   呀呀市场部的应经理,连忙翻开节目表,确定了演员名字……   参朗。   擦,这个世界真小,这小子可以啊。   *   小团子他们去儿童区换衣服了,这次演出非常成功,参朗一颗心终于放下,心情好的不得了,十分想找一个人分享。   参朗一边脱戏服一边往后台走,想找幼师们聊聊刚才节目的效果,台下漆黑一片,只有铺天盖地的闪光灯,他从高高的白玉台阶上下来,被晃得眼睛生疼,险些一脚踩空。   回到后台的时候,与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撞个正着,她摘掉墨镜:“参先生。”   参朗的魔导师斗篷脱了一半,回头礼貌点头:“您好。”   “我是盛装时尚的主编,丽莎,这是我的名片。”她说,“不知道您对时尚圈有没有兴趣,我觉得你的形象非常好,或许将来能在时尚界有一席之地,我们杂志有一个素人超模的栏目,刚才看了您的秀,非常想邀请您合作。”   “……呃,秀?”参朗有点呆,“我,我不太了解,是门外汉。”   丽莎爽朗地笑了,“没关系,您就是我们需要的,我会再联系你,欢迎你来我们公司参观。”   ——“他不会去的。”   声音来自身后。   听见声音参朗心里一喜,想和他分享第一次当演员的感受,他笑着回过头。   几乎是一震!   参朗的脸僵了僵。   商宇贤来到了后台,他的太太挽着他的手臂。   什么是金玉良人,天造地设。   什么是男才女貌,珠联璧合。   这一刻,没有人比参朗更清楚。   “商先生,商太太。”丽莎礼貌地问候二人。   参朗笑眼弯弯:“商先生,别来无恙。”   商宇贤注视着眼前的那双桃花眼儿,微微怔了怔,困扰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前妻,似乎在考虑该怎么介绍对方,随即谈笑如常,从容优雅:“你们好。”   这就变成“你们”了。   “不打扰了,我去换衣服。”参朗不想让对方为难,主动对珠光宝气的商太太点了下头,抬步匆匆往前走。   “参朗。”商宇贤回过神,忽然转身追上去,在背后捉住他的手腕,低声说,“那是糖糖的妈妈,下午一起去吃饭,我介绍你们认识?”   “我下午还有工作。”参朗停下脚步小声回应。   “晚上你还来……”   “晚上也有工作。”说完接着往前走。   掠过一袭黑色西装,耳鸣地往前走。   这是商宇贤阶级层,上流社会的家庭与文化,一起吃饭也插不上话,只会觉得尴尬。   从来不是一个主动的人,也不那么勇敢,只商宇贤一个困扰的眼神,他便进退维谷,左右两难。   相对于一个人的悲伤,快乐时没有人分享,才更令他觉得寂寞吧。   *   回到呀呀童趣正好中午,赶上了下午的工作。   给明轩大哥打了个电话,报了个喜,说是找到工作了,影帝夫妻表示有时间一定要来家里吃饭,庆祝一下。   本打算先去公司报个道,然后在楼下小饭馆随便吃一口,结果刚出二十二楼电梯,就看见前台的两个萌妹子笑眯眯地盯着自己。   那笑的,人面桃花儿的。   “参哥,中午好,吃饭了吗?”   “参哥辛苦啦!参哥我们合个影。”   矮油,女孩子和小团子的笑容,都是那么的治愈人心啊。   “您好,蓉蓉,莉莉安。”参朗回应。   两个女生举着手机怔了怔,公司没有戴名牌的规矩,参朗刚上班,就记得她们的名字了?   不仅如此,紧接着从旁边电梯里出来的赵主任和佳佳她们,参朗也礼貌地一一打了招呼。   真是一个用心的年轻人。   小姐姐们从电梯里出来,听见参朗对自己的问候声,不巴结,不讨好,绅士有礼,简直心都快融化了。   赵主任是一位三十多岁的时髦姐姐,她二话不说,将手里的一盒鸡腿套餐递了出去,“小参,正好你没吃,这是妹子们今天多出来的,没人碰过,我们就带回来了,还热着呢,浪费可耻,你年轻力壮,帮忙解决了呗?”   这话说的太有水平,既不让人觉得是嗟来之食,也显得老大姐照顾小辈,一点也不生分。   “太好了,赵姐还真是善解人意,我怕迟到就赶回来了,正要下楼随便垫一口呢,都饿得发慌了,”参朗大大方方接过来,“姐姐们,不聊了,我去吃饭了。”   “等等,我还有杯奶茶,最近正减肥,”佳佳说,“你快拿上,下午说不定要让你出门,外面有点下雪了,你多吃点热乎的啊。”   乐乐:“减肥?减肥你还买?”   佳佳:“我乐意。”   参朗:“…………”   乐乐:“我这有一堆辣条,给你尝尝。”   接过女孩子们左一下右一下塞进怀里的零食,参朗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着急忙慌吃了个午饭,应经理就回来了,拉着参朗往办公室走:“我上午看见你了,幼儿园里的大魔导师就是你!”   参朗:“????啊?应哥也去了?”   应雄一拍大腿:“我儿子在那上学啊,向日葵小班的!这次的剧本是我家那口子写的!”   参朗:“应经理,你说的是小张老师她们班?应嫂嫂是李甜女士?”   应雄:“对啊,太巧了!”   “应……应,”参朗想起了熊孩子,“应宝儿的爸爸?应佳麟?”   “对对对,”应雄如同看见了老乡,“是我啊!是我!小麟是我小儿砸,应佳麟!我还有个大儿砸,就应佳麒。”   参朗也觉得世界真奇妙:“应经理……”   “哎,叫什么应经理,叫我老应,或是哥,都行。”   “应哥,真的太巧了,我是糖糖的……呃……商……”   参朗慌了一下。   是啊,自己是糖糖的什么人?   又是商宇贤的什么人?   连自我介绍都成问题。   参朗干涩地笑了笑:“我和糖糖比较熟悉,家里的店铺和幼儿园有合作,园长婆婆对我很照顾,所以今天演出缺人手,我去帮了个小忙。”   应雄点点头,并没有主动问他糖糖的事,也不想上赶着和商家攀关系,这种行为他不喜,转了话题:“对了,我知道现在安排你干工作有点不地道,但你也看到了,呀呀太缺人手了,过节正是旺季,临城的几家卖场呀呀正在搞活动,需要我们派人帮忙,大后天你就能回来,你考虑一下?”   参朗想也没想,“考虑什么呀,应哥,你别拿我当外人,我家做杂货铺生意的,对超市运营方面比较熟悉,另外我对呀呀的商品也比较了解。再说了,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还可以向您请教,到时候电话联系,这个事儿,交给我吧,我今晚就出发。”   “好小子,大哥谢谢你。”连日来的工作压力让他喘不过气,现在多个人手,应雄着实松了口气,他指了指桌上的地图,说道:   “东林,比较远,有个大业务,本来想交给你,但考虑到你刚来,谈成谈不成的,这个责任都不应该压在你身上,所以我去吧;你去花镇,圣诞过完就回来,去意思意思就行,详细资料我等下给你,主要配合他们完成促销活动,开车大约七个小时,外面一会雨一会雪,雨夹雪,路难开的很,飞机就算了,肯定飞不了,我建议你坐火车。”   “好。”   参朗没二话,又听应经理嘱咐几句注意事项。   刚走到开放式办公区,听了一会墙角的萌妹子们就凑上来,一脸自家孩子被人欺负了的表情,“参哥,应经理竟然让你出差?”   “什么让不让的,过节了,花镇没人。”   “唔,可是你今天第一天上班呀,到时候遇见不好解决的难题,记得给我们在群里说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参朗抿着嘴,心里感动:“知道了,谢谢你们。”   萌妹子们:“这个保温瓶,新的,还有带到火车上的点心,赵主任让我们给你拿的……”   “刚才的零食还没吃完呢。”   “拿上吧,出门在外,”赵主任和孟总从办公室出来,说话的是孟露露,“穷家富路,咱们公司虽然不大,自家人出门拿点吃的怎么了,你出去别克劳了自己,拿上发票回来我都给你报了。”   “谢谢,孟总,对了。”参朗颔首,站直:“您好,我是参朗,今天报道的新晋员工。”   “哎呀,不用这么拘谨,我们公司没那么多讲究,大家都像一家人就好。”   孟露露眼看着四十了,就喜欢长得顺眼的姑娘小子,眼前的青年是个好小伙子。   当时和风擎厉总吃了个晚饭,引荐参朗的时候,起初她还有点不快。厉威扬那人,仗着他家买卖做的大,就硬往别人地盘塞人,也太犯规矩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商业间谍。后来再一听,妈呀,商宇贤介绍的人,恒商大卖场啊,还没有呀呀的专柜呢,呀呀目前正在努力的目标啊。   于是二话不说,看资料,不看还好,这一看,妥妥定下了。   是个好小伙子,嘿嘿,真好看。   这是呀呀全体员工的心声。   孟总露出了丈母娘看女婿的眼神:“公司所有人的通讯方式,你收到了吧?”   “收到了,”参朗看了一下时间,“孟总,赵主任,我得出发了,不然赶不上火车了。”   孟露露摆了摆手:“走吧走吧,吃的都拿上了啊,对啦,一个人在外面注意安全,别跟陌生人说话,遇见坏人就报警,还有……”   参朗:“…………”   这个叮嘱儿子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是。”   *   雪是圣诞节的唯一礼物。   华灯初上,天冷的紧。   “普快,花镇,六点半发车,九个小时到,无座,人生圆满了。”   参朗给外公打电话交代了一下,还给隔壁的王叔两口子打电话拜托他们照顾外公,才放下心来,背了个双肩包,像个大学生,挤在打工族和学生里,往火车站台跑去。   不知道终点是个什么样子的城镇,不知道该在哪一节车厢上车,几乎是被身后簇拥的人群拖上去的。临发车时,参朗的脸被农民伯伯的麻袋压在车壁上。   乘客像蚂蚁一样涌进列车,车厢的连接处也坐着密密麻麻的人。   参朗没有座位,左躲右闪避开簇拥,随着大流,被人推着往里挤,整个儿迷瞪瞪,这是哪儿,我是谁,从哪边来,到哪方去,一概搞不清楚。   人群挤成密不透风的一大团,青年长腿长身,颜值极高,像所有大学里的校草学长,站在仓皇赶车的乘客当中,醒目极了。   有两名中学女生拿着手机,偷偷地拍了几张照片。   列车在北站停时,车门打开,大风卷着雪呼啸而来,人群像煮皂锅一样沸腾。   穿少了。   参朗打了个哆嗦。   刚出城,手机震动了,微信上一串号码,商宇贤留言:打给我。   参朗靠在车门的角落里,看看外面的天色,想了很久,才记下了号码,拨通了他的电话:“是我。”   “你还没来。”   商宇贤的声音。   “嗯。”参朗喉咙哽住。   “今晚平安夜。”商宇贤声音低沉下来。   “嗯,公司有事,你和……你们过吧,”参朗小声说,“我真的有事,要出差。”   约好了平安夜带小团子一起过的。   没有大哥哥,糖糖会哭吗?   参朗心里难受,眼睛看着漆黑的窗外。   北行的列车,在白皑皑的郊野里穿梭驰过,墨黑的天空笼罩着一望无际的荒野,天寒地冻之中,彻骨的冷。   “你在哪?”商宇贤问。   “已经在火车上了,六点半就上车了,要去花镇,”参朗几乎是屏着呼吸说出了这些话,“抱歉我今晚不……不能去了,你们带孩子好好玩。”   商宇贤沉声问:“谁们?”   参朗张了张口,没应。   “你生气了。”不是疑问句。   “没有。”参朗说。   好长时间,听筒没有声音。   又过了一会。   “……到哪了?”   商宇贤的口吻听不出情绪。   “不知道,出城了十多分钟了。”   “……”   电话挂断了。   商宇贤连个招呼也没打,就挂断了。   很失望吧。   参朗握紧手机,背靠着车门边的车厢,侧头看向窗外。   满脑子都是那句诗: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算了,别坚持了,没好下场的。   关机。   这场雨夹雪,让铁路运输有点瘫痪。   因为慢车要让道,列车缓行了一段路,开一会儿就又停了下来。   天黑透了,它索性滞留在雪里,长时间地停在旷野乡间。车窗外头,雪舞漫卷,飞沙走石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荒郊野外一停就是四十分钟。   漫长的滞留,然后又慢悠悠开走。   萧条的冬景在窗前掠过。   黑夜里,越来越凄凉的村庄,在眼前闪过幢幢黑影,只见一片荒芜的菜地和稻田。   经过一条干涸的河床,火车轰隆隆地驶过大桥。   桥下不远处。   有一大片干枯小树林。   一条城镇国道,依着铁轨的方向延伸着。   国道上,飞驰着一辆黑色跑车,瓦亮瓦亮,魔幽幽的黑。   当参朗辨认出那是兰博基尼,大脑里一片空白。   在龙庭11号别墅,见过的那辆兰博基尼。   当时他还在车库里忍不住大叫了一声:“雾草,兰博基尼黑蝙蝠!”   商宇贤?   参朗震惊极了,整个人贴在车门往外望。   黑夜里,紧紧依附着铁轨的一条小国道上,黑蝙蝠如同一道魅影,在追逐火车。   快速掠过的路灯下,参朗有点确认了。   商宇贤。   第一反应,不是“他为什么来”。   而是,雪天这么飙车,太危险了。   糖糖呢,难道糖糖也在车上,他是疯了吗?   不对,也许不是他,可是这年头,谁会走这种铁轨边的小国道,高速公路不是更好吗?   冥冥中有种预感。   参朗浑身发抖,眼睛模糊地看着窗外,不由自主地掏出手机,开机,拨通了。   对方很快接听。   不等对方说话,参朗就开口了。   参朗盯着窗外,嘴唇有点颤抖:“是你么?”   他轻声:“前面到站,下车。”   久久没有回应。   “……”   “说好的,一起过。”   “……”   “参朗。”   “……好。”   整个世界笼罩在水雾里。   模糊的眼底,只有疾速行驶的那辆跑车。   ……   ……   ……   *   作者有话要说:   ……   ……   ……   参朗:“真追来了?”   商宇贤:“嗯。”   参朗:“想让我感动?”   商宇贤:“嗯。”   参朗:“可是我满脑子想的都是…………”   商宇贤:“???”   参朗:“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里送炮?”   商宇贤:“…………”   ……   ……   第22章 (捉虫)   慢车是站就停, 前方到站旧港小镇。   参朗下了火车。   黑夜里,雨雪浑沌了喧嚣, 站在月台上, 透过泛着雾气的雪帘,遥望着灌木丛里藏着的铁轨, 它朝远方一直延伸, 以及铁轨上越来越远的火车尾巴。   最终,还是回头了。   在车厢里, 看见黑蝙蝠追火车的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 一旦爱上了, 就把对方奉为了天, 就算走得再远,也走不出这片天。   是想放手的,为两人都好。   既然放不了, 那就只能紧紧抓牢。   生平第一次渴望拥有一个人。   拥有他,得到他, 占有他。   想……要了他。   想要,快想疯了。   这种雄性冲动怎么也遏制不了。   研究称,男人每隔28分钟就会性幻想一次, 从前嗤之以鼻,现在奉为真理。   以后该怎么整理这份感情?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天气太恶劣了,刚下火车衣服湿了,彻骨的冷。   参朗站在月台上, 看着火车远去,直到穿着制服的站警从眼前走过,才茫茫然转身,浑身发抖地往前走。   进了月台通道,身边有赶火车的女孩子,惊艳地往他这边看,他也只是垂着眼,慢慢往前走。   远远的,看见一个身影,参朗神经一紧,凝神望过去。   两个男人相遇站在空寂的通道里。   商宇贤穿的不多,黑色风衣的领子高高立起,遮了英俊的下巴,脸上倦色丝毫未褪,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奔跑过来的。   他迎上前,与参朗面对面停了步。   参朗垂眸,注视着他。   商宇贤微微抬眼,静静地看着他的狼狈。   与往常一样,他的神情宁静,宠辱不惊,可眼底却藏着一丝难以捕捉的仓皇。   参朗从没见过这样的商宇贤,不再是完美无瑕,不再是一丝不苟,他的西装前襟有点皱,衬衣领扣、袖扣都扯开了,全身都散发着长途跋涉的憔悴与倦怠。   即便如此,他只是静默地伫立在那,气场就分外霸道。   是了,天生的精英无需标榜。他是商宇贤,参朗想,自己爱上了这个人——因为他优秀,所以义无反顾地爱上了,如今,又因为他的优秀,所以自己先退却了。   摇摆不定的是自己。   这时候该说点什么?   参朗张了张口,才发现嗓子干涸,说话有点哑:“……你……我……我出差,真挺急的,还买的站票呢,两三天就回去了,你在家等着我,嗯?回去我给你吃顿好的。”   最后吐出这样一句不尴不尬、稍带了点宠溺的话。   商宇贤移开目光,转身往出站口走,淡淡地说:“我送你去。”   参朗一愣,简直哭笑不得,赶紧跟上他:“大叔你梦游了吗,开车要六七个小时啊,我去花镇……”   话音未尽,商宇贤突然停步,转过身,视线落在带笑的桃花眼儿上,他深深地凝视着参朗。   “不管你去哪,”他眼底泛红,“我送你。”   “……”   一点一点地,参朗慢慢收了笑,和商宇贤对视了一会。   他眨了一下眼:“好,听你的。”   *   车内安静极了。   黑蝙蝠副驾驶,参朗看向身边的男人。   商宇贤专注地开车,目不转睛地看着漆黑的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参朗想了半天,找到了话题:“糖糖呢?”   商宇贤:“送我爸那了。”   参朗:“没哭?”   商宇贤:“你还好意思问?”   参朗噎住:“……”   车内又安静了一会。   商宇贤:“那个保温桶,你把汤喝了。”   参朗:“什么汤,哪来的?”   商宇贤:“十全大补老鸭汤,我去送糖糖,我妈硬塞过来的。”   参朗:“你觉得,我用补?”   商宇贤:“我怎么知道。”   参朗:“……”   车内又双安静了一会。   商宇贤瞟他一眼,见他没动:“喝了。”   参朗:“不饿,我减肥。”   商宇贤:“胡闹,你不胖,减什么肥。”   参朗:“没看见有人找我当模特么,要保持好身材。”   商宇贤:“青春饭,能赚几个钱,不是什么长久之计,我拒绝。”   刚想抬杠说关你什么事,话到嘴边才觉不对,急忙换了个:“不赚钱我吃什么?”   商宇贤:“吃我。”   参朗:“???”   商宇贤:“的。”   参朗:“……你养着我?”   商宇贤:“嗯。”   参朗:“那我身为男人的尊严呢?”   商宇贤:“自己去找。”   参朗:“上哪找,上你身上找?”   商宇贤:“…………”   车内又双叒安静了一会。   商宇贤:“就算减肥,也得吃东西,可以多运动,练单杠吧,我明天给你弄一个。”   参朗:“真有意思,我只听说在单杠上吊着,可能会长高,因为有地心引力。你听谁说练单杠能减肥?”   商宇贤:“书上。”   参朗:“二百米体格,你还看健身的书?”   商宇贤:“如果你练单杠,真的能长高,那就不可能变胖,因为《工程学》认为,世上一切材料,在拉长时,都会变细。”   参朗:“……”   侧头看向商宇贤,又低头看看自己下面。   参朗:“……”   商宇贤:“…………”   车内又双叒叕安静了一会。   两个人都有把天聊死的才能。   参朗抱着保温桶,开始喝十全大补汤。   雪落在地上转眼就化了,公路被冲刷得闪亮,上道的车都开得极慢,五米外看不清路,放眼全是雨雾。   开了半个小时左右,前方肇事堵车,不得不绕道而行,拐到城镇间的便道上,就这样,又足足行驶了两个多小时。   这一回,他们停在一个小城,离花儿镇还有三个小时的路程。   凌晨十二点。   在小路上绕了又绕,打开导航仪,发现偏离了高速公路越来越远。   小街小巷的定位也不准确,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路,看来黑蝙蝠再牛,也会迷失方向。   挡风玻璃上的雪水太多,雨刷刚扫掉,就又冻了一层。   刚才慌不择路,乱了方向,眼下阒寂无人,天太黑了,辨不明南北,小城连路灯也不齐全。   参朗怒了:“又鬼打墙了吧,我下车看看。”   不等商宇贤回应,参朗从包里拿伞,扬起车门下车。   他站在大雨里,极目远望之处,处处是干枯的大树,有个烟筒在雾霭中若隐若现;一幢幢矮房犹如海市蜃楼,影影绰绰,怎么也看不清楚。   昏天暗地中,他牙齿打颤,一时间以为自己跌入了冰河时代,强风冷气从脚底往上窜,将身子整个儿封冻了。   这时候,车窗降下来。   商宇贤侧了侧头,蹙了眉,看向前方找路的青年:“回来。”   参朗转过身,大声说:“天气太差了,就算是接着赶路,也太危险了,那个……我刚才上网查了一下,就算上了高速公路,去花镇也会经过三四个山路隧道,还有盘山道,真的太危险了……”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小声说:“我知道了,你快上车。”   参朗快步往回走,站在车外,打量他微微泛红的脸:“你不舒服?”   商宇贤:“没有。”   参朗想了想,抬手伸进车窗,摸上他的额头:“没发烧,你是不是累了?”   “还可以。”商宇贤无力地拿开他的手。   “下车。”参朗说,“我开,你不能疲劳驾驶。”   商宇贤也不坚持,毕竟是两个人的命,扬起车门:“开得惯?”   “凑合吧,慢点开,我有个大哥,哦,他是拍戏的,条件比较好,以前我经常玩他的法拉利。”   两人换了个位置。   参朗开车稳,但跑车不熟练,开的特别慢。   在乡城小道上乱转了一会。   参朗偶尔侧头看商宇贤,发现对方一直看向那边的车窗,缓缓地眨着眼,侧脸线条美极,仿佛一直在欣赏窗外的夜景,一刻也没将他的目光从车窗上收回来。   乌漆墨黑的,能看见什么?   参朗暗笑一声。   两人也没再闲聊,商宇贤一句话也没说,像是睡着了。   他看上去太累了。   听说,商宇贤的大学是在国外读的,像这种出类拔萃的精英,都有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古怪性格吧。   比如,爱因斯坦有点孤僻,梵高有点不合群,国荣哥哥有点抑郁。   着名作家普鲁斯特说过:“所有杰作都出自精神病患者之手。”   那么,商宇贤是什么性格?   爱上他,就想更了解他。   参朗小声开口:“一直看什么呢,窗外……的雪,快停了吧?”   商宇贤没出声,脸色苍白,睬也不睬他。   参朗:“……”   是不是之前的天聊得太失败了,让商先生失望了,觉得两个人聊不到一起?或者,因为总是抬杠,顶撞他,激怒了他,所以他一直用后脑勺对着自己,连理也不理……   想到这里,参朗心头发紧,险些爆出一句:“臣忤逆,臣惶恐,陛下您就吱一声吧。”   十二点半了,终于开进了小城。   车里就这么安静着。   参朗鼓足了勇气——对,这样的决定确实需要勇气,他决定带商宇贤去开个房。   第一次和商宇贤在外面过夜,能行吗?   “这附近有一家宾馆……呃,再这么跑下去,天亮也到不了,如果出了交通意外……明天再赶过去吧,看起来,宾馆还算比较像样,我们过去看看?”   参朗小声征询着意见,身旁的男人这才将视线从车窗上挪开,却没有答话。等了五秒,仍然没有回应,于是,参朗直挺挺的肩膀往下一塌,像是舒了一口气。   打方向盘,转进宾馆停车位,车子刚停稳,参朗看向外面不怎么豪华的建筑,皱了皱眉,嘟哝着:“在这里将就一晚行吗,今天平安夜,也不知道能不能有房间。”   商宇贤点点头,那双泛红的眼睛,看了过来:“平安夜已经过了。”   参朗:“……”   看着他的倦容,心疼得无以复加。   商宇贤目光柔和,身体动了动,伸手过来,拿起耷在靠背上的黑色风衣,轻轻往参朗身上一披,打开车门,迈下车去,径自往宾馆大门走。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参朗披着商务风衣:“……”   急忙收拾一下,拔了车钥匙,刚要下车,想起商宇贤一路上一直看窗外。   想了想,参朗回头,看了一眼副驾驶位的车窗。   窗外黑漆漆的,根本看不见风景,连个鬼影也看不见,只能看见……   参朗怔了怔。   黑色车窗上,映着自己的脸。   ——哪里是看什么风景,他一直在看车窗上映着的人。   是这样吗?   一种难以言喻的雀跃,迅速占据整个大脑。   参朗有点不知所措,真的是自己想的那样?   连忙拿上雨伞,拔腿追上商宇贤。   进了宾馆,参朗在前台等着Checkingin。   商宇贤将钱包往参朗眼前一放,转身走向电梯不远处,坐在沙发上,垂眼摆弄手机。   没多久,前台妹子将身份证递还回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只剩一间房了哦,大床房。”   参朗以为自己听错了,大脑一下短路。   大!床!房!   参朗的表情变了又变:“你再确定一下,标间也行。”   “这间还是网上刚退的呢,圣诞节这几天都没有空房了,”前台妹子看向落地窗外,“再加上天气不好,从下午开始入住的人就很多,基本上都是高速上下来的客人。”   参朗:“俩大男人怎么住啊?”   前台妹子笑了:“俩男的不是正好方便吗,出门在外,将就一晚上吧。”   参朗:“…………”   正不“正好”我还没试呢,你怎么知道的?   特么就因为“方便”所以才不行啊!   参朗有点无力:“其他酒店呢,这附近还有么?”   “够呛,周边只有我们一家快捷酒店,远些的汽车旅馆,都在高速公路附近,恐怕比我们客满的还早呢,天气不好的时候总是这样……”   之后前台小姐又说了些什么,参朗有一些恍神并没有听清,看向远处沙发上的商宇贤。   商宇贤抬眸看他一眼,又继续看手机。   参朗收回目光,当下决定:“开!房!”   *   从电梯出来,商宇贤一直在看手机,看来他真的很忙,现在已经凌晨一点。   之前他说过,年节公司忙。   又耽误精英的时间了。   参朗下火车时衣服湿了,现在还没干透,他冷得打颤,直到插卡进门,心里才有一丝紧张。   深夜,带商宇贤进了宾馆,还开了个大床房。   房内灯亮了,玄关左侧是透明玻璃围成的浴室,垂着敞开的长帘子,里面是一间二十平米的卧房,只有一张大床。   商宇贤走进去,回头看向背靠着房门的参朗,彼此的眼中都闪过一丝尴尬笑意。   参朗朝浴室看了一眼,示意他先去。   商宇贤眨一下眼,浅笑着将手机放在桌上,抬脚往浴室走。   直到浴室的门响,银色垂帘在里面遮住了透明玻璃,只能看见人影,参朗提着的一颗心才落下来。   怎么办?   紧张得原地打了个转,在床边坐下,看向床头桌上摆着的各种性用品,脑子里上演了无数可能性,吓得一下挪开目光,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满屋子转了一圈,走到摆了纯净水的展台前时,他站住了。   压压惊,睡得香,不乱想。   记得刚停车的时候,看见隔壁有个小超市。   二话不说走到房门口,对浴室门喊了一声:“大叔,我出去买点吃的。”   说完就出去了。   搭电梯下楼,冲到小超市。   抱了一箱听啤,买了一堆牛肉干烤鱼片等零食。   商宇贤刚洗了澡出来,正一边垂眼看手机,一边用毛巾擦头发,听见敲门声走到门口。   门打开,参朗头也不抬,抱着吃喝进门,啤酒箱往桌上一放。   商宇贤怔了怔:“你买了酒?”   参朗转过身,这才注意到商宇贤的模样。   上身披了条浴巾,下面裹了个浴巾,没有了衬衣洋装的禁欲美感,换了另一种慵懒姿态。   商宇贤一边用白毛巾擦着湿嗒嗒的头发,一面垂着眼看手机,浓密的长睫遮了眼睛,脸色苍白显出疲倦。   披着的浴巾大敞,露出了颈项和锁骨,肤白,瘦腰,窄臀,肌线隐约,人鱼线含蓄,身材匀称迷人。   参朗看着眼前的画面,整个人都不太好,默默地往旁边避开半步,别开视线:“说好的,面试成功请你喝酒,将就一下吧,顺便一起过平安夜。”   “你……要喝酒?”   商宇贤一瞬间露出纠结的表情。   看来小朋友对自己的酒品心里完全没数啊。   “怎么,我想喝酒了,不给面子?”参朗撕开箱纸,“我们还没一起喝过酒呢,喝不喝?”   商宇贤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来,然后脱掉了披在肩上的浴巾,光裸着上身走向他。   眼前天花乱坠。   参朗脑袋嗡嗡响,退退退坐到了墙边:“等等,你干干干干什么……”   “穿衣服,怎么,”商宇贤拿起床上的衬衫,“不行?”   “……行,快穿,天冷。”   大叔你兜里有速效救心丸吗?   参朗背过身,开始面壁冥想。   修长的手指扣上衣扣,商宇贤侧头看他:“过来,你不是想么,坐。”   “做、做?!”参朗眼前一黑,“不不我不想……”   商宇贤:“你站着喝?”   参朗:“……”   卧槽!!   不,这不是我幻想中的宾馆之夜。   这踏马的是渡劫啊!!   只好弱弱地来了句:“嗯,站着能减肥。”   商宇贤:“……”   参朗扒开啤酒箱,拿出两罐酒,零食袋子往床上一放。   只开了个床头灯,两个人挨着,坐在床上,空调打开,电视机也打开,音量调大。   参朗举起啤酒:“来,圣诞快乐,祝你万事如意,先干一个。”   “祝你……心想事成。”商宇贤说。   “承您吉言。”参朗仰脖一饮而尽。   心想事成?   我想的事……难成……   只得呵呵苦笑。   全在酒里。   荧幕里是一部很有名的宫斗剧。   两个男人看得是写成“有滋有味”,读作“一脸懵逼”。   余光中是商宇贤优雅的动作,参朗瞪着眼睛,紧盯着电视下方滚动的字幕,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一连喝了三罐啤酒,浑身发烫,头晕目眩。   当他喝到第四灌的时候,猛然听到商宇贤轻咳了一声。   参朗吓得手一抖,整个人僵住,鱿鱼丝挂在嘴边,直直地盯着电视。   “你是在害怕,”商宇贤轻声,“还是在害羞?”   参朗:“…………”   妈哒!!!   然后听到身旁传来轻静的笑声:“你今晚的话特别少。”   “呵呵,这话说的,就像我和你睡过几晚似的……”   参朗闭了嘴,心跳加速,尴尬地看向他。   转瞬即逝的,捕捉到商宇贤的眼光里,似乎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那笑意不同以往,极其真实,隐秘,不易察觉,又或许那并不是笑,只是原本那双柔和却寡淡的眼睛里,忽然之间浮起了某一种发自心底的真实情绪,含有相当魅惑的成分在里面。   大魅惑术。   参朗捂住胸口,觉得自己中了大招,血槽瞬间掉了一大半,整个人都有点虚弱,喘息也开始急促。   别再对我露出那种眼神了,还真是令人难以招架。   赶紧灌两口啤酒压压惊。   仰脖又是一饮而尽,参朗睁开水蒙蒙的眼睛:“那个,大叔,你的身体,不那么累了吧?”   商宇贤笑看他,口气淡淡:“你要干什么?”   参朗:“干,干……?什么??”   我什么也没要干啊。   我特么就是问问!问问也不行吗?   还能不能好好地聊天了?   “没事。”   参朗无力地哼哼着。   “我离婚了,”商宇贤忽然这么说,又看向电视,“手续也办完了,有婚前财产公证,所以很顺利,她不会回国了。”   参朗:“…………”   想说点什么劝慰的话。   然而,嘴上却只是动了动,参朗坐在床边,撇头呆呆看他。   过了好久,对方也没再说话。   参朗叹气,只好先开口:“糖糖知道了么?”   “知道,我和她妈妈,我们三个人,昨天晚上谈了谈,”少顷,他口气淡淡,“昨晚谢雅琴回家了,拿走了她的东西。”   “我知道。”参朗点头,“看见了。”   商宇贤愣住,想了想,“你昨天……面试,之后来了我家?”   参朗:“聪明。”   商宇贤垂着眼,也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他说:“你生气了。”   参朗僵着脖子看电视:“没有。”   商宇贤颇具兴味地端详着他的侧脸,缓缓地说:“你说谎。”   “……我生什么气。”参朗被逗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别对我说谎。”   参朗:“……”   房间静了下来。   商宇贤支颐而坐,眼睛看着电视,忽然抬手摆向玄关处,小声说:“你快去洗澡。”   参朗坐在床边边,微醺地摇了摇头,“不,不麻烦了,我要看电视看到天亮,你赶紧先睡吧。”   “胡闹,”商宇贤侧头盯住他,“你这个样子,确定不洗澡不睡觉?”   参朗:“嗯!我战斗力很强!”   商宇贤:“别对我任性。”   参朗:“…………”   先是别对我说谎,随后是别对我任性。   参朗哼笑:“我这辈子唯二没有的缺点,都被你挖掘出来了?”   商宇贤笑了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而且还很倔强。   他想,青年比自己小十二岁,也懒得再说他,索性忽然伸手过去……   商宇贤紧握住他的双肩,将他狠狠地扳进了怀里。   参朗喝的迷糊:“????”   商宇贤本想用点力气,将他从床上提起来,然而这并没有用,他的力气提起小团子还差不多,最后演变成……将他扯进怀里,紧紧抱住他,生怕他从床边掉下去。   “那个……你快起来,去洗澡……”   好尴尬啊,怀里抱着青年,连想死的心也有了,松手不是,躲开也不是。   猝不及防,参朗也没想到,大叔会突然出手。   这样毫无防备,脸撞进他的怀里,额头抵在他的胸口,双肩被他紧紧地扶住,参朗目光迷离,勾唇一笑:“大叔,大晚上的,别这么热情。”   “听话,今天吹了冷风,浴室的水温很好,多冲冲热水澡,然后好好睡一觉,”商宇贤轻喃像是哄着,“你这样,以后娶了老婆,会被嫌弃的。”   参朗没应声。   静了一会,他闷闷地“嗯”了一下,又缓了缓心情,从商宇贤的怀里起开,“大叔,你明天不用上班?”   商宇贤笑了笑,“我只负责管理公司的高管,下属公司一概放手。基层团队是一个层面,管理团队是一个层面,我的工作用别人的钱赢自己的利润,如今最大的竞争力是人才,人才储备与资本结构才是财富……”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   似乎考虑到同参朗讲这些不合适,总结道:“所以,除非有会议,我没有固定的工作时间。”   两人喝了十二罐,商宇贤只是有点晕,参朗却醉了:“可是,现在是年节期间啊,你翘了班,你的老板不会骂人吗?”   商宇贤注视着青年的醉容,眼中含笑:“不会,如果老板有重要的事,什么都能放下。”   说完,起身去拿电视柜上的遥控器:“你喝多了,不聊了,洗洗睡吧。”   参朗迷糊地看着眼前的修长背影:“你也睡?”   商宇贤回头瞟他一眼:“当然。”   两个男人的战场,谁先爱上,谁就投降。   “大叔。”   “嗯。”   商宇贤站在床边,面朝电视,背对参朗,用遥控器调台。   “商宇贤。”   “嗯?”   就在指尖按住按钮,电视转台的一瞬间——   房间变暗了。   参朗起身,伸来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环住商宇贤的腰身,紧紧贴在他的身后。   商宇贤的背后冰凉,感到对方的胸膛滚烫。   脖颈有热气扑来,耳朵忽然被青年咬住,幽暗中听他低喃:“我不会娶别人,我心里有爱人。”   遥控器掉在地毯上。   整个人就这么僵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参朗:“继而被我用力带倒在床上。”   商宇贤:“我太震惊了,连喉咙也不听使唤。”   .   蠢作者:“卡卡卡,你们动作太僵硬了,重来一次!”   第23章 (捉虫)   轻易不卸甲的商总, 就算想批评小朋友的酒品问题,这种状况也不是时候。   他僵在了原地, 脸上依然神情宁静, 只是一瞬间微微睁大的眼睛,让他看来并不像以往那么云淡风轻。   酒后微醺的参朗有点站不稳, 说完那句话后, 像是所有的勇气和力气都用尽了,无力地弯下腰, 用额头抵住了对方的后颈。   商宇贤感到从背后袭来的热度,静静地站在那, 任参朗在背后紧拥, 一动也没动。   清晰的轻喘中, 参朗发出低低的笑声,他直起身,胳膊稍微一用力, 将商宇贤往身前带紧。   在他修长手臂的带动下,商宇贤转过了身, 发现他的小朋友神色迷离,目光涣散,正在注视着自己的脸。   那双桃花眼儿醉的不轻, 仿佛什么也看不清楚,明明距离很近,但参朗似乎想让对方再近一点,忽然缓缓地倾身贴上, 一只手扣在商宇贤的背,慢慢地将他拥在了怀里。   青年的动作十分缓慢,看上去慵懒随意,但只有商宇贤知道,参朗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   背上紧扣的那只手止不住地颤抖,商宇贤被勒得生疼,他轻轻地挣了一下,之前青年的话让他心中的困惑未消,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反常举动,又让他陷入到另一种兵荒马乱的境地。   即便如此,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参朗慵懒地眯着眼看他,在酒醉的微醺中一点一点俯下头,他的动作十分缓慢,好似在给对方留下足够的心理准备和反抗时间。   可是商宇贤却仍是静静地站在眼前,不知是呆愣住了,还是一时间不知所措,或是因为实在难以忍受男人之间的亲近。   他没有推开他。   很快地,商宇贤感觉到自己的嘴唇触碰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   不同于之前在家里的那个色气作乱的亲吻,酒醉的青年抬手抚在商宇贤的脑后,试探地,犹豫地,胆怯地,一点一点地,将嘴唇轻轻碰上了他的。   没有其他任何的动作。   淡淡触碰,渐渐贴紧,浅浅挨着,带着相当的尊重与珍惜。   商宇贤略仰头,一动不动地接纳着他的轻吻,心慌中赫然听见青年喃喃:“商宇贤,我知道你早晚会再和什么人结婚,然后过自己的生活。”   商宇贤:“……”   “我也知道,你的人生过去了一半,你事业有成,应有尽有,别无所求……”   青年的声音太轻,仿佛说给自己听,从他的唇间吐露而出,涌入商宇贤的嘴唇中。   “你这么优秀,跑得太快、太远、太久了,事到如今我才遇见你,我离你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追上呢?”   参朗轻缓地说着,开始温柔地亲吻他的唇角:   “可是你说我究竟该怎么办,我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你,怎么也控制不住……”   商宇贤:“……”   商宇贤依然面色宁静地看着他,淡然的,镇定的,之前微眯的眼睛却渐渐睁大,掩饰不住眼底的海啸,他的脑中早已翻江倒海。   “等到将来,你说,将来会好么?”   参朗突然用力箍紧他的腰,双手越是用力,亲吻越是细密,声音也就越小。   他说:“商宇贤,等我到三十岁了,更成熟了,有担当了,你会回过头来,看看追在你身后的我么?”   被勒得疼了,商宇贤闷哼一声,这个向来处变不惊的男人此时不得不按捺住心里的慌乱,才能让嗓子发出一点声音:“参,参朗,你喝多了。”   参朗目色迷离:“是么?”   他轻声:“你真的醉了。”   “认识你之后,我清醒过么,我为你沉醉啊,”参朗往后撤开嘴唇,抬手用指尖轻轻捏住商宇贤的下颌,让他注视着自己的眼睛,“商宇贤,我很清醒,有些人喝酒是为了求醉,有些人喝酒,是为了从另一种醉中醒过来,我想,遇见你,我可能一辈子也醒不过来了。”   商宇贤心脏狂跳,嗓音低沉:“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自己现在在说什么?”   参朗低低一笑:“大叔,我在对你表白,对你说情话,对你求爱。”   商宇贤:“……”   参朗:“嗯?”   商宇贤:“你说什么?我喝多了。”   参朗:“…………”   在商场上洞悉风云,十分善于观察人心的商宇贤,此时彻底地慌乱了,生平第一次他感到棘手为难,不知所措。   之前他一直以为,青年从小父亲不在身边,稍有点父亲情结,因此对年长的自己心存依赖。   没想到,他的小朋友,竟然对自己产生了这种感情?   喜欢男人?   还是说,男女都行?   在美国读书时,同寝的室友就挂了彩虹旗,所以他对同性恋者并不陌生,也不反感排斥,因为无所谓,不在乎,所以视而不见,但他没想到,十五年后,这种事会发生在已是中年的自己身上。   对方是一个二十五岁拥有大好年华的好青年。   为什么?   这样一个让他心生羡慕的年轻人,为什么?   是了,他太年轻了,相貌出众,性格讨喜,善解人意,青春阳光,这样的一个青年,刚刚对自己这么一个中年大叔说,他在求爱?   然而再多的疑问也只是一闪而过,对方似乎并不想给他困惑的时间,之后的亲吻就不那么纯粹了,不再是蜻蜓点水的贴着,对方突然动作放肆地压紧了他。   商宇贤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亲吻开始变得深入而又绵长。   他的身体被参朗一只手臂箍紧,脑后被他的另一只手捧住,他不得不在青年的攻势中微微张开嘴,接受对方的闯入,口中的舌尖似乎带着电,让他忍不住浑身都在轻轻地颤抖。   商宇贤只是愣了几秒钟,他听见青年在笑,然后用鼻尖碰了碰他的鼻尖。   呼吸终于顺畅了些,商宇贤微仰着头,轻轻喘息着,他感觉到自己在剧烈地耳鸣,头痛症似乎发作了,愕然发现自己脑后的那只手早已撤开,自己的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被青年捉住,两人的手指扣在了一处。   十指紧握。   意识到这些时候,参朗再次抱紧了他,缓缓地倾身而下,将他带倒在床上。   商宇贤摔在床上,身上的重量让他发出哼声,他震惊地睁眼看他,看着青年极盛的容貌离他如此之近,迷人的身体逐渐将他压紧。   商宇贤张了张口,却被参朗压住了唇。   参朗:“别急着回答,不管你的答案是什么,从这一刻开始,你享有我的一切,时间是终身。”   参朗说着俯身吻他,看着商宇贤紧闭着的眼睛,俊挺的鼻子,他的神智开始涣散,逐渐迷失自我,不为别的,仅仅为这优秀与气度,就足以让他神魂颠倒,怎么也弄不清楚,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两个人静静地对视着,他低声:“为什么?”   参朗醉意朦胧,扬起棉被盖在两人身上,低头吻他的脸:“大叔,你们有钱人,是不是永远都搞不清楚,这个人为什么想和自己上床?”   商宇贤脸上表情恢复平静,缓缓地闭起眼睛,像是在酝酿或压抑某种情绪,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再睁开眼的瞬间,他就愣住了。   青年脱掉了衬衣,一只手正迷迷糊糊地脱仔裤,瞥眼撞到商宇贤的目光,桃花眼儿露出了转瞬的笑意。   商宇贤抓住被角的手紧了紧,上次在家也不是没看过,也许是因为所处环境的原因,气氛变得越发的失控,让他觉得心情忽高忽低,忘记了接下来该对青年说的话。   对商宇贤来说,这种自己无法掌控局面的感觉,简直是糟透了。   “商先生,满意你所看到么?”眼中满是醉态的青年毫不遮掩自己的好身材,他脱完了衣服,迎着他倾身而下。   商宇贤回过神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闭上眼睛,他被压得呼吸不畅,声音有些沙哑:“从我身上下去吧,我真的累,该睡了。”   “……”   参朗顿了顿,一动不动地紧盯着他露出疲惫的脸。   霸王硬上弓什么的……   算了。   大着胆子表白了,没有想象中的拳头,也没有踢开自己,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   参朗用仅存的一丝清明给自己点了个赞。   鼻腔轻声地应了一下,身体动了动,刚要让到床的另侧去睡,但是就在他支撑起身的时候,不小心压到什么的东西,随后听见商宇贤轻轻地哼了一声。   参朗先是诧异地怔了怔,下意识地贴身过去想问他怎么了,紧接着就了确定地感觉到,那东西正顶在自己的腿上。   大脑完全不听使唤,他忽然坐起身,一把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的棉被,惊讶地盯着商宇贤发生的身体变化。   商宇贤缓缓睁开眼睛,眼底泛红地盯上参朗的眼睛,脸色有点苍白,依然没什么表情。   他慢慢地抬起手,从参朗的手中拿过掀起来的棉被,盖回到自己的身上。   参朗头晕目眩,只觉得自己的脑细胞有点不够用,整个人定在那,大脑混乱了足有半分钟,认真地端详了眼前的男人一会,惊讶的表情才一点点收敛,他开始恢复神智,有了轻微的动作。   参朗撑着手臂接近他,再次温柔地俯到商宇贤的身上,凑近他的耳边,低低地问:“是不是太久没做了?”   商宇贤呼吸平稳,脸上依然没表情:“…………”   桃花眼儿中漾开一丝笑意,怎么也控制不住勾起的唇角,参朗低下头,凝视着闭目假寐的男人,在他的眉梢上方落下个吻,手伸进了棉被里,试探地碰了碰他。   参朗:“我帮帮你?”   忽来的迷人声线让商宇贤一惊,微眯着眼睛,从睫毛的缝隙里,目光失焦地看见对方的脸贴着自己的脸,自己的额头落上了他的嘴唇。   不同于参朗之前的那种狂风暴雨,也不是压抑克制的轻啄细碰,或者说这个吻并不包含情欲,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简简单单的额头吻,就让商宇贤浑身僵住,呼吸也停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发火。   感觉到被子里青年的触碰,商宇贤轻拉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移了开去。   参朗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放在唇边亲了亲,然后与他面对面侧躺下来,笑着让唇停留在他的嘴上。   商宇贤没有回应地抿紧了唇角:“……”   青年却并不因此而放弃,反而整个身子都贴了上去。   商宇贤的鼻尖碰到了青年的脸,他闻到对方身上的微醺酒气,那只抵抗的手正被对方紧紧地箍着,很快又感到参朗的另只手也摸了过来,放在他不该放的地方,紧接着就微微地动了动。   商宇贤呼吸一滞,猛地睁开眼,盯着青年的眼睛,嗓音暗哑:“参朗……”   青年笑看着他,桃花眼儿弯弯地眯着,轻吻上他略带惊怒的眼睛,轻声中带着哀求:“商宇贤,别拒绝我。”   他眼底泛红:“……”   那双向来职业化柔和、轻易不将真实情绪表达在眼底的眼睛里,突然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内容,不是喜怒哀乐,或是平素里的那些。参朗的手指缓缓地动作,紧盯着那双眼睛舍不得挪开。   从没见过商宇贤露出过这种眼神。   欲困难纾,令人着谜。   只这一个眼神,就能让人把持不住,参朗忍不住闭上眼睛,张嘴咬住他的嘴唇,却听到对方发出一声让人难耐的轻哼,浑身打了个哆嗦,干脆迫使他张口,舌尖堵进他的嘴,吻得他发不出声音来,从深入而绵长,吻到攻城略地。   商宇贤没有再坚持移开对方的手,双眼很快泛起了淡淡氤氲。   参朗这才放过他,将唇压在他的额头,久久不曾离开。   商宇贤恍神地睁开眼,细长的眼角通红通红,模糊地看着眼前青年极盛的脸,不经意地,感到青年的身体竟然也有了变化。   他眉眼间尽是迷茫:“……参朗?”   “没事,过来,靠着我,”参朗搂紧他,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太好,简直就快忍疯了,却还是绅士地哄着他,“别动,交给我,相信我。”   商宇贤:“……”   依靠我,交给我,相信我。   从不卸甲的商宇贤,从没听谁敢对他说过这种话。   凌晨两点半。   喝了不少酒的两个人头脑晕眩。   商宇贤没有精力再去听他说什么,他把自己的额头抵在了青年的胸口,眼中是泛红的水雾,丢盔弃甲,一塌糊涂。   参朗低头吻他柔软的头发:“受不住了?”   “……”   “商宇贤。”   “……”   听见他轻声唤自己的名字,他从青年的怀里仰起头,嘴唇张开接纳他的亲吻,丝毫控制不住自己低喘声。   *   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沉睡的脸,也不知注视了多久。   参朗头晕目眩,醉意更浓,比酒醉更难耐的是,他觉得自己整个人就快爆炸了。   过了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笑着揉弄着自己的手指,垂眼看着手中不少的东西,抽出纸巾擦了擦,回身倾下,在商宇贤的眼角眉梢落下几个吻,起身去拿包里的湿巾。   为他清理干净、穿好之后,参朗往浴室走。   很快的,浴室的水声响起。   参朗站在淋浴下面,热水流过身体,手臂支撑着墙壁,脑子里想着那人,手上动作不停,鼻腔里发出难忍的闷哼声……   沉睡的男人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浴帘上自渎的人影。   多少年没做过了?   自己竟像不经世事的毛头小子一样,耽溺于这种事?   商宇贤抬手拿起手机,开始回复微信上的留言。   是的,世纪恒商的总裁大人,因为太生自己的气,所以开始了他新一轮的毒舌意见:   “——这部电视剧,恒商拒绝投资,因为我不喜欢这个男主角——我不反对男演员绯闻多,但不能像黏在皮鞋底的口香糖一样,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你力推的‘清纯小生’,这个词只会让我联想到一个表里不一的万人骑,请你认真解剖自己的艺人,重新包装定位,不要对年轻人输出那种很贱的价值观。”   “——抱歉,这部商业喜剧电影,让我感到很难过,我想它会让观众在退票之前把编剧、导演、你我,以及恒商上下骂个遍,如果换个一线演员,所耗费的人力精力的成本,将远远超出它的收益。对了,请帮我转告你们编剧组,有时间创作这种糟糕透顶的故事来找我要钱,不如来恒商找一份稳定的工作,哪怕是当大卖场的理货员。”   “——请不要在微信里对我哭,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你之所以必须努力,是因为你不够优秀。只有真正努力过的人才知道,天赋究竟有多重要。当然,如果你现在觉得自己没有天赋、不该来恒商工作、入错了行、选错了路,请别难过,至少你现在的判断是正确的。”   大抵就是这些。   这是分分钟能秒杀全体员工的名为“朕睡不着,爱卿们谁也别想睡”的恒商大总裁之初级技能——   大献祭术。   自己掉血不说,还一烧烧一片。   那边微信很快就回复了。   开玩笑,老板的信息,谁个敢不回复。   关键是,现在是凌晨三点啊啊啊,老板难道出国了吗?为什么这个时间还醒着,而且心情这么差,嘴巴这么毒啊啊啊啊?   回复如下:   [跪下捶地.jpg]   [哇地一声哭出来.jpg]   [胸口中箭.jpg]   [切腹自尽.jpg]   或“…………”或“!!!!!”   ——不一而足。   事实上,只在微信上毒舌还是好的,如果是在五十五楼小黑屋里,商总当着全体高管的面,点名说出这些话……呵呵呵,不堪设想,不提也罢。   其实,在恒商上班,也挺糟心的。   幸好薪水比较多,待遇非常好,光是年终奖什么的就够日常花销了,所以,商总虐我千百遍,我待商总如初恋。   啦啦啦,来呀,骂我呀,互相伤害呀。   以上,众高管的心声。   *   就在商宇贤和小方在微信说话的时候,浴室里的水声突然停了。   随即门锁咔哒一声。   幸好浴室的门还没开。   商宇贤连忙退出微信,手机放回床头桌上。   这么一惊一吓一折腾,他身上那点寒气也没了,此时浑身出了汗,开跑车追火车的燥气也散了,不知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纾解——嗯,多年没有夫妻生活了……这么一来二去,连日来的疲倦感和沉重感似乎也减轻,身上轻松了不少。   在青年出来之前,商宇贤闭上了眼睛,背朝着那边,继续睡觉。   参朗解决完出来,擦干了头发,躺到床上时,闻到房间里还残留着那东西的气味。   伸胳膊关灯,客房漆黑一片,爬到床上侧身睡下。   两个男人背靠背。   商宇贤假装睡熟翻身,不动声色地往床边缓缓移动身体,离参朗远了些,过了一会,又挪了挪远。   突然,参朗转过身,手臂伸过来,霸道地将他拖了回来,而后又轻柔地,将他抱在了怀里。   商宇贤闭着眼睛,连动也不敢动一下。   黑夜之中,听到青年轻轻地叹息一声。   天色微白时,参朗口渴,迷迷糊糊想回身去拿床头柜上的水,感到胸口被什么顶着。   借着夜色低头一看,发现商宇贤不知什么时候翻过了身,和自己面对面贴着,他的手臂正抱着自己的腰。   商宇贤的额头顶着他的心口,伸着胳膊搭在他的身上,两人搂着腰勾着腿。   参朗眼中含笑地抱了他一会,忍不住轻喃一声“只有在床上才不那么强势啊”,这么叹息着,索性揽臂抱住商宇贤,两人裹在一起往床边移了一点。   长腿长身用力地往那边伸展,参朗伸长了胳膊,去够桌上的纯净水。   结果,指尖刚碰到水瓶,就掉在了地毯上。   发出一声闷响,淌了一地。   只好无力呼出一口气,想着下床去再拿一瓶水,低头看看怀里熟睡的人,吞了下干疼的喉咙,给他掖了掖被子,抱紧了,重新躺好。   大约是在睡梦中觉察到了有动静,经常失眠到天亮的商先生微微蹙着眉尖,小声地咕哝了一声什么,又沉沉地窝进参朗怀里。   随后,像是受到惊吓般地,他忽然醒了,怔怔地看着暗黑里的青年,整个身子往后躲了躲,翻身背过去,用后脑勺凶了一句:“胡闹!睡觉也不老实,现在几点了?”   还没等参朗回答,就又昏睡了过去。   参朗:“…………”   自己真的想好了?要一个这样的爱人?   顶不顶得住啊?   参朗在黑暗里睁着眼睛,面朝商宇贤,看着他的背影。   他想起,前阵子和明轩夫妻去KTV,身为一名当红大影帝,在豪包里一点正形没有,唱歌跑调不说,还没自知之明,非要“再献歌一首送给大家”的无赖样。   当时大影帝喝了酒,他迷糊糊地唱:   “我能送你回家吗,可能外面要下雨了,   “我能给你个拥抱,像朋友一样可以吗?   “我忍不住从背后抱了一下,   “尺度掌握在不能说想你啊,   “你就当刚认识的绅士,闹了个笑话吧……”   参朗眨了眨眼,忽然再次伸手,把商宇贤捞进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了他。   *   世界上最浪漫的蠢事是什么?   就是在可以和心上人啪啪的距离里,   像个绅士一样紧紧地拥抱他。   并且一句话也不说。   *   这个圣诞节的雪天,商宇贤在生物钟八点准时醒来。   看见男人的睫毛动了动,已经醒了两个小时的参朗终于从这张脸上移开了视线,略带惊慌地连忙闭上了眼睛。   奇怪的是,并没感觉到大叔有什么动静,参朗纳闷地想了想,假装翻身,松开了怀里的人,滚远一点,然后睁开了眼睛。   和商宇贤正注视自己的目光对上了。   参朗极力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早。”   商宇贤神情平静:“嗯,早上好。”   房内尬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参朗:“……那个,昨天……对不起……”   商宇贤紧紧盯他很长一段时间,脑子里像在强迫自己思考一个答案,什么是进退维谷,什么是左右两难,感觉自己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他太年轻了。   最后,生平第一次成了一只没出息的鸵鸟,商宇贤揉着额头,蹙紧了眉:“断片儿了,怎么了?”   参朗:“??????????”   雾草!   大叔断片儿了?   老子折腾了一宿不是白干活了吗?   心里小人儿跪地痛哭,参朗僵着脸:“没,没什么,你这么累了,我还灌你喝酒,心里觉得过意不去,非常抱歉。”   “没事。”商宇贤起身穿衣服,衬衣西装很快一件一件地穿上,扣子一丝不苟地系到脖底,又是一袭矜贵温雅的禁欲模样。   没多久,有人敲门。   小方进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两套高定男士西装,还有小内内的包装礼盒,里外换洗衣服都齐全了。   小方面瘫着脸,对一脸惊讶的参朗点了点头,将其中一套衣服递过去,站得笔直,看向商宇贤:“商总,车在楼下了,早餐在车里用行么,视频会议要开始了。”   “嗯,慕尚留下送他,我现在就回去。”商宇贤说完,回头看向自家小朋友,“有个紧急会议,我先走了。慕尚是给你留的,你记得吃早餐,车上给你准备了,让我的司机送你去花镇,他陪你呆在那,有事就让他去办,后天让他送你回来,行么?”   嘴上这么交代着,人已经抬步往门口走了。   参朗:“??????”   “对了。”   男人在玄关处停住脚步,转过身,又往回走。   商宇贤来到参朗眼前,眼睛贴近他的唇边,轻声说:“圣诞快乐。”   参朗心颤了颤:“嗯,圣诞快乐。”   “注意安全,工作顺利。”   说完脚步匆匆往外走。   商宇贤快步走出酒店大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助理、保镖、私人医生、下属们簇拥围住,七辆私家车停在大门口,精英们行色匆匆,奔驰于城市之间。   参朗站在窗边,失神地看着黑蝙蝠带领一排大辉开走,楼下只留下一辆宾利慕尚。   昨天发生的事就像个幻觉。   他想。   商宇贤坐在其中一辆黑车里,一边快速地翻阅文件,一边对着电脑开视频会议,一如既往的不卸甲,一如既往的永不停歇的秒针生活。   快到恒商的时候,坐在副驾驶小方接到了身后老板发来的一张照片和简单资料。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查,参朗,从小到大,不论大事小事,我都要知道。还有,他长期接触的人,交往过的对象,有没有在外面乱玩过女人,玩男人也算,重要的是:身边所有人的性向。”   小方的面瘫脸有一瞬间石裂:“是!老板,我知道了。”   .....   .....   .....   作者有话要说:  ————————   参朗:“宝贝儿,昨晚舒服吗,我转正了吗?”   商宇贤:“嗯?”   参朗:“就是窝萌不是已经……酱酱酿酿了吗?”   商宇贤:“是么?”   参朗:“小手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啊。”   商宇贤:“我断片儿了。”   参朗:“…………”   参朗:“起开!别碰我!离婚!拔吊无情!你这个白嫖党!”   商宇贤:“呵。”    第24章 (修锁)   他在注视着自己。   细长的眼角泛着红, 美,神秘, 摄人心魄。   只要被那道目光哪怕不经意地扫过, 他就日日焦虑,夜夜失眠, 惶惶不可终日。   袅袅热气中, 他一声不发,抱他出了浴室, 将他放倒在大床上……   放倒……?   “?????雾草?!!”   感到浑身一阵战栗,参朗从美梦中惊醒, 发现自己身处杂货铺的家, 掀开棉被一看, 咬牙低骂了一声。   不祥之物。   这是被一只千年老狐狸精的一个眼神给魇住了啊!   大魅惑术。   稀里糊涂又被动来了一发。   刚才梦里的情节,竟然和昨天浴室play的梦接上了,带着前情提要地接上了……竟然接上了, 这是大长篇连续剧的节奏啊。   妈的,精尽, 药丸。   虚弱地坐在床上,哗哗哗抽出三张面纸擦擦,抹掉额上的细汗, 参朗看向床头桌,只剩下小半袋的牛肉干,果然,睡前不要看小电影、不要吃激素过高的食物比较好。   不禁又回想起梦里的那双眼……   ……   呃。   低头看着自己。   起身冲向卫生间。   周六这天是元旦。   圣诞节那天上午, 参朗及时赶到了花镇。   商超负责人员在路边接人,看见一个超级大帅比从宾利慕尚下来,呆呆地来了句:“呀呀的待遇真好啊。”   参朗嘴甜,能干,性格好,很快和带着他的大姐打好了关系。   大姐人特别好,不愿意让参朗干理货的脏活,直接安排他当了两天呀呀开放专柜的“专属模特”。   青年长腿长身,一身时尚收身的高定西装,在二楼妇女儿童区含笑站台,谈吐亲切,声音温柔,给宝宝们细细讲解呀呀的小玩意,吸引了一群一群的抱娃小姐姐。   “那是呀呀童趣请来的广告代言人?”   “小哥哥抱着小宝宝的样子,好戳人心呀。”   “这么正式,生产商很用心啊,东西应该还不错吧。”   圣诞翌日晚上,呀呀工作群直接炸了!   你说神马?冠军?我手下的参朗拿了冠军?   应经理太自豪了,紧张地等计算结果出来后,果不其然,应雄的大区域,把参朗派往的地方,人口不到八十万的小小花镇,向来销售额垫底的一个普通大型商超,竟然是圣诞节三个大省的销售冠军?这不合理呀!   孟露露身为老总大人,直夸自家小孩优秀能干,“你们看看,看看,上班才两天就得了冠军,这是大家的好榜样呀,老娘的眼光真厉害,捞了个条锦鲤过来!”   就这么嘚瑟了半天,二话不说,直接当着全群员工的面,给参朗小朋友转账了个大红包,说是以老板个人名义奖励的“圣诞节最帅奖”。   和商宇贤分开不到一周,连续做了几天的那种梦,感觉自己就要飞升。   参朗在浴室刷牙,听见手机响。   来显:全宇宙第一吊炸天万紫千红一万年大影帝。   接听起来:“歪,哥。”   明轩有点急躁:“朗朗,快上微博,你又摊上事儿了!”   “啊?又怎么了?”参朗举着牙刷,一头雾水,“我最近上班,一直挺低调的啊。”   明轩的语气严肃了:“赶紧的,电话不好说,你先看,看完来三环店里,我们谈谈。”   “大事?”参朗正色,“嗯,成。”   挂断电话,打开微博的瞬间,配置超好的手机竟然卡顿了两秒,又是@满天飞,一开始眼花缭乱看不明白——   “抱了影帝抱总裁,腿部挂件专业户,软饭吃得自然而然[笑哭]。”   “少他妈阴阳怪气的,说个话就抱腿了?”   “我简直不相信我的眼睛,一向零绯闻的商总竟然下海了吗?”   “啊啊啊啊啊,我死了我死了,表白总裁大大,离婚不要难过。”   “月月第三者什么鬼,交个朋友就是第三者?举报了。”   “真是没话说,交个朋友就是抱腿?说个话就是有一腿?你们脑袋里装的都是腿?我家月月大好青春,那位大总裁贵庚了?对不起,不奉陪,抱走月月!”   “没看@剑桥国际幼儿园的圣诞校庆舞台剧吗,月月需要抱腿?大魔导师,看那脸,看那眼神,看那台风,听说有时尚杂志找上门了,人家想红分分钟,但他不愿意,不是圈里的,不约!默默抱走月月。”   “抱你吗的腿,去球,逮个屁嚼不烂的一群辣鸡,自己爱豆不行事,整天咋咋呼呼,你们就舞吧!我们不约,抱走月月。”   “啊啊啊为什么觉得商总和那个小网红站在一起好般配啊啊啊,什么是被禁止的游戏男人的童话不可掩饰的爱恋啊啊啊啊[图片][图片][图片]”   “啊对视了,商总追上去的吧,看商总的眼神,我的心要碎了啊啊啊啊啊啊。”   “一年一天一眨眼,一分一秒一瞬间。”   “那个,打扰一下,你们怕是对商总有什么误解。”   “呵呵呵,拉黄瓜的,懒的举报了,商总肯定要出手了。”   “报告:隔壁有一批参商CP饭正在炒炒。”   “动如参与商,至于怎么‘动’,隔壁在研究体位……”   “请看右边,@良月在上”   “哈哈哈哈哈!!!亮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原来早已不是秘密了吗?”   “雾草雾草,这么快就上了热搜?”   “毕竟我们月月是大火体质,一个月一小火,三个月一大火,多好呀,如果商总真的是月月的好基友,这次也跟着月月火一把呗,接地气,亲民,好赚钱,国民总裁?@商宇贤V”   “啊啊啊自己嗑自己的,不要打扰蒸煮。”   “点赞,我们月月火过。”   “打扰了,我就是问问:那个参参小哥哥是谁啊,真的挺好看的……”   “私我,加粉丝群,我们火过。”   以上,大致是这些内容,再多就看不懂了。   “动”如参与商???   什么怎么动,什么体位,良月在上?   这都什么鬼?   好好的一首诗,虐了我千百遍的诗,怎么突然就污了?   动如参与商。   参朗:“…………”   太污了。   人物、动作,跃然纸上。   细思极恐。   下次再回想起来,还怎么45度仰望天空泪流满面,只想嘿嘿嘿嘿嘿。   这群小浪蹄子啊。   参朗又爱又恨地咬牙,笑容一点点地收了,脸色越来越差,直到看到那则新闻——   【五月大菠萝V:世纪恒商CEO离婚成定局,感情破裂另有内幕,实则第三者插足?据悉……[图片][图片][图片]】   第一张图片是商宇贤和前妻的街拍,两人一前一后下车,商总抱着小孩,前妻走在身边,小孩脸上打了码。网友:一家三口多好呀。   第二张图片是前妻一个人坐在咖啡厅里,望向窗外。网友:看上去悲伤而又无奈。   第三张图片是在剑桥国际幼儿园小剧场后台,商宇贤从背后追上青年,牵住他的手腕,脸上的表情是……焦急、难过、欲言又止,说不清楚,眼中还稍带了点宠溺。网友:看那眼神,看那表情,雾草雾草,妥妥有一腿!   紧接着,就有人转发了当天参加校庆活动的家长拍摄的照片。   参朗一身大魔导师黑袍,如同被扰了清梦的帝王,从高高的玉阶上下来,舞美设计太好,整体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场时尚大秀。   主要是青年颜值太高了,还是一位说透明不透明的小网红,如果是个相貌普通的老大哥,和商总说说话,其实也没什么料可爆。   于是微博就炸了。   不多说了,以前撕过的逼捡起来重新撕一遍,饭圈专业术语堪比文言文。   其实,对于这些莫须有的绯闻,平时参朗笑笑就过,此时他浑身发抖,手里的牙刷也掉在桌上,满眼看的都是——“世纪恒商CEO”。   退出微博,祭出度娘。   商宇贤,xx年毕业于美国常春藤某大学,世纪恒商执行总裁、股东、法定代表人。   参朗大脑里一片空白:“……”   电话突然响了,险些掉到地上。   来显:大叔。   世纪恒商,商总,总裁?   因为还没搞清楚情况,吓得本能地一下按了拒接。   参朗:“……”   失误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有问题问度娘。   于是又查了一会手机,恨不得把商宇贤祖宗十八代从屏幕里抠出来。   想起在恒商大卖场说过的话。   自己还调侃过“大总裁”什么的。   想起当时商宇贤一脸欲骂还休……   现在想想……   原来如此。   商宇贤竟然是世纪恒商的总裁,参朗之前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还以为他是金融行业的,比如哪个证券公司的大操盘手之类。   还想着什么时候让他推荐个股票呢。   什么隐瞒身份,或是被恒商淘汰过,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毕竟参朗从没问过商宇贤关于工作的事,对方也曾间接告诉了他经济状况,还开玩笑说要养着他。   即便如此,参朗也始终没有详细过问。   一来,参朗潜意识里,在工作方面有点自卑,不愿意多谈;二来,总是问商宇贤干什么的、在哪工作之类,就像探听隐私,想知道他有多少钱似的。这些事,如果对方想说,自然主动就说了。   心里喜欢他,不在乎别个。   就算商宇贤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个普通职工,参朗也会喜欢他。   整理好思绪,想明白了,心里才算是放下。   紧张感还是有点,但能克服。   此时,看着百科的资料和照片,想起梦里的那双眼睛,参朗满脑袋想的都是:自己竟然爱上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而且差点上了他?   参朗浑身抖了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想膜拜一下那夜作乱的小手。   手指一张开,手机“啪嗒”掉在地板上。   然后就响了。   心慌意乱,看也没看,以为又是大叔,直接按指纹接听了。   参朗:“歪?”   “朗哥。”   参朗:“……”   手机撤离耳朵,盯着手机屏幕,来显:许睿。   良久,参朗一边听电话,一边往浴室走:“嗯,你说。”   许睿:“朗哥,你的声音怎么不太对?”   参朗:“刷牙。”   许睿:“我给你扣扣留言,怎么没回复?”   参朗漱口:“嗯,很长时间没上扣了。”   许睿:“为什么?”   参朗:“上扣扣干什么?看看陌生人消息:你好,你在哪,小哥哥约嘛?还是看看一百年不说话的好友签名上写:下雪了,很阴霾,今天心情很压抑?搞得自己好像打开了太平间主页了似的。”   许睿:“…………”   听筒里静了一会,参朗将牙刷放好,毛巾擦擦嘴:“什么事?”   许睿小声:“没什么,哦,你看微博了么?”   参朗:“看了。”   “今天的也看过了?”许睿顿了顿:“那个……怎么回事?”   参朗:“什么怎么回事?”   许睿:“你和商,商总。”   参朗顿了顿,想起那人,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小声:“……没什么。”   许睿太了解参朗了,这绝不是“没什么”的口气,“哦,你在哪呢,等会……”   心里想着商宇贤,参朗心慌意乱:“不行,等会去三环找明哥,今天没空。”   “哦……”许睿叹了口气,“我这边戏份拍完了,改天请你吃个饭。”   参朗揉了揉眼睛:“改天吧,挂了。”   说完,不等道别,就按断了通话。   参朗把早午饭一起做完,菜色很丰盛,祖孙俩相对吃饭,和外公打了个招呼,就开上大白往三环去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听筒里传来嘟嘟声,许睿拿开手机,望向别墅窗外的天气。   回到卧室,身旁的男人支撑起身,翻身压住,欲搂住他,许睿哼唧着说累,厉威扬不理,连润滑和前戏也没有,横冲直撞挺进去,一大早干了个通透。   事办完,许睿起身,披上浴袍下床,腿抖得走不了路,险些摔倒,扶着墙往浴室走。   昨天,许睿从剧组回来,和厉威扬一起吃饭,两人又喝了红酒,两人再次回到了这幢别墅。许睿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趁厉威扬酒醉,攀到他的身上,让他睁开眼睛,在厉威扬的耳边一遍遍低喃:   “我想你了。”   “我真的想你。”   然后像是故意弄疼自己,厉威扬哪里抵得住,只能用力捉住许睿瘦削的肩,任这个小妖精在身上撒野。   参朗。   我想你了。   此时,记忆一点一滴地浮现,许睿脸色苍白,胃痛难忍,昨天光顾着灌醉自己,根本没怎么吃过东西。忍着身上的不适,他艰难地下楼去厨房,发现别墅里什么吃的也没有。   别墅不是常住的,冰箱里清空了,什么也没有。   厉威扬竟然接了个电话,急慌慌穿上衣服就出去了,连问也不问他一声“需不需要什么”。   许睿捂住胃,眼前发黑,糟了,犯胃病了。   想吃饭。   不挑,能填饱肚子就好。   想起那个从没让他饿过的男人,七年恋情,五年同居,顿顿丰盛,营养丰富,连一顿剩饭或凉饭也没给他吃过。   参朗。   那个每次都唠唠叨叨没玩没了,说他不爱惜自己,从没让他受过伤,做完之后抱他去浴室的男人。   参朗。   那个在厨房里长腿长身,好看得让人心生嫉妒,转过头温柔地对他说“给你吃顿好的”的男人。   参朗。   许睿站在淋浴底下,浑身的淤青已经发紫,散了架似的累,身下微微疼痛,每走一步也觉得难捱。   “朗哥……”   许睿捂住脸,虚脱地蹲下身,笑自己的人生太荒谬。   *   大影帝经营的红酒庄里。   贵宾接待室,明轩夫妻二人坐在参朗的对面,大眼瞪小眼,看着弟弟唉声叹气地躺在沙发里,整个人都丧丧的。   明轩也比较纠结,本打算元旦一过,就去调查一下参朗心上人的来历,结果今早一看微博,简直吓尿。   商宇贤,圈内有点地位的,谁个不知道?   虽然商总不是娱乐圈的,但他是伯乐啊,大投资商啊,不论是恒商还是他个人,这两年投资的几部影视剧都大爆了。   明轩之前有一部电影,拿了第一个影帝的那个,就是商宇贤以个人名义投资给一个刚出狱的导演,坐牢的原因是殴打了另一个导演。商宇贤投进去2亿多,说要助他东山再起,多少人在背地里把这事当成笑话,觉得那导演没戏,也没人愿意演。   后来那位导演找到了明轩,本来他也有点犹豫,毕竟是第一部 正式担当主演的电影,明轩怕弄不好会扑街,网上就会有人叫自己票房D药。   明轩夫妻拿不定注意,找参朗帮忙参谋,参朗看完了小说原着,建议他出演男主角,明轩二话不说,听弟弟的!   最后,那部电影卖了26个亿,明轩一举拿下当年影帝。   商宇贤还有一点好,被业界津津乐道,就是他从不对剧组、导演指手画脚,从不塞演员带资进组,什么也不管,只管掏钱,前提是只要他看上的,觉得有戏的,钱是要多少给多少,简直是投资圈的业界良心。   嗯,很好。   年近四十岁带着女儿过日子的直男离婚大叔。   是商宇贤。   嗬嗬。   自家弟弟的眼光……   参朗无力地坐起身,丧丧的:“大哥,你脸这么难看,被猫啃了吗?”   明轩憋了一上午,一下就火了,“谁被猫啃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这么粗俗?你是喜欢商宇贤的人啊,所以你要有点品位,说话能不能甜一点,能不能积极可爱一点,那样才能讨他的喜!”   参朗:“呃……哥,你的脸被喵星人啃了喵?”   明轩夫妻:“…………”   三人围坐在茶几边,准备开家庭会议。   明轩叹了口气:“老弟,你不是一直自诩未来精英吗,想出什么好办法了吗?”   参朗绝望地说:“不,我根本就不聪明,也不是精英,我只是那个精英团体的边角余料,也就是残次品,只是一个废材团体。”   明轩点点头:“太好了,我要把这句话写在微博上,争取获得年度最有自知之明的蠢话前十名。”   参朗:“……”   然后,就在参朗绘声绘色的讲述下,影帝夫妻得知了平安夜二人发生的事,连酱酱酿酿也稍带而过地讲出来了。   说完之后,参朗面红耳赤,明嫂嫂激动地直搓手,明轩则是张口结舌。   参朗灰心无力,就快堆成一滩泥,“他断片儿了,把我表白的事全忘了,完了,没戏了……”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先说话的是明嫂嫂。   明嫂嫂:“朗朗,如果是我,一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醉鬼说的话,我不会相信,就算他说得天花乱坠,说爱我爱到骨头里,我也不会相信。”   明轩直抓头:“妈的,蠢弟弟,让你去表白,你居然喝酒,这么大的事,你醉醺醺的,有没有一点责任心,会给人留下不靠谱的印象!”   参朗:“……我说的是……酒后吐真言啊。”   明轩:“谁知道你是不是酒后胡言乱语?是不是气氛太好所以一时冲昏头脑?何况他还比你年长,比你理智,不能跟你一起疯。”   明嫂嫂垂眼寻思着,又把他们的经过想了一遍:“你真的觉得,他断片儿了?”   参朗眨眨眼:“他说的啊。”   明嫂嫂露出神秘的笑:“也许没有,只是他没办法面对自己的内心呢,他以前不喜欢男人吧?”   参朗:“那他为什么要假装失忆,不给我一个痛快啊?”   明嫂嫂:“痛快?给你一个回答?你想让他立刻就答应你,和你过一辈子,你觉得可能吗?”   参朗:“……”   明嫂嫂:“或者说,你想让他马上拒绝你,你就解脱了?”   参朗:“不不不,不想被拒绝。”   明轩嗤笑:“说到底,你就是想让他立刻答应你,然后和你上个床吧?你只是想上他,根本没想和他过一辈子?只是想和他当个炮友?你个渣渣,如果真的是这样,当大哥的我第一个揍你!”   参朗怒了:“我想了啊,以后种种我都考虑了!”   明轩:“那就是了啊,你考虑了多久?至少三五天吧?你想让他考虑一晚上,就决定和你过一辈子?一晚上只够考虑要不要成为炮友,不够考虑要不要成为夫妻……呃,夫夫。”   桃花眼儿一弯:“等等,你们是说,他正在考虑?”   明轩夫妻二人一齐眯了眯眼笑了。   明嫂嫂温柔地拍了拍参朗的手背:“弟弟,我觉得,事实上,你们已经两情相悦了。”   参朗顿时激动:“真的?为什么他不同意?”   “因为需要考虑啊,对你来说,他考虑得越多、越久,越好,”明嫂嫂抒情地说,“因为,我觉得,那个男人想和你在一起,不是一朝一夕,而是跪拜天地。”   不是一朝一夕,而是跪拜天地。   参朗:“……”   心脏怦怦直跳。   参朗:“真的?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对我说,他需要考虑一段时间?”   明轩伸手打了一下参朗的后脑勺:“考虑个屁啊,商人本色,他分分钟上千万,在商人的脑子里,每一分钟的时间都是宝贵的,凭什么让别人耽误青春等着自己慢慢考虑?我觉得,谈生意的时候,如果有人跟商宇贤说‘给我时间考虑考虑’,他肯定二话不说起身就走。“   参朗有点懵逼。   明轩恨铁不成钢:“唉,再过几年,我肯定会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婆开心吗?像你这样的笨蛋,你老婆怎么可能开心呢。”   参朗:“…………”   明嫂嫂语重心长地说:“小朗,你一直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考虑问题,比如,他太优秀了,你追不上他,配不上他之类的……   “但是,你有没有站在他的立场上考虑问题呢?比如,你这么年轻,他比你老了十二岁,你三十岁的时候,他四十二岁,如果七年之痒呢,就像你之前的那段感情,到时候痒的不是许睿,是你呢?   “你最能体会被抛弃的心情吧?如果七年后,你三十二岁离开了他,跑去和女人结婚了,四十五岁的他该怎么办才好?这些,他难道不会考虑、不会害怕吗?   “他不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不会一时头脑发热就同意一场恋情,他已经过了恋爱的年纪,他需要的是靠谱的婚姻,稳定的家庭,终身的伴侣,生死相依的爱人,不是小朋友处对象。”   明嫂嫂说完这些之后,给参朗一段时间思考。   参朗只觉得:女人,好腻害。   女人分析感情方面的事,都这么清楚明白?   然后她总结了一句:“小朗,我觉得,你应该在不喝酒、头脑清醒的时候,再找他开诚布公地谈谈,站在他的立场上,给他一点信心。每个人都有软弱的地方,他虽然事业有成,内心强大,但他也是人啊,他可能从没有过这种自卑心理,他会想,你太年轻了,他太老了,你让他有了这种自卑,你让他没有安全感,没有自信心——   “这种自卑心理越强烈,他就会躲得越远,越逃避,也就说明他越重视你。或许现在已经对你有好感,只是自己没想明白,也不敢去想男人和男人,他不是gay,还搞不清楚对你的这种感情,毕竟他追了火车啊!”   明轩骄傲地看着口才了得的老婆,摸摸她的小腰,附和地说:“对,自信,安全感,责任,稳定的家庭,这些东西,恰恰都应该是你给他的,你给他什么了?他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你要给他信心,告诉他,让他相信你,觉得你靠谱,不会重蹈覆辙。”   明嫂嫂笑了笑:“小朗,你知道什么话从男人的嘴里说出来,最让人吃不消吗?”   参朗呆了呆:“我把你的肚子搞大了?”   明轩夫妻捂脸:“……不,不是,换一个。”   参朗想了想:“我又把你的肚子搞大了?”   明轩夫妻:“…………”   不出所料地挨了个爆栗。   明嫂嫂简直要秃头:“承诺啊,承诺!蠢弟,你要给他承诺,山盟海誓,爱的承诺!”   参朗抱着脑袋想了一会,觉得大哥大嫂举的栗子很有道理,说商宇贤可能也爱上了自己,他竟然有点相信了,“这么说,是我犯蠢了?”   明嫂嫂:“犯不犯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犯蠢之后,你有没有及时承担,并扭转局面。”   想起上午的时候,挂断了商宇贤的一通电话,一直没敢打回去,一想到他是恒商总裁就心惊胆战。   挂了他的电话,商宇贤该有多委屈、多伤心?   参朗有点迷茫:“但他说断片儿了,可能他还没想明白,那我以后怎么办?”   明嫂嫂抿着唇,露出一瞬间的姨母笑:   商大总裁,你的这点儿宫心计,斗得过女人?   明嫂嫂温柔一笑:“什么怎么办?该干嘛干嘛,就当他已经答应了,他想他的,你干你的,该撩就撩,该骚就骚,他早晚吃不消,忍不住想要。”   两个男人:“…………”   看这最强骚操作!!!!   参朗本就是乐天派,和明家夫妻的一次谈话,让他醍醐灌顶,霍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血槽一瞬间爆满,满满的勇气和正能量。   掏出手机拨电话,通了:“歪,大叔?”   商宇贤:“嗯,我上午打给你了,其实微博……”   参朗小声:“我知道了,今天周六,你在哪呢,我要找你谈谈,必须谈谈。”   “在外面吃饭,”商宇贤想了想,“家附近的御宴楼,你过来吧。”   “我去……你和朋友,不好吧……”参朗犹豫。   商宇贤:“本来就打算找你一起来的。”   二人确定了地址和雅间,电话挂断。   参朗急急拉开房门:“我去找他,哥哥嫂嫂,午饭不吃了,下午回来!”   “天太冷了,把你哥的羽绒大衣穿上,”明嫂嫂拿着衣服追去,“别忘了给人家一个爱的承诺啊。”   参朗又套了件大衣:“知道了!”   说完就跑了。   明轩夫妻对视一眼,笑着摇摇头,都觉得这次弟弟有戏,也许能成,好事将近啊。   *   佛跳墙御宴楼,修建在湖畔上的老字号港式茶餐厅,参朗在三楼约定的贵宾雅间敲了敲,刚推开门就愣住。   桌上的菜上齐了。   商宇贤和他的前妻谢雅琴,二人相对而坐,男人一袭西装革履,女人一身珠光宝气,这个场面有毒。   本以为是单独约会。   有那么一瞬间,参朗脸色变了又变。   商宇贤,你过分了。   桃花眼儿模糊了一下,心里默念一百遍:   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   伸手不打笑脸人。   忍。   忍。   忍。   商宇贤侧头看过来,抬起手:“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参朗不睬他,走到桌边,对谢雅琴笑了笑:“商太太,久仰。”   “参先生,您好。”谢雅琴端庄有礼,“不过,现在我可以拥有自己的姓氏了,我叫谢雅琴,不叫商太太。”   桃花眼儿一弯:“见到您很高兴。”   “行了,过来坐。”   你才没有高兴呢,场面话倒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商宇贤看了一眼他,自然而然地起身给对方拖开椅子,让他让他的小朋友坐在身边。   谢雅琴坐在二人对面。   谢雅琴先开话题:“参先生果然像微博上说的,很帅气呀。”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这事你解决吧。”   “真是的,我就是在咖啡厅等路易斯,结果被拍了,”谢雅琴看向参朗,“把你也拖进绯闻当中……”   参朗勾了勾唇角:“没关系。”   谢雅琴笑眯眯地喝了一口汤:“这么说,你们两个的绯闻是假的啰?”   “谢女士,你也说是绯闻了,”参朗心脏狂跳,“难道,这世上有‘真的’绯闻?”   “哈哈哈哈,你说的对,我就不喜欢那些条条框框!”   两个人你来我往,看起来相聊甚欢。   商宇贤垂眸给参朗夹菜,忽然感觉到,桌下自己的手指,被参朗缓缓地握住。   那力道让他不禁一抖。   他的小朋友生气了。   这时,谢雅琴与商宇贤对视而笑,这么评价她初见的小男人:   “参朗比想象中成熟。”   商宇贤:“他很调皮,最不听话就是他。”   参朗愣了愣。   完全没料到,会从商宇贤的口中听到这样的抱怨。这与他平时或淡漠或雷厉风行的口吻不同,明明是在埋怨和责怪,脸上却没有丝毫不悦的表情,声音也听来也很柔和。   “不听话?”   谢雅琴抬起头,故作有趣地问,眼睛却深深审读着商宇贤的表情。   商宇贤:“嗯,任性。”   谢雅琴微微低垂着头,以缓和的口气低喃着:“是男孩子的桀骜不驯吧,早晚都会长大的。”   商宇贤唇角带笑,眼角瞟了一眼身边的人:“我倒希望,参朗一直是参朗,不要长大比较好。”   谢雅琴愣了愣,盯着商宇贤看了一会,又问参朗:“参先生,您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参朗在桌下捉弄着商宇贤的手指,大剌剌地说:“销售员。”   谢雅琴挑眉:“恒商?”   参朗哼笑:“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有趣。”她看向商宇贤,又看了看参朗,“你将来有什么打算?”   参朗心脏突突直跳,脸色不太好:“市井小民能有什么打算?”   谢雅琴笑了笑,盛了碗甜汤,递在参朗的眼底:“失礼了。”   参朗看着汤水里晃动的食物,将碗接过来,“谢谢,那我就以汤带酒,祝您和商先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商宇贤:“胡闹。”   谢雅琴一脸愁容地看了看两人:“我们已经离婚啦,就不要打趣这个了,不如有时间——我请你来龙庭的家……做客?”   这是什么意思?   参朗看了她一眼,强忍着咬咬牙,低头给商宇贤夹菜:“不劳烦您请,已经去过了。”   谢雅琴抿了抿嘴:“……”   那两人把天聊死了,商宇贤也不做声,悄悄垂了眼。桌下,参朗的手指正缠绕自己的,他试图挣脱他的动作,他却再次对他用力。   商宇贤微微皱了眉,暗地里与参朗的眼光触碰,“胡闹,”他蠕动嘴唇,暗骂他稚气,心想摆脱他,手心却不受控地感到发烫,连忙找话题。   商宇贤皱着眉:“外套脱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多?”   参朗的指尖在他的掌纹上轻划,目光戏谑地扫过谢雅琴,又看向商宇贤的脸:“这不正是你安排的么?我现在正在战场上,士兵是不会拖下战袍的。”   商宇贤:“……”   谢雅琴:“……”   商宇贤捏紧了手指,小声:“为什么穿两件大衣,今天这么冷?”   参朗揉弄他饱润的指肚,紧紧一捏,忽然又松了手,桃花眼儿含笑,忽然侧身倾下,附在商宇贤的耳底,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小小声:“跟带两个套套一个道理,我怕动作太大,另一个坏掉啊。”   商宇贤:“…………”   参朗笑脸一收,突然站起身:“抱歉,我去卫生间。”   说完起身就开门出去了。   商宇贤怔了怔,低垂着头,看着自己被捉弄的手指,又望向他远离的高挑背影。   谢雅琴有点呆,看着房门回过神,调笑道:“没想到,你主动约我吃饭,要给我介绍的人,是一个男孩子。”   商宇贤眼神温柔:“我觉得有必要。”   谢雅琴注视他:“现在,可以正式介绍一下了?”   商宇贤直视她:“参朗,我的爱人,将会是糖糖的另一个爸爸,希望你能放心把糖糖交给他。”   谢雅琴愣住。   捕捉到对方眼底深处闪过的一丝柔软。   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见前夫露出这种宠溺的眼神。   而且是个男人。   两人对视了足有一分钟。   谢雅琴点点头:“我和糖糖相处的那天,糖糖几乎每隔10秒就会对我提起他,确实很喜欢这个小爸爸,你们好好相处。”   商宇贤紧了紧桌底的手指:“我去看看他,可能……不太高兴……”   谢雅琴哈哈笑:“吃醋了吧?”   商宇贤起身,眼角扫她一眼:“你故意激怒他。”   “谁叫他cute呢,而且这么帅,性格也很好,行了,快去找他吧,我也要走了,明天的飞机。”谢雅琴也起身,垂眼摸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商宇贤,这么多年,谢谢你,以后,辛苦你了。”   商宇贤没回头:“祝你幸福。”   *   从洗手间出来,迷宫般的走廊里,忽然记不清回往雅间的路。   连包厢名字也记不得。   绕了几绕,失忆地站在原地,决定找服务生带路。   突然看见转弯处的商宇贤。   参朗在他的身后迎上去。   商宇贤去卫生间找人,没找到,又在走廊里转了一圈。   刚停下脚步,想找个服务生问问,感觉到男人的气息从身后涌来,   两只灼烫的掌心仿佛烙铁,箍紧了他的腰!   “……参朗?”   话音刚落,炙热的唇息擦过耳底,身体不知怎地一转,双脚几乎离地,被带进旁边的空雅间。   房门“咣”地一声拉合。   力道异常的大,商宇贤的腰吃痛,一下子撞在红木方桌,又顺势滑躺在餐桌上。   参朗将他按在餐桌上,俯身倾下,劲腰逼近,狠狠掳住了商宇贤的嘴唇,舌尖卷进去,一阵攻城略地。   愤怒的强吻中,他要推开他,但却完全使不上力。   青年稍使力,将整个人抱起,任何挣扎都是徒劳,只能惹来愈发狂肆的掠夺。   商宇贤有点晕眩,他感到身上生疼,浑身虚脱,像遭受了一场狂风暴雨的洗劫。   听见外面走廊的脚步声,他低声:“参朗,够了。”   桃花眼儿蕴满波光,“嗯。”   男人凝视他精致的脸,“下去。”   “我认输。”   极小的气声,青年低喘着,眼睛失焦地逼近他的眼睛,嘴唇覆盖在他的唇上。   “商宇贤,别试探我,我难受。”   商宇贤看着那双蕴藏了哀求的桃花眼儿,轻轻推了推他,起身站在地上,整理凌乱的衣领,感觉身体没什么异常,拿开青年执住的手腕。   商宇贤垂着眸,低声说:“不是试探,你们应该见个面,哪怕是为了糖糖。”   参朗纳闷:“糖糖?怎么了?”   商宇贤抬眼凝视他一会,转身往门口走:“我下午有个会,一会你去哪?”   “三环明哥的酒庄,哦,就是那个拍戏的,”参朗跟上他的脚步,两个人站在包间门口,“你什么时候有空,我想找你谈谈。”   又多了个娱乐圈的朋友?   什么朋友?   男朋友女朋友?   明哥,叫得可倒亲。   商宇贤想了想:“三环有个餐厅,我一会把地址发给你,晚上六点,见面谈吧。”   参朗雀跃:“约会?”   商宇贤注视他,“我给你一个回答。”   说完笑了笑,转身开门出去了。   参朗愣在原地。   余光之中,看不清商宇贤的背影。   不会吧,按照明嫂嫂的推断,他还要考虑一段时间,这么快就有答案了?   刚才和他前妻见面,因为闹了情绪,表现得很幼稚,他会不会生气?   参朗有点慌,感觉非常不好,这是要被拒绝的节奏?   ……   ……   ……   作者有话要说:  最强骚操作——   从现在开始,   你想你的,   我干我的。   ……   第25章   佛跳墙御宴楼门口, 参朗目送男人驾车离去,回到明轩夫妻住处。   因为只顾着忍住愤怒, 在那种有毒的气氛下没吃饱, 所以明嫂嫂给兄弟二人准备了一顿大餐,还拿了一瓶不错的红酒。   三人围在餐桌开饭, 听参朗讲述了刚才见面发生的事。   一听自家蠢弟弟说, “为了小糖糖,所以商总安排他和前妻见了个面”, 并且,谢雅琴还表示, 邀请他去龙庭的家“做客”。   完全不怕对方做了客之后再做点别的什么?   狂嗜宫斗二十年的明嫂嫂, 刚听弟弟讲完, 不禁呼吸急促,两眼放光,满面通红, 捂住小心脏,激动得指尖发抖, 整个人花枝乱颤,脸上露出的姨母笑再也掩饰不了,只想起身转几个圈儿之后原地爆炸。   艾玛!艾玛呀!撒花!   这岂不是权利变更、凤印交接、登基仪式?   险些用大宫女的语气来上一句:“恭喜小主, 您这是上位了啊,皇后娘娘。”   看参朗一脸懵逼、紧张、担心被拒绝的表情,明嫂嫂暗笑,看来蠢弟弟自己心里一点数也没有啊, 这么傻白甜,以后几十年,怎么和那只千年老狐狸斗法哦。   天快黑的时候,参朗从大影帝夫妻的酒庄出来,去斜对面的风擎大厦的地下停车场取车,打算按照微信上商宇贤给出的地址,去找那家“二人约会”的餐厅。   *   厉威扬接到商宇贤的电话,就从床上爬起来,扔下许睿,穿上衣服就离开了别墅。   风擎旗下的射击俱乐部里,厉威扬坐在一楼大堂的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了一下午,才看见商宇贤进了门。   刚开完国际会议的商总,脸色十分不好,看起来像是大动了肝火,身后是他的第一秘书兼保镖的方特助,带着六名黑西服保镖。   十五年了,商宇贤的对手中,多少人遭遇了牢狱之灾,被他弄进牢里的经济犯、诈骗犯、逃税犯太多了,破产的对手不计其数,之前说了“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现在出狱的有不少,敢搞事情的肯定也有。   这些保镖就是商老爷子夫妻俩给儿子准备的,商宇贤是两个老人的老来子,老两口已经快七十岁了,脑子里还是那些老派作风,和谐社会是和谐社会,但再好的雕梁也难保没有蛀虫,防人之心不可无。   跟古代的影卫似的,这些好小伙子,都是老爷子养在身边的孤儿,从小精挑细选培养出来的,都当过兵,身手好,学历高,特助小方就是其中翘楚。   商宇贤走进风擎大厦的旋转门,手上拿着一摞厚厚的资料,是小方在车里交给他的调查内容——   参朗的家庭情况,学业工作情况,从小到大发生的大小事,长期接触的朋友,比如明轩夫妻和幼儿园的园长婆婆和老师,以及生活习惯,从没玩过女人,也没玩过男人,除了大学期间和同学去过几次KTV,就是和影帝夫妇一起玩。   交往过的对象,只有许睿一个恋人。   性别:男。   商宇贤怔了怔,这个男人,他认识。   上次接机,在厉威扬身边的歌手,现在是厉威扬的一个情儿。   虽然厉威扬从没坦白过他是个双性恋,但身边朋友的什么事能瞒过商宇贤?   七年恋情,五年同居,大学同学,已经分手。   这就对上了,上次参朗发酒疯,他连夜飙车去五环,劈腿的就是这个人,竟然不是女朋友,而是男朋友?   商宇贤的脸阴沉得十分吓人,眼睛一目十行看着文件,直到厉威扬迎上前,才将档案纸袋递给小方。   商宇贤出现,十五楼在一刻钟内清客,保镖六兄弟守在商宇贤的射击室外,小方因为要汇报工作,就跟老板进去了。   几乎所有人都发现了——   老板心情不快。   不知被什么人惹火了,或者似乎相当心燥,并且烦恼。   凭厉威扬对他的了解,商宇贤只有要做什么重要决定的时候,才会来俱乐部玩火。   这个决定,重要的程度大多可以用子弹来体现,这一次,商宇贤一共用5.6mm口径国产家伙开了50弹,拉杆式气步50发,左轮实弹24发……   最后,商宇贤从厉威扬的手中接来了金色沙漠之鹰。   商宇贤侧头看他:“热身差不多了。”   身为对方十三年的陪练,商宇贤出国的那段期间,断断续续的,两人一直没能好好切磋。尽管如此,厉威扬还是不太愿意,他一下握住商宇贤的手腕。   究竟什么事让他这么烦恼?   再这么下去,要把手毁了。   厉威扬推了推他的金丝眼镜,担忧地检查商宇贤右手发裂的虎口。   “底下一堆堆的破五四是不是该换了,昨天弄了两个小东西,隐蔽性好,后坐力小,我们玩玩?”   厉威扬说着,拿起放在射击台上两把袖珍小玩意,塞进商宇贤手里一把,笑着说:   “我俩用这个决胜负,如果你输了,今天就玩到这里,回家洗洗睡吧?”   “胜负?”商宇贤垂眸,看着手里的迷你小美人,简直像女人的小玩具。   这时候,预定的两个人质靶,已经移动到两个男人的10米处,他们的目标是藏在人质身后的歹徒,只露出大半个脑袋和上半身。   两把小玩意放进身上的皮套里,商宇贤和厉威扬一样穿着西装,两人同时背朝着人质靶,匍匐的姿势趴在地上,给小方示意可以开始了。   小方点头。   几秒后,“啪”地一声,拍了下巴掌。   厉威扬以最快的速度支撑起来,跳起,转身,上前,从皮套里拔出了G26,三秒内,对人质身后的歹徒开了一发,歹徒的头部出现了一个弹洞。   中了!   厉威扬的脸上浮起笑容,侧头一看,脸色一僵。   这才发现,商宇贤在起身时就开了第一发,转身时开了第二发,站稳后开了第三发,此时,他用第四发把一名歹徒的脑袋打烂了。   砰砰砰——   之后连上身也烂了,但商宇贤仍然没有停手的征兆。   厉威扬举着G26呆住。   注视着商宇贤的脸,他看见对方的眼角泛出了一丝血红,像一只白色猛虎,直到一梭子全部打光,将敌人的脸打烂,他仍在扣动扳机。   谁见过一向沉稳霸气,城府极深的商总,这么闹心过?   梭子里咔咔作响很久,商宇贤这才回过神,他笑了笑,一挥手臂甩飞了G26,转身往射击室的门口走。   背后甩飞的G26,不偏不倚,一下砸在了歹徒被打烂的脸上,脑袋裂开,掉了。   厉威扬:“……”   “那把小玩意我要了,”商宇贤回头笑,“给我个仿真小模型,带回家逗孩子玩。”   厉威扬:“……”   厉威扬吞了吞喉咙,摘掉耳麦,人质靶已经移到近前,商宇贤的人质竟然完好无损,完美获救,身后的歹徒只剩下了腿。   厉威扬吩咐手下拿模型,跟上他:“等会你去哪,晚上在哪吃?”   商宇贤垂着眼,小声说:“有个重要的约会。”   厉威扬愣了愣,从小到大,好像只听商宇贤说“有个应酬”,这还是第一次只听他说“有个约会”,而且是“重要的约会”。   天快黑的时候,一行人从风擎大厦的射击俱乐部出来。   搭乘贵宾专用电梯下楼,小方带着黑衣六兄弟跟在二人身后。   电梯里,小方面瘫着脸,汇报这次的射击成绩:“25米5.6mm口径:10环42发,9环8发。10米德国步:10环43发,9环7发。10米反曲弓:黄区20支……”   直到一群人走出电梯,来到一楼金碧辉煌的大堂。   就快到旋转大门口。   小方正说着,商宇贤突然停步,站在大堂里。   正前方是隔绝户外的一面墙的落地玻璃。   商宇贤正看着落地窗外,英俊的面容上浮着寒霜。   毫无预兆地,他突然侧身移步,从小方的西服里怀兜里,抽出了那把G26小模型,瞄准了窗外的一个瘦得惊人的男人。   与此同时,在商宇贤行动的第一时间,黑西服六兄弟同时把手放在衣兜里,露出警惕表情,将商宇贤护在了中央。   黑衣保镖们条件反射,护驾的护驾,抄家伙的抄家伙,并习惯性地将老板里一层外一层围起,只露出他预备射击的一点点空隙。   但这是个模型。   就算是真的,他也没那个打算。   所有人都朝同一方向看去,以为对手有行动了,估计不是来报复的,就是来搞暗杀的。   可是,窗外只有两个没杀气的男人。   不是搞人体Z弹的男人,不是来行刺老板的男人,而是一个很瘦的男人,扑进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众人:“??????????”   厉威扬也有点愣住,因为他认出了那个极其消瘦的男人是许睿。   那个小妖精,不是应该养在自己的别墅里吗?   怎么跑到外面来和男人拉拉扯扯了?   隔着一面墙的落地玻璃,商宇贤正用一把G26瞄向他们……   落地玻璃的那一边,路灯下,男人的年纪大概二十五六岁,瘦,极致的瘦,时尚打扮,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大步往前走的另一个男人。   随着两个男人的动作,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翻涌着澎湃的红潮。   于是,商宇贤的整个世界凝滞了。   *   参朗从明轩的酒庄出来,去对面的风擎地下车场取车,刚过了个马路,走到胡同的时候。   “朗哥。”   许睿从一辆路虎车窗探出头。   参朗闻声转身,不禁愣了愣,“这么巧。”   许睿买了车?   路虎。   参朗垂眼苦笑了下。   记得五年前,许睿就爱疯了路虎,说将来能攒住钱了,一定要买一辆开。   许睿盯着参朗的脸,“不巧,上午打电话,你说你来明哥这。”   参朗闻言愣了愣:“你有事找我?”   许睿摇摇头:“就是看看你,最近怎么样,朗哥,你去哪,我送你?”   “不用,大白停在下面。”参朗朝风擎地下停车场摆了下手,“不说了,我去取车……”   “你等我一下。”   许睿张望四周,索性将路虎停在了小胡同口,直接把参朗堵在了里面。   参朗有点不悦,看了眼时间,见许睿跳下车,只好附和地和他说了一会话。   两人在胡同口聊了几分钟,许睿问了一些“你最近怎么样”、“外公身体还好吗”之类的话题,谈话间有意无意地拽了拽袖口,能看见手腕上的淤痕。   如果是从前,参朗一定会心疼的不得了,急切拿起他的手腕,检查他的伤处,然后拉着他去药店买药。   但现在,参朗只是张了张口,许睿看见,对方目光从自己的手腕上移开到别处了。   许睿鼻子发酸,往前接近他,“朗哥,这几月,你想我了吗?”   参朗没什么表情:“没有。”   许睿目不转睛:“你说谎。”   参朗眨了下眼:“许睿,别再联系我了,我有喜欢的人了。”   “什、什么,谁?”许睿睁大眼睛,这简直太令他难以相信,刚和交往七年的恋人分手,回头就喜欢上别人了?   他以为参朗一定会颓废难过,说不定还会自虐自残,在许睿的印象中,他的朗哥虽然乐天,但他是一个非常重感情的人——至少两年之内,参朗都不可能放下这段感情,也不可能从自己这里走出去,他想,也许这几个月,参朗每天都会伤心买醉,每夜想念自己,偶尔会回到两个人的家,在黑暗里唤着自己的名字。   这么多年,参朗一直看着自己,从没看过别人一眼。   他刚才说什么?   他说分手之后,又有喜欢的人了?   怎么可能,这不是朗哥,朗哥不是这种没长心的渣男。   许睿笑了下,缓缓往前两步,紧逼上前:“你骗我?朗哥,你没有必要骗我。”   参朗往后退,后背几乎贴在胡同的石墙上:“许睿,我确实没必要骗你,我们已经分开了,我真的……”   “我知道,我让你难堪了,”许睿笑着说,那笑容难看得像是在哭,“你这么说,只是想让我心里不好受,我知道你放不下,你心里还有我……”   参朗不耐地打断:“我心里有人了,不是你。”   许睿眼睛通红,嘴唇抖的不像样:“朗哥……”   黑漆漆的胡同口,许睿把参朗堵在墙边,两人面对面对峙了一会。   “许睿,我有个约,先走了,以后别再联系了,你保重。”   参朗绕过他,拔腿往人行道上走。   许睿的眼睛还红肿着,好像随时都能落下泪,远远地看着路灯下的高挑背影。   想起十八岁那年的参朗——   他是校草,也是校霸,他太调皮了,喜欢打抱不平,还打过架。   那时候的参朗,戾气太重了。因为母亲的“意外事故”,他混过一段儿社会,要么不出手,出手就能把人给废了,对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来说,古惑仔真的是太帅气了。   直到参朗的外婆去世了,他颓废了很久,就像变了个性格,整个人都低调了。   不仅如此,他的成绩也开始变好了,大家都知道校霸学好了,老师们都喜欢他,许睿也喜欢他。   他是多少女生暗恋的对象,许睿也暗恋他,暗恋了两年才告白,终于得到了他。   在一起之后,每次自己受什么委屈,参朗都会对他张开双臂,笑着说:“看你眼睛肿的,还不快过来,我抱抱你。”   然后许睿就会一步步走向他,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眼泪鼻涕蹭他一身。   那时候,无忧无虑,青春年华。   两人从没想过,将来可能会分开。   “朗哥!”   风擎大厦的落地玻璃墙外,许睿追了上去,从背后抱住了他。   参朗僵在原地,他没有回头。   许睿在背后紧紧抱着他,脸埋在他的背上,哽咽地说:“我最近过得不好,分开之后,什么都做不好,我知道,以前你老是唠叨我的那些,都是为了我好,以前是我总发脾气,对你不耐烦,我知道是我不对,这些天,我每次吃饭,都觉得不合胃口,经常想起你给我做的饭菜,想起以前在一起的事,我心里……特别想你……”   参朗扳住他的胳膊,让他放开,他挣扎地不放手,紧紧勒着参朗的腰,忽然就哭了出来。   路上的行人不多,视线向两人投来,参朗不想和他继续撕扯,也不想做得太难看。许睿的力道不及他,参朗一个用力将他的手臂掰开,刚转过身就再次被他抱住。   “既然你知道错了,以后就好好照顾自己,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别再胡思乱想,我也有自己的事,不会再管你了。”   参朗用力推了他几下,换来是对方更挣扎的撕扯、更清楚的哭声。   看了看远处的路人,无奈只好就这么让他抱着,参朗的手臂无措地抬在半空,不知道放在哪里才好,只得犹豫地拍了拍他的背,小声说:“七年了,我记得你问我,就算养一只小狗,也是有感情的吧。对,但是这段感情在分开那一刻,就已经没有了,许睿,你放手。”   “不!朗哥,你别推开我。”   “……”   *   风擎落地玻璃墙的这一边,商宇贤忽然就笑了,他甚至笑出了声,他把小模型扔给小方,突然转身逼近厉威扬。   厉威扬:“????????”   商宇贤脚步徐缓而又沉稳,一步步走向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几乎要掐住他的脖子。   厉威扬一脑门问号,看着商宇贤发红的眼睛,被对方强大的气场压迫着,连一句“商二你怎么了呀”也问不出来,吓得直往后退,背靠在大堂中央的承重圆柱上。   商宇贤将他抵在墙上,贴近他的耳朵:“看好你的人,别碰我的人。”   说完转身,往旋转门走去了。   胸口像压上了一座千年墓碑。   商宇贤觉得,眼睛有一瞬间看不清东西。   走出旋转门,不远的路灯下,两个男人说话的声音很快被风吹散。   商宇贤走下台阶,泛红的眼睛看向参朗的背影,保镖恭敬地为他拉开了慕尚的车门。   那时候,他距离他,只有十米。   在路人的眼里,从风擎大厦出来的这个中年男人,一袭高定深色西装,英俊的面容十分苍白,他站在宾利慕尚车边,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边相拥的两人,像是在等待什么。   过了一会,商宇贤动了下唇角,并没坐进宾利,转身走向厉威扬的保时捷911,坐进了驾驶位。   厉威扬太了解他了,哪敢让商宇贤一个人飙车,连忙上了副驾驶。   保时捷缓缓地,经过了路边的两人。   倒车镜里,抱在一起的两人越来越远,零星一点,最后消失不见。   突然一个油门冲上大道,厉威扬吓得连忙系上了安全带。   *   保时捷的车篷敞着,一路狂飙,路边摄像头啪啪闪。   商宇贤平时其实不怎么开车,吓惨了厉威扬,直接往国道上开去。   避开人多的主干道,开小路直往高新区的方向跑。   那一带到晚上,几条宽敞大道都没什么人。   商宇贤专注飙车,脸上没什么表情。   厉威扬往后靠了靠,一只手挡住呼啸而来的寒风,另一只手抓紧了安全带,侧头看向和他十三年交情的至交好友。   商宇贤,当他的忍耐达到一个极限,就会出去“兜兜风”。   一个过于孤独,且常年将孤独隐藏极深的男人,他工于算计,侍奉数据,有超乎常人的理智,万众瞩目活在商海巅峰。   事实上,他经常陷入失眠,神经衰弱,工作起来不要命,每每把自己逼到一个绝境,就会渴望速度的冲击——   “商二,您现在做的事情是人类最原始的逃避本能——有个词叫Superluminality啊啊啊!”[注:超光速]   厉威扬的头发乱了,灌了一嘴的冷风,吓得抓紧着安全带,话出口就被大风吹散——   “好吧,如果用相对论解释,当一个人的时速接近光速,生命就会变长,如果超过了光速,大概就会逃避到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商二,你是不是想玩个穿越啊,逃到古代吗,究竟想逃到哪里去,你在逃避!   商宇贤没回应。   厉威扬哀求:“商哥,慢点,我车是新的,我知道你和那小孩的事,但是他和许睿的事……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商宇贤轻声:“没关系,我知道。”   开上山边国道,车速更快了。   厉威扬快吓尿了。   “你和参朗……确定关系了?你们两个……商二啊,真相就像美女走光一样,一眼就被我看透了,你是不是被人给……那个,那什么了……我一直都以为你是一个能干大事的人,谁知道你是个被人干了大事的人……如果你动了真感情,不能逃避……”   一声划破长空的尖啸。   商宇贤打方向盘,踩了刹车。   厉威扬的后背撞在靠背上。   保时捷漂移,横停在国道边。   逃避?逃到哪里?   望向夜幕降临的路口,商宇贤久久没有动静。   路灯昏黄的光线洒在车内,他低头垂眸,紧压太阳穴,缓缓闭起眼睛——是他不愉快或冥想时的习惯性动作,可是他能想出一个什么答案?   本来打算今天见面,给小朋友一个回答。   谁说其中不包含一种冲动呢?   刚才的画面历历在目,如果将来发生这种事,他该怎么面对?   现在,这个答案,他不敢给了,也不能给。   小朋友太年轻,人生才走过三分之一,未来有太多可能性,和太多不确定性。   商宇贤打开车门,迈下车。   夜幕中,形单影只,顺着国道一直往前走……   厉威扬怔在车里,这个他从小就崇拜着的男人,他看着他走向成功,从没看过他失败,也从没见过他如此彷徨过。   直到商宇贤的身影远了,他才回过神,下车去追。   但他只追了几步。   商宇贤在黑暗里驻足,很长一段时间,他一动也没有动,   没有人知道,此时此刻,这位内心强大的男人在思考一个多么幼稚的问题。   他在想,如果真像厉威扬或爱因斯坦所说的,接近光速,生命就会变长,那么,如果他停滞了速度,生命会不会,立刻消逝?   喘不过气来。   厉威扬慢悠悠走到商宇贤的身后,刚想开口唤他,又顿住口,后退几步,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上,仰望着星空。   男人惆怅的时候,也挺矫情的,不过两个男人一起沉默的风景挺好。   后来,厉威扬在小超市买了两箱啤酒,索性就坐在路边和商宇贤开喝。   月光之中,萧条的大街,挣扎的树枝,绮丽的霓虹灯,高新区的宁静夜色里,两个中年男人,聊一聊感情问题。   “你到底确不确定,自己能喜欢男人?   “不知道。”   “好吧,我换个问法,你喜不喜欢你那小朋友。”   “喜欢,就一定要得到?”   厉威扬举着啤酒瓶子,走到商宇贤的身边坐下,“商二,还记得二十岁生日那天,我们去澳门,用身上所有的钱,赢的那匹马么?”   商宇贤点头:“娜娜?”   厉威扬点头:“对,当时你给它取名叫娜娜,伊沙娜,三年爆一次冷门,这么好运被我们撞上了。无论我怎么阻止,你还是不顾一切买它赢。当时我问你为什么买它,还记得你是怎么回答的吗?”   太久远了,商宇贤想不起来:“直觉?”   厉威扬说:“不是,每个有直觉的人,都放不掉他的惶恐,可是你当时相当淡定啊,花光了我们所有的钱——算了,我提醒你一下,你的回答很简单,让我至今难忘。”   商宇贤回想:“我当时说,我经过了周密的计算?”   “你是华罗庚?”   “我喝醉了?”   “你醉过吗?”   商宇贤不耐:“我到底说了什么?”   厉威扬叹气:“你说,你喜欢它,所以要得到它。”   商宇贤一怔。   厉威扬:“就这么简单,当时你说的,喜欢,就得到。”   终于明白,这个纨绔公子哥,究竟想表达什么。   商宇贤笑了笑:“当时年少,语言匮乏。”   “什么?扯淡,年少?我二十岁,你二十七八岁啦,”厉威扬干脆单刀直入,“我说,既然喜欢他,就弄到身边,抢过来啊,你到底在怕什么?你这就叫……懦弱!”   商宇贤瞟他一眼:“活得不耐烦了?”   厉威扬是豁出去了,小声说:“对不起,不过我没说错。”   “懦弱?”   身边传来商宇贤轻轻的笑声。   “两个男人,能有什么好下场,你说的对,我是挺怕的。”   “……”   商宇贤垂眼,修长的手指摆弄着酒瓶,低声:“我没有勇气,是因为我不盲目——格列佛游记说,盲目可以增加一个人的勇气,因为我们无法看到前方的危险。”   “什么跟什么啊,别跟我扯这些文绉绉的,我没文化!什么危险,就是坦诚点儿,主动点儿,那么难?”厉威扬又开了两瓶酒,“说句不好听的,像咱们这种人,想找个对自己真心的容易么,比如我,我都不知道昨天和我做过爱的,是因为喜欢和我做,还是喜欢和我的钱做,还是单纯的喜欢我。一辈子遇见一个中意的不容易,你爱我,我爱你,在一起,妥妥的。”   商宇贤:“然后呢?排除万难,披荆斩棘,得到家人的认可?还是偷偷摸摸,把他养在家里,像你养那些情儿一样?”   厉威扬:“……”   商宇贤:“还是说,一起出柜,过个十年八年,我老了,忽然有一天,发现自己的小爱人出轨了,我精神失常了,被送进大西洋某个小岛上刚建起的疯人院里?”   厉威扬:“…………”   商宇贤闭起眼睛,他觉得自己有点醉了。   厉威扬小小声:“可是,你动心了啊,不然看见刚才他和别人好上了,你也不会那么生气,这是吃醋吧……”   商宇贤没回应。   厉威扬想起,商宇贤结婚的头天晚上,两人也坐在路边喝了一顿酒。   那时他说:我不需要知己、恋人、拍档、前辈;我需要的是为数不多的好友,越多越好的合伙人、投资人、忠诚的心腹,听话的属下,以及被我干掉的对手。   ——十年之后,你终于还是爱上谁了。   *   晚上十点多,参朗等了四个小时,餐厅里没什么人了,商宇贤还没来,打他手机,不通,发微信,没回。   过了很久,手机来了个陌生来电。   接起电话:“你好。”   听筒里那位男士大剌剌地说:“参朗吗,我叫厉威扬,你他吗的不是和商二说喜欢他吗,怎么回头就和许睿搞上了?你老公看见了,喝多了,我也喝了,开不了车,来接人。”   参朗:“??????”   *   参朗打了个车,找到二人的时候,看见两人坐在车里,路边一堆空酒瓶。   厉威扬看见参朗过来,直接开车门下车,挥起拳头就要打。   感觉到身后的衣服被扯住,厉威扬举着拳头回头,见副驾驶的商宇贤伏在驾驶位,伸着手臂拽住了自己,一双眼睛泛着红死死地盯着自己。   “还没怎么地呢,就护着他了?”厉威扬骂了一声,瞪向参朗,“看什么,送他回家,可能冻着了,我打个车回去。”   参朗点头。   这位国民老公在网上很有名,以前许睿也经常和自己提起他,居然和商宇贤是朋友?   厉威扬回手关上车门,在车外和参朗说了晚上风擎大厦楼前看见的一幕,“你自己和他解释,他现在……不太好……”   说完就往岔路口走。   参朗坐上保时捷,副驾驶商宇贤看不出什么醉态,但是眼睛特别的红。   厉威扬看见车开走了,才停下脚步,朝路口停在黑暗里的一辆慕尚挥了挥手。   “送我去二环,莱茵河畔,就是我那个聚会的别墅,”厉威扬坐上车,对小方说,“明天早上,我带我家医生去你老板家,你早上一起过去,元旦三天假,你们卖场的不休息?”   小方:“明天上午十点,商总有个会。”   厉威扬:“商二不能上班了,他有点发烧。”   小方皱了皱眉:“我安排网络会议。”   *   “喝了多少?”车里,参朗问。   商宇贤闭上眼睛。   “我在餐厅等了你四个小时。”   “……”   “我和许睿早就分了,你不是知道么?”   “……”   “今天只是偶遇。”   “……”   “说话。”   “……”   “商宇贤。”   “……”   “……”   来了。   又来了。   完全没法聊天。   参朗注视着前方,心里雀跃,琢磨了一会,桃花眼儿弯弯:“喂,你吃醋了?”   商宇贤闭着眼:“滚下去。”   参朗嗤笑:“你这是恼羞成怒了?厉害什么呀,要不是因为我爱你,我早就摔门就走了。”   商宇贤冷哼:“要不是因为你爱我,我早就把你从车窗扔出去了。”   参朗:“……”   车内安静了一会。   参朗:“真的吃醋了?   商宇贤:“……”   参朗:“说句话。”   商宇贤:“我没什么话对你说。”   参朗:“我告诉你,今天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商宇贤:“那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   参朗:“……”   车内又安静了一会。   参朗:“手指头能借我用一下吗,我后背有点痒,第一次开保时捷有点紧张,不敢松手。”   商宇贤:“我这里有个挖耳勺能借给你。”   参朗:“我没问你借挖耳勺。”   商宇贤:“我也没让你来问我借东西。   参朗:“……”   夜了,经过一条地下隧道,旁边都是山,这条路在夜里没什么人。   “听厉威扬说,你刚才又飙车了,”隧道里,参朗瞥了他一下,“商宇贤,我们来一次战略性叛逆吧。”   商宇贤:“???”   忽然一个急转弯。   商宇贤惊了一下,身体往旁边一歪。   没等扶稳。   又一个急转弯。   参朗伸出胳膊,将扑过来的商宇贤搂住。   臂弯环绕着他,指尖触碰到男人的腰,感到他受到了惊吓,参朗将手臂收了收紧,更紧密地,将他锢在怀里。   “参朗,”他嗓音微哑,“别拿生命开玩笑。”   参朗用左手开车,手臂将他抱在怀里,“这不是学你吗?”   商宇贤:“我是老司机。”   他低低地笑,在他耳边吐息:“是么……我尝尝……”   参朗忽然侧头俯下,捉住他的下颌,直接咬住了那人的嘴唇。   感到对方唇间呼出的热气,参朗微微侧头,用余光看着车前方,安抚地给他柔软的亲吻,用鼻尖蹭了蹭他的脸。   出了隧道,车停在路边。   参朗亲着他不放,放倒他的座椅,手臂搂紧他,捉住他挣扎的手腕,将他按在副驾驶座上,让这个亲吻更深沉绵长。   他吻着他的耳后:“别生气了。”   商宇贤头晕得厉害:“我没有。”   “你知不知道,都是你不好,你有钱也好,身份地位太高也好,我被恒商淘汰也好,龙庭的房价贵得让我连个厕所也买不起也好,让我爱你爱得这么辛苦也好,这些都是你不好——”   参朗支撑着身子,舌尖捉弄着他的唇角,扣紧他的手指:   “但是,商宇贤,今晚的事,是我不好,让你难过了,我给你道歉。”   商宇贤喘息局促:“从我身上下去吧。”   青年长腿长身,俯在他的身上,手臂用力揽紧他的腰,另只手与他十指紧扣摁在头顶,舌尖捉弄着他的嘴唇:“你能吃醋,我很高兴。”   商宇贤:“……我没那么脆弱。”   参朗亲吻他的眼睛:“我知道你内心很强大,你很坚强。”   商宇贤别开头:“而且今天以后,会比以前更坚强。”   “是么?更坚强?”   在车内这种狭小的空间里,两人接触的感觉更明显,看着身下这人泛红的眼角,青年毫不掩饰他的反应,腰用力往下,慢悠悠地在他身上蹭,“人,只有知道自己的弱点,才能变得坚强,你是不是终于发现自己的弱点了?你看,我一接近你,就会变成这样,你觉得它坚强么?你就是我的弱点。”   感到青年的身体变化,商宇贤忽然睁开了眼睛。   参朗直视他:“那么,商宇贤,你的弱点,是不是,爱上了我?”   他恍了下神,侧头避开目光:“……”   桃花眼儿里闪过一丝惊讶,因为他看到那人除了眼角泛红,脸似乎也有点红了。青年勾起嘴角,怎么也止不住笑容,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动荡。   “不承认?”参朗突然用力撞他,咬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低低地笑:“没关系,我不急着让你在车里承认,我们改天换个地方。”   商宇贤:“……”   ……   ……   ……   第26章   “请问……”   世纪龙庭, 一名门卫小哥探出头。   保时捷卡在自动道闸前,参朗回头看看旁边睡着的男人, 低头翻了翻他的钱包, 不知道哪个卡能刷:“11号,呃……”   之前在隧道口, 两人在车里折腾完, 商宇贤就不太好,把钥匙钱包手机一股脑儿放在参朗腿上, 说了句“开车注意安全”,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时, 他心想要不要报个业主名, 或直接说“你老板在车上”, 但考虑到商宇贤的身份,潜意识心虚作祟,怕影响不太好, 小员工背地里会不会谈论老板私生活?   就在这时候,刚完成交接工作的退伍兵张大壮从远处跑来。   “参先生, 您好,快请进!”张大壮紧赶着跑进门卫处,亲自操作两层自动道闸, 给另个小哥使个眼色,近乎腹语地小小声,“这是老板的家属。”   “您好,辛苦了。”   这么快就能刷脸了?   参朗道了声谢, 直接开着保时捷进去。   “啊,老板的兄弟?他是个明星?”   “谁知道呢,肯定不是什么小人物,还这么有礼貌……”   两人从门卫窗口伸脖子往外看,一天换一辆车,记性差点都记不住,车牌是多少来着,改天应该问方助理要一个老板座驾明细?   参朗直接开进11号别墅车库里。   钱包,钥匙,手机,还有爱人,都带上。   商宇贤的车库里快满了。   停在一辆蓝色宝马旁边,开副驾驶车门,附身进去,凑近男人耳边,“醒醒,到家了,感觉怎么样?”   冷气灌进来,商宇贤的睫毛动了动,身子往暖和的地方一歪,额头顶在青年肩上:“口渴。”   青年的手指摩挲着他发烫的后颈,闻言眨了眨眼,往上揉过他柔软的头发,撑着对方的脑后让他稍仰了头,两人交换了一个湿漉漉的吻。   一个被扶着走出车库:“我不像你,我从没醉过,自己能走,不会摔倒的。”   “嗯,你真了不起。”另一个嘴上附和着,却持住对方的手,搂住他的腰不松手。   这条路长的很,也不知能这么互相扶持走多久。   *   一楼客厅,参朗揽着商宇贤,正要往东边客房走。   商宇贤垂着眼:“今天不住客房。”   参朗:“???”   商宇贤:“我们去主卧。”   参朗:“……”   脑袋里稀里糊涂,把商宇贤扶上了二楼主卧,参朗环顾四周,此时又是另一番心境——   房间里还是上次他离开的模样,他换下的睡衣随意耷在大床边,蚕丝被没铺好掀开了一边,连桌头柜上水杯里的半杯水也还在。   到处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   商宇贤靠坐在床上,一脸睡眠不足的疲态,无力地斜倚着床头,眼角泛红地盯着他。   参朗收拾了一下床,回望过去,端详了他一会:“特别难受?不是渴了么,我下楼给你弄点喝的。”   视线从青年脸上挪开,“茶叶在冰箱里。”   参朗摸了摸他的额头,有点烫烫的,往他背后塞了个靠枕:“酒后喝什么茶?不好,对胃黏膜不好,还特别刺激肾,对肾脏不好,肾不好怎么办?”   商宇贤:“……谁说的?”   “《本草纲目》,酒后饮茶伤肾,腰腿坠重,膀胱冷痛,兼患痰饮水肿、消渴挛痛之疾。我外婆活着的时候,嗜酒如命,还爱喝茉莉花茶,我背下来给她听的,”参朗眨眨眼,“你就喝白开水吧。”   “好,听你的,”商宇贤眼底有笑,支撑起身,“我去一下书房,回来我们谈谈。”   参朗怔住:“就你这个状态?”   商宇贤:“你上次也是这个状态。”   参朗有点懊恼:“抱歉,我太紧张,轻浮了。”   商宇贤往门口走,与他擦肩:“不想要答复?”   参朗直视他:“是你考虑多久的答复?”   商宇贤转头看他,轻声说:“七天,除却睡觉、走神,大约1000分钟。”   心脏颤了颤,参朗点头:“好,我们谈谈。”   一千分钟?   莫名有种被尊重、重视的感觉。   罢了,不管怎么样,谁也不想拉拉扯扯,该来的迟早会来。   两人一起出卧室门,在楼梯上分开,一个往上走,一个往下走。   参朗迈下两步,不经意地回头往上看。   目光一下定住。   发现商宇贤往上走了两级台阶,驻足在那,正侧头俯视,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见对方也回头了,都恍了下神。   俯仰之间。   两个男人,谁也不开口,对视了足有五秒,然后一起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在厨房弄了一壶热水,扔了两片干柠檬进去,又收拾了一下冰箱,把上次去买回来冻在冷藏的牛肉处理了,过期的食品拿出来扔掉。   再回到主卧的时候,看见商宇贤换上了睡衣,斜倚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正给手机微信的留言做回复,也不避讳参朗,依然毒舌得一塌糊涂。   茶几上乱糟糟的摆着一堆东西。   过了一会,水温正好能喝了,参朗坐在他身旁,给他倒了一杯。   又要开始像新产品发表会一样谈话了吗?   商宇贤喝了整杯水,放下手机,拿过一个档案袋,放在参朗面前,开门见山:“在谈话之前,我首先要向你道歉,之前我找人调查了你,这是资料,你自己收好——不尊重你、侵犯了你的隐私,我感到很抱歉——我知道今晚见到的那人是谁,你的前男友。”   参朗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拿出档案袋里的文件夹,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单调得连他自己也不禁打从心里喟叹一声:啊,我的前半生,真没意思。   “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参朗放下资料,简单地讲了一下和许睿见面的情况,“没有藕断丝连,真的是偶遇,我对他没有感情了。”   商宇贤笑了笑,那笑有点吓人:“缠上了?”   参朗呼出一口气:“大马路上,推不开,怎么说也不行,他太瘦了,我怕揍他,他会受不了。”   商宇贤冷哼:“是啊,瘦的就像根竹子,用揍的,踢的,就算用针去戳它,也不会流一滴血。”   参朗:“…………”   你冷嘲热讽的吃醋口气也太露骨了啊。   商宇贤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但是,大风一吹,它就倒了。”   参朗抖了抖:“喂,你要干嘛,什么大风,你要杀人灭口啊?这事儿,我自己解决,会擦干净的。”   商宇贤动了动唇角:“你心疼了?”   参朗被逗笑:“是啊,如果我心疼他,你什么感觉,酸爽么?我见到你前妻时就是这个感觉,也没说要对她刮个大风吧?”   商宇贤愣了下,垂了垂眼,长睫覆了眼底。   过了一会。   他轻声:“我三十七岁了,参朗,少年时没谈过恋爱,至今也没爱上过谁。三年前,我就知道,谢雅琴在美国有了外遇,我也只是一听一过,可笑的是,连愤怒也没有。”   参朗看着他的表情:“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别想那些。”   商宇贤坐直身子,侧头看他,语气稍显郑重,稍带了点懊恼和歉意:“我之前在机场见过许睿一次,没什么印象了,但是,今晚再看见他,我感觉很不好。我一个人做主惯了,事先没和你商量,让你和谢雅琴见了面,是我考虑不周。”   参朗失神地看着他,看着商宇贤从桌上拿起了另一个档案袋。   他又调查谁了?   “至于给你的答复,”商宇贤抬眸正视他,字斟句酌,“参朗,我还没有准备好,无法决定和你共度一生……”   “等等!”   一阵晕眩迅速席卷整个大脑,参朗打断了他。   商宇贤:“你听我说完……”   “不用说完,废话不用说完,”参朗抬手捂他的嘴:“废话就是用来被打断的,把你的精力用在闭紧嘴巴听我说上。”   商宇贤:“……”   参朗凝视他:“商宇贤,我说什么才能让你安心,结婚誓词可以么,无论富贵贫穷疾病,都不离不弃?”   商宇贤揉着额头:“你在说什么?”   参朗:“承诺啊,我给你一个承诺。”   商宇贤:“……”   肉麻的情话这种氛围实在说不出口,参朗直白地说:“我知道,我们年纪差距大了点,但这并不影响两人的感情,如果你觉得对我没有信心,我可以给你任何承诺。”   “承诺?我是个商人,”商宇贤嗤笑了下,“我不相信承诺,承诺是世界上最不靠谱的东西。”   参朗:“……”   商宇贤往旁边倾身,贴近到参朗的耳侧,两人几乎脸贴着脸,他小声说:“之前,在车里,你问我,是不是爱上了你。”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慢慢地抬起头,吐息进青年的耳朵,“——是。我觉得,自从遇见你,我就像被判了无期徒刑,然后死在这个牢里。”   桃花眼儿睁大,他猛地侧头看他,嘴唇撞在他的脸上。   商宇贤直起身坐回去,看着他的小朋友,轻轻笑了笑:“所以,我决定拉着你一起,就是活埋,也要埋在两个人的未来里。”   这是什么意思?   卧室太静了,参朗耳朵嗡嗡作响。   这是夜最深的时刻,连时间都不知迷失在哪里。   “我不相信承诺,我只相信合同,口头协议也可以,”商宇贤将厚厚一摞五个档案袋放在参朗面前,“为期一年,一年之后,两个人再正式谈一次,你有再选择一次的权利。”   参朗有点懵,“为期一年,什么?”   商宇贤注视着他的脸,用相当郑重的语气说:“参朗,从现在开始,我会把你当成我的爱人,一年之后,如果你想离开,不管我心里愿不愿意,我都会尊重你的决定,不会对你做出任何伤害。”   参朗眼中有种欣喜,稍带了点感动:“商宇贤,一年后你有选择权,我不需要,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我们就在一起,如果你觉得,我不那么好,配不上你,你就离开我。”   商宇贤眼底含笑:“你确定,一年后,你不会离开我?”   参朗笃定:“确定。”   商宇贤笑眯眯:“好,如果你离开我,我就宰了你。”   参朗眨眨眼:“其实,我还觉得,我们可以一直这么交往下去,先来个百八十年的……”   商宇贤:“不,一年后,我不会和你这么交往下去。”   参朗:“???”   商宇贤打开第一个档案袋,接着打开第二个、第三个……   “这是我目前的所有财产,不动产,股票,投资计划,”无数东西在茶几上堆得满满,陈列在参朗面前,“一年后,如果你愿意,我们去美国结婚。”   参朗:“???????”   商宇贤不给他考虑的时间:“我在美国的时候,很多家庭有这样的习俗,会为新娘准备SomethingFour——”   他说着,从小保险箱里拿出一个羊脂白玉的手镯。   “SomethingOld,这是我奶奶过世前交给我的,应该是明清时期的,贵在保存完好,她说,让我交给能陪我度过一生的人。”   商宇贤拿出一个绒盒,打开是一块男士的手表,参朗认出商宇贤也有一块,只是他的表盘是银色,这块是黑色。   “SomethingNew,我拜托朋友从瑞士带回来的,很适合你。”   他又拿出一张支票,有点难为情地笑了:   “SomethingBorrowed,这个我想了很久,不知道该问别人借什么送给你,所以我问我妈借了520万,过阵子再还给她。”   说出这些话的商宇贤,并没有看参朗的眼睛。   他从小保险柜里拿出了一个宝马车钥匙。   “SomethingBlue,刚才你看见了,车库里多了一辆车,就是下车旁边那辆,昨天送过来的,我觉得这辆蓝色宝马,应该很配你,1系两厢运动款,因为你要上班代步,太夸张的车型不太合适。”   “这个度假别墅离你家不远,山后有一个下汤温泉,这是我送给外公的……咳,改口礼,”他从文案里拿出了一个房产证,还有一些信托基金,“这些是给你的,将来你亲手把它们交给糖糖,送她出嫁。”   参朗:“…………”   完全回不过神。   他只考虑了两人的感情,但商宇贤已经考虑这么多了?   “你先对我求了爱,这SomethingFour是我回应你的求爱礼,一点旧的,一点新的,一点借来的,一点蓝色的,虽然是国外的习俗,但我年少时也稍微幻想过,将来也准备这些东西,然后送给谁……太久了,原本已经把这件事忘了,没想到十五年后,我遇见了你。”   商宇贤低喃着,回过神,紧盯着参朗的脸,眼睛泛着红。   他说:“如果一年之后,你觉得我们合适,我们就去结婚。婚后,我的财产有一半属于你,但你的一切都属于我,一切,一切,身,心,包括你的命。”   参朗:“……”   商宇贤凝视他:“如果你婚内出轨,或是爱上了别人,我就……”   “要了我的命。”参朗淡定表态。   商宇贤摇头垂眸,淡淡地牵了下唇角:“当我老了,如果你爱上了谁,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及时告诉我,我们心平气和地谈一谈,然后你净身出户,带上我给你的SomethingFour,当成一个长辈送你的祝福礼,送给你爱的人。”   心脏像喷发了火焰山,胸口烧得厉害。   参朗注视着他的眼睛,嗓子有点哑:“商宇贤,我不会爱上别人,你怎么才能相信我?”   “我不相信的,不是你啊。”他起身伸了个懒腰,明显感觉到身体不如三十来岁时那么经折腾,转身走到有点茫然的青年眼前,双手支膝,弯下腰,接近他的脸,“参朗,协议达成了么?”   参朗抬头看他:“其实你不用这么……”   “对,本来我考虑的结果是,打算过完年就去结婚,”商宇贤打断他,握住他的手腕,将茶几上的那枚白金戒指戴在他的左手中指,尺寸竟然正合适,“但是,今晚我考虑了一下,你太年轻了,有太多不确定性,你刚毕业不久,正是事业上升期,‘家庭’不仅仅是责任和义务,它有时候很沉重,你确定自己准备好开始一段家庭生活,并且多了一个女儿,以及一个不那么会过日子的爱人么?”   商宇贤将青年从沙发上拉起来,微微抬眼与他对视,牵起他戴戒指的手,垂眸亲吻他的手指,带了点虔诚和珍惜:“但是,参朗,我不能等你太久,我年纪大了,也玩不起恋爱,我不能等你去确定自己愿不愿意和我过一生,最多一年,一年之内,你享有我的爱人权,无需对我负责。”   参朗用下巴蹭他柔软的头发:“这些东西太烫手了,让我怎么收,我能拿什么回应你……”   商宇贤低喃:“就拿我们想的那个。”   我们想的那个?   参朗心跳如雷,一瞬间觉得有些天旋地转,下意识地想要拥抱他。被亲吻的手指上,男人的嘴唇轻轻地蹭着,很柔软,很温暖,这种感觉和身体碰触不同,让他的头皮发麻,眼睛也开始渐渐模糊,连感官也开始不清楚,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   商宇贤:“你要哭?”   参朗:“……”   商宇贤:“我不会哄人。”   参朗:“…………”   想起初初相遇时的画面。   桃花眼儿一弯:“好,我答应你。”   商宇贤眉眼含笑:“那么,我要行使我的权力了。”   看着迎过来的男人,参朗不禁往后缩了缩:“???等等,大叔,我想的是‘一辈子’啊!我用一辈子回应你。”   “一辈子?太虚幻了,假大空,我是个商人,”商宇贤笑着,微微仰头,咬住了青年的嘴唇,“我想的是‘一辈子的你’。”   参朗:“……”   在他绵软温柔的唇下,参朗惊讶地睁着眼睛,整个世界在眼前陷入了疯狂和喧嚣,感觉到被牙齿轻触的微痛感。   参朗的视野完全被男人遮住,覆在眼前的是他的眼睛,他的双手被他禁锢,身体被他的身体压制,紧接着,商宇贤的嘴唇再次轻轻地落了下来。   参朗动弹不得,口被封住,脑中一片空白,震惊闭了闭眼。   唇间是柔软的,温柔的,带着微微的凉意。   商宇贤试探地亲吻他,他的嘴唇起初仅仅是相碰,轻轻地厮磨,舌尖描绘着青年的唇线,温软地摩挲他,极尽温存。   参朗渐渐地感到,握着自己手腕的那双手,在轻轻地发抖。   大叔不会没主动吻过别人吧?   参朗犹豫地,缓缓睁开眼睛。   商宇贤的一双眼睛幽深含情,浮着一层薄薄的雾水,正深深凝视着他。   目光接触的霎那,商宇贤愣了愣,桃花眼儿动了情,迷人得不可思议。   不由得放开青年的一只腕。   参朗顺势攻上,揽住他的腰,用力将他推在沙发上。   一个沙发咚。   商宇贤的眼角泛着红,那双柔和而又深邃眸子,此时散发着神秘的魅惑力。参朗俯身支撑在沙发上,注视着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细细地端详他的爱人。   两人对视着,一秒也不曾移开视线。   直把他的脸也瞧得泛了红,嘴唇吻得泛了红,青年才低低一笑,与他双手十指紧扣,柔柔地看着他,桃花眼儿染上了别种颜色。   一双桃花眼儿,不笑也含情。   情浓时,太让人着迷。   商宇贤恍了下神。   “想什么呢?”在商宇贤走神的霎那,嘴唇从温柔的厮磨,一下子辗转加深,参朗一把勒紧他的腰,霸道地用揉进他身体的力量,带着绝对的侵略感,疯了似的地吻了下去。   脑中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整个人都快沸腾,两人窒息地张了口,青年的呼吸也急促了,索性离开他的嘴唇,轻轻擦过他的唇角。   两人轻声喘息着,唇角蹭着对方的唇角,鼻尖轻扫对方的眼底,呼吸交缠间,同时换了几口气。   过了片刻,又深深吻上去,手臂更紧地将他托住,几乎将他抱起来。   怎么发狂地吻他,也觉得还不够。   不够。   商宇贤的双手得到了自由,他犹豫着,将他的手缓缓滑到青年的背后,忽然用尽了力气,紧紧抱住了他。   唇舌开始麻木,却渴望着青年的更多。   拥抱他,回应他,感受他。   三十七岁的这一年,青年对大叔说,他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   七天,1000分钟,商宇贤得到的答案:   这个帅气的青年,让他爱得发狂。   没有办法拒绝,没有办法停止,没有办法逃避,那就在苍老之前,最后任性一次吧。   飞蛾扑火般地,商宇贤抬起手臂,圈住青年的脖颈,紧接着,掌心用力扣住他的脑后,献上他已是中年的爱情,舌慢慢探入他的口,汲取他,攻略他,越发地主动起来,放肆地对他攻池掠地。   参朗怔了怔,噙了笑的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他甚至笑出了声,逗弄着他的舌尖,笑声中充满了欢愉。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深吻他,索取他。   在要他。   参朗看着那张英俊的脸,泛红的眼角动了情,平素里深邃的眼神变得更温柔,仿佛只要自己再稍微一主动,就会马上得到他。   商宇贤的睫毛缓缓地动了动。   然后,他闭上了眼,不再看他,小声说:“去床上。”   随之而来的,青年从他轻声的喘息中,感受到了他的浑身开始战栗。   *   主卧里什么夫夫用品也没有,这是参朗早就知道的。   得到了心,有了底,反而不急了,这种感觉怪的很。   商宇贤拒绝青年抱他,酒劲儿过了以后,头痛得要命,而且两人在沙发上闹腾的时候,参朗就察觉到他有点发烧了。   “大冬天坐在马路牙上喝酒,你们可真有本事。”浴室里,参朗搂紧他,将一个带着责备的深吻,变成了惩罚的轻咬,“谢雅琴亲你了?”   商宇贤喘息变重,“嗯?什么?”   参朗咬他舌尖:“那天晚上,我看见了。”   商宇贤皱眉想了一会:“没有,你确定吗,是不是看错了?她生了孩子就要结婚了,邀请我参加婚礼,因为没想到我会答应,就激动地和我来个贴面礼,也没贴上,她在法国长大的……”   借、借位?   不会看错……吧?   参朗有点尬:“那,那也不行,我的东西,别人不能碰。”   商宇贤笑了:“那根竹子抱你了。”   参朗更尬了,用力挺了挺:“以后你记住,除了你之外,所有人——我是说所有对我有非分之想的人,在我眼里,都是竹子,抱不抱都不是人。”   “是不是人不要紧,我会让他们后悔的,”商宇贤手上动作加快,“手酸了,你要多久。”   桃花眼儿沾着逗弄:“小爷持久耐用,那就看你的技术了。”   浴室的水雾中,商宇贤松开手,凝视了青年一会。   慢慢地,弯下腰,蹲了下去。   参朗:“…………别……操。”   过了一小会。   真的是一小会。   回到主卧床上,参朗扬起被子盖住他们,俯身将他困在身下,紧紧将他摁住,“弄死我了。”   这么近的距离,眼神失焦地,盯着男人带着困倦的眼睛。   然后温柔地吻他,用额头试探他额头上的温度。   “烧退了,”参朗安了心,脸蹭他的脸,“药劲儿上来了?”   “嗯,”商宇贤的额头顶着他的肩膀,忽然来了一句,“辞职吧,来恒商帮我。”   摩挲着男人后背的手指顿住,参朗一时间缓不过神,“辞职?我才上班一个星期啊。”   青年的怀抱让他觉得安心,常年陷入失眠的男人闭上眼睛,小声说:“没事,我和你们孟总说,来恒商,把你安排在六十五楼,总秘处,直接归我管。”   参朗往下挪了挪,亲他嘴角,“然后呢,恒商的同事们问我,没到招聘季呢,怎么直接就来恒商上班了呀,我怎么回答啊?”   商宇贤想也没想:“走后门。”   参朗咳嗽:“……”   商宇贤愣了愣:“…………”   参朗咳嗽完了开始大笑:“我就告诉她们,因为我和你们老板睡觉了。”   商宇贤呼吸轻缓:“可以,我们公司目前还没有因为跟老板睡觉而被开除的先例,这是私人原则问题,和工作无关。”   参朗呆了,他竟然一点也不排斥公开关系?   注视着男人的睡眼,青年勾了勾嘴角,亲吻一下两人十指相扣的手指。   关了灯,揽臂托起他,让他躺在怀里,抱紧了,指尖压了压他的三叉神经处:“头还疼么,你这病,就是长期劳累,钱哪有赚完的时候,时不时地要给身体放个假。”   商宇贤蹭蹭他的手:“好些了,我不赚钱,效益上不来,那么多职工吃什么……”   参朗最喜欢的漫威蜘蛛侠里怎么说,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商宇贤的生意做得太大了,他确实强大,只有背地里,才会露出让人心疼的一面。   但更多的是无奈,揉着他的太阳穴,“那以后,我就给你弄点好吃的,多补补身体吧。”   “恒商的伙食还行,改天你来参观,我带你去十楼餐厅。”   “老板娘视察工作?”   “好。”   “摇钱树你还没摇,耽误了下一批果实的生长。”   “知道了,就当生活费吧,买菜钱。”   “好。”   “如果半夜太难受,就喊我起来,我们去看急诊。”   “没事,我有经验,睡着就不疼了。”   “对大脑不好,老年痴呆怎么办,到时候糖糖嫁人了,就没有人陪我说话儿了,听我的,别硬挺着。”   “好。”   黑暗中,男人靠近了他,生平第一次试探地贴近一个人,手臂轻轻地放在青年的身上,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很近,就在耳边,是真的安心。   青年小小声:“刚才我忘了问你,如果有一天,你先离开我了呢?”   “我年长你十二岁,我离开你,只有两种可能,”男人说,“要么是你离开了我,要么,就是我先你一步离开了世界。”   最经典的情话。   让人心脏抽痛。   “……商宇贤,谢谢你选择了我。”   “我们之间,从来都不是选择与被选择的关系,只是相遇了。”   ——相遇了,你说你爱上了我,我发现自己也爱着你,然后相爱,仅此而已。   桃花眼儿带笑:“和我相遇的这位绅士,可以给你个睡前吻么?”   商宇贤微扬起脸,青年低头印在他的唇上。   “晚安,老宝贝儿。”   “咳,嗯,晚安。”   *   晨光微熹,斜斜照进落地窗,房间灰蒙蒙。   ……半梦半醒,感觉头不疼了,商宇贤缓缓睁开眼睛。   怔了好一会儿。   视线失焦地,往上看青年精致的下巴,仰视他极盛的脸庞,紧贴他的胸心,枕在他的臂上,依偎在彼此的怀里,腰搂着腰腿勾着腿。   商宇贤屏住呼吸,挪动一下,却被熟睡的参朗抱得更紧。   突然,他察觉到什么,警惕地睁眼,桃花眼儿泛着水光,先是迷茫了一下,很快缓过神来,一把将他揽进怀里。   这样静静地抱着。   商宇贤并没有看见,他的身后,参朗失去知觉的右手,正颤抖地翕张五指,大力地握拳,张开再握住……当了一夜的臂枕,手臂已经瘫痪般地麻了。   唇贴在他的唇上,青年轻轻浅浅地吻他,“头还疼么?”   他摇了摇头。   参朗小声:“几点了?我十点上班,今天值班。”   “早晨六点。”商宇贤说,“再睡一会?”   “……”   没等到回答,因为感到温暖,青年搂着他,窝着身子,脸埋进他的颈肩,又睡了过去。   交颈而眠。   ——遇见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世界上有一件事,已是中年的男人,这半生从没体会过——   早晨睁眼醒来,对枕边人轻声细语,小声问他,几点了。   人人眼中应有尽有的商总,竟连人世间最平凡的幸福,也是第一次体会。   余光中看着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从未像此时这样希望过,希望时间可以停下来。   ——还能在一起多久?   参朗安静地睡在他的怀里,摸索什么似的,手从他的胸口,游移到他的掌心,然后用那只戴着戒指的手,握住他的手。   商宇贤闭起了眼睛,小声问:“真的能长久?”   “嗯……”   他梦呓,往他的胸口靠去,搂住他的腰。   厮守。   字典上解释:在一起,相守。   他没有体会过,第一次婚姻太失败,连情事也几乎没有,基本上是长期分居,试管婴儿,然后一直分居。   但他投资了这么多部电视剧,里面的爱情他也懂一点儿。   都在为“厮守”而拼——   拼好了叫“终成眷属”,拼不好叫“情深缘浅”,容易拼的叫“天作之合”,困难的叫“劈荆斩棘”,疼痛的叫“歇斯底里”,忧伤的叫“婉转凄绝”……总之,要么之死靡它,要么相濡以沫;事实上,一个人,也能天荒地老。   从没这么矫情过,不知道和青年会是什么结果。   学会了患得患失。   给微信上回了几个消息,侧头看着电子时钟。   元旦三天不放假,十点恒商有个会议。   要分开了。   一秒,两秒,三秒……三十秒,五十秒……   抬手将时钟拿起,往床下脚垫上一扔,看不见了。   于是舒心,商宇贤闭起眼睛,揽住青年的身子,拥紧他,慢慢地,再次陷入沉睡。   *   九点半,一辆慕尚,后面跟着一辆大辉,停在11号别墅门前。   小方和厉威扬来了,带了两位家庭医生。   按照老板的习惯,每天早晨八点,他都会一边靠在床头吃早餐,一边快速翻阅财经报,一边瞥向墙上电视里的早间新闻,一边查看手机里的股票信息,一边看向笔记本的网络会议……早餐面包咖啡,快速解决掉之后,所有的事也基本告一段落,然后商宇贤会闭起眼睛,靠在床头冥想三分钟,下床去洗澡,换衣服上班。   厉威扬在门口打哈欠,“你们几点开会来着?”   “十点,快来不及了。”小方按密码,“商总不用去,视频主持就行,部门主管会议。”   一行人进了屋。   来到一楼东侧客房,房门轻轻敲响,久久没有回应,再敲,门开了。   没人。   小方想了想,让医生在楼下等,和厉威扬一边上楼,一边拨打电话,竟然关机了,又不敢冒失地到处找。   厉威扬多动症似的踱来踱去,停步在主卧门前,耳朵贴在门上窃听……   厉威扬:“方方,他们在干嘛?”   小方面瘫着脸,“那么好奇的话,你进去看看。”   “嗬,您别激我,进去就进去!”厉威扬拧了一下门把手,居然没锁门,吓得急忙松手,“雾草……商二,在房间里做什么?应该不会……做什么吧?”   小方抖了抖嘴角:“再等等吧,老板的起床气……不太好……”   厉威扬一抖,想起这个,更不敢进去了。   商宇贤哪里是起床气,分明是起床杀气,醒来时身边有人,可能会失手弄死他。   小方有点急了,“不能等,这次有几家代理商来,商总不来,视频也一定要到场。”   犹豫了一下,敲了敲门:“商总,没有时间了,还有十分钟……”   没有人回应。   “商总,我开门了。”   房门轻轻敞开。   厉威扬侧身回避,小方目视前方,低声说:“对不起,商总,你该出发了。”   寂静。   小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迈进去。   门口的厉威扬,看着小方的背影,期待能从他的动作中得到什么答案。但是,小方脚步停住了,他往里走了不远,然后一动不动。   “怎么了?”厉威扬小声问,干脆也走进去,走到小方的身边,一下愣住了。   小方:“嘘……”   遮光窗帘挡住光线,卧室里幽幽暗暗。   新年的冬日暖阳,与无尽的天光,柔软地透过窗帘缝隙,柔软了两人的目光。   幽暗之中,两人静静地相拥睡着。   两个男人。   精致极盛的脸庞下方,是男人宁静的睡脸,像万丈深海里的连体铜雕,名字就叫……“沉睡中的永恒”?   朦胧的光线里,特别不真实。   哪怕一次也好,厉威扬从没见过,精神高度紧张的商宇贤,睡得这么沉过,连房门被打开,两个人闯入卧室,他也毫无警觉。   太宁静了。   静得让他们错觉地以为,他们,是不是,已经殉情,死了?   厉威扬和小方同时意识这一点,惊诧地确认了眼神,几乎同声地低喃:   “商总(商二),醒醒。”   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不是不敢,是潜意识里不想打扰。   两个男人,能在一起多久?   小方看向地上扔着的电子时钟,作为商宇贤的高级特助,他知道老板患有高度神经衰弱,越是细微诡异的金属声,越能让他敏感醒来。   比如,上膛的声音。   从上衣口袋里,掏出ZIPPO打火机,看了一眼厉威扬,拇指按在金属盖子上,犹豫了良久,对他说:“你最好找地方躲一下。”   厉威扬站在沙发后面,挠了挠头,“为什么啊,商二怎么不醒?”   小方:“不是不醒,是不想醒……抱歉。”   话音一落,弹开打火机!   当喀——   清脆的轻响。   与此同时,商宇贤的身子一凛。   紧接着,条件反射地,紧紧抱住怀里的参朗,背手,伸臂,摸向床头抽屉,一系列动作速度之快,连小方也侧了侧身,似乎想躲开什么。   “老板,是我。”   商宇贤只摸到了小模型,突然惊醒,顿住动作,眼隙缓缓睁开,不适应光线,茫然地直视前方。随后,他很快恢复意识,将怀里的人箍得更紧。   商宇贤看向卧室里的两人,眼角泛红,脸色煞白,低哑地开口了:   “……你们……想去死一死么?”   “对不起呜,我带了医生来,人家还得回去坐诊呢。”   厉威扬险些吓尿。   这哪儿是平时的商二,看那双通红通红的眼睛,那是杀人的眼神啊,如果给他把真家伙,岂不是要被他给毙了?   小方回避地看向别处,嗓音有些发抖:“对不起,您要赶不上会议了。”   商宇贤的目光柔和了些,望向他们,“出去!”   说着,往床上一躺,垂眸注视着怀里的青年。   “商总,真的来不及了,快十点了。”   “我知道了。”   “……”   过了一会儿。   小方无奈,只好拼了。   走到床边,弯腰捡起地上的电子时钟,拎起来,食指放在玻璃蒙上,轻轻地弹了一下,又弹了一下……秒数跳一下,就用指尖弹在上面……   哒,哒,哒……   太让人想挠墙的声音。   “够了,知道了,”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嗓子哑透,“滚出去!”   忽然,握住他手的那只手紧了紧,商宇贤垂眼看他,见青年转醒了。参朗睁开眼睛,眼中闪着迷茫,辨认什么似的凝视着他……   “吵醒你了?”商宇贤拍拍他,轻声说,“睡的好么?”   参朗怔怔地注视他,忽然抬手,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舒了口气:“不烫了,几点了?”   “快十点。”商宇贤揉开他额间的头发,“饿了么,我让人给你送吃的。”   “雾草,我迟到了!”参朗霍地坐起身,“上班一个星期就迟到?!”   商宇贤:“……”   “来不及了,我得走了,你在家等我,我晚上回来。”   起身穿了一件衣服,回身亲了商宇贤一口。   男人有点发愣地看着他,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也没有再说话。   不知道他的那些话,有没有被他接收到脑子里,穿裤子,又回身亲他一口,参朗的语速越来越快,穿完袜子又回身抱抱他。   青年抱着他,手臂勒越来越紧:“不想去,啊,不想上班,不想得发疯,今天有个合同要签,我必须走了,等我回来,嗯?”   参朗说着,坐在床上,扬起下巴,蹭蹭他的脸,蚕丝被往上将商宇贤盖严实:“怎么又不说话呀,别老是不说话,你不说话,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还不舒服?再睡一会吧,再不,我让小方等会儿送你去医院?”   商宇贤侧着头,眼睛盯着他的脸:“……”   参朗不得不放开他,站起身:“那……我走了啊,今天开宝马。”   突然,商宇贤坐起身,伸出手臂,搂住了他的腰。   参朗惊讶地僵住,转过头,看见那双困倦的眼睛,竟不知何时泛了一丝红。   商宇贤注视着他,胳膊抱住他的腰:张了张口,又皱了皱眉,好像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做出这种动作,完全是下意识的,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说什么。   但是参朗知道。   青年低低地笑了,弯下腰,用力吻上他:“真的很快回来,天黑之前,不过,夜里要回铺子,外公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嗯,我这几天找人给铺子装修一下,弄成超市吧,雇两个人看店,”商宇贤说这些说话时没有抬眼,“我想,把外公接来我们家住,我们照顾比较方便,就是不知道老人愿不愿意。”   参朗先是愣了愣,他连这个也考虑了?   他笑着咬他:“好,到时候再说,我真的要迟到了。”   参朗握住他的手臂,稍稍用力想掰开,没掰动,再来……就在这时候,腰上的手臂忽然松开了,商宇贤慢慢躺下,闭上眼睛:   “早点回来,我今天休息,糖糖也不在家。”   参朗笑了:“知道了。”   他们的声音很小。   但卧室外小方和厉威扬,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参朗垂眸笑了笑,起身往门外走,出了门被小方带下楼,硬逼着让医生抽了好几管血,说是老板早晨吩咐,要把他的血型资料加进家族资料库,以防不时之需。   小方讲了讲情况。   因为昨晚小朋友飙车了,还战略性叛逆,太危险了,商宇贤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让小方带了医生来。   参朗配合地抽了血,直奔车库。   夫夫主卧里,小方回来,商宇贤已经洗澡出来。   穿着真丝睡衣也一副矜贵禁欲的模样:“去书房,开会,我去换衣服。”   “是。”   ……   ……   ……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我老了,如果你爱上了别人,带上我的SomethingFour,就当成是一个长辈的祝福礼,送给你爱的那个人。   第27章   元旦过后的周六, 大影帝夫妻二人哆哆嗦嗦,在山顶坚强地看了一次四十岁结婚纪念日的日出, 来到了莲山半山腰的菩萨庙。   明嫂嫂添了大笔香油钱, 虔诚地跪在菩萨面前,跪了二十分钟了, 咕咕哝哝“小朗这、小朗那”也不知道在求啥。   明轩其实心里不信仰这些, 他信仰的是中国历史文化和历史所造就的英雄,但他对菩萨很尊重, 并且敬畏,直杵杵地在寺庙前立正稍息站好, 心里也是咕咕哝哝念叨着:   “弟弟命苦, 爹爹不疼, 妈死的早,外婆也去了,外公岁数大了, 不要让他将来孤苦伶仃一个人。菩萨菩萨,给弟弟找个好老婆吧, 咱们要求不高,疼他,爱他, 能过一辈子的,就行。”   心里刚念叨完,明轩的手机就响了。   刚接起时,起先还聊得挺好, 没几句就愣住了。   明嫂嫂从菩萨庙里出来,看见大影帝老公正在发呆,呆呆地立在庙门口COS神像。   明嫂嫂:“怎么了呀?”   明轩僵硬地扭过脖子:“老婆,成了……”   明嫂嫂:“???”   明轩目光发直:“小朗的事儿,成了!!”   明嫂嫂先是迷茫了一下,随即眼中渐渐泛了水光,也不知这水光是兴奋还是什么,但她是笑着的,那笑容越来越大,还有点忍不住发酸地揉了揉小鼻头,激动地抓住明轩的胳膊。   明嫂嫂难以置信:“真的吗?真的成了,我弟跟你说的?亲口说的?不会吧,真的能成事儿?那可是商宇贤啊,怎么成的,怎么可能呢?”   明轩一脸不解:“喂喂,你怎么这个反应?你当时给他出主意的时候,不是胸有成竹的吗?你分析得头头是道,一直鼓励他去追求,我都被你激起了中二之魂,还热血沸腾地一直附和你来着。”   两人聊了一会。   明嫂嫂苦笑了下:“哪是啊,都是我胡编乱造的。商宇贤是什么人?我顶多是个大宫女,哪有揣摩圣意的本事?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但是,弟弟刚失恋,还是被人给绿了,被抛弃了,我真的担心他一蹶不振,如果想不开怎么办,他能再喜欢上谁,这是好事儿——家人的支持很重要,信心一定要给他啊,他还年轻,就算我们阻止他,他就能放弃吗,那个臭小子,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尿性!所以,我们要鼓励他,让他勇往直前,让他不要放弃,是输,是赢,看天看地看造化,看他自己。只有自己真正努力过,伤过了,痛过了,爱过了,不管结局怎么样,将来面对这段感情的时候,他才不会后悔。”   如果那时候,夫妻二人稍微有一点犹豫,再说点“配不上”或是打击信心的话,就凭商宇贤的自身条件和那种闷性格,参朗可能会一直丧丧的,累觉不爱了吧?   大影帝笑了,亲亲老婆大人。   说得好有道理哦,老婆,好腻害,好温油。   山上太冷了,如果不是为了求神拜佛,夫妻俩也不会大冬天来爬山。   得知两人是以结婚为目的的“试婚”阶段,明嫂嫂更放心了,在两人手心里哈了口气:“小朗说了什么时候来我们家吗,我想当面和他谈谈,毕竟……他没有妈妈。家庭上的事,有个长辈指导一下比较好,我是过来人呀,还是从来没有绯闻的大影帝的老婆呢。”   明轩掖了掖她的围巾:“我都呆住了,什么都忘了说,他说他刚睡醒,说这个事的时候,我有点傻了,然后……呃,刚想开口问点具体情况……那个,旁边有人,有动静……”   明嫂嫂:“有人?动静?”   明轩:“那个,男人的……那个……声音,喘的……我耳朵都听红了……”   明嫂嫂脸红心跳:“真哒?本垒打啦?啊?哈哈真哒?真哒?咱家孩子是不是上头哒?他能压得住吗?”   明轩:“……操。”   小点声啊老婆,这老不正经的影帝夫妻俩。   明嫂嫂“等不及了,手机借我,我给他发个微信。”   拿过明轩的手机,明嫂嫂打字飞快,给良月在上留了个言:   ——“夫夫之间只讲情缘,别要面子,不要太骄傲,不要太任性。吵架时,多哄哄,多劝劝,在爱人面前偶尔伏低做小,这些都不算什么,没有人会笑话你。他强你弱,你强他弱,互相担待,互相理解,互相扶持,互相谦让,就像两个齿轮,才能天长地久,此为《夫夫相处之道,家庭美满三十六计》——朗朗,你要听嫂嫂的话,对人家好一点,不管他的身份地位多高,在外面多牛逼,在家里他都是你的人,你是他的依靠,他跟了你,你别让他受委屈,不然哥哥嫂嫂第一个不饶你!”   留言完毕,明轩搂着她的小腰:“我昨天买了三盒虫草,过年给小朗外公送去吧。”   明嫂嫂点头:“嗯,都送去。”   明轩看着微信上没回复,撇了撇嘴,骂了句“臭小子”,手机往兜里一揣,像是想起什么,“老婆,前几天电影节,我看见许睿了,会场卫生间里,他脖子上全是伤,上吊了似的。”   明嫂嫂一吓:“遇见什么事了?”   明轩也纳闷:“谁知道呢,像是被掐的,那是往死里掐啊,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我,连个招呼也没打,粉丝多了,傲着呢。”   明嫂嫂的脸色阴了下来:“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吧,以为演了个电视剧就上天入地了?路都是自己走的,既然他和小朗黄了,和咱们就没什么关系了。你远点观察着,别让他乱蹦跶,碍了咱弟的好事儿,实在不行……就给他摁下去!”   “得令!老婆大人!”明轩嘿嘿笑:“老婆,预支我点儿零花钱呗?”   明嫂嫂白他:“要干嘛?”   明轩把她的小手揣进衣兜,回头打量姻缘庙:“回去再添点儿香油钱,许了愿,圆了愿,该还个愿了,古装剧本里都有这个规矩,也图个安心。”   明嫂嫂笑了:“好!”   *   龙庭主卧里,参朗挂断电话,翻身俯下,温柔地亲吻被他磋磨得发出声音的男人。   “打个电话也不老实。”商宇贤完全是被“弄”醒的,浑身没什么力气,抬臂搂住身上青年的腰,“明轩?”   “是嫂嫂。”参朗笑着把微信递给他,“你也看看,我们嫂嫂可疼我了,有时候絮絮叨叨,就跟老妈似的——毕业散伙饭的那次,我一出饭馆就酒驾了,撞在路墩上,幸好小路没有交警……大哥大嫂赶来接我,带我去医院,那次她真生气了,骂我,还打了我,拿拖鞋底,逮哪打哪,脸上都有拖鞋印,直打得我说,再也不敢了,一点也不怕我会记仇、恨她。”   商宇贤看着明轩夫妻的留言,很直白,没什么文学色彩,但戳的人感动。   听他的小朋友讲过去事情。   眼底深处的温柔怎么也掩饰不住。   长嫂如母。   参朗没有妈妈,长嫂如母,改天准备点礼物,去拜会一下两夫妻吧。   商宇贤想。   贺岁片肯定来不及了,嘻嘻哈哈也没什么意思。来年开春,如果有优秀的电影剧本,可以让明轩试试,商宇贤笑着想,他也想任性地来一次让演员带资进组。   两人确定关系后也没再更进一步,参朗不如追人时那么精虫上脑,主要是自己年轻气盛,心疼对方的身体。   老实说,商宇贤这人,英俊潇洒很有男人味,绝对不是弱的类型,身体虽然没问题,但说是“亚健康”都是轻的。参朗看了他一年一次的体检报告,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头疼的毛病也不好治,幸亏pet-CT的结果是好的,只能靠日常调养了。   手机还亮着,就掉在了脚垫上。   耷在床边的那只手,无力地揉紧了床单,他的指尖泛着红,轻喘中感到身上的青年往下吻,往下,一直埋进了被窝里,深深浅浅地要他。   主卧里轻息慢喘,柔软的嘴唇将男人浑身吃个遍。   给爱人清理完了,参朗穿上睡衣,看了眼时间,想再迷糊一会。搂着商宇贤,交换着绵长的事后吻,吻着吻着又缠在一处。   然后房门就有拧锁声了。   蚕丝被下,商宇贤一惊,脸滚烫,躲进身上青年的胸口:“孩子要进来。”   参朗摁着他吻:“嗯。”   商宇贤光着身子。要说男人打个赤膊很正常,但他不会游泳,去海边也是衬衫和大短裤,从不下水,公共浴场也没去过,温泉都泡自家的,还从没在别人面前这样过,包括前妻和女儿。   原本他一再要求反锁房门的,但参朗坚决不同意,觉得小团子太小——没有事情最好,孩子一旦夜里哪儿不舒服,比如阑尾炎,或有什么事情,比如公主病,需要大人的帮助,如果大人睡得太沉,听不到敲门声,一切就都晚了。   “大哥哥……”   小团子穿着公主睡裙,小手拎着呀呀兔的一只脚,大耳朵拖在地板上,站在门口往卧室里小小挪步。   “嗯。”桃花眼儿朦胧,懒洋洋地怀抱着男人,凝视着对方的模样,笑着将手臂伸出被窝,“宝贝儿,快进来。”   商宇贤眼角泛红,脸也红,眼睛波光粼粼,魅惑形容难以遮掩,他仰头盯了青年一眼,急忙把烧得厉害的脸埋在青年的怀里,暗骂两句“成何体统”,心里把他恨个遍。   糖糖已经学会不征询爸爸意见了,五岁半的小孩终于意识到:有事要找大哥哥,不管自己做什么任性的事,或犯了多大的过错,只要大哥哥开口了,爸爸就绝对不会反对。   看见参朗伸出了手,小团子瘪了瘪嘴,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床边。   “穿这么少,房子大,家里冷,中央空调没顶什么用,”参朗扭着身子,揽臂一抱,将小小一团搂住,往上一个用力,直接塞进被窝里。   小团子在被窝里,激动得想抱大哥哥的腰,不小心碰到了那边的爸爸,小手吓得缩了回去,但是她不晓得爸爸为啥躲被窝里不露头。   一手紧紧抱着身前埋在怀里的男人,参朗侧身回头,另一只手搂着小团子。   参朗轻声:“怎么了,星期六,怎么不睡个懒觉?”   小脑袋瓜顶了顶大哥哥的肩膀,“爸爸和……大哥哥,从昨天半夜,滚来滚去,滚到……滚到现在了,你们……该饿了吧?”   参朗:“……”   商宇贤:“……”   两个大人不知道为什么都不说话,小团子等了一会,小脸儿蹭蹭青年的胳膊,小眼珠儿骨碌碌乱转。   糖糖:“那个……爸爸,你喜欢吃糖醋排骨吗?”   埋在青年胸口的商宇贤:“不喜欢。”   糖糖:“……哦。”   参朗转回身,蚕丝被掀开小小缝隙,低头吻商宇贤的头顶,手指轻轻地游移在他的背上,小小声责怪他:“和小孩较什么劲儿?”   小团子光顾着和爸爸斗智斗法,那边大人小动作也不理,她闷头思考着,硬憋了一会。   糖糖:“爸爸,你知道吗,就是甜甜的、香香的,咬一口全是肉,在盘子里油亮油亮的,那种排骨。”   商宇贤:“我知道。”   糖糖:“爸爸觉得,大哥哥做的,糖醋排骨,会不会很好吃?”   商宇贤:“好吃。”   糖糖:“那爸爸想吃糖醋排骨吗?”   商宇贤:“……”   糖糖:“…………”   小团子抖了抖嘴角,小脑袋瓜埋进参朗背上,委屈地嗫嚅:“难道爸爸生气了吗,你已经不喜欢吃大哥哥做的饭了吗呜呜呜……可是糖糖……舍不得大哥哥啊……别丢下我……”   商宇贤:“???”   参朗:“…………”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行了,别哭唧唧的,我又没说不、不喜欢,我又没生气,你为什么哭?”   紧接着,哭声止住。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小模样立马变了。   小团子坐起身,想了想:“哦,没生气就好,那你吃糖醋排骨吗?”   商宇贤:“……”   参朗:“……”   参朗感到怀里的男人气得发抖,急忙暗笑着安抚着他的背。   商宇贤缓了口气:“行了,知道了,出去,回你房间去。”   小团子连忙闭上嘴,紧紧搂住参朗的腰,小声:“其实,糖糖,有个正经事,想和爸爸聊聊。”   商宇贤:“聊什么,你说。”   糖糖:“我的作业,还有一个画,没有画……如果让大哥哥陪我画,我就可以画出来了。”   商宇贤窝在青年心口:“跟谁讲条件呢,他又不是学美术的,你的作业你自己做,老师会指导你。”   糖糖:“可是……”   商宇贤:“不过,等我下班回来,我可以在旁边陪你做作业。”   糖糖呆了呆,沉思了一下:“我们还是聊聊糖醋排骨的事吧。”   商宇贤:“……”   参朗:“……”   实在听不下去,这小孩再让商宇贤带着,将来得长成什么样啊。   参朗扭过身揉了揉小团子的头发,小声:“小馋猫,我中午会做糖醋排骨的,至于好不好吃,你亲自鉴定一下?”   糖糖呆了呆,眼睛闪亮:“嗯!大哥哥真好!”   商宇贤小声:“出去,把门带上。”   “好吧,”说着,小团子拎起大耳朵呀呀兔,下床,跑到门口,“爸爸真凶,一点也不温柔,大哥哥会不喜欢你的!”   商宇贤:“……”   参朗:“…………”   房门咣当一声。   主卧里静了静。   参朗责怪地说:“你下午开会,我带孩子在家,正好陪她画画写作业,你偏要逗她,把孩子弄得不高兴……”   话还没说完。   一只胳膊从被子探里出来。   商宇贤突然伸出手,揽住青年的脖子,大力将他拉进被子里,盯着那双桃花眼儿,温柔地吻上他的嘴唇:“会不喜欢?”   “喜欢得紧。”青年俯身回应他。   *   上午十一点,一楼客厅落地窗前,参朗斜倚在圣诞树下的美人榻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翻阅商宇贤小时候的照片。   冬日暖阳洒在屋内,青年精致的脸上似乎泛着光,整个人都被灼眼的阳光笼罩着,皮肤不过于白皙,却看上去无比细腻。他微微低头垂眸,宛转纤长的后颈弯出美丽的弧度,发丝偶尔搔过眼角,他伸出手随意地往上拢了拢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   相册翻页的时候,也不知看到什么照片,青年的唇角勾出了笑,眼中满是温柔的爱意。   商宇贤一身西服革履走出书房,带着小方和小圆两个“秘书界良心”,三人下楼梯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场景。   眼前的景色太动人,落地窗仿佛一个画框,斜倚在美人榻上的青年,有着极盛的容貌,长腿长身,就像从油画里走出的贵族。   没有一丝烟火气。   似乎听见了远处的动静,参朗注视相册的眼睛眨了眨,像是舍不得从某一张照片上挪开视线,然后,他缓缓地侧过头,侧脸一点点地转过来,直揪得人心也跟着紧张。   直到他微微仰起头,往上抬了眼,朝来人的方向看过去,目光定在台阶上那个男人英俊的脸上,青年的唇角牵起了勾人的笑,桃花眼儿也漾出了笑意。   这个画面如同一个楔子,打进了在场人的脑子里。   美。   美得动人心弦,令男人忘了时间,他没有任何动作,就那么站在台阶上,和青年遥遥对视着。   小圆刚下楼时就掏出了手机,远远地拍了两张照片,暗戳戳地扫了自家老板一眼,好像没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又静音模式拍了数张。   然而宁静美好的油画很快被撕裂,画风一变,再往那边一看,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穿着小围裙的商糖糖小朋友,坐在装饰壁炉前的地板上,眼前一个小盆,正在搓洗小袜子。   糖糖:“大哥哥!我洗好一只了,现在要洗第二只吗?”   参朗侧头笑:“糖糖真棒。”   糖糖跑到参朗面前,抱着大哥哥的脖子,用力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大哥哥,真香!”   商宇贤:“……”   糖糖:“那个,洗另一只,也要亲一下。”   参朗整理小孩的刘海,“好。”   糖糖:“那,等下,糖糖,要帮大哥哥扫地,要亲五下。”   “好,大哥哥先亲亲你,”参朗扬起下巴,在小团子额头上轻轻吻了下,走向厨房,回头看向走过来的商宇贤,“扫地机器人坏了,今晚带回来一个。”   “是。”回话的是小方。   商宇贤和小方小圆坐在沙发上:“中午不在家吃了,有个应酬。”   参朗在厨房煮咖啡:“知道了。”   咖啡端出来,摆在客厅茶几上,回到美人榻上继续看相册。   这部分是商宇贤大学时期的。   二十多岁的男人太英俊,商家的基因真好,合影中他的父亲也相当帅气。   “洗好啦,大哥哥,亲亲。”   “好。”   “我还要洗小手帕!亲两下!”   “要换水,等下我洗。”   “那我擦玻璃!亲五下!”   “不行,不安全。”   “……哦……大哥哥,你怎么出汗了,糖糖帮你擦擦。”   “嗯,好。”   参朗胳膊一伸,将糖糖夹起来抱在腿上,小孩拿着纸巾,给参朗擦拭着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小团子的举动真是可爱又孝顺。   这就是良好教育的典范!   什么叫天伦之乐,什么叫女儿是小棉袄,这个气氛也太太太太太太太……   参朗:“哎呦好宝贝,谢谢,宝贝真孝顺,真棒。”   糖糖:“擦汗,VIP服务,要亲十下!”   参朗:“?????”   洗袜子亲一下,擦玻璃亲五下,擦汗亲十下。   VIP服务。   商宇贤到底都教了孩子一些什么啊?   很好,很有前途。   商家年纪最小的小辈,现在就开始做起买卖了?   参朗:“好,来吧。”   众人:“…………”   在青年的侧脸被小团子连续的啵啵哒下,商宇贤拿着咖啡杯站起身,走到美人榻前,面无表情地盯着一大一小,盯得两人直发毛。   糖糖:“…………”   参朗:“???”   商宇贤垂眸注视着他:“咖啡喝完了,我去洗杯子。”   参朗愣了愣:“别!西装别溅了水,出去应酬不好看,等你们走了,我收拾就好。”   商宇贤站着不动:“……”   美人榻上的青年微微仰头,凝视着男人的眼睛:“……”   商宇贤眼底似有委屈:“……”   两人对视五秒,桃花眼儿忽然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参朗直起身,向他伸出双臂,男人微微弯腰,掌心扣在他的脑后,在青年的脸上落上一个轻吻,又揉起他额前的发丝,温柔地吻上了青年的额头。   小方小圆坐如钟,目视前方,眼睛已瞎。   *   世纪恒商四十层,某以休闲运动为主打的品牌男装店。   导购员小姐姐恭敬地迎上来,“商总。”   夜里开完紧急会议,快十点了,还有一个小时打烊,商宇贤赶到了这里,环视四周,报上了青年的尺码。   小朋友身材不错,正装还是高定为好,这家轻奢品牌店是小圆推荐的,说很受富二代的欢迎,上班穿也比较舒适。   导购小姐姐:“如果不介意……请问您是送给……”   “爱人。”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   导购:“???商总,我们是男……”   商宇贤:“男,二十五岁,各种款式都拿一套吧。”   导购连忙低下头:“……是。”   商宇贤对她眯了眯眼:“你亲自,送到六十六楼,交给我的助理。”   导购小姐姐的头更低了,就快哭出来:“是。”   世界上一千种死法,其中有一种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   华灯初上,晚上十点,慕尚开进11号别墅,房子里的灯暗着,院门也没关。   家门敞开一道缝隙,从光线看来应该是玄关的壁灯。   “参……”   玄关鞋柜旁边的地板上铺着竹垫,他的小朋友穿着白色卫衣和仔裤,长腿长身坐在竹垫上,手机紧攥在手里,斜倚着墙睡着了。   一楼客厅和廊厅的吊灯都没有开。   只有玄关一盏暖黄的壁灯,淡淡地洒在青年熟睡的脸上。   商宇贤小心翼翼地将手里拎着的大包小裹放在地上,尽量不让它们发出摩擦声,在青年的身边蹲下,想看清楚他的睡脸。   轻声地唤他:“参朗。”   丝毫没有要醒的征兆。   长睫覆盖着眼睑,眼角有些湿,唇角却勾起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梦,睫毛一抖一抖的。   怎么睡在这里?   应该是哄睡了孩子,在门口等他回来?   商宇贤看了一眼手机,并没接到未接来电,看向青年攥着的手机,他犹豫着想打的,但又怕耽误自己的工作?   商宇贤弯下腰,低头垂眸瞅他一会。   脱掉外套盖在他的身上,半跪下来,胳膊伸到他的身底下,刚准备要抱……   “嗯?”   没什么预兆,参朗动动眼睛,像是醒来了。   商宇贤:“……”   距离过近,视线有点失焦,听见声音后侧头看向他。   “大叔,你要干什么?”   参朗盯着他的侧脸,忽然冷笑了一下。   “刚回家就这么热情?”   商宇贤:“……”   参朗又笑了笑,那笑容有些让人胆寒:“晚回家一个小时,连个电话也不打?”   商宇贤:“……”   “说话呀,”参朗脸色不太好,倾身凑近他的脸,“大叔难道你认为自己晚回家不主动打电话是对的?你知道我等了多久有多担心吗?!”   商宇贤:“……”   参朗:“回家晚了不主动打电话,而且刚刚你是在想解开我衣服的扣子吗,回家晚了的人没有资格酱酱酿酿!”   商宇贤晕眩地扶住墙:“……”   参朗怒视他:“说话!!”   商宇贤无力:“……你的衣服……有扣子……吗?”   参朗呆了呆,歪头看自己的卫衣:“……”   从没见过他的小朋友发脾气。   这是青年第一次对大叔发火。   是因为他回家晚了一小时,没有主动打电话回家报备情况。   这也是大叔第一次感受到,风尘仆仆回到家里,有一个人在家门口等着他,为他的晚归担心着急。   心底深处有一股暖流,顺着血管流遍全身。   不想解释自己还不太习惯这种生活,更不想解释自己不习惯做什么事情要跟人交代报备,看着青年因为等他而在家门口睡着,此时商宇贤满心满脑都是心疼。   他的指尖微微发抖,凝视着青年泛着怒色的桃花眼儿,慢慢地抬起胳膊,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的脸按在了肩上: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对不起,回家晚了对不起,没打电话对不起,对不起……”   轻易不负罪,说尽了前半生的“对不起”。   参朗声音闷闷的:“下不为例?”   商宇贤:“例。”   气头过了就是无奈,参朗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说:“你倒是有点觉悟啊大叔,我一直等你打电话,就是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放在心里。外面坏人这么多,你的仇家也不少,冬天开车也不安全,如果十一点你还不回来,我肯定会打给你的,我不管你是不是在开会,就算是宇宙大会,我也会打给你的。”   商宇贤揉着青年的脑后,低头垂眸轻轻地亲吻他:“好,以后你想打就打,不管我在哪,在做什么,我都会接听的。”   青年转身将他摁在墙上,发泄般地咬他的唇,男人抬臂搂住他,任他咬痛自己,温柔地回应着。   换上拖鞋往客厅走,按开所有的灯,别墅通亮无比。   玄关处传来惊呼声。   “新衣服……好——多——新——衣——服——”   商宇贤坐在沙发上:“你是幼儿园小朋友?”   青年抱着一大堆购物袋走来,商宇贤连忙闭起眼睛。   “哎,喂喂,”他在沙发边戳他的肩膀,“大叔,衣服,衣服。”   商宇贤唇角含笑:“好眼力,是衣服。”   “……是……是给我……买的,亲自?”   “嗯,上班穿的,劳动服。”   “真的?这些都是?全部都是,你亲自去买的?”   “当然。”   “你还是第一个除了爷爷奶奶妈妈之外,给我买衣服的人呢。”   “我很荣幸。”   参朗狐疑地打量他,“可是,你连自己的衣服都不是亲自买的吧,你这个人,连大葱和蒜苗都分不清,会买这些东西?”   “太简单了,”商宇贤伸胳膊搂住他,让他迎面坐在自己的腿上,“恒商四十楼,导购问我给谁买,我说爱人,男,二十五岁,三围身高体重一报,合适的都要了,结束。”   参朗:“…………”   从大叔身上下来,看着标签上的价格。   雾草。   这些衣服裤子加起来二十来万了?   劳动服?   商宇贤刚要拔腿迈楼梯,参朗拽住他的衣袖,皱着眉头瞪过来。   参朗:“你干嘛买这么多?这是奢侈品,一件就够了啊。”   商宇贤:“什么?”   参朗:“我说,这是奢侈品。”   商宇贤:“嗯?我不太了解。”   参朗:“…………”   商宇贤:“怎么了?”   参朗:“大叔这种既有钱又小资、没事就发脾气、花钱大手大脚、有时冷漠得没人性、有时又很像人、有时腹黑毒舌、有时人畜无害、帅得人见人崩坏、花见花腐败、车见车爆胎的超级富豪大帅哥,怎么会对奢侈品不了解呢?”   商宇贤:“…………”   青年说完就抱着一堆购物袋往楼上冲去。   商宇贤的眸子里漾开一丝笑意,慢悠悠地跟着他上楼,在楼梯上就听主卧传来“啊,正合适,这件款型很正啊”的声音。   进到卧室里,就是青年试衣服的场景。   背手关上门房。   “大叔大叔,换上了……大叔……”   “嗯。”   “过来,看看,我真的很帅气吧?”   “嗯。”   除了爷爷奶奶妈妈之外,世界上第一个给青年买衣服的人,是自己。   商宇贤看着长腿长身的背影。   “脱了。”主动从背后搂住青年的腰。   参朗顺势转身,往前倾,轻轻咬住了男人的唇,柔软的触感让两人同时发颤。   商宇贤失力的身子被青年适时地托住,他微微轻颤,别开脸躲,却被青年顺势咬住了脖颈,他略一吃疼,痛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都挣扎了一下。   参朗紧紧地抵住他的身体,几乎将他抱起来,用力将他抵在墙壁上,手指捏住他的下颌,不由分说地吻上了他的嘴唇,舌尖撬开他的口,揽住他腰间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   让他想将他吞吃入腹。   看他泛红的眼角,令人醉魂酥骨。   站着,托住他,发狂地想撞他。   散发着雄性侵略气息的青年,更霸道地将他的身子死死地摁在墙上。   双臂将他牢牢地定在身前,用仅存的一丝清明,低喘着求他:“别主动,千万别主动……”   ……   ……   …… 第28章 【倒V结束】   冬日清晨, 明媚的阳光里,棚户区杂货铺的二层小楼静悄悄, 卷帘门关着, 还落了锁,要买东西的街坊来了多次也不见开门。   要知道, 杂货铺三十年了, 连春节也一大早就开门营业,很少出现这种情况。   只有两次歇业了, 都是白事,一次是参朗妈妈在外地意外事故, 连灵棚也没搭;另一次是参朗的姥姥病逝, 搭了三天的灵棚, 整个棚户区的店铺一条街都陷入了悲伤中。   “昨晚听见救护车的声音了吗?”   “没有,我睡得晚,绝对没有。”   “老爷子不会是自己在家……夜里出什么事吧?”   “别胡说, 参大爷硬朗着呢,没有心脑血管疾病。”   参老爷子夫妻二人在这一片有名的很, 还得过市里颁发的见义勇为的奖状,老爷子以前是颇有声誉的好民警,老太太是小学老师, 就在对面教书。   这天早晨,店铺没开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人都担心了。   眼下看来,最可能情况就是, 老爷子夜里有什么不好,朗哥儿送他去医院了?   唉,如果真那样,让小孩一个人可怎么办是好?   隔壁煎饼铺的王婶,则是在卷帘门上砸了两下,原地打了两个转,越乱想心里越是着慌,毕竟参老爷子以前对自家有恩——   十年前,棚户区动迁上楼那阵子,王婶和老王刚进城,还没开煎饼铺,两夫妻刚生了孩子没什么钱,条件艰苦的很,老爷子二话不说借了五万块给她,交了钱,有了回迁房,一家三口才没去睡马路牙子。   王婶摸了摸裤兜,本想出来打个酱油的,手机也没带,但也顾不上这这那那了——   王婶往后退了几步,站在大街上,双手合成喇叭,对着二楼的那个窗帘遮的严严实实的窗户,扯着嗓子大喊:“小朗啊,小朗!你在家吗?小朗,臭小子在不在家吱一声儿啊,家里出什么事了吗?小朗朗朗朗……”   “挺大的老娘们在外头瞎吵吵啥呢?!”王叔离远远跑过来,看见老婆在骂街,“你昨晚打麻将不知道这事儿,老爷子出门了,小朗在家呢,他家没事!”   “真的?不会是怕我们担心……”   过了一会。   窗帘动了动,掀开不大一边,窗户拉开,青年露出头,冻得哆哆嗦嗦,胸口往上光着,露出劲瘦的上身,连件睡衣也没穿:“王婶?我在家呢,怎么了?”   王婶亲眼看见小孩在家,这才放下心,“老爷子去哪了?家里没出什么事吧?打电话也不接,铺子也不开门,我以为……”   参朗愣了愣,心里感动,嘴唇直打颤:“没事的,王叔王婶,外公和他的那些老哥儿们出去聚会了,就是街道派出所的那些个老同事,去三叶疗养院洗温泉,三天就回来了,我……那个,睡过头了。”   “那就好,赶紧,赶紧回屋,大冬天也不穿件衣服……”这么咕哝着,王婶舒了口气,揉了揉额头,拽着老公刚要往自家铺子走,又不放心扭头:“有什么事一定给王叔打电……”   话还没说完,王婶愣住了。   二楼窗户里,青年的身后伸来两只手臂,将一件睡衣披在了他的身上,又裹了裹紧。参朗回头看了一眼,笑眼弯弯,情意绵绵,然后转回身,朝窗外喊了声:“王婶,我再睡会儿!”   人就缩回去了。   看不见小朗身后的那人,胳膊也看不太清晰。   但,那确实是两只光溜溜的手臂。   还有光溜溜的小朗。   大冬天的,谁在屋里光溜溜的。   肯定是睡在一块儿了。   王婶脑子里转的飞快,一下乐开了。   “好小子!终于有对象了?!”   王婶揽着她家那口子的胳膊,兴冲冲往煎饼铺走:“老王,要是小朗结婚,咱得给随份大礼,现在就该准备了啊。”   王叔瞪她一眼:“早就准备着了,等你想起来,黄花菜都凉了。”   王婶感慨万千:“当年多亏了参老爷子,我回老家去借,都快给我妹跪下了,她说五万太多了,给我拿了五百块钱……呵呵,没想到,非亲非故的老爷子,最后伸手拉了咱们一把。虽然说那五万块钱咱早就还上了,但对咱们来说,那可是救急钱,说救命也不夸张,大娃那时候才一岁啊,没有那笔钱咱们一家三口就……唉,不提了,恩情是一辈子的,不只是钱的事儿。所以,小朗要结婚,红包随份子,我们包一万都是少的。”   “我像你那么抠啊?我准备了三万,存银行了,”王叔说着,挠了挠头,“本来,我想准备五万的,后来想想,我觉着不太好,当年也是五万,好像打了老爷子的脸,这个情分,咱们不能这么还,就三万吧。”   “嗯,可以的,到时候我再给他添个名牌大冰箱,”王婶回头看看寒风里略微破旧的铺子,“现在小朗找到了工作,你多帮老爷子搬搬东西,看看店,能帮一把是一把。”   “是个好孩子,就是苦了点,太不容易。”   *   关了窗户。   参朗哆哆嗦嗦回到床上,一个翻身将男人摁在身下:“还郁闷呢?我是搞销售的啊,扬城是个大单子,好不容易谈妥了,正儿八经大专柜,总部肯定要派人去给他们培训一下呀。”   商宇贤不睁眼睛:“一定是你?你才上几天班,就能给人做培训?”   参朗搂着他,嘴唇咬他的耳朵,轻声细语的:“你也知道,呀呀都是妹子,跑外这种累活,我怎么好推脱,就四天,办完事,我就回来了。”   商宇贤睁开眼,淡淡地问:“你在哄我?”   参朗吻他的眼角:“是啊,老宝贝儿,别郁闷了。”   商宇贤不出声,在被子里伸出了手,一下握紧了腿边的东西:“哄人还带瞄准的?”   青年反应不及,发出一声闷哼,男人手上突然动作加快。   “雾草,我看你是不想好了,”参朗捉住他的手,翻身压制住他,“有没有常识,嗯?早晨下面很勃动,乱摸要负责,大叔我现在很燥乱你造吗?”   勃动?   燥乱?   勃:旺盛,起。动:脱离静止。   燥:燥热,干。乱:混乱慌乱。   商宇贤:“……”   像是没什么错,可这些字组合在一起……   文字的力量?   脑子里浮现的场景:月圆之夜,青年一阵燥乱,身下勃动,骤然变成狼人,嗷……   商宇贤轻喘:“参朗,你用的词,是自创词汇,词典上没有。”   参朗上下其手逗弄他:“过奖了。”   商宇贤:“我不是在夸你。”   参朗:“大叔,静下心,集中注意力,专心面对眼下的工作,不要始乱终弃。”   始乱……终弃……   “小朋友,不要乱用成语……”   “别说话,抱我。”   “嗯……”   *   老爷子是昨晚出发的。老爷爷、老奶奶一共十二人到疗养院聚会,泡泡药浴、水疗和温泉。这些老人家,给国家干工作四十年,风吹雨淋一辈子,各个腰酸背痛老寒腿。   参朗非常赞同,就帮忙联系了租车公司,借了个小客车,打算亲自开车送老人们去疗养院,然后再连夜折返回来,赶明天下午的飞机去扬城。   结果,老人们在杂货铺门口都到齐了,租的车却违约了,小客车临时出不来,只有长途大客可以借,还没司机,参朗的驾照不是A1票,没法开那个。   参朗有点犯愁,总不能让老人家们去挤火车吧,看着老人们像小学生春游似的一张张笑脸,更不能说改日再聚,今天各回各家,他们得多失望啊。   实在没辙,考虑了又考虑,他给商宇贤打了个电话。   商宇贤接电话的时候正在开会……嗯,在小黑屋里怼人。   因为要过年了,最忙的就是商场超市,夜夜加班,恨不得连轴转,做的多错的多,巨擘如恒商也难免出现一些小问题。   长会议桌前,精英们正襟危坐一脸菜色,一边庆幸老板正毒舌的不是自己,一边推断下一个倒霉的是谁。   不多久,小黑屋突然有人的手机响了。   精英们顿时受了惊吓,纷纷低头看手机,一看不是自己的,皆是舒了一口气,无不为这个忘记调静音模式的同僚捏了把汗。   然后就听到主席位传来男人声音,只有一声“嗯”,那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哪里还像刚才慢条斯理怼人的模样。   商宇贤听了一会,低低地说:“我马上出发。”   眉眼间却全是柔情。   “散会。”商宇贤挂断电话,起身往门口走,对寸步不离的特助说,“小方,我有事交代……”   打电话的这个人,我记住你了!   一通电话,解救全公司高管,功德无量啊。   并没等多久,原本老人们都有点失望了,以为这次老同事聚会活动要泡汤。   一个来小时之后,天快要黑了,杂货铺门前的单行道上,开来一排黑车,打头的是一辆宾利慕尚,就跟谁家娶老婆的婚庆车队似的。   老人们都惊呆了。   商宇贤从慕尚上下来,风度翩翩,气质不凡,他迎向参朗,两人面对面,目光交汇,黏糊糊地缠了一会,谁也没多说话。   商宇贤对参老爷子颔首:“外公”,然后对其他老人们礼貌地说:“老人家们久等了,上车吧,车和司机都留在那,到时候送大家回来。”   说完走到参朗身边,与他并肩喃喃:“你就别去送了,今晚陪我。”   桃花眼儿弯出笑意:“好。”   参老爷子一脸得色,对老伙伴们介绍:“这是小商,小朗的好挚友。”   “相貌不俗,年轻有为啊!”   “小朗和那孩子,都是好模样儿,人家孩子都是怎么长的,看我家那大孙子胖的哟……”   “弄个客车就行啦,这么多小轿车,咱们这群老家伙,麻烦年轻人,太不好意思了。”   “就是啊,劳师动众的,辛苦给我们开车的小伙子们了。”   每辆车都配了一个黑西服的司机,太正式了吧。   “没事儿,小商是自己人,上车吧,都上车。”参老爷子招呼着,走回商宇贤眼前,“好孩子,谢谢你啦,咱们这些老家伙,都想着有生之年再聚一聚,多亏了你,不然也是个遗憾呀。”   商宇贤微微欠身,从小方手里拿出一个通话本:“外公,应该的,您出去玩,注意安全,参朗明天要出差五天,这是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您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然后,亲眼看着参老爷子又在手机通讯录上记下他的号码,两人又加了微信,商宇贤这才放心。   商宇贤面色严肃:“外公,您出去玩,小朗出门在外,如果您身体不适,小朗赶不回来,通知他只会让他干着急,到时候您真的会打电话给我?”   参老爷子呆了呆。   这小孩比自家孙子还……   参老爷子瘪了瘪嘴,低头咕哝:“我能有什么事儿呀……”   商宇贤:“您会打电话给我么?”   参老爷子小小声:“嗯,打,会打的。”   商宇贤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不行,看着我说一遍。”   参老爷子脸上委屈,心里却暖暖的,用有点白内障的眼睛盯着他,“小商,如果外公身体不舒服,就立马打电话给你,绝不含糊。”   商宇贤眼中含笑:“好,外公出发吧,这个您拿上,”说着,他从小方手里接来一张卡,“一旦有事,随身零用不够,就刷这张卡。”   参老爷子讶异:“那可不行,不能拿你的,这孩子……外公还没给过你零用呢……”   商宇贤将卡塞进老人怀里,“拿上,快上车吧,不然到地方来不及吃晚饭了。”   参老爷子觉得烫手,回身颠颠地跑去找参朗,小声说:“小朗啊小朗,我问你个事?”   参朗正忙着招呼老人家们坐车,帮忙搬行李:“什么?”   参老爷子从怀里暗戳戳拿出那张卡,神秘兮兮:“小商给我零用钱,是怎么回事呀。”   参朗连看也没看什么卡,随口说:“孝敬外公的,孙媳妇儿的心意,收下就是了。”   参老爷子:“??????”   参老爷子歪头盯着参朗一会,参朗转过身,脸上笑容收敛,和外公对视着。   “孙媳妇儿?”   “孙媳妇儿。”   相依为命的祖孙俩,足足对视了十几秒。   眼神中似有千言万语。   “知道啦,我老啦,将来的日子,你自己看着办,你们都要好好的。”   苍老的面庞挤出深深的皱纹,老人笑着说出那些话,慢慢地转身,把两个孩子扔在杂货铺,嘻嘻哈哈地跑去和老伙伴们抢座位。   参朗大脑晕了一下,屏住的呼吸才恢复过来。   像打了一场胜仗。   十二位老人,算上行李,五辆黑车,引起商业一条街众人侧目。   *   快中午了,商宇贤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参朗三点的飞机。   杂货铺的厨房里,参朗忙着做二人的午饭。   商宇贤斜倚在门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小朋友,想到吃过午饭,他就要离开这座城市,男人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失落或不舍都不足以形容。   “我从没出过柜,”参朗背着身,低沉着嗓子,用一种无比沉痛的口气说,“我外公,他知道我们的事了。”   商宇贤:“?????”   青年的口气,好像外公不高兴,结果不太好。   商宇贤顿时感觉到头晕目眩,紧接着,就是心跳如雷,连带着喉咙发苦,他感到无助,还有心口痛。   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以前似乎一切都是无所谓的,赚自己的钱,走自己的路,别人的看法无所谓,生,无所谓,死,无所谓,无关生死更是无所谓。   当幸福不被祝福的时候。   男人第一次感受到:痛苦。   但这些情绪,都没有在商宇贤的脸上表露出来,他依然没什么表情,仍是风度翩翩,自信心爆棚的模样。他暗暗地缓了缓神,上前走到青年背后,试探地,抬起双手,轻轻搂住他的腰:“参朗,我亲自和外公说,下跪也可以,让我去求,你别出声,不要和老人闹脾气,他岁数大了,你是他唯一的亲人,别让他伤心……”   参朗:“……”   耳畔的声音温柔得滴水,却戳得人心疼,商宇贤的嗓子微哑,语气里充斥着铺天盖地的难过。   商宇贤到底有多重视这段感情,参朗是知道的,他突然开始极度地后悔,玩笑开得过分了,自己竟然幼稚地拿这件事来逗他?   “外公祝福我们,他让我们好好的。”   参朗转身时,脸上是笑着的。   商宇贤眼角泛着红,着实是愣了好一会,直到青年箍紧他的腰,轻轻地亲吻他的眼底:“让你伤心了,不该逗你的,对不起。”   商宇贤:“……你……”   他的嗓子哽住发不出声,眼睛开始变红,很快就通红通红的,稍带了点埋怨和委屈,死死地,死死地盯着那双桃花眼儿。   看着眼前的男人,意识到商宇贤是真的难过了,参朗心疼得发慌,“我的错,我的错……”连忙紧搂他,慌乱地亲他吻他,脸蹭蹭他的脸,安抚他发抖的后背,低低地在他耳边说:“我的错,让你难过了,再也不会这样了……”   很难想像,一旦外公不同意,他们该怎么是好。   如果外公用自己的老命,逼参朗和女人结婚呢?   商宇贤这么好,他真的会用下跪来逼迫老人同意吗,就不怕老人一口气上不来气死了?   这个玩笑真的太大了,两个人都承受不起。   事实上,参朗甚至没想这些,就直接和外公摊牌了,因为他知道外公会同意的,祖孙俩相依为命,外公多疼他,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好孩子和他爱的人,一起陷入那种生不如死的境地?   幸福来之不易,爱人得之不易。   珍惜。   舌尖研磨男人颤抖的唇,紧紧将他抱在怀里,青年心底发誓,从今以后,一定好好珍惜他,再难趟的河,也要背着他一起走,绝对不要让他一个人难过。   *   中午十二点半,两人吃过午饭,参朗三点的飞机去扬城。   敞着门的洗手间里,参朗在洗漱池前,微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直挺挺地对着镜子,像在修炼什么气功。   商宇贤站在门口,看着站着打坐的青年,最后实在忍不住,问:“闭着眼站在那干什么?快洗脸啊,来不及了,来不及正好不去了,我去给你们孟总打电话。”   参朗:“别吵,我在观察我睡觉的样子。”   商宇贤:“…………”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奇怪,眼看赶不上飞机了,个性跳脱的参参不慌不忙,镇静沉稳的商商急得里出外进。   此时,商宇贤穿上皮鞋,站在杂货铺二楼卧室门口,回头催促他:“快点,真的来不及了。”   “吃完饭就困了,有点头晕,”参朗脸色不太好,眯着眼睛,像梦游一样,拖着一个行李箱,慢吞吞地往这边走。   “快啊,快,你快点……”   “淡定,大叔。”   “……快!!!”   “你急什么呀?”   “时间,时间,时间!”   “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了。”   “……”   商宇贤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太阳穴突突直跳,又盯着他拖着的行李看了一会儿:“才出差几天就拿这么多东西,打算长住怎么着,外面就那么好?”   参朗歪头打量他:“你出差不带换洗衣服?”   商宇贤理所当然:“当然不带,缺什么买什么。”   参朗:“有钱任性呗,你这个浪费可耻为富不仁的大叔。”   商宇贤:“……”   青年慢吞吞终于把行李箱挪到了门口。   “你也什么都别带,等到那边下机,没人帮你拿行李,还没有车,太累了,”商宇贤夺过拉杆,往屋内一推,行李箱哧溜溜滑进去。   参朗急了:“那可不行,箱子里还有一打小内内呢。”   商宇贤:“外地难道不卖内裤吗,能花几个钱?到地方再买。”   桃花眼儿瞪溜圆,青年煞有介事:“您让我很为难啊大叔,本少的小内内是一般的小内内吗,而且这个品种很贵的啊,它们天生丽质,清新脱俗,浅色的是母的,深色的是公的,不深不浅的是同,我都一对一对配好了的。”   商宇贤扶住门框:“…………”   看着青年用幽怨的眼神望向屋内的行李箱。   商宇贤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这是你的卡……呃,副卡在我这里,是我……申请的夫妻卡……”   他顿了顿。   露出一闪而过的难为情:   “你出门在外,买东西用。”   “嗯?”桃花眼儿眨了眨。   商宇贤不加修饰地说:“就是应急花销用,我每个月都会给你存钱,你平时就刷它,但是,你不能花天酒地。”   桃花眼儿又眨了眨:“就是零花钱咯?”   商宇贤没表情:“不是。”   “大叔是要给我零花钱吗,莫不是……偶尔出门一次,我就可以有巧取豪夺的机会吗?”   巧取……豪夺……   商宇贤扶着门框的手在发抖。   为什么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这么让人火大?   商宇贤:“不,是为了避免外出不便的情况,衣食住行……别让自己受委屈……”   参朗:“就是零花钱咯?”   “不是,是应急花销……”   “那是零花钱啊!”   “你是复读机吗?”   “大叔是用‘嗟,来食!’这种欠扁的口气给我零花钱吗?”   “怎么可能?”   “那大叔是用‘这是零花钱,请您笑纳’的口气给我的?”   “不是零花钱!到底有没有听人讲话?是应急的!”   参朗笑眯眯地打量着他发红的脸:“大叔是除了……”   “爷爷奶奶妈妈之外,第一个给你零花钱的人,我很荣幸,”商宇贤无力地接话,从青年的外套兜里拿出钱包,把夫妻卡的主卡塞进去,小声说:“都说了不是零花钱,行了,真的要赶不上飞机了,快走吧。”   参朗盯着他的眼睛:“那我就不拿行李了?……大叔真的要给我零花钱?”   “……”   好想掐他的脖子。   参朗笑眯眯地揉了揉额头,低低地笑出来声,嘴里咕哝着“怎么办你这样让我好难为情”,脸也慢慢地泛起了红。   商宇贤:“……”   参朗笑了一会,忽然倾身过去,一把搂住商宇贤的脖子,用力在他的嘴唇啄了一口:“谢谢老婆!以后我的工资都上交,你记得每月给我零花钱。”   商宇贤咬住嘴唇:“…………”   脸烫得很。   本来只是很正常的事情而已。   在青年不正常的表现下,让大叔也紧跟着不自然起来。   商宇贤咬了咬牙。   到底是谁让谁比较难为情,我为什么要自掏腰包给他当老婆?   “哼,快走,来不及了。”   “是!”   *   都说小别胜新婚。   青年要去扬城大约四到五天。   机场里忙着办登机,忙着赶路,忙着伤感,谁也没多说话。   连候机厅的等待时间也没有,到了地方直接就要上飞机。   青年潇洒说:“走了。”   大叔叮嘱说:“注意安全,记得打电话。”   “知道了。”   参朗往前走了五六步,脚步慢下来,又走了五六步,忽然回头往回走。   紧紧搂他在怀。   嘴唇几乎抿住他的耳朵,低哑地说:“爱你,真的爱,没日没夜的爱,不想分开,你好好的,在家等我回来。”   说完就放开发愣的那人,青年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大步往登机口跑。   不是第一次机场送人,却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真的送走了一个人。   心里突然空落落的,眼睛看不清楚,连呼吸也不顺畅了。   商宇贤站在原地,按了按胸口,久久回不过神。   ……   ……    第29章   #惊爆!商总与好挚友扬城幽会, 是友情的升华还是爱情的萌芽?#   ——本日热搜第一。   [两人五星级酒店同进同出.jpg]   ——正经媒体报道   [总裁婚姻破裂竟因小网红.jpg]   ——公众账号推送   [你的眼中有火焰之蓝颜劫.jpg]   ——自媒体小短篇   [动如参与商,甜度百分百.jpg]   ——CP粉疯狂安利   [我们火过!长腿有颜, 翻红上线.jpg]   ——铁粉嗷嗷叫   其实也没什么出格的举动, 主要是二人颜值太高。一个风度翩翩,儒雅如贵族;一个容貌极盛, 荷尔蒙爆棚, 大街上走在一起也像摆拍出来的。   妈的,配一脸, 不转一发,不插一脚, 不怼一句, 不嗑一口, 都对不起自己日渐苍老的微博。   颜控党嗷嗷舔屏,红眼病患者开始骂街,嗑CP的暗戳戳写文安利, 铁粉唯粉们嗷嗷嗷,路人吃瓜党嘿嘿嘿, 微博一时间炸了,商海与娱乐圈是永恒的话题,一来二去, 两边都轰动了。   之前的逼捡起来再撕一遍,生活平淡又艰难,闲着也是闲着,来啊, 开怼啊,互相伤害啊!   过程不多说,参参和商商不玩微博,网上的事都是听明嫂嫂打电话说的。   至于商宇贤为什么追到了扬城——   嗯,因为陌上雪花开,爱人并未缓缓归来。   时间回溯到参朗抵达扬城的第五天。   *   参朗已经出差五天了,原计划三天就回来,专柜临时有事又要拖三天。   上午九点,宾利慕尚停在恒商地下车场。   “老板,京城有消息了,这是调查结果,”小方将一张检查报告递过来,“另外,小老板的检查报告也出来了。”   后座的商宇贤接过档案袋,还有一周过年了,加班熬夜多日,他揉着酸涩的眼角,不想看文字:“你说。”   小方:“血型和京城上头的那位一样,当年小老板的父亲并没有和他妈妈结婚,他们是大学同学,但也算是抛弃妻子了——他知道当时参朗的妈妈怀孕,调去京城之后就官家联了姻,再加上自身条件好、学历高、能力强,就平步青云了。”   商宇贤对那位所谓的“父亲”并不关注,尽管他的地位足以在一怒之下令商家抖三抖。   小方:“商总,小老板有点贫血。”   “贫血?”   “报告上面标注了不太好的地方。”   “那不是女人的毛病么?”商宇贤看不懂上面的数据,有点不悦,“他对生活质量、吃的都很讲究,身体好,精神足,怎么会贫血?检查报告没有问题?”   “送去三甲医院会诊了,确实是贫血,”小方面瘫着脸,不敢回头看他,目视前方:“老板,我觉得世界上有一种人是这样的,他对别人会慷慨解囊,但很会克劳自己,就像我……我妈妈,她生前给家人买东西特别舍得花钱,但给自己买点什么,就会舍不得——我是说,小老板,给家人做饭就算是忙活一天也不嫌麻烦,但是,他自己的时候,也许就一顿泡面了事呢?”   本以为他只是犯懒。   想起登机那天,参朗忙完做饭又收拾行李,往门口走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还说头晕。   手机响的时候,商宇贤走出六十六层电梯,他进到办公室,站在落地窗前,整座城市尽收眼底。   那边参朗刚说一声“歪”,商宇贤就问:“明天几点到,我去机场接你。”   参朗略显迟疑,小声说:“那个……我在水州呢,离扬城大约4小时车程的一个拍摄基地,呀呀这边有个广告要赶年前播出,出了点问题,模特的腿摔断了,孟总本来是让我来了解情况的,结果广告公司送去的一个小明星没行,导演看上我了。”   商宇贤愣了愣,紧接着沉声:“什么叫……看上你了?”   参朗:“不是不是,就是让我帮个忙,还有不少的片酬呢,大约要拍两三天,拍完就回去了,我现在就在拍摄基地,说要签约,我让他们等等,来跟你报备一下,征询下你的意见,在线等,挺急的。”   商宇贤:“……”   参朗:“大叔你别又不说话。”   “我在考虑,”商宇贤眯了眯眼,“什么类型的广告,在哪拍?”   参朗忙说:“呀呀童趣的电视广告啊,和小童星一起拍,很正经的广告,呀呀的第一个电视广告。在水州高新区风景园的拍摄基地,离市内还挺远的。因为要赶过年播出,开天窗就太可惜了,孟总一个女人拼搏到这个地步多不容易啊,所以她拜托我,我就同意了,中午签个合同,下午就开拍,行吗?”   商宇贤想了想,小声:“我知道了,在外面注意安全,拍广告可以,买保险了么?”   参朗迷茫:“保险?”   商宇贤:“拍摄意外险。”   参朗:“就是个室内小广告,又不是武打片。”   商宇贤:“不要有危险动作。”   听筒里传来低低的笑:“知道了亲爱的,都说了是和小孩一起拍了。”   “……哦。”   两人又聊了聊工作上的事。   挂断电话,站在高处,眺望这座没有青年的城市。   想见他。   三天三天复三天,一拖再拖,就要过年了。   一刻也等不了。   回手按住座机黑键:“小方,联系飞行员,我去扬城。”   小方:“老板,飞行计划要提前一周提交……”   商宇贤:“那就订机票,我现在出发。”   小方:“??????”   面瘫脸有一瞬间龟裂。   春运期间订当天的机票?   别人做不到的事,只有你能摆平,所以你能伴君侧,别人吃粥你吃肉。   “先给你几张黄牛名片,”小圆从电脑屏幕上移开视线,从抽屉里拿出厚厚一摞名片簿,抽出无数张推过去,笑眯眯地看向小方,“如果不行,还有一种叫做共享飞机,一万五一个人,打个飞机去吧。”   小方:“……好。”   *   呀呀的产品,主要针对的客户群体是中产和小康家庭的辣妈,演员是一位总部塞进来的高颜值小哥哥,这次广告要饰演一位精英奶爸。   和他搭档的是一位四岁小童星。   参朗并不知道商宇贤的行程安排,下午三点的时候,他坐在化妆间看向忙碌的人群,眼花缭乱地任人摆弄。   负责化妆的是导演的御用化妆师,名字叫柯崇,也是他第一个向导演建议让参朗试镜的。   之前,参朗在等临时替补模特过来的时候,柯崇和他闲聊起来,不成想两人在一个城市,而且竟然是高中校友,他比参朗大两届,高考落榜就去学化妆了;参朗对时尚圈不了解,和他提起了向日葵小班熊孩子“应佳麟”的妈妈李甜女士,柯崇竟然是李甜的师弟。   世界真奇妙,两人聊了半小时,柯崇从这个英俊的同龄人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独特的魅力。   亲和力光环?   此时,参朗坐在化妆台前,他小心地给青年上了隔离,发现他的皮肤比奶白色深一号,但并不黄黯,肤色非常正,脸型棱角分明,五官深邃立体,使他看上去充满了年青的雄性美,侵略感极强,并不适合上标准的镜头妆让他显得白腻病弱。   “简直是黄金比例。”   柯崇赞叹了一句,将手上的粉底放在一旁,神经质地弯下腰,盯着参朗的脸瞅了半天。   就快面对面贴上他的脸了,柯崇扳住参朗的脸让他抬头,细细地端详了一会,拿出小修眉刀,笑着说:“非常完美,你的眼睛太漂亮了,皮肤也很好,对你来说,这辈子修个眉毛,就算是整了个容。”   他小心地给参朗修完了眉,又为了上镜清晰,用眉笔淡淡描绘了一下,上了点唇膏,打了点阴影,使他看上去略显成熟一些,然后试着用一点啫喱把他的头发往上拢了拢,风流而又随意地,露出光洁的额头,看向镜子里的青年:“你看,当你三十岁的时候,这个形象会让你成为一名英俊的绅士。”   看着化妆镜内的男人,幻想三十岁的时候,和爱人执手而行的画面。   想起商宇贤。   参朗有点不自在地笑笑。   在柯崇的摆弄和赞美下,任何俏皮话都说不出口,除了道谢,只能任由他摆弄,偶尔说几句话逗他:“小学弟,别紧张,安东尼是个颜控,只要演员足够上镜,他就会一直赞美,哪怕不会演戏也没关系。”   参朗化完妆,就起身去更衣间脱衣服。   对,不是换衣服,而是脱衣服。   这次的广告剧本,背景是从清晨的卧室开始。参朗是一位精英,也是一个奶爸,从起床之后到孩子站在门口目送爸爸上班,镜头里的一切儿童用品都是呀呀的,包括餐桌上的安全餐具、厨房用具、儿童服装、饰品、玩具、文具等等,主要体现呀呀对儿童用品的覆盖性、便捷性和安全性。   在更衣间脱了衣服的参朗,围着浴巾,在柯崇的赞叹声中又抹了点着色剂,让他适合东方审美的肌肉更有光泽,看上去不夸张却相当紧实。   “可以了,我就说他合适,怎么样,各位鉴定下?”柯崇在门口拍了拍巴掌。   参朗从更衣间走出来的时候令众人侧目。   柯崇注视着站在门口不动的青年,朝他伸了伸手,参朗有点难为情,对他苦笑了一下。柯崇笑着一把将他拽了过来,给在场众人欣赏自己的杰作。   之前青年穿着休闲而又随意,但那并不影响专业人士看出他的好身材,现在他脱下衣服只围了浴巾,不由得让心存疑虑的工作人员也跟着赞叹起来。   人鱼线清晰地探入浴巾,腹肌线不深却极美,身材高挑劲瘦,细腰,翘臀,却不显得女气,加上那双勾人的桃花眼儿,浑身都散发着年青雄性的力量和魅力。   暗处的男人刚来不久,当他抬眼远望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参朗在众人围观下,有点尴尬地看向导演的方向,片组有人小声吹起了口哨。   商宇贤从别人眼中,看到了一种很诡异的贪婪,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柯崇的脸上,他的手还抓住自家小朋友的胳膊。   毫无预料地,一万吨水银直灌进脑子,睡眠不足的他,站不稳地往侧边倾身,手掌扶住了椅背。   自己的小朋友太招人怎么办?   就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青年不经意地抬眸,看见了站在远处身边的男人。   商宇贤?   参朗一瞬间怔愣在原地,惊讶和惊喜轮番轰炸,大脑嗡嗡作响,只想冲上前拥抱他。   两人远远地对视了一会。   商宇贤刚下机,直接打车赶过来的,整个人都显得疲惫。   依然一袭西装革履,高定面料十分考究。   虽然仍是衬衫扣子系到脖底的禁欲模样,但这次他的穿着和以往的正装不同,主要是这身西装有一些收腰,从靠近腰部的地方略微收紧,裤子也比往常的贴身些,显出了他的长腿和匀称的身材。这种当下年轻人青睐的款式,将商宇贤的另一面的某个气质展现得淋漓尽致,让那种禁欲感与呼之欲出的魅惑感矛盾地撞在了一起。   爱人穿西装,就是用来卖萌的啊。   在参朗看来,身体被那身衣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商宇贤,充满了迷人的吸引力,令他只想把爱人藏在屋里,谁也不给看。   而在商宇贤的眼里,爱人当众不着寸缕围着浴巾的模样,又何尝不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底限?   参朗披上一条浴巾,一步一步走向他,像怕惊动了幻觉,脚步也变轻了,他走到商宇贤的面前,确认了眼前的人确实、确确实实是他,心脏钝重地狂跳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柯崇,有点不自然地说:“商、商总,你怎么来了?”   商宇贤的视线从青年的光裸上挪开,毫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帮他紧了紧低低挂在腰上的浴巾,贴近他的耳朵,语调轻轻:“来接你回家。”   青年心跳更快,余光注意到周围有人,伸手扯了扯自己的浴巾,微微低头小声说:“我们去更衣间。”   桃花眼儿看着男人的脸,余光却落在他的脖颈稍往下,接近锁骨附近动脉位置,那里有一块紫红的吻痕,此时被衬衫的衣领遮得不露痕迹。   和导演打了招呼,两人来到更衣间,参朗背过手关上了门。   不知为什么,两人离开了他们的家,不拌嘴,不挖苦,不说俏皮话,换了一座城市,身边都是陌生人,反而莫名其妙地收敛起来了,连说话也变得客气。   和男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   青年朦胧着桃花眼儿注视他,紧接着,将男人慢慢地抵在门上,刚倾身想对他说什么,商宇贤忽然轻笑出了声。   身在风云商场,多少女人躺在他的鸡尾酒杯里,无数次对他放射雌性电波,已是中年的男人认为自己早已对情爱产生了抗体,没想到,他竟然会因为青年被别人触碰而条件反射,因为他不在身边而魂不守舍。   商宇贤失神地看着眼前的爱人。   空荡的化妆间,两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参朗注视着风尘仆仆的男人,指尖轻扫他额前的发,嘴唇轻轻地贴上他的额头,久久不曾离开。   过了很久,青年的唇慢慢往下,触过他的鼻尖,掠过他的脸,轻碰到他的嘴唇。   参朗小声问:“想我了?”   商宇贤垂着眼,难以察觉地轻点了下头。   换做是以前,青年一定会因为大叔的一个点头回应而兴奋激动地笑出声,但此时,面对来寻他的商宇贤,他的心底只有说不出的心疼和愧疚。青年轻轻地吻他,带着无尽压抑的温柔,唇一点点吸允他,渐渐地,舌尖触在一起。   商宇贤身子发抖,手落在他的胸膛,被他温柔地掠夺了全身力气。   参朗打开柜子,从钱包里拿出一张房卡,塞进商宇贤的手里:“这是我住的地方,趁现在风景园门口还能打到车去市内,你先去宾馆休息。”   商宇贤接过房卡,刚想说话,听见隔壁传来门声。   “绅士们,我可以开始吗?”安东尼导演从另个房间出来。   “拍摄顺利。”商宇贤贴近青年的侧脸轻声说,忽然微微偏过头,用他的鼻尖擦过他的侧脸,然后转身开门,和安东尼礼貌地颔首,往片场外走。   两个人已经交往一个月,以现在的亲密度来看,这种轻描淡写的亲近再平常不过,但参朗却觉得心猛地悸动了一下,他追到门口,声音也跟着颤抖:“商……”   男人驻足转身。   青年看着他:“我拍完就回去了。”   “嗯。”   *   安东尼导演是一个颜控,他很少接国内的电视广告,每一部作品都拍摄得十分高大上,他笑盈盈地看着参朗,转身往布景的方向走,“小家伙,只要按照我的要求把过程走一遍,我就能争取让你一遍过。”   参朗并不是专业的模特或演员,安东尼决定亲自指导他的表演和走位,值得庆幸的是青年站在镜头前竟然一点也不紧张打怵,自然而然,不油不腻,还没有表演痕迹,丝毫不逊色于那些明星,而且他和小童星也的默契度也相当高,就像平时经历过无数遍这种奶爸的家庭生活。   清晨的阳光洒在卧室里,房门一点点敞开,小孩躲在呀呀童趣吉祥物后面——那是一只巨型的呀呀兔——偷偷地潜入了爸爸的房间。   光线从窗帘缝隙洒在床前,熟睡的青年有着极盛的容貌,他似乎听见了动静,长睫微微抖动,然后慢慢地睁开了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儿。   青年缓缓地睁开眼睛,迎面看见床边的呀呀兔,慵懒的睡眼中露出一丝笑意。   “完美的五官,他太适合上大荧幕了。”   “很不错,参朗,唇角勾起来很好看,它会让你得到一大票的女友粉!”   “太美了,快,特写!”   小孩的笑脸从呀呀兔后面探出来,将小闹钟伸到爸爸的眼前,这次的叫醒服务得到了爸爸盖在小手上的一个章,是呀呀童趣的商标。   青年从床上坐起,雪白的蚕丝被从他的上身滑落,一点点地露出他的紧实精致的身体。   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片场所有人都摒住了呼吸。   青年慵懒地下了床,长腿长身,身材劲瘦,再加上那张英俊得要命的脸,浑身散发着难以掩饰的色气,画面太具美感,得到了那位把“颜值”两个字当成信仰的导演的各种赞叹。   青年抱起了小孩,父女互动的画面十分自然,虽然走位不算相当完美,但那张脸足以让导演将拍摄继续下去。   监视器里的画面就像一部时尚大片。   青年在小孩的“帮助”下,换上了小孩选择的衬衫和西装,一丝不苟地系上了领带和袖扣。   过于出众的容貌和身材,以及他的举手投足,都像一个职场精英,或者说更像一位贵族。   长期和商宇贤接触的青年,早已将大叔在更衣间穿衣的优雅动作模仿得惟妙惟肖,那份气场与魄力虽不及那人,但只要模仿十之二三就足以让导演先生大为惊喜。   没有一句台词。   让人几乎忘记了这是妇女儿童用品的广告。   但呀呀童趣的区域负责人似乎并不在乎这一点,他们的目的是帅帅帅,吸住女人们的眼球,对年轻的辣妈们打个直球。   也确实吸引了片场所有女性工作人员的侧目。   从厨房用具到儿童餐具,从少女饰品到画笔玩具,一直到小孩站在门口送爸爸上班,她得到了爸爸奖励给自己的最后一个小红章,年轻的精英奶爸一身西装革履走出了房门。   广告结束将会打上四个大字“呀呀童趣”。   大家都以为这次要拍至少两天,结果在安东尼的“太棒了”、“太完美了”的赞叹声中,整个拍摄过程只用了将尽五个小时,尽管如此,真正剪出来的成品也不会超过一分钟。完整版的用于视频网站,精简版的将会大剪裸露部分,春节期间投放到电视台。   *   参朗回到更衣间,换上了自己的衣服,柯崇给他卸妆:“等会安东尼还有个拍摄任务,如果等片组的大客一起走,大约要凌晨左右。”   参朗犹豫了一下:“我记得风景园大门外,有个公交车站吧?”   柯崇让他去洗脸:“要走很远,园子也大,走到车站半小时,末班车早开走了。”   参朗看了眼时间,不愿爱人在宾馆苦等,用凉水抹了两把脸:“没事,我用跑的。”   安东尼想了想,打量只穿了件长袖衬衫的青年:“……算了,跟我来。”   两人来到摄影棚门口的拐角处,安东尼从小屋里推出一辆单车,瞟一下单车后座:“上车啊,哥送你一程。”   出了拍摄基地大门。   晚上快九点,地处偏僻,果然没有一辆计程车经过。   高新区这一片公车站就这一个,从主干道拐个弯,柯崇顶着风骑着单车,后面载着参朗,漆黑的小路上,远远的看见亮着广告灯的站牌。   这条线路没什么乘客,站牌下等车的一个人也没有。   参朗从后座跳下来,“你先回去吧,谢谢你了。”   柯崇侧转过身,打量一下他单薄的衣服:“你是不是有病啊,大冬天就穿件衬衫?”   “穿保暖背心了,南方不是热吗,羽绒服扔酒店了,没想到晚上这么冷。”参朗打了个喷嚏。   “刚才拍摄的时候是不是冻着了?”柯崇看了看远处黑漆漆的小路,直起身,放开车把手,将身上加绒卫衣脱了下来,“我里头还有一件厚的,这个借你,等回去之后改天还我。”   参朗有点呆。   柯崇穿了个羊绒衫,甩了甩凌乱了的碎发,二话不说抖开衣服,直接就往参朗的脑袋上套去,又胡乱地使劲儿往下扯。   操。   参朗一窘,卫衣的衣领卡在他的耳朵上,他闷在衣服里,疼的骂了一声,两只手乱摸着,“疼,不用给我穿,特么你身上还有香味儿……”   柯崇:“有味儿也比冻死强。”   参朗一把抓住他的手,上也不是,下也不是,柯崇越大力地往下拽衣服,他越挣扎地往上抬他的手腕,咕哝着:“都说了不冷,你还要骑车吧,还是你穿着……雾草,耳朵,别给我套了……疼疼……”   “好了,这就穿上了,你踏马别乱动了……”   就在这时候。   柯崇说着“别乱动”,自己的动作却突然停住——   肥肥大大的大卫衣,还套在参朗的头上,衣领卡着他的耳朵,参朗摸着黑,感到柯崇的那只大手,也慢慢地松开了。   参朗:“怎么了?”   “……”   没再听见对方有动静。   几秒的愣神,脑袋憋在衣服里。   那个场面实在很滑稽。   不高兴了?参朗当然知道,柯崇是好心,拒绝别人好意终归是不太好,反正两人是一个城市的,什么时候还给他就是了。于是他十分有觉悟地,抬手自己穿衣服。   当他正打算把套头卫衣往下拽……   突然被一只手紧紧地箍住了小臂!   那只手很暖。   握住他的手腕,强势地将他的身子揽了过去!   参朗身体失去平衡,往那边歪倒,一头撞在男人的胸膛,吃痛地低哼一声,霸道地被拉到那人身前。   手指却意外地轻柔,指尖触摸到青年的最后一根肋骨,顺势往上,将套在他头上的卫衣轻易地给脱了下来。   重见光明的那一刻,参朗的头发乱糟糟,眼前发花,不适应光亮,他垂着头,耳朵通红,看上去就快骂街,咬牙捂着发疼的耳朵。   “弄疼了?”   温柔的手指,轻抚他冰凉的耳朵。   这个声音?   参朗怔忡一下,震惊地抬起头,“商……商……”   半天也没商个所以然。   不是让大叔回市内宾馆等着吗,他怎么会出现在公车站?   英俊的脸,在冬日月色里显得极不真实。   “不想穿还穿?疼了也不说?为什么?”这么低喃着,商宇贤的指尖轻揉青年的耳垂,缓缓地勾起嘴角,嘴唇贴在他的耳边,轻轻吐气:“因为,你不懂得,怎么拒绝别人?”   商宇贤的目光柔和,深深地凝视那双桃花眼儿,声音却格外沉冷:“我教你?”   猛地抬手,一把将卫衣甩在了柯崇的脸上!   “哎我去!”柯崇骑在单车上的身子一歪,接过他扔过来的衣服,愣了半晌,突然觉得这个气势凌人的男人有点眼熟。   商宇贤没理会正在辨认自己的柯崇,只将箍在青年腕上的手那么一转,将他带进了怀里。   轻搂着怀里的爱人,眼中泛起滔天的巨浪,指尖划过青年的耳垂:“好点了?”   参朗一脸懵逼。   柯崇将单车调转方向,单腿撑地,“你朋友吗,跟我有深仇大恨似的,我走了。”   “谢谢你啊。”参朗回过神,朝他摆了摆手,目送对方骑远了。   这条路上没人经过,路边停了一辆奥迪。   商宇贤刚才去弄了辆车?   参朗打量了一下:“你去租的?”   商宇贤脸色极差:“水州有恒商分店,我去借的。”   参朗:“…………”   也就是说,他回市内之后,借了车,又开回来接自己了?   “你没什么话对我说?”商宇贤忽然这么问。   参朗:“?????”   街灯也灰蒙蒙的,迎面吹来一阵凉风,夹带着细细的灰尘,参朗用手挡住脸,突然商宇贤一只滚烫的手,死死箍住了他!   参朗吃痛,瞪大了眼睛,撞上男人眼中的怒意,只感到身体被他有力的手臂带了过去。   两人站在车站亭的灯墙后面,英俊的脸渐渐逼近他,商宇贤问:“谁允许你拍广告脱衣服的?”   “没,没人允许。”   参朗呆了呆。   小心脏一下就慌了:“犯……犯法了……吗?现在已经……这么严了?”   商宇贤:“……”   参朗:“???”   “还让人……”商宇贤忽然侧过脸,避开他的视线,“碰了你……”   桃花眼儿眨了眨。   被大叔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不知怎么往下接。   见参朗不回应,还在走神,商宇贤是真生气了。参朗只觉得手腕就快被他折断,身子毫无防备地被他的手臂揽住,突然甩手,将他撂在广告牌上。   参朗的背脊,重重地往后撞去!   向来对青年温和的商宇贤,壁咚竟然一点也不温柔。   那一瞬间,参朗意识到自己的后背要受伤,不禁短促地闷哼一声,然而,就在他撞到灯墙之前,感到商宇贤的手掌,温热地抱在了他的背上。   商宇贤的手撞在灯墙上,隔开了青年险些被撞疼的背脊,顺势用他的胸膛抵上他的胸口,双臂沉沉地伏下来。整个人贴紧青年的身前,脸埋进他的肩颈,以至于从另个角度看上去,像是参朗让他躲在怀里。   紧紧地,拥抱住他多日不见的爱人。   耳畔传来温热而又熟悉的沉静呼吸,青年试着端起他的肩,低头想看看他。   “别动,”商宇贤的口吻一旦软下来时,就有着无限的温柔,他在青年耳边喃喃:“三十六小时没休息了,给我抱一会。”   参朗:“……”   他在撒娇?   脑子里还反应不过来,颈间他温暖的气息,让他的紧张也缓和了些,参朗抬起手臂,安抚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花坛边慢慢地走来两个人影,街灯里看出像一对年轻情侣。   参朗往旁边侧了侧身,想尽量挡住怀里的人,他下意识地抬起胳膊,手心扣住的商宇贤的脑后,将他的头按住,稍稍一用力,让他的脸全然埋在自己的颈间。   商宇贤身体一颤,嗅到他脖颈的清香,疑惑地侧头看他。   参朗的脖子感到他的睫毛一扇一扇,有些痒痒的,咕哝一声“别闹,痒,”然后小声提醒他:“别抬头,有人走过来了。”   商宇贤不禁低笑:“你怕我被别人看?”   他笑着轻哼,“当然,本少的东西决不给人看。”   缠在青年腰间的手一紧,“那你说说,你今天被多少人看过了?”   参朗:“…………”   参朗呆了呆,这才知道话又说坏了,赶紧想办法怎么把话给兜回来。   路人走远了。   参朗有点委屈:“这不是公事吗,我又没去撩女孩。”   商宇贤略略一怔,唇在他颈间动了动,不紧不慢地吻着他:“你是说……撩完了男孩,还想去……撩女孩?”   参朗:“???”   我踏马的提过“男孩”俩字吗!   冷静点,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冲动,首先,得想一个稳妥、仔细、隐秘的办法,观测一下大叔到底怎么了。   参朗为难地结巴:“反正,我没做什么坏事就是了……”   商宇贤抬起头,一点点地逼近他,他笑,热气喷在他的唇边,麻的青年一哆嗦:“说清楚,你认为的‘坏事’是什么事?”   参朗一噎。   “撩,女,孩?”   商宇贤抬眸看他,每说一个字,脸上就慢慢爬上一层阴郁和不愉。   这是占有欲?   因为自己在大庭广众之下光了个膀子……   哪个男人年轻时没这么干过,这不是很正常吗?   妥妥的占有欲。   这么说来——   一直镇静、淡漠、理智的大叔……   商宇贤,已经,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   商宇贤慢条斯理的亲吻,忽然停在他的唇角:“小朋友,在想什么,你的脸上露出喜悦的表情了。”   参朗:“…………”   就在参朗以为他就要发火了的时候,商宇贤忽然微微仰头,凑近青年的耳底,小声吐息:“你要是敢去撩女孩,我就把你的下面用订书器钉在椅子上,”说完侧过头,轻轻咬住了青年的唇,“你想怎么撩?像这样?”   参朗:“…………”   订书器……   订书器……   参朗打了个激灵,震惊地睁大眼睛,失神地被男人摁着吻。   参朗顿时涌上一股战栗感,连忙想翻身变为主动,柔软的触感却让他的心脏骤然狂跳,他狠狠地心疼了一下,只能任男人在身上点火。   柔软的嘴唇灼烫着他,商宇贤紧抵住青年的身体,把他压在灯墙上,腰间的手更用力地抱紧他,忽然间,亲吻猛地加深。   就在参朗回过神来,伸手想要回应,商宇贤的身子一僵,忽然撤开了。   只是狠吮一瞬,很快就离了去。   像是突然回过了神,男人把脸埋在他的颈项间,呼出的鼻息滚热,呼吸急促,身体些微地发抖。   什么叫思念成疾,按捺不住那团火,在大街上,尽管是夜里,竟然就那么吻下去。   那么迫切,那么狂热。   一刹那的任性,怎么也控制不了。   已是中年的男人觉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参朗则是整个人都有点懵逼,大老远追过来,发一通脾气,顺带着撒个娇,壁个咚,强个吻?   商宇贤直起身,细细端详着青年的脸,他的小朋友太温柔,性格太好,对谁态度都很好,忍不下心拒绝别人,招蜂引蝶不说,还一点觉悟也没有。   今后该怎么办?   *   被商宇贤小心地塞进车里。   参朗坐在副驾驶,在兜里摩搜了半天,掏出一个花花绿绿丑得不行的玩意,放在商宇贤的腿上,半是轻叹半是嘲讽地念了一句:“大叔今天丧丧的,这个送给你,驱个邪。”   商宇贤看着腿上好比厌胜之术用的一团东西:“什么?”   参朗:“我编的中国结啊,扬城过年很流行这个,我就想着送给你一个,这个是五颜六色的,所以不管你的幸运颜色是什么,都会很顺利,你挂在车里,上面有我亲手编织的祝福。”   商宇贤诡异地看着那堆玩意:“……”   真的要挂在车里?   中国结,这是诅咒之物吧,再缠得紧点就能扎小人儿了。   “我真的很擅长手工的,不过这是我第一次玩编织,你将就先用着。”参朗自我感觉良好,把“厌胜之物”硬塞进商宇贤的衣兜里,笑眯眯地侧头端详他。   这么近距离地仔细看,才发现商宇贤又浓又密的长睫覆盖之下的眸底,潺潺流动着堪比月色的暖流。   较之前的烦躁,他的心情眼下应该好些了吧。   参朗坐在副驾驶,才想起之前没说完的一句郑重警告,他皱着眉头说:“还有,我警告你,壁咚是我的权利,不许对我……”   商宇贤启动引擎,瞟他一眼:“我睡眠不足,你看着路。”   “哦,左转。”   参朗看了一眼黑漆漆的车窗外,“后座的行李是我的吧,我不是放在酒店了……”   “走高架桥?”   “好。”   参朗看着车前玻璃,眨了眨眼睛,“大老远的,南方也不暖和,你折腾过来干什么,公司正是忙……”   商宇贤:“晚上吃的什么?”   “片组盒饭,你呢?”   “还没。”商宇贤说。   “一会去吃点什么?”参朗问,“宾馆外卖?”   商宇贤点头:“到地方再说。”   车内又安静了一会。   不对啊。   自己的每句话都被大叔自然而然地打断了,然后话题就被他带跑偏。   肩膀一下挺直,参朗瞪向他:“还有,大叔,纨绔子弟的那一套把戏,一点也不符合你的绅士气质……”   商宇贤专注看着前方,“绅士在开车。”   参朗:“开车了不起?我警告你,身为一家之主,我也是有尊严的,你就安安稳稳地等着我疼爱你,如果再对我用强的……”   商宇贤:“如果司机被你唠叨睡着了,请及时叫醒他。”   参朗:“……”   忽然想起上次听厉威扬讲,大叔有心情不好飙车的坏习惯。那么现在,商宇贤三十多个小时没睡觉,那就是疲劳驾驶,如果他开着开着睡了……   “不许睡!我来开!”   参朗心里一慌,本能地抓住了安全带往身上系。   商宇贤斜睨他,轻轻笑出了声,右手从方向盘上撤下来,温柔地握住了青年的手指。   参朗动了动嘴唇:“单手开车很危险。”   青年的手轻轻地往回缩了一下,却没能从男人的掌心里抽出来,有些无奈:“抓着我的手,你就不会睡着了?”   “嗯。”   回答的连一丝犹豫也没有。   怎么入睡?   心跳得这么热闹,让整个世界都变得很吵。   见商宇贤不再理睬自己,参朗笑了笑:“别人知不知道,其实商总还真是任性啊。”   我只对你一个人任性。   全世界只有你一个。   突然,男人握住青年的手指,霸道地一收一紧一转。   掌心相扣。   十指交缠。   紧紧地与他的手心贴合在一起。   参朗被他的动作吓到,很清楚地感到,被商宇贤的掌心包裹起来的自己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他怔怔地别过头,看向车窗外,心跳的无以复加。   两个人已经交往一个月了。   怎么还会有点难为情?   车内又安静了下来。   保持在市内标准车速,不快不慢,奥迪轮驶上高架桥。   直到看见远处的火车站,参朗才想起要问:“大叔,我们去哪?”   商宇贤开进站前广场,找地方停车:“战略性叛逆。”   参朗:“???别闹!半夜了,到底去哪?”   商宇贤:“彩排。”   参朗:“????彩排?什么?”   商宇贤:“度蜜月。”   参朗:“…………”   度蜜月。   能坚持到那时候么?   不管能不能在一起,先把将来可能做的、不可能做的事情都做一遍。   是不是就不会有遗憾?   男人想。   还能在一起多久?   寒风中没有人回答。   远方的教堂,响起悦耳的……钟声。   终生。   ……   ……   ……   第30章 (捉虫)   两个绅士的战略性叛逆。   奥迪停在站前广场的停车场, 买了两张站台票。   全部的行李只有一个双肩包,离家千里, 形同私奔, 在一列经过扬城的火车发出一声长啸时,两个男人疯跑进站台, 在列车员关门之前, 他们挤上了火车。   直到火车缓缓启动,将煮皂锅般的乘客来回甩抛了几次, 两人被挤到门口才算是站稳了,他执住他的手, 一直也没有放开。   三十七岁的男人, 从没搭乘过国内的火车, 一次也没有。   人群沸沸腾腾如同煮饺子,空气相当浑浊,尽管如此, 也掩不住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和好奇。   紧挨着车门的墙角里,商宇贤紧靠在车厢壁上, 没有人能碰到他,身前的青年将他保护得好好的。参朗与他面对面,挡住背后的人, 双臂支撑着车厢,将商宇贤圈在怀里。   不知开往哪里的火车忽然加速,让火车里的人怎么也站不稳。商宇贤的额头撞在青年的下巴上,参朗与他紧紧贴在一起, 他低头垂眸,嘴唇蹭了蹭他柔软的头发,在商宇贤仰头凝视他时,他也注视着对方泛红的眼睛。   这一刻,前方是哪,还回来吗,都不重要。   青年的脖颈感觉到男人的呼吸,他枕在自己的肩上,两只手慢慢地伸进自己敞开的羽绒服,指尖划过青年的腰间,手臂轻轻环抱住了他。   能感觉到,自己被他依靠着。   参朗微微侧过头,弯起支撑在车厢上的胳膊,心疼地揉揉他的脑后和颈椎,脸颊有一下没一下地蹭他的头发。   商宇贤抬眼看他,眼底泛着睡眠不足的红血丝。   两人没有说话,失焦地对视很久。   放下了分分钟上千万,抛下了趁年轻狠劲干,有种远离全世界的错觉,他紧贴着他,他被他搂抱着,没有情欲,只有感动。   两个男人,抛下一切,离全世界出走。   参朗舍不得挪开视线,小声:“我们去吃东西,如果补不到票,好像可以买到餐车厢的座位。”   “不想动。”缠着他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对方,商宇贤紧了紧胳膊,“没什么胃口。”   “那也不能站着,你休息不好,听话,”参朗眺望了上方的车厢号,算了下大约穿过四或五节的车厢,“原地等我,我去补票,你站在这,别跟陌生人说话,哪儿都别去。”   商宇贤捉紧他的衬衣:“一起去。”   “太挤了,你原地等我。”羽绒服大衣几乎将两人包裹起来,参朗低头吻他头顶,转身不容分说地挤进人群。   不知道是不是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或是因为他一身高定西装看上去和处境格格不入,参朗离开后,车门一米之内没有一个人挤过来。   没多久,参朗从补票处回来,带商宇贤往车头的方向走。   两人穿过几节车厢,商宇贤问他:“去哪?”   拥挤的过道里,参朗回头拉住他的胳膊,“给你补到一个高包软卧,先去吃饭,然后你去休息,”硬座车厢有人坐着睡着了,腿伸得老远,参朗张开双臂接着他,“跳过来。”   “不吃了……先放我下来,高包软卧是什么?”   “流动的五星级高级软卧,单人间,我们下半夜就下车,你还能睡四个小时。”参朗用手臂护着身前的人,牵着他的手一路往前挤。   经过硬卧的几节车厢,又经过软卧的区域。   耳边终于清静。   早到了关灯时间,前方的高包软卧过道漆黑一片。   参朗脚步放慢,将他有点凌乱的发丝撩了撩:“你直接在扬城下飞机多好,我拍完广告就去找你,可我一个人折腾,你跟我遭这个罪干什么?”   商宇贤垂着眼:“‘一路同行’和‘到地方集合’是两码事。”   青年突然驻足,怔在原地。   扯着手被他硬拖回来,商宇贤转过头,紧接着,身体也转过来,他的眼底深处全是柔和:“就像‘一起慢慢变老’和‘五十年后老地方见’——细想起来,从前不能和你一起度过的那些年,真让人遗憾。”   参朗:“……”   着实愣了很长一段时间。   参朗忽然回过神,拉开高包的门,漆黑中找到小壁灯,按亮了暖黄光线。对长途火车来说,环境真不错了,仿佛一间非常精致的小卧室,只有一张软卧,对面是小茶几和一个单人沙发。   商宇贤说完之前的话之后,参朗一直没有和他对视。   青年把双肩包往床上一放,说了句“我去换票很快回来”转身就走,心脏突突直跳,被大叔轻描淡写的两句话感动得只想落泪。   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商宇贤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脸倦容地抬起眼,唇角含着一丝笑:“快点回来。”   参朗回头看他:“好。”   披着月色的身影,流转着月色的眼睛,那个抬眸一笑的画面,以及“一起慢慢变老”和“五十年后老地方见”的声音,它们或许会永远烙刻在青年的脑子里。   五十年后,商宇贤就快九十岁了。   他会变成一个风度翩翩的英俊老头,等到那时候,青年也不是这样神采飞扬的帅气小生了,一定苍老得在嘲笑对方“腿脚不灵便”时,自己也挤出满脸沉甸甸的皱纹。   时间像氧化剂,所有妖冶的画面,都将慢慢泛黄,即便如此,直到最后奄奄一息,也会为对方着迷。   两个人都是一旦着了迷、中了邪、着了魔、上了瘾,就会义无反顾、锲而不舍的人。   参朗再回来,后面跟一位推了餐车的列车员。   食物摆上桌后列车员离开,两人面对面吃饭,他坚持着为商宇贤倒了一杯猕猴桃汁,说是“补充维C”防止感冒,硬逼着他喝下去。   高包门敞开着,有个小孩在闹觉,吵着不肯睡,举着氢气球在过道里来来回回地跑。粉色的和红色的气球。总有那么一两次像是故意脱手,恰恰飘在他们的门口。   小孩就淘气跑来,经过这里,装作若无其事地瞟一眼过来,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跑走。   过了一会又跑回来,眼睛发着好奇的光,往参参和商商的脸上看,   这次,熊孩子逗留好一会儿,扒着房门偷瞄他们。   商宇贤用纸巾擦青年的唇角时,不经意抬眼看过去,小孩笑嘻嘻地侧过身“哈……哈……”笑着跑开了。   参朗奇怪地看着门口,拿起一只熟的很漂亮的苹果:“小朋友是不是饿了?”   “不是。”商宇贤淡定地往嘴里送牛肉,“他在想,应该叫你叔叔,还是……”   “当然是哥哥,”参朗打断他,“我永远都是大哥哥。”   “可能小孩之前也是这样认为的,”商宇贤露出宠溺的笑,“不过,当他看见你的男朋友之后,可能就觉得很困惑,没见他一直盯着我看?”   参朗脸发烫:“大叔,那小子分明在狠盯你盘子里的肉。”   “是这样么?”商宇贤严肃地紧绷着下巴,“虽然没有吃独食的习惯……”他站起身,“我们该睡了,我去关门。”   “别……先别关,他还会回来的,”参朗急忙说,“把小孩关在外面,他会认为自己被讨厌了,而产生逆反心理和……心理阴影……会影响他的一生……”   “听起来是很严重。”商宇贤挑了挑眉,沉思了一下,“也是,如果我们关了门,恐怕他会……更困惑。”   参朗:“……”   大叔不是一般的让人想死。   参朗往门口走,看向黑漆漆的过道:“反正不许关门,我去个卫生间,等会我和小孩说说……”   话音未尽,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   “我们能等到五十年以后么?”   参朗回过身看向他。   商宇贤凝视过来,“其实有时候,我也特别困惑。”   参朗微微一怔,轻笑出声:“特别困惑?那就去社区申请一份‘特困证明’好了。”   这么说笑着,转眼看向对面黑漆漆的车窗外。   我也想一个不小心就和你白头偕老。   参朗去了卫生间再回来,高包的壁灯黯了,泛发着暖黄的光,餐具之类已经撤走。   那个“很困惑”的小男孩正趴在商宇贤的旁边,穿着一身红彤彤的福娃服装活像个消防栓,正给大叔炫耀他最新收集的游戏卡牌。   两人有说有笑的,一见参朗回来,小孩眼中露出羞涩,跳到地上说:“小婶婶,你回来了喔,那我出去啦?”   参朗:“???????????”   ……   婶婶??!!   操。   参朗呆在门口,小孩经过他,回头冲商宇贤挤眉弄眼一番,装模作样地迈出去,端端正正地鞠了个躬,“哗啦”一声拉上了门。   参朗浑身都僵硬了,一点点结了冰,随着房门关上,“哗啦”一声冰裂:“婶婶什么鬼……”   商宇贤淡定地瞟他一眼,斜倚在床上:“小孩的直觉。”   参朗走过去:“胡扯,朕一家之主的地位,不可动摇!”   商宇贤笑着应:“是,主上大人。”   高包灯光幽暗,已经十一点。   不知过了哪一站,火车停了又走,参朗和他聊了一会儿,嘀咕着“不早了,你赶紧先睡一会,晚安,到了我叫醒你,”手忙脚乱地坐在单人沙发,用羽绒服盖住了自己。   “参朗。”   衣服蒙上头的时候,床上传来低沉的声音:“到我这里来。”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纱倾洒在车厢的天花板上,两只氢气球被小孩遗落在这儿,顶在天棚上被火车飘忽忽地摇晃着。   离他不远的那簇人影,往旁边挪了挪,黑暗之中看不清男人的表情。   “过来,到我身边来。”   他对他说。   “来我怀里睡。”   扣紧铁轨的金属轮子,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嗯。”   火车穿过群山隧道时,发出震耳的闷响。   窄窄的软卧上,他侧身抱着他,搂着腰勾着腿。   “大叔,你到底对熊孩子说什么了,他怎么突然不闹了,不会是‘想睡了’撵他走……之类的吧。”   “说是躲猫猫,让他藏好。”   “什,什么,他现在还藏着呢?”   “谁知道呢。”   “……”   “那么,是你让他叫我小婶婶的?”   “我没有。”   “得了吧,这么大的孩子,能分清男女,像我这么精壮的英俊男人……”   “我只说我是你的丈夫。”   “……”   *   回到扬城,出了火车站,冻得牙齿打颤。   南方的气温比家那边高得多,但夜里也不暖和,青年穿上他的商务风衣,脱掉自己的厚羽绒服裹住商宇贤,生怕他刚睡醒吹凉风会感冒。   两个男人面对面挨着,站在火车站广场前,参朗紧搂着他帮他挡风,像两个守夜的稻草人被大风呼呼地吹。   一个不算太熟悉的城市,没有人会在意他们的性别,还有年纪和身份的差距。   尽管司机先生反复强调五星大饭店有点贵,商宇贤还是站在酒店门外踌躇半晌,把青年的领子竖起来掖掖紧:“我们住在这里,行么?”   青年腹诽:五星酒店不行,你还想住哪?   三十英亩园林绿地的庭院,依傍着碧波荡漾的小湖,如果不是冬天一定很美。   商宇贤挑剔地环顾着大堂古色古香的装潢,先后用“因为近水区域所以外面很冷”、“又是凌晨三点”、“如果你住不习惯的话,我们天亮再换地方”这样一系列的理由说服了自己,然后终于笃定了“我去checkin”的念头。   大叔问青年坐在沙发上等他行么,青年点点头,“真的?”青年又点头。商宇贤欣慰了不少,三五秒后又担忧地确定一句:“你真的觉得,住在这里还可以么?”   参朗坐在宽大温暖的沙发里,笑着说:“这里很好,真的,很好。”   前台小姐姐露出“人家这里是本市排名第一的大饭店”那种委屈的笑容:“……请问那位……小先生的身份证……是不是也方便……”   商宇贤:“不方便。”   前台小姐姐:“……先生……”   商宇贤:“需要结婚证么?”   她抖了抖唇,“先生,我们也在按规矩……和流程……”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是来投宿的,不是来投案的。”   “我的在这里。”   大叔犯了执拗症,参朗尴尬地走过去,掏钱包拿出身份证递给她,扳住商宇贤的手腕,自然而然地牵着他的手:“那个……哦对了,明天第一站去哪里玩?”   “你决定。”他淡淡地应了声。   参朗不是一般的心神忐忑,敲键盘的小姐姐肯定在研究两个人的生辰八字,不然怎会这么久,她会不会正在考虑什么?比如,这两位到底是什么关系?酒店安排什么风格的房间给两位男同志?   这个时间酒店没有客人出入,大吊灯都熄了,只有壁灯星点光线,商宇贤任前台小姐姐打量,安之若素地看着黑暗处。   商宇贤在害羞?   “你在看画?”参朗指向幽暗的角落,“你是在看那副山水画吗?”   “嗯,是。”于是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之前他没发现的)(根本看不清楚的)那副墙壁水墨画。   酒店大堂只有老式座钟爬动和敲键盘的声音,咯嗒——咯嗒咯嗒——   前台小姐姐小心翼翼地抬眼,目光在参参和商商的身上快速折返。   参朗干笑了一下:“那个……诶?”   忽然,商宇贤的一只手落在参朗的手臂上。   参朗触电般地绷紧身子,半句话咽了下去。   过一会儿,那只手又搭在青年的肩上,想了想,又游移到他的背脊,忽然手抖了一下……在参朗感到发根都立起来时,抚过腰间,一下箍紧了。   被轻搂进怀里。   前台小姐姐再抬起头时,看着一左一右黏在一起的他们俩,一下就露出了姨母的目光,妥妥地定下了蜜月湖景房:“早餐在二楼,是早晨七点钟,到九点。”   参朗不自然地笑了笑,“哦,谢谢。”   前台小姐姐:“地下酒吧到夜里十一点,六楼是桑拿房,中午十二点退房……另外,标准间?”   参朗:“……嗯?”   前台小姐姐露出笑容:“是标准间?还是大床房?”   “想写一篇关于客房登记的学术研讨论文么?”商宇贤抬眼看她,依然没什么表情,“如果您能在贵店的蜜月房找到标准间的话,我很乐意。”   前台小姐姐:“……”   参朗侧头,桃花眼儿瞬间睁大,他吃惊地看着商宇贤的脸。   他的脸红透了!   商宇贤没表情:“我们不需要叫醒服务,不需要客房服务、早餐券、提醒电话,我们都不需要,不要打扰我们就行。”   “好,好的。”她把房卡和身份证递还给他,十分不愿意又不得不走程序地、执拗地、嘀咕一声根本听不清楚的:“那个……先生……如果需要……可以加床……”   商宇贤:“……”   终于忍无可忍地,他沉默着闭起了眼睛。   进了电梯,商宇贤才将撑得鼓鼓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陡然就觉得……   青年终于忍不住,顶进男人的怀里,笑得泪眼婆娑。   参朗:“老宝贝儿,你难为情的样子真是妖娆。”   商宇贤:“……”   *   落地窗外黑漆漆的,听说这是视野最正的湖景房,每一扇窗都可以看见美景,望着窗外摇晃的树影,分喝同一灌啤酒,一起进到浴室里。   商宇贤仰在按摩浴缸里,小声:“你忙了一天,精神头还这么足,困么?”   参朗刚洗了头发,进到浴缸里,眯着兴味浓浓的桃花眼儿,把玩着他的手,看着他打瞌睡的模样,忍不住俯身下去啃他的嘴,“心疼我了?”   他也不躲,任他乱亲。   参朗含糊不清地说:“坐了一整夜,腰快断了,你也不帮我揉揉。”   商宇贤:“……谁和你做了一整夜,腰快断了?”   参朗:“坐火车累的啊。”   商宇贤:“说话要严谨一点。”   男人别过视线,抬手揉捏青年的肩膀。青年的身子回暖,肩上的手指太温柔,整颗心在温暖中柔软。   天心月圆,华枝春满。   “抱你出去。”   “不。”   “只抱一次。”   男人黑着脸。   青年信誓旦旦。   “我保证,以后不抱,真的只抱一次。”   “……”   商宇贤一米八的身高,身材匀称,照理说并不是能让人产生“抱起来”这种想法的小鸟依人类型,实在不理解青年这种古怪的念头到底从哪来。   浴室的水雾里,参朗朦胧着眸子注视他,看着他光着的脚,“真的想,”紧接着,不等对方同意,青年手臂一个使力,将商宇贤横身抱起,撞开浴室门,把他放在帝王床上。   空调温度22℃,夜灯朦朦胧胧,参朗掀起被子盖住他。   刚俯身想对他说什么,商宇贤抓紧被子,红着眼睛瞪着他。   青年忽然轻笑出了声,慢慢贴近他的脸,吻住他泛红的眼角,“老婆,蜜月快乐。”   商宇贤:“…………”   参朗盯着他的怒火:“你也叫我一声听听,老公老婆,都行。”   商宇贤眯了眯眼:“别乱喊,我们还没确定关系。”   参朗愣了愣,眉头一皱:“不是确定了么?”   商宇贤垂着眼:“你们年轻人不是总说什么‘恋人未满’么,我们顶多算是……爱人未满,或是夫妻未满。”   “未满?”青年噙着一抹坏笑,把男人搂进怀里,咬他的唇角,“今天就算了,我早晚,会把你灌得满满的。”   商宇贤:“…………”   参朗注视着他,指尖轻扫他额前的发丝,唇贴上他的额头,“怎么不说话了?”   商宇贤闭上眼睛,像是十分困乏:“没什么,只是发发呆而已。”   参朗:“下次一定要记得叫上我。”   “嗯?”他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他。   参朗勾起嘴角,笑得明朗飘逸:“叫上我一起,未来的五十年,我可以陪你一起发呆。”   商宇贤抿起的嘴角:“好。”   青年的唇压住男人的额头,久久不曾离开。   轻轻地吻他,唇舌柔柔交缠,滚烫的手心扣住男人的背脊,让他紧贴自己的心口,青年本能地抱紧他,紧一些,再紧一些。   青年的唇从他的唇角荡过,滑到他的耳底,脸蹭着他的脸:   “老宝贝儿,晚安?”   “嗯,晚安。”   *   房间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将蜷缩的身子伸展开,枕头暖暖的有点高,抱住挪挪地方,结果抱枕重得让青年惊醒了。   也不晓得夜里几时变换的睡姿,这时正横趴着,舒舒服服地枕着男人结实的小腹,睡的昏天暗地。   商宇贤的头垫得高,举着手机,垂眼睛盯屏幕,床头柜上有一杯热咖啡,时而斜了身子,拿起喝一口。时而闲了,一只手伸过来,指尖轻轻荡过青年的颊和眼睫,揉揉他的头发。   听见大闹五脏庙的声音,咕噜咕噜的。   参朗闭着眼睛含糊地问:“你饿了?”   商宇贤怔了下:“吵醒你了?”   参朗夺过他的杯:“空腹喝咖啡会加快钙流失,等你老了腿脚不灵便,我可背不动你。”   他笑:“过来。”   商宇贤让他看微信,里头是英文,参朗让他翻译,像遇到了麻烦事。   商宇贤说:“美国的同学,家庭遇难,上个月跟我哭诉,他老婆一生气就砸东西,把气往东西上撒,家里能摔的都摔了,拜托我劝劝他老婆。”   参朗:“你和他的妻子也很熟?”   商宇贤:“嗯,同校,女篮的,”被他托着起身,两人往浴室走,“我上周打电话给他老婆,告诉她要爱惜东西,支撑一个家多不容易,况且摔坏的东西,还不是要自己重新买过?”   两人一起刷牙,参朗歪头看他,“打篮球的女生很彪悍吧,她听你的劝了?”   “嗯,无条件改正缺点,家里好多了。”商宇贤含糊地点头,“其实她也懂,毕竟在东西上撒气是不对的。”   参朗:“没想到你还是一个谈判专家,你那个朋友对你感激涕零吧?”   商宇贤:“没有,他老婆现在不摔东西了,有气就往他脸上撒。”   参朗:“……”   商宇贤:“几天没去上班,怕被人看出他的脸被老婆挠了。虽然同事都知道他的太太是出了名的金刚芭比,但上班的路上被邻居和行人看见也不好。”   参朗:“那你怎么开解他的?”   商宇贤:“只好建议他在伤口愈合之前,每次出家门时,怀里抱一只猫。”   参朗:“…………”   参朗默了默,脉脉凝视他:“商宇贤,如果将来,我惹你发火,你会不会也抓我的脸?”   两人对视了一会,都以为会相视而笑,商宇贤却只是牵动了嘴角。   过了一会,他小声问:“参朗,你将来,会给我机会对你发火么?”   商宇贤的目光缠着青年的视线,忽然收敛了笑,接着又问:“你说,我们真的会有将来?”   参朗微微怔忡,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会有将来么?”男人的口气严肃了,既强硬又偏执,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告诉我,我们会不会有将来?”   参朗直视他:“会。”   许你一个将来。   大叔也太没有信心了啊。   参朗涂掉漱口水:“大叔,网上有一句话说的特别好——成熟的人不在乎过去,聪明的人不在乎现在,豁达的人不在乎将来。”   说着,他擦掉商宇贤嘴角的泡沫,转身往房内走,“今天去哪儿玩,赶快换衣服吧,我刚才听见你的肚子在咕咕叫了……”   客厅静悄悄的。   参朗在玄关穿上了鞋子,刚直起身,突然被男人在身后拥入怀里!   商宇贤的手臂禁锢着他,不让参朗转身,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   贴近青年的耳朵,他小声:“参朗,我就是不够成熟,不够聪明,不够豁达;你的过去、现在、将来,我全都在乎。”   “……老商,”参朗心慌了一下,想回头看看他,却被他钳制得死死的,“你怎么了……”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的‘废物垃圾论’,你说,你想成为一个被需要的人——参朗,现在我告诉你,我需要你,”商宇贤顿了顿,像是发出了一声轻笑,“将来……将来当你到了四十岁的年纪,如果某个冬天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遇见我,或许我长了白发,或许我变得陈腐,那时候的你,还会像这样抱紧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么?”   桃花眼儿睁着,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表情。   青年背朝着他,听见男人哑透了的声音:   “这一生,我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惧怕将来,憎恨时间;从没有一刻这样胆怯,不敢给自己的将来做计划;人生就像个抛物线,你会越来越优秀,而我就快要衰老,将来,你会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发火么?”   *   由于在计程车上参朗的一句“既实惠又好吃的茶餐厅”,所以此时正开往富春茶楼,参朗打算先去吃上午茶,然后去游湖。   “外公嗜茶,你先陪我去买给外公买新年礼物,”商宇贤翻了一会手机,“有个地方正好能买到,外公肯定会很喜欢。”   参朗想也没想:“好啊。”   到了地方才知道,商总所谓的买茶——   此时。   两人在拍卖会场二楼的雅间卡座。   护栏下方是拍卖大厅,竞拍正如火如荼地进行。   拍卖师:“……毛尖,一公斤,起拍价15万元,每次叫价5000元……15万5千元,16万,左边有人出价17万……”   二楼雅间昏暗。   基本上是为高官或名人准备的地方,保密措施和隔音效果极佳,能将楼下的场面一览无遗,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商宇贤动作柔缓,持茶壶给参朗斟茶。   “好茶好比真钻,老百姓有钱也买不到,比如武夷山只有六株茶树,母树早就停止了采摘,最后一次是在十三年前,采了20克,送到了国家博物馆。目前市场上的武夷山大红袍,全都是假的。”   商宇贤让参朗坐在身边,他朝下方扬了扬下巴,接着对他说:“你看那边,暗地里伸指头的,是暗示拍卖;还有那个男的,眼镜摘下来了……”   “哪儿呢?”   参朗往下看去,跟电影里看到的钻石拍卖会不大一样,没什么女人,也不知有几个是拍来品茗的,八成是另有所用。   商宇贤刚才叫了两次价,被压下了,如果被好事者追查到自己的身份,却一直在叫低价,会引起行内骚动。于是他不再举牌,专心陪青年聊天。   “通常,在眼下这个阶段,真正的名茶就会被高官名流截下来,就像钻石,别看老百姓个个儿戴钻石,真正的好东西,市面上很少流通。”   参朗颇有感触:“就是的,呀呀的赵主任,有一颗钻石戒指,前阵子去金店想翻个新花样,结果人家把钻石抠下来扔一边儿,只留下了白金,金店的人说那东西不值钱,赵主任说,当年她买时很贵的……”   说到这,参朗顿了顿,垂头摆弄自己的手。   安静了一会儿。   参朗抬起左手,中指上一枚简约的指环:“所以,指环也很好看,将来我们一起戴。”   商宇贤一怔。   ——我们。   迎上清澈的桃花眼儿,男人细细地瞧着他,薄唇微微地扬起:“一对简约的白金戒指,一起戴?”   参朗理所当然:“嗯。”   商宇贤瞧着他,直将他瞧得有些不自在,蓦地意识到什么,他眨了眨眼:“我是说……咳,婚后……”   “好。”   商宇贤也别开脸,唇角不易察觉地勾起。   完了,气氛又粉了。   良久。   商宇贤忽然开口问:“几点了?”   “十点半,”参朗看了看手机,“你真的要买那些茶?”   商宇贤:“嗯。”   参朗比划一小堆,“一公斤只有这么点,给我外公?”   商宇贤看着他的脸:“很值得。”   心情说不清道不明。   无与伦比的幸福。   还有点忐忑。   生平第一次看不清未来,落脚的每一步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在青年面前,他是个年长者,未来的日子里,将成为青年的爱人,大哥哥,挚友,知己,甚至是长辈,父亲,他是他的榜样——可现在商宇贤连自己也无法准确判断,前方的哪一步有坎坷或是危险,如何带着青年义无反顾。   商宇贤苦涩地淡笑:“你觉得无聊了么?”   参朗打了个哈欠:“嗯,早知道这么闷,我就不和你一起来拍卖会了,茶叶嘛,路边一个茶叶铺,差不多的买一盒得了。”   商宇贤揉揉他的额头,顺势捧起他的脸吻上去,从眼角往下,撬开他的唇细细地吮着。   参朗有点呆:“商……”   男人吻他的耳底:“你累了,我结束他们的表演。”   “——44万……44万5千元……45万……”   “可以走了。”商宇贤站起身,扶青年起身。   两人往雅间门外走。   参朗埋着头走,商宇贤突然驻足,他一下子撞在他的背上。   商宇贤:“70万。”   参朗:“……”   拍卖现场骚动。   拍卖师激动了:“——70万……楼上六号贵宾,叫价70万,有人应价吗,70万一次……”   商宇贤没回头,牵着他的手,从VIP出口往楼梯走,随手将竞买号牌扔给走廊的工作人员。   周围被几名工作人员护着。   身后大厅的声音还能听清楚。   “——70万两次……”   一楼走廊里。   他笑望拍卖台,眼神泛出势在必得的光。   商总看上的东西,只要他想要,也不犯法,就极少有抢不到的时候。   商宇贤转过身,端详着他默不作声的模样。   从他细微的表情中,他察觉出青年的异样,指尖扫过他的鼻头,小声说:“这批茶,真的值这个价。”   参朗嘴角一抽:“我外公要是知道,你拿70万给他买了两斤茶叶,他肯定舍不得喝,还得骂我们是败家子。”   然后他皱着眉,有点无奈地说:“再值,也只是那么一小撮茶,七十万可以资助很多孩子读书了,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   商宇贤凝视他:“我做慈善,但我不是善人,参朗,给你和外公花多少钱,我都不会计较,所以你也别计较。”   参朗:“……”   商宇贤给他的SomethingFour,除了有市无价的羊脂白玉镯,另外三样加上温泉别墅什么的,加起来有两千多万了吧。   参朗现在不是穷人,但他的心态和以前没什么变化。   但他仍然拧着眉,寒着脸,心里还是心疼那换了一小撮茶叶的70万,他不太愉快,觉得茶叶一口喝完,不够经济实用。   这就是成长背景不同的两个人价值观或是其他什么的差距吧?   商宇贤晃了晃他的手:“外公岁数大了,还能活几个十年?现在流行老茶文化,人这一生就一辈子,什么都不重要,让老人尝一尝,别告诉他价格,就说不便宜,就好。”   参朗:“……”   青年不理,他再求,生怕参朗一个恼火回头说不买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此时的他就像一个在外面乱花钱的男人,在对新婚的爱人一边赔小心,一边解释着自己大手大脚的原因。   “——70万最后一次!”   他牵起他的手,柔声哄着:“好了,下不为例。”   “又没花我的钱,关我什……”   “嗯?”   参朗叹息:“没事了。”   “——成交!”   两人往会场的侧门走了去。   二人打了个车,打算去租车代步,一路上各自想着心事,谁也没说话。驶向瘦西湖,参朗瞟了商宇贤好几眼,见他全神贯注在看风景,也懒得找话题。   *   没有大都市的繁华与喧闹,扬城更多的是悠闲与宁静。   驶过市区主干道的文昌路,看到唐代的石塔和明代的文昌阁。   商宇贤看着道路两侧的古代建筑,忽然低喃:“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   “你可拉倒吧,”参朗望向路边枝桠上的树挂,轻哼一声,“我看啊,应该是……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司机叹息着说:“我们家乡好呢,您来的不是时候,古人怎么说,烟花三月嘛!”   “那倒是,”商宇贤笑意连绵,“四月琼花,八月桂花,这两季最好,寒冬腊月的确不合时宜,盛夏又会觉得热,是我们选的时候不对。”   参朗平时也不是个矫情人,听到“时候不对”的时候,他突然有点感触,反复咀嚼着他口中的那句:“时候不对、时候不对。”   如果说世间一切都有解决的办法,大概最让人束手无策的,就是“时候不对”。   所有和时间有关的错误,都是那么无奈,如果在另一个时间遇见你,过程和结局,或许都会不一样。   参朗凝神看他:“太早或太晚之间,没有分水岭;太早,或太晚,都不行,我们刚刚好,商宇贤,你明白吗?”   商宇贤像没听见,只是一味地投眼望向湿冷的路边,目光始终放得悠悠远远,静静地,虚望着窗外的景致。   日光与雪光的辉映中,车窗如裱框,他是画中人,一切都成了流动的水墨背景。   参朗一直觉得,商宇贤的眉目样貌生得英俊,不然也不会当初在亲子运动会上,当他在借物要求的小纸条上看见“最漂亮的人”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那时候,他站在人群里,就像天光下尽态极妍的莲,只是领袖光环过于慑人,而显出太重的龙章凤姿的气场,让人缦立远望了。   想起初遇时的画面……   时间刚刚好。   如果,早一点遇见,也许我们的关系,就不是今天的模样。   *   西湖的确清瘦苗条。   如河道蜿蜒曲折,亭台桥阁尽满风情,三步一桃,五步一柳,只遗憾是冬天,两岸桃凋柳黯,倒显得苍白凄美了。   之前租了辆别克,又去商场买了两套换洗的衣服。   人群中,商宇贤一直在问“还要什么”,青年只是摇头说“不要”,他也没再坚持,选了两件御寒的羽绒服,白色舒款样式,像情侣装,穿了,去游湖。   游船的旅客并不多,船娘在唱歌,清脆的歌声悠悠扬扬,令人陶醉。   红龙船靠了岸,上了些乘客,但没满员,船家伯伯说:“小伙子,瘦西湖美啊,冬天的景致也难求。”   两个男人只是在湖边溜达,本来没打算上船的。   “对哦,冬天游湖多难得,拍照片帖到空间里?”参朗拽着商宇贤往船上跳,“我们也上去吧?”   选择靠前的位子,让商宇贤坐里面,参朗偏偏临水,“用手机拍照给我,我的手机摄像头不太行。”   “……哦。”   汽船启程,船娘唱了歌,船上的老外也别扭地跟着嚷,热闹之极。   商宇贤却打蔫了,才离岸十多米,忽然握紧参朗的手:“拍照什么的,怕是不行。”   “抖得这么厉害,你不舒服?”抚上他的额头,“是不是很冷?我有一些热了,脱衣服给你。”   “不,只是有点瞌睡。”商宇贤蜷缩起来,额头压紧青年的膝,也不欣赏美景,“你玩你的,别理我,是不是就快到了?”   参朗回头看身后的岸,眺望一望无垠的远方湖水,“才刚开船,在外面打瞌睡?会冻醒的。”话音刚落,恍然大悟地捧起他发白的脸。   难不成……这个一年往返几个国家的“空中飞人”,他……   参朗:“啊?你晕船?”   他沉沉地说:“不,我不晕。”   参朗看着那张白玉雕琢般的俊脸,此时竟露出的惊恐神色,果然……   参朗:“你……不会游泳,怕水的?”   商宇贤揉着额头:“……我很抱歉。”   参朗扑哧笑出了声,搂住他的脖子,跟他勾肩搭背:“那我们还要不要游湖看风景?”   “要。”商宇贤保持身子纹丝不动,可船却在晃悠,“不过,我不介意错过这些风景,主要是你……”   他掏出手机,对着参朗“咔咔”连拍数张照片。   “我还没摆好造型呢,”看着他的确很怕水的样子,也挺心疼,只好指着远处石桥另一边的对岸,“那等我们到了再拍吧?”   他顺着参朗手指的方向遥遥望去,魂飞魄散地愣半晌,出乎意料“霍”地站起身!   船晃得更厉害,游客尖叫一声,几名外国游客说了大串英文,商宇贤回应大串英文,船娘笑盈盈地问,“先生,怎么了?”   他淡淡地说:“两千,马上驶回去,行么?”   老伯像是游船老手,“先生,您这是?”   满船游客都在看这位衣冠楚楚的绅士先生,他掏钱包说:“三千,送我上岸。”   老伯朝其他游客致歉,他像多啦A梦看见老鼠一样不冷静:“五千。”   “大叔,这里很多国际友人,不要给国人丢脸。如果你再加一分钱,我就拉着你跳下去,我们游回去。”参朗尴尬地笑着,“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旅行,商先生,别任性。”   商宇贤闻言怔了怔,周遭静了,和青年对视了一会,然后坐回来,额头磕在他的腿上:“抱歉,对不起。”   从未听过他对除了自己之外的任何一个人道歉过,而自打与他相知,他对青年重复最多的话就是“抱歉”、“对不起”。   参朗笑笑:“唉,你知道这里为什么叫瘦西湖吗?”   老伯见状舒了一口气,船上总算消停,船娘优美的歌声再度响起。   商宇贤咕哝:“门口题字上写了。”   “你真的不愿意和我一起看风景?”   “看,第一次,一定要看的。”   参朗遮住他的眼睛,“别看了,也别怕,就这样趴这儿,我讲给你听?”   “约你来玩,我还这样,对不起,”商宇贤小声喃喃,过了一会儿,他说,“小时候,我溺过水。”   参朗搂着他的身子,并没问他溺水的起因,心底油然而生一丝酸楚,意识到商宇贤过得也不如外人道的那么好。做个买卖,整天提心吊胆,担惊受怕的,责任和压力也那么大,他自己也说了,人这一生只这一辈子,到底是图个什么?   参朗揉弄他的太阳穴:“等到来年,中秋的时候,我们还一起旅行,去国外吧,我还没出过国呢。”   “嗯,听你的。”   商宇贤枕在参朗的腿上,在摇摇晃晃的船上闭着眼,轻声问他:“这会儿,岸上景色怎么样?”   青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侧脸:“很美。”   ……   ……   ……    第31章 (捉虫)   游湖回来后, 商宇贤的食欲很差,刚回酒店就跑到洗手间, 吐得很厉害, 晚上八点钟就昏睡了过去。   听说有些人在极度恐惧后会有胃痉挛的症状。   参朗躺在床上,怀里搂着熟睡的人, 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他有点自责, 虽然商宇贤比自己年长,但从一开始参朗就知道, 对方是个优雅挑剔的绅士,他喜欢隐藏情绪, 不善于表达, 对人也并不温柔——恐怕只对自己开放特权, 自己不该任性地逼他坐船,不该任由他大冬天陪自己东跑西颠……不该这样,不该那样。   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自责中睡了过去。   清晨, 两个人被一阵鞭炮声震醒。   听说这家酒店承办了一场婚礼,外地女孩嫁过来, 头天晚上住在这处,大清早从酒店出嫁,婚车绕城一周, 然后在后花园举办西式的仪式。   “大冬天的结婚,这日子挑的,”参朗趴在窗台往外望,正好能看见后花园的彩虹门, 白色椅子摆满了人造草坪,观礼的客人也不少。   青年回头唤他:“老商,过来看看,楼下可热闹了。”   商宇贤睡意未消,斜倚在床头,睡袍系带早被爱人扯开,衣襟大敞,一边滑落在枕上,一边垂在手臂,香肩妙颈,袒胸露怀,慵懒地应了声:“嗯。”   青年眼皮一跳,连忙来到床边,将他的睡袍往上提了提。   两个大男人,趴在酒店的窗台上,兴致勃勃地看着别人家的喜事。   商宇贤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露出淡淡的笑意:“能把婚礼办在这,想必也是当地的富贵人家,看不清,距离有点远。”   参朗侧头看着他。   喜欢着他的时候,每每看他,都有一种幸福的感觉,心底深处的那个“可能性”,如果不是商宇贤一而再地提醒他,他只想眼下,根本不愿去想其他。   ——是不是就快要失去他了?   这个问题早就潜意识地被生性乐天的青年屏蔽了。   “跟我来。”参朗拉着商宇贤换衣服,又给两人套上情侣羽绒服,拽着他的胳膊往房门外走。   *   两人跑到后花园的时候,婚庆车龙绕城回来了,结婚仪式就要开始。   缠绕了鲜花的白色拱门下,伫立着一袭体面洋服的新郎,台阶下方坐满了观礼宾客,新娘迈下婚车,踏上红毯,洋溢着满脸的幸福。   于是便有飞虹,便有霓彩,便有花瓣满天飘过,便有婚礼进行曲响起。   司仪问。新郎说:我愿意。   司仪问。新娘说:我愿意。   观礼宾客的最后一排,青年坐在白椅上,握紧身边男人的手,侧头看着他。   两人一直对视着,谁也没说话,但谁都能懂。   婚礼进行曲渐入尾声,新郎倾过身……   参朗突然戴上了自己羽绒服的兜帽,伸手把商宇贤的帽子也戴上了。   众目睽睽之下,赶在新郎亲吻新娘之前,青年吻上了身边的爱人,惹来附近观礼亲友的侧目与诧异。   两个男人拥在一处,十指扣紧背脊,揉进脆薄腔子,交换一个深沉而又虔诚的亲吻。   直到婚礼进行曲结束,参朗的嘴唇才从他的唇上移开,贴近他的耳底,轻声说:“商宇贤,给自己一点信心,在未来无数不可预知的日子里,请你记得,我的无名指,永远是属于你的。”   青年小声说完这些话,凝视着男人眼睛,他不看周围,不在乎别人,忽然露出一抹灿烂的笑来,拉住愣在那的商宇贤,起身往花园外跑。   两个男人顶着风,奔跑在别人的婚礼上,奔跑在这个远离家乡的南方之城,眼底的一切,模糊了又模糊。   *   订了返程的机票,是后天的商务舱。   下午三点,租来的别克开下高架桥,商宇贤减慢车速:“当年为什么没有出道?因为许睿?因为没有才艺?”   参朗也不避讳:“两个人,总要有一个顾家的,生活稳定一点。”   商宇贤鼻腔发出轻哼:“稳定了么?”   “你说呢,”参朗的目光从车窗外撤回了,“谁说我没才艺,初中时我喜欢街舞,还有一样,你肯定想不到。”   “什么?”商宇贤想了想,想起他嘶吼的“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牵起性感的唇角,“别告诉我,是唱歌。”   参朗神秘一笑:“你猜。”   商宇贤沉思了一下:“马拉松?”   参朗木着脸:“床上的?”   商宇贤:“…………”   参朗让他再想,他猜不出。   “我会打鼓,架子鼓。”参朗说。   “架子鼓?”商宇贤感到太阳穴错觉地疼了一下,吃惊地看向他。   参朗点头:“初中的时候,杂货铺对面有一家乐器店,老板大伯是个摇滚迷,我给他捏肩膀,他就教打架子鼓。”   商宇贤轻叹:“这样啊。”   以后要在家里准备一个架子鼓?   为什么不是炒股票之类的?   向来喜静的男人有点头晕。   架子鼓……   罢了,总比喜欢开飞机好得多。   商宇贤笑着转方向盘,“坐稳,带你去个地方。”   直奔扬城恒商的品牌时装店。   别克停在店门外,参朗坐在店内等了一会,看见商宇贤从更衣间走出来。   休闲卫衣,紧身仔裤,霸道的户外靴。   参朗两眼放光,这还是第一次看商宇贤穿成这样,以前顶多是休闲西装。   即便穿成街头少年,也掩饰不了他的英俊,商宇贤面对穿衣镜,整理低腰仔裤的扣子:“不认得我了?”   “大叔穿这一身也太man了吧?”参朗随手拿来太阳镜给他戴,“都不像你了。”   “不像才好,年轻了么?”商宇贤随手扔给他一套衣服,“你也去换。”   参朗诧异:“我也换?”   他眯起兴味浓浓的眼睛:“当然。”   就这样,从男装店出来,两个闪瞎人眼的身影一起出现在“欢乐熊”室内主题乐园生活广场。   潮的不要不要的,户外猎靴,仔裤,卫衣,围巾,一模一样的“挚友装”,双双戴着太阳镜,遮住了半张脸,惹来百分百的回头率。   绝对的高颜值,又是这样的打扮。   ——于是就被有心人给拍了。   商宇贤敏锐地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阻止远处的镜头。   欢乐熊室内主题广场,娱乐设施琳琅满目,大朋友小朋友簇拥成群,欢乐气氛太热闹。   二人站在大门口,进战场般地对视一眼,一起抬步,走向喧哗的孩子堆。   直到推给吧台现金,商宇贤才小声问:“怎么玩的?”   参朗扬了扬下巴,叫他跟着自己往人群的方向走。   事实上,商宇贤在刚进来的一瞬间,就感到些微的头疼,只要稍稍接近太吵的地方就会这样。   只为了看看爱人玩游戏。   商宇贤哪里知道,五百块竟然有这么多游戏币。   两个大男人,捧着一个大盒子,绕着人群,惹来一道道奇异的目光,两人都觉得有点尴尬。   跳舞机上,长腿长身的青年点了个最熟悉的曲目,不是僵硬地踩着节奏,他甚至舞了起来,动作帅得要命,虽然不比专业的舞者,但能看出的确是学过街舞的,吸引了不少女孩子的围观。   然后换了个压轴的,当参朗抓起鼓棒的那一刻,商宇贤才真正体会到什么是真正的被围观。   “漂亮!”   围观人群中有人喊。   大屏幕上掉落的节奏符应接不暇,音乐节奏越来越快,围观者越来越多。   五个游戏币,他足足玩了半小时。   周边围满了年轻的玩家,鼓棒一起一落,四周叫好声连连。   商宇贤掩唇清咳,却难掩笑意,他能想象出十年前,初中时期的参朗会是什么模样,在学校一定很受欢迎吧?   他的小朋友,天生引人注目。   说起来,如果主题广场来的都是像参朗这样的客人,恐怕不久就该倒闭了。   一曲下来又接一曲,排名很快上了前三。   参朗转过头,在人群中寻找商宇贤的视线,撞上他的目光。男人一直站在那里,笑望着他,于是他安下心,帅气地重重敲击。   喧闹之中,青年的笑容发自心底,像个小孩子。   男人的笑容则很安静,像个……兄长?   不对。   他像个年轻英俊的父亲。   “抱歉,借过,”商宇贤挤进人群,将游戏币的大盒子放在他的眼前,对他耳语:“你在这里等我。”   “你去哪?”转头时漏掉两个音符,他连忙看向大屏幕,“不用买饮料,旁边有自动贩卖机。”   “我出去一下,”商宇贤拿着手机,转身走开,“你在原地等我。”   “你去接电话?有工作了?”   又漏掉一堆音符,参朗涣散了目光。   “等会回来。”商宇贤没有回答,挤出观看的人群。   也是,快过年了,他陪自己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一不小心又耽误了精英的时间。   余光里,看着商宇贤的身影远了,参朗垂下眼帘,突然身边的女孩子惊呼一声,跑过来推他,“掉了!掉了!”   “不会,”他急忙继续打鼓,小声嘀咕,“追得上,小意思。”   又过了很久,围观的人群水泄不通,五个游戏币,一小时十分钟。   就快通关翻版了。   酸痛的胳膊,挥舞着鼓棒,越来越猛力。   他还没有回来。   是不是嫌这里太吵了,避到了车里等他?   “参朗,我们走。”   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啪——   愣神中,参朗手中的鼓棒突然脱手。   鼓棒飞起的霎那,第一反应就是挡住了身边的商宇贤,青年一个侧身,挡在男人的眼前。   鼓棒擦过参朗的眼皮,打在额头上!   “啊——”   周遭传来围观妹子们的尖叫。   参朗闷哼一声,跟谁作对似的,手掌代替鼓棒,拍打在电子架子鼓上,胳膊再举起来,猛地被一只手抓住手腕。   “别玩了。”手臂有力地将青年扯进了怀里,手指压住他的额头,轻扫过他的眼角,“打到了?那是个鼓棒,不是棒棒糖,你怎么用脸去挡?”   参朗揉着额头:“我也没想到会这么疼,毕竟它是粉色的啊……”   商宇贤:“……”   “——GameOver!”   “雾草!”参朗伸脖子去看,“这关我可以过……”   商宇贤搂住他的身子,顺势抓起他的手,“我们该去吃饭了。”   被捞进怀里,参朗不舍地扭头,“等一下,我还有两次投币接上的机会……”   游戏机被他用五个游戏币折腾一个多小时,此时空了下来,围观者赞声连连,大家都在欣赏着之前的回放,排队的人早就没影儿了,参朗之后,谁个还敢献丑?   妹子们崇拜地喊着再来一次再来一次。   大家盯住续关倒计时,五,四,三……   参朗忍不住挣脱他的胳膊:“大叔,我们还有这么多游戏币。”   拉扯之中,参朗被他捏住手指。   商宇贤:“好了好了,别动。”   “让我接一下不行吗,”参朗转过身,脸都急红了,“我马上就通关了,第一名店里给小礼物的啊!”   商宇贤低沉:“别动!”   参朗:“……”   被一声低喝吓了一跳,老实地任他搂着,桃花眼儿落在商宇贤的眼睛上,察觉到他的神色有些奇怪,不会是刚才接电话发生什么事了吧?   参朗小心地问:“老商,怎么了?   “我也有小礼物。”一对深情而又深邃的眼眸,凝视青年的眼睛,男人连笑容也庄重起来,认真地抬起青年戴了一枚指环的左手。   将那枚指环取了下来。   “你干什么?”参朗本能地抵抗,想握紧拳头不让他摘。   商宇贤钳制着他,指环摘掉之后,很快将手中的另一枚戒指,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一枚白金戒指。   比之前的那一枚更精致厚重。   主题乐园门口,商宇贤从绒盒里又拿出对戒中的另一枚,抬起自己的左手,小声说:“该你了。”   参朗:“……”   大脑嗡嗡作响。   直到将那枚同款的戒指,戴在了商宇贤的无名指,他还有点回不过神。   “戒指里刻了S,尺寸恰恰好,”商宇贤舒一口气,握住他的手腕,“走吧,吃饭去。”   桃花眼儿眨了眨,看着他修长手指上,戴的那枚同样的戒指。   一模一样的,没有钻石的戒指,简简单单的款式。   直到坐在别克车内,他也没有缓过神来,参朗失神看着窗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无名指。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方向盘上的左手,那枚戒指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他若无其事地看过来:“晚上想吃什么?”   参朗小声说:“随便吧,别再像上次那样了,简单点儿,行么?”   像往常一样,他喜欢在开车时撤下右手,轻轻握住他的手指。   商宇贤摩挲他的指尖:“可以,什么吃的是简单的,比如?”   参朗像是故意刁难他,稍带了点小坏笑:“唉,就怕商总吃不习惯啊,咱们小老百姓吃的简单,比如一个泡饭,一个咸菜,一个汤水,一个甜品……”   商宇贤听他这么说,微微蹙着眉尖,似乎真的在考虑,点了点头:“听你的。”   “这就答应了?”参朗惊讶地看他,“哪里的餐厅有这样的席面,泡饭?”   他想也没想:“一个泡饭,鱼翅捞饭?”   参朗:“……”   商宇贤:“一个咸菜:蚝油鲍;一个煲汤:酒坛佛跳墙;一个甜品:福帝斯渔夫尊享……我知道在哪里,御宴楼,听说扬州也有分店。”   不!这不是简单的饭!   青年嘲讽:“铺张浪费,昏君。”   商宇贤笑:“魅惑君心,妖姬。”   参朗:“???”   操。   妖姬?   身下的爱人要翻身造反的节奏?   参朗在听到那个不得了的词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只能惊愕地睁大双眼,全身僵直,愕然之极。   “……那个……”   对,商宇贤是个直的。   上下的问题,他从来没有问过爱人的想法,这样好吗?   参朗感觉到了危机,咕哝地犹豫着接下来怎么说,“不是,我有个问题……我一直对你……酱酱酿酿……那个……对,就是这样,我想,那什么你,咳……”   参朗一下子反射性地挺直了背脊,想让自己看上起更具有男子气概。   最早的时候,和许睿交往时,许睿自然而然地成了承受那一方,对于上下这一点,对参朗是理所当然的事,他竟然从没在意过商宇贤的感受?   “你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因为我、我、我是上、上面的,纯一……我,咳,我就直接说吧,你……你难道想……”神秘兮兮地倾身凑近他,小小声,“喂,你想上我?一次两次的我倒是不介意但是时间久了……呃……”   简直就是在gay吧看对眼的两个男人第一次开房时才会出现的台词。   没想到自己会落入说出这种台词的囧境。   商宇贤:“??????”   参朗说出了这囧尬囧尬的台词,商宇贤先是眨了一下眼,像是没懂什么意思,默了默,然后他就愣住了,脸也慢慢地泛了红,忽然又下子变白,似乎想要发火,又像在害羞般地忍耐了一下。   紧接着,商宇贤咬了咬牙,满脸通红,眼角也泛红,侧头瞪了他一眼,盯着前方挡风玻璃,怒声道:“胡闹!你给我差不多点,我从来没有过那种想法,想也没想过,我,我怎么会想要对……对男人……做那种事?一辈子也没想过,你在那瞎误会个什么劲?!”   参朗:“…………”   大叔被惹火了。   青年忍了忍,拼了:“那你想要被我做那种事?”   商宇贤:“…………”   参朗:“嗯?”   商宇贤:“你是想逼我开车投湖?”   参朗:“…………”   好尴尬啊。   我为什么要自讨没趣为大叔着想?   直接上就是了。   等等,也就是说,他已经准备好雌伏在我身下了?   心甘情愿,被我扑倒,酱酱酿酿?   怎么办他这样让人很难为情嗬嗬……   商宇贤侧头:“你脸红什么?”   “那,你为什么把我比喻成什么,妖姬?那不是女人吗?”参朗想了想,实在忍不了,“你,你……你骂我,是不是,你骂我?”   话音刚落,别克两秒加速,车速极快!   参朗往后一仰。   “不是,”商宇贤专注飙车,眼底温柔,“我爱你。”   参朗:“???”   从一辆大巴的后面超车而过,又超了前方的路虎,紧接着是奔驰,商宇贤目视前方,唇角勾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透着一点狡黠和喜悦。   他的心情难以言喻。   我爱你,参朗,我被你迷住了,我爱着你。   生平第一次确定,自己爱上了一个男人,并且在他的面前亲口对他说出了来。   双手紧紧握住方向盘,指关节捏得发白,他的心脏狂跳不已,指尖在微微地发抖。   第一次给他戴戒指,只是一个仪式,证明两个人的协议生效。   第二次给他戴上戒指,他不知该怎么开口,他心脏砰砰狂跳。   世人都说,戒指和三个字,缺一不可。   所以他开车想了一路,终于说出了口。   已是中年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说“我爱你”,从来没对任何人说过,包括前妻和女儿。   刚才超车时噪音太大,参朗掏了掏耳朵,侧头看着他:“大叔,你刚说什么?”   商宇贤面无表情:“没什么。”   桃花眼儿弯弯:“别不承认,我听到了。”   “听到了还问,”商宇贤低喃着,瞟他一眼,“我带你去吃东西,小圆推荐了两个地方。”   青年轻哼:“原来你早就计划好了,还来问我吃什么?”   男人柔声:“这是对一家之主的尊敬。”   参朗:“我能做得了商总的主?”   商宇贤:“可以。”   参朗愣了愣,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最后甚至哈哈笑出了声:“果然是妖姬,不对,是佞臣,放在古代就是妖臣了,先是以色侍君,然后把小皇帝扑倒,接下来就可以权掌天下了哈哈哈……”   商宇贤:“…………”   商宇贤有点失神。   他的小朋友,总是对着他笑,帅气的笑,勾人的笑,而此时,青年的那个笑容,神采飞扬,充满了男性爽朗的魅力,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那双桃花眼儿里。   先去了美食一条街,两人穿着一样的衣服,从街头吃到了巷尾,从梅花糕到蟹壳黄,从麻辣串到螺蛳粉,从千层油糕到章鱼小丸子,直到商宇贤一脸惊奇地站在江城臭干子五米之外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一步,参朗才忍痛决定结束这次的扫食行动。   照理说家那边也有美食街,囊括了天南海北的各地小吃,两人不至于连吃带玩得这么嗨。事实上,他们俩,一个身份摆在那,不可能和朋友在大街上吃东西;一个性向在柜里,和许睿在外面连小手也没牵过。以前的他们,谁也没有真正放开好好生活过。   别克停在花园路口的小胡同。   一家门面装潢低调的铁板手烧店,餐厅内格调精致,木质陈旧装修,像一艘搁浅的海盗船。   商宇贤和参朗寻了个幽雅角落坐了,家庭开放式厨房,时下流行的现场铁板手烧,厨师和烹饪台就在二人面前。   煎好的神户牛肉分别盛在二人的盘中,又在铁板上抹了油,上了白兰地烤活虾,一道一道品尝过去。   商宇贤担忧:“有点熏,油烟味重么?”   参朗摇了摇头:“我还是第一次围着厨师吃饭呢,挺热闹的,下次家里也弄一个,我也学学这个手烧,你和糖糖围着我吃饭?”   商宇贤垂着眼:“不行,坐着一起吃。”   参朗这不是第一次和商宇贤一起吃饭,但就是看不够对方的动作,他的举止相当优雅,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准确地讲,商宇贤用餐时,整个画面都很养眼,一口一口,慢条斯理,但是,绝不会有人认为他口中的食物有多美味。   这时候,老板娘从吧台走来:“商先生,这是你订的红酒。”   商宇贤征求青年的意见:“你开车?”   “心情好?”   “嗯。”   见他笑,参朗点头,“好,你喝吧,我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商宇贤的心情真的很不错,他喝了不少的酒,丝毫不理会旁人的目光,兀自夹了肉放在参朗的餐碟里,两人挨着坐,在他耳边轻声说:“多吃点,想吃什么告诉我。”   参朗并不习惯在外面亲昵:“嗯。”   “淋上柠檬汁,味道很好,”商宇贤夹了菜喂过去,“张嘴。”   参朗尴尬地环视周围,张嘴。   又一点点用生菜包起肥牛蘑菇和蔬菜:“张嘴。”   “老商,等一下。”参朗皱着眉,鼓着嘴躲他。   商宇贤:“墨鱼仔就要配韭菜,张嘴——”   参朗噎住:“…………”   “你不是想吃三鲜饺子么?”   “不是所有包了韭菜的东西都是三鲜馅……等等,不要了……商宇贤,我说了不要了啊……走开,我要自己弄来吃,我喜欢自己动手。”   “你是说,你喜欢自己动手?”   “嗯,自己动手。”   “你不后悔?”   “决不后悔。”   “……当心,很烫……张嘴。”   “不,走开啊,我不怕烫。”   周围食客:“…………”   所以说,如果说喝醉的参朗喜欢抱着大叔乱亲,那么微醺的商宇贤就会不停地往青年的嘴里喂吃的。   天黑的时候从饭店出来。   参朗把车开到风景好的地方,找到漆黑的无人处停下,两人无声地坐在车里亲吻。   商宇贤醉了。   他的小朋友总是这样,对他笑,深情地看着他,笑的神采飞扬。   参朗抹掉他额头上的细汗,将男人柔软的唇吃进嘴里。   不知道谁先开口,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在一个陌生的城市,不说话的时候就抱在一起,一刻也不想分开。   歇下来之后,唇分开,过了一会又吻到一起。   “你……”   参朗先开了口,小声问:“我们后天回去?”   “有个项目要谈,”商宇贤闭着眼,“你也着手准备辞职吧,有什么困难,我和你们孟总打招呼,来恒商之后,到秘书处报名,我也能照顾到你。”   参朗连忙抬头,“不用!你还真想潜我呀宝贝儿,你不要插手。”   商宇贤一愣:“参朗,我有一些计划……”   参朗之前接受爱人好意时从来不别扭,大大方方笑纳了,这次却对工作的事斤斤计较:“不行,就算我去了恒商,我也要自己拼搏,不然在公司上班和在家当家庭煮夫有什么区别?”   商宇贤皱了皱眉头,审视般地端详着他的脸:“你乱想什么呢?放心吧,不会有人乱说。”   参朗把他的座椅放倒,让他躺得更舒适些,抬手与他十指紧扣,不餍足地吻他:“不是,我不怕别人说闲话,就是想自己试试。”   商宇贤小声:“优秀的人太多,失败的人也太多,当他们实力和运气不相上下时,等的就是一个契机。”   参朗的嘴唇顿在他的眼角,轻声地笑了:“你认为,我把你当成一个契机?”   商宇贤直视他:“参朗,我不是这个意思。”   察觉到他也不悦了,青年放缓了音调,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后颈:“老商,事业上的那条路,我相信自己可以走得很好,你也说了,我还这么年轻,甚至没正式地靠自己努力过一次,在你的眼里,我就那么差劲儿?”   互相迁就着对方的脾气。   商宇贤叹息:“职场水深,三分靠打拼,六分靠运气。”   桃花眼儿眨了眨眼,臂弯将他圈住:“剩下的一分呢,只有一分靠自己的能力?”   商宇贤醉意朦胧:“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一,靠人脉和背景。”   参朗:“…………”   商宇贤笑出了声,被青年逗弄得浑身发烫,说了几句正经的,又被他诱哄到怀里,被揉得难受,轻轻浅浅地吻着青年的唇,却吐出了重重的打击人的话:   “当今这个年头,不缺才子佳人,不缺勤奋和努力,契机很重要,难道你想一直在底层打拼,熬成老大爷?如果你超过三十岁了,后面会有无数年轻人把你踩下去,就只能当一辈子的公司Carefree……”   话还没说完,又被青年撩拨得喘息。   参朗揉他身子的掌心火热,满眼都是要不够的波澜:“说人话。”   Carefree,广州话常叫:二打六。   香港话叫:茄喱啡,内地就是龙套、帮衬、打杂,或干脆就是跑腿的,剧组里有用处,就演个尸体什么的,没用的时候就打打杂。   “那我就熬着,熬到老大爷,”参朗讥诮地勾了勾唇,贴近他,“你还记不记得,我的理想是什么?把杂货铺做大,大,越大越好,狠狠干一下恒商,将来我会成为杂货铺帝王的男人……”   嗯?好像哪里不对……   商宇贤叹气,“别闹了,我没开玩笑。”   “你知道,我没开玩笑。”参朗支撑起身,“老商,你不是也靠自己一手成立了世纪恒商?你就是年轻人的正面教材,亚洲十佳青年,年轻的企业家,社会的正能量,年轻人的创业风向标,你少瞧不起人了——你能行,我怎么不行?”   “你错了,事实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商宇贤的脸开始越来越红,从饭店出来时还不这样,可是后劲儿来了,开始上头,他感到晕眩想吐。   “怎么不是,我可不是溜须拍马,明明就是,”参朗咬他的耳朵,“金融杂志上有你的专访,官网上也有介绍,大家都知道,恒商是你靠自己的能力一手打造的……”   “别相信那些。”   商宇贤用发烫的侧脸蹭了蹭着青年的眼底,伸手揽住他的腰,让他往下紧贴着自己,然后睁开迷离的眼睛看着他。   他说:“很多人不知道,IBM的董事长是比尔盖茨的母亲,她给儿子促成了第一笔生意。”   他说:“很多人都羡慕巴菲特,他童年的时候就有机会参观纽约交易所,并且由高盛董事接待,但没有人知道,当时还有一个人在巴菲特的身边,那个人是他的父亲,一名国会议员。”   他说:“伟大的成功,不是偶然,也并非是靠一个人的努力,没有神助攻和强推力,你什么也不是。”   参朗张着口,怔怔地看着他。   竟然没有办法反驳。   “参朗,很多梦想,靠自己是不可能达成的。”   “老商……”   “所以,请别再对我说,一个人也能把自己的路走得很好……”   男人柔声对青年低喃着,迷迷糊糊地亲吻他的小朋友:“什么一个人?什么自己的路?我不喜欢这样的话,现在是我们两个人,你记得了?”   不同于刚才细尝的吻,他吻得热烈,手臂揽过青年的腰肢,有意无意地用牙齿咬吮他的舌,挑拨着他,引导着他,极尽动情。   在车里聊天时,起初商宇贤还很清醒,这会儿开始上头,酒意正浓,身上的参朗被撩得难耐,一把将他抱进怀里。   手臂圈着青年的腰,咕哝着“我还是第一次穿这种衣服,是不是年轻了不少,”手从下往上伸进他的卫衣里乱摸,含糊不清地说:“参朗,你知不知道,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大哥哥……”   参朗:“…………”   这是小团子附身了?   青年抓住他的手腕,轻轻地往外扯,在他的耳边哄着,不让他继续点火。   但一点也不起作用。   他的嘴唇在他的耳底细细吻着,囫囵说出听不清是什么的话来,指尖在他的胸口慢慢地蹭。   怕抓疼了他,又躲不开他的闹腾,抬眼看向周围黑漆漆的小路。   参朗无奈地打开车内音乐,商宇贤像是被外界的声音侵扰了,侧头走神地听了一会,循着声源左右张望。   参朗颇感兴趣地看他醉蒙蒙的模样,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商宇贤喝醉。   他说,他从没醉过。   认识青年之后,他醉成了这样。   情不自禁地,参朗箍住他的腰,往怀里带,低头含了他的舌,动情地吻吮着。   男人感到窒息,直到身子被他揉得生疼,挑拨他的那只手才从青年的卫衣里拿出来,轻轻推他的胸膛。   左一下右一下对他又打又推,没力气地发出喘息声。   参朗捉住他的手,抑制着低喘,在他耳边低喃:“宝贝儿,别闹了,这么大动静,外面以为我们在车震。”   商宇贤坚持着要起身,圈住他的身子小声:“不行,我们回去,快点,送我回酒店……”   桃花眼儿弯起一丝笑意:“你不是想和我吹吹风么,回去干什么?”   商宇贤坐不稳地揽住他的脖子,咬他的耳朵,嘴唇湿湿凉凉,“我不舒服,”他低喃着,用鼻尖顶着他英俊的眉宇,舌尖舔他的睫毛,嘴唇磋磨着青年的眼睛,哑声哀求:“参朗,别闹了……”   长睫被他吮的湿嗒嗒的,参朗目色迷离,凝视着他泛红的眼角。   来了。   大魅惑术。   仅存的一点点理智霎时间烧光,参朗关了车内灯,慢慢地接近他嗫嚅的唇,突然啄到他的唇,狠狠地允吻一口,低哑地说:“你说什么?”   商宇贤任他在身上摆弄,醉意朦胧地咕哝:“到家了么……”   参朗将他的座椅放平,搂着他的身子,随手抽了几张湿巾,擦干净自己的手指,然后又擦他微微出了汗的脸。   等了半晌,没听到青年的回应,也不知哪来的火气,蓦地张口咬住他的下巴,含糊地说:“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参朗痛得咝地一声,下巴出现了他的牙印,大叔发起酒疯来还真是六亲不认,他有些发火地搂紧他,手臂有力地将他的腰一下子提了起来。   商宇贤头晕目眩地撞在他的胸口,还没等接着念叨,就对上了那双危险的桃花眼儿。   仿佛被他的眼睛迷惑了,商宇贤深深地注视了他一会儿。   参朗也盯着他。   就像一只黑夜的花豹,慢慢接近了他盯上的猎物。   商宇贤眨了眨眼,突然回神,捶了下他的肩膀:“从我身上下去,你怎么了?我要……”   “给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参朗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握着他的腰,身子猛地往下撞,唇落在他的耳后,他嗓音暗哑:“我真是不想等了……”   隔着两人的仔裤,强硬又温柔地厮磨着。   商宇贤闷哼一声,脸埋在青年的颈间,不知所措地慌了,心底抑制不住的悸动与渴望,让他浑身都在发抖,酒醉的晕眩感更重了,完全不受控地求着他:“不行,别动我……我难受……”   参朗恍神地吻他泛红的脸,低低地笑出了声,“难受?”   男人紧紧抓住青年的手腕,只想躲开他的撩拨,低喘着咬他的脖子,却被他吻上了脖颈。   参朗想起“交颈之爱”。   动物界里用来形容伴侣间的亲密。   参朗哪里知道,脖颈是商宇贤的绝对领域。   就是性点。   脖颈间青年的吻,温软而又霸道,像一把火,猛地让他充血灼热,男人仰头深吸一口气,完全出于雄性本能,挺腰使力往上送,却被自己紧瘦的仔裤勒得胀痛。   两人一起吃疼地轻哼一声,发昏的头脑醒不过神。   什么叫“自作孽”。   车里一共就这么大的地方,一个在身下扑腾,一个在身上磨蹭,两人都被弄得疼的发狂。   参朗用力将他起来,让他背对着自己坐在怀里,不想放过任何爱他的机会,一只手伸进他的卫衣抱,紧他,掌心滚烫地托着他,一只手顺势拉开他的仔裤拉链,修长的手指缓缓地,探索着他的身体变化。   男人喘息声变重:“别,别在外面,参朗……出去……把手拿开……”   “你说真的?”不等给他回答,青年勾起嘴角,极盛的容颜浮起一抹坏笑,“后不后悔?”   商宇贤:“……”   他不是驰骋欢场的男人。   却在被青年拥抱时,一个指尖就轻易让他颤抖。   “舒服了么,”参朗极力忍耐着他的冲动,“靠着我,不会伤了你。”   商宇贤低喘着想发火,却没有推开他,压抑不住的意乱情迷。   黑暗中贴着男人的耳朵,青年小声叹息:“别乱动了,我也难受。”   商宇贤:“…………”   两人还没有“最后那一步”,商宇贤脑子混乱之极,随他吧,随他吧,一个月以来,青年不止一次这样要过他,他并不反感,身体是不会说谎的,这种陌生的欢愉令他依赖。   在青年有魔力的嗓音诱哄中,他越发地虚脱,毫无招架之力。   他意识到推拒只能让青年更加的失去理智,只好顺从地妥协了,无力地倚靠在他的怀里,不由自主地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对着他的耳朵吐息求饶。   夜色朦胧,偶尔有车飞驰而过。   一瞬间的光亮,看到对方脉脉深情的眼睛。   什么叫“让你死在我的手里”。   青年忍不住挺了挺:“宝贝儿,你也不疼爱一下我?”   男人侧身吻他耳后:“你不是说,喜欢自己动手么?”   参朗:“…………”   直到他软软趴在怀里泄了,才意识全无般地昏睡了过去。   老宝贝儿终于不闹他了。   参朗小心地将他抱在怀里暖着,用他的外衣裹住他,抽来纸巾轻柔地为他擦拭。   月光里,他看着自己湿嗒嗒的手指,慢慢地用纸巾擦干净,垂眼看着他的睡颜,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他的脸。   然后祭出五指弟弟……   不知过了多久。   什么叫“撩骚十分钟,自撸半小时”。   他解决了自己,难耐的痛感才稍稍去一点。   笑着仰靠在椅背上,将身上的人收拾妥当。   再这么憋下去,非得病不可。   深夜里泛着柔光的桃花眼儿,漾出淡淡的笑意,坐回到驾驶室,启动引擎。   到达酒店的时候,商宇贤的手机响了。   参朗轻声喊他一会,商宇贤没醒。   来显是小方。   参朗接了电话,报了姓名,小方稍作犹豫,大概讲了一下情况。   熊市股票大跌,身为某个人基金的幕后操控者,商宇贤手上的基金出了点问题,操盘手明天从美国赶过来,希望商总能马上接听电话,重新确定返程的时间。   参朗说:“他睡了,我们明天回去,你想办法订票吧。”   小方:“……小老板,您不用知会商总一声?”   参朗笑笑:“我能做主,订票。”   小方正色:“是。”   夜里醒来时,商宇贤发现自己在酒店停车场。   墨染的天空有几颗小星,别克静静地停在黑暗里。   商宇贤揉了揉眼角,身上盖着两件羽绒服,参朗坐在驾驶位看手机。   车前的数码时间显示十点半。   商宇贤嗓子发哑:“到了?”   参朗闻声,落在商宇贤脸上的指尖动了一下,眯着笑眼低头看他:“还难受么?”   商宇贤:"……"   难受?   男人尴尬地张了张口。   参朗唇角挂着笑:“别说你又断片了,我是不相信的。”   商宇贤:“……”   那个气味仍弥漫在车内,他当然没断片,清楚地记得被青年撩拨得难堪样。   英俊的脸上泛起一层淡淡的红,眼角也泛了红,他仓皇地看青年一眼,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急忙别开视线,费力地从座椅上坐起来。   “小方打电话,说出事了,”参朗说,“我告诉他,我们明天回去。”   商宇贤愣了愣,并没有责怪对方擅作主张,眼中露出的失望却掩饰不住:“才两天两夜。”   参朗看着他的脸,轻轻地笑出声。   倾身捏住男人的下颌,轻轻地吻他:“不是你说的么,挟恩图报,来日方长。”   ……   ……   ……   第32章   快下班的时候, 精英们接到了秘书处的通知,说晚上加班, 商总刚下机, 马上就回来了。   商宇贤不在的这两天,不用进小黑屋, 不用全体加班, 不用被毒舌挨骂,简直就是“世界无毒日”, 日子过的太逍遥,皮了两三天, 突然要回到了现实, 整个高管层都丧丧的。   天快黑了, 慕尚驶入地下停车场,开到专属电梯附近,停在专用车位上。   保安警卫员们从监视室里, 看见地下停车场的慕尚,打了鸡血一样开始做人员调动。   黑西服保镖们则是在收到小方的指令后, 纷纷跑出去迎接,整齐地队列在停车场侧门,望着慕尚的车玻璃。   慕尚停在那不动, 也不见商宇贤下车。   久久不见车有动静。   几名老警卫有点慌,他们是从商氏企业就跟着商老爷子的,几乎是看着商宇贤长大,正要上前去迎接, 被老练的小方横臂拦住了。   小方:“等一等,看看情况……”   大家相觑半晌,只好乖乖地伫立在员工出口处。   三十年前,商老爷子亲自飞往各城,通过各种途径筛选了百名孤儿进行系统培训,作为商家的内部管理人员,保镖精英甚多。   老派做法就是“养人”,跟古代养家丁护卫似的,觉得只有私兵才最靠谱。那百名孤儿如今正值盛年,可随时随地组成临时警卫队,甚至是财务团、律师团、导游团、交响乐团……   这些年陆陆续续也培养了不少年轻人,主要是以扶贫助学的形式,当然也出现过三五个背叛者,不过没人见过背叛者长什么样罢了。   总裁特助就是“小方”,全名方鼎鼎,便是这百名精英的头目了,主要负责恒商财阀的全球警戒系统,主要是主外的。主内的行政特助则是“小圆”,全名汤圆圆,年近三十,别看她肤白貌美一副职场白骨精的模样,她可是正规道馆培养出来的跆拳道黑带选手。   此时此刻,恒商警卫处监视大厅的闭路电视墙上,数十个大屏幕显示了以停车场为中心方圆一里的安全情况。   小方在监视器里,看见商宇贤的慕尚,静静地停在地下车场,一动也不动。   面瘫的脸显露出一丝丝的困惑神色。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小方揉了揉额头,手机拨通了商宇贤的号码……   ……   慕尚车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参朗身子歪枕在商宇贤的肩上。   商宇贤则侧头倚着他。   两人互相靠在一起睡着了。   就在之前,从机场开回恒商的路上,窗外枯枝败叶的景色着实不好,参朗觉得没趣,就走神地看着他专注开车的侧脸。   他发现商宇贤的下巴线条很性感,睫毛又密又长,眨眼时就像浓密的小刷子。   商宇贤当然察觉到了对方的注视,起初还偶尔瞥他一眼,青年也不躲开视线,桃花眼儿迷离地看着他,那目光别提多勾人了。   久而久之,他被青年看的就有些慌神,俗称“看毛了”。   直到一次险些追尾,商宇贤只好按开车里的情歌,没听两首,参朗就歪在靠椅上睡去。   这还不算什么。   下了高速转弯时,参朗的身子一歪,脑袋就枕在了商宇贤的肩头,一只手还在他的腿上乱摸。   在等红灯的时候,商宇贤想把青年移到座位上坐好,看他睡得太香,不舍唤醒他,只好任由他不老实。   还好安全开到了恒商。   商宇贤把车开到地下停车场,轻轻地把青年挪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不动声色地侧着脸,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睡容。   不知怎地,想起了那句:琴瑟再御,岁月静好。   在情意绵绵的抒情歌曲中,紧紧握住青年戴着戒指的手,深深地凝视着他。   等了一千秒,除了看他看得失了神的一刹那,其余的时间,就是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然后,在恍神中,商宇贤也睡了过去。   就这样,只是不小心在车里睡个觉而已,可把恒商的员工们给折腾坏了。   两个人是被手机震动给惊醒的。   车里,商宇贤微微眯着泛了水雾的眼睛,对上了参朗迷茫的视线,嗓音微哑地问:“还困么?”   微湿的额头蹭了蹭他的肩,参朗还有点迷糊,“不小心睡着了,车里的音乐太催眠了……”   “散散汗,吃了饭再睡。”商宇贤掀了掀他卫衣的兜帽,将他的凌乱发丝往上撩,指尖抹掉他额上的汗。   关了车内的暖风,他看了一眼手机来显,拒接了小方的电话。   两人还穿着一模一样的那套卫衣仔裤,商宇贤用羽绒服遮住参朗靠近车窗的侧脸,将窗子降下一些,在车里等了一会儿,等他适应了户外的凉风,才开了车门。   监控厅这边。   小方呆呆地举着被挂断的手机。   闭路电视墙里,很多人看见,慕尚车门开了。   商总先迈下车,绕到副驾驶开车门,随后他的目光投在了车内。   很快的,身穿一样衣服的年轻人下车。   一只大长腿迈出车门,先是露了侧脸,容貌极盛,紧接着,整个人从车门内探出。直起身的时候,两人的脸颊亲昵地蹭了蹭,商宇贤宠溺地亲吻青年的眼角。   监控室众人都震惊地睁大了眼睛……   小方倒是颇为冷静,第一时间下了指示:“这段监控删了,电梯监控关掉。”   从地下车场的专属入口进去,是恒商职工的专用通道。   参朗当然对世纪恒商不陌生,但也仅限于面对消费者的卖场区。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恒商的职工内部区域,也就是职场精英们的角斗场。   忽然感到后背一热,商宇贤抬手将他揽住,缓步往前带着走。   去往专属电梯,有一段路要经过一楼东侧的喷泉广场,平日做节日活动、展台走秀和承办商演的地方。   商宇贤和参朗走在广场上,两个男人身高醒目,颜值高,太惹人注目。   远远的,咨询台的妹子们和碰巧经过的导购们一齐侧目,先是愣了愣,随即就有觉悟地低了头。   毕竟是出了名的大商超,楼上还有奢侈品专柜,出入这里的公众人物不少,带小明星购物找乐子的更多,导购们对这种事已经见惯不怪了。   但众人吃惊的是,今晚带小明星来的是商总!   有谁听说过商总的绯闻吗?   那个长腿长身的小哥哥太帅了,是明星的几率很高啊,难道是大客户,或者是什么品牌的代言人?   幸而咨询台的妹子们还算是冷静,她们首先做的事情是,给小圆姐姐打电话,告诉她商总上楼了,问她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指示。   小圆知道参朗早晚是要来恒商工作的,虽然老板没有“隐婚”的念头,但太招摇了也不好,于是小圆只说了五个字:假装没看见。   *   华丽空阔的广场上,商宇贤走在参朗的身侧,脚步不快不慢,迎合他的步速,任那双桃花眼儿一眨一眨,欣赏着恒商夜晚的景致。   每路过一个员工,对方都会先驻足,紧接着被商总身边的青年吸引了视线,然后连平素里最基本的礼节也忽略,低头绕道,走自己的路,忙自己的事,像没看见他们一样——两人虽然不是有说有笑,但走在一起的气氛太特别,连问候一句“商总您好”都觉得是打扰了人家。   商宇贤的目光始终停留在青年的脸上。   然而,参朗很快就察觉到,经过喷泉水池的时候,商宇贤将一直落在自己脸上的视线移开了,目光投向了喷泉旁边的一架钢琴上……   顺着商宇贤的视线看过去。   触目所及之处,一个穿着洁白长裙的女孩,优雅地坐在水晶钢琴前,弹奏一首月光。   大叔目不转睛,原来是在欣赏女人。   胸大腰瘦,身材可真不错。   青年先是愣了神,然后盯着商宇贤的侧脸一会,唇角慢慢地勾起了一丝冷飕飕的笑。   该死的,直的。   他喜欢这种风格的女人?   桃花眼儿微微眯了眯,但两人的脚步没停。   经过了很远,就快走进员工通道了,商宇贤还是忍不住转头往那边张望。   确实是欣赏。   高超的琴艺,水平可以和专业人士媲美。   这是商宇贤从音乐高校挑来勤工俭学的高材生。   本来有专业的钢琴师上赶着求聘,但老板的规矩没人能质疑。小圆办事很牢靠,挑选了多个困难学生的生活照,并做了家庭背景的调查,商宇贤亲自选了一位女孩子来恒商兼职,薪水不低,能帮助到学生完成学业也是好的。   等那弹钢琴的姑娘直了直身,再一细瞧,商宇贤笑了:“这个女孩毕业之后,完全可以去电视台的乐团……”   直达顶层的专属电梯前,参朗闻言停住脚步,回过身看过去。   商宇贤落在后面,站在员工通道的门口,正失神地注视着喷泉旁边的钢琴。   不,是弹钢琴的女孩……   电梯门开了,参朗面无表情地等了十秒。   商宇贤仍一动不动。   参朗斜倚着挡住电梯门,朝他努努嘴:“过来。”   然而这声轻淡的低唤,刚出口就被音乐盖住了。   桃花眼儿闪过一丝不悦,参朗抬步,缓缓往前走,不动声色地站在商宇贤的身后。   旁边的员工电梯,两名导购一出电梯门就呆了,仰头看了看青年的脸色,再看看他狠盯的男人,那不是商总吗,吓得纷纷低下头往外走。   就在商宇贤察觉到身后袭来一股寒意的时候,参朗一把箍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在欣赏什么?”   商宇贤:“???”   商宇贤惊了一下,很快回过神,低头瞅着腰间紧勒着自己的胳膊,被青年托着往前慢慢移动脚步,慢条斯理地说:“那个请来勤工俭学的,我觉得,她应该专心学业,为了赚钱一直跑兼职就耽误了。”   参朗勾唇一笑,眼中幽黑深不见底:“你还真是会心疼人。”   商宇贤:“她是我亲自……”   “亲自什么?”   不等回答,只觉腰间再收紧,青年勒住他的手往上移,另只手更紧地握住他的手腕。男人挣扎也来不及,整个人被青年轻易搂起来,脚几乎要离地,一甩手就被扔进了专属电梯里。   电梯门缓缓关了。   他落地之后没站稳,往后仰倒,还没反应过来,背后就袭来一股温暖。   参朗将他的身子撑住,手臂箍着他的腰,将他身形一转,背对着电梯门。   商宇贤额头撞在他的胸口上,贴身而来的阴鸷气息让他愣了愣,他微微仰头,看着青年的脸,恍惚了几秒,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小朋友,总是对他笑的青年,是在发火?   就这么僵持着,电梯升到十六层。   商宇贤定了定神,脸上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参朗避开视线,盯着上方跳动的红色数字。   “参朗……”   他眉心微动,“嗯。”   “我说过,我做慈善,这些年也资助了一些学生……”   原本听见他先开口,还唤了自己的名字,心里的怒意消减了不少,就在参朗微微地低头,垂下眼帘看见他柔和的眼睛,想好好的抱抱他时,他又补了个刀:   “那个女孩很有天赋,形象也不错,将来一定能在音乐的道路上……”   参朗低头垂眸,目光深邃地凝视着他。   看着他温柔的眼睛,听着他口里念着这女孩那女孩,蓦地就抬步上前半步,欺身过去,一手揽紧他的腰,身体大力将他摁在电梯壁上。   商宇贤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到眼前一黑。   参朗一手抬起他的下巴,不由分说袭上他的唇。   到底是情商太高还是太低?   亲和力光环加持的青年,只能想到这么一个办法来堵住爱人的嘴。   商宇贤有点纳闷,稍带了点震惊,他睁大眼睛,用落在他肩上的手推他,手腕却被青年轻易地握住,胳膊被抬起来,压在电梯壁上。   青年将他逼紧,俯头噙住他的唇,灼热的舌尖撬开他的口,霸道地让他难以呼吸。   雄性的侵略气息,慢慢地狂热起来,揽住男人腰间的手臂也越来越用力,在恒商直冲云霄的专属电梯里,疯狂地吻他。   仿佛一场盛宴最初的美食,让青年不得餍足,唇齿往下,移到他的后颈,放肆地轻咬着。   感觉到青年的牙齿开始用力,就快穿透他的脖子,就像想在他的后颈做个标记,男人的呼吸急促起来。   经过这么次的试探,青年早就知道了爱人的性点,唇齿从他的脖子,吻到他的耳垂,那颗耳珠仿佛什么美味,让他想将它吞吃入腹。   商宇贤浑身打着颤,在他的怀里挣扎了一下。   连接个吻也不能安分一点。   仅存的一点点耐心,也被他磨掉了。   散发着年青雄性侵略气息的身体,更霸道地将男人的身子死死地压紧,双臂将他牢牢地定在身前。参朗低喘着亲吻他的脸,商宇贤抬手扣住他的脑后,在他的耳底小声:“去我办公的地方,是套房……”   就在这时候,电梯门开了。   小方:“……”   小圆:“……”   幸好秘书处的那群小妖精都在楼下办公。   恒商六十六层总裁办公区平时极少有人走动,上来都是要预约的,电梯门敞开的时候,坐在正对面办公桌前的小方和小圆,看见的就是那个闪瞎人眼的画面。   侧头回避,低头装死。   参朗睨了一眼空荡荡的行政大厅,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一扇门上。也不等商宇贤回过神,有力的手臂托起他的身子,几乎将他抱起,抬步走出电梯,直奔玻璃门的方向走。   商宇贤惊讶,连一丝挣扎也没有,几乎被他半带半夹地来到办公室,只觉被他放开禁锢之后,随之身子一轻,瞬间脱离地面。   恒商六十五层是秘书处、小黑屋和行政大厅,六十六层则是商宇贤的办公区,总裁办公室是个总统套。   商宇贤被抛在沙发上,刚要起身对他说话,青年霸道地将他摁了下去。   迎面而来的参朗向他俯身,单腿跪在沙发,双臂重重地按在他的耳旁,精致的脸离他越来越近。   商宇贤往旁边躲,看向门外静立的小方。   小方已入定。   嗯,一点进来帮自家老板脱离困境的想法也没有,连门也不替他们关一下。   商宇贤抬起手臂,支撑住他俯来的胸膛:“我晚上要开会,你和我一起?”   桃花眼儿泛了红血丝:“还早。”   商宇贤目光柔和,端详着正在发火的小朋友:“生气了?刚才不是解释了么,不相信我?”   “我生什么气,”参朗嗤笑,“你是不是忘了,我说过,我从不怀疑好挚友说的话,避免他会恨我。”   商宇贤抬手揽住他的后颈:“你也说过,你从不相信好挚友说的话,避免你会恨他。”   支撑的手臂有些颤抖,青年上半身匍匐在男人的身上,“别打马虎眼,你没有什么话对我说?”   商宇贤有点疲倦地闭了眼:“嗯,我又没撩女孩,也没做什么坏事。”   参朗:“……”   听见商宇贤说出了自己的台词,容貌极盛的脸有一瞬间的扭曲。   “具体情况也给你讲了,”商宇贤搂着他的脖子往下拉,轻吻他的嘴唇,“以后你来恒商,这些事交给你来处理,我不过问就是了。”   参朗:“…………”   青年不说话,紧盯着商宇贤的眼睛。   商宇贤怔怔地看着那双桃花眼儿,心脏咚咚作响,胸膛快速起伏,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的轻描淡写,会让小朋友发火。   甚至在心里做好了被折腾的准备。   “我只对你说一次……”   听到耳边传来寒气逼人的声音。   商宇贤躲了躲。   “亲爱的,别再让我吃这种醋,我不喜欢。”   青年贴近他的耳朵,寒声说:   “特别是女人,别爱上女人,我斗不过女人,也从不和女人抢东西。”   商宇贤:“…………”   心尖一颤。   侧头看向青年的眼睛。   第一次听他的小朋友用这种冷冰冰的语气说话。   参朗连忙避开他的视线,随之唇角一点点勾起来,眼中恢复了以往的柔和,对他淡淡一笑,“去吧,你该洗澡换衣服,准备工作了。”   悬着的心忽上忽下的,见青年露出了笑,商宇贤才安心下来,起身看了一眼门外低头的小方:“进来。”   小方头也没抬:“商总。”   小圆随后也跟着进来,将咖啡点心水果放在参朗的面前的茶几上。   商宇贤解开衬衣领,:“几个会?”   “三个,除了公司内部会议,”小圆说,“恒影的开年剧本也选好了,他们正在楼下等您;另外,劳伦斯先生在酒店等您两天了,这三个月,他每个月来找您一次,但您一直没见他,个人基金的问题,他说真的不能再拖了。”   商宇贤垂眼想了想,回头看向青年:“你听懂什么了?”   参朗一脸懵逼:“剧本?”   商宇贤点头,转身看向小方,朝浴室走去,“听他的,准备恒影的会议。”   小方:“…………”   参朗:“???”   *   浴室里,一直静悄悄,一滴水声也没有。   商宇贤的上身已脱光,仔裤的金属拉链却卡住了。   他弓着身子,用力往下拉,卡扣死死咬住拉链布,折腾了半天,那样子是在滑稽,渐渐地失了力气,最后他放弃了,缓缓地坐在马桶上,失神地仰头看着淋浴喷头。   他疲乏不堪,瞌了双眼,几乎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多久。   凉丝丝的冷气唤醒了他。   商宇贤仰起头,看见浴室门开了,参朗站在门前,小臂支撑着门,额头顶在手上,桃花眼儿含笑,正垂眸看着他。   “干什么?”商宇贤没表情。   门没锁?   参朗眼中有担忧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后就笑了:“我倒是想问你,在干什么?”   商宇贤站起身,委屈的情绪从心底浮起,眼角发红:“拉链卡住了,怎么也拉不开,实在是……”他感到难堪,指尖揉了一下泛红的眼睛,将浴巾扔到洗手台上,“我不洗了,你先用吧。”   “过来。”   参朗叹息一声,踱进浴室,将他捞到身前。   商宇贤的背一下撞在青年的胸膛,顿时有点慌乱:“别闹,没点正事。”   参朗:“对男人来说,脱裤子还不算正事?”   商宇贤:“…………”   参朗箍住他的胳膊,捏紧他身前的拉链,修长白皙的指尖不知怎么一挑。   拉链一下就拉了下去。   照理说,从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来看,这样一个帮忙的举动并不算什么,但此时商宇贤的脸竟然红透了。   这才从慌乱中醒神,商宇贤发窘,侧身瞪他,“还不出去?”   参朗眉眼含笑,将浴袍搭在他肩上,转身往外走,“别着凉了。”   *   浴室外。   参朗眯了眯眼睛,看着小方的面瘫脸,笑着说:“小方哥哥,你去照照镜子,你这张脸是想杀人放火吗?”   小方呆了呆,警惕地看向浴室门,语速很快地说:“老板睡眠不足,请别再惹他发火了。”   参朗:“……”   连吐槽都不知道从何处吐起。   刚才被惹发火的是我吧?   大叔直勾勾的看女人,还是我的不是了?   小爷的火气还没消呢。   这都几点了?   该睡觉不睡觉,该吃饭不吃饭,有时间看姑娘,活该他睡眠不足,精血不旺。   参朗心里吐完了槽,唇角一勾,笑着说:“哪个小姑娘不惹他发火,就找她过来,没必要在这和我对脸,免得惹他烈火焚身的。”   小方一噎:“……”   不是啊,小老板。   商总心情郁闷,全公司上下都要跟着挨骂啊。   身后的浴室门,不知什么时候开了。   商宇贤披着浴袍出来站在门口,看见向来不爱说话的小方和自家小朋友聊天,一开始还觉得颇有兴味,直到听到后面的那句什么烈火什么焚身……   参朗瞟了他一眼,紧绷着下巴,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小方则站在落地窗前像个雕塑。   套房里静得出奇,气氛不对。   商宇贤走到客厅中央:“你们在聊什么?”   参朗瞟了一眼小方的纠结脸色,两人目光交流数秒,青年轻轻一笑,起身接来商宇贤手里的浴巾和冰水,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回身拿了杯橙汁,硬塞进他的手里。   参朗贴近他的耳朵:“不要因为太上火就猛喝冰水,也不要因为心情不好就折磨员工,以后郁闷的时候就和我聊聊,”闻到男人淡淡的浴后清香,他轻轻吐息,“我会让你很快乐。”   商宇贤:“……”   商宇贤坐在沙发上,任在他耳边撩拨,直直地盯着墙上的电视,眼睛也没眨一下。   没多久,脸色慢慢地变白,一会儿又微微地泛了红,大约是想起了什么,那颜色十分精彩,就是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   参朗低眸看着老宝贝儿变脸,又看了一眼时间,“你们开会的人到了?”   小方摇头:“还没,大家在统计订外卖的人数。”   “一小时后之后开会,”商宇贤走向更衣间,回头看向参朗,“我们也叫外卖吧,”又看向小方,“你去订,大家开会一起吃。”   “是。”   小方接到指示之后离开套房。   商宇贤换衣服很快。   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换上了一身西服正装。   参朗往他这边走,经过客厅的茶几,随手端来一盘新鲜的葡萄。   水果盘放在商宇贤眼前的茶几上,他连看也不看一眼,紧绷着下巴,盯着对面的电视墙。   参朗低头看了他一会儿,摘掉一颗葡萄,指尖慢慢地剥皮,缓步走到他的对面,故意站在他的眼前,挡住他的视线。   商宇贤不爱吃水果,抬眼瞅了他一瞬,见他正眉眼含笑地盯着自己,就往沙发的另一侧挪了挪。   随着他的动作,青年又往旁边走了两步。   再次站在他的眼前,挡住他看电视的视线。   于是商宇贤就强撑着,盯着他的劲腰,眼珠子僵死着一动也不动。   参朗将剥了皮的葡萄,递到他的唇边,他躲,他硬喂,商宇贤只好张口,小声说:“一会是恒影的会议,半年一次,我毕竟挂了副编审的名头。”   参朗的目光微动:“拍电影的?你还想打入娱乐圈?”   “也出书,我不管那些,只负责掏钱,但只掏给值得投资的人。”商宇贤垂眸看了看他递来的葡萄,撇头躲开,伸手扳开他的手臂,半眯着眼睛,小声哼哼:“不吃,别挡着我看电视……”   商宇贤推搡他的胳膊,指尖的葡萄粒滑落在地,骨碌到茶几下。   参朗怔了怔。   大叔有点不对啊,有点像小孩闹觉的赶脚。   他是困得闹心了?   也是,折腾到水州,下飞机赶到高新区片场,歇也没歇一会,打车回到市内租车,又亲自开回片场接他,然后战略性叛逆了两天,几乎没怎么好好休息过。   参朗看着他迷瞪瞪的样子,低笑着弯腰,又从水果盘里拿来一颗接着剥,抽来纸巾,擦了擦葡萄粒和手指,垂眸打量着他。   他还是皱着眉盯着前方,就是不抬头看他一眼。   参朗上前搂住他的头,揉了揉他额上的发,耐心地哄:“怎么了,为什么发脾气?”   “什么为什么……”商宇贤握住他的手腕往旁边挪,“走开,别挡着我看电影……困死了,别闹我呃~”   尾音拖得长长的。   这是小团子又附体了?   参朗:“……”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撒娇闹情绪,对象是比自己小十二岁的青年。   他不耐烦地躲着青年的手,两只手还乱抓他的手背。   “什么电视这么好看?这不是新闻吗?”参朗轻易地捉住他的手,手臂被他往上提起,不知怎的一转,他欺身而下陷进沙发,一个用力将他抱起来又放下。   整个人就被青年打横抱在了怀里。   商宇贤:“……”   这是什么操作,这也太娘了啊。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在惊讶中感到唇边一凉,剥了皮的葡萄,被他塞进了嘴里,滑溜溜的险些滑进喉咙,他差点噎住,咳嗽着就闹了小情绪:“别动我,我的衣服会皱……”   桃花眼儿带着笑意,任他在身上怎么挣扎,青年轻轻松松就搂住了他,还绰有余裕地空出一只手出去又拿个葡萄,有些固执地接着剥皮,小声哄着:“嘴唇都白了,是不是渴了?”   “不渴……唉,别箍着我……”   大叔丧丧的,遗传基因真是没的说,简直和吃完午饭的糖糖一样,看样子简直是烦死了,觉得特别闹心,这就是小孩闹觉了啊。   商宇贤无力地掰着青年拦腰的手臂,青年把他锢了个满怀,随他怎么扑腾,“别闹,裤子真皱了。”   “谁闹了,你先放开我,我自己吃,放手。”   忽然,商宇贤的身子一僵。   像被点了穴似的一动也不动。   之前还气恼地扑在青年的胸口,突然感到自己的腿压着的地方,有了明显的变化。   商宇贤:“……”   参朗眯起泛着水雾的桃花眼儿,侧头与他附耳,轻轻吮着他的耳垂,“还闹心么,我让你快活快活?”   “不了。”他说。   耳底传来蛊惑人心的笑声。   商宇贤一下回过神来:“你,你怎么这样,你这么色,你的那些小粉丝知道吗?”   “你想让别人也知道?”青年低声吐息着,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过近的距离让两人的睫毛扇在一起。   手指在绿莹莹的葡萄的映衬下显得白皙而修长,参朗若无其事地捏着水果往他的唇边送,让他发干的唇纹沾上葡萄汁,“多喝点水,对身体好,年轻,有活力,听话,张嘴……”   商宇贤:“你嫌我老?”   参朗:“……”   这就是商人的逻辑。   商宇贤别过头躲开他,窝在他的身上又不敢乱动。   青年无奈地伸手揉了揉他的颈椎,见他还没精打采,索性扳住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两人脸对脸,互相瞪了一会。   忽然,参朗将葡萄含在自己的唇间,俯头去捉他的唇。   他挣扎着躲着他。   追追躲躲中,舌尖轻易地将葡萄粒送进了商宇贤的嘴里。   他鼓着嘴,满口的酸凉,甜味儿让他皱了皱眉,脸慢慢地爬上一抹羞躁,呕了一下就要往外吐。   参朗笑着紧搂着他,顺势张口吸住他的舌,深深地纠缠住他的柔软。   男人呼吸困难地呜咽着,双手无力地攀着青年的肩,无力地推他的肩膀。   低喘的闷哼声,让参朗一时之间感到仅存的一点控制力也险些瓦解。   青年灼烫的呼吸抵在他的颈间:“以后的五十年,你一旦挑食,我就这么喂你。”   商宇贤闻言一怔,晕眩地睁开眼睛,失神看着近在眼前的青年极盛的脸。   那双陷入迷离的桃花眼儿,让他平时阳光明朗的神情也变得色气勾人。   “发什么愣?”   参朗的口吻中仿佛压抑着一股邪怒的火气,揽着男人的腰,手臂猛地往身前一带,像是下一秒就恨不得要把他揉进身体里,低低地问:“宝贝儿,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   被那双桃花眼儿迷住了,他缓缓点头:“好。”   “听话,再吃一个。”   那双勾人的眼睛忽而变得柔光似水,青年担心他乱动噎着,牙齿抵着葡萄粒,在他的唇齿间压碎了,舌在他的口里缓缓地送。   轻吮掉他嘴边的葡萄汁,仍不舍离了去,收拾战场般地,厮磨着他的唇角。   商宇贤似乎头疼发作,耳鸣得厉害,呜咽着根本听不清参朗在说什么。   吻到最后也没能挣脱开,额头也出了点汗,哎哎地避着他,后来也懒得再动了,身子越来越沉,还发软,慢慢地趴在他的胸膛,眼睛无力地眨巴着,上下眼皮直打架。   两人腻歪着。   参朗垂眸看着他,满眼含笑的情意,让他窝在自己的怀里:“快睡一会,到时候我喊你。”   商宇贤小声:“陪我去会议室吃饭?”   参朗捉弄他的舌尖:“开会也可以吃饭?”   商宇贤:“我说可以就可以,你有点贫血,不能饥一顿饱一顿……”   男人喃喃着,连动也没力气动,任他淡淡啄细细吻,连脖子也被轻轻地啃吸了,那只手揉得他越发地瞌睡,葡萄一粒一粒地送进他的口中,只管吃就是了。   俊美得惊人的侧脸,蹭着男人的眼角,青年的声音很轻:“我知道你不想委屈了我,我也一样……”   他晕乎乎地咕哝:“什么?”   不想离了你。   一刻也不想。   参朗往后挪了挪,让他枕在自己的腿上:“我陪你睡一会,我刚给外公打电话,告诉他我回来了,明天下班回去,今晚我不走,还在一起。”   商宇贤忽然睁开眼睛,看向青年的眼睛,但他没问出口。   参朗笑:“真的,睡吧。”   一边小声哄着他睡觉,一边细细密密地吻他。   像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终于落实了,一下觉得特别安心,商宇贤侧过身躺着,脸埋在青年的肚子:“那你还想吃饺子么……我给你买饺子……”   “我想吃你,”参朗嗓音微哑地开口,倾身下来吻他的耳朵,“你把自己喂胖点,不然吃不够。”   男人低喃如同梦呓:“在扬城上许愿锁,你许了什么愿?”   参朗笑笑:“你想知道?”   商宇贤:“……”   参朗:“嗯?”   商宇贤:“……Zzzz...”   参朗:“……”   折腾了大半天,老宝贝儿终于睡了。   参朗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缓缓地闭上眼睛,呼吸轻轻,变得均匀。   过了一会,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声音很小,仿佛只有自己才能听见:   “一生所愿,遇见一个你,一心一意,一起幸福,然后,一起入土。”   ……   直到桌上的手机闹铃震动。   两人也没有醒来。   ……   楼下会议室坐了一堆人等着小黑屋之战,此时静悄悄的,不知道为什么,从不迟到的商总,竟然晚了半小时还没来。   商总电话没人接听,楼上什么情况小方和小圆再清楚不过,那两人腻歪不够地腻歪,谁也不敢去打扰,身为“秘书界良心”的两人惺惺相惜地对视一眼,露出“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眼神。   最后破釜沉舟,两人一起上楼。   敲了敲门,没人应。   然后就看见那样的一个画面。   两个男人搂在一起,在沙发上睡的正香。   戴了同样戒指的两只手,交握一处,十指紧扣。   终身所约,   永结为好。   ……   ……   ……   作者有话要说:  ——   蠢作者:“妈哒,怎么又腻歪上了,波折呢?”   参参:“蜜月期嘛。”   商商:“这怪谁?”   蠢作者:“你俩这性格,我想不出该怎么产生剧烈地矛盾啊,大事小事家里外面,出了事都能解决,一点危机感没有啊,写一写就嘿嘿嘿嘿嘿……”   参参:“emmmmmm...”   商商:“所以?”   蠢作者:“现实点吧骚年,生活就是这样啊,老夫老妻晚上下了班,累了一整天,一起睡个觉,基本上就是这样了。”   参朗:“……”   商商:“……” 第33章 [修锁]   此时的参朗, 坐在小黑屋的会议桌前,主席位侧边的位子。   会议室里坐着恒影传媒的高层。   多年前, 恒影一开始只是个小工作室, 老板是个电影学院毕业的导演,名叫李里。当年初生毛犊, 倾家荡产, 拍了一部扑街的文艺片,结果破了产。李里也是个倔强的, 大雨天站在恒商大门口堵商宇贤,愣头愣脑一开口就要钱, 钱, 钱, 给我钱,我有理想,您给我投资, 我给您赚20亿,钱啊, 把你卡上的零头给我啊,大富豪爸爸!   后来李里磨了半个月,终于得到了商总的第一笔资金, 工作室得到了周转。   两年后,李里又在商宇贤的投资下拍了个爆款,投资2亿,票房26亿, 就是明轩拿了影帝的那部电影,工作室这才有了大起色,李里也有钱了。但是,生活富裕了的他,再次整了个奇葩的事儿,愣头愣脑地找到了商宇贤,哭鼻子抹泪,这回他不要东西,他要送东西,要求商宇贤收购自己,收了我吧,大总裁爸爸!   李里嚎哭:“商总,商老弟,工作室一天比一天难搞,业务那么多,我快要疯了啊,我只会拍电影,根本不是管理公司的料,我实在不是那块料啊,药丸啊,呜求求您了,您管理公司那么厉害,是您一把屎一把尿把咱们小工作室喂大的,您不能狠心不管它了啊!”   商宇贤:“…………”   从此,小工作室成为世纪恒商旗下的传媒公司,名为恒影传媒,和音乐网、文学网、出版社有着密切合作。   圈里人说李里是个极品,是个傻比,老板不当,偏去当小弟,艺术家没做派,不正经,跑去和奸商勾搭。   但事实上,他真的是个愣头青吗?   在李里的奇葩想法里,不是商宇贤收购了自己,而是自己免费雇了个大总裁。   现任恒影传媒的御用导演、总经理的李里,哪还是以前奔波劳碌的丧样?他现在,生活滋润,肥头大耳,再加上资金充足,连拍了几部有趣的电影,票房都不错,背靠大树好乘凉,怀抱粗腿有肉吃,跟着商总有钱赚。李里现在的身价,可是小透明时的一千倍。   这不,新年伊始,李里一身土豪装备,带领着他最重视的一大批部下,来到了恒商小黑屋开会,换句话说,就是等商总掏钱。   一直等到肚子咕咕直叫,外卖早就送到了,谁也不敢吃。   开玩笑,老板不来,哪个敢先动筷?   等了四十五分钟,外面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先是小方和小圆进门,紧接着,商宇贤进门,一如既往地英俊,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然后,他就在门口停了步,侧身像是等待什么人。   很快的,一个长腿长身的青年走了进来。   看那好模样儿,像个大明星,身在传媒界多年的众人,一眼就能猜出个大概,想必是开年大作要用的演员?   商总不是从不塞演员带资进组吗?   青年进了门,和目光温柔的商总对视了一会。   商宇贤绅士地伸出胳膊,做了个“请”的手势,参朗也不扭捏,礼貌地对在座众人颔首,走在商宇贤的身前,大大方方地走向过道,经受了众目睽睽的洗礼。   青年脚步不疾不徐,走到总裁的主席位,在商宇贤右手边的位子落座。   嗯,坐下了……   众人:“?????”   青年居然坐在了商总的旁边,而且是右手边,要知道商总向来不爱和人亲近,特别是开会的时候,除了小方和小圆在他身后半米坐着,他左右两边第一个座位一直是空的,一来避讳他人看到某些保密资料,二来大家也不爱离大毒蛇那么近。   好比古代朝廷的两位丞相,皇帝右手边的第一位置是百官之首,万人之上。   此时,参朗坐在商宇贤右手边,有点惊讶地低着头,看着自己眼前摆着的“饺子宴”。   小方一板一眼地挨个给他进行了详细的介绍,御宴楼的经典晚茶系列,干贝饺,鲍鱼饺,海参饺,蟹黄饺……   一笼六个饺子,每吃掉一笼,都等同于吃掉了一袋大米。   “我只是……想吃几个……鸡蛋韭菜……三鲜馅的……”   参朗虚弱地动了动唇。   一脸被虐了的表情。   小方面瘫脸:“老板不吃韭菜,会有味道。”   参朗:“香菇大肉的也行啊。”   小方:“老板不喜欢吃肉猪,不洁净,而且酸性食物,不健康。”   雾草?   他之前吃我做的菜,猪肉也吃过不少,也没说什么不洁净呀。   像他这样天天熬夜,起居不规律,还挑食,怎么长命百岁?   比糖糖也不如。   参朗拿筷子的手在颤抖。   吃了这些富贵饺子,以后自家包的大白菜馅儿,他还能吃的下吗?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大叔早晚会把他的传统美德给磨光。   这时候,一身西装的商宇贤坐下,参朗纠结地看了他一眼,抬眼环视众人。   会议室有个陌生青年,精英们不约而同地打量着他,数道犀利而又好奇的目光,参杂着匪夷所思的揣摩意味。   众人被帅气小哥哥吸引,连手边散发着香味的餐食也无视了。   参朗不自在地笑了笑。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一只手指抵住他的肩,示意他随意吃,参朗眨了眨眼,不安地拿起了筷子。   众人怪异的目光很快消失,会议桌前,精英们像是早就习惯了,风卷残云地吃着宵夜,商宇贤和精英们吃喝一起,打成一片。   参朗发现,商宇贤只是在喝一碗淡淡的白粥。   于是随手夹了个饺子,快速地放进他的粥碗里。   参朗:“吃点实在的,大男人光喝粥怎么行。”   小声咕哝完,心虚似的用眼角瞟着周围,生怕被人看见自己给大总裁夹了菜。   商宇贤低头怔了怔,夹起来小咬一口。   白骨精们边吃边聊,吃的是必胜客送来的外卖。   参朗走神地往对面看了一会儿。   目光渐渐地涣散,落在一个精英手中的披萨上,看着他咬了一口之后,就有一条拉得长长的马苏里拉奶酪,那画面,太,太……   呃,精英和美食。   参朗吞了吞口水。   不,不要这样,不要盯着别人嘴里的吃的,我不是小团子,我是个大人。   正腹诽着,忽然感到身边冷飕飕。   参朗吓了一跳,“怎么了?”   “吃饭也不老实?”   商宇贤眯着眼睛,正盯着他的走神。   青年连忙把视线收了回来,余光瞄到他的眼前有一小盅的清汤。   汤色淡雅,清澈见底,没有一点油水。   清汤里是一团儿白玉般的白菜心。   还是大白菜比较适合普通人的肠胃……   蟹黄饺子鱼翅汤什么的,还是算了吧。   商宇贤注视着他的神色,停了用餐的动作,睨了小方一眼。   小方会意,连忙将另一个汤盅送上,小声说:“这个汤,老板很喜欢,挑选了最新鲜的大白菜,取了中间的那点嫩心,您也尝尝。”   参朗眼光大亮:“对,咱们老百姓还是吃水煮大白菜吧。”   于是拿着小勺就尝了一口。   清汤入口,浑身颤抖。   雾草?   擅长做菜的青年脑子里的第一个问题就是:怎么这么好喝?   紧接着,就听对面的白骨精来了一句:“好眼光啊,那可是国宴上的主汤品,母鸡、母鸭、宣威火腿蹄、排骨、干贝等鲜货吊制而成,极品清汤,像水一样,所以才叫:开水白菜。”   参朗:“?????”   参朗很清楚地看见,自己手里的小勺,掉进了汤盅里。   这哪是喝白菜汤,这是特么的是氪金啊。   白骨精掩着嘴笑:“我是编辑菜谱图册的,周总理也最爱喝那个白菜汤。”   参朗:“…………”   总理席面?   简直没法让人好好吃饭了。   好怀念在自己杂货铺撸羊肉串,吃麻辣烫的屌丝时光。   “吃你的,别管他们,”商宇贤轻声开口了,夹了个饺子放在他的餐碟里,“还用我喂么?”   “……不,不用。”   参朗虚弱地埋头吃。   十六座长的会议桌凌乱不堪,大家一边吃一边讨论,桌上除了吃的,就是这种资料,参朗眼前尤为混乱,全是饺子,还有商宇贤的文稿、电影、数据的资料。   参朗竖着耳朵听,察觉到会议气氛有点压抑,只剩下了吃东西的声音。   商宇贤慢条斯理地怼了一会。   听见有人噎住的声音。   紧接着,商宇贤的冰冷声音传来——   “《深海大白鲨》?”   每说一句,商宇贤就停顿一下,剧本一份一份地摆在桌上。   “《血色鬼瞳》?”   每放一份文稿,他就看向负责人。   “《51号禁区之……绿血变异虫》?”   听到这里。   青年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牒里的芥末辣油。   参朗:“…………”   然后,他又清楚地看见,咬了一半的干贝虾仁的饺子馅儿,绿皮儿,淌着绿水,从自己的嘴里掉了出来。   虾仁掉在了辣根上。   绿血……变异虫……   他咽了咽口水。   商宇贤也很生气,拿起桌上的红酒,咕噜喝了一大口,脸上没什么表情,环视会议桌前的众人。   显然,大叔又发火了。   这次是公事。   商宇贤的脸色冷透了,靠在椅背上,压紧了太阳穴,忽然问了这么一句:“我们到底在讨论什么,拿这些东西来恒商要钱,当我是土财主?”   旁边人一下来了精神,“哦,在讨论‘心灵逆袭’的主题,明年的影视版权资金,我们的作者就快完稿了。”   商宇贤:“心灵逆袭?不是粽子、僵尸、病毒、虫子逆袭么?”   众人:“……”   突然,商宇贤将红酒喝光,抄起一份剧本。   啪的一声,狠摔在会议桌中央!   所有人都吓得坐直了。   “这就是你们半年来精挑细选的优质剧本,你们花了一千万,买了这些玩意?我要的是心理悬疑,不是魑魅魍魉血腥暴力打僵尸,做了这么久,还不明白?”   “可是……”   李里一脸为难的表情。   “老大,好莱坞新上映的那部鲨鱼片反响不错,现在市场上不流行悬疑了,风水、狐狸精、脑洞大的才可以,还是电视剧大IP比较好,价格还便宜……”   商宇贤:“老李,你是电影导演,我记得你不是随大流的人。”   李里:“老大,能被群众们喜欢的就是好的。”   两人僵持不下。   “开年第一部 ,必须上大荧幕,”商宇贤挪开视线,瞟了一眼参朗,声音忽然放柔,小声:“你觉得,明轩能去捉狐狸,还是抓虫子?”   参朗:“???”   原来是打算让明轩大哥当主演?   众人低头不语。   小黑屋陷入冷飕飕的寂静里。   “这个《她的男人》,我看了几页,觉得挺好看的,但是……”李里从桌上拿出一份文稿,接着说:“是前阵子朋友推荐的一篇小说,新人的作品,文笔欠佳,但故事还不错。”   商宇贤缓了缓情绪,“讲讲。”   “故事讲,一个男人怀疑自己的未婚妻有了外遇……”   说到这里,李里吓得一哆嗦,想起商宇贤离婚的事,余光看了看对方的脸色,并没有什么不悦,接着说:   “男主角的未婚妻,在外面有了男人,多次夜不归宿,他恨得咬牙切齿,于是他计划,在平安夜那天谋杀她。   “预谋杀人的期间,他对未婚妻格外的温柔体贴,在床上也比从前热情……   “这就是全书的重点,男主角整个预谋杀人的过程,黑暗绝望的心理描写,很精彩。   “但是,在平安夜,他的未婚妻突然回心转意了,答应和他结婚,说前阵子她很低落,所以做了错事,她以为他不会再爱自己了,但后来她发现,他又变回了从前热恋的样子,那么疼她,那么爱她,她觉得非常幸福,希望能马上结婚,成为他的妻子。   “男人听了未婚妻的道歉,一下就哭了,他原谅了她,把杀人计划抛在脑后,答应了她的求婚。”   故事梗概讲完之后。   李里看向沉默的商宇贤,接着说:“谋篇布局很合理,开篇就写怎么预谋杀人,扔了一颗定时炸弹。”   商宇贤没回话,似乎并没有再研究这个作品的意思。   编剧组的成员们互相看了看,小声探讨着:   “这种拍不好,会被禁的吧?”   “心理悬疑,这个噱头不错。”   “打个擦边球?”   “拍成黑色幽默的喜剧片也行。”   “结局也是HE,挺好的。”   过了一会,大家渐渐停止了讨论,发现商总似乎心不在焉。   商宇贤的视线,落在身边的小朋友身上。   参朗从余光中看到身边的男人正盯着自己,他举着筷子呆了呆,慢慢地侧头看向他。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脑袋嗡嗡地疼,刚气得喝了一大杯红酒,后劲就上来了,用掌心压额头,喉咙火烧火燎,眼睛也红肿又模糊。   明明在开会,大叔为什么喝酒?   参朗想着,挺了挺肩膀,放下筷子。   商宇贤微微地皱了皱眉,之前说想吃饺子,结果小朋友只吃了两个。   “过来。”商宇贤抬手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抹掉他唇边的油腻,低眸看着他,“发什么呆,吃个饭也不正经吃。”   “正,正经了,我没不正经啊。”   不正经的是你吧。   你在上朝啊,万岁爷,不要这样……   妖姬不想参与朝政。   昏君!   参朗呆了呆,看着商宇贤的脸色,闻到了他呼吸中的酒味,眼角瞥过桌上的空杯,又睨着他的脸,担忧地小声问:“开会还喝酒?怎么了?”   商宇贤小声:“头疼。”   喝酒麻痹神经?   不得不开会,大叔是实在坚持不住才喝酒了?   想起上次在车里,商宇贤醉之后的场面。   缠着他,摸着他,在他身下喘息,用各种姿势抱着他……   盯着商宇贤的脸,脑子里浮现了那些画面,参朗忽然避开视线,别过头不看他。   商宇贤发现小朋友的脸慢慢地爬上了一丝……   那是什么表情?   他往旁边挪了挪,小声问:“我没事,你不用担心,习惯了。”   接下来,青年的动作,让商宇贤难以置信——   参朗缓缓起身,众目睽睽之下,来到商宇贤的身前,一只手臂越过他的身体,掌心压住他身侧的坐椅扶手上。   背朝着人,青年倾身而下,嗓音带着寒意,唇俯在他的耳底,小声:“中年的时候拿命换钱,老了的时候拿钱换命?”   商宇贤:“……”   参朗:“还有,以后别在外人面前喝酒,我不喜欢,记得了么?”   商宇贤:“…………”   从他身后的角度看来,分明是一个最完美的“吻戏借位”,在场的精英们目瞪口呆地望着两人,又面面相觑几秒。   商宇贤轻咳一声:“不如,你说说,你的看法。”   参朗直起身,垂眼看着他:“什么看法?”   商宇贤:“如果,你的爱人有了外遇,你会原谅他么?”   参朗:“?????”   看着商宇贤如深潭般的眼睛。   两人对视了良久。   参朗正色:“绝不原谅。”   商宇贤的眼底浮起一丝笑意,手指在桌上移动,指尖缓缓爬上青年的无名指,在他的指甲上摩挲而过,然后轻轻夺过参朗手中的筷子,夹起一只饺子递在他的唇边。   仿佛在用食物诱哄他。   商宇贤的嗓音像有魔力:“如果,他回心转意,求着你,哄着你,送你名车,送你房子,向你道歉,向你求婚,你会感动得原谅他么?”   参朗犹豫着张开嘴,小口地咬住他喂来的食物。   慢慢地咀嚼,深深地凝视着大叔的眼睛。   等他细嚼慢咽之后。   参朗对他莞尔:“永、不、原、谅。”   比如许睿。   商宇贤步步紧逼:“你会哭着离开他?”   参朗毫不犹豫:“我会笑着报复他,让他像我一样,生不如死。”   如果外遇的是你。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   忽然一声低笑,商宇贤满眼的温柔,将筷子放进他的手里:“再吃两个。”   参朗:“……”   他捂住胸口。   心好累啊。   商宇贤转身回到老板椅上:“你们听到了,那才是观众的心声,如果不想票房惨淡,通知作者改大纲。”   商宇贤环视在场众人。   大家纷纷坐直了身子。   “刚才那个渣男痴女的故事,只适合都市言情,但是我要看到的东西,是后来发生的事,”商宇贤说着,看向青年,声音缓慢而又沉稳:“参朗,你觉得,那对夫妻,后来会发生什么事?”   参朗:“……”   青年皱着眉头想了一会,眼睛一会看向自己的手,一会看向商宇贤的脸,然后犹豫地开口了——   “男人的未婚妻出轨、悔改之后,他并没有被感动,也没有哭着答应她的求婚——而是笑着答应娶她,但是在结婚前一晚,他的未婚妻失踪了。男人认为,未婚妻和她外遇的男人私奔了。   “从此,男人见人就问‘有没有见到我的未婚妻被那个男人拐去了哪里’,大家都很同情他,警察也因找不到失踪的女人感到愧疚。   “后来,他总是收到恐吓信,怀疑是未婚妻的男人寄来的,他开始参与调查案情,极地配合警方寻找未婚妻和她外遇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他在恐吓信里,发现了疑点,根据线索,他找到了一个小木屋,当他看到未婚妻腐败的尸体那一刻,他才痛苦地想起,《她的男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真相是,在结婚的前一晚,他亲手杀死了出轨的未婚妻,碎尸了,藏在了郊外的木屋,事后他过于恐惧,导致精神崩溃,开始催眠自己,以另一个男人的身份,给自己写恐吓信,邮寄恐吓包裹……   “最后连他自己也相信,真凶是和未婚妻外遇的那个男人,他自己一直都是受害者。”   众人:“……”   精英们的披萨从手里滑了下去。   碎……尸……了……   低头咽了咽唾沫。   纸碟里,煎熟的肉,还流着油。   强压着掀桌的冲动。   心里咆哮一声:尼玛,这饭没法吃了啊!   身为倾家荡产敢拍片的导演,李里激动不已,拍案而起:“开始就是未婚妻失踪,男人收到了恐吓包裹?”   参朗想了想,眼前浮现出明轩的模样,化妆憔悴一点,神经病一点,虽然对演技的要求有点高,但明轩是很靠谱的大影帝,于是他点头道:“对,男主演一直被恐吓,精神恍惚,配合警方找老婆,调查寻找一直进行,最后揭开谜底,心理悬疑部分要精彩,最好没什么血腥,估计不会被禁的。”   商宇贤笑了笑:“主要是悬疑,技巧性倒叙插叙,联系作者改稿子,版权买下来,你们跟吧,联系明轩,让他空出档期,年后开机。”   李里握拳:“行!”   商总今天怎么了,竟然参与了剧本的讨论?   而且是被劈腿的剧情……   他看好明轩?   如果拍得精彩,这是一部能拿奖的电影,明轩已经是两个影帝了,又要拿第三个吗,简直是被一大块馅饼砸到了。   商宇贤的眼光放柔,看着身边参朗:“你喜欢这个故事么?”   参朗皱了皱眉:“一点也不。”   商宇贤撩了撩他的发丝:“这可是你编出来的……”   桃花眼儿注视着眼前的爱人:“大家的饭要凉了。”   商宇贤目光迷离盯着他,朝旁边摆了摆手:“你们接着吃饭。”   你们俩深情对视,还管我们干嘛?   别再提“饭”的事了好吗。   看着碟子里的肉,满脑袋都是碎尸案。   精英们神游回来,拿出纸巾开始擦嘴,忙不迭地收拾桌上的残羹剩饭。   商宇贤酒意上头,瞟了青年一眼,又环视了一下精英们,最后看向李里:“以后这个会,由参朗替我主持,有什么事就对他说。”   李里呆了呆:“?????”   青年到底是什么来头,不是要带资进组的演员吗?   李里:“可是他……”   商宇贤慢慢抬眸,眼底充血:“我说,恒影的事,由参朗负责,他会向我汇报。”   李里:“……是。”   精英们的目光落在商宇贤的脸上。   参朗也看着他。   大叔喝酒之后的样子太勾人了。   看那些小妖精们,眼珠子都黏在大总裁身上了,商总离婚的消息一出来,公司里多少女人盯上他?   众目睽睽之下,参朗俯身侧脸,接近商宇贤的鼻尖,轻声说:“快九点了,商总,是不是困了?”   商宇贤脸色泛红,酒劲上头更猛,不禁往后躲了躲,“不,不困。”   精英们一下子像是懂了什么。   秒懂。   忽然纷纷起身,一齐表示有事先离开,说完就陆续出去了。   等人走的差不多,参朗直起身子,脸上的柔和也消失。   他垂着眼帘,默不作声地端详在会议桌上支颐而坐的爱人。   久久不言语。   两人默默地僵持了一会儿。   商宇贤小心地抬眼看他,从青年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老大,我也先走了啊!”   这一声打破了寂静。   两人同时抬头往那边看。   李里大步往这边走,大剌剌打量着他,自来熟地说:“参朗是吧,帅气,有机会一起拍戏啊?”   商宇贤抬了抬眼:“他是我的人。”   “老大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啊,”李里琢磨了一下,想起前阵子请不到合适演员的事,“这么帅可惜了,有需要大帅哥的戏,你来帮个忙?”   参朗勉强地笑:“好。”   李里转身走到门口:“老大,一起走吗?”   商宇贤:“嗯。”   突然,商宇贤的肩膀一紧。   参朗的手压住他的肩头,将他按回在椅上。   那力道既温柔又霸道,丝毫没有置喙的余地,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我有话对他说。”   参朗微微眯眼,看着他因饮酒而泛红的脸,桃花眼儿越发的深邃幽黑。   李里粗枝大叶惯了,并没察觉那二人之间有什么不妥,看了看手表,一边回头说:“那我先走了啊!”   参朗连看也没看他一眼,牵了下唇角:“再会。”   会议室很快只剩下两人。   参朗伸手搂住他的腰,将男人拉到近前。   刚要来收拾办公桌的秘书,往这边望来,又惊得低着头,退了出去。   参朗揽紧了他,指尖挑起他的下巴,“我问你,谁允许你头疼喝酒的?”   商宇贤皱着眉:“习惯了。”   参朗叹息:“你这么不听话,以后日子可怎么过啊?”   商宇贤慌了一下,抬头看他。   参朗:“你想最后留下我和糖糖孤儿寡父的相依为命?”   商宇贤:“……”   青年低头说着,忽然覆上他的唇,强势地撬开他的齿,挑拨他口中的每一处酒香。   有力的手臂搂住他腰肢。   青年吻得狂热,力道越来越紧,霸道得想要把他勒碎。   商宇贤挣扎着推他。   青年又深又热的吻在男人的唇上反复侵略,恨不得把压抑的情绪全部倾泻出来。   挣扎中,商宇贤的衬衣领扯开,脖颈袭来凉意,他脱口唤参朗的名字想阻止,紧接着就被青年吮上了颈项。   依稀听见,青年埋在颈间说:“喜不喜欢我这么对你?”   商宇贤:“嗯……”   参朗:“嗯是什么鬼,说人话。”   商宇贤发抖地窝在他的怀里:“会议室,别失了分寸。”   “商总在乎我的分寸?”参朗咬他的耳珠,“放心,我……很有……分寸。”   商宇贤:“……”   小朋友,你这么污,你的粉丝知道吗?   失神的瞬间,商宇贤的身子突然离开椅子。   “会让你更喜欢的。”桃花眼儿渐渐泛出柔和,他轻易地托他起身,带着他往房门的方向走去。   商宇贤愕然地抓住他的手臂,被他托着往前走,有些无力地喃喃,“快放开我,我头疼的很。”   和参朗相处久了,就会很清楚,对于挣扎、反对、拒绝、强迫之类的招数,青年自带免疫天赋。   于是他瞪着眼睛侧过头,往上看他线条好看的下巴,换成了商量的口吻:“参朗,不用扶着我,我自己能走。”   参朗不理会他的念叨,手臂用力圈紧他的身子。   腰间的痛感,脑袋的晕眩感,让商宇贤的胃中翻江倒海,头痛倒是减轻了不少……   通往电梯的走廊里有人经过,商宇贤埋着脸躲在参朗胸口,突然感到青年的指尖有意无意地搔着他的脖子。   商宇贤身子一激灵,挣扎着躲他:“你别乱碰……”   参朗垂眼看他,嘴角一勾:“你浑身上下,我哪没碰过?”   商宇贤:“……”   参朗:“再乱动,我就把你丢到楼下去。”   商宇贤:“最好不过,快丢掉我。”   参朗:“再出声,我就当着全公司的面,堵住你的嘴。”   商宇贤:“……”   青年眉头一挑,笑着扬起脚步。   *   恒商顶层。   ……感到自己被放到了一个绵软的地方。   渐渐地失去意识。   良久。   “喂,老商,醒醒。”   青年在唤他。   商宇贤从昏睡中苏醒,已然身处在卧室里。   “洗个澡再睡,”眼前的青年眯着桃花眼儿,歪头打量他,“你喝了酒,不能泡热水澡,要洗温水淋浴。”   “嗯。”   一阵阵的热气,的确让他酒劲上涌,很不舒服。   据说喝了酒泡澡,会死人的。   商宇贤站在花洒底下,将水温调得低些,温水从头顶淋下来,发热的头脑也清醒了许多。   简单冲洗了一下。   就在他刚拧开了浴室的门,正要迈出去的时候,洗手台上的手机响了。   以为是老爷子或糖糖打来的,随手就接了电话。   听筒里静了一会儿。   忽然传来一声笑:“你果然还没睡呢。”   这声音……   “雅琴?”商宇贤愣了愣,“怎么这么晚。”   这是谢雅琴回美国之后的第一个电话。   谢雅琴:“新年了,想给你和糖糖说声新年好。”   握着门把手的指尖收了回来,商宇贤站在浴室里:“谢谢,糖糖不在身边,在他爷爷那。”   谢雅琴顿了一下,小声问:“我走了之后,她想我了吗?”   商宇贤轻笑:“想你了。”   谢雅琴:“年后我要工作了,到时候不会经常打电话,慢慢的,糖糖会忘了我吧?”   商宇贤笑了:“不会忘。”   两人聊了一会糖糖的事。   商宇贤一边说着,一边拉开浴室门,迎面撞上了一个胸膛。   商宇贤:“……”   他惊讶地抬眼,对上参朗泛着黑雾的桃花眼儿。   青年面色阴郁,也不知站在门外多久了。   *   事实上,就在十分钟之前。   套房里安静了。   参朗换上小方送来的睡衣,也喝了杯红酒,又坐在沙发上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商宇贤从浴室里出来。   他走到浴室门前,刚想要敲门,听到门锁“咔哒”一声。   浴室门开了一道细细的缝隙。   他的笑声,轻轻浅浅地从门缝传了出来。   参朗怔在门口,意识到他在打电话,他的语气中带着愉悦。   即便如此,那时的他,仍心存一丝丝的侥幸,知道他们只是在谈论糖糖。   虽然离婚了,但毕竟是两夫妻的结晶。   那一瞬间,他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击穿了。   这种滋味很不好受。   自己的爱人,和别人的孩子。   决定对商宇贤表白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要面对这些。   不可能说是不让母亲接触亲生骨肉,接触了孩子就会和父亲有所接触。   复婚肯定是不能复婚的。   习惯了就会好吧。   参朗太喜欢小糖糖了。   所以一直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些有的没的。   结果……   随后,浴室门突然打开了,商宇贤的额头撞在了他的胸口。   参朗很清晰地看见,商宇贤在聊电话时,眼中有无限的温柔,然而,他在看见自己的一刹那,眼中所有的温柔,蓦地被惊惶与警惕所代替。   商宇贤甚至惊讶地、本能地、慌乱地将手机撤离了耳朵,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挂断了电话,手背到了身后,还往后退了一步。   几乎连一秒钟也没考虑。   身体是不会说谎的,他和前妻说话,下意识地躲着自己。   那一刻,参朗耳鸣了。   商宇贤慢慢地抬起眼,对青年说着什么话,原本低沉好听的声线,变成了不安的喃喃:“你……你洗吧,我去睡……”   老实说,这次商宇贤是真的紧张了,如果换成是以前,他肯定能做到若无其事,淡定地对青年说前妻打电话问候自己,但是现在,他真心不想让参朗知道这件事。   不想让小朋友为之生气、吃醋、苦恼。   两人在一起一个多月,感情基础其实并不是那么牢靠,不想被其他因素干扰。   忘了只往后退那么一步是没用的,忘了这个总是对他笑的小朋友性格虽然很好,但他对这段感情太重视,并且有着强烈的占有欲。   “参……”   没等他唤出口。   参朗微微一哂,在身后紧攥着拳头的手,渐渐地松开了,他突然伸出手臂,揽住商宇贤的腰,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商宇贤不由惊呼出声,只觉双脚离开地面,参朗抱得有点费力,走到大床边,甩手把他扔了上去,自己也跟着摔了上去。   两个男人摔得七荤八素。   商宇贤回过神,看见青年朝他俯下来。   来不及抵抗。   参朗的双手抵住了他的双肩,鼻息掠过他的唇角。   商宇贤在慌乱中稳了稳情绪:“等等。”   被青年摁在身底,既不挣扎反抗,也不投怀送抱,第一句话是商量地说“等等”。   没办法,和他相处久了,就摸清了他的脾气,商宇贤微微怔忡地与他对视,心脏嘭嘭作响,胸膛剧烈起伏。   随后的五秒、十秒、十五秒……   在这短暂的一分钟里,虽然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凭着敏锐的直觉,商宇贤认为,这次小朋友真的被激怒了。   不论是霸道疯狂的占有,还是轻如点水的温柔,青年的哪一种亲热,他都接受了,就只差最后一步。一个月以来,两人互相迁就着,毕竟之前还有一个口头协议,谁也没有主动更进一步。   此时,商宇贤甚至做好了心理建设,说服自己“随他吧”,缓缓闭了眼。   参朗的浑身都在颤抖,上身压紧他的胸口,唇贴近了他的耳垂,他声音冷得惊人,“睁开眼睛,看着我。”   商宇贤连忙张开双眼,对上了那双桃花眼儿。   他像一只花豹。   那是一双掠夺或觅食的猎兽的眼睛,带着一闪而过的暴戾,商宇贤感觉到自己被盯上了,揣摩着小豹子的下一步行动,一动也不动。   青年不给他逃脱的机会,突然俯身,将他锢在双臂间……   男人并不挣扎。   反而让青年的侵略顿了一顿。   参朗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吻他的耳后:“大叔,你觉得,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你说呢,”商宇贤深凝他,伺机抬起双手,支撑住他的胸膛,“我们是什么关系?”   参朗眼中迷朦,脸颊轻轻地蹭他的脸:“是不是发生了关系,我们就有关系了?”   商宇贤:“……”   桃花眼儿开始迷乱:“你……是不是,很爱我?”   商宇贤耳朵嗡嗡作响,竟然真的花时间思考了一会儿:“嗯。”   而且还认真地点了点头。   全然没有意识到,现在这年头,连青春期的少年都不会认真思考这种蠢问题了。   参朗的眼睛除了笑意还有认真:“你真的爱我?你想清楚了?”   商宇贤注视他:“对。”   商宇贤回答完了他的话,仍然一动也不动,在他身下挺尸,任他轻吻他的脖颈,任他的唇游移到他的嘴角。   参朗没注意到——   身下的男人,他的手紧紧地,死死地,握成了拳。   小爱人的不安来自哪里?   我的不安又是来自哪里?   商宇贤对这段感情仍然心存困惑。   参朗亲吻他的动作轻柔缓慢,让男人的身子前所未有的起了某种变化,体温随之升高,喘息声也变重了。   就在青年吻上他颤抖的唇角的时候,商宇贤仍然没有挣扎,身子却剧烈地颤抖,忽然从他的口中,小声地说出了极温柔的话来——   他说:“参朗,我准备好了,来抱我。”   这让青年狠狠地愣住了,他支撑起身子,垂着眼,目光落在他脸上。男人说完那句话之后,似乎用尽了力气,开始呼吸不匀,些微地发抖,等待行刑般地紧闭着眼睛。   都说三代大家族才能养出一个富翁,但养不出一个绅士。   他家老宝贝儿多遭人疼。   参朗幽幽一笑,抬手紧捏住他的下颌,轻声应他:“我知道了。”   突然紧拥住他,俯身倾下,吻住他的唇。   不是第一次被青年欺身,这次却尤其紧张,被拥进他劲瘦的怀抱,周身席卷着青年的气息,紧张得用手指揪住身侧的蚕丝被,轻呵出小声的颤抖:   “……参朗,我,不,不太会……”   “不会才好。”青年低低地笑出声,温柔地看着他泛红的眼角,将他吐出的话吞入口中。   商宇贤的防备尽数被击溃,感觉到青年的舌尖抵住他咬紧的嘴唇,辗转轻吻,诱使他两只拽着床单的手松开,伸过来回抱住他。   两人脱衣服。   嗯,就是这么糙。   急切地、粗暴地、撕扯地,脱对方的衣服。   关了明晃晃的吊灯。   只留下一个暖色调的小夜灯。   不经意触碰到参朗的身体变化,商宇贤才浑身一僵,吓得胳膊缩回来,抖得更厉害,双手不知放到哪里才好,慌乱地抓住他的肩头,被吻得窒息地挣扎起来。   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少年,完全不知道这种事该怎么做。   也完全不经过大脑:“我……我是第一次……”   参朗:“……”   商宇贤:“…………”   带了点求饶和紧张,话音刚落,两个人一齐愣住。   参朗勾了勾唇角,吻他的耳朵:“谢谢你的第一次,我当初掐指一算就知道了。”   商宇贤:“……”   “准备的东西呢?”   “什么?”   “夫夫用品。”   “嗯?”   “……”   “???”   青年感觉自己就快爆炸,在男人耳边嘀咕了一会,商宇贤明白了那些都是什么东西,脸红地别过头,小小声:“没关系,我……可以……”   青年双手撑在他两侧,咬住他发红的嘴唇,轻喘着亲吻他的眼底,“不行,会疼。”   已是中年的男人竟然不谙房事,跟谁说谁会信?   商宇贤懵懵懂懂,被他弄得一阵阵怪异感,难耐地找不到出口,手也使不上力,潜意识地保护自己,撑住青年俯着他的身体。   参朗咬住他哆嗦的嘴唇,双手探入他的身底,突然将他整个人往上提!   “参朗!”   商宇贤大惊失色。   挣扎,抗拒,低泣,躲避,推搡。   即便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前些日子也暗戳戳地补习了小电影,还是完全不由自主地推拒,惊慌之中,甚至做足了痛感来袭的准备。   “别再乱动了。”耳边传来青年的哑声:“睁开眼睛,看着我。”   商宇贤等了一会,睁开眼,模糊的眼前,是青年泛着迷雾的桃花眼儿,带着迷人的笑意。   青年在凝视着他,那张让他恍神的俊脸,与他只有寸毫之距,商宇贤的脸蓦地滚烫,抖了抖唇,眼角一点点地泛了红。   大魅惑术。   那一瞬的身体上扬,男人太过性感,参朗着实有些控制不住。   他一开始只想着,像以前那样祭出五指弟弟,两个人一起释放一下得了,没想到老宝贝这么敏感。商宇贤本就肤白,此时浑身染了情粉色,身材匀称修长,那个画面太美了。   不由得细喘,撩拔男人的唇:“大叔,借用一下?”   太熟悉的台词了。   商宇贤目色迷离:“???”   参朗在他耳底小声,“我不进去,”这么喃喃着,细细密密地吻他的脖子,越来越感觉到爱人的紧张,他低低地说:   “商大总裁,借我抱一下大腿。”   “???”   在青年的动作中,商宇贤感觉到什么,逸出一声难耐的闷哼。   从前,参朗被相恋七年的恋人认为是性冷淡,没长心,不在乎男友的想法;如今的参朗,正在为性冲动而苦恼,并且在想方设法压制自己的热情,努力地取悦着他的爱人。   参朗牵起唇角,吻他的眼角,商宇贤紧绷着身子,难以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商宇贤羞怒:“!!!你!你简直……”   桃花眼儿含情:“委屈你了,我先享用了。”   “……”   “原来微博上说的抱大腿就是这个意思。”   “……”   “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啊,上班时,花费所有精力专注于为你Work;下班时,用遍各种姿势专注于Make你。”   “…………”   混账东西。   男人脸色通红,羞耻地瞪着他的小朋友,小幅度蠕动着嘴唇:“……魂,魂淡……你再……再乱说话,我就宰了你……”   参朗勾唇一笑,揉住他:“大声点。”   商宇贤:“!!!!!!!”   商宇贤被磨得生疼,他觉得难受极了,这种难受感前所未有,他浑身都在燃烧,甚至战栗呜咽地出了声。   参朗笑看他泛红的眼睛,小心地俯身将爱人抱入怀里,脸庞温柔的埋进他的颈肩,亲吻他的脖子。   承认吧,大叔让你发狂。   青年呼吸灼热,舐住他的耳垂,暗哑地小声哄。   “……”   哽住喉咙,颤抖地抱紧他。   关灯。   深夜了。   参朗嗓音迷乱,心肝宝贝地哄着,剧烈的心跳紧贴着他,青年垂眸,失控地低喘,吻他红透了的眼睛。   黑暗里,他注视着他。   两个男人都不晓得,自己的眼神里充满了多浓的爱恋。   *   夜里,商宇贤醒了一次。   参朗在他的身边,从来没睡熟过,生怕他有什么不舒服:“听话,再睡会儿。”   “别搂着我……难受,我要去床那边。”   “是么?”   “嗯。”   “去吧。”   参朗抬手揉他的颈椎,商宇贤躲着,挪着枕头蹭到床那边,恨不得离小豹子远远的。   青年在黑暗中想把他渐渐入睡的脸看清楚。   长睫眨动覆了桃花眼儿,满是温柔的笑意。   不消十分钟。   参朗在心里倒计时。   四,三,二……   商宇贤的身子一骨碌,滚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往他的身上靠,脸埋进他的耳底颈间,手摸索着搂住他的腰,梦游似的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才不动了。   商宇贤窝进他的怀里。   青年揽臂抱着他,闭上了眼睛。   一辈子太短。   ……   ……   ……   作者有话要说:  ……   商商:“我准备好了。”   参参:“准备好有什么用,夫夫装备呢?我不想让你受伤啊宝贝儿。”   商商:“你真疼我。”   一小时后。   参参:“啊啊啊……原来这就是……抱!大!腿!”   商商:“磨破皮儿了,我受伤了。”   参参:“宝贝真嫩。”   ……   ……   ……   蠢作者:“你怎么不去买,才十点多,外面啥都能买到!”   参参:“衣服都脱了,我一刻也不想离开我的爱人。”   蠢作者:“拉倒吧,你就是想试试各种姿势,到手之后就不能试这个了!”   参参:“你,你住口!这种事……你不要讲出来啊。”   ……   ……   第34章   小年过完, 大年二十八。   天蒙蒙亮,香喷喷的肉香从杂货铺门口飘老远。   与往年不同, 今年参朗买了不少年货, 要准备两个家的七日餐食,忙了几天过年要用的食材, 直到昨晚才把所有的干货都收拾妥当, 牛羊猪肉能炖烂的炖烂。   此时,一个老式煤气盘摆在店铺大门口, 青年长腿长身叉了个大猪头,正放在火上烤, 燎干净了猪毛, 烤得黄油油的, 吸引遛弯的老头老太一阵赞叹。   “朗哥儿,这是做什么呢?”   “雪花压肉。”   “这些老做法就快被人忘了啊。”   “我外公爱吃这口。”   “老参真是个有福的啊,咱家你顾爷年轻时就会做这个, 现在让他弄这些他弄不动啦,女儿更是靠不上, 连吃个饺子也要回娘家来拿。”   “那敢情好啊,到时给您送去,让顾爷爷尝个香。”   “不不, 不用不用,这孩子……”   “那不行,一定要让顾爷爷给我的手艺打个分。”   “朗哥儿,那盆水凉了, 看把手冻的,回屋弄切!”   “这煤气不好,厨房烟大有味儿,外公受不了。”   外面熟食店也卖这个,但怕不干净,泡掉血水,收拾干净,是一道非常仔细的工程。   烤完了洗干净,切块,文火炖上三小时,拌上核桃仁和蒜片,用白纱布包好,再用一块大石头压上,经过一宿的压制就可以初步成型,冷冻之后就可以切盘上桌了。   炖肉里油脂被挤压出去,肉质更紧实,核桃仁和蒜片增加了酥脆感和蒜香,肉香不腻,瘦中带肥,让人垂涎欲滴。   给外公做完了早饭,赶去公司办理辞职的最后事宜。   其实早在前两天,商宇贤就和孟总打过招呼,参朗也和她说明了情况,孟总是个通情达理的,她对参朗能够进恒商表示祝贺,并且很看好他的发展前景。   但呀呀童趣的妹子们对小哥哥离职的事非常接受不能,他们相当的不高兴。   刚走出二十二楼电梯,前台妹子就露出送殡般的表情。   “参哥,你真的不在这干了?”   “我们呀呀的待遇挺好的呀,是不是有人挖你了,我和他们不共戴天!”   “恒商挖的,听说……”   参朗:“……”   一路附和着妹子们的揣测,来到老板办公室。   其实之前已经和孟总聊得差不多了,两人又对今后的合作方案达成了共识。   对,合作。   前些天参朗对孟总提出辞职的事,以为孟总会对他很失望,没想到她会赞成。   “我和你们商总打过招呼了,”孟露露太喜欢参朗这个小伙子了,嘚瑟地说,“就算你不在呀呀工作,你也是呀呀的一份子,这是特聘兼职的合同,你签了吧。”   参朗知道这个事,开春去恒商上班,无外乎就是替孟总多关注一下呀呀代理渠道的事。   孟总不仅祝福了他,还像姨母一样不厌其烦地叮嘱参朗去大公司工作的注意事项,将他的工资和提成结算完毕,最后还给他报了一个大红包,说是优秀员工年终奖。   当然,孟露露也没想到,这些小小的善意举动,换来的是参朗为呀呀跑下的最后一个业务。   世纪恒商的合同。   店铺招标的时候屡战屡败,呀呀连续三年没能拿到的大合同。   而且是中档国产品牌的最高待遇——恒商大卖场二楼儿童用品区一整排的专柜,以及三十六层精品妇婴区最好位置的大店铺。   在参朗的促成下,呀呀童趣的最大旗舰店终于落户,直接拓展了呀呀的格局,开会时孟露露险些要哭,妹子们对参朗小哥哥的临行大礼惊喜不已。   又去市场部和应经理交接了工作,从呀呀出来,坐进驾驶位一摸衣兜,才发现电话忘带了,和商宇贤约定下午到他家,时间还早,就带着要送给明轩夫妻的年货,直接来到了大影帝的家。   明轩夫妻刚忙完扫尘,这时候在客厅包饺子。   参朗负责擀面皮,和两夫妻聊了聊最近发生的事,简单地提一下恒影有计划找明轩主演开年大作的事,又在追问下,简单聊了聊感情生活。   “糖糖的母亲询问孩子……这种事,真没法解决,”明嫂嫂就商宇贤和谢雅琴打电话聊孩子的事分析了一下,“你也可以和商宇贤谈谈,不过,结果很可能是,他解释说‘只是聊孩子,没有别的感情’,事实上可能就是这样,你也不能不讲理,太小家子气,只能一笑而过吧?那么,如果下次他们再联系,你心里就不犯堵了?”   “这事儿有什么好谈的,显得我多无理取闹。”   参朗也有点无奈。   要么坦白告诉商宇贤自己的感受,那就是暗示他不接前妻的电话;   要么告诉商宇贤打电话不需要避着他,结果就是商宇贤明知道爱人不高兴,还要别扭地当着爱人的面和前妻往来;   要么干脆说个谎,就说你们可以联系啊,我明白我理解我没什么的不用顾虑我。   谈了也没用。   明里大方,暗里逼迫。   “只能靠时间了,你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明轩打个哈欠,“你也可以直接和他说,下次不用避着你,就糖糖成长教育的问题,你也是有发言权的,你也参与到家长谈话中就是了。”   参朗想了想:“我倒是愿意,不知道糖糖妈妈怎么想。”   明嫂嫂古怪地笑了:“如果她关心的真的是孩子,就会更加愿意和你聊,毕竟将来主要是你照顾糖糖的饮食起居,就怕她醉翁之意不在酒,拿孩子来借引子。”   参朗默了默,他觉得,自己得想个软和的处理办法。   *   上午开了会,商宇贤回老爷子那接糖糖。   商宇贤是老来子,老夫妻已经年近七旬,商老爷子在暖房里摆弄他那盆花草,商母年轻时是文工团的干部,是个严肃而又贤惠的女人,身为商家宗妇,把这么大的家族照顾得妥妥当当,也是个有手段的。   放了寒假,商家小辈来的不少,小团子和小堂哥玩的挺好,看见商宇贤进门,一开始还有点忧桑,不爱回家跟爸爸对脸。   吃午饭的时候,听爸爸对自己说悄悄话,说大哥哥下午要来家里,小团子一下乐开了,着急忙慌把小碗刨了个干净,小短腿蹬蹬蹬跑回小屋,自己换衣服,连帽子也戴好了,忙不迭地往客厅跑。   “爸爸我们快走吧!”   商宇贤正坐在沙发上接受母亲训话。   对,训话,恨不得背一遍家规的那种。   商宇贤就是在商母的严厉管教和精英教育下,才变成如今的模样,为人严谨,处事慎重,步线行针,绅士有礼。他的眼神看谁都柔和,笑意却不达眼底,不论对谁都保持着似有若无的矜持距离。   正说到来年的人生计划,商宇贤见女儿换衣服过来,一边跑一边吵着马上回家,他大舒了口气,终于解脱了。   糖糖才不管大人们在干嘛,急急地和爷爷奶奶打了招呼,先爸爸一步跑出了家门。   想见大哥哥!   小团子等在车旁,喊着“爸爸快点”,急的直跺脚。   商母送儿子到家门口:“这孩子,着什么急啊……”   商宇贤回过身:“妈,今年的年夜饭,两个叔叔都来家里陪你和爸,我和糖糖就不回来吃了,白天没人的时候,我带个小朋友来,给您拜年。”   商母一时间反应不及,就见儿子脚步匆匆直奔慕尚去了。   见车远去,商母来到暖房。   对花花草草那边说:“老头子,糟了,咱们儿子……是不是……找对象了,你跟小方打听打听?”   商老爷子整个人埋在茂盛的植物里,从花堆中抬头,瞟了老伴一眼:“打听什么呀,年轻人的事儿咱们跟着掺和什么,你这是不尊重隐私!”   “隐,隐私?”商母先是尴尬了下,随后一脸严肃,“还隐什么私,这才刚离婚一个月啊,人就要带到家里来了,看来是动真格的。”   商老爷子忍不住笑了:“那不是挺好的吗,难不成你想让儿子打一辈子的光棍?”   商母忧心地揉额头:“我是怕他被人给骗了,现在那些小姑娘太精怪了,当年要不是你和老谢家关系好,我才不会答应这门婚事,都说低娶高嫁……我宁可找个平凡的儿媳妇,也不用她多会赚钱,会过日子能照顾我儿子的……现在可倒好……”   “那你给他找个保姆啊,”商老爷子一个头两个大,回到茶几前,坐在老伴身边叹气,“一个巴掌拍不响,老婆不着家,怪汉子把不住人,和雅琴的事,你儿子就没有一点错?他要是会疼老婆,稍微上点儿心,也不至于……”   “我儿子有什么错,”商母站身就走,回头瞪他一眼,“你爱管不管,他不是你儿子?”   商老爷子举手投降:“行行行……”   *   世纪龙庭。   昨天参朗说,今天下午两点回来,中午要去一趟明轩家。   这时刚到中午,东苑一片正午寂静。   突然——   “啊啊啊昂大笨蛋,爸爸呜呜是个大笨蛋!!!”   11号别墅传来小团子的哭声。   听了参朗的话,他说书房朝阴,潮气重,商宇贤最近一直在主卧办公,听见小团子的哭声,急忙跑到走廊,循声跑向卫生间。   只见商糖糖小朋友光着小屁屁,坐在了掀开座圈的马桶上……嗯,应该说,小东西一屁股掉进了马桶里。   商宇贤慌了下神。   想起参朗不止一次地提醒他,家里有女性,特别是有小孩,男士用完卫生间之后,一定要记得把马桶座圈放下来。   连忙上前把窝在马桶里乱踢腿的小孩抱了出来。   主卧的浴室里,商宇贤手忙脚乱地给她冲洗干净,一边给孩子换衣服,一边听着魔音贯耳。   “呜呜呜啊啊啊啊昂……大哥哥再也不会让窝亲亲了呜呜……窝简直太臭惹呜呜……我再也不要上厕所惹……啊啊啊昂,窝是不是已经变成粑粑了……”   商宇贤:“……”   把糖糖放在床上坐好,商宇贤觉得自己手指就快要抽筋,终于给小孩扎了个马尾辫,板着脸露出满意的神色:“可以了。”   “谢谢爸爸!”小糖糖小声道了谢,还有点紧张,她很懂得知足,毕竟爸爸不是大哥哥,马尾辫已经很好了,于是乖乖挪到床边自己下地。   小脚丫踩在地板上,低着头寻找小拖鞋。   她转过身……   背后还散着一绺头发,挑衅似的枝杈在发圈外,一脑袋枪毛枪刺儿的。   商宇贤逃避地闭了闭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拖鞋穿上,见爸爸脸色不好,糖糖小小声:“爸爸怎么了?”   “没事,”商宇贤问,“在爷爷家这些天,寒假作业写了多少?”   糖糖:“……”   爸爸:“……”   糖糖万分忧桑地,目光涣散地看着商宇贤,大眼睛像是噙了一包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商宇贤既不哄,也不追问,面色柔和地看着女儿,但那个眼神很吓人就是了。   两人对视了一会。   糖糖眨了眨眼,急急往门外走,就在商宇贤以为她自觉地要去写作业的时候,只听小孩来了句:“我还有一半的厕所没有上完。”   商宇贤:“……”   硬抗着爸爸如冷箭般的目光,小团子如芒在背,逃也似的,踮起脚拉开了房门。   商宇贤冷声:“我这屋子里有卫生间。”   糖糖吓了一跳:“不!不,不不,不行,那个卫生间,半夜里,会发出奇怪的声音。”   商宇贤:“?????”   糖糖头也不回,拧开门锁就走:“爸爸和大哥哥在里面,你们没听见吗?”   商宇贤:“…………”   站在主卧中央等了一会,酝酿的怒火也消了不少,商宇贤回到沙发上坐好,学着商母教育儿子时的状态,凹了个严父的造型。他想,等孩子回来,好好地说她,毕竟是女孩,还是怀柔教育吧。   听见小孩进了卫生间,过了好长时间才出来,小拖鞋趿拉在走廊的地砖上,慢悠悠往这边走,然后,若无其事地经过了主卧,连个招呼也没打,下楼了……下楼了……   嗯,没事人一样,下楼了。   端坐在沙发的商宇贤:“……”   这简直就是人生试炼啊!   商总晕眩地扶墙。   霍地起身,出门,下楼,客厅没人,厨房的方向有声音。   商宇贤黑着脸,头痛症快要发作,走到开放厨房的柜橱前,小团子背对着他,拉开了冰箱的门。   手握成拳,放在唇角,商宇贤深沉地咳嗽了下:“商言叶,我刚才问你,寒假作业的事……”   话音未尽,小团子吓得一激灵。   啪——   一声脆响,刚从冰箱里拿出一玻璃壶牛奶,从小手里滑落。   背后灵,魔鬼啊,完全是背后有魔鬼的反应。   “注意点!!”商宇贤脱口低喝!   高玻璃壶摔碎,白白的牛奶淌了一地,小团子瘪了瘪嘴,慌张地侧头看向爸爸,吓得满脑子都是“犯了错要先哭”,还没发出哭声,眼泪就先涌了出来。   商宇贤也被那一声吓到,他紧张只是因为怕孩子受伤。   小孩哪里知道爸爸的心理,她只知道自己做了错事,爸爸很生气,对她大声喊了,很凶。   她一边哭,一边浑身发抖,一边蹲在地上,伸手要捡玻璃碎片。   商宇贤急忙跑过去拿开她的手,她抱着膝蹲着,哭的更厉害。   口气太凶,把她吓到了吧?   商宇贤刚想再说点什么,小团子突然肩膀一挺,紧接着,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   “啊啊啊啊昂……大哥哥你在哪里……难道窝没有大哥哥了吗……难道大哥哥再也不来了吗……爸爸趁大哥哥,嗝,不在家就对我发脾气……啊啊啊呜窝以后可该怎么办呀我的天啊……啊啊啊昂……”   商宇贤:“…………”   拿起小团子的小手,还好没有割伤。   商宇贤觉得自己就快要崩溃。   家里一片狼藉。   儿童长筒袜扔在沙发上,地板上到处是积木,茶几上的咖啡杯也没洗……   商宇贤虚弱地小声:“别哭了……我说,别哭了,爸爸给你擦擦。”   糖糖仰着头:“爸爸……窝,窝打碎了牛奶……窝不是故意的……爸爸不要打我……”   此时男人满脑子里都是悲情电视剧里相依为命的可怜父女那种剧情。   商宇贤心疼孩子,半蹲下来:“不怪你,不怪你,爸爸没有责怪你,更没有骂你,也没有要打你,地上收拾一下就好,你干嘛要哭啊?”   小团子:“爸,爸爸,不,嗝,不生气?”   商宇贤:“爸爸不生气。”   紧接着,哭声突然止住。   小团子的嚎哭声突然没了,她抹了一把小脸,观察着商宇贤的表情。   认真地看了一会,越过商宇贤的半蹲的身子,抬步往前走:   “哦,那就好,那我上楼了。”   商宇贤:“……”   险些没蹲稳,晕眩地扶住地。   “爸爸快点,把地板,收拾干净,要不然,大哥哥来了,看到家里这个样,不好看,大哥哥会说我们的……别让大哥哥收拾了,打扫家里,太累了,我替他,谢谢你。”   商宇贤:“…………”   就这样,收拾了厨房的一地牛奶,商宇贤追到了小孩的卧室里。   再也不玩什么怀柔政策,直接把小团子一抱,来到了儿童书房,往小书桌前一放,任何反抗都驳回,驳回!   商宇贤低喝:“快些寒假作业,后天过年了,作业到底写了多少?”   小团子在小椅子上坐了一会,也不动弹,商宇贤任她磨蹭,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一瞬不瞬地死盯着她。   终于,鼓足了勇气,小团子弱弱地小声开口:   “嘤……爸爸……”   开场的嘤嘤嘤让商宇贤的耐性失掉一大半。   小团子:“爸……”   商宇贤:“眼泪收回去,大人问你,直接回答,不用表演节目。”   小团子打了个嗝:“……”   商宇贤静静地等小孩整理情绪。   小团子委屈:“那个,爸爸说的……作业……是什么来着?”   商宇贤发晕:“???”   小团子挠头:“窝想了想,不记得了啊。”   商宇贤实在气的不行了,两手在身边左右摸了摸,小团子见状一缩脖子,以为爸爸要抄家伙丢过来打人,结果,商宇贤只是从茶几上拿起了手机。   刚要拨打参朗的电话,忽然顿住,想了想,直接打开微信,找到向日葵小班的张老师,点开朋友圈,冷着声音说:   “图文日记十篇,蜡笔画一幅,学唱一首歌,田字格小楷一本,语文算数英语寒假作业各一本,想起来了吗?”   “……啊!!”   小团子恍然大悟地张大了嘴巴,摁住额头,仰头看天花板。   看样子,那个小脑袋瓜里,是在时光倒退,完全忘了吗?   自幼成绩优异的总裁本裁,自己的女儿竟然把寒假作业的事全忘了?竟然把父亲交代的话当成耳旁风抛在脑后了?   商宇贤强忍怒火:“望天干嘛?天花板上有作业会掉下来?”   小团子一脸惊恐:“完了啊,怎么办,窝没有写,忘记了,呵呵。”   为什么不写作业的小孩可以脸不红心不跳说“忘了”,另外之后那个“呵呵”是什么?   商宇贤从沙发上起身,上前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揉了揉小孩的额头,目光柔和地笑了笑。   糖糖仰头看他,浑身打了个哆嗦。   一小时后。   小团子握着铅笔的小手发抖,斜眼看了一下爸爸:“……爸……”   “你已经上了两次厕所了,还喝了一盒巧克力牛奶,”商宇贤斜倚一旁,翻阅着那本英文原版小说,“这次又要干什么?”   小团子坐直了:“爸爸,我得给大哥哥打个电话,告诉他今天晚上,我吃糖醋排骨。”   商宇贤强忍住,轻声笑了笑:“你觉得,和作业相比,排骨更重要?”   “嗯!排骨重要!”小团子正色点头。   “你,你这个,”为什么我的女儿是个吃货?商宇贤气得抬手,食指点了点小孩的鼻子,像幼儿园小孩吵架似的,来了一句:“胡说,排骨才不重要!”   小团子呆了呆。   商宇贤也愣住了,好气哦。   再也不理小孩,垂眼继续看书。   过了一会。   “爸爸,如果,我不告诉大哥哥,今天晚上,我要吃糖醋排骨……我就会把大哥哥上次买的炸猪排吃掉……那是大哥哥最喜欢吃的。那样的话,大哥哥就得和爸爸一起吃草,他会委屈,不高兴,以后再也不和我们一起吃饭惹……然后,家里没吃的,爸爸就又要去饭店吃,每天去饭店,应,什么,应酬,每天回家都很晚,大哥哥就会说爸爸,伤心,和爸爸吵架……大哥哥就哭了,像妈妈一样,要和爸爸离婚……再也不回来了……”   “……”   小书房里安静极了。   “?????????”   商宇贤:“…………”   等等,为什么我和参朗要一起吃草?   蔬,蔬菜吗?   此时商总十分镇定,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心中却已是波澜起伏。   仔细想想,这孩子说的话,竟然一点逻辑错误也没有?   不就是想吃个糖醋排骨吗?   这孩子怎么这个样子?将来会是什么样儿?   商总很清楚地看见,手里的厚书“吧嗒”掉在了茶几上。   小团子忧心忡忡:“爸爸,我想着,咱们俩,还给大哥哥打个电话吧。”   商宇贤缓了缓神,无力地摆了摆手,拿起手机拨号码。   拨通了,无人接听。   再拨,还是没接,看了眼时间,一点半了,他说两点会到。   小朋友不喜欢放震动,说太费电,是不是在外面太吵了,没听见电话响?   商宇贤起身往门口走,“田字格先别写了,你自己先画画,不许偷懒,我去门口接他。”   小团子满眼都是笑意:“好哒!”   *   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两点,现在是一点半。   客厅里,墙上的秒针咯嗒咯嗒转了一圈又一圈。   三十三。三十五。一点四十分。   既然和人约好了时间,不提前二十分钟赴约吗?   去呀呀交接个工作而已,一上午的时间还不够?快下午两点了还不回家?   商宇贤从沙发上起身,原地打了两个转。   想起上次自己在深夜里,晚回家一个小时的画面。   原来是这种心情,也许青年的心焦程度比他现在更甚。   身穿居家服的商宇贤上楼,拿了件羽绒服披上,之后下了楼,穿着拖鞋就走出家门。   坐在院子里的木椅子,望着家门口的那条路。   龙庭东苑只有十户人家,四周安静至极,连个经过的邻居也没有。   手表上猖狂的秒针丝毫不为他所动。   一点四十五,商宇贤陷入了焦虑,拨打电话,仍然没人接听,浑身打着哆嗦,坐在参朗喜欢的一个木椅上,看着静悄悄的路尽头。   “有办法了。”   商宇贤掏出手机,翻到厉威扬的微信。   [商宇贤:老厉,我有事问你,这会有空么?]   等了大约两分钟收到回复。   [厉威扬:啊,什么事?]   [商宇贤:你知道明轩的手机号么?]   等了一分钟,手机震动,商宇贤摁开回复。   [厉威扬:那个影帝?你找他干什么,拍戏?]   [商宇贤:别管那么多,你知道他的电话吗?]   又等了一会,没动静,商宇贤重复地问一句:   [商宇贤:问你呢,知道明轩的电话吗?]   [厉威扬:知道啊。]   [商宇贤:把他的号码告诉我,行吗?]   [厉威扬:行啊。]   [商宇贤:那你发到微信上吧。]   [厉威扬:没问题。]   [商宇贤:那你现在发过来好吧?]   [厉威扬:好的。]   商宇贤:“…………”   抓狂。   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拨通厉威扬的手机。   不等对方说话。   商宇贤:“姓厉的,快把明轩的手机发给我!”   厉威扬:“雾草,这么大声?今天精神不错啊,五雷轰顶的。”   五雷……轰顶……   厉威扬:“我刚才翻了翻,没找到明轩的手机号,微信也没有。”   商宇贤:“那你还说你知道?”   厉威扬:“我以为我知道啊。”   商宇贤:“……”   二话不说挂断电话。   看一眼时间,下午一点五十五分。   如果敢爽约,我一定把小朋友踢成糯米糍。   商宇贤走到院门口,踮着脚,仰着头,穷极视线眺望着远处。   对着远方小路发送着意念电波。   “……出现——出现——出现——出现……”   “啊!有了!”   远远的,看见一辆蓝色宝马拐了个弯,车速不快,往这边开了过来。   “是他吧……没错,就是……还知道回来……”   商宇贤愣了愣,手足无措地整理下衣服,做出抬步的姿势,刚要走出院门去堵截捉住他,再严厉地说他一下,和人约会要提前至少五分,哪有踩着点的……   想到这里,商宇贤低头看着自己穿着居家的模样,头发也有点乱,脚上还是一双棉拖鞋……   商大总裁像个想嘘嘘的小狗原地转了几圈。   赶紧掉头往家门跑。   拖鞋踢在花丛里甩掉了,一跳一跳回去捡起来,光脚往屋里跑。   直奔二楼小书房,喘息着,坐在小团子的身边,板着脸盯着她的图文日记本。   小团子一脸惊吓:“?????????”   商宇贤冷声:“看什么?”   小团子:“大,大哥哥……呢?”   商宇贤:“不知道,谁管他,我刚去书房了。”   小团子:“…………”   可是,窝趴窗户看见爸爸在楼下来着呀。   就在这时候,楼下前院传来车声,直奔车库而去。   商宇贤忽然觉得格外地紧张,左右看了看凌乱的小书桌,从小团子的笔袋里,拿出了一根铅笔,随手夺过小孩的速写本,开始低头画画。   深呼吸。   慢条斯理地画画。   听见楼下的关门声,上楼梯时像是懒得抬脚,趿拉拖鞋的脚步声。   嚓——嚓——   青年停步,主卧的门响了:“老商?大宝贝儿,小宝贝儿,我回来啦,电话忘带了——”   家里没人?   参朗出来,在主卧门口站了一会,直奔小书房走来。   商宇贤低着头,小团子浑身僵着。   这时候,拖鞋声越来越近,书房门开了小缝隙,余光里的青年推开门后,往里探着头。   青年进屋,笑得神采飞扬:“原来在这里!”   商宇贤垂着眼:“怎么不接电话?”   参朗郁闷极了:“中午才发现,手机忘拿了,你干什么呢?”   商宇贤板着脸,在专心画画,如果注意的话,还能看出泛红的脸色:“教孩子画画。”   参朗来了兴致,一边脱大衣,一边笑出了声:“嗬!你还会画画?”   “哼。”   “来,让我看看。”   只见速写本的白纸上——   黑糊糊的一团,一个圆形的……   参朗呆了呆:“这是什么,黑色的太阳?”   商宇贤:“……”   小团子见爸爸脸色不对,吓得急忙起身往门外跑:“爸爸生气啦!”   参朗:“……”   听见房门响,参朗坐在小孩的儿童椅上,伸手抱住商宇贤的脖子,歪头打量老宝贝儿的脸色,小心地问:“那个,我不太懂艺术,解释一下,你画的是什么?”   商宇贤别开脸:“素描,不是太阳。”   参朗扬起下巴,吻他的唇角,两人交换了一个湿哒哒的亲吻。   青年吻他的眼底:“真棒,星际时代?宇宙观测?就是……虫洞?”   商宇贤垂着眼睛低喃:“我画的是紫菜。”   参朗:“???”   商宇贤:“就是你喜欢喝的紫菜汤,那个紫菜。”   参朗僵住:“……紫……”   商宇贤正色:“就是恒商三楼塑料包装的速食紫菜。”   参朗无力:“……菜……”   眼底那一团大黑圈是……素描的紫菜。   青年虚弱地弓起身,额头顶住男人的胸膛。   好,好形象……   怎么办,要继续赞美吗,完全开不了口。   糖糖的绘画才能到底是从哪来?   商宇贤蹭了蹭他的脸:“怎么了?”   参朗抖了抖嘴角:“…………”   开口啊,说点什么啊,不要打击大叔绘画的热情啊,他会受打击的。   别不说话。   男人需要鼓励,需要赞美!   参朗:“呃,老商,那个,嗯,糖糖的……铅笔还有吗?”   商宇贤:“还有很多,我给你拿。”   参朗:“哦,不用,我就是问问,我以为你都用来画紫菜了……啊!真棒!东西准备的很充足,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很多。”   商宇贤:“?????”   于是这天晚上11号别墅飘出了紫菜汤的气味,当然,还有糖糖最喜欢的糖醋排骨,青年最喜欢的炸猪扒。   商宇贤依然在吃草,还喝了一整碗的紫菜汤。   ……   ……   ……    第35章   城市村屋主要是农民占地盖起的出租楼, 相对而言,棚户区的新年气氛比都市里热闹得多, 还不到大年三十, 就有街坊们忍不住放了鞭。   二十九这天中午。   杂货铺门前的单行道上,慕尚和宝马一前一后停在车位, 引来周围街坊们的侧目。   之所以开了两辆车, 是因为商宇贤带来的年货太多了,从鹿茸虫草这些补品, 到鸡鸭肘子这些食材,还有花了七十万的茶叶, 烟酒什么的更是数不清。祖孙俩根本用不完这么些, 但参朗说了也白说, 商宇贤嘴上应着,慢条斯理地指挥他搬东西,一辆车装不下, 又逼着他再开一辆专门拉东西。   商宇贤下车,把糖糖从后座的儿童座椅上抱下来, 先送进了铺子里。   糖糖刚落地,就朝参老爷子扑过去:“祖祖过年好!我都想你了祖祖,您想我了吗?”   老爷子正在柜台里撸猫, 见到小团子,连忙把招财太太往柜上一扔,伸手抱起小娃举高高:“想想想,哎哟重了不少。”   商宇贤对老人打了招呼, 老爷子“哎哎”地应了,两人没寒暄什么客套话,却一点生分也没有。老人抱着小团子一边逗,一边笑眯眯地打量孩他爸:   “孩砸,过来,近点儿。”   “嗯。”   商宇贤也不扭捏,上前两步坐在老爷子身边。任老人细细端详。   和参朗之间确定恋爱关系,家人方面外公是第一个知道的,能得到老人的支持和祝福,商宇贤心中感动并感恩。眼前的这位老人,是爱人唯一的亲人,祖孙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现在家里添了人,多了自己和糖糖,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商宇贤诚心愿意和这位老人家亲近。   老人让他坐在旁边,眯着有点白内障的眼睛,把孙子喜欢的人看了个清楚。   孙媳妇儿啊。   男的,和小朗同个属相,大十二岁。   这些客观的抛除在外,其他的,不论怎么看,参老爷子都觉得,这个孩子特别好,说话斯文有礼,很有气质,是个顶顶好的男人,一看就是好人家出身的,配自家的孙子,绰绰有余,还有点委屈了人家。   “孩砸,这条路,有点难啊,”老爷子叹息着,握住商宇贤的手,沙哑地小声,“好多人不理解。给你说说,外公当年见过的事,那时候,我还年轻,住乡下,家邻居有个小老弟,因了这种事情,被那些坏心肠的人,整得太惨了,人言可畏啊——如果光是人言还好些,小老弟被折磨的,太惨了啊……最后吃了药,发现的时候,人死在了家里……”   商宇贤慌了下神,忙道:“外公,现在和当年不一样了,我对参朗是真心的,我有自保的能力,也想保护他,如果您不放心,我们可以不公开关系……不,不……不结婚,也行……”   “那怎么行?盖个戳,不光是一个约束,名分也很重要,你跟了我家孩子,我们也不能委屈了你,虽然我家条件不那么好,但小朗是个懂事的,知道上进的,希望你能给他点时间,他会加油的。”   老爷子瘪着牙齿不齐全的嘴,拍了拍商宇贤的手背,接着说道:   “我刚才说的那个事,是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主要是想告诉你们……将来,如果外公不在了,没有大人愿意支持你们了……你也要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别人怎么说,理不理解,你们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莫要在乎别个!老了老了,就会想明白了,当年的那些不顺心的事儿,那些看你不顺眼的人,那些个诋毁,谩骂,憋屈,烦恼,都是假的,全是假的,算什么呀,早晚会过去的……只有白了头,临终了,一直陪在你身边的那个,才是真的。”   铺子里安静极了。   苍老的嗓子慢吞吞地,柔和和地,直抵男人的心。   认识不到三个月,交往一个月,两人在互相影响下就变了许多。   说夫妻同心同相,两人在一起久了,早晚有一天,参朗会学得商宇贤的稳重,越来越成熟,越来越像个绅士;商宇贤则学会了参朗的乐天,越来越年轻,越来越像个孩子。   认准了这条路,那个人。   向来不相信什么上天的安排,但有时又要感叹一句感谢上天。   商宇贤交代糖糖不许闹祖祖,然后转身回到车位,打开慕尚后备箱,打算往外搬东西。   “可消停点儿吧您!赶紧放下!”   参朗匆匆跑来,他刚往后院大库房搬了两趟成箱的烟酒,都是上头特供的好东西,商总家里多的是,他坚持拿来孝敬老人,参朗拦不住,成箱成箱地往杂货铺倒腾。   商宇贤笑笑:“我能搬动。”   青年此时已是满头大汗,他急忙放下手里的一堆大袋子,阻止商宇贤弯腰搬鸡蛋箱的动作,“我知道你能,你最能,赶紧进屋去,陪陪老人孩子,可我自己一人儿折腾,多跑两趟的事儿,强风冷气的,别再感冒了,快回去。”   商宇贤:“……好。”   商宇贤知道参朗心疼他,自从上次在书房挪了个柜子,只是轻微地闪了腰,连修养也不需要,青年就再也不让他动手了,家里所有的家务活都不让他干。爱人的好意他明白,也不坚持,随手拎了几个轻便的元宵点心礼品盒,回到了铺子里继续陪老人聊天。   这一早,参朗没干别的,除了整理东西,就是搬东西,扛东西,送东西……   小孩图新鲜,老人爱热闹,逢年过节都是人来疯。只有中青年,成了家,立了业,最怕这些年节日——挨家拜年,四处走礼;照顾孩子,伺候老人,大盘小碟端上桌,残羹剩饭撤下来;这边客人们刚吃完午饭,那边又要准备晚饭的食材。过年是什么?除了累累累,没别的感受,说是春节假期,简直比加班还崩溃。   参朗从前不喜欢过年。   倒不是因为怕累。   别人家热闹,过年喜庆,他家不一样。   十岁之前一家四口,十八岁之前一家三口,现在只剩下自己和外公。别人家过年是四世同堂,承欢膝下,展望未来;自家过年是祖孙对坐,思念故人,缅怀过去。   参朗转过头,看向店铺里的商宇贤和糖糖,小团子也不知说了什么,逗得老爷子哈哈大笑满脸的褶子。   今年是一家四口。   爱人在百忙之中放下一切事务,带着他的心意和孩子来探望外公,青年满心都是温暖和感激。   懂得感恩,就会觉得幸福。   *   下午四点,杂货铺的后堂,传来小女孩一阵阵悦耳的笑声,清亮而又欢喜,不少买东西的街坊都觉得不可思议。   多少年了,这家老杂货铺老气沉沉,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听见店门口的电子迎客器说“欢迎光临”,商宇贤看了看老人和孩子,又望向厨房里的爱人,索性直接出了堂屋来到店前,见来人是一位大婶。   “您好。”商宇贤问候,“您是王婶子。”   煎饼铺的王婶子站在店门口,盯着商宇贤的脸想了半天,前不久好像见过这人,臭小子不会真的把店铺给卖了吧?   “呃,你是参老爷子的……”   王婶子警惕地伸着脖子,往发出动静的后堂张望。   “亲戚,”商宇贤笑了:“您找小朗,还是找外公?”   王婶子:“啊!是你外公?”   难道是参老爷子乡下老家的亲戚?穿着打扮也太体面了吧,话说这人的模样儿长得可真好。   王婶子回头把一袋大米拖了进来:“这是我家老王从东北老家带回来的,黑土地大米,有名啊,给你们尝尝。”   商宇贤:“这怎么好意思,让王叔破费了。”   王婶子:“破费什么,自家种的,快抬进去,我走了。”   商宇贤道谢,说着就要弯腰去拎。   听见旁边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参朗从厨房跑出来,一把捉住他的胳膊。   “怎么说的,不是不让你搬重物吗?”青年眼中满是担忧和庆幸,硬是把爱人扶直了身,笑着看向王婶子,“成,谢了婶,等会儿我过去您那儿看看王叔,等会在我家吃个晚饭?”   “这才几点呀,没到饭点呢,不吃了,你王叔走礼去了,铺子没人管,我回了啊。”说着朝两个男人摆摆手,“这位,是你堂哥吧,真是一表人才呀。”   参朗看了眼商宇贤:“王婶子,他是我喜欢的人。”   王婶子先是愣了愣,歪头打量商宇贤,又不解地看向参朗,一脑门子的问号。   参朗笑了笑:“就是爱人。”   王婶子呆了呆。   慢慢地睁大眼睛,和参朗对视了一会。   露出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王婶子瞪出了眼珠子,点一下头。   参朗桃花眼儿弯弯,点两下头。   王婶子险些一口气上不来厥过去。   “这小兔崽子……将来我可怎么跟你姥姥交代啊……”她缓了缓,揉着额头小声咕哝,又仔细端详着商宇贤,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凑近参朗的耳朵,小小声,“你这是要气死老爷子?想没想过,你外公那边,怎么办?”   参朗一下笑开了,瞟了一眼后堂屋:“外公知道的。”   王婶子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自家还准备了小朗结婚的红包,现在可怎么往外送?一时间反应不过来,简直接受不能,王婶子虚弱地扬了扬胳膊,“我,我回去想想,你……你们俩,注意点影响,别谁都告诉,这事儿……太吓人了……”这么语无伦次着,王婶子慌忙往店铺门外走,还不忘回头再瞧瞧商宇贤,“嗯,是挺遭人喜欢的,你们吃饭吧,我回去了。”   见王婶子走远了,商宇贤背在身后的手攥了攥拳,感觉掌心里出了汗。   参朗一个用力提起大米袋,往厨房走:“王叔两口子是好人,和咱自家亲戚一样,外婆去世之后,我和外公懵了一阵子,多亏了他们照顾。”   商宇贤跟他进屋:“等会我和你一起去,多带上几瓶特供好酒。”   参朗回头对他笑:“好。”   *   小团子和祖祖,正在堂屋饭厅的大高丽炕上玩麻将牌。   之前祖祖给她准备了玩具,但糖糖说“我已经不是小孩了”,委拒了堆积木,后来一老一少趴在大炕上,把麻将牌堆了满床,码成九曲十八弯,一个负责摆,一个负责推,当多米诺骨牌,玩得热火朝天。   堂屋里暖烘烘的,餐桌上半满了菜。   商宇贤摆好碗筷:“别玩了,吃饭。”   晚饭吃得早了点,参朗端着最后一道菜从厨房出来。   一家四口围坐餐桌,商宇贤给参朗解开围裙系扣。   参朗看向啃排骨的小团子:“刚才你们聊什么呢?”   “唔,就是,应佳麟……吧唧吧唧……”   商宇贤冷声打断:“商言叶。”   小团子吓了一跳,急忙坐直身子,放下小勺,端出一副小淑女的姿态,慢条斯理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才回答参朗的话:“在聊应佳麟,他又去水族馆了,糖糖,也想去看鱼。”   “瞧给孩子吓的,”参老爷子心疼地给小团子擦嘴:“想去就去啊,等有时间,让小朗带你去。”   商宇贤叹息:“外公,今年夏天已经带她去过了,每年都去一次,她哪里是看鱼,就是买门口的那些玩具,吵着要,买了一车回来,回家摆在那儿,看也不看一眼。”   多了老爷子这座大靠山,顿时有了顶嘴的勇气,小团子握拳:“爸爸,你,你撒谎!窝,窝真的,看鱼了,好好地,看过了!”   商宇贤哼笑:“你看什么了?你认得什么鱼,哪怕说出来一种,我就算你赢,今年就还带你去。”   小团子呆了呆,眼珠儿咕噜噜乱转,慌张地看向大哥哥。   参朗眨眨眼,看向餐桌上的大鲤鱼,挑了挑眉,参老爷子则是朝桌上努努嘴,动筷子夹了一大块鱼肉放进糖糖的小饭碗里。   小团子默契地移动目光,盯着碗里的鱼肉,又看向大盘子里的鱼头:“啊,这个鱼,我认得!”   “不许作弊。”商宇贤瞪了祖孙俩一眼。   参朗低头扒饭,老头仰头看天。   小团子瘪了瘪嘴,把碗里的大块鱼肉塞进嘴里。   商宇贤叹息:“好吧,这是什么鱼?”   嚼嚼。   嚼嚼。   小团子一瞪眼,拍案而起:“就是这个味儿!红烧鱼!”   商宇贤:“……”   老爷子忍不住“噗”地一声,偷偷塞进嘴里的一块糖醋排骨掉了出来。   参朗:“…………”   就这样,大年二十九,老爷子和小团子一齐受到了严厉的惩罚。   吃完晚饭后,参朗和商宇贤去给街坊们送年货,一老一少在铺子里看家,一个老实写作业,一个负责监督,谁也不许偷懒。   商宇贤陪着参朗,拜访了平时帮助过祖孙俩的街坊邻居,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过这样的年,挨家挨户串门子,年货分享给大家,又被大叔大婶们硬塞了一堆家乡特产和自家做的腊肉点心之类。   半车礼品盒送出去,整车吃喝带回来。   车停在路边。   两人踩着月光,并肩而行,散步在热闹的商铺街,到处都是年味儿。   余光里,身边的男人一会侧头看他一眼,然后低头漫步往前走,一会又眉眼含笑地看他,青年回望过去,那边又若无其事目视前方。   两人的手,时不时地碰到一起,再下意识地分开,过了一会,在衣袖的遮掩下,两人的手指又勾在一起。   被男人看得连呼吸也不顺畅,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青年将他抵在电线杆上,把他吻得眼角泛红才罢休。   *   回到店铺的时候,刚走到店门外,参朗突然站住了脚步。   门口停了一辆路虎。   商宇贤察觉到爱人的反常,侧头打量参朗的神色:“怎么了?”   青年皱了皱眉,刚要对商宇贤开口,一个瘦高的人影出现在门口。   瘦,极致的瘦,脸色也不太好,有点憔悴。   “你怎么来了。”参朗低声说。   许睿从店铺出来,迎着面就走向二人。   “我来看望外公,拜个年,”许睿看向商宇贤,意外地眨眨眼,“商总,您怎么在这……”   参朗脸色难看:“看过了吧?”   “朗哥……”   “慢走,不送。”   参朗从小到大都是在杂货铺过的年,家里只有老人,大年三十的年夜饭肯定要由他来准备。许睿则是初五之后过来拜个年,以参朗同学的身份。   如果要想见到参朗,这个时候来杂货铺,一捉一个准。   参朗侧身挡在爱人身前,打量许睿见到商宇贤之后露出的“意外”表情,心里冷笑不已,难道是在一起时被蒙蔽了双眼么,他竟然从没发现枕边人的演技这么好。   微博上,商参关系不是秘密,再不济也是“好挚友”,再加上小孩也在铺子里,他会不知道商宇贤在这?   许睿上前一步,走到参朗的身边,看了一眼商宇贤,稍带了点哀求:“朗哥,借一步说话?”   参朗往一旁躲了躲,实在是无奈,“我没什么可说的,上次说得很清楚,你还想在大街上跟我拉扯?”   许睿嗓子有点哑:“朗哥,你不是说,要和做朋友吗?”   参朗呆了呆。   忽然气笑了。   “许睿,是你说的,分手不能做朋友,你现在到底想干什么?”他回手拉住商宇贤的手,抬脚往店里走,“你别折腾了,你的微信、手机号、微博、扣扣,能删的我都删了,我们早完了。今时不同往日,我有爱人了,朋友就算了。”   许睿大声:“参朗!”   “等等。”商宇贤停步,小声说,“我问他几句话。”   参朗反应不及,商宇贤已经收回手臂,转身走向许睿。   就在参朗以为他要动手的时候,商宇贤慢悠悠地开口了——   他的脸上表情柔和,眼神却不那么温柔,紧盯着许睿,问:“你和参朗,约好今天见面了么?”   许睿有点慌:“没有,商总,我和他以前……”   商宇贤:“厉威扬知道你来见他么?”   许睿屏住呼吸,惊慌失措地看了一眼参朗。   商宇贤笑了:“许先生,参朗的时间在我这里,以后你想找他,请找我预约,行么?”   许睿:“……”   商宇贤没再继续问,而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领口,指尖划过脖子。   那个慢条斯理的动作,让许睿一惊,猛地窒息,乃至于突然满脸涨红。   脑中顿时翻江倒海。   想起上次在风擎门口的大街上见到参朗,当年晚上,厉威扬喝醉了酒,在床上像发疯了一样差点掐死他,还含含糊糊地说什么“我警告你,和参朗赶紧断了,断的干干净净的,不然我就掐死你”。   没过多久就是电影节,他的脖子上还有深紫的掐痕。   从那以后,厉威扬就很少回聚会别墅了,也不准许睿搬出去,几乎等同于软禁起来。偶尔厉威扬会回去一次,偶尔也会带人,完全无视许睿的哭闹,甚至当着他的面和人干那事。   在今晚之前,如果有人说商总和参朗有什么,许睿是不相信的,微博粉丝嗑参商CP就是个笑话——参朗是上头的,商宇贤是什么角色,他会雌伏男人身下?   所以许睿一直以为,厉威扬那天差点掐死自己,只是吃参朗的醋,做到兴头上,玩得野了一点。   现在看来……   许睿试探:“你们,你们两个?”   参朗疲惫地走上前,拉住商宇贤的手:“我说了,我有爱人了。”   许睿:“他?”   参朗:“他。”   许睿:“……”   怎、怎么可能呢?   那个除了吃吃吃的朗哥……和商宇贤?!   站在原地,看着那两人执手走进杂货铺。   朗哥连头也没回。   这才真正意识到,一进门就问自己饿不饿,冷不冷的那个人,再也不会回到自己身边了。   *   两人往柜台的方向走,参朗紧握商宇贤的手:“你也看到了,真的不关我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商宇贤轻声:“随他,有人会管教他的。”   斜睨爱人柔和的脸色,也不知道商宇贤心里在想什么,参朗浑身打了个寒战:“大叔,你不会是想买凶杀人吧……还是……小方手下的那些?”   商宇贤随口道:“他被厉威扬包养了。”   参朗:“??????”   商宇贤:“你不知道?”   参朗猛摇头,不禁苦笑:“没想到,他会走这步……”   “人各有志。”商宇贤抬手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发。   之前从没正面接触过,现在看来……商宇贤连收拾那根竹子的兴致也没有,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意识到连带着当初吃醋的自己也跟着没了格调。   卷帘门一拉,店铺提前打了烊。   两人来到老爷子的卧室,一老一小竟然正在玩扑克抽王八,英语寒假作业扔在床上,学习是什么,完全抛到了脑后。   似乎没料到两人会回来这么早,老头和小孩趴在高丽炕上,一齐侧头呆住了,连惊呆的表情都是一样的,动作一致地一抬胳膊,随手把扑克牌一扔。   就在商宇贤打算开口训斥小孩的时候,老爷子唉唉地叹了口气。   商宇贤:“……怎,怎么了,外公。”   老爷子:“唉,现在的小孩,真是太容易了啊,课业也太难了,刚才做题,做得好好的,卡住了啊……”   参朗才不相信老头的说辞,拉着商宇贤坐在大炕上,“外公,你不是读过老年大学吗,英语也是初中水平吧,连幼儿园的作业也辅导不了?”   老爷子唉声叹息,分外地绝望:“是啊,我怀疑我读了个假的老年大学,糖糖的作业……简直难的……根本看不明白啊……我们太难过了,所以玩了一会儿……”   商宇贤:“……”   糖糖无比孝顺地拍了拍老人的手背,小大人似的也跟着叹了口气:“唉,祖祖,别难过了,我们只是玩了一会儿,爸爸不会说我们的,爸爸不是那种不讲理的坏人,不然,大哥哥会不喜欢他的。”   参朗:“……”   两人一唱一和的,做了错事一人一句就兜回来了?   臭老头和熊孩子。   商商和参参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惺惺相惜。   生怕商宇贤会头疼发火,参朗赶紧主动翻开英语作业,对错先不提,写满答案的只有前两页,中间还有几页的题是跳着答的,只好问:   “哪道题不会,没关系,我们有海归。”   糖糖:“……”   祖祖:“……”   商宇贤抬了抬眼:“商言叶,问你话,回答。”   老的瘪了瘪嘴:“刚才,从头翻到尾……我都不会……”   小的连忙打断:“不是,我会的,会的都写了。”   商宇贤:“写了两页,剩下的都不会?”   参朗勉强四级水平,早还给老师了:“别生气,你来指导一下吧,海归先生。”   商宇贤无力地接过寒假作业。   翻到第三页卡住的那道题:   “Kevin.was.killed.by.Edward,这句话里,谁被谁杀死了?”   一老一小:“哎?啊?”   “等等,”参朗弱弱地开口,“换一道题吧,Kevin是我的英文名。”   商宇贤神秘地笑了,出乎意料地不听小朋友的话,慢条斯理地拿起笔,一手漂亮的花体字,把句子写在白纸上,稍微提醒了一下。   商宇贤:“你们看,Kevin的意思是凯文,killed:被杀死,Edward:爱德华,懂吗?”   祖祖露出吃了苍蝇的表情:“嗯……”   糖糖关注到了重点:“哦,对,大哥哥的名字很好听啊!爱德华是爸爸的名字。”   参朗大惊:“???真的??”   商宇贤点头:“在这句话里,谁被杀死了?”   参朗急了:“等等,大过年的,这道题不吉利啊,怎么这么巧?”   话音未落,老头子积极举手,抢答:“killed被杀死了。”   商宇贤:“???”   参朗:“……咳。”   小团子观察爸爸的表情,一眼就看出祖祖答错了,急忙拉住老头的胳膊摇头。   商宇贤叹气:“商言叶,你说。”   糖糖:“Kevin死了,是被killed杀死的!”   商宇贤:“……”   祖祖:“那Edward是被谁杀死的啊?”   糖糖:“他没死,Kevin死了,死在了Edward的身上。”   祖祖:“不对,没有on啊,为什么有‘上’?”   糖糖:“没看见前面的by吗,Kevin是骑着Edward死的。”   商宇贤:“……”   参朗:“…………”   雾草?   等等等!为什么他会骑着死啊?   不对,臭老头和熊孩子到底在讨论什么?   好无力,谁能理解我们吗?   连名字都被编写在寒假作业里经历着各种相爱相杀各种死,我们还有什么挣扎的余地?   参朗张口结舌。   不,我为什么要骑着爱德华死?   “这是什么鬼作业呀?”终于爆发,参朗一把夺过作业本,“不写了!我要告他们!”   忽然听见低低的笑声。   参朗一转头,看见商宇贤揉着发红的眼角,正强忍着笑意,但他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满脑子都是凯文骑着爱德华死的画面。   参朗脸一黑,抖了抖嘴角:“回屋,不写了,睡觉。”   弯腰抱起小团子,拔腿就往屋外走。   商宇贤将床铺上的文具收拾好,让老人躺好,掖了掖棉被:“如果半夜有事,给我们打电话。”   “知道啦,我看会电视再睡,现在还早。”   “好,外公早点休息,我去……参朗的房间。”   老爷子疲惫地摆了摆手:“如果地方不够用,把糖糖抱到我这里来。”   商宇贤:“…………”   两米X三米的私家打造大高丽炕,地方不够用?   不正经的老头。   默默地替老爷子关了门。   *   回到参朗的卧室里,准备三个人横着睡,把小团子安排在高丽炕靠墙的那边。   参朗洗了个澡出来,看见父女俩正在听手机讲的儿童故事。   糖糖在半个月前,就已经在大哥哥的帮助下,学会了打电话。于是,参朗送给她一部非常漂亮的手机,摄像功能也很好,平时在幼儿园交给小张老师,只有回家之后,才可以玩半小时的游戏。   才晚上八点,三个人听儿童故事就没意思了。   参朗爬上床,慵懒地斜倚在床头,右手搂着大宝贝,左手搂着小宝贝:“看个电影吧,电视盒有会员。”   小团子乐了,抱住大哥哥:“好呀好呀。”   参朗依旧睡在父女中间,接来商宇贤递来的遥控器,墙上的电视已经调到电影栏目。   商宇贤:“看什么?”   参朗:“看个儿童片?”   商宇贤:“亲子片吧。”   小团子:“哈利波特!”   参朗:“没有版权,看不了。”   其实两个男人并不知道什么是亲子片,一致认为不现实的题材都属于大人孩子一起看的。   参朗弄了个变形金刚。   小团子:“这个好看,机器人大战!”   一开始相当兴奋的小孩,不出半小时就睡着了,一咕噜就滚去了床那边,小棉被拖了老远。   又过了半小时。   商宇贤低喘:“别闹,孩子在。”   参朗捉弄他的唇角:“看得这么专心?”   商宇贤点头:“没看过,挺好的。”   参朗:“不理我?”   商宇贤:“没空理。”   “这都多少部了啊,我看了不下十遍,”青年吻他的耳朵,小小声:“越看越污,汽车人大战,现在……可以开车了哦……”   商宇贤:“???”   听见青年在耳底轻声咕哝,就像给正在上演电影的原声做即时翻译:   “我的能量火包,感觉如何,擎天柱?   “该死,冲破了我的盾,深处……受伤了……威震天,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   “再冲一次……如何……才弄到这里就不行了?看啊宝贝儿,你的热熔刀已经滚烫了。   “不,不!为了给地球带来和平,这点牺牲,是必要的……我,我还是第一次……不,不行了,那里是生命能量……不要进来……不要,啊啊,要破了……   “哼,不愧是擎天柱,居然能坚持到现在,我的能量已经填充完毕……已,已经是极限了,发,啊,发射!”   发射。   发射。   商宇贤浑身一抖:“…………”   被耳边的话撩得发热,之前还想着什么时候补一下全套电影,现在再也不想看它。   商宇贤喘息声加重,抬手回抱住他。   青年低低地笑:“大宝贝儿,还不想理我?”   男人闭起眼睛,张口接纳他的亲吻:“…………”   ……   ……   ……   第36章   大年三十下午两点, 街上的店铺还在营业,一般到下午两三点就要提早打烊了。   慕尚从杂货铺开到二环商业中心时, 应了参朗的要求, 商宇贤将车速减慢,在路边龟速前行。   后座的儿童座椅折叠到一边, 小团子躺在大哥哥腿上睡得昏天暗地, 参朗盯着路边的店铺,远远地看见一个别致而又有特色的大招牌。   “有了!前面路口停车。”   商司机只好无奈地寻找车位。   “到底买什么?   慕尚停在人行道上, 商宇贤看向左边,一家针织用品店, 又看向右边, 一家烟酒礼品店。   拉上手刹, 商宇贤回头说:“你已经准备很多礼物了,家里烟酒更多,不需要再买别的, 他们什么也不缺。”   目光落在青年的脸上,发现参朗正盯着前方的一个小店铺。   从店面装潢上看不出是什么, 花里古哨的,招牌上写:妈妈说要注意安全。   商宇贤纳闷:“妇婴用品?孩子用的?买什么?”   参朗低头看了眼熟睡的小团子,往前挪动一下身子, 小声说:“那个,那个……”   “哪个?”   “就是……”参朗指向招牌,“注,注意, 安……安全……下面的四个字。”   “什么?”   商宇贤皱着眉,顺着参朗手指的方向,透过车窗看过去。   夫妻用品。   商宇贤:“……”   大叔的脸是怎么了?   参朗本想在网上购买的,但是网店要初八之后才给发货,这两天准备年货太忙,把这件重要的事给忘了。直到昨晚,变形金刚看了一半,孩子在旁边睡着。   关了灯,被子一蒙,两人又滚到一起,连喘声也不敢发出来,偷偷摸摸太刺激,两人都不太好,关键时刻才想起一直没有准备的夫夫用品,不仅如此,手边连纸巾也没有,最后连商宇贤衣兜里的那块手帕都硬了。   如果今天再不买,又要到拖到年后。   两个男人,烈火干柴。   参朗多少次箭在弦上,不得不摁下。   想要他。   再这么下去,就快得病了。   什么一年之后,什么为身体考虑,不管那么多了。   参朗挺了挺胸膛,像要上战场一样,硬邦邦地说:“我的装备,一定要买,我想……那什么,用……”   商宇贤:“……”   细长的眼角瞟了他一眼,商宇贤别过头,眼睛也随即快速地眨了两下,耳尖渐渐泛了红。   参朗抱着孩子,不敢吵醒她,小团子睡到一半被弄醒会哭,闹觉起来和她爹有一拼。   商宇贤小声:“我知道了,你别进去了。”   说完就下了车,面朝那家店的大门,原地站了两秒,像是在酝酿什么情绪,忽然一脸严肃,如同视察工作的领导,拔腿迈上台阶,消失在性用品店的大门里。   搞掂!   参朗紧张地在车里等了几分钟。   没多久,商宇贤脸色不太好地走了出来,手上没拎东西,走到车旁也没上车。   参朗用围巾盖住小团子的脸,把车窗降下来,小声问:“怎么了?”   商宇贤俯身,脸红透了,也不和参朗对视,“导购问,事前,事后?”   参朗也被感染得尴尬:“当,当然是,事前的……事后清理也要,都要!”   商宇贤直起身,转身往回走。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购买这个用品,可见他曾经对“性”该有多淡。   参朗又紧张地等了一会。   这次时间久了点,商宇贤出来的时候拎着纸袋,上车之后慌乱地往参朗的后座一塞,逃也似的启动引擎:“走了。”   桃花眼儿掩不住的笑意:“嗯,走。”   车开上大道。   像偷了腥的大猫,青年低头打开“妈妈说要注意安全”的纸袋。   “妈富隆!雾草!”   失口叫了出来,因为太震惊,随手扔了出去,“啪嗒”掉在了驾驶台上。   再一看,大纸袋里好几盒避孕的药。   商宇贤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倒车镜:“怎么了?”   参朗木着脸:“……”   商宇贤:“???”   就在十分钟之前。   “妈妈说要注意安全”的导购妹子,看见一位衣着得体的绅士进了店,他不往里走,只站在门口不动。   妹子两眼放光地打量商宇贤,热情地迎了上去——自己要是有这样的男人,还注意什么安全啊,坚决给他生猴子!   妹子穿着火辣:“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你的吗?”   商宇贤死盯着前方地面,浑身散发着强大的气场:“避,避孕……的,那个。”   妹子娇笑着:“请问是谁用呢,具体的……”   商宇贤:“爱人。”   妹子眨眨眼:“哦,事前的,还是事后呢?”   商宇贤默了默,转身就走。   妹子:“?????”   没多久男人又回来了。   商宇贤垂着眼,盯着妹子的脚尖:“他说,都要,要好的,都包起来。”   妹子笑嘻嘻地打量男人泛红的脸色:“好哒,我们这也代理大品牌哒,”说着就往店里走,拿了一堆粉盒蓝盒的药,“再送你个小雨衣啊,先生。”   商宇贤冷着脸,刷了卡,接过纸袋,连看也没看,掉头就走。   于是——   嗯,唉。   听了商宇贤的简单讲述,后座的参朗脸变红,变黑,变白……   商宇贤不解地看了一眼被甩飞在驾驶台上的粉盒:“怎么了,说是大牌子,不好用?”   参朗捂住脸:“好不好用的,呵呵,我们一辈子也不可能知道……”   低头看着纸袋里的那些大牌子,以及唯一的一片小套子还是赠品,幻听般地,似乎听见它们在“嗬嗬嗬”地冲自己怪笑。   莫名地感应到,远方有一道犀利的目光,在死盯着自己。   这就是冲动的惩罚。   报应。   妥妥的报应啊!   心中小人儿跪地不起,嚎哭请罪——   丈母娘。   我知道错了。   我不该在拜访您之前,买这些嗯嗯啊啊你儿子的玩意。   *   台町区是富人住处,依山傍水,慕尚开了老远,进了一个大门,又在花园里开了两分钟,才看到商宇贤父母家的别墅。   两人在车里酝酿了一会情绪,商宇贤先下车,给参朗开了车门,青年绕到后备箱搬年货和礼物,商宇贤负责抱孩子。   还没等按门铃,家里的阿姨就开了门。   “李妈妈,过年好。”商宇贤说。   “婆婆过年好。”小团子还没清醒,有点无精打采。   “好好好!哎哟,是不是胖了呀,”李妈妈胖胖的,笑得喜庆,接过商宇贤怀里的小孩,看向他身后的人,眼光涣散了一下,重又笑开了,“这位就是……”   “李妈妈,过年好。”参朗问候了她。   “你好,快快,快进屋呀。”   两人换鞋进到客厅。   商母笑容满面地坐在沙发上。   车刚停在外面的时候,商母就严肃着一张脸,在窗前探头探脑看了半天,心里愿不愿意接受是一方面,表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   其实第一次婆媳见面,媳妇儿紧张,婆婆也紧张,商母就是越紧张越严肃的类型。   直到看见下车的是个长腿长身、相貌英俊的小伙子。   好不容易做了两天心理建设,被这一眼打得猝不及防。   小伙子?   商母在客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儿子说带个小朋友,还真的是“朋友”?   她端坐在沙发上:“小宇,带你朋友过来。”   参朗拎着礼物的手还没空下来,上前鞠躬:“伯母,过年好,我叫参朗,叫我小朗就好。”   商母露出笑意:“过年好,快请坐。”   家里另外两位阿姨默不作声地给三人上了茶点。   “这是送您和伯父的礼物。”参朗将几个大袋子递过去,“也不知道您喜不喜欢。”   “小孩子,让他花什么钱,”商母看向商宇贤,“晚上真不在家守夜了?”   “不,我拿了东西就走。参朗,陪我上楼。”商宇贤脸上没什么笑容,拉着参朗往楼梯的方向走,“让孩子接着睡,不然晚上又要熬夜。”   参朗:“……”   哪有空坐下,参朗手忙脚乱地将礼物袋子全交给李妈妈,抱歉地对商母笑笑,几乎是被商宇贤拖着往前走。   儿子和自己一点闲话也没有。   商母又爱又恨地看着两人的背影。   突然目光定格,商母失神地盯了一会,直到二人消失在楼梯转弯处……   ……   “太太?”   “太太!”   商母回过神,这才收回视线,坐在沙发上发愣。   李妈妈看着她发白的脸色:“太太,您怎么了?”   “没事。”商母接过李妈妈手里的礼物袋,拿出一件颜色很洋气的毛领羊绒大衣,还有打底的冬装长裙、皮靴,包包,搭配了一整套。   商母只觉眼花缭乱:“这颜色,也太年轻了。”   商母六十八了,个高,肤白,身材匀称,平时保养得好,一点也不显老。虽说二十岁就嫁入了商家,但她深知豪门宗妇不易,一举一动地被人看在眼里,平时穿大地色系的衣裤多一些,什么时候穿过这种风格颜色的时装?   李妈妈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哟,太太,这件大衣太时髦了,还有这个连衣长裙,面料可真好,您穿上能年轻二十岁,您快试试,给我们看看呀。”   商母难为情地躲了躲:“我什么时候穿过这种……”   “现在穿也不晚呀,孩子大了,你也该好好享受了,”李妈妈往她身上比划,商母推拒不得,只好去最近的客房换上了。   转身看镜子的时候,商母眼前一阵恍惚。   李妈妈鼓掌:“整个人看上去都有精神了,脸色也提亮了不少,好看!”   商母看着镜子里的女人,焗了头发看不出白发,皱纹却深了,但仍能依稀看出年轻时的模样。   曾经多少姐妹羡慕她高嫁,然而只有身在这个位置的自己,才知道其中的艰难,连想穿一件喜欢的裙子,也要斟酌考虑好几天。   商母眼光柔和,抬手看了看品牌标价,不是特别昂贵,但也绝对能对长辈拿出手:“小宇的小朋友,挺会买东西的,也不知是谁给他出的主意,我儿子肯定不懂这些。”   李妈妈直点头:“太太真好看!等老爷回来,也让他瞧瞧!”   商母忽然转过头:“你说,小宇为什么带他回来?他从来没带朋友回来过,就一个厉威扬,还是那小子死赖着我儿子。”   李妈妈呆了呆。   商母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没看见,他们手上戴着一样的戒指么?”   李妈妈:“?????”   *   走到二楼缓步台的时候,参朗停了脚步,看着墙上的无数奖状和照片,是商宇贤从小到大拿到的奖,有奥数的,有英语的,甚至还有科学小发明之类的奖项,有些纸色已经泛黄了,贴在那里像在讲过去的故事。   大叔的卧室很久没人住过了,和龙庭11号的客房差不多,深深浅浅的白,装潢相当简约。   青年参观完了卧室,和商宇贤面对面坐在小圆桌前。   阿姨敲了敲门,端上来咖啡和点心。   “我爸呢?”商宇贤问。   “去和俱乐部的老友们去钓鱼了。”阿姨回答,“说是下午四点回来,您再等他一会?”   商宇贤:“叔叔们两家什么时候来?”   阿姨:“大约要六点以后了,初一早晨离开。”   商宇贤:“告诉我妈,我四点之前走。”   阿姨:“是。”   参朗默默地看着商宇贤,要说对方和家人关系不好并不准确,母子二人却是相当客套,就是觉得……有点疏远?   阿姨将咖啡点心摆好,托盘撤下来,转身往卧室门口走。   阿姨刚出了门,抬眼愣了下。   太太和李妈妈不知什么时候上来的,正站在商宇贤的卧室门口,并没有进去的意思,使个眼色让阿姨先离开。   房门敞开一道缝隙。   商母不动声色地站在了那。   卧室里。   参朗懒洋洋地歪在椅子上,这两天着实累坏了,拿了块点心垫肚子:“有什么事,你不亲自和妈妈说,让人传话算什么?”   商宇贤喝了口咖啡:“习惯了。”   参朗叹气:“你家也太大了,小时候和爸妈一天也见不上三次面吧,像咱们小老百姓的家,百十来平米,抬头不见低头见,和父母要亲近得多。”   商宇贤:“和大小没关系,我家教比较严。”   参朗:“所以连吃个下午茶也要躲在楼上自己吃?把妈妈一个人扔在楼下,这样好吗?”   商宇贤笑了笑:“从小就是这样。”   参朗沉默了一会。   “我已经十五年没和妈妈坐在一起吃饭了。”   青年小声开口了。   商宇贤抬眼看着他。   参朗:“忘了具体从什么时候开始,小学三四年级吧,外公外婆毕竟是隔辈人,我几乎都是一个人呆着,一个人吃饭,一个人上下学,一个人念书……商宇贤,你能体会吗?”   商宇贤垂着眼,摇了摇头。   从小就被商母强迫着“多穿一件”、“变天了要穿厚一点再厚一点”、“雨伞带上”这些真的很让人头疼。   商宇贤放下手中的咖啡杯,解释道:“饭桌上人太多,我吃不下。”   “餐桌上建立起来的厚重情感很重要啊,”青年吊儿郎当歪在椅子上,在咖啡杯里加了一堆奶精和糖块,“人类最重要的是什么?——填饱肚子才能活下去。可能有人会觉得,参朗一天就知道吃吃吃,但是我始终认为,吃饭是非常重要的事情,非常、非常重要。因为吃饭很重要,所以能吃到饱饭的时光就会变得很幸福,所以……能够一起分享餐桌时光的人,也一定是很重要人,电视剧里的大家族,也只有吃饭时才聚在一起啊。”   看着对方一本正经的表情,商宇贤忍不住笑出了声。   参朗:“老商,你的鼻子刚刚发出轻蔑的‘哧’是什么意思?”   商宇贤:“我是想说,对于很多长辈来说,吃饭的时候,是最好的教训孩子的时间。而对于常年面对餐桌说教的人来说,‘过来吃饭了’就等同于‘时辰已到’,简直就是末日审判时,不要抱有太大幻想。”   “因为你有家人,所以才会觉得家人多余吗?”   “我从没觉得家人多余,只是感到沉重……”   “沉重也就是负担吗,累赘吗,是想极力摆脱的东西吗?”   “不是的……”   说到这里,商宇贤皱着眉想了想,笑着说:   “我妈妈你也看见了,她是一位非常严厉的母亲,在我小的时候,基本上,我每到吃饭的时候,都会被她进行思想教育,餐餐都是低着头吃饭的——拿到班级第一,就会问年级第一是多少分;拿到全校第一,就会问全市第一是多少分……考上重点高中之后,就让我放弃所有中考落榜的朋友。吃早餐的时候,连衬衣领子没翻好,袖口有一点点皱,也会被郑重奚落一番……所以,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家,决不在家吃饭,决不和家人去餐厅,后来,我终于出国了。”   参朗愣了一会,笑着赞叹:“商总,我觉得,正是因为妈妈的努力,让你从小接受了正规、严肃、精英的家庭教育,所以,你现在才会是一个这样衣着得体、谈吐优雅的绅士。”   商宇贤:“…………”   得体优雅。   小朋友夸人的方式也太直接了。   商宇贤垂着眼,耳尖渐渐地发红。   参朗:“跟很多不中用的灰心大叔比起来,商宇贤,你是多么的英俊多金有能力有头脑并且优秀啊,如果当初不是妈妈那么教育你,你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英俊优秀。   商宇贤:“…………”   参朗又问:“那你出国之后高兴吗?吃饭比在家里吃得香吗?”   “还好。”商宇贤随口答。   “真的吗?真的还好?”   “当然,几乎吃遍了大学附近所有的餐厅,整天泡在图书馆,自由得连宿舍也不回。”   “因为外国的宿舍里静悄悄的,所以不愿意回去是吗?”   “不是。”   “因为很想念爸爸妈妈,所以住在外国的宿舍会觉得很寂寞是吗?”   “不是……”   “那就是不敢回去咯?”   “不……”   “分明是不敢回去啊!”   “你是复读机吗?”   现在是什么情况,被小朋友一个劲问问问的。   参朗仍不罢休:“你就承认吧,没有家人的‘家’会叫做‘家’吗,大叔在国外因为想妈妈偷偷哭过吧?”   商宇贤无力:“参朗……”   “其实,大多数家庭,都是像你家这样子吧?不像我,家里只有外公外婆,没有爸爸妈妈。”   青年想了想,接着说:   “虽然,我并不是很清楚,被妈妈严厉教导到底是什么感受,但是,糖糖班里的小班长,宁柔嘉,她的妈妈就是非常严厉的人,她是一个餐饮企业的女老板。我亲耳听见,那个女人说宁柔嘉——‘你怎么会这么笨啊’、‘难道你的脑袋是花边球吗’、‘你只能拿第一,当班长,第一名后面的所有名次都叫做失败者’……”   商宇贤愣了愣。   如今都是宠娃的,还有这样的家长?   宁柔嘉才五岁吧?   “反正,当时我给幼儿园送货,听见宁柔嘉的妈妈骂她,我就觉得,这个女人真是过分啊,好过分的家长……”   说到这里。   站在门口不远的商母,握了握拳头。   李妈妈见状,连忙要推门进去打断他们。   商母拦住了她,站在门口接着听——   “……可是,上次亲子运动会上,宁柔嘉报了长跑,因为向日葵小班没有一个人愿意跑那个,所以她举手了,小孩说,因为她妈妈告诉她,哪怕是所有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她也一定要做到!那天你来晚了,没有看到,在小操场刚跑第一圈的时候,宁柔嘉就摔倒了。后来,那个经常训斥她的妈妈,从观众人群里挤出来,一句责怪也没说,把小孩扶起来,然后给她加油,陪着她一起跑——她穿着高跟鞋,穿着职业裙子,在宁柔嘉的身边一直跑,一直跑,一直陪孩子跑完了两圈,跑到了终点,从跑道下来的时候,她坐在地上,一脱鞋,脚趾上全是血。”   商宇贤受到触动,看着那双桃花眼儿。   参朗笑了笑:“商宇贤,当妈妈教训你,督促你努力的时候,你只注意到了自己的心情感受,你有没有看到,其实妈妈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她在为你加油啊!”   商宇贤:“……”   “所以,整天挑毛病的妈妈,给你的‘批评’什么的最多、最烦人了,但是,妈妈给你的‘加油’不也是天底下所有人中最最最多的吗?”   青年把半块蛋挞塞了满嘴,说话时还畅快地咀嚼着。   “虽然,有时候家人会给自己很大很大的压力,但家人也是给自己最大最大鼓励的人,不是吗?”   参朗凝视着他——   “商宇贤,等将来我们结婚了,我们变成了家人,彼此和孩子就会变成对方肩上很重很重的负担吧?你也说了,家庭不仅仅是责任和义务,有时候它很沉重,会让人觉得很累。但是,这个沉重的负担,也是让我们不灰心、不服输,再辛苦也要坚强努力下去的最大最大的动力,不是吗?”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两人有了片刻的沉默。   门外。   商母脸上没有表情,但李妈妈发现,她的眼中似乎泪光。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那个青年的嗓音又传了出来——   参朗:“所以……所以啊……走廊的墙上有很多小奖状,都是妈妈亲手挂上去吧?”   商宇贤:“那种任性的事……”   参朗:“所以,负担什么的,其实是甜蜜的吧。”   商宇贤想起一楼客厅墙上的全家福。   那张巨幅照片里,只有商老爷子笑得欢实,商母板着脸,而商宇贤本人,则像个蜡像人一样面无表情。仍然记得拍这张照片之前之后,母亲因为他执意出国的事闹得很不愉快。那时候,他一直认为这里没什么值得留恋的,去哪里都无所谓,只要能离开父母离开家就好。   后来家里的生意出了事,才不得不赶回来。   商宇贤甚至想过,直接定居在美国算了。   小时候,第一次画人物肖像,命题是《我的妈妈》,当时老师看着他的作业很担心,所以找商母去学校谈话。身为商家宗妇的商母,拿着无题画作,用自豪的口气说:“我儿子的画,无疑是全学校最优秀的!很明显,他比别的小孩更有创意!另外,这个是……聊斋?”   ——这是商宇贤独自一人在国外回忆关于“母亲”的最多的趣事。   每次回想起,都能够笑出来。   参朗把蛋挞掰开两半,咬一口在嘴里嚼嚼。   “你可是留学回来的,以前是超级变态的高材生吧?”   “你的形容词能不能不那么犀利?”   “大叔以前是班里最风骚的小公子哥儿吧?”   “喂。”   “零花钱啊,新衣服啊,新款手机和笔电啊,你都是最先入手的吧?”   商宇贤:“……”   小朋友只顾着自己说,完全没有在听别人讲话啊。   “商宇贤,你明明是一个非常非常幸福的小孩,拥有着令人羡慕的东西,却表现得很冷淡的样子,和自己的妈妈也不爱说话,你可真是太可恶了啊。”   商宇贤:“……”   “糖糖有一本美术书,里面有一句话,我觉得特别好——”参朗不理他的脸色:“看不清一幅画的主题,是因为忽略了背景。”   青年的声音小得听不清楚。   “商宇贤,《幸福》那幅画的背景,是别人的不幸。总得有什么东西垫底才行,你看到别人的不幸了吗?”   商宇贤:“……”   他想起,楼梯缓步台的墙壁上,挂着大大小小镶嵌着奖状和证书的相框。   那是商母的“绝对领域”。   每次有亲戚朋友、商业伙伴、闺蜜姐妹来家里做客,商母都会炫耀着说“我家天台养了好看的花,带你们上去看看吧”。上楼梯的时候,商母走在前面,脚步放慢,脚跟碰脚尖,走着碎花小步,慢得就像在等着对方夸赞“啊,这些是小宇的奖状啊”、“你儿子真了不起”、“国际性质的比赛呀”,紧接着,商母就加快脚步,继续上楼梯,板着脸,冷冷地说:“胡闹,小孩玩玩的东西,念书的成绩才是最重要的!”   ——把院子花园里的盆栽,统统搬到天台上的原因。   商宇贤喝完了咖啡,站起身:“正月十五,我带糖糖再回来一次,在这边吃。”   参朗一听这话,当即笑开了:“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   “嗯。”商宇贤的声音很小,“和妈一起……吃个晚饭,好长时间没和爸妈吃过饭了。你在铺子里陪外公过元宵节,我到时就不带你来了。”   参朗忙点头:“行,不用带我,你要好好的和妈妈相处,子欲养而亲不待,记得了吗?”   商宇贤揉了揉他的额头:“知道了。”   听到这里。   门口的商母屏住呼吸,逃也似的下了楼。   回到卧室,女人坐在床上,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儿子和她并不亲近,这些年她有多无奈,没有一个人关心过她的处境。所有人都在背地指责她,说她只顾自己的地位,不疼孩子,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但是,商家这么大的家族,这么大的生意,如果自己的儿子不够优秀,将来该怎么办?   好比古代的太子,如果被废了,活下来的几率是多少?   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儿子也掌了商家的权,尽管和自己仍然不亲近,但他至少是安全的不是吗,这就足够,这么久了,商母早就灰了心,不对母子关系抱有多大的希望。   以为自己已经不在乎了。   没想到,在青年对儿子的一声声质问中,她竟然委屈得怎么也忍不住想落泪。   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的眼泪。   商母看了眼时间,急慌慌地擦干净脸,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大红包,摘掉了自己手上唯一的那个蓝宝石戒指,再加上一沓厚厚的钱塞了进去。   听见楼梯上有脚步声。   房门很快敲响:“妈……我们走了,十五我带孩子回来。”   “哦,等等,”商母打开门,垂着眼不看儿子,将红包塞进他的怀里,小小声,“你们的事,先别告诉你爸,我跟他说。”   商宇贤:“?????”   商母抬起眼:“是个好孩子,我很喜欢他。”   商宇贤:“…………”   参朗慢悠悠下了楼,看见商母站在主卧门口,连忙颠颠跑上前,“伯母,您眼睛怎么了……”   “没,没怎么……”   参朗低头仔细看她,小声哄:“伯母,如果您哪里不舒服,一定要给商宇贤打电话啊,让他带您看医生,别怕耽误孩子时间——他是您儿子啊,对您,他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命!对了,给我打电话也行,我的手机号让他告诉您。”   商母哽住喉咙:“……好。”   “那个……”参朗有点忐忑,小心翼翼地问,“商妈妈,我给您选的衣裳,您喜欢吗?”   商母点点头:“喜欢,真的,特别喜欢,我今晚就穿上。”   “真,真的?”参朗愣了愣,握紧拳头往掌心里一砸,“太好了!我看了您的照片,就觉得您穿那个肯定漂亮!太好了!”   商母被青年的笑容打动,也跟着噗嗤笑出来。   “——大哥哥,大哥哥,我睡醒了!”   听见糖糖的呼唤,参朗急忙说:“那,那我先走啦,家里还有个外公,我得回去给他做年夜饭。”   商母眼神柔软:“路上注意安全。”   “好,”青年蹬蹬下楼,跑到楼下,一把接住扑过来的小团子举高高,“睡得香不香,大哥哥带你出去逛逛花园,”回头看向扶着商母下楼梯的商宇贤:“我带孩子出去转转,在花园岔路集合。”   商宇贤:“好。”   看着青年抱着孩子出了家门。   商宇贤转过身:“你听到了?”   商母瞪他:“我在门口,你早就知道了吧?”   商宇贤笑了笑:“嗯。”   商母:“想好了?”   商宇贤点头:“嗯。”   商母端详他的表情:“你喜欢他?”   商宇贤直视她的眼睛:“我深爱他。”   商母静了一会,点点头:“你看着办吧,反正你孩子也有了,以后的日子,你自己过,你爸那边,我想办法。”   母子二人的脸上都没什么表情,心情也一样都不太平静。   商宇贤心中欢喜,走出家门,不让商母送出来,他握住商母的手:“妈,这些年,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我就是……不太会表达……”   商母眼睛一热,连忙别过头:“赶紧走,别让人家等着,外头太冷。”   “我正月十五回来,爸那边,就拜托你了。”商宇贤说,“对了,他拍了个广告,过年这段时间可能会播出……”   听儿子说完,商母眨了眨眼,“问问他想吃什么,家里还缺什么,给我打电话,我让司机送到龙庭去。”   商宇贤下台阶的脚步停住,“对了,他有点贫血。”   商母转身进屋:“知道了。”   *   慕尚车里。   商宇贤回过身,将那个厚厚的大红包递给参朗:“我妈给你的。”   参朗尴尬:“我已经上班了,不能收长辈的压岁钱。”   商宇贤启动引擎:“我妈给你的改口礼。”   参朗:“?????”   商宇贤眼中含笑:“不记得了?教训我的时候,你‘妈妈、妈妈’的叫了多少句?”   参朗脸色发白:“……她,她……听见了?”   商宇贤笑了:“谁知道呢。”   参朗打开红包,大约一万块:“这是我第一次收到这么厚的压岁钱……”   然后就看见一个蓝蓝的玩意掉了出来。   参朗仔细一看,慌了:“快回去,妈妈把戒指忘在红包里了。”   商宇贤快速回头看了一眼,当即明白了商母的心意:“给你的,那是我奶奶给她的……嗯,算是SomethingBlue,毕竟汽车有报废的时候,蓝宝石不会。”   看着那颗鸽子蛋大的宝石,参朗脑袋发麻:“传给儿媳妇的?”   商宇贤:“传给商家宗妇的。”   参朗一脸懵逼:“……为,为啥?我写了个攻略丈母娘计划表,还什么努力也没做呢!”   商宇贤目光柔和:“你做了很多。”   参朗:“?????”   *   杂货铺最热闹的一年,一家四口刚吃完了饺子。   电视机里的春晚唱着团圆的歌,在大年三十的鞭炮声中,参朗和糖糖坐在二楼卧室的大高丽炕上,将最后一张照片,贴在了一本手工相册里。   参朗:“完成了!”   小团子:“真漂亮!”   参朗让小团子看着相册,下楼去老爷子的卧室找商宇贤。   商宇贤正在陪老爷子一边看春晚一边吃水果。   参朗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到门口来:“你前妻的微信,告诉我,行么?”   商宇贤愣了下,也没问他要来做什么,拿手机查询,稍带了点内疚和解释的意味,犹豫地说:“参朗,今天,她凌晨可能会打给我,你接吧……”   参朗拿到对方的微信号,转身就走:“不用,一会我联系她。”   回到楼上。   参朗加了谢雅琴的微信。   等了不到十分钟,对方通过了。   参朗发出了视频邀请。   对方秒同意。   视频的另一端,谢雅琴穿着孕妇服,坐在沙发上,没等参朗开口,她就笑着说:“过年好,小朗,我叫你小朗,可以吗?”   参朗点头:“那我就叫你谢姐。”   “好啊,不叫大婶就行,”谢雅琴呵呵笑,刚要再寒暄两句,就见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小脑瓜,紧接着,糖糖的笑脸露了出来。   女人先是愣住,然后惊喜地盯着手机,看着小孩的脸:“糖糖?”   小团子爬到参朗腿上,抱着大哥哥的腰:“妈妈!妈妈过年好!”   “哎……哎!”谢雅琴喉咙哽住,“宝贝儿过年好。”   小团子等不及地炫耀,“大哥哥和我一起,做了一个礼物,要送给妈妈,我们亲手做的哦!”   “真哒?是什么呀?”   “照片。”   “什么?”   参朗接过话茬:“谢姐,糖糖一天比一天大了,也不知小时候的事她长大之后还能记得多少,我在这边找到了一些你们以前的照片,还有你的独照,再加上你微博相册里的照片,做了一本相册,没事的时候给她翻一翻,让她一直记得你的样子。”   谢雅琴脸上惊讶:“……小朗……”   “谢姐,听说你以后不回来了,”参朗打断她,亲了亲糖糖的额头,笑着说,“我还做了一本糖糖的相册,打算每年做一本,如果您不介意的话,把美国的地址给我,我每年给你邮寄过去,她还小,暂时不想在网上放照片,好不好?”   谢雅琴静了一会,吸了下鼻子:“好,好,谢谢你,小朗。”   “相册本的封面,是我找好木材自己刨的,糖糖安装的,从头到尾都是我俩一起完成的,”参朗把木质相册一页一页打开,对着摄像头展示起来,“这些照片,几乎全是我亲手抓拍的,糖糖的衣食住行,学习玩耍,喜怒哀乐……谢姐,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直到我走不动了,照顾不了她的那天,请你放心。”   “嗯!嗯!”   谢雅琴突然捂住脸,呜呜地哭出声。   “如果你有事找糖糖,商宇贤太忙,顾不上接电话,您可以打给我,号码我给你发过去了——你也知道,他这个人,一工作起来顾不上别的……糖糖的事,我比他更了解,她有什么事,我们俩也好商量一下。”   谢雅琴连连点头:“我之前就想和你说来着,但是我怕你会介意……以后,我们直接联系,可以吗?毕竟……毕竟我是个女人……他不会介意吧?”   参朗一窘:“你怕他会……吃我和你的醋?怎么可能?”   谢雅琴严肃地点头:“他对你是认真的。”   参朗:“……”   这时候,视频那头传来脚步声,一个黄头发的男人走过来。   谢雅琴抹了抹眼泪,让他坐在旁边,介绍道:“这是我的男朋友,路易斯,是个舞蹈家,生完孩子我们就结婚了。小朗,我正式的邀请你,你愿意来参加我的婚礼吗?”   “非常乐意。”   “真的?你来美国?”   “嗯,到时候,我们一家都去,祝福你找到好归宿。”   青年温柔地笑了。   那笑容,比地球另一边的阳光还灿烂。   ……   ……   ……    第37章   “老头子, 你乱翻腾什么呢?让一让,别挡着我看电视。”   “奇了怪了, 你看没看见, 我的那捆鱼线哪去了?”   初三这天,台町别墅内。   客厅的茶几上像要开茶话会一样摆满了干果点心。   商母坐在沙发上, 端着一杯牛奶红茶, 直盯盯地瞅着墙上的大电视:“谁知道,不可能在电视柜里, 你躲开点。”   商老爷子撅在电视柜前,翻腾了半天, 被商母轰走了, 满头大汗地坐在老伴身边:“我说, 你一大早坐这看什么呢,这不是广告吗?”   商母不悦地瞪了老伴一眼:“这是一般的广告么,这是呀呀童趣的广告, 和小宇有生意往来的大品牌。好歹你也是董事长,也不管事, 儿子不累么?”   “哎我说你这老太太,怎么一天一个样,”商老爷子摸了摸秃了顶的脑袋, “当初不是你说不让我管生意的事,只管在家安安生生地养老吗?”   商母板着脸,紧盯着电视:“生意的事你不管,儿子的事你也不管?”   商老爷子:“……”   “现在的年轻人多浪漫啊, 我儿子连谈个恋爱的时间都没有,谁能和他热乎起来?”商母想了想,斜睨他,“你上次钓的鱼呢?”   商老爷子一听鱼的事,一下就骄傲了,那是俱乐部比赛得了冠军的鱼,他用5.4米的战斗鲤,亲手钓上来的35斤大鱼。   商老爷子昂首挺胸:“养在后院鱼池里了,我能把它养到40斤。”   商母轻哼:“养猪呢?捞上来,收拾收拾,吃了。”   “不成!不成不成,你要吃什么鱼,让他们出去买,”商老爷子一脸崩溃,“大鱼能随便吃吗,何况是亲自钓上来的鱼,很有讲究的,那可是冠军鱼,在池里养得好好的,都快成精了。”   商母:“快成精了?那正好,建国之后不许成精,赶紧吃了,补补气血。”   商老爷子:“你最近不是赶时髦,吃斋,不吃肉……素食主义者吗?”   商母:“谁说的?谁说我吃斋?我只是不吃一切有脸的东西,鱼不算,鱼只有侧脸!”   商老爷子:“…………”   侧脸什么鬼?   商母嘴角微微下沉,小声咕哝:“你捞不捞,不捞……我就亲自去捞,如果把别的鱼敲死了,我可不负责。”   “别介!”老爷子举手投降,“吃,可劲儿吃,我这就让老孙去捞。”   “等等,别说话,演了。”商母一脸严肃,端坐了身子,盯着大电视。   参朗的睡脸出现了。   卧室的阳光里,他慢慢地睁开眼,整个大背投的特写,那张脸可真好看。   青年和小孩的互动很温馨,另外,他穿着西装的模样也太俊了吧,和小宇比起来也一点不显逊色。   “怎么回事,这就没了?”商母黑着脸,“怎么这么短?”   商老爷子木着脸:“广告还想要多长,这可是央1,以前一播广告你就烦,现在又嫌短?”   商母没理他,拿遥控器:“没事,我录下来了。”   商老爷子呆了呆,看着电视屏幕上又出现了那张漂亮的脸。   “这谁呀?”   “小伙子模样儿好吧,性格也很好,我见过真人。”   “……哦。”   商老爷子站起来就要走,商母一把拽住他,“去哪,和我一起看,他叫参朗,不是小明星,因为长得太好了,导演求着他拍的广告,了不起吧?和小宇……呃,关系好,不是一般的关系。”   “去捞鱼。”   “鱼?鱼重要吗?陪我看电视,我跟你说,这个小伙子,他叫参朗……”   “你刚说过了。”   “哦。”   过了一会。   商母:“你觉得,他怎么样,是不是挺讨喜的?”   商老爷子:“……嗯。”   商母:“我觉得挺好,越看越好,讨人喜欢。”   商老爷子:“……啊。”   这就是网上说的,奶奶粉,爱上小鲜肉?   于是,家里开始来回播放那个广告,翻来覆去,覆去翻来,一直到中午也没停,简直成了广告墙。   吃午饭时,商老爷子坐在餐桌前,看着一桌的斋菜,哪里有鱼的影子。   商母躲在卧室里,拨通了商宇贤的电话。   商宇贤那边有点吵:“妈。”   商母:“小宇,广告我给你爸看了,先混个脸熟。还有,给你们送去的大鱼,收到了吗?你爸钓的冠军鱼,弄成鱼汤,先给小朗补补。”   商宇贤:“收到了,谢谢妈。”   商母:“你在哪呢,怎么有小孩在哭?”   商宇贤:“糖糖有点咳嗽,吃药不见好,带她来打一针。”   商母急了:“严重吗?”   商宇贤:“没事,医生说,肉吃多了,上火。”   商母:“如果不行,就让家里的医生过去瞧瞧。”   商宇贤:“不用,打个小针就好,排到我们了,先挂了。”   *   医院二楼,儿童区嚎哭一片。   商宇贤挂断手机,正好叫到商言叶小朋友打针。   小团子紧紧抱着大哥哥的脖子,参朗走进肌肉注射室。   护士阿姨笑眯眯:“青霉素过敏是吧?”   “嗯,有些批号会过敏。”参朗将小孩放在小床上。   小团子一声不吭,趴在大哥哥的腿上,裤子扒下来一点,小屁屁凉飕飕。   护士配了药过来:“你家小孩真乖。”   糖糖老老实实地趴好,小脸儿埋在大哥哥怀里。参朗心疼的不行,看着不吭声的小团子,慌乱地回头找孩她爸:“那个……老商,你快过来。”   “怎么了?”商宇贤一进门,就见爱人脸色煞白。   小团子还没怎么地呢,参朗先懵逼了,正连声咕哝:“不怕,别紧张,一点也不疼……”   糖糖埋着头,小小声:“阿姨,扎,扎扎扎完了吗?”   护士笑:“还没开始呢。”   糖糖:“……”   护士给她用消毒擦了擦:“宝宝,放松一下。”   小团子紧绷着脸,一脸严肃,双手握拳,视死如归。   护士按了按屁屁肉:“放松点,大人和孩子聊聊天,分散一下注意力。”   参朗没反应,根本没听见护士说什么。   商宇贤年节忙,小团子去长辈家拜年,任她海吃海喝好几天,都怪自己疏忽了控制饮食的事,不然怎么会遭这个罪。参朗心里不好受,正仰头看天花板,哪里还有精力聊天。   商宇贤看了眼青年,淡淡地问:“糖糖,过年看见小堂哥了么?”   糖糖点头:“看见了。”   商宇贤:“玩的开心么?”   糖糖点头:“开心。”   商宇贤:“寒假作业还有多少?”   糖糖:“……”   小团子浑身一抖,一脸英勇顽强、慷慨赴义的凝重表情。   肌肉更僵硬了。   护士安慰了半天,只好弯腰逗小孩:“宝宝,要不,你哭一下吧,正常点儿的比较容易哦,让我心里也有个底。”   糖糖迷茫地抬起小脸儿,疑惑地看了看护士阿姨,又撇头看了看爸爸。   商宇贤面无表情:“让你哭。”   话音刚落。   只听“哇”的一声。   “啊啊啊昂,窝都生病了咳,爸爸还这么吓人……窝是被吓大的小孩啊……啊啊啊昂……扎了?扎了啊疼死惹,窝实在是没法坚强啊啊啊昂大哥哥……阿姨轻一点求求你,窝的屁呜呜股太疼惹……”   护士抿着嘴推药:“……”   过了一会。   “行了。”护士忍不住笑了,抹了下消毒,起身舒了口气。   商宇贤对她点头致谢:“温泉能泡么?”   护士点头:“二十四小时针眼最好别泡水。”   商宇贤:“多谢。”   回头一看,青年搂着哇哇大哭的小团子,眼睛通红,还在看天花板。   商宇贤:“收。”   糖糖:“……”   嚎哭声一下没了。   商宇贤抬手,揉了揉小孩一脑门的汗:“战斗结束,不疼吧?”   小团子打了个嗝:“嗯,还行。”   护士:“……”   商宇贤又揉了揉青年的额头:“回去了。”   参朗一声不吭,低头给小团子提裤子,紧紧将孩子抱在怀里,匆匆往注射室外走。   医院停车位。   参朗抱着孩子坐在后座:“你今天下午也开会?”   商宇贤:“嗯。”   参朗:“孩子放我这儿,我们回铺子,老人孩子我一起照顾,你忙你的吧。”   商宇贤:“……抱歉。”   *   商宇贤一连忙了几天,参朗带糖糖回到了杂货铺,小孩子病好得快,再加上他照顾有加,两三天就痊愈了。   “王爷爷,这些一共是,十六块……八。”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   煎饼铺老王拎着买的东西,比出大拇指:“嗬!小掌柜的,太聪明了啊!”   参朗笑嘻嘻:“也许将来就是女企业家呢。”   王叔眨了眨眼:“你女儿。”   参朗愣了愣:“嗯,我女儿。”   这天是正月初六,下午两点的时候,参老爷子坐在柜台里撸猫,参朗在一旁陪小团子赶寒假作业。   图文日记除了过年吃和玩,又多了一个看医生的经历,剩下的日记也不知道要画什么,三人商量了半天,决定出去门口看看大街上有什么好玩的。   刚走出店门,看见慕尚远远驶来,停在杂货铺门口。   本以为商宇贤明天才来,这可真是个惊喜。   冬日明媚的阳光里,老铺门前的三代人,一齐笑开了颜。   商宇贤关了车门转过身,看见的就是那样的画面,风尘仆仆地开回来,看见家人在门口迎接,全身就像有一股热流,在春寒料峭的时节,浑身都暖洋洋的。   进到店里,四人在店铺前聊了一会,祖祖负责看着小团子写作业,商宇贤和参朗来到二楼卧室。   两天没见。   参朗刚回头把门关上,商宇贤就转过身,搂住参朗的腰往身边带,两人吻到一处,退到床边往下倒。   青年的呼吸越来越热,轻咬他的耳朵,吸允,辗转,吻上男人的眼睛,眉梢,唇角,舌尖一下滑入他的口中,感受到男人的回应,他低低地笑:“这么热情,想我了?”   “昨天就想过来了,今天早晨要见代理商,怕时间赶不及,”商宇贤仰躺在床上,抬起手臂勾住他的脖子:“浑身困乏的很。”   参朗伸手揉住他:“我给你按摩一下?”   就在这时候,房门敲了敲。   商宇贤推他:“孩子?”   参朗连头也不回,低头吻他的嘴角:“进来。”   小团子怯懦懦地探进头,见两位爸爸滚在床上,又回头瞅瞅祖祖。   参老爷子掩着嘴:“咳,白日不宣淫啊。”   两人:“……”   商宇贤耳朵通红,用力掀开身上的青年。   参朗一个翻身坐起来,见臭老头和熊孩子站在卧室门口。   简直没有一点私人空间啊。   四人面面相觑地静了一会。   老爷子和小团子对视了一眼,像是互相打气似的点了点头。   小团子上前一步,小手背在身后,立正站直,一脸严肃,像要做演讲报告似的。   没等床上两人反应过来。   小团子突然开唱:“我的好爸爸,下班回到家,劳动了一天,多么幸苦呀……让我亲亲你吧,让我亲亲你吧……”   唱到这里,小脸儿一点点地纠结了,声音越来越小,然后转头看向祖祖,小声说:“祖祖,这歌不对,我从不亲爸爸,都是大哥哥亲爸爸,亲完之后,大哥哥比爸爸还累。”   参老爷子呆了呆:“看看你们两个,把孩子教的……”   商宇贤:“……”   参朗:“……”   敲门进来,就是为了表演节目?   然后莫名其妙挨骂?   参朗一脸懵逼:“什,什么套路?”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寒假作业,要学唱一首歌,祖祖教我的。”   商宇贤在参朗身后坐起来,只觉脸发烫,额头顶在参朗的背上:“算你学会了,开学可以给老师唱,但是后面那些话,不准再说。”   小团子“哦”地点点头。   卧室里又静了一会。   参朗纳闷:“你们俩,手拉手站在门口干什么,进来啊。”   老爷子戳了戳小团子的肩膀。   小团子打了个哆嗦,突然大声说:“爸爸!您辛苦了!”   参朗吓一跳:“……”   “谢谢宝贝关心,”商宇贤抬起脸,下巴搁在参朗肩上,细着眼睛看着门口的一老一小,在青年耳边小小声:“有猫腻。”   “套路深啊。”参朗侧头看他,两人碰碰鼻尖。   老爷子:“……”   小团子憋了半天,接着说:“听说,我们家的那个温泉,可以……什么……”扭头看向祖祖,得到老头的提示,“对,解乏,温泉能解乏,爸爸什么时候去泡泡温泉吧?”   来了。   小团子无比感慨:“爸爸,我和大哥哥还有祖祖,我们可以陪你去泡温泉。不过,再过两天,大哥哥就要上班了,我也要去幼儿园,祖祖要看店,不能陪爸爸了,爸爸一个人,实在是太可怜了。”   商宇贤:“…………”   怎么就可怜了?   小团子见爸爸没反应,着急地看向祖祖。   老爷子直给她使眼色。   小团子:“我,我就是……想陪爸爸去泡温泉……”   商宇贤:“谢谢你的好意。”   “爸爸,我们有空……”   “嗯。”   “爸爸,你是不是,不好意思啊?没事,大哥哥也想陪你去,是不是,大哥哥?”   参朗:“……”   “爸爸?你想去吗?”   “还没想。”   “那,那你慢慢想,我和祖祖下楼了,等你想好了,我也快开学了,还得写作业,不能陪你了……”   “……”   “爸爸,我真的走了,我要继续写作业……”   “……”   “啊!爸爸,我已经走到半路了。”   “……”   “爸爸,我就要走出门了,要关门吗……把我和祖祖,关在外面?”   “……”   “爸爸……窝……”   “知道了知道了。”   参朗强忍住笑,噗嗤笑出了声,浑身开始止不住地颤抖。   商宇贤的额头顶在青年的肩上,无力地说:“你们去准备吧,我们今天就去,明天回来。”   “太好啦!”   小团子欢呼一声,拉着祖祖就往外跑。   就这样,一家四口来到了商宇贤送给参老爷子的别墅,后院有个下汤温泉。   以前这里是一家温泉旅馆,后来倒闭了,被商宇贤买了下来,因为周边的地没能中标,所以改造成度假村的计划也搁置了,这里一直空着,离杂货铺也近,大约四十分钟车程。   刚进门,就有个一对老夫妻迎上来,和商宇贤打了招呼,两口子是雇来帮忙照顾泉汤的专业人士,他们以前就在温泉旅馆工作,老婶子说,房间都准备好了。   尽管花草都凋谢了,但院内布置精致,冬景也极美,在小团子的陪伴下,老爷子参观了前院,眼睛都不够用了。   参朗和商宇贤跟在一老一小身后。   参老爷子一辈子也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前阵子参朗对他说,商宇贤把这里送给他了,还拿了照片给他看,老爷子死活都不肯接受。直到过年的时候,商宇贤亲自跟他说,将来这些也都是参朗的,都是一家人不计较这些,老爷子知道这是这孩子的心意,才烫手地收了下来。   既然是一家人,当然要一家人一起享用了。   参老爷子带孩子住在一楼,参朗和商宇贤住二楼。   四人也没带什么行李,将行李放在房间,在附近的饭店叫了个外卖,吃完晚饭后再去泡温泉。   糖糖已经五岁了,很多事情也该注意,很多妈妈带七八岁的男孩去女澡堂洗澡,就是很不好的行为。虽然是自家的,但泡户外温泉要穿泳衣,这个是规矩。   之前在路边小店买了泳衣小裙子,参朗给小团子换上,对老爷子交代:“如果头晕,就带孩子出来,有事就喊那对老夫妻,他们会在池边照顾你们。”   “知道啦,上次我去疗养院也没事。”   因为孩子老人要早睡,老爷子穿着大短裤,带孩子先去了后院的露天温泉。   商宇贤和参朗则是趁着月色好,决定绕着别墅散散步。   参朗照顾完老人孩子,穿上厚羽绒服,走出别墅大门。   呵出的白雾里,商宇贤站在树底下,看见他就迎上来:“周围都是温泉旅馆,晚上挺热闹的。”   两人的影子在路灯底下拉得长长。   一路并肩低着头,青年踢着石子,垂着的手冻得紫红,又坚持着不肯揣进衣兜,每走一段路都会不小心撞过来,商宇贤往旁边躲了躲,过一会儿又挨在一起。   “戴着。”商宇贤摘掉一只手套递给他,这是参朗在杂货铺拿上,硬让他戴着的。   参朗停下脚步:“你自己戴,我关节又不疼。”   “你不冻手?”   男人披着月光,微微仰头看他。   参朗:“……”   桃花眼儿瞬间绽开了笑。   商宇贤发现,世上再没什么比他的笑容更明亮了。   参朗接过一只手套戴上。   街灯里,青年握住男人的手,塞进自己的衣兜里。   过小马路的时候,参朗走在他的左边,又在马路中间转一圈,走到了商宇贤的右边。   刚过晚饭时间,两人绕到了别墅的后山,附近很多人出来散步,孩子们嬉闹着爬台阶,家长懒散地跟在后面走。   商宇贤冻得缩着脖子,走着,走着,就停下来仰头看他。   “抱抱我。”   喜欢着他的时候,所有亲密的动作,都让青年觉得幸福。   那就抱抱好了。   台阶边的树下,青年把他抱在怀里暖着,又把他卷起的衣领掖掖紧。   抱完了接着往上走,走了一会又抱在了一起。   终于来到台阶顶上,这里是一个户外健身小广场,两人在健身器材边歇了一会儿。   参朗把羽绒大衣解开,从羊毛衫里面,拿出一瓶绿茶给他喝。   已经被青年的胸口捂得暖暖。   之前塞进怀里时还是冰的。   可这一路上却也没觉得冷。   认识他之后,拥有了想用一辈子贴身去暖的人。   *   深夜的时候,老人和孩子都睡下了。   两人脱了衣服,来到后院的温泉池,商宇贤泡在热水里,背靠着大石头仰头看天,男人白皙的上身沾了水,在月光里泛着光。   参朗下了水,撩起他的发丝,轻轻浅浅地吻他的额头:“忘了对你说,过年好。”   商宇贤侧头蹭他的脸:“过年好。”   桃花眼儿眯着,懒懒地说:“我有礼物送给你。”   商宇贤愣了愣:“可我没有给你准备礼物。”   “接受我的礼物,就是你的礼物。”   青年注视着他,指尖轻扫他额前的碎发,唇贴上他的额头。   *   卧室里,商宇贤慢慢趴在床上。   “那个……不……不脱,行么?”   参朗笑意浓,声音极低:“不行,我特意去学来的。”   手指修长,浅浅浸进盘里的精油,荡起阵阵清香,滴在商宇贤的腰上。   有点冰凉,他抖了下。   参朗俯身贴近他的耳边:“我知道你身上乏累,去商铺街东头找盲人师傅学了两天。”   说着,他撑张活动了十指,慢慢地将掌心轻抚上他的腰。   清凉的精油与温热的双手,轻触在他的背上,来来回回地抹动,动作柔缓,移向上方,抚摩他的颈后。   手指刚划过脖颈,他就开始发抖,酥麻地躲来躲去,鼻子发出怕痒的笑声。   “别动,我很专业的,还没开始呢,刚抹个油。”   参朗捏住他的肩膀,安抚地让他躺好别闹。   商宇贤有点不舒服:“我从没让人按摩过。”   精油抹满了他的背脊,他感到一丝凉意,身体凉的微微发抖,“有点冷。”   “很快就热了。”参朗搓了搓手心,忽然将掌心覆下。   灼热的温度让他震撼极了,掌心在他的背上,滚烫地往上推,随之而来的是血液上涌,感觉到青年的手指覆在了后颈,揉到他的双肩,往下,慢慢划向蝴蝶骨,掌心又滑向他的脊椎。   商宇贤吸了口气,身体一松,常年发出疲累警报的身体,此时舒服得让他浑身发软。   以为参朗会继续往下,可是他的指尖却快速地滑过,缓缓地又揉回到他的脖颈。   就这么高低反复,来来回回,一圈一圈。   指尖荡过的地方酥痒发烫,他开始呼吸不匀,青年的散发着精油芳香的手指,每揉弄一圈,就往下移动一点点,再一点点……   商宇贤的额头泛出了细汗,耳尖发红,脸色泛红,连眼角也红了。   紧抿的嘴唇终于沉吟出了声……   然后商宇贤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不知不觉地,松开了抱着自己的胳膊,微微地为他撑起了上身。   商宇贤:“……”   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又本能地将身体绷得紧紧的,却又在参朗将精油揉弄回来时,绵软软地放松下来。   毫无抵抗力地低喘着。   声音极弱,却撩人,在青年的手指下,景色十分动人。   参朗的手指很长。   据说手指长、手大的男人……嗯。   青年的手指细腻而又温柔,大而有力,动作却极其小心、轻缓,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触电感。   凉凉的精油在他双手的带动下,迅速地发热,之前冰冷的身子渐渐热了,商宇贤开始微微渗出汗水。   参朗忽然俯身倾下,贴近他的耳朵,低低地问:“舒服么?”   商宇贤:“……”   不等他回答,那双手已经落在了他的肩膀,力道稍微大了些,给爱人揉捏经常犯肩周炎的位置。   两人的距离极近,参朗的呼吸似乎从上方而来,双手往下,比之前的轻扫细荡稍微用了些力气,从颈椎往下揉推,又缓慢地将双手分开,滑到两侧,突然一把箍紧了他的腰,顺着肋骨往上推……   突如其来的猛烈,让他一时间适应不了。   商宇贤一声闷哼,下意识想要出声阻止,但嗓子完全不听话。   太舒服了。   他急喘着,手攥住了枕头。   反复几次,就在他适应了的时候,那双手又轻了,轻柔而又缓慢地,轻触他的耳底。   商宇贤缓了缓神:“结束了?”   参朗轻笑:“还早。”   话音刚落,那双温柔芳香的手,加快了揉推的速度,从一路往上,揉弄到他的脖颈,下滑,往下,再往下……   相当大的力道。   精油开始发烫了,越来越烫。   商宇贤毫无防备,触电般地发抖,短促地低喘出声,难耐地紧咬嘴唇,感觉心脏就快跳出来,很想说“不做了”,可早已软得不能说话,身体在老实地告诉自己,他舒服得就快死掉了。   听到脚步声渐远,知道参朗走到了床尾。   那双手握住了他的脚,仿佛一个小男孩小心地拆开了自己的圣诞礼物,青年慢慢地掀开了遮住男人身体的睡袍。   商宇贤一惊:“喂……”   揉上他的脚踝,慢慢地往上。   商宇贤的小腿有点水肿。   参朗有点心疼,轻轻地给他揉捏。   温柔的触感让他解乏,鼻间是怡人的精油香。   最近经常熬夜,商宇贤的脚腕和腿是真的酸痛,就在他舒服的就快要睡着的时候,忽然感到那双手,正一点点向上移动……   本能地睁开眼睛,青年的手却像捉弄他似的,又揉回到他的脚踝,然后再慢慢往上,又下去了……   混账东西。   商宇贤哑着嗓子:“别太过分了。”   “想要一般过分?”桃花眼儿弯弯,“抱歉先生,我们是正规按摩。”   商宇贤:“…………”   有种过电的感觉,喘息声越来越急。   双手轻柔而缓慢地,带着温热的香精,向上揉推,反反复复。   酥麻感立即变成浑身战栗,身体电击般地,慢慢地蜷缩……   看他低喘出声,再次往上揉的时候,忽然一翻手,微微加重指力,滚烫的手掌覆上,他抖的不行,那双手往上,往上……   毫无预兆,他如遭电撃,身子震了一下,颤抖地嗫嚅:“……行了……”   精油在燃烧,直往腰眼里钻。   微微蜷缩的身体一下子舒展开来,全然放松地打开了。   感觉自己一败涂地,身子软趴在床上,早已被磋磨得呼吸不畅,大脑缺氧,恍恍惚惚,精油的香气让他迷醉,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云端,任他的双手如何捻揉摆弄,依稀意识到这种怪异而火热的感觉极其陌生,床单已被他的汗水弄湿了。   他轻哼出声,带了点儿央求,“我不想做了。”   商宇贤说着,手臂用力,想要支撑起身子,手腕却在身侧,被对方轻轻握住。   参朗身体微微前倾,单腿跪在了床沿,一只手臂越过了他的背,俯身支撑在床上。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啊。”   “……”   商宇贤再次趴下来。   灼灼双手,徐徐缓缓,圈揉,抚摩,反反复复,十三次,每次都有意无意地,挑弄般地轻轻地滑过某处,只是稍稍触碰,一瞬间指尖扫过,就像是无意的,却每次都触到让他发抖。   他的脸热得发烧,又不知道怎么开口提醒他,不知怎么才好,这种感觉糟糕透了,一汩汩暖流炸裂四溅,他羞耻地想让青年不要再捉弄他,或者不要这么……轻轻地……捉弄他……   再次触碰了他,战栗得不由发出哼声,那声音缠绵悱恻,连男人自己也失魂落魄地不敢相信,那声音竟然是自己发出的。   就这么一声,让参朗仿佛达到了目的。   那双让他发疯的手,握住了他的肩,慢慢地引导他翻转过来。   商宇贤摇头。   他羞躁地拒绝,头埋在枕头底下。   参朗笑了笑,忽然在他的耳边吹了口气:“大宝贝儿,我特意为你学的啊,只做一半怎么行?”   商宇贤的身体太热,青年的气息太清凉,他浑身一颤,羞恼地躲,却被他捉住胳膊,轻易地提起来,小心翻转了过来。   他眼角泛红地瞪着他,每次被他的指尖触碰到,他都轻轻颤抖,随着局促的喘息,身体在剧烈起伏。   只是轻轻浅浅的触碰而已,他到底有多敏感,身子在爱人指间起了动人的变化,迅速地变成了情粉色,让青年不禁微微使力,指尖在他的身上留了一道道红指痕。   双手最后一次从他的耳底,往下揉,没再反复往上……   往下。   往下。   在精油的热度与滑度下,那双柔软有力的手,动作缓慢小心,却又坚强有力地往下……   想逃,想叫。   商宇贤张开嘴唇,意志力全然被磨灭。   他紧咬了嘴唇,胸口在急促地起伏,似乎比方才更紧张,手难耐地抓着床单。   那双手缓和有力地,轻轻抚摩在他,轻慢地往下,触到了他。   “别……”   商宇贤几乎痉挛了一下。   凝了精油的滚烫手掌,速度极快地在他轻揉而过,又浅荡而回,细细指尖一次又一次精准地触碰到那里。   商宇贤挣扎着想坐起身:“够了,参朗。”   却被他先后扣住双腕,乱动的腿也被他压住。   翻手疼爱,覆手宠溺,两双精致修长的手,在他有了身体变化之后,开始不停地揉爱,不轻不重,不疾不缓。   参朗轻笑着:“商先生,你需要特殊服务么?”   “!”   哪里经得住他这么撩?   商宇贤晕眩了一下。   热烫的身子直打哆嗦,身体似乎被一股力量牵引往上,他伸出手臂,箍住青年的双手不让他动,眼睛发红地摇头,却在他不显山不露水的一个撩拨之下,再一次被他带晕了去。   参朗的气息沉沉徐徐吹进耳朵:“遵循三次原则,精油才会挥发极致。”   白袍轻轻一撩,徐徐落下,遮了两人叠身,他俯身覆了上去。   丝毫不给他挣扎的余地。   唇触吻上他的嘴唇,胸膛压住他的,让商宇贤的脸颊火烧火燎。   “还有第三次。”   “参朗……”   “我也帮帮我?”   “……”   商宇贤根本抬不起胳膊。   青年灼热的手如火,握住他,另一只手与男人十指相扣。   火花四溅的崩溃感袭来。   男人被青年拥抱在怀里,他的呼吸也无限地放大,变成崩塌的全世界。   嗯,按摩play,学业有成。   两只手就让爱人晕了过去。   ……   ……   ……   作者有话要说:  舒服吗宝贝儿? 第38章   这处下汤温泉很有名, 一家四口来玩的别墅周围有很多温泉旅馆,夜里没有龙庭安静, 依稀能听见旅馆酒客在远处的对话声。   细微的声响让商宇贤不停地翻身, 参朗很快就醒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凌晨两点。   双人床的一半都空着, 怀里熟睡的爱人枕着他的肩, 侧趴在他的胸口,青年的半边身子被他压麻了, 伸着的手臂没知觉地瘫在他的脖底。   手臂刚从僵硬中缓过来一些,就感觉到刺痛难忍。   商宇贤睡得沉沉的, 蚕丝被下不着寸缕, 眼底还红红的有些浮肿, 软软地窝在参朗的怀里,手搁在青年的身上,指尖时不时地会轻轻地跳动一下。   参朗动了动指尖, 用力抬臂搂抱住他,轻声哄他换个姿势, 问他喝不喝水,想不想起夜。商宇贤在睡梦中摇头喃喃,呵出的热气吹在青年的脸上, 下巴磕在他的肩上蹭了蹭。   仿佛找到了温暖的抱枕,商宇贤缠在他的身上。   两人睡衣早被折腾没了,在床边和地上扔着。   推了个油,按了个摩, 闹腾到大半夜,也不知是真的舒服还是实在疲累,商宇贤晕了又晕,直到参朗抱着他洗干净,他也没有醒过来。   爱上青年之后,已是中年的男人失眠的次数越来越少。   神经衰弱的病已经多年,向来睡眠轻浅,多梦,而且极难入睡,镇静药算是安全的,但依赖性太强,给脑神经带来了极大伤害。   这些日子,青年在身边的时候,他连怎么入睡的也不清楚,被年青的身体紧贴着,被他折腾,被他磋磨,然后抱着,搂着腰,勾着腿,瞌了眼,轻易地睡过去。   而一向睡眠质量良好、睡得香、雷打不动的参朗,则开始变得更容易起夜,哪怕身边的爱人发出一点点的动静。有时候他不安地翻身,惊梦或咳嗽,参朗就会突然醒过来。   有一次他头疼发作,他一边揉他的痛处,一边看着他慢慢睡去,直到窗外天色微亮。   有一次他夜里醒来,发现青年不在身边,就像迷路走失的小孩,仓皇地唤他的名字。   喜欢着他的时候,恨不得把他放在手心里捂着。   商宇贤是个强大的男人,参朗是知道的,同时他也知道,爱人开始依赖自己。   想起以前调侃他时说的话。   “等将来有机会,见见你的爱人,能和你过一辈子的那个人,请务必让我见上一面,让我当面尊他一声神。”   参朗忍不住笑了出来,伸出胳膊,够到床头桌上的手机,静音模式下,提示灯一直在闪,他看见微信上又有了新留言。   从大年初一到昨晚,一天一条:   [京巴:你认识商家的人?你和商宇贤关系很好?]   [京巴:你的照片怎么还挂在网上,不是说让你低调点,别闹幺蛾子吗?]   [京巴:还拍了广告?]   [京巴:儿子,你缺钱就和我说,如果你要来京城,我给你安排工作,娱乐圈水深不适合你。]   [京巴:你和商宇贤怎么回事?微博上什么乱七八糟的?]   [京巴:初几了,怎么不拜年?看到回话。]   嗯,京巴。   全名“京里的那位只管生不管养的爸爸”。   参朗扫了两眼,鼻腔发出轻轻的嗤笑声,随手点开微博,不出意料地卡了下。   最爆的那条是商总和小网红的街拍照,参朗抱着糖糖,商宇贤给他开车门,两个男人穿着一样的羽绒服,糖糖则穿白绒毛小斗篷,看上去像一家三口亲子装。   应该是从扬城回来的次日,小团子想吃肯德基,参朗抱着她去买,回来时拎东西空不出手,商宇贤下车给他开了车门。   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偷拍。   发微博的人叫“食草狼”,不过看他以前发的那些,应该是恒商的合作人,后来发的也没有恶意针对谁,难道真的是像他说的那样“发了个图,大家自己脑补”?   “参商好挚友,二人抱娃,同出同进,同吃同玩。”这在微博上已不是新鲜事。   新鲜的是春节期间的广告。   第一个发微博的是影帝的大女儿,身为参朗的万年铁粉,她在群里一直是粉头,听明轩说小叔叔拍了广告,她就把消息告诉给了朋友们,然后找到了完整版的呀呀广告,发到了微博上。   这下又炸了。   那可是春节央1,呀呀童趣是妇女儿童的名牌!   于是开撕。   小网红抱腿恒商霸总,代理国产大牌,登录国家台,是性别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参朗才不管别人说什么,随手给一直战斗在前线的粉头和铁粉发了一堆红包。   这几年参朗也没委屈了粉丝,虽然自己也不是什么明星,但条件好的时候总也不忘送给粉丝一些小心意,三天一红包五天一抽奖,这个节奏是根据上热搜的频率来的。通常那时候,粉丝们战斗在第一线,没少挨喷,连带着被黑粉诅咒,也算是参朗送去的“压惊钱”。   然后又随手发了个抽奖,动员粉丝们给“呀呀童趣”一句话祝福,奖品是“呀呀童趣新年2888元大礼包”,艾特了呀呀童趣。   拍了呀呀的广告,抱着霸总父女又上热搜,这时候不趁热打铁,更待何时,炒炒炒,孟露露知道该怎么做。   终于弄完了网上的事。   手机放在桌上的时候,不小心撞在了玻璃水杯上。   当啷一声。   这声微弱的轻响,让怀里的爱人突然惊醒了。   真的是突然之间,商宇贤睁开眼睛,目光涣散看着参朗的侧脸。   参朗把手机一扔,回身抱住他:“水杯的声音,吵醒你了?”   听见青年的声音,这才安心地重新闭起了眼,轻声地“嗯”一声,商宇贤动了动,额头往他的颈窝里钻,耳朵藏在他的发间,手顺着他的腰往上摸,腿就紧跟着缠了上来。   参朗随手捉住他乱摸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捏着。   男人的手生得极好,不像那些中年大叔的手都有大骨节,他的手指修长柔软,连指甲也光滑得没有横竖纹。   记得自己退出直播圈之后,曾拍过做饭的照片发到微博上,没有露脸,只有一双手,粉丝开玩笑说,那双手能让人怀孕。   参朗看着商宇贤的手。   两个男人的手都极其漂亮。   参朗张开手掌,与他十指紧扣,轻声:“大宝贝,睡着了么?”   鼻子被他的发丝弄得有些痒,参朗仰头,抬起下巴躲了躲,商宇贤埋在他微扬的白皙颈间,努着唇难受地咕哝着“别闹我”,手指被他揉捏得发疼,不禁伸手往外推他。   再推,就要两人一起掉到地上了。   参朗摆弄着他的手,小小声:“不记得在哪看过的了——吃饭优雅的男人不会做出格的事,手指漂亮的男人会不诚实。你说,我们会不会对彼此不诚实?”   昏暗的房间里,商宇贤轻喃:“怎么会呢?”   “真的?”   “在外面尔虞我诈,已经够累了,回家了哪还有精力言不由衷。”   “你有没有,对我言不由衷过?”   “……”   “怎么不说话?被我猜中了?”   “有。”   商宇贤的脸埋在青年的颈间。   青年慌了下神:“什么?”   商宇贤仰头轻吻他的下巴:“我说,有,我有对你言不由衷。”   参朗眨眨眼,有点不敢置信,并且难以接受:“比,比如?”   “比如,”商宇贤咬他的唇,“我比我说的更爱你。”   参朗:“…………”   凌晨两点半,壁灯光线柔和,商宇贤在睡梦中被吵醒,窝在参朗的怀里,在自控力下降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他撩了他。   他任他咬,回他深吻,青年搂着他,看向空出来一大半的双人床,索性翻身将他抱起,带着他往床里挪去。   商宇贤被他闹得轻哼着,睡着时被吵到就会不乐意地吭叽,感到身子被摆弄得难受,又被他从温暖的地方挪到了别处,这会儿就有些闹觉了。   别墅没有中央空调,地暖温度不太好,也没有电热毯,身下捂得暖烘烘的地方不见了,此时躺着的床单冰凉,像个换了窝的动物,也不知哪来的火气,半梦半醒间再也静不下来,迷迷糊糊地哼唧着。   参朗小声哄了一会,一点用也没有,只好把总是被他压麻的手臂伸过去给他枕,回手将他抱在身边。   商宇贤摸索着搂住他的腰,鼻子拱到青年的耳底,嘴唇在他的颈间轻轻蹭着。   脖子上柔软的触感,让参朗全身一僵。   久而久之就受不住,他轻轻地动了一下,手臂抬起他的背,掌心托住他的脑后,让他的头微微仰起,参朗侧过头,唇落在他脖子上细细吻着。   把他吻出紫红。   “疼……”商宇贤在沉睡中渐渐有了不适感,脖子被他用力吸得疼,他困得不清不楚,一会醒着一会睡过去,伸手想要抓他的手腕,手却被他捉住。   青年轻咬他的喉结,低低地笑:“撩完了不管?”   “不行……”商宇贤浑身无力,低头躲他,哼唧着推他,张嘴啃着他的耳底,细细地哀求着。   桃花眼儿迷离看他蔫蔫的模样,唇角蹭了蹭他的鼻子,极力遏制着低喘:“你不想要么?”   商宇贤的眼睛还迷糊地闭着,像是又睡了过去。   静了好久。   他小声咕哝:“想……想过的……”   参朗微微一愣。   拉开视线看着他的脸。   他动了动唇,声音没出来,但那个口型太鲜明。   猛地。   青年的掌心扣住了他的脑后。   用力吸住了他的唇,纠缠着他的舌,将他紧勒在身前,调整了他的身子,深深侵占着他的口,手上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男人这夜被搓弄得发软的身体,再次在青年的把玩中迅速地染了红。   商宇贤轻哼着,被他揉得生疼,神智终于清醒了一些,但连推他胸膛的力气也没有,断断续续地求饶着:“……难受……疼……别闹我了……”   偏偏不着寸缕,爱人在怀里,轻喘细喃,青年如何忍得住?   参朗用力地紧抱不让他挣扎,把头埋进他的颈间低喘着,恨不得把他揉碎了。   不知他在考虑什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参朗的手移到商宇贤的脸上,轻轻捏住他的下颌。   他轻声:“就现在,给我吧,行么?”   商宇贤:“???”   在睡梦中被惊醒,恍神地睁大眼睛。   虽然早有准备,但青年的直白,还是让他感到吃惊,小声:“什,什么?”   参朗把嘴唇吻上他的唇:“我说,我想睡你。”   商宇贤:“……”   他在惊讶中有点回不过神,年轻人就是精力充沛啊,他咕哝:“还,还想?我们今晚已经……已经……够了,你清醒一点……”   按摩按过火了?   五指弟弟最近特别忙。   两人折腾一晚上确实泄了火,从另个角度看反而更上火了。   参朗暗恼了一下,然后笑着说:“我很清醒。”   青年俯身摁住想要躲开的他,在他的唇边喘息:“我很清醒地告诉你,认识你之后,我时时刻刻都想睡你,睡你,睡你睡你睡你,而且,朝朝暮暮不停歇也不会睡腻。”   商宇贤:“……”   矜贵的绅士什么时候被人这么撩骚过?   小朋友是被哪个风流鬼附体了吗?   这令他羞愤不已:“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变态……”   参朗吻他发抖的唇:“人伦大事,天经地义,我就是想睡你,你要我怎么说?”   商宇贤抬手,撑住他的胸口,感觉到青年身体的热度,他一阵头晕目眩:   “比如……隐晦点,含蓄点……比如……嗯,为了实现共产主义……的核心价值观而……团结合作,一起创造高科技……摩擦生产力,共同实现……双赢……的伟大理想……”   参朗呆了呆:“…………”   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渐渐地。   桃花眼儿浮起一层朦胧的光泽。   青年的唇凑近到他的耳边。   迷人的声线钻进商宇贤的耳朵,听青年小声说:   “商总请放心,我一定会……确定经济发展的……主攻方向,深化……改革,投资大量、大量、大量的……资金,缓解市场的……经济紧缩……促进上亿资本,在你方全集团内……流动……”   商宇贤:“……”   撩。   那张极盛的脸贴近他,鼻尖扫过他的唇角,参朗轻声:“请商总批准?”   太撩了。   商宇贤低喘,眼前还是模模糊糊的:“……提案……时间,不,不合适,需要……后期审核。”   参朗在他的唇上狠狠地吮了一下,这次有点重了,嘴里有了血腥味:“商总,我觉得,合不合适的……我们可以先试运营一下……由您亲自……监管督办。”   商宇贤:“……”   参朗欺身而下。   丝毫不给他喘息的余地。   前所未有的情潮,把男人吸进漩涡,搅碎他的意识,吞食他的理智。   青年的手心滚烫,扣住他冰冷的手,与他十指紧扣,将他仰面压扣在床上。   他欺身压了来。   “参朗……我现在……还不行……”   商宇贤今晚确实被他玩坏了,他慌得直躲,嗫嚅的哀求声,牵扯着青年的心,让他一下融在情火的漩涡里。   极盛的脸庞缓缓向下,埋进男人的颈间,参朗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只是试试。”   商宇贤紧闭着眼,脸泛红:“试?试……”   仿佛感觉到自己被允许了,参朗深深吸了气,唇滑到他的眼睛:“毕竟……你是第一次……要学的……”   商宇贤睁开眼:“……”   泛着红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想看清楚眼前的青年。   看着爱人眼睛红肿注视着自己,青年的身体奇妙地燃烧般地升腾起一股燥热,在以前长达七年的恋爱中,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爱他。   深爱着。   轻吻他眼底的嘴唇忽然移开。   参朗扬起头,重重地吸允他的脖子,方才还是柔情似水,霎时变成花豹,一个烙痕般的红印,出现在他的唇下,印在男人白皙的脖颈。   先标记了。   青年似乎特别喜欢在他脖子上留下痕迹,喜欢给他深吻,喜欢用舌尖逗弄他的整个身子。   没有夫夫用品,就从桌上拿来精油。   商宇贤感觉到一阵阵凉意,不安地躲他。   参朗一只手臂搂住慌乱的爱人:“别动,交给我,不然会疼。”   ……   低喘声。   ……   “可以了。”   一阵夜风吹过,没关紧的拉窗发出轻响,窗纱被轻盈地吹扬而起。   商宇贤的头顶在了床头,重重地撞了一下!   男人难耐地发出痛哼声。   “为什么躲?”青年额头出了汗。   参朗轻轻咬住他的嘴唇,双手抱他,再一次慢慢地俯下身……   又一声沉闷的声响!   木质床头的撞击声。   商宇贤头痛欲裂地闷哼一声。   参朗心疼地搂住他,看见爱人的身上因为一开始的挣扎,已经被自己摁出了几道红印子。   强烈的紧张感让商宇贤发晕,他感到困惑,支撑起青年的身子,自觉地慢慢往下挪、往下挪,一直挪到双人床的底端。   “很怕?”桃花眼儿含笑地看着他,下巴轻轻蹭了蹭商宇贤的眼睛,被子里触碰到他滚热的身体。   商宇贤别开头,耳尖眼角泛着红:“不。”   参朗把玩古董般地盯着他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小心翼翼将他再次拥在怀里。   其实从背后要简单得多。   但参朗不喜欢那个姿势。   春寒料峭的夜风从撩起的窗纱吹来,拂在两个男人燃烧的床上。   青年深情地凝望着他的爱人,突然死死地吻住他,准备工作做的很充分,为什么不行?   商宇贤呼吸不畅,只好躲闪他的嘴唇,参朗却像生怕他会忽然消失一般,紧紧地将他固定在怀里缓缓地、缓缓地俯向他……   砰——   再一次!   ——撞击。   耳鸣之中,商宇贤抬手,按住头顶的床头:“没事,过来。”   不是“等等”,也不是“不行”。   他哑着嗓子,红着眼睛,对他说:没事,过来。   “参朗,抱抱我。”   “嗯。”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次这么难。   青年抱着他,胸膛小幅度地俯下,他平静了呼吸,收敛了心神,顶住他,却不莽撞,下巴蹭了蹭他的眼角,看爱人吓得哆嗦嘴角,看他湿润的眼睛,深深地凝视他,“我爱你,”他在他耳边低声:“我想要你,想占有你,想得到你,商宇贤,别躲开我。”   “……”   他别着头,不让青年看,浑身抖得不像样。   过了一会儿。   他哽咽:“你闭上眼睛。”   参朗抱紧他冰凉的身子,紧盯着他的脸,不由得猛地愣住了。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在情事上因为紧张、委屈、埋怨、不知所措而落泪。   大脑从未如此不受控制,心疼他,心疼得不得了,这种心疼反而让青年更加的失控。   参朗吻住他颤抖的唇,身体往前,微微用力,他甚至感到热麻的疼痛,感到爱人的脉搏从身体传给他,从他们的身体直袭到心脏,崩裂到对方的血脉里。   一点点。   真的只是一点点。   商宇贤紧皱着眉,痛苦地发出声音,嗓音哑哑软软,看着幽暗中爱人极盛的脸,无措地伸来胳膊,紧紧抱住他。   “参朗……”   “……疼,疼?是不是很疼?”   今晚注定不能眠,领地一次次被爱人的双手扰得军心大乱,现在又溃不成军。   当然疼。   没有夫夫用品,什么也没有。   疼得整个人快裂开了。   但身子如此空虚,仿佛在等待被爱人多一点填满。   爱着他的时候,希望他开心,希望他顺遂,只要他喜欢,怎么样都可以。   淡漠自持的商宇贤,即便是在少年旺盛时,对这种事也不热情,并不是非要禁欲或怎样,向来冷情,寡淡惯了。   当他晕眩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青年,眼底渐渐浮起一丝迷茫。   自己是怎么了,脑中翻涌着人世间的贪婪之欲,一味地耽溺于爱人的怀抱。   这么不舒服,也疯狂地想和他做这种事。   以为窗明几净,淡泊冷情,就不会生病,现在自己一定是病了,而且病得不轻。   商宇贤揽住他的脖子,“没事,我觉得很好。”   这么轻声回答着,别过头避开青年的视线,整个身子染了情粉色,怎么也掩饰不住。   参朗倾身抱他。   才刚开始而已,毕竟没有准备润滑,年纪是个问题,直男的心理是个问题,未经人事的身体也是问题,只能强抑着身体的火,一点一点地试探。   欲困难纾。   对青年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他的嘴捉到他的唇角,细细地吻他,安抚他,试探地,一点一点地,轻轻浅浅地要他。   参朗强忍着:“这样,还行么?”   “……”   “现在呢?”   “……”   商宇贤呼吸越发局促,目光渐渐地涣散了。   忽然感到身下的爱人浑身战栗。   以为爱人太疼,他也跟着心疼得不行,参朗心慌地抱抱他,“不来了,不来了,是我太急了,”嘴唇慌乱地亲吻他的脸,吻他的眼睛,小声地哄:“下次准备了东西……”   话音未落,身上一热。   参朗:“?????”   商宇贤:“……”   卧室内静了一会儿。   雾草?   秒?   大宝贝儿是不是太虚了?   参朗:“……那个……宝贝……你……”   商宇贤:“……”   桃花眼儿漾开笑意,参朗俯身低头,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轻轻吸起,一用力,尝到淡淡的血味:“这么敏感?我还没正式开始。”   商宇贤抖了抖嘴角:“……”   青年笑看陷入半昏迷的爱人。   承认了,爱人的身子太柔软,他低喘的哽咽让他发狂。   灼热的嘴唇舐住商宇贤的耳底,参朗暗哑地小声哄他:“宝贝儿,你的表现,让我觉得自己很强大,很有尊严,充满了自信。”   商宇贤:“……”   商宇贤是真的累,一晚上被爱人死去活来的弄出来几发了?   守不住关卡不能怪他。   但这对男人来说,也太……   青年吻他的眼底:“还来么?”   他湿漉漉地望他,哼地一声哽咽出来:“恨死你了。”   参朗打了个哆嗦:“……”   参朗:“!!!!!”   被爱人的这一声轻嗔刺激到了。   雌伏身下的是什么人,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漠毒的不得了,恒商霸总商宇贤,什么时候用这种口气说过话?   他用双手弄晕了他。   他用一声唤软了他。   这下彻底乱了套。   两军交战,阵型摆好,刚打个照面,还没大杀四方,深入敌后,一边卸了甲,一边倒了旗,战斗结束,结果是,两败俱伤,双双败下阵来。   随之一股温热以强劲势头炸开。   商宇贤紧拥着他,沉哼出声,热浪直冲头顶,前所未有地让他低泣着晕了过去。   参朗:“…………”   青年急促喘息着,无力地俯在爱人的身上,垂眼看着他泛红的脸。   爱人知道他自己在床上有多美么?   恍神了半天。   又来了?   崩溃地低头看着自己。   参朗:“……”   突然起身下床,往浴室走了去。   第一次没有先给爱人清理。   商宇贤渐渐醒过神来,在被子里回过神来,下意识地看向爱人光裸着上身的背影。   “参朗……”   浴室门“砰”的一声关紧了。   热气袅袅的浴室里。   淋浴下,参朗微微闭着眼。   温泉水顺着俊美的脸颊,滑过漂亮的肌线,流淌到劲瘦的腰际。   他急促地喘息着。   他还是第一次在床上这么短的时间,而且还没开始正式飙车。   但挡不了年轻气盛。   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   不知过了多久。   忽然,浴室的门敲响了。   隔着门,商宇贤低喃:“参朗,你怎么了,出来,让我抱抱你……”   就这么一声低喃。   他低哼一声。   腰间一热。   再次丢盔弃甲,一塌糊涂。   ……   ……   ……   作者有话要说:  ——   参朗:“做个尬爱。”   商宇贤:“第一次,不熟练,请多多指教。”   蠢作者:“我苦啊啊啊啊昂接下来肿么办要修车吗……”    第39章   春节黄金周过后, 职场生涯动荡期,应届毕业生准备战斗。   二月, 招聘季来临。   下面是大学生招聘会上, 世纪恒商集团执行总裁商宇贤的部分演讲内容:   “七年前,搜索引擎为‘2012’设计了一款崩塌特效, 敲击回车, 网页就裂开了。金融危机,商业战争, 人们陷入了数字恐慌。   “但是,事实证明, 玛雅人的预言并不靠谱, 才刚捱过了末日, 世界就回归到了数字狂欢的硝烟气氛,凭借着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数据神话,不断地刷新着记录。   “今年, 太阳照常升起,随之而来的, 是一如既往的角斗号角。   “这个社会不是你的家长,它不会一边问你饿不饿,一边耐心地等你为上战场做准备。   “好比两千年前, 在威尼斯广场南边的罗马斗兽场,帝王、主教、贵族们高居上座,欣赏着8000头野兽在角斗场持续100天的厮杀——   “饥饿的猛兽从圈中放出,怒目圆睁, 张着血盆大口,扑向躺在脚下血迹斑斑的同类,直到将对方撕成碎片为止,只有杀戮数目为首的那个,方可幸存。   “我是商宇贤,我期待,你就是那个幸存者。”   *   早晨七点,龙庭11号别墅的一楼客厅,墙上的液晶电视上,贴着“电视机”三个大字,正播放今年大招聘会的猎头视频。   如今家里随处可见写着汉字的卡片,家用电器上,餐具上,家饰上,糖糖正是学前认字、积累词汇量的重要阶段,参朗毫不含糊地制作了一堆识字卡。   热腾腾的营养早餐摆上桌。   参朗将小团子抱上了儿童高脚椅,递给她一个蛋挞,笑着问:“宝贝儿,看见爸爸上电视了吧?”   小团子举着小勺猛点头,晃动着双马尾上扎着的白绒球,咧了咧嘴:“看见惹,那些叔叔伯伯讲话的时候,脸笑得像花一样,只有爸爸板着脸,简直是……太吓人惹……”   参朗倒完了牛奶,落在电视上的目光挪不开,忍不住笑出来:“哪里吓人了,全场最帅的就是他。”   商宇贤下楼的时候,听见的就是这样的对话。   爱人和孩子坐在清晨的阳光里,旁边空出的座位是自己的,饭桌上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温馨的家庭气氛令他一大早就感觉到了幸福。   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小团子身子一僵,赶紧低头闭嘴。   参朗转过头,露出笑容:“回笼觉睡得香么?”   商宇贤系着领带,走到餐桌前和他交换了一个贴面唇边吻:“你起得太早了。”也不知是心疼爱人早起准备餐食,还是在埋怨对方不陪自己睡懒觉。   糖糖先吃完了,又喝了一大杯牛奶,跑去装饰壁炉前玩耍。   商宇贤的早餐一直是中西式结合,蔬菜沙拉太凉了,面包也不热乎,没什么营养,参朗不愿意让他刚睡醒就吃那些,最近变着法儿地给他炖补汤喝,偶尔在这边过夜,早起一个小时给父女俩蒸小笼包、煮营养粥。   参朗给他倒咖啡:“昨天你开会,我去幼儿园送货,顺便接糖糖回来,小张老师跟我说了个事,我觉得可大可小。”   商宇贤放下正看新闻的手机:“怎么了?告状了?”   参朗揉了把脸:“在活动课上堆积木的事,糖糖的表现……”   “堆积木?”商宇贤纳闷,信心满满地说,“她玩乐高玩具都很拿手,堆个积木应该不成问题。”   参朗严肃:“别的小朋友堆的是小房子、小动物,我们家孩子把积木码成了一排,一推,对大家说:自摸,我糊了。”   商宇贤:“???”   “我当时好尴尬呀,”参朗咬咬牙,小声咕哝,“被臭老头给带歪了……”   商宇贤噗嗤笑了出来。   “你还笑?‘三岁看老’知道么,这是大事,看来我们家也要来一次正式的餐桌说教了,”参朗这么咕哝着,下定了决心,板着脸,整理了一下表情,回头唤道:   “糖糖,过来。”   “啊?”   糖糖一扭头,当即察觉到了危机,大哥哥脸色怎么这么严肃?这种情况相当地少见呀,蹲在地上的小团子眼珠儿咕噜噜转,犹豫地说:   “窝……窝,有点忙……”   商宇贤冷声:“忙什么,大人喊你,过来说话。”   糖糖:“……”   小团子起身,往这边挪,脚步小小,蹭到了餐桌边。   “大哥哥……”   参朗组织了下语言,开门见山:“糖糖,你以后不能再找祖祖一起玩了。”   小团子呆了呆:“怎,怎么了?祖祖怎么了?”   “祖祖没事,”参朗板着脸,“但是,祖祖太贪玩,不好好学习,不是一个好孩子,我不希望你以后再找他玩了。”   小团子眨巴眨巴大眼睛:“那,糖糖,是好孩子吗?”   参朗想也没想,点头说:“糖糖当然是个好孩子。”   小团子舒了口气,“那就好,那祖祖就可以来找我玩了。”   参朗:“……”   商宇贤:“……”   爱人教育孩子,商宇贤向来表示尊重,他强忍着笑,低头继续看手机。   参朗忍了忍,面色严肃:“商言叶,我很正经地在和你谈话,你不许顶嘴。”   小团子:“???”   小眼神儿在参朗的脸上快速打量,看出大哥哥的表情不太对,大哥哥今天怎么比爸爸还吓人?   小团子慌了下神,如果对方是爸爸,她就会用“犯了错要先哭”的方法对抗,但大哥哥平时对自己这么温柔,两个人在一起一直都是“哈哈哈”,已经条件反射了,一时半会也哭不出来……   小脑袋瓜里出现的下一个反应,就是“开始表演”,顿时浮现了四个选项:   -A:装可怜。   -B:亲亲他。   -C:哄哄他。   -D:感动他。   全选!   参朗面无表情:“我也不会让祖祖找你玩……”   “大哥哥,”小团子打断了他,低头垂眼,小声嗫嚅,“糖糖,朋友很少,只有嘉嘉一个。”   参朗:“?????”   正说祖祖呢,怎么跳到嘉嘉身上了?   等等,嘉嘉,就是向日葵小班的班长宁柔嘉,整天被她妈妈骂的那个小可怜?   突然提到自己的朋友少,这是什么套路,迂回战术?   外加楚楚可怜,博取同情,苦肉计?   趁参朗发愣的这当儿,糖糖蹭到他腿边,小心地往上爬,“我觉得,嘉嘉,特别幸福。”   “为什么?”参朗不明所以,下意识地伸胳膊扶稳她,让小团子在腿上坐好。   “嘉嘉有咪咪。”   “???”   参朗脸色一变,侧头看向爱人,发现商宇贤也正惊讶地看了过来,确认了眼神,才五岁的小孩不可能发育。   参朗扳住小孩的脸:“糖糖,你说什么?”   小团子瘪了瘪嘴:“嘉嘉……老是和我说她妈妈……她一叫妈妈,就妈咪妈咪的……”   参朗:“…………”   参朗的头晕了一下。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   想妈妈了?   因为别的小朋友有妈咪?   糖糖小小声:“糖糖也有个咪,上次轮到我当饲育小队长,负责喂小猫,我给一只小猫取了名,叫咪咪。”   参朗苦涩地笑了笑:“是吗,很好听……”   “我也给家里的沙发取了名字,叫沙发咪,这个是小碗咪,苹果咪,铅笔咪……”小团子说着,转身搂住参朗的脖子,贴在他的耳边,小小声,“还有大哥哥,是爸咪。”   参朗眼前发花:“?????”   小团子用力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参朗愣住,连呼吸也忘了,直到感到窒息:“你,你说什么?”   小脸蛋轻轻地蹭他的脸:“爸咪。”   青年眼前模糊:“什,什么,哪有……哪有那样的称呼,那是什么……”   小团子急了:“妈咪是妈妈,爸咪就是爸爸呀。”   参朗哽住喉咙:“……”   “不过,我已经有一个爸爸了,”小团子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大哥哥最疼我了,是糖糖的小爸爸,糖糖最喜欢大哥哥惹……所,所以,大哥哥别生气了,嗯?糖糖亲亲你,糖糖不是故意惹你生气的……”   参朗呼吸不匀:“……”   二十五年来,没有哪一刻此时更感动,感觉到自己手指在颤抖,抬胳膊抱紧了小团子,不让小孩看见自己的表情,青年哑着嗓子,小声:“再说一次,你刚刚叫我什么?”   小团子缩了缩脖子,小心地唤他:“小爸爸?”   青年眼睛泛红:“什么?”   小团子稍微大了一点声:“爸爸。”   “听不见。”   “爸!爸!听见了吗?爸——爸——”   “……”   那张极盛的脸庞再也绷不住,一头埋在孩子的小肩膀,闷闷地应:“……嗯。”   小团子揉揉他的头:“那,大哥哥,不生糖糖的气了?”   参朗埋着脸摇头:“嗯,不生气,大哥哥怎么会生宝贝的气。”   商宇贤也有点恍神,注视着抱在一起的两个自己最深爱的人,慢慢地勾起唇角。   懂得付出,懂得感恩。   或早或晚,就会得到所爱之人的回应。   这天早晨,青年抱着孩子哭了出来。   熊孩子。   完全没有再来个餐桌说教的念头了。   只想疼她,爱她,守护她,拉着她的手,背着她,抱着她,不让她遭受人世间的任何苦难,看着她成长,看着她幸福,直到自己闭上眼睛的那一天。   想把全世界都送给她。   我的女儿。   *   上午八点半,两个男人从更衣间出来。   一个风度翩翩,西装革履;一个青年才俊,衣冠楚楚。龙庭三楼的走廊里,两人对视了一会,皆是眼中含笑。   参朗穿了一身高定西服,细腰,长腿,年轻人流行的收腰款式。   “相当帅气,”商宇贤上前倾身,仔细地给他整理领带,“我在恒商等你,参朗,祝你成功。”   “承您吉言,”参朗抛了一下车钥匙,拔步下楼,转头朝爱人扬了扬下巴,“商总,回见。”   商宇贤站在台阶上,看着青年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婉拒了爱人的安排,参加了恒商的招聘会,得到了这一季的面试通知,不需要任何的帮助与面试问题的提示,参朗迈入了他的职业生涯第一站。   不为别的,趁年轻,想试一次,将来回忆起来,也有点谈资。   这是青年唯一的坚持。   *   祝重已经大学毕业三年了,今年二十六,身高一七二,一百九十斤,是个典型的IT技术宅,大学时自己搞了个动漫小网站,后来版权抓得太严,网站黄了,啃了一年老,眼下只能再就业。   因为形象不太好,面试屡战屡败,没想到今年刚开春,就得到了恒商的面试通知,完全是一个大惊喜。   本市十大标志性建筑之一:世纪恒商。   明媚的阳光里,六十六层金色购物殿堂,前有喷泉广场,后有奢华庭院。   祝重随着人群从地铁站出来,手拿纸巾,抹掉额头上的大汗,站在恒商大门前,仰头望向这座巨型金字塔。   一位保安朝他跑来。   远远地,保安示意他往旁边让让,祝重回头,见一辆蓝色跑车停在自己身后,车内的人降下车窗,正笑着打量他。   这人也太帅了吧?   祝重连忙退让到一旁。   “多谢。”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   引擎尖啸一声,跑车没进地下车场,而是驶向员工专用停车位。   祝重这才注意到,恒商的喷泉广场两侧,停满了豪华名车,奔驰宝马在这儿不算稀奇,法拉利能凑两桌麻将,而他的最近处,则停着一辆兰博基尼敞篷白,旁边是一辆路虎,对面是一辆彪悍的大悍马。   全城的精英与富人聚集于此,一边是打工的,一边是消费的,看来这个夸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祝重走进恒商内部职员专用电梯,诧异地看见拥挤的电梯内,那个开着宝马的青年被挤到楼层按钮前,对他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   “到几楼?”参朗按完自己的楼层。   祝重有点忐忑,“六十四楼。”   “一样。”   “谢谢。”   六十四层是人事处,本次面试的人太多,整个楼层都用来接待面试者了。   参朗出了电梯,迎面是一副巨大的宫廷画,他回头,看见身后的小胖子也出电梯了,这人长得相当讨喜,憨头憨脑,但一双眼睛特别明亮。   一位精英男士走来,得体地止了他们的步:“请问,二位……”   “面试。”参朗说。   小胖子小声说:“我也是……来面试的……”   精英男侧身伸臂,对他们做出“请”的手势,“面试还没开始,二位这边请。”   刚走两步,脚下就感觉到不同,像是玻璃铺成的,参朗奇怪地踏上去,往前走两步,再定睛一看,见脚下有一只硕大的金龙鱼游过。   他吓得往旁边躲了躲,撞在小胖子的身上。   小胖子也吓了一跳,两人啧啧称奇,恒商人事部的地板竟然是透明玻璃。   脚底下是清澈的流水,和无数色彩斑斓的昂贵热带鱼,恒商的品味可真独特,刚才那条金龙足有三斤重,市场价十八万,比黄金还贵,居然养在脚底下?   商宇贤不是怕水的么?   参朗皱着眉,站在原地看着脚下游过的大鱼。   精英男停步转过身,似乎察觉到了二人的困惑:“我们董事长是花鸟鱼虫爱好者,这一层楼,以前是董事长办公的地方。”   商宇贤的父亲,想起前阵子吃掉的冠军鱼,听说是商老爷子亲手钓上来的,这就说得通了。   小胖子踩在玻璃上,不由双腿发抖,脚腕发软,像是晕水得很严重,一下抓紧了参朗的胳膊。   “没事,你才多重,踩不碎的。”参朗大步往前走。   小胖子低头跟他走:“那个,我也是来面试的,我叫祝重……”   这个名字也够……形象的。   参朗快速打量一下他,笑道:“你好,我叫参朗,一起走吧?”   “嗯。”祝重舒了一口气。   两人跟着精英男人里头走。   面试会就快要开始了,整个六十四层显得十分的拥挤,放眼望去,到处是身穿正装的年轻人,走廊两侧和休息区坐满了等待面试的年轻人。   在人少的地方找了个地方坐下,祝重小声说:“听说恒商的规矩,管理层和高层行政人员,都是由总裁亲自选的。”   “商……总裁,亲自?”参朗眨眨眼,“怎么可能,也太劳师动众了。”   “我小妹在楼下当导购啊,有个小道消息,说是六十四楼的面试厅,平时从不让人接近,据说屋里可能有摄像监控,商总的办公室在顶楼,据说能看到面试全现场。”   参朗:“……”   祝重:“我只能当个技术猿,你面的是什么?”   参朗:“总秘处。”   祝重:“????啥?”   参朗木着脸:“就是总体来说有很多机密的地方。”   祝重迷茫了一会,又盯着参朗的脸看半天,“你形象这么好,体格也不赖,肯定能面试成功的。”   参朗笑了笑:“也祝你顺利。”   这时候,有一位四十多岁的高冷女士走过来,接过身边人递过去的手机,对扬声器说:“我是人事负责人,沈蔷薇,面试开始,请按照通知时收到的序号……”   恒商一年举行一次招新,面试工作持续三天,新晋职员没有实习期,直接签三年合同,员工待遇相当好,想进来也特别难。   以往什么情况不太清楚,但这次不是单个面试,而是每五人一组,祝重和参朗排的较为靠后,而参朗比他还靠后,他的运气不太好,好像是最后一组。   走廊里的秩序由精英前辈们整顿,沈蔷薇首先带着第一组五位进去。   剩下的人都静悄悄的,显然大家都很紧张,并且非常重视这次的面试,希望第一组出来之后,能给自己一些面试的提示。   通过名额有限,淘汰率在80%以上。   如果在之前就招满了,排在最后的参朗,岂不是不战而败?   “参朗,记得有个故事,一个男孩面试时排到最后,他偷偷给领导递了个小纸条,上面写‘先生,在看见我之前,请不要急着做决定,’于是老板看了纸条,十分感兴趣,就等着见他,后来录用了他。”   参朗揉了揉额头,“你信不信,你现在暗暗搞个小动作,就会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保镖给毙了?”   祝重:“??????”   只等了三分钟不到,五人出来了。   面试速度相当之快,第一个出来的是一个女孩,应该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刚出来就放声大哭,像是把一切都给搞砸了。   随后第二个美女出来,兴奋地抱住她的室友,说是问了好多平常的问题,让她介绍自己,最后一个问题是“与上级的意见不一致,你将怎么办?”她连想也没想,直接就回答说,“听领导安排,坚决服从上级的意见。”   嗯,服从。   听话的属下,这是爱人风格。   其他三个人也回答了一些寻常的问题,却全部被淘汰掉了。   面试大厅的木质大门外,年轻人们像中学生期末考之后对答案一样,簇拥在通过面试的两个女孩周围。   连参朗也不由自主地,和祝重在旁边听了一会。   “……里面好大啊,很空旷,什么也没有,就像……大学里的舞蹈房一样,只有一个很长的红木办公桌,桌上有个笔记本电脑,两男两女,一共四个人。”美女这么说。   祝重凑上前,小声问:“看见监控摄像头了?”   美女:“唔?没见啊,对,我也听师姐说过,恒商面试很变态,商总亲自把关,会不会是消息不准?”   祝重默了默:“这种情况,当然是用针孔摄像头。”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第二组已经被送进了面试厅。   参朗想了想,如果只是回答那种问题,自己还是相当有信心的,毕竟之前呀呀的应雄应经理,给他发了一堆面试问题,都是他负责招聘时要问对方的。   第二组时间更短,只留下了一位,是个童颜巨乳小妹妹。   只问了她一个问题,“你觉得你的优点是什么?”她回答说:“年轻,漂亮,勤奋,好学。”   参朗登时打了个寒颤,恒商的口味还真是千变万化。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   ……   ……   …… 第40章   面试者们陆续进去, 把面试官各种各样的奇葩问题带出来——自我介绍、你能为公司做些什么、你的动机是什么,这些都是寻常的问题。   还有猎奇的, 诸如问一位校花女神, “如果有一位大客户向你求婚,前提是你要放弃工作, 你会用什么方式和恒商取消合同”这种问题。   十组下来, 只有十人确定通过,其他皆是“对不起”, 连一个“等通知”的希望也不给。   看这个节奏,是打算每组选一个人?   再看分组的情况, 几乎都是学历、背景、特点差不多的五人分在一组。参朗分析了一会, 看向自己这组的另外四人, 好像都是长相比较占优的。   也就是说,每组都是死亡之组,只留下一个?   嗯, 也是爱人的风格。   “我看,起码得等一个小时, ”祝重拍了拍参朗的肩膀,“走,那边空出来了, 去坐会。”   小胖子闷头往人群外头挤。   参朗转过身,没反应过来,刚要提醒他,就见祝重一脚踩在迎面而来的帅哥脚上。   “你这猪……”   “对不起对不起, ”祝重连声道歉,一抬头,有点惊讶,“老三?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风擎吗?”   看样子是遇见熟人了。   参朗之前看清了那人的行动,那帅哥离远远看见祝重,冷笑着主动迎上来,也不知是想打个招呼还是干什么,结果祝重没注意到他,看上去就像那帅哥主动把脚伸过来给人踩一样。   “这死胖子怎么也来面试,档次都被拖掉一大截,”他一把扯住祝重的胳膊,笑着对旁边的伙伴说,“你们看这土包子,我大学同寝的,臭死宅一个……”   风擎和恒商人才共享也不是稀奇的事,厉威扬经常派人过来学习,明面上交流经验,实际上是没地方安排了。负责维持秩序的精英们似乎习以为常,装作没听见,只顾着低头按手机。   周围人不多,有人皱着眉望了过来,见那帅哥声势凌厉,不知道是什么来头,被留在恒商的可能性相当大,哪个也不愿意得罪人。   见祝重胆小如鼠,帅哥愈加地气盛,低头瞅了瞅自己被踩了大脚印的皮鞋,鞋尖都踩瘪了,突然嚣张地挥起了手。   祝重吓了一跳,惊得缩脖子,头垂得更低。   眼看拳头就要落下来了,忽然在半空,被人捉了个准。   参朗一把箍住他的手腕,上前挡在祝重身前,笑容可掬:“这位帅哥,你没伤到哪里吧,人这么多,挤了点,”说着,他压低声音,“今天面试,周围都是眼睛,可别让别人也跟着吃瓜捞。”   帅哥见死肥宅有人撑腰,瞪向参朗,有点失神,“脸动了几次刀子了,你怎么不去当明星啊,”小声咕哝着,回过神,怒了:“让这只猪赶紧滚,今天运气真特么背!”   “不管你的运气怎么样,规矩总是要守的,况且……”   参朗环视四周看热闹的人,笑容未减,桃花眼儿澈亮——   “能来恒商面试的,或多或少都有点实力,今天有缘聚在这里,将来就算不能和平共处,也别窝里斗闹得鱼死网破才好。”   帅哥直跳脚:“你特么找死吗,别多管闲事啊,我警告你……”   “我也警告你,”参朗打断他,“大家都是同事,职场五花八门的事屡见不鲜,外头有侵略,里头有斗争,得罪了谁都不太明智——保不准,明天哪个上位,哪个阴沟里翻船,谁求到谁的家门前,讨碗水喝也要摇尾乞怜。帅哥,您觉得呢?”   周围的面试者默默地低了低头,维持秩序的精英帅哥笑眯眯地看着这边。   那个嚣张的帅哥怒意仍然未消,刚要开口接着骂,感到手腕一阵疼。   快掰断啦!   帅哥挣扎开,转身就走:“你给我等着。”   撂下一句小学生约架的话。   参朗笑笑:“好。”   祝重跟着参朗来到休息区角落的沙发上坐下,让小胖子整理了下衣领,“怎么回事?”   “大学一个宿舍的。”祝重回答。   “关系不好?”参朗问。   “没什么好不好的,”祝重有点惆怅,“宿舍里三个人搞小团伙,基本上没人理我,只有在我问他们吃不吃零食的时候,他们才会围过来抢吃的。大学四年啊,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   人际交往能力差?   参朗想了想:“那也不至于动手吧?”   祝重瘪了瘪嘴:“大四的时候,我们班长不知道怎么得罪老三了,有天晚上老三把他堵在校外小胡同狠揍,我路过,见班长脑袋都被踢出血了,一着急就打了妖妖灵。”   参朗揉了揉额头:“……”   祝重:“那个,刚才,谢谢你啊。”   参朗:“没事儿,我又没打妖妖灵。”   祝重:“……”   第十八组轮到了祝重。   参朗抽了张纸巾递给他,肥亮的额头上全是汗,祝重浑身在打颤。   情急之下,参朗勾住他的脖子,对小胖子耳语道:“服从,忠心,嘴严,坦诚,少说话,多办事。”   祝重挠了挠头:“什么意思?”   参朗:“老板的用人原则。”   比如一脸面瘫的小方。   又提醒:“你那个同学和你一组,你警惕点。”   “嗯……我,我先走了,”祝重往前走了两步,又转身回来,“估计不行,要是淘汰了,加个微信,我请你吃烤串,咱家开烧烤店的。”   参朗笑:“好说!加油。”   两人分开。   之后的五分钟,参朗像等孩子考试的家长,焦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比自己面试还紧张。   结果,第十八组出来的第一位是那个帅哥,他是风擎调派过来的,拿到工作可能性极大。谁成想,他一出来就摔飞了手里的文件夹,看样子结果不太好。   紧接着,祝重慢吞吞地出来,木讷地涣散着目光,默默地走到了参朗的眼前。   参朗不知道该怎么问。   祝重比他矮一头,仰头看着他:“参参啊……”   参朗勉强地笑了:“没事儿,多大点事儿,你是IT高手,不愁找不到工作。”   “我通过了……”   “????”   祝重神秘兮兮地拉着他往沙发那边走,两人坐下交头接耳,祝重和他咕哝了一会。   参朗眨了眨眼,总秘处,程序猿,月薪六万三?   怎么安排到总秘处了?   总秘处直接归商宇贤管,还细分为公关部、信息安全部、资料库三个部门,商业机密就在这了。如果说CEO是公司的大脑,那么总秘处的所有人都是CEO的脑细胞。   参朗呆了呆:“过程……惊险么……”   祝重也有点迷茫:“我就照你告诉我的那么说的,沈总一开始问了三个问题,她问我,你如何处理压力?我说看动画片。她又问,你觉得自己好看吗?我说挺好的,要是能瘦点就更好了。然后她又问,你的朋友多吗?我说,不多,不过刚刚交了个朋友,他叫参朗,也是来面试的。”   参朗:“……”   这是哪门子的面试问题,一点正经没有啊。   祝重小声说:“然后,旁边有个女的,一直在看电脑,漂亮,特高冷,突然对我说:刚才临进来的时候,你新交的那个朋友悄悄和你说了什么话,如果你告诉我,明天就可以来上班了。”   高冷?小圆?   参朗忍不住想笑,“你怎么说的?”   祝重:“我说,保密。”   参朗:“你直接就这么回答的?”   “那当然了,很明显是美人计啊!”祝重一瞪眼,“那可是你告诉我的面试秘籍,去哪儿都能用上,我为什么要告诉她,卖队友的事绝对不能干!”   参朗:“……”   祝重犹豫一下,小声说:“然后,她又问我,觉得今天新交的朋友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说,讲义气,够哥们,如果能和他在一起工作,就更好了。然后,她就同意了。”   参朗:“……”   所以进了总秘处,维护整个恒商的网络信息安全?   这真的是在面试,而不是小学生在分配同桌?   参朗想了想,这小胖子憨厚,嘴严,也确实是爱人喜欢的那种手下,最主要的是……从祝重的回话上看来,他是个直男,难道商宇贤考虑到自己人生地不熟,故意想让自己进恒商之后身边有个聊得来的朋友?   “面试厅里真的没有监控,看来小道消息不准确,”祝重突然撞了撞参朗的肩膀,“听说现在录用名额只剩一个了,还剩下两组……而且老三刚刚被淘汰了……”   参朗愣了愣,只顾着替别人高兴,最关键的问题忽略了:“怎么回事,他不是风擎来的么?”   “——我被淘汰,你也落不着好……”   这时候,那帅哥从旁边走来,斜睨着参朗:“沈总刚问我的手腕怎么了,我说,外面有人对我动手了,如果他通过了,谁都不会心服口服。”   祝重一下跳了起来:“老三!你太坏了,是你先动手的!”   “最后一个名额是我兄弟的,”他看向参朗,“他在你前面那组,你还是放弃吧,没什么原因,我就是看你不爽!”   说完就走了。   参朗:emmmmm……   世界上还真有这种无聊的人,天下之大到处奇葩,参朗忍不住气笑了。   祝重忿忿:“他居然在背后……”   “什么背后?”参朗靠在沙发上,想起爱人在猎头视频里的讲话,淡淡地说,“千万别抱怨什么‘在背后被人捅了一刀’,你见过炮火连天的战场上,哪个士兵在哭喊:他吗的有个敌人在背后给了我一刀?”   恐怕刚进来就被人盯上了,针对的不是祝重,原本就是自己吧,想方设法想让自己被淘汰,好让位置出去?   参朗挑了挑唇角,“我还得谢谢他,替我做宣传。”   祝重瞪大眼睛,“什么?”   参朗笑着说:“之前你说的‘给领导传个小纸条’,已经有人替我把它传出去了。”   祝重正要发问,就在这时候——   “我被淘汰了……”   这组出来,那帅哥的朋友一脸灰白,说是被淘汰了。   这组全军覆没!   参朗:“有意思。”   那帅哥难以置信地问:“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啊,几个问题答完,他们看了我一会儿,就说了句抱歉。”   祝重将目光收回来,兴奋地捶了下参朗的肩膀:“喂,你说,面试官是不是,等不及地想看看你?看看哪个沙雕面试之前还敢动手打架?”   参朗僵着脸:“……”   “谁知道呢。”参朗站起身,看向面试厅大门。   祝重又开始浑身发抖,吞吞吐吐地憋得肥脸通红,语无伦次地说:“参参啊,虽然咱俩才刚认识一上午,我也没有中肯的建议给你……但是,你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看的帅哥!所以,如果你面试不通过,只能说明,恒商的眼光其实也不怎么样……”   “这是招聘,又不是选美,”参朗哭笑不得,“好了,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进去了。”   *   和其他四人来到面试大厅。   参朗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忙不迭地观察四周。   的确和之前的描述差不多,就像一间舞蹈教室,眼前有一面墙的落地镜子,它让空间显得更大而空旷,镜前是长型办公桌,坐着四位面试官。   左边一位中年男人可能是什么经理,和一位不认识的年轻精英。右边一位是人事部的沈蔷薇,剩下的那位……嗯,祝重说的那位高冷美女,果然是小圆。   没有看见任何的监控探头,除非是难以察觉的针孔摄像头。   参朗快速地环视四周的墙角,又看向小圆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感觉浑身汗毛倒立,背脊发凉。   不知道别人是不是也有过这种感觉,有时候会突然产生一种背后不适感,就是觉得有人在窥视你。   参朗的目光落在沈蔷薇的蓝牙耳机上,难道她正在通过耳机接收什么信息,还有桌上的笔记本电脑,不可能只是用来看简历的吧?   既然有那种传闻,以商宇贤的性格,亲自把关看监控的可能性极大。   “我们最终决定留下一个名额,给最后一组的面试者,公平起见,我会先问你们一个同样的问题,从左到右回答一下就好。”   在前方坐成一排,参朗又是最后,沈蔷薇的目光扫过每个人。   她问:“我的问题是,你们为什么要来恒商工作?”   还以为会问出什么难答的问题。   五人一致地舒了一口气。   参朗听他们从左边开始,逐个回答说:“因为恒商名气大,五百强,是商超里的龙头,多介质发展,地产业正在拓展,是本市第一大企业……”诸如此类。   回答流利,即便是从没看过度娘,也能被他们介绍得明明白白。   末了,沈蔷薇望向参朗。   久久他也没有开口。   屋子里光线明亮,照映在他微低的额头眉梢,他坐在那,一动不动,一双大长腿和极盛的面容在灯光里显得尤其醒目,让人的视线忍不住就被他吸引。   忽然,沈蔷薇的手机上,对话框出现几个字。   举觞望青天,玉树临风前。   沈蔷薇怔了怔,露出不动声色的笑来,看来这个小帅哥受到了关注。   她抬起头,望向他:“请问……你叫参朗?怎么不回答问题,为什么来恒商工作?”   如果是以前,他也会像其他人那么回答,不过换成现在,答案就是为了爱人,但这也不能大张旗鼓讲出来啊。   参朗回过神,慢条斯理地说三个字:“待遇好。”   赶在沈蔷薇说话之前,中年经理嘲讽了出来:“哈哈,待遇好,来恒商?俗!”   参朗看向中年男人:“先生,不然我是为了什么呢?”   中年经理不悦地讥诮:“至少我不认为,这是你最好的答案。”   参朗笑了笑:“十年前,恒商总裁商宇贤把‘员工福利待遇’作为第一桩大事摆在案头,迄今仍然是恒商的首抓重点。就员工待遇问题,商总一刻也没有松懈过,如今,有人因为待遇好而愿意追随他,不正说明他的心血没有白费么?”   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   “先生,大白菜在生物学上叫‘十字花科双子叶植物’,在大卖场里挂个大横幅打广告的商业术语叫做‘引导动线’,如果我想对您说一些漂亮话,大可以回答说,因为恒商高大上,是商超企业的领头羊,是我梦寐以求的精神家园,未来有无限美好的发展前景……但这种漂亮话,在恒商的官网上不是有很多么?”   经理:“……”   沈蔷薇“噗哧”笑出了声,她拿起他的简历表,目光落在上面:“参先生,说话太直白在职场会吃亏,到时候和同事相处,你该怎么说话呀。”   桃花眼儿弯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了官场说官场上的话,见了生意人说生意场上的话。”   也不知戳到了沈蔷薇的什么笑点,向来高冷的女人笑了一会儿,看向参朗:“听说,你刚才和人动了手?”   参朗直来直去:“对,谁先找的茬先不说,看不惯的事,总要帮一把。”   沈蔷薇:“如果将来有大客户对你的同事动手了,明知道顾客是上帝,你也这么做?”   参朗:“沈总,我们是服务消费者的商超从业人员,不是上帝家的家仆。”   沈蔷薇挑眉:“说说你的家庭?”   参朗愣了愣,没想到会问这种问题,不禁笑道:“我的外公年轻时是一名民警,工作的时候,他经常在接到街坊投诉之后去查封别人家的麻将馆,退休之后,他最喜欢的事就是整天泡在别人家的麻将馆里。我的爱人是一位企业领导,他很强大,也很脆弱;我的女儿是天下最可爱的小孩。我非常爱他们,我想把全世界都送给他们,事实上,他们就是我的全世界。”   沈蔷薇有点愣神,她静了静,小声说:“不过,你的资料上是未婚。”   参朗点头:“很快就是已婚了。”   沈蔷薇:“你觉得,销售部、市场部、总秘处和公关部,哪个部门更适合你?”   参朗:“我认为,公司的业绩、品牌、声誉、运作都很重要,在战场上,我们要拼命打赢对手,赢得流量,争取客户,没有什么销售部市场部公关部之分,公司本身就是一个作战部,我是个士兵,坚决服从上级的一切安排。”   沈蔷薇点头:“如果,你是恒商的公关经理人,你能为我们做些什么?”   公关?   参朗稍微想了一下:“尽最大的努力帮助CEO传播公司的核心主张,让他每天都觉得:天下没有难做的生意。”   沈蔷薇:“你认为公关主管人员首先要做到什么?”   参朗:“沟通。”   沈蔷薇:“沟通?”   参朗:“嗯,明确老板的战略思想,从老板的角度考虑问题,有和老板直接对话的能力。身为一名公关人,要成为老板身边最重要的人,要让他在不安心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事,就是先跟我商量,几天不我跟聊聊,他就会心里不踏实。”   沈蔷薇:“如果你为商总安排了一个专访,但是他临时爽约了,结果很可能是不仅采访泡汤了,你的工作白费了,还把好几个大牌记者得罪了……”   参朗:“不,我相信我一定会在察觉到他想爽约之前,说服他打消掉这个念头。”   沈蔷薇笑看他:“你最崇拜的人?”   参朗直视她:“商宇贤。”   有问有答,几乎不假思索。   沈蔷薇瞟了中年经理一眼,正要再继续问,又看向小圆,忽然她压住了左耳的蓝牙耳机,认真地听了一会,低声说:“我知道了。”   “沈总!”参朗身边的美女皱着眉,侧头瞪向参朗,又看向沈蔷薇,“沈总,应聘公关经理的是我啊,他已经毕业两年了,像那种野鸡大学毕业的……”   一个人带头革命,其他三人随后就大胆地表示不满。   争取今天的最后一个名额。   “就是啊,之前有个帅哥,就因为学历不高被刷掉了,这不公平。”   “我已经面试两次了,如果长得好就可以通过,那我真的没话好说!”   “吵什么?没话好说就住口,这里不是菜市场,”沈蔷薇板下脸,冷飕飕的脸上笑容消失,“在职场,当你和别人讲求公平的一瞬间,你就输了。”   两个女孩吓得闭上嘴。   面试大厅里,静悄悄的,静得坠针可闻,静得像是空无一人。   等等。   安静下来才意识到,怪不得从开始就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   参朗小幅度地转头张望,这么大的面试房间,没有监控不说,为什么连一个摄像机也没有?   连被淘汰的简历都在人事资料库里存档了,面试现场会不进行录像?   沈蔷薇露出惋惜的表情,将参朗的表格放在一边:“好吧,大家最后做一次自我介绍,对世纪恒商有什么疑问,也可以提出来。”   那个细节,对参朗来说,是相当沉重的打击,既没高学历,也没长期工作经验的他,怎么能因此失去这么好的一次机会……   参朗垂头苦笑,看来只能赌上一赌了。   接下来,面试者们把自己的特长和优点介绍得相当漂亮,其中有一位还是水木大学的……   最后轮到参朗。   他想,就算是面试不成功,自己也能在招聘季之后顺利进到恒商工作,只是爱人一句话的事罢了。但此时,骨子里的那点尊严,不允许自己那么做。   参朗默默将大房间环视一周,目光落在沈蔷薇的脸上。   他笑着问:“请问,沈总,这个房间,曾经可是休息室、更衣间,或者是……练舞房?”   沈蔷薇眨了眨眼,“不是,多年来一直作为员工的面试厅来用。现在你可以介绍一下自己,然后在走廊等等,我们需要讨论一下,过会通知你结果……”   “已经不用讨论了。”   参朗扬了扬下巴,长腿长身地站起来,忽然抬起脚步,一步一步走向长型办公桌。   “我认为,我的将来工作,应该是给CEO提供足够的信息,这些信息要反映大众的态度、期待及其背后的原因。同时,我也要帮助他把公司的核心主张传播出去……”   参朗说着,走到会议桌边,看了一眼略显惊愕的小圆,没有站向沈蔷薇或中年经理的任何一侧,而是径自走向前方。   对面是一面墙的大镜子,   镜中的青年,面容极盛,身姿颀长,桃花眼儿漾出一丝笑意。   他笑,对着镜子笑,那笑充满了魅力,让人一不小心就会陷进他的眼睛里。   他视若无人地凝视前方,不急不缓地说:   “我拥有足够的沟通能力,我愿意和你直接对话,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你身边最重要的人,你在不安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我。”   参朗慢慢地抬起手臂。   手心轻按在镜子上,他缓缓说:   “商总,别来无恙。”   “……”   在场的人惊讶极了,面试者们瞠目结舌。   小圆诧异地看向沈蔷薇:“薇姐……”   沈蔷薇也足够震惊,她甚至下意识地检查着镜子是否有裂痕。   正当hold不住整个场面,沈蔷薇忽然压住蓝牙耳机,几秒后,她看向参朗,吞吐地说:“参先生,商总问,动手了,你伤到了么?”   参朗对着镜子笑:“你担心了?”   沈蔷薇:“……”   *   幽暗之中……   隐蔽的小型会议室内,坐着一屋子的主管人员和商业精英,半分钟之前还在为抢人而吵破了嘴。   迎面是一座透明的落地玻璃墙。   玻璃的另一侧,是开阔明亮的面试大厅。   白色真皮沙发上,商宇贤面对着玻璃墙。   就在刚刚,脆薄之隔。   笑眼生辉,身材劲瘦,他只是静静地伫立在他的面前,隔着一层玻璃墙,却恍如隔世。   他轻唤他,“商总,别来无恙。”   商宇贤斜倚在沙发上,恰恰与他对视。   只那么一瞬间,黑暗里的男人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对爱人观察力的赏识,一直到自己赫然地听到心脏咚咚跳了两下。   他先是愣了愣,又愣了愣,忽然局促地拿起电脑边的高脚杯,将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酒杯“咣当”一声掉在桌上。   会议室里正吵翻天的高管,正在争执参朗更适合去哪个部门,突然被总裁的反应惊得低头不敢说话。   大家一致认为,商总被激怒了,因为终于有人发现了他的恶趣味,让他恼羞成怒了。   这种诡异的气氛持续了很久,众人纷纷低头装傻,忙自己的事。   平日里商宇贤虽然淡漠柔冷,却也不像现在这样阴森森地板着脸,他英俊的容颜与柔和的表情,是出了名的撩人招牌。   小方谨慎地抬头看着他,发现商总对着镜墙外的青年像是失了神。   小方:“…………”   在家腻歪还不够,腻歪到公司来了?   其实,在小方的印象里,商总在认识青年之前,一直也没有什么知心朋友,倒不是孤家寡人,毕竟平日里多多少少还是会和异性有工作接触,只要不涉及到私人感情问题,他就不会表现出排斥或厌烦。   小方认为,在人际关系上,商总只是非常传统罢了。   那种传统仅限于情爱。   近乎到了对自己刻薄的地步。   男人身处一定的高度,就会有名媛主动找上门来。   小方记得,两年前,商宇贤曾在机场发生过一次被人认出并骚扰的事,有一个女学生大叫着商宇贤,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胳膊。   小方一时没来得及阻止,这件事让他至今想起来,还是会觉得后怕。   但在当时,商宇贤的表情很温柔,并没有反感地推开那个女孩,只是坐上车之后,用湿巾擦了擦手。   那时候,小方才摸透了老板的性格。   在商宇贤的心里,如果有一个人真心爱他,他就会很乐意试着接受对方。   但是,他身边的那女人和商业伙伴不同,女人们都在幻想着怎么往他的床上爬,男人们则是试探着踩住他的肩膀往上爬。   久了,连商宇贤自己也搞不清楚,那些人接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与其日日猜想揣度,不如时时敬而远之。   商宇贤的朋友很少。   万万没想到,和他相爱的,会是个男人。   小方觉得,当初如果不是参朗主动追求他,爱上了他,恐怕商宇贤是永远也不会迈出第一步的,即便是他潜意识已经觉察到自己对青年的感情不一般。   小方站立在旁边,小心地抬眼,瞟了一眼商宇贤。   商宇贤斜倚在白色真皮沙发里,歪着头,食指尖支撑着额侧,又像是在揉太阳穴。   事实上,这个场面的确太出乎意料,连小方也不禁惊奇,自己退役之后,看多了更混乱的场面,竟也一度怀疑,是不是镀膜玻璃出现了技术问题。   商总的表情实在太冷了。   也难怪,当初他们是动了心思的,恒商的所有面试厅都弄得好像审讯室,这不仅是商总的恶趣味,也是大家的得意之作。   这些年来,一直都是这么面试的。   商宇贤对恒商里的上千名职员,可以说是了如指掌,从他们在踏入恒商第一天面试时起,就在他的眼前过了一遍,之后就难以避开他布置在各个位置的明里暗里的活动眼线。   如今,藏身之处被人一下子给揪了出来。   一点脸面也没给留。   商总不郁闷才怪。   小方吞了一下发干的喉咙,犹豫地小声说:“老板,他看见我们了?”   商宇贤冷着脸“嗯”了一声,眼神躲开了小方的注视,不经意地,他看向迎面的镜墙,忽然又一愣。   他当然很清楚,镜墙之外的爱人,并没有要嘲笑自己的意思。   反而很勾人。   青年的眼神明亮,坦然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竟然让他窒息了一瞬。   镜墙外的长腿长身让他心神不定,目光一下子就落荒而逃。   商宇贤快速地闪避着视线,往别处瞟过去。   这才发现,屋里散发着一股诡异的气息,一直关注这次面试的精英们都低着头,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显然是吓的,生怕惹祸上身   商宇贤的目光避无可避,又看向电脑屏幕,故作从容地用单手敲键盘,接下来就开始心不在焉,冷着脸一句话也不说。   幽暗的会议室内安静了良久。   小方起初还觉得老板的反应有些怪异,开口询问吧又怕惹到他,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了两步。   小方倾身上前,小声提议道:“那,不如您先……”   本想着,为了避免麻烦,先让商总离开此处,结果小方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商宇贤侧了侧脸,仿佛在躲避什么。   而且……   商宇贤的脸,好像泛着一抹红。   小方像是被雷劈到了,惊讶地看着他,“老板,您不舒服?”   “没有。”   商宇贤不看他,这回连耳尖也有些红了。   “你告诉沈蔷薇,让他……我是说,别着凉了。”   小方:“?????”   可是中央空调的温度已经很热了啊。   小方纳闷地应着,突然呆滞了一下,意识到了什么似的,他睁大眼睛,连忙低头,往后退了两步,侧过身不再看他。   商总的脸红了?   小方专心致志地装死,太投入了,以致于没控制好表情,一张面瘫脸像是想笑又不会笑,憋在那里,表情一会扭曲,一会狰狞。   商宇贤低头看电脑屏幕,手握成拳抵在唇边,他看了小方一眼,又抬手扶额,遮了自己的脸。   连耳朵根也红了。   他的恼意一下就上来了,冷眼看向不远处的沙发——   那边的沙发上,翘着二郎腿一直玩手机的厉威扬,突然感到一道冷箭从前方嗖嗖飞来。   厉威扬一下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其实他也很吃惊啊。   这个镜子当初就是他找装修公司帮忙装上的,他也没想到,竟然有人能发现这一面墙的单面透视镜。   就像皇宫里通常会有很多密道一样。   这些镜子后面的暗室,可是恒商的建筑机密,也可以说是商宇贤的恶趣味。   此时,以商宇贤为中心,周围两米被一股黑气笼罩。   厉威扬看了一眼他,那张俊脸冷飕飕的跟棺材板似的,他吓得咽了一下口水,慢吞吞走到他身前,摇着头小声说:“商二,我什么也没跟他说,我没和参朗单独说过话呢……”   商宇贤冷着脸,突然一扬手!   他将手里的一袋东西甩了出去。   猝不及防,厉威扬一激灵,闪身躲开,险些甩在脸上,低头一看。   那不是他刚才送给商二的小礼物吗,嗯,夫夫用品一整套。   “这是高级货啊,很好用的,”厉威扬急忙解释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咕哝道,“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你变得……很骚气啊……”   商宇贤:“……”   “还有啊……”   “你很闲么,今天不用上班?回你自己公司去,”他冷声,又低声接了一句,“东西给我捡回来。”   “哦。”厉威扬推了推眼睛,捡起小袋子,塞进商宇贤怀里,拔腿往外走。   拉开门之后,忽然回头补了一刀:“商二,你的脸好红啊。”   “滚出去!”   “遵旨。”   厉威扬转身跑了。   远处会议桌前的男人们吓得一哆嗦。   刚才听到了什么?   霸总虽然毒舌,但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戾气。   还说了“滚”字。   画风一下就崩了好吗。   小方受到了惊吓,低头垂眼,不敢直视面前的男人。   但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商总刚才在笑。   虽然是唇角微动,大概是被厉威扬气笑了,但那笑难得出自真心。   哪里是怒意啊。   小方太清楚不过,平日里的面具太完美,他是极少显露真性情的男人。   刚才,连向来淡漠宁静的口气,也夹带了一抹难掩的笑意。   商宇贤冷着脸:“你们继续讨论。”   市场部:“我要了,他之前在呀呀市场部,业绩很不错,我们缺人。”   拓展部:“我这更适合吧,他长这么帅,谈判的时候也能拿得出手,我要了。”   之后行政部和招商部也插了一脚,看出商总对青年很重视,一群高管争执了半天。   商宇贤在精英们的簇拥下,起身往门外走,他压住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在把它拿下来之前,忽然说了一句:   “我要了他。”   众人:“???”   妈哒,总裁公然抢人啦!   公关部经理石磊磊大笑不已:“哈哈哈,刚才薇姐和他聊的也是总秘处,公关部可是重中之重,他是我们公关部的了,还有什么比购物天堂里的唯一男公关更吸人眼球?”   把男公关说的好像牛郎的口气也是没谁了。   *   六十六层,商宇贤拉开总统套的门,低头要给参朗发微信。   忽然——   一只手从身后而来,掠过他的颈边,擦着他的脸颊,捂住他的嘴。   将他整个人往后带了过去。   “唔!参……”   参朗?   他身形微动,将他带进门内,转身到他的身前。   眼前倏地一暗,商宇贤震惊地睁大眼睛,不等他下意识地发出惊呼,捂住他嘴的手落下来,他箍住他的双腕,倾身将他压在门上。   商宇贤的视野完全被青年遮住,动弹不得,口被封住。   参朗的轻吻一下子辗转加深,一把勒紧他的腰,霸道地用揉进他身体的力量,更紧地将他托住,几乎将他抱起来。   隔着一层镜子的时候,就想这么发狂地吻他。   双手掀开他的西装和衬衫,青年抚上他,腻滑,压抑,商宇贤不适地发出声音。   感受到青年压迫他的重量,商宇贤的呼吸一点一点地加重:“别在这里。”他在青年的耳边低语,“参朗……”带了点哀求和埋怨。   参朗揉弄了一会儿,把他的脖子耳后吻得湿哒哒,低低地笑:“男公关?听着好刺激嗯。”   商宇贤难耐地喘息,“别乱想,”他低喃着,眼角更红了,“公共关系学,你不是选修过么,”却被青年半抱着摁在门上。   参朗的手从衬衫中往下往下滑,一手箍着他的腰,用力捉住他抚弄着,像个坏心的惩罚:“正式上岗之前,商总,我们先乱想一下?”   像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站不稳地往下软倒。   商宇贤低低地喘气,身子被他揉弄得越来越无力,感觉到青年矮身蹲下,磋磨他,吸允他,力道很重。   参朗抱住他,往沙发上放,继续舐弄他。   男人的双手攀上青年的脑后,光滑的指甲泛着白,陷进他的脖颈肌肉。   陷在沙发里商宇贤一片狼藉,参朗衣冠楚楚,西装革履,把他弄得神智不清几乎要昏厥。   直到身体温软的颤动,忍不住在青年口中泄了,也压抑不住喉间破碎的低喘。   参朗去吻他的眼角,“商总,面试成功了么,明天来上班?”   又问他:“宝贝,喜欢吗?”   商宇贤:“……”   他不答,忽然被青年打横抱起来,大步往卧室走,逼得他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参朗、参朗”细细地求饶,张口咬在他的颈上。   参朗心疼他,又控制不住想揉碎他,听他嗓音低哑,哼声渐渐软了起来,弱弱地低吟,弱弱地哀求。   忍不住捏住爱人的下颌去吻他,没完没了,怎么也爱不够。   ……   ……   ……   作者有话要说:  .   .   今天说点废话。   蠢作者:嗯,写这文的时候,连续一个月单曲循环VK的《樱花樱花想见你》。日文是高野健原唱,中文翻唱版本周深《你曾这样问过》。   ——这大约就是这文很甜、很暖的原因,凑表脸地借用一下,当这文的BGM吧哈哈哈。   周深的中文版本也不错,但更喜欢其中一段歌词,文字很美,很动人,截取一下:   .   也许是   因上帝与人类都生来寂寞   于是,我们相遇了。   你曾问过:   「我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吗?」   更加坚强、更加善良   ——「你会啊。」   「跌撞着也要狂奔;   哀嚎着也要生存;   纵使灰飞烟灭,亦留有余温。」   「逆境中也能微笑;   虚空中也能燃烧;   纵使一无所有,亦不忘骄傲。」   你曾问过:   「我会变成一个更好的人吗?」   相比自己,相比昨天   ——「你会啊。」   「岁月不许,凡人追悔。   你懂的啊。」   .   以上,送给正在努力拼搏、考试的宝贝们,别气馁,要加油! 第41章   这是他深爱的年青身体, 不知疲惫一样,怎么也闹不够。   喜欢他, 怎样放纵他都可以, 随他心情,任他磋磨, 身底下的高定西装折腾得不成样, 软在床上的商宇贤一片狼藉,奄奄一息地接受着青年的小惩罚, 然后浑身无力地歪在他的身上,低低地求饶。   参朗一身西服革履半跪站在床边, 桃花眼儿含笑地欣赏自己的杰作, 看着爱人渐渐从清冷白变成情粉色, 看着他在自己一遍遍小声问“爱不爱我”之后,喃喃应“爱你”时的深情眼光。   商宇贤睁开眼睛的时候,听见远处有动静, 浴室门没关,隐约有水声。   身底的高定西装, 被两个男人折腾得不成样,青年脱掉的西装则挂在衣帽架上,商宇贤把泛红的脸埋入被子里, 听见青年的脚步声近了。   参朗从浴室出来,轻声细语地哄他醒醒,“热水放好了,”见爱人羞恼不应, 干脆笑着弯腰抱起他。   喜欢他,身上的力气怎么也用不完,爱人风度翩翩,气势凌人,并不是随手抱来抱去的娇软类型,但青年就是怎么也抱不够。   商宇贤环住他的脖子,“你以前说过,只抱一次。”   “是么?”青年臂肌绷紧,抱他大步往浴室走。   “还发了誓,许了诺。”   “签合同了吗?”   “……”   “趁我还年轻,能多抱一天是一天,等我抱不动你的时候,就搂着你在小花园一起晒太阳。”   “好。”   这是他深爱的美妙身体,涂了白瓷釉一样,怎么也爱不够。   参朗见他着实倦了,就站在浴缸外先给他清理,已是中年的身子匀称,肤白,修长,遍布着被青年爱过的痕迹,颈间的齿印分外妖娆。   商宇贤被闹得狠了,软软地俯在浴缸边沿,任他用热水摆弄,知他是为刚才的事闹他——倒也不是恼了,只是面试时被自己暗中窥视,小朋友大约是觉得失了面子,无奈也就由着他了。   参朗确实是觉得丢了脸,回答的那些面试问题,和面对面再表白一次没差,如果一开始就猜测到商宇贤离得那么近,恐怕自己也不可能把那些话说得那么溜,虽然都是真心话,但确实有点窘迫。   等参朗终于惩罚完了,才意识到自己过了火,爱人不着寸缕被折腾得一塌糊涂,而自己却是站在床边衣冠楚楚,连西装袖口也没皱一点,那画面不是一般的鬼畜。   参朗见他精神好了些,就低声轻语地和他唠家常,像以往一样,唠唠叨叨,不厌其烦,说以后自己工作步入正轨,就不能整天盯着他的饮食起居了,叮嘱商宇贤多穿点,商务风衣太薄了,春寒料峭最易着凉;叮嘱他多吃点,一天一个苹果和鸡蛋是必须的,还有不许熬夜时一杯接着一杯地喝咖啡……   商宇贤虽不应,但他听的非常认真,一双泛红的眼睛注视着青年,眼中满是情意。   唠叨了半天琐碎,参朗一抬眼,不小心撞上爱人柔和的目光,突然顿了口。   不知怎地,他想起了过去。   自己以前也是这么唠叨许睿的吧,对方有多不耐烦,参朗是知道的。   参朗忽然慌了:“那个,我……我是不是……又絮叨了……”   察觉到青年的情绪变化,商宇贤皱了下眉,从水中支撑起身,侧脸蹭他的手腕:“怎么了?”   参朗小声却严肃:“老商,我唠叨惯了,家里只有老人,外公又不听话,如果你以后嫌我烦,就及时提醒我,我会注意的……”   “别胡说,”商宇贤注视着他,“我喜欢听,不管你说什么,我都喜欢,能听一辈子。”   “真的?”   “真的。”   “发誓?”   “签合同。”   这下才安了心,青年抿嘴笑着,垂着眼给他洗头发,看见爱人脑后有一根白发,不动声色地把它埋了起来。   给爱人洗完了澡,参朗才躺进按摩浴缸里,疲惫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   商宇贤先出来,裹着浴巾一边吹头发,一边快速地浏览微信,看见小方的最新留言,他快速地在更衣间换了套西装,对浴室里的青年说了句“我去工作”,关了卧室的门,来到总统套的办公区。   *   恒商六十六层总统套门外。   小方面瘫着脸站在走廊里,看向身边的华裔男人:“劳伦斯先生,商总请您进去。”   “他终于肯见我了?”劳伦斯擦了擦额上的汗。   小方颔首,拉开大门。   商宇贤端着咖啡,站在落地窗前看风景:“中午好。”   “我的天啊,”劳伦斯走进商宇贤的办公室,“记得上一次在美国别离,是三年前的事!”   商宇贤俯瞰远方街景:“你失忆了么,我记得你这半年,几乎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来恒商一次,完全不具备意大利人爱迟到的特点。”   “商总,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劳伦斯坐在沙发上,“我们的基金真的坚持不住了,您知道吗?”   “当然,”商宇贤转身笑,“所以,你见到我了。”   劳伦斯,世纪恒商驻意大利分部行政总裁,二十岁成为最具盛名的股市操盘手,掌控股票跌涨,捻指数十亿,荣登TIME周刊封面,为人正直,理性严肃,一丝不苟,鲜少言笑。   为人古板的劳伦斯与商宇贤的合作关系,已经维持十年,当年是商宇贤主动找到了他。   金融圈很多都知道,金融危机那年,曾有一个世界顶尖的操盘手遭遇“滑铁卢”,输得两手空空,却于另一次大战中在一个年轻人的帮助下,赚了百分之七百!   ——是商宇贤,他总是一语中的。   结果商宇贤三顾茅庐,劳伦斯却对着电脑两个月闭门不见。   二十年屹立不倒的金手指正处于危难时期,怎么有闲工夫把时间浪费在一个连操盘手是什么都不清楚的陌生人身上?   最后,商宇贤不顾佣人阻拦,擅自闯进他的住宅,“啪”地扣上他的笔记本电脑,将聘用合约摔在办公桌上。劳伦斯恼火地拍案而起,用蹩脚的中文说:“你知道,我的职业是什么吗?”   劳伦斯永远记得,当时,二十七八岁的商宇贤只是笑了笑,柔和地说:“操盘手而已,无他,唯手熟尔。”   ——欧阳修,《卖油翁》,我亦无他,惟手熟尔。   “你知道,操盘手掌握了多少资金吗?”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最少的资金赚最多的钱。”   劳伦斯的额头渗出细汗,望着断电的笔记本,望着桌上的合约,望着商宇贤的眼睛。   那时候正值年终,基金清算将即,他从未输过这么惨!也许,该是放弃尊严转行了吧,世纪恒商高薪聘请加年终分红,也不至于他一家三口饿死不是么?   “如果,我用它帮你赚两倍,你就与我签两年合约,”商宇贤的指尖划过笔记本电脑,唇角牵起柔和的笑,“如果赚了三倍,就是三年,以此类推。我预言,我会让你管理的基金赚百分之七百,一个星期之后,你的客户至少净赚50万刀……”   商宇贤朝劳伦斯探过身子,字斟句酌:“所以,我将以世纪恒商CEO的身份提醒你,劳伦斯总裁,给你一周的时间,马上去意大利分部上班。”   就这样,劳伦斯被救了回来,按照约定的条件,就是恒商聘请劳伦斯担任世纪恒商的资金策划顾问,两人又合作成立了“劳伦斯”个人基金,劳伦斯在台前,商宇贤在幕后。   这次在贸易战的影响下,个人基金又出了问题。   已经四五个月了,劳伦斯每个月都飞过来求见商总,但是商宇贤一直打马虎眼,要么推脱不见,要么笑着顾左右而言他,劳伦斯开始不安,难道他已经放弃了?   没想到今天商宇贤会接见自己。   劳伦斯一脸懵逼,坐在沙发上,看着商宇贤打开笔记本电脑。   “这三个月,我一直在注意这家名为AroG的通讯网络公司。”   商宇贤移动电脑,将屏幕对向劳伦斯,是AroG的K线图,日K线,周K线,月K线……作为专业操盘手的劳伦斯,一眼就能分析出这只股票的下一个交易日的走势。   “三个月前我同意见你,那一天它的交易量极大,达到7000万美元,而前一天才11万美元。”商宇贤侧头露出微笑,“春节前我又见你一次,这只股票的股价从4美元拉到6美元。”   劳伦斯顿悟,原来,商宇贤每次同意见他采取行动,都是这只股有动向的时候。   “商总,你到底想说明什么,”劳伦斯摇了摇头,“老实说,我并不看好这只股。”   商宇贤站起身,走向卧室的方向:“我认为,它很快会涨到16-18美元之间。”   劳伦斯半信半疑,二十岁成为顶尖操盘手的他,怎么会看不清一只潜力股?   “商总……”   “明天见。”   *   接下来的一周,商宇贤委托小方雇了两个自己人的家属,一面帮杂货铺打理生意,一面负责给幼儿园送货。   商宇贤带着外公和小孩,来到了温泉别墅,劳伦斯暂时也住在这里。   正好孩子也不用上幼儿园的假期托儿班了,参朗正式上班的时间定为糖糖开学的那天。   就等次日熬夜盯盘。   老人和孩子住在了二楼,参朗和商宇贤住在一楼,劳伦斯则住在客房。   “这次很凶险?”参朗揉着爱人太阳穴,“一定要熬夜么?”   商宇贤慵懒地斜倚在他的身旁,侧头吻青年的唇角:“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   深夜十点半,劳伦斯坐在客厅的电脑前,不由自主地注意了这只股,AroG的股价突然从2美元猛涨到4美元,旋即迅速回调至3美元。   劳伦斯有点懵逼,狂冲向走廊,因为太激动没敲门。   然后就看见商总被青年揉弄得软红的模样。   劳伦斯:“……”   商宇贤眯起困倦的眼睛:“这是狂升前的信号。”   如果此时买进,将是3.3美元的好价格。   劳伦斯转过身欲离开,身后传来商宇贤的低喃:“我们宵夜吃白灼虾?”   什么?白灼虾?   参朗轻笑:“告诉你个绝招:灼熟了虾,还要用冰水泡一会儿。”   这是什么神仙眷侣啊,这种时候,这两位大神居然在探讨“吃”的问题?   劳伦斯在门口傻傻呆了一会儿。   参朗起身往淋浴间走去。   商宇贤支撑起身子,靠在床头上:“凌晨它会降到2.1美元,到时候再说。”   劳伦斯:“……哦。”   “宝贝儿,过来给我擦背。”   “好。”   这踏马的真的是股战,而不是度蜜月吗?   就这样,“白灼虾”成为了劳伦斯与参朗的友谊鉴定,这位意大利华裔中年男人,吃到了商总的爱人做的饭,还有亲手烹任给他的一盘白灼虾。   下半夜的客厅里,劳伦斯目不转睛地坐在桌前看电脑,商宇贤则在沙发上,慵懒地躺在青年的怀里,对于股票走势,两人竟连问也没问。   凌晨四点,商宇贤忽然在参朗的怀里翻身,哑声:“多少了。”   参朗低头吻他:“和你想的一样。”   AroG在3000手卖出之后,果然降到2.1美元,商宇贤眯起眼睛,指头飞快地敲击键盘,迷糊糊地说:“劳伦斯,你知道日本兵法中的‘风’字诀么:当机立断,奇快如风。”   参朗煮了三杯咖啡端过来:“我们国家也有一句: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成交。   *   然后是周六,休市两天。   商宇贤和参朗一边过着二人世界,一边带着孩子和老人足足玩了两天,劳伦斯傻傻泡到温泉汤里,累觉不爱。   第二天开市,AroG股价上升至3美元……   第三天跌停,降到2.5美元……   之后竟然一路阴跌……   于是,劳伦斯开始反常,坐立难安。   是的,他由始至终,都没有看好这只股。   可就在这时,商宇贤仍在4美元的价位上,又吃进了一些……   吃完饭的时候,劳伦斯与商宇贤碰杯时,严肃地蹙紧眉头,他说:“商总,今晚开盘只要不赔钱,我就把所有的股票都抛掉!你知道,我们已经没钱了……”   “开盘会猛涨,”回话的是参朗,他给商宇贤夹了块牛肉,桃花眼儿弯弯,“你不会舍得卖的。”   商宇贤微笑着吃菜,侧头问他:“学会多少了?”   参朗给爱人一个贴面吻:“一点点。”   劳伦斯:“……”   妈哒,那两个神啊,在用老子的全部家当学炒股吗?   夜里十一点,AroG的交易量大增,股价直线上升!   从这一天开始,倦倦的神情再也没在商宇贤的脸上出现,他整夜坐在电脑前,在股价每升1美元都买进一些,卖一点点,买进一些,卖一点点……一直买到8美元多。   有时候商宇贤实在熬不住了,参朗帮忙操作,从2.1美元买到8美元,买涨不买跌……   当劳伦斯站在商宇贤身旁,震惊地说:“你疯了!!!”   “不是我疯了,是我让股市疯了,”商宇贤莞尔一笑:“动作快如风,心境静如林,进攻猛如火,防守稳如山——劳伦斯,你是恒商的资金决策顾问,是否应该专研一些中国兵法?”   这天凌晨四点。   劳伦斯记得,当时商宇贤预算,AroG会涨到16-18美元。如今,交投量逐渐减少趋稳,股价早已越过理想价位。   劳伦斯以为商宇贤会收手。   但,商宇贤一直面对电脑,丝毫没有抛出的意思,他手里拿着一支英雄钢笔,不停地纸上画着什么……   叫了外卖披萨,劳伦斯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一直以来,操盘手的课程都是“炼心术”。   参朗也察觉出不对:“交投量明显反常,我判断,大概有人跟我们一起玩了。”   商宇贤轻笑:“那不是很好么?”   劳伦斯惊怔,难道他们还打算……   参朗:“所以股价还会再上新高?”   商宇贤:“聪明。”   天!这两个人疯了!   劳伦斯冲到电脑前抢夺电脑,要知道,操盘手只是一个职业交易员,只是金手指而已,不是票友,怎么能拿自己管理的基金做荒唐事?   这时,参朗伸出胳膊拦住了他。   “相信他。”青年的笑容一瞬间绽开,桃花眼儿泛着光,“你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待新的行情,和最佳时机的来临,他能让你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凌晨快五点,即将收盘。   AroG的股价,在收盘前半个小时,突然急速向上直拉至19美元的高位!   触目惊心的上升直线!   劳伦斯倒吸一口凉气!   商宇贤的唇角勾了勾,随手点开屏幕上的下棋小游戏,若无其事地端起黑子,开始和电脑下棋。   “下在这里。”参朗指了指屏幕。   “观棋不语。”商宇贤说。   “哦。”然后青年就闭上嘴,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男人则是按照他戳的位子放置黑子。   劳伦斯:“…………”   捂心。   千等万等就是这一刻,可这两人居然在下五子棋?   “淡定。”最后一子下在四三连,赢棋的一瞬间,商宇贤撇过头,“给我们一分钟,庆祝一下。”   劳伦斯捂住沉闷的胸口,点了点头。   两个男人为赢了电脑一盘五子棋,漫长地接吻了一分钟——   AroG的股价直线涨到19.5美元!   商宇贤眼光柔和,对青年说:“去吧。”   参朗露出一丝笑,走到电脑前,快速地敲击键盘,键入“卖出”命令!   电脑屏幕终于显示,他的“卖出”在19.5美元成交。   劳伦斯的悬空一颗心,重重地落下来——当然,并不是因为那两人终于停止了这场游戏,而是,商宇贤居然真的像一个预知者……   之后的几分钟,AroG的股价就像在玩魔术,冲到最高点之后,立即掉头下挫……   狂跌——   爆跌——   但,这已与全身而退的三人无关。   青年合上电脑,亲吻商宇贤的泛红的眼角:“宝贝儿,明天会不会有人跳楼?”   商宇贤回应他的吻:“所以这些年,我不再炒股了,大A更是不碰一下。”   是啊,这种人惹不起,劳伦斯惊呆地看着两人亲在一处,喉咙干哑,一句话也说不出……   又过了一天,劳伦斯离开了温泉别墅,临行之前对那两个如胶似漆的男人说:“希望一切顺利,我再也不想来啦!”   回国之后,劳伦斯又将被人津津乐道,他为自己和无数客户赚到一大笔钱,加上新客户的投资,由商宇贤暗中操作的“劳伦斯”个人基金从半年前的两千万美元涨到九千万美元……   *   一家四口在温泉别墅玩了一周,基金的事解决之后,把外公送回了杂货铺,商宇贤和老人谈了谈,打算天暖和一些时候,给铺子装修成小超市,雇两个帮忙管理,老人接到龙庭住些时日。   “孩子实在没有人照顾,外公,就拜托您了。”   ——这样的理由叫老人怎么推拒?   糖糖开学的那天,参朗正式上班,他坚持让商宇贤上午补觉,一大早顺道送孩子上学。   车离剑桥国际幼儿园还有一段距离,看见一个小团子站在路边。   参朗从车窗探出头:“嘉嘉?”回头看向糖糖,“宝贝儿,那个是不是嘉嘉?”   糖糖透过车窗看过去,“是呀。”   参朗心里有了底,车又往前开了点,来到宁柔嘉身边:“嗨,小美女,怎么一个站在路边?”   宁柔嘉发现身边有人停车,先是吓了一跳,看见参朗从车窗探出的脸,眼睛发光地瞅了半天,小声咕哝:   “大哥哥……是……是在搭讪么,妈咪说……不能太早交男朋友……”   参朗:“…………”   嘉嘉:“大哥哥想约我出去?”   完全不是!   参朗:“那个,妈咪呢,怎么一个站在路边,很危险知道吗?”   嘉嘉:“妈咪去停车了。”   原来是这样,把小孩一个人扔在路边,这种事自己绝对做不出来,也不能随便把别人家孩子抱上自己的车,于是参朗给糖糖戴好小帽子,降下后座车窗,让两个小孩聊了一会。   宁柔嘉的母亲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小团子一个车上一个车下聊得火热。   把孩子送进幼儿园大门。   参朗开车直奔恒商,准备开始事业起步期的美好一天。   而这一天,对于商糖糖小朋友来说,却不是那么美好。   *   起初只是活动课上宁柔嘉的一句话。   “大哥哥已经是我的男朋友了,长大了之后,我要嫁给大哥哥。”   “!!!”   商糖糖露出了被雷劈了的表情。   其他的小萝莉们一听嘉嘉这么说,都含恨表示不服,认为大哥哥平时对自己也笑了,还和自己温柔地说过话。   “上次我摔倒了,大哥哥抱过我了呢。”   “大哥哥喂我吃过点心,他的手真漂亮!”   “只有一起睡觉才能嫁给他吧?”   “我在大哥哥的怀里睡过去的!”   于是,整个上午向日葵小班的女孩子们都在争风吃醋。   糖糖不高兴了,“不是、不是”地插了几句嘴,被小萝莉们激动地推到一边,呆呆地围观了一会,便一个人默不作声地坐在小角落里,低着头自己画画。   应佳麟身为男宝宝们的头目,最近学会了一个新招数,风车拳。   相较于奥特曼的必杀技——双臂摆成十字“哔哔哔”,风车拳更具有实用价值,两个胳膊在身前画圈一阵抡,越快越好,所到之处片甲不留,没人能还得了手。   男宝宝们打成一团,不知怎么就打到了糖糖身边。   孩子们玩得太疯了,糖糖不知道被谁一拳头打在了脸上,顿时就哭了。   小团子已经比从前开朗多了,但仍然不爱和男孩一起玩,她哭了一会,就躲得远远的,小萝莉们光顾着比“大哥哥更喜欢谁”,没有人注意到糖糖挨了打。   应佳麟第一个发现糖糖哭了,停止了打闹跑过去问她怎么了,糖糖抹掉了眼泪也不理他,应佳麟哄了一会,小团子干脆一句话不说面壁去了。   男宝宝中有孩子开始嘲笑应佳麟:“你喜欢她啊?”   “应佳麟喜欢糖糖哦哦哦——”   这一句话就炸了,这是一件多么丢人现眼的事啊,对于奥特曼大军的领导者来说简直太耻辱了,五岁的小男孩觉得自己一定要反抗。   “我最烦的就是她,哭哭哭!!!”应佳麟一脸通红咆哮着说,为了表现自己言行一致,还伸手在糖糖的肩膀上推了一下。   其实推得也不重,糖糖并没有感觉到什么,还回头冲应佳麟鼓了鼓嘴。   “章林上次玩游戏,抱着糖糖就亲,他也喜欢糖糖!”   “我没有,我是不小心撞上的!我不喜欢她!”   林林瞪着眼睛,走到糖糖身后推她。   小团子坐在地上被推趴下,这时候还有点懵。   男孩堆里忽然之间就形成了一股谁不欺负糖糖,谁就喜欢糖糖的暗涌,几乎没有给小团子哭泣的时间,应佳麟之后,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男孩们逐一过去推打小团子。   糖糖站起来想跑,就被身后的男孩追上,拉胳膊的,拖着的,抱住就亲,跑两步就被身后的小男孩揪住小辫,一下就扑倒了。   男孩们抓着糖糖的辫子不放,围着小团子一脸得意,跑,看你往哪跑,你跑就抓住,一抓一个准。   “抓起来,带走!”   男宝宝们如获至宝,一齐动手把小团子摁住,不知谁一声命令,又一齐把她举起来,往奥特曼基地走去。   “陆西城也喜欢糖糖,上次他摸糖糖的手了!”   “胡说,我才没有,”陆西城一下急了,他是班里的小帅哥,长得最高,皮肤也白,“我和应佳麟一样,也最烦她!”   男孩子们一天就是打架玩,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这时候就要有集体荣誉感,战斗目标一致,于是陆西城冲到糖糖身边,学着应佳麟的行为给了糖糖一下。   最近玩风车拳习惯了,手上没轻没重的,这一下正赶上糖糖回头,直接抡在了脸上,鼻子一下流了血,大声哭起来。   这一声嚎哭,吓得男孩们赶紧后退老远,一直插不上手的应佳麟吓坏了,慌慌张张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陆西城也惊呆了,他没想到一拳把糖糖打出了血,正愣神呢,宁柔嘉带着小萝莉们冲过来,一下把陆西城推个大跟头。   陆西城刚要站起来解释,宁柔嘉又过去推他,她瞪着眼睛,紧紧抿着嘴,等陆西城再站起来,小萝莉们再推。   陆西城急得大吼:“你再过来,我就打你了!”   “你来啊!打女生,不要脸!糖糖出血了,是不是你打的?”   小正太们向来团结,一大帮过来,推那些小萝莉:“你们干嘛?欺负人干嘛?”   小萝莉们立刻尖叫起来,什么也听不清,一口一个:不要脸!不要脸!   应佳麟早就惊呆了,他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挡也挡不住,转身跑出去找小张老师。   小张老师才出去这么一会,跑回来时就看见小团子一脸血,吓得头一晕险些摔倒,赶紧给孩子的鼻子止血,隔壁班的老师也过来了。   后来孔老师赶过来,问宁柔嘉怎么回事,为什么会集体打架。   宁柔嘉就说,男生们欺负糖糖,不是一个人,是一起欺负。   孔老师气的不轻:“怎么欺负的?”   宁柔嘉回忆了一下:“推搡她,揪她辫子,扑倒她,爬到她身上,抱她,亲她,还拽她的胳膊,掰她的腿!”   孔老师就快疯了,指着小正太们说不出话,“这血,谁弄的?”   小正太们不吭声,集体看向陆西城。   陆西城吓得直哭:“我不是故意的!”   主任想起陆西城的家长,以前是社会人,怪不得孩子这么野蛮。   “害群之马,害群之马,陆西城,跟我出来,小张,通知他家长,”主任走出教室门,顿了顿,小声对小张老师说:“给参朗打电话。”   *   中午,宝马飞驰在玫瑰大道上。   参朗把车停在幼儿园路边,连停车位也没找,车一扔,往大门里狂奔。   气喘吁吁跑到二楼,扶着门框往教室里看,小团子眼睛肿成紫葡萄,坐在小张老师腿上昏昏欲睡,鼻子里塞着纸巾。   “大哥哥!”宁柔嘉看见参朗,跑过去抱住他的腿,“你怎么才来呀?”   小萝莉们看见大哥哥,眼睛发光,统统围了上去。   小团子迷迷糊糊地看过去,小脸儿又黯了黯,突然大哭:“爸爸啊啊啊昂,你们放开我爸爸!”   小萝莉们:“?????????”   参朗就快急疯了,躲开小孩们,冲进门抱孩子。   小张老师一脸愧疚,显然她刚哭过:“陆西城的家长也来了,在主任办公室。”   参朗抱着孩子往门外走:“商宇贤在开会。”   小张老师点头,参朗和商宇贤的事,她听糖糖说过几次,多少也猜出一点,但家长没跟她说,也不好过问。不知道为什么,得知参哥的性向,她不仅没觉得难过,反而舒了一口气。   像参哥这么好的男生,便宜哪个女人,她都会觉得不舒服,男人的话……嗯……   小张老师小小声:“陆西城的爸爸不简单,以前开慢摇的,社会上混的开……”   参朗回身把孩子交给她:“这事先别告诉他,我亲自解决。”   来到四楼主任办公室门口,参朗一推门,眼睛锁定办公桌对面的陌生男人,直奔他走过去。   没等对方反应过来,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领:“跟我出来!”   陆爸爸也是个痞气的,抓住参朗的手往外掰:“不就是不小心打个架吗,我带你们去医院!多少医药费赔你就是了。”   “草你吗的!”参朗回手给了他一拳,“你特么值多少钱,多少钱能弄死你?多钱我都出得起!”   吓得主任屋里的两个老师赶紧过来拉架,参朗长腿长身,体格劲瘦,特意留在办公室的两个男老师也拉不开。   陆爸爸:“那你想怎么办啊,报警抓我啊?”   主任:“不能打人,这是幼儿园,千万不能动手啊,唉……”   参朗被两个老师一个搂住腰,一个抱着胳膊,指了指那个痞子爸:“行,跟我出来,出来解决!”   不能打架,给孩子做坏榜样,也不能报警,这口恶气怎么出?   于是就有了这样的场面。   通往莲花山隧道东边刚修好的大道,还没正式启用,五百米的距离空无一人。   参朗的宝马停在大道北头,痞子爸开着马自达停在大道南头。   Chicken.Race   两人一起启动引擎,踩紧油门,朝对方冲去,在两车撞上之前,谁先退让或避开,谁就输,输的下跪道歉,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痞子爸冷笑着踩油门。   宝马飞驰而来。   参朗眼睛通红。   越来越近,宝马一点急刹车的征兆也没有。   眼看撞上!   妈的,这踏马的是真找死啊!   不就是孩子打架,流个鼻血吗?   陆爸爸猛打方向盘,险险避开了直接撞上来的宝马。   出于惯性参朗刹不住车,漂移横在大道中央,开门下车,手里拎着车载灭火器,冲向马自达的驾驶室,照着车玻璃就一阵猛砸。   “雾草,你他吗疯了吧?糖糖是你女儿吗?”   玻璃砸碎了。   “你下来,我告诉你。”   胳膊伸进破碎车窗,参朗打开马自达驾驶室车门,把姓陆的拖了出来,和姓陆的打了一会,后者打也打不过,跪在脚底下骂咧咧。   社会人有社会人的好,就是讲社会的规矩。   “我再说一遍,以后管好你家孩子。”   “那……医药费……”   “用不着。”   “我叫陆飞浩,你可以呀哥们儿,以前在哪混的,以后有什么事微信啊,我罩着你……”   “滚开,别跟着我……”   ……   ……   ……   第42章   商宇贤赶到幼稚园的时候, 参朗抱着小团子坐在主任办公室。   赵主任是个中年大叔,就是魔法师事件时穿着魔法斗篷糊弄小孩, 结果熊孩子们不鸟他的那位。   此时赵主任觉得自己就快要秃头。   且不说商宇贤去年给幼稚园捐了一座小游泳馆, 只因为不会水,感谢学校教会糖糖游泳, 单说商宇贤的身份, 如果他以“幼稚园管理不善,导致孩子被群殴受伤”这种理由要求转学, 那剑桥国际幼儿园的声誉受损的不是一点半点。   赵主任想,这个责任该怎么担, 赔钱人家不稀罕, 发微博公开道歉, 参朗不同意,主要是一旦公开就会有人追根究底,糖糖才这么小, 怎么可能让孩子成为社会舆论的对象。   园长婆婆引着商宇贤来到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个画面, 赵主任正可怜巴巴地和参朗对脸。   商宇贤匆匆进来,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看见孩子和爱人安然无恙, 一颗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糖糖的鼻子早就不流血,小脸儿也没有痕迹,参朗则是嘴角有点红,在和痞子陆打架时被拳头蹭伤了。   附带一提, 陆爸爸的两个眼眶都是青的,正在小食堂里用鸡蛋清滚眼睛。   几人一起看过了教室的监控——   马上就到中午,班里管理小孩饮食和安全的阿姨去食堂拿饭后水果了。   最近开春流感严重,一旦发现哪个孩子感冒,都要隔离通知家长的,小张老师发现班里有个宝宝脸红红的,就忙去隔壁班拿耳式体温计。正赶上蒲公英班也乱了套,两个宝宝在哭闹,还有个熊孩子闹肚子拉了一裤子的粑粑,于是小张就帮了一把手。   这么几分钟的工夫,向日葵班就出了流血事件。   事情发生突然,小团子第一次挨了拳头不吭声,闷着掉了几颗泪珠,导致看监控的老师并没注意到向日葵小班出问题,后来发展太快,不出五分钟,糖糖就流了血。   事实上,当幼师确实是辛苦又累心。   特别是真心喜欢小孩的幼师。   小张老师是细腻、热忱的姑娘,一直是幼稚园的优秀幼师,从业三年来从没出过状况,这次事件让她整个人都崩溃了,自责地不知哭了几遍,灰心得恨不得死的心都有了,她觉得自己不配当幼师,觉得对不起孩子家长,连小团子抱着她的脖子小声说“没事没事”哄她、亲亲她也不管用。   商宇贤从参朗怀里接过小团子,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剑桥国际幼儿园这么多年的好口碑,园长婆婆疼爱小孩是出了名的,商宇贤也不想刁难幼儿园。要是换作以前,他这么忙,出这种事,就一个解决办法:转学。现在,他把家庭和小孩交给爱人,就完全尊重了参朗的意见。   “婆婆,我这么说您一定能明白,我觉着,现在并不是谁来担责任,怎么担责任的问题——”   参朗的火气也消了不少,眼下情况还是先关注本质,“我们家并不愿意针对、惩罚谁家的孩子,也不想讹谁一笔,我们都希望孩子好,我们应该想一想,怎么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件事,让孩子们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能够身心健康地成长。”   赵主任舒了口气:“小朗说的有道理。”   园长婆婆:“你们是通情达理的,我代表幼稚园感谢你们的理解——但是,这个事件,给孩子造成的心理阴影和影响不能小觑,糖糖以前太内向,好不容易才开朗了些,她在这里受到了欺侮,就必须在这里重拾尊重。”   老太太说到这里,叹息地摇摇头。   “特别是……跟风欺负人的小孩,让我想起了我的姐姐受迫害的那些年,这种恶劣的思想和行为必须及时纠正。”   *   就这样,商糖糖小朋友被欺负的这天,向日葵小班在放学之前,召开了一次紧急家长会。   又名“亲子交流会”。   不仅官方公众号推送通知,小张老师在群里发了消息,还挨个打电话说明了情况,讲明了事件的恶劣性,每个孩子的家长都必须到场。   呀呀的应经理是应佳麟的父亲,应雄是先接到了参朗的电话,简单沟通了下,老应一听自家二宝先惹了事,起到了带头作用,这还了得,他都快吓尿了,回头给老婆李甜打电话。   应家两口子也不等什么放不放学,第一时间赶到了幼儿园。   办公室里,看见商宇贤和参朗,应雄还没等说话,李甜先哭了:“小参啊,商总,我家大麟怎么会欺负糖糖,他可稀罕糖糖了,在家里一天说好几遍糖糖这、糖糖那的,还说要长大了要娶糖糖当老婆的……”   商宇贤的脸阴沉了:“……”   应雄恨不得捂住老婆的嘴,内疚地给商宇贤道歉,保证回家肯定好好教育孩子。   傍晚四点半,向日葵小班教室门口的走廊里,孩子家长们陆陆续续地赶来,一部分得知情况的男宝宝家长,还拿了慰问的水果篮,看见商宇贤之后就不停地道歉。   贵族学校也有一点好,家长基本上是讲道理的,虽然也有盲目宠娃的熊家长存在,但“欺软”的少,“怕硬”的多。   商宇贤坐在小教室后门的椅子上和糖糖聊天,参朗负责应付那些道歉的家长们。   很快全班孩子的家长到齐,小教室里密压压地坐满了人。   小团子们挨着自家的爸妈,其他班级的幼师作为学习经验也坐在后排。   赵主任首先给大家播放了当时的视频,商宇贤抱着小糖糖先回避到了走廊里。   然后小张老师再次说明了当时离岗的情况,对家长们鞠躬表示道歉,并愿意接受幼稚园的一切处分。   接下来是家长和自家小孩的讨论时间,   有些动了手的熊孩子,当时在那个氛围没注意到别的,但是,当他们看见监控视频里的整个混乱场面,看见自己狰狞的表情,看见小糖糖的可怜,回想起自己也是欺负糖糖的其中一员,都不敢相信那真的是自己做下的事情。   直面自己的丑陋。   许多小孩吓得不敢再看,眼神一避开,就看见自己的爹妈臊得一脸通红,正朝自己瞪眼睛,立即就愧疚又害怕地哭了出来。   教室里嗡嗡作响,满屋子都是家长的质问,诸如:   为什么欺负女生?!啊?妈妈当初怎么教你的?   你看看你干的事,警察叔叔会把你抓起来的!   长本事了啊,揪女孩头发?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给人家道歉了吗?老子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应雄也严厉地批评了应佳麟,李甜则是冷静得多,身为女人她更擅长怀柔,对自家二宝柔声问:“为什么说谎,你真的最烦糖糖吗?你要是最讨厌她了,妈妈就给你转学,不让你们在一起玩了。”   应佳麟打了个嗝,慌忙地摇头,本来已经不哭了,一听妈妈这么说,立马哽咽地哭出来,“不是,不是的……我不烦她……妈呜呜呜……”   小男孩就是这样,小时候越是中意什么,越是破坏什么。直到青春期,对待异性,越是喜欢,越是欺负。对他们来说,有了心爱的姑娘,就好像有了弱点,在兄弟们面前是很丢脸而又窘迫的事情。   李甜心里有了底,抱起应佳麟,小声问:“为什么对喜欢的女孩子说那种话,你知道她有多伤心吗,如果她再也不理你了,以后你不会后悔吗?”   母子二人聊了一会。   商宇贤抱着小团子回来的时候,是从前门进来的,小教室里静了静,他把糖糖交给了参朗,然后面无表情地坐在前面的教师办公椅上。   园长婆婆面对台下的孩子们:“以前我们曾经演过舞台剧,每个男孩子都要当保护公主的骑士,你们崇拜的奥特曼,也是守护人类的英雄——身为了不起的男孩子,要保护、帮助身边的人,不能欺负别人,你们不是一向很清楚吗?为什么会发生今天这种事情?”   小教室里静了静。   没等园长婆婆安排接下来的交流内容,应佳麟这边就有了动静。   “老师!我!我,要发言!”应佳麟抽噎着,高高举手。   主任:“好,应佳麟小朋友,请先发言。”   应佳麟看了一眼李甜,在得到妈妈握拳鼓励之后,他鼓起勇气,从小凳上站起身,小步走到参朗的前面。   小团子窝在参朗怀里,眼睛红肿地看着他。   “糖糖,大哥哥,对不起!”应佳麟鞠了个躬,大声说,“我不该欺负你,推了你,还对你说,最烦你……那个,不是,我不烦你……嗯……”   熊孩子憋得脸通红,回头看了眼其他男宝宝,干脆两眼一闭,大声吼:   “照照问我的时候,我觉得难为情,所以说错了话,说了谎!那个……全世界,我最喜欢糖糖,因为糖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子!以后,我要娶你当老婆!!!”   说完,还对在座的男宝宝们扬了扬下巴,然后拔腿就往座位跑,一头钻进李甜怀里不露脸。   众人:“……”   小团子呆了呆,噗嗤笑了出来,小脸儿埋进参朗的颈间。   紧接着,除了糖糖的两个黑着脸的爸爸,所有的家长都露出善意的笑容。   园长婆婆轻咳一声,转身看向小团子:“糖糖,我记得,你最喜欢当饲育小队长,如果有一天,你看见自己的小猫咪被别的小朋友欺负,你会帮助它吗?”   小团子想了想,看向抱着她的大哥哥,得到对方的应允,点头说:“不许欺负!我会帮助小猫的,对他们说,不许欺负小猫!”   园长婆婆和蔼地问:“那么,当你自己被小朋友欺负的时候,为什么不能替自己说话,对他们说‘不许欺负’呢?”   小团子:“……”   园长婆婆:“我希望,我们幼儿园的小朋友,不仅能帮助别人,还能保护自己,当别的小朋友和你发生冲突,欺负你、对你说让你伤心的话时,糖糖,你为什么不告诉老师呢?”   小团子困惑地看向婆婆,看见老太太笑着对她点了点头。   糖糖抬眼看向应雄的方向,抿嘴笑了一下,慢吞吞地说:“因为,我知道,大麟不讨厌我的,有一次,我们玩躲避球,我摔倒惹,腿摔出血了……应佳麟,帮助了我,还扶着我,去找老师,他都急哭惹……”   应佳麟眼睛发红:“……我、我才没哭……”   糖糖看向小教室的左侧:“林林也不讨厌我的,上次,大班小哥哥踩碎了我的捏泥小猫,还不道歉,林林看见我哭了,就和小哥哥讲道理,还挨了小哥哥的打。”   章林窘了:“我没挨打!”   糖糖看向坐在头排的父子俩,两眼紫青的痞子爸,还有身边的陆西城:“还有,陆西城,他最喜欢吃肉了,但是,他每次吃午饭,分配在我旁边的时候,都会说话特别凶,问我,你怎么长的这么小啊,这么瘦,难看死了……然后,他就会把碗里的肉,分给我吃一半。”   陆西城:“……哼。”   “大哥哥告诉我,别人对自己好,要记得,”糖糖在参朗怀里坐正,看向班级里的男孩子们,“我……没告诉老师……因为,我知道的,大家不是故意的……我不疼了,不生大家的气惹……”   所有的家长和老师听到这里,都有点不知所措,还有莫名的感动和愧疚。   不知哪位家长带的头,轻轻地鼓了鼓掌,家长们都笑着给糖糖鼓掌。   商宇贤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曾经有一天夜里,他从书房下楼,推开糖糖的小卧室门,听见爱人正在给女儿讲故事,最后总结的一句话:   ——懂得感恩,懂得善待,懂得原谅。   参朗鼻子泛酸地蹭了蹭小团子的额头,“好宝贝,糖糖真是我的好宝贝。”   “我也要发言!”   陆西城站起来,不等老师允许,大步走到糖糖的眼前,僵着脸,小小声:“糖糖,如果你再胖点,我也娶你当老婆。”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应佳麟。   应佳麟一下就炸了:“你胡说,你不是最烦糖糖了吗?”   “哼,”陆西城懒得理他,看着小团子,又瞅了瞅参朗,挺了挺小胸膛:“你们家,是不是对糖糖不好啊?让她来我家吧,我们家天天吃肉。”   参朗:“……”   商宇贤:“…………”   应佳麟霍地站起来,“糖糖别听他的,你来我们家!”   陆西城转身就走:“我家。”   两个宝宝就吵了起来,其他的男宝宝见状,也在家长的鼓励下,纷纷上前给糖糖赔礼道歉,在前头排成一列,挨个说:   “我不讨厌糖糖,不应该欺负你。”   “我就是想和你玩一会。”   “我觉得,糖糖最可爱。”   章林挪到小团子的面前,递上去一幅水粉画,参朗一眼就认出,画上坐在小树底下逗小猫的小姑娘,不就是糖糖吗,画得惟妙惟肖。   章林小声说:“我没有你画得好,画画比赛,也排在你后头……所以我,才说最烦你,其实不是真心的……上次美术课,谢谢你借我一盒水粉……这个……过年的时候,我在家画的,送给你……”   糖糖接来那张画纸,看见画上的自己,小脸儿一下就亮了:“啊,真漂亮,林林,画的真漂亮!”   “谢谢。”说完就脸红地回去找家长了。   ……   就这样,亲子交流会变成了感动大会。   男宝宝们在看完视频的时候,就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他们最厌恶的就是动画片里的坏人,不想自己也变成那样的人,挨个站起来检讨了一遍。   小萝莉们则是表示,以后不搞小团伙,要团结一起玩。   家长们也难得聚在一起,互相交流了养娃心得,陆爸爸终于磨来了参朗的微信,大剌剌地递了个名片,说有时间来他的KTV一辈子免单。   参朗低头看了眼名片,嗬,这个陆飞浩,居然是哈瓦那KTV的老板,这不是明轩最喜欢去的地方吗?   陆爸爸又拽着自家帅儿子,“再不好好管教你,你就变成祸害啦,就等着长大让公安局管吧!”这么骂咧咧的,又点头哈腰给商宇贤道歉,一巴掌拍在陆西城后脑勺上,让他给商叔叔磕头。   商宇贤:“……”   向日葵小班的气氛很好,小张老师哭了一下午,此时的心情也好了不少,至少现在她不想引咎辞职了。她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辞职,那是逃避,有错误就改正,以后花更多的心血在工作上,好好教育宝宝,才对得起这些相信自己的家长们。   园长婆婆欣慰地笑了,最后做出了总结。   “……我还希望,我们的宝宝们,能在遇见问题的时候,多沟通,多问‘为什么’。   “当别的小朋友和自己有矛盾、冲突的时候,互相不理解、不信任的时候,   “当小朋友们都不理自己,不跟自己玩的时候,不要自己一个人躲在一边哭泣,要学会勇敢,学会思考,主动地去问一句:为什么?”   *   于是,就有了:一句“为什么”引发的床事。   从这天开始,小团子就爱上了问“为什么”,参朗给他买了十万个为什么,然并卵,这并不能阻碍一个求知欲强的小团子探索世界。   这是后话先不提,先说眼下。   *   亲子交流会结束之后,参朗和商宇贤又观察了两天小团子,发现小孩的忘性确实大,这次的欺负事件不仅没有让宝宝们记仇,反而似乎让孩子们更加的团结、坦诚。   奥特曼基地和小魔女区合并一处,中间的三八线也取消了,现在向日葵小班前所未有地和乐融融。   小团子不知怎么就成了团宠,全班的吉祥物,所有小朋友都喜欢找她玩,经常为她争风吃醋,乃至于习惯一个人闷着画画的小孩一时半会反倒不适应了。   参朗和外公回到了杂货铺,铺子暂停营业,雇了工人装修。   上了一周的班,参朗早晨五点起床,一边看资料一边给外公做饭,怕堵车就六点从五环出发,七点多就到公司继续学习,就像一块海绵吸收着新知识,参朗学东西非常快,连公关部老总石磊磊都惊讶于他的学习能力。   不仅如此,他只用一天时间看完了人事资料,记下了总秘处所有同事的名字,在职员茶点厅里,每个前辈似乎都能和他聊得来。   总秘处,不愧是小圆口中的“小妖精聚集处”,这一层的姑娘简直是……嗯……   总之,参朗这一周,忙得昏天暗地。   在加上正式接手了恒影传媒的工作,以及爱人以个人名义做的慈善与资助项目,参朗有很多需要啃的资料,忙得连见爱人一面的时间也没有——他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去参加商宇贤亲自主持的公司高管会议,毕竟想进小黑屋挨骂也是需要资历的。   六十五楼总秘处的男同事较少,对于极有女人缘的青年来说,再没有什么比小姐姐们的热情帮助更有效的职场教学了。   不对,也许有,就是形式不太对——   *   周五这天的午休,离开工还有一段时间。   六十五层总秘处,东侧尽头,有一座百十来平米的玻璃屋,里头有按摩沙发、电视、咖啡机,台球桌,各种自助点心和饮料,这里是茶点间,也就是员工休息室。   祝重下楼吃食堂,参朗没去,拜托他帮忙带上来一碗牛肉面。   他端着面碗来到茶点间的时候,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因为怕味道太重,所以躲到最角落的一棵树的盆栽后面,一边看Ipad里的文件一边吃面条。   “换上了,怎么样,好看吗?”   突然有人推开门,是负责小黑屋的秘书琳达,穿着深V领的蕾丝连衣裙,手臂上挂着小包,九转十八弯地扭曲着身子斜倚在门口。   “嗯,太适合你了!”回话的是公关部的莉莉安。   琳达:“哈哈哈,我这么漂亮,简直是神作啊。”   参朗:“…………”   嘴边还挂着面条,青年呆了呆,小声咳嗽,提醒了她们一下。   “参朗在这呢?”说话的是石磊磊,三十多岁未婚大龄女青年,短发,干练,商宇贤叫她“七个石头”。   “石总。”参朗打了招呼,闷头挑面条,假装耳聋眼瞎。   “哎,参朗,你看,我穿这个,好看吗?”琳达踩着高跟鞋,一扭一扭地走了个猫步。   完全把休息室当成T台了啊?   “……嗯。”   参朗埋头继续吃面。   “因为外面人太多了,哎呀,怎么办,如果能在大一些的空间里走一圈就好了,怎么办啊,我不行,我肯定不行,讨厌啦如果穿成这样真的不好意思去见商总……”   有谁逼你穿得像个花边饺子一样去见商总吗?   参朗:“…………”   心口疼。   茶点间的女同事越来越多,石磊磊笑着吹了个口哨,琳达在女人们的艳羡目光里扭动着身子。   “莉莉安,你们也觉得好看吗?你很喜欢这条裙子?”   “嗯,大牌啊,很漂亮,亲爱的你就像个公主!”   “喔吼吼吼吼吼……”   参朗呛了一下,那个笑声是公主吗,是卖苹果的那位吧?   “嗯……看上去……”石磊磊突然眯了眯眼睛,用那种能看穿一切的(和欣赏有区别的)目光在琳达的胸口来回游弋着,“果然,束腰会显大,平时穿通勤装都看不出。”   这么说着,石磊磊绕到琳达身后张开双臂,在背后环抱住她:“只有一个月没鉴定而已,是不是大了?”   “啊——”   “上次一起洗澡还没觉得,莉莉安,你也鉴定一下。”   “唔,好啊。”   参朗:“…………”   雾草!?!?!?   女人们平时都是这样的?   想当初自己费了多少心血,才好不容易碰到了爱人的私密……   女人们直接就互相揉上了?   而且自然而然……   茶点间里一瞬间弥漫着轻呼,石磊磊和莉莉安在琳达的挣扎瘫软中,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反而更认真地观察着。   “咦?你穿的是隐形抹胸,不一样的手感。”   “不影响鉴定,果然大了,已经过了成长期了吧?”   “……唔……呀……那里不要……”   参朗:“…………”   这太让人崩溃了,有谁能理解吗?   参朗咳嗽了一声,僵硬着身子,脸从面条碗里抬起来,目视前方:“那个,不好意思,各位姐姐,我在这里呢。”   “我们知道啊。”   石磊磊在背后抱着琳达,眯着眼睛,先知一样盯着参朗。   参朗侧头,余光看了旁边一眼:“看我干什么,你们说话也注意点啊,明知道有男士在。”   “参朗,琳达真的变大了,真的。”   “……”   “你过来看看啊。”   “……不……”   “不信你摸摸。”   “放开她!”   “哦。”   石磊磊忽然松开束缚着琳达的胳膊。   琳达飘忽忽瘫坐在沙发上,娇声喘息着,深V连衣裙凌乱着,一只高跟鞋歪倒在旁边,泪眼汪汪地抱住自己。   这个画面……   闪瞎了老夫的钛合金狗眼啊!   参朗低头看着面碗,深埋着脑袋,手指在抖,指尖不断地点在Ipad屏幕上,翻页,翻页,翻页,翻页翻页翻页翻页……   心里默念爱人的名字一百遍。   过了一会儿,三个女人破天荒地静下来,茶水间的其他女人也没动静了。   窸窸窣窣的声响,参朗继续吃面条。   “喂,我有张商总的照片,他解开了三个衬衣扣子,露出了锁骨,好性感啊。”   “什么样的?”石磊磊深沉的声音。   莉莉安压低声音:“是能放一堆硬币的那种锁骨,简直……咳,你们想看看吗?”   石磊磊:“嗯。好。”   参朗看着面碗,瞪大眼睛。   请等一下……等一下啊!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为什么突然开始讨论商宇贤了?   莉莉安小小声:“而且,他穿了紧身背心,你们猜猜,是什么颜色?”   “他的西装和衬衣有好多种颜色……紧身内衣的话……藏青?酒红?铅灰?”琳达猜道。   莉莉安:“不对。”   “商总喜欢很深很深的深蓝色,有点发黑的那种蓝。”石磊磊猜道。   ——喂喂,不要在茶水间讨论我家大宝贝啊!   可是参朗又不能开口阻止,她们是闺蜜吧,是用很纯洁的思想来交流女人之间的话题?就像男生之间喜欢讨论兄弟的女朋友一样?对吧,没错……如果他说“不许讨论商宇贤”才比较奇怪吧?   屏住呼吸,感到有点缺氧。   呼噜噜,快速吃面条,iPad就快被他掰碎了。   “不对,不对……非常性感的……有男人味的……”   “白色?不会是粉色吧?”   “胡扯,商总可能穿粉色吗?人家是熟男啊,所以是很成熟的颜色,答案很快揭晓!”   “难道是基佬紫?”   “不对!大家,准备好了吗……”   等等,你是想让大家准备什么啊?   话说这些女人真的是白富美、白骨精吗?对色彩的认知度到底要有多弱?这么多关键词叠加在一起,竟然没一个猜出来,很明显啊,肯定是成熟性感有男人味又彰显霸总气质的——黑——色——啊——   绝对是黑色!   爱人皮肤白又英俊,穿黑色最性感又神秘。   百分百黑色!   大家要相信本少的智慧,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了解我家大宝贝吗?   “……商总的内衣,谜底是——请看照片……”   噌!!   参朗抬起了头。   “——答案是……黑……”   “Bingo!!就知道,黑色!”   不小心说了出来。   咦——咦咦?照、照片、照片……在哪里?!   参朗抬着头,看着石磊磊她们。   不远的旁边,琳达穿着深V连衣裙,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石磊磊则眯着眼睛看着参朗,旁边是强忍住笑意的莉莉安。   周围其他的小妖精们,则是捂着嘴看着参朗。   一道道利箭般的目光咻咻直刺过来。   参朗:“???????”   为什么,全茶水间的女人,都不怀好意地,落在我的脸上?刚刚她们在说那些对话时,也都这样盯着我?   参朗僵在那,保持身体不动,眼珠儿左右转转。   茶水间里静了三五秒,“轰”地一声炸开了锅。   石磊磊笑嘻嘻地伸出胳膊,摊开两只手——剩下的女人们则是将手里的饭卡递过去。   秘书处:“看了……参朗居然对商总的内衣感兴趣……太骚气了……”   公关部:“耶耶耶,这星期的中饭有着落了!”   琳达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面朝着参朗,其他女人则面瘫脸对着他,面无表情可以用“神已经放弃你了”来形容。   “参朗,你对商总很好奇啊?”   “难道微博上说的那些是真的?”   “喂喂,你和商总真的是好挚友?”   “琳达那么漂亮你连看也不看,商总的一张照片……你就这么激动……参朗……这是什么真相啊……”   “呜呜,饭卡输了,小朗,你太让人家失望了……”   “没想到参参……真的对商总有非分之想……”   参朗:“…………”   拿自己的反应打赌赢饭卡?   这就是这群前辈对待萌新的方式?   话说回来,自己好像一个星期没和爱人好好地见上一面了,不是下班的时候商宇贤在开会,就是对方下班时自己要加班,因为太晚了杂货铺又太远,两人只在微信里视频了,这些天都没好好地亲热一下。   成功进到恒商工作,距离他近了,楼上楼下的,怎么反而更远了?   参朗木着脸:“我吃完了,我出去了,再见。”   “好样的,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公关部的食堂主力了!”石磊磊拍了拍参朗的肩膀,“这五张给你,这一周的午饭那群妹子请你的。”   参朗:“……”   就这样,这天下午,石磊磊满载而归,到处可听见公关部的放声大笑。   石总很高兴,结果很喜人。   为了庆祝参朗加入总秘处大家庭,以及促进同事之间互相了解,六十五层举办了一次迎新聊天会。   也就是“超级真心话大冒险”。   这个“超级”的意思是,快速问一些问题,回答不带思考的,而最后大冒险的人要表演一个节目,大家也可以看节目休息一会儿。   啊!   此时,参朗手里的抓阄道具,是涂抹了红色的那个。   不等参朗回过神,小妖精们就开始起哄。   参朗不会唱歌,就只好选择真心话。   参朗站在人群前,男女同事加一起,三十多个人,兴致勃勃地坐在沙发上。   资料库的王总说:“谁来问啊?”   “肯定不能让祝重问,你们的关系好,会作弊。”莉莉安说。   石磊磊高兴地举起胳膊,“我是他的顶头上司,我来问吧。”   没等参朗同意,石磊磊开口就问:“参朗,我注意到,你的脖子上戴了个项链是吧?”   参朗悄悄拢了拢上衣:“是。”   石磊磊:“你第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参朗:“十八岁。”   石磊磊想也没想:“你最后一次恋爱是什么时候?”   参朗的头垂得更低:“这会儿……正在……”   “你谈过几次恋爱?”   “两次。”   “你的项链是女朋友送的啰?”   “不是。”   “你喜欢过几个女人?”   “……妈妈和姥姥算吗?两个。”   “喜欢过几个男人?”   “……两个。”   “你第一次OOXX是什么时候?”   “???”   这也太隐私了。   “你第一次最激烈的OOXX是什么时候?”   “!!!”   这个杀千刀的!   “你最近一次难忘的OOXX是什么时候?”   “!!!!!”   X你妹啊满脑袋的精虫!   参朗终于在心里爆了粗口。   前方沙发上一片尖叫呐喊,小妖精们开始捂嘴,化身尖叫鸡,“回答啊,回答回答回答——”   参朗低头,羞耻得直咬牙,通过这些天的了解,就知道“七个石头”石磊磊开了口,一准儿没有正经事。   闹哄哄三分钟,渐渐的,起哄声变小了……   整个大厅在参朗的沉寂下,忽然鸦雀无声。   参朗趁机在心里,把石磊磊的脖子提起,拉长,又打了个蝴蝶结,然后弱弱地说:“石总,我选择大冒险。”   石磊磊也弱弱地小声:“那……你就……给我们,讲个……笑话吧?”   参朗无力:“我不太会讲笑话。”   石磊磊:“你不用非得讲荤笑话啊。”   “谁要讲那种啊,大色女!”他暴躁地喊了出来。   石磊磊虚弱地捂住脸:“好,那你……随便……讲点什么……”   参朗垂头看着脚尖,心里正纳闷,石磊磊怎么突然之间这么低调呢,大冒险就讲个笑话,这不是石总的风格啊,脑中忽然闪现前阵子给糖糖讲过的……   参朗试探着:“我只会讲童话故事,不知道行不行。”   石磊磊连连点头:“也行,也行。”   奇怪,眼前的小妖精们……是不是坐的……太笔直了?   参朗没顾那么多,闷声讲了一会。   越讲,越觉得不对劲,他下意识地抬起头,见石磊磊睁大眼睛,正紧紧地盯着他……的身后(?)   出于本能,参朗突然回头,往后看去。   那一袭足以闪瞎人眼的西装革履,一下子撞进青年的眼里。   商宇贤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站在他的身后?!   太近了。   参朗吓得往后连连退了三步。   原来,闹哄的场面突然变寂静,是因为商总来了,不仅是他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气场,还有那三分不怒自威的俊美脸庞,足以震慑群雄,秒杀群芳,大家都被秒了(……)。   多日不见的大宝贝来了。   “商……商总……”   也许是参朗惊恐的眼神太过直接,商宇贤的唇边划过一丝笑,但他的眼神也太吓人了吧?   商宇贤看着参朗的脸,漫不经心地说:“怎么了,继续,不是迎新会么,我正在听。”   继续?   爱人心情不佳?   只觉背脊汗毛竖立,青年急忙低头:“呃,见到商总,我觉着……分外紧张,一时之间,讲到哪,忘记了。”   商宇贤:“是么。”   参朗:“……是。”   果然啊果然,爱人生气了吧?   这些天,自己也根本没有时间找他,可能因为正式上班了所以有点心虚,没有正经事也不敢上楼啊,去六十六层可是要预约的。   商宇贤说完那两个字,久久不言语,漠然地垂眸,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在参朗要开口询问的时候,商宇贤忽然抬起眼,目光直刺他的左手无名指,又看向他的脖子,笑容愈加温柔了。   顿时浑身起鸡皮疙瘩,参朗预感不妙,本能地握住拳头,将左手背在身后,顺势往后退了一步。   商宇贤往前缓缓踱步,注视着青年的脖子,气势逼至他的面前,微笑着问:“参朗,你戴这种东西?”   参朗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一怔:“什么叫这种东西,这是项链啊。”   商宇贤侧身对他:“恒商走高端市场,我的人,身上最好不要出现廉价的东西。”   参朗:“??????”   廉价?   参朗难以置信极了,抬手摸了摸脖子戴着的链子:“喂,你是很有钱,但这也是我花了不少钱,一咬牙,狠下心,才买的白金项链啊!”   商宇贤笑意更浓,“你说的对……”   没等参朗回话——   商宇贤转身:“那个破玩意,不咬牙,不狠下心,根本没法买。”   参朗:“!!!!!!!!”   这,这这这,让人用什么姿势吐血才好。   觉得好虚弱。   商宇贤说完就往前走去了。   大宝贝今天是怎么了,他并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呀。   等等,因为自己手上没戴戒指,而是买了个项链把戒指挂在脖子上了,所以商宇贤生气了?   参朗看向爱人的手,戒指果然还戴着。   参朗:emmmmmm……   好像真的是自己做错事情了。   过了一会儿。   小妖精们小小声:   “老板吃错药了吗,你们确定他是来参加迎新会的,而不是来看报纸的?”   “谁说一定是吃错药了,也许是我们总秘处秀色可餐,商总吃到甜头了?”   “可是石总,商总不用工作吗,他一直坐在我们这,看财经报,不是很奇怪吗?”   “啰嗦!”   石磊磊严厉地谴责了属下们:“竟然敢把老板挂在嘴上唠家常?你们平时想见商总,还见不着呢!恒商从上到下都是他的,人家想上哪就上哪,想上谁就上谁……”   众精英:“……”   参朗十分想插句嘴,告诉小妖精们“看报”二字,从国际行为上来讲,并不是一个动作,而是一种现象,其实,它是针对富人生活状态的一种语言修辞。   “商总在看报”的这个画面,是用来表示“商总很闲”的意思,但是“商总很闲”并不代表“商总不工作”——   有谁计算得出他在“看报”的两个小时里,户头上的一大串数字默默地变更了多少次吗?   大厅里静悄悄的。   商宇贤忽然抬头:“怎么不说了,不是迎新会么?”   众人:“……”   祝重胖乎乎一瘫,堆坐在沙发里,直给参朗使眼色,生怕他得罪了领导。   商宇贤瞟了一眼爱人,笑了笑:“刚才不是讲故事么,参朗讲到哪了,继续讲吧,各位有意见吗?”   “没意见,当然没意见!”祝重嗬嗬笑,憨憨地说,“我们都挺爱听的,我们都急着想知道参朗讲的男人把湿漉漉的田螺姑娘从背后给上了之后的事呢!”   参朗:“?????????”   这么长一句话亏他一口气说出来,你到底有多急啊有多急。   参朗再次石化,瞬间大彻大悟,祝重是在对他血条仅存的一点点血量进行着无情的补刀。   商宇贤先是一怔,然后抬了抬眸,看向自己的小朋友:“上?”   那么长的一句,他就只听到了这么一个动词?   参朗慌不迭地解释:“绝对没有,绝对没有,清清白白,这是一个纯洁动人的关于妖精的童话故事。”   祝重挠了挠头:“她不是一丝不.挂从缸里出来了吗?”   他竟然用了双重否定疑问句?   参朗:“我什么时候说,田螺姑娘一丝不挂了?”   石磊磊:“妖精变身之后还穿着衣服吗,你不是说她身体湿润吗?”   参朗:“……呃……”   居然无法反驳!   琳达:“男人不是蹑手蹑脚在一丝不挂而且很湿润的她的背后吗?”   参朗:“……是。”   莉莉安瞪着眨巴着大眼睛:“然后呢?”   参朗:“然后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直到永远。”   身为经常给小团子讲故事的职业奶爸,参朗不仅直奔结局说出了HE,还负责地连番外也一起讲了,“后来中途杀出个蚂蝗精搅局,再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儿子。”   祝重:“不是清清白白吗?”   参朗咬牙切齿:“并不是所有的男人,满脑子都是你们想的那些事。”   石磊磊嗤笑一声:“怎么可能,没有那些事怎么生儿子,李白说:男儿有精须尽欢,莫使金枪空对月。”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参朗喊了出来。   瞬间发现,和女人们在一起时间久了,连人格也有点分裂了。   谁说职场白骨精都是高冷的?那都是表面!   参朗捂住胸口,无力地看向商宇贤:“商总,故事讲完了。”   商宇贤:“哦,我倒是……也有个故事。”   商宇贤起身,从沙发那边走过来,侧身站在青年身边,瞥眼不看他,微微蹙眉,但看神情并不像生气,“我……”   他顿了顿,口气温温徐徐:“我有一只小豹子,心高气傲,资质愚钝,极难教养,跑出去好几天了,还不回来,你说,该怎么是好?”   桃花眼儿眨了眨:“商总,我只是讲了一个人妖的故事,您却弄了个人兽……”   商宇贤:“…………”   “什么时候养豹子了,咱家只有招财太太啊,”参朗小小声,然后赶紧出主意:“哦,干脆把那个不通人性的家伙绑起来,别辜负了商总的用心良苦。”   商宇贤眉心蹙得更紧,略带不悦地扫他,侧脸线条在幽雅灯光中非常漂亮,仿佛被光线描绘出的轮廓,就是脸色不太好罢了。   参朗察言观色,急忙补充:   “绑起来是有点不好,但是,连商总也不能解决的问题,我也想不出好主意——人兽的故事我不擅长,只听过《武松打虎》、《东郭先生》,《农夫与蛇》还有《变形金刚》这是人机(……)除了绑起来,就是关起来,我实在想不出该怎么处理……”   “……”商宇贤深吸一口气,胸膛微微挺起,像在酝酿什么情绪。   良久。   商宇贤看向石磊磊,又回头看了一眼小圆和小方,轻声道:“今天下午的会议取消,让参朗上楼见我。”   说完就往电梯走去了。   参朗:“!!!!!”   小妖精们同时惊讶瞪大眼睛。   小黑屋的会议取消,也就是不用加班,不用挨骂了?   参朗也很惊讶,他惊讶是因为被“上楼”二字吓到了,大宝贝是真的生气了?   ——不就是没解决人兽的问题吗?   ……   ……   …… 第43章   迎新聊天会结束之后,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整个秘书处的小妖精, 都用一种节哀顺变的眼神看着参朗。   下午两点, 石磊磊把参朗叫到办公室,像个把炮灰士兵送上战场的将军一样, 拍了拍参朗的手臂。   商总指派她的人去六十六层, 理所当然要听令行事。   不,这不是亮点, 亮点是……   今晚不用进小黑屋挨骂,一个参朗拯救整个恒商高管层。   这种必要的牺牲再艰难也要做, 即便是自己人也不能舍不得。   石磊磊口气沉重地说:“参朗, 今天的工作先做到这里吧, 我代表整个总秘处,祝你凯旋。”   回想起刚才商宇贤的脸色,怎么样也要拖个两三个小时啊, 参朗摇了摇头:“我……能拒绝么,我不接受……下班之后, 我再去找他行吗?”   石磊磊一瞪眼:“不服从领导安排?辞退,即刻。”   参朗难以置信:“石老大,你只有在无理开除员工的时候才霸气外露吗?”   “商总比我还霸气好吧, 看在大家同事一场的份上,今晚商总的心情靠你了,”石磊磊唉声叹气,“你要慎重行事, 商总超凶的,等你将来进了小黑屋就知道了。”   参朗咕哝:“什么时候凶了,他很温柔的……”   “小帅哥,”石磊磊用看小白兔的眼神打量他一会,幽幽一笑:“看你这小模样,姐姐提醒你一句哦,商总霸气的时候……你恐怕,承受不来。”   参朗:“??????”   等等等,姐姐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不能以貌取人。   妈哒,我才是上头的!大宝贝是要被我疼爱的,我也很霸气啊!   参朗扶桌,仿佛中午在茶水间滚滚碾过脑袋的车轮,拐了个弯又滚滚地一路碾压了回来。   然后,他虚弱地喃喃一声:“石总,我不舒服,身心疲惫,心力交瘁,浑身不适,压力山大,头脑晕眩,身体欠佳,需要找个地方休息,就去商总办公室吧。”   石磊磊一拍桌:“同意!”   就在参朗转身出门的时候,石磊磊拿起手机开始发微信。   石磊磊发语音:“参朗大公无私,舍身取义,牺牲他一人,幸福全公司——哈哈哈,参朗那个倒霉蛋,哈哈哈,他激怒了商总,商总说今晚会议取消,叫参朗一人上楼问话,晚上有去吃火锅的吗,AA。”   拓展部:“雾草?哪个参朗?新来的那个帅哥?”   市场部:“去去去,今年还没聚过呢,我去统计下人数。”   财务部:“还去烤涮两吃的那家吧,我们部门都去。”   储运部:“参朗吗,我们记住你了,有时间一起喝一杯,今晚就拜托你了,要挺住啊!”   就这样,在石磊磊的一声嚎笑下,信息部,采购部,客服部,人事部等也参与进来,数十名高管精英们第一时间回了话,基本上都是今晚要进小黑屋的,述职资料准备了一堆,战斗姿势都摆好了,结果得到这么个大好消息。   参朗走到办公桌,手机震动不停,拿出来一听:“……”   大哥大姐们,你们在背地里说人坏话时能不在群里大声喊吗?   祝重也收到了微信,贼头贼脑,从信息部探出头来,见周围没有六十六层的奸细,一路颠颠小跑来到公关部,对着参朗那边小声“嘘”了两声。   参朗起身过去,祝重拉着他来到落地窗前,两人交头接耳。   祝重忧心忡忡:“参参啊,你真的要去……那个,楼上吗,听说……商总很生气,后果很严重,会不会被开除啊?”   参朗忍着笑:“不然怎么办,没见商总发火了?”   看来,已经是老板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了?祝重暗叹一声“枪打出头鸟”,参朗实在是太出众了,连大老板都注意到他了。   祝重小声咕哝:“这一个星期,除了拼命地学习工作,你也没干什么啊,怎么就惹了商总不顺心了呢。”   参朗木着脸:“…………”   兄弟你真相了你造吗?   就是因为除了工作之外我没干什么啊!   没干什么……   没……干……什么……   嗯。   *   出了六十六层电梯门,青年朝那边扬了扬下巴,小圆犹豫地说:“厉总在里面。”   “厉威扬?”参朗一怔,“那我在外面等一会。”   小圆忙摇头:“不是,商总说,如果您来了,就请您马上进去。”   参朗道了谢,往行政大厅里头走,敲了敲门,听见商宇贤回应,拉开总统套房的门。   商宇贤坐在沙发上弄茶,厉威扬懒洋洋地斜倚在旁边,戴着金丝眼镜,还是一副雅痞模样。   见参朗进来,厉威扬一下坐起来,自来熟地冲他招了招手:“快快,正说到关键。”   青年长腿长身往这边走,一身高定收腰西装,看那细腰,看那隐约的肌肉线条,厉威扬都有点失神。   “商二,最近我才想起来,我在哪见过他,”厉威扬转头看向参朗,“三四年前了吧,我路过哪个直播间,看见你了,心想这小孩好看啊,当时有点急事,就记了个房间号。后来,鲨鱼网搞了个挺热闹的活动,我就过去玩了一会儿,不过没看见你,就打赏了一百个潜水艇,你还记得吗?”   参朗愣了愣。   当年许睿获得人气第一,靠的就是最后十分钟,厉威扬打赏的三十万。   参朗干笑:“打赏……给我的?”   厉威扬点头:“是啊,所以,我们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咳。”商宇贤瞟了他一眼。   厉威扬呵呵笑,一开始还觉得奇怪,商宇贤从不主动找自己,今天也不知道吹了什么风,主动约见面不说,竟然还有意无意地咨询了私人问题。   结合商宇贤的语气、表情、脸色,厉威扬大胆地总结了一下,就是参朗工作太忙,很久没找他了,当小爱人不主动疼爱他的时候,就有点不知所措了?   厉威扬左右看看他们,从手包里拿出一个册子,神秘地说:“前阵子,我又发现个好地方。”   参朗注意到他手的图册,花里古哨,写着什么SPA会馆。   “这种会馆附近就有三家,”参朗说,“我下班经常路过。”   厉威扬小声:“不懂了吧,这家SPA会馆真心不一般,不是你能承受的地方……”   参朗点头,“我知道,那是你们富二代去的地方。”   “你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啊,我说的不是消费能力的承受,而是身体上的承受,”厉威扬大叹一声,抬眼看了看商宇贤,不自然地咳嗽,“这个店里,和gay吧一个道理,趁爱人不在家,去做同性SPA,主要是来个刺激的亚出轨。”   参朗:“???!出唔?!”   “嘘!亚,亚出轨,”厉威扬一把捂住他的嘴,“所以,大家都很小心谨慎,不能动感情,不要被帅哥的一张脸就迷得神魂颠倒,就是太难预约了。”   “给他介绍那种地方?”商宇贤黑着脸,“你想去死一死么?”   “我是在给你介绍呢,听说,那滋味,去一次就忘不了。”厉威扬故意凑近商宇贤的耳边,用谁都能听见的音量说:   “还有,店里的帅哥,那颜值,那身材……嗯,虽然比不上你家参朗,但你想想,那双涂满了精油的手……听说,传说中,有一种七情六欲黯然销魂手,翻手云雨,覆手天堂,一个指尖就让你受不了,那种感觉,你能想象得到吗?”   参朗:“……”   商宇贤:“……”   厉威扬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游荡:“你们这是什么表情?”   “咳,”参朗站起身,“我去洗个澡,你们慢慢聊。”   厉威扬呆了呆,追在参朗的身后:“我还没说完呢,喂,你一点危机感也没有?   参朗头也没回:“什么危机感?”   厉威扬追到浴室门口:“你不怕我趁你忙工作的时候,带你老公去那个地方体会一下?”   参朗回手关门:“他不会去的。”   厉威扬:“?????”   你哪来的自信啊?   浴室门咣当一声。   厉威扬险些撞了头,怒气汹汹地回来,一屁股坐在商宇贤对面的沙发,咆哮了这么一句:“这是欲擒故纵啊,商二,拿出霸总的气势来,你快上了他!你不上我就要上了!”   以致于额头被飞来的手机砸出一个大包,到第三天还没消肿。   *   参朗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听见浴室门响,桃花眼儿微微睁开,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家伙走了?聊什么呢这么久。”   浴缸里放了点浴盐,淡淡的蓝色水面上漾着层层水波,掩饰不住青年劲瘦的身材。   商宇贤穿着浴袍,目光落在爱人的身体上,忽然觉得浴室里热得难以呼吸,他眼角泛红地避开视线,坐在浴缸边沿,拿起浴球给青年擦背。   参朗起初并没觉得异样,还调笑般地回身撩拨了他几下。   商宇贤也不说话,只是垂着眼给他洗澡,然后将青年的身体转过来,轻柔地给他擦脖子。   商宇贤注意到,爱人把戒指戴回到了无名指上。   在青年的亲吻中,他觉得有些眩晕,并清楚这种感觉并不是热气熏的。   以往两人也不是没有一起洗过澡,该碰的碰过,该见的见过,白天晚上都坦诚相见过,大约是浴室的灯光太过明亮,气氛越发地暧昧。   参朗微扬着下巴,任由他摆弄,侧头看见爱人的脸很快因为水汽渗出了汗,眼角泛红有些湿润,小声问他:“还不高兴?在想什么?”   见爱人不答话,青年抬起手捉住他的手腕,抬手勾住他的脖子,张口咬他的唇角:“憋得狠了?”   商宇贤眼角泛红,终于抬眼和他对视,语气带了点小埋怨:“工作时间上来洗澡,就是为了做那种事?”   参朗要笑不笑地吻他的眼睛,笑声低低的,在他耳底笑得很坏:“商总,我工作时间上来洗澡,难道仅仅是为了洗澡?”   商宇贤一阵恍惚,趁他走神,青年忽然揽臂抱住他,本就坐在浴缸边沿的男人滑进浴缸里,在水底被拖他住身子。   参朗翻身躺靠下来,将商宇贤抱在怀里,捏起他的下颌吻他的嘴唇,舌尖缠上他的,逗弄着,吸允着,握住他,帮他释放。   一直都是这样温柔而又小心地爱着他,从不横冲直撞,从不胡作非为,带着绝对的尊重与珍惜。   商宇贤皱着眉闷哼一声,浴袍飘在激荡的水上,他手指微动,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回应青年的疼爱。   参朗轻轻笑着,抬手捉住他的双肩,让他翻身俯下,趴覆在自己的身上。   商宇贤轻轻地喘息,在水中扣住青年的脑后,把他的嘴唇吻上青年的唇,忽然感觉到参朗在用指尖试探他。   只是为了让爱人一点点习惯罢了。   自从上次做了个尬爱,参朗就一直在反省是不是自己过于心急。   他用手试探着,看着爱人并不反抗自己的占有,心里柔暖成一片,轻声地问他:“刚才厉威扬说,传说中的那个什么翻手覆手指尖天堂的,是不是真的,你知道么?”   商宇贤眼角泛红地注视着他。   参朗愣了愣。   就是这双眼睛,梦里见过多少次的眼睛,那时候他们还没有定情。   爱人在注视着自己。   那双细长泛红的眼睛,仿佛藏着一个深渊,美,神秘,魅惑,掠夺,摄人心魄。只要被那道目光哪怕不经意地扫过,他就日日焦虑,夜夜失眠,惶惶不可终日。   像是被摄了心神,参朗吻上他微张的唇,在他就快窒息时,他松开口,在他求生般大口喘息时,再次覆上去深吻他,怎么也爱不够。   他抬起手臂勾住了青年的脖子,喃喃地唤他:“参朗……参朗……”眩晕感越来越强烈,隐隐感到被填满,感到了疼痛,那种痛感从剧烈到轻微,一点点地变成某一种强烈的感觉。   爱人被弄得死去活来,参朗险些把持不住硬闯进去,这种克制感与不满足感让他快要发狂,第三只手指的时候,力道重了点。   商宇贤轻哼了一声,攀住他的肩,张口咬住他的脖颈。   参朗环抱住男人的腰,低笑着箍紧他,两人紧贴着,哑声问他喜不喜欢,问他如果换成在床上用小小参能不能接受。   商宇贤被问得脸泛红,不答他的话,伏在青年的身上,觉得身体就快被撑破,又找不出口。过一会,又在他的身上蹭,在青年耳边小声,“别……参朗,别这样了……我……参朗……”隐约带着恼意和求饶,不由得主动亲吻他,捉住青年的手,想让他帮帮自己。   “不行,”参朗笑着抬手避开,在他耳边低喃,“你得习惯这种方式,哪怕是为了我。”   参朗捏住他的下颌给他深吻,细致,绵长,让两个人都呼吸不畅,感觉到怀里的身体紧绷,青年勒他更紧,“这里?是这里么?喜欢么?”听爱人委屈无奈地求着,桃花眼儿中的笑意怎么也掩不住。   爱人是强大的,是被他宠爱的,欢好时的求饶,更是让青年爱得不行,直吻得他闷哼着浑身颤抖。   直吻到商宇贤伏在他的胸口,微微低喘着,一口咬住参朗的肩膀,指尖用力抓紧他的背脊,抱紧,再抱紧,在他的怀里释放了自己。   参朗这才放过了他,抱着他,亲吻他的眼底,小声地哄:“你看,这样不是也可以么?”   偏执地享受着强大的爱人在自己怀里的绝对臣服。   浑身脱力地泡在一片狼藉的热水里,参朗让他躺在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他的侧脸,听见爱人轻声问:“你呢?”   “早晨解决过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参朗咬他脖子,“想着你,两次,没粮了。”   商宇贤:“……”   参朗随口问:“难道你从没自己动手过?”   商宇贤垂脸埋进他的颈窝:“……”   青年扳住他的肩膀,啃他下巴:“不会吧。”   爱人闷哼:“自己……放不出。”   怪不得刚才在总秘处一脸欲困难纾的上火样。   参朗强忍住笑,扶他坐起身:“我给你分享一个绝招。”   商宇贤困倦地支撑起身:“什么?”   桃花眼儿闪过一丝狡黠:“像这样,把你的双手,坐在身下。”   学着青年的姿势,坐在两只手上。   过了一会,参朗问:“手是什么感觉?”   商宇贤皱了皱眉:“麻了。”   参朗点头:“谁坐谁都麻,麻得厉害吗?”   商宇贤:“嗯。”   参朗:“好,现在把你的手,放在这里。”   商宇贤:“……”   参朗:“因为手麻了,所以自己碰自己的时候,感觉不到是自己的手,就好像别人在碰一样。以后如果我太忙了,你就闭着眼睛,把这双麻了的手,想象成是我的,就用这种方法自己解决,很有感觉吧?”   商宇贤:“…………”   从浴室出来已经下午三点,商宇贤觉得自己的腰就快断了,参朗把爱人抱到床上,然后去更衣间里换衣服。   得知商宇贤给他在六十六楼准备了十套衣服,青年逗弄地咬他的舌尖,低声问:“准备衣服是为什么,我衣服够穿。”   他斜倚在床上办公,“为了脱。”   看见微信留言,小圆:商总,老夫人来了,已经进电梯了。   商宇贤看向背朝着他的参朗,忽然起身下床,披上睡袍:“我妈来了,来找你。”   参朗一脸懵逼:“???”   商宇贤走进更衣间:“你们约好了?”   参朗摇头:“没有。”   商宇贤回头看他:“你怎么了?”   参朗把他的手机举起来:“你又被我抱着上热搜了。”   商宇贤:“……”   *   此时,台町别墅,昏暗的家庭影院里,茶几上凌乱地扔着两个手机。   商老爷子抽着雪茄,手里捧着iPad,看着上面热搜,皱着眉头戳微博,不禁黑着脸,无语地扶了额。   有人扒出了商总好挚友的老底,问参商友情是否属实。   村屋杂货铺什么鬼,商总好挚友居然是个送货的???   第一张照片是一家棚户区的老杂货铺,倒不至于像博主说的“破破烂烂”,但也够寒酸的。   第二张是深夜,商宇贤对参朗附耳说话的照片,距离较远,事实上两人当时就快亲上了。   还有两张参朗从大白上下车,打开后车门,给幼儿园送货的照片。   于是网上又炸了。   杂货铺送货的玩直播成小网红,伪装富二代抱总裁影帝大腿上位博关注,拍广告登国家台大赚特赚。   黑粉认为,小网红终于炒糊了。   铁粉认为,英雄不问出处。   微博撕逼不提了,恨不得扒出参朗的祖宗十八代,连坐在杂货铺门口的外公照片也被有心人发了出来,成了舆论的谈资。   商老爷子以前也是网络爱好者,后来加入钓鱼俱乐部没顾得上罢了,翻了一会微博,回头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小方。   小方在站军姿:“……”   商老爷子:“还不说?”   小方面瘫着脸:“……”   “翅膀硬啦,白养你了,罢了,”商老爷子熄灭了雪茄,“你抬头,看着我,不用说话。”   小方抬头看着他。   商老爷子是什么人呐,把审讯那套拿出来,堪称人肉测谎仪,问题从小到大,从深到重,车轱辘似的来来回回问了半个小时。   诸如——   他们认识半年了?小宇离婚的时候认识他吗?他才二十六岁?他有女朋友吗?糖糖认识他吗?他家里有什么人?他喜欢我儿子?他父母不管吗?他是同性恋?   我儿子喜欢他?他们认识多久了?你也认识他?他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雅琴也认识他?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们互相喜欢?   他以前有男朋友吗?我儿子不是玩玩的?我儿子是同性恋?你也认识他半年了?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他喜欢糖糖吗?他们睡过了?   他是玩玩的吗?我儿子爱他吗?他们什么时候好上的?他以前有男朋友吗……   迷糊不?   这可不是唬人的。   测谎仪专业问题,就是一堆简单的问题快速地问,看着没什么逻辑,问过的问题不一定什么时候重新问一遍,反反复复,反反复复,突然又跳到一个尖锐的问题上。   在此过程中,小方一动不动站在那,一句话也没说。   商老爷子一直死死地盯着小方的眼睛和表情。   然后,老爷子抖着手,哑声说:“我知道了。”   小方一脸惊愕:“??????”   啪!   iPad摔飞在液晶电视墙上。   小方吓得低头:“……”   商老爷子想了一会,小声说:“夫人呢?”   小方:“老夫人去幼儿园接糖糖了,说下午要带糖糖出去玩。”   商老爷子:“网上的照片你解决,查出发微博的那个人……呃,对,人肉他,胆大包天……我儿子千不好万不好,也容不得别人指手画脚。”   小方:“是。”   “还有,这事儿,千万别让她知道了,”商老爷子愁苦地揉了把脸,摸了摸地中海秃头,“我怕她受不了啊,好好的,离了婚,又找了个男朋友……至于那个……叫参朗的,拍过广告吧,我亲自调查他。”   小方:“是。”   商老爷子:“我找你的问话的事,别告诉我儿子。”   小方:“是。”   商老爷子:“那孩子人品怎么样?”   不等小方回答,商老爷子摆了摆手,“我自己看,你走吧。”   小方:“是。” 第44章   商老夫人走出电梯的时候, 小圆瞪大眼睛站起了身。   她还是第一次见商老夫人穿得这么潮,双面毛领毛呢大衣, 时下流行的茧型欧美范, 颜色亮丽的打底连衣长裙,小高跟短靴, 披着大波浪卷发, 戴着太阳镜,个高, 肤白,化了点儿淡妆和口红, 看上去保养得相当好。   这还是那位六十八岁古板老太太吗?   以前商母也经常来恒商看儿子, 穿着大地色系的上衣和长裤, 长发在脑后绾个髻,虽然身上也都是大牌,但和那些出来买菜的居家老太太没什么区别。   女人就是这样, 精心打扮之后,整个人都精神焕发, 架子也端起来了。   数十年的豪门媳妇生涯也不是白经历的,商母从骨子里散发出一种贵妇的自信气质,走在恒商行政大厅里, 比起那些职场白骨精也不遑多让,简直是穿着普拉达的女魔头呀。   小圆紧张地哆嗦了一下,商母本就严肃,但没什么气场, 以前还想着,商总的霸气从哪来,眼下看来,遗传基因果然不是浪得虚名。   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一开口就没了女魔头的架势,柔和地说:“儿砸,我是妈妈。”   嘴上这么说着,门刚开,商母就走到玄关,越过给她开门的商宇贤,直朝长腿长身的青年走去。   “伯母好。”参朗下意识地端起手臂,“怎么没打个电话呢,我开车去接您。”   “和老姐妹们去做头发了,我还是第一次烫大卷儿,就想着给你们显摆一下,”商母自然而然地把手扶在青年的胳膊上,两人有说有笑,往大客厅的方向走,“怎么样,你挑的衣服,我穿着了,好看吗?”   桃花眼儿弯弯:“好看,特别特别好看,以后就这么穿,您想要什么,我还去买。”   站在门口的商宇贤:“……”   默默地走到小吧台,给母亲大人和爱人沏茶。   “……我已经找人处理了,网上的事情你们不用管。”   说到参朗在网上被扒了的事,商母的表情不太丰富,但从眼神能看出她的心情不太好。   “本来我也没想多事的,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好掺和,况且,小宇这边本就能解决。但是,网络暴力真的是太过分、太可怕了,竟然连你外公也被人拍了照,还被讽刺谩骂了。一个老人家带着孙子过日子容易吗?他们这么做,也不怕折寿。”   参朗眼光黯了黯:“我看见了,外公用老年机,他还不知道这件事。”   商母拍了拍青年的手背,“我今天出去的目的,就是这个,刚刚拜托了老姐妹,让她家老头子好好清理一下谣言,顺便大规模地和谐一下,网络谣言转发超500次可构成诽谤罪,一定要发出警告,严重的就发传票,她家老头子正好就是管那块儿的。”   参朗一直认真地听长辈说话,说到“外公”就忍不住喉咙哽住,但他是笑着的:“谢谢伯母。”   商宇贤摆弄着茶具,蹙着眉,嘴角微微下沉,眼中凌厉一闪而过,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个人聊了一会。   商母喝了两杯茶,看了眼时间,拉着参朗的手:“走吧,去接糖糖,然后我们下楼逛商场。”   参朗干笑:“???那个,商妈妈,我还没下班呢……”   商母回头瞪儿子:“还要等下班?晚上还有什么好玩的?现在已经三点了。”   商宇贤脸上没表情:“不行,身为恒商的职员,谁也不能搞特殊。”   商母挑眉,冷哼一声:“难道招待来公司视察的董事长夫人,不是恒商职员的工作吗,商宇贤总裁?”   商宇贤:“……”   参朗:“……”   于是参朗去接糖糖,两人带娃,陪领导视察。   *   魔镜,魔镜,在那座叫做“世纪恒商”的购物殿堂里,最动听的声音是什么?   是细高的鞋跟撞击在大理石地板上时,发出宛如天堂音槌奏响的蓝调声;是五克拉钻戒划过购物袋时裂帛般的摩擦声;是两手空空地转过身对大包小包的英俊苦力含情脉脉的娇嗔声……   走出恒商三十楼的电梯。   参朗抱着小团子走在前面。   商母和商宇贤跟在后头,见青年一边逗娃,一边余光扫向身旁,熟练地伸长了胳膊,往洗护试用装的展台里随手一拿。   参朗撕开小包装,在小孩手背上沾上一点:“香吗?喜欢吗?”   小团子皱眉:“好奇怪的味呀。”   参朗:“这个呢?”   小团子:“还行。”   参朗:“这个?”   小团子:“挺好闻的。”   很快收集到一些宝宝适用的洗发水、护肤霜、沐浴露……之类的大牌试用装,回身之后全部塞进商宇贤的风衣口袋。   “回家挨个试,对比一下,确定喜欢哪个,我们再买哪个,”参朗对商母笑了笑,转身继续往前走。   远远地,听见青年小声对小团子说:“不可以像以前那样了,让爸爸买一堆一堆大瓶的,然后因为不喜欢气味就扔掉,浪费的宝宝最不可爱。”   小团子难为情地抱住参朗的脖子,小脸儿埋在青年的颈窝:“我知道惹,再也不会那样惹。”   商母脸上严肃,眼中笑盈盈,瞟了一眼儿子。   参朗和小团子选了一堆免费试用装,只买了商宇贤常用的洗发水,还给商母买了一个流行的洗澡神器。   四人来到了三十六层精品妇婴区。   这时候顾客不少,电梯附近尤其热闹,呀呀童趣还没装修完,其他品牌的商铺正在换季打折促销,门口摆了一列的衣架,很多辣妈和大婶在选衣服。   依稀听见人群里传来——   “这个颜色只剩下一件了吗?”   “这是我先拿到的啊!”抓着另一只袖子。   “刚才那件我都让给你了!”   “……”   诸如此类。   商宇贤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想掉头往另一条路走,却被参朗一把拽住了胳膊:“站在这儿等我们。”   “去别处吧?”只是想争取一下。   “不是说好了么,”参朗和小团子一起笑看他,“第一次一起逛商场。”   于是这天下午,恒商妇婴品牌的楼层,打折区最醒目的地方,伫立了一位英俊的男士和一位时髦的老太太。   参朗抱着小团子,在五颜六色的童装前,选了几件耐磨的,全部堆在了商宇贤的身上,“看着,待会儿一件一件地挑。”   商宇贤皱了皱眉,隐约听见导购的声音。   “商总……”   “董事长夫人……”   “天啊,商总陪妈妈逛街了……”   参朗拍了拍怀里兴奋的小孩,来来回回折腾了几次。   参朗拎着大包小包的战利品,兴冲冲地赶过来,“我买到了亲子装,一家三口,运动服的款式,我要两套父亲的,五折,划算吧?”   商宇贤先是踌躇了一下,忽然脸色泛红地喃喃,“一,一家,三口,”想到了在扬城穿过的情侣装,又看了看商母,用拳头掩着唇角轻咳一声,“不用了吧……”   参朗似笑非笑:“你不穿?”   商宇贤张了张口:“太醒目了……”   小团子轻轻哼唧一声:“怎么办呀?”   “爸爸不想和我们一起穿,要尊重爸爸的想法,”参朗也不逼他,大度地点点头,转身就走,“好吧,那我就送回去一套,我和糖糖两个人穿好了。”   “谁,谁说我不穿,不用尊重,”商宇贤的脸红透了,一把夺过袋子,小小声,“不是亲子装么,怎么能没有我的,当然要。”   参朗停步,背对着爱人,肩膀一抖一抖的,小团子搂着大哥哥的脖子一阵乐。   来到顾客休息的长椅处,周围没什么人,两个男人手忙脚乱地整理一堆购物袋,商母一直静静地观察一家三口相处时的互动。   两个父亲。   真的可以组成一个家庭么,参朗还这么年轻……   不过,他们的气氛真的很不错。   商母眨了眨眼,忽然一脸严肃,低声问:“参朗,你买了这么多的廉价货,让我的孙女穿打折商品?”   猝不及防的一句。   参朗愣了愣,一时间不明所以:“商妈妈……糖糖说,在幼儿园经常把衣裳弄脏、弄坏,她会觉得伤心、觉得可惜……”   商母:“就算是买下那家店,我们也能买得起。”   参朗:“……”   小团子迷茫地瞅了瞅板着脸的奶奶,吓得小脸儿扭过去躲在大哥哥的脖子边。   商宇贤诧异地看着向来惜老怜贫的母亲。   参朗正过身,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商母。   商母也注视着他:“儿要穷养,严厉着养,女要富养,娇惯着养——她是我们商家最宝贝儿的小辈,不是旁支,既然你想成为糖糖的父亲,知道这些么?”   参朗垂眼点头:“……是,我知道,”   商母面无表情:“为什么这么刻薄她?将来养孙女的开销,我会给你一大笔钱……”   “伯母!”   参朗打断了他。   一直以来漾在桃花眼儿中的笑意不见了,当那张极盛的脸失去了笑容,青年变得气势凌人,他的眼中只有深不见底的黑。   “我不知道您为什么突然对我发难,商妈妈,”参朗低头垂眸,小声说,“您的家……确实条件很好,可以说家财万贯……糖糖,将来也是豪门贵女……而我,只是升斗小民罢了……”   说到这里,商母眼神有一瞬间的变化,她以为自己说得太重,让青年觉得自卑了。   商宇贤脸色难看极了,抬手抓住参朗的手臂,眼睛发红地看向商母:“妈!”   “我在问参朗,让他说。”商母没有退让。   参朗默了默:“……”   就在商宇贤猜想,爱人会不会觉得难堪掉头就走的时候——   参朗蓦地抬起头,注视着商母的眼睛。   “商妈妈,人的价值观不一样,有人觉得世界上只有钱才是最重要,有人觉得什么东西贵的才是最好,有人吃咸菜和泡饭也能吃得饱,有人勤俭节约把工资花在刀刃上才会笑,有人把多余的零花钱捐给受灾的难民才能安心地睡觉——”   青年抱紧有点发抖的小团子,上前两步,站在商母的面前,毫不避让地直视着她。   他语气和缓地说:   “您说的那些,我明白。我并不反对‘富养女’,我也可以溺爱她,娇纵她,给她一切她想要的——事实上,她确实有一个强大的家庭背景,她的父亲、爷爷、奶奶、亲戚们都非常有钱,她每个季度吃的用的,都是普通老百姓一年的花销——   “即便是这样,商妈妈,我希望,让她从小就知道,商场里的一个两千块的商品,打折的时候,可能只卖五百块,拿到手里时都是一样的东西。同样一瓶水,超市卖两块,五星饭店卖七十块,很多的时候,东西的价值,取决于它所在的位置——”   说着,参朗把手里的一条耐磨的小仔裤抖开,笑着在小孩的身上比了比:   “我希望,能够让她从小就知道,世间百态,生存不易,爸爸给她的钱,她没有挥霍的权利;希望让她从小就懂得珍惜当下的生活,学会感谢自己所拥有的。   “这些打折的、廉价的小衣裤,糖糖特别喜欢,孩子现在对金钱没有概念,只知道什么是好的、喜欢的、适合自己的。   “我希望,能够培养她拥有一双犀利的、真诚的、不势力的眼睛,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能看见真善美,看见自己真正喜欢的,而不是一味地用金钱去衡量,不管什么都向钱看齐。”   青年顿了顿,因为说得太多有点窒息,他深吸了一口气。   商母脸上没什么表情,平静地看着青年的脸,看着他对自己陈述想法时的郑重模样。   “所以,商妈妈,将来,我也会像今天这么做,”参朗紧了紧抱着小孩的手,艰难地说,“可能您会认为这是小市民思想,我也确实不是什么富贵出身,如果因为这一点,您不喜欢我,我……”   “小朗,我儿子是不是没跟你说过,”商母突然打断他,“我也是市井小民出身,我的娘家以前是卖袜子的。”   参朗:“?????”   商母严肃的脸忽然缓和下来,像是刚才绷得太累,她舒了一口气,看了眼儿子,又看向儿子深爱的人,点头道:“你说的很好,果然没看错你,”   参朗感到惶恐:“商妈妈……”   商母:“你收了我的改口礼,还叫我商妈妈?”   参朗浑身僵硬:“……”   商母则是歪了歪头:“怎么,我这样的长辈,不配做你的母亲?”   青年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下慌了,鼻子泛酸,慌乱地看向商宇贤,见爱人眉眼含笑对他点头,又看了看笑眯眯的小团子,随后目光移到了目光柔和的商母脸上。   多少年了?   十五年还是十六年?   那两个字,只能是心中的念想。   青年的手心出汗,局促地呼吸两下,看着老妇人的脸,笨拙地开口了:   “……妈,咳,妈妈……”   声音小得仿佛只有他自己才能听清楚。   商母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倏地绽开一抹不易擦觉的微笑:“嗯,东西拿上,孩儿们,跟我走。”   说着转身,脚步轻松地往电梯的方向去了。   参朗一脸懵逼:“去,去哪呀……”   商母戴上墨镜,头也没回:“女人高兴了,当然是购物。”   俩爹一娃:“……”   *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画面。   从不逛自家商场的英俊霸总,拎着无数购物袋,和一位长腿长身帅得要命堪比流量明星的青年,抱着一个萌萌哒的小团子,跟在董事长夫人的身后,嗯,领导视察工作。   一家四口逛遍了购物殿堂的大牌店,商母给两个儿子买了衣服和手表,刷卡时眼睛连眨也不眨。   导购妹子们捂住心口都快疯了。   什么叫天造地设,什么叫珠联璧合,果然性别一致走在一起才吸人眼球!   最后一站,商母没再去阿玛尼那种店铺,而是选择了一家装潢老旧的私人老店,在恒商四十三楼最不显眼的位置。   “商太太。”说话的是一位戴着老花镜的老裁缝。   “罗老,”商母笑着和他打了招呼,“我要给我的小儿子买一套平时穿的西服,还要做一套适合出席慈善晚会的礼服。”   商宇贤礼貌地颔首:“罗伯伯。”   老裁缝一头白发却看上去十分精神,他将老花镜往下拿,眯着眼睛对商宇贤点了点头,又盯着抱着小团子的参朗看了一会。   参朗上个月也被爱人安排做过一次西装定制,然而事实上,他更喜欢穿橱窗里的那些成衣。这是他第一次这么正式地来店里直面裁缝师。   罗老先生用欣赏的眼神将参朗上上下下打量个遍,拿着一个泛黄的老式皮卷尺,态度和蔼地说:“来吧,让我测量一下。”   参朗把昏昏欲睡的糖糖交给爱人,有点窘迫地看向商母。   商母点头说:“去吧,罗老是意大利回来的名家,他知道你适合什么。”   参朗来到灯光底下,老裁缝慢悠悠地测量着他的身体各种数据。   老裁缝收了皮尺,温和地笑:“小伙子看着很瘦,但身体很结实,身材比例很好,穿上修身收腰的西服一定很好看,带着腰封也会很漂亮。”   由商母亲自为参朗选了四枚纯金的精致袖扣之后,老裁缝回头看向身后的模特:“成衣,我推荐这一套,虽然是我去年的得意作品,但因为对身材比例的要求太高,一直没有出手,商太太不介意的话,可以去试试,如果合适的话,我非常愿意送给他。”   商母大喜过望:“这……”   “请吧。”老裁缝将那套西装从模特身上脱下来,送到参朗的手上,“更衣间在里面。”   参朗走进更衣间之后,商母和老裁缝对视了一眼:“小儿子。”   “罗伯,”商宇贤看向更衣间的方向,介绍道:“我的爱人。”   罗老戴上老花镜,眼神平静地看着男人的脸,沙哑地说:“祝你幸福。”   商宇贤对老人道了谢,坐在沙发等待爱人换衣,间或听到母亲和他的对话。   他是母亲的初恋,当年不顾一切地出了国,回来时已是中年,心爱的姑娘早已嫁入豪门,而自己仍是孤身一人。   商宇贤想,如果换做是自己,决不会为了前途,放弃幸福。   参朗从更衣间出来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有点失神。   青年略显窘迫地站在灯光下,“怎么样?”   小团子眼睛放光:“好看!”   老裁缝和商母露出满意的神色。   男人这才从恍神中醒来,从沙发上起身,来到青年的身边,不顾旁边两位长辈和孩子的眼光,抬手抚上青年的脑后让他微微低头,唇角轻轻地贴在他的耳底,小声说:“A.perfect.ten.”   不是“so.beautiful”也不是“so.charming”。   对于万事讲求尽善尽美,对他人和自己都要求十分严格的恒商总裁来说,十全十美的完美成绩,就是了不得的夸赞了。   商母坚决不让参朗换下这身衣服,干脆把给青年新买的皮鞋拿出来,发现搭配这套新装相当合适,让他换上。   于是导购们又炸了,这下恒商是彻底炸了。   世纪恒商出现了这样让人吸一口气的画面——   商总一如既往的矜贵英俊,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装,在灯光下能看出是一点墨蓝色,搭配着一件金属灰色衬衣,以及与西装同色系的领带,霸气十足地走在恒商的广场上,他微微侧着头,似乎在专注地看着身边的青年。   青年则也是一袭西装革履,把头发随意地往上拢起,露出光洁的额头,显得成熟而又绅士。他的身材高挑劲瘦,侧脸线条干净精致。那身收腰的西装更加的凸显身材,上衣拉长了腰线,修长极瘦的西裤明显地拉长了腿部的线条,长腿长身让人移不开眼,一双桃花眼儿太迷人,仿佛只要不经意地看向谁,就会让谁因此而被夺了心神。   多少导购妹子直勾勾地看着二人走过,直到被身后的顾客从失神中唤醒。   满心满脑都是五个大字:哎呀窝滴妈!   对于自己的颜值,参朗似乎仍然不在意,他从商母怀里接过小团子,一边逗娃,一边笑着对爱人说什么。专注听他说话的商宇贤笑容温和,却是在女人们盯着青年的时候,悄悄伸出手,勾住了青年的小指。   感觉到爱人的不安,青年侧过身,反手牵住爱人的手,两人低头垂眸窃窃私语,青年笑着扬起下巴,拉着爱人,抱着孩子,召唤还在买买买的母亲大人快点走。   很多人给这一幕拍了照片。   也许不久的将来,这些照片将成为参商恋的佐证,无数人都会霎时间恍然大悟,原来两人竟是从那时候起就已经互许终身了。   只有时间能给人答案。   *   又去三楼买了不少菜,从恒商出来,在地下停车场上车,商宇贤看着警卫们开走了三辆大辉,才上了另外一辆。   车里,商母抱着小团子坐在后座,说要请孩子们吃晚饭,然后再送她回家。   商宇贤快速地看了青年一眼,两人交换了眼神。   “那个……妈妈,”参朗坐在副驾驶,小声说,“今晚在龙庭住下吧,我煮饭给你吃。”   商母愣了愣,她还从没在儿子家过过夜,犹豫地吞吐:“这,不……”   “奶奶!住在我家吧,陪我一起睡!”小团子开始卖萌耍赖,忽然想起什么,翻腾着小书包,拿出一个漂亮的手机,像模像样地说,“我要给爷爷打个电话,就说奶奶今晚不回去啦,奶奶,电话号码是多少?”   是啊,还得向商父交代呢,如果说妈妈住在儿子家,爸爸也过来了怎么办?   参朗紧张地扭着身子,往后看向后座的商母。   商母从青年的眼中看见了期待和担忧,忽然就想通了,“行,今天我也去儿子家享享福。”   “太好了!”小团子欢呼。   参朗也高兴:“今晚想吃什么?”   小团子:“糖醋排骨!”   不吃甜的商司机:“……”   商母想了想:“听孩子的。”   小团子:“蛋包饭!”   不吃番茄的商司机:“……”   参朗强忍着笑,端详着爱人的表情:“吃什么?”   商宇贤小声:“听你的。”   桃花眼儿笑意渐浓:“那可不行,你可是家里的头,你说的算啊。”   商宇贤用眼角快速地瞪他一眼,不知道是谁整天把“我是一家之主”挂在嘴上。   商母看着两个儿子打机锋,忽然问:“糖糖,你们家里,谁是头儿啊?”   小团子怔了怔,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睁大眼睛说:“爸爸,爸爸是头,特别是发火的时候,太吓人惹……”   商宇贤:“……”   也就是说,儿子找了个比自己小十二岁的爱人,还把人家吃得死死的,让小朋友在家里一点地位也没有?   商母脸色一沉:“那怎么能行,委屈媳妇儿的事,这可不是我们商家的做派!”   参朗哭笑不得地回头:“妈妈……”   商母:“叫妈妈也没用,你不用替他说好话,维持一个家庭稳定是非常有讲究的,他除了会工作赚钱之外,还能给家里做出什么贡献?恨不得扎根长在公司里,你们怎么能让他当头儿呢?”   小团子察言观色,见奶奶像是生气了,慌里慌张地转动着小眼珠:“那个……奶奶……其实……其实吧……”   商母严肃着脸,低头看孙女:“其实什么?”   “其实,”糖糖憋了半天,喃喃地说,“我们家,嗯……对,爸爸是头,不过……”小孩扭了扭头,“大哥哥是脖子,对,脖子让头往哪转,头就往哪转。”   商母:“……”   两个男人:“…………”   *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老派讲究,大辉开到世纪龙庭,商母要求下车,给门卫员张大壮一个红包,说是初次见面,门前吉利。   第一次见到大老板的母亲,张大壮拿着红包,吓得端正地站了个军姿,还敬了个礼。   11号别墅,大辉停在车库,一家四口进了门。   商母只来过这里一次,就是商宇贤结婚那天,之后连谢雅琴坐月子时也没来过,豪门贵女比较矫情,不愿意在月子期见外人,干脆抱着女儿搬到了娘家去,做完月子就把孩子一扔,飞去美国了。儿子则是一年四季在公司住,很少回这个家。   看着偌大的别墅,能想象到儿子和前妻分居的那些年,空荡荡的房子该有多冷清。   不过眼下看来……   嗯,家里热闹极了,不论是视觉上的,还是听觉上的。   刚进门,一楼客厅里随处都贴了写着汉字的卡片,以及五颜六色的名家赝品画作,是专门给糖糖看着玩的,培养鉴赏能力;墙上的电视反复播放着少儿英语,是专门给糖糖听着玩的,培养语言环境。   天不早了,参朗也不把商母当外人,招呼了一句,也不歇口气,就和商宇贤上楼换衣服,打算去厨房收拾食材。   两人进了主卧。   紧张了一下午的心情才算是平缓了一些。   居家服扔在床上,青年站在床边,脱掉那身闪瞎人眼的西装,衬衣从他的身上滑落在地,露出他的紧实劲瘦的身体。   商宇贤在背后搂住他的腰,嘴唇轻轻扫过青年的颈后:“你真了不起。”   参朗侧头笑看他:“商总在夸我?”   商宇贤把他转过来,抬手扣住他的脑后,主动献上他的吻:“我觉得,你,是上天给我和女儿的,最好的礼物。”   和爱人交换了绵长的深吻:“宝贝儿,我才知道,你还会说这种情话,还这么撩?”   商宇贤咬他的耳垂:“情到浓时自然撩。”   参朗呼吸急促,双臂用力箍紧他的腰,把爱人往身上带,唇角不经意地调笑他:“还有什么情话,一起说了吧,我适应一下,怕以后承受不来。”   商宇贤搂住他的脖子,在青年的耳边轻声说:“我期待着,把你的名字写在我的户口簿,然后心无旁骛,给你幸福。”   参朗:“……”   年轻人听过不少的情话,但没有一句比此时更让他觉得心动,参朗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口干舌燥,眼前的爱人让他想……   想……   还没等想明白,就听见走廊里传来一声尖叫——   “奶奶!!!啊啊啊啊昂大哥哥,爸爸……”   参朗和商宇贤对视一眼,目露惊恐,抄起衣服胡乱穿上就往门口跑。   循着小团子的叫声,冲到走廊尽头的浴室,看见小团子光着小屁屁,坐在她的小盆里,里面的热水已经溢了出来。   两个男人:“?????”   商母这才从楼下赶回来,手里拿着刮了一半的土豆,看见两个儿子正傻杵在浴室门口。   一个穿着蓝色纯棉睡裤,黑色真丝睡衣;   一个穿着黑色真丝睡裤,蓝色纯棉上衣。   商母淡淡地别过眼:“这是今年流行的穿法?”   两人默默地换衣服,商宇贤问:“糖糖在干什么?”   商母急了:“难道你们没有每天给她洗屁屁?”   商宇贤低头:“洗了,那也不用这么一直泡着……”   紧接着,就听见一阵嚎哭——   “奶奶啊啊昂,你去哪了啊呜呜,你要把我腌成韩国泡菜吗,呜呜我觉得自己好咸啊啊昂……”   两个男人:“?????”   商母冷着脸:“哦,我看她有点起痱子,这才刚开春啊,怎么回事,就让她坐了个盐浴盆。”   参朗:“……”   参朗连忙上前,把小孩从盆里抱了出来,急急地拿起淋浴喷头,用温水给孩子冲干净:“妈妈,家里有痱子粉和儿童专用的去痱的……那种老方法对孩子不好,不能治病,也不科学……”   商母白了他一眼,转身往浴室外走:“什么不科学,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带孩子,和我们老人不一样,现在的年轻父母都讲究科学养娃,整天在网上逛各种育儿论坛。”   为了避免冲突,参朗连忙应和:“您说的对。”   商母骄傲地扬了扬下巴:“当然对,对不对你不知道么,你要相信我,小宇从小就这么坐的,都说十男九痔,他没有吧?”   商宇贤:“!!!!!!”   参朗:“…………”   商母:“愣着干什么,我去厨房了,你们也快点下楼,一起做饭聊聊天儿。”   参朗:“是!”   我真是谢谢您了丈母娘,磕头恭送太后娘娘。   ……   ……   ……    第45章 番外:日常   小团子番外:一家四的花枝乱颤的日常(不影响剧情进展)   相比起来, 只针对这个家来说,青年的确更像是一家之主。   “大哥哥, 窝的彩色铅笔不见惹, 老师说星期一要用……”   “上次你拿到楼下来了,看看壁炉附近有没有。”   “小朗, 家里有小香油吗?”   “上头第三个柜子……”   家政阿姨已经很久没请了, 参朗把房子打理得井井有条。以前家里的东西忘记放在哪,商宇贤就会吩咐小方重新买新的回来, 现在常用的东西就在手边,即便是一时半会找不到, 只要问爱人一句, 对方就会准确地说出它的位置。   参朗刚下楼, 就见商母在厨房里忙活,连忙赶过去接来她手里的菜勺,说好的煮饭给她吃, 来儿子家享享福,坚决不准老太太再动手。   回来的路上就已经商量好今晚的菜色, 商母是个利落人,做事干脆利索,也不愿意在儿子家真当个老佛爷, 刚进门也没歇口气儿,就把晚饭要用的食材洗净切好,孩子们能少做些是一些。   参朗劝了一会,只好提议说:“妈妈, 您陪糖糖玩一会吧,她升上大班了,最近在学成语,我做饭的时候,她自己一人学习也挺没趣的。”   客厅里传来小团子一板一眼念成语的声音。   小团子:“一唱一和,一干二净,一举两得,一模一样……”   是数字成语。   背成语总比一直问“为什么”强,自从上次幼儿园欺负事件之后,在园长婆婆的教导下,小团子爱上了问“为什么”,问得参朗吐血不止。   商母回头望着坐在茶几前咬铅笔的小团子,放下手里的菜刀,擦干净了手:“那好吧,我陪孩子学习,那就辛苦你了。”   老实说,她连自家儿子都从不麻烦,何况是年纪不大的参朗。   商母有些不好意思:“来一趟,还让你给我做饭吃,下次也不好再来了。”   参朗帮她摘掉围裙:“瞧您说的,谁家不吃晚饭,就算您不来,我们不是也得吃?我有时候不在这边,您过来了,家里热闹,商宇贤和孩子都高兴。”   商母扭头看他:“小宇呢?怎么回家就钻屋里,连头也不露,以前也是这样?”   “在三楼书房,”参朗笑笑,“公司事务忙,带回家来做,刚开年是比较忙。”   下午在浴室折腾两小时,他不忙才怪。   商母来到客厅,小团子正愁苦地趴在茶几上写作业,把小铅笔头咬的全是牙印儿。   坐在小团子身边,商母拿起课业看了一会,就觉得现在的孩子真是压力大,才满五周岁就要学这么难的知识,语文书上有唐诗,数学书上有奥数,英语更是如同天书。   商母叹了口气,起身来到厨房,从冰箱里拿出点心和饮料,参朗背对着这边也没注意到,就由着大人把零食点心摆了小团子面前一堆。   于是小团子像嗅到了鱼味儿的小猫一样抬起头,诚惶诚恐地看着奶奶,眼睛瞪得溜圆,不敢置信地盯着眼前的布丁和泡芙。   是大哥哥亲手做的点心!   不那么甜但是太好吃了,每天定时定量才允许吃一点点零食的小团子,什么时候在饭前有过这种待遇?   忍不住惹。   不管那么多,开吃!   静悄悄地吃……   一边低头吃,一边抬眼,往那边偷偷地瞄。   开放式厨房没什么遮掩,就一排矮矮的橱柜算是隔断,露出参朗的上身背影。   那边传来炒菜声,抽油烟机声。   生怕大哥哥察觉到什么不对劲,小团子挖一口巧克力布丁,快速嚼嚼嚼,在嘴里化掉,大声背诵:“一唱一和,一干二净,一模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参朗忽然在厨房说:“这段你背过了。”   小团子险些噎住:“?????”   太紧张了,刚才说什么了,不记得了呀。   赶紧挖一大口小布丁压压惊,生怕被大哥哥发现。   偷吃零食是大事,会被罚站的!   没想到大哥哥还没完,手上忙着炒菜,嘴上也不闲着,向往常一样和她互动学习:“一心……”   小团子呕了一下,又将嘴里的泡芙咽下去:“一意!”   参朗:“一呼……   小团子:“百应!”   参朗:“一本……”   小团子:“正经!”   糖糖快速回应着,一脸纠结,扼腕不已,根本没有吃零食的时间了呀。   商母一脸柔和,给一脑门汗的小孩擦了擦额头,还配合地举着果汁盒,时不时地把吸管往孩子的嘴里塞。   笋尖和青菜炒完,旁边炖的鸡汤也快好了,参朗笑着说:“下一道,糖醋排骨,做几块,就看你的了。”   小团子赶紧咽下塞了满嘴的甜食,坐的倍儿直:“是!”   参朗把排骨从煮锅里捞出来:“一见……”   小团子:“双雕!”   参朗愣了愣:“……看见的见。”   小团子信心十足:“一见如故!”   “宝贝真棒,”排骨下油锅,哗啦一声:“一朝……”   小团子:“一夕!”   商宇贤从楼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温馨场景。   母亲,爱人,孩子,还有满屋子的烟火气儿,生活如此幸福美满。   参朗的声音传来:“一草……”   小团子感应到什么,忽然侧头看向楼梯,吓得手里的布丁往旁边一扔:“一木。”   参朗没发现身后的动静:“一败……”   商宇贤眯着眼睛,扫向茶几上乱糟糟的零食,表情格外地柔和,视线落在小团子偷吃不擦嘴的小脸上。   那个眼神太可怕了呀。   被爸爸盯着,小团子如芒在背,像见了大猫的小白鼠,打了个嗝:“嗯?”   参朗炒菜:“一败……”   小团子瘪了瘪嘴,大声:“一拜……天地!”   商宇贤:“……”   商母:“……”   参朗皱了皱眉,索性放过了:“一败涂地,这个有点难,接下来是二……”   小团子:“二拜高堂!”   参朗:“?????”   小脑瓜一片空白,闭眼,抢答:“夫妻对拜!送入洞……”   参朗一哆嗦:“别!别送!那个洞,不能随便送……”   小团子:“???为什么呀?”   参朗:“……”   小团子:“还有,洞房是什么?”   参朗背着身:“……神仙……眷侣,的,嗯,洞府。”   小团子:“为什么不能……”   商宇贤掩着嘴角:“咳!”   听见爱人的声音,参朗转过身,一脸木然:“我最近,头发是不是变少了?”   商宇贤:“……”   商母噗嗤笑出了声,起身招呼孩儿们:“来来来,开饭!”   紧接着,房子里一片笑声。   *   这还没完,因为小团子饭前吃了太多零食,所以此时,她坐在儿童高脚椅上,看着一桌丰盛的菜色,露出吞了一条蛇的表情,分外地悲愤。   结果只啃了一小块排骨,盘子里的蛋包饭只吃了一勺,嘴里还馋着,但是肚子地方不够用了,又不敢随便放下餐具,就快要撑得哭出来。   小团子闷头想了想:“哎,奶奶,你的菠菜和我的不一样。”   商母怔住,看着筷子刚夹的菜:“怎么了?”   小团子:“奶奶的菠菜,为什么比我的多了一根,这个。”   商母想也没想:“这个茎,是用来授粉的,授粉之后,旁边的菠菜才能有种子。”   小团子:“旁边的菠菜没有?”   商母:“没有。”   小团子:“为什么呀?”   商母思考了下:“我的这个,是男孩子,男孩子有,你的那个是女孩子,所以没有。”   小团子眨眨眼:“男孩子菠菜,授粉,给女孩子菠菜,所以就有菠菜宝宝了?”   商母严肃点头:“对,父本授粉给母本,就有了种子。”   小团子福灵心至,眼神明亮:“它们一起睡觉了?”   商母噎了下,瞟了一眼两个儿子,从容地说:“睡了。”   商宇贤:“……”   参朗:“?????”   雾草?!?!   这是什么骚操作。   上次小团子问为什么一起睡觉会有宝宝,两个人糊弄了半天也没解释清楚,最后只好拜托了小张老师,也不知幼儿园给不给讲这些。   和奶奶的一番问答,让小团子似乎霎时间明白了什么奥秘,她小心翼翼地挑了一根女孩子菠菜(……)吃了,然后继续一脸愁苦地用小勺戳着蛋包饭。   商宇贤几次抬眼看她也不管用,看来孩子是真的吃饱了。   母亲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来家里做客,商宇贤也不好埋怨“别给孩子乱吃零食”,只好叹了口气,对女儿说:“行了,别逞强了,看个动画片,然后写作业。”   “唔。”小团子放下筷子。   偷吃零食的事,虽然没人批评她,但她很清楚,爸爸很生气,大哥哥很失望。   连嘴馋也控制不住的宝宝,不是大哥哥喜欢的好宝宝,大哥哥做了自己最喜欢吃的东西,但是自己没有吃……   小孩很有觉悟,乖乖地小声说,“不看动画片惹,我去接着写作业惹,”自动自觉地跳下椅子,有规矩地说,“我吃好惹,大哥哥爸爸奶奶慢慢用。”   得到长辈应允后,低着头往客厅的走。   大哥哥刚才连看也没看她一眼。   小团子很忧桑,也很自责:“……”   商母称赞了参朗的手艺,说是很合口味,向来“晚饭要吃少”的商宇贤也比往常多添了半碗。   参朗一顿饭回头了几次,看向客厅里的小团子,眼神中满是心疼。   商宇贤淡淡道:“晾她一个小时,不准理她。”   参朗小声:“你这是冷暴力啊。”   商宇贤露出小黑屋主持会议的脸色:“做错事,不让打,不让骂,不让说,小时候不守小家的规矩,长大了不守大家的规矩,以后无法无天了。”   参朗坐直:“是,商总。”   商宇贤:“……哼。”   六点半吃完了饭。   两个男人在水槽边洗碗。   参朗接了个电话,情绪不太好:“外公去随礼了,今天不回来,”顿了顿,小声说,“白事,老同事去世了,上次去疗养院,我们还见过那个爷爷,就是拄拐杖那位,这就没了……”   商宇贤也慌了下,缓了缓神:“别乱想,将来我们一起照顾外公,别让他操心店铺了,整天让他玩,我家认识京里的老中医,给外公好好调理保养,活到一百岁。”   “嗯。”参朗垂眼,“谢谢你,嗯……谢谢……”   “谢什么,”商宇贤仰起下巴,蹭了蹭爱人的脸:“路还长,会好的。”   参朗去楼上取两人的电脑,商母拿着手机过来了。   厨房里,商宇贤拨通了父亲的电话,商母也接听了,说今晚留宿,明天再回去。   于是母子二人聊了一会,关于糖糖的管教问题。   商母一边洗杯子一边咕哝:“你把孩子吓坏了,她一提到你,小身板都在发抖,幸好小朗是个好脾气的,你们俩能中和着点,不然糖糖得遭多大的罪。”   商宇贤摆弄咖啡机:“……”   商母早习惯儿子动不动就不吭声:“孩子有错就说,冷着孩子算什么本事?”   “女孩怎么说,说轻了没用,说重了伤心,给她点时间,让她自己反省,”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纠结,“现在能把她的学习教明白就不错了。”   商母斜睨他一眼,“才幼儿园就不会教了?以后孩子考大学、工作、交男朋友,你们怎么办?”   “长大了反而容易,”商宇贤失笑,“这个年纪的小孩才最难教,一直到青春期结束,他们是世界上最可怕的生物,对事物充满了好奇心,整天追着你问‘为什么’,气的你牙根直痒痒;求知欲强,探索欲强,有行动力,有破坏力,还有《未成年人保护法》。”   商母:“…………”   商宇贤煮了两杯咖啡,又给母亲泡了一壶茶。   商母端着茶壶出去,回头瞪了儿子一眼,“那是你们没水平,不就是教孙女学习吗,扯那么多,唬谁呢?”   商宇贤挑了挑眉:“那么,今晚就拜托您了。”   商母胸有成竹:“哼。”   *   母亲在这里,也不好回卧室腻歪,商宇贤和参朗二人留在了客厅。   一人一台笔记本电脑,一个端坐在沙发上审公司策划案,一个斜倚在圣诞树下的美人榻上啃恒商的往年资料。   小团子蔫巴巴趴在茶几上写作业。   知道两位父亲在用“冷暴力”管教孩子,商母心里不痛快,坐在糖糖身边,板着脸说:“爸爸工作忙,奶奶教你学习。”   小团子点点头:“哦。”   两个男人目光接触了下,交换了眼神,从对方的眼中看见了幸灾乐祸的笑意。   没过一会。   隐约听见小团子小声问:“奶奶,为什么小狗要吃东西,小花不用吃东西呢?”   商宇贤下意识地侧头看她们。   商母清了一下嗓子,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笑着说:“花草树木是种在土里的不用吃东西;狗妈妈生小狗,小狗吃东西;猫妈妈生小猫,小猫吃东西——世界上,只要是妈妈生出来的,都要吃东西。”   商宇贤笑着挪开视线,继续看电脑。   小团子想了想:“对,幼儿园里的小猫,是祖祖家的招财生的,所以要吃东西。”   商母太得意了,指了指商宇贤的脸:“看看,这孩子比你小时候还聪明,连论据都会找了,将来是考水木大学的料……”   小团子:“可是奶奶,为什么母鸡生了蛋,蛋不吃东西?”   商母:“……?”   噗——   参朗没忍住,一口咖啡喷在了屏幕上。   商母黑着脸,深吸一口气,从身边拿出一本早就准备好的教娃神器,厚厚的图文版十万个为什么,“这是大哥哥给你买的吧,已经看完了?”   “没有,”小团子望向落地窗前的青年,委屈地小声,“只看了一半,问大哥哥一个问题,他就再也不给我讲惹。”   “怎么了,没找到答案?”商母说,“这是儿童大百科,基本上什么问题都能解决。   小团子:“大哥哥也是这么说的,说这本书很厉害。”   商母:“你说说,他们太年轻,什么都不懂,奶奶给你讲。”   小团子乐了:“好呀好呀,讲到斑马了。”   商母:“斑马很可爱,什么地方不懂?”   小团子回想了一下:“哦,奶奶,你说,斑马是全身白色带有黑色条纹的大马,还是全是黑色带有白色条纹的大马?”   商母:“????啊?”   咳——   商宇贤喝咖啡一口呛到,强忍住不抬头。   小团子:“然后,大哥哥就把书一合,一声不吭地走惹,再也不给我讲十万个为什么惹。”   商母:“……”   小团子小小声:“奶奶,你说,为什么……”   “别问了!”商宇贤突然打断了她。   小团子吓得一激灵:“呜……”   “憋回去,专心写作业,”商宇贤决定给母亲留下一丝颜面,沉着脸说,“我小时候,从来也没有问过你爷爷这么多的问题。”   小团子哽咽地低头写作文,两大靠山都在客厅里,让她产生了不甘的心理:“如果……呜……如果爸爸……小时候像我一样,多问爷爷一些问题,现在……我问你的时候,爸爸也不会什么都回答不出来了……”   参朗:“????”   商宇贤:“!!!!!”   雾草!   逆鳞啊逆鳞,无所不能的商总,竟然被女儿鄙视一问三不知吗?   商宇贤气的脸色发青,抬手点了点小团子的鼻子,险些一口气上不来,下意识地左右寻找电脑两边能随手抄起来的东西。   除了一个咖啡杯没别的,小团子本能地一缩脖,参朗则是一骨碌从美人榻上起来,速度之快堪比豹子,冲过去一把捉住了爱人的手腕,紧紧把他搂在了怀里,小声地哄着什么童言无忌,别跟孩子计较。   商母顿时一脸懵逼。   看这一家三口,动作多么地熟练啊,跟彩排过似的,显然这种“惹爸爸生气”的事情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看见爸爸被大哥哥制服了,安全系数变高,再没有挨打的危险了,小团子屏住呼吸的小鼻子动了动,这才放开嗓子嚎哭了出来——   “呜呜呜啊啊啊昂奶奶啊……爸爸要打人了啊啊昂窝太害怕惹……怪不得,嗝……怪不得,老师把窝的血型……打零分……窝爸爸太吓人惹呜呜呜,他这么凶,肯定也是零分啊啊啊昂……窝以后可该肿么办啊,窝会变成老巫婆的啊啊啊昂……”   参朗和商母:“??????”   商宇贤咬牙:“什么血型?”   商母怔了怔,和儿子对视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血型问题,可是血脉大问题。   商母连忙抱起小团子,急慌慌地说:“宝宝,你刚说什么血型?告诉奶奶,怎么回事?”   “这下,这下……全完了啊啊啊啊啊昂……呜呜呜全怪爸爸……”   小团子哭的太伤心,一抽一抽的。   商母厉声:“到底怎么回事?”   小团子放声大哭:“幼儿园抽血,我的纸上,写着:血型0……”   商母捂住心口:“???”   “啊啊啊啊昂窝太,太伤心惹……窝是零分的小孩……爸爸……爸爸肯定也是零分啊,所以,嗝,所以他回答不出窝的问题,将来,窝和爸爸可能……得去要饭了,啊奶奶,这习,真没法学了,啊啊啊昂……”   商宇贤:“……”   参朗:“……”   等到小团子终于不哭了,商母也把血型的问题搞明白了,好不容易才给小孩讲清楚。   两个男人也已经满头大汗,在家带娃比加班还累。   小团子的眼泪也收了回去,和奶奶小声说了情况,上周幼儿园进行了一次血常规检查,前天就拿到报告了,商宇贤和参朗加班,小方去接的孩子,报告就落在糖糖的手里,因为看见“血型0”吓得把报告藏在小书包里了。   班里成绩最不好的嘟嘟嘴儿得了A,脑袋笨的鼻涕虫得了B,所以当糖糖看见自己是零分,就彻底崩溃了,商宇贤夜里下班回来,她也没敢和爸爸提起这个事。   这才晚上七点,商母筋疲力尽,疲倦地抱着小团子哄着,只感觉比和老姐妹爬山还累。   商宇贤脸色和缓了些:“鼻涕虫是什么,你给小朋友取外号?”   小团子抽抽嗒嗒,小脸儿埋进奶奶的胸口:“不是我取的嘤……”   商宇贤冷着脸:“那也不能叫同学的外号,太不礼貌了。”   眼看着小孩又要哭,参朗急忙拽住商宇贤的胳膊:“叫,可以叫,外号就是昵称……可爱的外号可以加深感情……”   商母怒了:“差不多行了啊,再这样我就把孩子跑走了!”   商宇贤:“……”   见两个大靠山替自己说话,小团子心里有了底,抱着奶奶一脸冤屈:“奶奶,爸爸太不讲理了……大哥哥和爸爸,都互相,叫了外号……”   参朗:“???”   商母哄:“你爸爸从小到大,都没人敢给他取外号呢,爸爸叫什么?”   小团子脸上挂着眼泪:“大宝贝儿。”   商宇贤:“!!!!!”   参朗捂脸。   商母:“大哥哥呢,外号叫什么?”   糖糖呆了呆。   参朗险些冲过去捂住小孩的嘴:“我不是!我没有!”   小团子:“有的,爸爸也叫过大哥哥的外号,小朗,小东西,小朋友……”   参朗刚松了一口气——   小团子:“还有一次,窝偷偷上三楼,听见爸爸还叫他…”   参朗:“??????”   “对,爸爸叫了,”小团子笃定地点头,“……老公。”   参朗:“!!!”   商母:“emmmmmmmm”   商宇贤:“…………”   商宇贤突然站起身,转头就走。   从背影看去,他的耳尖红透了。   *   因为商宇贤愤怒地(?)离开客厅,小团子总算是解放了。   写作业也不那么紧张了。   小团子背唐诗时,像犯了多动症:“奶奶,我想上厕所。”   商母严肃地说:“你已经上了四次厕所了,晚上又没喝多少水,不能一直想上厕所,尿也尿不出来,养成一背课文就想上厕所的坏习惯。”   糖糖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奶奶,那我们……吃点好吃的,把这事儿忘了吧?”   商母:“……”   参朗在主卧里哄了爱人。   两人下楼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九点钟是糖糖睡觉的时间,正打算喊孩子和母亲去休息,却见商母一个人坐在客厅里,作业本铺了一桌,小团子不见人影。   于是,商宇贤不动声色地来到厨房,看见小团子打开了冰箱的门,经过上次摔碎牛奶玻璃壶的教训,他没有开口说话,脚步声大了些。   糖糖听见脚步声,僵在冰箱门前,一动也不敢动:“爸爸……”   商宇贤面无表情:“你想干什么,伸着手,踮着脚,我看,你好像在想找吃的?”   小团子吓得摇头:“不是,不是的,爸爸……窝木有……”   商宇贤脸色柔和:“那么,你站在冰箱前,在干什么?”   小团子:“窝是在忍着,不拿吃的,嗯……忍着……”   商宇贤:“……”   咕噜噜——   小团子的肚子在叫。   好吧,晚饭前吃零食,不正经吃饭,结果啃了个苹果,到了八点就饿得受不了。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晚饭之后,吃完了水果,就不能再吃东西了,特别是夜里,知道么?”   小团子:“不能吃?”   商宇贤:“不能,爸爸,大哥哥,奶奶,夜里都不吃东西。”   小团子默默地收回小手,转身看着爸爸:“可是,如果夜里不能吃东西,为什么我们家的冰箱里要按个灯?”   商宇贤:“……”   商母见儿子又要发火,连忙过来拉住小团子的手,硬往客厅的方向拖:“让孩子饿着可不行,冰箱里什么零食也没有,晚上都拿出来吃光了,奶奶带你去买吧。”   参朗跟在商母身后:“别出去了,我给她热菜。”   “闹腾一晚上,带她出去散散心,南苑有24小时超市,连小区也不用出。”商母披上大衣,又给小团子穿戴好,“该严厉时严厉,该惯着的时候,还得惯着,是不是呀宝宝?想吃什么?”   小团子乐了:“巧克力派!”   商母:“好,出发。”   事实证明,孩子真的不能给老人带啊,参朗追在身后:“妈妈,糖糖要换牙,晚上不能吃巧克力……”   咣当一声,大门关了。   参朗:“……”   *   商母牵着小团子出了家门。   经过10号某明星的别墅,看见前院门口养的那只阿拉斯加。   东苑的十家业主几乎都是来去开车,很少有黑天步行的,那大狗见有人经过,汪汪地叫不停。   小团子吓了一跳:“叫!叫!叫!你再叫……再叫……窝就让窝爸爸盯着你写作业!”   商母:“……”   求宝贝孙女的心理阴影面积。   南西北苑是高层住宅,这边热闹多了,小区里有网吧、超市、洗衣房等便宜生活的店铺。不过,龙庭社区里没有餐饮和娱乐场所,因为商宇贤嫌饭店有味儿,娱乐场所则是太吵。   两人来到24小时超市,商母给小孩买了三大袋的零食,又买了汉堡,用微波炉转一下就好。   商母和超市导购来到微波炉处,因为怕有辐射,就把小团子放在门口的儿童摇摇椅上,让她和旁边的女孩子聊天。   小萝莉坐在小凳上啃着汉堡,跟糖糖打招呼:“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呀。”   小团子第一次和同个社区的小朋友说话,有点难为情,指着东苑的方向:“我住在那边,这边没有认识的人……”   小萝莉热情地介绍:“我有几个小妹妹,她们都住在这边,你以后常来玩啊。”   “妹妹?”小团子眨了眨眼:“你家里有小妹妹?”   小萝莉摇头:“家里……没有,是邻居妹妹。”   小团子想了想,语重心长地说:“哦,你是家里唯一的小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回家呀,我爸爸说,晚上只能在家玩,你在外面,你爸爸不着急吗?”   小萝莉叹了口气:“我爸爸说,如果我一直在家玩,就永远也不会有小妹妹了。”   小团子:“???????”   小萝莉:“你要是……也想有小妹妹,就不能在家……打扰爸爸。”   小团子:“啊!”   什么叫醍醐灌顶,什么叫茅塞顿开。   ……想要一个小妹妹……   商母拿着热气腾腾的汉堡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孙女一脸呆滞的表情。   商母等小孩吃完了汉堡,又拉着小孩在附近的小健身广场溜达了一会,看着一个年轻人牵着七只狗。   这一玩,就忘了时间。   直到散步的人少了,商母才想起忘带手机了,问旁边一位邻居时间,已经九点多了。   商母急了:“糟了,说好二十分钟的,该回去睡觉了,我们得赶快回家,你爸要急死了……”   小团子赶紧摇头:“奶奶,慢一点,如果现在回家的话,我们一进门,爸爸就会发火,可吓人惹……他会批评我们,说我们回去晚了……”   商母皱眉:“那也不能不回去啊。”   小团子呆了呆。   为了小妹妹。   嗯!   爸爸加油!   小团子下定决心,闷头想了想:“奶奶……我们应该……再晚一点回去……我们一进门,爸爸……就会抱抱我们,对,以前也是这样,他会因为我们安全到家了,没出什么事……感到高兴……”   “……”   “我们去那边看看吧奶奶,那边有人跳舞!”   “……”   第46章   快十点的时候, 商母带着小团子回家了。   别墅灯火通明,一老一小手拉手拉开前院的侧边小木门, 咯吱一声轻微响动, 蹑手蹑脚迈上台阶,刚抬手还没等敲门呢, 商宇贤就从客厅的沙发上起身, 直奔玄关处开了门。   商母不动声色地把小团子往身后藏,紧张地站在门口, 看见儿子的脸色从阴沉到庆幸,到高兴, 再到生气的变化全过程。   “去哪了?八点出去, 十点才回来?”男人嗓音染上几分无奈, “妈,我记得,您不是这种不守时的人……”   这种状况, 越是认错越表示心虚,商母淡定地给孩子换拖鞋, 若无其事地说:“南苑很热闹,我就带孩子玩了一会,玩得高兴, 就把时间给忘了,不过这边的治安很好啊……”   “别不当回事,”商宇贤硬生生地打断她,拿起电话对微信说了句“回来吧, 她们回来了”,然后对商母说,“我们很担心,参朗开车出去找你们了。”   小团子吓得不行:“爸爸……”   “大人说话,小孩不许插嘴。”商宇贤声音低微下来,“妈,您岁数大了,孩子才五岁,你们深夜出行本就让人担心,还不按时回家,一句‘忘了时间’就撇过去了?”   商母怔了怔,把小孩的鞋子放在地上,直起腰看着儿子的脸。在这位豪门媳妇的印象中,她的儿子性情寡淡,喜怒不形于色,情绪从没有波动这么大过,刚才和小团子生气时是,用饭时和大家谈笑风生也是,认识小朗之后,他似乎更有人情味儿了。   小团子哽咽地小声:“不要再说奶奶了,是我……”   “别插嘴,就你主意最正,”商宇贤望着商母:“为什么不接电话?”   小团子哆嗦:“忘带了……”   商宇贤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忘带了?我从九点就一直不停地给你们打电话……忘带了……?”   小团子嘤嘤嘤:“爸爸呜……”   “憋回去,还好意思哭?”商宇贤眼睛发红,“你们知道我给你们一共打了多少个电话吗,你们知道吗?”   “窝,窝……呜呜呜呜,窝……不……知……道……啊……”   小团子抱住奶奶的腿一下嚎哭了出来。   “窝萌咋知道啊啊啊啊昂……爸爸自己一共打了多少个电话,你自己不知道吗?啊?劲儿劲儿地……问窝萌干啥?我……和奶奶……真……不……知……道……啊啊啊啊昂……”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   “呜呜呜啊啊爸爸这么凶,你还敢……对奶奶发火,这是,这是要……要,要上房揭瓦了啊……啊啊啊昂爷爷啊,窝地爷爷,爸爸要造反了,他要打奶奶了,我拦不住啊啊啊……”   商宇贤:“??????”   商母:“……”   在小孩的干嚎中,母子二人都有点呆。   “没有,爸爸很孝顺,他只是担心我们,”商母瞪了儿子一眼,弯腰吃力地抱起小团子,往客厅里头走,把小孩放在沙发上哄着,转头问,“小朗出去找我们了?”   他揉太阳穴:“嗯,他急了,在家里坐不住,就跑出去了。”   也不怪商宇贤杯弓蛇影,这些年出过多少祸事,想起自己小时候曾被父亲的“朋友”绑架溺水的事,想起糖糖出生那年自己险些车祸丧命的事……   这时候,院子里传来车声,参朗很快进了门,大口喘着气:“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开车转了两圈,又跑了一圈,怎么没看见你们?眼睛怎么这么红?”   参朗直奔小团子,在沙发前弯腰,把她抱起来举高高。   小团子在失重中沉思着。   嗯,看来“晚一点点回家会挨骂,晚很多很多点回家会得到抱抱”这个主意,对大哥哥才有效,爸爸免疫。   小团子小心地瞅了瞅爸爸,没对大哥哥说刚对爸爸哭完的事:“我和奶奶去看跳舞了,还去了甜饼小屋……窝亲手在蛋糕上挤了奶油,送给大哥哥……”   参朗照着小脸儿猛亲一口,“真棒,放在冰箱里,我明天就吃,谢谢宝贝——但是,下次不要这样了,我和爸爸快急死了。”   小团子小声:“知道惹,已经承认过错误了。”   “承认过错误?”商宇贤深吸一口气,“那叫已经耍过赖了。”   “该休息了,”参朗把孩子交给商母,“糖糖的卧室收拾好了,床上的睡衣是商宇贤的,您先将就一晚上,明天我去给您买套漂亮的。”   “不用,破天荒住这一回,”商母带孩子上楼,还回头叮嘱,“你们也早点睡,一个脸发青,一个脸发白。”   嗯,一个被娃气的,一个找娃累的。   又度过了一个鸡飞狗跳的周末夜晚。   参朗木木地转过脸:“商总,下周五我要求加班,给你加到地老天荒,请领导批准。”   商宇贤低头垂眸上楼梯:“……”   青年紧跟着他往上走,额头顶在男人的背上,小声笑:“和你睡到地老天荒也行。”   *   十点半回到主卧,商宇贤去洗澡的时候,参朗刚换上了睡衣,接到了明轩的电话。   参朗敲了敲浴室门,推门进去,看见爱人披着浴袍,正打算吹头发,“说了多少次了,”连忙上前夺过商宇贤手中的吹风机,一把拔掉电源,语气略严厉了些:“浴室里都是水,用这个太危险了,掉进浴缸里会死人的!”   商宇贤侧头看他,唇角含着一丝笑,不置可否地认错:“抱歉,是我疏忽了。”   喜欢看青年因为紧张自己而露出的担忧神色,男人心底爱意泛滥,任他用白毛巾在他的头上擦拭。   门开了一道缝,浴室里的热气很快散去,镜子上朦胧的雾气渐渐消失,两人的影像映在镜墙上,一个挺拔劲瘦,一个长身玉立。   白毛巾搭在商宇贤的头顶,故意遮住他的眼睛,青年揽住他的腰,低头吻他的嘴唇:“明哥签了我们那部悬疑片的合同,今天请了个客,现在喝多了,刚才给我打电话,在KTV嚎呢,熊孩子陆西城他爸开的那家,哈瓦那。”   商宇贤紧了紧放在他肩上的手:“助理和经纪人呢?”   青年蹭他的唇:“经纪在外地跟个新人,助理过年回老家还没回来。”   商宇贤点头:“我们过去。”   “你刚洗了澡,在家歇着,我去就行,送他回家,”参朗拉着他出浴室,“嫂子出国去玩了,明哥那个身份,找代驾也不合适,还得躲着娱记,不然明天又是个热搜。”   帮爱人盖好被,在腿上支了个小桌,笔电放上去,电源插好:“困了就睡,不用特意等我。”   商宇贤没抬眼:“早点。”   参朗俯身吻他嘴角:“知道了。”   *   哈瓦那在三环明轩的小酒庄附近。   这个时间也不堵车,参朗赶到KTV只用二十分钟。   一座古巴风格的六层建筑,灯光设计清一色土豪金,楼底下围了一圈金色大射灯,看上去金碧辉煌的相当壕。   参朗以前和影帝两口子来过几次,也算是熟门熟路了,出了五楼电梯,找到明轩所在的豪包。   隔着门就听见明轩的嚎叫声,推门一看,影帝大人一脚踏在茶几上,正在醉醺醺地唱海阔天空。朋友们一堆一堆地在玩游戏,有两位参朗也认得,是明轩的发小,大家都喝不少,谁也顾不上谁。   明轩的酒品还行,属于喝多了就疯的那种,爱笑爱闹,胡说八道,但他不乱搞。   参朗对明轩的朋友们礼貌地打了招呼,婉拒了一起玩游戏的邀请,被明轩拉到沙发上坐下,听他在耳边吹牛皮。   “我跟你说,我上周拿到了剧本,太满意了嗝,帮我跟弟媳妇说句谢谢,我一定好好拍,给他赚大钱,”明轩勾住参朗的脖子,哈哈大笑,“弟弟啊,我这是要火啊……”   “你特么还不够火么,”参朗斜睨他,“剧本背了么?这是恒影的开年大戏,商宇贤很重视,也不介意导演中途换人。”   明轩眨了眨眼,老实了:“……嗝。”   四十岁之前,记忆力还没这么差,现在背台词的确有些吃力,要比小鲜肉们用双倍的努力才能维持影帝的实力,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参朗站起身:“我去结账,然后送你回家。”   明轩拽住他:“你结什么账,拿我的手机去。”   参朗回头:“得了,你那点零花钱,让嫂子知道你趁她不在家又在外面喝了酒……算了,我认识这的老板,找他聊聊,打个折,今天就当是弟弟给你庆祝,开机顺利。”   说着参朗就往门口走。   虽然每个月“老公工资上交,老婆给零花钱”这个规矩已经在他和爱人之间成立,但他的零花钱是工资的十倍不止,除了给家人买吃用,到现在也没机会往外花……   来到吧台。   两个妹子打扮洋气,露肩露腿的,直勾勾地看了参朗一会,交换了眼神。   这不是热搜帝吗?   虽然他穿着休闲,卫衣仔裤,还戴个棒球帽,但是他比照片里帅太多了吧?   今天是怎么了?刚才看见了影帝,又来了个网红主播,现在又来了个热搜网红?我们家KTV这么牛逼了吗?!   大妹子:“那个!良月……不,参参?!”   小妹子:“我的天……我的心口……帅死了……”   参朗尴尬地笑笑:“你们好。”   妹子们:“我们是参商CP粉啊!”   参朗低头揉额头:“呃,对了,你们老板在么?”   妹子们呆住:“?????”   “陆飞浩。”   “……在……您是要……”   “不是投诉,谢谢。”   参朗避到旁边,往沙发一坐,给陆飞浩发了个微信,娱乐场所龙蛇混杂,语音隔墙有耳,快速地打字——   参朗:【我来了,五楼吧台,五分钟之内,过来给我打个折,不然我结账走了。】   陆飞浩:【!!!!!!等着!马上下楼!】   开玩笑,这是上赶着给他的机会啊,自家熊孩子犯了错,得罪了大人物,对方原谅是人情,不原谅是本分,既然人家给了机会,当然一定要积极主动地迎合了。   陆浩飞连电梯也没搭,把屋里打牌的朋友们一扔,冲出老板办公室,从逃生楼梯蹬蹬蹬跑下来。   像接见领导似的,热情地握住青年的手:“……见外了不是?结什么账,免单,哪个包厢的?”   参朗避开他:“明轩。”   陆飞浩愣了愣:“你和明影帝也认识?”   参朗:“嗯,好兄弟。”   陆飞浩:“我去,厉害呀!引荐一下?他是常客了,但太低调了,我也勾搭不上啊!哦,免单,别跟老哥整事儿,必须免单,你回去玩吧,走走走……”   参朗起身往吧台走:“七折吧,免单的话,我以后就不来了,晒不起这个脸。”   谁也不差那几个钱,参朗和商家是什么关系,陆飞浩多少也猜到一点,嗯,人家有的是钱,要打折完全是让他还人情。   陆飞浩见参朗真的是讲究人,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他来到吧台,给妹子打了个招呼:“以后你们参哥来,都是七折,送瓶洋酒,随便点。”   吧台妹妹呆了呆:“嗯。”   两人又坐在沙发上聊了一会,从孩子聊到生意,陆飞浩发现青年性格特别好,而且什么话题都能聊到一起去。   陆飞浩:“兄弟,看你也不像啊,以前是道儿上的?”   参朗:“小时候是校霸,不懂事,混过半年,后来……家里老人没了,学好了。”   陆飞浩点点头,拍了拍参朗的肩头,“以后有啥事儿,就跟老哥说,我这边,虽然白了,但多少能帮上忙。”   “好说。”   这就是“互相帮助”的共识。   参朗和他道别,往豪包的方向走。   KTV走廊弯弯绕绕,左拐右拐,耳边嗡嗡嗡,四周鬼哭狼嚎。   想找个少爷或公主问问路。   “——朗哥?”   听见这个声音,参朗怔了怔,脚步变慢,但他没有停步。   “参朗!”   紧接着,手臂就被身后的人拽住了。   参朗回过头,看见许睿。   瘦,皮包骨的瘦。   眼窝深陷,显得眼睛大得惊人;双颊深陷,显得颧骨突兀;颈窝深陷,显得锁骨嶙峋。   这是他一直以来追求的上镜美,网络美,圈里美。但现实中,参朗看着他,非常不舒服。   所以只能活在另一个世界,对参朗来说,他已经不在现实了。   许睿的脸很红,眼神直勾勾的,这是他喝多之后吐过的表现,参朗一眼就能看出来。   参朗躲了躲:“这么巧。”   许睿盯着他的眼睛,嗓子哽住:“你……自己来的?”   “和明哥,”参朗往前走,“我先回去了。”   许睿捉住他的手腕,“我和高中同学一起来的,这么多年没见了,你也来坐坐吧。”   参朗:“今天没空。”   许睿:“同学聚会你也没来,他们都说你抱了腿……混的好了,把老同学给忘了!”   参朗停住脚步,凝视着许睿的脸:“我怕被人说?”   两个人对视了一会。   参朗眼睛通红,死死地盯着许睿眼睛,然后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带路。”   *   参朗随许睿来到不远的一个豪包。   背后的房门,被许睿关上。   “……”   包厢里没点歌,适应了光线之后,参朗扫了一眼。   屋里不少年轻人,参朗一眼就看见两个脸熟的,是高中同学。   茶几上碎了一个酒杯,洋酒淌了一地。   欧式沙发上,坐着两个三十多岁的男人。   一个五官硬朗,醉意微醺,魁梧结实的身材看出他一直坚持健身,他的右手划伤仍在流血,碎裂的酒杯在他的眼前,显然是他放杯时,一怒之下砸碎的。   另一位先生西服革履,无框窄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温文儒雅,书生气质非凡,藏在镜后的明亮双眼灿如星子,他朝参朗勾了勾唇,轻声说:   “过来。”   参朗:“?????”   许睿应声上前,笑着说:“唐总,韩少,这位就是……”   “用你介绍吗,”韩逍迷糊地朝许睿挥了挥手,“热搜的那个,胆子大的很,敢抱商二炒绯闻,刚才在走廊看见了,所以才让你去找人的啊。”   参朗皱了皱眉,看向许睿。   许睿故意让自己进来的?   参朗转身就要走。   手还没伸出去,房门突然被两个年轻小伙挡住。   “韩少,”许睿笑了下,连睫毛都在笑,上前坐在韩逍身边,惊讶地捧起他的手腕,“这是怎么回事,我去找人给您包扎……”   “不用,坐着!”韩逍粗声粗气地心烦,“倒酒,倒酒。”   参朗转回身,沉了脸:“两位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唐天泽抬眸,目光透过镜片看向参朗,淡雅一笑:“来。”   参朗:“……”   看了一圈四周的年轻人,男的女的都有,怕是许睿认识的圈内新人吧?那两个所谓的高中同学,有一个他知道,以前也玩过主播,另一个什么时候也进娱乐圈了?   参朗的目光落在唐天泽的脸上。   这个不男不女的,真把自己当外围男抱腿小网红了?   参朗都快气笑了。   懒得和陌生人说话,参朗懒洋洋地往前一步,看向那个坐在沙发上的和韩逍说话的、曾和他相恋七年的、拉他进火坑的前男友。   参朗的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许睿……你该不是……疯了吧……   许睿给韩逍缠创可贴的手指抖了下,笑容也僵住,转瞬又笑:“朗哥,唐总刚才说,想和你喝一杯,和你交个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   参朗打断他,看向姓唐的:“您捧了,用不着,叫他们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许睿慌了一下,忙说:“唐总,朗哥心高傲气惯了,您别见怪……”   唐天泽并不理会他,没回应地看着长腿长身的参朗,一身休闲戴着棒球帽显得十分俊俏,手心拍了拍身旁沙发,然后垂着眼,倒了两杯威士忌,一杯往前推过去:   “跟我喝三杯,就放你走。”   参朗:“……”   青年低头垂眸,也不知在思考什么。   ——商二?   印象中,只有和商宇贤十分熟稔的人,才会唤他商二。   因为在商家,他这一辈的,他排行老二。   眼前这两位,是朋友,还是敌人?   不能尥蹶子就走,不能得罪人,也不能总给爱人添麻烦……   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参朗运了一口气,呵出一声轻笑,大步往前走,来到两个男人面前,拿起茶几上倒了满杯的酒,说了句“干了”一饮而尽。   唐天泽坐在沙发上,仰头看着他,长指转弄着桌上的酒杯,看他喝了一半,然后与他对饮,“请坐。”   参朗放下酒杯,看了他一会,虚虚坐下:“好。”   旁边的一个小伙子拿起酒瓶。   唐天泽摆摆手,观察着青年的脸色,亲自为他又倒了酒,比刚才少了大半杯:“请。”   参朗:“好。”   仰脖喝完,放下酒杯。   唐天泽继续倒,这次给参朗倒的酒,只有一点儿,只覆盖了杯底的一点点儿。   桃花眼儿漾出笑意:“请。”   唐天泽给自己倒了半杯,与他轻撞了杯,唐天泽一饮而尽,这次换作参朗看着他喝一半,然后呷了一下就见底了。   “我知道你不能喝。”唐天泽淡淡端详他。   良久,他仿佛自言自语般地小声:“长的这么漂亮,怎么不去拍戏进娱乐圈,当明星,不比现在强?”   “现在?”参朗不明所以,“我现在挺好的,比娱乐圈强多了。”   唐天泽挑了挑眉:“这话怎么讲?”   参朗没什么表情:“明星要陪导演,陪制片,陪投资商,陪像唐先生这样的人,人家让我怎么陪,我就得怎么陪;而我现在,自由,唐先生,你只能请我进来,让我喝这么一点点,不比明星强多了?”   唐天泽一怔,垂头转弄桌上的酒杯,忽然笑了,那笑不显山不露水,倒是清韵玩味儿。   韩逍在参朗的另一侧,醉醺醺地豪迈大笑,对许睿说:“你的这个同学,挺有意思啊!”   许睿时不时往那边一瞄:“朗哥的性格,比他的脸长得还好。”   韩逍笑着,胳膊就伸了过来。   大手放在了参朗的肩头。   桃花眼儿闪过一抹深邃的幽寒,参朗侧头看了一眼,突然扳住韩逍的手腕,硬生生地掰开了。   韩逍感觉到手腕快断了,有点惊讶:“……卧槽?”   骂了一声就要发火,参朗也正打算起身。   刚往前动一下,却又愣住。   因为,参朗的腰,被一只手臂搂住了。   参朗:“??????”   唐天泽从他左侧伸来胳膊,随手环住了青年劲瘦的腰,将他往身边一带,然后起身换个位置,坐在了参朗和韩逍的中间。   这是什么意思?   被救了,还是被骚扰了?   参朗只觉得头顶上天雷滚滚,忽然站起身:“酒也喝过了,告辞。”   “朗哥!”许睿连忙跟着站起来,远远地伸手扯住他的袖子,快步来到他身边,小声说:“带我一起走。”   那两人一看就来头不小,韩逍一直让许睿在身边陪着,现在许睿让自己带他走,那不是从老虎嘴里拔牙吗?   参朗直视前方:“够了,许睿,真够了,我不管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今天就当从没见过你。”   许睿避开目光:“朗哥……”   话音刚落,就被韩逍拽住胳膊,许睿太瘦了,轻轻一拉就进了怀里。   参朗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   别看韩逍喝醉了,手还真是有技巧,一路游移伸进许睿的衣服里,摩挲得他一边闪躲一边哼唧,他的牙齿衔住了他的耳垂,又吻到他的脖子,眼神邪恶,逗小猫似的,深情款款地对他说着醉话:   “睿睿,我马子跟个老外跑了,心情不好怎么办?”   许睿干笑着:“你是韩少啊,找人干掉她,奸夫一起灭了。”   韩逍:“移民了啊,杀到加拿大,你就不怕我尸骨无存了?”   “那……”   “快给我想个办法吧……想不出……惩罚你安慰安慰我……”   韩逍的手从他的腰往下摸。   “别……韩少……”许睿小声,“别这样,我不做这事……”   “又不是没做过,”韩逍一愣,“开个价。”   许睿突然抬头看向参朗,“我……我不做……”   “你不做?”韩逍突然低吼,“少他妈的给我立牌坊!厉威扬早就不管你了,跟着他之前,你也没少被我干!!”   参朗头晕:“……”   这一怒嗓子,把豪包内正低声细语聊天的那些人也惊动了。   唐天泽看了会热闹:“韩逍,你过了,要玩出去玩。”   韩逍喝大了又在气头上,并没注意到周围的气氛。   韩逍指着许睿的鼻子,挥手就要打:“你他妈的做不做……”   忽然,他扬起的手,被背后的人一下捉住。   韩逍回头一看,竟然是那个漂亮的小帅哥。   敢和商宇贤传绯闻,抱着商家炒的,胆子果然大啊。   “要打,等我出去再打,”参朗瞟了一眼许睿,露出一丝冷笑,“毕竟,相识一场,也算还了这些年的情分。”   韩逍手腕生疼:“???”   许睿的脑袋轰轰作响:“……”   韩逍气得说不出话,忽然笑了,他气笑了,看向许睿,又对参朗点了点头,“有意思,睿睿带你进来,确实是他做的不地道,”忽然拿起多半瓶的洋酒,“咣”地放在参朗的面前:   “那好说,喝了它,你就走。”   参朗愣住,也不避讳:“我酒量不好,不能再喝了。”   “……我说话不管用是吧,老唐让你喝你就喝?!我今晚是不是撞邪了?”   韩逍隐过一丝恼怒——太没面子,生意谈崩,老婆跟人跑了,碰不让碰,酒也不喝……脑袋一热,酒意上头,韩逍随手抓起酒杯。   洋酒一下泼在参朗的脸上!   韩逍大力扯开了许睿的紧身衬衣,拿着酒往他嘴里灌:“他说他不能喝,那你喝,喝光,剩一口,我脱他一件衣服;剩两口,脱两件;不喝,我现在就脱光了他。”   说着,他回头看向唐天泽。   唐天泽的眼神晃过一瞬失神。   青年静静站在那,琥珀色的酒水让那张极盛的面容泛着光,水珠从侧脸缓缓淌下,顺着他的下巴往下淌,滑过精致的脖颈,往衣服内延伸……   许睿吓得浑身哆嗦,小声说:“韩少,您让他脱吧,我不喝。”   韩逍:“?????”   这特么不是正常的剧情发展啊!他俩不是朋友吗?这种时候,不是应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然后任自己处置,只要放朋友一马就好吗?   韩逍呆了呆:“你说……什么?”   “我……”许睿往后缩了缩,慌乱地摇了摇头,仰头看向站得笔直的参朗:“朗哥……朗哥……”   参朗低着头,嘴角扯起一抹讽刺的笑意。   心里默念一百遍:   诚无悔,恕无怨,和无仇,忍无辱。   伸手不打笑脸人。   忍。   参朗侧身面对他:“韩逍先生,我叫您一声韩哥,给我一个面子,大人不记小人过?”   “给你面子?你去问问,在座的这些小孩,哪个敢让我给面子?!”   韩逍混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二十多岁的小年轻,敢面不改色地这么直挺挺站在他面前,话说回来,他家现在的传媒公司股价这么高,也算有头有脸,这个小孩的自信是哪来的?   难道真像外头传言的,被商宇贤包养的?   韩逍有点犹豫。   但箭在弦上,也不能失了面子,反过来一想,商宇贤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是真的?   想到这里,韩逍怒火升腾,霍地站起身,伸出手指拨拉一下参朗的卫衣领口:“给你面子,你算是什么东西?”   参朗躲了躲:“我是什么东西?”   桃花眼儿笑意渐浓。   青年语气淡淡:“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话音刚落,在座的人都愣住了。   所有娱乐圈小萌新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这家伙剑走偏锋啊,用激怒韩少的方法求关注吗,想红想疯了吧,别看上了几次热搜,肯定被雪藏啊。   旁边不知谁喊了一声:“你自己找死,别拖我们下水啊,小哥。”   许睿趁韩逍起身去找参朗,连忙往后坐了老远,这回他是真的被吓到了,厉威扬虽然玩得疯,但他不硬来,这个韩逍可是社会上混的。   许睿看向负手而立的参朗。   那张脸,那身材,那气质,太出色了,即便是在这种形势下,仍然骄傲地微扬着下巴,让他羡慕得发狂。   让他喜欢得不得了。   让他忍不住想破坏。   他太优秀了。   明明只是一个破烂杂货铺出身的穷光蛋。   从小到大,从中学到大学,他的身边围着那么多人,喜欢他,爱戴他,他是校草,也是校霸,他就像个太阳……   他的气质从哪来?   这不公平。   从自己在微博上传了丑闻那时候起,参朗就开始嫌他脏,肯定是这样的,许睿一直这么觉得,不然为什么上床的时候,参朗对自己一点热情也没有?   如果能把他带到自己的世界,能把他拉进泥沼深渊里,能让他遭受和自己一样的境遇,或者让他比自己更脏,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在自己的面前就不会那么骄傲,就没有那种该死的优越感了?   只要朗哥也犯了错,是不是就可以和自己重归旧好了?   许睿太清楚不过,如果参朗和人上了床,商宇贤一定不会原谅他的,但是,自己一定会原谅他!   毕竟我们有七年的感情呢。   到时候,自己一定会像以前一样爱他,那样的话,朗哥是不是会感激自己,再也离不开自己了?   许睿心里产生一种兴奋和激动,他紧紧地握住拳头,一声不吭地在墙角的沙发往后面坐,一直往后,将自己隐藏在黑暗里。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因为青年淡淡的这么一句话,韩逍无语地僵了半天。   突然一声冷喝:“彪子,过来,把他给我扒光!”   ……   第47章   ——我是你惹不起的人。   青年淡淡地说。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狂妄了。   韩逍无语地僵了半天, 余光看向垂眼摆弄骰子的唐天泽。   要说这里最“惹不起”的人,要数这位唐哥才是。   京城唐家啊, 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 根基极深,谁能惹得起这样横跨政军两界的大家族?   本来唐天泽也是要进军区的, 不过他从小体弱多病, 后来不知怎的拜了商界大佬当师父,行了磕头礼, 就跑去经商了。   唐天泽今晚从京城赶过来,刚下机正好是晚上饭点儿, 身为大学同学的韩逍约上了他。后来, 在饭桌上, 唐天泽接了个电话,二话不说起身就走,莫名其妙地跑来三环, 在一个小酒庄里逛了逛,买了五瓶天价红酒。   韩逍有什么招, 请客啊,天堂地狱都得请,吃金喝银都得请。   然后就带唐天泽来哈瓦那了。   这里是韩逍表哥家开的, 玩也玩个安全,虽说店里的公主少爷不上档次,但他能找来一大堆的小生小花,过来陪唐哥也算是有面子。   没想到, 唐天泽对这些小明星敬而远之,连看也不看一眼,就在韩逍觉得棘手的时候,唐哥突然说明影帝也在这一层豪包,因为喜欢明轩的一部电影,要亲自去敬他一杯。   唐天泽出门不久,很快回来,也不知见了明影帝没有,回到沙发上就调出微博的一张照片,对韩逍耳语:“这位小先生,正在吧台,我想和他喝一杯。”   这是遇见合眼缘的了?   有喜欢的就行啊,国色天香都能你弄来,何况是这种敢抱腿炒作、想红想疯了的小网红,只要许个“捧红你”的诺,各种姿势不是随你选?   于是,韩逍欣喜若狂,想方设法把人弄进了屋。   没想到小网红是个刚烈的。   韩逍心下犹豫,生怕得罪唐哥,商二那边也没搞清楚,但他十分下不来台,突然怒从胆边生,一声冷喝:“彪子,过来,把他给我扒光!”   “——韩少!别,别,手下留情。”   参朗循着声音看过去。   没想到,替自己说话的,是那位不怎么熟悉的高中同学。其实参朗和他并不熟,高中那阵子爱打架,后来外婆去世了,他颓废了一阵子,然后开始恶补两年落下的学业,除了许睿,他对其他人都不太在意。   高中同学挡在那个魁梧男人的身前,扭头看向韩逍,硬着头皮说:“韩哥,参朗以前帮过我,他不是在外面玩的人,你放过他吧。”   魁梧男人看了韩逍一眼,轮胳膊就狠狠给了高中同学一拳,后者被他打翻在茶几上,嘴唇都快裂了。   “参朗是吧,骨头硬啊,”韩逍酒劲儿上来了,笑得狰狞,“谁替他说话,我今天就弄死谁,以后也别想好。”   高中同学不敢反抗,趴在茶几上护着头,他抬眼,看向周围的“伙伴们”,那些平日里整天哥俩好的朋友们,没有一个上前帮忙说话,这就是许睿口口声声说的“圈内好友”?   连和参朗从小“好成一个人”的许睿,也躲在角落里不吭声。   在场众人都面带惧色,其中也有不喜欢这种场合、被迫无奈的,但这种事经历多了早麻木了,没有人敢站出来。   高中同学小声:“韩哥,我这同学,惹到您了,我们赔礼道歉,怎么都可以……”   “道歉?让他自己脱。”韩逍皮笑肉不笑。   “你也不能硬来啊,你这叫强……强……这是犯法的!”高中同学也豁出去了,突然跳起来挡在参朗身前,“参朗不是圈里的,不用你给资源,大不了,我也不在圈里混了,放我们走吧……”   他这话一出口,参朗心中就叫苦。   这是个雄性傻白甜啊,根本不懂圈里有多可怕,进了火坑,还妄想全须全尾退出去?   果然,韩逍激怒了:“彪子,等什么呢,扒光了他,给唐哥尝尝鲜儿。”   被高中同学挡住的魁梧大汉彪子,一边把脖子掰得咔咔作响,一边对参朗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帅哥,你不想打个电话,会几个人,找几个帮手?”   参朗笑了笑:“没必要。”   彪子冷脸:“你自找的。”   他穿着黑色T恤,浑身爆肌,胳膊有参朗的小腿粗,是韩逍当年从狱中捞出来的,让人望而生畏,周围的年轻人一开始就被他吓得脸白。   他根本没把这青年当回事,大剌剌地抬臂,一只手去搂参朗的腰,另一只手则是朝他的衣领拽去。   “快躲开!!”高中同学大喊。   参朗侧了侧身,竟还从容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没事儿,谢了兄弟。”   话刚出口,突然出手!   手刀丝毫不留余地,直朝彪子的颈间劈去。   彪子:“???”   彪子太惊讶了,他没想到青年会突然动手,但他还是本能地后退数步,险险避开了。   在场的年轻人皆是脸色大变,一旦参朗还手了,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铁定要大动干戈。   韩逍愣了愣:“原来你还是个练家子?”   “妈的。”彪子暗骂一声,冲上来要制住青年。   参朗身体劲瘦,敏捷轻盈,小幅度一转,绕开彪子的钳制,又一掌尖,直接扫向他的脖动脉。   彪子不禁往后一退,脸上露出暴躁神色,如果青年的指尖夹了刀片,或指甲再长一些,就足以割开他的喉咙。   也不考虑伤不伤人了,彪子挥起拳头,直朝参朗的头上砸去。   毕竟喝了酒,参朗眼泛红,杀气四射,闪身一手肘,重重捶在彪子的胸膛。   彪子也不躲,硬生生受了这一肘,攻势不停,拳头虎虎生风,朝参朗的耳朵抡将过去!   碗大的拳头呼啸的劲风,打向参朗的头侧,这一拳要打实了,耳朵非聋不可。   众人见这一拳威势太大,不由得脸色大变,纷纷惊叫出声。   参朗反应极快,突然身形一低,趴伏在茶几上,堪堪躲开彪子的拳头,指尖扫在茶几上,捻起一支细细的牙签。   速度之敏捷,之迅猛,像只豹子,转瞬出手,毫不留情,在对方迎头而来时,指尖划向他的喉间……   又是和刚才一样的招数?彪子冷笑,不闪不避,不成想脖子竟然一痛,他下意识地捂住痛处,低头一看,掌心里见了血:   “卧槽!”   这架势是要取人性命啊?   伤口不深,但流了不少血,也足够吓人了。   “竹签炒肉。”青年低低地笑,“下次,串烧脖子?”   众人:“……”   他是想要把牙签插人家脖子里吗?   突然,青年动了,从闪避转为反击,攻势凌厉,跃上茶几,一把抓住彪子的头发,往眼前一带,一个寸拳打在他的耳底。   和之前彪子的挥拳不同,青年挥拳没什么幅度,速度却极快,丝毫没有给对方躲闪的机会。   “啊啊!”   只听彪子怒叫一声,牙签扎进了他的脸颊,顿时感到耳朵嗡嗡作响,搞不好耳膜也受伤了,只好挣扎着往后退去,拔出牙签,掏了掏耳朵,也不知出没出血。   彪子也是日了狗了,他脸色骤变,这些年就靠身手混饭吃了,竟然连青年的衣角也碰不着?   参朗见对方不再上前,也停了身,闲庭信步地走到了豪包中央。   一个健壮笨重,一个灵活敏捷,连近身也困难,这个架该怎么打?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注视下,参朗随手将头发往后一拢,捡起掉在地上的棒球帽戴上,眼角往旁边睨了一眼。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盯着长腿长身的青年。   他……到底是谁?   或者说,他真的只是一个小网红?   许睿的脸上则是一阵红一阵白,惊讶和兴奋让他脸上的表情当狰狞。是的,他看见了!七年前的朗哥,他爱着的那个意气风发的朗哥,一举一动都帅得惊人。   参朗从容地站在那,感受着旁人的目光,桃花眼儿中依然漾着笑意。   好久没像这样被人围观了啊。   汗毛孔都通透了。   浑身舒爽。   参朗看向唐天泽,转身往房门走,“告辞。”   “怪不得这么狂啊,身手真不错,”韩逍从小打拳的,不动声色地上前,“哥跟你玩玩,我就喜欢练家子。”   韩逍一眨眼就接近了参朗,随手抄起茶几上的一个空酒瓶,猛地朝参朗的后脑勺砸了过去。   周遭众人这才反应过来。   “站住,我让你走了吗?”只见韩逍抡起的胳膊肌肉爆起,这一玻璃瓶,要是砸瓷实了,脑袋非开花不可。   高中同学大惊失色,骂了一句“阴险”连忙大叫着提醒,可参朗非但不躲,反而闻声脚步一顿,站定了身形。   “老韩,住手!”   “参朗躲开!”   唐天泽和参朗的高中同学几乎同时开口,齐声惊喝。   “小事儿。”参朗依然背朝着众人,低沉的嗓音带着戏谑:“自己送上门,我就笑纳了。”   像是背后长了眼。   说完便抬手一托,稳稳地擎住韩逍砸下的手臂。   韩逍的右手被捉住,当下一愣,却也不慌,虽然才一米七出头,不过在健身房玩了这么多年的拳,几乎无人能敌,恨不得能将门板砸碎。   紧跟着,韩逍的左手握拳,猛然挥起,一拳头直朝参朗的面门砸去!   “找死。”参朗丢出两个字,稍一侧身抬手,再次接住韩逍的拳头。   韩逍:“……”   为参朗捏一把汗的年轻人们,齐齐松了口气。   给旁人的感觉,就是青年轻而易举制服了韩逍,简直没费吹灰之力,就像韩逍自己把另一只手也送给对方抓住一样。   韩逍大骂了句,双眼喷火,突然猛一使力,想要凭借臂力将参朗给甩出去,“给我留这吧!”   哪想到,两条胳膊挥动了两下,竟然被对方钳制得死死,半点也动弹不得。   韩逍:“???”   这小子好大的力量!   韩逍当场呆滞,两只手都被箍住,力量对抗秒败,身高也不及对方,于是怒从胆边生,抬腿直朝往参朗膝上踹去!   参朗脸上微微带笑,不知怎地身形晃了晃,左脚随意地一挪,避过韩逍的攻击,突然抬膝,直朝对方来不及收回的小腿撞去。   韩逍痛得闷哼一声,只觉胫骨像是要裂开,简直像踢到了钢板。   眨眼间几次腿上交锋,竟没占到一点便宜。   参朗有点腻歪,索性抬了抬胳膊,随他蹦跶了。   韩逍感到双臂被对方轻轻一提,整个人就被吊了起来,他不得不踮起脚,心凉了半截,脸色骤然变了几变。   什么叫吊打。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老子一起上?!”韩逍目眦尽裂,双拳青筋暴起,怒吼道:“彪子,过来!给老子弄死他!”   身后站着的三个年轻小伙互相看了眼,点点头,一齐扑了上来。   再能打?你还能一个打五个不成?   在场的小明星们,什么时候遇见过这种阵势,早就吓得躲远远了,只留参朗一个人站在那。   参朗轻笑一声,忽然身形一动,一只手提着韩逍的手腕,一只手打在迎来的人脸上,脚踹在另一个人身上,在他敏捷的动作下,连一片衣角都摸不到。   几乎不到一分钟,两个小伙子就抱着手或脚在那里干嚎。   彪子和唐天泽对视了一眼,走到参朗的眼前:“住手,唐总说,这事儿过了,请你放开韩哥。”   “放开他?”参朗皱眉想了想,妥协道:“也好。”   彪子紧绷的表情一松。   刚放下心来,就听对面传来循循善诱的一句:   “你,过来,到我这里来。”   彪子呆了呆:“干什么?”   参朗:“你过来,把你们老大换走。”   彪子浑身一颤,耳朵里都有血丝了,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参朗:“怕什么?算了,你们,谁过来?”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   你特么在逗我?!干个架还要交换人质?   韩逍的两只胳膊被吊着,怒急攻心,厉声咆哮:“愣着干什么,干他娘的,全都滚过来,给我弄死他!”   躲在人群中的许睿见势不妙,撞了撞身旁的人,怂恿道:“快上啊,韩哥要是受伤了,你们今天就白干活了。”   许睿嘴上撺掇着,心里直骂这帮窝囊废。   最好一个手误把参朗的那张脸给毁了!   “一个小网红能有什么背景,你们几个,团结一点,法不责众不懂吗?”韩逍踮着脚挣扎着,突然感到双手脉门被利爪一般的手指扣得死紧。   会断的,手腕肯定会断。   韩逍闷哼一声再不敢大骂,只好闭紧了嘴,愤恨的瞪着对方。   参朗含笑的眼中染了几分隐怒,扫了一圈众人,最终望着唐天泽的方向,忽然问:“喂,刚才他们说的,你听见了么?”   唐天泽:“……?”   桃花眼儿弯弯,青年笑道:“既然你家小弟不识好歹,我就替你清理门户了。”   话音刚落。   参朗猛地一抬腿!   “跪下。”   一脚踹了出去!   整个人被踢飞。   韩逍刚一感到自己的手臂得以解放,紧跟着,腹部就传来一阵剧痛,连叫声也没来得及发出,眨眼间就被踹飞了老远。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那个健壮的身体竟然飞出三米!   碰!   韩逍重重地砸在了唐天泽的眼前。   呜……呕!   落地之后,韩逍蜷缩成一团,腹部疼痛难忍,面部扭曲,他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刚想爬起来,猛感到胃部一阵抽痛。   “噗!”   韩逍跪在地上,忍不住大吐,将之前猛灌的酒水一口口地吐了出来,呕吐物中还隐约参杂着红血丝。   在场众人皆惊!   “他他他竟然打倒了韩哥……”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一阵骚乱。   唐天泽反应也快,移步闪身,躲开了韩逍正要抓住自己裤脚的手。   韩逍泪目:“哥,快帮兄弟……收拾那小子……把他大切八块,剁成肉饣……”   “馅”说了一半,参朗一个眼刀射出:“韩哥好食欲。”   韩逍:“你踏马,有种别跑,我要把你剁成人肉饣……”   参朗笑笑:“还找死?”   韩逍一噎,话刚到嘴边,随着呕吐物硬生生一起吞了回去。   唐天泽颇具兴味儿地挑了挑眉,与参朗遥遥对视着,忍不住笑道:“参朗,你可能还不了解,韩逍是我的朋友。”   参朗:“所以?”   唐天泽:“我是京城唐家的。”   参朗:“然后?”   唐天泽有点无力:“他出了事,我总要出头的。”   参朗:“出什么事?他死了么?”   唐天泽:“……”   众人:“……”   “你,很好,”唐天泽愣了半晌,忍不住笑道,“这里人多口杂,不如赏脸,吃个晚茶?”   参朗:“不去。”   唐天泽:“你今天做的……可能会摊上事,不怕事情传到网上去?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你不害怕么?”   “唐先生,世间的事儿多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当然是想好了才去做的,”参朗摘掉棒球帽,掸了掸上面的灰尘,笑着咕哝,“怕什么,是非在己,成败在心,毁誉由人,得失不论。”   唐天泽:“……”   众人:“……”   雾草,都是圈里混的,你为何如此优秀。   “他、他竟然打赢了?”小明星们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这个参朗,整天霸占着热搜,仗着自己颜值高,就抱影帝和商总的腿,没有什么作品,只会炒炒炒,前阵子还炒糊了的小网红,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大高手?   参朗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一步步走了过去,施施然站在韩逍的眼前:   “现在,你说,你惹不惹得起我?”   全场死寂!   韩逍一双眼死死看着他,脸上又青又白又紫。   他真没想到一直练拳的自己打不过他,顿时起了杀心,从地上爬起来:“你信不信我现在一个电话,就能把你扔到局子里?身手再好,你能打得过木仓吗?你不怕你家人被你连累?”   听到对方用家人威胁,桃花眼儿闪过一丝猩红,参朗笑了:“怎么办呢,有个规矩,万年不变——祸不及家人。”   话音刚落。   参朗突然抬手,揪住韩逍的衣领!   “避免日后麻烦,那就直接弄死好了。”   青年一脚踹在韩逍的肚子上,趁机往洗手间的方向拖。   韩逍就快疯了:“放开我……我就那么一说……”   参朗:“你不是想脱衣服吗?”   韩逍:“妈的,老子不脱!”   参朗:“由不得你。”   韩逍:“啊啊啊放开我呜!呜呜……”   洗手间的门关了。   众人:“…………”   豪包内,一时陷入了沉默,只听见刚才挨了打的小伙子在哀嚎,他们怀疑自己手腕断了。   *   随后不久,就听见外面传来咣咣的砸门声。   很快门锁在外面打开了。   只见明轩带着朋友们冲进豪包,还有陆飞浩带着的服务生门,硬闯了进来。   明轩扫了一眼屋里的人,大声问:“我弟,参朗呢?”   唐天泽看了一眼洗手间。   “我弟出什么事,你们谁也跑不了!”明轩怒吼着,自家弟弟被人摁在厕所了,这还得了,带着朋友对着木门就开踹:   “参朗!你他吗放开参朗!开门!”   就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锁咯嗒一声,门缓缓地开了。   明轩大怒,挥拳就要打,冷不丁看见眼前的那张脸,拳头凌空顿住。   参朗完好无损,笑盈盈站在门口:“哥,这么热闹?”   明轩:“???”   听见参朗身后传来“呜呜呜”的声音。   再往卫生间里一看,韩逍匍匐着,撅在厕所的瓷砖地上,上身光着,皮带从裤腰抽出来,将他的双手缠在背后,衬衣拧成一股绳吊在脖子上,袖子堵着他的嘴,双眼呆滞地呜呜呜。   明轩捂住心口:“……”   参朗歪头打量他:“哥,怎么了?”   明轩惊慌失措:“你没吃亏吧……你,你不会是,把他给……那个……”   参朗笑了笑:“别闹,我可是有家室的人,韩哥火气太大了,让他凉快凉快。”   明轩:“…………”   陆飞浩带着人挤了过来,“老弟,你没事吧,他们没伤到你吧?”   参朗摇头:“没事。”   “在我的地盘出这种事,我怎么交代啊,”陆飞浩自责,“也是,我都打不过你,哪个傻比敢跟你动手……”   话还没说完,陆飞浩盯着厕所地上撅着腚的韩逍,一脸被糟蹋了的模样。   韩逍一看见陆飞浩,两眼通红,呜呜呜声更大了。   陆飞浩呆滞了一下,突然大骂一声:“王八蛋,谁给你的胆子对参哥下手的,你踏马的……”   韩逍大力挣扎,堵住嘴的衣袖被舌头顶出来:“???表哥!你怎么进来了?!”   陆飞浩冷笑:“我要是不进来,我都不知道你把什么人物给得罪了。”   说着,他惶恐地看向参朗,“老弟,您看这事儿……”   “刚才在洗手间说好了,你表弟也不是那么不好沟通,不过得让他记住,”参朗微微倾身,捉住他的手腕将人提起来,凑近韩逍的耳边,字斟句酌地小小声:   “如果,你敢找我家人的麻烦,今天这笔账,就当我买你的命。”   韩逍愣了愣:???   参朗挑眉:“嗯?”   “啊啊啊知道了,我没那个想法。”   韩逍睁大眼睛,想看清楚眼前被帽子遮住的面庞,却只能看见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儿,眼底似乎还带着红血丝。他想杀我,韩逍想,他真的是打从心里想要弄死我。韩逍毫不怀疑自己从对方身上感受出的杀意,想也没想就任怂地识了时务,从嗓子里挤出一点声音来:   “今天……我喝多了……真的是随口说说……”   “我不管你是不是胡说八道,”参朗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我的家人,爱人孩子老人,上上下下,有一个算一个,他们一旦出了事,你们全家,包括陆飞浩,一、个、也、别、想、活。”   陆飞浩:“?????”   青年说那些话时,就像附了好皮囊的恶鬼一样。   韩逍的后背瞬间冒出了冷汗,低吼道:“你什么意思……你要干什么?!”   陆飞浩一巴掌拍在韩逍头上:“闭嘴吧你!”   “好了,过去的,就过去了。”参朗对陆飞浩笑笑,瞟向墙角沙发的方向,“等我解决完另一件事……”   参朗说着,一步一步地往那边走。   “许睿啊……”   豪门中央空调吹的明明是热风,许睿却在听到参朗念出自己名字时打了个哆嗦,浑身都感到了一股彻骨的寒冷,那是打从心底深处涌出来的丝丝凉意。   参朗站在许睿面前。   许睿坐在沙发上仰着头:“朗哥……”   参朗垂着眼:“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回老家也行,别再回来了。”   “什、什么?”许睿愣了好一会,脸上表情一点点地狰狞,霍地站起身,一把拽住参朗的手腕。   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许睿压低声音,恨恨地说:“参朗,你别演了。”   参朗垂眼直视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睿咬牙切齿:“这么多年,在我面前装得像模像样,说什么低调,说什么淡泊,我看,你早就想甩了我吧?这边刚和我分手,转头就攀上高枝儿,商宇贤恐怕也被你骗得团团转吧?”   “终于说出心里话了,”参朗笑了笑,“接着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会尽量不乱说话,”许睿瞪大眼睛,直勾勾看着那张脸:“我要签约恒影,我要去拍戏,我要当影帝。”   参朗一愣:“…………”   这人真的没疯?   参朗哑然失笑:“我让你远走,是为了你好,你偏偏……你不后悔?”   “商宇贤不是对你死心塌地吗,只要你说一声,他不会由着你?”许睿眼睛通红,似哭似笑的,简直是疯癫了,“或者,你把商宇贤介绍给我,我只要理想和事业,保证以后决不再打扰你。”   “好啊,”参朗眨了眨眼,“我会把你交给他的。”   落在商宇贤手上?   交给爱人亲自处理,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就在这时候——   外面走廊里突然嘈杂起来。   黑压压一群黑西服男人出现,小方第一次没穿西服,而是一身迷彩装,大步走在最前面,直奔这间豪包而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小方带着两位精悍的男人推门而入。   他扫了眼一片狼藉的房间,仍是那张面瘫脸,只是目光落在参朗脸上时,微皱的眉头像是动了下,急忙走到参朗面前,无比恭敬的道:   “参先生。”   黑西服们有序地进屋,站在参朗身旁。   参朗打量着小方的打扮,笑着叹了口气,懒洋洋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休息。   小方来了,爱人肯定也知道这事了,没想到还是给商宇贤添了麻烦。   远处的唐天泽在小方进来时就愣了神,再看他身边的那些人,不由得从沙发上站起来:“方哥,你怎么来了?”   小方微微颔首:“老爷子派我来的。”   “您说他是,老爷子的人?”唐天泽满脸疑惑,“我师父他……”   在唐天泽的印象里,商老爷子都七十来岁了,不可能为这点小事给一个小孩撑场子。   今天中午的时候,唐天泽接到了师父的电话,跟他打听容家的事,容御是唐老爷子的得意门生,眼下如日中天,有什么可打听的。   商老爷子在电话里说,让京城几大家族对容御施压,不管用什么方法,让他来这边一趟,老爷子要见他。   再加上商二最近绯闻颇多,被一个小网红抱了腿,迟迟解决不了,想必是缠上了。唐天泽撂了电话就直接飞了过来,一来问老爷子详细情况,容家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二来,看看那个有意思的小网红到底是何方妖孽。   小方没说话,环顾了下左右。   陆飞浩秒懂,赶紧让周围不相干的人们都出去,能走的自己走,不能走的让手下人抬出去,把韩逍从厕所里拖出来摁在沙发上,吩咐他告诉所有的小明星,谁都不许露一点口风,谁敢说出去就弄死谁。   最后诺大的豪包内,只剩下了跟今天这事有所关联的人。   小方上前两步,与唐天泽面对面,压低声音:“唐先生,老爷子托我给你捎句话儿,他说,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多余的事,就免了。”   唐天泽后背发凉:“我知道了。”   小方面瘫着脸:“老爷子问:唐老爷子知道你过来么?”   唐天泽说:“家父知道,带了礼物,明天给师父送去。”   小方眼神阴恻恻的,“老爷子问:参朗先生今天对您可有得罪之处?”   唐天泽摇头:“并没有,是我怠慢了他。”   小方点头,转身走到参朗的面前,弯腰小声:“小老板,今晚的事,您想怎么解决?”   参朗眨了眨眼,看了一眼被陆飞浩摁在沙发上的韩逍,又看了眼唐天泽:“喂,您二位怎么看?”   韩逍被陆飞浩泼了一杯凉水,醒了酒,早就郁闷得想跑了,被表哥摁着头道歉:“是我喝多了,还请小兄弟别在意。”   在场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看着这个呼风唤雨的纨绔竟然向一个年青人低头,不由得都感觉荒唐好笑。   唐天泽听见小方对参朗的称呼,表情骤然僵住,突然意识到事情大条了,难道这小孩背后有什么通天来历不成,否则老爷子怎么会这么重视他?   这时候的唐天泽并没有把京城容家和参朗联系在一起,毕竟不是一个姓的,他的目光落在参朗的脸上,满脑袋都是问号:“难道你……是我糊涂了,我不知道,参小先生原来是老爷子的人……”   “——他是我的人。”   豪包门外,徐徐传来沉静的声音。   所有人都冷不防地震住!   黑西服男人们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韩逍从沙发上爬了起来,黑衣保镖迈前两步。小方转身走到门前,和另一位保镖将门拉开了。   商宇贤从门外走进来。   小方和黑西服们站在他的身后。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唐天泽转过身,“哥,见到你真高兴,你怎么过来了?”   商宇贤目光落在参朗脸上,扫视房内一周,视线在躲在角落里的许睿脸上停顿一下,很快移开,最后目光落在唐天泽的脸上。   商宇贤缓缓说:“天泽,你把我的人扣了这么久,着实让人高兴不起来。”   唐天泽眨了眨眼:“只是赶巧了,认识一下而已。”   商宇贤倾身,凑近他的耳朵:“认识一下?就怕来者不善,趁人之危,让我措手不及。”   唐天泽温和地笑笑:“你谦虚了,趁人之危,趁火打劫,这些招数,不都是商小二爷的手段吗?”   在场人的一头雾水。   陆飞浩左右一瞧,急忙上前打圆场:“得嘞,两位金主,什么手段不手段的,咱们歌厅能让二位大驾光临,蓬荜生辉,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和睦才是好啊,是吧?”   陆飞浩说着,左边瞅瞅商宇贤,右边看看唐天泽:“隔壁空着,您两位需不需要借一步说话?”   两个在商场上斗得你死我活的男人相视一笑,唐天泽伸出手:“请吧二哥。”   不明情况的,可能还真会以为,这个场面是仇家相遇了。   事实上,一个是商老爷子的爱子,一个是商老爷子的爱徒。   两个男人年纪仿佛,矫情点,文艺点,形容一下——   什么叫瑶林琼树,器宇不凡?   唐天泽,温文尔雅,如盛夏之月,暖中沁着诡寒。   什么叫风华绝代,风度翩翩?   商宇贤,清傲俊逸,如冬日之阳,寒中燃着火焰。   有一种关系,写成“朋友”,读作“对手”。   两人勾肩搭背往外走,有来有往,谈笑风生,心中不知用多少手段,把对方的影子撕得粉碎,如果眼神能杀人,也不知大战多少个回合,死去活来多少次了。   见那两尊大神走了,陆飞浩虚弱地扶住墙,再一瞥眼,看见懒洋洋斜倚在沙发上的参朗。   窝滴妈呀,陆飞浩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哪怕是市长家的小孩,也不至于引来这么多的大神,莫非参朗的来头更大,是省里甚至是……   看看小方先生的那身迷彩服,再看看护在青年身边的那些冷面保镖,还有京城唐家,巨擘商家……   陆飞浩猛的打一个冷颤,心中无比惊俱,幸好自己当初只打了参朗一拳,现在已经和好了,还巴结上了,没想到一个不小心,自己抱上的才是纯24k金大腿啊。   “你惹了惹不起的人呀,”陆飞浩又给韩逍后脑勺一巴掌,面带苦笑,“如果仅仅是一个商宇贤,或者只是一个唐天泽,还不至于这样,没听见连两家老爷子都惊动了?”   韩逍刚缓了口气,只觉背后汗毛竖立,一股凉气直冲大脑,这下酒全醒了。再看自己的手下,彪子脖子上的划伤终于不流血了,贴了个大创可贴。   酒精劲儿一过,肋骨就疼得很,韩逍怀疑自己可能被青年打骨裂了。   在洗手间过了几招,韩逍没打过,他觉得,青年的身手很怪异,有点像永春,又有点像泰拳,还有散打,杂七杂八,快,准,狠,专门往致命要害上打,动作幅度不大,一个寸劲儿,疼的不得了。   许睿一直躲在角落里,也不知商宇贤看见自己没有。   趁周围没人注意,他哈着腰小跑到参朗身边:“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参朗浑身困乏:“你先走吧。”   许睿凝视着他的眼睛:“你保证?”   参朗忽然睁开眼:“快滚!”   许睿一个激灵直起身,往门外走去。   小方走过来:“小老板。”   参朗歪在沙发上,摆了摆手:“随便,跟我没有关系。”   老实说,哪怕是看在许睿每年给外公拜年的份上,也不至于赶尽杀绝,如今连最后一丝丝的情分也磨没了,青年只觉得自己七年的付出是个笑话。   小方心底叹息,给身边手下递个眼色,两个黑西服闪身出门,不动声色跟在了许睿的身后。   直到跟进了电梯……   *   这边,唐天泽和商宇贤来到隔壁包厢,商宇贤把门一关:“你来干什么,京里不忙了?”   唐天泽说:“我今天住老爷子家,你爹找我有事。”   “我爸找你干什么?”商宇贤问。   “你明知道我不会告诉你。”唐天泽轻笑,“聊点别的,你什么时候也对男人也感兴趣了?”   商宇贤:“我只对他一个感兴趣。”   “师父不是养了很多牛逼的小孩吗,他的身手不错,要是想进军区,我可以帮个忙,将来也是个人物,”唐天泽不可置信,“他真的不是老爷子的人?”   商宇贤侧身,和他对面而立:“他是我的人,他跟着我,哪也不会去。”   唐天泽哼笑:“项目是你的,美人儿也是你的,越是上了岁数,越是不讲理?”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我看上的人,你也想要?”   唐天泽:“我看上的项目,你不是也要了吗?”   商宇贤深吸一口气:“是爱人。”   唐天泽:“……?”   唐天泽愣了愣,抬手握住门把手,想起青年那张极盛的脸,亲切有趣的谈吐,打架时敏捷的身姿,他很潇洒,洒脱自由,就像……   他侧头看向商宇贤,笑道:“我在网上看见有谣言这么说,没想到……你对他是认真的?”   商宇贤低声:“你别动他。”   “你不是刚离婚么,”唐天泽缓缓拉开房门,嘴角也缓缓拉开一个诡异的弧度,“不过,他着实迷人,我深有体会,和他对饮三杯,能让人三年不忘,你可得守住了,不然,跟着你,没名没分的……”   话还没说完,唐天泽笑着抬步迈出包厢:   “我期待下次什么时候和他见面。”   商宇贤:“……”   男人垂着眸,脸色不太好。   *   哈瓦那的这个周末晚上,是天神打架小鬼遭殃的劫日,闹成着个样子,很多看热闹的客人以为要火并,结果被保镖瞪一眼,都吓得躲在包厢里不敢出来,后来干脆直接撵人。   陆飞浩心里苦啊,点头哈腰,把双料影帝大人、京城唐家少爷、商家霸总,无数黑衣保镖,以及那位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的、惹不起的青年送了出来。   KTV门口相当热闹,慕尚停在大道边。   明轩的酒也醒了,准备打个车自己回去,商宇贤和唐天泽寒暄着道别。   小方从身后上来,贴近商宇贤的耳朵,压低声音:“得到了小老板的准许,我把许睿送到了东郊库房。”   商宇贤眼光一凛:“我知道了。”   参朗脸色煞白,头也有点晕,他觉得身体不太舒服,只能回家慢慢和爱人解释这晚发生的事。   回头看向和小方密语的爱人:“我先上车了。”   不理睬身后众人的反应。   刚走到慕尚车边,伸手扣住车门把手,忽然感到身后袭来一道人影。   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要躲。   爱人的气息从身后涌来,他转过身,迎面看见商宇贤。   参朗迷茫:“怎么了……”   紧接着,大脑一阵空白,天旋地转。   参朗被爱人拥住,在喧嚣的街边,被一把摁在了车门上。   整个人往后仰,只觉得后背吃痛,一下子撞在车门上,又顺势被他握住双手。   商宇贤倾身俯下,腰身逼近,他将青年压紧,把他的唇吻上他的。   赫然感觉到爱人的不安,参朗从怔忡中醒过神,不想挣扎,任他掠夺。   春寒料峭的深夜里,青年仰靠在路边的车门上,抬起双臂环抱住他,指尖扣紧爱人的背。   “五年,十年,”商宇贤轻喘着,唇吻在他的耳底,低哑中带着哀求,“二十年,五十年,参朗,不要爱上别人……”   参朗侧过头,接纳爱人的吻,心底深处一片柔软,稍带了点心疼:“好。”   众目睽睽之下,在哈瓦那土豪金的射灯照耀中,两个男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交换了一个柔软而又深沉的长吻。   一行人站在KTV门口,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   影帝大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大街上传来路人的惊呼声,口哨声,手机的拍照声……    第48章   墨鸦V:[参商之吻.jpg]   超爱西装三件套V:[动如参与商.jpg]   梦里无痕V:[请一直爱下去.jpg]   飞天猫V:[商商上前, 参参转身,他们拥吻在午夜十二点.jif]   ……   KTV门口的无数目击见证人, 高兴地把照片发到了微博和朋友圈, 哪怕是不认识参商的小年轻们也积极发图了。   为什么?   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两个男人午夜接吻, 不是噱头吗, 不震惊吗,不浪漫吗?况且, 那两人颜值高,气质好, 和凡人简直不在一个次元啊。   目瞪狗呆……   无数各种角度的“参商当街接吻”的照片出现在网上, 不是从前的那些侧背影的模糊照片, 而是两个男人深情对视、午夜街头接吻的高清大照片雾草!   眼下状况已经不是一句“小网红凑表脸抱腿炒作”能糊弄过去的了,亲爱的你们没看见照片吗?   二马哥:[商商车门咚,参参献深吻.jpg]   那个狐:[参商终交汇, 一吻一万年.jpg]   微博炸了!   那些参商铁粉儿,万年被喷、被挤兑、被瞧不起、被不理解、只能躲在小角落里泪目嗑CP的小可怜儿们一夜之间全疯了!   崛起了!牛逼了!当家做主把歌唱了!   坚决祝福参商不动摇!   虽然说, 官宣没有动静,官微没有声明,参商二人保持了高贵的沉默——但是!“汤圆圆V”霸总特助女士, 她给我们发了大红包你们造吗?!每人一个66,她发了上!万!个!   搜索引擎第一,微博热搜头条。   连商宇贤的百科也被好心的大咖们编辑了,一人加一句, 有理有据,堪比故事接龙,转瞬间就变成了一段纯洁动人、你情我愿的禁断之恋。   官商娱乐圈,三界轰动。   媒体们被压迫太久,终于昂首挺胸,光明正大地开始报导。   哼,你们敢在大马路上亲嘴儿,就别怪我们敢在大网络上写新闻,我们是伟大的媒体人,揭露真相是我们毕生的责任和义务,任何部门都没有删帖、肃清、掩盖事实的权利!   黑粉:抱腿!   唯粉:甩图。呵呵。   黑粉:PS的!   cp粉:视频。呵呵。   黑粉:炒作!   铁粉:戒指。呵呵。   之前转发“杂货铺送货的伪装富二代抱腿成名”的黑粉在挣扎之后,又被各种姿势打脸,开始默默地清博删帖,而把参朗祖宗十八代扒个底朝天的那个黑粉,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动静。   以下省略五千字yoooo体、emmmmm体、呵呵体、微博体、咆哮体、新闻体、论坛体……各地方实况转播。   (……)   *   外头闹得热火朝天,这对恋人同样静不下来,家里很静,心却不静。   哈瓦那KTV出事的那天夜里,参朗和商宇贤一起回到龙庭之后并没多聊什么。   或许男人真的会因为一句激将而冲动吧,只要那句激将有够攻心,直击命门要害。   参朗因为许睿的一句“大家都说你抱腿,趋炎附势,不理同学”而落入阳谋陷阱,使自己陷于困境。   商宇贤因为唐天泽的一句“他着实迷人,你要守住了,跟着你,没名没分的”丧失了霸总理智,近乎当街出柜。   那天夜里,商宇贤在大街上吻了爱人。   回到龙庭时已经午夜,糖糖和商母早已睡熟。   像往常一样,商宇贤冲了澡,和参朗一起躺在床上看有趣的外国电影。   被青年拦腰抱着,只隔了薄薄的睡衣,长腿时而缠住他的,不知是被淋浴的热气熏的,还是被爱人逗弄的,商宇贤的耳尖染了红晕,白日里梳拢得一丝不苟的发丝滑落下来,遮住男人的额头眼睛。   卧室里的小壁灯微微亮,商宇贤转头,看着爱人的侧脸。   和商宇贤说明了今晚的情况,向来精力充沛的青年眼皮开始打架,从哈瓦那出来的时候,他就有点头晕,最近工作熬夜,再加上饥一顿饱一顿,明显地感到疲惫。   被青年搂在怀里,睡衣领从肩膀滑落,商宇贤小声问他:“在想什么呢?”   参朗低头轻吻他的肩:“在想你。”   商宇贤垂眼不看他,每当夜里说情话的时候,他都像个初识情爱的小少年,脸泛红地埋进青年的颈间。   参朗用力地箍紧他的腰,抱起来让他躺好。关了灯和电视,两人互道晚安,在黑暗里摸索到对方的手,十指紧扣而眠。   商宇贤没有入睡,看着漆黑的天花板,听见耳边传来爱人轻微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起来,支撑起身子,俯在青年的身上,亲吻他的嘴唇,深深浅浅地吻,捉住他的唇舌,撩起他的衣,吻得青年喘不过气,想让对方像他一样,失去一点点理智。   参朗在昏睡中搂住他,梦呓般地问:“怎么了宝贝?”   商宇贤低喘着吻他:“你睡了?”   参朗:“Zzzzz...”   确定关系才不久,似乎越过了恋爱期,直接进入了婚姻家庭的阶段,两人至今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步,要么草草结束,要么用手解决,然后看着对方的脸入睡。   一直没能逾越最后一步。   只有一次,差一点,在温泉别墅做了个尬爱,两人努力了半天,只进了一点点,当然是对青年的尺寸来说。   一个伤痕累累卸了甲,一个一塌糊涂倒了旗。   参朗无比自责当时的莽撞……嗯,操之过急,生怕商宇贤因此对床事产生阴影,打那以后,他开始更加地克制自己,再也没有像从前一样动不动就往爱人的身上爬。   不想要我了么?   黑暗里,商宇贤轻吻他的耳底,感觉浑身都在燃烧。   爱情的多巴胺早晚会消失,我也会渐渐衰老,还能拿什么守住他。   周六早晨的时候,商母带着糖糖回到了台町的家,参朗破天荒起晚了,下楼时看见商宇贤一身西服革履,正打算出门。   商宇贤给青年一个贴面吻,然后放开了紧拥他的手臂,眼角泛红地凝视着他的眼睛,然后打开了家门。   参朗从背后捉住他的手腕,抬眼直视商宇贤的眼睛,他能感应到爱人的不安,但他什么也没多问。   因为他很清楚,商宇贤不需要承诺,时间能证明一切,有些时候只是钻了牛角尖,需要一个人静下来一点点地想通。   周六,商宇贤整夜没有回家,让小方打了电话,他说有事要忙。   周日,商宇贤给参朗打电话,说今晚也不回来。   参朗说我知道了,然后回到了杂货铺。   铺子装修停业中,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以此为由,参老爷子开了荤,整天呆在麻将馆,玩得不亦乐乎。   从这天开始,商宇贤住在了恒商六十六层。   他陷入了迷茫,和冗长的思考。   青年太过善良,性格脾气太好,有责任心,他是一个温柔的人,对谁都很友好,哪怕是许睿,哪怕是唐天泽。   “许睿”和“唐天泽”仅代表两个群体。   许睿那个群体,年轻、热情、放得开。   唐天泽那个群体,浪漫、妖冶、有魅力。   他想,他拥有什么,又能用什么来守住自己的爱人呢?   已是中年的男人生平第一次对“爱情”感到惶恐、畏惧。他觉得很害怕,害怕爱情不长久,害怕爱人被抢走,并且对这种“害怕”无可奈何,找不到任何解决的办法。   世界上有多少人像他一样,因为恋人太迷人,被太多人喜欢,所以产生了退避感?   又过了两天,两人都忙,没有见面的时间。   这些日子,商宇贤心乱的很,越是混乱,他的外表越是镇定,乃至于整个人都冷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更少了。   大悲无泪,大悟无言,大笑无声。   *   可想而知,周一上班那天,参朗接受了恒商上到高管,下到导购的目光洗礼。   好在参朗从车场出来直接搭乘总裁专属电梯到六十六层,然后走逃生楼梯到六十五层,一路上也没遇见多少人,再加上大家也都比较克制,他并没有遭受什么骚扰。   刚走出秘书处的电梯,小妖精们就一阵尖叫。   还有什么比和老板娘一起工作更有优越感的吗?   从打听网上新闻是否属实,到打听两人怎么认识的,一直打听到更隐私的私密……   不过,这种兴奋只持续了两天。   因为,商总最近特别可怕,公司里的小妖精们看见他就浑身发抖,大家都认为,是网上参商新闻惹的祸,以致于众人只拉着参朗兴奋地讨论了两天就歇了。   周三上午在小黑屋,商宇贤见了唐天泽,两人为地皮招标的事进行了一次谈判。   不知道唐天泽说了什么,商宇贤掀翻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   两分钟之后,消息传遍了整个秘书处,十分钟之后传遍整个恒商。   商宇贤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喜怒不形于色,绅士柔和,但他是个狠角色。   不吃亏,东边吃亏西边算计;不记仇,南边有仇北边报了。   至今外头流传着商家小二爷的经典语录,当时,他收购了联盟企业,在破产老总面前,笑着说:“我不是来复仇的,因为‘复仇’首先要有仇,有仇就意味着先吃亏。”   那么现在,商宇贤愤怒掀桌,是什么境况?   商总不开心,大家都倒霉。   不会是给商总准备的谈判资料出问题了吧,应该不会啊,小圆姐已经把过关了。   总秘处的小妖精们像被抽空了灵魂,无一例外地老老实实,在办公桌前深垂着头,嗷嗷地干活。   直到中午,小黑屋的会议仍在进行。   小圆出来拿了五次咖啡,脸色也不太好。   祝重狂吃点心一声不吭,心知肚明大祸临头,死也不当饿死鬼,只等吃饱了圣旨驾到,欺君犯上,满门抄斩。   参朗一动不动坐在办公桌前,好久才小声喃喃:“行了,你们也别怕,就说那个地皮的资料是我准备的……”   众小妖精:“!!!!!”   萌新要主动背锅吗,就算是老板娘……这怎么行呢呵呵。   中午的时候,参朗觉得头晕发困,又没去吃食堂,拜托祝重给自己带上来一个汉堡包。   “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脸色不太好。”祝重啃着苹果,“我一程序猿,也没像你那么拼啊。”   参朗把汉堡放在一边,趴在桌上眯着眼:“有点贫血。”   “血糖是不是也不正常啊,”莉莉安路过,小声说,“参参,你还是和商总说一声,回家吧。”   “石总让我准备的推广案还没做完,怎么请假啊,”参朗哼哼着,“你们也别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我就是太困了。”   “谁如丧考妣了啊,”祝重观察着参朗的脸色,“你这么困,也太不正常了,不会是怀孕了吧?”   参朗:“……滚。”   “实在不行,你试试这个?”莉莉安从抽屉里拿了个小红袋,给参朗冲了让他喝:“据说男人也有生理期。”   低头一看,红糖水。   参朗:“……”   莉莉安羞愧地低下头:“对不起啊,肯定是我们把资料弄错了,不然商总也不会发脾气。”   大家面面相觑地静了一会儿。   参朗笑了笑:“没事儿,如果商总问,就说是我一个人准备的,你们下次注意点,下不为例。”   “怎么能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本来就是商总他心情不好……”   “明明是唐总惹他生气了啊。”   小妖精们愤愤不平,爱人因为什么心情郁闷,参朗大抵能猜出一点,只好背过身,闷头啃汉堡,喝红糖水。   商宇贤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四周安静下来,公关部办公区离得较远,没想到商总会来这边。   “——参朗……”   啪的一声。   听见爱人的声音,参朗手滑,水杯没放稳,直接掉在了地上。   参朗:“……”   商宇贤:“……”   红糖水溅了商宇贤一裤脚。   莉莉安吓得急忙赶过来:“商总,您和参朗先去忙,我来收拾。”   姑娘们纷纷点头,“对对对,我们做就好啦。”   参朗呆了呆:“商总……”   商宇贤站在红糖水里,深吸一口气,垂眼着他手里的汉堡。   那眼神也太可怕了呀,两个人相对站了半天,小妖精们都快窒息了,吓得纷纷后退。   参朗小声:“会议上的地皮资料是我准备的,可能弄错了,那个……商总,您息怒啊。”   商宇贤:“……”   参朗想了想:“我接受组织上的任何惩罚,扣工资吧,扣工资……反正工资也都给你了……”   商宇贤:“……”   对方半天不说话,参朗抬眼看他时,发现他正死盯着自己。   如果实在郁闷就上楼休息啊,在这盯着我是怎么回事?   商宇贤也不走开,就站在参朗对面,垂着眼,一会又抬眼看他。   参朗小小声:“喂,看什么?”   “……”商宇贤避开视线。   参朗:“……”   趁参朗不注意,又注视着他的脸。   小妖精们伏案工作不敢抬头:“…………”   这是什么爱情大戏啊,这是光明正大的办公室恋爱吗?   参朗环视四周:“问你呢,看我干什么呀?”   商宇贤:“你说呢?”   参朗:“你会开完了?”   商宇贤:“没有,休息一会,他们去吃饭了。”   参朗轻咳一声:“商总,您有什么吩咐,您倒是说啊。”   商宇贤淡淡地说:“我没事。”   参朗:“……”   没事你站在我桌边想干嘛,我头晕目眩,脑袋迷糊,你能让我坐一会吗?   安全起见,还是悄悄飘走,离他远一些吧?   参朗从旁边找到个小抹布,匍匐在地,开始收拾摔碎的水杯。   “让一下,老板。”   “……”   “!!!”   参朗一抬眼,商宇贤居然还一动不动站在那盯着他!   参朗怒了,拎着抹布,霍地站起身:“喂!你到底看什么啊,想看不能回家看吗?你都几天没回家了?啊?夜不归宿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这像个要债的一样死盯着我?”   商宇贤:“……”   小妖精们:“!!!!!!”   小妖精们捂脸化身尖叫鸡。   雾草!!   信息量好大啊啊啊啊!   参朗:“从刚才就一直在看我,商总,你是想用眼神杀死我吗,一直看看看看的看什么看难道我脸上有面包渣吗?”   商宇贤转过身:“明知道还不擦?”   说完就走了。   参朗:“??????????”   摸了摸下巴……   然后囧雷囧雷地掩住了脸。   众小妖精:“…………”   *   周三,所有高管加班到夜里十点。   “参参,你和商总是不是吵架了啊?”   “该不会是中邪了吧……”   周四,就快午休的时候,石磊磊才从小黑屋出来。   办公室里,石磊磊一脸菜色:“小朗,你知道一个家最好的风水是什么吗?”   参朗:“鱼缸?”   石磊磊僵着脸:“不。”   参朗:“盆栽?”   石磊磊:“不。”   参朗:“……”   石磊磊:“是媳妇儿,老婆,家里的女主人,嗯……你算是男主人——娶个好老婆,就是家里最好的风水,直接影响男人的运道和心情,懂了吗——你,能直接影响商总的心情……”   参朗:“……”   “我求您了老大,商总这是要灭了全公司啊,大家都拜托我给你递句话,”石磊磊压低声音,趴在桌上凑近参朗,“你们是不是好长时间没亲热一下了?”   参朗:“……”   石磊磊坐回到椅子,严肃地说:“这是商总需要的两份合同,去你资料库取来,然后亲自送上楼去。”   参朗:“……”   当全公司的同事都变成月老。   参朗心中咆哮,爱人一周不回家,连和自己沟通的机会也不给,他有什么办法啊?   参朗找了商宇贤几次,甚至都想过,实在不行就用“夫夫吵架终极大法”:摁在床上猛亲……   但是商宇贤不见自己啊。   觉得自己很冤枉,别人缠着自己,别人喜欢自己,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商宇贤躲着自己是怎么回事?   参朗整个人都不太好,游走在通往资料库的走廊里,连吃饭的心情也没有了。   远远看见资料库办公桌前的两个小姐姐。   参朗还没等开口。   小姐姐笑得甜,从桌上拿起一堆零食:“参哥,我们今年的年终奖就靠你了。”   参朗:“……”   鸭梨山大。   进到资料室,登着梯子往上爬!   小姐姐扶着梯子:“商总不喜欢把重要资料存在电脑里,合同档案的编号16255……旁边点,再往旁边点,左边左边胳膊往上,对……”   !!?   突如其来的晕眩,天旋地转!   “参朗?!”   来不及惊叫,眼前一黑,软软倾倒……   倾倒!   “啊啊啊参朗——”   如果,让头颅先着地,是不是就看不见爱人了?   ……罢了,困死了。   黑色?   一袭西服革履。   紧接着,落地之前,坚实的胸膛接住他,胳臂牢牢抱住他,熟悉的气味扑鼻,下一秒,被他搂抱起。   “商……”   “我还找他吃午饭呢,”祝重冲进来,“怎么回事啊,商总……刚才他还好好儿的……”   商宇贤躺在地上,参朗趴在他的身上,好像不省人事了。   怀里的青年,脸上没有血色,嘴唇惨白,一只手垫在了商宇贤的腰后,一只手扣在他的脑后。   商宇贤想起相识不久,在雪地里倒下的一幕。   小方大步上前,把商宇贤怀里的青年接住。   商宇贤起身,赶紧脱掉西服,盖在参朗身上,小方用力横抱起参朗,往电梯的方向走。   电梯门口,商宇贤瞟向祝重:“你回去。”   祝重一听就瞪了眼睛,“为什么让我回去啊?”   商宇贤:“……”   小方也一愣,祝重说完自己也一愣。   “就算……你是我的老板,”祝重低着头想了一会,突然抬起头,结结巴巴地说,“参参对我来说,是好朋友,如同家人一样的存在……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会……会和你拼命!”   艾玛吓死人了,祝重说完就后悔,就算是要拼命,也不能提前告知敌人啊。   小方抱着参朗,面瘫脸抽搐了一下。   商宇贤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小胖子挺了挺腰板:“你……你和参参吵架了吗,参参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还加班……虽然你是他……什么,但是你也不能仗着自己比他有本事,就不理人,他上火啊……”   商宇贤垂着眼,迈进电梯:“我知道了。”   祝重呆了呆:“那……”   说到这里,参朗就醒了。   青年睁眼一看,抱着自己的是小方,有点尴尬:“放我下来,我没事了,就是头晕了一下。”   商宇贤按住他,看向祝重:“我不会让他有事,楼上是我的卧室,你要去么?”   祝重挠了挠头:“太……太尴尬了,不了,谢谢老板的邀请。”   商宇贤:“…………”   “拜拜!”祝重怂怂地转身,默默往回走。   *   哪来的逃避?   当胸口犯堵到一个极致,只剩下迷茫。   商宇贤想了800分钟,还是没有答案。   他现在有点后悔当初和青年的那个口头协议。   ——如果你爱上别人……   刚才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在电梯里,商宇贤问小方:“除了钱和爱情,爱人还想要什么?”   小方呆了,挺了挺肩膀:“您是说……追求小老板吗?”   “追求?”商宇贤愣了愣,失笑道,“我和他现在的关系,还需要追求?”   小方机械地说:“追求只是一种浪漫,就算是金婚银婚的老人,两人之间也需要浪漫点缀生活吧。”   已是中年的男人从来没追求过谁,在一起之前也是青年追求了他。   商宇贤:“什么叫追求?给他想要的东西?”   小方低声:“还是不说比较好……”   商宇贤:“讲讲。”   小方:“我看过相关段子,只要您能做到三点:胆大,心细,不要脸。”   商宇贤:“……你……”   “对不起。”小方深深低头。   于是,商宇贤没出电梯,又搭电梯下楼了,就快到午饭时间了,本打算和参朗一起去吃饭,结果没找到人,打听一下才知道,他去了资料库。   就是这样。   当看见青年从高处跌落,真真实实抱在怀里,阴霾的心情当即一扫而空。   矫情什么呢?   来到总统套,小方把参朗轻轻放到床上。   参朗的额头汗涔涔,迷糊糊地仰躺着,睁了睁眼,想支撑起身:“方子,我不是得什么绝症了吧?”   小方摇头:“并不是,贫血,低血糖,几天没休息好,我给医生打过电话了。”   商宇贤压住他的肩,“别乱动,躺着。”   他不老实地要下床:“你别管我,喝点红糖水就好了。”   商宇贤:“不得不承认,你的精力旺盛,让我叹服。”   参朗眨了眨眼,雾蒙蒙地看着他。   商宇贤掀起被子,往他的身上裹,青年无力地支撑起身,虚脱地往一边躲。   商宇贤动作停住,注视着他闹脾气,倾身贴向他的脸,小声说:“参朗,我想清楚了。”   参朗:“?????”   他暗暗叫苦,因为头晕,脑袋也不清楚,没有精力和他进行一次“新产品发表会”一样的谈话。   商宇贤皱眉,手背落在他的额头上,冰凉,虚汗,浑身都是凉的,嘴唇发紫,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像是在发冷,局促地呼吸着,连眼睛也慢慢闭上了。   商宇贤心慌:“冷?”   参朗睁开眼睛给他回应,目光空洞而又涣散,并没聚焦在他的脸上。   “……哪不舒服?”   青年连声音也发不出,缓缓闭起眼睛。   “参朗?”   像是昏了过去,商宇贤站在床边怔忡良久。   生平第一次束手无策。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慌忙拿出手机转身往远处走,调高了空调温度,对小方低吼:“快点……现在怎么办?”   小方过来检查了一下:“他只是睡着了。”   商宇贤坐在床边,撑了撑十指,搓热了掌心。   撩起爱人的被子,细细的指尖伸进来,解开了他的衣服扣子。   手掌探进他的衣服,抚在他的身上,滚热的掌心感到他的胸口冰凉。   他手心的温暖,逐渐逐渐地,渗进他的皮肤,参朗舒服地哼一声,往他的身边蹭了蹭,脸探寻地往前,碰到他的另一只暖暖的手指,额头顶在他的腿上。   商宇贤动了动指尖,撩起他散乱的发丝,倾身往下,嘴唇贴在他的脸颊,试他的温度。   唇从他的脸颊,一点一点,滑到他的眼角,眉梢,唇角,轻轻点点的吻。   吻上他的嘴角,细细密密地,吻到他的耳底,“最不听话就是你。”   老爷子最信任的家庭医生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这样一幕,自家少爷从小冷情残忍、对待敌人不择手段,此时,他侧坐在大床边,将青年护在怀里暖着,一只手伸进被子里,眼光柔和地倾身,轻吻着熟睡的他。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英国诗人萨松的名句,男人的烈与柔,此情此景,在他的身上淋漓尽致。   他看向小方,两人静静地背身回避,对视着笑了笑。   “咳,少爷。”   商宇贤没抬头,下巴蹭他的脸颊,扫向门口,“过来。”   “是。”   家庭医生拎着医药箱:“他受伤了吗?上次血常规没问题,公司入职体检也没问题。”   “没有。”商宇贤缓过神,手从他的衣服里拿出来,刚起身给医生让地方,青年发出轻哼声,紧紧地抓着他的小指,脸往他的身上蹭。   只好往上挪动身体,转身坐在枕边,揽臂抱住他,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他的肩膀。   医生小声:“参先生,能听见我说话吗?”   参朗哼声往上挪,枕在商宇贤的腿上,又失去了意识。   商宇贤愣住了:“怎么回事?”   医生挂上听诊器,翻他的眼底,咕哝着:“睡着了,饮食不规律,熬夜,紧张,压力,导致郁结,暴怒伤肝,肝不藏血。”   商宇贤愣住。   他竟然从没考虑过青年的心情。   因为他的小朋友总是笑,对着他笑,像是无忧无虑,像是健康快乐,所以,他渐渐地忽略了对方的感受?   医生看了看参朗:“参先生,你什么药物过敏吗?”   ……似乎又睡了过去。   “不过敏。”商宇贤说。   医生站起身:“营养,阿胶可以,充足的睡眠,我回去配药。”   “多谢。”商宇贤说,“他今天没吃饭。”   “输个营养。”医生从医药箱里拿出一大袋药,给青年输了个液,“让小方拔针吧。”   送医生离开,从秘书处借来了电热水袋,商宇贤才回到他的床边。   电热水袋滚烫,他用白毛巾裹住,在脸上试了试温度,塞进被子里,贴放在他的身上,青年感到暖和,自然而然地伸手抱住,嗓子咕咕几声,像是觉得舒服。   空调开强暖风,他去浴室接了一盆热水,放在床边地上,站在原地垂眸看了一会儿,俯身凑近爱人的耳边,低声说:“洗洗再睡。”   丝毫没有睡醒的征兆。   商宇贤脱掉他的衣服,让爱人裸躺在他的怀里,脱他的小裤时,青年突然抬起正输液的手,紧紧地握住商宇贤的手指:“别碰我……”   商宇贤:“???”   想起哈瓦那KTV的事。   哪怕有通天的本事,身手再好,身边没有一个人帮他的时候,遇见那种事,青年心里也是害怕的吧,毕竟他才二十五岁。   商宇贤脸色一片阴沉,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老实说,因为这个事,唐天泽已经快被商宇贤整哭了,天天在老爷子面前诉苦。   *   这天,恒商高管们乐疯了,商总下午休息,小黑屋会议取消,因为参朗生病了。   虽然有点不地道,嗯。   下午小方给参朗拔了针,他一直没有睡醒。   四点的时候,商宇贤让小方看着他,然后去接糖糖放学,把她送到了台町商母那。   开车一路上,糖糖坐在后座,还是为什么、为什么问不停。   商宇贤突然打断她:“如果,最喜欢的洋娃娃,被很多小朋友喜欢,该怎么办?”   小团子有点呆:“那样……不是很好嘛……那说明,我的娃娃最好看呀!”   商宇贤:“为什么?他们因为喜欢,所以想偷偷抢走,你也觉得很好?”   小团子:“为什么爸爸不把洋娃娃写上自己的名字?”   商宇贤:“什么?”   小团子:“我的娃娃,是我的,班里的洋娃娃身上,有我的名字,我让小张老师在上面绣上了我的名字。大家都知道,那是我的,娃娃也知道。”   商宇贤:“……”   *   商宇贤洗了澡,披着浴袍,坐在参朗的床边,直到十点的钟声敲响,他疲惫地直起身,脸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我爱你。”   他起身来到书房,煮了壶咖啡,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凌晨十二点的时候,参朗醒了。   幽暗中,他光脚下地,随手扯来爱人的衬衣穿上。   听见外面像是有声音,透过门隙,见白色老板椅上的商宇贤,穿着睡衣,手指支撑额头,疲惫地蹙眉垂眸,仿佛睡熟了。   参朗推门进去,商宇贤敏锐地抬起头,朦胧的眼神恍惚几秒,倏地泛起一层柔光。   书房明显比卧室冷的多,他的嗓子有些哑,“终于醒了。”   参朗站在门前:“又给你添麻烦了?”   商宇贤:“肚子饿了么?”   参朗摇了摇头。   “中午晚上都没吃饭。”   “不觉得饿。”   “医生说,要多喝热水,”商宇贤起身,杯子里早就倒好了红枣阿胶营养粉,去饮水机前兑了温度,走到他的眼前递过去,“喝完它。”   他接过来,咕噜咕噜喝光。   水杯放在柜上,和他面对面站了一会儿。   商宇贤注视着他,看着他光着脚,“去睡吧,”紧接着,拉着他往卧室走。   两人一句话也没有,经过月色迷离的客厅落地窗,一前一后被他扯着胳膊,拉进卧室里。   商宇贤掀开被子躺进去。   参朗一时恍神,慢慢弯腰倾身,贴近他的脸。   月色下青年对他笑:“你想清楚什么了?”   商宇贤吻他的耳朵,低声说:“参朗,我要你对我负责。”   参朗:“???”   商宇贤注视着他,指尖轻扫爱人唇角,轻轻地吻他,带着无尽温柔,渐渐地,舌尖触在一起。   ——用什么才能守住爱人?   参朗是一个温柔的人,性格好,有责任心。   就算是之前口头协议说:一年之内,你享有我的爱人权,无需对我负责,但是,青年真的不会负责吗?   哪怕是许睿,参朗对他的责任心可不是一点半点。   责任。   这是商宇贤得到的最终答案。   青年身子发抖,手落在他的胸口,被他温柔地掠夺了全身力气。   唇舌柔软交缠,手心扣住爱人的背,让青年紧贴自己的身前,吻他注视自己的眼睛,吻他低喘的鼻子,吻他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指。   肌肤相亲的碰触,仿佛两只初初降生的小动物,俊美的脸颊摩挲他,坚实的胸膛贴紧他,温暖的手心抚摸他,切身地体会对方的温度。   他说:“明天。”   参朗搂住爱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又仿佛知道他在说什么。   感到自己在颤抖。   翻身揽臂托起他,参朗躺下来,将爱人抱在怀里。   商宇贤靠近了他,枕在他的胸口,微扬的额头抵在他的下巴,黑暗中紧紧拥抱对方,轻轻呼吸着彼此的气息。   “晚安,大宝贝。”   “嗯,晚安。”   ……   ……   作者有话要说:  .   参参:知道为什么是明天么?   商商:因为你今晚身体不好。   第49章   睡醒的时候已是上午九点, 客厅里准备了早餐,以及沙发上的那套西装, 罗老裁缝去年的得意作品。   今天是周六, 恒商全部高管加班,商宇贤去小黑屋开会, 给爱人发微信:十点下楼, 陪我去竞标会,然后战略性叛逆。   参朗换上衣服下楼, 来六十五楼总秘处,会议正好结束, 门口聚集了一些房地产方面的高管和会议有关人员。   周六大早晨加班的精英们一脸懵逼, 任谁也不敢相信, 这次的小黑屋会议竟然只进行了半小时,而且商总没有逮住哪个倒霉蛋慢条斯理地怼人,只是用最快的语速给各部门下达下月任务, 利索地散了会。   从人群中穿过,青年在不远处停步, 他穿着那身拉长腰线和腿部线条的西装,没系领带,衬衣开了两个扣, 看上去风流随意。   难得地用一点啫喱将头发随意地往上拢,脸色略苍白,也没有多余的表情,那张极盛且年轻的脸, 顿时显出三十岁的成熟。乍看去,就像男装杂志上冷漠阴郁的模特,但那双桃花眼儿里,却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深情与温柔。他伫立在人群之外,面无表情地看着这边,像是在等待什么。   参朗吸引了无数目光,这时,早已等候在会议室门口的商宇贤走近他。   两人在落地窗前相对而立,青年含笑问道:“你怎么啦?”   商宇贤瞟向附近同事:“所有人都被你迷住了。”   参朗眼光温柔:“我只为你着迷”   “十点半的竞标结束后,我们去温泉别墅,你给外公打个电话。”   “已经打过了。”   在爱人的引导下走进人群,在场高管们给他让出过道,商宇贤给他介绍了几位部门经理。   商宇贤:“我和他要出去,争取周一回来,如果我没回来,公司就拜托各位了。”   石磊磊不明所以:“商总,您要带参朗出差吗,去国外?”   商宇贤犹豫了下:“度假。”   精英们:“…………”   *   总裁特助和黑西服们一个也没跟,商宇贤和参朗来到土地竞标的会场。   会场里的竞拍已经开始一段时间,商宇贤在最后一排落座,让参朗坐在身边,有将近三十多位来宾。   “接下来要竞拍的三十五号标地,”拍卖师回头看向投影墙,地图上有蓝光闪烁,“不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我们本场竞拍最好的一块土地,起拍价8亿,每次加价3千万。”   叫价到11亿的时候,前排一位先生举牌:“11亿5千万。”   参朗抬眼看向前方:“唐天泽?”   商宇贤笑笑:“12亿。”   拍卖师:“26号出价12亿,还有加价的吗?”   唐天泽举牌:“12亿5千万。”   商宇贤:“13亿。”   唐天泽:“……”   拍卖师:“本场出价13亿,有加价的吗,没有加价的吗……13亿一次……13亿两次……”   唐天泽的后背绷得紧紧的,犹豫地举牌,声音有些发颤:“13亿5千万。”   商宇贤用手帕摁了摁眼角,唇角带着笑意。   拍卖师:“13亿5千万!没有加价的吗……13亿5千万一次,13亿5千万两次……”   唐天泽突然将竞价牌往地上一砸,回过头看向商宇贤,几乎将牙齿咬碎,愤恨的瞪着他。   拍卖师:“13亿5千万三次,成交!”   唐天泽:“……”   商宇贤侧头倾向参朗:“那小子买了块儿天价地,他以为能挖出金子?”   “接下来要竞拍的三十七号标地,”拍卖师回头看向投影墙,地图上有蓝光闪烁,“位于五环外市郊,这是本场竞拍的最后一块地,起拍价5亿5千万,每次加价3千万。”   参朗不可思议地看向投影墙,那不是棚户区商铺一条街的位置吗,从五年前就说要卖给开发商可能要拆迁,一直也没动静啊。   商宇贤温和地笑笑:“我来实现你的梦想。”   “……别,别这样。”   青年震惊地看着男人的侧脸,脑中乱糟糟地萦绕着那句话:   ——我的梦想是把杂货铺做大,大,越大越好。   商宇贤脸上没表情,缓缓举牌:“9亿。”   众人:“……”   唐天泽一脸懵逼,瘫在会场椅子上:“……”   *   从竞拍会场出来,参朗去取车。   唐天泽从背后走来,寒着脸:“商二,你为了那块地和我掰扯了一周,还来个什么小黑屋谈判,掀桌砸电脑?其实你打从一开始,目标就不是三十五号吧?你真正想要的是……是三十七?!”   商宇贤挑眉,笑而不语。   唐天泽有气没地方撒:“一年没一起喝酒了,喝一杯?”   “想灌我?”商宇贤说,“抱歉,有约。”   “那倒是,到手了没啊,你的那位爱人。”   冷不丁被这么一问,商宇贤有点皱眉。   “看样子还没有?”   “你问的太多了。”   “你没有看女人的眼光,不过看男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行动不快点,不怕来不及了?”唐天泽轻笑,“前阵子,我在网上看见过他的照片,我觉得他比去年显得更英俊了,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的男人,真是让人难拿啊。”   参朗的照片在微博上有不少,商宇贤也曾让小圆处理了不少,但以青年空降热搜的频率来看并没什么用,也不知唐天泽看到的是哪一张。   “不过,我奉劝你,别陷得太深哦,免得到时候你伤心,周围的人都跟着遭殃。”   “……你想多了。”   商宇贤心里明白,唐天泽是在暗示他不要坠入情网,免得将来不能圆满,使自己陷入疯狂的境地。   不能在一起。   can,表示能力,与意愿无关。   话说回来,他和爱人是两情相悦,只要双方都把感情投入到彼此身上,怎么会不能走到一起?   唐天泽当然不会了解两人之间的情意。   京城房地产饱和严重,唐天泽想来这边发展,就必须与恒商大鳄合作,这次的竞标又被商二给坑了,小声咒骂了半天。   商宇贤任他折腾,居然还在笑,勾住唇,有些调侃地说:“骂,接着骂,你越生气,我越痛快。”   唐天泽:“……”   两个人斗了这么多年的法,都明白一个道理,一个人想变成强者,除了磨刀石之外,还要给自己树立三两个死对头。   死对头之所以叫做死对头,就是你不高兴了我才高兴,你越不高兴我越高兴;你死太早了我没意思,你越痛苦我越痛快。   最好是死去活来,生不如死,欲罢不能。   商宇贤站在那岿然不动。   唐天泽骂累了,钱也砸出去了,一边跟着商宇贤一起下台阶,一边把语气放软:“商二,咱别闹了,现在什么也不好干,和解吧,你拼这么多年,不是也终于想开了吗?”   “想开什么了?”   “不是找了个小爱人吗,”两人站在台阶下,唐天泽看向地下停车场的出口,“不过,他才二十多岁,你招架得住?”   商宇贤没吭声,不想回答这么隐私的问题。   “你不羡慕他那旺盛的精力?”   唐天泽似笑非笑,当然是指性的方面。   “想必每天他都想和你亲热亲热吧,你能满足他?”   商宇贤垂眼:“并不是每个人的脑子里都是你想的那些事。”   “别自欺欺人了,雄兽们拼命地占地盘,打败对手,归根究底是为了什么?”见慕尚远远开来,唐天泽抛着车钥匙,“是为了得到心爱的配偶,占有它的身体,所以才殊死搏斗的啊。”   看向缓缓驶来的车,隐约从挡风玻璃看见车内的青年。   商宇贤嘴唇微动:“还站在这干什么,就为了对我说几句阴阳怪气的话?”   “商场上不得意,”唐天泽往停车场走,转头笑了笑,“能在感情上打击一下你的信心也是好的。”   商宇贤:“……”   *   拍卖会场到温泉别墅,最快也得两个小时。   中午十一点出发时,还阳光明媚,开到半路天忽然阴沉下来,过了市郊之后就下起了小雨。   今天两个男人都穿着正装,外面穿了件商务风衣,倘若一起走在街上,怎么看也不像情侣,倒像是前辈带着后辈出差。然而如果细看的话,就会从中发现不寻常之处,大概是因为他们对视时柔和的表情,和眼神中的情意吧。   雨点打在玻璃上啪啪作响,环城高速两边的农田刚开始耕种,田里光秃秃的,看着有些凄凉。   “开春的第一场雨啊。”   参朗望着车窗外说道。   “怎么总把战略性叛逆,搞得像私奔一样。”   “难道不是么?”   商宇贤专注地开车,习惯性地拿开右手,握住青年的左手,与之十指紧扣。   参朗皱眉:“不安全,下雨呢。”   商宇贤握得更紧:“一分钟。”   注意到车上少了东西:“挂在倒车镜上的中国结呢?”   就是那个花花绿绿丑得不行的玩意,商宇贤轻笑:“被糖糖拿走了,她一听说是你编的,就喜欢得不行,摘下来揣兜里了。”   一大一小的审美还真是一致。   提起小团子参朗就心情愉悦:“你把小宝贝儿安顿在台町妈妈家了?”   商宇贤直视着窗刷不停扫动的前方:“快一个礼拜了,我妈昨天打电话说,为她的学习操碎了心,已经被小孩的英语作业搞失眠了。”   “要说英语啊,确实太难了点,”参朗想起小时候学习的事,笑道,“我小三的时候才学英语,上课听不懂,下课记不住,就在英语书上标记了汉字。”   “汉字?”商宇贤说,“不是有音标?”   “看不懂啊,只能写汉字,”参朗说,“后来初中了,翻开小学英语书,开头一页,全是鼓捣,鼓捣了一整天。”   商宇贤瞟他一眼:“嗯?”   参朗:“早晨好:鼓捣猫呢,下午好:鼓捣衣服呢,晚安:鼓捣……咳……”   商宇贤:“……”   参朗:“……”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到达温泉区,那对老夫妇迎接了他们,车直接开进了别墅大门里。   阴雨天气,露天温泉别有一番风情,有的人尤其喜欢雨天泡汤。小雨淅沥,纷纷落在园子里,刚下车就感到凉意,但空气比市内好得多。   参朗从后备箱拿出两人的行李,望向远处的宾馆:“这种天气,真的有顾客来泡温泉?”   老夫妇中的老伯,笑道:“春秋下小雨的时候,人会比较多,今天这雨刚刚好。”   “别着凉了才好。”   商宇贤点了点头,悄悄握住了参朗的手。   不到两点,两人还没吃过午饭。   这次住进了一楼,带有温泉浴汤的房间,宽大的凉台落地窗下,有一个双人按摩大浴缸。起居室和卧房都不大却相当温暖浪漫。   两人站在卧室窗前,望见了被雨水洗得明亮的精致院落,远处的树木开始抽芽儿,天阴霾地压得极低,远方雾茫茫一片。   “偶尔就该出来玩玩,”参朗抬手帮爱人解开领带,“今天你一说去‘度假’,看那一个个的惊讶表情,就知道你从来不给自己放假。”   “你确定他们惊讶只是因为我要度假?”   “碰巧我也有个假要度?”   “我要渡的是你。”   商宇贤轻轻地把手搭在参朗的肩头,参朗把领带放在床上,回过身来搂住他,两人深深地接吻。   行李安放妥当,他们对面坐在窗前的竹椅上,这时,外卖餐食送来了。   商宇贤给参朗递筷子:“附近只有中档餐馆和农家院,不合口的话,也将就一下吧。”   其实还算丰盛,两荤两素,炖了一只鸡,还有水果和甜品。   参朗含笑问他:“不喝酒?”   商宇贤抬眼,凝视他:“不。”   参朗给他夹了块牛肉:“不是说红酒佳人,幽会时更浪漫么?”   “话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商宇贤垂着眼,耳尖渐渐泛红,快速地小声喃喃,“今晚我们两个人保持清醒更好一些。”   参朗怔了怔,看向对这次幽会表现得过于重视的爱人。   两人相对吃饭,间或聊些家常琐事,拒绝谈论工作,这种在外旅宿的感觉相当奇妙,温馨而又新鲜,和在家里吃住的家庭气氛不同,彼此都感受到了一丝心动和暧昧。   “怎么你只喝粥?”参朗注意到,爱人把自己给他夹的肉食、油腻、辣的菜都拨到旁边的小碟里。   “嗯。”   “大男人只喝白粥怎么能行。”   商宇贤抬眼看他,“偶尔出来一次感觉怎么样?”   “如果能总出来就好了,将来我们养老的时候,就住在这里吧,”参朗放下筷子,“整个人都放松了。”   商宇贤看着对面的青年,“以后每个月都带你出来,来一次远行外宿?”   “谢谢你,不过你是大忙人。”   “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和你外宿,我说过,如果老板有重要的事,任何工作都能放下。”   “是啊,你把我瞒得好苦啊,商总。”桃花眼儿渐渐地迷蒙,温柔之中带着笑意,“你真的不想喝点酒,不喝威士忌,喝点香槟之类的?”   商宇贤愣了愣:“不。”   “不紧张?”参朗笑。   “什么?”商宇贤垂眸,“当然不。”   “你是在害怕?”青年勾唇一笑,“还是说,你在害羞?”   商宇贤:“!!!!”   这句台词是不是太耳熟了?   商宇贤泛红的脸腾地红到了耳根:“胡说八道。”   参朗笑着站起身,把椅子往后挪,走到商宇贤的旁边,伸手抱住爱人的头,在他仰起脸的时候亲吻他的唇角,小声告诉他:   “可是,宝贝儿,你的脸好红啊。”   商宇贤:“……”   混账东西。   完全颠倒了啊,记得第一次在外面过夜,逗弄人的明明是自己才对。   不知为什么,抱着这样的目的一起出来过夜,两个整天腻歪在一起男人,竟然都觉得紧张得要命。   *   四点的时候,两人用完餐,老夫妇进来给他们收拾餐桌,老妇人泡了茶,又给他们铺了床。外面天还是大亮的,雨也渐渐地停了,夕阳不会出来了,雨后的天空近乎透明的蓝。   “晚饭打算几点用?”老妇人问。   参朗看着手机:“已经这个点了,饭也吃得当不当正不正的。”   “不麻烦您了,夜里我们叫外卖。”商宇贤说。   老夫妇出去之后,两人坐在桌前喝茶,默契地沉默下来,各自忙碌手上的活。商宇贤拿出了笔电,参朗在用iPad,两人快速地完成着接下来几天可能会积攒的工作。   直到六点的时候,天完全黑了,院内只有庭院一处灯光,还有天空挂着的一弯明月。   房间里开着明亮的白炽灯,“别忙了,”参朗首先打断了长时间的寂静,他放下iPad说:“我们去泡温泉。”   商宇贤在笔电上打字的手一顿,并未移开视线:“你去吧,我在房间里泡。”   “不会吧,为什么?”参朗不解,“既然来这了,当然是去露天温泉才好啊。”   商宇贤小声:“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   “……”   “明天一起洗。”   “好。”   参朗换了衣服,穿着大短裤,披上浴袍,和爱人贴了贴脸,出了房间绕到后院的温泉池。   *   下了水,伸展开四肢,泡在热水里,仰靠在大石头上,多日来工作的疲惫感骤然减轻,但一个人实在没有趣,十分钟就觉得晕乎乎的,想也不想就出了浴。   回到别墅内,在走廊里敲了敲门。   “这么快?”   隔着门,商宇贤的声音似乎很远。   “是啊,你不在,没意思。”   “等我一会。”有点局促的语气,“冷吗?”   “不冷,”参朗站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左右望了望,“泡的满头大汗,你在做什么?”   “……等等。”   “哦。”   参朗在走廊里溜达了一会,又站在窗前仰头看了会月亮,看见一棵梧桐树底下的小鸟。他把走廊窗户拉开一道缝隙,感觉到夜晚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   十分钟过去了,门还没开。   爱人在做什么?   参朗来到门前:“还有多久啊?”   “……十次……义勇军进行曲……嗯……那么久……”   商宇贤的声音……怪怪的……   ……好撩啊……   这天晚上,两个男人在外面过夜,商宇贤打开房门的时候,看见爱人蹲在走廊里在唱国歌。   “我都已经……唱十二遍了……你在干什么?”   参朗站起身,看见站在房门口的商宇贤。   男人光裸着身,披着白浴袍,头发湿漉漉地拢上,从眼角到脖颈都微微地泛着红。   “怎么了宝贝儿?”   参朗从怔愣中回过神,担忧地抬手抚摸他的脸。   商宇贤侧头吻他的手腕:“进来。”   两人一起走进房间,屋里灯光很暗,参朗并没发现这和他离开前有什么区别,温泉浴缸台阶上没有水渍,淋浴间里地砖上的水倒是更多些。他没泡澡,只是冲了淋浴?随后他的目光就落在洗手池上的瓶瓶罐罐上。   有些“工作”要做。   参朗心疼地转过身,看向站在门口的爱人:“我可以帮你啊。”   幽暗中,商宇贤的脸红成一片,连耳尖也是红的,吊灯的暖黄光线在他的唇间一缕一缕地晃动,嘴唇薄薄的,有着英俊迷人的线条。   ——已是中年的男人像个小少年一样,等待着人生重要时刻的到来,并为此做好了一切被青年疼爱的准备,连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用什么心情一点点摸索着把身体清理干净,但他能确定的是,心里想着爱人,并不会觉得痛苦或是难堪。   参朗张开胳膊抱紧他,微微倾头,把他的脸颊蹭在爱人的头顶。商宇贤在青年禁锢他的双臂里,很久很久,才发抖地抬手箍紧了他,微微仰起头,眸光深邃地凝视他。   冥冥之中,仿佛交换着致命的情报,忽然牵住参朗的手腕,引着他往卧室里走。   房门在身后“砰”地关紧。   小台灯亮着,商宇贤的背脊靠在墙壁上,闻到爱人身体的清香,感觉到青年的胸口压着自己的胸口,额头顶住他的额头,不由搂抱着青年,咬他的耳朵:“去床上……”   说完这句话之后,商宇贤看见,那双迷人的桃花眼儿忽然泛起了波澜壮阔的海啸,以致于自己大脑中的那座经年遏制的火山轰地爆发。   除了参朗,他什么也看不见。   黑暗中商宇贤忽然明白,烦恼了这么久,原来在这场旷日已久的较量中,自己的对手竟然是自己,一方面贪婪地渴望着,一方面迷茫地畏惧着,他把自己逼至不知怎么是好的绝地,现在他输了,然后可以重生了。   浴袍滑落在脚下,商宇贤身材匀称,肤白,深夜里他披着月光走向他,轻轻地把青年推在床上。   大魅惑术。   参朗失魂落魄地任由他摆弄,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仰躺在床上,看见爱人从椅子上拿起那条领带,轻轻地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禁哑声说:“别这样……你会很疼……”他抬手握住他的手腕,“让我……让我看看你……你第一次……让我来……”   商宇贤俯身亲吻他,看着青年担忧的样子,亲吻他的嘴唇,亲吻他的脖颈,舐弄爱人的全身,感觉到青年的身体变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男人肌肤相泽,身体四肢该怎么和他纠缠不清,惟有凉唇落在凉唇之上,十指相扣死死缠绕,然后覆在他的身上,解开他的睡袍往下吻他。   参朗浑身变热,觉得自己被撩拨得快要炸开了,双手抱住他,眼睛被蒙住,身体感觉就变得敏锐,听见商宇贤低喘的呼吸声,感觉到他坐在自己的身上,参朗紧紧握住他的腰,听见爱人在耳边轻轻地问:   “参朗,我满足你三个愿望,要什么?”   参朗扣紧他的腰:“商宇贤。”   他的身体冰凉:“然后。”   “商宇贤。”   “你该懂得把握开玩笑的时机。”   参朗失笑:“记得我问过你,是不是富有的男人永远都搞不清楚别人为什么和他上床?”   商宇贤往下用力,低低地说:“告诉我,你要什么,只要我有的。”   “我要你。”再也控制不住,参朗握住他的腰,挺身往上,“要你……”膨胀,碎裂,随之两人发出闷哼。   男人以为自己被撕裂了,他痛得窒息,趴在爱人的身上,他的嗓子哑透了:“很抱歉我说服不了自己把你交给任何人,”他的声音在发抖,“参朗,因为我心存妒忌……”   青年一把扯开蒙住眼睛的领带,忽然坐起身,紧紧地抱住了他。   两个男人紧拥在黑夜里,参朗早已期待着这一刻,但他没有让他再动,心疼地亲吻他的眼角,商宇贤顺势扣住青年的脑后,让那张极盛的脸仰起来,和青年交换着柔软的亲吻,紧接着再次地往下……   两人发出闷哼声,参朗拥抱住坐在怀里发抖的爱人。   “觉得舒服么。”   商宇贤局促地低喘着,贴近参朗的耳边小声道:   “这样一来,你就忘不了我了。”   “是么,”青年轻声地笑,他笑,对着他的耳朵低低地笑着,那笑声坏坏的,“你也一样。”青年说着,突然张口咬住他的耳垂,手臂用力地压住他的腰猛往身上带,撞击中商宇贤感觉到,爱人从自己的腰间直穿到头顶。   或许,让他永远也逃不掉了。   参朗右手环抱商宇贤的腰身,左手从他的脖颈缓缓抚摸到后背,一遍又一遍地安抚着他,修长的指尖在他泛红的背上留下指痕,嘴唇在爱人的脖子留下吻痕,“参朗,参朗,”激烈地动荡中,他听见爱人哀求地低唤他的名字,感觉到商宇贤紧紧地抱住了他。   对于二十五岁的参朗来说,再没有什么比爱人的全然接受更愉悦、更满足了。   爱人原本像坚硬的金属蓓蕾一样未开发的身体,因体会到欢好的快感而渐渐松弛、柔软起来。月光里的身子后仰的弧度美得惊人,温热滑腻的肌肤从苍白染上了情粉,最终如同一朵盛放的午夜之花。   感觉到爱人疲惫地软在身上,参朗轻轻捏住他的下颌:“我想问你个问题。”   “参朗……”语气稍带了点哀求。   “你还想和女人做这事儿么?”   青年突然这么问。   商宇贤不吭声,脸红得不知所措。参朗觉得自己问得太过分了,可还是想知道。   “一直也没想过。”商宇贤小声喃喃。   参朗勾起唇角,突然托起他,翻身倾下。   依然在拼命地忍耐、控制着自己。   看着自己钟爱的人在身下燃烧,他放弃了自己年轻的力量和冲劲,像寻找宝藏般地试探着他的性点,用一切温柔的技巧取悦着年长的爱人。   商宇贤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青年的温柔,并耽溺且感激他的珍惜与疼爱,他觉得自己在慢慢熔化,抬手拥抱住爱人,指尖紧扣青年的脖颈,“我不行……参朗……”小声地轻叫声从喉间滑出来,简直不敢相信那是自己发出的。   桃花眼儿染了情,一瞬不瞬地看着爱人的变化。   似乎已到达了沸腾的极限,他在青年的耳边一遍一遍地求饶,最后连话也说不清,好不容易才挤出了一句:“快一点……”   “嗯?”那声音像是哀求,又像是撒娇,参朗顿了顿,目光捕捉到身下爱人泛红的脸,看他微微湿润的眼角,感受到爱人额头顶在自己的胸口,感受到他的爱与依赖。   “它等待着你,它孤零零地在开放……它被炎热的灰尘所闷死,它被正午的阳光所烧伤……”   ——青年想起一首外国诗。   微醺的灯光里,参朗看到,贴在胸口的爱人在渐渐盛放。   月色里他美得惊人。   “它被创造到世上,不过是为了紧靠着你的心口,只生存那一瞬的时光。”   青年看着浑身战栗的爱人,怎么也忍不住想要吻他,俯身捉弄他的嘴唇,感到爱人身体汗涔涔的,灼烫的,他紧紧抱住他,手垫在他的腰下轻抚着:“告诉我,想要么?”   虽然是明知故问,青年还是想得到爱人的肯定。   商宇贤哽咽地避开目光,老老实实地点头,青年又笑着问:“喜欢么?”看着爱人红着脸不答话,哀求地凝视着自己,参朗笑着轻吻他的嘴唇,小声哄着:“我怕你受不了。”   话是这么说,身体却不听指挥。   整张床都疯狂地燃烧起来。   今夜很长。   ……   ……   作者有话要说:  .   .   参参:打算住几天?   商商:周一上班。   蠢作者:我知道了。   .   .【注①:屠格涅夫《一朵小花》改】 第50章   “感觉好些了么?”   一番亲热过后, 两个男人紧紧依偎着,参朗把爱人捞进怀里。   “还好……”   兴许是过于疲乏了, 商宇贤连翻身的力气也没有, 刚才还像迎接海啸的一叶扁舟,现在他感觉自己像水面上的浮萍, 飘荡在退潮之后的阵阵浪花里。   青年紧紧地贴了上来, 有力地搂住男人灼烫的身体,两人没有过多的交谈, 但在余温中似乎更贴近了。   参朗缓缓地抚摸着爱人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上下摩挲起来。   此时的商宇贤已经恢复到了以往的平静, 但细看来, 那种平静与淡然中, 似乎还多了些许的依恋和顺从。   已是中年的男人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在事后与爱人的身体不离不分,深情而又缭乱地依偎着, 享受着爱人的安抚,在满足与安宁感中, 猫似的懒懒地闭上双眼。   参朗下地喝水时晾了一会,手臂冰凉冰凉的,把他环抱在怀里的时候, 商宇贤浑身发抖地埋怨着,却不躲开他,听见青年在耳边轻声地哄,“去洗个澡, 晚上不吃东西怎么行。”   他要了他太久,爱人有多招人疼,温柔也只是一开始,后来在商宇贤的逐渐适应与变化中没了节制,也不知伤着没有。   浑身软绵绵地瘫在床上,商宇贤陷入了短暂的昏睡。   参朗从浴室出来,透过昏暗的灯光,坐在床边看着他的睡容,然后用温热的湿毛巾给他擦身。   听见爱人哼着不想起,参朗索性去床上接着抱他。和爱人相拥入睡时是很舒服的,常常是青年把手臂伸过去搂住他,让爱人的头枕在他肩上,醒来时胳膊被枕得发麻;有时勾着腰,缠着腿,无论如何总是紧紧贴在一起的。   二十五岁的青年第一次沉浸在这种欢好的余味中,他毫无睡意,瞅了一眼半敞窗帘的窗外。   差不多快九点了,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商宇贤睡了一会,醒来的时候,两人依然紧拥着,参朗察觉到他的一点儿动静,感觉到爱人的手抚摸在他的腰侧。   “肚子饿了吗?”   参朗轻声问着,轻轻捉住商宇贤的手,可不能让他再撩拨了,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时钟,拿起半满的保温杯喂爱人喝水。   “我去给你煮东西吃。”参朗说。   “别麻烦。”商宇贤嗓子发哑,“叫外卖吧,吃点补血的。”   “刚才打了电话,之前拜托送餐的农家院,晚上不给送。”   从宽大的落地窗向外望去,月亮斜斜地挂在树梢上,庭院宁和而又幽静。   下午,两人来到这里不久,小雨虽然停了,但还有点阴霾起雾,此时夜空如洗,月光如练,一场春雨一场暖,空气清新也不觉得天寒。   “这院子修得真不错,你也过来看看。”   参朗从床上起来,拎起爱人耷在椅上的睡袍裹上,哗地拉开了窗帘,窗户也敞开了些。   霎时间,清凉的空气涌进卧房,春宵撩人的气味很快消散。   “是我亲自选设计图,还督造了一阵子,当然修得好。”   光裸的商宇贤不愿从被子里出来,蚕丝被遮着身体,慵懒地斜倚地床头,朝窗户这边看。   “才九点。”   开窗换了空气,参朗回到了商宇贤的旁边坐下,看着经受了自己疼爱的人,忍不住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凑上去吻他的眼角眉梢。   今晚青年的感觉也像自己一样难以平息吧,商宇贤张口接纳着爱人湿漉漉的长吻,燃烧的身体仍难自持,渐渐地在爱人的摩挲中又热了。   感觉到自己的情难自禁,商宇贤不由得屏住呼吸,哑声说:“不是煮东西么?”   参朗逗弄他的舌尖:“想吃我做的饭?”   商宇贤含糊不清地应他:“是嗯,喜欢做饭的男人是全世界最帅的。”   青年倾身吻他的脖子:“我倒是觉得,喜欢吃我做的饭的男人才是天底下最帅的。”   男人的脖子为他仰起:“也就是说,我们有幸每天都能欣赏到天下最帅的男人?”   “值得庆祝,在床上等我。”   参朗捧住爱人下颌重重地亲他一下,起身往房门的方向走。   老夫妇已经睡下了,厨房在一楼走廊的另一头。   参朗推开门,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看见了大米和蔬菜,冰箱里有少许瘦肉,为爱人健康着想,可以煮粥,但他发现,灶台底下用的是煤气罐。   青年抵触地皱了皱眉头,想起连遗体也没见过的母亲。   从厨房回来,商宇贤正靠在床头听微信留言,他已经穿上了睡衣,见到参朗还有点惊讶:“怎么了?”   参朗笑着说:“出去吃吧,来一次战略性夜晚约会?”   商宇贤半开玩笑:“不当最帅的男人了?”   参朗依然在笑:“是啊,帅不过两分钟,这里没有煤气管道,煤气罐谁会用啊?”   商宇贤:“……”   男人脸色微变,连忙放下正打字的手机,坐直身子,冲青年张开了手臂。   参朗慢悠悠地走上前,任年长的爱人给自己拥抱,感觉到对方温热的掌心抚在自己的背后,看着他目光柔软而又担忧地注视着自己。   “让你想起难过的事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   对青年来说,此刻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最值得珍惜的吧。   商宇贤多少次想亲口问问他,当时他还那么小,到底是怎样的心情,这些年他又怎么过的呢?每每想到这些,他都会觉得心疼,乃至于每次话到嘴边就走了样:   “好,我起床,我们出去约会。”   “那要快一点,不知道院门锁了没有。”   参朗随意地套上了卫衣仔裤,从客厅的小冰箱里拿了罐啤酒喝了两口,走到窗边眺望着外面的院落。   没一会儿,商宇贤换上了一套休闲西装,头发凌乱地往上一拢。   “这个时间,哪家饭店还开着?”   “对面不远有一家牛扒店,开到凌晨。”   两人关了门往外走,在走廊里小声说话。   “西餐啊?”青年握住他的手,两人走出大门下台阶,“我是个中国胃。”   “我和老板有点交情,如果来得及,我可以让他明天一早弄些刚打捞的鲍鱼——他的儿子在海边开烧烤店,再带回去一些给外公。”   庭院灯下,参朗忽然停住脚步,抬手整理了商宇贤的衣领,然后微微垂眼凝视着他。商宇贤朝他的身前迈一步,挽住他冰凉的手。   青年低下头,额头顶在他的肩膀上。   商宇贤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背:“怎么了。”   参朗搂住他的腰,嘴唇来回地磨蹭着他的眼角,静夜里青年的嗓音轻哑:“商宇贤,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总让我觉得亏欠了你,可是我除了说‘谢谢’,实在想不出该怎么……”   “别想那些,”商宇贤的鼻尖扫过青年的下巴:“那就一直亏欠着,永远也不要忘了我。”   那一瞬间,参朗的心跳加速,全身的血液沸腾涌上头顶,这样的爱人,怎能不让他爱得发狂。   *   果然是战略性叛逆。   老夫妻睡下之后,院子落了锁。   “走吧。”参朗牵着他的手,在院墙底下观察一番。   商宇贤缩了缩手,“你这是……”   参朗:“嗯?翻墙啊,小时候没干过这事儿?”   商宇贤:“……”   金属大门旁边的围墙不高,参朗轻易地往上一窜,手臂一用力就站了上去。   参朗躲在墙头,朝他伸出胳膊:“来。”   商宇贤:“……”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翻墙,而且是自家院子的墙,虽然不太熟练,但他体格还算不赖,在青年生拉硬拽的帮助下上了墙,看着青年跳了下去。   撩人的月色中,参朗身姿轻盈地站在墙外,仰着那张极盛的脸,对他张开了双臂。   商宇贤给牛扒店老板打电话预约了座位之后,就和参朗一起到餐厅去了。   星期六的深夜约餐的顾客并不多,几乎都是旅宿在温泉旅馆的,那些小型家庭式旅馆本就自有餐厅,以致于外面的餐馆生意并不太好做。   两个男人被引到事先为他们准备好的靠窗桌位,商宇贤和参朗打了个招呼,就和老板去聊了一会。   窗外黑得什么也看不见。   大玻璃像是一面镜子,只能看见上面映着的远处的爱人。   参朗想起两人还没定情时,在副驾驶一直欣赏车窗外夜景的爱人,那时候他看的究竟是什么,如今已是不得而知。   郊外不像市内的餐厅,每次参朗和商宇贤在外面吃饭,如果不是包厢的话,参朗每次都会心虚而又警惕地搜索着四周有没有记者或是认识的人。   以前没公开的时候,可以借口前辈后辈啦,和老板一起出来办事什么的来敷衍,现在总是怕两人的关系会给爱人带来什么困扰或麻烦。   其实参朗一点也不担心自己,自己又没什么社会地位,就算是被人指指点点也无妨,顶多上两天热搜不疼不痒的罢了。他一直担心的都是商宇贤,怕爱人的身份特殊会被人说闲话,在参朗的心里,爱人那么优秀接近于完美,怎么能有同性恋这种所谓的污点呢?   但爱人似乎并不这么想,打从一开始,商宇贤就从没对外避讳过两人的关系。   实在是令人琢磨不透,冲动热情的青年在外面表现得极为矜持,而谨慎内敛的商宇贤,反而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两人关系的那个,甚至在大街上拥吻爱人等同于出了柜。   想到这儿,参朗从窗上收回了视线,看见商宇贤优雅地端坐在餐桌对面,眉目含笑地凝视着自己。   服务生来询问点餐,商宇贤要了清淡的素食拼盘、沙拉和水果,给参朗点了特色牛扒套餐,白葡萄酒。   “拜托老板的儿子明天出海带回来一些鲍鱼和扇贝,你喜欢怎么吃?”   “油焖的你不行,清蒸吧,你也能吃点。”参朗说,从一进来他就开始看手机,始终没有拨出去号码。   商宇贤问:“是不是担心外公?”   “也谈不上担心,”参朗无奈地摇头笑笑,“明知道没什么事的,还有街坊邻居们帮忙照顾,但就是心里放不下。”   商宇贤说:“那就打个电话,互相报个平安。”   参朗端着酒杯,小声咕哝:“臭老头又要说我娘们唧唧,婆婆妈妈,闲的没事……”   “他只是为外孙无时无刻的挂念感到内疚,”商宇贤说着,就拿出手机拨号,“我来打。”   不给青年阻止的机会,很快电话接通,老爷子沙哑的声音传出来。   商宇贤和他聊了一会,说明了两人在外度假的情况,顺便问老人还想吃什么海鲜,这边有朋友在海上打捞,把外公哄得乐呵呵的,能听出老人的精神头还很足。   电话挂断,参朗笑着揉了揉额头。   服务生过来添了一次葡萄酒,很快菜也端了上来。   两个男人的肚子确实是该饿了。   参朗看着商宇贤用餐时的动作,他用刀叉的姿势十分地道优雅。   “宝贝儿,真香。”   参朗唇角勾起不经意的调笑。   商宇贤并未专注于美味的食物,他能听出参朗意有所指,垂着眸装作没听见,又回味起了刚才床上的情景。   那种感觉实在难以言喻,在今天之前,已是中年的男人还不理解,为什么与自己同龄的那些男性友人大多耽溺于“性”,比如厉威扬,比如唐天泽。   看着爱人表面上故作淡定,那张英俊的脸却是渐渐地泛了红,青年才算是心满意足了。   吃完饭已是十点半,两人都不胜酒力,喝了一瓶白葡萄酒,度数不高,并没到醉酒的程度。   从餐厅出来,月色里,往别墅的方向走。   一路上握着爱人的手,两人默契地谁也不说话。   归家的脚步比去餐厅时加快了许多。   翻墙进了庭院,参朗拉着商宇贤快速地往小楼走。   两人穿过别墅的前院,经过走廊,打开房门,回手把门一带,两个男人相拥着撞在房门上。青年紧搂住爱人,在他的耳底“宝贝儿,宝贝儿”低喘般地哀求着,随后他感到商宇贤的回应,青年像是得到了什么特赦,几乎将爱人半抱起来,抵在墙上狂吻着。   已是中年的男人从未这么放开过,和青年在一起之后,他体会到了那种无休止地渴求,被占有,被疼爱,双臂缠住他的脖颈,无意识地被他抱进卧室,只能把脸埋在他颈间轻声细语,也不知是求饶还是想要。   云朝雨暮,月色撩人。   从玄关到卧室的一路上,两人的衣物丢了一地。   *   “好难受……”   参朗听了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   劲瘦的腰背覆盖着男人那匀称白皙的身体。   参朗心疼地揉他汗涔涔的额头,怀抱着爱人把腰身放低,更近地观察商宇贤的脸。   透过小壁灯泛发着的幽暗暖光,只见爱人细长的眼角泛着红,嘴唇微微颤动,像是在哭泣。   听见商宇贤在耳边低哑地呢喃:“好难受……参朗……”青年的后背被他的指甲紧抠,感觉到身下的爱人浑身都在轻微地颤抖,显然已经濒临快乐的巅峰。   为什么这时候会觉得“难受”呢?   参朗俯身低喘:“真的难受?”   耳畔灼热的气息使商宇贤全身倏地一僵,目色迷离地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我不行了……”   “参朗。”   “参朗。”   “参朗。”   “参朗……”   “什么?”参朗倾身低低地笑,他甚至笑出了声,凑近爱人的耳底小小声,“大宝贝儿,叫我什么,嗯?”   紧贴着心口的那朵盛放之花太过灼眼,似乎哪怕再多看一分钟,就会让青年全身炸开。   到了这千钧一发的极限,他还在精雕细琢地忍耐着,细细地亲吻怀中战栗的爱人,哑声地诱哄着他:“说,唤我什么?”   商宇贤全身泛红似在沸腾,紧紧地抱住他,觉得身体里的那座火山轰地喷涌,血液如同岩浆般地开始倒流,“参朗,参朗,”那声音像是痛苦,又像是哀求,嘴唇颤抖地贴在青年的耳底,终于从嗓子里挤出发抖的轻唤“老公……”他的声音渐渐发哑,小声地似乎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   青年笑着让他再叫,他哽咽地不依,惹得他越发放肆地连番捉弄。   年长的男人如同一小叶扁舟,承受着小爱人带给他的狂风巨浪。   这是青年以前从不曾有过的行为,年少时,只要上了床,就慢条斯理地、机械地、带有某种目的性地闷头做,从没有过什么语言上挑逗,更没产生过撩床的心思。   不知是不是成熟了些,雄性情爱的触角第一次了感应到了自己与爱人的身心契合,青年一瞬间无师自通地懂得了“性”的美妙,并对此充满了自信与精力,让身下紧紧相连在一起的爱人沸腾燃烧了起来。   与少年时更为不同的是,二十五岁的青年不再关注自己的感觉,相对来讲,他更多地将注意力投放在了爱人身上。   所以他一直在拼命控制着自己,在床上比理智的爱人更为清醒。   年长的爱人是内敛的,沉稳而又冷傲的。   此时他以绝对臣服的姿态雌伏在他的身下,在青年的疼爱中没有一丝的骄傲与矜持。   桃花眼儿泛着浓浓的情意,让强大的爱人一点点变得生动诱人,关注着他在身下的种种反应、姿态、声音、表情,感受到他正在全然接纳着自己,听着爱人轻喃细语地求着他,看着他被自己弄的死去活来,这比床事本身更令青年感到愉悦和满足。   不是不经世事的雏男。   但这种感觉是两个男人从未体味过的。   商宇贤毫无戒备地展露了自己的依恋,软绵绵地承受着他,体味着他带给他的欢愉,怎能不让他爱得发狂?   爱他。   深爱着。   ——大魅惑术。   参朗一阵失神,只觉得腰间一热:“……”   妈哒,爱人太撩,只是视觉上就让人受不了。   两军交战,打得正酣,一方中了埋伏,战中哗变;一方用了美人计,兵不血刃。   看爱人看迷了神智,松了关卡,参朗突然倾身紧紧地搂住了他,托着他,在颠荡中紧拥他,越来越紧,“你要弄死我了……”闷哼声中覆在他的身上,在爱人的脖颈留下深深的齿痕,宛如一场隆重的初拥。   商宇贤眼角泛红,哑得发不出声。   燃了两个小时,参朗趴在他的身上低喘着,商宇贤的身体汗津津的,抬手紧紧抱住他,轻抚摸着青年的后背,   “累了么?”   尽管被小爱人折腾得整个人都像是碎了,男人还是宠溺而又心疼地安慰着他。   参朗支撑起身,深深地凝视着他。   桃花眼儿中漾着邪魅狂狷霸酷拽,青年唇角一勾:“我要死在你身上,永不言累。”   商宇贤:“…………”   ……   …… 第51章   昨夜两个男人少年心一起, 把参朗的手机闹铃调到了早晨四点,说是要一起登山看日出。   闹铃响的时候, 青年眯着眼睛拨拉了下屏幕, 搂住爱人小声问:“起么?”商宇贤轻哼地应着,额头在他的颈窝蹭, 软软地蜷缩在他的怀里。   黎明之前的卧室稍凉了些, 参朗拽着被角裹紧两人,搂着他的腰往身前带, 让他更紧地贴在自己的身上,两人互拥着又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老夫妇给他们准备了丰盛的早午餐, 两人用了饭, 按照原计划去别墅后面的凉亭山看风景。   初春远足比任何季节都更好些, 两人是第一次相携登山,其实也不太高,一两个小时就到山顶。   阪道两边有刚见绿的植物环绕, 两人并肩而行,时而停下来歇歇, 躲在大树后面抱抱,把爱人摁在树干上亲。   “空气真清新啊。”   远离都市喧嚣,比市内好太多, 青年不止一次半开玩笑地说过,将来养老时想定居在农村。   “将来在市郊盖座庄园,我们住在那。”站在凉亭山顶,商宇贤任凭山风吹乱了头发, 深深吸了一口气。   凉亭山地处偏僻,山路宽敞,空场有个小喷泉,还有户外健身器,不远处有一座灯塔,黑夜时会发出光芒。   参朗也随着做起了深呼吸,然后走到迎风伫立的商宇贤身边,把脸凑过来跟他接吻。   两个男人躲在凉亭的立柱后面,此时,唯有远方的灯塔才看得到他们在接吻。   “为什么买下棚户区的那块地?”   “想给你更多的选择。”   两人默默地仰望着蓝天,商宇贤喃喃自语般地说:   “传媒业,地产业,零售业,还有公司管理,不论你将来想做什么,趁我还没老,可以教给你。”   “你还年轻。”   “三十八岁了。”   商宇贤说。   “就快老了。”   参朗歪头看着爱人一点不显年纪的侧脸,顶多三十岁的英俊模样,想起“冻龄”这个词。   回味刚才他的那番话,一开始参朗还不解其意,过了一会才慢慢明白。   可不是么,爱人不动声色地,已经为他筹划好了一切——恒影的业务他已经慢慢上手,昨天买的那块地就是杂货铺那条街,最近商宇贤安排他学习的资料都是恒商往年的机密决策,至于公司管理……商宇贤想干什么?   想到这里,青年不由得再次不知如何是好。   “等我年纪大了,几位老人也都走了,我就整天呆在我们的庄园里,如果糖糖只想嫁人,不想当女强人,就找一户好人家结婚生子,接下来,恒商就拜托你了,参总。”   商宇贤望着天空露出轻笑。   像在跟白云说话,像在说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参朗脸色变了变:“别说了,我不想听。”   商宇贤搂紧他的腰:“总要面临那么一天,在家庭、亲情、事业的面前,爱情是最短命的,所以我要早点做出计划,如果有一天你不能和我……”   骤然间,一阵风刮来,把商宇贤的话音吹远。   爱情这玩意,真的不会长久吗?   两个男人从最初的相识相知,到两情相悦,再到如今难以克制的互相依偎,这个过程是多么的一帆风顺啊。青年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什么不如意,但他觉得,自己一定会一直深爱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年长的爱人像他的老师、前辈、朋友、知己,甚至是父亲,他实在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有一天离开他,将会陷入到怎样绝望的境地。   想起明嫂嫂说过的那句:   不为一朝一夕,只为叩拜天地。   两个人在一起,不就是为了一生一世么,只要照着这个目标努力就是了,为什么要考虑那么多?   迎着山风的吹拂,桃花眼儿渐渐地露出认真的神色。   ——决不分开。   商宇贤说过,他不相信承诺和誓言,所以这个春天,参朗在心底对自己许了诺、发了誓。   商宇贤仰起头,微微眯着眼睛,细长的眼角泛着光,大风里,他仿佛会随时消失一般。   虽说参朗不能体会,年长的爱人究竟是以怎样的心情,对自己说出那番如同遗言般的话,但他内心对他的心疼却怎么也遏制不住。   参朗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近乎疯狂的亲吻,把男人摁在凉亭立柱上,一把勒紧他的腰,疯了似的吮他的唇,“我不会和你分开,决不分开……”青年在他的耳边说道,稍带了点儿哀求,“我们决不分开……”   “好。”商宇贤抬起胳膊,缓缓滑到他的背后,忽然用尽了力气回抱住他,他唇舌开始麻木,却纠缠着他,回应着他,渴望着爱人对自己说更多的“不分开”,直到尝出了血腥味,他听见青年字斟句酌地说:   “商宇贤,不管发生什么事,我决不和你分开,哪怕是一起下地狱。”   他说:“好。”   两个男人的爱情,如果无法停止,那就一直任性下去吧。   当别人都认为自己做错了,自己改正了,那就是真的错了;如果自己一直坚持下去,错了一辈子也未曾后悔,那就不一定是错了。   快要下山的时候,接到了商母的电话,说幼稚园开始教小朋友学乐器,问糖糖选择什么乐器比较好。   “等等。”   家庭和孩子的事已经交给了爱人,商宇贤对此相当尊重参朗的意见,但他却在递出手机的一瞬间犹豫了,因为他想起了架子鼓。   商宇贤连忙补充一句:“随便学什么,安静点的。”   “键盘吧,”参朗接过电话,对商母说,“年纪这么小,钢琴比弦乐弦乐器容易一些,键盘是所有乐器的基础。”   两人在电话里又聊了一会,商母决定过阵子多弄几样乐器给糖糖挨个玩,爱玩哪个就学那个,有钱人家的小孩太有优势了。   挂断之后,参朗举着手机,用摄像头对准了爱人,山顶景色宜人,他打算给两人拍一张合影。   瞄了一会。   商宇贤侧头:“照完了么?”   参朗找了半天角度。   凑近,拉远,抬高,降低,都觉得不太对。   “啊,宝贝儿,要合影了,你表情丰富一点啊倒是。”   “丰富?不会。”   “那……那你笑一下吧。”   “我笑了。”   “再笑一点。”   “已经很笑了。”   “镜头里一点也看不出来啊。”   “还要我怎么笑?”   “腹黑一点,妖娆一点,魅一点,撩一点。”   “听不懂。”   参朗忍了忍,狠捏他的腰,在他耳边小小声:“就是说,你能不能像在床上一样,骚一点?”   商宇贤转头就走:“……”   *   回到别墅再也没出去,一天两夜的旅宿,整个周日在床上度过。   大概真的是乏了,搂着抱着睡了又睡,醒来正是夕阳西下,刚好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老夫妇的手艺很不错。   吃过晚饭,商宇贤去冲淋浴,打算一会和参朗一起去泡温泉。   参朗把遮光窗帘一拉,打开电视机,靠在床头看电视等他。   “俄狄浦斯王,出现在忒拜时,跛足地拄着一根拐杖,这根拐杖,正是他用于杀死他父亲的凶器。”   荧幕里是关于外国戏剧的大型教育片,参朗将声音放大,看着电视滚动的字幕,闪烁的光斑在脸上时隐时现。   当他看到电视机里的王子杀死他的父王时,猛然听到浴室门打开了。   浴室里的水声停了下来。   商宇贤穿着浴袍走出来,一面用白毛巾擦着湿嗒嗒的头发,参朗拿起温度刚好的热水,慢慢走过去。   爱人甩了甩头发,青年的脸上就溅了水滴,冰凉冰凉的。   此时,隔着玻璃墙听着女主播熟悉的声音,节目已接近尾声了,这期是俄狄浦斯的故事。   “我以前上高中的时候,特别喜欢看这种译制片,”商宇贤看了眼电视,“知识性很强,挺有趣的。”   参朗的脸色不太好,让他坐在床边,给他擦头发,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杀父的故事,是很有趣。”   商宇贤愣了愣,想起参朗在京城的高官父亲。   抬眼凝视他一会儿,商宇贤倾身将青年拥在怀里,侧头蹭蹭他的脸,在他耳边说:“刚才那个故事,你听了多少?”   “没听多少,还没听懂就结束了。”   参朗搂紧他的腰,双手越来越用力,似乎想将心里堵着的一口恶气发泄出去。   商宇贤轻柔地吻他的脖颈:“给你讲个故事?”   参朗被他撩拨得走神:“你还会讲故事?糖糖可不是这么说的。”   他不禁笑了,唇贴近他的眼角,缓缓地说:   “古希腊的时候,有一个叫做‘俄狄浦斯’的王子,他的爸爸是忒拜国王,他刚一出生,就被父王丢弃在荒野里。结果,许年以后,这个孤儿,一介平民,弑父娶母,成为了忒拜王。”   ——俄狄浦斯。弑父。娶母。夺王。   商宇贤:“这应该就是刚刚电视里讲的。”   参朗的表情掠过一丝笑意:“你觉得,他杀了他父王,该被五马分尸,而不仅仅自戳双眼?”   “不是。”   商宇贤打断了他,安抚地摩挲着小爱人的后背,想了一会儿,对他说:   “弗洛伊德的‘俄底浦斯情结’主要是说,弑父是男孩普遍的无意识心理现象,从男人的成长过程来看,每个男孩子都要经历这个阶段,代表着成长的力量。”[注解:俄底浦斯情结]   参朗怔了怔:“你是说……其实每个男孩,都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   青年几乎惊呼出来。   母亲的意外,让他曾经对父亲恨之入骨,恨不得……   那时候年少轻狂不懂事,现在参朗长大了,大逆不道的想法早就没了,但因曾有过那种心思,所以迄今仍然没法和父亲坦然相处。   商宇贤笑了笑,像个长辈或老师那样,慢条斯理地对青年说:“每个男孩,从小到大至少有那么一两次,但那只是一时冲动的潜意识,事实上,父亲,是每个男孩子心目中的第一个英雄。”   他的语气听来既严肃又权威,解释着:   “因为,父亲所代表的,就是强权,制度,话语权,是现实中的一切决定权,所以男孩的叛逆心,会让他们在成长阶段,产生弑父情结,度过了,就成长了——电影作品和文学作品也表现了这一点,弑父是权利地位的象征,娶母是渴望拥有那片土地,你接手了恒影,要多注意作品中的象征意义,别只想着那些不……”   刚想说“不正经的”,他却不经意地看见,参朗正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自己。   商宇贤挑了挑眉:“怎么,我脸上长花了?”   参朗木着脸:“大叔在对我说教?我已经不恨我爸了,我妈的意外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一开始以为是他做的,后来以为是政敌,再后来发现真的是意外,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相信法律。”   商宇贤深深地看了他片刻,说:“不是说教,是体会,从前当我还是少年,也曾一度地,想要干掉父亲和叔叔,自己掌管恒商……不,即便是成年之后,我也常常想:早晚有一天,我要干掉那些老家伙。”   参朗:“!!!!!”   雾草?!   刚刚听到了什么?   商宇贤要干掉他爹和叔叔,网上疯传的谋朝篡位,一下就真相了,这是多大的爆点?   “你是说,其实每个男孩,都曾想要杀死自己的父亲,包括你,”参朗张了张嘴巴,吃惊地看着他,“商总,你别对我说这些秘密啊,我什么也不知道。”   见爱人故作惊慌的模样,恶作剧般地,商宇贤目光柔和,表情却严肃:“我从小到大,至少有那么三五次,想干掉那些老家伙,他们代表着‘控制’和‘权利’,这是我潜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   那些哲学问题他哪儿有闲工夫分析。   满脑子想的都是,商宇贤一直想要弄死商家的那些老家伙。   他的叔叔下场都不太好吧?   干掉老爹和叔叔,是他的秘密?   商老爷子当年可是商业霸主,现在是商宇贤“挟天子以令诸侯”。   难道真的是要某朝篡位吗?   惊天大独家!   参朗捂住胸口,小声咕哝:“那个,宝贝儿啊,我知道那是你一时冲动,我也冲动过……但是,想干掉爸爸和叔叔们是不对的行为,我们好好过日子,千万不要犯法啊,别做傻事,你已经是大总裁了啊!咱们不缺钱花……不过,你的一切想法,我都无条件支持……不!我一定会替你保密的……”   “多谢。”   “不,不客气。”   忽然,商宇贤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   参朗一脸懵逼:“你,故意,在吓我?”   商宇贤:“你猜?”   参朗:“……”   又被戏耍了?   参朗深吸一口气,抓起被子捂住爱人,眨眼间两人已滚在了床上,也说不上是谁先主动了。   谈到各自的“秘密”时,本来挺严肃正经的,随着画风突变,渐渐不能控制。   两个男人大约都渴望着被紧紧拥抱。   参朗把爱人摁在身下,在他耳边小小声:“喜欢我上你吗?“   这个问题是废话,承受了多少次,怎么会不喜欢,参朗是在明知故问。   “喜不喜欢?“   参朗又追问道。   商宇贤的俊脸泛了红:“不喜欢。”   参朗一愣:“嗯?不喜欢?”   “那种感觉很陌生。”   “真的吗?为什么?”   商宇贤盯着他的脸:“完全不能掌控自己,完全迷失了自己,甚至在最后的那一瞬间,完全将生死之置于度外,满脑子都在想,就这么死了吗,只要是他,死了也好。”   参朗一脸懵逼:“??说人话?”   商宇贤吻住他:“我是说,我是你的了。”   参朗:“……”   *   参朗去冲淋浴的时候,商宇贤摆弄着参朗的笔电,无聊地戳了戳,就找到了一个名为《流体动力学原理视频教程》的文件夹。   打开其中一个视频文件的时候,参朗正好从浴室出来。   “宝贝儿!别……”   商宇贤奇怪地点开视频,但是太迟了。   音箱里响起了波澜壮阔的花絮。   参朗刹那间打消了阻止他的念头,因为他发现大宝贝惊讶地睁大眼睛,浑身僵直地紧紧抓着鼠标。   嗯,他怕爱人会愤怒地把鼠标摔在屏幕上,所以他像定住了一样站在原地没有动。   然而,此时此刻,商宇贤想的却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   -A:立即关闭视频:会让气氛变得很尴尬。   -B:批评他:男人不收藏这东西才不正常吧?   -C:继续看下去:绅士得体,优雅淡定。   -D:站起来就走,说一句:“你喜欢看别的男人就看个够。”   ——选择C。   可是继续看下去,稍微有点……   画面里的男人和先生刚刚见面。   商宇贤故作淡定,斜睨一眼青年:“没想到这种片子还有浪漫邂逅的故事情节。”   参朗低头:“…………”   二十秒后。   商宇贤:“……他们……进展的……也太快了吧……”   参朗轻咳一声:“这是小电影,现实生活中并非如此。”   商宇贤嗤之以鼻:“就算是拍戏,至少也得先喝点什么,再过度到做那事吧。”   参朗有点尴尬,他还是第一次和旁人一起看这种片:“你……咳,宝贝,你想不想喝点什么……”   商宇贤:“……”   参朗:“……”   参朗呆了呆:“不,别误会,我没那个意思。”   商宇贤:“啤酒谢谢。”   “你客气一点啊!”   “我说谢谢了。”   ……气氛好尬……   和爱人看小电影呃。   两人在并肩坐在床上,参朗出去拿啤酒在床头桌上,然后双手放在膝上,肩膀碰到爱人的胳膊,看上去十分拘束紧张,于是商宇贤也跟着紧张起来。   电脑的外放突然响起男人的轻叫声,一阵一阵浪的很。   商宇贤“腾”地站起身子:“你,你喜欢这种?”   参朗露出被雷劈了的表情,立即搂住他:“不!他完全没有你叫的好听!”   商宇贤耳尖通红:“……我,我什么时候……我没有……”   参朗吻他急得发红眼角:“对,你没有。”   商宇贤慌乱地拿起听啤,参朗主动帮他打开,太紧张了,白沫从罐口涌出。   参朗惊呼一声,橘黄色液体顺着手腕,流淌到臂肘,吧嗒吧嗒,弄了一睡裤,湿漉漉。   商宇贤起身去拿毛巾给他擦。   于是,参朗身体僵硬,直勾勾地盯着电脑,感觉着爱人一下一下给自己擦裤子。   商宇贤似笑非笑,偶尔瞄一眼屏幕。   屏幕里,两个男人战得正酣。   参朗没有说话,巍然而立,一动不动,任凭爱人撩拨。   “我在美国也养过一只猫,白色的小公猫。”商宇贤突然开口,眼睛看着屏幕中的男人:“猫,知道么?”   参朗哑声:“当然知道,我可是职业铲屎的,你忘了咱家的招财了?”   “我是说公猫的习性。”   “我只养过招财,它很乖的,你那小猫呢?”   “丢了,后来听说雄性宠物很难养,容易跑掉,”商宇贤轻笑,“跟男人差不多,一定程度上什么也不想,全部抛弃,满脑子想的都是那码事。”   参朗捏住他的下颌:“意有所指吧?”   商宇贤:“偶尔跑去很远的地方,在性欲的驱使下,摇摇晃晃地跑去野合,认识路的话就会回家,不认识的话就跟别人跑了。”   参朗唇角一勾:“这么说,在‘家’以外的场所,就叫野合?”   商宇贤仰起头,眼角泛红地看他,“如果认识家的话还好,可怕的是明明认识路,却又不肯回家。不论你怎么坐在阳台上等它,喊它,都是无济于事,它早就把你给忘了。”   “那可不是闹着玩的,也不能全怪它,”参朗手臂用力环抱着爱人,亲吻他的喉结,“它也很伤脑筋啊,想要了,控制不了,说来就来,驱赶不走,脑子嗡嗡作响,一团漆黑,六神无主,就是想要,怎么办?”   商宇贤:“听上去是很难受,你在说谁的习性呢?”   参朗:“猫啊,宝贝儿刚才在说谁呢?”   商宇贤侧过脸,下巴蹭在爱人的额头上,“自然是说猫,你以为我说什么?”   参朗吻他的嘴唇:“没什么,一般动物都不懂得控制这个。”   “那你呢?”商宇贤碰了碰他,“你也控制不住,你要了几次了?”   “这也不能怨我,看见你,我连眼睫毛都硬了,”参朗咬他的耳朵,低低地笑,“野……合……听上去好刺激嗯。”   “别闹,”商宇贤小声喃喃,他觉得腰就快断了,翻身想从青年的怀里起来。参朗坏笑着箍紧他,就是不放手。   商宇贤扑在在青年的身上不老实地蹭了蹭,忽然诧异地停下动作,听见爱人的呼吸急促:“商总,不如我们今晚开个会,连夜进行一次野外深入性的严肃交流?”   青年的循循善诱让男人无法抗拒,想出言埋怨他,嘴却被堵了个严实,感受到青年越来越放肆的索取,不由得发出不适的轻哼。   参朗突然弯腰抱他,大步往外走:   “今晚来个月光浴。”   “参朗……”   ……   ……   第52章   台町别墅, 主人书房。   遮光窗帘拉了一半,中式装潢虽算不上土气, 但房间阴暗显得黑沉沉十分压抑, 让被老爷子唤进来谈事情的人刚走到门口就在气势上弱了一头,心理压力相当大。   商老爷子坐在黑皮沙发上, 摆弄着他那套茶道六君子。   唐天泽与他相对而坐。   “门口是你的杰作吧?”商老爷子抬眼看他, “刚才佣人看见了,正在院里打扫。才住几天啊, 就这么能折腾,还真是容易引起关注啊!”   唐天泽双手放在膝上:“对、对不起, 给大家添麻烦了。”   商老爷子:“养不教, 父之过, 师父也算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对不起!”   唐天泽深深地鞠着躬。   这个画面并不稀奇, 师徒俩十多年都是这么交谈的。   要说以唐家在京城的地位,唐天泽还真没对谁这么怂过。   但商家不一样, 商家对唐家有力保之恩,商老爷子对自己也有再造之恩。不能从军的唐天泽在众人眼中,他小时候就是个纨绔废柴, 濒临被家族正式放弃——如果不是商老爷子点名收了他,及时拉了他一把,他现在还不一定被扔到哪个国家鬼混呢。   如果不是强制双拳紧压在腿上,唐天泽恐怕早就抱头悔恨了——   因为被商二在地皮上坑了, 他多花了近两个亿,这几天一直在跑这个事,应酬的时候就多喝了两杯。   本来不想借宿在师父家的,但师母一直留,就不好意思地住下了,结果刚才下车之后胃中排山倒海,拔腿往家门冲,还是不争气地哇哇大吐在台阶上,现在醒了酒才想起来这事。   刚才师母去他屋里,端了醒酒茶,严肃的脸上没有表情,用眼神给他打了个暗号,告诉他老爷子找他说话,临走还补了一刀:“喝多了吐在家门口,你小宇哥从没干过这种事儿,跟我儿子学学。”   对,你儿子从小就是别人家孩子,全天下最好。   唐天泽默默无语两眼泪。   商老爷子严肃地撂下茶杯,扳起那张标志性老皇帝的脸。   “容家和参朗的事儿,你猜出来了吧?”   “嗯……”   “别吭哧瘪肚的,快说。”   “是!”   唐天泽当即坐直,端端正正地思考着——诸如“绝对不想在背地里调查容家,因为容御是自己老爹的得意门生”这样的发言权还是有的吧?但是,抱着退却的念头说一些类似于“很难胜任”、“还不到火候”这种发言,在师父面前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再加上那种丑闻,一旦曝光了,对唐家也不太好。   “我觉得……我不适合接手这件事,我官场的人脉其实并不多,也不能去求我爸……”   “你在歌厅那天,对参朗动手动脚了?”唐老爷子突然问,“怪不得老大不小了还不娶老婆生孩子,你是同性恋?”   “????我不是!我没有!”   脑子还在酝酿更具说服力的说辞,冷不丁被商老爷子打断,一个问题就把他问懵逼了。   “不是?刚离开京城,就做出这种不堪入目的蠢事,”商老爷子突然眯了眯眼睛,懒洋洋地说,“而且,还动了我商家的人,你二哥没说什么,那是看在我的面子上……你他吗的,翅膀儿硬了……放在道儿上,敢动嫂子,你会被砍死的。”   唐天泽:“!!!!对不起!!”   “问你呢,你是同性恋?”   “不,不是、不是的。”   “小宇是同性恋?”   “不是,不然他也不能结婚啊,我们都是无辜的……”   “你们还真是臭鱼烂虾惺惺相惜啊。”   “……是!”   “教不严,师之惰。”   “对不起!”   “道歉是徒劳的,需要深刻反思。”   “是!对不起。”   “家规。”   “啊?是!”   什么情况?   这个家规自然是商家的,商家子孙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怪不得商二会是那种性格。   大脑才刚接收到信息,意识还没反应过来,唐天泽的身体就已经不由自主地绷紧,“霍”地站起来,直挺挺地在茶桌前立正、稍息。   天可怜见的,瑶林玉树的唐天泽,在商老爷子面前,哪里还有那出尘之姿。   唐天泽:“孝敬长辈,尊敬师长,友爱同学。”   商老爷子:“下一条。”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热爱劳动乐于助人。”   “下一条。”   “不可贪心,不可奸滑,不可背信弃义。”   “不对不对,下一条……再下一条……”   ……吧啦吧啦……   “下一条。”   “……坚决服从上级、领导、组织的安排,勇于克服执行中的任何困难,有困难要上,没有困难制造困难也要上……”   商老爷子一拍桌:“对!”   唐天泽:“???”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   “请坐,刚才聊到哪儿了?”   “……师父有交代,调查容家和参朗的事,我一定会完成任务,请领导监督审查。”   商老爷子:“很好,我就是需要像你这种有觉悟的好帮手。”   唐天泽:“……”   “不过,参朗你就别打扰他了,离他远一点,我亲自去接触,”商老爷子叹了口气,“免得我儿子什么时候心情不好,扔了两亿是小事,我怕你看不见明天的月亮。”   唐天泽舒了口气:“是!谢谢师父理解。”   商老爷子:“我这边会给你提供一些京城的名单,对当年的事可能有点了解,你私下里联络一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需要什么,你尽管提出来。”   唐天泽:“可是,我没有工作经验啊,我只会做生意,从没‘调查’过谁,尤其是牌面儿那么大的,我还不如二哥有门路呢。”   “那倒是。”商老爷子摸着下巴,赞同地点了点头。   唐天泽捏了捏拳头,他真心不想在其中掺合一脚,容家、参家、商家,和自己半毛钱关系没有啊。   “年轻人竟然也有如此愚钝的想法?!”   这声怒喝吓得他连忙闭上了嘴巴。   “工作经验什么的那些条条框框,耽误了多少年轻人,作为商人,你要敢于放手一搏,诸葛亮在出山之前也没带过兵。”   唐天泽虚弱地说:“是是是,您说的没错。”   “还有什么问题吗?”   “我觉得十分的……荣幸……”   “这事先别让唐老知道,还没到他出面的时候,”商老爷子摆了摆手:“滚出去吧。”   “是。”   出了书房,唐天泽失魂落魄地下楼梯。   商母带着糖糖站在缓步台,小团子像招财猫似的朝他招手。   “小唐叔叔……”   唐天泽:“???”   糖糖跑过来,神秘兮兮地拉他,来到商母面前。   商母面无表情:“老爷子怎么了?”   唐天泽顿了顿,商二和参朗这事儿,师父说了,绝不能让师母知道,儿子离婚了找了个男朋友,老太太还不得气死?   于是低头硬邦邦地回了句:“……没事。”   商母拉着小团子的小手,没说话,一动不动,眯着眼睛盯了他半天。   “我先回屋了,师母,明天的飞机……”   唐天泽心怦怦作响,逃也似的跑了。   商母站在原地想了半晌,抱着小团子上了楼,来到书房门口停了一会,透过厚厚的隔音木门,都能听见商老爷子对着电话在咆哮什么。   结束通话后,商母敲了敲门,不等回应就进了屋。   一眼就看见,老爷子正在摆弄手机,而且刚好打开了微博。   微博怎么能让老头子上,记得他参加钓鱼俱乐部之后,已经不玩那个了啊。   商母给小团子递了个眼色。   小团子迈着小短腿上前,扑到商老爷子怀里蹭蹭,“爷爷,别玩手机了,带我去外面看大鱼。”   老爷子乐呵呵,看着手机戳戳戳:“嗯,等会儿。”   “爷爷……今天吃鱼吧……”小团子台词不足,憋了半天,“幼儿园夏天要学游泳,鱼……会游泳……多吃,学的快……”   老爷子的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傻孩子,吃鱼就会游泳,你吃鸡了,会下蛋吗?”   小团子噎住:“……”   被!噎!了!   爷爷比爸爸厉害?!   小团子委屈:“爷爷,窝饿了。”   商老爷子:“等一下呀。”   小团子:“爷爷……”   商老爷子仍然在戳微博,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气得双手发抖。   商母眨了眨眼,前阵子微博上都是儿子和小朗的事,虽说这两天得到了控制,下了热搜,可凭自家老爷子的洞察力,一旦看见什么猫腻,顺着线索就能找到源头。   要是看见自家儿子和一个男孩子在大马路上亲嘴,老爷子岂不是要作天作地,把相关人全都作死?   这时候,商老爷子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忽然举起手机,就要往地上摔:“成何体统!简直不成体统!!那些王八蛋……就算真是……”   商母一阵心慌,生怕他骂自己儿子:“怎么了?你看见什么了?”   商老爷子见老妻在沙发上坐着,生怕她知道微博上的事,强忍着把嘴边的“那些王八蛋敢说我儿子是同性恋,就算真是同性恋关你们鸟事”吞回了肚子。   老爷子举着手机的手冷不防地顿在半空,气急败坏地把拳头举在耳边,摔也不是,不摔也不是。   商母脸上没有表情:“干什么?宣誓呢?”   商老爷子:“……”   默默放下了手,低头继续戳手机。   商母沉着脸:“到底怎么了,跟我说说。”   商老爷子小声:“没事,看个新闻。”   老夫妻多少年的感情了,商母的预感非常不好,坐在沙发上,对小孩唇语一个字:“哭。”   小团子一脸懵逼,想起上楼梯时,奶奶说,如果想要大哥哥一直和爸爸好,想要大哥哥一直疼自己,奶奶让她做什么,她就得做什么。   “爷爷……”   “等等。”   “啊啊啊爷爷呜呜呜昂爷爷……”   “?????”   “爷爷啊啊你肿么不理窝……难道你想饿死你的糖糖吗?呜呜呜……难道,爷爷已经不再喜欢我了吗?难道你不是我的亲爷爷吗?难道窝没有爷爷了嘛?啊啊啊啊昂好饿饿饿啊……难道窝还比不上一个手机吗?手机又不用吃饭……好饿啊啊啊啊昂……”   商老爷子吓得把手机一扔,起身去抱小孩:“走走走,捞鱼去!”   小团子:“嗝。”   商老爷子抱着糖糖,回头看了眼商母:“我带她下楼逛逛,你告诉楼下厨房的,晚饭做全鱼宴。”   “好。”商母和他一起出书房。   关门时,她瞟了一眼茶桌上的手机。   见商老爷子下楼了,商母急忙小跑进卧室里,门一锁,拨通了商宇贤的电话,听声音儿子似乎在洗澡。   商母:“你爸可能知道这件事了。”   那时候,商宇贤正在温泉别墅冲淋浴:“嗯。”   商母:“你和小朗最近注意点影响,有点心理准备,我这边再观察看看。”   商宇贤:“知道了。”   *   从淋浴间出来,商宇贤用白毛巾擦头发,手机塞进衣服底下。   看见电视里的教育片正在讲俄狄浦斯的故事。   青年的脸色不太好,不晓得是不是和青年心意相通,商宇贤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便拿自己举例子开解了他。   后来两人看了小电影,中途打闹着滚上了床,抱在一起接吻,也说不上是谁主动的了,烈火干柴撞上就着。   参朗说:“今晚来个月光浴。”   男人不是被人抱来抱去的娇弱型,被青年打横抱起来,紧紧勾住他的脖子,泛红的脸藏在他的颈窝里。   两人从别墅的后门出来。   初春的凉气、屋内的暖风、温泉的热汤三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透过庭院几盏小灯的一点幽光,能看见檐廊上铺着的榻榻米,经常打理显得十分干净,但两人都只穿了浴袍不能席地而坐,天还是太冷了。   原本计划要经营温泉假日别墅,所以设计了男女更衣室,不过两间屋子已作他用。   两人之前已在卧室冲过淋浴,见商宇贤额上还有点细汗,参朗怕他吹了夜风会头疼,就没急着出去。   关上了玻璃拉门,他在门口的红木沙发坐下了。   头顶只有个迎宾灯,沙发上没有坐垫有点凉,参朗把爱人抱在腿上,让对方适应一下气温。   时不时地把手伸进他的浴袍,用手心暖他发凉的后腰,扣住他的脑后和他接吻,小声地问他“还觉得冷么?”此时的商宇贤已被爱人磋磨得脸上通红一片了。   而此时的青年,则真如男人口中的小公猫一样,整个人都已被那个念头占据——   要他。   不想离开这里,不想回到现实生活中去,不想让他和外界一切周旋,只想一直抱紧他,独占他,想要他,要他,无休无止,一直要他,直到世界终结。   爱人的汗消了,参朗脱了浴衣,在爱人的注视下继续脱,劲瘦的身体全然曝露在眼前。   商宇贤呼吸顿了下,慌乱地别开视线。   他从不洗公共浴场,哪怕是在家也从不打赤膊,一直以来都是和衣泡汤,即便是自家的露天温泉。   现在,老夫妇睡下了,更不会来打扰,院门落了锁,不会有外人进来。   参朗光裸走近他,一把搂紧他的腰,桃花眼儿勾人:“我先下水等你。”   热水浸了全身,青年从心底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他趴在汤池的大石头上,目光迷离地往门内看:“还不来?”   商宇贤眼角泛着红,和他对视了一会。   忽然他低头垂眸,避开了青年深情而又露骨的视线,抬手关上了头顶的迎宾灯。   一下子屋里幽暗了下来,只有一弯明月的清辉洒在地上,微微散着白光,参朗失神地凝望向前方,望着伫立在这朦胧夜色中的爱人。   商宇贤站在红木沙发边,紧挨着门槛的地方,弯腰脱掉了居家裤,又脱掉了里裤。   宁静中听到衣服悉悉簌簌的声音,爱人的腰线弓出一道优美的弧线。   起初因为刺眼的迎宾灯而显得黯淡的月亮,在黑暗中渐渐地泛着动人的白光,商宇贤缓缓地转过身,背对着他,身上披着雪白的浴袍。   月光里,他解开了浴袍的腰带。   衣服在白皙的背上一点一点往下滑落,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下落的白袍,在男人的腰间忽然一顿,参朗的呼吸也随之一窒。   商宇贤依然背对着他,缓缓侧过头,细长的眼角扫向身后,发现参朗一瞬不瞬地凝视着自己,后背微微一僵,像是难为情地不知怎么是好。   太过迷人。   他深爱的这个男人,拥有着令人着迷的矜持。   就这么半披着衣,红了脸,垂着眼,缓缓地走向他。   近了,温泉池边,拖在地上的浴袍,脱在了脚下。   参朗仰头注视着他。   身体修长,匀称,肤白,皎洁的月光里显得更加的白皙,宛如一具完美的白蜡精雕。   迷蒙的夜色中,爱人不着寸缕,令人迷乱心醉。   月色撩人,他美得惊人。   沉稳而又矜持的男人,只有在面对青年时,才袒露出他的魅惑诱人。   下水时听见轻灵的水流声。   不知为什么,参朗靠在大石头上,桃花眼儿迷离地一眨不眨,商宇贤下了水中石阶,走到他的身前,小声问:   “怎么这样看着我?”   户外气温很低,活水温泉却极热,参朗默不作声,看着年长的爱人在一抹轻柔的月光下,与他在夜色中相对凝望。   “美极了……”   青年看得入了神。   “过来。”   被爱人的身体所撩动,参朗忽然抬手,捉住了他的手腕。   商宇贤被他拉过去,扑在他的心口上,被他搂住了腰,脑中一片空白地闭了眼,感觉到唇间一片柔软。   参朗搂住他的腰,扣紧他滑腻的身子,将他往身前带。   商宇贤被他抱住,一动不动地把脸埋入了青年颈间,微微侧过身,感觉他在抚摸自己的背。   “宝贝儿,真滑溜。“   他的手从他的背往下,滑向他的腰往下……   “挺有弹性的。”   “……你只喜欢这些?”   “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喜欢。”   参朗抬起双手,捧着他的脸,指尖轻柔地扫过他的眼角,眉梢,鼻翼,在爱人茫然的目光中,戴着戒指的手指,凑近他的唇,细细地捻转:   “你的一切,我都喜欢。”   两个男人没真正结合之前,也整天搂着抱着腻歪着,但在露天场合还是头一次。   被微白色浴汤隐约遮住的一半身体,在月光里,随着他们相拥的动作,若隐若现。   掌心的触感令人心醉,他爱不释手地抚摸他,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别……”商宇贤往后躲了躲,却被参朗紧搂着不放,只能双手扣紧他劲瘦的腰,难耐地咬住青年的肩头,听见他笑着问:   “宝贝儿,受不住了?”   “……你也不见得比我好多少。”   在仅存的一丝理智中保持了清醒,两个男人站在水中相拥接吻。   起初只是温柔地吻,舌尖耐心地描绘着商宇贤的唇形,等他张口接纳了,一点点伸进去逗弄他的舌,直到爱人软在怀里,才引导着他来到池边。   参朗矮身入水坐下,把他对面抱在腿上,接着吻他。   商宇贤低喘着张开眼,接触到他的视线,看见参朗也正看着自己。   桃花眼儿幽深含情,漾着月光和雾色,深深地凝视着他。   青年的眼神太过动情,深邃而又温柔。   参朗注视着他,看他泛红的眼角,看他微张的嘴唇,目不转睛地,细细地瞧他。   比起不顾一切地去占有,他发现“欣赏”也能让他满足。   直到把商宇贤瞧得脸泛了红,把他的唇吮得泛了红,参朗才低低地笑,怎么看不够似的继续看他。   朦胧的月光里,那张极盛的容颜太不真实,商宇贤神志不清地看着他,仿佛只要稍微一眨眼,爱人就会随月光消散,“参朗……”不由唤了他,生怕他消失一般,商宇贤突然抬起手,紧紧地抱住他。   听见爱人叫自己的名字,参朗再也克制不住,轻描淡写的亲吻一下子辗转加深,一把勒住他的腰,一只手扣着他的脑后,带着绝对的侵略感,投入地深吻下去,“要么,嗯?要不要……”   参朗箍紧他的身子,含糊地征求着,微动的指尖早已试探地为他做准备了。   这让他怎么受得了,半趴在青年的心口,不由得浑身战栗着,似在期待什么,又似在恐慌什么,感觉自己整个人被剖开,一重一重剧烈的失控感让他迷茫,只能轻喘着接纳他的吻,双臂抱住爱人的脖子,一言不发人任他摆布。   爱人在水中软在自己的身上,参朗心里柔软成一片,手上的力道却不减,使商宇贤发出了轻嗯声,双手无力地攀住了他的肩膀。   参朗也环抱住他,唇游移到他的脖间,用力吸出红痕,脸埋在他颈间对他小声说“我等不及了……”借着浮力把爱人托起,一点点地放了下来。   商宇贤咬住他的嘴唇,两个男人一起发出低低的哼声。   温柔的技巧加上撩人的亲吻,使商宇贤立刻沸腾了。   刚才还在夜色中沉稳矜持的男人,霎时间化作一束冲天的火柱。   两个男人到了那个燃烧点,紧密地贴合在一起,任何人都没有插足的余地。   所以说,一言不合就啪啪,这也不是没有道理,和谐的“性”能让一对恋人密不可分,不论吵架或冷战,当误会混乱到一两句话说不清的时候,接吻、拥抱、抚摸、滚床,都算是“身体语言”。   那么,两个男人的身体语言在表达什么呢——   虽然顾虑到了没有措施,但一旦搂抱着紧密贴合了,就再也无法分开。   爱你。   一旦爱上,就再也无法停止。   身体紧切地契合在一起,感受到对方的情意,此刻,似乎连空气和月光也不能参入他们其中。   互相爱慕的两个男人,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就再难回头了。   哪怕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二人也会相拥数着倒计时倒下的。   “真的有地狱么?”   商宇贤低喘着喃喃地问。   他紧紧地抱住了青年,全身心都在激烈动荡着。   ——不顾一切地拥有了你。   没有成为人师,没有成为榜样,抛弃了年长者的理智和尊严,深陷于比自己年轻十二岁的青年,并耽溺于他对自己做的这种事。   尽管是青年先主动的,但自己一点抵抗力也没有,或者说,商宇贤根本没有办法抵抗——就像这场欢好,不想停,不想清醒,等到燃烧过后明白过来,才发现两人早已深深地陷入迷乱的深渊中了。   “我会下地狱的。”   “我们一起。”   “参朗……”   “你上天,我不入地;你死了,我不独活。”   一起幸福,一起入土。   青年用把他揉进身体的力量拥住他,动荡中力道越来越大,感觉越来越强烈,商宇贤抱紧他的脖颈,在青年耳边低哑地小声喃喃,反反复复:“爱你,参朗,对不起,我爱你,我真的爱你……”嗓音隐隐带着哽咽,用力地吻着他,一口咬在他肩上,小声地闷哼出来。   参朗:“……”   青年心跳如雷,突然急喘了口气,扣紧爱人的背,紧跟着去了。   ……   …… 第53章   三月初, 恒商内部员工绩效考核,管理者之间无记名互相评估, 公司职员则是由部门领导考核。   今年的新晋职员, 除了部门考核要合格之外,还有一份综合能力的笔试考卷要答, 由公司职能部门监督指导, CEO亲自监考。   这也是萌新们第一次正式见到总裁的机会。   对精英们来说,头秃的三月又要来了。   萌新们也不怎么好, 才毕业多久呀,好不容易出了校门摆脱了考试噩梦, 结果又要答两天的题?!   恒商的每个员工都要经历一次的“职员入职综合能力考核”, 可以说是直接和未来发展前景挂钩。   考试日期定在周一。   从温泉别墅回来之后, 参朗狂啃了三天的资料,外加学习公共关系学相关课程,和商宇贤见面次数不超过三次, 义正言辞地说一切凭能力,拒绝漏题, 考前回避。   商宇贤对此并不反对,他知道,这是青年唯一的坚持。   祝重……已疯。   程序猿小胖子只是个码农, 他写个请假条都要组织半天语言,沟通交流更是大问题,单是“主动性和创造性”的考核项目,就让他一脸懵逼。   比如, 每次总秘处集合做完早操(群魔乱舞)之后,都要简单地开个晨会,这个月主管为了锻炼新人,每人都要起立发言两分钟,主题就是“对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   这是大家都不太喜欢的话题,因为“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每个萌新心里的答案可能都是“管理者。”   发言到最后,轮到祝重,祝重每次做完早操都一脸大汗,哪还有精力思考什么规划,于是大声说了两句。   第一句:“多加班!”   第二句:“少吃点!”   然后,祝重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时间还没到,大家大眼瞪小眼,瞅了他半天。   祝重站那憋了一会,实在憋不出来,对主管来了一句:“还有,多站着,减肥……要不,你们先聊,我在这站会儿吧?”   众人:“……”   所以,祝重和参朗都觉得,新人考核,凶多吉少。   参朗没信心,主要是因为他不是公共关系专业的。   杂货铺的装修进度拖慢了,参朗要学习还要监工,正好商宇贤也不清闲,所以这对恋人周四、周五也没有见面。   算算一周没亲热了嗯。   晚上保持视频通话,哼哼唧唧各种撩骚,腻歪过了头,才能安心睡觉。   昨夜,商宇贤对着屏幕轻声细语,参朗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ipad,不知不觉地歪在床头,被爱人哄睡着了。   接下来,在装修工人的电钻声中,参朗窝在杂货铺里又恶补了两天。   终于迎来了决定性的周一。   考场安排在恒商六十四层,人事部的阶梯会议大厅。   新晋职员一百人左右。   下午两点,萌新精英们坐在阶梯会议室里,大家都做好了答题的准备,很快职能部门的高管精英们就进来了,打头的人事部经理沈蔷薇。   之前参朗面试的时候,就是沈蔷薇负责的。   又等了一会儿,小方和小圆进门,站在房门两边。   商宇贤脚步匆匆地进了门,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参朗坐在最后一排最高处,听见四周传来萌新妹子们的吸气声。   老实说,不少公司老人儿都觉得,商总似乎比前阵子更英俊了,连皮肤都比以前更细腻了,简直是越活越年轻啊。   萌新们:什么叫冻龄,什么叫逆生长,总裁吃了什么神仙药啊。   老司机:我就笑笑不说话。   卷子有两张。   第一张是选择题,填空题,企业概述与实操的问答题。   没料到的是,第二张是白纸,只有三个字:表述题。   萌新们都一脸懵逼。   商宇贤坐在演讲台上,一如既往的眼神柔和,对着话筒说:   “同事们,这次新人的表述题,只有一道,可以简述对自己的工作要求,也可以探讨对部门工作的看法,随便什么,请在第二张试卷上完成,是自问自答。”   萌新们:“?????”   参朗愣住了。   千方百计折磨对手,的确是爱人的风格。   紧接着会议大厅聒噪起来。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接着说:“现在可以答卷了,命题按难度得分,自己的问题太简单一定不会得高分,太难又不会写,你们自己看着办。”   萌新们:“……”   参朗和祝重隔着一个过道,面面相觑地抖了抖。   只见目光触及之处黑压压地埋起头,萌新们硬着头皮吭哧吭哧写字,参朗坐直身子,凝望向演讲台上的爱人。   桃花眼儿泛着笑意,遥遥地与商宇贤对视了一会。   指尖在唇边摩挲一下,勾着嘴角,唇语:宝贝儿,你给我等着哦。   商宇贤愣了愣,忽然瞥开视线看向别处。   一个半小时过去。   同事们差不多都写到最后了。   参朗下笔如有神,一小时就答完了,趴在桌上睡了一觉。   商宇贤见他趴了桌,以为爱人不舒服,起身往台阶上走,萌新们见总裁巡视考场,都吓得低头写字。   上到高处,看清了参朗闭眼的脸。   两人睡过多久了,那个表情很明显是睡着了啊。   大恒商最重要的入职考试……   他!睡!着!了!   商宇贤走到他的桌旁,低头垂眸,看他放在一边的试卷。   祝重浑身绷紧,小声:“嘘嘘嘘嘘嘘!”   参朗含糊地说:“滚蛋,考试嘘什么,要嘘考完嘘。”   商宇贤:“……咳……”   听见熟悉的声音,参朗动了动,睁开眼睛,看见商宇贤站在身边,立马坐直了身子。   “宝……呃,商总……”   “参朗,在我亲自监考的时候,你在睡觉么?”   商宇贤垂着眼问,看不出什么情绪。   参朗:“我没有!我没有!我一直在好好地答题!”   “好,回答问题。”   “是。”   参朗嚯地站起来,感到头晕目眩。   商宇贤说完那四个字之后,停顿了。   参朗:“……呃……”   挺长时间他没说话,吞吞吐吐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因为睡着了没有听到爱人问了什么,耗了一会儿,他只好说:   “对,对不起……商总,我不会答……”   “我还没有问。”   参朗:“……”   商宇贤勾起唇角,“果然在睡觉。”   参朗:“!!!!”   大宝贝到底有多无聊啊啊啊!   坐在附近的萌新妹子们,拿着笔,埋着头,顿时化身尖叫鸡,两个男人在微博上腻歪还不够,考试的时候也在打情骂俏吗?   “请坐,”商宇贤眼神中带了点宠溺:“你不舒服?”   青年有点委屈:“熬夜看书,困,太困了……”   商宇贤小声:“写完了,就休息吧。”   说着他目光一顿,落在参朗的答卷上的某一个问答题,当即脸色一僵——   人事部问:   如果由您负责在招聘网站上发布一则世纪恒商的招聘信息,您会怎么写?   参朗答:   本公司企业文化相当活跃,每天工作之前都要一起跳舞,之后还有鼓舞士气的口号,还要每个人都表演一个节目,中午在食堂能看见色香味俱全的妹子,每天都能以“老板大发雷霆,全公司加班”为借口而不用回家面对黄脸婆,不认同此文化氛围的,请不要投简历,谢谢!   商宇贤:“…………”   混账东西。   见大宝贝黑着脸,参朗坐得更直了。   商宇贤脸色柔和:“参朗,我问你。”   “是!”   参朗吓了一跳,霍地又站了起来。   “不用回答,请坐。”   参朗坐下:“…………”   “你对我们的企业文化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商宇贤气得不行:“跳舞?表演节目?”   参朗低头:“……”   商宇贤:“很好,今年公司年会,你就表演个节目吧,跳舞也行。”   参朗:“!!!!!”   然后商宇贤的目光又停在了第二张白纸纸卷,也就是最后一道的自问自答。   参朗给自己提出的问题是:请谈一谈你所认识的总裁,他是一个什么样的领导者?   商宇贤往下看他的回答。   上面写着:   商总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神秘,柔和,慑人,充满了雄性领袖的魅力。   他和我以往接触的所有男人都不同。   尽管很多男人都竭力将自己粉饰得更加的风雅帅气,以掩饰自己昂贵西装下那庸俗的气质——当然他们通常都能把这门贵族技艺做得很好——但是,如论如何,他们也无法做到像商总那样,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雄性领袖的气息。   他的“领袖气息”,毫不造作,来势凶猛,摄人心魄。   这种气息与他的容貌、举止、风度、气质、素养,浑然天成,是从骨子里涌出来的,是伪装不了的,与他的身份,穿戴如何,有没有金钱和权利,统统无关。   他的眼神宠辱不惊,他的神情从容镇静,他其实很温柔,但只是静静地斜倚在那儿,魅力和气场,就已分外霸道。   是了,天生的王者无需标榜。   我崇拜他。   商宇贤,他在我的心里,是真正拥有与生俱来王者气质的英俊男人。   以上!   商宇贤:“…………”   然后,萌新们就看见,不知道为什么,商总怔在原地,耳尖渐渐地泛了红。   忽然他转过身,脚步凌乱地下台阶。   萌新们:“……”   参朗:“?????”   参朗有点紧张,小小声:“喂,我,我写得不好嘛?我可以改,还来得及……”   商宇贤:“不许改答案,把卷子交上来。”   参朗:“…………”   *   下午三点多,参朗和商宇贤提前下了班,因为糖糖说想大哥哥了,两人去了台町妈妈家。   “我爸呢?”   进门时,商宇贤问。   “说是俱乐部有活动,去市郊钓鱼。”商母接过参朗手里的水果,打量着青年的脸,越看越喜欢,“小朗,留下吃饭吧?我让阿姨给你做点好的,补一补……”   “不用了妈妈,我身体好着呢,”参朗往客厅里走,回头看向商宇贤,“我还用得着补?”   商宇贤:“……”   商母:“……”   本来这话没什么,但商宇贤一瞬间泛了红的脸,让气氛一下变得微妙了。   参朗呆了呆:“咳,不了,我等会就回去,铺子在装修,我就是来看看孩子。”   小团子有点感冒,在幼儿园要隔离,今天下午请假休息,听见客厅里有动静,她从小卧室里跑了出来。   见了参朗,直往腿上扑:“大哥哥——”   “哎呦小宝贝儿。”   参朗弯腰抱起小孩举高高。   一家人坐在客厅沙发上聊天,商母亲自去给两个儿子煮咖啡。   参朗把小团子放在腿上:“在奶奶家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学习?”   “……呃,”小团子搂着大哥哥,愁苦地想了想,叹了口气,“窝有好好学……可是,窝病了啊……不能上学了……”   “想逃学了?”商宇贤抬了抬眼:“小感冒很快就好了,不是吃药了么?”   参朗生怕父女俩又闹别扭,赶紧用胳膊肘撞了撞爱人,笑着哄小孩:“那怎么办呀,老师和小朋友一定会很想你的,等病好利索了,大哥哥就送你去幼儿园。”   小团子低着头:“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窝觉得,可严重了。”   参朗一愣:“怎么了?”   小团子吭叽一下:“一到早晨,就醒不来,一到晚上,就睡不着;一到星期一,窝就不想动,一到星期五,窝就坐不住,上不了学了,这可肿么办啊?”   参朗:“……”   第一个念头就是一把摁住身边的商宇贤。   商宇贤气得手抖,侧头看了眼爱人,强忍着没说话。   商母和张妈妈从厨房出来,端着咖啡和小点心放在茶几上。   商母:“之前老师说,要学乐器,我给她买了小提琴,钢琴也订了,还买了竹笛和洞箫呢。”   参朗来了兴致:“她想学哪个?”   “哪个也不会,我也不会乐器,指导不了,”商母撇了撇嘴:“小宇学过钢琴,但他不教,小提琴糖糖拉了一晚上,实在是太……嘎吱嘎吱也不成调儿啊。”   “没调音?”   “调过了。”   “正常,弦乐器是难了点,”参朗想了想,“我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不过忘得差不多了。”   “真的吗,”小团子眼睛一亮,兴奋地抱住参朗的脖子:“太好啦,大哥哥真厉害,给我拉一个歌儿!”   商宇贤眨了眨眼:“你还会小提琴?”   参朗笑笑:“我妈教的。”   商宇贤一愣:“嗯。”   小团子不依不饶:“大哥哥,给我们听听吧,我去拿!”   商母也高兴:“那就给我们演奏一曲吧,总能拉出声儿来,试试音色也行呀。”   参朗无奈,只好松开手,看着小团子从身上跳下去往屋里跑。   小团子拿着小提琴出来,站在客厅中央先摆了个姿势。   参朗鼓掌:“真漂亮,你先表演一下。”   小团子昂首挺胸,仰着小脖,吱吱嘎嘎拉了一会。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太阳穴突突直跳。   参朗笑着:“掌握技巧,音色就会好听啦。”   “换你了,”商宇贤侧头看他,“你比她拉得好点,会什么?”   参朗轻哼:“少瞧不起人了,我会得曲子很古典,很高尚的!”   商宇贤知道,参朗其实没什么音乐细胞。   参朗往客厅中央走,接过小团子手里的儿童琴。   商宇贤:“请吧,让我们欣赏一下。”   青年端起小提琴,架子摆得有模有样,相当帅气。   参朗清了清嗓子:“下面,我给大家演奏一曲,马勒《第一交响曲》‘巨人’的第三乐章,由于时间关系,就来一段开头的部分——”   商宇贤愣了愣,听名字,十分高级。   “这个很难?”   商母和小团子一起喊:   “来一个!来一个!”   于是这天傍晚,整个台町商家别墅,响起了一首……   断断续续的……   两只老虎。   两只老虎。   跑得快。   跑得快。   观众们:“……”   这个歌儿有毒啊,一整晚都在耳边咯吱咯吱,幻听似的回响着。   *   在大哥哥接地气的表演下,小团子非常高兴,还跟着唱了起来,她决定了,要学小提琴和笛子。   小团子孝顺地说:“我要把学琴的事,告诉祖祖!我想打一个电话给祖祖,我想他了!”   参朗很欣慰,把小孩放在远一点的沙发上,拿出手机拨通外公的号码,很快电话就接通了,他和参老爷子打了个招呼,就把手机交给了糖糖。   于是一老一小就在电话里聊了起来了,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聊什么。   商宇贤放下咖啡杯,看向商母:“最近糖糖在幼儿园没出什么状况?”   按照以前小团子搞事情的频率,小张老师也该告状了。   商母犹豫了下,瞟了一眼举着电话在沙发上蹦来蹦去的小孙女,去小卧室里拎来小书包,拿出了她的图文日记本。   参朗见状有点担心:“怎么了?又没写作业?”   商母脸上严肃:“写了。”   翻到后面一页,两个男人看见,上面画着一幅画,两个男人躺在钞票堆里,题目是《我的爸爸》。   她这么写的——   我的爸爸们很有钱,很会赚钱,只要是和钱有关的,就没有他们搞不定的事情。   两个男人:“……”   这孩子三观药丸啊。   商母皱着眉:“你们怎么教的?”   商宇贤心跳加快,尽管爱人紧紧拉着他的手腕,也没能阻止他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身,直奔小孩大步走去。   “糖糖,过来。”   商宇贤低声说。   小团子正站在远处的沙发上,一边和祖祖通电话聊天,一边像玩蹦床似的跳来跳去,压根没听见爸爸叫她。   商宇贤低喝:“商言叶!!”   这一嗓子,小团子吓了一跳,忽然从沙发上不小心掉了下来。   咕咚一声。   全家人都吓坏了。   参朗拔腿冲了过去,把小孩抱起来,落地的时候,头好像撞在沙发上了,脚腕也不知道有没有崴到,“怎么样?哪儿疼?摔哪了?”   手机掉在地上,电话那边参老爷子听见声音,还在大声喊:“怎么啦,怎么啦,糖糖怎么啦?”   参朗抱着小孩坐在地板上,红着眼睛抬头看了商宇贤一眼,一边揉着小孩的小脑瓜,一边拿起手机说:“外公,没事,从沙发上掉下来了。”   参老爷子:“啊?怎么样了,没摔着吧?”   参朗低头亲了亲小团子:“没事,她特别的勇敢,一声没吭,都没哭。”   就在这时候,小团子默默地伸出手,接过大哥哥的手机,对着话筒小小声:   “窝没事,祖祖,我给你说哦,窝特别的勇敢,窝不哭,祖祖别担心……那……先不说惹……挂电话吧……”   “唉,那就好……”   赶紧按了一下挂机。   电话挂断,传来嘟嘟声,小团子浑身一抖,嚎啕大哭。   参朗只听魔音贯耳。   嗯,不管内心多么地脆弱,对外都要无坚不摧。   参朗一边哄着娃,一边瞪着站在眼前的商宇贤。   见孩子没事,商宇贤舒了口气,“看我干什么,再不管教她,她就变成拜金奴了。”   参朗抱着小团子:“那你的方法也不对,孩子会被你吓出毛病的,心理上也受不了啊。”   “你有办法,拭目以待。”   商宇贤轻笑了下,眼神很吓人,转身往商母的方向走。   参朗:“……”   小团子察觉到爸爸们好像要吵架,哭声一下收了回去:“嗝,大哥哥……”   参朗把她抱起来,坐在沙发上:“没事。”   两个儿子教孩子,商母虽然心疼,也并不插嘴,只是静静地旁观着。   客厅里安静极了。   参朗拿来茶几上的作业本,和糖糖一起欣赏了一会:“画得真好。”   小团子抽噎着:“……”   “你真的认为,只要是钱,就没有爸爸搞不定的事?”   小团子眨巴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大哥哥比往常严肃的脸,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爸爸,很腻害,小朋友们跟我讲,他们的爸爸妈妈说,窝的爸爸很腻害。”   尽管被爸爸吓坏了,但听到小朋友们的家长夸奖自己的爸爸,小孩还是很骄傲。   这一点不能否认,更不能阻止,孩子对父亲的崇拜。   参朗想了想:“可是大哥哥并不这么觉得,就算是很厉害的爸爸,也有搞不定的事,特别是钱的问题——”   小团子:“???”   参朗拿出钱包:“我现在让爸爸帮我们做一件事,关于钱的,你信不信,他根本就办不到,根本就不厉害。”   小团子挺了挺小肩膀,连抽噎也没了:“才不会呢!爸爸最腻害!”   “那你等着瞧吧。”参朗站起身,在商家母子不解的目光里,走到商宇贤的眼前。   参朗从钱包里拿出一个一毛钱硬币。   “啪”地摁在茶几上。   参朗:“商总,帮我找个零。”   商宇贤:“……”   商母:“……”   小团子一脸期待地看着爸爸:“爸爸……”   商宇贤摇头笑了笑。   “怎么了?快点呀!”   “参朗……”   “办不到?”   “嗯。”   参朗转身看向小孩:“你看,有些事情,哪怕他再有钱,也会觉得很棘手,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小团子歪着头,久久没说话。   参朗也不再多说,孩子正处于好奇心强,学会思考的阶段,到这里就够了。   *   傍晚的时候,商母抱着小团子送参朗出家门,商宇贤要送他回去,被青年拒绝了。   “我明天还得考试呢,得回去学习啊。”   两人站在车旁,家门关上了。   商宇贤想起今天参朗的试卷,垂着眼不说话。   “怎么了?”参朗明知故问,桃花眼儿露着坏笑,伸手勾住爱人的脖子,嘴唇贴在他的耳边,“商总,我的答案,您还满意么?”   商宇贤:“……”   两人交换了一个湿哒哒的吻,在家门口分别。   参朗开车回市郊杂货铺,走环城高速绕了远,但是不堵车。   开到半路,参朗的微信收到了两个红包,来自商宇贤,两个0.05元。   参朗:“……”   *   在棚户区商业一条街的单行道上,一辆黑色奔驰,慢吞吞地从街头开向杂货铺。   大奔龟速前行,被前面那辆喝醉了似的白色面包车死死地卡着,后面贴了个“新手上路,腾云驾雾”。   大奔司机一脑门的汗,就在他找到个机会,打算踩油门超车的时候,小面包突然来了个牛逼的蛇形走位。   驾驶室伸出个脑袋,是个老头,对旁边店铺的街坊们招手。   街坊们笑呵呵地朝老头挥了挥胳膊。   妈哒,赶紧开啊!   这特么的,难道在检阅吗?   大奔的挡风玻璃都要被小面包的尾气熏黑了。   商老爷子坐在后座,黑着脸:“那个老家伙,开的什么车,烧柴的吧?”   司机:“……”   “离那个杂货铺,还有多远?”   “半条街吧。”   “靠边停,我走过去。”   “是!”   ……   …… 第54章   正值晚高峰时间, 棚户区店铺一条街的单行道上,小面包在小坡路上九转十八弯, 腾云驾雾, 大奔跟在后头,走走停停。   商老爷子:“……”   被调戏坏了。   商老爷子忍无可忍, 吩咐司机找个地方停车, 他打算自己步行到目的地。   就在这时候,毫无预兆地, 小面包突然一个神龙摆尾,定那了。   大奔司机吓了一跳, 紧跟着踩了个急刹车, 差点追尾。   老头从小面包的车窗探出头, 朝路边的“老王煎饼铺”喊了声什么,店老板回了句“好嘞”,大步冲过来, 手里还举了一串糖葫芦。   然后他俩还聊上了。   大奔:“……”   我家老爷的一分钟有多宝贵你造吗,赶时间呢。   大奔司机黑着脸, 短促地鸣了个笛。   开小面包的老头往这边瞅了一眼,连忙作了个揖,撸了两口糖葫芦, 煎饼铺老王后退一步,大声:“参叔,记得啊,六点来咱家吃饭。”   “知道啦, 把车送回去就来。”   老头招呼一声,缩回到车窗里。   也不知道他怎么折腾的,只见小面包来了个坡起,一个哆嗦,没挂上档。   冒着大黑烟,直往后哧溜了下来,还拐了个弯儿。   雾草?!   大奔司机见状,手忙脚乱想倒车,却来不及了,小面包晃晃悠悠,用屁股怼了上来。   商老爷子:“?????”   梆——   单行道上响起突兀的一声。   四下里安静了一会。   大奔司机简直是日了狗了,紧张地回头看向自家老爷。   这一下撞得不轻,商老爷子险些扭了脖子,脸上的表情也扭曲了,气得手直发抖。   商老爷子:“我不管前面的那个玩意到底是烧柴的,还是烧煤的,让那个老家伙赶紧过来,给我个交代!”   司机吞了下喉咙:“是!”   这边。   白色面包车上。   大白又闯祸了啊,参老爷子一阵心疼,本想着十多年没开过车了,终于有机会练一下“小坡起”,结果一个脚滑,手也不听话,溜车了。   完了。   撞上后头的大奔,这得赔多钱啊。   别慌,别慌,小朗给大白上保险了,大奔肯定也有保险。   参老爷子在驾驶座上呆了呆,透过倒车镜,看见大奔司机一脸铁青地下车了。   老头慌了,眼珠儿咕噜噜乱转,左右张望一下,眼睛一亮,急忙打开车门跳下去,冲向蹲在路边玩耍的老王他家二宝。   参老爷子大声说:“哎呀!没事吧?还好我反应快,下次千万别乱闯马路了啊!”   王二宝一脸懵逼:“?????”   大奔司机:“……”   王二宝站起身:“您说啥呢,参爷爷?”   参老爷子对小孩挤眉弄眼:“……”   老头一脸为难地转过身,看向大奔司机:“小兄弟,你看这事儿……”   其实大奔司机在下车之后,看清楚开小面包的老头,就有点惊讶,那老人家看上去岁数也太大了,他挺无奈的,为了躲小孩,真的假的就不知道了,光看这么大的年纪,也不能讹老人啊。   再看那老人家,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蹲在地上直挠头,小声咕哝着:“完了,完了……”   司机无力地吐了口气:“老大爷,车不用你赔,我们有保险……”   话音刚落,参老爷子表情一变,霍地站起身,笑了:“真哒,太好了,我也有保险。”   司机:“……”   不等对方回应,参老爷子掏出手机,开始拨保险公司电话,司机站在一边左右为难,伸脖子看向多了一个坑的大奔,看见自家老爷从后车座上探出头来。   商老爷子大约猜出了情况,开车门下来。   参老爷子举着电话说了一会,然后挂了。   近了,两个老人家,相对而立。   一瞅对方是同龄人,仔细打量一番。   商老爷子纳闷:“多大岁数了,你还开车,你有本子吗?”   老参向来不服老,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急道:“有啊,怎么没有,没有本子我敢开车吗,我可是三十年驾龄的老司机!”   “还老司机,老司机你溜车?”商老爷子呵呵笑了,“岁数大了不让开车知道吗?”   “谁岁数大了,”老参怒了,“我才六十九,我还能开一年!警察都不管,你管呢?”   商老爷子愣了愣,这老家伙竟然和自己同岁,长得也太老了吧?   商老爷子:“六十九……好啊,咱问问交警?你去局子里开一年吧!”   参老爷子:“法律明文规定,你这个老法盲。”   “!!你!”   妈的,商老爷子眼睛一瞪,左右瞅了瞅路人,憋了半天,憋出来个:   “你个老匹夫!”   “你不匹?你好几匹!”   “……操……”   “啥?你骂啥?”参老爷子打断了他,直眉瞪眼,“少骂骂咧咧的啊,要是换成年轻那会儿,我就把你抓起来了!穿的人模狗样的,文明行车,文明解决,知道吗?”   也不等商老爷子发火,参老爷子在裤兜里摸半天,掏出个小本本:   “看看看,我是C1驾照,七十周岁才不让开车,我才六十九,又不是我胡编乱造的。”   商老爷子盯着上头的照片看了一会。   “你个老家伙,一年半年的,瞎折腾什么?”商老爷子哼笑,“没看见马路上开车的都是小孩?老不修的,笨手笨脚,净给年轻人添堵。”   “哎,你说谁老,我才……”   “你才六十九。”   “对,对啊,话不能这么说,”参老爷子咕哝,“能多开一年是一年,我想去哪,就去哪,”他上下打量商老爷子,“你不会开?”   商老爷子一扬头:“当然会,不过,我雇了司机,也是想去哪就去哪,不用自己受累。”   “有钱人啊,”参老爷子不屑一笑,“那有啥意思?开车是男人的浪漫,速度与激情你知道不?”   “……”   商老爷子噎了一下。   “老弟,你多大了,有六十五没?”   “一样,和你同岁,比你小两个月。”   “……不像啊。”   “都是老家伙了。”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一起沉默了。   过了一会,商老爷子摸了摸地中海秃顶,小声叹了口气:“……岁数大了,眼神儿也跟不上了,家里的老太太和孩子不让开。”   参老爷子眨眨眼,咧嘴一笑:“那就在家门口开啊,像我,就在这条道儿上开,一天绕十遍,过个瘾,不然一年以后,肯定有遗憾啊。”   商老爷子和他避到人行道上:“有什么遗憾的,我现在没事儿的时候,就去钓鱼。”   “你还会钓鱼?也是,钓鱼又没有年龄限制。”   “我什么都会。”   “本事人啊。”   参老爷子掏出老年机,看了眼时间,保险公司大约半小时左右到,幸好两辆车是在路边撞的,没赌道。   肇事了,挪车肯定是不能挪车了,见对方也没有上车的意思,参老爷子瞅了瞅大白,笑着说:   “还什么都会,还会开车会钓鱼会这会那的,象棋会不,来一盘?”   “我要去趟那边。”   商老爷子指了指杂货铺的方向。   “等会我也去那边,”参老爷子说,“你可不能走啊,情况你也看见了,把雇的小司机留这,搞得我像欺负人家小孩似的。”   商老爷子:“……”   于是,参老爷子从大白车里拿出一套破旧的象棋,油脂麻花的,往地上一铺,又拿了两个厚小垫往马路牙上一放,让商老爷子坐下。   两人霹雳扒拉开始一边等保险公司来人,一边下象棋,时而听见:“将军!”   保险公司的负责人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个场景。   两位老头坐在马路牙上,周围站了不少街坊。   “走差了……”   “妈哒,不带悔棋的啊!”   “拱卒。”   “兵没过河就横着走啊?啊?你踏马是特种兵?”   “……”   “将军!”   “你个老匹夫……”   *   六点半到家,参朗把宝马停在杂货铺门口,对面发廊的美发师助理小李正在帮忙看铺子,他说参老爷子去煎饼铺吃饭了,今天老王过生日。   一进门,就看见铺子里有一个顾客。   小李抱着招财太太坐在柜台后面,一脸呆滞地看着那人。   顾客是个男的,看身材,应该是中老年人吧?   他站在柜台前,正在挑东西,看不出岁数,只见他戴着一个貂皮前进帽,帽檐儿压得很低,戴了个墨镜和黑口罩,衣领竖的很高,伪装程度过于高,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参朗一身正装西服,长腿长身,风尘仆仆进了屋。   小李见参朗终于回来了,像看见了救星,把橘猫往柜台上一扔,起身就迎了上来。   参朗挑了挑眉,询问的眼神看着他。   小李使了个眼色,往后瞅了那怪人一眼,拉着参朗的胳膊往后堂的方向走。   两人避到后堂门口,参朗:“怎么了?”   小李“哎呦”一声,捂着小心口,煞有介事:“那个人不正常啊,像个特工似的,吓死我了,我以为要被打劫了……”   参朗失笑:“怎么可能,他要买什么?”   小李:“挑来挑去,挑了半天,我问他,他也不说,后来说,要买笔记本,我就给他拿了一摞让他自己挑,结果,一直挑,挑了半个小时了。”   参朗皱着眉:“有什么可挑的?”   小李:“他说咱家本子装订不好,翻到中间会裂开,我又给他拿质量好的,贵的,皮面儿的,有胶的,有缝线的,厚的,薄的……他一页一页一页地翻,一页一页一页地蹭,仔细检查,半个多小时啊,跟看故事书似的。”   参朗:“……”   两人回到铺子前面,小李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参朗抱着猫走进到柜台前,笑着说:“这位先生,我们家的本子都是从正经渠道进货的,这几个牌子都是有名的文化用品公司,这一套呀呀的本子也很有名,实在不行,您就先选几本,拿回去用,用不好我白送给您,用好了什么时候有时间路过这里,再把本子钱送过来。”   商老爷子抬了抬眼:“……”   参朗笑:“您觉得呢?”   刚才保险公司解决了肇事赔偿问题,商老爷子走岔了道,大奔开过头了,单行道不让回头,绕了一圈回来之后,也没看见一起下象棋的老参,就这么错过了。   “我以后不会路过这里了。”商老爷子说。   桃花眼儿弯弯:“那就当个由头,结个善缘。”   商老爷子掐灭手上的烟头,抬起那双老手,食指按在墨镜上往下压,露出眼睛打量了青年半晌:“我是在市内做保安的,这身打扮习惯了。”   参朗笑笑,不甚在意地点头:“嗯,您慢慢挑着。”   就在时候,又有顾客上门了。   是在附近租房的农民工,穿着迷彩劳动服,建筑工人的打扮,在杂货铺门口拍了拍身上的灰土。   最近五环外不少地方正在盖楼,出来打工的基本上都住在棚户区这一带。   那中年汉子一额头的汗,看上去挺累的,进门和参朗点头打个招呼,轻车熟路地直奔店铺里头走,在摆着泡面的地方站住脚,拿了一桶方便面,一根最便宜的小火腿肠。   他把泡面放在柜台上,从兜里掏出五块钱:“小哥儿,够么?”   参朗笑了笑:“正好。”   “饿了,家远,有热水吗?”   “饮水机在那边。”   中年汉子瞟了身边那个打扮怪异的人一眼,撕开泡面盒去接热水。   商老爷子摆弄着柜台上的记事本,小声:“我刚才在店里转了一圈,他的那盒面四块八,火腿肠再便宜,也不会两毛钱吧,真的正好?”   参朗依然在笑:“正好。”   商老爷子没吭声,注视着青年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   春节期间,商老爷子曾在电视广告里看见过他,现实中看起来似乎更有灵气一点,怪不得自家儿子能看上他,光是相貌也没得挑。   商老爷子放下本子:“……为什么正好?”   “都不容易,累了一天了。”   青年垂着桃花眼儿,大约也是倦了,自语般地小声喃喃:   “店铺开在这里正好,他饿的时候正好,我的心情也正好,赶上了,什么都正正好,不是很好么?”   隔着严严实实的伪装,看不清商老爷子的表情。   是啊,人生百年,本就艰难,遇人也好,处事也好,最难得的,就是正正好。   中年汉子在饮水机旁边接了热水,放在窗台上闷了半天,呼噜呼噜吃开了。   杂货铺飘着泡面香。   方便面吃了一大半,中年汉子低头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一个两块钱,又买了两个乡巴佬鸡蛋,小心地挤在泡面盒里,狼吞虎咽地吃完了,有点纠结地看着剩下的泡面汤底儿。   还是没吃饱。   就在他闷头不吭声的时候,忽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见青年端着一个大勺子过来了。   参朗走到他的身边,给他添了一勺茶叶蛋和卤鹌鹑蛋,足足有五六个,笑着说了句:“老乡,吃饱。”   中年汉子:“……”   参朗转过身,往后堂的厨房走。   那粗壮的男人抬头看了青年的背影一会,忽然低头继续吃:“嗯。”   从厨房出来的时候,柜台前的那位怪人已经走了。   参朗观察了一下,他拿走了柜台上的一本黑色皮革记事本,招财太太的爪子底下压了一百元钱。   青年笑了笑,拨拉一下烟缸的烟蒂。   有谁看见过穿着Amani大衣,TOD'S皮鞋,戴貂皮帽,抽着软中华的保安吗?   商宇贤那边的人?   来探听什么?   中年大汉离开之后,参朗正要上楼换衣服,收到了祝重发来的微信。   祝重:“为了避免像今天下午这种‘自问自答’的情况,我们一致认为,还是背下部门最难的、历届最难的表述题吧,到时候肯定能拿高分,石总刚才给你总结了一份公关部的入职考核题,让我给你传过去,你接收一下,记得要背啊。”   听祝重这么提醒,参朗才想起来——   今天下午的考试,新晋精英们拿到两张卷子,第一张是选择题,填空题,企业概述与实操的问答题。另一张则是只写着“表述题”的大白纸,说是“自问自答,问题自己出,问题简单了不会得高分,问题难了又不会写”。   只有毒舌的一塌糊涂的腹黑霸总,才能想到这种坏主意刁难自家萌新吧。   参朗决定熬夜,把所有最难的题都背下来,到时候随便写一道就是满分啊。   之后没多久,外公就打电话过来了。   参老爷子给煎饼铺老王过生日,喝了点酒,醉醺醺地问:“小朗啊,过年你拿回来给我的茶叶,多少钱啊?”   参朗顿了顿:“七十……块。”   “一两?”   “嗯。”   “那太好了,我给几个老伙计尝了尝,他们都喝的不错,觉得特别好。”   “不错就对了。”   那可是七十万二斤的茶叶啊!   “小朗啊,你那几个爱喝茶的爷爷都说好喝,想要,我已经答应他们啦,我请客,你周六再给我弄二十斤回来啊,我送人用。”   参朗:“?!?!?”   败家臭老头,买大米呢还二十斤?把杂货铺卖了也买不起啊!   连吐槽也不知从何处吐起。   *   周二下午,新晋精英们再次来到六十四层阶梯会议室,继续考试。   这次是综合能力测试,比部门的测试要胸有成竹的多,萌新们似乎都比昨天看上去绰有余裕。   参朗仍然坐在昨天的位置,最后一排,祝重则是隔着过道坐在他旁边,他们都不像昨天那样战战兢兢。   桃花眼儿看着大门的方向,愉悦地露出了自信的笑意。   参朗笑眯眯:“小祝啊……”   祝重:“???”   祝重发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低头往自己身下看。   参朗:“你看什么呢?我说,我昨天连夜把近十年的论述题都背下来了,都是得高分的大题。”   祝重:“你刚才笑什么?”   参朗:“信心十足啊,所以要笑。”   祝重:“啊……你笑的太……太……那个了,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如果你是个女生,平时对我这么笑,一准儿是我的裤子拉链忘记拉了。”   参朗:“……操。”   这时候,沈蔷薇带着她的精英团队进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小方和小圆也进门,商宇贤进来的时候和昨天也没有什么不同。   果不其然。   大家猜的没错,考卷发下来之后,和昨天也一样,两张,一张印着满登登的问题,另一张卷子是白纸,果然啊……果然……   显然,大宝贝这次要吃瘪,老套路对大家已经不管用了。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啊。   商总连台词也没变,嗬嗬。   萌新们绷着身子,坐在阶梯椅子上全都很兴奋。   商总风华绝代,坐在演讲台上,对着话筒深沉地说:   “表述题一道,现在先把问题写上,太难了不会写,简单了不会得高分,你们自己看着办。”   祝重高高兴兴地趴在桌上开始写字。   参朗也觉得快意盎然,快速写下了背得滚瓜烂熟的超难度高分大题,有着像零售学论文一样相当相当难背的答案。   过了一会儿,萌新们都写好了,正要开始答卷,商宇贤忽然说了句“等一等”。   萌新们:“???”   商宇贤垂着眼睛,面无表情地对话筒说:   “各位,请把你们写好问题的那张纸,向后传,最后一排的同事,请把题目拿到第一排来。”   众人:“!!!!!!!!!”   有那么一瞬间,阶梯会议室里的萌新们像是集体穿越了,四周静悄悄的,仿佛空无一人……   忽然之间,听取“哇”声一片。   惊恐有之……抽泣有之……歇斯底里有之……   ……这个总裁到底要有多坏啊!啊啊啊啊!   这是魔鬼,魔鬼啊!   参朗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才好,僵硬在椅子上,看着坐在远处一身西服革履的爱人。   简直……太太太太……   太带劲儿了!   然后,参朗直挺挺地坐在那,看着祝重把自己和他写的问题一起送到第一排去,然后从前排接来一张写着陌生问题的卷子。   前排的那个家伙是谁啊,写的什么杀千刀的问题……   祝重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大家都不怎么好……   嗯。   不会答,呵呵。   一小时后,有个窈窕的妹子优雅地站起身,拿着白卷交了上去。   顺带一提,基本上所有人都和祝重一样。   但是,很快就有精英前辈发现了——   所有人都很崩溃,除了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帅得要命的青年,他竟然非常的稳妥自信。   大家都说,那是商总的爱人。   …… 第55章   六十四层阶梯会议室里, 一股股的怨念就快具象化为黑雾了。   风华绝代的钻石总裁,此时已被小萌新们在心里凿碎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参朗很快答完了考卷, 还剩下半个多小时, 这次他没有趴桌睡觉,而是在最后一排支颐而坐, 目不转睛地盯着坐在演讲台上的爱人。   商宇贤正在小声对身边的沈蔷薇交代公事, 还时不时地用手机处理着其他属下发来的工作信息。   与往常一样,他眉眼含笑, 脸上表情一片柔和,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世界上最打击人的话, 毒得让人无语凝噎, 云遮雾罩, 欲生欲死。   没见恒商的部门高管们皆已精分吗?   瞧呀,穿着西装的商总一身不食人间烟火的沉稳和矜贵,一张沉静英俊的脸上尽是认真和专注, 他的眼神充满了柔和,还有他一字一句怼人时慢条斯理的恶毒, 这就叫做反差萌呀!   来呀,骂我呀,您把我骂的千疮百孔, 窝就可以飞升了,今年的年终奖就靠您这一骂了!   嗯,有本事进小黑屋挨骂的精英们,已经被老板的毒舌操出了一个极端的心境, 不能反抗,就只能享受了,乃至于习惯成自然,一日不挨骂,大家就觉得浑身不对劲,总觉得身上像是缺了点什么,失去了那种极致的爽感,生活竟是如此地平淡。   事实上,参朗看见的商宇贤,其实和大家没什么不同,他始终是那张精致完美而又显年轻的脸,气质超然的让人移不开视线,并且和任何人都保持着矜持的距离。   但是,相较于精英们在商总面前“挨骂如挨操”的奇葩心态,参朗在面对这样的商宇贤时,想法似乎更猎奇一点——   欠操。   从沉稳到风情,从矜贵到魅惑,中间只隔了一张床。   尽管商宇贤仍是衬衫扣子系到脖底的禁欲模样,但在参朗的脑子里,早已一次次地把他脱光了。   青年坐在最高处,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阶梯下方正在毒舌员工的爱人。   此时,商总浑身散发着霸总的独到韵味,眼光柔和地低声细语,把人事部主管沈蔷薇怼得面红耳赤,呼吸不匀喘息连连。   大约是感应到了爱人的视线,商宇贤下意识地侧头抬眼,看见高处的青年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自己。   两人的目光一旦接触,就久久不能分扯。   商宇贤略微怔愣,倾头对沈蔷薇小声说了句什么,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起身往会议室旁边的座位走去。   青年支着一只手臂,头侧懒洋洋地歪在胳膊上,桃花眼儿微微地眯着,唇角露出了勾人的笑意,那张极盛的脸,如同鬼斧神工般的艺术品,在灼眼的白炽灯下似乎泛着光。   商宇贤呼吸一窒,四周的杂音从耳边消失,他盯着参朗,渐渐地看迷了眼。   虽然谁也没有刻意避讳过外人,但大多时候二人独处的时间较多,默契地不在公司众人的眼前出双入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容纳百人的大会议室里,看见青年用那种亵渎而又露骨的目光盯着自己,商宇贤竟然从心底涌起了一丝新鲜的小紧张,有如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他……   商宇贤不自在地用指尖碰了碰眼角,局促地一下避开视线,余光却不由自主地频频往上飘。   青年的容貌太过出众,正式入职一个多月,他像不知道疲惫一样投入到学习当中,工作能力很快得到了高管们的肯定,他只是还年轻,将来注定引人注目。   都说专注的男人最有魅力,商宇贤眼中的参朗,就是世上最有魅力的那个。   脑子里忽然闪过一次亲热,参朗在他身上低喘时说的那句话。   “这就是我以后的生活,上班时,花费所有精力专注于为你Work;下班时,用遍各种姿势专注于Make你。”   那时候商宇贤初尝禁果,在青年的引导下对男男之事一知半解,只被爱人撩得浑身发烧,一颗心忽上忽下不知怎么是好,哪还有精力细细思考他在床上捉弄他的放肆话。   现在想来,眼下的状况,那句话就像预言,真是再确凿不过了。   商宇贤凝望着他,脑中一幕幕鲜活画面开始脱缰,他第一次在上帝视角回味以往的床事。这么优秀出众的爱人,在床上抱自己时究竟是什么模样?   参朗今天穿了一套高定西装,破天荒地系了领带,使得平日里动不动就开两个扣子的青年看上去遮的严严实实。尽管如此,此时在商宇贤的脑海里,却是参朗不着寸缕在身上燃烧的情景。   商宇贤的目光落在远处青年的脸上,又往下看向青年的胸口。   再往下视线被书桌挡住,他却能自然而然地,想起他的人鱼线,劲瘦有力的腰,性感得恨不得能夺人性命的身材,还有那双让人浮想联翩的大长腿……   那双勾人心魄的桃花眼儿,在和他亲吻时微微地眯着,极盛的脸上表露着对他浓浓的眷恋,薄却结实的腹肌布满汗水……在纠缠中,他发出闷哼声的时候,整个人都深陷到迷蒙的旋涡中,凌厉的攻势变得温柔缱绻,低喘的姿态更加的生动诱人,听他在耳边一遍遍低喃着对自己的情意,让商宇贤甚至幻觉地以为,青年才是在床上承受的那一方。   脑补到这里,商宇贤的心跳蓦地加速,血液倒流般地冲上头顶,嗓子也紧跟着发干。   参朗依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商宇贤也凝望着爱人,忽然一下站起了身,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抬步往阶梯会议室的大门走。   距离考试结束还剩下二十分钟,参朗从爱人深邃的目光接受到信号,忽然勾唇一笑,起身拿着考卷下台阶。   萌新们都在咬牙切齿、绞尽脑汁地答卷,在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里,参朗第一个把卷子放在沈蔷薇眼前的桌上,紧跟在商宇贤的身后出了门。   沈蔷薇略带惊讶地拿起两张卷子,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答案,随便抽出一道题来看,竟然答得非常不错。   出了阶梯会议室的门,参朗扬起下巴,望向爱人不太远的背影,两个男人的脚步很快,一前一后走在静悄悄的长廊里。   人事部东边的洗手间门口,立着一个“检修中”的止步牌,商宇贤侧头扫了身后一眼,从立牌边绕过去,推开门进去,没等他走到洗手池边,参朗也进来了,背手将门反锁上。   商宇贤抬眼看向他,青年也紧紧地盯着他,参朗脚步不停,快速地走到卫生间的格子前,一扇一扇推开门,检查这里确实没人。   参朗转过身,来到商宇贤的眼前,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压在洗手台上,两个男人低喘地对视了一会。   迫不及待地没有一丝矫情,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正深深凝视爱人的自己,所有的俏皮话都硬生生地消失在唇边。   周遭格外地安静,气氛也渐渐地升温。   桃花眼儿中带着迷离的笑意,听见爱人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炙热,参朗把唇一点点地朝商宇贤的唇上靠近,“等不及了?我被你看硬了。”青年的灼热气息扑在他的脸上,引得男人浑身情不自禁地战栗。   商宇贤抬手揽住参朗的脖子,唇贴在他的耳边:“为什么你的领带颜色这么骚气?”   参朗:“???”   商宇贤正过头,鼻尖轻触在他的鼻尖,睫毛在微微地颤抖:“西装为什么穿得这么漂亮,头发上啫喱又是什么?”   参朗呼吸加快:“……”   商宇贤的唇渐渐地向他靠近,差一点点就快要贴合一处时,他轻喘着停下来,他的声音很轻,似是带了点儿埋怨:“参朗,你太引人注目了,不要在别人面前打扮的太漂亮……”他的额头顶在青年的额头,仿佛周身都在微微地颤抖。   这撒娇的口气让参朗怎么受得了,再怎么顾及到场合努力压抑,也止不住把爱人抱在怀里时他体内翻滚的冲动。   参朗一把箍紧他的腰,重重地吻了上去,他喃喃地说:“跟你在一起,我一定会很耀眼。”   商宇贤回吻着他:“……为什么?”   参朗:“因为心情正好,因为天气正好,因为时机正好,和你在一起,正正好。”   “……参朗,停下,别在这里。”   “为什么?”   “……我不想……”   “不想?”参朗挺腰撞他,“一个星期了,感觉到了么?”   “我……用手帮你……”   参朗诱导地吻他:“嘴还可以接受。”   商宇贤呼吸不畅:“得,得寸进尺……”   “真的不想?”   问完这句话,参朗把他搂得更紧,几乎半抱起来摁在洗手台上,狠狠地堵上了他的唇。   商宇贤感觉到了爱人的难以自控,被他紧紧地压住,腰被台沿硌得生疼,“参朗,参朗,等下……”却没有一丁点推拒的力气,任爱人狂风暴雨般地吻他,间或分开双唇吐出喃喃的求饶。   青年的吻炙热而又真诚,索取的力道越来越大,两人的感觉越来越浓烈,男人被他磋磨得窒息,“晚上要去明轩家,我怕精力不够。”他气息凌乱地安抚着他,让爱人的吻从激烈变得柔软而又绵长。   商宇贤的西装压出了褶皱,衬衣领口也被青年拨开,脖子上被他吮出迷乱的红痕,“去楼上。”参朗的衣服也不怎么好,但比这更不好的是,他有了难耐的反应,而且看起来一时半会根本不会消退。   参朗侧过头:“不去。”   商宇贤怔住,“怎么了?”   “我不想。”   商宇贤:“……”   两人在总裁办公室腻歪过多少次,爱人居然说不想了?   参朗搂着他,轻吻他的耳底:“我一个普通职员,为什么要去商总办公室?”   商宇贤顿了顿,小声:“因为我想让你去。”   “什么?”参朗侧耳细听。   “我说我想让你去。”   “去做什么?嗯?”   商宇贤脸色泛红:“……”   “快说,”参朗逗弄他的唇角,“我为什么要去?”   “什么为什么?”男人的俊脸不禁染上了一抹红晕,耳尖也泛了红,在他耳边小声低喃,“天要下雨,也要放晴,太阳出来了,月亮也会出来,我爱着你,也需要你,需要理由么?”   参朗:“…………”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话是怎么回事?   心脏突突狂跳了几下。   商宇贤被逼得说了那些,眼角泛红地瞪着他,轻轻地推了推他,让参朗站在自己身前。   然后他没再多说话,半蹲在了地上。   (……)   参朗的脸轰地滚烫,气息凌乱地支吾着:“我,我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我?”商宇贤抬了抬眼,“不喜欢的应该是你。”   参朗:“宝贝技术惊为天人,我当然……”   商宇贤打断:“你喜欢被秒?”   参朗:“…………”   瞬间想起,还没定情的时候,爱人曾给自己做过一次,也只做过那么一次,让参朗几乎瞬间就被秒了。   那时候小小参和商商还不太熟,的确是被秒了。   这时候……   嗯,也不怎么争气。   一小会儿。   真的只是一小会儿。   参朗面带绯红地闷哼一声,商宇贤呛得一声咳嗽,刚想侧身躲开,但来不及了。   一周没上交公粮,囤货太多。   颜了。   商宇贤:“!!!!!”   参朗慌了下,小心地伸手,捏住他湿滑的下颌:“……宝贝儿……那个……美容……”   商宇贤:“……”   *   这天,参朗说要带商宇贤来家里做客,顺便谈谈电影的事,正好就快开机了。   一听商宇贤要登门拜访,明轩紧张得不行,特意把两个孩子送到了丈母娘家,从下午开始就在家里打扫卫生,明嫂嫂十分欣慰。   “吃火锅吧,”明嫂嫂提议,“热闹,亲近,也不至于冷场。”   影帝大人额头冒汗,“冷场,为什么冷场?”   明嫂嫂叹了口气:“你啊,别把他当成是老板,当成是第一次正式见弟媳,不然这饭也没法吃了吗,你紧张兮兮,人家也不自在。”   “有道理,我去买菜。”   二话不说穿上衣服戴上口罩帽子,影帝大人就去菜场了。   两口子折腾了一下午。   结果约定的五点钟,时间过了,那两尊大神也没到,火锅里的汤烧开了,明轩给参朗发了一条微信。   明轩:“小朗,你怎么还没来啊,你知道我和你嫂子等你们多久了吗,我去菜场买了一千多块钱的菜,就等你们过来一起吃了,到底来不来啊?”   半天没回复。   过了一会儿。   参朗发出一个红包,明轩打开一看:一千元整。   明轩:“这是一千块钱的事吗,我差你那一块两块?”   又过了一会儿。   参朗发出两个红包,明轩打开再看:一块。两块。   明轩:“…………”   这下真激怒了影帝大人,明轩拨通了电话,参朗嗓音发哑,听上去他正在外面步行:“开到半路了,路过菜市场,我下车买了点菜……”   “来就来呗,买啥东西啊,”明轩乐了,“还挺讲究的,菜我和你嫂子都准备齐全了。”   “不是,”参朗开车门的手一顿,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商宇贤,小声对话筒说,“我把菜……送到媳妇儿家了……”   操。   明轩呆了呆:“你可真是顾家的好男人啊。”   妈哒,有了媳妇儿忘了一切,明轩暗骂一句,好的不像,怎么就这一点像我呢?   大约六点多的时候,参朗和商宇贤敲开了明轩家的门。   明嫂嫂打开门,看见两人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堆礼品。   “快进来。”明轩在玄关里拿拖鞋,“怎么才来呀,我等得望眼欲穿。”   参朗笑:“下班晚了,半路才想起,龙庭家里没有吃的,就买了点,不然他明天早上又要不吃早饭。”   明轩看向弟弟身边的爱人:“商总,你好,你来做客,寒舍蓬荜生辉……”   “是我冒昧打扰了,明哥,叫我名字就好。”商宇贤大方得体,将手上拎着的一堆燕窝礼盒递过去,“这是给嫂子的。”   这称呼变得也太自然了呀,明家两口子觉得熨贴,两人相视一笑:“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快进屋,菜都摆上桌了。”   客厅里飘着火锅香。   要不怎么说明嫂嫂的主意好,火锅就是沟通感情的神器啊,锅里冒出滚滚热气,四人热闹地围坐在桌前,气氛也变得温馨了。   明嫂嫂有意无意地看着坐在对面的商宇贤,怎么说呢,这人真的挑不出毛病,除了和小朗年纪差距大了点,但这会儿还不显老,两人看上去还是非常相配的。   都是被自家弟弟给拐带的,不然怎么会走上这条艰难的路呢?   “商总……”   “嫂子,叫我小宇叫好,家人都这么唤我。”   “小宇,下次来我们家,不要再破费了,托你的福,你明哥这些年事业好得很。”   明嫂嫂对商宇贤本来就挺有好感的,一来听闺蜜和她们的老公说过商宇贤的为人,二来也从小朗的口中听说过不少好话,此时近距离地观察他,看他吃饭时的优雅仪态,看他的举止神态,好感度更是蹭蹭地往上涨,简直在心里赞不绝口。   明轩面带感激地说,“只要你和小朗都好好的,我们就高兴。”   都说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明轩夫妻这些年对参朗的帮助不少。   商宇贤的表情比以往更加的柔和,和参朗端坐在影帝夫妻二人面前,真的如同听从哥嫂训话的晚辈一样。   吃了晚饭,明嫂嫂去娘家接孩子。   在留一会就要走了,三个男人坐在客厅里喝茶,聊着聊着就不正常了。   男人嘛。   趁小朗去洗手间了,明轩想了又想,还是小声地问了出来:   “小朗说,有时候会住在你们家里,没给你添麻烦吧?你家里还有孩子,他哪懂得照顾小孩啊……”   “不麻烦,糖糖很喜欢他,小朗住在我家,帮了我不少。”商宇贤神色柔和,和明轩说话的语气与以前有很大不同,之前他们也见过几面的。   “住在你家……你们……咳……”   影帝大人组织了半天语言,深吸一口气,干脆直接问总裁大人:   “那个……小朗……没有欺负你吧,那个?就是那个……”   商宇贤:“???”   “就是,那个事啊,”明轩举起双手,大拇指对了对,“小朗那么喜欢你,当初就对我说,对你……很……很有……感觉,对,感觉……”   明轩吭哧半天,干脆一咬牙一闭眼:   “弟媳妇儿啊,小朗年纪小,年轻气盛,你……别,别任着他胡闹,身体重要,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我好好修理他……”   商宇贤愣了愣,一时之间不明所以,慢慢地才明白过来,脸“唰”地泛了红,哭笑不得地微微垂了眼:“……明哥,其实我还好,我们……”   明轩也脸红了,但他红是因为他喝了不少的白酒,酒壮怂人胆啊,“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和谐,小朗太喜欢你,所以,现在劲头儿也足,把你折腾够呛吧……咳……其实吧,也就这几年……他火气旺了一点儿……以后,他就不会对你这样了……”   商宇贤眨了眨眼:“您的意思是……”   “唉,比如我吧,以前在床上,那可是战斗机,翻云……覆雨……空中滑翔,翻跟头,什么都能跟你嫂子玩……过了五年,就变成轰炸机了——扔了弹,立马返航!嗬嗬……再过五年……呵呵呵,我家两个孩子都长大啦,我现在是什么你知道吗?侦察机,光看,不动!”   商宇贤:“…………”   明轩酒劲儿上头:“时间久了,他对你,就没那个冲动,也没有那个劲头了。”   商宇贤眯了眯眼:“当真?”   “真!嗝,比针尖儿还真!”   当参朗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明轩趴沙发睡着了的场景。   商宇贤则是坐在沙发上,一脸柔和的表情,但以他的经验来看,大宝贝的脸色是不是不太好,那眼神也太吓人了啊!   商宇贤:“战斗机?侦查机?”   参朗:“????”   商宇贤:“嗬嗬。”   参朗:“……”   参朗瞅着他,忽然背脊汗毛竖立,莫名浮起一层寒意。   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两腿并拢缩了缩。   这是肿么了啊?   …… 第56章   这天晚上, 不知道为什么,从明轩家出来之后, 商宇贤在思考什么, 像是有什么心事。   已经黑天了,两人只开了一辆车, 三环离两边都近, 参朗舍不得让爱人开车送他来回折腾,索性提议自己打车回杂货铺。   商宇贤没回应, 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他上车。   因为参朗有一次钻进车门时不小心撞到了头, 打那以后, 商宇贤每次在爱人弯腰上车时, 都会抬起一只手遮住他的头顶。   男人在保护爱人的时候永远是那么地绅士迷人。   但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参朗不动声色地侧头,观察商宇贤的侧脸,看他唇边似有若无的笑意, 这让参朗浑身起鸡皮疙瘩,不由脊梁骨发麻, 后背竖立的汗毛出了汗。   “过阵子抽个空,我带你见我爸,”商宇贤把车开出明轩家的小区, 直奔五环外的方向,“下个月我可能要出一趟远门,桃源村有块地,你一个人在这边, 有老爷子护着你,我也能放心一点。”   参朗略感紧张,还是点点头。   桃源村的那块出让的土地,是参朗一时心血来潮联系的,因为喜欢乡野生活,他很早以前就比较关注国内的村庄建设,比如十大名村。   大四实习期的时候,他曾和许睿去玩过一次,许睿住了一天嫌那小村太脏又无聊,没什么可拍的,就约了杭城的网友去拍外景了。   参朗当时被网上黑得闹心,在桃源村住了半个月,连村长都混熟了。   时过境迁,没想到的是,参朗再次联系上桃源村,竟然和那边的负责人谈得十分融洽,使恒商在这次的非公开招标中得到了邀请。   这也是高管们对参朗这个新人另眼相看的原因之一,这边大家还在为在京城站稳脚而发愁,那边公关推广就干到十万八千里去了,还有什么可挑剔的?   其实也是小阵仗,商宇贤并不需要亲自出马,但如果能标下桃源村的那块地,哪怕开发出个旅游度假村,恒商地产也能正式拓展到我国东南部。   正如参朗在应聘时所说,商宇贤在私底下没少和他沟通。老实说,东南部并不在商宇贤的地产开发五年计划当中,但在参朗的努力讲解下,他了解了爱人的想法和野望,并对青年的眼光表示肯定,再加上对桃源村的情况也很感兴趣,决定过阵子亲自走一趟。   这让青年真切地感受到,爱人对自己非常的重视,不对,应该是商总对一名企业公关人的重视。   两人在车里又针对这次招标的事谈了一会工作。   嗯,像“新产品发布会”一样的交谈。   参朗在副驾驶位上正襟危坐,眉目严肃,后背的白毛汗始终没能消下去。   聊着聊着,不知怎么就聊到了参朗在桃源村旅宿的心情往事。   参朗笑着说,村里的日子太逍遥了,当时他频频上热搜,深陷于网络舆论当中,看见一幅水墨画,突然悟了,想开了,不再纠结彷徨了,微博一退,管你是人是鬼,网线一拔,恩怨去他妈。   商宇贤专注地看着漆黑的前方:“什么画,这么厉害?”   “相当有禅意的一幅水墨画,上面还有一句禅语,我反复思考三天,终于悟了——”青年老气横秋地大叹一声,“原来生活不过如此啊。”   “原来你也有慧根?”商宇贤颇有兴趣地问,“什么禅语?”   参朗:“开悟之前,砍柴,挑水。开悟之后,砍柴,挑水。”   “什么?”商宇贤微微皱眉,用“这不是废话吗”的语气失笑道:“什么意思?”   “喝过洋墨水的人,不能用洋人的眼睛去看文字的表面,对于同样的生活,有人乐在其中,也有人叫苦不迭,总觉得有什么道理没有参透,一旦某天突然醒悟,却发现自己还是像昨天一样地活着,天很蓝,路很远,毫无变化。”   “然后呢?”商宇贤问。   “不管是开悟之前,还是开悟之后,”参朗懒洋洋地歪在靠椅上,“生活还是那个生活,‘幸’与‘不幸’只在一念之间,像我外公,在他的老同事们叹气说‘我已经六十九岁了啊’的时候,他一直大笑着说‘我才六十九!’这就是态度啊,珍惜当下,就是幸福了。”   终日往山顶推着巨石,直到有一天终于站在山峰俯瞰众生,回过头来才发现,除了周遭的景色不同以往,自己还是一顿一碗饭,睡觉一张床,生命却因此耗掉了一大半,自己不再年轻。   商宇贤用轻笑回应他,久久没再说话。   等参朗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慕尚并没有走环城高速,而是开到了小国道——   就是当初商宇贤第一次去杂货铺时,慕尚抛锚的那条即将报废的小国道,四周黑漆漆的,隔了老远才能看见一盏路灯。   慕尚在两座废弃工厂的夹道里停了车。   车内没开灯,两人在黑暗沉默地坐着,参朗侧头看向他,借着皎洁的月光,见爱人抬手解开了衬衣的三颗扣子,露出了白皙的锁骨和胸膛。   参朗惊呆了。   他确实是惊呆了,脑子一片空白,甚至无暇思考爱人这一举动的意思,他吞了下喉咙,不说话,一动不动。   憋了半天来了句:“你……想干什么……”   说完就后悔了,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啊,居然问出这样不合时宜的话。   参朗咽一下口水:“那个……”   “抱抱我。”   商宇贤侧身注视着他,柔和的眼中流转着月色,看得参朗呼吸一窒,心脏剧烈跳动,竟然觉得……爱人主动的样子很性感。   “……抱抱我……”   参朗:“……”   真踏马的让人难拿,大宝贝难道是在撒娇?   “你今晚不太对。”   参朗笑着张开双臂,放低了自己的座椅,把爱人从驾驶位费力地拖抱过来。   商宇贤俯身覆在他的身上,额头顶在他的肩头,手钻到青年的衣服里摸他劲瘦的腰身,轻轻地亲吻他的脖颈。   参朗捉住他的手腕,“宝贝儿,别撩我。”   商宇贤不理会他的警告,故意往下轻轻地蹭,在青年再次开口时,用他的舌尖湿润了他的唇,随后献上深入而又绵长的亲吻。   狭小的空间里,参朗翻身不能,抑制不住地低喘,略显狼狈地被他吻得七荤八素。   商宇贤稍微往上挪了挪,小幅度地支撑起身,手指灵活地游移到他的拉链。参朗感觉到一股凉意,爱人灼热的手心从他的后腰往下滑,滑向了他不该感兴趣的地方。   参朗仰头重重地深吸一口气,迷茫而又震惊地盯着商宇贤的眼睛。   商宇贤侧过头吻他,细致地描绘爱人的唇,宁静的夜色里,他微哑的嗓音充斥着极致的诱惑,“如果有一天你对我没有冲动了,就换成我上你。”他在他耳边极低的说,“希望你能提前准备好。”   参朗:“???”   “没有退路,在劫难逃。”   商宇贤静静地凝视他,说了这么一句。   参朗:“……”   妈哒,爱人要翻身造反了吗?   实在无法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参朗丝毫不怀疑爱人说的话,想起他在商场上的手段,逃不逃姑且不提,就算是要逃,他还能逃到哪去?   不由想起当初自己逃避,商宇贤开兰博基尼黑蝙蝠追火车的那一夜,在那一瞬间,参朗就感悟到了:爱人是他的天,不论怎么逃,也逃不出这片天。   再看商宇贤严肃的表情,凭参朗对他的了解,大宝贝越是心乱,越是严肃。   话说回来,爱人到底在穷紧张个什么劲儿?   其实参朗对这种事并不反感,之前也说了,如果是这个他深爱的男人,一两次也无所谓,但这种被爱人觊觎的感觉对他来说实在陌生,他承认,虽然很新鲜,但还伴有轻微的抵触。   “终于受不住我的美色了?”参朗按捺住这种抵触,迎接男人深吻,低哑地对他笑,“你觉得,我有一天会对你腻?”他抬手握住他的腰,往下挪了挪,让他坐在正地方,笑着调侃,“可以啊,如果你能,能上就上吧。”   “什么?”商宇贤惊讶地小声。   “如果是你的话,我不需要做什么准备,”桃花眼儿带着笑,“我是说,如果你能……”   商宇贤僵了僵:“什么意思?”   参朗:“对着男人,你没感觉的。”   商宇贤:“……”   “我猜的不对?”   “我们可以试试。”说完,商宇贤用力托起他。   参朗整个人贴到他胸口,被他的唇深深堵住了嘴。   连一丝挣扎也没有,青年完全妥协地任由爱人折腾。   参朗笑着眯着眼,第一次体验到在男人的攻势下被动的感觉,“能不能……轻一点……”他气喘着推了推他,“宝贝儿,浑身绷得太厉害,你太紧张了。”   商宇贤:“……”   参朗伸手摸他:“我指导你一下?”   商宇贤压抑地闷哼一声:“不用……”   被激出了某种情绪,商宇贤执拗地急喘着,又一次压上来。   被他吻得缺氧,与他唇齿相撞,两不相让,参朗突然重重吸他的舌尖,又逗弄般地咬住,转而再搂住爱人的腰,唇吻上他侧脸,又沿着他的下巴吻到他的耳根脖颈。   “宝贝儿,你热的很厉害啊,”参朗揉弄着他,在他耳边喃喃,“真投入,为了上我,你也是拼了。”   商宇贤:“……”   商宇贤一阵颤抖,动作明显笨拙僵硬。   认识青年之前,他对这种事向来不热衷,感到被爱人磋磨得浑身无力,只好咬牙强忍着,陷在青年的臂弯里,双手环抱住他的脖子和腰,埋首在他的肩颈间。   一股潮热扑入耳中,然后他听见参朗的低笑:“这样……还要多久?摁住了,上啊。”   商宇贤:“…………”   参朗的舌尖抵在他的耳廓,还故意用力吮他耳下一寸的地方,“硬不起来?让我疼疼你,”右手从他腰后探进去,滚烫的手掌摩挲着他灼热的背脊,往下,往下轻轻地抚摸他。   商宇贤浑身一阵轻颤:“你适可而止。”   “你有反应了。”参朗突然停下动作盯着他的眼睛。   商宇贤无所遁形,支撑身体的双臂完全失了力道,轻喘着覆在参朗的身上。   是的,在爱人撩拨下才有了反应,对青年毫无抵抗力,只要和他在一起,他就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和掌控力。   怎么也抵挡不住他,参朗似乎完全明白他的欲求,也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他失守。   眼下这种时候,谁屈尊谁雌伏,谁主导谁承受,谁攻谁守,谁胜谁败,皆已不再重要,两个男人平等地相拥着双双屈服于“性”,并竭力地在两败俱伤中尽可能地给予对方一场欢愉。   觉察到了爱人的情绪变化,停下手上的动作,拉开两张脸的距离,参朗笑望着他:“还来么?”   商宇贤轻推了他一把,从容地从他身上起来,一颗一颗系上衬衣领扣,又帮参朗拉上拉链,整理了衣服,直到一连串动作完成,商宇贤的脸贴在他的耳底,“在我平静的生活里突然出现,把我的心搅得一团乱,”他的声音很轻,却让人毋庸置疑,“不管怎么样,参朗,我会用一切办法,把这段感情拖得更为长久,让你哪也去不了。”   说完,商宇贤拉开车门,回头看了眼他:“全世界,只有你。”   参朗愣了愣,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却又好像有点明白他在说什么。   绕回到驾驶座上,商宇贤启动引擎,慕尚开往五环外的杂货铺。   *   之后的几天,商宇贤亲忙高管们绩效考核的事,参朗要补充桃源村的竞标资料,两人一直没有见面的机会。   周四晚上,参朗收到他的微信,说今晚不用加班,于是去六十六层找他。两人一起下了班,去台町商母那里接糖糖。   慕尚停在别墅门口,   参朗刚进门,商母就迎了上来,献宝似的拎过来一袋红彤彤的水果。   参朗把伴手礼交给张妈妈,看着嘴边的“大樱桃”呆了呆。   商母往他嘴里塞:“老姐们从国外带回来的车厘子,这东西国内掺假的太多,这个是真的。”   参朗张嘴:“……”   商母继续塞:“快吃,多吃点,等一会小宇他叔叔带孩子们来玩,到时候就吃光了。”   参朗张嘴:“……”   商宇贤:“……”   这可真是亲丈母娘啊,亲妈。   张嘴,嚼嚼,又张嘴。   好不容易才倒开嘴问一句:“糖糖呢?”   “在屋里看电视,”商母坐在沙发上,扫了眼对面的两个儿子,咬了咬嘴唇,犹豫了下,“她最近看的节目有点怪,自从上次小朗给她分析完‘钱不是万能的’这个问题,她就开始看经济频道,还张嘴问我们要零花钱了,说是要存在银行里。”   参朗:“……”   什么玩意?   “奶奶,我的鞋子……”   小团子穿着呀呀兔的睡衣,从小卧室跑出来,看见参朗眼睛一亮,欢呼着扑了过来,“大哥哥!爸爸!不是明天才来接我吗?”   “手还没擦呢,”张妈妈急忙拿着小毛巾过来,挡在小团子身前给她擦手,“把大人衣服弄脏了。”   参朗注意到她的小手全是泡沫:“你在屋里干什么呢?”   小团子:“洗鞋子。”   参朗:“???”   “她自己非要洗小运动鞋,”商母忙解释,严肃的脸上露出纠结神色,“而且……”   来了。   商宇贤举着手机抬了抬眼,就等着母亲大人告状了。   商母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红茶压压惊:“洗鞋子,五元,她明码标价的劳动报酬。”   商宇贤:“……”   参朗:“……”   小团子自我感觉良好,并没意识到两个爸爸脸色不太对,默默地走到商母眼前。   商母也觉得没什么,熟练地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抽出一张五元钱:“这么快就洗完了呀?”   小团子瘪了瘪嘴,诚实地说:“奶奶,我只洗了一部分……所以,窝不能拿全工资……”   商母诧异:“只洗一只?”   那就是两块五啊,商母拿出两元五的硬币。   小团子:“那个,不是,我洗了鞋带……”   商母:“……”   洗了一部分,鞋带?   小团子想了想,大方地拿了五毛硬币揣进小兜里:“不过,法律规定,劳动的钱,奶奶还是要付的。”   商母:“……”   两个男人:“…………”   法律?劳动?付钱?   几十厘米一小团,你知道什么叫法律?   不过,她说的没错啊,身为企业老板,支付劳动者报酬,这的确是劳动法的规定,也就是劳动力的价值。   雾草?!   参朗一时半会噎住,一脸惊悚地看向商宇贤,因为从没考虑过这方面的教育问题,完全不在他设计的《育儿方案之五年计划》之内。   商宇贤也略有些懵,身为商人的他,本能地无法反驳女儿的话,尽管明知道不到六周岁的小孩,不应该过早地接触这类知识。   小团子回屋换衣服的时候,客厅里的三人都安静了。   参朗揉了揉额头:“那个……妈妈……她最近一直这样?”   商母点头:“嗯,还刷自己的小碗,擦地,打扫房间,还说要让小宇给她办卡存钱。”   参朗:“……”   能说小孩做的不对吗?凭着自己的双手、用自己的劳动换取零花钱,这种行为要阻止吗?   在这样的深思中,参朗抱着娃,和爱人出了台町的家门。   参朗把小团子放在车后座,和商宇贤对视了一会,默契地决定先把这件事放在一边,需要好好地研究一下再下结论。   开往龙庭的路上,参朗小声说:“糖糖不喜欢大哥哥了?”   小团子愣住:“窝没有啊,糖糖……最喜欢大哥哥了!”   参朗难过地看着车窗外,语气分外忧桑:“以前,你劳动的时候,都是亲亲我,现在开始收劳动报酬了?”   小团子呆了呆,一下慌了:“可是……窝收了……什么,对,劳动报酬,也不耽误亲大哥哥呀!”   参朗:“……”   小团子:“还有,爸爸亲了大哥哥,他也没劳动呀,电视上说,这是不对的!”   商宇贤:“…………”   宝贝儿,其实你爸爸劳动了你造吗,不,你不知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车里安静了一会。   和往常一样,参朗先找了话题,引导着小团子学习,用词语接龙的方式提高孩子的学习兴趣。   参朗思考着怎么育娃的问题,随口来了个:   “亲亲。”   小团子:“亲自。”   参朗:“自由。”   “富强。”   “民主。”   “文明。”   “平等。”   “和谐……”   咦?   是不是哪里不对?   商宇贤:“……”   商宇贤握住方向盘的手一抖,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   参朗:“……”   富强?民主?   不只是爱人要翻身造反,连小团子也要翻身造反了吗?   完了。   刚才连玩个词语接龙,自己都被小团子带歪了,接下来,这熊孩子该怎么教?   小爸爸第一次真正地在带孩子上感到棘手。   养孩子,可不是一顿饭、两顿饭的问题。   算了,头好疼,回家再说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参朗:“唉,生活。” 第57章 番外:育儿   两个男人最近太忙, 忽略了小孩,糖糖在半路上突然问:   “大哥哥, 你觉得孤独吗?”   那时候刚好在等红灯, 一个小姐姐把一张肯德基的新品传单塞进了车窗里。   小团子低头摆弄着那张传单,小小声:“爸爸和大哥哥, 好久没带我玩惹, 在奶奶家,糖糖觉得, 特别的孤独。”   参朗心疼地搂住她:“对不起啊,大哥哥以后尽量多陪陪你……”   话音刚落, 小团子接着说:“嘉嘉告诉我, 孤独的时候, 就要多吃点儿好吃的,心情就好惹,窝觉得她说的, 很有道理。”   参朗噎了一下:“嗯,然后呢?”   小团子:“比如……汉宝宝什么的……”   商宇贤:“……”   嗯, 爸爸和大哥哥的陪伴,在炸鸡的诱惑下,什么也不是。   于是, 两个男人带小团子来到了肯德基,完全不顾周围有没有熟人,坐在窗边的位子,看着小团子抱着汉堡和炸鸡猛啃。   参朗:“买个桶回去吧。”   商宇贤:“不行。”   商宇贤不愿意让糖糖吃太多油炸食品, 买回去也不能不让孩子吃,与其吊着她,不如让她一直远离这些东西,想不起来才好。   参朗啃了两个鸡腿,意犹未尽:“我晚上等她睡着了吃,不给她看见。”   商宇贤想起爱人喜欢吃炸猪扒,炸鸡啤酒也是他的最爱,于是站起身:“你只能吃一盒鸡腿,多的就算了,你最近喝中药,油炸不健康。”   参朗妥协:“……哦。”   于是从老肯出来,参朗抱着吃甜筒的糖糖,商宇贤拎着特意给爱人买的一小盒炸鸡腿,三人上车回家。   傍晚时分,正值晚高峰下班时间,世纪龙庭六个大门车来车往,因为要验证出入人员身份,有时候会稍微出现拥堵的情况。   去年,临省出现一起小区门禁车辆识别一体机被团伙破解,结果一家几口身亡的命案,所以负责恒商全球安全警戒的小方一直支持手动刷卡式安全系统,后来,连门禁卡也被恶意复制了,现在他又从国外引进了一套身份证识别、人脸识别、指纹识别的三合一系统。   相当的麻烦。   但是业主们从不抱怨这种麻烦,司机们开着车,有秩序地排队进门,只要能提高社区的安全性,在家门口等个两三分钟都是小事。   当时,社区的楼长们组织过“小区安全系统更换征询与意见反馈”的投票活动,把利弊都讲清楚了,而且是由物业出钱上系统,不用业主们花一分钱,最后,龙庭的九成业主都赞成安装那套国外设备。   住在高密度社区的业主们,大多是动不动就加班的公司白领,以及常年在外奔波跑业务的打工族,可以说是把一家老小的生活安全都交给了龙庭——年轻人们花费了全部积蓄买了龙庭的房,这就是消费者的信任,恒商也没让他们失望,房子的质量让业主们感受到了物超所值,感受到了开发商和物业的诚意,同时也感受到了人文关怀和重视。   世纪龙庭是商宇贤首个开发的高档住宅楼盘,经过了多年的努力经营,如今,业主们对恒商赞不绝口,各大楼盘网的好评率99%以上,生意人的口碑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积攒起来的。   恒商的待遇好,人尽皆知,职员们也愿意付出更多心血在工作上。   保安张大壮就是其中之一,工作一天虽然累了,但他交接了工作之后,收拾完了东西,又利用下班时间站在东苑门卫处前,像个交警一样指挥着门前秩序,给堵车的业主们提供了方便。   远远地,看见一辆宾利慕尚从玫瑰大道下来,张大壮下意识地站了个军姿。   慕尚也不搞特殊,慢吞吞地排队进门。   近了,张大壮见开车的是自家老板,连忙回头给小徒弟使个眼色,让他注意一下重要人物。   小团子在后座挣扎了下:“爸爸,让我来,爸爸,窝还没试过……大哥哥,窝也想试试……这也是窝家呀,我也要学开门……不然,如果以后我自己,就回不了家,进不来了……”   商宇贤不睬她,直接拿出身份证准备扫,淡淡地说:“别撒娇,没见在排队么,别给人添麻烦,”   小团子:“这……这,不,不公平!不民主!”   参朗:“……”   宝贝儿,你在说什么?   异想天开啊,连我都不敢和大宝贝儿讲求公平民主,你在惹火你造吗?   嗯,最近他和商宇贤忙工作,没顾及到孩子学习的问题,等两个男人回过神的时候,熊孩子已经在寻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大道上狂奔了。   参朗松开胳膊,试探地小声说:“就这一次,试试吧。”   没听见商宇贤的回应,那就是默许了。   “太好了!”   小团子乐坏了,从参朗的怀里趴出来,挪到车窗边。   商宇贤回过头,目光柔和地看向爱人和女儿,打方向盘,让慕尚靠近了识别系统,降下了后车窗。   小团子仰头望了望高处的识别探头,“芝麻开门!”   过了两秒,双层道闸一动不动。   小团子瘪了瘪嘴:“……不行,不给我开……”   “芝麻开门过时了,”参朗连忙哄她,“你得用手指按那个,进门暗号是……阿里巴巴。”   “真哒?”小团子从车窗伸出小胳膊,指尖点在指纹识别器上,“阿里巴巴。”   双层道闸仍然一动不动。   小团子:“…………”   这难道不是我的家吗?   “你得把整个指肚都按上去,”参朗想了想,“进门的暗号是……”   “窝知道啦!”小团子打断他,一边按指纹,一边大声说,“支付成功!”   双层道闸缓缓扬了起来。   参朗:“???”   商宇贤:“…………”   支付成功什么鬼?   参朗打量着放在后座上的新书包,征求了小团子的同意,从书包里拿出她的手机。   手机按亮,桌面上并没有什么购物软件,参朗顿时舒了一口气,对商宇贤微微摇了摇头。   还以为她学会了网购,就算是再有钱,两个男人也不想把小小一团子养成一个挥霍成性的败家子。   网上的剁手党姑且不提,宁可欠债也控制不住买买买,最后逼死爹妈的不懂事小孩还少吗?   商宇贤垂眸想了片刻,捕捉到了一点线索,看向倒车镜:“是不是你奶奶又在网上买东西了?”   小团子点点头,“是呀!”   参朗一脸懵逼:“什么套路?”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解释:“大哥哥,奶奶给窝买了新书包和文具盒,奶奶的手机一说支付成功,第二天东西就自己进门啦!所以,窝们要想进门,就要支付成功,懂了吗?”   参朗:“……”   不!我不懂!资本家的世界我不懂!   *   慕尚刚慢吞吞开进大门,参朗接到了呀呀市场部经理应雄的电话,看时间应经理像是刚下班。   手机听筒开的声音很大。   应雄:“刚从恒商超市出来,看见你们车停在龙庭门口,就过来了。”   参朗:“应哥在门口?”   应雄:“是啊,糖糖把考卷忘在教室里了,我儿子说明天要家长签字,所以给你们送过来了。”   参朗:“……”   参朗没有回应,因为他明显地感觉到小团子在怀里打了个哆嗦,顿时明白了什么,一大一小默契地下意识看向前面的商宇贤。   商宇贤眼光温柔:“告诉他,我们去门口取。”   参朗:“……”   慕尚转了个弯,回到大门处,参朗下车跑向侧门,看见应雄和应佳麟下了车。   和应家父子聊了一会,了解了情况,参朗接来了那张58分的英文考卷:“应哥,二宝,来我们家吃个晚饭。”   应雄看上去比年前又胖了不少,望了一眼不远处的慕尚,呵呵笑道:“不啦,你嫂子在家等我们了,”说着,他朝那边点了下头,抱着应佳麟往停车的方向走。   应雄回头大声喊:“回家之后,别为难孩子啊,他们的考试太难啦,我家二宝也没及格,他还没有糖糖考得高呢。”   参朗:“……”   大致情况就是这样了。   话说,向日葵班如今升为了大班,自从上次应佳麟惹了事,又做榜样给小团子道了歉,他就正式成为了糖糖的小跟班,如今也不怕被小兄弟们鄙视了,直接把小团子保护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能欺负,谁欺负他就揍谁。   这不,今天三月八日美女节,幼师们下午放假,孩子们也跟着借了光。   应雄接孩子晚了点儿,应佳麟是班里最后一个回家的。当时,他收拾了小书包出门的时候,在垃圾桶里发现了一张58分的考卷,署名是商言叶。   这次英语考试算是学前班的课程了,比起以前多了一些简单的语法,小孩子们集体懵逼,班级平均分也不高。   应佳麟才考48,比糖糖少了10分呢,他从垃圾桶里把考卷捡了出来,心想糖糖丢了考卷一定很着急呀,于是就带了回来。   应雄本想着吃了晚饭再给参朗打电话的,没想到,车刚开出了恒商大卖场,就看见了商宇贤的车。   就在刚才,应佳麟见糖糖没下车,心里还有点低落,他像个小男子汉一样走到参朗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大哥哥,糖糖把考卷弄丢了,我捡到了,麻烦你帮我交给她吧,不用谢谢我了。”然后就牛逼哄哄地转身站在应雄身后了。   嗯,如果糖糖真的下了车,一定不会谢谢他,也许以后再也不会理他了。   商宇贤的车窗一直开着,参朗和应雄聊了些什么,他听得清清楚楚。   参朗拉开车门,进到车内。   商宇贤回过头,面色柔和:“说说,有什么新鲜事?”   参朗默默地坐直身子,把小团子往腿上抱了抱。   这完全是下意识的保护动作。   参朗看了眼爱人的表情,小小声:“那个,糖糖这次的成绩,不太理想。”   商宇贤轻笑:“对我们家来说,这是新鲜事么?”   参朗:“……”   商宇贤启动引擎,用“今晚月亮真圆呢”的语气,淡淡地说:“回家,吃饭,刚吃了零食,今天晚饭就吃晚一些。糖糖,你准备好了么?”   小团子抖了抖:“嗯……刚才吃了汉堡包……事先做好准备了……那个词叫什么……”   “未雨绸缪,很聪明啊,”商宇贤温柔地问,“晚饭呢,想吃什么?”   小团子张了张口:“糖醋排骨。”   商宇贤唇角挂着一丝笑:“你的胃口还挺不错的。”   小团子吞吐:“窝就是……感觉……对,有种不祥的预感……能多吃点好的,就吃点好的……”   商宇贤挑眉:“你的感觉没错,今晚,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吧。”   小团子:“……”   参朗:“?????”   雾草?!   这对父女的对话,怎么有一种行刑前最后一顿饭的赶脚?   商宇贤轻轻地笑出了声。   参朗打了个冷颤。   小团子浑身无力地趴在大哥哥的腿上。   *   慕尚停在车库里,小团子已吓呆,软绵绵地被大哥哥抱进家门。   糖糖刚吃了汉堡,一时半会也吃不下什么,回家就闷头上二楼,钻进她的儿童屋里不出来了。   参朗也和商宇贤进了主卧,刚进了屋,一瞥见那张宽大的双人床,两人就像抽空了似的一同倒了下去。   下班之后带娃,比上班还累。   参朗仰躺着,伸手缓缓地揉爱人的太阳穴。   商宇贤不由自主地枕在青年的手臂上:“我有点困了……”   参朗翻身想下地:“不行,十点再睡,不然你下半夜又要失眠了。”   “坚持不住了,”商宇贤闭眼搂住他,“别走,陪我睡一会。”   “我让你精神精神?”   “什么?”   “让你变得兴奋。”   参朗一把将他搂入怀里,一边和他接吻,一边解开他的西服扣子,商宇贤一个劲儿地推他:“还没洗澡,去冲个澡。”   参朗懒洋洋地搂他起身。   两人来到浴室,一起冲了个热水澡。   “成绩的问题,我来说她,”参朗给他往背上擦沐浴露,“你别又和孩子斗嘴,也别吓唬她,小模样也太可怜了呀。”   “就在大人面前装可怜,”商宇贤侧头看他,“再不就干嚎,我那是和她斗嘴?”   “可不是嘛,跟说相声似的,你说,你哪次说她管用了?方法不对,起不到实质性作用。”   “……”商宇贤一时无言以对。   参朗扳住他的脸吻他:“还把自己气得够呛,我要心疼了。”   商宇贤:“……”   换了居家服从主卧出来,看见儿童书房的门开着,两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走到房门口往屋里看。   小团子默不作声地趴在地上,拎着小抹布在擦地,小盆摆在地中央。   这是哪来的灰姑娘啊?   套路,绝对是套路,熊孩子已经学会卖惨了吗?   显然她很成功,参朗哪能受得了小宝贝这样,急忙进去把她抱起来,让她在地上站稳:“刚回来怎么不歇歇,擦什么地啊,我们家用你擦地?你又想赚零花钱了吧?”   小团子看了一眼爸爸,小声哽咽:“这次不用付钱了,窝做错了事,嗯……免费返工,加班……”   参朗:“???”   “装可怜不管用。”商宇贤运了口气,“学会藏试卷,丢试卷了,嗯?跟谁学的,幼儿园老师教了你欺瞒家长?”   小团子:“呜呜呜爸爸……”   商宇贤转身往楼梯走,“憋回去,不许哭,跟我下楼。”   一听是下楼,而不是上楼,小团子嘴上还在嘤嘤嘤,心里却彻底舒了一口气——整个家里,去哪儿接受批评都是小事,要是做错事被爸爸叫去三楼书房,那才叫彻底完蛋了呢,太吓人惹!   参朗哄了一会,又给小团子收拾了一下,换了身小睡衣,带着孩子来到了一楼客厅。   商宇贤刚煮完两杯咖啡,坐在沙发看手机微信。   参朗抱着小团子坐在对面,三人沉默了半天。   商总不理人,显然很生气。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能听见搅动咖啡的声音,气氛相当压抑。   商宇贤抬了抬眼:“糖糖,去我书房,帮我把戒尺拿下来。”   小团子一激灵:“呜……”   参朗也吓了一跳。   戒尺。   那玩意一直挂在三楼书房的墙上,说是祖传的,用来教育商家小孩的,但是商宇贤从来没动过。   参朗急忙打断他:“别!不能打,女孩,说说就行了……”   商宇贤眼底闪过严厉:“参朗。”   参朗一下闭上嘴巴。   小团子也稍微有了点觉悟,这次偷偷扔掉不及格考卷的事,可能真的非常严重,惹了爸爸动了怒,而且他很坚持,在大哥哥这个大靠山的庇护下也没有用。   惹爸爸生气了,“做错事情要先哭”这个方法可行,但惹爸爸发怒了,“哭”是绝对禁忌,那只会让爸爸更怒,最后连爷爷奶奶也拉不住他。   小团子慌乱地转动着小眼珠儿。   完了。   这顿打不能避免呀。   在五岁小孩的记忆里,爸爸只打过她一次,是因为四岁那年,在家门口看见一个不认识的叔叔,还吃了他给的零食。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拿过陌生人给的东西了。   挨打?还是逃跑?   好像都不行。   小团子想了半天,认命般地,默默地站起来。   参朗吓坏了,看向商宇贤:“老商,糖糖以后不会这样了……”   商宇贤脸色发沉:“去拿戒尺。”   参朗:“……”   哪有动刑的时候,让受刑人自己去拿刑具的啊?啊?你是魔鬼吗?   小团子抖了抖嘴角,小小声:“爸爸,跑腿费,一趟三块。”   参朗:“??????”   商宇贤愣了愣,一本正经地看向小孩,用谈判的口气说:“跑腿费太贵了,那把戒尺,当年你爷爷小时候买,才三毛钱,百分之一千的佣金率?你的要价,很不合理。”   小团子一脸懵逼,果然没听懂。   商宇贤皱了皱眉:“商言叶女士,我正在和你讨价还价。”   小团子呆了呆,浑身打哆嗦,但她求生欲相当的强:“爸爸,你……你不能……讨价还价……因为,你还有第二个女儿给你跑腿儿吗?”   参朗:“?????”   商宇贤:“…………”   这是什么?   价格谈判学啊!   小团子的大白话,学术一点讲,就是“不同的市场竞争环境,对价格的形成产生不同影响”,也就是说,窝没有竞争,窝漫天要价,你爱买不买。   商宇贤轻笑一下:“那不用了,参朗,你去拿。”   小团子急忙上前一步:“爸爸,这是投资,三块钱,真不多。”   商宇贤:“投资?我能有什么回报?我可以投资,但是,下次考试,你能得满分?你能保证么?”   小团子低头,十分委屈:“一切投资,都有风险。”   商宇贤太阳穴突突直跳:“……”   小团子忙解释:“是爸爸在电视里说的!”   参朗木着脸:“……”   眼前的到底是一对什么父女啊?   就在商宇贤被噎得又习惯性想找个什么东西丢过去的时候,参朗急忙给小团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小孩先跟爸爸道歉,就说以后再也不这样了,下不为例。   结果,小团子垂着眼睛,也不知看没看见大哥哥的信号,眼皮儿快速地眨了眨,忽然小声问:“大哥哥,杂货铺里的生意,最近怎么样?”   参朗愣了愣,这是转移注意力大法?   小团子真棒,太聪明了!   连忙配合地搭了话,参朗摇了摇头:“装修呢,换货架,白天装修,晚上营业,最近一个月都没什么生意……”   小团子:“那,赔钱了吗,祖祖知道吗?”   参朗叹了口气:“肯定赔钱啊,祖祖当然知道,不过,以后会好的……”   “嗯,以后会好的,”小团子拍了拍大哥哥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跟着叹了口气,“真好啊,大哥哥太幸福惹……你把铺子的生意,做成那个熊样,祖祖都没有揍你……也没有坐在你对面,板着脸吓你……”   参朗:“?!?!?!”   商宇贤:“…………”   哎呦雾草!   参朗“霍”地站起身,坐在爱人身边摁住了他的胸膛,生怕他站起来揍孩子。   商宇贤气的浑身发抖,都有点磕巴了,“她,她,她,参朗,你听见了吗,她含沙射影,是不是?她说谁呢?”   参朗很清楚地看见,大宝贝被小宝贝气得眼中似乎都有泪光了。   参朗紧紧搂住他:“不是你,不是你,你误会了,她才多大,什么沙子影子的,她哪儿懂那么多啊?”   小团子屏住呼吸,突然哽了一下,终于崩溃了:“呜呜啊啊啊昂,爸爸要窝拿戒尺,还舍不得花钱……窝要回奶奶家啊啊啊昂再也不回来了……阴天下雨……打孩子……窝的爸爸太吓人了啊啊啊昂……我太疼了惹救命啊奶奶疼死了……”   一阵魔音贯耳。   商宇贤气了个仰倒:“我还没打你,疼什么疼……”   参朗见爱人脸色不好,摸到他额头冰凉,一下慌了,第一次对小孩低吼:“别哭了!商糖糖,你把爸爸气坏了,你要把他气死吗?!”   小团子一抖:“嗝。”   顿时察觉到情况很糟糕,完全不在意料之中,两个爸爸都不太好。   小团子抽噎地躲在大哥哥身后,小心翼翼地看向脸色煞白的爸爸。   有点严重啊。   商宇贤靠在沙发上急促喘息着,闭了一会眼睛,总算是平稳了一些,参朗差一点去药箱里找速效救心丸。   平日里慢条斯理怼高管们的总裁大人,被自家的五岁小女儿气得差点厥过去,说出去谁会信?   小团子这下真担心了,小短腿蹬蹬蹬跑到商宇贤眼前,眼泪汪汪地咕哝:“爸爸,你肿么了……爸爸,爸爸对不起……爸爸你别死……”   参朗:“!!!!”   商宇贤摆了摆手:“一边去……”   果然转移注意力了。   戒尺的事姑且告一段落。   再说了,参朗怎么可能真的让商宇贤打孩子呢,要是男孩子,打一顿也无妨,女孩儿……   怎么办呢?   好不容易把他的大小宝贝哄好了,英语卷子也铺在了茶几上,在参朗的组织领导下,一家三口和谐地围坐在茶几前,认真地研究了一下考卷。   两个男人发现,这张卷子确实挺难的。   在商宇贤的讲解下,糖糖抹着眼泪,把做错的题都改了过来。   参朗看向咬着铅笔头的小团子:“糖糖,大哥哥和你约定一下吧。”   小团子:“什么?”   参朗:“如果你下次英语考试及格了,不,你要拼命的努力,只要考到80分,你想要什么都行——嗯,就是劳动报酬,零花钱,还是礼物,什么奖励都行,大哥哥什么都能送给你。”   小团子眼睛一亮:“我会努力考的,我一定会及格哒!”   参朗:“好,一言为定,你想要什么?零花钱,还是小礼物?”   小团子犹豫了一下:“礼物……礼物就不用惹……窝什么也不要……”   参朗诧异:“什么也不要?”   不要劳动报酬,不要小礼物,什么也不要,这和最近小团子的成长人设不符啊。   参朗不可置信:“真的?你真的能努力学习,考80分以上,还什么奖励也不要?”   小团子想了想:“嗯,大哥哥到时候,帮我写暑假作业就行。”   参朗:“……”   商宇贤一阵头晕:“…………”   然后,商总很清楚地看见,自己手里的那支用了二十年的钢笔,吧嗒一声掉在了地板上,笔尖摔劈叉了……劈叉了……   “!!!!!”   商宇贤盯着地上的笔尸,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参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一把将小团子抱在怀里,霍地从沙发站起来,连连往后退去,一直退到了厨房。   参朗吞了下喉咙:“该做饭了,糖糖,快过来,给我打下手。”   小团子慌乱点头:“好哒,好哒。”   两人偷偷望向客厅,商宇贤深陷在沙发里,手指压着太阳穴,微微地眯着眼,唇角笑容消失,他似乎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又像在极力地忍耐什么。   小团子忧心忡忡地躲在橱柜后头,探头往爸爸的方向看。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屁屁有一种危机感。   窝欠爸爸一顿打……   今晚还很长。   ……   第58章 番外:育儿   这天晚上, 厨房里,参朗站在水池前洗菜, 小团子负责剥蒜, 择菜,擦厨台上的水渍。   “大哥哥!饭桌擦好了, 现在还要做什么?”   小团子从餐厅跑到厨房, 参朗正在灶台前挥汗如雨。   参朗瞟了一眼小团子:“糖糖,你有什么理想?”   小团子闻言愣了愣:“嗯?”   参朗侧头看她:“你将来想做什么?”   小团子想也没想:“我要当刷碗的。”   参朗差点没站稳:“???什么?为什么?”   小团子:“刷碗, 最好了,大哥哥给我的价格, 是按个数计算的, 一个碗一块。洗一个是一个……洗积木, 就不好了,是按一套一套、一堆一堆计算的,虽然洗一堆要八块钱, 但是,太多惹, 太累了惹,洗一堆积木要花洗十个碗的时间和力气……窝总觉得……不太划算……”   参朗:“……”   刚走到厨台前的商宇贤:“……”   很好,也就是“零售业”和“批发业”的区别。   于是参朗就问:“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小团子:“长大了, 我要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人。”   参朗:“……”   还没从小团子的“洗碗说”中回过神来,就被她的宣言吓了一跳。   参朗把炒勺里的菜装了盘,蹲在小团子眼前:“宝贝儿,成为全世界最有钱的人, 这个理想很伟大。但是,当你实现了理想,成为了大富翁,那么你的负担就很大了,你不能再只顾着自己赚钱,还要付给别人劳动报酬,而且还要学会分享。”   小团子:“???”   参朗从衣兜里拿出两块糖果,递过去:“糖糖,我有两块糖,给你。”   小团子自然而然地伸手,抓起两块糖。   参朗眨了眨眼:“大哥哥怎么教你的,不分享吗?”   小团子笑着拿走一块:“对哒,大哥哥,我们一人一个。”   参朗:“你分享给我一块糖,我感受到了你的爱,你的爱就是我的报酬,我觉得很高兴,所以我愿意做饭给你吃。”   小团子呆了:“……大哥哥……也要报酬?”   参朗:“当然,你劳动要报酬,我劳动,就是应该的?白干活的?我为什么不要报酬?”   小团子:“……”   参朗:“不过,家人之间,是用‘爱’来做报酬的,而不是金钱,不然的话,大哥哥每天做饭给你吃,你打算支付给我多少钱?”   小团子的脸红了红:“……大哥哥……”   “你想成为大富翁,也不是不可以,”参朗扭头看向商宇贤,笑着说,“比如说,爸爸,他是不是恒商最有钱的人?”   小团子这才注意到爸爸站在身后,连忙躲在参朗腿边,狠命地狂点头,大声说:“是!爸爸在我的心目中,是全世界最厉害的!”   商宇贤:“……哼。”   这算什么,被小孩给一拳头,又喂了个甜枣?   参朗摸了摸她的头顶:“恒商的保洁婆婆,前阵子在龙庭购买了个一百平米的房子,保洁婆婆知道吗,她买了一个大房子,然后她笑着对我们说:阿姨住的离你们近啦,以后打扫卫生也方便了。”   小团子不明所以:“扫地阿姨?”   “是啊,保洁婆婆买房子的钱,是你现在存的零花钱一万倍那么多,都是爸爸付给她的劳动报酬,”参朗说,“你的爸爸,每个月都要支付给恒商所有人劳动报酬——扫地阿姨的报酬已经算是少的了。过节的时候,爸爸要分享给所有人节日礼物,年底的时候,爸爸还要给大家发大红包——所有人,成千上万的人哦——你说的没错,你的爸爸,还有那些大富翁,他们是很有钱,但是,他们的钱,已经不是他们自己的了。”   小团子捂住嘴:“啊,为什么?”   参朗笑了笑:“不为什么,只是因为他们的理想和你一样,为了成为最有钱的人,所以需要更多的人为他劳动,支付更多的报酬,才能赚取更多的钱,你想只进不出,不愿意分享,是不可能的。”   小团子有点懵,大哥哥好像画了一个圈:赚钱,把钱分给别人,再赚钱……   她掰着手指头,有点绕不明白,这和她想象中的大富翁不太一样啊。   这么思考着,就闷着头,往客厅走去了。   商宇贤:“商言叶!”   参朗拍了拍商宇贤的肩:“老商,给她点时间。”   话说回来,爱人的火气是不是越积越大了,糖糖说的没错,真的很容易憋出病来。   这个年纪的小孩就是小恶魔啊,正是最闹人,最熊,最难教的时候。   这特么真的是一种修行吧?   老实说,在商宇贤要教育孩子的时候,参朗在中间阻止过很多次了。   如果父母在教育孩子上做不到一条心,就会发生很多冲突,“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也不是不行,但也要分清多大的事。   “参朗,别拦着我,”商宇贤认真地注视着他,忽然说了这么一句:“有一句话,慈母多败儿。”   “也有一句话,小受大走——如果是写检讨什么的,我就不管了,小惩大诫是可以的,但你要当我的面儿拿戒尺打孩子,我的立场是必须拦下——”   说到这里,参朗无奈地苦笑了:   “因为还有一句话:有了后娘,就有后爹。”   商宇贤:“……”   “我知道,立规矩的时候最忌讳旁边有人拦着,让孩子觉得有了倚仗,将来就容易无法无天了。以前外公揍我的时候,外婆从来不拦着,那可真是往死里揍啊,只有那样才能记住教训。”   参朗垂着眼睛整理厨台,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不过,糖糖现在正处于成长的敏感阶段,在外头接收的信息也比较多,我很担心有人在背后对她说一句你的不是——本来因为我和你的这种关系,她就会被人说闲话,被人戳脊梁骨,现在她不懂,但将来她长大了,能听懂了,就会听到更多的非议——如果你再当着我的面打了她,我还和你一唱一和,这很容易让孩子伤心难过,甚至是胡思乱想。我不想让她恨你,到时候和你疏远了,或者变得生分了、客套了,就很难挽回了。”   商宇贤:“……”   参朗忽然抬眼:“我问你一句,今天你要打她的时候,她喊的是‘要去找奶奶’;明天你要打她的时候,如果她喊的是‘要去找妈妈’,你该怎么办?”   商宇贤:“…………”   商宇贤愣住了,他从没考虑过这个问题,也没顾虑过爱人的立场和感受,他几乎忘记了:参朗不是糖糖的亲生母亲。   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到时候该怎么办?   参朗想。   商宇贤从不被人威胁顶撞,他会不会一赌气冲着孩子说:“去,去找,把你送到美国去,再也别回来了。”   那么父女关系将会发展成什么样呢?   糖糖是离异家庭的女孩,不能用普通孩子的教育方式,再加上,现在她的两个监护人,是一对同性恋人,所以参朗对糖糖过于保护、偏袒、溺爱,甚至一次次地阻挠商宇贤用严厉的方法教育孩子。   他有太多的顾虑,毕竟他是后加入到这个家庭的,不能用亲生母亲的方法来教育孩子。   相对于孩子的教育,参朗更担心的是,爱人因此受到伤害,商宇贤在气头上一旦打了孩子,孩子不懂事地顶撞了他,商宇贤一定会很难过吧?   参朗正在尽量避免那种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后妈那么好当么?   事实上,在商宇贤要动手打孩子的时候,参朗的立场是非常尴尬的。   见商宇贤陷入沉思,情绪也平稳了许多。   参朗看向爱人,笑着说:“别生气,慢慢来,糖糖很聪明,我会好好引导她,给她一点时间,我相信她能想明白的。”   商宇贤无奈地摇头:“你竟然一点也不生气?”   参朗挑了挑眉:“还没到我生气的时候,大事小事都生气,孩子就打皮了,以后你再拿戒尺,她也不当一回事——如果将来青春期叛逆的时候,她犯了比现在更大的错事,你还打算拿什么?”   这次糖糖犯了大错,而且错的离谱,似乎仍然没有触及到青年的那根愤怒神经。   参朗的底线在哪?   而此时,商糖糖小朋友也是这么琢磨的,她正在无意识地一点点地试探着两个爸爸的底线在哪。   她错觉地认为,爸爸才是家里容易发火的那个,动不动就发怒,就算是大哥哥不拦着,他也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在不认识大哥哥的时候,她就有点习惯了。   而大哥哥……脾气特别的好,和奶奶差不多,不管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大哥哥都最喜欢糖糖、最宠爱糖糖了。   嗯,大哥哥是绝对不会对自己发火的!   动手,那就更不可能了。   不过……   事实证明,商糖糖小朋友很快就会知道,那些想法真的只是一个错觉,而且错得相当的离谱。   扔考卷什么的,对一家之主的底线来说,当然是小事。   她只是没触到大哥哥的爆发点而已。   *   糖糖吃了肯德基,晚上不饿,惹了爸爸生气,就乖乖地上楼写作业去了。   参朗和商宇贤坐在饭桌前,两个人都不太有食欲。   商宇贤只吃了一口白饭,夹了一口青菜,就放下了筷子。   爱人在气头上,头疼症可能也犯了,这时候吃东西反而对肠胃不好,参朗看着心疼的不行,索性就不让他继续吃了。   参朗:“我给你准备一些宵夜,夜里饿了,微波炉转一下就行。”   商宇贤揉着眼角:“嗯。”   参朗:“想吃什么?”   商宇贤:“简单的。”   参朗:“冰箱里还有点牛肉和生菜,牛肉三明治吧,你喜欢吃的。”   商宇贤:“好。”   参朗也没什么胃口,和商宇贤并肩上楼:“夜里把孩子哄睡了,我们一起吃吧,我们也开个小灶,我还有一盒炸鸡腿呢。”   上到二楼,参朗去小团子的房间说,爸爸们要休息了,嘱咐小孩也早点睡。   回到主卧的时候,商宇贤坐在床边,朝他张开了双臂。   “我是不是变得易怒了?”   听到爱人的这句话,参朗不由得迎了上去,心疼地抱紧了他。   商宇贤的朋友很少,公司里都是下属,现在虽然和商母那边亲近了些,但比起一般家庭,商宇贤和父母也相当的客套,换句话说,爱人可以依赖的,只有自己了。   商宇贤的脸埋进参朗的颈窝,紧紧环抱住青年的腰。   拥抱在一起的两个男人,双双倒在床上。   床垫轻轻地颤动着,参朗支撑起身子,亲吻着爱人泛着愁色的眼睛,吻得他的睫毛湿哒哒的,细细地安抚他的情绪。   “你变得更有人情味儿了。”   “我们真的能把孩子养育成才?”   “当然,你不能想‘她现在竟然敢顶撞我了’,而是要想‘至少她现在敢顶撞我了’——糖糖以前的孤僻症在幼儿园是出了名的,和你也很少沟通,至少她现在懂得在你的面前说出自己的想法,”参朗吻他的脖子,“熊是熊了点,聪明的孩子都熊,也很容易有出息,熊是一个必经之路。你要相信她,她可是商宇贤的女儿,她能改邪归正的。”   商宇贤仰着头,感觉到喉结被青年吮住,被他吻得微湿的身体,正无法抑制地轻颤。   几分钟后,直到被青年吻得低喘,商宇贤终于从怒火中恢复了过来,紧接着,就是藏匿在体内的感觉也渐渐地复苏了。   “我要你……”   即便是稍带了点逃避的意思,男人也任性地想要拥有一点空间,抛却一切烦恼,把自己完整地交给爱人。   “想了?”   “嗯……”   参朗覆在他的身上,欣赏着身下的爱人生动诱人的脸,勾人心魄的表情,喉结不自然地动了动,控制不住地吻了下来。   商宇贤的长相英俊,五官凌厉,眼神却十分柔和,整个人看起来极有气势,此时此刻,这个让许多人为此感到害怕的男人,正在青年的身下低喘着,脸上泛着红,眼角也泛了红,微张的嘴唇轻轻地颤动,喃喃地发出哼声,时而似在求饶,时而像在想要,仿佛因为爱人的攻势而感到痛苦,又像是陷入到欲困难纾的难耐中……   真要命。参朗想。   “疼么?”   “不……抱着我……”   商宇贤伸出胳膊往上够,试图让青年的胸口紧贴着自己。   “你的腰会受不了。”   参朗这么说着,感觉到爱人撑住了他的胸膛,让他退了出去,继而他翻过身,像性感的猫一样匍匐在床上。   透过壁灯的光线,光滑的背脊,优美的曲线,让青年意乱神迷。   灼热的掌心抚上他的背,参朗俯身轻轻环抱住了他,从后颈到肩头,经过脊椎到腰肢,曲线十分优美。幽暗的光线里,爱人身体的轮廓清晰可见。   参朗一点一点地用力,在他的背后吻他:“快让那个镇静又霸气的商总从你身体里离开吧,宝贝儿,变身给我看看……”   很快的,商宇贤再也支撑不住,剧烈的动荡中两人叠在一处,“参朗,快一点,参朗……”男人无骨般地趴在床上,侧头接纳着青年的亲吻,呼吸越来越紊乱,感受到参朗的胸口贴着他的背,手臂紧紧地搂着他,绵软的全身都被爱人覆盖住,滚烫而又激烈,这让他感觉到了安全。   在这种恨不得合而为一的快感中,青年把头埋在他颈窝,倾其全部精力,尽可能地控制着节奏,让爱人迷失在一场欢好中。   起初的商宇贤是一个沉稳而又矜持的男人,当他愿意全然释放自己,并依赖于参朗带给他的这种以“性”为名的减压方式时,他就很快地适应了这种快感,并且完全地沉迷其中,毫不矫情,也不扭捏,纵情地将成熟而又迷人的风韵回馈给爱人,使得参朗的攻势更为凌厉,同时也在感官和身心的冲击下更为享受。   这是不是也意味着,已是中年的男人潜在的真性情,正在青年的疼爱中渐渐地苏醒。   商宇贤在猛烈的攻势下一阵晕眩,模模糊糊地寻找着爱人嘴唇,喃喃地低唤爱人的名字:“参朗……来吻我……亲我……”青年下意识地凑上去狂吻他,完全不上节奏,身下的爱人眼神着眼神,让他彻底收不住攻势。   对参朗而言,再没有什么比亲眼看着爱人在自己的身下一点一点地蜕变更具有成就感的事了。   没有女主人的家庭缺失柔气,没有“阴”调和,阳气过盛的两个男人很容易上火和暴躁,尤其是发生家庭冲突的时候。   过烈的燥,只能过烈地解决。   两人的确需要一点空间一起败败火。   疯狂的男男之爱,让两人筋疲力竭,在烦恼中郁结的火气终于发泄了出来,接下来就会更加的冷静和理智。   贤者时间里,什么也不想,只剩下紧紧相拥。   *   夜里九点,商宇贤睡着之后,参朗下楼给他做了三块牛肉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了。   经过糖糖的卧房,参朗推开门看了看,小卧室的灯关了。他来到小团子的床边,说刚给爸爸准备了三明治,问她想吃什么东西。   小团子迷迷糊糊摇了摇头,又睡过去了,参朗也就没再去叫醒她。   于是,这晚就发生了一件事,直接触碰到了青年的底线。   凌晨一点半,商宇贤睡醒了,参朗问他头还疼不疼,有没有觉得饿?   商宇贤的头不疼了,只是胃中空虚很难受,他斜倚在床头,看着青年下楼给他准备吃的。   参朗来到一楼厨房,拉开冰箱的门,发现他给商宇贤准备的牛肉三明治不见了,而他的那盒炸鸡腿还在。   轰的一声。   一股怒火,直冲上头顶!   参朗转身上楼,直接来到了小团子的卧室。   他看见,糖糖借着小台灯的微光正在啃三明治,盘子里空空的,只剩下了最后一半还捏在小手里。   商糖糖受到了剧烈的惊吓,她吓得张着嘴巴,呆呆地望向门口,正在嚼嚼的一块牛肉从嘴里掉了下来。   事情就是这样。   因为糖糖偷吃了大哥哥给爸爸特意准备的宵夜,所以触碰到了大哥哥底线。   参朗终于爆发了。   商宇贤听见叫声的时候,吓得从卧室里冲出来。   刚到小团子的门口,他就听见了大哭声,看见参朗坐在床上,小团子趴在他的腿上,睡裤也被退下一半。   参朗一脸严肃地抓着她,正在狠狠地打她的屁股。   啪——啪——   “啊啊——大哥哥……我错惹……大哥哥呜呜呜……”   “还吃不吃了?”   “不……”   小团子哭的喘不上气,屁屁上红巴掌印儿越来越多,一片通红。   “你知道那是爸爸的晚饭么?”   “窝呜呜就是饿……”   “还敢顶嘴?”   啪!!!   “啊疼!呜呜呜疼啊!”   小团子大哭着直往床里爬,但她哪儿能躲得过大哥哥的钳制,巴掌一下一下落在屁屁上,热辣辣地痛。   “大哥哥啊啊啊昂,爸爸……”   参朗抬起手,啪地一声,实实在在的一巴掌又打下去:“在幼儿园里,你拿小朋友的东西之前,会不会问一问人家可不可以借给你?”   小团子大哭:“会,窝会问的……”   “那么,你偷吃爸爸的东西之前,为什么不问问大人可不可以吃?就是因为,她是你爸爸,所以他就该你的,欠你的,可以任你予取予求,随心所欲?!”   商宇贤:“…………”   商宇贤从没见过参朗对小孩子发过这么大的火。   看着自己的女儿挨了打,商宇贤也有点懵:“参朗……”   参朗丝毫不理会商宇贤的阻挠,手上的巴掌不停,嘴上也利索,快速地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商宇贤看着女儿痛哭流涕的模样,心疼地过来抓住参朗的肩:“算了,别为了一点吃的打孩子……”   桃花眼儿怒火中烧,参朗气得浑身发抖,抬眼看向爱人:“为了一点吃的?我只是为了一点吃的?你走开,别拦着我教育孩子!”   商宇贤:“……”   到底触到了爱人的哪个愤怒点?   完全颠倒了啊。   参朗见爱人还愣在原地,阴沉着脸:“你上楼,把戒尺给我拿下来。”   商宇贤看向小团子哭花的小脸:“参朗……”   “舍不得?”参朗低喝,“快去!!!”   商宇贤放在参朗肩头的手一哆嗦,在小团子“爸爸、爸爸”的哭声中,转身大步往门外走。   这一晚,小团子被大哥哥揍得太凶了,别说干嚎了,连真哭的力气也没有,最后只能小声地哼哼。   大哥哥发火才是最吓人的啊!   因为怕把孩子打坏了,参朗还收了不少力道。   戒尺高举轻落,一下接一下地打在糖糖的小手心上,手心打红了,打屁屁,打红了屁屁,接着打手心。   这顿打,来自一直溺爱自己的大哥哥,比爸爸狠太多了。   太疼惹,想忘记这次的教训,也不可能吧。   以前爸爸只打五下,一向娇惯自己的大哥哥,竟然没玩没了……   啪——   参朗面无表情:“商糖糖,我问你,大哥哥是为了一点吃的,才打你的吗?”   小团子见爸爸回来了,只顾着哭:“爸爸……”   啪——   又一巴掌:“找爸爸也没用,你现在是我的女儿,回答我的话。”   小团子疼得直叫唤,忙应:“不!不是……不是的……不是因为吃的……”   “爸爸身体不舒服,没吃晚饭,我是不是特意告诉过你?”   “呜呜呜是,是,是啊啊疼……”   啪——   “我可以原谅你扔考卷,原谅你不及格,甚至原谅你欺瞒家长,因为大哥哥信任你,我知道,你还小,你聪明,你会改,你只是因为太害怕……但是,我不容忍的是——不孝。”   啪——   “自私自利!”   啪——   “目无父母!”   啪——   “不心疼爸爸!”   啪——   “啊!呜呜,我错惹真知道错惹……”   大哥哥的脸色太吓人了,比爸爸吓人多了。   爸爸生气了,一码归一码。   大哥哥生气了,所有的错误,陈芝麻烂谷子,都要堆在一起结算,丝毫不讲道理。   啪——   糖糖连看也不敢看他,只能趴在那,呜呜地承认错误。   参朗严厉地瞪着她:“每次爸爸要打你,大哥哥都护着你,哪怕你不写作业,哪怕你顶撞了他,我也一直偏袒着你,因为大哥哥知道,你始终是个好孩子,做错事情之后,你需要一些时间思考,然后自己会知道该怎么改正……”   啪!!!   “但是,不孝则不仁,不仁则不义,不义则不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长成一个不孝的孩子,对不起养育你的爸爸,你知道吗?”   商宇贤坐在沙发上,愣了好半天,目光有点模糊。   一家之主的底线。   啪——   “呜呜啊疼我知道错了……大哥哥我错了……”   “多少坏孩子长大之后,不赡养老人,偷长辈东西,打骂父母……最后犯下滔天大罪,就是小时候养成的坏习惯!”   啪——   “爸爸是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好好想一想,他那么疼你,爱你,事事都想着你,爸爸为了你,白了多少根头发,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少不了你,爸爸身体不舒服,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知道的啊糖糖……商糖糖,我可以容忍你皮了点,可是你今晚……让大哥哥太失望了,真的,你让我太失望了……”   啪——   “呜呜呜呜大哥哥……窝错惹……别别失望别……”   “好,现在我给你时间,解释吧,为什么不顾及爸爸的身体?”   “呜呜呜昂窝……窝太饿了,饿醒了……冰箱里只有三明治和鸡腿,因为我知道,吃了大哥哥的鸡腿,爸爸会更生气……所以吃了三明治……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太饿了……”   “为什么不来叫醒我?我会煮东西给你吃。”   “……嗝,小妹妹……”   “?????”   “糖糖,想要小妹妹,嗝,不能打扰爸爸。”   “…………”   戒尺放在一边,两个人男人对视了一会。   小团子趴在床上,举着小手,撅着屁股,疼的怎么也起不来,手心和屁屁通红通红,差一点就要见血了。   参朗又问起了赚零花钱的事。   “窝还想,父亲节……送大哥哥和爸爸礼物……嘉嘉和林林他们,都在家……做家务……拿到了零花钱……老师说,父亲节,五月份……要感谢爸爸的养,养……什么……恩。”   商宇贤:“养育之恩。”   小团子:“窝也想……送,送,送礼物,给爸爸和大哥哥,用零花钱……还有,窝要攒钱,以后,要买一个大房子,把祖祖也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我会给祖祖吃好吃的……这样,大哥哥就不用,来回来去两边跑了,爸爸也不会夜里睡不着,在房子里来回来去走了……”   商宇贤:“……”   参朗一时失神:“考卷的事,你是怎么想的?”   小团子:“我知道错惹,下不为例。”   “其实你早就知道你错了,你就是主意正!以前不及格的时候,大哥哥怎么告诉你的,不管有什么困难,全家人一起面对,你考的不理想,我和爸爸可以和你一起面对,为什么扔掉考卷?”   小团子:“我之前,想考个一百分,让爸爸和大哥哥高兴……可是我,我太……太笨了,不及格了……”   参朗:“你怕爸爸生气打你?爸爸不会因为你不及格打你,他只会因为你说谎、欺瞒、不诚实才会教训你。”   小团子忙解释:“窝,窝不怕爸爸打我,我不怕挨打,窝不是害怕这个……”   参朗:“那你怕什么?”   小团子:“窝扔了卷子,是因为,不想让爸爸因为我,伤心,难过,失望……爸爸最厉害了,糖糖,也想像爸爸一样厉害……如果我不及格……以后,爸爸和大哥哥,就再也不会喜欢我了……”   小团子往床边爬,哀求地望着商宇贤。   “呜呜呜爸爸,爸爸,爸爸,不要不喜欢我,不要对我失望呜呜呜,爸爸,别不要我,求求你了,别不要我……糖糖,不是大笨蛋,我会及格的……将来长大了,我一定,会对爸爸和大哥哥好的……呜呜呜昂,别不要我,爸爸……”   参朗:“……”   商宇贤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两人不可思议,糖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参朗惊讶:“爸爸,怎么会不要你?”   “满天星班的桑桑,她的爸爸和妈妈,离婚了以后,就都不要她了,桑桑一个人,太可怜了,只能住在姥姥家,开家长会的时候,只有姥姥去……”   两个男人:“……”   “别不要我,呜呜呜,窝不想住在奶奶家……窝知道错了,爸爸……爸爸……”   因为两个人的工作太忙了,把孩子扔在了奶奶家,小团子为了博得父亲的关注,所以一次次地惹爸爸生气,只是为了让大人多在乎自己一点?   赚零花钱,是因为幼师说了父亲节的事,所以小团子想给爸爸买礼物?   还想买个房子,给祖祖吃好吃的……   参朗伸手抱住小团子,给她提上小裤子,心里难受的不行:“糖糖最聪明了,你是大哥哥和爸爸的心头宝,我们不会不要糖糖的。”   小团子抽噎地埋在大哥哥的胸口:“窝不是故意吃了三明治……我实在是……实在是太饿了啊,还特意等到下半夜,我以为爸爸不会醒来吃了……才,才下楼吃了的……下次,不,没有下次了,我再也不敢了呜……”   参朗给她擦鼻子:“知错就改,就是好孩子,以后该怎么对爸爸?”   小团子哽咽:“我会对爸爸好的,我心疼爸爸,不惹爸爸生气,不顶嘴了。”   参朗抱了抱她:“看看,我就知道,其实你什么都懂,就是故意作妖的,就是欠揍!”   小团子:“……窝木有呜呜,窝就是怕,怕爸爸把我扔在奶奶家,忘了我呜呜呜……”   “爸爸怎么会忘了你,爸爸只是工作太忙,别哭了,鼻涕都吃进嘴里了,”参朗想了想,小声问,“大哥哥打了你,你生我的气吗,长大了会恨我吗?”   小团子紧紧抱着参朗的腰,小身子一抽一抽的:“不,糖糖最喜欢大哥哥惹,糖糖知道错惹,是窝错惹真的错了大哥哥不要失望……”   参朗:“好,我喜欢的是不任性、不娇蛮、有责任心、有担当的好孩子,以后再做错事,不用你爸爸动手,给你个记性,大哥哥的力气,比爸爸大的多。”   小团子:“……”   不知道为什么,商宇贤吸了下鼻子,忽然站起身往门外走。   小孩的情感很尖锐,话语很直白,做事的目的也很纯洁,太容易打动成年人的心。   想买礼物讨爸爸的欢心,想让爸爸更喜欢自己一点,是因为心里缺失安全感   一个离异家庭的小女孩,在亲情关系上其实是非常敏感的,会轻易地陷入焦虑和恐慌当中。   多少能成才的好孩子,最后被破碎的家庭改变了性格。   渐渐地变得懂得小意讨好别人。   渐渐地变得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渐渐地失去原本的灵性和自我。   幸好,小团子在父母闹离婚期间,遇见了大哥哥,她现在正站在三岔口上,及时拽到正道儿上就是了。   熊是聪明孩子的必经之路,不怕孩子熊、皮、闹,就怕孩子不善良,不孝顺,不知廉耻。   一个是从小失去母亲、也从未体会过父爱的青年。   一个是自幼被严苛的精英教育束缚的男人。   一个是去年还被小朋友排挤的、因为父母闹离婚而性格孤僻小女孩。   这样的三个人,组成了一个稚嫩的家庭。   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成长,相信时间会温柔地对待他们。   *   第二天是周五,商宇贤和参朗一起去了幼儿园,帮糖糖请了一天的假,并且让糖糖主动和老师道歉,说明了扔掉考卷的事,希望小张老师能够原谅她。   小张老师爱怜地摸了摸小团子的头,对两个男人说:“糖糖最近真的很努力在学习了,小朋友都在玩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躲在墙角看英语书。”   参朗直接说:“她的英语成绩以前也没这么差。”   小张老师解释道:“这次考试,对孩子来说确实是太难了,因为还有一年就要读小学,所以园长请了专业人士出了考题,也算是一次学前班的摸底考试。数学和语文,糖糖是我们班的第一名,拿到英语分数的时候,糖糖当时就哭了,哭的特别伤心,我问她,她说怕爸爸伤心。”   说到这里,小张老师顿了顿,小声说:“家长太优秀,孩子的压力也会很大,比如很多官二代星二代,即便是大人对他的期望并不大,他也会自己给自己很大的压力……不过,我没想到糖糖会扔掉考卷,也怪我当时只是简单地开导了她,并没有注意到她的反常,她可能真的很怕爸爸失望吧。”   怕的是爸爸对她失望之后,可能产生的后果。   比如不再爱她,比如不要她了。   后来又讲了讲小团子最近的变化,比如用金钱衡量自己的行为,做家务赚取零花钱等事情。   小张老师笑了:“现在很多家庭都是这样的,你们可以和孩子约法三章,写个家规之类的。现在的孩子太精怪了,她们甚至组了一个微信群。”   参朗点点头:“这个群我知道,也检查过,都是向日葵班级的孩子,他们每天晚上都在线聊天。”   小张老师:“是啊,所以,难免接收到一些别人家里的生活情况,糖糖知道班里不少孩子都在家里干活赚零花钱,有的小女孩已经是小富婆了,给爸爸妈妈买了礼物,她也不想落后吧。”   参朗:“……”   从幼儿园出来,两个男人商量一下,商宇贤决定,第一次带糖糖上班。   只是想让孩子看一看,她眼中这个很厉害的有钱爸爸,到底是怎么样工作的。   总裁带着千金来上班?!   整个恒商都沸腾了!   简直是大喜事呀有木有,这样一来,商总只得一直陪着老婆孩子,哪有时间再来折腾我们呀!   结果……   爱人孩子在旁,总裁竟然还坚持小黑屋开会,参朗则是抱着孩子隐在角落里,让糖糖静静地旁听。   众高管:“……”   糖糖听不懂,但是她会看。   上午,爸爸在开会,下面坐着一群叔叔伯伯,每个人都非常的尊敬爸爸,没有一个人敢顶嘴。   中午,爸爸在批文件,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糖糖和参朗去餐厅吃了一顿并不那么好吃的快餐。   下午,爸爸和代理商们谈生意,走了一群人,又来一群人,那些人来势凶猛,对着爸爸高谈阔论,爸爸一直心平气和,一个一个地应付。   参朗抱着糖糖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快黑天了。   一大一小坐在六十六层的会客厅沙发上。   小团子直叹气,终于理解爸爸为什么连参加亲子运动会的时间也没有了。   “爸爸根本没有休息的时间呀。”   “你以为呢,爸爸给你的零花钱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爸爸的血汗钱。”   “爸爸太辛苦惹……”   “所以说,在外面这么拼命工作的爸爸,回到家里你怎么舍得惹他生气?”   小团子低着头,小脸儿红彤彤臊得不行:“再也不会惹……窝不懂事……窝错惹……爸爸太可怜惹……”   这天,商言叶女士逛遍了恒商内部的所有办公区,各个部门都留下了她的足迹,小团子惊奇了一整天,也被震撼了一整天。   或许,这阵子发生的事情,能成为小孩真正成长的一个契机。   再加上这顿毒打,完全出乎了小团子的预料,他只知道爸爸容易发火,大哥哥是脾气好的,却忘记了大哥哥才是一家之主。   惹爸爸生气,要哭;惹大哥哥生气,要命。   小手心仍然通红,火辣辣的疼,小屁屁被打成八瓣了,不敢坐凳子,疼得哼哼唧唧,却连喊疼的胆量也没有。   真的知道错了,再也不犯了,糖糖想,也不能惹爸爸生气了,爸爸太辛苦了,一定要记住啊。   晚上一起回到家里。   吃完晚饭之后,三人再一次围坐在客厅的茶几前,开始了一次长达三小时的家庭会议。   三口之家终于立起了第一个规矩。   关于做家务和奖励。   大致分为三种劳动奖励。   第一,利己的。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洗自己的袜子,收拾自己的玩具……力所能及的事都是自己应该做的,自己不做,就没有人会帮自己做。洗衣服等重活儿,小团子做不了的,参朗会帮她做,但她一定要参与。   奖励:每周一百元的零花钱,如果没有做好自己的事情,零花钱会减少,而且不可以乱花钱。这是糖糖第一次正式地接触金钱,参朗想让她趁这个机会,学会自己理财。   第二,为爱的。   为爱付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是家庭责任,一家三口共同分担的事情。家里每个人都分配了任务,比如大哥哥给全家人做饭,是因为爱;爸爸在外面赚钱,是因为爱;打扫房间、洗碗、擦桌子,都是因为爱,需要一家人一起承担。   除此之外,他们还把每个月的第一个周六定为“家庭劳动日”,以后三人要一起劳动,除非是不可抗力的因素,比如商宇贤要出差、小团子要考试等原因,可以请假不参与劳动。   奖励:每年都可以得到一次三人外出旅行的机会,如果有一个人偷懒耍滑,就取消全家旅行,所以要互相监督。   第三,利他的。   我劳动,我光荣,帮助别人做事,可以酌情得到表扬和奖励。比如,帮助爸爸洗车,帮助大哥哥洗浴缸,打扫院子里的落叶,帮助老爷爷过马路,在外面做了好人好事……奖励:不一定是钱,也可以是出去看一场电影、去游乐场、或是多一小时的玩游戏时间。   特别注明:大人在批评自己的时候,要虚心接受并及时改正,要勇于承认错误,承担责任,不准顶撞大人,不准欺瞒大人,不准动不动就干嚎,否则就要按照犯错大小有惩罚。   惩罚分大分小,从背单词到抄唐诗,从念检讨书到挨打,还有连吃七天西蓝花和胡萝卜……五十多种惩罚,大哥哥还真是花样百出。   以上!   三人探讨了一晚上,草拟出来了这么一个章程。   期间参朗和小团子严肃讨论了半天,甚至上升到了将来考上大学之后,她该怎么照顾爸爸的问题。   小团子一本正经地说:“窝以后,要把爸爸带到大学里,不让爸爸去上班,爸爸上班太辛苦惹,我会对爸爸好的,大哥哥顶替爸爸,挣钱养我们。”   参朗气得心突突直跳:“养家行,但是,你爸爸是我的,你不能带走!”   熊孩子,你把我媳妇儿带走了,我搂谁睡觉啊?   小团子:“那窝去念书,大哥哥养家,谁陪爸爸呀?”   参朗:“我会抽时间陪他的,你不用操心。”   小团子的脸上突然没表情了,她的目光在参朗和商宇贤两人之间来回穿梭,一言不发地思考着什么。   参朗纳闷:“怎么了?”   小团子点点头:“以后,我来养家,我顶替爸爸,大哥哥去陪爸爸玩。”   参朗:“?????”   雾草?!   这是什么宣言?   小商总今日诞生了?   商宇贤坐在上首,目光柔和地看着灯光里的爱人和孩子。   这个家,越来越像样了。   一切都会好的。   ……   ……   作者有话要说:  .   .   小团子的成长问题先到这里,需要这么两章来写,让大家生气了我很抱歉,其实我写的很嗨,精分了,把小时候不敢对父母撒的泼、耍的赖,都撒在了两个爸爸身上哈哈哈哈。   这个成长支线的进展已经很快了,这章压缩了一下,有逻辑问题或bug的话,也是因为急于一章解决,毕竟不是育儿小说,大家看一个热闹,知道商言叶女士小时候也熊过,而且非常的熊,把爸爸们气的欲生欲死,这就可以了。   看见有人说烦小团子了,我只能笑,真的需要成长,抱歉。   有宝宝的太太们,如果您的宝宝很熊,说明他很聪明,每个熊孩子都有小天使和小恶魔的两面性,请给他们一点耐心和时间。   第59章   早上七点, 剑桥国际幼儿园大门口,参朗把小团子抱下了车。   校门口送娃上学的家长络绎不绝, 参朗站在门口给小团子整理了下小衣领, 小书包也给她背好,双马尾辫扎得很漂亮, 满眼宠爱地打量半天:“完美, 进去吧。”   小团子刚转过身,不知想起了什么, 又转了回来:“大哥哥,我上学了, 你去上班, 见到爸爸之后, 别惹他生气,不然他把你开除了,我也帮不了你。”   参朗环视四周的家长们, 略显尴尬地点头:“嗯,我知道, 你快去吧。”   小团子嗓音清亮:“还有,等会开车,要注意车速, 不要总是神叨叨的,电视里说那样很危险,你的那个车太快了,不靠谱。对了, 也帮我告诉爸爸,开车注意安全,不要和你在车里瞎折腾。”   身后传来家长们善意的笑声。   参朗无力地点头,小小声:“好好好,快进去。”   小团子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嘱咐:“爸爸昨晚没回家,肯定是有原因的,大哥哥,你不要和爸爸吵架,也别不理爸爸,有那个闲工夫,不如先给我生个小妹妹,到时候你们就没有时间吵架了。”   参朗:“…………”   窝了个大去!   门口的虎妈猫爸们都乐翻了。   众目睽睽之下,参朗几乎是捂着脸钻进车里的。   嗯,正如糖糖所说,商宇贤昨晚……逃!宿!了!   夜不归宿。   恒商季报就快要出来了,股价波动很大,京城的商业楼盘计划也正式启动,这一周霸总很忙。   嗯,相当忙,这两天他忙得连回家吃饭睡觉的时间也没有,不是小黑屋开会,就是游走在各个部门谈事情,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连轴转;偶尔在六十六层办公,回参朗的微信也是寥寥几句,参朗和小方小圆打听过多次,要么他在开视频会议,要么就是审阅文件,有时候还要外出应酬,一个接一个的饭局。   参朗肩负起了守家带娃的艰巨任务。   早晨上班冲出龙庭家门,送小团子上学;傍晚下班冲出公司电梯,直奔幼儿园接孩子。   一大一小守在偌大的别墅里,早晚菜饭全是两人份,饭桌冷清,俩人对脸,就这样开始了继父女相依为命的可怜生活。   以前商宇贤忙的时候,经常深夜时分才回家,虽然晚了点,但他终究是回家了呀。   昨天晚上,爱人竟然夜不归宿了。   昨晚,参朗哄睡了孩子,接到商宇贤的电话,在明知道对方不会回来的情况下,还坐在客厅里等到了凌晨十二点,生怕一旦他夜里回来肚子会饿。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此时,午休时间,参朗在总秘书的茶水间里喝杯咖啡,听见莉莉安和琳达那群小妖精坐在沙发上唠家常。   莉莉安:“哎,琳达,你的指甲油颜色很正呀。”   琳达:“是吗,我也是看见别人用的,林大实业的李总知道吗?”   莉莉安:“就是那个业内公认的最美女总裁?昨天你见到她了吧?真的那么漂亮吗?”   琳达:“是呀!美死了,黑长直,女神范儿,完全看不出年龄啊,和商总一样特别显年轻!”   小妖精们:“快讲讲,怎么回事?昨天小圆姐让你过去,然后呢?”   琳达:“昨天晚上,李总约了商总去御宴楼,小圆姐让我帮她把合同送过去,我就留下一起应酬了,李总人挺好,饭桌上爱聊天,这个指甲油就是李总当时送给我哒!”   莉莉安笑嘻嘻地瞟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参朗:“哦……商总和李总?”   石磊磊:“噢……约上了?”   小妖精们:“嗷……昨晚?”   参朗:“?????”   石磊磊:“最美冻龄女总裁,夜约英俊逆生长霸总……嗯……参参,身为企业公关人,你觉得,这个标题够不够吸睛?”   参朗:“……呵……”   妈哒,简直没法午休了。   话说回来,大宝贝好几天没回家吃晚饭了,天天深夜才回来,睡一觉起来早上又去忙;昨晚压根就没回家,说是晚上有个应酬谈个生意,夜里有个国际视频会议,就直接住在公司了。   完全把家当宾馆了啊?   其实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但就是莫名地窝火。   参朗“霍”地站起身,往茶水厅的外头走。   见长腿长身的青年走远了,小妖精们交换了眼神,捂嘴嘻嘻哈哈,石磊磊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二群发消息:   “警告警告,哎呀妈呀,老板娘坐不住啦,可能有情况!”   这个“二群”成员没有添加参朗和商宇贤,可以说是相当保密的高管群了。   参朗看了眼时间,中午十二点半,从茶水间出来,直奔总裁专属电梯。   直接杀到了总裁办公室。   这边。   小圆绰有余裕地关了微信,放下手机,坐在办公椅上不动如山,看向“叮咚”打开的电梯门,高冷的俏脸上满是尊敬和抱歉:“参先生,您好。”   参朗故作随意地左右张望:“您好,商总呢?”   小圆微笑:“商总去总务部了。”   参朗低头发了个微信,商宇贤半天没回复。   下楼,去总务部找了一圈,同事们见了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欣喜,献殷勤地说:“商总去营销部了啊,你快去追,肯定能追上,冲鸭!”   参朗:“……”   上楼,刚到营销部,主管就像错失五百万大奖一样直拍大腿,唉声叹气地说:“商总和你脚前脚后啊,唉!他刚走,可能去吃饭了,至于去哪吃……”   参朗:“……”   又没见着人,连爱人的影儿也抓不着。   明明在一幢大厦里工作,却感觉隔了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妈的连个面儿也见不到。   参朗晕头转向,转身又回到六十五楼总秘处。   他黑着脸,驼着背,来到了信息部,高高举着手机,开始像想尿尿的小狗一样原地打转。   祝重一边吃薯片一边打量他:“怎么跑我这儿来了,你不是嫌我这里像耗子洞吗?”   参朗忧郁地说:“毕竟是信息部,信号肯定好,我怀疑,我手机信号出问题了,收不着别人给我回的微信。”   祝重:“……”   我不说话,我就呵呵。   参朗转了一会,抓心挠肝地找了个地方坐下,闷声不吭,开始玩手机。   祝重瞅了他半天,整天对着自己喂狗粮,经常把人喂得胃疼,今天这家伙怎么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   于是小胖子挪了挪椅子,见参朗正在玩游戏,就在一边观摩了起来。   没一会就灰屏了,躺了,刚复活,杀了个人,又灰屏了。   “啥水平,你不能硬肝啊,小学生,”资深宅男鄙视地笑了,“我,铂金段位,超凶的!帮你玩一把,上上分?”   参朗也笑:“是啊,钻石级的晋级赛,好难啊。”   雾草?!   祝重举着薯片的手一抖,尴尬地吞了下喉咙,但他还是挣扎了一下:“那个,你的策划案写明白了吗,工作做完了吗,石总卡得那么严,你还敢在我这玩游戏?”   参朗点点头:“还行,五个案子过了四个,还有一个做不完拿回家,媳妇儿指导我,好辛苦哦。”   祝重:“……”   游戏工作老婆,三连击。   比不过啊比不过,祝重吐血三升,忽然微信响了,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猥琐地笑了,若无其事地咕哝了句:   “也不知道今天晚上商总约谁吃饭……”   “!!!!!”   话音未落,参朗站起身就走了。   一击秒杀。   祝重举着拳头来了个“哦也”!   *   参朗气的心突突直跳,再次按专属电梯,杀到六十六层,出了电梯门直奔小圆办公桌前,还没等说话,小圆笑眯眯地点点头。   参朗不禁诧异:“他回来了?”   小圆:“嗯。”   参朗望向走廊尽头:“谁在办公室呢?”   小圆:“小方在,商总有事吩咐他。”   参朗:“告诉商总,我要见他。”   小圆:“是。”   小圆按座机电话,对商总请示了一下,商宇贤说:“嗯,让他进来。”   望着青年的背影,小圆手指快速地戳手机。   汤圆圆:通知,良月已入室,忍耐度:三小时。   石磊磊:啊啊啊,买定离手了啊,我说什么来着,顶多三小时,红包红包。   市场部:不会吧,老板娘的脾气呢,总裁夫人的架子呢,那可是夜不归宿啊,作妖呢,起码也要作个十小时以上!   营销部:屮艹芔茻,我押的最多,参朗太不争气啦。   石磊磊:这两天参朗上楼找了十次,商总都不在公司,只有这次抓到人了啊,大家说,他能在办公室里待多久?参朗憋坏了,我赌半小时,红包50元。来来来,买定离手。   市场部:污污污,眼看到上班时间了,顶多十五分钟,红包50元。   营销部:年轻气盛,怎么也得一小时,红包80元。   汤圆圆:至多五分钟,因为他脚步虚浮,脸色发青,气不打一处来,而且他没关门,红包100元。   众精英:“…………”   这边。   参朗推开总统套的门,看见商宇贤坐在落地窗下的办公桌前,老板椅转向一边,小方一脸菜色地站在桌旁,正在听吩咐。   见爱人进来,两人停了交谈。   商宇贤眼光柔和:“怎么了?”   参朗没往前走,见屋里没别人,开门见山:“下班我去接糖糖,你今晚几点回来?”   商宇贤揉了揉眼角:“尽量早点。”   参朗张了张口,来得太冲动,没组织好语言,其实也没什么想问的,就是两天不见有点想念罢了。爱人面露倦色,看上去的确很累。   商宇贤放软了口气,稍带了点宠溺的意味儿:“参朗,我一会要出去一趟,晚上还要见个客户。”   参朗转身往门口走:“我知道了。”   商宇贤急忙说:“你最近带糖糖,铺子先歇了,晚上把外公接过来住几天?你们三个人在家,我也放心一点。”   参朗犹豫了一下,点点头:“好,今晚我去接他,你们忙,我走了。”   商宇贤忽然站起身:“……参朗,我昨晚……”   参朗侧头,细着桃花眼儿扫他一眼:“晚上再收拾你。”   商宇贤:“……”   小方已聋。   *   商言叶女士在幼儿园和有心理教师资格证的一位幼师玩了两天,在老师们的帮助下,她不那么熊了,变得更懂事,整个团子都稳重了不少,但是,她似乎比以前更爱学习了,而且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此时,参家祖孙一老一少站在幼儿园小食堂门口,表情如出一辙,深深地凝视着对面的小花老师。   新来的活动课幼师,刚大学毕业的男教师。   “姓花,我知道,”参老爷子背着手,端详着男教师,“花无缺,花满楼,花千骨,都是大人物。”   参朗抱着小团子,面无表情,打量这位名叫“花木木”的青年,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眉眼清秀,长相略显阴柔。   附带一提,下午的时候,参朗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说明了商宇贤很忙的情况,他要在龙庭住几天,看房子,带孩子,让老爷子收拾收拾东西,店铺也快装修完了先歇业,等下班之后就去接他来龙庭一起住,老人孩子一起照顾也方便些。   一开始老头子当然表示拒绝,直说自己一人在铺子里没有问题,但参朗说什么也不同意,老头拗不过,只好点头应了:“别来回折腾啦,我收拾个小包,坐地铁直接去你公司楼下。”   就这样,参朗下了班,在公司门口的地铁站接到了外公,两人一起去接小团子放学。   和门卫温老打了招呼签了名,进了幼儿园,刚走到半路,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抱着糖糖,亲亲抱抱举高高,站在小食堂门口。   那人的嘴唇,竟然亲在小团子的脸蛋上……   这还得了?   参朗一下就炸了,几乎是冲上前,把小团子从那男人怀里抢了过来。   花木木:“……”   后来了解到,原来是幼儿园新来的老师。   即便如此,参朗也对这人很警惕,老师就老师,把我家小团子像个玩意儿似的抛高高,又搂又抱又亲的……   谁给你的胆子占我家女儿的便宜?   参朗抱着小团子后退半步,他的脸色很不好,一瞬不瞬地盯着花木木,桃花眼儿露出的目光仿佛一把尖利的刀子。   不由自主地想起,初遇商宇贤的场景。   啊,就是这种感觉,完全理解了啊。   花木木:“今天的活动课,小朋友开始学轮滑了,您没有给她准备单排轮,糖糖不能参加学习,所以情绪很低落,刚才我带她去小食堂吃了小布丁,看上去好了些。”   远处的小团子正兴奋地拉着祖祖参观幼儿园。   参朗不明所以:“糖糖没对我们说要轮滑鞋。”   花木木:“前天就已经通知了,可能她忘记了?”   参朗:“向日葵的微信也没通知一下?”   花木木:“因为孩子是自愿学习的,今天糖糖没带直排轮来上学,下午活动课的时候,我一开始以为她不喜欢学这个,就让她在滑梯边和别的小朋友玩,她就一直坐在秋千上看书,后来,我发现,她总是往这边偷偷地瞄,那眼神明明是很想和大家一起玩轮滑的。”   参朗直皱眉:“那她为什么不学?”   花木木:“也许是害怕?班里的大多孩子都会滑了,她还不会,家长也不会吧,所以不敢?”   参朗愣了愣,勾起唇角:“谁说糖糖的家长不会?”   花木木嘴角噙着一丝笑:“是吗?”   那个鄙视的笑容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我看错了吗?   参朗一下怒了,板着脸:“下个星期的活动课,我家孩子将会踩着风火轮来见你!”   花木木:“……”   参朗:“你给我等着瞧,哼!”   花木木:“请加油!”   *   就这样,参朗和幼师们打了招呼,抱着小团子,拉着外公,三口人去恒商大卖场买了菜,又买了老爷子放在这边的日常用品,随后去了呀呀童趣,买了两双轮滑鞋,一双大的,一双小的。   回到龙庭的家,小团子带着祖祖参观了别墅,给老爷子介绍了她的布偶们,还帮祖祖倒了茶。   老爷子陪小团子在客厅写作业,参朗在厨房煮饭,“环境不错吧,你住在这,我和她爸也能放点心,以后两人一起加班也不担心了。”   参老爷子愣了愣:“这是什么话呀,我也不能老住在这儿,过阵子铺子装修完重新开张,我还是要回去的。”   参朗回头瞟了老头一眼:“以后再说以后的事,让您住这,您就安心住着,什么也别多想,怕您腿脚不灵便,一楼客房已经收拾出来了,电视也挂墙上了,窗外就是后院小花园,景色好的很。”   饭桌上多了个老头,商宇贤不在家的日子,也挺热闹的。   *   晚上吃完饭,祖孙三代,拎着轮滑鞋,去了龙庭南苑的喷泉广场,由于广场的地砖质量特别好,所以从早到晚都有一群学轮滑的小朋友,还有溜.冰俱乐部的年轻人。   在长椅上,小团子全副武装,头盔护膝护肘,参朗帮她穿好了鞋,自己也换上了,开始了单排轮突击教学计划。   这是第一天。   小团子颤颤巍巍地扶着祖祖,小声问:“大哥哥,你真的会滑吗?”   参老爷子瞪了外孙一眼:“只要是不着调的,他都会。”   参朗固定了鞋扣,起身来了个倒压步,转了一圈:“你猜?”   开玩笑,小爷年少轻狂的时候,可是旱冰场一霸!   长腿长身的青年穿着轮滑鞋,在喷泉广场抱着孩子玩单排轮,这个场面不可谓不帅呆,很快就有人发了个视频到微博上去了。   参朗把小团子放在地上,扶着她的胳膊一点点教她。小团子也算是有天赋了,只用半小时就能自己站着,往前一点点地蹭了。   后来参朗累了,就坐在广场的台阶上看着孩子自己学。   参老爷子跑去看老头子们下象棋了。   很快参朗就注意到,旁边那一群滑冰少年少女,总是有意无意地往这边凑,还有个十七八岁的女孩,穿着直排轮,拿着手机摄像头对着参朗的脸,离小团子越来越近。   小团子急于求成,不停地往那边看,越看越觉得小姐姐滑的好,别人越好,她越着急,越着急,越学不好。   参朗长相出众,懒洋洋地歪在那儿,吸引不少姑娘的注意。   他看了看一脸着急的小团子,又看了看在旁边炫技的女孩。   呵呵,别人家孩子……   眼看那个女孩举着手机滑到自己身边了,参朗突然盯着女孩的脚下,紧张地来了句:“轮子掉了!轮子掉了!”   话音刚落,也不知怎的,只听女孩“啊”的一声,也没工夫炫技了,身子一歪,整个人摔倒,直朝参朗扑了过来。   两人撞一块。   轮子直接碾过了参朗的手指头,滑出一道血口子。   参朗:“…………”   操。   叫你嘴欠。   女孩脸红地爬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转身就要滑走。   参朗举起血淋淋的尔康手:“喂,没见我流血了吗,连句对不起也不会说?”   女孩转身看他一眼:“我每个月流的比你多多了,一点事儿没有。”   参朗:“?????”   哎呦我的爪子。   参老爷子赶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参朗浴血抱娃的画面。   小团子吓坏了,看着大哥哥玩轮滑出了一手的血,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了。   之后再说“轮滑”二字,她就浑身哆嗦,满脑袋都是鲜血淋漓的画面。   商宇贤在第一时间就知道参朗受伤了,糖糖在微信里汇报的。   夜里回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已经入睡,他在浴室简单冲了个澡出来,床上的参朗才迷迷糊糊地转醒了。   参朗伸胳膊搂住他:“几点了?”   “十二点半,”商宇贤检查了下他的手,“你可真行,带孩子滑个旱冰也能负伤,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参朗:“……不小心,摔的……”   挑挑拣拣地讲了一下活动课的花老师让孩子学轮滑的事情。   至于负伤的缘由,绝壁不能让他知道!   商宇贤:“轮滑太危险,以后你和糖糖别玩那个了,教学能力不足,你不是那块料。”   参朗一下翻身摁住他:“你说什么?谁能力不足?”   商宇贤抿着唇:“行行行,快别乱动,压到手指了。”   参朗支撑起身子,板着脸:“你笑什么?”   商宇贤:“我没笑。”   参朗:“你笑我有多沙雕吗?”   商宇贤严肃地摇了摇头。   参朗握拳:“牛逼都吹出去了,风火轮一定要有!”   商宇贤轻飘飘地回了句:“……嗯。”   过一会儿。   参朗发现爱人的肩头抖得厉害。   商宇贤的脸埋在青年的脖颈里,小声:“糖糖说,你一句轮子掉了,轮子就从你身上轧过去了,”紧接着,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哈哈哈哈……”   参朗老脸一红:“……”   两人滚成一团,互抓对方的痒,不过都累了,闹了一会就相拥着睡去。   *   接下来第二天。   这一日参朗再没有上楼找商宇贤,他趁午休时间,在网上详细而又系统地学习了儿童直排轮的教学课程,打算给花木木一个惊喜。   下班接小团子,小张老师说,糖糖看见红玫瑰班的小哥哥玩轮滑,一脸惊恐躲得远远的。   参朗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吃过晚饭,祖孙三代再次拎着轮滑鞋来到广场上,小团子紧紧搂住大哥哥的脖子,说什么也不下地了。   不论是祖祖扶着,还是参朗牵着,都不行,小短腿直哆嗦,连站也站不起来,摔了二十几跤,还没有昨天滑的好。   小团子哽咽:“大哥哥,我真的不想滑了……”   这样下去不行啊。   大人的面子往哪放?   一个星期之后怎么踩着风火轮去见老师?   参朗扼腕不已,抱着小团子往参老爷子怀里一放,蹲在地上仰头看月亮,脑袋直犯愁。   突然福灵心至。   起身往龙庭大门口跑,回头对外公喊:“你先带糖糖回去,趁恒商还没打烊,我去买点东西。”   “臭小子,神叨叨的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呀?”   眼看就到八点了,参老爷子也没辙,只好帮小团子换了鞋,两人掉头往家走。   商宇贤回来的比较早,一老一小到家不久,慕尚就停进车库了。   商宇贤进了门,发现参朗不在家,问孩子才知道大哥哥出去买东西了,至于买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快九点的时候,参朗回来了。   怀里抱了个巨大的纸盒,是一辆还没开封的儿童扭扭车。   商宇贤:“……”   小团子:“……”   摇摆车,左右摇动方向盘即可行驶,离心力原理。   “怎么啦,别拿豆包不当干粮,扭扭车也有轮子啊,”参朗兴致勃勃,蹲在客厅中央开始拆包装,“快,小宝贝儿,来试试好不好用!”   一辆粉色呀呀兔的大型扭扭车,可承重一百八十斤。   于是这天晚上,小团子睡眼惺忪,被大哥哥抱到扭扭车上,在家客厅里,握住方向盘一阵狂哆嗦,小胳膊酸的不行。   商宇贤冲了澡下楼,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爱人和孩子触电似的轮流坐在那辆塑料车上一阵哆嗦。   商宇贤:“……”   参朗叹气地把孩子抱下来,自己坐上去,晃了半天方向盘:“好慢啊,一点也不风火轮,方向盘太沉了,缺油了?”   商宇贤坐在沙发上,失笑道:“这东西本来就跑不快。”   “你来试试。”参朗起身让位子,抱着小团子往楼上走,“我送她上楼睡觉。”   “不。”   “来试试啊,你是高材生,研究一下哪里出了问题,不行明天我去换货。”   “知道了,知道了,等你下来再说,当孩子面……”   “……还挺讲究的。”   参朗把小孩哄睡着了,又下楼去客房看了看熟睡的外公,来到客厅里,发现爱人已经坐在扭扭车上开始研究了。   参朗:“怎么样?”   商宇贤:“正要试。”   “卡木昂北鼻。”   “……”   只见一楼的大客厅里,商宇贤跨坐在一辆粉色扭扭车上,握住方向盘,严肃着脸,表情专注,突然一阵摇摆。   参朗捂住脸:“……”   商宇贤用“新产品发布会”的语气说:“确实不太灵活,这车也太轴了,不往前走,应该不是商品质量的问题,因为体重?”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玩这种东西,他发现方向盘不怎么好用,为了给摇摆车加些惯性,身体有技巧地往前顶,一顶一顶,一下一下晃动着。   小车从参朗的眼前龟速驶过。   参朗手指撑着下巴,匪夷所思:“宝贝儿,你干啥呢?”   商宇贤:“方向盘太沉,打轮没用,它不往前走。”   参朗深沉地点点头:“你日一日它,它就走了?”   商宇贤:“!!!!!”   不知道为什么,商宇贤站起身就往楼梯走去,参朗怎么叫他也不应。   回到主卧,参朗刚推开门,就见商宇贤迎了上来。   参朗:“等一下,我去冲个澡。”   “不要,就这样……”   “我刚才跑去恒商的,身上全是汗。”   “没关系。”   被爱人带到床边,参朗搂住他的腰,叼着他的耳朵:“你也想被日一日了?”   商宇贤感受到青年温热的呼吸,凑到他的耳边低喃:“别说话,随你。”   “陪我洗个澡?”   “好。”   这一晚,被主动求爱的参朗,抱着商宇贤从浴室做到了卧室。   把爱人从里到外折腾一遍,才满足地在他脖子上留下红痕,也不急着退出来,参朗再次埋在他的体内亢奋起来,荤话听得商宇贤耳朵发烧:“商总,你咬得我好紧……”   “……”   “什么时候来个办公室play?”   “好。”   商宇贤抬手勾住青年的胳膊,把他的污言秽语悉数堵回嘴里。   “宝贝儿……”   “嗯?”   “……”   商宇贤往他怀里钻,嗓子有点哑,又带着点疲惫和慵懒,“怎么了?”   性感的很。   参朗注视着他的脸,听着他的声音,立竿见影又起了反应。   商宇贤眉眼含笑:“说吧,幼儿园的事?”   “嗯,风火轮儿,”参朗愁啊,“事关重大,牛逼都吹出去了,商总,这关乎于商家宗妇的颜面。”   商宇贤:“……”   “糖糖死活不肯滑旱冰了,扭扭车也不拉风啊,总不能给糖糖买辆车吧?”   “知道了,我想办法。”   “困了。”参朗闭上了眼睛。   商宇贤:“睡吧。”   参朗搂住他,很快陷入沉睡,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商宇贤轻轻地笑了。   *   第三天。   商宇贤出了个近差,去临城视察分店。   参朗在秘书处的茶水间,虚心地向石磊磊、莉莉安等众小妖精求教。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祝重第一个想到了:“滑板!”   参朗:“我倒是会……不行,太危险,不能教孩子这个。”   石磊磊一拍巴掌:“滑板车啊!滑得好的话,速度会非常快的,绝对是风火轮,到时候糖糖就踩着滑板车去上学,比轮滑强多了。”   参朗:“!”   石磊磊:“楼下就有卖的,二楼或者是三十六楼,速去速回!”   呵呵,大人。   于是这天下班接了小团子回来,家里又多了个滑板车,单脚踩上去,一蹬一蹬跑的飞快!   小团子乐了,这东西也不用怎么学,玩得还挺溜。   家门口的那条小路只通十幢别墅,格外的僻静,晚上没什么人,参朗看着小团子在路边哧溜老远的背影,大喊六六六。   果然是踩着风火轮啊。   搞掂!   小孩简直玩疯了,参朗穿着轮滑鞋陪她玩,一大一小玩嗨了,完全忘记了时间,直到夜里九点半还不想回家。   商宇贤开车回来时候,发现家里没有人,去老爷子的客房一看,外公已经熟睡了,商宇贤也没叫醒他。   楼上楼下找半天,发微信打电话都没回,看见参朗的手机扔在客厅的沙发上。   家里客厅一片狼藉,地上还有奇怪的一条条黑印子,但看上去并不像被人洗劫过,外公还在家呢,应该没发生什么危险。   商宇贤心绪不宁,穿着拖鞋冲到家门口,左右张望着。   今晚起了雾,黑漆漆的小路上,只有隔老远的庭院灯。   商宇贤望向龙庭大门的方向,他猜想,爱人是不是带女儿去超市买吃的了?   想到这里,他低着头转过身……   “!!!!!”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啥东西,以极快的速度飘了过来,直冲到眼前。   “!啊……”   对方刚发出声音。   商宇贤早已下意识地抬手,速度之快,完全出于本能,挥拳就揍过去!结果一把捞住了什么,用力往后一扯!   咣当一声。   “啊啊啊啊昂爸爸……”   回过神时,滑板车已在手,小团子飞出去了(……)   参朗听见叫声,快速滑过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自家大门口不远处,一个黑漆漆的角落里,糖糖坐在地上嚎哭不止,两条腿的膝处全破了皮,流了不少的血。   商宇贤则是蹲在孩子身边,整个人都僵了,伸着手,慌的不行,想碰又不敢碰,不知怎么是好。   雾草?!   怎么个情况???   参朗连忙急刹,把孩子抱起来往家里滑。   小团子一开始只是想吓一吓爸爸,就像班里的小朋友在背后吓她一样,通常她都会吓得掉头就跑,抱着脑袋四处乱窜。但是,她没想到爸爸的反应是那样的。   她只是吓着了才哭,看见是爸爸之后,哭声就立马止住了,强忍着疼,抽噎着小声认错:“爸爸,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疼了……”   商宇贤:“……”   小团子:“爸爸被撞到了吧?”   商宇贤:“……没有。”   小团子:“小妹妹撞到了吗?”   商宇贤:“???”   商宇贤后背一激灵,下意识地回头扫了一眼身后,身后没有人啊。   小团子咬着牙,忍着消毒水和碘伏一点点上在伤口上,参朗给他上药也很无语,动了动小孩的腿,幸好骨头没摔坏。   滑板车的车把却被商宇贤摔弯了,完全没法玩了啊。   客厅里,一家三口面面相觑。   “……”   谁比谁更沙雕,谁也没有责怪别人的理由,默默地低头互相认罪吧。   小团子两条腿缠了纱布,离踩着风火轮上学的那天越来越远。   夜里,两个男人都没什么兴致。   关了灯,参朗搂着爱人,抬腿蹭着他:“吓软了?”   商宇贤背过身,轻哼地把头埋进枕头下:“……”   被自己女儿吓到,商总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自我diss心理,觉得再也不会雄起了。   参朗低低地笑,他甚至笑出了声,胸膛贴着他的后背,紧了紧怀里的爱人,手探进他的睡衣里往下揉弄着,本来只是想安抚他,没想到两人会渐渐有了感觉。   参朗搂着爱人的上身,为他脱掉上衣,唇从他的后颈轻轻扫过他的后背,用一种似吻非吻,想触不触的力道轻轻地撩过去,试探着爱人的神经,让他敏锐地浑身颤抖了起来。商宇贤感觉到酥痒难耐,紧接着就是润滑的凉意。   “你越来越过分了……”   “受不了?”   参朗的吻一遍又一遍地抚慰着他,当他的手指从他的腰移动到地方时,商宇贤终于发出了闷哼声,想翻身躲开青年的撩拨,但参朗并不因此而放过他,又从他的背后凑到耳底,侧着身缓缓地埋进去,低喘着说:“开始了。”   两军对战,其实并不是打个你死我活才爽快,缓慢地,轻柔地,在对方感到焦躁时,再沉着地给他致命一击,和爱人做了这么久,参朗终于悟到了真谛。   和缓中听见爱人颤声求饶,参朗懒洋洋地揉着他,没完没了地吻他的脖后,模模糊糊地听着主卧里爱人的轻喃声,深夜的时候商宇贤哼唧着昏了过去。   ……   于是第四天,商糖糖小朋友请假了。   活动课那天,当所有小朋友拎着轮滑鞋冲进活动区的时候,只见商糖糖小朋友,两腿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有一块青紫,踩着一辆电动平衡车,慢悠悠地跟着大哥哥过来了。   参朗扬了扬下巴,看了一眼花木木:“旱冰鞋过时了,恒商新产品发布,新世纪风火轮,童叟无欺。”   花木木:“……”   …… 第60章   商超零售业可以说是对“节日”最为敏感而又热情的, 特别是母亲节、情人节、圣诞节和春节,连感恩节也要搞个热闹的促销活动, 吸引顾客们买点礼物回家孝敬父母。   恒商大卖场拉出“白色情人节”条幅的这天, 参朗其实并没有太在意,他和商宇贤都属于不太重视节日的人。   两个人在一起感情好, 天天都是情人节。   话说回来, 即便是二月十四号那天,两人也没多重视。   那时候, 参朗才刚正式投入到工作,整天忙着学习, 毕竟不是普通的情侣, 那种节日在公共场所出双入对也不太好, 两人连餐厅也没去,只是在家吃了顿丰盛的晚餐。   除此之外,参朗还送给爱人一大盒巧克力, 商宇贤不爱吃甜食,最后落进了糖糖的嘴里;一束花, 摆在客厅茶几上没人看,没几天就枯萎了;一条皮带,夜里绑在商宇贤的手腕上, 来了个小黑屋play。   于是,什么白色情人节啊,参朗一开始也没当回事,商宇贤太忙, 公司里都抓不着他的影儿。   照理说,这天应该是爱人的回礼日。   *   这周,参月老牵了根红线,他十分的有成就感。   起因是祝重。   恒商新晋职员工作一个月了,拿到了首月的奖金和薪水,大家都很兴奋。   这是祝重第一份正儿八经的工作,也是第一次拿到薪资,乐呵呵地给爸妈报喜,结果当天就接到了表弟的电话,问他借钱,一下子借走了一万块。   祝妈妈打牌的时候和邻居炫耀,于是发小又打电话给他,让他请客吃饭。   小胖子陷入了烦恼。   茶水间里,参朗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玩手游:“该,财不外露知道吗,谁叫你炫富?”   祝重:“那我现在怎么办啊?”   参朗:“主动出击。”   祝重:“???”   参朗:“怕人张口问你借钱,就先张嘴问别人借,借不借是一码事,主要就是让他们知道你现在的处境,让那些爱借钱的朋友们都知道,你现在很缺钱。”   祝重:“!!!”   小胖子面色沉重地点了点头,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信息部。   于是当天晚上,参朗收到了一条微信,是祝重发来的,上面写急需用钱,借一万块,下个月就还。   参朗笑了笑,随手发了个一万块的转账。   第二天。   祝重又跑来公关部找参朗:“我问所有我觉得比较抠门的朋友借了钱,他们都知道我有急用,这回肯定没有人问我借钱了。”   参朗:“那不是很好吗?对了,我的钱要记得还给我,我只是给你打个样。”   祝重神秘兮兮地递给他手机:“可是和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啊。”   参朗定睛一看,只见上面的余额,足有三十万之多。   参朗:“???”   祝重:“那些平时抠门、大手大脚、还爱借钱的哥儿们,其实和我的关系也都挺一般,一听我有急用,就都给我打钱过来了,加在一起三十多万啊。”   参朗:“…………”   祝重印堂发红,激动地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没朋友,大家都不重视我,现在,我浑身都充满了正能量,忽然觉得阳光如此地灿烂,从今以后,我要好好地过日子,好好地对待身边的每一个人,世界真踏马的美好!”   参朗:“嗬嗬。”   祝重:“而且,我还想去网上婚介看看……”   参朗:“????干嘛?”   祝重一瞪眼:“你说干嘛?你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说我去婚介网干嘛?当然是找对象啊,难道去买宠物?”   参朗:“找对象就找对象,你吵吵什么?”   祝重肥硕的小脸一片通红,吞吐地说,“我想正经地交个女朋友,以结婚为目的,父母那边不认识什么姑娘,我这工种,也接触不到女孩。”   参朗瞟向四周:“咱们不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同事吗?”   祝重木着脸:“除了你之外,谁敢在公司谈办公室恋爱?”   参朗:“……”   祝重:“你认识什么好女孩,给我介绍介绍?”   参朗:“认识到是认识,我得帮你选一选,不过婚介你要考虑清楚,小心遇见饭托酒托,到时候别来找我哭。”   嗯,事情大概就这样。   身为祝重的好朋友,哪怕是看在他当初低血糖晕倒,祝重敢和商宇贤叫板的份儿上,参朗也愿意给他牵个红钱。   参朗把这件事放在了心上,和商宇贤商量了一下,给祝重介绍了一个对象。   不是别人,正是剑桥国际幼儿园,向日葵班的张雪柔老师。   他给张雪柔发了祝重的照片,简单地介绍过了,好在小张老师并不是太在乎男方的长相,答应和祝重见一面互相了解一下。   参朗当时挺尴尬的,和小张老师说:“我以为你会嫌他长得不好看。”   心里有个白月光就够了,小张老师笑了笑:“老公是要一起生活的,不是用来欣赏的。”   参朗再接再厉:“其实,祝重性格特别好,工作好,人也实在,不是那种花花肠子的,以后会是个疼老婆的。”   小张老师:“那也要我亲自鉴定了才知道。”   见面日期定在了三月十四日。   *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这天。   祝重从信息部出来,蹑手蹑脚来到公关部,远远地对参朗“嘘嘘嘘”。参朗起身过去,被小胖子神秘兮兮地拉到了落地窗下。   参朗奇怪地问:“怎么了?”   “你看我穿这身行吗?”祝重原地转了一圈。   参朗上下打量了一下,休闲装很适合小胖子,他觉得还可以。   幼儿园和恒商离得不远,中午约在附近的小清吧见面,这里比较安静。   参朗和祝重先到一步,找了个僻静的卡座。   小张老师很快就到了,穿着春款连衣裙和风衣,看上去很知性也相当可爱。   祝重那家伙眼睛都瞅直了,小声说:“她比你给我看的照片上还漂亮啊。”   参朗哼哼:“那当然,她可是我女儿的启蒙老师,便宜你了。”   小张老师来到两个男人面前,腼腆地笑了笑,坐在对面和参朗聊了一会。   参朗只是介绍两人认识罢了,也不愿意当电灯泡,就打个招呼坐到隔壁的卡座,一边用手机看资料,一边听墙脚。   只见祝重和小张老师相对而坐,两人一个比一个难为情,一会儿抬眼看一眼对方,一会儿又低头抿嘴笑,谁也不主动说话,沉默了十多分钟。   参朗心里这个捉急啊。   小张老师眨巴着眼睛,从桌上的果盘里,拿了个樱桃,递到祝重的眼前。   祝重笑呵呵地接过来,塞进嘴里,吃了。   小张老师又剥了个小橘子,放在祝重的手心里。   祝重一口塞进嘴里,又吃了。   小张老师又叉了一块西瓜,递过去,祝重嘿嘿笑着,低头张嘴,直接吃了。   参朗:“……”   这到底是找对象,还是逛动物园投喂猴子?   就在这时候,来了个拎着花篮的小女孩,对小张老师说:“小姐姐,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买一束花送给你的男朋友吧?”   小张老师愣了愣,就在祝重脸色一变,尴尬地想要对小女孩解释什么的时候,小张老师拿出钱包说:“好啊。”   然后她看向祝重,笑着说:“今年先过白色情人节,明年的情人节你要送我双份礼物啊。”   祝重:“……”   参朗:“…………”   万万没想到。   此时,参朗独立街头,在风中凌乱。   青年呆呆地看着小张老师挽着祝重的胳膊,两人去大恒商逛商场了,说是要送给祝重一份正式的白色情人节礼物。   呵呵卧槽,风驰电掣啊。   神他踏马的白色情人节,在来恒商上班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快到下午上班时间了,参朗刚走进恒商大卖场,就被眼前色彩斑斓的大横幅镇住了。   ——爱人的心意,你回馈了吗?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节。   完全不让人消停。   不,小爷大度的很,一点也不在意。   看了一眼手机微信,之前和商宇贤聊天的微信,结束在自己的最后一句话上。   回到六十六层总秘处。   参朗推开茶水间的门,“石总……大家好……”浑身无力地和小妖精们打招呼,然后歪在沙发上闭眼睛,很清楚地听见女人们也正在讨论送什么礼物给男朋友的事。   参朗深吸一口气:“唉。”   小妖精们闻声,停下正在讨论的话题,面面相觑地睁大眼睛。   “白色情人节啊,参朗,”石磊磊撩了撩短发的刘海,“公关部就是你的娘家,别说娘家没提醒你,你今天是不是应该更积极主动一点,对我们商总表示一下情意?”   参朗:“……嗯……”   妈哒,小爷才是上头哒!我上个月狠狠地表示过情意了,我正在等你们商总的情意呢,你们造我有多躁乱吗?   罢了,别解释了,你们不会相信的。   商宇贤已经忙了一个星期,夜里回来倒头就睡,连亲热也是草草了事,满心满脑都是工作工作工作,完全没有心思注重这些鸡毛蒜皮的琐事。   其实也不是参朗矫情,他之前也不太在意,但当整个恒商都是白色情人节的气氛,当所有人都在乎这件事的时候,爱人反而不把这当回事,他心里要说不犯堵是不可能的。   莉莉安:“上个月送给我巧克力的,我都回给他们了,白巧克力。”   琳达:“我只收到了男朋友的玫瑰花,刚网购了一个钱包,打算今晚请他吃饭送给他。”   石磊磊看向参朗:“你呢,有什么打算?”   “我打算?我又不是女人,打算这些做什么,”桃花眼儿微微眯着,参朗勾了勾唇角,“要是真打算一下……我打算明年情人节去街上雇两个小孩,见人就让她喊爸爸,拆一对是一对,拆一双是一双。”   小妖精们:“……”   好强大的怨念啊。   “什么情人节狄仁杰的,矫不矫情,”参朗抬起胳膊,仰头靠在沙发靠垫上,手腕遮住额头,懒洋洋地说,“那不是小爷要的爱情,不是小爷要的那个声色犬马走天涯的爱情,我和你们老板的世界,你们不懂。”   莉莉安:“噢——”   琳达:“嗷——”   石磊磊忍了忍,小小声:“参参啊,商总太忙了,你要体谅他,千万别伤心,别难过,因为,以后还有圣诞节,元旦,春节,元宵节,生日,家庭纪念日……慢慢的,你会习惯的……”   参朗:“……”   青年忽然站起身,闷头往茶水间外头走。   身后的石磊磊拿出手机,点开“二群”,开始狂发微信。   这边。   参朗直奔卫生间走去。   推开门,面无表情地走到嘘嘘池前,拉拉链的力道过猛,夹着了,“咝”了一声,无名火起,一拳砸在眼前的墙壁上。   啪——   “妈的。”   “??????”   旁边,信息部主管正在一边哼着歌,一边看着哔哔乱叫的微信,一边爽神地嘘嘘。   被参朗冲进来之后的一系列举动吓了一跳,他打了个哆嗦,呆呆地看着脸色铁青的参朗,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唱着:“没有情人的情人节,多少会有落寞的感觉……”   参朗缓缓侧过头,上下打量他:“……”   信息部主管闭上嘴,眨了眨眼:“……”   参朗目视前方:“干什么?”   “参朗啊,”信息部主管叹了口气,用那只码农特有的手速抖了抖,“商总很忙,你要习惯,不要生气。”   参朗:“!!!!!”   信息部主管又看了眼微信,吞了下喉咙:“你们要互相理解,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参朗:“…………”   雾草?!   尿个尿也不得安生。   商宇贤人缘到底有多好,连厕所里都有给他说项的?   生怕老板太忙,老板娘和他吵架,高管们为了不进小黑屋挨骂也是拼了。   嘘嘘池前,信息部主管真诚地望向参朗的脸:“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桃花眼儿垂了垂,参朗盯着他的下面:“膀胱有尿直须尿,莫待无尿空抖鸟。”   说完拉链一拉,青年转身就走。   信息部主管:“……”   *   直到这天下班,参朗也没像往常那样,闲来无事去六十六层溜达一圈。   只要电梯方向传来脚步声,他就会时不时地往那边眺望,看清楚来人不是商宇贤,他就会若无其事继续盯着电脑屏幕打字,打字,打字打字打字。   “键盘快被你敲碎了。”莉莉安小声,“参哥,商总刚才又出门了,圆姐发来消息,今晚可能又有应酬。”   参朗黑着脸:“哼。”   莉莉安:“……”   下班的时候,参朗也没给商宇贤发微信,直接收拾东西,拜拜了您呐。   冲出公司电梯门,直奔幼儿园接孩子。   向日葵班门口。   参朗抱着小团子,看着一脸笑容的小张老师:“决定了?”   小张老师一瞬不瞬地盯着参朗的脸,点点头:“嗯,交往看看。”   “祝你们幸福。”参朗转过身,“我哥们人很老实,你不要欺负他。”   小张老师:“对啦,情人节快乐。”   参朗:“……”   *   “大哥哥,你今天不高兴?”   小团子坐在饭桌前,参老爷子正在给她夹菜,听见曾孙女这么说,也侧头观察参朗的脸色。   参朗闷头扒饭:“是啊,一会出去散散心。”   参老爷子摆弄着新买的智能手机:“我就不去了,和南苑的几个老爷子约好了明天一起晨练,等会就睡觉。”   话音刚落,参朗的手机微信提示音响了。   商宇贤:我在开会,之后有个应酬,夜里晚点回去。   参朗:哦。   看着聊天界面,半天没有再收到回复。   吃完晚饭,参朗抱着小团子在门口换鞋,穿上护膝护肘,带上电动平衡车,去南苑喷泉广场,溜孩子。   参朗本来就是个比较乐天的人,上班的时候被那群小妖精撩的闹心,回家之后心情已经好很多了,他想着,今天熬过去就好了。   来到广场,糖糖靠边自己玩了会儿。   参朗斜倚在长椅上玩游戏晒月亮。   远远的,一个看上去只有两三岁的小男孩,一下趴在了地上,挡住了小团子玩平衡车的路。   小团子下了车,连忙上前给小宝宝扶了起来,奇怪地环视了下四周:“小弟弟,你一个人出来的吗?”   男宝宝:“和我爷爷。”   小团子:“你爷爷呢?”   男宝宝:“不知道,丢了。”   小团子:“你爷爷是谁呀?”   男宝宝:“我爸爸的爸爸。”   小团子:“你爸爸是谁呀?”   男宝宝:“我爷爷的儿子。”   小团子:“呃……”   参朗:“……”   实在听不下去了,参朗起身往两个熊孩子的方向走。   还没走到地方呢,就看见一个六十多岁的大伯,捧着一盒巧克力和一束鲜花跑了过来。   他抱起男宝宝,和小团子道谢,说要送给小团子巧克力作为谢礼,小团子婉拒了,他走的时候,还和身边的一群老伙计吹牛,说今天是白色情人节,巧克力是老太太送给他的。   这么大岁数了你还敢秀恩爱?   喂了一嘴狗粮。   参朗:“……”   参朗坐不住了,继续一边晒月亮,一边溜孩子。   24小时超市门口,摆了些小摊,只在晚饭后摆出来,龙庭的邻居们也挺欢迎,物业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小伙子,看我这金鱼多漂亮,比大姑娘都漂亮,今天情人节,买两条回去送给女朋友啊?”   参朗:“没女朋友。”   小团子:“……”   “小哥儿,买一双丝袜回家,送给媳妇儿呗?”   参朗:“……”   小团子:“……”   就在这时候,一个穿着暴露的小姐姐笑着凑过来,身后跟着一群时尚的女孩,看上去像是正要搞个轰趴。   小姐姐:“帅哥,借个火。”   参朗:“没火。”   小姐姐:“你一个人?”   参朗:“两个。”   小姐姐:“帅哥……”   小团子推着电动平衡车跟在后头,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画面。   大哥哥和小姐姐……   嗯……   这下她可坚持不住了,忽然从小车上跳下来,车往旁边一扔,整个团子往地上一坐,大声喊:“爸爸!爸爸!啊,我晕倒了……我晕……倒了……”   参朗:“……”   小姐姐:“……”   那个小哥哥,长腿长身帅得让人合不拢腿,看上去也就二十四五岁,他竟然连理也不理自己,转身就跑去抱孩子了,动作熟练的不得了。   女孩们惊奇地看了一会,互相交换了眼神,哈哈大笑着走开了。   参朗抱起小团子的时候,她还在偷瞄着那群女孩“嘤嘤嘤”。   “演,你继续演,可劲儿演。”   参朗一手拖着车,一手抱着孩子往家的方向走。   微醺的路灯里,四周静悄悄的,继父女行走在小路上。   参朗低头看着小团子:“怎么还学会撒泼打滚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小团子:“那个小姐姐,很不好,往你身上蹭。”   参朗一阵笑:“唉,怎么办啊,我也很无奈,你说,怎么有那么多人跟大哥哥搭讪呢?”   小团子瘪了瘪嘴:“因为爸爸太忙了,老是不在家。”   参朗:“不对。”   小团子:“爸爸好久没陪大哥哥了……”   参朗:“不对。”   小团子:“……”   参朗:“你就不能夸我一句?”   小团子:“嗯?”   参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夸夸我,给大哥哥一点信心。”   小团子想了想:“你家糖糖长得可真漂亮。”   参朗:“……”   小团子瞪了他一眼:“哼。”   参朗也哼了一声:“不夸我是吧,那你今晚没有巧克力小布丁了。”   小团子:“……”   两人回到家,小团子也不张罗着洗澡,直奔二楼她的卧室,拿起手机拨号码。   参朗奇怪地站在门口:“给谁打电话呢,这么晚别打扰老师同学。”   小团子:“给爸爸。”   参朗皱了皱眉:“爸爸很忙,别打扰他。”   很快的,商宇贤接通了,听声音那边有点吵,似乎在饭店或是什么会所。   小团子着急地喊:“爸爸!”   商宇贤的语气有点惊讶:“怎么了?”   小团子:“爸爸,今天我帮助了一个小弟弟。”   商宇贤:“嗯,很好。”   小团子:“他的爷爷要送给我一个金色的巧克力球,我一开始想要的,但是我忽然想到,有了巧克力球,我一定很想吃,晚上睡不着觉,夜里偷偷起来吃了,我的牙齿就会坏掉,牙齿坏掉就会变丑,变丑以后就找不到男朋友,好不容易找到了男朋友,还是像爸爸这样整天整天不回家的,我就会像大哥哥一样表面很高兴,但其实很伤心,很难过……想到这里,我吓得赶紧对爷爷说,做好事,不要东西,我没有收下巧克力,就和大哥哥回来了。”   商宇贤:“?????”   参朗:“…………”   雾草?!?!   小祖宗,我什么时候伤心难过了?   参朗连忙进屋,想要夺走小团子的手机。   小团子往床里头一滚,离参朗远远的:“刚才在外面,有一个可漂亮可漂亮的小姐姐,往大哥哥的身上蹭,大哥哥和她说了一会话,后来我很生气,就阻止了他们。”   商宇贤默了默:“你说什么?”   小团子:“还有,回来的路上,大哥哥让一个小美女夸他长得帅,我瞪了大哥哥一眼,他就不让我今晚吃小布丁了。”   哎呦我去,这特么的是春秋笔法啊。   参朗一把夺过手机:“老商……”   刚要开口解释,参朗听见电话那头,传来交杯换盏的聊天声,商宇贤似乎在和身边的人说什么。   商宇贤:“参朗,稍等一下。”   参朗:“……嗯。”   很忙吧,应酬的时候是很辛苦,参朗再清楚不过,以前跑业务的时候他偶尔在外面和客户喝酒,那是再难受也得喝,撑住了就跑去卫生间吐,吐完了回到饭桌继续喝,直到把合同拿到手再说。   商宇贤虽然身份在那,不会被什么人灌酒,但是也有一部分位高权重的人需要他给这个面子。   这些参朗都懂。   “我先挂了。”   参朗小声说,默默地挂断了电话。   深夜十一点多商宇贤回来的时候,参朗已经睡过去,他听见浴室门声才微微转醒,强忍着睡意等爱人从浴室出来。   白色情人节过了啊。   罢了。   商宇贤上了床,习惯性地被青年搂在怀里,哼唧着往他的颈窝里蹭,渐渐地陷入浅眠。   参朗闻见他身上淡淡的酒味,垂着头吻他的嘴唇,顶开他的口舌尖挤进去,“东南亚工厂扩建的事?”   “嗯……”   商宇贤闭着眼回应他,睡衣很快被脱掉,身上被青年揉得发疼,迷迷糊糊地轻哼了一声,“困……参朗……”感觉到胸口被吻住,经过腹部往下。   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一时间浑身打着颤,瘫软无力地被摆弄着,参朗吻得他没有一点力气,一点点地占有进去。   商宇贤半梦半醒,他醉了酒,哼唧着抓紧了床单,手指随着青年温柔的力道一点点地收紧,哀哀地轻哼声比往常大了,没有求饶,像是在做梦,叫声让参朗简直受不了。   但爱人喝了酒,参朗控制着不敢太放肆,有一下没一下地磋磨着他,“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Zzzzzz...”   参朗刚想再问,就听见爱人均匀的呼吸声。   “……”   雾草?!   爱人被他做一半秒睡?   男人的尊严呢?   参朗覆在他身上浑身都僵住了。   商宇贤太忙的情况一定要忍耐,等他不忙了再好好交流感情,失落感肯定是会有,之前商宇贤也解释过了,过了这阵子就好,每次忙的顾不上家都会解释,每次都会……   的确没有什么可谈的,难道谈过了他就可以不忙工作了吗?   参朗揉了揉眼睛,捞住他的腰,勾着腿,也不退出去,忍了半天,紧跟着陷入沉睡。   第二天周六,两人要加一天班,糖糖和祖祖在家。   早晨在饭桌上,商宇贤低着头,他看在道琼斯。   贸易战时期,恒商股价的情况不太乐观。   参朗:“我车拿去保养了,今天一起走。”   商宇贤:“嗯。”   说完继续各忙各的,饭桌上沉默不语。   小团子左边右边来回扫,看着两个爸爸的脸,又瞅了瞅祖祖,一老一小对了一会脸,也不敢打扰年轻人忙工作,只好也不说话。   两人来到车库。   商宇贤坐进驾驶室的时候,正在和营销部主管视频,副驾驶上放了几袋子烟酒礼品之类的东西,参朗见状,就把东西提了出来,打算放到后座去。   参朗打开后车门,把几袋子的烟酒放在后座上,退出来,随手关上了车门。   砰地一声。   还没等参朗反应过来,只见大宝贝一脚油门,慕尚绝尘而去。   参朗吃了一嘴尾气:“……”   “???????”   参朗站在车库里一脸懵逼。   回过神,拔腿就追。   “商宇贤!雾草……”   大喊了两声,慕尚仍然没有反应,直接开出了别墅院子,撒丫子狂奔上小路,开远了。   呵呵,远了。   “…………”   小团子和参老爷子闻声从屋里跑出来。   听参朗说完,一老一小笑得喘不过气。   参朗定了定神,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商宇贤,响了两声,那边直接挂断了(……)   这才想起,商宇贤正在和营销部主管视频。   炸了。   妈哒!老子还没上车呐!   连生气也不知该从何处生起……   整天忙忙忙,不顾家,不顾孩子,不顾情人节,小爷不吱声,你就飘了啊?啊?还是说,你觉得老子提不动刀了?   你给我等着……   你给我等着!   参朗听着身后熊孩子和臭老头的笑声,黑着脸,一步一步往家大门外头走,一边走,一边低头左右找东西,他想找一个随手能抄起来的家伙,嗯,板砖也行。   慕尚那边什么情况?   商宇贤一心二用,一边开车,一边视频,没多久,电话响了。   他一看来显,是参朗的,同在一辆车上还打电话?   可能是看他正在视频,为了避嫌就没出声?   商宇贤随手就挂断了,嘴上还在小声问:“怎么了?”   问了半天,坐在后座的爱人也没回应。   于是他回头瞟了一眼……   瞟了一眼……   瞟了一眼……   可以想象,商总那一眼矜持的目光中,略带的惊慌、失措、惶恐……   ……   第61章   这绝对是大总裁前半生最欲哭无泪的一天。   把日子过得这么赶尽杀绝也是没谁了。   很多男人被朋友说是“怕老婆”、“妻管严”, 不过是因为爱和尊重罢了,还没听说过哪个男人是被老婆吓死的。   此时的霸总, 由于一脚油门把爱人撂在了车库, 也像世间最寻常的男人一样陷入了惊惧之中,他感到格外地害怕……不, 他决不承认这是害怕, 他认为,自己只是稍微地有一丁点……慌。   商总甚至慌得脱口而出一个:“操!”   手机的视频电话里, 营销部的主管先生正叼着烟,上半身西服领带, 下半身大裤衩, 人模狗样地坐在马桶上, 身后的墙上贴着一张世界地图,让自己看上去像一位国际频道的新闻播音员一样,和总裁进行着一次严肃的电话会议。   不知道为什么, 只见视频里的商总对车里的空气小声问了句什么,然后不多久, 他回头瞟了一眼,露出一脸见了鬼的表情,随后传来一句国骂。   商总平时嘴是毒了点, 但他啥时候骂过人呀,主管吓得一哆嗦,手一滑,手机咣当一声掉在了自家卫生间的地上, 与此同时,他本能地想挽救一下,下意识地伸手想接住,嘴里则发出“啊”一声,然后,他叼着的烟头就掉了……烟头掉了……掉了……   烟头从两腿之间,并不怎么顺利地,掉进了马桶里……   主管先生“嗷”地惨叫一声,整个人从马桶上弹了起来,随即闻到了一股肉汁烤蛋的焦味。   商宇贤闭上眼睛,听见手机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咆哮:“吵死了!大半夜才回家,大早上鬼哭狼嚎,到底让不让人睡觉了?”   主管先生捂着下面,捡起手机,看上去就快哭了:“商总……”   商宇贤直视前方,默默地抬起手,按了视频挂断的红色按钮。   互相理解吧,谁也不比谁好过哪去。   呵呵,男人们。   慕尚早已开上玫瑰大道,中间是双黄线隔离带的铁栏杆,只能一直往前开,要开到红绿灯才能掉头。   那么大个儿的爱人从后车座消失,向来霸气外露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有一种心虚、惶恐、惊惧、药丸、卧槽、菊花一紧的大杂烩之感,连商总本总也没有意识到,这完全是被攻攻在床上长期主导而产生的被支配的受受的潜意识。   惊恐中他甚至想,不如就装作没发现爱人不在车上好了,就这么一直往前开,一直开到世界尽头。   (……)   不如听一首《Let.it.go》缓解一下情绪。   (……)   不,不要逃避,好在商总还是理智的,他在一瞬间就将那些不切实际的念头从脑袋里轰走了,趁风险还能控制,应当立即给参朗回拨过去。   不过,该怎么解释?   商宇贤盯着驾驶台出风口上固定着的手机,手指顿在屏幕的拨号键上,久久没有动作。   头顶似乎嘎嘎地飞过一只黑乌鸦,拉出了三个点。   算了,还是发个微信吧。   商宇贤伸手戳出了“良月在上”的聊天界面,用相当镇定的语气发了个语音。   商宇贤:“等着我,我回家接你。”   很快的,对方就回复了。   参朗:“不劳烦。”   商宇贤先是一愣,随后背脊一凉:“??怎么了?”   参朗:“我去上班了。”   商宇贤:“……你出家门了?到哪了?”   参朗:“永新街。”   永新街的小街道很窄,两旁是税局和人工湖,两边都是铁栅栏,因为路不平,平时没什么车经过,是一条通往恒商后门的近路。   商宇贤默默地等了一会红灯,看了眼时间,减慢车速,拐了个弯,往永新街的另个方向开。   这种状况,“即时止损”不如“低位补仓”。   于是,商宇贤发了一条口吻相当温柔宠溺的语音。   商宇贤:“那个……参朗,我的车,刚才出了点故障……”   过了很久,那边终于回复了。   参朗:“是么,它竟然自己撒丫子跑了?你开的是儿童遥控车,还是被国际犯罪团伙利用卫星控制了?还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你没事吗宝贝儿?”   商宇贤一噎:“……”   这个怼人的调调,和自己在小黑屋开会的口气好像哦。   可真是不幸中的大不幸。   慕尚停在十字路口,眼前的红灯数字,啪嗒啪嗒慢悠悠地跳动着。   男人在挣扎求生中憋了半天。   商宇贤:“我正要掉头回去接你,怎么没等一等?”   参朗:“等一等?等什么?等你回来告诉我,你刚才一不小心像扔个破毯子一样把我扔在了车屁股后头?”   商宇贤:“……”   过了一会。   商宇贤:“你没开车?”   参朗:“开了。”   商宇贤:“开的什么?”   参朗:“车。”   商宇贤:“…………”   药丸。   习惯了用尽一切手段挽留住客户的商人,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想尽一切办法哄哄爱人,不过很显然,“洗白”不管用,那就只能“打直球”正面刚了。   商宇贤想起了某一日在电梯里,小方对他说的那个“七字诀”。   也不知管不管用。   于是,慕尚绕到永新街,由西往东行驶,似乎想堵截住参朗的车。   *   这边。   在此之前,参朗一脸铁青地走出别墅大门,在小路上游荡了一会,等了半天,也没见爱人回头来接他。   很好,呵呵。   完全把自己抛在脑后了。   突然在某一方面有点儿理解琴姐的心态了。   这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龙庭的车行道上太干净,别说什么板砖了,鹅卵石人行道上,连一颗能抠下来的石头子儿也没有。   真棒,物业管理相当到位。   爱人把对自己的情意,完全落实在了大大小小的工作上。   参朗:“……”   真当老子提不动刀了?   参朗迎着清晨的朝阳,停住脚步,垂着桃花眼儿,低低地笑出了声。   然后,他突然转过身,一个加速往家跑,敏捷的仿佛一只狩猎的花豹。   老爷子和小团子刚要回屋,在一老一小惊呆的目光中,青年狂奔进了别墅大门,三步并作两步跳上台阶,二话不说夺门而入,直奔三楼书房,从小保险柜里抓出兰博基尼黑蝙蝠的车钥匙,转头就又跑了出去。   小团子和老头子:“……”   一老一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就一脸呆滞地看见青年冲进了车库。   随后,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隆隆”,一辆跑车启动了引擎。   黑,魔幽幽的黑。   一只黑蝙蝠,如同一道白昼幻影,一眨眼冲了出去。   连一个红灯也没碰见。   黑蝙蝠一路敞着篷,青年一身休闲西装,戴着墨镜,略显阴郁的苍白脸色,犹如汽车杂志上的性感超模出现在了早高峰的玫瑰大道上,豪车和帅哥的高配,吸引了不少年轻男女的侧目。   半路,收到了商宇贤的微信,他刚转弯开进永新街。   没多久,远远地,看见一辆黑车迎面开了过来,宾利慕尚的车头太过醒目。   参朗竟然一点也没觉得意外。   这时候,微信对话框里又跳出一句语音。   商宇贤语气温柔:“你生气了?”   参朗盯着屏幕没回复。   紧接着,又发来一条——   参朗点了下收听。   语音里,先是静了一会,忽然轻咳一声,“下不为例,别生气了,这次只是一个意外,我怎么会忘了你,”说到这里,商宇贤顿了顿,别别扭扭地小声,“亲爱的,在我的眼里,你就是天使。”   这句酸倒牙的洋味情话是怎么回事?   商总为了哄爱人也是拼了。   参朗:“…………”   信了你的邪。   都是打过野战的老炮儿,谁跟谁玩三国?   脑子里只有生意经的商人说的情话连个逗号也不能信。   哪个男人在白色情人节的午夜和天使做个爱做一半能睡着?麻烦吊大的过来回答一下。   这肯定我这一辈子最踏马扯淡的一个星期!   参朗暗骂一句,按住语音,慢悠悠地说:“我感觉,你多说了个‘天’字。”   商宇贤:[问号.jpg]   参朗:[呵呵.jpg]   商宇贤:“参朗,停车。”   就在这时候,两车狭路相逢。   小窄道上,不约而同地停下。   商宇贤刚下车,就见黑蝙蝠扬起车门。   青年一条大长腿迈出来落在地上,懒洋洋地侧身斜倚在车座靠背上,那画面帅得要命。   参朗也不下车,摘掉墨镜,抬眼看向商宇贤:“商总,这么巧。”   “别闹了,”商宇贤笑了,目光柔和地看着爱人,“这辆车很适合你。”   “比你还适合我?”桃花眼儿弯弯,“也是,至少我在它里面的时候,它不会睡着。”   “?????”   商宇贤:“……”   不知为什么,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过了足有一分钟。   商宇贤上前一步,微微弯了腰,放柔了声线:“还生气?”   参朗揉了揉额头:“没有。”   商宇贤:“那怎么不说话?”   参朗:“我只是在想,商总,你的工作太伟大了,业绩太辉煌了,太有责任感了,这个小胡同地处偏僻,你的后面是一个埋骨之湖,你的前面是一个愤怒的男人,我怕你继续呆在这里会有生命危险。”   商宇贤:“?????”   他的小朋友生他的气了,已经上升到威胁生命的高度了?   四周安静了一会儿。   参朗忍了忍:“还不走?”   商宇贤:“刚才看你停车了,我还以为你不生气了。”   参朗:“当然不生气,小爷的肚量大的很,在你能想象的范围之外,不然同样长了小弟弟为什么我会是上面的那个?”   商宇贤:“……”   又双安静了一会儿。   商宇贤再接再厉:“你真的不生气了么?”   参朗笑容可掬:“你猜?”   商宇贤的脸慢慢地凑近他:“还是说,你已经在心里,用这辆车把我碾死过一万回了?”   参朗仰头歪在靠背上,鼻尖轻触他的鼻尖:“商总,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商宇贤轻声:“什么意思?”   参朗倾身贴在他的耳底:“目前还不至于那样,就算真到了那种不死不休的地步,我也只会操死你一万回。”   商宇贤:“…………”   四周又双叒安静了一会儿。   参朗看了眼时间,挥了挥胳膊:“行了,别折腾了,我没生气。”   商宇贤:“你的脸就像放了一个月的豆腐。”   参朗:“上班要迟到了,可以走了吗?”   “不行,”商宇贤束手无策,坚持地扶住车门,“你觉得,你这个状态我会放你走?我们需要谈一谈,沟通一下。”   参朗想了想:“好,这块豆腐决定和你谈一下,它告诉你,它没生气,它只是心碎了,就算你今晚就让它干一夜也安抚不了它受伤的心灵,而且它还要承担你中途睡着了的风险,还要在连豆腐渣都硬了的情况下计算自己心理阴影的面积。”   商宇贤:“…………”   四周又双叒叕安静了一会儿。   商宇贤想起清晨醒来时,感觉到青年在背后紧搂着他,他稍微动了动,想翻身窝进爱人的怀里,然而随之而来的胀感让他震惊地彻底清醒,随着那种感觉渐渐苏醒,才意识到爱人竟然在他的身体里埋伏了一夜。   商宇贤尴尬:“我……抱歉,我昨晚……睡着了……”   参朗笑了笑:“我记得,你曾经威胁我,要用订书器把我的下面钉在椅子上?”   商宇贤:“我只是说说。”   参朗:“不,我觉得很有创意啊,如果你下次再在中途睡着,我一定会趁你陷入沉睡的时候,用502把你的下面粘在你的大腿上。”   商宇贤:“???”   参朗:“商先生,有异议吗?”   商宇贤:“…………”   这怨念可不是一点半点啊。   就在商宇贤走神的时候,参朗忽然身子往回缩,往车上收回大长腿。   刚转回身,想要关车门,手腕就被商宇贤捞住了。   “参朗……”   “放开。”   “我们谈谈……”   “谈什么,整个恒商都告诉我,昨天是白色情人节,你听说了吗?”   “……是。”   “你已经一个星期没回家吃晚饭了,我知道你很忙,所以我不说话,我以前和你谈心的时候,告诉过你,一个家庭的饭桌时光是非常重要的,你还记得么?”   “我记得。”   “再这样下去,糖糖就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怎么会?”   “老实说,我并不在意你晚上约谁去吃饭,也不想无理取闹干涉你工作上的事,但是很多时候我特么也身不由己,你听说过三人成虎吧?”   “我明白。”   “所以,”参朗似笑非笑,“宝贝儿,我郑重地提醒你一下,在我消气之前,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否则,我不保证自己一定能控制住,免得到时候我让你浑身上下都变得很光滑。”   商宇贤眼中含笑:“如果你想发泄,就揍我几拳,消消气?”   参朗愣了下,猝不及防的一个提议,一时半会没接住:“……”   商宇贤压住车顶,倾身向前:“怎么了?”   桃花眼儿的眼底有点红血丝,参朗目不转睛地直视他,轻轻捏住他的下颌:“商宇贤,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商宇贤:“不,不是不敢。”   参朗:“打架可是男人的浪漫。”   商宇贤:“没错。”   参朗:“别激我,我闹心着呢。”   “请。”   “……”   “我不还手。”   “……”   “舍不得?”   “…………”   操。   参朗闭了闭眼,运了一口气,转过身,伸胳膊,够到副驾驶上的电脑包,从包里翻出了一个……   套套?   商宇贤一愣:“?????”   这种东西,他竟然随身携带?   参朗抬了抬眼皮:“看什么看,还一脸惊讶的,每次都用在你身上,你不认识了?”   商宇贤慌了下神,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低头垂眸:“你……你想……”   参朗歪头笑:“我想?我想什么了?”   商宇贤别开视线:“我今晚早点回来……”   “别呀,您忙您的,”参朗唇角勾起不经意的调笑,“宝贝儿,从今天起,没公粮了。”   没等商宇贤反应过来。   只见青年撕开套套的包装,从车座旁拿出一瓶只喝了一口的4.5L纯净水,拧开,套在瓶口上,水瓶倒过来,猛力一挤瓶子,套套就像灌了水的气球一样,快速地鼓成了一个长条形大水球。   参朗从车里出来,连马路也没过,离老远,瞄也没瞄准,对着慕尚的车玻璃,一下就砸了过去。   相当精准。   砰!   哗啦——   车玻璃没啥事,结实得很,慕尚洗了个脸。   裂了的套套,糊在挡风玻璃上。   商宇贤:“…………”   青年吐出一口浊气。   爽了。   “老子舍不得打媳妇儿,砸车还是舍得的。”   “……”   商宇贤愣了半天,失神地看着爱人的高挑背影。   也不知道小朋友触到了他的哪个萌点,商宇贤忽然心跳加速,局促喘息了下,立即垂下了眼,脸也随即泛了红,耳尖也悄悄地红了起来。   参朗转过身:“看见了吗,别以为我不敢揍你,再有下次……”   话音未落。   商宇贤突然上前,一把搂住了他的腰,仰头咬住他的嘴唇。   参朗感觉到疼:“???”   商宇贤的唇贴着他的唇,轻声问:“没粮了是什么意思?”   青年紧抿着唇不张口,任男人的舌尖顶他,感觉到对方的手臂越来越用力地箍紧。   参朗哪受得了这个,脸因为血液上涌而发烫,不由扳住商宇贤的肩,强忍着将他往后移,撇头用下巴蹭了蹭他的脸:“商总,虽然湖边没人,但也要注意点影响。”   商宇贤:“……”   参朗慵懒地笑:“我上班要迟到了,先走了。”   商宇贤搂着他的腰不放:“你什么时候消气?”   参朗勾了勾唇角:“老板,我知道您忙,您忙您的。事实上我也很忙,要上班,要管家,要带孩子,哪有时间生小家子气?从现在开始,我不会再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放在您身上,你知道了么?”   商宇贤注视着他的眼睛:“你确定?”   参朗挑眉:“当然。”   商宇贤眨了下眼:“我知道了。”   参朗:“知道你还挡着我?”   商宇贤:“一路的,我们一起走。”   参朗绕过他,上车,落了车门:“但是我不愿意。”   商宇贤:“……”   跑车的引擎发出挑衅的轰隆隆声。   青年一脚油门,商宇贤吃了一嘴的汽车尾气。   *   这天,慕尚和黑蝙蝠一前一后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商宇贤把车停在兰博基尼旁边,下车看见参朗的背影消失在员工大门,等他进去之后,发现青年早已不见踪影,总裁专属电梯是空的。   商宇贤:“……”   虽说恒商注重员工的自觉性,上下班不用打卡,但部门主管们始终关注着每一位下属成员的考勤情况。   参朗到六十五层总秘处的时候,已经九点四十分。   除了信息部经常搞夜战的码农们有上午休假、夜里加班的特准,行政人员迟到四十分钟的情况已经是十分恶劣了。   石磊磊从办公室出来,远远的看见空了四十分钟的位子终于坐了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青年是她的下属,再加上特殊身份,虽说没对外公开,但也算是众所周知了,石磊磊生怕小同事一时想不开,仗着自己的身份搞特殊,职场水太深,今天还在赞美你的那些人,明天就可能在背后诋毁你。   她走到参朗的身边,垂着眼睛,抱着胳膊,歪头打量他。   参朗站起身:“石总。”   石磊磊:“说吧。”   参朗低头:“我的车堵在早高峰了的车流里了。”   石磊磊细细端详他半天,点点头:“被堵在那么多准点上班的人屁股后面,你心里一定很难过吧?”   参朗:“……”   石磊磊拍了拍他的办公椅,“你站一会吧。”   参朗一脸懵逼:“???”   石磊磊板着脸:“看我干什么?”   参朗:“不用扣工资吗?”   石磊磊一听他这么问,不禁笑了:“参朗,你知道自己上个月的薪水是多少吗?”   参朗眨眨眼,工资卡都上交了,他连查也懒得查:“……呃,您知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HR,”石磊磊说,“不过,扣工资对你来说有用吗?”   参朗:“……”   参朗想了想:“石总,我又不是小学生,上学迟到还要罚站?”   石磊磊:“什么罚站?我可是公司优秀主管,怎么会体罚员工?我只是让你的椅子歇一会,这张椅子的价值比你高多了,它从不迟到,也从不早退,十分可靠,它比你更有可能成为最能干、最忠诚的职员。”   参朗:“???”   石磊磊转过身,扫一眼四周的小妖精,“看什么热闹,以后谁迟到,谁就让椅子歇一会,不许换鞋,连参朗都接受了,你们谁也不许搞特殊,”说完就往办公室走,“倒数一千个数,慢点数。”   参朗:“…………”   妈哒,这奇葩画风也是没谁了。   于是这天上午,参朗在办公桌前站了十分钟,整个恒商都知道了,参朗上班迟到了,石总当着众人的面,找了各种借口让他站着办公(……)   嗯……早上迟到了啊……   连坐也坐不了。   不仅如此,前阵子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商总,也从这一天开始,似乎变得特别的清闲,他的身影总是莫名地出现在秘书处,小妖精们一开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差点揉花了眼妆。   一袭西装革履,风度翩翩,英俊的男人带着精英们,从行政大厅的秘书部踱到了公关部,一边给身边的下属们交代工作,一边有意无意地瞟向靠窗的办公桌。   众小妖精:“……”   什么叫食髓知味,什么叫念念不忘。   老板你的眼神太露骨了,完全色令智昏了吗?   参朗始终目不斜视,紧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方案,颀长的手指快速地打字,他连头也没抬一下。   商宇贤顿住脚步:“……”   这是第一天。   也仅仅是第一天白天而已。   这只是一个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商商:“……”   参参:“呵呵。” 第62章   类似于外国片常有的那种片头旁白:   一切, 都始于这一天,Edward缓缓开启了“空虚”之门, 踏上了追寻小伙伴Kevin的“梦幻”之旅。   读起来语气一定要深沉, 夸张,富有译制片配音腔的独特味道, 并带有一定的神秘而又憧憬的浪漫色彩。   商宇贤:“……”   激怒爱人的这天晚上, 从四点半开始,商宇贤就在办公桌前坐立难安。   五点整, 他匆匆地走出办公室。   小方被派去桃源村提前踩点了,小圆担负起了大总秘的全部工作, 简直忙得头秃, 见商总没用提醒就主动从办公室出来了, 她感到分外地欣慰,还稍带了点惊讶。   商宇贤脸上没什么表情,神情却是相当严肃, 看上去像是要去进行一次巨额谈判。   小圆在办公桌前起身,被感染得神色一正:“商总, 您一会儿的行程……”   商宇贤脚步不停,急切望向电梯:“推了。”   小圆呆了呆,忙道:“商总, 今晚是刘董事长的谢宴,您是主宾。”   商宇贤驻足:“……”   商宇贤愣了半晌,这才想起什么,脚步较之前略显犹豫, 他走向电梯:“我知道了,饭店地址发给我。”   小圆舒了口气:“是。”   商宇贤来到六十五楼,刚走到公关部的办公区,就看见靠窗的位子已经人去椅空。   小妖精们几乎都在忙工作收尾,平时没有小黑屋会议的时候,她们也会习惯性地晚下班半小时左右。   见到商总过来了,美女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   商宇贤走过去,就近逮住一个问:“参朗呢?”   隔壁办公桌的莉莉安抖了下嘴角:“他下班了。”   商宇贤脸色不太好:“……”   商宇贤向来是个守时的人,信仰时间,侍奉时间,他想起几个月前,参朗去外地出差的那天早晨,整个人不紧不慢的墨迹劲儿。   很好,很准时,小朋友把时间观念都体现在下班上了。   商宇贤看了一眼手机,犹豫地想发个微信给爱人,又不知怎么开口,像以前那样,再发一条:今晚有应酬,晚点回去?   那不是作死么,徒惹爱人生气。   必须要换一种更为柔和的方式,让爱人觉得心里熨贴,而且晚回家也是有情可原的。   刘董事长的公司是恒商的老客户,商宇贤帮他办了个事,老人家请客吃饭,邀请了几位优秀企业家作陪,顺便牵线认识一下商宇贤。   自己作为主宾,不可能不去,他琢磨着,转身进电梯上楼。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出了电梯,进总统套,在更衣间换了一身正装出来,给爱人的微信也发出去了。   *   这边。   就快到下班时间的时候,参朗才想起没有准备儿童安全座椅,妇婴用品区打烊较早,他瞅着时间,准时下班,冲进电梯,跑到呀呀买了个儿童椅,直接去停车场,放在了兰博基尼黑蝙蝠的副驾驶上。   也没多想,一看员工电梯排了队,反正下班了,就直接走吧。   去幼儿园接了孩子,糖糖坐在敞篷车里十分兴奋,但参朗不愿让她太过注目,也怕着凉,索性放下了车篷。   开往龙庭的时候,参朗收到了商宇贤的微信。   商宇贤:“刘董的请客,你陪我一起去。”   参朗:“……”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先是皱了下眉,以前两人针对这个话题谈过,尽量减少在公众场合出双入对的情况,圈内应酬则是三年之内能避免就避免。   人到了一定高度,像商宇贤这样,人脉就无须主动拓展了,自然有人给他牵线搭桥。参朗事业才刚起步,现在他太年轻,等再成熟些,在恒商站稳了脚,商宇贤就会给他建立人脉网;俗话说得好,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现在正是高不成低不就的阶段,大场面没有底气,小场面没有意思。   再加上,商宇贤私心里,婚前并不愿意让相貌出众的青年过于曝光,免得引起绯闻,成为他人谈资。   这一点,即便商宇贤不说,参朗也心知肚明。   怎么突然说要带自己应酬?   桃花眼儿眯了眯,他想了半天,拨通了商宇贤的电话。   秒接。   参朗开门见山:“我已经下班了,刚接了糖糖,正往家走。”   商宇贤说:“给你发微信看见了吧,我回家接你。”   参朗失笑:“商总,公事带秘书,私事带红颜,晚宴酒会带女伴,家庭聚会带爱人,旁人看来,你出去应酬带我去是为什么?”   商宇贤不悦:“我带爱人去饭局,还需要对旁人解释为什么?”   参朗:“不,不需要解释,千万别解释,所有好奇的观众都不希望你解释,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一本正经地瞎胡扯,你一解释,话题就没有搞头了。”   商宇贤:“……”   参朗:“话说回来,商总,你带个年轻的帅哥去应酬,是打算让他给你挡酒么,宝贝儿,你可真疼我。”   商宇贤:“……”   不等对方回应,参朗笑了:“好啦,别拐弯抹角的,直说吧,你今晚又不回家吃饭?”   被戳穿了。   商宇贤无力地说:“嗯。”   参朗:“明知道我不会去,为了请假,你还真是费尽心思,花样百出,无所不用其极,佩服啊,商总。”   商宇贤:“……”   参朗:“行了,准假了,挂了。”   商宇贤:“……”   电话挂断了。   毒,太毒了。   噎得这个销魂啊。   小朋友已经学会以毒攻毒了。   没办法,不成文的规矩,老总们带着女伴应酬是为了调节气氛暖个场,带男下属同赴饭局,基本上就是为了挡酒没别的。   像世间所有寻常的男人一样,和老婆请假,用各种借口,斗智斗勇,说要晚点回家,虽然得到了准许,但还是会被怼得八花九裂。   呵呵,男人们。   罢了,人艰不拆。   总裁大人被爱人怼了,赴宴的一路上都失魂落魄。   已是中年的男人生平第一次有一种“想家”的感觉。   想起青年问过他:没有家人的家能叫做家么?   归根究底想的还是那个人。   想他。   确实好久没回家吃饭了。   不想惹他生气,不想死情缘。   嗯,明天要早点回家,要弥补。   也不知道“低位补仓”要补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求由亏转盈,但求莫要血本无归。   或许,需要来一发猛力?   最近“成(功)交(配)量”太低(……)。   “主”力“操”盘手的控盘度达到100%(……)。   筹码高度集中在“下方”区域(……)   这个星期,还会再创新低(……)   商宇贤:“……”   这位“劳伦斯基金”的幕后决策人,深深地陷入了沉思。   *   参老爷子住进龙庭之后,参朗也减轻了不少负担,至少不用怎么带孩子了,糖糖现在写作业很自觉,祖祖在旁边陪着她,基本上不用大人操心。   晚饭四菜一汤一甜品,三个人吃的热火朝天。   现在小团子也不张罗着要洗碗赚零花钱了,晚上七点,参朗把餐具放进洗碗机,在客厅里和一老一小玩了一会跳棋,餐厅厨房收拾干净了,就安顿他们各回各屋休息。   回到主卧,洗了澡出来,站在房间中央发了会呆,桃花眼儿四下张望,猛然想起,光顾着去买儿童座椅,笔记本电脑忘在了公司里,电脑包里还有iPad。   怪不得下班回家时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参朗:“……”   明天要给石总看的三个推广案还有一半没写。   参朗举着手机,无聊地摆弄一会,手机办公软件完全不趁手,于是起身上了三楼书房。   书桌前,他按开了商宇贤的笔电,开机之后,让他输入密码。   参朗抬起手,手指刚触碰在键盘上,他忽然眨了眨眼,嘴角一勾,转身往书房门外走。   下楼回到主卧,拉开衣柜门,换上一身卫衣仔裤,随手把发丝往上一拢,兜帽一戴,和一老一小打了招呼,说去南苑的网吧赶个稿,踩上电动平衡车,就大剌剌出了家门。   这是第一天的晚上。   嗯,这只是一个开始。   商宇贤夜里十点回来的时候,一老一小已经熟睡,他在空无一人的主卧里愣半天,转身去浴室找人。   楼上楼下,偌大的别墅找了一遍,打电话没人接听,他在客厅中央停了步。   爱人呢?   那么大个儿的爱人呢?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微信才给他回复。   参朗:“电脑忘公司了,网吧太吵,没听见铃声,我赶几个案子,你先睡吧。”   商宇贤:“……”   去网吧工作?   本想问他在哪个网吧,但商宇贤能猜出,应该是社区里的那家,他下意识地站起身,想去接爱人回来,但又犹豫地坐了下来,想了想,又不放心地站起身,上了发条似的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爱人去个网吧,自己也要去出去找?   参朗会不会觉得自己盯得太死,管得太严,没有私人空间?   这和那些可怕的中年妇女有什么区别?   不,决不能去!   商宇贤浑身僵了僵。   这么想着,他慢条斯理地回复了个“好的”,然后回了主卧,洗了澡,去三楼书房,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电脑开着,停留在进系统之前输入密码的界面。   商宇贤:“……”   这天夜里,参朗回来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商宇贤感觉到身边的动静,在睡梦中往爱人的身上靠,伸手抚摸青年的腰身,喃喃地问怎么才回来,听见参朗小声咕哝句什么,还没等再问,参朗似乎就进入了沉睡。   参朗已经困得睁不开眼,在睡梦中,感觉到嘴唇碰到湿滑的东西,然后他的唇被一点点的顶开,和自己的舌尖纠缠辗转了很久。   力道越来越大,一下闯进了他的口中,忽然狠狠地虏住了他的舌。   “宝贝儿,天快亮了。”   参朗伸手搂住爱人,感觉到他的吻越来越狂热,喘息也越来越重,不由翻身侧躺,长腿长臂紧紧地箍住对方不让他再乱动。   商宇贤的唇贴着他的唇,静了约莫两分钟,再次厮磨地吻了上来。   参朗伸胳膊搂住他,听见耳边的轻哼声,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安抚地摩挲着商宇贤的背,越来越轻,越来越慢,没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商宇贤轻喘地张开眼:“……”   呵呵,补仓?   那边收盘了。   *   就这样,Edward开始了第二天追寻小伙伴Kevin的梦幻之旅。   这天一大清早,参朗做了早饭摆在餐桌上,老爷子和小团子都是早睡早起的年纪,早早就坐在饭桌前品尝青年给他们包的小笼包了。   参朗随便吃了一口,打算去4S店拿车,因为怕路上堵,才六点半就要出发。   昏暗的主卧里,遮光窗帘拉的严实,只有一道小小缝隙涌入一丝阳光。   参朗走到床边坐下,一点点凑近爱人的睡脸:“宝贝儿,醒了么?”   商宇贤的长睫动了动:“嗯。”   没等参朗反应过来,商宇贤的手臂伸了过来,参朗一下被搂住了腰,身子往前倾,整个人被对方搂进怀里。   参朗没站稳,压在爱人的身上,急忙用手臂支撑住身子。   商宇贤感觉到熟悉的重量。   即便是早晨在睡梦中搂住身边叫醒自己的人,也不再像初识的时候,会以为是孩子。   他半梦半醒地眯着眼,失焦的眼隙中是一张朦胧的极盛面容。   那双桃花眼儿,浅笑中含情。   一大早,身上忽然发热地产生一种让他发晕的冲动,商宇贤忽然抬手,紧了紧怀里的人,将他带到自己的胸口,扣住青年的脑后,细细密密地吻了起来。   参朗被吻得呼吸困难:“我要去取车,得先走了。”   商宇贤半梦半醒:“???”   参朗咬了咬他的下唇:“你再睡一会。”   商宇贤喃喃:“昨晚……你居然去网吧工作……”   稍带了点儿撒娇的口气。   参朗强忍住笑:“是啊,我也是不得已,和你们在饭桌上工作是一个道理。”   商宇贤:“……”   参朗站起身,拉了拉爱人垂落在肩头的睡衣,“我突然发现,在网吧写稿子相当好,灵感如泉涌,而且不会犯拖延症,我以后会经常去的。”   商宇贤:“?????”   参朗说完,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往门口走去了。   听见主卧的门“砰”一声响,走廊里的脚步声渐远,商宇贤才彻底清醒,整个人突然从床上弹了起来,拖鞋也顾不上穿,光脚跑到浴室,冲了个战斗澡,洗脸刷牙来一套,速度极快地换上了西服,当然,再也顾不上穿衣时的优雅动作了。   只用了五六分钟,商宇贤捯饬好了自己,拿着车钥匙冲下楼,在客厅里看见小团子从大门口往回走。   商宇贤环视客厅:“你小爹呢?”   小团子:“走啦,出租车开到家门口,大哥哥上车就走啦。”   商宇贤:“…………”   很好,一大早,开盘竞价,补仓失败。   希望今日不是高开低走的一天。   商宇贤转身来到餐厅,看着餐桌愣了好半天。   桌上他的位子前,摆着牛肉三明治,热气腾腾的小笼包,蔬果沙拉都是他喜欢的食物,咖啡已经煮好放在那,还有半杯豆浆是青年让他必须喝的,连他的餐具也摆好了,就差喂到嘴边了。   嘴上说着很生气,身体却很老实呢。   看看,看看,小爱人多爱自己啊。   毕竟还只是二十多岁的孩子,需要被重视,被追求……   小东西,既然他想要,我就给他好了。   嗯,再接再厉,性福就在眼前。   已是中年的男人并没意识到,自己第一次被激发出了雄性本能,征服和追逐,并且为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找到了诸多合理的借口。   小团子从饭桌边探出头,小小声:“爸爸,你的脸,怎么红啦?”   商宇贤手一抖,一口莴苣差点怼在鼻子上:“精神焕发。”   小团子歪着头打量了他半天:“怎么又黄啦?”   商宇贤正色:“防冷涂的蜡。”   小团子:“???”   [注:《智取威虎山》台词黑话。]   对,就要智取。   也不知自信从哪来,男人一下恢复了他的绅士优雅,端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地享受着爱人为他准备的早餐,间或给厉威扬发了个微信。   好友毕竟是老司机。   简单地说明了惹爱人生气的情况,咨询他哄爱人的方法,后头还跟了句,在线等,挺急的。   结果商宇贤吃完了早餐,厉威扬也没回复。   商宇贤走进车库,坐上慕尚,拨通了厉威扬的手机,过了很久,对方才接听,迷迷糊糊的像是还没睡醒,又像是宿醉了。   厉威扬:“商二啊,一大早的,嗝,怎么了?”   商宇贤:“看微信,十万火急。”   说完就挂断了。   厉威扬:“???”   慕尚开到恒商,商宇贤收到了厉威扬的一连串回复。   先是三十六种追求爱人、哄爱人高兴的方法,经过厉威扬的实地演练,证明方法可行度极高。   恒商的地下停车场里,商宇贤坐在车内,仔细阅读了对方发来的秘籍,唇角一点点地勾起,看到最后,他注意到厉威扬的一句:   如果以上方法皆不成功,你也不要埋怨我,请参考最后一句话,五字箴言。   回车,回车,回车,回车回车回车……   微信上一大片的空白。   商宇贤皱着眉头,往下拉——   往下拉……   往下……   追夫火葬场。   商宇贤:“?????”   操。   商宇贤一哆嗦,手机差点掉了。   想起小方的七字诀秘籍:胆大,心细,不要脸。   现在又有厉威扬的实地演练,追夫大法三十六计。   火葬场什么鬼,直接屏蔽,他无视掉了。   嗯,这是第二天的白天。   上午的公关部会议,参朗上交了昨夜在网吧赶出来的三份文案初稿,从石磊磊的办公室出来。   刚走到办公桌前,就见后勤部的一位分送快递的老大爷,手里推着一辆巨大的手推车,里面满登登地摆满了各种花,一束挤着一束,红玫瑰在中间摆了个心形。   老大爷看了一眼花店小哥送来的礼品卡,大声说:“我问一下啊,哪位叫……心肝肉儿,有快递。”   心肝肉儿……   心肝肉儿……   六十五层总秘处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小妖精们面面相觑,面色涨红。   “……”   突然之间,全体化身尖叫鸡,美女们全都疯了!   “啊啊啊,心肝肉儿啊,是谁?!站出来!!!”   “妈哒,哪个小狐狸,好浪漫啊。”   “你敢花式秀恩爱,有本事你站出来!”   石磊磊从办公室跑出来:“吵吵什么,办公室不是菜市场……呃……”   老大爷呆了呆,仔细看了一会卡片:“参朗,有快递!”   参朗:“?????”   众小妖精:“…………”   参朗一脸懵逼:“我?”   老大爷把花车往前一推,眯着老花眼,嘴上还在咕哝:“呃……我是你的心上人,你是我的小苹果……不是这句……啊,这句,落款,你的小宇哥哥。”   参朗:“!!!!!”   炸了。   这是要闹哪样?   老大爷乐呵呵:“小伙子,参朗吗,签个字。”   参朗木着脸:“不,不是,大爷,您认错人了。”   石磊磊一脸兴奋,紧紧地捏着手机,憋着笑:“这么不懂事,别耽误大伯的工作,赶紧签收,一堆同事的快递等着人家去送呢。”   参朗:“……是。”   像被人摁头签卖身契的小可怜,参朗苦哈哈地签了个字:“大爷,辛苦您了。”   老大爷:“不辛苦不辛苦,啊,恭喜啊,记得要发喜糖。”   参朗:“?????”   他默默地望向了落地窗,鼻间是一股股花香,耳畔是一阵阵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小宇哥哥?小宇哥哥是谁啊……呃……卧槽?卧槽?”   “我的耳朵是不是聋了……宇……商?”   “好漂亮的花啊,那一圈是蓝色妖姬!”   “一看就是千娇百媚大工坊的手艺,这个蓝色太正了,他家的生意那么好,商总居然能订到这么多的花?”   “参朗,你怎么不过来看看啊,美死了!”   参朗:“……”   你们在说啥,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我是男的啊,为什么要喜欢花,我不喜欢花花草草。   紧接着——   “参朗,求你了,送给我一朵吧?”   “不行。”   “朗哥……”   “不行。”   “借我们看一会,闻一闻,一会儿还给你。”   参朗矜持地点点头:“……嗯。”   “啊啊啊,我拿这朵,太漂亮了。”   “喂,慢点,这朵好看。”   “一人一朵,别抢,别抢啊。”   “……”   嗯,这是第二天,总秘处充满了花香,在鲜花的海洋里,小妖精们一上午的心情都非常好。   参朗还没回过神。   丝毫没有get到爱人的点,也丝毫没有被追求的觉悟——二十五六年,他从没被人追求过,所以,他以为,商宇贤只是在弥补白色情人节的失误,完全不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反正他并没有当一回事。   不过,从这天开始,之前少数在背后忿忿不平说“一男的倒贴抱腿”的那些部门小花,都紧紧地闭上了嘴巴,开始低头装死。   不装死还等什么,没见商总本人都承认了?   我是你的心上人。   你是我的小苹果。   一张毒嘴里吐出来的情话,硬生生给人塞了满嘴的土味狗粮。   于是,全恒商的精英们都知道了——   那位圈内人士口中从不吃亏、浑身都是心眼儿,眼睫毛都是空的、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自家霸总,突然画风一变,充满了浪漫色彩。   大老板深深地陷入了爱河,老板娘是他的心肝肉儿。   心肝肉儿……   七字诀和五字箴言,商总也是拼了。   恒商高管们的微信二群,则是过节一般相当热闹,大家拿上瓜子饮料,沙发板凳摆好,红包押注打赌,一个个儿精神抖擞,准备开始看戏。   Edward在空虚之门里,寻找他的小伙伴Kevin的故事。 第63章   上午十点,汤圆圆女士捧着厚厚一摞文件进总裁办公室。   进门的那一瞬间, 她愣了一下, 定了定神,再细看, 商总和往常一样端坐在办公桌前, 目视前方看着电脑屏幕,眼神柔和, 英俊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但是她就是感觉,自己在推门的一霎那,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看见商总抿着嘴在偷笑。   小圆:“?!?!?”   吓死宝宝了。   令人惊恐万分。   身为“秘书界良心”就要做到合时宜地耳聋眼瞎, 小圆高冷地放下文件说了句:“请商总审签。”然后踩着小高跟,蹬蹬蹬地吓走了。   商宇贤并没有注意到特助的异样,他翻阅文件时还在寻思, 已经这个时间了,青年应该收到自己的心意了, 为了表现出自己诚意,连卡片上的情话也是自己用手写传过去的。   也不知方法可不可行,他从没送过花给谁。   爱人真的会感动?   不知道为什么, 商宇贤觉得十分地紧张,他捏了捏拳头,半掩在唇边,脑海中倏地闪过青年被他感动之后的模样。   极盛的面容在想象中越来越近, 深夜里他会抱紧自己……酱酱酿酿,被翻红浪(……)   想到这里,霸总的耳尖微微地泛了红。   太羞耻了。   商宇贤“霍”地从老板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表情更严肃了,浑身都在发着烧。   盯着座机电话,犹豫了一下,联系了信息部的主管,低声说了一会儿话。   很快地,信息部主管从监控大厅那边调来了六十五层的监控权限,转到了总裁办公室一面墙的液晶电视上。商宇贤也算是尊重下属隐私的人,相对而言,他更重视工作结果,对同事们的工作状态并不在意,之前他只要了人事部面试大厅的权限。   于是没过多久,整面电视墙都展现了总秘处的办公区情况。   商宇贤一眼就在监控里看见了他的爱人。   他太惹人注目。   太迷人。   参朗正在全神贯注地工作。   男人在专注的时候最帅气。   商总注视着监控视频里的爱人,脸色越来越严肃,忽然,在青年抬头微微往后仰,活动一下颈椎的时候,他慌忙地从电视墙上挪开了视线。   像被抓包了似的,侧头看向别处,眼角泛了红,耳尖也越来越红。   嗯,与单面镜镀膜玻璃那次如出一辙,霸总的恶趣味彻底地展露了出来。   渐渐地,商宇贤落在电视墙上的目光涣散了,使得他注意到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花车停在参朗身边的落地窗前。   随后,他脸上的严肃表情一僵。   整个六十五层的办公区域,每个小妖精的办公桌上,都端端正正地供着一朵花。   要么是蓝色妖姬,要么是香水百合,还时不时地凑过去闻一闻,露出一脸享受的表情。   商宇贤:“!!!”   再看参朗本朗,完全没有把那一大车的花当回事,别说欣赏或是感动了,由始至终,他连看也没看一眼。   商宇贤:“……”   这跟想象的不一样啊,爱人不是应该像水一样被他感动得浑身荡漾,然后酱酱酿酿……咳,欣慰地原谅自己吗?   商宇贤再一次“霍”地从沙发上站起,这一回,他直奔总统套的大门走去了。   小圆看见总裁办公室门开了,下意识地起身,还没等她问,就见英俊的男人脸色柔和,大步走向电梯。   电梯门刚合拢,小圆盯着电梯上的楼层显示,抓起手机发微信:“橙色预警,六十五层请注意,霸霸已下楼,请全副武装。”   石磊磊:“??雾草?我的?”   秘书部:“不会是我的吧?!!”   信息部:“应该是我的,我刚和商总通过话……跪下……”   销售部市场部财务部等:“哈哈哈哈哈哈,反正不是我们的。”   商宇贤迈出电梯,大步流星直奔公关部区域,一路上,他的脸色越来越柔和,眼神不可形容,因为已被一朵朵盛放的鲜花闪瞎了眼。   没等小妖精们回过神,商宇贤已经走到参朗的桌边。   整个楼层都陷入了死寂。   参朗从那一袭西服革履出现在远处,似乎就感应到了爱人的接近,他抬眼眺望了一下,继续盯电脑打字,直到商宇贤站在身边,才侧头抬眸望向他。   桃花眼儿弯弯:“您好,商总。”   商宇贤:“……”   参朗:“……”   商宇贤默了默,余光扫向四周竖着耳朵的小妖精们,轻声说:“借用一下,跟我走一趟。”   参朗:“???”   这台词也太耳熟了呀。   商宇贤转过身,细长的眼角瞟他一眼,大步往电梯的方向走。   觉察到大宝贝的严肃,参朗下意识地担心了下:“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商宇贤脚步没停,参朗只好起身跟了上去,跟着商宇贤迈进了专属电梯。   电梯门刚关,谁也没想起要按楼层按钮,商宇贤开门见山:“花是怎么回事?”   参朗一脸懵逼:“什么?”   商宇贤上前一步:“我问你,花是怎么回事?”   参-柯南-朗呆了呆,忽然一拍额头:“我就说嘛,这么二的事不可能是你做的,既然不是你送的……有人冒充你,送我花了???”   商宇贤:“…………”   参朗:“竟然有人敢冒名送花,不会有什么阴谋吧,这也太让人担心了。”   商宇贤:“你露出喜悦的表情了。”   参朗:“……”   小爱人完全不重视自己的心意啊,那像纯洁的花骨朵一样讨他欢心的心意,完全被青年无视了啊!   一阵难以言喻的郁闷感袭来,力道过大就变成了委屈,转化成语言就变成了撒娇的口气。   商宇贤小声:“还有,早晨就想问你,为什么去网吧工作,书房不是有电脑么?”   参朗眨了眨眼:“哦,你的笔记本吗,有密码。”   商宇贤愣住:“你不知道密码?家门锁的密码,我的手机密码,iPad密码,网银密码……你不是全都知道么?”   参朗眉眼含笑:“可是,书房的笔电,我一次也没用过,怎么会知道呢?”   “你…………”   故意的。   商宇贤差点气笑了:“我的电脑密码是SS520,连猴子都有破解的能力。”   参朗:“你是说,我的能力不如猴子?”   商宇贤:“我是说,连猴子都知道我们相爱。”   参朗:“你是说,我的智商不如猴子?”   商宇贤:“……”   参朗:“我比猴子强多了。”   商宇贤:“……”   参朗:“猴子会什么?公猴子除了上下抖抖手还知道什么?”   商宇贤:“……”   参朗:“至少我还知道,昨晚你趁我睡着之后偷偷把舌头伸进了我的嘴里。”   商宇贤:“…………”   参朗:“真是的,工作时间竟然因为猴子的事,打扰自己的职员工作……”   商宇贤:“?????”   参朗咕哝着,抬眼打量着大宝贝的呆滞表情,心里暗笑,实在忍不住了,突然抬手勾住商宇贤的脖子,在他的上唇轻轻地咬了一口,轻声问:“小苹果是什么鬼?”   商宇贤小声:“You.are.the.apple.of.my.eyes.”   你是我的挚爱。   参朗又咬他的下唇:“哪有自己说自己是别人的心上人的?”   商宇贤垂眸:“明轩说的……那时候……你说,我是你的心上人,难道不是么?”   参朗挑眉:“是,没错,你是我的心上人,”他眨了眨眼,忽然箍住商宇贤的腰,往身前一带,贴近爱人的耳朵,嗓音微哑地小声说:“心上人,就是在心里上了无数次的人。”   商宇贤往后仰:“……”   参朗搂他扶稳,随后按开电梯门,侧头说:“还有,下次别送花了,我不喜欢花是因为不喜欢看它枯萎,心情会不好,另外,同事们桌上的花是她们问我借的,晚上会还给我,我怎么可能把你送我的东西给别人呢傻瓜。”   说完青年就迈出了电梯。   商宇贤:“……哦……”   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妖精在一刹那间作鸟兽散。   商宇贤仍然呆呆地站在电梯里,被爱人咬过的唇角火烧火燎,被爱人搂过的脖颈火烧火燎,这才开始回味青年刚说的话……   傻瓜……   傻瓜……   已是中年的男人第一次被人称为“傻瓜”。   小爱人说自己是傻瓜嗯。   傻瓜。   ……呃……   男人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又抬手扶额,遮了自己的脸。   连耳朵根也红了。   蓦地,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忽然抬起眼,看了一下电梯监控,恼意一下就上来了,冷眼看向电梯门口的方向——   刚才还在电梯门口的小妖精们,浑身僵直地往自己的位子走,一个个儿同手同脚,背朝着商总,正面看去,一张一张小脸全是涨红的,咬牙的,强忍着的,心里却无一例外地在啊啊尖叫。   ——你们看到商总刚才的表情了吗?   总秘处的美女群里。   莉莉安:我对红领巾起誓啊啊啊!一身西装脸红难为情的总裁爸爸太萌了啊!!!   琳达:啊啊啊啊啊萌的不要不要的,一定要相信我们!   石磊磊:参朗V5,就这么干!今天必须没有小黑屋!   众小妖精:这还是我们的霸道总裁商总吗?   ……   ——当然是。   商总在爱人面前就是这个画风,你们惊讶只是因为你们没见过罢了。   至于追夫……   只是潜意识在作祟而已。   爱人生气了,身体压力消失,精神压力变大了。   潜意识告诉他,身体被爱人狠怼一夜,比精神被爱人狠怼一白天,要强得多。   电梯呼呼上到六十六层,电梯门却没开。   电梯门外的小圆:“……”   监控大厅的众人:“……”   商宇贤还愣愣地站在电梯里,抬手轻触着唇角。   嗯,得到了爱人的吻。   就像以往那样,青年主动吻了自己。   紧接着,就会和好如初……酱酱酿酿,被翻红浪……   商宇贤:“……”   站不稳地体软,他扶住了电梯门。   这个期待感是怎么回事,太不知羞耻了,总之这个人不是我。   *   上午商宇贤去赶了个礼,老前辈过生日,把红包送到了,吃了个寿宴,中午赶回了公司。   正好赶上员工们的用餐时间,商宇贤抬眼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急忙按了六十五层的按钮。   总秘处没什么人,莉莉安减肥在吃苹果,看见商总之后,还没等对方询问,就主动开口说:“商总,参朗去食堂了。”   商宇贤停步:“十楼?”   莉莉安:“嗯,和祝重一起去的。”   商宇贤转身回电梯,升上六十六层又往下,在十楼停了。   恒商的十楼食堂“伙食好”在业内出了名,分为单点菜品的快餐区,以及自助餐区。   商宇贤出现在餐厅,几乎令所有职工惊掉了下巴,闹哄哄的快餐打菜区安静了一会,一传十十传百,紧接着,远处的用餐区也静了下来。   近处的职员们纷纷笑盈盈地和商总打招呼。   商宇贤目光柔和,礼貌地颔首,眼神却飘向远处四周,到处寻找那个熟悉的高挑背影。   完全没有注意到,在场所有人都略带激动地盯着他,时不时地往自助区的方向瞟。   快餐区没找到,商宇贤走向自助餐那边。   众人自觉地给老板让出一条路来。   远远地,看见青年长腿长身,那个引人注目的气质相貌,即便是在商业精英聚集的氛围中也不遑多让。   参朗拿着小碗在盛汤,侧头听祝重说了句什么,桃花眼儿微微抬起,眉目含笑地朝商宇贤望了过去。   商宇贤呼吸一窒,紧张感来得莫名,他垂了垂眼,随手从桌上拿了个餐盘,走到青年的身边。   参朗笑,对着他笑,侧头笑看他:“你怎么来餐厅了?”   商宇贤面色严肃:“来餐厅,当然是吃饭。”   参朗笑意不减,轻飘飘地来了句:“嗯。”   四周静悄悄的,无数人交换着眼神,商总很少来餐厅吃饭,除非是检查卫生工作。   此时公司的无数内部员工微信群全都炸了!   各种二人互动的图片满天飞,啊啊啊啊啊成了主旋律。   商宇贤只顾着关注爱人的举动,整颗心都放在青年的身上,直到参朗忽然倾身凑近了他的耳朵。   感觉到爱人温热的呼吸,商宇贤慌了下,手足无措地低头垂眸,心里默默地埋怨了句,大庭广众的,这样不太好……   刚想到这里,忽然听见参朗在小声耳边说:“宝贝儿,你盛的太多了。”   商宇贤:“?????”   分格快餐盘上,满大盘子的菜。   参朗笑着,看了一眼墙上的公益标语,转身和祝重往餐桌的方向走。   商宇贤看向那面墙,标语上写:多多少少不浪费,量可而止道德美,大家一起光盘行动。   嗯,相当眼熟,自助餐区吃多少拿多少,这还是商宇贤亲自选的公益标语呢。   刚吃完寿宴的商宇贤:“……”   小胖子祝重拿着一餐盘菜,米饭是另装的,一脸崇拜地回头瞅着老板堆得高高的餐盘……啊,比不过啊比不过。   商宇贤端着盘子,跟上参朗的脚步,餐桌基本上满员了,大多时候要拼桌。   见商总和参朗走来,四周纷纷给他们让位子。   就在这时候,商宇贤看见,祝重坐下了,参朗把手中的那碗汤,放在了祝重的面前,然后看了一眼震动的手机。   商宇贤:“?????”   那碗汤是祝重的?   参朗看向他:“我的老肯外卖送到了,我上楼签个收,要改个稿,你慢慢吃。”   商宇贤:“…………”   不,等等,说好的饭桌时光呢?   众目睽睽之下,长腿长身的青年绕过人群,直奔电梯的方向……   商宇贤低头看着一大盘子的……什么菜,盛的时候光顾着把注意力放在爱人身上,菜都堆在一起看不出自己都盛了些什么。   商宇贤忍了忍,缓缓地,看向坐在对面的祝重。   祝重感应到了老板的目光,那个眼神复杂极了,带着含蓄的某种意思。   向来不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小胖子,突然福灵心至,默默地伸手,指尖捏住商宇贤的餐盘边边,慢慢地将老板的食物拉到自己的面前。   祝重小声:“商总,我饭量大,我能吃完……”   商宇贤挑了下眉,深深地看了祝重一眼。   然后微微颔首,起身往餐厅外走去了。   很好!小胖子你要升职啊你造吗?   *   本来今天石磊磊很高兴,还在群里放了话:今天小黑屋不可能有!   结果……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一步棋走毁了,上午在办公室指导了参朗企划案的写作方法,让老板娘在工作上更加的游刃有余,这是一件多么积累功德的事啊。   眼看就要到四点的时候,小圆通知,今晚总秘处所有人,小黑屋开会。   所有人!三个部门!八十多人!小黑屋!   雾草?   石磊磊:“…………”   此时,小黑屋内黑压压坐满了人,会议桌前坐着三位部门主管,挨个述职之后汇报总结,整个过程有点莫名其妙,季度会议上周已经开过了啊。   只好把之前的工作报告拿出来重新说一遍。   商总和颜悦色也没怼人,这是什么套路?   其他小妖精们则是默默地坐在四周单椅上,会议桌坐满了,只能靠边边当旁听。   参朗坐在商宇贤的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他对面的那个位置永远是空的。   虽然不是高管会,但也算是他第一次正式地参与小黑屋的会议,刚进门就在小圆的安排下坐在了这。   至于商总到底在搞什么妖蛾子……   就在三位总秘处的部门主管发完言之后。   商宇贤淡淡地说了句:“很好”。   很好。   没有被毒舌老板慢条斯理地狠怼,没有挨骂,得到的是一句“很好”。   信息部、秘书部、公关部:“……”   然后就听见商总说,让大家畅所欲言,对总秘处有什么意见和建议,大家都可以提。   六十五层的众人:“?????”   这是要世界末日了吗?   一开始并没有人敢说话。   商宇贤看了参朗一眼:“你先说。”   参朗也没多想:“精神压力大。”   商宇贤点点头:“嗯,你们怎么觉得?”   众人见参朗打了个样,互相交换了眼神,纷纷踊跃发言,只要不跳出老板娘的主旨就是了。   于是——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总秘处就是CEO的脑细胞,所以精神压力非常大,加班压力也大,精神不振,食欲不佳,心情低落,灰突突的,不容易全身心投入工作……   商宇贤安静地听着,时不时地点头回应,微笑鼓励,表示理解和赞同。   会议进入到尾声。   商宇贤脸色柔和,目光温柔:“好,我明白了,我会解决的。”   众人:“!!!!!”   啊啊啊,难道这是要涨工资的节奏吗?   商宇贤:“等会这里还有其他部门的会议,先散会吧。”   说完看向身旁的爱人,小声说:“你也去休息吧,等会是销售部的月度例会。”   参朗点点头。   这次总秘处只开了半小时的会议,从小黑屋出来之后,众小妖精眼睛发光,恨不得马上亲一口自己的工资卡,或者亲一口参哥哥也行!   为什么?   肯定是老板心疼他的心肝肉儿,大家跟着水涨船高啊,涨工资妥妥的!   然而——   很快的,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快到下班时间,忽然电梯处传来巨大的响动,众人往那边一看,只见无数搬运工从电梯走出来。   手里还搬着无数大纸箱。   大纸箱在总秘处大厅中央打开……   绿植。   绿植???   绿植什么鬼?   我们精神压力大啊,心情灰突突的啊!   绿植……绿植……   只见大总秘小圆姐姐一脸高冷,带领搬运工人们,利索地把一盆盆的花卉、盆栽、仙人球等等无数品种的绿植和鲜花,放在每个小妖精的办公桌上,顺带着把她们桌上的一朵朵香水百合、蓝色妖姬、马蹄莲等等鲜花,小心翼翼地回收了起来(……)   卧槽?!   似乎捕捉到了商总的哪个点?   石磊磊站在办公室门外,回头望向自己桌边的一大盆仙人掌,抖了抖嘴角,眺望向落地窗边闷头修改文案的参朗。   晚上五点下班的时候,商宇贤还在小黑屋主持市场部、销售部、拓展部的会议。   经过石总的提点,参朗受益匪浅,他修改了一下午文案,觉得修改得断断续续很突兀,不如重新写。   于是给外公打了个电话,拜托他去接糖糖,又给小张老师打电话,说糖糖的祖祖会去接,然后他去茶水间接了一杯咖啡,舒服地坐在沙发上继续重写。   工作真好,我爱工作!   天黑了。   商宇贤从小黑屋出来的时候,总秘处已经空荡荡了,看了眼时间,晚上快七点。   今天没有应酬,他急匆匆地上楼收拾了东西,搭电梯直接来到地下停车场,开了慕尚,直奔龙庭。   一路归心似箭,几次想给爱人发个微信,但他忍住了,好多天没有回家吃饭,他打算给青年来一个惊喜。   龙庭门卫处的张大壮,第一次看见,降下车窗的大老板竟然带着淡淡的笑容。   这太让人高兴了,老板今天遇见什么喜事了吗?   因为心情好,整个人都感到轻松,连慕尚的车身也仿佛变得轻飘飘。   商宇贤开进11号别墅的车库,开了自家的门。   小团子和老爷子正坐在客厅里,祖祖在陪曾孙女写作业。   小团子看见爸爸回来了,笑着大喊:“爸爸!……呃……”话音顿了顿,小孩的目光定在商宇贤身后,“大哥哥呢?”   商宇贤惊讶:“???他没回来?”   小团子追问:“没有啊,大哥哥打电话说,今天加班,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商宇贤慢慢地上楼梯:“……估计……快了?”   回到主卧,换了居家服,商宇贤拿着手机下楼,刚来到厨房想煮一杯咖啡,就见小团子过来了。   只见小团子捧着她的小饭碗,可怜巴巴地将小饭碗往前一递,也不吭声,眨巴着大眼睛,仰头看着爸爸。   商宇贤低着头:“……”   俯仰之间。   父女二人对视了一会。   商宇贤把手伸进橱柜上的零钱罐里,摸出一个硬币,放在了小团子的小饭碗里。   当啷!   小团子:“???”   商宇贤:“……”   老爷子走到橱柜边:“……”   祖孙三代的目光如出一辙。   饿。   参老爷子一点厨艺也没有,要说有也是黑暗料理,是那种能做出草莓炒鸡蛋的角色。   商宇贤揉了揉额头,拨通了参朗的电话。   很快对方接通。   商宇贤:“怎么加班了,刚才在总秘处没看见你。”   参朗声音微哑:“嗯,在重新写稿子,石总指点了一下,思如泉涌,在茶水间呢……啊,已经这么晚了……”   商宇贤当然不可能把老人和孩子扔在家里,所以也没提要回公司找他,只是略显无奈地问:“几点回来?”   “还不知道,我怕中途断了会卡文,你们吃了么?”参朗问。   商宇贤吞吞吐吐地说,家里三口人还没吃,语气十分的……   参朗轻笑:“知道了,你等着。”   商宇贤:“嗯。”   挂断电话之后,商宇贤垂着眼,唇角淡淡地勾起。   嗯,等着。   听见自己没吃晚饭,马上就说让自己等着。   看看,看看,小爱人多么的爱自己啊。   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爱人火速赶回来……   现在已经进电梯下楼了吧?   小朋友的车开到哪了?   已经上玫瑰大道了吧?   小团子呆呆地坐在茶几前,看着爸爸的脸又泛了红,精神焕发?   等了十多分钟。   商宇贤的微信响了,竟然是参朗发来的,点开一看——   男人的脸僵了僵。   上面竟然是一大串……饭店外卖的电话?!   而且还分门别类,从西餐到中餐,从汉堡到披萨……   还有注释和对比!!!   竟然详细得跟营销部的企划案差不多!   商宇贤:“…………”   紧接着,又过了一段时间,别墅外的大门按了铃,商宇贤还没回过神,跑去开门的是参老爷子。   外公回来的时候,拎着两个大袋子,里面装着方便餐盒,散发着浓浓的饭菜香味。   商宇贤的微信又响了。   参朗发了语音过来:“收到外卖了吗,我吃过那家,卫生又好吃,订的都是你们爱吃的菜,别饿着老人孩子,你也多吃点,有份牛柳,你应该能爱吃。”   商宇贤:“……”   三个人坐在餐桌前默默地用餐。   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全家人一起晚饭时只有参朗一个人缺席的情况。   原来全家人一起吃饭,缺了爱人在身边,竟然是这种感觉么?   这是第二天晚上。   商宇贤靠在主卧空荡荡的大床上,无聊地摆弄着手机,强忍着没有给参朗发微信。   爱人加班,一遍遍发微信问什么时候回来,和那些可怕的中年妇女有什么区别?   不,决不能问!   直到夜里十一点半,实在忍不住了。   总裁大人思考了半晌,暗戳戳地打字,发了一句——   商宇贤:“你是哪年出生的?”   这边。   茶水间里只有参朗一个人,他斜倚在沙发上,不由笑了笑。   为了和自己搭话找话题,商总也是拼了。   参朗回复:“1993年。”   紧接着——   商宇贤转账给你:1993元。   参朗:“???”   商宇贤:“你多重?”   参朗:“148斤。”   商宇贤转账给你:148元。   商宇贤:“你多高?”   参朗:“188cm。”   商宇贤转账给你:188元。   参朗:“……喂。”   商宇贤:“你还有几个小时回来?”   参朗:“你先睡吧。”   商宇贤转账给你:0.5元   参朗愣了愣,原来在这等着呢,“……半小时回不去,真的,你先睡吧,别让我为你担心。”   商宇贤:“哦。”   嗯,这是第二天晚上。   参朗一整夜都没有回来。   他的爱人……逃!宿!了!   参朗住在了六十六层总统套,门口的指纹锁识别了他的指纹,十二点给商宇贤发了微信说,不回去了,要通宵写稿子。   商宇贤无奈地回复了一句:“好吧,但别熬太晚,上楼去写吧。”   于是参朗打开了总统套的门,连澡也没洗,直接躺在床上和商宇贤视频了一会。   老实说,这可真舒服,怪不得许多精英都有一个爱好,工作疲惫时喜欢住在五星酒店里享受一次私人空间,只有一个人,静静地呆着,完全放空自己,确实能减压。   参朗:“大宝贝的办公室是总统套啊,帝王床太舒服了,一个人随便睡……”   商宇贤:“……”   嗯,这才第二天,爱人夜不归宿。   商宇贤盯着手机微信,上面是厉威扬给他写的追夫大法三十六计。   到底管不管用?   在这样的疑问中,商总抱紧了参朗常盖的那一侧被子,脸埋进参朗的枕头边,一个人睡着了。   ……   ……   第64章   自从抱了大宝贝之后, 就再也撒不开手了。   夜里经常睡不熟,习惯性醒来观察爱人的睡眠情况, 本以为偶尔一个人睡能挺香的, 但事实上,似乎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下半夜一点的时候, 参朗关了电脑, 窝在被子里,困的哈欠连天, 脑子里像勾了芡,但就是睡不着。他认为, 这是脑力工作者的职业病, 以前常年健身, 现在缺乏运动,精神分外疲惫,但身体很亢奋。   六十六层, 离地太高,不接地气儿啊, 床太大,身底下怎么也暖不过来,反正睡不着觉, 全都是毛病。   也不知商宇贤一个人在这张床上是怎么入睡的。   总统套一丁点儿动静也没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参朗从大床左边滚回到右边,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打开文件管理器, 找到了“流体动力学视频教程”的文件夹,点开一个视频看了一会,完全没得到立竿见影的效果,堪堪算是来了一点情绪,憋得难受,发泄不出,按捺不下,忽高忽低的,找不着出口。   熄了屏,喝了口冰水,也不见通透。   参朗坐起身想了半天,终于发现了问题之所在。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跑到更衣间拿了件睡衣回来,连人带衣服一起塞进被窝里,闭上眼睛把商宇贤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回想了一遍,在大魅惑术的远程操控之下,丝毫不受控制地来了两发,“真是被你弄死了。”   行了,再不会失眠了,随手把用完的纸巾扔进了床头桌上的水杯里,连身也没翻,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感觉还没睡上三小时。   隐约的,听见远处传来轻微的响动,房门声,脚步声,呼吸声,那声音很轻,仿佛又什么东西在搔他的脸。   “几点了?”   半梦半醒间就问了出来。   问完才意识到哪里不对,挣扎地想要睁开眼睛。   “四点半。”   “……”   参朗浑身一激灵,忽然清醒了过来。   卧室里的大吊灯早熄了,壁灯也没开,天还没亮,遮光窗帘挡的不太严实,他眨了眨眼,透过月光,隐约看见床边坐着的人影。   “哎呦卧槽。”   参朗低骂一声,险些一拳揍过去,伸手就要去摸小夜灯的开关,“你要谋杀亲夫……”   话音未落,商宇贤的吻就落了下来。   在昏暗中看清了爱人的面容轮廓,感觉到他浑身散着初春黎明的凉气,参朗的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揽臂搂住覆在身上的商宇贤,“天还没亮呢?”   “嗯。”商宇贤从他的唇一路向耳底吻去,吻到颈窝时把脸埋进去,参朗感觉到他的长睫在轻颤,扫在脖颈有些微地痒,温热的呼吸扑来,从睡衣的领口直往下窜。   参朗往后挪了挪,抬臂搂紧他,用力身上抱,将商宇贤抱上了床,两个人咬着嘴唇,半天也没分开。   “怎么这么早?”   参朗微微张开口,下一秒就感到对方的舌尖伸了进来。   爱人吻得急切,毫无技巧和章法,却愈发地霸道,一边吻他,一边把手探进青年的衣服里,商宇贤低喘地喃喃:“我想你,参朗,我真的想你了。”   “嗯。”像被吻得发出的轻哼,参朗小声补充了句:“我知道,我下半夜也在想着你。”   听到青年的回应,男人像是得到了什么默许,更紧地贴在他的身前,开始脱他的上衣,忍不住用腿蹭他,用力地吻吮他的嘴唇,“参朗,抱抱我,抱抱我。”   “宝贝儿,等等。”   “……抱抱我……”   商宇贤的声音特别的轻,像是在撒娇,又像是难受地轻哼,他一下下地磋磨着爱人的身子,想把他的这把火点起来,“怎么做才能让你消消气,我该怎么做,参朗……”他低喘地贴着他的耳朵呢喃,断断续续,参朗听不太清。   缓过神时才发现,爱人扯下了领带,脱掉了西装上衣,俯身倾下来吻自己。根本不给他回答的机会,商宇贤吻得狂热,嘴唇狠狠地吮咬在他的唇上,用力地撕扯着。   身体里燃着一把火,已是中年的男人前所未有地有那种渴望,可是他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得到,只能本能地拥紧他想要的,脱掉两人衣服,蜷踞在他的怀里,喃喃地索求他给自己一点温暖。   参朗觉得自己就快被吻得窒息了,体内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承受爱人的急迫,他仰躺在床上,手臂环住商宇贤,低低地在他耳边笑:“自己爬上来。”   “参朗。”商宇贤侧过头,看着昏暗中爱人极盛的侧脸。   参朗笑着将他托起来,让他坐在身上,在暗黑中闭上眼睛:“做吧。”   商宇贤愣了一下:“你……”   参朗浅笑着,将身下两人的衣服甩到地上,扬起被子裹住他,“你想怎么做都可以。”   商宇贤:“???”   眼前一阵恍惚,浑身僵硬,商宇贤一时之间不知怎么是好,瞬间从那种状态中清醒。   这才看见,眼下的青年身上遍布着自己弄出的痕迹,脖子上的吻痕尤其明显,而且……身下的触感……才发现爱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   商宇贤伸手摸了摸他,指尖抖了下就凝固了。   软了。   操。   这么直的路都能翻车。   参朗捉住他的手:“说了没粮了。”   “你对我没有热情了……”   商宇贤轻咬他的肩头。   参朗感觉到肩膀发疼,闷哼地下意识看向床头桌上的水杯,水中还飘着一团纸巾。   “我对你的热情,都在那杯数亿公粮的水里呢。”   商宇贤往桌上看去,愣住了,他的脑子空空的:“你……宁可自己解决……”   参朗黑着脸:“昨夜的事儿,跟你脱不了干系。”   商宇贤:“???”   参朗在他耳边嘀咕了半天,绘声绘色地说他想象中的大魅惑术,说得商宇贤张口结舌,耳尖通红。   “再睡一会儿,别乱想。”   “嗯。”商宇贤侧身贴了上来,唇也贴上他的唇,就那么静静地贴着,“对不起,”轻轻地吻青年脖子上的痕迹,“对不起……”   青年紧紧抱着他,卧房里只能听见男人轻声的:对不起。   “你可真行,”参朗伸出胳膊搂住他,“天还没亮,你来做什么……”   想起追夫大法三十六计:献身。   ——带着足够的诚意献身给爱人,酱酱酿酿的时候从里到外得到对方的疼爱,想让自己的男人变得慷慨,只要做两件事:让他醉个酒,和他做个爱。   大献祭术!   昏暗中看不清男人泛红的脸。   不过,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红浪没翻起来,车翻了。   太羞耻了。   商宇贤吞吐:“你……你觉得,我在黎明时分……来找你……想做什么?”   爬床还能做什么,青年紧绷着唇角,盯着年长的爱人纯洁动人的表情:“我觉得……我不知道啊……”   商宇贤有点急:“我刚才……对你那样,你没感觉到?”   参朗为难地点点头:“有点儿感觉,我的脖子都快被咬断了,你这么等不及,是不是想……”   商宇贤脸一红,咬住他的唇,不让爱人说出口,想起青年说过的那句“人伦大事,天经地义,我就是想睡你”……   嗯,没什么不好承认的。   商宇贤语气严肃:“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桃花眼儿眨了眨:“真的?”   商宇贤:“嗯。”   参朗:“夜袭粮仓,强取豪夺,婚内强X,谋杀亲夫?”   商宇贤:“?!?!?”   参朗:“我头有点晕。”   商宇贤:“最近又不好好休息了,中药也断断续续。”   “是啊,再加上被夜袭,”参朗唇角一勾,笑着搂住他,“睡吧,天快亮了,趁我还活着,今晚还要加班写文案呢。”   商宇贤:“…………”   又加班?   慷慨呢?   疼爱呢?   和秘籍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该死的厉威扬。   *   终于睡了个安稳觉,搂着腰,勾着腿,在青年的怀里睡得沉,醒来时竟然已经快十点了。   商宇贤洗了澡换了衣服出来,看向办公室门外的小圆:“参朗什么时候走的?”   小圆先是一愣,这是什么神仙问题啊,商总谈了恋爱之后,智商明显不够用了,以前哪会不打自招直接问出那种问题啊,最起码也是“你看没看见参朗”、“参朗来过了么”之类的。   白骨精秒懂:“大约是在我上班之前离开的,因为我并没有看见他。”   商宇贤:“……”   小圆目视前方:“……”   余光中,只见商总一脸严肃地转过身,脚步急促且略显凌乱地回了办公室。   也就是说昨晚两人一起睡在这了?   秘书界良心汤圆圆女士紧紧地捂住心口,哎呀我的妈,心里的姨妈笑怎么也停不了。   办公桌前,商宇贤默默地点开微信,在聊天记录里,删掉了其中一个框框。   献身个鬼,完全不管用。   这天快午休的时候,十楼餐厅临时得到消息,商总要视察餐厅工作。   餐厅工作人员:“……”   本来餐厅是打算承包出去的,但是商宇贤对承包商食品卫生方面不放心,索性就雇了两位餐厅经理人,大不了全当开饭店了。   商宇贤带着小圆下楼,电梯门开的时候,迎面看见餐厅经理。   两位男士恭敬地点头,“您好,商总。”   听见厨房的动静,商宇贤问:“菜品没准备好?”   餐厅经理忙解释:“导购那边搞餐会,午餐怕是不够,要多准备一些。”   商宇贤:“那正好。”   餐厅经理:“???”   商总已经连续来餐厅两天了,昨天让职员们乱了套,今天眼下还没到开饭时间,让厨师们乱了套。   商宇贤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和小圆出现的一瞬间,厨房的空气先是凝固了几秒,忽然,挥舞着炒勺的厨师们一齐看了过来:   “商总又来吃饭了?”   “啊啊啊商总也吃饭啊?”   “是啊,昨天也来了,我们没看见……”   商宇贤:“……”   小圆一脸高冷地眨了眨眼,内心弹幕没停过:尼玛商总在你们的心目中再恍若天神,也不能不吃不喝吧。   显然,商宇贤在员工心目中的威望值,已经爆棚。   就拿早些年前的一件事说,恒商退休二十年的八十岁老奶奶,亲自给商宇贤送了一面大锦旗——老人家在商家的百货公司站了一辈子柜台,刚退休就生病了,医保不够用,试着给公司信箱写信,结果商宇贤大笔一挥,第一时间给老人送去全额医疗费,并安排她失业的儿子来恒商上班,当理货员,每月还公司一点点——   这些佳话十五年来数不胜数。   商宇贤疲累的时候,会犯严重的头痛症,也曾经在小黑屋里疼的不得不中止会议。   作为多年好友,厉威扬曾经严肃地警告过他:“再有能力,精力却有限,下头的事自然有人管,请别再操心那些芝麻小事了。”   “小事?”当时,商宇贤笑了,“小官关心国家大事,大官操心百姓小事,为官之道,群众爱戴,屹立不倒。”   所以厉威扬崇拜他。   此时此刻,商总走到餐厅厨房,找地方坐下,看向一排排窗口的饭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商宇贤不知如何开口,用手机按了三个字,举起来给小圆一看:   ——补血的。   小圆多聪明啊,垂眼想了想:“是。”   两名大厅经理带一名厨师长过来,厨师长见到商宇贤,有点紧张:“老板,您来吃饭,也不事先知会一声……”   “老板来吃饭,还得打申请?”小圆高冷地上前一步,笑了笑,“一个小时之后,总秘处的吃饭时间,大约八十人,由我亲自点菜。”   “只要我会做,您尽管开口。”主厨大叔回身拿纸笔。   小圆慢条斯理地说:“当归、熟地、白芍、党参、白术、伏苓……”   主厨大叔写了两笔,呆呆地看向喝茶的商宇贤,弱弱地说:“老板,虽然咱是恒商,但也不是药房啊……”   商宇贤脸上没表情:“有那些食材的菜,行么?”   主厨大叔一琢磨,“您说的是……补女人的?”   商宇贤:“?????”   主厨大叔:“补血药膳?八珍汤?您也一起喝吗?”   “……不。”商宇贤揉住太阳穴,脸色果然一下白得吓人。   “天凉了,姑娘们体虚,汤要乌骨鸡,”小圆见老板面色严肃,显然是觉得尴尬了,接着说,“再来个甜品,男的海参,女的燕窝,一人一例,补血美白,双管齐下,人面桃花。”   主厨大叔:“……”   小圆:“有问题吗?食材可以去三楼取。”   “您说的太是了,”主厨大叔知道小圆是总裁特助,“再来个红枣栗子炖排骨?女人那个日子,最补血了。”   “不错,红枣红糖什么的一齐上,贫血,确实得补。”   “……咳。”商宇贤侧脸看向别处。   主厨大叔:“菠菜猪肝也补血,点心要红枣糯米藕。”   小圆:“蔬菜看着上吧,以后总秘处的餐食,就照这个标准上,直接送到六十五楼去,趁热。”   主厨面色一肃:“老板真是体恤员工。”   小圆和主厨大叔一唱一和口沫横飞,总算是把午餐给点完了。   商宇贤起身往外走,回头看紧跟在身后的小圆:“你留在六十五楼照顾着,看着他吃完。”   小圆一愣:“是。”   哎呀,这是怕参朗谦让那些小妖精,到时候挤不上槽,抢不着食儿?   商宇贤瞟了她一眼,小圆跟他十来年,小丫头心里想什么,一看微表情就知道了,商宇贤耳尖泛了红,大步往电梯走:“我先上楼了。”   “是!”   商总离开不久,六十五楼可热闹了哦,刚听小圆说“商总给加菜”时也没觉得什么,还不让下楼吃,必须躲在自己的地盘偷偷吃,只好饿着肚子苦等。   直到一份一份端上来,就集体惊呆了,海参燕窝乌鸡排骨……   雾草?!   “尼玛这是什么档次的席啊?”   石磊磊当时只感叹了这么句话,就一阵风卷残云大快朵颐,莉莉安也不吃苹果减肥了,小妖精们席间除了“给我餐巾”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有。   这天中午六十五层的小妖精们全疯了,小圆在群里稍微透露了一点:如果说昨天的绿植是一个沉重的打击,那么从今以后的特别午餐就真的是沾了老板娘的光。   小圆在参朗的身边坐下,拿起公筷,不紧不慢地给他夹菜。   参朗奇怪地看她:“谢谢,您吃过了?”   小圆:“嗯,我吃过了。别客气,吃饱,吃好,多吃点。”   参朗:“……”   这个叮嘱自家女婿的慈祥语气是怎么回事?   “圆姐,”参朗坐不住了,担忧得吃不下,只好捧起自己的饭碗躲了躲,小声问,“您这是干什么?”   小圆高冷脸一收,露出一闪而过的姨母笑:“只管吃,多吃,最近累坏了吧,身体重要,多吃点,这个最补了。”   参朗尴尬地躲了躲:“还行,不太累……”   小圆又夹了块猪肝:“下次还是要个十全大补汤吧。”   参朗:“????”   桃花眼儿眨了眨,参朗观察着小圆的动作,犹豫一会儿,凑近她的耳边,吞吞吐吐地,小小声地,终于说出了口——   “圆姐,其实,我的薪水都上交给你老板了,没有太多钱能借给你,最多十五万,小金库,千万别告诉我媳妇。”   小圆:“…………”   汤圆圆女士默了默,放下了筷子。   虽然有点哭笑不得——   好孩子,就凭你这句话,这辈子姐罩着你!   有我在,商总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你的事!   忽然觉得,参参确实和老板好相配哦。   …… 第65章   参朗也不晓得商宇贤受到了什么蛊惑, 像被什么附了身,总之, 回过神时, 青年已被年长的爱人勾的神魂颠倒了。   意识到这一点时,参朗才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回想一番。   前天早晨, 参朗用一个水套套砸了商宇贤的车——其实他只是想给对方一个警告, 维持一个家庭的稳定需要两个人共同努力,在口头表达不出的时候, 只能用身体语言了。   之后一直忙得焦头烂额,并不全是为惩罚他而找的借口, 也确实是赶巧, 总裁工作忙, 底下的部门当然不可能清闲。   夜不归宿只有这么一次,还没享受一人世界呢,就被爱人夜袭了。   对, 夜袭。   万万没想到。   商宇贤夜不归宿的时候,参朗只是在家里伺候老人、带孩子。   参朗夜不归宿一次, 商宇贤竟然连夜从家里出来,凌晨时分跑来爬床……   大宝贝竟然学会了爬床?!   天还没亮,参朗就被夜袭的爱人扒光了衣服, 虽然年轻,耐操……   这是要被榨干的节奏啊。   三十如狼,四十如虎,古人诚不我欺。   爱人在虎狼之间。   要补。   圆姐说的没错, 一定得多吃点,明天来份十全大补老鸭汤。   又想起那一车鲜花,心肝肉儿,小苹果……   一直到今早被爬床……   嗯……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参朗突然就悟了。   难道爱人正在努力地弥补自己的过失,哄自己高兴?   并且越挫越勇,毫不气馁,说不上是用了什么具体方法,可以说是没有一点章法,笨拙,且滑稽,还捎带了点儿呆萌。   想起在昏暗中呢喃着求抱抱的爱人……   大宝贝真踏马的让人受不鸟。   这天中午,六十五层总秘处,所有人都享受了一次空前绝后的丰盛午餐,下午工作热情高涨。   接连几天睡眠不足的参朗,也觉得胃口不错,再加上和同事们抢食,有了吃大锅饭的气氛,在祝重扒饭的节奏带动下,参朗难得地多吃了一碗饭。   总裁办公室里,小圆原封不动地把青年的用饭情况汇报给了老板,商总表示很满意。   商宇贤垂着眼,自语般地喃喃:“最近他一直加班熬夜,熬掉的心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补回来。”   小圆目视前方,只当耳聋眼瞎,心里的尖叫鸡连嗓子都哑了。   啊啊啊啊啊,憋解释,窝不听!   瞧您一脸心疼的样子,就像保养爱车一样,想要努力地保养您心爱的电动小马达。   身为秘书界良心,我一定会阅遍网上食谱,小老板耗在您身上的精血,一定会补回来哒!   商宇贤缓缓抬眸,盯着小圆高冷的脸:“你在想什么?”   小圆正色:“商总,明天十全大补汤一定要有,我这就去十楼吩咐,先出去了。”   商宇贤:“????你进来找我做什么?”   小圆愣了愣,这才想起正事:“四点钟是月度例会。”   商宇贤:“我知道了。”   每月一发小黑屋,股东们不在场,总裁亲自主持,绩效考核成绩公布,所有部门主管的噩梦。   小圆说完就踩着小高跟蹬蹬蹬地出了办公室。   商宇贤看了眼时间,下午两点,走到落地窗前望向车水马龙的玫瑰大道,指尖扒拉着微信上的聊天记录,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按住了电话座机。   商宇贤:“准备车,陪我去金楼,马上。”   小圆:“可是您一会的会议……”   商宇贤:“争取一小时赶回来。”   小圆:“是。”   *   这两天,商总在六十五层出现的频率太高了,小妖精们都已经习惯了。   下午快四点的时候,坐在办公桌前写文案时,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参朗往电梯的方向瞟了一眼,不出意外地看见了爱人一袭西服革履的身影。   这位逆生长霸总今天穿了午夜蓝的休闲西服,稍带了点收腰,比以往看上去年轻,沉稳中多了点潇洒不羁。   小妖精们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向了同样穿着休闲西服的参朗,他穿的是海军蓝色。   妈哒,男人穿西装是在卖萌,两个男人穿一样款式的西装就是在秀恩爱啊!   因为早晨在爱人的怀里睡了沉沉的美容觉,商宇贤的气色格外好,白皙的皮肤像涂了一层釉般地在白炽灯下泛着光。   他是真的英俊。   桃花眼儿不由弯了弯,青年唇角一勾,继续盯着屏幕打字。   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商宇贤走到参朗的办公桌前,开门见山:“跟我过来。”   还等什么,如果换做昨天,参朗可能还会问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眼下,拭目以待。   当然要接招了。   看着大宝贝这么急着在自己面前好好表现,看着他一心想哄自己高兴、想法设法讨好自己的捉急模样儿,简直比被哄、被宠、被讨好本身更令青年享受。   怎么办,爱死他了,又不能在脸上表现出来。   稍微有一点“我早就消气了”的端倪,凭大宝贝的智商和洞察力,一定能看出自己在逗他吧?   参朗从容地坐在椅上,眼神不情愿般地从电脑屏幕上挪开,似笑非笑地抬眼看他:“好。”   商宇贤垂着眸,眼中闪过一丝委屈,脸上的表情严肃的吓人,小小声:“总裁特意来找你,你就不能多说两三个字?”   参朗差点没忍住,绷着脸笑了笑,一下站了起来:“好的,商总。”   商宇贤:“…………”   参朗:“请,商总。”   商宇贤:“哼。”   两个男人绕过闷头竖耳朵的小妖精们,直奔电梯的方向走去。   就快走到电梯的时候,跟在后面的参朗皱了皱眉,见商宇贤也不知是不是脑子里在想事儿,似乎走神了,仍然径直往前走。   参朗纳闷:“上楼吗?”   商宇贤脚步顿了一下:“嗯。”   参朗提醒他:“电梯在那边。”   商宇贤头也没回:“正在维修,我们走楼梯。”   说完,商宇贤停步,推开逃生楼梯的大门,进去了。   参朗愣了愣,看了一眼紧闭着门的电梯,急忙跟了上去。   刚迈进大门,就见身前的男人停了步,背朝着他,站在那一动不动。   逃生楼梯的走廊光线不足,昏暗中参朗来不及停步,差点撞上爱人的后背。   参朗:“???”   商宇贤突然转身,搂住他的腰,往旁边一带,一把将青年摁在了走廊的墙壁上。   只觉背部撞在墙上,五脏六腑险些震裂,紧接着,就感到大宝贝压了上来,参朗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实实在在的重量迎胸袭来,和胸口碎大石没差,参朗闷哼一声,甚至还没搞清楚商宇贤要做什么,那张英俊的脸就接近了,爱人一仰头,嘴唇直接就撞了上来。   嗯,撞的,毫无章法和技巧,参朗觉得牙齿被他磕到,接着后脑勺就顶在墙壁上,整个人都被男人身贴着身紧紧地摁在了墙上。   “?????”   完全出于老夫老妻的本能,参朗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开口问问他怎么了,顺带着习惯性地安抚一下爱人的情绪……   忽然,灵光一闪,福灵心至——   ……嗯……   年长的爱人在强吻自己?   噗!   逃生楼梯play?   哎哟卧槽,这必须得配合啊。   于是,参朗一脸惊慌,剧烈地挣扎着!   他在挣扎中剧烈地摆好了迎接强吻的姿势(……)。   因为身高原因,参朗又让身子缩了缩,让自己更妥帖地被大宝贝摁在墙上,两人唇齿相撞时,他一边闷声地唔唔啊啊,一边无力地推大宝贝的胸膛,把糊弄小团子的烂演技全都用上了。   开玩笑,忘了小爷的战斗力了?   如果真想掀翻一个强吻他的人,一拳就能把他打飞糊在墙上了好吧。   然而,大宝贝似乎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参朗明显地感觉到,在自己做作的挣扎中,商宇贤竟然浑身轻轻地一颤,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更加霸道、凶猛、雄性魅力爆棚地(他以为)压住了青年,在一阵节奏感十足的疯狂强吻中(自我感觉良好的啃咬中)征服着(献吻给)他的小爱人。   参朗:“……”   虽然自己才是TOP,但爱人毕竟也是男人,而且在遇见自己之前还是直男,一定要满足他的雄性本能啊。   参朗的哼哼声越来越小,仿佛完全被压制住了,在爱人攻势下张开了口,接纳着他的闯入。   追夫大法三十六计:壁咚。   ——霸道总裁,壁咚,强吻,当三要素完全符合时将会征服一切!商二,冲鸭,最多被打一巴掌,不打就是你赢了。   虽说早晨的献身不管用,但此刻,商宇贤对自己充满了信心!   为了让小爱人对自己重拾热情,商总也是拼了。   已是中年的男人前半生从没在这种事上用过强的,这么强硬霸道的事,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做,这个人生了自己的气,因为自己不顾家、不顾孩子、一连冷落了他半个月……   这是自己深爱的人。   话说回来,以前都是青年主动,他甚至没能好好地注意过,青年的唇,柔柔的,凉凉的,软软的,带着淡淡的木糖醇味,还有熟悉的温度和湿度。   商宇贤的动作十分生涩,没有任何章法和技巧,也没有任何挑逗,昏暗的逃生楼梯里,只是那么僵硬地把青年压在墙上,笨拙地吻着他的唇。   笨拙,慌乱,紧张,急迫,耳尖泛红,浑身发抖,却一脸严肃,带着破釜沉舟的决心,霸道强硬地吻着他的爱人。   即便如此,全世界除了青年之外,没有人知道,此时这个男人究竟有多遭人疼。   参朗暗暗地吸了口气,再这么下去,体内的冲动就要被撩拨起来了,他甚至克制不住地抬手,缓缓地抚上商宇贤的腰,一直以来作为主导,本能地想用力撞他。   商宇贤本来就紧张,大脑一直处于空白状态,感觉到青年的回应,他如同电击一般猛地打了个哆嗦,这才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周身一下就僵硬了,搂着青年的胳膊越发地用力,生怕被对方推开一般,急迫地撬开了他的牙齿,舌闯入了他的口中,整个身子猛地压紧了他,死死地将他摁在墙上。   参朗倒吸了一口气:“……”   两个男人的呼吸渐渐地都乱了,参朗觉得越来越热,商宇贤的脸越来越红。   桃花眼儿含笑地睁着,参朗失焦地看见,商宇贤闭着眼睛,俊脸似乎染了一抹红晕,一副欲罢不能的失魂样儿,浑身软得就要瘫在自己的臂弯里,好像大宝贝才是被强吻的那个,只是他自己没发现罢了。   参朗默了默,在接吻中喃喃:“宝贝儿,你在干什么?”   商宇贤严肃:“我在亲你。”   参朗:“啥?我正在上班呢。”   商宇贤:“我们定了上班时不能亲的规矩?”   参朗认真地想了想:“没有。”   商宇贤:“还是说,你的上司禁止你被CEO亲?”   桃花眼儿眨了眨:“没有。”   商宇贤霸气十足:“别动,让我亲你。”   参朗:“哦。”   两人再一次进行了深情而又绵软的长吻。   “宝贝儿,你太紧了……”参朗刚缓了口气,又被吻上来,“我是说,张。”   商宇贤正色:“这不是紧张,这是强硬。”   参朗:“你伸进来的舌头在发抖,抽搐,痉挛。”   商宇贤:“不要堆叠使用近义词。”   参朗:“你顶的太用力了,你想压死我么?”   商宇贤:“这叫壁咚。”   参朗:“不,这不是学院派壁咚,你这是野路子,叫硬怼,你想把我怼进墙缝儿里?”   商宇贤:“?????”   参朗垂眼端详了他一会:“刚才我就想问你,你的衣服口袋里揣了什么,硌得我胯疼。”   商宇贤沉默了一下:“送你的礼物。”   “礼物?”   “嗯,白色情人节的礼物。”   参朗闻言眨了眨眼。   原来想补礼物,他以为自己生气,仅仅是因为没有收到白色情人节的回礼?   参朗勾了勾嘴角:“宝贝儿,难道你以为,我是那种‘我多受欢迎啊,情人节一定要有礼物’的那种小白脸?你觉得,我会因为一个礼物就和你闹脾气?难道我是女人吗?”   商宇贤一怔:“参朗,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知道你不是那种人……”   参朗扬了扬下巴:“哼,你当然知道我不是那种人,小爷的内涵,掩盖着方方面面,里里外外,上上下下,轻轻重重,你明明已经亲身体验过了!”   商宇贤:“…………”   参朗伸手:“礼物呢?”   商宇贤呆了呆:“……什,什么?”   参朗别开头:“给我的礼物,你不是说给我准备了礼物吗,逗我玩呢?”   商宇贤看着他,抿着唇,差点笑出来。   他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绒盒:“你之前说,不喜欢花儿,是因为不喜欢看它枯萎,所以我买了这个。”   参朗皱着眉:“什么东西?”   商宇贤慢慢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黄金领带夹,上面是一小粒惟妙惟肖的花朵,相当精致。   参朗怔了怔,心里很高兴,感动是必然的。   不过,马上喜笑颜开地接过来,又有点不愿意呢,嗬嗬。   参朗盯着他的表情,绷紧了唇角的笑:“黄金太正式了,佩戴的几率很小,比较适合你……送给我,只能摆在家里看着,真可惜……”   话音未落,商宇贤忽然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另一个小绒盒,递到了参朗的面前。   参朗:“?????”   商宇贤矜持地垂眼:“怕你不喜欢黄金,嫌太扎眼,所以我又买了一枚白金的,看着含蓄一点。”   说着打开了盒子,是同款式的白金花朵,抬眼看着青年的眼睛。   从那双满是真诚和情意的眼中,参朗看见了自己感动的模样。   参朗:“……”   怎么办,完全抗拒不了,根本不是一个段位的啊啊啊!   想抱抱大宝贝,告诉他,小爷压根就没那么小心眼。   爱你。   怎么可能生你的气那么久。   商宇贤紧张地看着他:“你这微妙的表情,是什么意思?”   “……呃,”参朗暗暗平稳了呼吸,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点哑,“商宇贤……其实我……”   “你,你是不是不喜欢?也是,男人很少会喜欢这些,我也不太……会选礼物……”商宇贤有点慌,“金楼的花儿,除了女人的戒指,桌上装饰品,男人的配饰只有这一种……我再去别家看看……”   说着,他苦涩地笑了笑,就要把两个绒盒揣回衣兜去。   参朗见状,这下真急了:“喂,送给我的东西怎么能收回去?拿来,谁说小爷不喜欢?你送的当然喜欢。”   说着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两个小盒揣进了西服兜里,弄的收身有型的小西装鼓鼓囊囊的,完全不显身型了。   商宇贤失神地看着他的小朋友。   参朗收了礼物,清咳一声:“还有,深情款款的壁咚,应该是这样。”   商宇贤:“?”   参朗搂住爱人的腰,带他转身,两人调换位置。   商宇贤一阵恍神,靠在墙壁上,感觉青年向自己迎过来。   参朗一只手臂撑着墙,一只手臂环抱住他的腰,垂着桃花眼儿,用目光温柔地描绘着怀里年长的爱人,直到把他看着避开了视线,才俯头轻轻地吻上他。   安静的逃生楼梯里,只有忘我的低喘声和接吻声,感觉到怀里的男人全身软得不像样,站不稳地将身体的重量倾在青年的手臂上,参朗才缓缓地移开唇,吻他的耳底,一点点地用腿蹭他。   商宇贤急促地喘息,与他交颈而吻,呼吸缠绕在一起。   参朗轻笑:“你有反应了。”   商宇贤呼吸一窒:“……”   参朗吸允他的耳朵:“你这么勾引我,我觉得,就算是将来,我一不小心操死了你,我也不会被叛有罪,我一定会胜诉的。”   商宇贤头晕:“……你,你胡说什么……”   参朗捏起他的下颌,严肃地盯着他:“我说,宝贝儿真可爱,想日。”   商宇贤:“……”   ——“噗!!!”   就在这时候,逃生楼梯大门口,传来一声喷水声。   两个男人一齐看过去:“……”   “……”   逃生楼梯静悄悄的,参朗第一个反应就是把爱人护在了怀里,手掌扣住他的脑后,让他的脸贴在自己的胸口,警惕地看了过去。   迎着光线,看清楚了来人。   石磊磊和祝重二人,石化地定在原地,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石磊磊举着一杯星巴克咖啡,下巴还往下淌着水:“……”   祝重浑身的肉都在打颤:“……”   嗯,世界上有一千种死法,其中一种就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石磊磊和祝重进退两难,战战兢兢地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的眼神中看见了相同的语言:   你看见刚才参朗的那个杀人的眼神了吗?   麻麻,我不想上班了!   现在逃跑铁定是来不及了,石磊磊咬了咬牙,拼了,一把拉住祝重的小胖胳膊,往逃生楼梯里走了几步,回手关上了大门。   石磊磊僵着脸,撩了一下短发的刘海,目视前方:“两位,现在快四点半了,会议室坐满了人,同事们等了你们半天……你们两个……居然躲在这里约会……公司将来可怎么办啊……”   两个男人:“没有约会!”×2   石磊磊:“……”   参朗垂眼,商宇贤抬眸,两人互相看了看。   参朗小声地对商宇贤耳朵说:“没关系,石总知道我们的事,是自己人,她不会出去告诉大家。”   商宇贤矜持地点点头,舒了一口气,松开了参朗的胳膊,从他的怀里站直了身子。   石磊磊:“我要出去告诉大家!”   商宇贤:“?????”   参朗:“……站住!”   大姐你倒是配合我一点啊,等小爷哄好了你家老板,我一定要把你列到背叛者的行列,以渐少出镜率来欺负你!以后你连龙套也别跑啦,领便当吧!   参朗揉了揉额头,看向石磊磊和祝重:“行了,看见什么,听见什么,全都忘了,千万别乱想……”   石磊磊&祝重:“……”   假小子和小胖子确认了眼神,乱想个屁啊,事实明摆在眼前了。   原来……   原来……   我们的霸总爸爸竟然把自己嫁出去了啊啊啊啊啊。   商总是下面的……   难以想象……   仔细想想那画面……   桃花眼儿眯了眯,青年笑了:“怎么办呢,知道了这种秘密,要么默默无闻地死,要么轰轰烈烈地升职,是其中之一吧?”   商宇贤:“嗯。”   两人:“??????”   雾草!老板娘发话了!   上头的老板娘……   应该……也算老板娘……吧……   ……   ……    第66章   “要么默默无闻地死, 要么轰轰烈烈地升职。”   参朗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压在霸总爸爸身上的青年,应不应当尊一声“老板娘”姑且不细想, 但他说出的话肯定是有分量的, 没看见商总窝在他的怀里注视他时,那一抬眸的温柔吗?   虽然商宇贤只轻声地回应了个“嗯”。   霸总完全色令智昏了吗?   不。   身为公关部头目, 石磊磊一瞬间就从这个“嗯”的语气、寓意、内涵等各个方面分析出了它对未来局势的发展变化带来的重大意义。   没错, 那不是一般的“嗯”,而是一句承载了江山社稷的、充满了信任与尊重的“嗯”。   什么叫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什么叫圣眷优渥恩泽万千。   桃花眼儿C位受宠。   两个男人不是玩玩的, 不是搅个基尝尝新鲜的,这是动真格的, 打算一生一世一双人啊。   静悄悄的逃生走廊里, 石磊磊和祝重二人已经懵逼。   管理这么大的集团, 商宇贤的威信、尊严、光荣,经过了常年的积累与巩固,绝不能因为这种事毁于一旦, 身为公众人物,处在风口浪尖, 如果传出“人前商业教父,人后床上雌伏”可怎么是好?   这也是参朗由始至终都保持沉默,心甘情愿被众人指指点点, 甚至在外面故意伏低做小,也不愿意让商宇贤对外人透露一点点的原因,网上的黑子喷他抱腿卖屁股博出位的还少吗?   参朗不在乎这些,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爱人。   好在彼此的付出, 两个男人心里都懂,虽然认识的时间短,但这份感情的根基一旦扎下,就义无反顾再难自拔了。   参朗搂着商宇贤的腰,低低地说:“这事儿你别管,去开会,我和他们谈谈。”   见商宇贤微微颔首,参朗支撑在墙壁上的手臂才拿开。   男人离开青年的怀抱,忽然站直身子,连半点酝酿也没有,一下恢复到以往的成熟矜贵的模样,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眼光略显柔和,整个人却是挡不住地气势摄人。   商宇贤抬步,往逃生楼梯的大门口走,经过石磊磊和祝重二人身边,细长的眼角不经意般地扫了一眼,吓得两个不速之客差点跪了。   逃生楼梯的大铁门打开,沉稳的脚步声渐远。   门咣当一声又关上了。   石磊磊:“……”   祝重:“……”   商宇贤离开之后,剩下参朗独挑大梁,和两个二缺面面相觑。   刚才商总在现场的时候,石磊磊还敢说两句话,但作为萌新的祝重就不行了,整坨小肥肉都吓软了,他慌得一批,无力地扶住了墙,和石磊磊用眼神交流了一会儿。   祝重用力地眨了眨眼——商总到底怎么了?   石磊磊猛地瞪大眼睛——如果没猜错的话,商总肯定是把初夜给送出去了。   “……”   “……”   参朗咬牙忍了忍:“别眉来眼去的,刚才进来的时候,我看你俩胆子挺大的。”   其实,参朗心里并不太平静,但毕竟和商宇贤接触久了,面上工程做的还是比较到位的,他从容地上下打量脸憋得通红的两人,不禁笑出了声:   “行了,有什么好奇的就问,免得回去之后想东想西,没法正经工作……不过,你们只能问一个问题。”   听见好友的调侃,小胖子猛地打了个哆嗦,脑袋里断掉的那根神经终于归位了,这才彻底地反应了过来。   “卧了个槽你把商总给上了?唔唔!”   参朗:“……”   石磊磊一把捂住祝重的嘴,“乱问什么呢,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这个问题不算!”说着,她紧张地往身后看,幸好大门紧闭,又跑到楼梯扶手往下看。   嗯,楼梯间也没人。   石磊磊回过头,笑着看向参朗,犹豫地说:“参参啊,我有个问题,实在是太好奇了,心里痒痒的,太难受了,真的可以问吗?”   参朗懒洋洋地靠在墙上:“哦,问,过这个村没这个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出了逃生楼梯这个大门之后,你们就当今天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听到。”   石磊磊犹豫了下,喝了一大口咖啡定了定神,实在忍不住了,搓了搓手心,小小声:   “那个,商总……会叫床吗?”   “?!?!?咳?!”   参朗呛住了,锤了捶胸口。   祝重张口结舌,“……操。”   对于直男来说,这个话题太劲暴了。   祝重浑身打了个寒颤,转身就往大门走:“我出去给你们放放风……”   参朗看向他:“你没有什么问题想问我?”   祝重急忙摇了摇头:“没有,我就是觉得……之前,我对不起你啊哥儿们,我以前……可能是误会了你,总把你当成……呃,哥,你是真哥,就是我的偶像,你是纯爷们啊,实在是让我另眼相看,不服不行,厉害了我的朗……”   参朗噎了噎,脸发烫:“滚吧,把你那彩虹屁收起来,留着放给你媳妇,她会很高兴的。”   祝重:“是是是……我出去了……”   小胖子逃也似的离开了现场,临走还不忘帮参朗把大门给带上了。   石磊磊一脸姨母笑的期待,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盯着参朗。   参朗往后退了半步:“……你干什么?”   石磊磊:“等你回答问题啊。”   参朗:“…………”   青年目光涣散了下,忽然避开视线,抬手揉了揉额头,遮住了那张帅得要命的脸。   满脑袋都是大宝贝在床上哼唧的画面。   有时候参朗会托着他的腰,一句话不说,目不转睛地俯视身下的爱人面红耳赤的模样,那时商宇贤就会别过头去,用他的手腕遮住眼睛,发出让人心颤的低哼声。   有时候闹得疯了,两人身体紧贴着交颈而吻,参朗会凑到他耳边说荤话,轻轻重重地欺负他,折腾得爱人发出让人发疯的轻叫声。   参朗:“……”   把你那猥琐的表情收回去啊大姐。   该死的七个石头,商总在床上什么样是你能肖想的?!   石磊磊急得不行:“快啊问你呢,你怎么啦?”   参朗木着脸:“没怎么,我只是太惊讶了。”   石磊磊嘿嘿一笑:“惊讶我的不耻下问?”   参朗抬步就往大门口走:“不,我惊讶于你的凑嫑脸,我走了。”   石磊磊急了:“哎!回答呢,你说话不算话呀!”   参朗停步,转身,脸色一变:“行,换个问题。”   “……哦,”见参朗确实不高兴,石磊磊气弱了,“那得容我想一想,你不许走啊,我很快就想好。”   参朗:“十秒。九,八,七……”   石磊磊突然一拍巴掌:“参参,我还有一个好奇的……”   参朗冷笑:“你的好奇心会让你倒大霉的。”   “不会,这次真是不耻下问,”石磊磊走到他身边,小声问:“老弟,你到底是怎么让商总那样强势的男人臣服的?给姐说说,姐做个参考,世间霸总千千万,我也找个干一干。”   参朗:“…………”   哎呦,损死你的嘴了,大宝贝到底在恒商养了些什么妖怪啊。   石磊磊帅气地一甩短发:“问你呢。”   参朗唇角一勾:“你猜?”   石磊磊先是一愣,皱了皱眉头:“我怎么猜啊,如果是女人的话,我要让她臣服非常简单,两节电池,我保证让她受不了。”   参朗:“……”   大门咣当一声,身为资深宅男的祝重探进头,不由张开嘴巴,小声问:“真的吗?你用的什么?”   参朗:“……”   雾草?!门不隔音的吗?   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应付两个二缺?   祝重问完又缩了出去,继续把风了……   参朗:“…………”   石磊磊竟然还真的沉思了半晌,一本正经地说:“至于怎么让男人臣服,我就不知道了,不然你以为,姐姐我为什么三十岁了还单身?”   参朗:“……”(难道不是因为你太二?)   石磊磊:“你快说说呀,难道一开始……商总就是下头的?他居然愿意被你……那个?”   参朗:“……”(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家大宝贝舒服着呢你不懂。)   石磊磊:“还是说,你一三五,他二四六,周日休息?”   参朗:“……”(妈的,日就日,还带值日的?轮班操还有礼拜天?)   石磊磊:“雾草不会是你对他用了强吧?”   参朗:“……”(嗬嗬,我还对他用过皮带呢,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石磊磊:“喂,你倒是吱一声啊,你聋了吗?”   参朗:“呵,我在强忍着不打女人,你瞎了吗?”   石磊磊:“…………”   参朗僵着脸,往大门迈步:“没一句正经的,这天没法聊了,我真走了。”   石磊磊一把拽住他的胳膊:“不行!我以上司的身份提醒你,你现在是在收买人心,就这么走了?同事之间的相互信任呢?”   “你有点道德底线行吗大姐,”参朗无奈地忍了忍,“我也很好奇,石总,身为上司,你的高风亮节去哪了?”   石磊磊笑了:“高风亮节什么鬼,我只知道,月黑风高,亮出大剑!”   参朗:“…………”   石磊磊:“总之,你得用实际行动收买我,比如,满足我的好奇心……之类的,不然,你破坏了商总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以后会天天给你穿小鞋,有种你像苏妲己一样去对老板吹枕头风。”   参朗:“……”   妲你妹啊,威胁小爷?   作,你可劲儿作。   好气哦。   参朗默了默,翻了翻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十块钱,塞进了石磊磊的手心里。   石磊磊呆了呆:“你干什么?”   桃花眼儿一弯:“用实际行动收买你。”   石磊磊:“雾草,你也太侮辱我了吧,就算你是老板上头的老板娘,也不能侮辱员工!”   参朗一挑眉:“哦?抱歉,石总,我以为,你想要封口费。”   石磊磊:“我要啊,我当然要,但我不是打杂的,我是你上司,你用这个尿不湿一样的十块钱封我的口?”   参朗:“……用尿不湿堵你的嘴还真是对不起。”   说着他从衣兜里拿出手机,发了个微信过去。   良月在上给你发了红包:一百元。   石磊磊:“…………”   臭小子你能再抠一点吗?   好歹也是老板娘啊。   参朗拉开大铁门:“Come.on卑鄙……的家伙,老板给你发工资是让你干活的,不是让你打听老板隐私的,再多问一句就扣钱。”   石磊磊跟在后头:“…………”   啊啊啊这就摆老板娘的架子了?   居然无言以对。   刚要迈出门,参朗忽然停步。   石磊磊抬头看他:“走啊,干什么?”   参朗眯着眼睛,打量了她一会,缓缓地倾身,凑近石磊磊的耳朵,小小声:“我只能回答你一个问题,事实证明,两节电池不够,我有一个永动机,他有一个发电厂。”   石磊磊:“?!?!?”   说完青年就走出大门。   身材高挑迷人,大长腿像走T台,简直闪瞎人眼。   石磊磊:“…………”   这种被人摁着脑袋硬塞了一嘴狗粮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   商宇贤在给各部门的高管开月度例会的时候,公关部的小会议室正在开企划讨论会,因为石总还在小黑屋,所以参朗在这边只能和同事们简单讨论。   等小黑屋的会议结束之后,石总才赶回来主持公关部的会议。   也就是说,商总开完会之后,参朗还在加班开会。   商宇贤:“……”   中途两人发了个微信,商量了一下,参老爷子负责接糖糖放学,商宇贤主动表示,他推掉了一个不重要的酒会,等一会下班之后,把剩下的工作拿回家做,先吃些点心垫一口,等参朗下班之后全家人一起吃晚饭。   参朗表示很欣慰。   显而易见,偶尔来一次“惩罚”小情趣十分管用,至少让男人的脑子里有一个“下班回家”的概念。   参朗坐在公关部的小会议室桌前,看了一眼正审阅文案的石总,低头给商宇贤打字发微信。   参朗:“已经到家了吧?”   过了一会,商宇贤回复:“到了,刚洗了澡,正要去书房。”   参朗:“你帮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两个香蕉,是不是坏了?”   商宇贤:“好的。”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   商宇贤:“坏了。”   这时候轮到参朗发言了,他简单说了说自己的推广思路,在石磊磊和前辈们的讨论中获益良多,手上的三个案子他做了三天,是他入职以来的第一个大任务,大家对此也十分重视——   抛除参朗的特殊身份之外,他是公关部唯一的男性,年纪轻,脾气又好,等同于部门吉祥物,平时小妖精们非常关照他,在他这里,不存在职场法则,也不存在职场斗争。   得到了修改建议,接下来两天就可以定稿了。   会议快结束的时候,参朗又给商宇贤发了个微信。   参朗:“我一会儿就下班了,突然想起来,家里没有葱了,你去南苑小市场帮我买个葱回来?”   商宇贤:“现在还没打烊?”   参朗:“晚上八点打烊,你现在去应该还来得及,我一会直接下楼回家,就不去三楼超市了。”   大约五六分钟之后。   商宇贤回复:“嗯嗯。”   这个撒娇的回复是怎么回事?   嗯嗯?   参朗盯了一会手机屏幕,桃花眼儿弯弯地笑了笑,想象大宝贝穿着居家服,坐在书房里一边忙工作,一边用手机发微信的画面。   一脸严肃地撒娇,真踏马的让人受不鸟。   真乖。   心理防线早就被他攻破了啊。   不是我方守塔耐力薄弱,只因敌方战斗力太强。   看在大宝贝表现这么好的份儿上,今天就稍微……抱抱他……疼疼他好了。   参朗差点噗哧笑出声。   石磊磊觉得眼睛快瞎了:“参朗,你赶时间?”   参朗愣了愣,手机往兜里一揣:“……呃……还行……”   “急着去约会吗,”石磊磊笑得很欠揍,不罢休地问,“公事?私事?”   参朗:“……”   公报私仇啊。   石磊磊:“问你呢,不忙的话,就和莉莉安她们一起再想个点子?”   参朗:“?????”   小妖精们一个个儿仰着小脸儿,兴致勃勃地盯着青年欲语还休的表情。   那张极盛的脸上忽青忽白忽红,表情变幻莫测十分精彩。   参朗深吸一口气,暗暗瞪石磊磊一眼,无力地回应:“咳,不是忙,家里……的爱人,在等我回去……”   石磊磊挑了挑眉,正色道:“商总等你,当然是公事——好,散会!”   参朗:“?????”   “啊啊啊啊已经是‘爱人’了?”   “居然已经是理所当然‘在家等你’的关系了?”   “莫名有种老夫老妻过日子的感觉!”   小妖精们一阵狂笑,小会议室里乱成了一团。   参朗:“……”   青年霍地站起了身,在小妖精们尖叫起哄声中,大步往小会议室的门外走。   *   到没到“老夫老妻”的规格还不知道,但“过日子”肯定是没错的。   生活这玩意啊……   经常在你对它充满了期待与善意的时候,狠狠地给你来个惊喜或是惊吓,往往堵得你哑口无言,气得你胸口突突直跳,让你欲哭无泪,却又无可奈何。   嗯,大宝贝也一样——   晚上八点十分,宝马开进11号别墅的车库,参朗下车急急进了门。   还没走到客厅,就看见茶几上摆着一大片零食包装袋,饼干薯片虾条威化牛肉干鱿鱼丝马卡龙……   沙发上的参老爷子和小团子,正在一边玩手游一边吃。   “祖祖,扶我,下车,扶我一下呀……”   “哪呢,我没看见你呀!”   “啊啊,窝被你倒车撞死了!”   “……净胡说,我有三十年的驾龄!”   参朗:“……”   小团子每天有一个小时玩游戏的时间,以前也只是玩玩女生小游戏,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一老一小开始组队吃鸡,还一边玩一边互怼。   和一老一小打了招呼,参朗去主卧换了身衣服,去三楼找商宇贤。   “我回来了。”   书房里,爱人正对着电脑看楼盘设计图。   商宇贤眉眼含笑地伸来胳膊:“来。”   参朗走过去,被他拦腰抱过来,商宇贤往后挪了挪,让青年坐在他身前,两人一起看了一会。   没看多久,商宇贤就开始不安分地动手动脚,手指笨拙地探进参朗的居家服里,顺着他的腰往上摸。   来了。   大宝贝要把他的勾人技能点满了啊。   两人腻歪了一会。   商宇贤呼吸越来越乱:“……”   “别闹,”参朗捉住他的手,“糖糖爸爸,微信里交代你的事,办好了吧?”   商宇贤严肃地点点头:“你吩咐之后,立刻就去了。”   “自己去的?”   “嗯。”   “第一次自己去买菜?”   “……嗯。”   参朗看着他专注的眼神,神情中稍带了点委屈,不由捧着他的脸吻他的嘴唇,低声说:“知道为这个家做贡献了,生活嘛,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宝贝儿懂得生活了,晚上好好疼你。”   把商宇贤吻得呼吸困难,整个身子软得往后仰,听他在耳边“参朗,参朗,”地喃喃哀求,又仿佛忍不住想要。   商宇贤的眼角渐渐地泛红,脖颈也染上了情欲的粉色,变得迷乱动人,青年托着他背上的手滑到他的腰侧轻轻揉弄着:   “现在不行,我们下楼。”   商宇贤难耐地闷哼一声:“嗯……”   不过五六天没做,就被摸得浑身发软,参朗站起身时,用力搂住才将他抱起来站稳,两人对了一会视线,呼吸交缠着交换了一个深吻。   两人一起下了楼。   然后……   嗯。   生活。   参朗打开了冰箱,然后他闭了闭眼睛。   很好。   想起之前给商宇贤发的微信。   参朗转过身,木着脸,从居家服的口袋里拿出手机,按开微信看了一下,举在商宇贤的眼前。   “我怎么说的?”参朗一把搂住他的腰,“宝贝儿,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地和我聊天?”   商宇贤迷茫了下:“怎么了?”   微信上——   问:你帮我看看,冰箱里还有两个香蕉,是不是坏了?   答:坏了。   呵呵。   看呐,眼前是什么,经常给人一个惊吓的生活,以及经常给生活一个惊吓的爱人。   好配哦。   参朗:“……坏了。”   商宇贤:“?????嗯,”他看了一眼冰箱,端肃地点了点头,“已经黑色了,应该是坏了。”   参朗:“…………”   好吧,没毛病。   只见冰箱里,那两根黑糊糊的烂香蕉,还安然无恙地摆在那里,散发着一股怪异的酸甜味……   参朗:“…………”   “怎么了?”   “……没事。”   怎么办,好气哦。   可是为毛觉得大宝贝一本正经卖蠢的表情好萌,难道我是抖M吗?   参朗无奈地揉了揉额头,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对,口头表达出问题的时候,要用身体语言告诉他。   参朗默了默,像话剧演员一样,夸张地大步走到冰箱前,将那两根让冰箱的气味变得奇怪的烂香蕉拿出来,动作幅度很大地踩开垃圾桶的盖子,将香蕉扔了进去。   然后似笑非笑地侧过头,打算揶揄一下大宝贝。   只见商宇贤正在摆弄手机,丝毫没注意到他的举动。   参朗:“…………”   不生气,不生气,小爷大度的很,为了这个家,大宝贝也付出了很多……对,他今晚还特意去买了葱呢……   特意去买了葱呢……   葱呢……   他呆呆地看着那边的厨台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根葱。   参朗:“????????”   难道最近写文案写傻了,语言表达能力出现了障碍?   参朗忙不迭地看微信上给爱人的交代:   问:我一会儿就下班了,突然想起来,家里没有葱了,你去南苑小市场帮我买个葱回来?   答:嗯嗯。   ——买个葱回来。   买!个!葱!回!来!   一根。   一根。   大宝贝买了一根葱回来?!?!?   呜,生活。   参朗僵着脸,看向刚走到客厅坐下的商宇贤。   很好。   太精彩了。   温馨浪漫的客厅灯光下。   一老一小,正在休闲地一边玩手游,一边温情互怼……   爱人像一只慵懒的小萌猫斜倚在沙发上摆弄着手机……   华灯初上,月色朦胧,此时正是一个家庭的黄金时间。   我却一个人傻站在厨房里,为一根大葱、两根香蕉发愁?   会头秃的吧?   会吧?   我的脑袋是不是已经有秃顶的趋势了?   “……”   “……”   “妈哒!!!不干了!!!”   这天晚上,11号别墅突然传来一声咆哮。   “???????”   客厅里的一老一中一小,吓得猛地抬头看向厨房。   只见青年袖子一撸,拔腿往楼梯的方向冲。   “……”   “你们爱吃什么吃什么!小爷今天罢工了!罢工你们造吗?罢!工!了!掰掰了您呐!”   “……”   三人一脸呆滞:“???”   ……   第67章 [修锁]   在主卧换衣服的时候, 商宇贤进了门。   参朗正站在床边,面朝落地窗的方向脱衣服。   两手抓着居家服, 往上脱。   套头衫内什么也没穿, 先是露出了劲瘦的腰,一点点地往上, 薄而紧致的肌肉, 迷人的光裸后背。   裤子低低地挂在胯上,上身赤裸, 衣服掀到了头上。   整个主卧都充斥着年青雄性的魅力。   商宇贤站在门口,失神地看向他。   来了。   追夫大法三十六计:背拥。   ——情侣间的浪漫动作是什么?当然是背后拥抱啊, 在爱人的身后紧紧地拥抱住他, 唇凑到他的耳边低声细语, 来上一句小声的“是我不好”、“别离开我”、“今晚别走”,任何铁石心肠都能给他捂化,绝对百发百中!   这一条下面, 还有一句注释:但是,一定要符合天时(天越黑越好)地利(地方越隐蔽越好)人和(感情越深越好), 机会难寻,一定要把握,冲鸭商二!   嗯。   事实证明, 厉威扬的秘籍是管用的。   刚才的书房长吻之后,他的小朋友连饭也没心思做了,为了避开老人和孩子,对方还等不及地把自己引到了卧室来, 紧接着开始脱衣服了?   商宇贤下意识地捏了捏手机:“……”   背拥,机会只有一次。   酱酱酿酿,被翻红浪,老人孩子在楼下玩,现在抓紧时间,应该还来得及准备晚饭。   与此同时,参朗听见了背后的门声:“……”   罢工,机会只有一次。   生活所逼,情势所迫,老人孩子吃了零食,现在离家出走,应该还来得及完成文案。   (……)   两人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上。   商宇贤一步一步地走到了参朗的背后,因为心里紧张,脚步也变得钝重了。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知道爱人接近了自己,参朗的动作顿了顿,衣服掀在头上,不禁勾了勾唇角。   按照逻辑来说,应该是年长的爱人来哄劝自己了,诸如:你怎么了,别生气,我以后会注意的,好好学会生活,好好和你过日子……   一时之间忘了,爱人常说:“我不会哄人”。   身后半天没动静。   参朗一边往下扯衣服,一边纳闷地挪了一步。   突然,商宇贤从背后撞了过来。   雾草?!   参朗一个没站稳,跪在了床上。   嗯,撞的。   因为心里太紧张,身体就比较僵硬,再加上想“紧紧紧紧地拥抱住他”,又赶上参朗往前挪了一步,所以力气没怎么控制好……   猝不及防的一跪,参朗正在脱衣服不好掌握平衡,被一下撞了后背,整个人往前趴,手臂本能地支撑住身体,匍匐在了床上。   参朗:“?????”   商宇贤俯在他的身后,握着他的腰:“……”   “……”   “……”   参朗光着身子,跪趴在床上:“……”   商宇贤浑身僵住:“……”   这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百发百中呢?   还没轻言细语呢,怎么就上床了?   剑拔弩张的主卧里,两个男人凹了个后入式造型,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一会。   参朗慢慢地往后扭头,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你想干什么?”   商宇贤脸上没表情:“抱你。”   参朗扭着头:“……啥?”   商宇贤弯腰搂着他:“从后面。”   “!!!!!”   这还得了?   参朗脸一黑:“你先起来,起来再说……”   “你为什么趴下了?”   “你猜?”   “……”   参朗忍了忍,回手捉住他的手腕:“我特么罢个工,你就想上我?”   商宇贤:“?????”   商宇贤心中焦急,下意识想对他解释,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前倾,生怕青年反抗似的,把他的腰身箍得更紧了。   参朗木着脸:“你再往前顶一下试试?”   商宇贤:“……”   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势。   商宇贤浑身都僵直了,指尖越来越用力,陷在爱人紧致的腹肌上。   青年的身材太出色了,细腰,窄臀,紧痩有力,摸上去硬邦邦的,皮肤却细腻光滑,像只蓄势待发的豹子,眼下正匍匐在自己的眼前。   商宇贤慌了,急急地避开视线,又忍不住想多看一眼,整个霸总都有点懵逼。   参朗侧头瞄着爱人矜持而又火热的眼神,不由得失笑:“怎么,对你老公的身材可还满意?”   商宇贤不吭声,满面涨红地滚了滚喉结。   参朗背朝着他,半跪在床上,缓缓地直起了身:“……你摸够了吗?”   劲瘦的上身在眼前伸展开了。   “没有。”   商宇贤不动声色地压低身子,缓缓张开双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他的男人。   抱住了。   背拥!get√。   参朗吸了口气,感觉到爱人灼烫的呼吸,后背的汗毛都快要炸开了。   “……你在干什么……”   “别动,让我抱。”   “……”   又有什么新花样了?   知错就改呢?   认真生活呢?   我要罢工,只是让你反省,不是让你来撩骚的啊?   镜头一转怎么就变了画风?   小爷两分钟前才对生活发出了一声绝望的呐喊,正在像个圣洁的教徒一般期待着神来眷顾我,怎么能立马就被你诱惑?   你要尊重我的态度,虔诚的态度你造吗?   这还能圣洁吗?   不求别的,只求大宝贝的生活技能天赋点哪怕点上一点也行,然而,目前看来,他把三十多年积攒的全部技能点,统统都点在了勾引老公上了?   妈的,还想从后面?   哪个杀千刀的教他的损招?   微光撩人的主卧里,参朗光裸上身,半跪半趴在床边,一时之间搞不清楚状况。   相较于逃生楼梯壁咚,这次的行动太灵魂了,完全摸不透大宝贝的目的。   商宇贤在背后抱着他,从他的背脊到后颈,再往耳边一路吻去,然后轻轻地叼住了他的耳垂。   他并不用力,只是在口中轻吸,伸出舌尖扫进了他的耳廓。   参朗猛地吸了一口气,全身颤动了下,强行压抑着本能——如果他不这么做,就会立马转过身,将爱人压到身底去狠操一番。   就在参朗发愣的这当,商宇贤再接再厉,亲吻他纤长的脖颈,吸允他冰凉的嘴唇,手指在他的身前来回摩挲,感觉到青年无意识地往前挺着身子,收缩腹肌,就像两人聊过的那只小公猫。   两个男人在无声中用身体语言交流了一会,轻喘中似乎被“对性的渴求”压倒了一切。   生活也被压倒了。   爱人也早晚被压倒。   当爱人和生活发生冲突时,你帮谁?   事实上,爱人和生活是一伙的,生活是个大婊砸,爱人是正宫,从某个方面看来,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他们都是你的对手。   要么被榨干,你投降;要么战斗一生,就是干。   男人,呵呵。   商宇贤开始低下头去啃咬参朗的肩,一刻不停地亲吻他,胸膛紧贴着青年的背部。   感觉到爱人的热情,参朗低喘地笑了:“宝贝儿,我记得,我告诉过你,男人会经常想到性。”   商宇贤目色迷离:“每隔28分钟?”   “那是异性恋者,听说,同性恋是9分钟,”参朗不回头,轻轻地叹了口气,“我回家之后不到9分钟,还没来得及去想‘性’的问题,就被一根大葱气得火冒三丈,紧接着,又被你从背后袭击,而且一点反抗也舍不得有。”   商宇贤认真地琢磨了一会,困惑地问:“……你为什么火冒三丈?”   果然一点觉悟也没有。   参朗无力地侧头吻他:“因为我爱你。”   商宇贤在背后抱紧他:“别生大葱的气。”   参朗:“……呵呵。”   商宇贤一脸严肃地用年长者的口吻安慰着他:“香蕉坏了也别心疼,明天我给你买。”   参朗:“?????”   商宇贤吻到他的耳底,用力吸他的脖子,语气较之前稍带了点委屈:“参朗,我每分钟都在想你,比你想大葱和香蕉的次数多得多。”   参朗仰起脖子,被他磋磨得闷哼一声,唇角向上扬,笑着骂了一句:“操。”   妈哒,聊了这么久,我们到底聊的是什么灵魂天?   故意的?   商宇贤是不是故意的?   我生的是大葱的气?   我心疼你妹的香蕉啊。   卧槽。   小爷早晚要把香蕉塞进你的下面宝贝儿。   被爱人噎得欲生欲死,居然无言以对,面对这种情况实在是很火大啊。   商宇贤脸色泛红,伸手往下,参朗抓住他的手腕,摸了摸爱人的额顶:“我今天罢工了,你好好在家反省吧,我去网吧赶稿子。”   商宇贤迷茫:“反省?什么?”   参朗笑着和他来了个贴面吻:“用在‘家庭’上哪怕百分之十的精力,站在厨房里一小时,你会得到答案的。”   商宇贤:“电脑不是拿回来了么,也可以去三楼用我的,为什么又去网吧?”   参朗:“没办法,我只有在网吧才觉得时间是要钱的,不会犯拖延症,走了。”   商宇贤:“……”   好不容易才成功的“背后拥抱”呢?   紧紧地从背后抱住了他。   两个人都有了感觉……   太强烈了……   可为什么刚松开胳膊他就跑了?   是的,什么背拥,完全不管用。   参朗说完就直起身子,挪开了商宇贤的手,走到衣柜前,套了件不太厚的外衣,换个条仔裤,二话不说就出了卧室。   在爱人无限怨念的目光中,青年乐颠颠地下楼了。   商宇贤:“……”   *   就这样,参朗踩着电动平衡车出了11号别墅的大门。   生气倒还不至于,只是暂时还没想到调教大宝贝的好办法,只能出来透透气。   也不是因为对生活感到疲惫,或是别的什么,参朗是属于那种“就算是迷失在大沙漠里,也能找到仙人掌把它做成咸菜吃”的男人,所以他潜意识地对毫无生活能力的爱人感到担忧和捉急,还有点无奈与无力。   调教是一定要调教的。   当自己为家庭操碎了心,爱人却连酱油瓶子倒了也懒得扶,那种无奈与心累,有谁能够理解吗?   即便如此,参朗嘴上说是不管爱人孩子老人了,但还是打了个外卖的电话。   嗯,霸总爸爸是一个商业巨擘,也是一个生活巨婴。   需要养成,先在精神上给他点压力,以后会好的。   于是,在“等手上的活儿忙完了再收拾你”这个念头的支撑下,参朗坐在南苑的网吧里,在周围玩游戏的玩家中气定神闲,思如泉涌,饥肠辘辘,争分夺秒地改稿。   结果,写到半夜十一点,网吧突然断了一下电。   对,就断了一下。   连个应急设备也没有,只有三五秒钟的黑暗过后,网吧里骂成一锅粥,据说是网吧老板和隔壁的超市老板发生了一点冲突。   参朗也顾不上生气,急忙开机,打算继续写,结果网吧装了还原精灵。   雾草?!   参朗:“……”   还原精灵。   兴许是爱人的怨念实在是太强大了——   大诅咒术。   修改过的三个文档全没了,还原精灵……   上不上火?   上!不!上!火?   叫你作妖!   参朗红着一双眼睛,踩着电动平衡车,火烧火燎地回家了。   浑身都燃着一把火。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窗口看见他回来了,参朗刚打开门,就看见商宇贤在玄关迎了上来。   参朗直了直身子,眯着眼看他。   如果不是赶时间,他肯定要问一问,大宝贝是不是在家里扎小人儿了?   但现在不是皮的时候,他闷头往楼梯的方向走,听见商宇贤在身后问:“写完了?”   参朗僵着脸:“停电了……”   还原精灵的事,绝壁不能让他知道!   商宇贤:“网吧没有还原系统?”   参朗停住脚步,慢慢地转过头:“……”   商宇贤眉眼含笑地上台阶,走到他的眼前,张开手臂抱了抱他,显然是想给爱人一点安慰。   操。   一点也没觉得被安慰到,仿佛听见大宝贝的潜台词是:No.zuo.no.die。   只好默默地转过身,继续上楼梯。   于是这天夜里,参朗去了三楼书房。   凌晨两点半的时候,听见房门有响动。   参朗侧过头。   商宇贤进来了,穿着夜色蓝的真丝睡衣,外面披着睡袍,站在书房门口望着他。   参朗皱着眉问:“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商宇贤走到他身边,“下楼写吧。”   参朗伸出一只胳膊搂住他,“打字的声音会影响你休息。”   商宇贤垂着眼,喃喃地说:“总好过没有一点睡意。”   参朗侧头看着了他一会。   商宇贤慢慢抬起手,揪住他的睡衣袖口,一句话也不说,拉着他的胳膊不放。   “好。”参朗说。   收拾电脑,两人一起回到主卧,在楼梯上一句话也没说,被商宇贤扯着袖子,拉进卧室里。   在主卧的大床上放了个小电脑桌,参朗靠着床头打字。   商宇贤躺在他身边,往上掖了掖被子,透过昏暗的灯光,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他。   余光里的爱人注视自己的眼神太过专注,参朗时不时地走神,眼光飘过去,又挪回到屏幕上,打一行字,退格半行。   “这么看着我,你就能睡着了?”   “嗯……”   那边刚回应,参朗就俯身给他一个绵长的吻,唇从他的唇角往上,滑到他的眼底:“赶紧睡,我先把手头上的这个任务完成,怎么着也得定个稿。”   商宇贤哼唧着往他身边挪了挪,脸靠在他的腿上,胳膊搂住他的肚子,眼睛被刺眼的屏幕晃得睁不开。   参朗侧身将他困在身下,眼神失焦地和他对视了一会,笑着哄他:“快睡,闭上眼睛,你看着我,我写不出。”   “为什么?”   “你猜。”   “你会胡思乱想?”   “……”   “还是胡作非为?”   “……”   咕——   参朗:“……”   商宇贤诧异地支撑起身子:“你饿了?”   其实参朗早就饿了,闹心了一晚上,也没正经吃东西,大半夜坐在床上,只能硬挺。   以前都是参朗做饭的,但他放了话,扬言说了今天要罢工,怎么可能下楼去做饭,男人的尊严呢?   商宇贤之前还觉得有趣,小爱人在厨房咆哮着说要罢工,“你们爱吃什么吃什么,”这是原话,说的是斩钉截铁,心灰意冷,不管不顾,结果呢,刚离家出走,没有半小时,家门外就有必胜客的小哥来送外卖。   爱他。   怎么能不爱?   商宇贤忽然轻笑出了声。   三十八岁这一年,他发现,他比刚与青年定情时,更加的爱他,每天都会爱他多一些,再多一些。   在商宇贤的眼里,爱人没有缺点,怎么样都是他最爱的模样。   余光里,商宇贤的目光越来越专注。   参朗被他看的有点不自在,俗称“看毛了”,他的肚子还在咕咕叫,硬挺着坐在电脑前,除此之外,他还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商宇贤起身坐起来:“不吃?”   参朗板着脸:“不饿。”   商宇贤凝视着他,抬起手,指尖轻扫他额前的发丝,忽然凑近他,唇贴上他的脸颊:“我下楼做饭给你吃。”   参朗:“?????”   雾草?!   我听见什么了?   还没等对方反应过来,商宇贤已经起床下地了。   “等等,你干什么去?”   “煮饭给你吃。”   “不,不用……别去……”   参朗身上支了个电脑桌,根本没办法立刻拦住他。   很快就听见门响,商宇贤果真下楼了。   怎么突然说要下厨房?他不会晚上时真的在厨房站了一个小时吧?得到灶王的启示了?   煮饭??   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   参朗急忙把眼下的这段写完,文案存了档,电脑也没关,急忙跑到楼下。   只见商宇贤戴着围裙,站在水池前在洗菜,大约是听见了参朗的脚步声,他侧过头来,目光柔和地望向他。   厨房只开了一盏小灯,午夜蓝与月色白的条纹围裙,让他的肤色更显白皙,真丝睡衣下的身材匀称,领口开了两个扣,露出胸口和锁骨,整个人看上去神秘动人。   平日里行走在高空玻璃塔上的男人,只有在午夜里才会露出魅惑诱人的一面。   什么叫坠入凡间的天使。   参朗站在厨台边,忽然回过神,连忙过去夺他手里的鸡蛋:“我来弄,你别沾油烟。”   商宇贤歪头看他,眼神带着恳切:“参朗,让我试试,我也想让你吃顿现成的……”   参朗:“……好。”   嗯。   就不该心软。   意图是好的,但结果是悲伤的。   蛋炒饭罢了。   参朗给他说了说步骤。   “你等等,我去准备一下。”   “哦。”   只见商宇贤一脸严肃,从客厅里拿了一个黑皮记事本,还有一支水性笔,用在小黑屋开会的姿态,将参朗的叙述一字不差地记录了下来,一手劲挺行书,写的是龙飞凤舞。   1先刷锅,2倒干水,3燎锅底。   参朗:“……”   看着爱人一本正经伏案写字的模样,参朗忍了忍,还是犹豫地建议:“这就不用记了吧?”   商宇贤抬了抬眼:“可以不刷锅?可以不把锅烧干?”   参朗皱眉:“不行,油热了之后,锅里有水会噼里啪啦溅出来,这是常识吧。”   商宇贤一脸正色:“那就不能省略步骤,要记的。”   参朗:“……呵呵,你高兴就好。”   说好的调教巨婴,这么快就上道儿了,宝贝儿还真是有觉悟啊。   请一定要加油啊。   于是,参朗紧张兮兮地站在他的后头,伸着脖子看过去,爱人一脸正色地站在灶台前,如同外科医生站在手术台上那样……   炒啊炒……炒炒……   眼看锅里冒烟儿了……   冒烟儿了……   烟?   不是热气,是浓烟。   哎呦卧槽!!   你可给我省点心吧。   参朗这下真急了,一手抢过了菜铲子,把爱人挤到一边去:“油也不放,还添那么多的水,炒糊烂了怎么吃?”   商宇贤:“??怎么了?”   参朗拿起他的手看了看,幸好没烧到,“火太大了,刚才锅子着火了吧?你可真行,大半夜非得作个妖,炒个饭……我警告你啊,以后不准进我的厨房,拜托你一定要远离圣地……”   商宇贤抬了抬眸,眼光温柔地看着他的侧脸。   “看我干什么,你后退一点,油烟很伤皮肤,”参朗用眼角瞟他,“厨房快被你炸了……”   商宇贤:“你累的时候,我也想煮晚饭给你吃。”   参朗:“不!我不累!小爷永不言累,我是一家之主,晚饭是我的工作,商总千万别操心。”   商宇贤没吭声,良久才轻飘飘地来了个:“嗯。”   参朗也没多想,盯着炒菜锅里的一坨粑粑黄掺灰绿色的玩意,生平第一次觉得,想抢救一碗蛋炒饭居然如此困难。   “重来吧,这次给你也带一碗,你也该饿了……”   参朗咕哝着。   商宇贤失神地看着他,忽然上前,在背后抱住了他。   参朗愣了愣,连忙关了火:“怎么了?”   商宇贤在身后咬他的脖子,在他耳底小声喃喃:“还是老公疼我。”   参朗浑身一激灵:“…………”   嗯?   好像哪里不对。   是不是掉入什么圈套了?   调教呢?   反省呢?   桃花眼儿眯了眯,参朗似笑非笑:“…………”   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小爷火大着呢,你还敢套路我?   “宝贝儿,来。”   “嗯?”   “过来。”   “干什么?”   “你。”   “……”   也不知是怎么吻到一起去的。   年青的雄性体内燃的那把火,终于烧成了一片,卸掉了两个男人所有人抵抗力。   参朗抬手关了灯,透过厨房小窗的月光,搂住商宇贤的腰,扣着他的脑后,亲吻了上去。   虽说在凌晨家人从不出来走动,但夫夫俩什么时候在厨房里这样亲热过,这种事情怎么能在这里做?   商宇贤又羞恼又惊怒,在他的怀里软得站不稳,双手抱紧他的肩,“参朗,别在这,别……”嘴上这么求饶,十指却揉进了青年的头发,两人深情交缠的长吻,在午夜月光的厨房里发出撩人的声音。   参朗的手臂有力地箍住他的腰:“别?这些天你给我点了几把火,你打算怎么给我浇灭?”   商宇贤红着眸子,被吻得呼吸不稳:“……”   颀长的手指伸进他的围裙里,稍用力一扯,纽扣就开了一颗,参朗手指灵活地解开了他的衣服,滚烫的手掌在他的身上游动,抚摸到他的身后,不知怎么一拽,薄薄的真丝睡衣,一下就被他从围裙里抽了出来。   商宇贤惊讶地睁大眼睛,冷飕飕的凉意刚一袭来,又感觉到参朗呼吸急促地欺了过来。   参朗揽臂将爱人抱离了地面,利索地脱掉了他的裤子,甩到了地板上。   商宇贤惊怒急了,袒肩露背,风情万种,只留一片围裙半遮半掩。   年青的雄性身上燃着火焰,原本想立刻就对爱人只着片缕的身体进行一番猛烈的袭击,却在看见眼前的景致时,忽然之间恍了神。   月光笼罩的厨房里,男人白皙的皮肤,被青年火热的掌心摩挲得泛了红。   商宇贤光裸着身,面红耳赤地蜷缩在爱人的怀里,只着一身参朗日常穿的围裙。   男人雪白的肌肤,被片缕虚虚实实地遮住,身后光洁滑腻的一大片裸背与身体曲线,却完全地呈现了出来。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矜持与气势,在青年的怀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美得令人沉醉。   于是参朗改变主意,他决定继续欣赏下去。   有力的手臂搂紧了他的腰,稍往上一提,商宇贤就被抱离了地面。   商宇贤的两腿不由圈住他,胳膊环抱住他的肩,目光穿过黑暗的客厅,惊慌失措地望向楼梯,又望向了客房的方向。   虽然没有什么墙壁隔断,但建筑设计了多个拐点,除了宁静的深夜里无尽的黑暗,以及他的男人,商宇贤什么也看不见。   开放式厨房里,飘窗下的厨台上,青年抱起他,双臂一用力,让他坐在窗下,爱不释手地抚摸、亲吻起男人来。商宇贤脸烧的通红,眼角泛了红,身子往后仰,脑后磕在玻璃上,他的身子被抬得高高的,对青年袒露出流畅的身体曲线,和一切让自己觉得羞耻的地方。   这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情感,没有厚重的衣物,没有纸醉和金迷,伴侣之间只隔着一层皮肤,十指紧扣地窝在爱人怀里,哪怕再简陋的木头小屋,哪怕再肮脏的蒲草被褥,也能厮守到老。   对于被熊熊烈火所困的青年而言,再没有比爱人身体的温度更让他舒服的了,一旦体验到给彼此之间带来的安抚与愉悦,就不会忘了那种难分难舍的滋味。   只想一直干下去。   更刺激的是眼下这种状态。   午夜,家里的厨房,男人光裸着,穿着青年日常的围裙,被他抱到厨台上,在没有遮帘的窗前,被他狠狠疼爱。   两人的温度升高,一个强攻,一个死守,商宇贤低喘着,胶合了参朗的鼻息,喃喃地哀求着:“不行,放开我……别在这里……参朗,参朗……”   就这么一次次地挑战他的本能和极限。   商宇贤羞耻地抓紧身上的片缕遮羞,泛红的眼睛似有泪光,哀哀的求饶声如同魔咒,这比敞开心胸躺在床上全然迎接,更让青年疯狂。   参朗的手伸进了橄榄油的瓷瓶里,征服的欲望和快感直冲大脑,他被年长的爱人勾得失了神,缓缓动了身体,不顾一切地占有了他。   先是震惊的闷哼,嗓音软软地求,参朗把他吻得窒息,看着爱人一点点地软了身,才克制地低声问:“疼?很疼么?”   “……”   月光里俊美的脸渐渐泛了红,商宇贤哽咽地别开头,微微发抖地朝他伸来胳膊,紧紧抱住他的小爱人。   像是不想让他再动,生怕青年猛闯他的领地;又像是不愿让他离开,从此再陷入那扇空虚之门。   在无措而又矛盾的情感中,只能在青年的耳边低低哑哑地唤他的名字,也不知到是求饶,还是想要。   那声音过于性感。   怎么也爱不够。   透过朦胧的月光,能依稀看见两人纠缠亲密之处,这让已是中年的男人感到无比的难堪和羞耻,却又无论如何也抗拒不了青年给予他的凶猛欢爱。   参朗一口咬住他的嘴唇,轻轻吸起,再一用力,身体就着了火,被他通红着脸推拒自己所刺激,又被他紧紧拥抱自己所刺激,参朗觉得就快被他弄疯了,“舒服么?”   压着他的劲瘦身体越来越劲重,动作却一点也不受影响,参朗被他一句一句求饶,激得头脑晕眩,呼吸越发局促起来,目光渐渐地涣散了。   商宇贤的唇捕捉了到他潮湿的眼角,紧紧地回应了他的拥抱。   青年再一次体会到男人的深不可测,他似乎能包容自己的一切,剧烈的,温柔的,疯狂的,生猛的,甚至是蛮不讲理、横冲直撞的。仿佛只要是他,商宇贤就会完全沉溺于他给予的欢爱,在忘我的迷乱中什么也顾不上了。   这一生,也许只为了与他相拥而存在。   商宇贤喘得厉害,朦胧的眼睛渐渐模糊了,仿佛有水气慢慢地在氤氲,控制不住地低喘轻叫,乃至于不得不咬住自己的一只手指,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厨台边沿,在参朗的忽轻忽重中,指尖一紧一紧地,忽白忽红。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勾人……”   “参朗,我不是女人。”   “我会让你比女人活的更滋润,浑身上下都滑溜溜的,嗯,逆生长的宝贝儿。”   “……净瞎说。”   参朗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咬,“叫出来,”声音温柔得像诱导,搂住他的身子让他贴近自己,在他的嘴唇上印上深吻,而后绵软地亲吻他的脖子,力道却越发地重:“宝贝儿,舒服么?嗯?回答我。”   “我……腰,快断了……”商宇贤吃不消地发出了呜咽声。   “宝贝儿,来,抱住我。”   青年搂住他,将他抱起来,他怎么受得了这个,整个人往下沉,一时间浑身哆嗦地叫出了声。   参朗抱着他走到厨房深处,用力地扯掉了大片雪白窗纱,在橱柜后的幽暗里,洋洋洒洒铺在地板上。   两个男人相拥,参朗托着他,商宇贤觉得自己被贯穿了,他闷嗯一声,忽然感到遮身的围裙带子在背后被他解开,衣摆一下撩了上来。   光裸的男人无所遁形,臊得面红耳赤,红着脸埋进青年的颈窝。   参朗一头钻了进来,围裙盖住他的头,与商宇贤的身体紧贴着,肆意地吻着他的心口,嘴唇感受到他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他的心跳越来越激荡,他吻得越来越狂放,把爱人浑身吻得紫红,连哀求也像是浪哼。   男人生动诱人的身体,在青年的疼爱中突然盛放。   商宇贤的指尖伸进参朗的睡衣,扣紧他的背,十指随着他愈发剧烈的忽高忽低,而越来越用力,直到几经顶点的他,感到一股滚烫直冲头顶,不由沉哼出声,前所未有地哭泣了出来,脸埋在青年的肩膀,用力咬他的脖子,在他的背肌上留下了血红的抓痕。   参朗心疼地抱着他,听见耳边难耐的闷哼声,感觉到爱人一点点地熔化在自己怀抱里,一阵一阵的晕眩中,紧跟着他去了。   在那一瞬间,参朗产生了一个幻觉,仿佛灵魂腾空飞升,他看见,自己正在被他吞吃入腹。   萤火虫。螳螂。红蜘蛛。   在诱惑了雄性之后,会直接吃掉配偶。   即便如此。   参朗深深地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即便如此,也依然迷恋他,全身心地与他合而为一,心甘情愿地沉醉于与他的爱情中。   这一生也不会后悔。   直到百年以后,死亡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第68章   关电脑时已经凌晨三点了, 把小电脑桌放在床边地板上,参朗钻进被窝里, 胳膊伸展开, 让爱人枕他的手臂。   大约是被身边的动静吵到,商宇贤哼哼唧唧的, 眉心微微地蹙着, 半梦半醒地低喃:“别闹我……”哼唧的尾音拖得一波三折,含糊地问:   “几点了?”   “三点多。”参朗紧了紧怀里的人, “渴了么?”   商宇贤默了一会,像是睡蒙了, 脸埋在青年的颈窝里, 吧嗒一下嘴, 又舔了舔唇,半天也没反应出自己渴不渴。   参朗被他舔得脖子发痒,叹了口气。   缩回胳膊起身, 见床头柜上的玻璃壶空了,干脆下床, 想去走廊的饮水机接水,不经意见柜上有一瓶没打开的纯净水,随手拿过来, 放在商宇贤的枕边,扭头就去卫生间了。   从卫生间出来,回到床边一看,商宇贤正搂着那瓶水犯迷糊。   参朗上了床:“不是渴了么?”   商宇贤软软地往他身上贴, 埋怨地小声哼唧,“拧不动。”   青年不由嘴角一勾,随手把水瓶拧开,喝了一大口,托着爱人的脖子,嘴对嘴把水渡过去。   还有什么比“把爱人弄的下不了床”更彰显男人雄风的事?   满脑子都是爱人软在怀里的模样,这种印象渐渐地扎了根,羞臊得满面涨红的,哼哼唧唧求饶的,浑身被他磋磨得又软又红……   年长的爱人在自己面前的示弱,让不到二十六周岁的青年感到十分的熨帖,稍带着还有种说不出的自信,以及处于主导地位的雄性对配偶本能的保护欲。   商宇贤被一口口喂了水,软在那不动,腰疼得不行,腿也没什么力气,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参朗的怀里拱,搂着腰,勾着腿,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才安心般地发出一声轻哼。   透过主卧夜灯的光线,注视身边昏睡过去的爱人,参朗认为,这一回自己给予他的凶猛惩罚十分的明智。   本想给身为生活巨婴的爱人一个学习技能点的机会,结果三五句话之后就被对方给套路了。   一个弯弯绕绕下个套,一个乐乐颠颠往里掉,完全不是一个段位的。   身为一家之主,说出的话堪比圣旨,说好了不允许媳妇再迈入厨房圣地,拼上男人的尊严也绝不能反悔。   再说了,“家庭生活”不仅仅是下厨房,还有许多贡献等着媳妇去做呢。   调教是不可能调教了,只能换个方式收拾他。   这天午夜,在幽暗的厨房里,商宇贤像砧板上的鱼肉一样,被参朗狠狠地鱼肉了一番。   干服了,操哭了,乖了没?   妥妥给他个教训。   嗯……   设想是天花乱坠的。   现实是无言以对的。   *   第二天起晚了,这一觉参朗睡得很沉,翻身一摸身旁,枕边人早已不知去向。   手机闹铃居然没响,显然是被商宇贤关掉了。   这还是青年第一次没有早起准备早餐。   全家乱成一锅粥。   参老爷子一大早去和南苑老头们一起晨练,回来时上午九点半,小团子早就去幼儿园了,看见参朗急匆匆地从楼上下来,老人家还有点惊讶。   参老爷子问:“你怎么还在家?”   “熬夜起晚了,”参朗去厨房拿了片吐司咬住,“等会我叫个外卖给你。”   “不用,我一会去铺子看看,下午回来。”参老爷子往屋里走,明知道是废话,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早晨小宇送糖糖的?”   “肯定啊,”参朗穿了鞋,站在玄关说,“商宇贤请了位阿姨来帮忙,是他父母家的帮佣,姓张,下周开始过来,负责中晚两餐,以后我工作忙,家里也有个照应。”   参老爷子犹豫了一下:“住在这?”   参朗说:“不在这住,晚上回台町,在商家二十年的老人儿了,挺靠谱的。”   老爷子这才放心地往卧室走:“你和小宇和寻常夫妻不一样,家里还是少来些人比较好,特别是不了解的朋友,人心难测啊。”   “晓得的。”   参朗应了声,开门往外走。   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参朗小跑到车库,心里直犯嘀咕,大宝贝怎么不叫醒自己,不会是故意的吧?   显然比上次迟到的时间更长,就七个石头的那个尿性,这次迟到了又要罚站多久?   商宇贤当然是故意的,但绝对是好意。   只是想让参朗多睡一会罢了。   今天早晨,在青年怀里醒来时,已是中年的男人竟没觉得怎么疲累。   不似以往,浑身快散架似的累得要命,几乎要瘫在床上。   像健身的人慢慢习惯了运动,身体似乎习惯了被年青的爱人反复研磨,并在这种高强度的运动节奏之后,连带着大脑也能轻易进入休整状态。   从爱人的怀里起身下床,随手披一件浴袍去浴室冲澡。   站在淋浴下,忽然感到有东西流出来,商宇贤愣了愣,两人以前做的时候,参朗一向坚持戴套子的,说怕他事后难受,想起昨夜闹得太疯,从厨房到主卧,青年几乎把他蜷在了怀里,在他耳边说荤话,说要把他的填满,浑身上下都浇灌一遍。他臊得不应声,他就来来回回地问,要不要,够不够,爱不爱,在他求饶时让他唤老公,反反复复不知道乏一样。   被热水浇得浑身发烫:“……”   男人的气色很好,他的发色较浅,衬得肤色白得透明,淋浴之后泛着淡红,湿发还滴着水,随意地往上一拢,精致的脸型和额头露出来,面容白皙俊美,身材匀称修长,隐约可见浅马甲线,浑身散发着成熟男性的魅力。   承受的一方通体滋润,施爱的一方已被榨干。   大吸星术!   如果参朗看见爱人出浴的画面,肯定会又爱又恨地哀一声:“妈哒,中招了。”   商宇贤坐在床边,目色温柔地看着参朗的睡容,倾过去吻他的脸,他却一点醒来的征兆也没有。   中央空调的温度不低,大约是睡热了,被子盖到了青年的腰际,手臂抱着商宇贤的枕头,上身全然露在外面,肌肉薄而紧致,结实硬朗,即便是沉睡时,也收不住年青雄性蓄势待发的力量。   就是这具劲瘦有力的身子,在自己的身上连番作乱,商宇贤的目光停留在青年的身上,颈上有明显的吻痕,背上有凌乱的抓痕,肩头有清晰的咬痕,处处都在狰狞展示着他在青年的激烈中有多迷乱。   商宇贤脸红心跳,忙避开视线,不由吻他的唇角。   参朗呼吸匀称,睡得死死的。   “舍不得”的心理产生得很微妙,明知道时间不早了,却怎么也舍不得叫醒他。   向来工作至上的男人第一次犹豫了,鬼使神差地拿起他塞在枕头下的手机,指纹解锁,关了闹铃,垂着眼想了半天,暗戳戳地替他请了个假。   石磊磊在上班的半路接到商总的电话,听对方嗓音微哑,口气相当正式,她握着方向盘的手差点抽筋。   商宇贤严肃地说,要替参朗请个假。   石磊磊紧张地对自己的下属职员表示了慰问,并担忧地询问了他的病情,问病假打算申请几天?   商宇贤的嗓子绷得紧:“不是病假,是……嗯,累,累……假。”   石磊磊:“……”   病假就病假,事假就事假,特么的累假是什么鬼?   同九义,何汝秀,商总大才,吾不及也。   别小看女人。   女人的思想比男人早成熟五年,当男孩们还在玩卡牌时,女孩们已经在玩夫妻家家酒play了;当少年们沉迷于手游升级打怪时,少女们已经摸清爱情的套路了;当男人们背着家人躲在被窝里看小电影时,女人们已经在群里探讨一百零八种姿势了。   女人的战斗力不是一般的强悍,一个“累”字能想象出一部深夜档爱情动作大片。   石磊磊一脸姨母笑,严肃地对话筒说:“好的,商总。”   商宇贤语气严肃:“叫我商先生,我现在是以员工家属的身份给爱人请假,不是以CEO的身份知会下属一声,越级管理是大忌,没一点规矩。”   石磊磊:“…………”   为什么我要一大早被总裁怼一顿?   参参啊,你的战斗力不行啊,快把这个千年妖孽给干掉吧,干得他起不来床、上不了班、说不出话才算你赢。   全恒商上下两百名高管的幸福生活,就指望你这一干了。   *   虽然在调教巨婴的问题上不太成功,但很明显,给他一点经验教训的目的还是达到了。   商宇贤给爱人请完了“累假”,就非常有觉悟地下楼叫糖糖起床了。   相当有行动力。   以致于几乎忘了这是一项多么巨大而又困难的工程,毕竟一直以来都是参朗捯饬孩子。   小团子在被窝里睡着,硬生生地被爸爸捞了出来。   商宇贤坐在床上,把她抱起来,摁着小孩往床头一支,套衣服的时候,小脑瓜一点一点的,眼皮直打架,怎么也醒不来。   不小心一松手,软软一小团,摇摇晃晃地,又往旁栽倒过去。   商宇贤急忙扶她坐稳:“……”   沉思了会,想起爱人对他说过的枕边话。   商宇贤低沉地来了句:“二九一十八。”   就五个字。   只见小团子浑身一哆嗦,一下坐直了,小手往身后一背,小脑袋一抬,眼神涣散,目光僵直,直视前方,快速地咕哝:“三九二十七、四九三十六,五九四十五,六九五十四……”   一边背诵一边起床,趿拉着小拖鞋,还原地蹦了两下。   商宇贤:“…………”   漂亮。   据说,商糖糖小朋友全班第一个背下乘法表,而且可以一边跳绳一边倒背如流。   是参老爷子教她的,方法是运动教学,具体秘诀就不清楚了。   和以前差不多,商宇贤抱起小孩,着急忙慌地出了小卧室,来到洗手间,陪小团子洗脸刷牙,头发梳了两下,索性不扎辫了,到幼儿园交给小张老师也行。   父女俩乱成一锅粥,眼看上学来不及了,如今小团子已不再是幼儿园小食堂的常客,也习惯了在家里吃早饭,起床之后肚子就开始叫。   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商宇贤去冰箱里拿了一堆点心零食牛奶,装进一个大袋子里,抱着孩子就往外走。   商总亲自叫孩子起床,开车送孩子上学,这也算是为青年减轻负担,为家庭做出了贡献……吧?   到了幼儿园门口,和门卫处的温老先生打个招呼,把小团子往地上一放。   在一群年轻父母轻声软玉哄孩子的氛围中,商宇贤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一拍小孩的后背,往门里一推,淡淡地说:   “加油,请继续努力。”   什么叫精英教育,什么叫综合素质。   在众家长佩服的目光中,霸总一脸严肃,酷炫地一转身,毫不溺爱留恋,大步地走了。   留下宝宝一人,不吵不闹,独自站在人来人往的大门口,看着爸爸的车开远。   小孩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深沉()地看着远方。   门卫处的温老:“???”   卫柔嘉的妈妈带女儿过来,把小团子从沉思中唤醒:“糖糖,想什么呢,怎么了?快进去啊。”   小团子木木地收回视线,一低头,瞅了瞅小手。   拎着一大袋好吃的。   嗯……哪里不对……   小团子一脸懵逼:“…………”   书包呢?   窝的爹……   窝的书包呢……   ……   *   虽说上班迟到了,但对于大宝贝的进步与觉悟,参朗感到十分的欣慰。   到公司时已经十点,六十五楼的小妖精们都用一种“我们懂”的怪异目光打量他。   紧接着,他接到了小张老师的电话,她笑着说,商糖糖小朋友上学没带书包,空着手来的,也不知道书包忘在了商爸爸车上,还是忘在了家里。   参朗扶桌:“……”   很好。   大宝贝灵魂行动,让人永远猜不到结局。   可以想象,小团子坐在教室里,和同桌小朋友借用书本和文具的画面,该有多委屈可怜。   参朗揉着额头:“日啊!”   日?莉莉安吓一跳:“怎么了?”   参朗低头摁手机:“爽个口。”   莉莉安:“……”   莉莉安目光下移,盯了一会他的口,也不知道联想到了什么,忽然捂住了脸,一副不忍直视的模样。   参朗懒得理她,给商宇贤发了个微信。   参朗:“你把孩子推上战场,连武器也不给人家?”   商宇贤:“?????”   参朗坐在办公桌前,拨通了商宇贤的电话,脖子夹着手机,一边和商宇贤通话,一边对着电脑改文案。虽说昨晚被还原精灵了,但进度还是不错的,眼看就可以定稿了。   两人打电话沟通了一下,决定中午回去给孩子取书包,顺道去一趟商母那。   商母打电话说,不小心摔坏了商老爷子书房里的双龙吐珠笔挂,上面挂毛笔的横梁掉了。   商宇贤说:“我说你手工不错,去看看能不能修好?”   参朗:“什么材料的?”   商宇贤:“小叶紫檀木。”   参朗:“应该可以抢救一下,台町有工具么,用不用买套工具过去?”   商宇贤:“不清楚,家里没人会木匠活。”   参朗:“那我带套过去,多买几种,趁家里没人,咱们抓紧弄。”   ——噗!!   就在这时候,身边的莉莉安喷了水。   哎呦我的妈,这是什么神仙对话。   办公区的小妖精们,一个个儿都在办公桌前仰着头,脸红眼亮地盯着参朗一脸姨母笑。   参朗:“?????”   商宇贤:“照片给你发过去了,你看看。”   参朗打开微信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出了坏处,槽口凹凸连接处摔断了,嗯……俗称公母,学名叫榫卯,应该不难弄。   参朗笑了笑:“插进去就行了,没什么麻烦的。”   商宇贤:“快点。”   参朗:“等等,快下班了。”   众小妖精:“……”   石磊磊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背后,犹豫地从口袋里拿出个钱包,抽出一张名片:“我表弟是卖这个的,你可以网购,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咨询他。”   参朗还挺高兴:“专业的?”   石磊磊呆了呆:“……可能不如你……”   参朗打量她的表情,环顾四周小妖精憋得通红的脸,垂眼看了看手里的名片。   365夜夜欢,套套专营店。   雾草!   太惊讶了,吓得一甩手,名片甩在了石磊磊的脸上。   石磊磊:“?????”   听筒里传来商宇贤的声音:“现在就去吧,你和石头说一声,就说家里有事。”   “这么急?”   “嗯。”   参朗举着手机,瞟向石磊磊。   石磊磊连连点头:“去!快去!别让商总等急了。”   参朗:“不是……”   石磊磊:“什么是不是的,这是大事!”   参朗:“……”   操。   别解释了,心累。   起身往电梯的方向走。   *   两人回了趟家,取了小团子的书包,送到了幼儿园,然后趁午休的时间,去五金店买了套工具,赶往台町父母家。   进了门,商母连忙拉着参朗往客厅走:“这是老爷子的发小亲手做的,那老头前年走了,也算是个念想,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急着让你们回来。”   那个笔挂摆在茶几上,参朗观察了一下,双龙吐珠下面的榫摔断了,打磨一下在连上就是了,应该不难弄。   “我爸呢?”商宇贤问。   商母冷着脸:“开车去了,绕着台町花园转。”   商宇贤一愣:“开车?”   商母:“也不知道哪个狐朋狗友撺掇的,前两天突然说,他才六十九,还能开半年,半年后驾照就不管用了,将来会遗憾什么的……”   商宇贤:“……”   听商母说,最近商老爷子确实玩嗨了,开着商宇贤的那辆老奥迪,野狗似的到处转。   确实是转的,也不往远开,揣着他的驾照,绕台町小花园转圈,一转就是一下午。   “说是练车,还说什么速度与激情,那车速最快也不到20码,还没有自行车快,”商家母子围着参朗坐,一边看着青年心灵手巧修笔挂,一边聊天,“没事,挺稳的,不用担心。”   参朗笑道:“我外公前阵子也开车来着,家里小面包。”   “没出事最好,也只能折腾半年,”商宇贤说,“妈,我过阵子要出趟差,去一趟桃源村,我打算带他见见爸。”   商母想了想:“提前几天告诉我,我这边准备一下。”   商宇贤:“好。”   听两人聊这个事,参朗心里紧张,手一哆嗦,不小心把公的……就是凸起的那根,多磨掉了一点,短了……   短了……   修个笔挂用了一小时。   两边打磨之后,短了1.5厘米,整个笔挂的高度自然就矮了一截,也不知道商老爷子能不能看出来。   *   在台町吃了个午饭,眼看就到下午上班的时间,结果刚开出不远就堵了车。   龟速往前,路上憋了二十分钟。   “搭地铁吧。”参朗把慕尚停在地铁口附近,“上班来不及了。”   商宇贤:“嗯。”   参朗开车门:“你坐过地铁吗?”   “当然,回国之后,坐过一次,十五六年了。”   参朗瞟了他一眼,生活巨婴如果没了车,身边没有特助,恐怕连打车也困难吧,至少他连手机里的嘀嘀也不会叫。   两人进了地铁口,商宇贤一眼就看出,这和以前不太一样,修葺了多次不说,设备技术更是先进了不少。   参朗拉着下楼梯:“我有一卡通,借给你,我去买票,你先过去吧,没问题?”   商宇贤从爱人的眼神里看见了怀疑:“嗯,没问题。”   在青年去自动售票机买票的时候,他暗戳戳地拿出手机,查询了国内搭乘地铁的详细流程。   相当简单啊,坐个地铁罢了,能难住霸总?   时值午高峰,地下通道里人山人海,过闸机的时候等了很久。   终于排到了自己。   但是,他拿着参朗给的卡片,刷了半天却没反应,额头很快就渗出了细汗。   哪里出错了?   “您没充值吗,”身后的小姑娘急了,“让一下行么,我先进去,我上班赶时间。”   “抱歉。”   商宇贤回头一看,已经堵了老远。   他从队伍中退了出来,为什么刷不了?   再一端详。   XXX银行卡。   商宇贤:“…………”   除了两人的那对夫妻卡,参朗不是把所有的卡都上交了吗?   嗯……   参朗拿着票走过来,迎上爱人柔和的目光,望向排队过道闸的队伍,似笑非笑:“怎么了?不会进?”   商宇贤的脸色更温柔了,他把那张卡举起来,轻轻敲了敲小爱人的额头:“票给我,你用这个刷,刷进去,我给你存一百万。”   参朗:“?????”   定睛细看。   操。   小金库……   小金库!   呵呵,男人。   商宇贤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从上衣口袋里拿出钱包,当着他的面把小金库没收了。   参朗:“……”   商宇贤:“嗯?”   参朗:“嗯。”   (……)   灵魂对话。   参朗捂着心口,默默地拿出一卡通,该死的,居然做得和那张银行卡一样的颜色。   地铁里很挤,商宇贤戴上参朗给他的太阳镜,衣领立得高高的,背靠在车门上,额头顶着青年的下巴,手扶着参朗的腰。参朗则用手臂支撑车壁,为他挡住了拥挤的人群。   乘客太多了,两人的位置很靠边。   应该没什么人注意。   结果,两人回到公司,刚进电梯,商宇贤就接到了厉威扬的电话。   厉威扬:“商二啊,你干什么呢?”   商宇贤:“上班。”   厉威扬:“那个……我一会去找你……喝一杯?”   商宇贤:“嗯?为什么?”   厉威扬:“我不是快过生日了吗?”   商宇贤:“哦,别过来了,我一会要开会。”   厉威扬顿了顿,干脆一咬牙,“商二,我有个朋友,刚才打电话告诉我,他看见参朗了。”   商宇贤看了参朗一眼,干脆放了免提:“嗯,然后?”   厉威扬唉声叹气,用一种“你一定要挺住”的口气说:“我朋友说,参朗在地铁上,一个男的搂着他,还说,那小狐狸精帅得不像样……”   商宇贤:“?????”   商宇贤连忙要关免提,却被参朗捉住了手腕。   厉威扬那边还在咕哝:“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实在忍不住,哥啊,我觉得这事儿有蹊跷……我朋友说,很明显那个小贱人在勾引你老公,参朗被勾得神魂颠倒的……”   商宇贤:“……厉威扬……”   厉威扬:“嗯?商二,你要稳住,我明天去找你……”   商宇贤:“好,你来吧,我一定会宰了你。”   厉威扬:“?????”   商宇贤一下挂断了电话。   参朗歪着头,打量着爱人严肃的脸,上前一步搂住他的腰,桃花眼儿漾出揶揄的笑意,将他一把箍在身前,贴在他耳边唇语:“小狐狸精。”   商宇贤什么时候被人这么说过?   太羞耻了。   狐狸精什么鬼?   他臊得满脸通红:“……”   混帐东西。   参朗紧抱着他不放:“宝贝儿,别生气,是那个小狐狸精在勾引我,连厉威扬他朋友都能一眼就看出来,我是无辜的。”   商宇贤一脸严肃,耳尖通红:“闭,闭嘴。”   参朗:“哦。”   电梯门一开,商宇贤逃也似的冲了出去。   参朗慢悠悠地迈出电梯,单手插兜往前走:“商总,你去哪?”   商宇贤脚步一顿,这才注意到,这里是六十五楼,泛红的眼角扫了一眼身后的参朗,掉头又回到了电梯里,按钮都快被他戳碎了。   参朗唇角一勾:“……”   大宝贝的表情还真是让人难拿。   到底是有多难为情啊。 第69章   参朗从台町家回来之后, 连打了两三个喷嚏,就开始流清鼻涕, 似乎有点小感冒, 也不知是不是昨晚闹了一身汗,光顾着给爱人裹衣服盖被子, 自己却着了凉。   下午两点半, 恒影的李里导演打电话,说明轩主演的那部电影确定了开机日期, 可能要去南方采景。   “当中有个角色没定下演员人选,就是女主外遇的对象, 是个戴着眼镜的斯文帅哥, ”李里说, “看上去有点邪气,我这边的试镜演员,感觉不是那个味道, 没几个镜头,参朗啊, 你来试试呗?”   这些个月,李里和参朗聊得很好。   用商宇贤的话说,两人都爱胡扯, 天南海北,从A聊到B,从B想到C,C似乎又与A相关。   参朗属于那种发散思维较强的人, 每次看完故事,总会想到有趣的点,然后和李里进行讨论,甚至是镜头脚本怎么画才能更有趣。有时商宇贤也会参与到其中一起讨论,但他发现,参朗似乎比自己更适合“出品人”这份工作。   对参朗来说,恒影的工作压力似乎更大一些,毕竟是动辄上亿的投资,虽说商宇贤给他放了权,但他可不想用钱打水漂玩。   李里把那个“情夫”的人设给参朗简单介绍了一番,顺带着又给他传了一本小说原着,说是想拍一部大女主的古装剧试水,让他帮忙先选个剧本。   参朗计算了电影开机的时间,大约就是商宇贤出差那阵子,“跑个龙套倒是可以,不过我这边需要和商总汇报一下。”   李里期待地说:“最好一会就定下来,你这边确定了就直接上,镜头可能得在杭城拍。”   两人挂断电话,参朗打开邮箱,下载了那部小说。   望向小黑屋的方向,那边正在进行供货商的会议,已经半个多小时了。   三份企划案定了稿,参朗坐在办公桌前开始读小说,大女主小说,以前还从没认真看过,而且还是权谋宫斗的,斗的他是头晕脑胀一脸懵逼。   这书写的挺严谨的,连女戒都参考了。   参朗看书的速度很快,而且他有个说不上好不好的习惯——只要是遇见不认识的字词,或是不太懂的典故,都会上网去查,因此经常会出戏,偶尔还会通过百科上看到的参考资料,转头就去找另外的相关书籍去看了,于是他又看了半天的女德女训女戒女儿经……   这一阅一查,就是一个小时。   参朗盯着时钟发了会呆,把自己代入到了书中角色,一时之间难以自拔。   可惜,他代入的不是女主,而是天下之主,皇帝。   嗯,只觉自己孤家寡人,累到头秃,三宫六院没个好东西,争来斗去,没个真心的,还敢要封赏?看到这里时,参朗还当个乐子看,权当看大戏了,但是,当他看见自己的皇后绿了自己,顿时无名火起,目瞪狗呆,再也忍受不住,满脑子都是头顶绿油油一片。   雾草?!   我家大皇后绿了自己?   因为他打从一开始就把皇后代入成商宇贤了。皇后娘娘的人设也是那种对外很严肃,对自己深情、内敛而又矜持的,明明是真心伴侣啊,怎么能绿了自己,这作者疯了吗?   妈哒,李里给小爷看的什么鬼东西?!   不拍!这三观不正的东西能拍电视剧?小爷就是拿钱打水漂还能听个响儿呢,这踏马是花钱找罪受啊。   过度入戏了,参朗忽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吓得莉莉安手里的水杯差点掉了。   参朗起身往那边走:“商总还开会呢?”   “嗯。”莉莉安小声应。   参朗随口问:“哪个部门开会呢?”   “……是……供货商……”   “这么久。”   “呃。”莉莉安犹豫了下,和身边的小妖精们交换了眼神,到底没接着说。   李里又给他发来一条微信:“确定下来了没有?”   参朗:“再等等,跑龙套的事应该没什么问题,但那个宫廷剧,想都别想,我一分钱也不会出,除非改剧本,皇后决不允许绿了皇帝。”   李里:“大哥你的关注点不对啊,这是大女主的戏,皇后只是个小配角。”   参朗:“我不管,女主怎么蹦跶都无所谓,但我的皇后,必须对我死心塌地。”   李里:“…………”   操。   丫又入戏了。   上次代入的是玛丽苏女主,这次是皇帝?   李里:“是,陛下,我问问编剧。”   参朗:“嗯。”   参朗在小黑屋的大门口徘徊了半天,商宇贤那边也没有结束会议,琳达和小圆进出多次,又是煮咖啡又是拿资料的,偶尔开门能听见会议室传来笑声。   于是他转身去了茶水间,接了杯咖啡,坐在盆栽边的沙发上,仰头看了看头顶绿油油的大叶子,嫌弃地躲了躲,坐到了承重柱后头去了。   讨厌绿色,一生被绿一次,已经够够的了。   一杯咖啡还没喝完,就听见推门声,琳达她们走进来,对话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看见了吧?”   “嗯,确实挺好看的,你们有没有觉得,她看商总的眼神儿怪怪的?”   “她还没结婚吧,像李总那样的女强人,身边肯定不少男人追求。”   “那种女人很苏啊,霸道总裁爱上我,认为只要她愿意,所有的男人都会爱上她,我们商总才不是那种色男呢。”   “递文件的时候,那眼神又深又媚的,还故意碰到了商总的手,商总戴了戒指的,她肯定看见了,但就是不当回事。”   “我也觉得她有问题,商总一点也没发现?”   “没发现才好,让她自己一头热,自己演。”   “参哥怎么办啊,参参那么帅,你们说,商总还会不会对女人感兴趣?”   “嘘,别说了,这事儿,别掺合。”   三个女人接了咖啡就出去了,没多久石磊磊进来了,试探地喊了一声“参朗在吗”,参朗坐在角落里没吭声。   参朗:“…………”   怎么说来着?   生活往往比戏剧更精彩。   妈的。   当没听见?   这事儿,管,显得自己小气;不管,头顶有绿色危机。   又过了一会,参朗才从茶水间出来。   坐在办公桌前等了一会,周围的小妖精们发现他的脸色不太好,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参朗简单说了说,恒影有点急事,需要商总点个头。   小妖精们交换了眼神。   好机会。   趁这个机会,让参朗进去小黑屋,哪怕不说话,在商总身边一坐也行,女总裁会知难而退吧?   莉莉安是最先搞事情的,她在总秘处的微群里喊了一声:“圆姐,参朗有急事,商总有空吗?”   小圆很快回复:“商总和林大实业的李总在会议室,一会要和她喝个下午茶,洽谈下季度的合作事宜。”   众小妖精:“……”   最怕空气一片安静。   群里久久没人回复。   无一例外地,小妖精们下意识地看群成员名单。   嗯,这个群里,还有两尊大佛。   参朗和商总都在群里。   小方在桃源村安排商总出差事宜,小圆一个忙得焦头烂额,回过神时,她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二群”,想“撤销”已经来不及了。   李总,就是那个最美冻龄女总裁,参朗肯定知道的吧?   也就是说,参朗现在知道了,商宇贤正在应付一个女人。   过了一会,只见“秘书界良心”汤圆圆女士十分负责地解释了一句:“林大实业是恒商的饮水机重要供货商,第一季度销量可观,下季度要在恒商搞一次大型促销活动。”   呵呵。   参朗看到这里,起身扯了扯领带,拔腿就往洗手间的方向走。   莉莉安急忙唤住他:“参哥你去哪?”   参朗唇角一勾:“收拾收拾。”   莉莉安:“收拾什么?”   参朗:“你猜?”   说完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众小妖精一脸懵逼,微信群里立马炸了,你一言我一句,汇报参朗的动向,喊石总,喊圆姐,老板娘发现了,快来救火啦。   过了一会儿,只见参朗从洗手间出来,直奔小黑屋的方向。   石磊磊:“你们刚才说,参朗要去哪?”   莉莉安:“小黑屋。”   石磊磊:“禽兽去收拾商总了?!”   众人:“……”   微信群里又静了。   紧接着,群里跳出来两条回复——   商宇贤:“?????”   参朗:“!!!!!”   (禽……兽……)   商宇贤:“我出来了。”   商宇贤:“你说什么东西要来收拾我?”   商宇贤:“石头,解释一下。”   总裁三连发。   [禽兽去收拾商总了]   石磊磊坐在办公室里,想按“撤销”的手指抖了抖。   妈的!拼音!输入法!   老娘打的是“亲手去收拾商总了”。   这是天要亡我啊。   石磊磊:[下跪.jpg]   参朗往小黑屋走,远远地,看见大门开了,商宇贤正站在门口低头摁手机,身边的李总侧头笑盈盈地看着他,小声和他说了句什么,往这边走来。   参朗平日里属于乐天派,给人的感觉老不正经,大剌剌惯了,偶尔还作一下,未尝不是商宇贤性子过于稳重沉闷的原因,如果两人稳到一起去,真没什么有趣的日子可过了,能不能相爱都两说——   即便如此,爱人被人觊觎了,参朗哪怕再潇洒,也还是敏锐地察觉出来了。   商宇贤当局者迷,一点觉悟也没有,他对女人并不温柔,不冷不热的,但是,有的女人就喜欢男人这一点,越淡漠越好,越不搭理她,越上赶子。   参朗长腿长身,朝两人迎面走来。   李总踩着高跟鞋,忽然脚步顿住,抬眼看了看一身西装的青年。   同时,参朗也减慢了步速,桃花眼儿含笑,看向李总。   相视了两秒,同时避开视线。   李总微微地皱了皱眉头,这个青年她在网上看见过照片,相貌标致,笑容亲和,看着不像那种油腻的小孩,也不像那种不好处理的,但是,就在刚才,她却从他的身上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黑色气场,被震慑的十分不适。   和商宇贤有秘密关系的小网红?   哪来的这么大的煞气。   身体交易罢了,男人在外面逢场作戏而已。   女人忽然笑了,转过身:“商总说,你负责我公司的宣传,我和他下楼喝杯茶,你也一起来?”   商宇贤闻声,从手机上挪开视线,这才看见参朗过来:“我正给你发微信,一起去。”   参朗勾起唇角:“好。”   *   望向一行人离开的背影,参朗对镜整理了一下仪容。   经过办公区准备搭电梯下楼,石磊磊在身边扯住他的胳膊,看向一旁的莉莉安,又望向从四面八方走来的小妖精们,她们的神色都有些担忧。   莉莉安:“参哥,你真要下楼吗,那女人不安好心,你不理她就是了。”   参朗笑:“那可不行。”   石磊磊抓着参朗的胳膊不放:“你打算做什么?”   参朗懒洋洋往前走,轻轻一笑,“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王昌龄]   “还背上诗了,骚的你。”石磊磊嘴上骂着,犹豫地放开了他的袖子,“你去了也解决不了什么,你是个男人。”   参朗停步,侧头凑近她,小声说:“石姐,我当时是想清楚了这条路有多难,才决定和他一起走,早晚要面对,以后这种事多着呢,是不是因为我是个男人,就要忍气吞声?”   石磊磊:“……”   参朗:“不用解决,恶心她一下也好。”   大宝贝不设防,就任人采撷了?   小爷可不是什么绅士。   *   来到十楼茶餐厅的时候,一行人已经陪同李总参观完了卖家用电器的那层楼,正坐在雅间里聊天。   参朗坐在商宇贤身边。   见正主终于进来了,两名高管同时舒了一口气,找了个借口就离开了——这是小圆在群里特别交代的,一定不能让商总和女人单独相处,避免不必要的绯闻。   雅间里只剩下三人,先是寒暄了一会,林大热水器在恒商的活动推广由公关部和营销部一起做,之前不是参朗接手的,就由商宇贤简单地讲了讲。   椅子还没坐热呢,商宇贤的手机就响了。   他说:“你们先聊,我失陪一下。”   参朗:“……”   还真是一点觉悟也没有,这种血雨腥风的时刻,他还能安稳地工作?   参朗知道,商宇贤和这个女人一共见过五次面,见面就是谈合作,显然在女人对他真正有所行动之前,他暂时还什么也没发现。   手机响起之后,商宇贤抱歉地打个招呼,把参朗和李总留在雅间里,出去接电话了。   参朗笑着打量对面的女人。   黑长直,三四十岁,冻龄美女,未婚女强人。   嗯……   参朗刚要开口,对方就先开门见山了。   而且语出惊人。   “我爱上他了。”   她说。   参朗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她重复:“我说,我爱上商宇贤了。”   莫名其妙,参朗笑:“所以?”   “我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哦,然后?”   女人嘴角掠过一丝嘲笑:“我说,我爱上他了,你怎么看?”   参朗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我怎么看?你一说,我一听,就过了,没什么看法。”   她不可思议:“你不在意?”   他波澜不惊:“在意什么?你写童话故事的?”   她不明所以:“你这话怎么讲?”   参朗懒洋洋地往后靠了靠,斜倚着靠背打量她:“爱么,多大点事儿,书上说,来来去去不过三个字儿:我爱你、我恨你、算了吧、你好吗、对不起。”[张小娴]   她噎住:“……”   参朗倒了杯茶,“还有什么问题?”   她端详着慵懒地坐在对面的青年,他长的真是好,自从商宇贤出去之后,气势突然就变了,比之前的万人迷气质又多了某种吸引人的雄性魅力,唯一不足的就是年纪太轻。   她不禁好奇:“外面的传言很多,说你抱腿,说他喜欢美色,说你们是好挚友,总之我一个也不相信,你到底是怎么让他就范的?”   参朗挑眉:“就范?”   她补充:“我能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你是怎么让他喜欢上你的?”   “谁知道呢,”参朗把茶杯放在她的眼前,“喜欢……上我,”青年忽然露出一丝坏笑,唇角缓缓地拉开一个戏谑的弧度,桃花眼儿也跟着笑弯了,“这个问题,只有我和他的床单,才能回答你。”   女人噎了好一会:“……”   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参朗忽然收了笑容,桃花眼儿的眼底泛着一丝红:“换个目标吧,趁他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免得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血本无归,连生意也跟着遭殃。”   “你威胁我?”她惊讶,嗤笑一声,“你觉得,他对你是认真的?”   参朗:“当然,认真到平时只做两件事。”   李总:“什么?”   参朗:“和我做爱,和你们做生意。”   李总:“…………”   实验性战斗,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参朗恶作剧般地想了想,忽然问:“你决定了?你想和我共用一个男人?”   李总:“?????”   “换句话说,你想和男人共用一个男人?”   “……”   “还是说,你愿意像男人一样被他用?”   “!!!!!!”   “都是成年人了,不如直接点,美人儿,你搅同性恋的局,是不是已经洗干净了?”   “…………”   也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到不适,女人突然站起身,皱着眉,瞪着参朗。   商宇贤进来时,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还纳闷地问了句:“这么快就谈完了?”   参朗笑着起身:“谈得非常愉快,我先回去了。”   女人脸色铁青,眼神怪异,侧头看了商宇贤半天:“我也回公司了,商总,以后有事,请联系我的助理。”   商宇贤点点头:“再会。”   连手也没握,女人快步走出了雅间。   看来是吓坏了,再不就是恶心坏了。   参朗望向她的背影:“宝贝儿,你觉得她怎么样?”   “你感冒了?”商宇贤倒了半杯热茶,递给他,“什么怎么样?”   参朗接过来灌了一大口,缓了缓情绪:“那个女人啊,你觉得她怎么样?”   商宇贤想了想:“完美。”   参朗:“……”   参朗似笑非笑,对他点点头,拔腿往雅间外走。   商宇贤愣了愣,忙跟在他身后:“我是说,那就是缺点,一个人,过于完美了,就有点假,不好,没有一处值得让人记忆的地方。”   参朗:“是么,我有什么缺点?”   商宇贤:“你没有缺点。”   参朗:“所以也不值得记忆?”   商宇贤:“不是,你在我心里……是……嗯,白月光。”   “白月光?”参朗驻足,忍不住笑了,“这词儿还挺时髦,”这么咕哝着,忽然贴近商宇贤的耳边,小小声,“你是说,我像月亮一样,看上去皎洁如水,实际上坑坑洼洼?”   商宇贤:“……”   参朗直起身:“宝贝太伤人了,我的心荒凉的如同月球表面啊。”   商宇贤:“我不是那个意思……”   参朗垂眸看他:“你这拆东墙补西墙的哄人方法也是没谁了。”   商宇贤委屈:“我不会哄人……”   参朗点头:“我知道啊,所以别勉强了,你再这么跟着我,你的月亮就会被人围观,它今天已经被人围观够了。”   商宇贤:“……”   餐厅走廊里,两人站在没人的角落,望向远处大厅吃下午茶的职员,同事们一个个儿笑嘻嘻地投来了贱贱的目光。   微信二群里也已经炸了锅。   大家都知道了,一个女总裁对商总有非分之想,惹了老板娘不高兴。   妈的,终于有人敢掀翻这盆狗粮了,终于有人敢在那两人之间横插一脚了。   叫你们整天腻歪,简直丧心病狂!   大家都想知道,老板娘的头顶到底绿没绿,如果他们吵架的话,会是什么样的场面?但是,又害怕总裁夫夫真的吵架,大家就都没有好日子过了。这种期待感与挣扎感相当矛盾,让每个好奇的人都露出了猥琐、紧张、担忧而又兴奋的笑容,看上去十分狰狞,就像集体吃坏了肚子挤不上厕所一样。   参朗揉了揉额头,抬步往电梯走去。   绿是不可能绿的,但爱人被女人觊觎,居然连生气也不知从何处生起。   也不知道那些直男们是怎么解决的。   问:女朋友太漂亮,很多男人对她动心思,每天都有情敌想撬自己的墙角,这种情况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商总也挺急的。   六十六层办公室,身为工作狂的商宇贤,第一次感觉到一种莫名且又陌生的危机,暗戳戳地唤来了小圆,吞吞吐吐地说明了情况。   小圆高冷地寒着脸,把今天公司里“商总和李总”的传言简述了一遍。   商宇贤僵住:“怎么可能?我和那女人?”   小圆:“商总,李总看你的眼神是不太对,凭女人的直觉,她对你真的有那个意思,您让小老板和她单独相处了?”   商宇贤:“!!!!!”   小圆:“……”   商宇贤忽然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所以说,他的小朋友今天被同事们讨论了一下午,自己却完全没有察觉到?   背脊为什么发寒?   ……   作者有话要说:  .   参参:下一章,给他一点儿觉悟?   蠢作者:商总你完了(猥琐   众高管:商总你完了(兴奋   商商: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我是无辜的。   参参:因为过年了,大家需要福利。   商商:作者丧心病狂。   蠢作者:不,我是有计划的作者,我只是觉得,未来很可能发生这种事,我们需要写这么一个情节,作为冰山一角,用来展示参参对“第三者”的态度。显然,他会反击,因为这次是女人,所以他用了恶心的手段,如果下次是男人,他就会动手neng死他吧。   将来等参总强大了,年纪大了,也不见得比不择手段的商商差,不过,估计写不到那么久远……   第70章   对于参朗来说, 周四的这天,是相当热闹的一天。   下午三点半, 刚接见(恶心)完了林大实业的李总, 惹了一肚子的无名火,就接到了前台小妹的电话, 说是李里先生求见。   恒影副总李里, 对,就是那位肥头大耳的导演, 仍然没有得到参朗“跑龙套”的答复,他实在忍不住了, 索性亲自登门, 跑到了恒商, 还带了一位编辑记者朋友,名叫靳丞。   靳丞是李里的大学同学,现任《CEO》财富类杂志的副主编, 他以前采访过一次商宇贤,并不是第一次来恒商, 但他却是第一次见到参朗。   这位在网上毁誉参半的小鲜肉,可以说是唯一通过“抱腿”在商业圈混出名声的小网红,直到在接待大厅见到参朗本人, 靳丞还没能从惊讶中缓过神来。   两人坐在接待大厅的沙发上,望向走出电梯的青年,靳丞小声对李里嘟哝:“你没说你要找的人是他。”   李里诧异:“你认识他?”   “圈内认识商总的,有几人不认识他?”靳丞一开始还有点犯愁, 但转念一想,意味不明地笑了,“这个年轻人的确有一套,今天能亲自会会他,也算是《CEO》修来的机会。”   靳丞没想到,商总居然把和他有“同性丑闻”的青年安排到自己身边工作,而且是企业公关经理人,直接与品牌声誉挂钩的重要职位。   小公司的公关人是鸡肋,但大集团的公关人与企业门面没差。   是的,在娱乐圈两人之间的关系是粉丝们的饭后谈资,但在商业圈,这个所谓的笑谈就是同性丑闻。   如果之前“网上当街接吻”的照片,是商宇贤对小网红动心的证明,那么眼下的情况,应该是商宇贤对心上人用心的实锤了。   看来商总是动真格的,两人发展到什么关系了?   靳丞这只老狐狸,做了这么多年的记者,和这么多成功人士打交道,当然即刻就能洞悉到其中利害,“看人下菜碟”可是圈内的劣根性。   靳丞的笑容恰到好处,青年还没走近沙发,他就已经恭敬地站起了身,热情地问了好。   参朗在接待大厅接见了靳丞,之前他和《CEO》有过一次电话联系,不过那边的接洽人只是一位小编,“能亲自见到靳主编,是我的荣幸。”   三人寒暄了一会,参朗把两人引到会客室,和靳丞敲定了商宇贤的采访时间。   正事聊完,靳丞就已经发现,眼前的青年不仅有一副好相貌,而且谈吐亲切,幽默风趣,举手投足都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质——   不是企业精英的那种流水线风格,而是风流、豁达、潇洒、自由,又稍带了点矜持、优雅、从容的独特气质,说“雅痞”太薄,说“贵族”太厚,这种气质给人的感觉相当微妙,三分神秘,七分出众,十分迷人。   靳丞想,这可能与“和商宇贤相处久了”受到熏陶有关。   不过,如果他知道参朗的生父是谁,一定会感叹一句基因的强大。   一个人,如果从懂事那天起,就知道自己其实是天之骄子,即便他生活在贫民窟里,也会有那种独特的气质存在——来源于他的自信。当然,这种自信是双面刃,要么毁灭他,要么造就他。   这也是身为民警的参老爷子和教师的老奶奶的教育功劳,再加上杂货铺附近都是善良人——孟母还有三迁呢——这样的生活环境,让参朗长成了一个充满正能量的好男孩。   “我和老靳商量了一下,这次商总的采访,主要是为了配合恒影新戏的宣传,”李里说,“正好最近网上对明影帝的争议较大,认为他过于商业化,太重视捞金,一身铜臭味,降低了影帝头衔的含金量,需要商总亲自出面,洗一下。”   “这事儿我知道,明哥对我诉苦了,他说:这锅我不背,演什么爆什么,怨我啰?”参朗眨眨眼,“老实说,能赚钱的影帝才是真影帝,能被投资商记住的演员才是好演员,网友们怎么看不清楚呢?”   靳丞大笑:“参朗,如果你去正经拍戏,肯定能迷死一大票女人,说不定也能混个流量小生什么的。”   李里翻白眼:“正经是不可能正经了,他这人就是一点正经没有,只能给我跑个龙套……对,参朗是我的御用龙套。”   “那拍照片呢?”靳丞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名片,“这是我家内人的名片,她是个时尚摄影师,我敢保证,只要你让她拍,不出三年,你就是时尚圈有名的模特……”   李里:“咳……你对所有的帅哥美女,都用同样的套词……”   靳丞的这个举动,让李里吓了一跳,他本能地想起商总的脾气,商宇贤怎么可能让参朗抛头露面?李里连忙伸手夺过那张名片,二话不说揣进了自己兜里。   靳丞愣了愣:“你过分了啊。”   李里小声咕哝,“为了你好,给你老婆拉生意,拉到参朗头上了?谁敢打参朗的注意,商总就会封杀谁,我敢保证。”   “这也不能怪我啊,她让我帮忙找模特的,”靳丞摊了摊手,解释般地对参朗说,“老弟,你知道吗,我家那口子,这辈子一直在找男神、贵族、绅士、天使、恶魔、甜心、名流、君子、富翁,想让他们成为自己的镜头宠儿,可惜他们太难遇了。”   参朗垂着眸子,手指把玩着咖啡杯,轻声说:“看来我很幸运,我已经遇见了,可惜他们不是九个人,而是一个。”   靳丞:“……”   李里:“……”   操?!   这是什么幽灵情话?   九九归一?   你家爱人九合一,你家爱人最牛逼,我们知道。   还能好好聊天吗?   花式秀恩爱?   为什么谈个合作也猝不及防被喂了一大口狗粮?   怪不得,这么妖孽的男孩子,长的好,性格好,身材好,连背地里说的情话都这么撩人,商总平时得被他迷成什么样啊,人到中年,能受得住才怪!   靳丞似乎在这次会面中,从青年的身上找到了什么答案。   以后,如果再有商业人士在他的面前讥讽参商恋,靳丞恐怕只会默默冷笑那人不识好歹了。   三人相谈甚欢,把李里和靳丞送走,参朗回到六十五楼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了。   刚出电梯台,他就觉得异样。   那群小妖精们,平时在快下班的这段时间,又闹又笑恨不得拆了总秘处,这会儿也太安静了。   参朗不动声色地放轻脚步,走到行政大厅,迎面看见众妹子正乖乖地办公,再往大沙发上一看,明晃晃的一袭西服革履坐在那儿,像是在监工。   见参朗回来,商宇贤起身迎上去。   刚走近,就见参朗的状态不太好,握拳的手背掩着唇在咳嗽,因为感冒,脸上微泛了不健康的红。   不由想起两人在厨房里胡闹,抱自己上楼的时候,参朗脱了衣服裹住自己,上了床,做了爱,哪怕是再忘我,也会把被子掖在自己的身上。   生活中有很多这种小细节。   比如参朗,他从不开口,但他的钱包从没空过。   只要商宇贤在家,就会偷偷地把大量现金塞进他的钱包里,尽管青年总说现在都用手机付账,但这并不能阻止爱人对于“你的钱包和未来都要听我的”的执着——除了钱包之外,还有商宇贤对他的手表,皮带,领带夹,袖扣,皮鞋的讲究,以及对他生活品质的重视;那张夫妻卡里他为他存的零花钱,足够买下龙庭的两间百平公寓。那个在夜里软红呢喃的爱人,不论任何事,只要涉及到了青年的未来,他就一瞬间变成了严肃的长辈,忖量着他前途、谋划着他的人生。   比如商宇贤,他从不矫情,但他的水杯从没空过。   只要参朗在身边,他就从没再觉得饿过,从没觉得冷过,从没再失眠过,甚至也不再认为“我不需要伴侣、知己、恋人”,已是中年的男人渐渐习惯了身边有青年的存在,几乎每隔十分钟就会想起他,比想起父母和孩子还要频繁——除了生活之外,还有参朗给他的身心带来的舒适与难耐,那个天使一样的青年,只要是上了床,就一瞬间变成了迷人的魔鬼,夜里操纵着他身体,白天控制着他灵魂。   怎能不相爱。   这种爱情可遇不可求,谁个也不能横插一脚。   然而今天,年长十二岁的成熟男人,竟然让他的小爱人和一个女人单独相处了,全公司的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想当“商太太”。   在小圆的提醒下,商宇贤感到背脊发寒,差点吓的晕过去。   这种惊吓感,已是中年的男人前半生从未有过,连他自己也摸不透这种怪异感究竟是什么,从哪里来,又该怎么克制。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却早已认了主,完全是被操的产生了本能的惶恐与臣服(……)   他的男人。   参朗的脸色不太好,平日里惯常的笑容也消失,长腿长身的青年一身收腰西服,冷漠地行走在高空金字塔顶端,商宇贤发现,才二十六岁的他,已经渐渐地开始有了精英王者的姿态,短短几个月,就在这个高能生存环境中游刃有余了。   “商总。”   参朗停住脚步。   商宇贤驻足,与他面对面:“……”   这口气明显不对。   商宇贤心中慌得不行,表情端肃得仿佛面对的不是小爱人,而是审判日。   远处,总秘处开放式办公区的小妖精们,无一不埋头苦干,耳朵立得高高的,今天总裁夫夫给大家喂的狗粮味道,就靠她们现场试吃了。   商宇贤直视他:“今天,我很抱歉。”   “抱什么歉,”参朗缓缓走近他,凑近他的耳朵,“就算是你让我抱一夜也不顶用,将军要造反,皇后要爬墙,你以为一句抱歉,能浇灭朕的熊熊烈火?”   商宇贤:“?????”   这是什么梗?   “什,什么?”商总严肃地一脸懵逼,表情十分纠结,感觉到青年贴在耳边的呼吸,他耳尖烧通红,小声喃喃,“我在说李总的事,你在说什么?”   参朗咬了咬槽牙:“你猜?”   “我真的很抱歉。”商宇贤垂眼。   一双桃花眼儿没有笑意,深凝他的眼睛,“我今天看了一本书,不过没看完,皇后绿了皇帝,也不知道结局怎么样,总之皇帝很生气,我心里一直放不下,你说,皇后最后觉悟了、后悔了吗?”   来了。   这是又和李里讨论剧本了?   上次也是古代小说,小朋友代入的是古代纨绔公子哥儿,在“勾栏院的红榻上”翻来覆去地折腾他,让他唤他“爷”,商宇贤面红耳赤臊得不行,低喘着怎么也不应,他就变着法儿地折磨他,“贤贤今儿个真是软,唤爷一声儿,爷要操过界儿去了。”情浓乐极,翻覆疼爱,连荤话也骚得古香古色,撩得商宇贤阵阵发晕。   这一回,参朗一下午满脑子都是绿色大草原,还有朕红杏出墙的皇后娘娘(……)   把恒影交给参朗,到底是不是正确的决策?   听说过好演员出戏难,没见过分析剧本也会入戏的。   商宇贤:“……”   参朗脸上带着感冒的微红,咳了一声,气息吹进商宇贤的耳朵:“嗯?朕问你呢。”   商宇贤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表忠心“不敢欺君”,只好点点头,末了又补充一句,“悟了,悔了,千真万确。”   参朗:“嗯,对,我也这么觉着,皇后必须对皇帝死心塌地,不能朝三暮四,等会我俩研究研究。”   商宇贤眼光温柔:“差不多行了,公司呢。”   参朗愣了下,背过身,环视一下远处小妖精们,又回身看向不敢妄动的爱人,与他相视数秒,桃花眼儿中泛着点儿红血丝,满眼都是“奉天承运”的无奈,神情幽怨凛冽,有一种孤家寡人的苍凉气势(……)   商宇贤盯着他的眼睛:“……”   小朋友读了书之后又发癫了,平时他在搞事情的时候挺遭笑的,商宇贤往往要么被雷的外焦里嫩,要么被弄的身娇体软。可是,这次商宇贤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参朗的眼睛,他感觉到悸动、怜悯、心痛,还有难过——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该死的李里又给他的小朋友看了什么鬼东西?   由于信息量太大,什么剧情也不知道,商总一时之间抵挡不来,反应不出,对不上台词,乃至于严肃的脸一下就面瘫了。   参朗挑着眉,嘴角忽然带了笑:“好吧,既然悔了,我有事相求。”   商宇贤心里纳闷,光顾着胡思乱想,嗓音发抖也没察觉:“什么求不求的,什么事?”   参朗拉着他往沙发坐去:“想让你……咳咳咳,帮我誊点东西。”   商宇贤不明所以:“什么?”   参朗勾唇深意一笑:“刚才看的那本书,里头有些引用和典故,我得抄下来审一下,你字儿好看,帮我抄一下吧。”   商宇贤也没觉得什么,以前也经常帮他誊写工作表格,于是点头:“现在?”   “立刻,马上,找张好纸,誊写下来,贴书房墙上。”   “不知道是什么……”   “书里有个女儿经。”   “嗯?”商宇贤皱了皱眉,“什么东西?贴墙上这么正式?我没写过,也没见过,写不出那个气韵。”   参朗笑了:“我告诉你。”   参朗拉着他,从旁边办公柜子里拿出一张A4大白纸,让商宇贤拿出他的签字笔,两人绕到大厅角落里的一个木质屏风后面,像个小雅间。   参朗在沙发前的茶几上垫了一本商业杂志,白纸往上一铺,手机开了文档放在一旁,示意商宇贤坐在茶几前,然后笑着说:   “手机上的,抄吧。”   商宇贤坐下,也没多想,咕哝一声:“喜欢的话,就去网店买一本吧。”   参朗伫立一边,唇角眉梢全是勾人笑意:“再说吧,你先写,我喜欢你的字。”   被夸了?商宇贤低头垂眸,戳了戳手机屏幕,又抬眼,不解地看向参朗,“这些,全抄下来?”   “嗯咳,咳咳,”参朗咳嗽着,又打了个喷嚏,“别问了,先看。”   商宇贤轻笑一下:“好,对了,你吃药了吗?”   “吃过了。”   “嗯。”商宇贤低头看手机。   仨字仨字的,蹦着读,虽然容易看懂,但读着有点晦涩。   小朋友让他抄书,还要贴在书房墙上?   因为李总的事,所以在体罚自己?   因为自己年长,而且两人……亲密,他心疼自己,所以舍不得发火,只能换一种方式当做惩罚?   惩罚。   商宇贤:“…………”   也不知道戳中了商总的哪个萌点,已是中年的霸道总裁呼吸局促了下,忽然耳尖泛了红。   李总的事确实是自己不对,那女人明明几次三番地试探,自己既没多想,也没设防,在小圆提醒下才后知后觉,以致让全公司看了参朗的笑话……   的确,该罚。   不过,这惩罚的方式……   小东西,变着法的让人心颤,既然你想要,就给你好了。   那就接受体罚吧。   参朗接了两杯咖啡过来,发现爱人竟然乖乖地真的一动也不动,在认真地看手机。   两人面对面静坐,行政大厅的角落里静悄悄的,隔着一道屏风,商宇贤举着手机,按照参朗的要求,把那个什么《女儿经》通读了一遍,加起来也没多少字。   读着读着,眼睛就穿越了,手指戳屏幕的速度快了点,哗地滚到下页去——商总平时看资料本来就很快,他习惯性地一目十行,本想含糊过去,可是,只要他滚屏稍微一快,坐在对面的参朗,就像是计算出他的阅读速度一样,在两秒之内,绝对会传来一声:“咳。”   商宇贤:“……”   罢了,默默地,翻回去重读一次。   事实上,整个总秘处都察觉到总裁夫夫的气氛不对,石磊磊作为代表,从办公室出来一次,走到二人面前,想暖个场、劝个和。   俗话说的好,“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婚。”   “李总和商总眉来眼去”这事儿是从总秘处传出去的,搞得现在恒商人尽皆知,小妖精们没有恶意,因为担心参哥,一开始只是背地里聊了聊,没想到谣言会闹大,短短半天,就有谣言说商总要和女总裁交往了,参小白脸快要进冷宫了。   这种事又不能出来辟谣,小妖精们都觉得十分愧疚,于是,见商总和参朗回来了,她们就请来了石总,过去打探一下,生怕总裁夫夫真的吵架闹分。   石磊磊走到屏风前,知会了一声,经过允许之后绕到了后面,看见商总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参朗在他旁边喝着咖啡,两人虽然没吵架,但是气氛有点微妙。   于是,石磊磊没话找话:“商总,快下班了,今天……哦,星期四,还开会吗?您还有什么吩咐?”   商总连头也没抬,淡淡地回应一声:“眼下没空。”   石磊磊:“那……”   商宇贤:“既然你们也闲着,就先加班吧,下季度的报表先做出来。”   石磊磊:“!!!!!”   操?   加班?!   为啥老娘要过来没事儿找事儿?   爱咋咋地吧,丫尽管死磕,老娘不掺合啦!   在高管和小妖女们期待的目光中,七个石头灰溜溜地扔下“加班”二字,肝肠寸断地回办公室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内容太枯燥了,还是行政大厅的暖气太足,商宇贤戳着手机,有点不耐烦地用手扇了扇泛红的脖颈,有些渗了细汗。   参朗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爱人。   商宇贤焦心地皱着眉头,明明穿得不多,中央空调太热了,他扯了扯领带,扣子扯开两颗,汗涔涔的脖子一下凉爽。   参朗眯了眯眼睛:“怎么了?”   商宇贤目光柔和,却稍带了点哀求:“看不进去,直接写吧?”   参朗笑了笑,眼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忽然他避开视线,别开脸不看他:“不行,仔细看。”   嗯?小朋友不那么咳嗽了,但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红润了点,不是吃药了吗?   商宇贤抬眼看他,喃喃哀哀:“参朗……”   那小声呢喃,让参朗的心尖一颤。   大魅惑术!   好嘛,明明是来惩罚大皇后的,结果自己被诱惑了?   “行行,”参朗急忙打断了他:“六字一句,你先抄几句,开始写。”   商宇贤一听,来了精神,铺开纸张,拿起签字钢笔,端正坐好,对已是中年的精英霸总来说,抄书写字比“哄爱人”要简单多了。   商宇贤抬眸看向青年:“抄哪句?”   参朗往他身边挪了挪,扫过他的侧脸和脖子,忙又避开视线,快速地来了一句:“第八行的第一句……咳……”   商宇贤眨了眨眼:“你背下来了?”   参朗脸色一正:“写你的。”   商宇贤暗笑,闷头在手机上划批注:“然后?”   参朗语速不疾不徐:“第九行第二句,十七行第四句,吧啦吧啦……新版的那部分,第五行第二句,第八行第二句,行了。”   商宇贤:“……”   果然是自己爱上的人,这记忆也是没谁了,身为数据党的商总感到十分的欣慰,他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拿笔就要写:“你去忙,我记下了。”   “记下了?”参朗懒洋洋往沙发靠背一歪,“读一遍,听听。”   多此一举。   心里这么埋怨,商宇贤低头咕哝:“……莫使……”   桃花眼儿一抬:“大声点。”   商宇贤深吸一口气:“丈夫说,莫使性。”   参朗点头,“继续。”   “夫君话,就顺应。丈夫病,要温存。”   “嗯。”   “夫君怒,说比论,好言劝,解愁闷。”   “对。”   “夫骂人,莫齐逞……若不是,陪小心……”   ……嗯……   商总的声音越来越小。   参朗抬手摸了摸唇角,像是在笑,又像在咳嗽:“接下来。”   商宇贤戳手机,往后翻页,小声咕哝:“莫与男人同席坐,莫与外来女人行。出嫁倘若遭不幸,不配二夫烈女名。”   参朗凑近他:“宝贝儿,记住了么?”   商宇贤:“……”   参朗:“问你呢,记住了吗?”   商宇贤:“暂时没有,年纪大了,记忆力没有你好。”   一开始压根没往心里去,读到后来才有那么点察觉,但光顾着窘迫难为情了。   参朗侧过头,眼神略显专注:“那,商总,你多久能记住?”   商宇贤眨了眨眼:“不是要贴在墙上么,记这个做什么?”   参朗皮笑肉不笑:“少来,凭你的智商,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呢?”   商宇贤:“…………”   好吧。   他知道小朋友在闹什么妖蛾子。   ——莫与男人同席坐,莫与外来女人行?   商宇贤眼角泛红,“我知道了。”   参朗:“真的?”   商宇贤:“我会好好抄下的,不会出错……”   参朗:“宝贝儿,抄写并不重要,只要你记住就行了,但抄一遍,记得更快,更牢。”   商宇贤垂着眼:“……”   只要看见大宝贝这个模样儿,参朗就忍不住想逗弄他,狠狠疼爱他,他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桃花眼儿中漾了抹邪气:“写吧,别难受,心里要阳光。”   商宇贤:“……嗯。”   不等他反应过来,参朗忽然贴近他,嘴唇凑到他侧脸。   商宇贤撇头,不解地望着他的俊脸。   参朗垂着眸,眯眼看他敞开的衣扣。   隐约袒露的锁骨,嶙峋之间,让青年忍不住想吻上去。   眼看着要亲上了,商宇贤往后躲了躲:“别闹,公众场合,上班呢。”   参朗瞟了一眼屏风:“我们约定了上班不能看你脖子的规矩?”   商宇贤脸色通红,严肃地瞪他:“适可而止!再闹,我就上楼了。”   参朗沉默了片刻,突然避开视线,侧头咳了数声,转回来垂眼看他,“你吵吵什么,我问你,记得第九行第二句是什么吗?”   “嗯?”商宇贤慌得一批,下意识回想,“丈夫病,要温存……”   参朗站起身:“嗯,丈夫身体不舒服,你别惹他生气。”   商宇贤:“……”   太羞耻了。   商总心跳如雷,耳垂红成一片,忍了忍,霍地跟着他站起身:“你……跟我上楼。”   参朗:“???”   商宇贤突然抬手,扯住他的领带,往身前一拉,嘴唇贴近他的耳朵:“我……我上楼……接受惩罚……”   参朗:“…………”   ……   作者有话要说:  ……   【零断千里】:厨房围裙play!get√ 第71章   上次是背后袭击, 上上次是壁咚硬怼,这次是扯领带玩横的。   给商母发了短信, 让她帮忙接孩子, 又给参老爷子打电话,说今晚两人要加班, 商总接受惩罚的决心天地可鉴。   两人绕过屏风, 望向开放办公室的小妖精们,“散了吧, 下班,”商总看向秘书部的琳达, “通知各部门, 所有会议取消, ”语气清冷地说完,又侧身看向参朗,小声说:“走。”   总裁霸霸的表情可不是一般的严肃吓人。   小妖精们面面相觑, 两人到底是和好了还是要火并?   还有五分钟下班,也就是说, 今天既没有小黑屋,也不用加班?   短短十分钟究竟发生了什么?   参哥,干得漂亮!   牺牲你一人幸福全公司。   小妖精们用一种“儿行千里母担忧”的眼神, 目送着参朗跟着商总进了总裁专属电梯。   电梯门一关。   石磊磊从办公室门伸出脖子瞅了瞅,对着微信二群:“上去了,来来来,买定离手, 下个月的聚餐,赢的白吃白喝啊。”   市场部:“六点之前,他能下楼,商总说话很简略,就算有矛盾也不会拖泥带水,红包200元。”   拓展部:“不可能,如果六点之前,商总没必要取消部门会议,七点以后吧,红包200元。”   餐饮部:“夜里10点,商总正在叫餐,显然要在公司吃晚饭,红包200元。”   收银部:“这不公平呀,你们都有小道消息,楼下什么也看不到。这种情况应该急着回家处理吧,马上就该下班了,红包200元。”   汤圆圆:“我回避。”   ……   九个部门甩完了红包之后。   石磊磊:“明天周五,总秘处下注:两人一直到明天午后才能上班。红包200元,红包200元,红包200,不跟的开除群籍。”   众高管:“?!?!算你狠!!”   *   电梯里,商宇贤给楼下餐厅打电话叫了餐。   电梯门刚一打开,小圆立即放下手机,站起身,垂眸颔首:“商总,明天下午为止,全部行程都已经取消了,但有两份防损部的稽核表需要您马上审批。部门会议定在明晚四点半。”   商宇贤移开支撑着的手臂,侧头看向电梯门外:“知道了。”   参朗靠在电梯壁上,衬衣领口凌乱,被爱人扯开了领带,脖子上一片吻痕。   商宇贤带他进了总统套,直奔办公桌,他说:“参朗,你先坐。”   “好。”   他说:“你喝什么,我让小圆给你弄,别客气。”   “好。”   他说:“我先看个报表你先休息。”   “好。”   参朗坐在沙发上。   小圆端了一壶咖啡进来。   商宇贤说:“他感冒,换个吧。”   小圆一听急忙出去,很快换了一杯白开水和一壶橙汁,托盘里还有一盒风寒感冒药,一盒肺热感冒药,一盒清热解毒去火药,药盒上的用量部分均用红笔划了一条横线。   这就是“特助”啊。   茶几上很快摆满了给参朗准备的吃喝,像丈母娘招待女婿一样,除了“逃宿住这一夜,被爱人夜袭”那次之外,参朗很久没在办公室里和商宇贤独处了。   参朗在沙发上向另一边挪了挪位置,一把扯掉领带,解开了衬衣扣子,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扶手上。   这个角度比较好,能直接看见坐在办公桌前的商宇贤,那张俊脸不会被电脑显示器挡住。   商宇贤坐在老板椅上,手中捧着文件夹,一动不动保持着僵直的姿势,垂眼看了一会,忽然来了句:“再,再等等。”   参朗眯着眼,打量大宝贝不自在的神情,差点笑出来:“啊。”   商宇贤:“一会有送餐……先,咳,我们……先吃饭。”   参朗:“哦。”   商宇贤:“我,我先忙,忙了。”   参朗:“嗯。”   商宇贤:“……”   完全颠倒了啊,以前都是小朋友一直说不停,商总言语简练,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商宇贤顿了顿:“参朗,你是不是特别不舒服,怎么话这么少?”   参朗抬眼看他:“宝贝儿,你是不是太紧张了,今天话特别多。”   商宇贤:“……”   参朗:“就像第一次邀请夜里送自己回家的男朋友上楼喝点什么的小处男一样。”   商宇贤:“…………”   紧接着,两人很清楚地看见,商总手上的文件夹“当啷”一声掉在了办公桌上。   *   餐厅经理亲自将晚餐送来的时候,商宇贤刚签完了一摞文件,因为商总没特意点餐,中西餐大杂烩什么都有,摆在小酒吧旁边的一个小圆桌上,满满一桌子。   商宇贤从酒柜里拿了一瓶红酒。   “你不能喝,”商宇贤给自己倒酒,“在感冒痊愈之前,酒和茶都别碰了。”   “我知道,”参朗为他冲洗了一下消毒餐具,瞟了他一眼,“今非昔比,反正,我又不需要壮胆。”   商宇贤:“……”   商宇贤低着头,专心倒酒,像是没听见。   参朗看向高脚杯,提醒他:“满了。”   商宇贤:“……”   参朗皱着眉:“溢出来了。”   商宇贤发呆:“……”   参朗一把握住他的手腕,桌上红酒淌了一地:“宝贝儿,想什么呢,想灌醉自己,两眼一闭,让我为所欲为操到天亮?”   商宇贤一哆嗦:“……”   这个“哆嗦”是猜对了,还是吓着了,也不得而知了。   两人相对用餐,聊起下午和李总喝茶的事。   商宇贤先挑开的话头,他当然想知道小朋友和那个女人独处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参朗:“就是简单、明了、切实地分析了一下未来三个人的情感走势。”   商宇贤:“三个人?什么意思?你们说什么了?”   参朗:“你想知道?”   商宇贤:“嗯。”   参朗挑了挑眉:“你确定想知道?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想要听?”   “当然。”商宇贤点点头。   参朗把手机往桌上一放,直接播放了一个录音文件。   毕竟商宇贤是当事人之一,出于对爱人的尊重,参朗在解决麻烦的时候,把两人的对话录了下来。   商宇贤听了一会。   听环境声音,显然是自己刚出去不久,参朗就开录了。   刚一听到女人说“我爱上商宇贤了”,商宇贤就慌得咕嘟咕嘟喝了半杯酒,差点摔了杯子,完全忽略了那女人一头热,其实这事儿和自己没多大关系。   参朗坏笑了一下,按住了暂停:“听清楚了?宝贝儿真受欢迎。”   商宇贤又惊又慌:“我不知道……”   参朗失笑:“不过,还不算太糟,拥有你,我觉得十分荣幸,你本来就很优秀。”   商宇贤:“…………”   这口气不对。   真踏马的糟透了。   自己身边一旦环绕了莺莺燕燕,参朗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一个巴掌拍不响”?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难怪他会觉得被绿了,久而久之,会不会让小爱人产生“累觉不爱”的念头?   商宇贤心下仓皇,哪里还有一点霸总的气势,连语气中带了委屈也没注意:“参朗……我不喜欢她……不,别人我也没喜欢过……”   “我知道,”参朗勾唇一笑,“接着听,有惊喜。”   商宇贤:“……”   不想听了怎么办?   再往后听。   商宇贤的脸越来越红。   紧跟着,渐渐发白,忽然间脸色一黑:“……”   也不知道哪句话让他怒窘了,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手指抖得厉害:“你!你说什么?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恶心的话?”   “恶心?”参朗在椅上懒洋洋一歪,“这叫格调。”   商宇贤眼角泛红:“格调?”   参朗点头,轻飘飘地说:“嗯,也可以叫,姿态。”   商宇贤:“姿态!”   “男人的姿态。或者grace,优雅,”参朗强调说,“绅士的品格,贵族Style。”   “!!!”   商宇贤浑身僵住:“你是说,让我……和她一起……用,叫绅士优雅?”   参朗:“???啥?”   商宇贤憋了半天:“一起……被你……”   参朗呆了呆:“???啊?”   他惊慌无措:“三,三,不,你,你想要两个?一起?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念头的?”   参朗:“?????三?两?”   卧槽?!   三人行也太劲暴了。   大宝贝的脑子到底在幻想什么鬼东西?   就算当时聊天说了“一起”,也是“同时交往”的意思吧,不是真的一起在一张床上啊。   参朗吞了下喉咙:“不是,你最近是不是偷看什么小电影了?再说了,你的逻辑不对吧?”   “我明白,我……明白……”商宇贤盯着他,眼里似乎还带了水光,“你,你不能……参朗……”   参朗:“嗯?”   你到底明白了什么?   商宇贤顿了顿,无措地不知怎么才好,缓了缓情绪,过了一会,他的眼光倏地软了下来,紧接着,声音和姿态似乎也跟着低微下来,小声喃喃:“参朗,我身体很好,我可以的,你别碰别人……”   参朗歪头注视他:“???嗯?”   雾草?   这是什么表白?   所以说……   嗯。   大宝贝因为过于在意这件事,所以他完全没反应过来,在李总眼中,他才是上头的那个,就算是“一起”,也是他左拥右抱吧?   商宇贤垂着眼:“我以后,会注意的,那个,咳,经书……嗯,我会抄的……贴书房……”   参朗揉了揉额头,差点笑出来:“呃……好的……”   商宇贤面色严肃:“不过,你不准再对别人说那种话了,有的人,会当真的,如果她真的同意了……怎么办?”   参朗一脸懵逼:“????”   商宇贤自语般地,自顾自地小声咕哝:“只要和你做了一次,一定会忘不了的吧?如果你碰了别人,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说到这里,他忽然抬了眼,紧盯着对面的那张帅得惊人的脸,“参朗,你记住了么?”   参朗面瘫了:“…………”   记住什么?   怎么扯到我头上了?   现在的情况,是有个女总裁爱上了你啊,就算要警告,也应该是我警告你吧?   什么和我做一次,我踏马的是种马吗?   连吐槽也不知从何处吐起。   霸总先生一慌一乱,立即制杖,脑细胞不够用了?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上。   此时,在商宇贤的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录音中的那半句“共用一个男人”,承受一方的潜意识里,当然就是自己和女人一起共用参朗了。   他怎么可能让参朗碰别人?   参朗:“……”   叫小爷如何是好?   看着大宝贝一脸严肃,眼中却带着水光,居然一点也不想解释。   好可爱哦。   想日。   等他反应过来再说吧。   参朗眯着眼看他,忽然拿起手机,迅速地把录音文件删了,板着脸说:“乱想什么,只有你一个,快吃饭。”   商宇贤:“嗯。”   参朗:“乖。”   ……   第72章   两个男人聊完“莺莺燕燕”的话题, 饭还没吃几口,参朗的电话就响了。   来显:全宇宙第一吊炸天万紫千红大影帝。   参朗对商宇贤说:“明轩。”   商宇贤点头:“嗯, 估计是采访的事。”   参朗挑眉:“你是预言家?”   商宇贤:“听听。”   参朗接起电话, 放了免提:“歪?明哥。”   明轩开门见山说,明天上午李里要带他接受一个采访, 配合商总的采访给《她的男人》那部悬疑片做宣传, 到时候在微博直播,记者给了一个问题清单, 其中有个谈及“梦想”的,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总不能说“三十五岁之前一直跑龙套, 梦想自己红遍全宇宙”吧?所以, 想让弟弟帮忙参谋参谋。   参朗诧异地看向商宇贤,比出大拇指,唇语“厉害”。   “我知道了, 我和他分析一下,给你写个大纲, 到时候背下来。”参朗说。   明轩一下乐了:“弟媳在旁边呢?”   商宇贤:“……”   张口就唤“弟媳”什么鬼?   正式登门拜访之后,就开始没轻没重了?   还有更好的称呼么?   参朗看出爱人不自在,忙说:“明哥, 先不聊了,等我写完给你发微信,这边吃饭呢。”   明轩:“等我拍完戏一起出去玩啊,我给弟媳先赚十个亿, 再拿个奖,就当作你们结婚的份子钱啦。”   参朗:“那可不行,票房是票房,红包是红……”   话没说完。   商宇贤突然开口了:“好。”   参朗:“……”   明轩:“哈哈哈,弟媳发话了,你说的又不算。”   参朗:“哥,你算我这边的亲戚,结婚写账,份子钱也应该写给我吧?”   明轩:“不,连你都是弟媳的,礼钱当然给弟媳,天经地义……对了商总,下部戏记得找我。”   参朗:“你这……”   明轩:“挂啦。”   嘟嘟。   参朗骂了句“操”,手机往桌上一扔,视线落在商宇贤的脸上。   商宇贤仍然只喝白粥,接触到他的目光,瓷勺掉进粥碗里,慌忙垂了眼帘,眼光明亮地闪过一丝慌乱,似乎还稍带了点儿愉悦。   参朗留意到他的细微表情:“想什么呢,怎么了?”   商宇贤抬眼看他:“还有八个月。”   参朗直视他:“嗯。”   ——结婚。   和眼前的这个人。   商宇贤失神地看着参朗。   老实说,这并非他的第一次婚姻,却仍然在听到“结婚”二字之后心如擂鼓,该怎么形容,欣喜,害怕,期待,忐忑,甚至还有一点受宠若惊。   他的男人。   再过几月,二十六岁的青年真的会愿意把他未来的大好年华放在自己的身上?   不是一朝一夕,而是叩拜天地。   以前口头协议的时候,先提起“结婚”二字的明明是自己,商宇贤再清楚不过,当时他虽然也非常紧张,但更多的是出于对两人的感情与家庭的责任。那时候,年长的自己在青年面前,是老成的,庄重的,从容且认真的。   而现在……   只要稍微一想到,未来的日子,可以和年轻的爱人一起生活,光明正大地相守到老,一起睡下,一起醒来,就算想和他做那种事,也变得坦荡起来……   商宇贤的耳尖渐渐泛红,忽然避开视线,看向了别处。   参朗观察着他的表情:“……”   不知怎的,他和明哥经常这么插科打诨不正经,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但看大宝贝难为情的样子,想起明轩说的结婚什么的,自己竟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咳,”参朗脸发热,扫了扫鼻尖,忙带过了话题,“明轩说的那个‘梦想’怎么写比较好?”   “不是一直加班写文案么,还去了网吧,”商宇贤咕哝一句,忽然端起了总裁架子,连语气也严肃了,“白写了?心里没一点谱?”   参朗:“……”   好么,还记仇呢。   参朗低头扒饭:“卖惨太low,不如自嘲自黑,幽默风趣,堵住所有人的嘴。”   商宇贤点头:“可以,正好检验一下突击成果,把你那公关写作水平拿出来,我检验一下。”   桃花眼儿弯弯:“好啊。”   如果写不出的话,商总不一定怎么毒舌呢,以后再想夜不归宿,去网吧玩通宵,想都别想。   商宇贤给他倒了一小口红酒:“请。”   参朗愣了愣:“不是说感冒不让喝么,我们有约定的,你还记得么?”   商宇贤:“……”   两人从在温泉别墅第一次之后,因为商宇贤的一句“我们两个人保持清醒更好一些”,似乎就默认了醉酒不做的规矩。   参朗看杯里只有一点,又和他对视了一会,接过来与他干杯,仰脖一饮而尽,“这么一点儿,就想灌醉我?”   商宇贤喝了半杯:“不是想灌醉你。”   “有什么目的?”参朗问。   商宇贤自斟自饮,淡淡地问:“没听说过‘杯酒释兵权’的典故?”   参朗眨眨眼:“啊?”   商宇贤面色温柔:“嗯。”   参朗:“哦!”   一番灵魂对话之后,参朗二话不说,拿出钱包,抽出一张卡,端端正正地摆在商宇贤的面前。   嗯。   交兵权。   最后的小金库,是参老爷子前阵子给他的。   “京巴”这些年来给他存的,算是抚养费?   京城当官的爸爸。   容御。   参老爷子从没取过里头的钱。   参朗轻笑:“一百八十万,算是一年十万,养到我十八岁?”   商宇贤收起那张卡,从钱包里拿出另一张:“作为交换,这张给外公,让他拿去花。”   参朗:“你以前给过他一张,他刷过的。”   商宇贤:“我知道,从今以后,你们每花一分钱,都必须是我商宇贤的,那张是给外公的零花钱,这张是我的聘礼。”   参朗呆了呆:“我可以认为这是嫁妆么?”   “哪有让老人花嫁妆的,”商宇贤垂着眼,举杯喝了一大口酒,“聘礼。”   “不行,这是原则。”   “知道了,随你。”   *   小圆给二人收拾了残羹剩饭,又出去加班了。   商宇贤有点喝醉了,坚持着要去洗澡,也不让参朗陪同,说是只冲淋浴。   参朗看着他的背影,故作不经意地问:“不需要我帮忙?”   商宇贤:“……”   参朗也不爱挪地方,就在沙发茶几上打字,半小时后搞定了给明轩的采访资料,就等明天看微博直播了。   天蒙蒙黑了,商宇贤从卧室出来,穿着一身长睡袍,扣子和衣带把他严严实实包裹住,直奔办公桌,坐在那也不知道在忙什么,醉态朦胧,视线飘飘忽忽的,时不时地飘过来。参朗抬眼看过去,他的目光又慌乱地逃走。   参朗看着他的脚踝和小腿,“裤子也不穿?到时候感冒了。”   商宇贤没什么表情:“不冷。”   参朗既不戳穿他,也不主动搭理他,任他在那纠结,打开了视频软件,戴上耳机开始看电影。   商宇贤:“……”   过了一会儿。   商宇贤走过来,站在他眼前,眼睛红红的:“别戴耳机,我和你说话,你听不见。”   参朗懒洋洋地陷在沙发里,仰起头,调侃地笑:“你刚才和我说话了?”   商宇贤:“说了。”   参朗摘掉耳机:“我没放音量啊宝贝儿。”   商宇贤:“……”   二话不说掉头往回走。   参朗笑眯眯地盯着他的背影。   又过了一会儿。   商宇贤一边低头看报表,一边没话找话:“那个电影看完了?怎么样?”   “嗯,还好。”   是韩逍他们公司的开年力作。   参朗斟酌着合适的用词,不无遗憾地接着说:“可是,个人觉得,韩逍做的电影,不会成为畅销经典。”   商宇贤想了一会儿:“为什么那么评价,你上次看了一半,不是说故事发展出乎意料么?”   参朗:“出乎意料不等于会成为经典,还要经过时间的考验。”   商宇贤低喃:“时间的考验。”   “是啊,总之,韩逍就一五子棋,一丢丢大的空间,以为摆满粒粒糊弄一下,就想冒充围棋?”参朗忽然收敛了笑容,“商宇贤,给我五年,我会干掉他们。”   商宇贤失神地看着他的小朋友:“好。”   一直都能从青年的身上看见那种魅力,如今越来越明显了。   “我可不是胡诌,就拿这部电影来说,显然他们想架构一个庞大的现实主义纵向深刻的世界,但不够接地气儿,没生活感悟,不脚踏实地,净想着随大流、干票大的,弄的花里古哨的,这样早晚药丸——我是说,只有引起共鸣的作品才会引起轰动,这种共鸣来自生活,来自创作家的品格,别动不动就骂观众,卖不出票房,就赖观众有眼无珠。”   商宇贤放下手里的文件,起身走向他:“再优秀的导演也不是商人,理想和金钱,不能两全。”   “我不那么认为,”参朗也站起来,笑着望向他,“应该说,碰巧和你相反,我认为一个优秀的导演,骨子里必须是一个精明的商人,要懂得寻找机会,埋伏,瞄准,狙击。”   参朗说完之后,笑眯眯地看着走过来的商宇贤。   商宇贤忽然停步,举起一只手,作出手木仓状,瞄准了参朗。   俊脸上笼罩着一层寒霜,温柔的眼中带着冷漠,那个姿势太标准了,英俊的不得了。   商宇贤口中发出“砰”一声。   参朗大惊失色:“呃啊,你……咳咳咳……”   这么低喃着,参朗捂住了中弹的心口,应声往下倒,一点点地倒在了地上,仰躺着,痛苦地皱紧了眉头:   “……宝贝儿……你这么对我……”   商宇贤冷酷的表情一点点软了,渐渐地浮上了惊慌,他大步从那边走来,在青年的身边半跪下来,“参朗,原谅我……”   参朗:“……”   妈哒,原来在这等着呢。   不可能。   惩罚呢?   “绿色大草原在上,死不原谅。”他留下了遗言(……)桃花眼儿中泛着绝望,然后慢慢地闭上眼睛,一动不动。   “醒醒,参朗,不,别这样,别离开我。”   商宇贤撕心力竭,悲痛欲绝地呼唤着他。   他在悲痛中开始撕参朗的衬衣(……)   参朗:“……”   直到纽扣扯开了三颗。   再脱就要扒光了,实在忍不住了,参朗眯着一只眼睛:“宝贝儿,我刚阵亡了,你干啥呢,这个镜头不接地气儿啊。”   商宇贤脸色一肃:“但是这很科学,死亡之后,血液会向下面聚集,会有一个最终崛起,我要趁你的身体还热着,和你结合,相拥而死,文献说身下连着的,两人一起僵硬,死后也不能分开。”   参朗:“?????”   雾草?!   这要是写成剧本拍出来,比手撕鬼子还带劲儿啊。   不得被网友烧成灰?   就在这时候。   “啪嗒————”   门口发出响声。   两个男人滚在办公室的地上,往那边一看。   汤圆圆女士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正站在门口,目瞪口呆,地上掉了个文件夹,也不知她听到了多少。   好吧,她全都看见了,一个西服衬衣乱糟糟,一个穿着睡袍露出白皙的腿,总裁夫夫在地上打滚,这个相处模式……   这特么的,商总自从和年轻他十二岁的青年交往,就开始越来越沙雕了有没有?不过,比以前刻板的模样,现在有趣多了,也生动多了。   小圆紧绷着一张脸,浑身散发着高冷的气息,默默地把文件夹捡起来,轻轻地放在茶几上,然后转过身,大步往门外走,“我下班了,地上凉,去床上玩吧,”像家里的老人叮嘱大孙子一样,她留下了这么一句,随手扒拉了一下门锁,把房门给带上了。   两个男人:“…………”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两人一起沉默了下来。   参朗推了推身上的爱人,翻身从地上爬起,微微闭起双眼,胸膛大幅度地起伏一下,这个姿势让他的身材更显修长有型,胸腹肌薄而有力,腰劲瘦结实,大长腿十分漂亮。   商宇贤坐在地板上,眯着眼望向他。   参朗走到办公桌边,拿起套房主控器,将落地窗的遮光窗帘缓缓拉上,灼眼的大吊灯也调暗了。   商宇贤怔了怔,略显紧张地站起身:“你,要不要洗个澡,会不会觉得冷?”   参朗转头看他:“中央空调这么热,谁会那么容易冷?”   商宇贤:“你感冒……”   “你看看,你的杰作,”参朗低头看了看他的衬衣扣子,被大宝贝解开了三颗,露出了胸膛,他随手解开了最后一颗,然后脱掉了衬衣:“所以,我需要出点汗。”   商宇贤:“泡个热水澡,再休息,别生病了,还要去医院……”   参朗一步一步走向他:“我不会生病。”   “那我先去洗。”   “你刚才没洗?”   “……”   商宇贤有点迷糊,感觉到一阵头晕,酒劲儿开始上头。   参朗:“你醉了。”   商宇贤:“……”   “醉了不做,你身体受不了。”   参朗说完,迎面看了他一会,忽然转身,一边往卧室的方向走,一边小声说:“睡吧。”   刚走了三五步,赫然看到,眼前出现了一个影——灯光里的影子,慢慢地拉长,拉长到他的脚下。   “?”   与此同时,“嗒”的一声,壁灯熄灭,眼前一片漆黑。   整个总统套陷入到一片黑暗中。   黑暗让他以为自己突然失明了,参朗感觉到,后颈涌上了一阵温热的呼吸。   那气息在顷刻之间笼罩住他。   商宇贤在背后紧抱住他。   参朗抚上他的手背:“别闹了,等会你的头该疼了。”   商宇贤的嘴唇贴上来,鼻尖蹭着他的下颌,吻他的脖子,小小声:“对不起……参朗……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酝酿了多久,突然对他说出了道歉的话,这让参朗一时之间反应不及,浑身僵在那儿,一动也不动,就那么站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他说:“商宇贤,你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别轻易对别人说那三个字,这不是你。”   “一直以来,让你遭受非议,对不起。”   参朗笑了笑:“这算什么事儿啊,别矫情。”   “你让我说完。”   “这不是事儿,不用说完,和你在一起,我早就有心理准备。”   “李总的事,是我的疏忽,让你被同事取笑,对不起——”商宇贤不顾他的打断,自顾自地说:   “忽略了家庭和你的心情对不起,把孩子扔给你却不闻不问对不起;我认真的反省过,自己心里很清楚,我确实没有把一丁点精力放在家庭上,就像你说的,我把家当成了宾馆,连百分之十也没有——   “你说的没错,当初是我先把‘家庭’的观念摆在你的面前,告诉你‘它很沉重’,但我现在却把‘家庭’的重担全部压在了你的身上,可是,你知道的,你不是我请来的家政夫,不是家庭的附加品,我爱你,真的很对不起……”   就这样,他又不停地说了许多。   在黑暗里对着爱人进行灵魂拷问,没有任何隐瞒,桩桩件件,粗心惯了的男人第一次将所有发生在生活中的鸡毛蒜皮拿出来掰开来看——有过侥幸,有过逃避,有过得过且过,有过故意把潜意识里不想负担的那部分强加给青年的想法,但这一切不正是两人爱得深的体现么?   甚至在情感上,两人似乎也正在从伴侣步入到了亲人的阶段,因为忠诚,因为信任,好比家人会坦然地将难事交给彼此解决一样。男人似乎想将前半生的“对不起”说尽,他的额头顶在参朗的肩头,他的手臂在发抖,最后他小声喃喃:   “……是我做的不够好,参朗,即便你从不抱怨,从不怪我,但我知道,你很难过。”   黑暗中看不见参朗的表情:“你已经很好了,我说过,拥有你,是我的……”   “不是,”商宇贤打断他,“我也知道,有那么一瞬间,你对我感到失望了,觉得心累了,有过至少一次退却的念头,也思考过我们到底合不合适,参朗,别对我说谎,我知道的……”   耳边的声音微微发哑,商宇贤忽然哽住喉咙。   参朗怔了一下,竟然感觉到肩头湿热,怀里的人在剧烈颤抖。他不由得心尖一颤,转过身抱住他,小声哄他,“净乱想……”除了这一句,他竟破天荒地不知道该怎么哄,任何俏皮话都不管用。   年长爱人第一次在青年的面前落泪了,仅仅是因为愧疚,自责,抱歉,还有铺天盖地的想补救和想挽留。   “我三十八岁了,有过一次失败的婚姻,也知道自己的缺陷,我有很多坏习惯,可能会修正的慢一点,但我会改的,”男人的嗓音在哽咽,他紧紧环抱着青年的腰,“别对我失望,”他一遍遍地小声唤他,“参朗,别对我失望,”仿佛生怕他在黑暗里突然消失不见,“参朗……”   “参朗。”   “参朗。”   “我在这儿呢。”   参朗的手心扣住他的背脊,感觉到心口的湿热,他捏着商宇贤的下颌,手指触碰到的,显然是中年男人的眼泪。难得地醉了一次酒,情绪很不稳定,年长的爱人已经多少年没有真正意义上地流泪了?   而且,是在自己的面前。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参朗捧着他的脸,目不转睛地想看清楚爱人的轮廓,字斟句酌地说:“商宇贤,我不会离开你,从没那么想过,一次也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他说:“我对你发誓。”   他说:“别哭,我难受,会心疼。”   从不相信承诺和誓言的男人,第一次从中体会到了震撼和感动,终年压抑的那个点,突然从心底深处炸开,紧接着,喷薄而出,直冲额顶,怎么也克制不了——   雄性的情感往往来得迅猛而又热烈,有时候让他们只想出去干一架,有时候让他们欲困难纾,想占有,想破坏,想发泄。   男人的双手攀上青年的肩膀,凌乱地亲吻他,啃咬他,撕扯他的衣服。两人吻得昏天黑地,参朗的背脊撞在墙壁上,感觉到爱人的动作十分笨拙、粗糙而又急迫,哪怕尝到了唇齿纠缠中的血腥味也没能让他停下。   爱人眼中带着泪光,满溢着浓烈的情意,还有不易察觉的绝望、恐慌和委屈。参朗怎么受得了这个,翻身将他摁在墙上,身体压紧他,手环抱住他的腰,探进他的睡袍摸来摸去,往下……   参朗不可思议地顿了顿:“你没穿……”   商宇贤不应他,咬住他的唇,睡袍滑落在地,参朗只觉浑身一阵战栗,铺天盖地的吻便落了下去。   本能地托起他,将他翻转过去,没有任何的前戏和准备,用力地闯进爱人的身体,仅存的一丁点意识,在心里不断对自己低吼“停下!”但这一点作用也不起。   商宇贤感到就快被爱人撕裂,手臂发抖地支撑着墙壁,他背过一只手,把身后青年的手背抓出了血痕。参朗吃痛地闷哼一声,倾身压低,张口咬住了他的背。   黑暗中异常的静寂,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任何语言都是多余的,疯狂猛烈的撞击像一场无声的战争。   一直以来,这都是让商宇贤感到羞耻的姿势,参朗也不喜欢在背后疼爱他,不愿在欢好中看不见爱人的表情。   但这却是由动物传承下来的,最原始的,最野性的,没有任何虚饰,完全回归于自然界本能的姿势。   只想干到天荒地老,这和你是什么身份,是不是富有,能不能长久,都没有关系。   黑暗的静谧中,只有两个男人的低喘和冲撞声。   不知过了多久,商宇贤疼的狠了,手臂也支撑不住,虚软地直往下瘫倒,几乎要坐到地上,接着参朗才渐渐地从恍神中苏醒了过来。   “弄疼你了?”参朗一手扳住爱人的脸,细细碎碎的吻落在他的眼睛上,将他噙着的泪珠吸尽,“抱歉,但我停不了,”他这么说着,一手拦腰将商宇贤托抱起来,带着他一齐往沙发的方向退了过去。   忽然往后仰去,参朗陷入沙发里,失重的震荡中,商宇贤发出轻叫声。   手臂环抱着身上的爱人,唇贴在他的耳底:“真的愿意接受惩罚?”   商宇贤的背脊紧贴着青年的胸膛,他哑声说:“这一晚上,我没找到可以抵赖的办法。”   “你太优秀了,总有人想撬我的墙角,怎么办呢?”   “参朗……”   “又自己做了事前准备?”参朗一边让身上的爱人转过身来,一边把沙发上的薄长丝质领带抖开,两人面对面相视着,参朗漫不经心地问着,一点一点地把领带绑在了商宇贤的手腕上,不紧不慢地,一圈一圈地,把他缠绕住。   商宇贤坐在他的身上,既不问他,也不反抗,任他为所欲为,一味地吻得青年呼吸困难。   参朗觉得整个身体都开始燃烧,在他耳边低低地笑:“以后的日子里,我要想方设法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哪也去不了,任何一个人,都别想再觊觎你。”   商宇贤:“好。”   领带系了个死死的死结,估计事后只能用剪刀了。   “有用么,”商宇贤动了动手指,“相比这个,你早就用别种东西绑住了我,挣不脱逃不掉的。”   “你挣过,逃过?”参朗问。   “逃开的是你,”商宇贤说,“我前阵子一直在追求你,只是你不知道。”   参朗抱紧他,几乎笑出了声:“送花?壁咚?背拥?心肝肉儿?”   商宇贤耳尖通红:“你生了我的气,我在哄你。”   参朗扣紧他的腰,让他在身上慢慢地动,吻他发肿的眼睛:“从现在开始,你要记住,哪怕我再生你的气,也不会超过九天。”   “什么?”和他气息凌乱地吻在一起:“为什么?”   “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如果我冷落了你九天,让你追逐了我九天,但第十天,我一定会原谅你,因为我要给你尊严,因为我爱你。”   商宇贤:“……”   参朗小声:“商宇贤,因为我爱你。”   商宇贤心脏狂跳,不由停下动作,参朗不应地托起他,听见醉酒的爱人在耳边低喃轻叫,参朗低笑一声,那只一直托着他的手忽然抬起,啪地一声打在了爱人的PP。   啪——   商宇贤一下愣住,震惊地睁大眼睛:“……”   疼倒是不疼,但这也太……   太羞耻了。   “喂。”   一开始以为他只是手滑。   啪!   “?!!参朗!!!”   商宇贤浑身都红透了。   “嗯?朕的皇后娘娘,真的悟了,悔了?”话音刚落,参朗的手臂忽然一用力,将他抱起来,再松开,高低翻覆,来回磋磨。   这简直要了他的命,商宇贤眼角泛红,全身火烧火燎,哽咽地对他求饶,“我不行了……参朗,放开我,参朗,”浑身发抖地想捶打他,想从他的身上逃开,但手腕被束缚住了,他错觉地以为自己被青年从腰际贯穿到了头顶。   被他绑着的双手无处安放,只能环住爱人的脖子,与他紧紧相拥在黑暗里。   躲不开,也不想躲,挣扎不掉,也不曾挣扎。   仿佛这一辈子,真的被他就这么绑住了,而且心甘情愿。   ——将来不管你做错了什么,如果你愿意用九天对我表达你的悔意,对我付出你的真心,我就会用第十天还你所有的尊严。   因为我爱你。   并且始终爱着你。   所以原谅,所以宽容,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   ……   第73章 [修锁]   “你醉的厉害, ”参朗埋首吻他的脖子,“连叫声也和以往不一样。”   “你在乎这些?”他闷哼地喃喃, “做这种事的时候, 喜欢,注重?模样, 表情, 声音?”   “你这个样子,想不在意也不行, ”参朗轻叹一声,“你让我意乱神迷。”   商宇贤仰躺在宽阔的老板桌上, 双手被绑着高举在头顶, 小声说:“把我解开。”   死结系得死死的, 解开是不可能解开了。   夜色渐浓,长腿长身的青年站在落地窗下,一丝月光从遮光窗帘涌进来, 透过这点光亮,稍微能看清对方的脸。   之前, 参朗打算开一盏壁灯的,但被商宇贤阻止了,也不知是害羞还是什么, 或者是因为他在青年面前落了泪。   参朗俯在他身上喘了会,让他的腿抬高,勾着他的腰,在办公桌的抽屉里摸索着, 找到一把办公剪刀,比划着要剪断他腕上的领带。   商宇贤躲了躲,“别,别剪断。”   参朗手一顿:“你不会还让我系它上班吧?”   “别剪成两截,”商宇贤小声说,“把死结剪掉就是了。”   参朗想了想,大抵明白了他的意思,是不想让自己一刀两断的意思?   死结剪掉之后,绑在他腕上的领带落在桌上,被束缚的地方有淡淡的红痕。参朗的注意力在别处,还没反应过来,商宇贤刚一脱离了束缚,忽然双手攀上他,铺天盖地的吻了过去。   刚结束一次,桌上一片狼藉,参朗不想让他这么疯,但他似乎听不进去,呼吸中的酒味越发地浓郁。参朗躲也躲不开,只好迎着面抱紧他,一边回应着爱人的示好,一边低声细语地安抚着他,想按捺住他的不管不顾。   老实说,这还是年长的爱人第一次粘着他暗示“不够”,而不是用后脑勺对着他说“别闹”,这对TOP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   “是谁说不行了的?”参朗被他吻得呼吸不畅,站不稳,把他摁在那儿,不让他乱动,看了眼时间,依照平时来看,也够久的了。   爱人不是柔弱的类型,在参朗不对他用强力的情况下,力量其实是相当的,青年被他吻住,推来搡去的,商宇贤往前扑,想要攀住他,参朗只能将他整个人抱下来。   “身上怎么这么凉,你的拖鞋呢?”   “别管它,”商宇贤小声说,攀着他的肩颈,光着脚,被他抱离地面一点,圈住他的腿,脚尖踩他的脚背,“去卧室吧。”   他说去卧室,不是去浴室,这也是第一次。   参朗想起销售部的同事说他老婆“如狼似虎的”,一边可劲儿唉声叹气地演,一边感叹着“男人好难”,在众狗面前狂撒狗粮,怎么看都是在炫耀。   今儿个也让小爷体会了这种自产狗粮的夜生活,当然不能扫了大宝贝的兴致。   参朗咬住商宇贤的嘴唇,轻笑一声:“如你所愿。”一把将他拦腰抱起来,往卧室走了去。   六十六层总统套内昏暗一片,参朗撞开卧室的门,离床边还有一段距离,还来不及放开怀里的爱人,就感觉到商宇贤挣扎一下,脚下支撑不稳,结果不知怎地往前一绊,双双往床上倒。   失重中下意识地护住了怀里的人,身形一转,参朗垫了底。   一不小心就这么失掉了主动权,任由对方所支配。   商宇贤眯着眼睛,缓缓地直起身子,以王者的姿态垂着眸,细长的眼角泛着红,似笑非笑地注视着身下的年轻爱人。   向来目光柔和的商总,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   显然是喝醉了,妈的,邪魅狂狷浪透了。   像只匍匐的大白猫,慢慢地往下俯来,贴着参朗的身体,有一下没一下地吻他,从他的心口一路咬下去,“参朗……感觉到什么了……”   “操,”参朗浑身发软支撑不起,“我踏马的感觉自己要炸开了。”   透过夜灯微醺的光亮,商宇贤的脸泛着红,垂头凝视着他,感觉到腰间的指尖在下意识地扣紧,深夜里两人一齐发出闷哼声。   参朗在这方面从没示弱过,哪怕他处于下方,哪怕由年长的爱人驾驭这场欢好。   任他为所欲为,任他一片狼藉。   反正到最后总是会由青年翻身收场,打扫战场一般地安抚他,疼爱他,耐心、宠溺,并且宽容。   这让已是中年的男人感到安全。   爱的不得了。   商宇贤很少在上头,一来年纪大了体力不好,二来,太羞耻了。   但这却是参朗喜欢的姿势。   因为能捕捉到爱人的每个表情,在得到满足的时候,月光里的爱人身体后仰的线条,美的不得了。   以往,即便容许商宇贤在上,也不会超出十分钟。很快地,他就会微微地出汗,浑身轻微地颤抖,寻不到出口,把脸埋在参朗的颈窝里,欲困难纾地小声哀求他,轻喘地发出低哑的呜咽。他的声音很性感,克制而又矜持,羽毛似的撩人极了,直到青年翻身而上,让他那克制的声音叫出来。   而今天却不太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他动作不停,反而更加地快且重,用这种他认为难堪的姿势,脸色越来越潮红,一只手撑在身后,美妙的身体和脖子往后仰倒,参朗不得不用掌心托住他。   商宇贤太疯了,眼前的画面全是他对自己的爱意,撩的青年感觉就快不行。   突然间,商宇贤眼睛泛红,倾身过来,低喘地贴近他,双手用力地扼住了他的脖子!   参朗猝不及防差点窒息:“?????”   爱人喝醉了酒,手劲儿本来就不小,再加上俯身的惯性,参朗以为会被扼喉而死。   “咳,宝贝儿咳……”   参朗抬起胳膊,掰住了扼在脖子上的双手,又舍不得用力,怕伤了他,窒息中想要制止他,忽然听见他在耳边低声地喃喃——   那嗓音格外地轻,但参朗还是听清楚了。   他问:“你以前和他……”   参朗愣了愣:“什么?”   商宇贤:“你和他,也是这么做的?”   参朗的心跳漏了一拍:“……”   没想到他会问这种问题。   “回答我。”   “你愿意听?”   “嗯,我想知道。”   “……不,我不想说。”   就算不回答,商宇贤也总不会真的掐死他。参朗开口拒绝,观察着他的脸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感到身上的爱人缓缓地动,连声音也像是在诱导,商宇贤仍在追问:   “那时候,你们是不是每晚都这样?”   参朗:“……”   两人无声地僵持了一会儿。   “不,不是,”参朗先让了步,“和你想象的完全不同,”他说着,抬手抱紧他,“如果我告诉你,完全没有性生活,就是在欺骗你……宝贝儿,这是个扎心的话题,何必呢?”   “我想听。”商宇贤全身在发抖。   说不在意是假的,怎么可能不在乎。   就像当初参朗也曾问过他“还想和女人做这事么”。   参朗掀开被子裹紧他,让他俯在胸膛上,轻声说:“一开始,我们太年轻,疯闹过,不过一点点就淡了,聊天也少了,七年,他嫌我啰嗦,觉得生活无趣,谁爱热脸贴冷屁股呢,我也不爱被怼……再后来……你知道了,这时候你出现了。”   商宇贤的身体在他的双臂间缩了缩,这明显是不安和无助的体现,“都说男人能把感情和身体分开,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觉得,他更适合,不,他比……比我做得……更好?”   参朗抱紧他:“我的感情和身体分不开。”   “真的?”   “真的。”   “你们大约多久做……”问不出口,商宇贤一时语塞,他很清楚自己仗着喝醉了就开始胡搅蛮缠,问这种问题本就是情侣之间的禁忌,人到中年竟然学会了无理取闹。   都说爱人越疼爱自己,自己就会越活越年轻。   不就是仗着他的爱么。   商宇贤松开了手:“我是说……你对他,也这样……热情……想要?”   参朗失笑了,眼中带了丝自嘲:“大约两三年前吧,和他渐行渐远,他去了哪,和谁在一起,我一概不知,网上有一些绯闻,我也懒得过问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洁癖,这两年,只要不戴套子,进去的时候就硬不起来,有一段时间,我以为自己痿了,他竟然从没有察觉到这一点。”   商宇贤怔住,想起多少次没有措施,自己被青年弄的一塌糊涂:“你不是这样的……”   “当然,不是身体的问题,”参朗淡淡地说着,突然力道很大地撞他,“都是因为你,我变成了这样。”   “我们合得来?”   “你觉得呢?”参朗说,“你知道,我第一次对你有感觉是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   “在雪地里,那天我和他正式分手了,我喝醉了,没想到你会来接我,一开始以为是他,后来认出了你,但我还是有反应了,那一刹那我就意识到要坏事。”   “坏事?”   “就是一种预感,觉得自己太特么渣了,刚分手就对着一个大叔这样。”   商宇贤:“……你认出我了?”   参朗:“还吻了你。”   “你装醉?”   “我真醉,但还是想吻你,”参朗说,“只好礼节性的继续醉下去,但我不敢继续吻下去。”   商宇贤:“……”   想起那天深夜,两人躺在雪地里,青年轻轻浅浅地吻他。   “起初,我真怕自己不行呢。”参朗小声。   “净胡说,年纪轻轻的。”   “和年轻没关系,托醉酒的福,我得到你了。”   参朗说完,忽然托住他的身子。商宇贤汗津津的,灼热的,他紧紧地摁住他的双肩,听到青年轻声地说:“想要你,终于得到了你。”   他说:“全是你。”   他说:“只有你。”   本来是个扎心的话题,商宇贤心里很清楚,在自己心里不停地纠结这个问题,并且毫不委婉地问出口的时候,他就做好了准备——觉得青年或许会生他的气,或许答案会让自己伤心,当然,即便如此,他也不会表现出来。   遇见青年之前,他拘谨,他刻板,现在他懂得了成熟矜持地“作”,懂得了一本正经地“争宠”,懂得了通情达理地“任性”,不为什么,只因为被爱的有恃无恐。   就是仗着被青年深爱着。   他确实年长,但是,男人终究是男人,霸总始终是霸总,再从容自信,再荣辱不惊,也敌不过在情感上争强好胜的心理——   不论社会地位还是经济能力,从前,哪怕商宇贤不去攀比,也习惯了被人在背地里比较;如今,因为爱着青年,了解他,知道他的魅力,他的优点,所以他真的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他心目中最好的那个,不论是在外面,在家里,还是在床上。   虽然在年纪上比不过参朗的前男友,但其他的占有优势,除此之外,就是“性”了。   参朗的回答,已经让他感到了满足,这种满足感直接落实在身体上,他的嗓子里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像是撒娇,像是求饶,让参朗难耐地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过了多久,商宇贤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也推不开那双握住他腰间的手,浑身都在燃烧。   参朗翻身而上,将他全然覆在怀里,“我是不是很有魅力?现在的我,完全是你的杰作。”说完抱住他发出闷哼。   “我又何尝不是呢?”商宇贤喃喃地呜咽,在青年无比温柔的疼爱中失了神志。   ……    第74章   没唤他起来洗澡, 参朗从浴室出来,端了个小盆, 给他清理了身子。   商宇贤醉酒后睡得很沉, 眼底有些浮肿,窝在他的怀里一动不动。   参朗靠在床头看了他一会,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 突然露出一丝坏笑,拿起商宇贤的手机, 打开微信,给“良月在上”发了一条信息——   商宇贤:[我知道, 这些日子伤了你的心, 别生我的气好么, 想亲亲你,我爱你。]   (……)   然后把两人的手机往那边一扔,乐滋滋地抱着大宝贝睡了。   *   两人都忘了调闹铃。   参朗醒来的时候, 总统套的主卧内,光线昏暗, 参朗迷迷糊糊,将怀里的人紧了紧翻个身,手探进睡衣里轻轻地揉着, 他咕哝着“轻点”就往他的耳底钻,脸非要埋进他的颈间才安心,参朗笑着俯头在他的眼睛上亲了又亲,小声哄着让他接着睡。   摸来手机一看, 上午十点半。   商宇贤的脸色好多了,特别是早晨醒来的时候,面色红润,不像去年那么苍白了。   昨夜两人有些过火了,留在他颈间的吻痕渐显,还有些遍布在他身上。   参朗专注地看着身边的男人,心疼地有一下没一下揉他的腰,生怕他醒来又要浑身疼。看着看着,唇就凑了过去,啄到他的嘴,轻浅地亲吻着。商宇贤哼唧着抓他的手指,不叫他乱动。   参朗见他有点醒了,还没来得及叫他,转瞬间竟然又睡了过去,蜷在他怀里呼吸轻浅,之后再也没有转醒的迹象。   看来上午只能请假了。   参朗伸出手臂,戳了几下手机屏幕,发微信给石磊磊,说上午请假。   本以为石总会批评他,再不济也会语重心长地说教一番,谁知道她居然乐呵呵地同意了。   ——嗯,上次红包打赌,大家都跟了,九个部门的聚餐费到手,总秘处白吃白喝,石磊磊不乐才怪,她还好心地慰问了总裁夫夫,让他们好好休息云云,虚头巴脑恶心的不得了。   半梦半醒的,商宇贤被他揉弄得难受,感到身上酸疼,又迷糊了一会儿,等他渐渐清醒了,睁开眼睛,视线失焦地,有点迷茫地,看着青年的侧脸。   参朗还没醒?   “睡着了手也不老实。”商宇贤咕哝一声,抬起放在参朗腰上的手,揉了揉又疼又肿的眼睛。   见参朗还在睡着,商宇贤窝在他怀里也不敢怎么乱动,怕吵醒他,只好仰头盯着他漂亮的下巴。   青年看起来睡得很沉,也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浓密的睫毛微微地抖,那双桃花眼儿睡着的时候很迷人。   不由得想起来一句话——   林深时见鹿,海蓝时见鲸,梦醒时见你。   两人的脸贴得近,商宇贤缓缓地凑近他,鼻尖蹭到他的下巴,只是一次小触碰,就叫他乱了心跳。他微微起身,抬着双手,不知放在哪里才好,只好小心地重新搭在参朗的心口,动了动唇,轻轻地吻了吻他的唇角。   就在他献了一个轻吻,嘴唇刚要移开时——   忽然,身子被对方抬臂搂紧。   参朗嗓音微哑:“只有一个Morningkiss?”   商宇贤一激灵,当即就要躲开,却被参朗用力往身前带,紧接着就用力迎上了他的吻。   参朗仍然闭着眼睛,加深了两人的亲吻:“怎么够,这是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早安吻。”   商宇贤:“…………”   参朗细细密密地吻他,温柔的语调带着些许的兴味,让他的心跳快得无以复加,他的脸埋在青年的胸前,忍不住咕哝:“你是不是早就醒了?”   桃花眼儿含笑地睁开,看着爱人躲闪着自己的眼神,脸似乎还有点潮红,参朗笑着在他的脸上啃了一口,任他窘迫地往自己的颈间钻。   参朗微扬着下巴,蹭蹭他的头发,和往常一样,他的另一条胳膊已经被爱人枕得完全麻木了,针刺一样疼得焦心。   商宇贤犹豫一下,想支撑起身子:“我去冲个澡……”   “哪儿也不要去,小圆不是取消了你的全部行程么?”参朗的声音十分慵懒,顺势扯来被子,把两人裹严实,把他抱在怀里搂着,一动也不想动。   商宇贤拿出手机,就快十一点了,他还是第一次这个时间仍赖在床上。   参朗也靠在床头看手机,随手往上拉了拉被子,将抱在怀里的爱人裹住。   两人一起看手机。   但是,商宇贤的表情……似乎不太对。   参朗用余光观察着他越来越红的脸,看见商宇贤怔怔地盯着微信,正好打开了两人的对话,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商宇贤紧盯着自己发给参朗的那条留言,眼神都有点僵直了。   参朗一阵暗笑:“怎么了?”   商宇贤手一抖:“……没,没事。”   “哦。”参朗点头。   商宇贤纠结半天,考虑要不要按撤销。   已是中年的男人几乎没醉过,也从没有断片过,可是现在,他竟然完全不记得什么时候给参朗发过那条信息。   什么亲亲你,什么我爱你。   自己怎么可能发这种信息?难道是潜意识作祟?这么大岁数了居然对小朋友说出这么丢人的话?   简直太……   太让人无地自容了。   商宇贤垂了眼,也不说话,一会瞟一眼身边的参朗,看他摆弄着手机,已经打开微信了,看见了……   商宇贤难为情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参朗斜倚在床头,揉了揉他的头发,眼里满是忍不住的笑意:“你到底怎么了?”   商宇贤哪里肯听他的,闷头埋进被子里,直往下钻。   忽然,他听见青年小声问:“你给发我微信了?”   没一会儿,就感觉到自己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商宇贤窝在被子里,连忙按开一看——   上面一条是自己发出的丢人话。   良月在上:[知道了,我也爱你,宝贝儿。]   商宇贤:“…………”   感觉脑袋一下炸了,浑身都泛了红,商宇贤一脸窘迫,呆呆地看着手机:“我,昨天夜里,给你发的那个……微信,咳,我有点醉了……我……”   商宇贤想说他不记得了,但是想起还没定情时,两人在宾馆那夜,他说断片了,似乎让青年难过了。   所以他什么也没说。   参朗当然知道他不记得,因为那条消息压根就不是他发的哈哈哈,参朗心中捶地大笑,看着大宝贝害羞、茫然而又窘迫的模样,简直爱的不行。   “怎么?不是你的真心话?”参朗眨了眨眼,大声念,“我知道,这些日子伤了你的心,别生我的气好么,想亲亲你,我爱你……”   “喂,”商宇贤忽然伸出一只胳膊,手心捂住参朗的嘴:“……是,是,是真心。”   参朗忍住笑:“那不就得了?朕原谅你了。”   商宇贤的脸往他的怀里拱:“…………”   参朗眉头一挑,手伸进被子里往外捞他,俯头亲他的眼角,笑着逗弄着他。商宇贤躲也躲不开,哼唧着咕哝“没脸见人了”什么的。   “饿了吧,”参朗问他,伸手够床头柜上的座机电话,按了一下黑键。   小圆:“商总。”   参朗:“他在旁边,准备午餐给他。”   小圆:“是。”   商宇贤的头埋在被子里,闷声说:“两人份。”   小圆:“是。”   参朗似乎特别爱看他难为情的样子,平日里沉稳霸气的商总,毒舌怼人花样百出,能把公司高管怼得无地自容。   谁知道背地里在青年面前的商总,竟然是这样的呢?   参朗越发地觉得有趣,干脆连蚕丝被一起把他搂住,抱着他坐起来,被子将他裹严实,轻声地哄着:“这就对了嘛,先吃饭,再想想晚上吃什么,我下午去买。”   商宇贤浑身没力气,乏的起不来床:“你不上班了?”   参朗一挑眉,“朕今日休沐。”   商宇贤眨了眨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他。   参朗用鼻尖蹭了蹭他的嘴角,“怎么了?”   商宇贤犹豫地张了张口:“参朗,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很……经典?”   “经典?”参朗重复了一句。   “你不是总看剧本么?”商宇贤反问。   起初先是一愣,参朗看着对方纠结的表情,忽然心领神会,不由得勾唇一笑:“商总,你想对我说什么呀?”   商宇贤想了想:“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美人娇侍夜,新承恩泽时?”参朗捏紧他下颌,唇狠狠地吻下去,仿佛品尝美味般一边吻他,一边低喃着:“朕这恩泽,皇后娘娘承了么?”   商宇贤被吻得喘不过气:“别闹我……浑身疼……”   嘴唇昨夜就被他吻得红肿了,这会又被他吮出了血味,他吃疼地哼唧起来,起床气来得迟钝了些,扑腾着推他。   参朗心疼他的身子,捉住他的手,不让他再使力气——昨晚刚吃了晚饭就醉了酒,还哭了一会,夜里又闹腾了大半夜,下午还要加班开会,商宇贤肯定会吃不消。于是,参朗一边哄着劝着“好了好了不气了”,一边轻轻地抱住他,解释自己今天周五,自己确实没什么活儿,石总已经准了假。   然而这并没有用。   仿佛终于被击破了底线,商宇贤脸上严肃,嗓音却不那么强硬:“参朗,如果我们不下楼,别人会怎么想……”   参朗神色迷醉:“朕睡在皇后榻上,谁敢说什么?朕休沐,君无戏言。”   商宇贤呆了呆:“别扯淡,我又不是祸水。”   参朗:“你还说过我是妖姬呢。”   商宇贤:“……”   就在这时候——   座机电话传来一声轻轻的:“咳。”   商宇贤吓得一哆嗦,脸忽然通红:“还没挂断?”   免提里传来小圆”简直想立马去死”的声音:“……是。”   能想象出汤圆圆女士此时的表情吗?   总裁夫夫家的尬味狗粮的口感就是不一样啊,每一颗都比别人家的圆润饱满有弹性。   小圆无力地小声:“请问,陛下和皇后娘娘决定好了中午的菜色吗,微臣去给二位订餐。”   两个男人:“…………”   挂了电话,参朗直乐,哎呦我去,真上道儿啊。   这就是“特助”。   *   好吧,又腻歪到中午,两人才起床用餐。   姑且称之为午餐吧。   长餐桌前,两人相对而坐。   商宇贤去浴室冲了凉出来,换上他的西服之后,深夜那目光迷离的动情神色全然不见。   套房餐厅里,只有餐具轻微碰撞的响声,出人意料的安静。   参朗举着牛奶杯,默默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商宇贤吃得清淡简单,很快就吃完了,然后习惯性地像摊开报纸一样,举着平板电脑,快速而又专注地浏览着金融新闻。   参朗看着对桌的他,板着脸问:“商总,我是不是很丑?”   商宇贤愕然地抬起头:“怎么会?”   桃花眼儿瞪着他:“不然你为什么在吃饭的时候用平板电脑遮住眼睛?”   商宇贤:“……”   他不由轻轻笑了,将电脑放在一边。   参朗见他实在没精神,就说:“你回屋去休息吧,我一会下楼看看。”   商宇贤也确实累:“嗯。”   刚进了卧室,商宇贤的手机响了,是厉威扬打来的,   厉威扬已经进了电梯,就快到六十六楼了。   被小圆请进来的时候,参朗还在餐桌前吃饭,抬眼看了看他,还是那副都市雅痞的模样,金丝眼镜反着光,怎么看都不怎么正经。   “商二呢?”他问。   参朗指了指卧室:“在休息。”   “你不是吧?”厉威扬露出怪异的表情,“我,我有话对他说,能见见他吗?”   “什么话?”参朗眼皮也不抬。   厉威扬:“……秘密。”   我能告诉你在地铁上看见你和小狐狸精搂搂抱抱吗显然我不能。   参朗懒得和他抬杠:“他乏了,你长话短说。”   “哦。”这小子坐在那莫名有种“一家之主”的赶脚怎么回事。   厉威扬打量了青年一下,转头就往卧室走。   参朗低声:“等等,敲敲门,那是我媳妇。”   “……操。”   厉威扬骂了一声,抬手敲门。   听见商宇贤应声,厉威扬进了卧室,见他坐在沙发前一边吃核桃一边看手机,核桃是参朗要求他吃的,每天十个补脑。   厉威扬坐在他对面的单人沙发上,“许睿的事,真打算让我处理?”   商宇贤垂着眼:“他在老家还好么?”   厉威扬:“挺好的,父母做了点小生意,我打算送他出国,我在那边有朋友。”   商宇贤点点头,昨晚他问青年的那些问题,其实能导致两个结果。   要么,商宇贤过不了那一关,想搞死一个三流小明星太容易。   但是参朗对他说的那些话,让商宇贤心口不再那么犯堵了。   不能做彼此的第一个,就做彼此的唯一和最后一个吧。   换个方向想,如果参朗从没和许睿走在一起,那么他还会和自己相遇吗?   商宇贤小声:“他愿意出去?”   厉威扬点头:“之前我和他聊过,他父母生意上出的那些事,给他打击挺大的,估计也想开了吧。”   祸不及家人?那完全是个笑话,也不看看他惹上的是谁。   商宇贤:“小心他对你斯德哥尔摩。”   厉威扬失笑:“我又没囚着他,是他自己找上门求我的。”   两人聊了一会,很快就陷入了沉默。   许睿的父母生意出了问题,搞不好会坐牢,厉威扬帮忙解决了,商宇贤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罢了。   当然,如果没有商宇贤点头,厉威扬也不可能出手挽救。   说句不好听的,平民百姓的糊口饭碗,连富人手里的玩物也算不上。   送出去见识一下也好,只不过不是什么好国家就是了。   之后,厉威扬憋了半天也不说话。   商宇贤连眼睛也不抬,低头吃核桃,看手机忙工作。   过了很久,实在不知道怎么挑起话题,厉威扬索性来了一句:“商二,我们好久没聚一聚了,后天我过生日,你来参加聚会吧?”   商宇贤想也没想,随口问:“不送礼物,可以去么?”   厉威扬呆了呆:“……”   商宇贤接着说:“我和参朗一起去,和你聚一聚。”   厉威扬嘴角一抽:“不送礼物,还想拖家带口?不行!起码一块百达翡丽,再不能少了。”   商宇贤点头:“那没空。”   厉威扬:“你们能再抠点吗富翁?”   商宇贤:“我过阵子要出差,这几天在家多陪陪他。”   厉威扬简直要气笑了:“好,好好,我是看出来了,商二,为了陪他,你连我的生日派对也不愿意参加,将来,你为了陪他,连我的葬礼也不会参加吧?”   商宇贤瞟了他一眼:“有什么可比的?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在陪他的那天安排你的葬礼。”   厉威扬:“…………”   握了个大草。   我到底为什么要来恒商管这小两口的闲事啊?   参朗被小贱人勾引关我屁事?   卧室里又安静了一会。   厉威扬实在忍不住了,只好单刀直入:“商二,那个……”他想了想,干脆眼睛一闭,语速很快地说,“那个地铁里的小狐狸精的事我想了一下,前阵子你和参朗感情不是不稳定吗,你还让我给你发秘籍来着……”   商宇贤忽然抬眼:“你想死一死么?”   厉威扬愣了愣,有点不明所以,以为商二只是死要面子,连忙安抚他:“你听我说完啊,刚才我进来的时候,观察了一下参朗的表情和态度,很明显,他对你还是有感情的,可见,多了个小三儿也没什么,你看,我也有两三个伴儿呢……嗯!事实证明,三角形才是最和谐稳固的,你懂的,你们要好好相处……”   “滚。”   商宇贤一把捏住手里的小核桃,低声:“滚出去!”   厉威扬:“?????”   于此同时——   刚走到卧室门口的参朗,透过半敞的房门,很清楚地看见,大宝贝握在手心里的两个核桃,那么轻轻地一攥拳……   只听“咔嚓”一声。   两个核桃就碎了。   碎了。   碎了……   渣渣掉了一地。   雾草?!   不由想起爱人窝在怀里的小模样。   身娇体软,浑身没力气,对他哼哼唧唧。   参朗心疼他,平时从不让他干活,多少次,连饮料的瓶盖,也要亲手帮他拧开。   参朗:“…………”   呃。   参朗吓得扶住门框,两腿一软,不由得把腿并拢了一些。   厉威扬也吓坏了,真心不知道自己到底哪又激怒了这位煞星。   见门口有人影,商宇贤余光扫了一眼,不动声色地,动作快速地,将掌心里的碎核桃往旁边一扔,又软软地往沙发靠背上斜倚了去。   参朗:“……”   不,不要骗我。   这不是小萌猫,这是大白虎啊。   见青年进来了,厉威扬像找到了主心骨,突然站起身,转了一圈,看向站在门口的参朗,恶声恶气地说:   “客人来了,你们怎么连一口水也不招待一下?”   参朗刚想开口,想告诉他小圆正在忙,等下就过来送咖啡,话刚到嘴边,就见厉威扬走到了床头柜边,咕哝了一声:   “……被子也不叠……迷乱啊……太迷乱了……”   说着,拿起床头柜上的半杯茶水,就咕嘟咕嘟地喝光了。   喝光了……   喝了。   商宇贤和参朗对视了一眼。   确认过眼神。   从彼此的目光里,他们看见了相同的疑问:   上次,一个加班,一个夜袭,记得吗?   夜里参朗把用过的纸巾扔进了水杯里,对爱人热情的数亿公粮呢。   之后两人离开到昨晚。谁也没进来过,小圆也不会进卧室来帮忙收拾。   所以……   厉威扬放下杯子,瞅了瞅杯底飘着的微黄发白的东西:“这什么茶?”   参朗吞了下喉咙:“……精……J、I、N……金……丝大皇菊……花茶……”   厉威扬点点头,“名儿还挺长,好东西?”   说着,他走到卧室门口,霸气回头:“对了,商二,我过生日,你两口子可以不来,反正都是我圈里的朋友,和你们也玩不到一起去。但是!礼物必须送到,否则……咳,吧嗒……”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吧嗒一下嘴。   “这花茶,过期了吧,怎么味道怪怪的?”   这么咕哝着,摔上房门,头也不回就走了。   总裁夫夫:“…………”   …… 第75章   “梦想吗?   “我不太爱聊这个话题。   “梦想当然有过, 现在也还在呢。   “二十年前,二十岁的时候, 我跑了演员生涯的第一个龙套, 因为没什么学历,我就想着, 以后跑龙套混口饭吃, 和老师们多学习,将来能一直演戏就好了。”   明轩笑着说。   “二十五岁的时候, 一位导演找到了我,让我饰演他的电视剧中的一个重要配角, 男三号。   “当时我就懵了啊——   “火不火?!导演点名要用你, 你不火谁火?这绝对是要火的节奏呀!你们说是不是?”   台下传来观众们的笑声:“是——”   手机视频里, 明轩正在接受一次明星访谈,正聊到“梦想”的话题。   龙庭11号别墅的主卧浴室,参朗以舒服的姿势躺在按摩浴缸里, 将怀里的人抱了抱紧。   商宇贤微微往旁边躲了躲,但浴缸里太滑, 双手被参朗箍着,脚踝和腿稍一用力就猛地滑了一下,整个人往爱人怀里靠了去。   参朗笑着将他抱了个满怀, “泡个澡也不消停,”咬着他的耳朵埋怨着,指尖在商宇贤的腰上掐了两把,再次惊讶于这种滑腻又细致的手感, 干脆用力搂住他来了个绵长柔软的亲吻。   浴室里热气袅袅,商宇贤觉得溺水般地呼吸困难:“别闹,看节目。”   “有什么好看的,听他背台词?”参朗这么说着,随手把手机用纳米贴摁在了墙壁上,却没有停下这个亲吻。   “我要听,”商宇贤弯了弯唇角:“你不是让我检验你的突击成果么?”   参朗把下巴搁在爱人肩头:“别相信那些,我只是不想让明哥卖惨,随便写了几段,完全是胡诌的。”   商宇贤微微地偏着头,用眼角定定地盯着他的侧脸,参朗清楚地听见耳边的呼吸声,听见商宇贤笑着说:“你不会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   参朗纳闷地盯了他一会。   商宇贤忽然在水下伸来胳膊,紧紧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紧扣,侧头把他的脸埋进青年的颈窝,小声说:“参朗,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即便是遇见了死神,也会笑着请他吃一顿晚餐,然后安慰了身边所有的人,再跟着他一起走。”   参朗失了神,抬手捏住了他的下颌,再次吻了上去。   视频里,明轩依然在笑嘻嘻地用一种找抽的语气,和主持人谈论着他凑嫑脸的梦想。   惹的台下观众哈哈大笑。   “……重要配角的戏份杀青之后,我就想啊,这下我要火了,马上就要一夜成名了呀。于是,我就开始梦想,将来用片酬在乡下盖一座大别墅,再弄个家庭影院,天天上映我的电影,让老婆孩子们天天看,天天崇拜我。   “而我呢,整天往返于各大片场,还得跑通告,上综艺节目,应付媒体记者——我一出机场,就被粉丝围堵,我出现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陷入交通瘫痪……那简直了,人山人海,锣鼓喧天,我经纪人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全都是知名大导演,他们想请我拍大片,但是我太红了啊,根本没有档期……”   说的就跟真事儿似的。   观众一阵大笑发出嘘声,善意的笑声停止之后,明轩继续一本正经地说:   “就这么梦想了一段时间,我一点点发现,事情的发展不太对——我并没有跑去乡下盖房子,没得到一个家庭影院,也没有媒体记者采访我,更没有任何一位导演点名找我拍戏——为什么啊,我刚演了重量级的角色,怎么身边一点动静也没有?为此,我感到分外地不解,甚至一度以为,那部电视剧到底有没有播出。   “……后来,我终于抱着这份惴惴不安的心情、戴着足以让粉丝和记者认不出我的墨镜和口罩,像一个真正的大明星一样出去逛了一圈,才发现根本没有一个人买我的账……就这么又梦想了一年,慢慢地我发现,药丸,再梦想下去,我连明年的房租也付不起,再不出去跑龙套,只能去住十块钱一晚的地下室了。   “二十年了,这种事,我经历了很多,交了一些朋友,听过太多的劝告——他们说,明轩你老了,小鲜肉那么多,你别再去找戏拍了,整天求爷爷告奶奶的,干点儿什么不能养家?他们说,他们自己曾经也演过一些角色但是没能成功只能放弃了,他们说了很多这样那样的话,最后,他们说,明轩,如果你将来当影帝了,我们都会去电影院看你啊……   “我知道,他们想看的不是影帝,而是这么些年熬过来的明轩——这些年,大多时候,我都在片场混饭吃,为找戏拍而奔波,说好听了叫‘脚踏实地’,其实就是没办法,不拍戏我还会什么?因为我不年轻了,没有机会可以挥霍,还要养家糊口,最起码我还有大龙套的口碑在,如果连龙套也演不好,导演把我换掉了,我就会彻底地被淘汰掉……所以,梦想什么的,早就抛在了脑后,我不愿意提,但不意味着没有,它始终在这里。”   明轩敲了敲心口。   演播间里一片寂静,忽然断断续续地响起一个掌声,也不知哪个带的头,突然掌声雷动。   *   “你感动了?”   关了淋浴的水,参朗拿着浴球,在他的身上擦沐浴液。   商宇贤背朝着他,眼中含笑没回应。   “商总,有时候一句夸奖,比毒舌怼人,更能激励员工上进哦。”参朗站在他的右侧,让他把胳膊抬起来,把身前的爱人用白泡泡抹了个遍。   商宇贤回忆着刚才明轩说过的话,试着夸了一句:“深入人心,引起共鸣,你写得很好。”   “这还差不多。”   参朗勾着唇角,把商宇贤的右肋下打遍了沐浴液,随手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想让他转过身来,给他再抹抹左边。   “啪”的一下,紧接着,参朗看见,商宇贤一手撑住墙壁,撅起了屁股(……)   嗯。   大宝贝想也没想,在爱人一巴掌之后,下意识地把翘PP撅了起来。   下意识地……   撅了起来。   那身段儿,那腰条儿,色气的很。   参朗呆举着浴球:“……”   参朗扔掉了浴球:“……”   参朗搂住他的腰:“……”   (……)   随着两人达到了顶点,商宇贤渐渐失去了意识,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被青年抱回了浴缸,他试着活动了一下四肢,腰酸腿软。看了下时间,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   天已经黑透了,参老爷子带着糖糖出去玩平衡车,定的六点半回来吃饭,结果一老一小玩的忘了时间,吓得急匆匆赶回来,这时候都快七点半了。   以为夫夫俩一定会坐在餐桌前黑着脸,并且对他们进行一番严厉的说教,结果一进门,看见参朗竟然还没煮晚饭,两人都有点不可思议。   参朗:“……”   一老一小走到橱柜前。   老爷子细着眼睛,打量着头发湿漉漉的大孙子:“小宇呢?”   参朗小声:“洗澡。”   老爷子:“……”   他带孩子出去的时候,两人就在洗澡,这会还没洗出来?参朗的头发还滴着水呢。   老爷子盯了他半天,咕哝一声:“净胡闹。”   参朗:“……”   小团子矜持地低了低头:“大哥哥,我不饿,你慢慢忙,我到写作业的时间了。”   参朗忍了忍,瞟了一眼两人,“少来,不吃饭怎么写作业,给你们一小时的吃鸡时间,不能再多了,玩到开饭为止。”   话音刚落,只见两人连句回话也没有,熊孩子和臭老头手拉手,掉头就走了。   参朗:“……”   紧接着,客厅里就传来热闹的互怼声,两人组队已经非常默契了。   参朗把第三盘菜装盘的时候,只听楼梯传来脚步声,商宇贤穿着睡衣下楼了,绕到了厨房,   天渐渐变暖,他穿一身浅色真丝睡衣,头发吹干了,脸色红润,气色看起来相当不错。   “你可下来了,再没动静,我就要去浴室看看了。”   商宇贤走了过来,参朗伸去一只手臂,轻轻地一把揽住了他,手在他的腰上揉了揉,觉得他沐浴之后,愈加显得生动诱人了。   刚下班回来,老人孩子还饿着肚子在外面玩,浴室的窗帘也没遮,迎着夕阳和爱人做了个爱,既有对家人的愧疚感,也参杂着猫儿偷腥的快感。   云朝雨暮后,参朗搂着情韵未尽的爱人,怎么也看不够。   “还疼?”参朗在他耳边低语着。   “不要紧的。”商宇贤说。   参朗贴近他的耳边,小小声:“以后不准去公共浴室。”   商宇贤随口说:“没去过。”   “严肃点,”参朗正色道,“我说的是以后,就算是去了,比如温泉度假村啊,海水浴场啊,也要远离搓澡师傅。”   商宇贤一脸茫然:“???”   参朗见他不明所以,想起大宝贝被拍了屁屁之后的反应,索性在他耳边解释了半天。   嗯,在公共澡堂洗澡,有些搓澡师让客人翻身的时候,就会随手拍一下示意。   桃花眼儿就快笑出了水儿:“……”   商宇贤闻言,脸一瞬间通红:“……”   参朗捏了他一把:“想什么呢,去餐厅等吧,这油烟味大。”   商宇贤只觉脚步虚浮,端着两盘菜,往餐厅的方向走。   *   要说大澡堂,商宇贤确实没去过,但参朗以前总去,杂货铺那条街就有一家,环境不错还干净。   恒商也有公司澡堂,不过平时人较少,参朗和祝重去过两次,两次都是因为利用午休时间在后院和别的部门打了篮球。   吃饭时候,四人聊起商宇贤出差的行程,糖糖可能要送到商母那照顾了,参朗要去跑个龙套,参老爷子正好把杂货铺装修收尾工作弄利索,顺便再雇两名店员,四个轮班倒总是没问题的。   事情定下之后,两人又约定周末去台町拜访商老爷子。   “后天有个篮球比赛,商总来看不?”   “你也参加?”商宇贤诧异地抬眼,“你会打篮球?”   “是啊,看我身高就知道了,大学篮球部的扛把子,”参朗见他吃的过于清淡,给他夹了块牛肉,“再说了,商总亲自定下的每年一次部门比赛,我当然也要积极响应。”   “我可能要开会,地产那边的会议,棚户区那块地也需要找人规划一下,五年之内先不动它。”   参朗板着脸:“你不来看我比赛?”   商宇贤:“参朗……”   就在这时候,小团子左右看看两个爸爸,开口说话了,却是对参老爷子说的:“祖祖,你帮我给幼儿园请个假,带我去看大哥哥比赛吧?”   三个大人一齐看向小团子。   商宇贤脸色一寒:“为什么?别找个借口就想逃课。”   “我没有,”小团子还算镇定,现在已经学会和爸爸讲沟通了,她认真地想了想:“运动会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来加油,自己没有,会很伤心的呀,我和祖祖去给大哥哥加油,爸爸就可以忙工作了。”   商宇贤:“……”   参朗愣了愣,猛地想起去年和糖糖相遇,小小一团子躲在小树后头嘤嘤哭,居然感性地鼻尖一酸,揉了揉小孩的额头,也不等商宇贤表态:“好,我亲自帮你请假,不过这次英语考试……”   小团子:“我一定会及格的!”   参朗:“一言为定。”   小团子:“定!”   *   周三这天下午,恒商组织了一场别开生面的篮球比赛,以前总秘处不参加,因为全是女孩子,三个部门算上信息部,男同事加在一起也只有三名。不过,参朗和祝重来了,正好五个,不多不少。   从中午开始,天气就不怎么好,似乎要下雨。   恒商的户外篮球场聚集了不少看比赛的同事,商总三年前说的,劳逸结合,全面发展,这可是和部门年终奖直接挂钩的比赛。   参朗穿着一身白色篮球服出现的时候,场内发出了一阵尖叫。   从进公司开始,青年就一直西服领带,什么时候露过肉啊。   符合东方审美的肌肉,看上去紧实又有力,宽松的篮球背心和大短裤也遮不住他的好身材,劲瘦的大长腿让人浮想联翩。   商宇贤的会议还没开始,他刚进了篮球场大门,抬眼远望去,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那团厚重的乌云,果然像预期那样来势汹汹,篮球场一瞬间阴霾,天空变成了浑浊的摇滚色。   紧接着,大风卷着尘土呼啸而来,单杠上的白毛巾吹落在地,参朗热身上篮的动作迟疑一下,望向远处的爱人。   顷刻间,小妖精们被大风刮得花枝乱颤,仿佛多米诺骨牌集体倾倒,灌了满嘴沙尘也不忘尖叫。   莉莉安被风吹了一嘴的灰:“商总!商总来了……”   石磊磊一蹦老高:“参朗加油!参参加油!赢了给你奖励啊!”   于是看台两边就出现这样一个诡谲的节奏,“参朗——加油——呸……商总,商总,噗——”   商宇贤迎向了站在场上的参朗,也不顾众人的目光,走到球场边,在青年的面前小声说了句什么,像是在加油。   于是,在小妖精的眼中,画面就变成了这样:商总优雅地颔首垂眸,长睫微微翕动,温煦地挑唇角,在阴霾的天空下,仿佛连天地也为之动容失色(……)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小团子的声音:“大哥哥!加油!”   紧接着,旁边传来一声小男孩的叫喊:“爸爸!加油!”   “销售部主管大齐的儿子。”商宇贤笑了笑。   “来了不少人,没想到公司活动,大家都这么积极。”参朗回头看,见参老爷子抱着孩子,坐在第一排的位置,手里还拿了个加油小道具。   “你注意安全,别硬来,”商宇贤脸色严肃,嗓音却极温柔,他的声音很小,“他们比了几年了,什么水平都知根知底的,你别不知深浅的伤了自己。”   参朗低头拍了拍篮球:“知道,友谊赛罢了,玩玩。”   两个男人站在那,周围女人全化身为尖叫鸡,还有用手机拍照的。   商宇贤似乎从六十六层下来,只是为了叮嘱这么几句话,然后就离开了。   比赛开始。   “开始了?”没有人注意到,一位带着绅士帽、墨镜、黑口罩的老头,正挤在球场的人群里,小声地问他的司机。   “是,老爷。”司机伸着胳膊,帮老爷子挡着拥挤的人,“去看台上坐着吧?”   “太远了,看不清。”   “……您带了望远镜。”   “太扎眼了,你看谁拿那玩意儿了?”   “是。”   司机嘴上这么应着,心里腹诽了个遍,谁知道自家老爷子又抽什么疯,听说今天集团有比赛,立马来凑热闹了。   商老爷子前阵子又去了一次杂货铺,不想铺子关张大吉,跟附近街坊们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参朗住进了儿子家。   看来是同居了啊。   铁定掰不回来了。   容御那小子在京城风生水起,肯定不差钱养儿子。   不是为了钱,就是真爱了。   怕的就是真爱啊。   商老爷子太愁了,觉得自己就快要头秃,特别是和老伴儿坐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不敢面对妻子,看着日渐苍老的爱人,该怎么和她说儿子的事呢?   儿子也不敢对自己坦白,不然怎么连提也不提一句?   别人家的儿子和老子处的跟兄弟似的,自己的儿子连婚姻大事也不愿意和自己商量。   活了这么大岁数,商老头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点失败。   想起青年说过的那句:正正好。   想起青年对民工汉子说的那句:老乡,吃饱。   那天晚上,当他看见青年把一大勺自家煮的茶叶蛋,舀到饿极了的那人泡面桶里时,他就知道,儿子的眼光一直都很好。   儿子不吭气儿,商老爷子只好决定,从参朗的身上下手……   先混个脸熟?   …… 第76章 番外:不完美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大宝贝吵吵情人节,随手撸了个番外,看着玩吧hhhhh】   总裁夫夫狂撒狗粮, 但两人相处的时候,真的没有过摩擦, 并且狠戳过对方吗?   哦, 摩擦不是摁在地上摩擦,狠戳是狠戳对方的心。   受过精英教育的商总是一个完美主义者, 他严谨、守时、一丝不苟, 什么都想讲求尽善尽美,这和老不正经、不拘小节、潇洒自由的乐天派小爱人在性格上完全不同……   摩擦是肯定要摩擦的, 小两口处理不好也会闹别扭。   比如:参朗有一阵子总买“破东西”,这让前半生操着“完美动物”人设的商总怎么忍?   记得两人初初在一起的那年, 小朋友发微信让他去种树, 就是那种让人眼花缭乱的购物网站, 参朗没事就去随手买点什么。   主卧的装饰展柜上有点空,装饰品不是没有,但好东西摆在那儿不爱打理, 参朗就恶趣味地把一只“大象”放进了购物车。   刚要付款,商宇贤及时阻止了他:“大象?有什么讲究?”   参朗:“玉的。”   商宇贤:“???”   “很长。”   “嗯?”   “很有用。”   “装饰品能有什么用……”   “大象, 大象,你的鼻子怎么那么长。”   商宇贤:“……”   商总一脸懵逼,过了一会儿, 脸色忽然微变,一会红一会白的十分精彩,就不知道那红到底是羞红的还是气红的,总之, 阻止青年付款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没多久,网店邮寄到家里一只岫玉大象。   拆开包装一看,两只长长的象牙,在快递中全摔断了。   商宇贤认为,这个玉雕,要说它的最美之处,就属霸气的象牙了。   断了。   只剩下一根光溜溜的鼻子……   商宇贤:“!!!”   地摊货姑且不提,而且是个破的。   这让商总怎么忍?   当即致电给卖家,商总怒急攻心说明了情况,就怕背法律条文了,店家吓坏了,表示愿意全额退款。   可是,参朗却一点也不生气,笑着签了收:“就当它是只母象吧。”   商宇贤:“……”   大象摆在展示柜上,商总像犯了强迫症,想不注意也不行,越看越气,于是整晚都在纠结“到底要不要退货”的问题。   参朗搂着他,覆在他身上啃他的唇,笑嘻嘻地说:“宝贝儿,才几个钱,生什么气呀,说了是母象。”   当然不是钱的问题,让一个完美主义者整天对着一个残次品?   商宇贤从他怀里离开,翻过身,用后脑勺对着他:“谁告诉你这是母象?非洲大象公母都有大牙,只有亚洲象才是公象长大牙母象不长。”   参朗点点头:“对啊,它就是一只亚洲母象。”   “别找借口了,破了就是破了,上次你心血来潮,亲自打造的那个小桌子,两腿长两腿短,差了五厘米。”商宇贤从被子里伸出胳膊,比划着5cm的距离。   参朗依然在笑:“可以当笔记本桌啊,市场卖的不是都有坡度吗?我们家只有一个懒人桌,以后就是两个了。”   商宇贤:“……”   人生中途走到一起的两人,生活在同个屋檐下,要说一点冲突也没有是不可能的。   因为一只大象引起了无名火,当他看见了小朋友的“得过且过”“马虎松散”的缺点,商总表示很生气,而且很无奈,连滚床单的兴致也没有了。   接下来过了两天。   参朗又买了两桶硅藻泥,刷墙用的,类似于涂料。   是总秘处的小妖精们求他团购的,要六个人才能组成团,参朗想着,家里楼梯缓步台有一面墙的墙壁纸脏了,刚好可以换个颜色,就欣然同意一起团了。   一开始商宇贤并没在意这些,直到参朗把硅藻泥刷了上去。   商宇贤愕然:“你们团购的,不是白色的么?”   参朗带着报纸折成的帽子,穿着工装服,cos粉刷匠蹲在那开始刷墙,“嗯,可能店家不小心邮错了吧?”   “他们就是这么做生意的?”   商誉呢?   这让身为零售业大亨的商总怎么忍?   参朗倒是不在意,笑着解释:“年节期间太忙了,网店不好做,你要理解。”   “所以,你打算用?”商宇贤盯着墙上刚涂的那一层粑粑黄色,“这和一开始的计划不一样。”   就在他打算拿电话投诉的时候,参朗起身阻止了他。   “计划哪有变化快,心里要阳光,”参朗看着大宝贝一脸忍无可忍的表情,只觉一阵好笑,“你看看,这个颜色也很好啊,我刚才试了一下,白色显得干净是没错,但姜黄色更温暖,灯光打上去很漂亮。”   商宇贤:“……”   参朗:“生气了?”   商宇贤:“你觉得呢?”   参朗:“你不喜欢姜黄色?”   商宇贤:“参朗……这和说好的不一样……”   参朗:“你不高兴,只是因为和你的计划不一样?”   商宇贤:“……”   参朗:“而且这个颜色很耐脏,时间久了,我们家的墙看上去最干净,她们家的肯定都脏了。”   商宇贤点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了,下到楼梯一半的时候,他回头小声说:“上个月你买的红酒,喝时我感觉自己变成了一辆卡车。”   参朗神秘一笑:“我昨天给你DIY的红酒面膜,你不觉得很好用?”   商宇贤:“……”   生活难免有不如意,两口子也不能避免摩擦,霸总实在不理解,他的小朋友究竟以什么心态笑出来的。   *   晚饭之后,参朗和商宇贤一起洗澡。   商宇贤中午才洗过头发,他就说:“我刚洗过头,晚上不洗了。”   两分钟之后,参朗洗完了头发,见大宝贝的头发还是干的,突然产生了强烈的破坏欲,一把摘了他的浴帽,一盆水泼了过去。   商宇贤:“……”   洗头发的时候,不好睁开眼睛,感觉到青年在身后抱住了自己,紧接着就连番挑逗,趁他失魂落魄就闯了进来。   就这样,炸了。   商总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被忤逆,被将就,连洗个澡,也会被……被……欺负……   *   那是总裁夫夫吵架最久的一次吧。   其实也不算吵架,就是生活琐碎,夫夫拌嘴小情趣?   大约三天,商宇贤和他闹别扭,上了床之后用后脑勺对着他。   也就是二月情人节的那几天。   情人节啊。   那天晚上,夫夫下班之后,参朗像往年的情人节一样,准备了丰盛的晚餐。   参朗:“情人节快乐。”   商宇贤顿了顿,“你也一样。”   两人在餐桌前相对而坐,他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只不过拿着礼物盒子的手在微微地颤抖。   已是中年的男人不是第一次过情人节,每年都会收到爱人的礼物。   今年不太一样,因为两人之前一直闹别扭,商宇贤整天忙工作,即便恒商大卖场的条幅挂满了“情人节”什么的,他也故意装作没看见。   桃花眼儿含笑地盯着桌对面的人,参朗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看得商宇贤的心跳漏了一拍,小声地说了一声“吃饭吧。”耳尖变得有些红。   两人视线仍然触碰在一起,无声地一直对望着。   安静了大概五六分钟,几乎同时开口:“你……”   又同时顿住了。   “你先说。”   “你先说。”   参朗笑了笑:“庭院花坛里的土铺好了,土是‘黑土地’空运来的。”   商宇贤不明所以:“你亲自铺的?”   参朗:“想去看看么?”   商宇贤犹豫一下:“好。”   参朗起身,像个绅士一样拉他起来,两人出了家门,来到前院。   月光里,青年指着光秃秃的花坛:“这边种了玫瑰,可能也有月季种子,到时候看吧。”   “玫瑰就是玫瑰,月季就是月季,怎么一起种?”   “难免会掺杂别的东西,反正自家的花坛,好看就行了,”参朗从兜里拿出两个小瓶,“装些土吧,留个纪念。”   两个玻璃小瓶。   商宇贤装了满登登的土,参朗装的是半满。   商宇贤:“你那个缺了好多。”   参朗摇着半满的瓶子:“你不觉得我的更好?”   商宇贤:“什么意思?”   参朗蹲在花圃里抓了几块小石头塞进去,笑着说:“因为有空缺才有余地装一些更好看的东西啊。”   商宇贤愣在原地,很久没有回应他。   情人节的那晚,参朗喝了很多的酒。   洗手间的门没关,听见呕吐声。   自己闹情绪的这些日子,青年的心情一定很差吧。   给他清理完身上,参朗已经醉的睡着了,静静地躺在床上,比起初遇时,那张极盛的脸看上去更成熟,英俊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商宇贤躺在他的身边,像往常一样,脸埋在他的肩颈处。   青年呼吸变得不均匀,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向来带笑的桃花眼儿,翻涌着强烈的情感。   透过夜灯的光线,商宇贤和他对视着,不由慌了下,想要往后躲,却来不及挪开,腰就被青年搂住了。   完全反应不及,参朗带着他一个翻身,将他覆在身下,压得他无法呼吸。   商宇贤一动也不敢动,小声说:“你喝醉了……”   已经一周没有做了,两人闹了小别扭,一个躲着,一个尊重,谁也没主动接近谁。   直到青年喝醉了,才将这份压抑的感情发泄出来,他的吻像掠夺,越吻越深,越来越烈。直到商宇贤快要窒息,参朗完全不顾他是不是愿意,强硬地闯入了他的领地。   一波一波不断地撞击他的心底,他松开了抓着床单的手,搂住了青年结实的腰。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结束的,他只知道,青年在身体里释放的那一瞬间,自己脑中乱糟糟的一片茫然,像是想了很多东西,可是他的脑中却又空,像是什么东西也没在想。   他的腰就快被撞断了,使不出半点力气,只有指尖触碰在青年的身上,商宇贤在他的耳边低喘地喃喃:   “参朗,你是我生命中最完美的那个。”   所以,接受一点儿不完美,或许并不那么难。   参朗感觉到耳边温热的呼吸,不由浑身颤栗,爱人的情话对他来说完全是在撩拨,又一次狠狠地把他压在身下,一下比一下急,理智尽数被吞没,无休止地深陷下去。   早晨醒来,商宇贤腰酸腿软地站在浴室里,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大镜子,发现自己的肤色确实变好了,皮肤在青年几番“红酒面膜”和“不可描述”的折腾下,确实变得更细腻了。   新发现不止这些。   参朗DIY的那个跛腿小桌子,那个残缺的坡度,放笔记本电脑恰恰好。   缓步台的墙壁上,颜色依然是粑粑黄,过了很久很久之后,仍然看上去很新的样子,连一点泛旧的痕迹也看不出。   晚饭的时候,外公对参朗说:“别熬夜工作了,小宇的脸色看起来比你都年轻,你也敷敷面膜吧。”   夜里,两人闹到凌晨,那只玉象把男人折腾得要死要活。   参朗俯在他身上像个永动机,永远没有满足,力道越来越大,他不知疲倦地喘息:“那两颗摔断的象牙,被妈妈要走了。”   商宇贤攀住他的肩膀,脸埋在他颈肩处:“什么?”   “妈妈说,岫玉蹭在脸上凉凉的特别舒服,角度也很好,听说慈禧的美容秘诀就是玉石磨脸,她拿去做美容用了。”   商宇贤:“……”   所有的不完美,哪怕是残次品,在青年的眼里,似乎都是可爱的。   只要经过参朗的手,似乎都变成了有用的。   桃花眼儿始终在笑。   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商宇贤当然知道,自己并不是十全十美的人,但是,爱人把他珍惜在心尖上,他爱自己爱得痴狂。   此时,商宇贤望向柜子上的那两瓶花坛泥土。   自己装得满登登的那瓶,依然是黑糊糊的一瓶黑土;而参朗的那一瓶半满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在瓶里的小石头边发了一枝小绿芽。   因为不完美,所以有余地。   意识到连自己这个完美主义者,将来也难免苍老得千疮百孔,又何必苛求事事都完美无缺呢?   义无反顾地爱上你。   是我今生做的最完美的一件事。   这就够了。 第77章   恒商后院的篮球场, 正在进行一场总秘处与销售部的友谊赛。   场上得分:55比52   “参朗!接着!”   祝重那个笨蛋大吼着,生怕别人不知道球往哪边飞。   刚接过传球, 销售部的大齐已正确跑位防守过来。   参朗不骄不躁地运了两下球, 在高个同事的突围中猛然加速,当大家都以为要上篮时, 却是一个急转, 突破重重障碍,回到了三分线, 回身没怎么瞄准,仅凭手感, 优雅地纵身一跃……   场上得分:55比55   “雾草!三分, 三分……”石磊磊有点蒙了, 参朗被她生拉硬拽报名比赛的时候,她只是以为他个高腿长打个篮球没问题,万万没想到……   “参朗帅死了我艹!这是职业的吧?”   “漂亮!!赢了!肯定赢了!”   观战的只是公司少部分职员, 大多还留在办公室值班呢,但仅仅这么一小撮就够热闹了, 小妖精们集体化身尖叫鸡,还有什么比运动中的帅哥流汗全场散发荷尔蒙更吸引女人的呢?   穿着紧绷背心的大齐,气得胸肌一跳一跳的, 身上的肌肉一块块凸起,不服输地用鼻子“哼”,朝参朗比出大拇指。   其实参朗一向崇尚低调,再说大学生篮球赛比这激烈多了, 他早就习惯了这种气氛,望向迎面而来的销售部前辈,参朗想了想,这时候应该说“前辈承让了”之类吧?不过,篮球场上的低调,却是大学校队里的第一禁忌。   该狂的时候一定要狂,最好直接压倒对方的气势,在心理上击溃对手。   于是参朗抬起手,用两只手指在眉间一划,回敬一礼,微笑致意:“妈哒妈哒哒内(まだまだだね)。”[网王]   雾草,那个动作帅死了,场上安静了三秒,两个部门集体安静,紧接着,传来女人们的尖叫声。   “龙马龙马龙马……参参万岁!参参最强……”   这是什么梗?   销售部大齐一脸懵逼:“???”   当然,场外的观众也有没听懂的,比如参商两位老爷子,以及糖糖和大齐家儿子。   商老爷子问司机:“他说的什么?”   司机难为情:“听起来像是日语。”   商老爷子浑身飘红,一听是日语,脸色当即一黑:“净瞎搞,恒商不准说日语!”   还没批评完,远处传来两个小团子吵架的声音。   商糖糖:“大哥哥最厉害!”   大齐儿子:“胡说!我爸爸,最厉害!”   糖糖:“我爸爸,最厉害!”   大齐儿子:“我爸爸厉害!”   糖糖:“我爸爸厉害!年轻!漂亮!个高!腿长!所有的女孩子都想嫁给他!但是不可以!”   大齐儿子:“……”   众人:“……”   男宝宝噎了半天,紧接着,一头钻进抱着他的妈妈怀里,忍不住要哭出来了。齐太太一脸尴尬,直想捂住自家熊孩子的嘴,你在和谁吵架你造吗宝贝儿,这是咱们衣食父母家的千金大小姐啊。   周围职员强忍住笑意,以及心里的尖叫。   女孩子想嫁给参朗,是不可以的……童言无忌……糖糖怎么知道“不可以”呢……   所有人的脑子里可能都在想象——商总对青年小声说:“不可以。”   嗯,各种场合,各种光线,各种氛围。   (……)   参朗说了一堆外国话,大齐没听明白,不过话中之意,只看小妖精们表情便略知一二,大齐咔咔捏响拳头,似笑非笑地走到参朗的面前。他三十多岁了,就身高看来,两人相差不太大,参朗比他高半个头。   身材差距大了些,参朗劲瘦结实,大齐肌肉爆起。   从外表看上去,如果双方对峙起来,参朗一定会被大齐扁得像踩瘪了的菜包子一样乱七八糟的。   但事实上,参朗的战斗力可不比他弱,所以青年连躲也没躲,站在那迎着面,和大齐笑着对视了一会。   “前辈……”   “参朗,你骂人啊,刚才你说妈什么妈妈?”   参朗呆了呆,看着大齐一张输不起的脸,想了半天。   “齐哥,你没看过动画片?不会打网球?”   大齐:“????翻译一下!”   参朗:“You.still.have.lots.more.to.work.on。”   四周静悄悄的,只见石磊磊带领小妖精们握紧两个拳头,集体大叫着“哟西”身子往前用力一顶,那场面相当壮观(……)   大齐咳嗽:“你特么说中文。”   参朗往后退两步,退到自家的篮筐底下,接过信息部老大传来的球,长腿长身地站在那,一手捧着篮球,一手指向对方的阵营。   “我说,您,还差得远呢。”   那姿势,那气魄,吊炸天。   众人:“……”   就在这时候,天空传来轰隆隆的雷声,咔嚓一声,炸天了(……)场上静悄悄的,闪光灯闪个不停,女人们疯了似的拍照,录短视频。   事实证明,白马不是从远古漫漫而来,一切都是晴天霹雳下的突然(……)   太踏马的帅了,帅得逆天啊,已经天雷滚滚了听到没有?   也就是从这天开始的,参朗成为了恒商所有年轻女性职员心目中的白马王子,白月光,白日做梦的对象。就连交男朋友也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对比一下,或是直接问,相亲对象和我们老板娘哪个帅?   比赛当然赢了。   总秘处,多年以来,可怜巴巴闷头干活,各种比赛、活动、年会都落后于别的部门,如今只参加这么一次比赛,还赢了?!   信息部、秘书部、公关部,三个部门的小妖精们简直乐疯了,这是让年终奖直接翻倍的一场胜利呀!   去年销售部拿了五万多块的奖金呢!   自己这边只拿了两万多。   钱。   半个看台的小妖精们,全都兴奋了,大叫着参朗的名字。   参朗和祝重之前没白练习,配合得相当默契,比赛刚结束,两人就被总秘处的小妖精们围着送水递毛巾。   参朗尽量和人保持距离,碍于他的身份,小妖精们也不缠着他,他轻易地从人堆儿里挤出来,直奔看台上的一老一小。   青年离开了,这边的商老爷子,视线自然而然地也跟了过去。   一眼就看见,自家的宝贝大孙女,被一个老头儿抱着。   商老爷子不由愣了半天,压下墨镜盯了一会,嘴里咕哝出了声:“那老匹夫?”   不会这么巧吧?   参朗有个外公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猛然想起,被老头的破面包车屁股怼了大奔脸的那天,两人下了半小时的象棋,老头还给他看了驾驶执照。   商老爷子皱着眉头,努力地回想当时看见的本子,光顾着注意照片了,旁边的名字……是姓参的?   操。   CNM。   商老爷子心里破口大骂。   那个老匹夫!   和自己同岁,老哥老弟叫了半天,他的孙子和自己的儿子好上了,现在辈分怎么论?   一下子比自己高了一个辈份?   妈的,这和自己多了一个爹有什么区别。   老匹夫……   商老爷子也是日了狗了。   腹诽地骂了半天,心里乱的很,一不小心看见小团子往这边望过来了,商老爷子急忙戴上了墨镜,终归还是理智战胜了匪气,为了暂时不暴露身份和青年混个脸熟,只好背过身,随着人群往人更多的地方挤了过去。   至于那个姓参的老匹夫……   商老爷子暗暗咬牙,摸了摸衣兜里的老奥迪的车钥匙,当下决定,趁两人的驾照都还没过期,改天找老匹夫一起去飙车。   嗯,输的跪下叫爸爸!   先把便宜占了再说。   这边。   小团子从祖祖身上站起来,揉了揉眼睛,咕哝一声:“我好像看见……嗯……”   爷爷?   参老爷子纳闷:“谁呀?”   小团子犹豫了下,想起奶奶对她说过“千万不能让爷爷知道爸爸交了男朋友”,小团子心里特别害怕,有点侥幸地小声说:   “……没事,我可能看错了。”   对,怎么可能是爷爷,那个人的打扮看起来好像坏人哦。   参朗仰脖了喝了一大瓶运动饮料,回头招呼小胖子过来:“外公,我和祝重去冲个澡,一身汗,你带孩子回家?”   小团子眼光一下暗了:“这就回去了?”   参朗揉揉她的头发:“我去洗澡,你又不能跟着,爸爸开会呢,你要是不回家,没有人照顾你呀。”   石磊磊在一边旁观了一会:“糖糖也想去洗澡?”   小团子点了点头:“石阿姨……”   石磊磊一把将小团子抱了起来:“阿姨带你去洗澡好不好?和大哥哥一起去,就在对面的女生澡堂。”   商宇贤认识参朗之前,石磊磊也帮忙照顾过几次小团子,应该没什么问题。参朗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外公:“您也一起去?”   “洗澡凑什么热闹,”参老爷子朝恒商大厦扬了扬下巴,“我去逛超市,顺便买晚上的菜,然后直接回家。”   小团子有点不放心,小大人似的拉着祖祖的手:“您一个人能行吗?窝不太放心。”   “这孩子,”参老爷子抱了抱她,“行啦,我去买菜了,你们忙你们的。”   一行人分开。   商老爷子见参朗抱孩子走了,给司机递了个眼色,在魁梧的司机掩护下,悄眯眯地跟了上去。   一直跟到公司澡堂子门口。   恒商的员工浴池没什么人,商老爷子在外面徘徊了一会,计算了一下时间,参朗应该已经开始洗澡了,刷了他的董事长“职工卡”,让司机在外面放风,自己进去了。   嗯,直接进去了。   连个洗澡的装备也没拿。   商老爷子什么时候来过这种大澡堂子啊,司机当然也从没遇见过“给自家老爷洗澡放风”的情况,所以也没想起来。   于是,董事长大人,两手空空,直接进澡堂子里了。   职工浴场没什么人,空荡荡的,回声很大,听上去也就三五个人。   商老爷子进到更衣间,迷茫地转了一圈,坐在按摩床似的长凳上,呆呆地看着三面墙的更衣柜,依稀听见浴池那边,传来哗哗的淋浴声,年轻人的说笑声……   参朗洗完了澡,就该回办公室了吧?   经过一番调查,听说过阵子要去跑龙套,儿子也要出差,近期就没什么见面的机会了。如果小宇压根就不想带他来见家长,那么两个孩子岂不是一辈子偷偷摸摸了?   不会真要自己逼迫儿子把人带回家来吧?这让年轻人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是好父亲,如果两人想不开私奔了怎么办?   嗯,此时商老爷子的内心戏很足,并且整颗心都是崩溃的。   这可怎么是好?   本想混个脸熟的,现在要一起洗大澡堂吗,混个坦诚相见,熟上加熟?   但是——   但是啊……   那不是儿媳妇吗?   对,儿媳妇。   居然和男人一起洗澡?!?!   那个胖胖的职工是什么东西,居然和我家儿媳妇一起洗澡?!   妈哒,一定要开除!!!   (祝重:卧槽?)   老夫怎么办,脱衣服,也去洗澡?   和儿媳妇一起洗澡?   操。   不行……老不修的……   你还自诩老绅士呢,这是要晚节不保啊……   不过,都是男人啊,应该也没什么。   啥事没有。   好为难……   商老爷子内心无比纠结,呆坐在那,整个老头都有点懵逼。   …… 第78章   今儿个员工澡堂的水不知怎的, 一会温一会热的,祝重烫得大叫着, 顶着一脑袋泡沫跑了老远。   要说男人一起洗个澡堂子不算啥, 多少合同就是他们在浴场和饭桌上谈下来的。   就算是公司同事们整天对参朗“老板娘、老板娘”地喊不停,祝重也并没有当回事, 一起洗个澡而已。   如果换做以前, 可能祝重还要犹豫一下。   记得在应聘的时候,参朗替他在同学面前出头, 在祝重的印象里,他是一个很讲哥们义气的人。不多久, 听说参朗是个同, 祝重也跑到他面前问过, 参朗并没有否认,这事儿给他的打击相当大。   祝重暗戳戳地上网查了一些资料,毕竟“零”的身份比较特殊, 在直男眼里就和女孩子没差,所以有一阵子, 祝重对参朗的感情比较矛盾,不知道怎么面对。但是,后来知道参朗其实是上头的那个, 而且是商总上头的那个,小胖子就彻底放下了内心中沉重的包袱,并且感觉分外自豪,时常感叹一句还有比自家兄弟更爷们的吗?   当然, 如果他知道董事长大人正在外面盘算着什么时候开除他,他肯定就自豪不起来了。   “你定下什么时候去杭城了?”祝重问。   参朗说:“下周二吧。”   祝重闭着眼睛洗头发:“到时候去电影院就能看见你了?”   参朗挤了条儿牙膏,含糊地说:“跑个龙套,连台词也没有,上映的时候能不能看见脸还两说。”   参朗喜欢在洗澡的时候刷牙,否则就会觉得连脚指甲都是闪亮的,只有牙齿不够干净,就算是洗了澡也会觉得全身不自在。当然,这种情况,仅限于爱人不在身边的时候,一人洗澡白,两人白洗澡,身上洗了也白洗,牙刷了也白刷,早晚会弄脏的。   站在淋浴底下,举着牙刷,闭着眼,脑子里自然而然地回想起浴室里的爱人。   话说回来,只要是两人在一起,似乎就极少一个人洗澡,嗯,除非商宇贤被折腾得实在起不来床。   两人经常气喘吁吁,把浴室搞得一片狼籍。一旦商宇贤还有力气,在结束一场战斗之后,打算先一步从战场撤离,参朗都会再次把他摁在水里,任他怎么挣扎,恨不得把他撞碎。直到他无力地撑着浴缸边沿,或是被他抱在怀里,忍不住带着哭意地求饶。参朗听他低低地求着,只想就这么弄死他,直到他身娇体软无力起身,需要他抱着才能出浴为止。   淋浴底下,参朗一边回想着和商宇贤那啥的事,一边有反应了,随口吐掉了口中的牙膏沫,下意识地去洗身下。   这时候,祝重冲掉了头上的泡沫,开始往身上打香皂,不经意地,他侧头瞅了参朗一眼,两人之间还隔了一个淋浴头呢,但他很清楚地看见——   往下……   就一眼。   祝重呆了呆:“…………”   雾草!   手一哆嗦,香皂滋溜离手,滑掉了,滑了老远出去。   这情节多经典啊。   但是,祝重十分镇定,他没工夫理那块香皂,直勾勾地盯着参朗的身下:“操,牛逼啊,洗个大唧唧都要用刷子洗?”   参朗一脸懵逼:“?????”   低头看了看。   身下龙腾虎啸,手里正拿着一个牙刷(……)   嗯,刷了牙没来得及收,就玩了会自己。   参朗笑了笑,朝地上的香皂扬了扬下巴:“不要了?”   祝重:“要……”   浪费肯定是不能浪费的,但这种莫名的恐慌感是怎么回事?   祝重呆了一会,没吭声,又往下瞟了一眼参朗,再看向浴池边滑得老远的香皂,淡定地从参朗的浴篮里拿出他的那块,继续往身上打。   那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等祝重把全身擦遍之后,用力一挤,手里的香皂一下飞了出去,飞到了自己那块香皂的另一个方向。   祝重:“好了,一人一边,一起捡。”   参朗:“你踏马的。”   商老爷子进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人一边捡香皂的画面(……)   一开始参朗并没注意进来了一位老人。   商老爷子进来之后,站在远处的一个淋浴底下一阵浇,视线时不时地往那边飘,然后换了个淋浴喷头,来到两人附近不远的淋浴下,继续直竖竖地站在那,热水从头淋到脚。   祝重给参朗递了个眼色。   参朗这才往旁边看了一眼。   老爷子看上去岁数蛮大了。   过了一会,商老爷子淋一下换一个地方,游击战一样,暗戳戳地换了四五个淋浴头,这一回,老头直接站在了祝重和参朗的中间。   商老爷子两手空空,直挺挺地站着淋浴,站在两人中间……   参朗:“???”   祝重:“???”   这老头,如果不是恒商员工或家属,是不可能进来的,该不会是哪个同事的痴呆爸爸吧?   祝重瞅了瞅参朗,连连使眼色,干脆小声问:“大爷啊,您是咱们公司的?”   商老爷子在水中眯着眼睛,看起来并不是那么舒服,用眼角瞟着小胖子,上下打量了半天:“嗯。”   祝重被打量得有点不自在:“那您这么大岁数了,是返聘回来的?”   商老爷子默了默:“嗯。”   老爷子随口应着,看向右边长腿长身的青年,注意到参朗的容貌身材,老实说,这孩子长得真是好,身高,体型,肤色,没有一处能挑剔的地方,帅气,漂亮,怪不得儿子喜欢……   再看看左边这一坨……   啧……啧啧……   祝重呆了呆,莫名从老头的眼里看见嫌弃是怎么回事?   参朗笑着问:“老先生,您一个人来的?”   商老爷子点点头。   参朗:“您以前经常去洗浴中心洗澡?”   商老爷子扬了扬下巴:“当然了,我年轻的时候,洗澡可是我们那一辈人的文化,出去应酬、招待客人,就是吃饭洗澡,一个星期洗七天。”   参朗漫不经心地问:“整天在外面玩?”   “玩?玩什么玩,”商老爷子随口说,“这叫绅士文化,哦,也叫古罗马文化,在大澡堂子里洗澡,可以沟通感情,解决生意上任何难题。”   参朗忍不住笑了笑,开始洗头发。   过了一会儿。   祝重小声:“大爷,您为啥在胳膊上纹了个螃蟹啊?”   “你是哪个部门的?怎么这点儿眼力见也没有,现在聘用的小孩都这样?”商老爷子怼了两句,慢吞吞地咕哝着,“这是蝎子,当年很霸气的,只不过,这些年我长胖了。”   祝重噎住:“……”   你大爷的,这老头和自己有仇吗,说话怎么这么冲?   如果不是考虑到可能是同事老年痴呆的爸爸,我才不会上赶子和你聊天呢,知道吗臭老头?   祝重黑着脸,打算不再理老头了,百无聊赖地收拾一下洗浴用品,隔着一个发神经的老头,看向那边的参朗。   不知道为什么,参朗以前堪称洗战斗澡,基本上三分钟搞定,这一次他洗个头都洗了半天。   参朗冲干净头上的泡沫,帅气地甩了甩头发。   忽然,他侧过身,正色看向商老爷子,桃花眼儿连笑容也收敛了,但他的眼光和嗓音都很柔和,一字一句地说:   “老先生,如果没有家人陪同,下次不要一个人来公共浴室了,这样很不安全。”   商老爷子呆住,淋浴热水哗哗地浇在头顶,青年的那种气势看上去像极了儿子,老头下意识地比刚才站得更笔直了,一脸茫然地看着他:“我洗个澡怎么啦?”   参朗一瞬不瞬地看着老人的脸:“我现在要出去了,您和我一起出去,水温不太好,洗久了会头晕,您一个人在这,我不放心。”   商老爷子瘪了瘪嘴:“……哦。”   参朗也没多话,收拾了浴篮,头也不回往外走:“小心地滑。”   商老爷子:“哦。”   祝重也有点懵逼,见老头乖乖地跟在后头,心里还有点暗笑,这种老头就爱作,抽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型号。   *   那边,女生浴室也挺热闹的。   销售部大齐的儿子已经四岁了,因为爸爸在恒商担任重要职位,所以一直很忙,从小就是妈妈带着洗澡的。在更衣间里,他被妈妈扒光了,有点哽咽地小声问:“妈妈,我可不可以不洗澡啊?”   齐太太笑着问:“你不想洗?”   男宝宝想起刚进去不久的小团子,连忙摇了摇头:“不想,窝什么时候才能不来女澡堂洗澡啊?”   齐太太揉了揉他的脑袋:“等你想来的时候。”   大齐儿子:“?????”   齐太太好不容易把儿子哄好了,抱进了女生澡堂里,结果……   商糖糖大小姐一声尖叫用浴巾遮着身子,把大齐儿子直接给打了出去:“爸爸说,只有老公,才可以一起洗澡!”   众女人:“……”   尖叫声回荡在公共浴室里,这一天,两边澡堂都鸡飞狗跳。   石磊磊洗了澡,抱小团子出来散散汗,站在大厅里等莉莉安出来。她本想去量量体重的,体重器在男澡堂的门边。   刚走到体重器旁边,就被大齐儿子和小团子在打闹中撞了一下,一个站不稳,身子一歪,扑进了男澡堂里。   *   这边。   参朗穿上衣服,看着站在那不动的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您在干什么?”   商老爷子板着脸:“晾晾干。”   参朗:“……”   从浴篮里拿出一条毛巾,“新的,”也不等老爷子回应,直接走过去,给老头从前胸到后背擦了一遍,“衣服放哪儿了?”   商老爷子仍然站在那,被青年的举动惊到了,整个人都有点懵逼,“11号。”   好么,连柜门也没锁,参朗打开柜子,“快过来,穿衣服。”   商老爷子:“……”   这像带孩子的赶脚是怎么回事,真把老子当老年痴呆啦?   参朗看着商老爷子穿上衣服,间或有一下没一下地帮他拽拽衣角,扣个扣子,祝重坐在长椅上歇够了,走到柜前拿衣服。   就在这时候,石磊磊撞进去了。   男澡堂的门虚掩着,有一个长长的帘子,只听门“咣当”一声,开了。   石总就这么一头撞进去了。   问:如果在澡堂里,看见异性闯了进来,你捂哪?   祝重捂住了身下,商老爷子捂住了脸。   参朗不太一样,大长腿两三步冲过去,他一把捂住了石磊磊的嘴。   (……)   石磊磊睁大眼睛,一开始有点受惊,幸好更衣间只有三个男人,除了祝重之外,都穿好了里衣。   尽管被参朗捂住了嘴,但她还是很震惊,诧异地盯向远处的老头。   雾草!   董事长?!   石磊磊下意识地看向参朗,发现参朗也在死死地盯着他。   那双桃花眼儿里满是警告,参朗小小声:“什么也没看见,出去,带糖糖走。”   石磊磊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卧槽卧槽,董事长和老板娘在大澡堂里碰头了,商总知道吗?   不对,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参朗知道那个老爷子是董事长吗?   他知道,那老头是自己的岳父大人吗?   还是说,参朗和商老爷子在背地里正进行某种谈判?   石磊磊想。   就像电视剧里那样,董事长往青年的面前甩一张支票,命令他“离开我的儿子”。   怎么办?   搞不好要家变呀,得赶紧通知圆姐!   石磊磊一脸呆滞地在澡堂大厅里站了一会,想起青年的话,抱起小团子就往澡堂外走,直奔六十六层去找小圆了。   过了不多久。   参朗从澡堂出来之后,和商老爷子礼貌地道了别:“您回公司?”   “我回家。”商老爷子说。   参朗微微颔首:“您慢走。”   商老爷子:“哦。”   两人谁也没说破,但是都有着相同的预感——对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什么?   看着商老爷子走远的背影,不远处很明显有个人在跟着,应该是他的司机?   参朗当然知道他是谁。   在看见商老爷子的脸那一瞬间,参朗就认出了他。   台町家的一楼客厅墙壁上,挂的那么大的全家福,参朗早就记在了脑子里。   那张巨幅照片里,只有商老爷子笑得欢实,商母板着脸,商宇贤也是没什么表情。   那老头……   有点意思。   参朗走进电梯,给商宇贤发了个微信:“周六,我去见你爸,你准备一下。”   不是“带我去见”,也不是“我想去见”,而是直接而又强硬的“我去见”。   商宇贤坐在会议桌前,眼底一片柔软:“好。” 第79章   商老爷子什么情况?商宇贤给京城的唐天泽打了个电话, 威逼利诱不到两句,就知道了个大概。   和商母商量完了拜访时间, 以及作战计划, 于是周五夜里,两个男人难得地消停, 谁也没往谁身上爬, 搂着腰,勾着腿, 老老实实相拥而眠。   早晨起来,下楼的时候, 看见参老爷子一脸严肃地坐在餐桌前, 商宇贤走过去, 纳闷地问:“外公,参朗呢?”   “在糖糖的屋里,给孩子布置今天的作业。”参老爷子板着脸。   商宇贤端详着外公的脸色, 参朗见商家父母的事并没有告诉老爷子,他不会是听说了什么, 正在为参朗担忧吧?   还没等商宇贤过问,老头子首先忍不住了,开门见山地问:“小宇啊, 你说,外公对你怎么样?”   商宇贤颔首:“您把我当成亲外孙。”   参老爷子瘪了瘪嘴:“你说,前阵子你熬夜,晚上喝咖啡, 小朗生气了,把咖啡豆都藏起来了,那时候我是怎么对你的?”   商宇贤愣了愣。   老人对自己挑理了?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   已是中年的男人即便在外身为霸总,哪怕不是寻常的夫妻,他在家里也是“为人夫”的男人,像那些已婚男女一样。   商宇贤略微着慌,连忙应:“外公,您夜里去了超市,给我买一盒速溶咖啡回来,来书房找我,说让我偷偷泡着喝。”   参老爷子点头:“对,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谱,小朗是关心则乱,你不会像他想的那样乱来。”   商宇贤将餐具放下,“谢谢您。”他这么说,但是还不太清楚,参老爷子一大早在卖什么关子。   参老爷子:“还有一次,你熬夜开会,犯了头疼病,喝了红酒,小朗又生气了,把你的红酒柜子锁起来了,钥匙也不知道藏到了哪里,我是怎么对你的?”   商宇贤揉了揉额头,有点无语地说:“您白天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撬开了锁,当时我太震惊了。。”   参老爷子一脸自豪:“我可是当过片警的。”   商宇贤想起,有一天晚上下班,老头趁参朗煮饭,神秘兮兮地跑到自己面前邀功,说他撬开了酒柜的锁,而且把所有开过瓶的红酒,每样都倒出来了一点点。   嗯,每瓶都倒出来一点点,量下降的十分均衡,根本看不出哪瓶少了——他居然还晓得不在一只羊身上薅羊毛的道理——藏了十多个酒杯,献宝似的偷偷交给了商宇贤,从此成为了孙媳妇的最大供酒商。   老爷子心疼孙媳妇,相当地惯着他,这些偷偷摸摸的事儿参朗都不知道,青年一直自我感觉良好地在家里扮演着“严厉丈夫”的角色,看顾着商宇贤的身体,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肯定要气炸了。   参老爷子有点打蔫,慢吞吞地开口了:“小宇啊,我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吧,但是,你是怎么报答我的啊?”   红酒和咖啡被没收,参老爷子都偷偷地给他补上,这种娇惯已经是没底线的了。   商宇贤不安地坐直,小小声:“您是说,参朗把您的白酒和香烟,藏起来的事?”   老头要哭不哭地“嗯”一声:“我知道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原来如此,同病相怜的两人一瞬间对上了信号,如今轮到老爷子被参朗断了粮,他当然要好烟好酒伺候上。   商宇贤舒了口气,面对着这个老小孩,忍不住笑了:“当然,当然要报答,外公,我给您弄了不少烟酒,昨天已经送到了您的卧室里了。”   老头面瘫着脸:“你是报答了,但是,你为什么不偷偷的报答?”   商宇贤:“???”   老头儿:“!!!”   参朗下楼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诡异的画面,外公和大宝贝两个人,像交换地下暗号似的,在默默地交流着眼神。   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哀怨,还稍带了点惺惺相惜。   今天一大早起来,参朗就把外公的卧室洗劫了一遍,于是就有了以上外公和孙媳妇的对话。   今天两人要去台町见父母,不带小团子,因为怕气氛一旦不好,小孩会害怕。糖糖在家里陪祖祖,中午张妈妈会来煮饭,一老一小在家有个伴,基本上没什么问题。   慕尚后备箱里准备了一车的见面礼,有趣的是,其中有一半都是商母让司机从台町悄悄运过来的,今天又要光明正大地运回去,“家里那么多礼品,买那些东西破费什么,吃都吃不完浪费了。”商母这么说。   和上次见丈母娘中途还要买个夫夫用品不同,这次参朗相当正式并严肃,打扮得也较为隆重,西服小马甲三件套外加深色领带,发丝用啫喱随意地往上一拢,露出光洁漂亮的额头,看上去像个英俊的绅士,整个人都成熟了不少。   商宇贤开车的时候,习惯性地垂下右手,握住了参朗的与他十指紧扣。话说回来,父母对两人交往的态度,他只是做个参考,能得到家人的祝福是幸运,得不到也无所谓。可如今,商宇贤的恐慌感来得莫名其妙,他不怕别的,只怕自己让青年受了委屈,伤了参朗的心,他也会觉得难受。   “好好开车,遵守交通规则,”参朗笑着捏了捏他的掌心,“我要拜托你一件事。”   商宇贤目视前方:“什么?”   之前一想到要去见爱人的父亲,青年心里怎么也压抑不住紧张,但经过昨天的不期而遇之后,参朗居然沉着平静了下来。   人一静下心,心里有了底,整个气质都显得从容,参朗淡淡地说:“这是我和岳父之间的事,不管发生了什么,你不要顶撞父亲,交给我一个人解决。”   商宇贤依然没什么表情,眼中却掩不住忧虑,“老人家有点任性,你知道,人在上位惯了,独断独行,说话办事有时难免伤人。”   “没关系,无论如何,你和妈妈在一边都不要插嘴,我会摆平的。”   “参朗,我爸他……”   “丑媳妇总是得见公婆的,你别慌。”   这会儿还开玩笑,商宇贤半晌后小声:“我爸为人有点古怪,倔强,性格不太好。”   参朗愣了愣,笑着望向车来车往的窗外:“净乱说话,爸爸是个好老头,很了不起。”   “只见过一次面,就说他人好,了不起?”商宇贤忍俊不禁,“你夸人的本事见长。”   参朗侧头看他,桃花眼儿中满是温柔:“因为,他能和坏脾气的妈妈相伴一生,并且生下了优秀的你。”   商宇贤仍然注视着前方,握住方向盘的指尖在发抖。   他的耳尖渐渐地泛了红。   青年在二十六岁这一年,明白了什么是爱屋及乌,而且怎么也爱不够。   *   台町家别墅里的两位老人也比较紧张。   商妈妈是什么人物呀,五十年豪门媳妇生涯,规整一个臭老头还不容易?   早在夫夫俩进门之前,她就扮演起了懵懂老母亲的角色,一心朴实地为孩子张罗吃食,提也不提什么“男朋友”的事,只当自己啥也不知道。   余光里带着笑,看自家老伴儿像屁股底下长了钉子,在客厅里坐立不安,商妈妈严肃地批评他:“小宇说要带对象来家里,你里外屋折腾什么,老没有老样,一点也不稳重。”   商老爷子浑身僵直:“对象?啊,八字还没一撇呢,兴许只是……普通朋友。”   商妈妈板着脸:“儿子处了对象是好事,你怎么净说丧气话,你想让我儿子一辈子打光棍怎么着,将来我们没了,糖糖嫁了人,儿子一个人怎么过?”   商老爷子:“……是,你说的对。”   就怕到时候你接受不了,儿子和一个男人一起过。   快到中午的时候,慕尚停在台町别墅的前院。   直到两人进了屋。   商母迎了去,背朝着客厅的方向,只给两个孩子使眼色,用诧异且惊喜的语气,笑道:“参朗!我在微博给你留言你看见了吗?听说这次你又要去拍戏啦?在南边吃住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和我说呀!”   商老爷子:“?????”   参朗:“伯母,您好。”   既不显得生疏,也不像平时那么亲近,把商宇贤的那种矜持温和模仿了个十成十。   因为知道儿子会带参朗来见自己,商老爷子心里早就有了盘算,不过他没想到,老伴儿一点惊讶的反应也没有,完全是大粉儿见了偶像的态度。   妈哒,今天不是偶像见面日,是让你见儿媳妇的啊,我的老婆大人。   商老爷子只觉得自己快要头秃。   老两口看着堆在客厅里的礼品,面面相觑了一会。   商老爷子见青年走近了自己,想起前几天在公司大澡堂子见面的事,有点尴尬地拿起茶杯,想要遮住自己的脸。   显然青年明明认出了自己,却不说破,长腿长身一身西服革履,帅气得直晃眼。   参朗笑眯眯地站在老头面前,“伯父,您好。”   商老爷子赶紧放下茶杯,“呃,你好,你好,”慌张地看向走向厨房的老伴儿,“请坐,那个……”见参朗坐下,他快速地往他旁边挪了挪,小声说,“有什么话出去说。”   参朗眨了眨眼,强忍住笑意:“是。”   “啊!那个,你平时工作不忙闲暇时喜欢玩什么?”   玩你儿子我会告诉你吗?   参朗笑了笑:“工作一直很忙。”   “会钓鱼吗?”商老爷子把话题直往道儿上带,“我是钓鱼俱乐部的,是一把好手,钓过冠军鱼!”   参朗极配合:“是么,什么时候有机会,我亲眼见到伯父一展身手就好了。”   “马上,马上就能看见!啊,我带小参去看看我的荷塘,你们先聊着。”商老爷子忙起身,给青年使了个眼色,小声咕哝着:“最近张妈妈一到中午就出去,也不知道去了哪,煮饭阿姨的手艺会不会不太好?小宇,你去厨房看看,陪你妈说说话。”   商宇贤有点担忧,不知道爸要和参朗说什么,“等一下,吃完饭再……”   商老爷子等不及了,身为商家大家长,他必须要及时避免一次家庭纷争。儿子是个倔强的,直来直去,如果一会儿在饭桌上和母亲发生了矛盾冲突,一定不会说句软话哄她高兴,交男朋友的事也不会让步,所以商老爷子打算,先和参朗商量一下战斗策略,毕竟这孩子的性格比自家儿子好太多了。   商老爷子迫不及待地拉住参朗的手:“走,小参,我带你去钓鱼,荷塘是自家的,我亲自捯饬的。”   参朗:“好。”   商母从厨房探出头:“早点回来。”   商宇贤:“我也去。”   商老爷子:“不!别来,我和小参……私下里比个赛,对,钓鱼,切磋。”   商宇贤:“……哦……”   商母:“……嗯……”   生怕商母想起小宇说“要带对象来”的事,商老爷子趿拉着拖鞋,拉着参朗就往房门外走。   一家人默默地看着商老爷子在那演。   一个人演得热火朝天。   *   荷塘在别墅后院不远的假山边,里面养了不少鱼,旁边的花坛也种了不少绿植。刚去恒商工作的时候,人事部的地板就是玻璃铺的,脚底下的那只金龙价比黄金,就是因为老董事长是花鸟鱼虫爱好者。   老孙是荷塘的管理员,在商家多年,专门帮老爷子照顾这些鱼。   参朗和老爷子坐在荷塘边,一人一根鱼竿,开始像模像样地钓鱼。   年轻人的生活节奏那么快,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哪有时间学钓鱼,参朗对此一无所知,举着鱼竿束手无策,连鱼饵也是老爷子帮忙串上的。   青年和老头甩了竿,投掷了鱼线之后就是静静地等待了。   荷塘岸上,两人肩并肩坐在小板凳上,一动不动地盯着浮漂,谁也不说一句话,又仿佛说了千言万语,有那么一瞬间画面像是定格了,场面不是一般的诡异。   过了一会,参朗的浮漂动了,商老爷子一脸兴奋:“来了,来了,等一下,我教你,行了,可以了,快拉。”   商老爷子手把手,和参朗一起往上提鱼竿,钓上了一条锦鲤,放进了参朗的水桶里。   “这个不能吃,好兆头的,继续钓吧,”商老爷子坐回原位,继续盯着自己的浮漂,小声咕哝,“小宇喜欢喝鲫鱼汤。”   参朗侧头看了他一会:“多谢。”   商老爷子轻嗤一声:“想什么呢,钓鱼就是大熟练的活儿,要说你们年轻人,一点也不懂得踏踏实实。”   又双过了一会。   参朗的鱼线又动了。   商老爷子没理他,余光中,见他按照自己教他的方法,把一条鲫鱼钓了上来,心里暗道这孩子学东西还挺快的。   这两次鱼饵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蚯蚓串得相当规范。   又双叒过了一会。   钓上来一条鲫鱼。   又双叒叕,鲫鱼……   鲫鱼……   妈哒,再这么下去,老子荷塘里的鲫鱼就快被这小子钓光了,小宇能吃多少啊,给不给鱼留条活路了?   哪有这样的事?啊?你是陪老人来钓鱼的,老子还没开张,你就钓了上来这么多?   这场无声的战争,输了……   虽然舍不得养了大半年的荷塘大鲫,但商老爷子还不至于那么抠门,只是,身为钓鱼俱乐部的元老级人物,他怎么能服一个萌新选手呢?不过,要是有参朗的一半运气和技术,今年的俱乐部冠军也非自己莫属啊!   商老爷子目视前方水面:“你以前钓过?”   桃花眼含笑:“没有。”   商老爷子:“什么绝招?”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技巧?”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窍门?”   参朗:“没有。”   商老爷子:“你父亲的事,我帮你解决。”   参朗略有动容:“真的?您能让我爸同意我和小宇的事?”   商老爷子目露不屑:“老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敢不同意?”   参朗一听这话,立马把手里的鱼竿一扔,侧过身,对商老爷子笑了:“首先,您要先搞清楚,您钓的是什么鱼,这条鱼在干什么,它是怎么想的。”   商老爷子:“??????”   参朗拿起鱼竿,指了指浮漂的方向:“第二,你要知道这条鱼的喜好,它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正所谓‘投其所好’,您看那边的鲫鱼,它们喜欢吃高蛋白,所以我选择了蚯蚓和谷物。”   商老爷子:“……”   参朗:“第三,对症下药,百折不挠,死缠烂打,若即若离。”   商老爷子:“!!!!!!”   参朗:“第四,耐心大过一切,敌不动,我不动;敌再不动,我引蛇出洞;敌动了,我无穷动。嗯,要相信自己的眼光,一定能钓上它。”   商老爷子面瘫着脸:“……”   荷塘边安静了一会。   “没了?”   “没了。”   商老爷子“霍”地站起身,哆嗦着手指头,指着参朗的鼻子:“好小子,当初钓我儿子的时候,你就是用这些招,是吧?”   参朗也站起身:“伯父,您误会了……”   就在这时候。   “——干什么呐?吃饭啦!”   商妈妈和商宇贤母子二人,不知什么时候从后院门出来,刚走到假山附近,看见老头子和青年对峙的画面,两人都有点惊讶,以为两人打了起来。   商老爷子年轻时是蛮横匪气的,商母生怕参朗吃亏,所以她厉声惊呼了一声。   那一尖嗓子,老头和青年同时吓了一跳。   商宇贤也慌了:“参朗,过来!到我这来。”   如果只是老婆开口说话,商老爷子也不至于紧张,听见儿子说话了,才意识到眼前自己指着的是“儿媳妇”……   嗯……老不修……   哪个老绅士会指着儿媳妇的鼻子?我这是要把坏父亲的形象坐实了啊!   商老爷子缓过神,急忙放下手,下意识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离儿媳妇远一点。   参朗则最最见不得大宝贝为自己焦急担心的模样,连忙转身拔腿往那边走。   于是……   参朗一转身。   手里的长鱼竿一歪,直接撞在了商老爷子的胳膊上。   老头站在荷塘边,一个站不稳,整个人往旁边一歪,四仰八叉地……掉了下去。   扑通——   雾草???   参朗:“……”   商宇贤:“……”   商妈妈:“……”   报应啊卧槽。   幸好商老爷子会游泳,天气也很好,水里很温暖,荷塘的岸边不深,刚没过腰,商老爷子顶着一根水草,从水中站了起来。   老孙跑过来的时候,参朗已经紧跟着跳了下去,把商老爷子扛在了肩上。   两人都有点狼狈。   参朗背着商老爷子爬上了岸。   眼看着商宇贤和商母跑了过来。   参朗忽然听见,耳边传来老头委屈的哼哼声:   “儿媳妇儿啊,不管你是怎么钓上我儿子的,我知道,我儿子喜欢你,非你不可,对你千依百顺……嗯,但是……你先别急啊,我的钱都在银行里,以后我养老就拜托你了,等我死了,所有的财产都是你的……”   参朗:“……”   这个臭老头。   参朗接来老孙递来的浴巾,急急忙忙给老头擦头发,用大衣裹住他,给他搓热了心口,将他背在背上,大步往别墅里头跑。   商老爷子挣扎了一会:“放我下来,老子身体倍儿棒!”   参朗忍了忍,侧头小小声:“别闹,老实点,再啰嗦,我就把你存在银行里,让小宇把钱拜托给我。”   商老爷子:“……” 第80章   商老爷子和参朗掉进了荷塘里, 两人都有点狼狈。   参朗把老爷子背到了老两口的主卧,忙着给他放水泡热水澡, 又准备了应急的药, 而事实上正如商老爷子自己所说:“老当益壮,啥事没有。”说完, 还一本正经地瞅了瞅参朗, 着重地强调了“我的身体很健康”、“养老不会很辛苦”(……)好像生怕儿媳妇对着儿子吹两口枕边风,早晨起来老头就会发现自己被存在了银行保险库。   这些不过是笑话, 旁人一眼就能看出青年的担忧和急色。   因为家里从没发生过这种“四仰八叉掉进荷塘里”的事故,所以商家母子和佣人都有点麻爪, 只有参朗一人从容不迫, 连背带扛地把商老爷子送到了卧室, 伺候他换衣服,擦头发,放热水, 有条不紊地安顿了老人。   泡澡的时候,商老爷子在参朗的照顾下, 早就从哆哆嗦嗦中缓过了劲儿,精神头十足地指着老伴儿大声地唱:“这个女人哪,不寻常!”   商妈妈一边给老伴儿洗头发, 一边回应地唱:“刁德一有什么鬼心肠?”[沙家浜]   总裁夫夫站在门外:“……”   京腔唱词儿从浴室里传出来,参朗和商宇贤这才放了心,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会,默默地出了父母的卧室门。   上楼梯的时候, 商宇贤心疼地握了握参朗冰凉的手,光顾着照顾爸爸,爱人浑身还湿漉漉的,就算是天见暖了,也很容易感冒着凉。   “没事儿,体格好着呢,这才哪到哪,”参朗歪头凑近商宇贤的耳边,小声喃喃,“往常春天泡澡,时不时地在大池子里来个冷热水交替,不信?一会儿也来个冰火两重天?”   商宇贤瞪他好几眼,往卧室走的脚步更快了。   三楼卧室搁置了十来年,中间装修了两次,一直没人住,浴室也没用过。   参朗冲了个热水澡,换了身爱人年轻时的衣服,嗯,他的柜子里除了正装就是休闲西服,连条像样的牛仔裤也没有。这么多年没在家住过,留下的衣服都是不会过时的简约款式,而且是耐洗的衣料,不像龙庭有几套正装礼服他只穿了一次,人家外国设计师设计的时候压根就没考虑过要清洗。   参朗穿着一身休闲下楼了,裤子有点短,不过不碍事。   原本用啫喱往上拢起的发丝也垂落下来,让整张脸看上去更年轻、有活力,绅士英俊转瞬间变成了小鲜肉的气质,和商宇贤站在一起,很明显能看出至少五岁的年龄差。   商老爷子更心塞了,两个孩子才貌双全,这么就看对眼儿了,走上了这条艰难的路呢?   午餐推迟了些,下午两点开了饭。   菜色大多是参朗喜欢吃的,一大半是商母亲手所做,并不像待客那么正式,都是一些家常菜,餐具倒是很讲究,对从小没有父母陪伴的青年来说,这种一家人围在餐桌前吃饭的氛围十分新鲜且舒适。   “小参啊,下次别买这些东西了,都是自家人,家里就是搞商场零售的,吃喝玩物什么也不缺,再加上你伯父年年有往来,大车大车往这送,家里库房堆得满的呢。”商妈妈用公筷给参朗夹了菜,这就算正式开了席,末了又补充了句,“你和小宇有什么需要的,等会吃完了饭,就去储物间看看,能拿走的都拿走,搁着也是搁着。”   参朗礼貌地应“是”。   商老爷子喝了半碗鲫鱼汤,“还有不少补品,给你外公带过去。”   那个老匹夫也太瘦了,商老爷子想,明明和自己年纪仿佛,看上去抽抽巴巴像个干瘪小老头,才六十九嘛,七老八十一样。商老爷子想到参朗的身世,那老头,估计是带外孙子吃了不少苦吧?   商老爷子说完那句话,自己没反应过来,也没意识到饭桌前的另外三个人沉默了一会,他还在兀自咕哝着:“你和小宇两个年轻人都好好的,我和老太太还走得动,不用考虑我们,等将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了,身边还有这么多帮佣……”   说到这里,商老爷子顿了顿,缓过神似的瞟了一眼商母,闭嘴闷头吃饭。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自家老太太怎么还一副懵懂的模样?   不止,她仍然在殷勤地给参朗夹菜,递啤酒,简直比对亲儿子还亲切。   参朗也算个半透明的小网红,粉丝的力量如此强大?   “小参啊,听说你过几天要去拍戏?”商老爷子问,“将来打算进娱乐圈?我们家公司签个人捧起来还是有能力的。”   参朗笑着摇了摇头:“玩票的,是恒影的导演,将来可以学习一下幕后。”   商妈妈立马接上:“我们家小朗就算是进军娱乐圈,也肯定能当影帝的,良月群里的姐妹们都翘首以待了。”   商老爷子:“……”   老伴儿啊,你就别插嘴了行吗?   你说的“我们家”和我说的“我们家”不是一个家啊。   商老爷子说:“小宇性格像他妈妈,平时严肃惯了,有时候不那么浪漫,说话直来直去的,你和他相处久了就知道了,互相多担待着些。”   “我明白。”参朗说。   低头喝汤的商妈妈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抬起头,看了看参朗,又瞅了瞅商宇贤,眯了眯眼睛,开口问:“对了,前阵子我去公司购物,听说,有个姓李的姑娘,和小宇走得挺近的……”   商宇贤愣了愣,慌忙看向一旁的参朗,摇头道:“不熟。”   “啊!那些员工就喜欢乱说!”商老爷子急忙打断了她,“小宇不喜欢人家,怎么可能在一起,是吧?”   商宇贤跟着点头:“对。”   商老爷子:“我看,小参这孩子就挺好,比那些莺莺燕燕强多了。”   商宇贤目光柔和:“您说的没错,他很好。”   “嗯,所以,嗯……”   商老爷子吞吐着,紧盯着商母的脸色。   老两口的眼神一下就触碰上了,从彼此的目光中看见了一丝猫腻。   自己的夫人多聪明啊,现在应该明白点什么了吧?还是说,刚才钓鱼的时候,其实儿子已经跟她透了底?她也太镇定了吧?   顾不上那么多了,饭桌上家主说话,夫人是不能插嘴的,不管她能不能接受,等事后再对她解释吧。   商老爷子索性单刀直入:“参朗,能不能进我商家的门儿,就看你能不能我这一关。”   参朗笑了笑:“我知道,任您差遣。”   “爸……”   商宇贤刚开口,就被参朗一个眼神止住。之前在车上说了,母子二人都不能插嘴,这是他和岳父大人之间的事。   商老爷子一听参朗应了,急忙站起身,快步地走到茶几前,将准备好的一瓶白酒拎起来。   回到饭桌前,“咣当”往桌上一放。   “我知道今天你来见我,就等着我一句话,一个点头,但这个头儿,我不能随便就给你点了,你懂吗?”商老爷子盯着参朗的眼睛,“干了这一瓶,以后随你们的便。”   商妈妈一听这话,五十几度的白酒,让年轻人干了这还得了?   “老头子,你这是做什么?”   “这两个孩子,做了错事,伤了父母的心,我来帮你惩罚一下。”商老爷子自我感觉良好地用了先斩后奏,惩罚也惩罚了,大板子先打上,以后就光明正大了。   商妈妈:“????不,不用……”   她“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一眼就认出,那瓶酒不是前阵子唐老爷子送来的内供吗?老头几次三番地想偷喝,她都严厉的地制止了,因为有轻微的心脑血管疾病,结果这瓶酒留到了今天,没想到成为了老头子刁难参朗的利器。   商妈妈一脸紧张焦急,险些绷不住露馅了。   商宇贤见状,轻轻地拽住商妈妈的胳膊,坐在那一动不动,垂着眼睛不吭声。   不是沉得住气,只是尊重爱人罢了。   一瓶白酒。   参朗低头看了一会,心里也说不上什么滋味儿。   ——比起一些苦命的兄弟,买了房,买了车,去拜见岳父大人,结果老丈人饭桌上开口就要天价彩礼,眼下状况比那强多了,自己还是幸运的。   参朗望向参老爷子,桃花眼儿笑开了:“好,一言为定。”   商老爷子:“喝吧,驷马难追。”   参朗点点头,二话不说,拧开酒瓶盖,淡淡的白酒香散发出来,嘴对瓶口仰脖吹。   咕嘟——   咕嘟咕嘟咕嘟——   商老爷子板着脸:“喝!都喝了。”   参朗仰着脖,只打算一饮而尽,连口气儿也没歇。   商宇贤低头垂眸,眼角通红,捏着筷子的指尖微微发白。   饭桌上气氛紧张,搞不好就会闹僵吧。   其实……   其实啊——   其实,参朗在咽下第一口的时候,就察觉出来不对劲儿了。   卧槽?!   这白酒瓶子里,装的,居然是白水?!   老头儿什么意思?   参朗一边仰头喝酒,不是,喝水,一边静下心分析了一下。   不愧是老江湖。   岳父一句话,自己干了一瓶白酒,老头的里子面子都有了,自己还能顺便使了个苦肉计。在商老爷子的印象里,商母是不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今天听老头的,喝了这瓶白酒,将来商母也不会再刁难自己了。   一举几得。   最主要的是,酒瓶里的真白酒呢?   所以说,这才是真正目的吧?   臭老头。   您的脸皮也够厚的呀!   背着商妈妈偷偷喝光了一瓶白酒,不知道该怎么交代,就在今天这种场合,利用小爷成功洗白了?   参朗脑中电光石火,福灵心至,一脸痛苦(?)地喝完了最后一滴,还呕了一下,把酒瓶倒过来空了空,果然干干净净一滴不剩。   “咣当”一声,空瓶子放在商老爷子面前的桌上。   装模作样地打了个酒嗝,参朗目光朦胧,脸色泛红,醉醺醺地笑了:   “谢谢您的酒,爸。”   商老爷子:“????????”   神特么的爸。   这就叫爸了?   参朗刚刚配合他干完了一瓶白开水,一举几得之后,还帮他度过了偷喝白酒的难关,现在叫他爸爸他能拒绝吗显然他不能。   要说凑嫑脸,脸皮厚,这爷俩真有一拼。   “好孩砸,像我,”商老爷子结巴一下,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酒量。”   参朗刚坐下,就被商宇贤握住了手,感觉到爱人整只手都冰凉冰凉的,而且在剧烈地发抖。   参朗小声咕哝:“搞定。”   商宇贤的脸色很不好,像是强忍着才没有对父亲发脾气,直到参朗侧头和他对视了一会,桃花眼儿中满是喜悦和深情,他从中感受到了青年的安抚和恳求,这才忍下了怒火,眼里的水光逐渐消了去,如果不是爱人安抚了他,商宇贤真有可能掀桌翻脸,带小朋友离开,以后再也不来见爸爸了。   一顿饭吃完,刚下午四点多。   一家四口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厕所。”参朗十分敬业地扮演好了他的角色,醉醺醺地起身往卫生间走。   “快扶扶他呀!”商妈妈急忙说。   “我扶你去。”商宇贤站起来,“一楼就有。”   “我认路。”参朗含糊说。   这小子太上道儿了,看这演技,妥妥的影帝呀,商老爷子赶在儿子之前,颠颠地跑到参朗的身边,“我去吧,我带他去!正好我也要解个手。”   上厕所还带组队的?   老爷子乐呵呵地,带参朗上楼了。   嗯,上楼了。   直奔三楼。   商宇贤的卧室。   老头儿吩咐帮佣给卧室换上了床单被罩,等参朗解完了手,拉着他就往卧室里头走。   “过来,坐下,”商老爷子扶着参朗,让他坐在床上,“你今晚和我儿子,在这住下,别回去了。”   参朗呆坐在床边,一脸懵逼:“?????”   见青年懵懂,商老爷子补充一句:“你喝醉了。”   参朗似笑非笑:“我醉没醉,您不清楚?”   商老爷子噎了一下,两人心照不宣,嘿嘿笑道:“好,你是个有孝心的,妈妈那边,我帮你们说;容御那边,我也帮你说。”   参朗有点回不过神:“哦,谢谢……爸。”   被这一声“爸”又给噎住,总不能跟个孩子计较,反正两人的事自己也同意了,叫爸也是早晚的,商老爷子自我开解了一下,缓了口气:“行了,你也喝了几瓶啤酒,先休息吧。”   参朗低头瞅了瞅刚换上的床单:“住这屋?”   商老爷子:“是啊。”   参朗眨了眨眼:“我不住客房?”   商老爷子一瞪眼:“住什么客房?那能住人吗?一会我就让小宇上来陪你,你们今天就睡这,”这么说着,老头儿伸手拍了拍大床,“进了咱家门儿,你就睡在这,我下楼了。”   参朗:“…………”   老爷子说完就走了,顺道还把卧室门给带上了。   床上铺了个大红被罩四件套,没错是大红色,新婚的那种上头还带象征喜庆福气的花鸟鱼虫。   参朗像个在洞房花烛夜等新郎敬酒回来的新娘子,坐在大床上一脸懵逼。   该怎么说呢。   商老爷子相当有觉悟,他知道在饭桌上灌参朗的酒,这事儿可能激怒了儿子,所以老人家一脸自豪(猥琐)地,帮了儿子一个小忙(他以为),亲手把“儿媳妇”送上了儿子的床(……)   酒醉翻红浪,芙蓉帐暖时,迷糊糊的还不是任儿子为所欲为?   嗯,谁家儿子抱了老婆不高兴,算是爹爹赔罪啦。   这宠惯儿子的方式也是没谁了。   就跟古代富贵人家的老不修往纨绔儿子屋里塞小情儿没差。   (……)   “引狼入室”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下楼的时候,商老爷子一脸得色,笑眯眯地看着商宇贤,心想自家孩子身为霸总许多年,是个不会疼爱老婆的,不懂得浪漫的,不晓得讨老婆欢心的……这一次可不能再离婚了,虽说是个男媳妇,也定要守住了,前路漫漫难,总得有一个好助攻不是?   两人同居了,也不知道发展到哪一步了……   商老爷子漫不经心地说:“参朗睡下啦,他醉了,你们别回去了,明天不上班,晚点儿起。”   商妈妈喝着茶:“夜里饿了,楼下有宵夜。”   商宇贤起身上楼:“知道了。”   商宇贤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打怵,每次参朗喝了酒,都会把他折腾得起不来床,所以两人一直有“酒醉不做”的规矩,但真醉了的情况不是没有,他是无论如何也推不开爱人的。   这回是在父母家,共处一室,同床共枕,这让已是中年的男人怎么放得开?   儿子上楼之后,商老爷子还喜滋滋吩咐帮佣,给两个孩子准备点大补的汤品。   商家老夫妻坐在客厅里,安静了一会。   “两个男人……”商妈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挺好的,咱们这么大岁数了,别做棒打鸳鸯的事,会遭报应的,小参那孩子,是个有担当的,咱儿子有女儿了,不差男的女的那块儿。”   商妈妈垂着眼睛,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轻飘飘地回了句:“……嗯,听你的。”   “你可千万别动气,千万别伤心啊,儿子喜欢他。从小到大,多少女孩子围着小宇转,你看他对谁上心了?小参是个好孩子,比起那些不懂事的小姑娘家家的,强多了。”   商老爷子说完,生怕老伴儿想不开,又长篇大论地说了一大堆参朗的好话,包括当初他乔装打扮,在棚户区商铺街附近遇见参老爷子的事,以及和青年在杂货铺见过一面。   商妈妈绷着表情:“这条路,太难啦。”   商老爷子完全站在了两个孩子那边,“难什么难,名分吗,到时候去外国,歪果仁不论这个,可以结婚。”   商妈妈矜持地放下茶杯:“嗯,再说吧。”   听上去像是心软了,老太太严肃了一辈子,是个传统的妇人,让她让步多不容易啊,为了这个家,就算是跪搓衣板,也不能让老婆孩子发生冲突,商老爷子再接再厉:“什么再说,俩人定了,我们也就这么定了吧。老伴儿啊,你想开点,同意吧。”   商妈妈用手帕擦了擦嘴:“嗯……”   商老爷子:“不生气了?”   商妈妈:“确实,那孩子没什么可挑剔的,我当了他的粉丝这么久,心里对他也有偏袒,但他和儿子的这种事儿……唉,你同意了?”   那小子连“爸”都叫了呢。   凑嫑脸的,脸皮厚的程度和老子有一拼。   怪不得能勾上我儿子。   不同意怎么办?   把两个孩子逐出家门吗?   商老爷子苦笑了下,下意识地举手表态,点头道:“我同意!当然同意,怎么不同意,而且我相信你的眼光,你不是一直都说小参不错吗,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的思想也要与时俱进不是?”   商妈妈强忍住笑意,没精打采地站起身,一副受了打击的模样,慢悠悠地往楼梯走:“走吧,上楼歇着去,你今天掉塘子里游了个泳,也该累了,我也乏了。”   商老爷子屁颠颠跟上,紧着哄:“哎,有话上楼说,我给你捏捏肩膀,只要别生儿子的气,什么都好说。”   商妈妈:“你灌了人家一瓶酒,儿子不高兴了。”   商爸爸:“肯定高兴着呢,哼,保不准小宇心里头正在感激我。”   商妈妈:“?????”   *   夜里折腾到凌晨。   这是商宇贤小时候的卧室,参朗非说要在这里的每一处都留下“两人回忆”,在沙发上和床上闹了个够。   参朗抱着他去浴室,热水流过爱人情粉色的皮肤上,商宇贤迷迷糊糊地闭着眼,感觉到参朗轻轻浅浅地吻他,听见他低低地问:“感觉怎么样?”   完全没反应过来,恍神中老实地点点头。   参朗吻得他难以呼吸:“还想更舒服么?”   青年从他的脖子到心口一路吻过去,紧接着就是没完没了的撩拨和冲撞,直到把浴室弄得一塌糊涂,“参朗,参朗,够了……”商宇贤这么求饶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晕过去,被参朗抱回了卧室的大床上。   躺在新婚般的大红床单上,商宇贤害羞般地用被子遮住身子,那大红的被面将爱人的皮肤衬得白皙水嫩,青年覆在他身上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看着他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像是不知疲惫,永远不知餮足,压着他不断地索求。   商宇贤以往清心寡欲的身体,早已被参朗改造成另一番模样,午夜里仿佛一朵盛放的娇花,迎合地对爱人绽开了,他舒展着四肢紧紧拥住他,任他狂放,任他激荡,最终在一阵阵恍惚迷乱中缴械投降。   怎么讲,岳父大人说了,醉酒翻红浪,一浪翻一浪。   亲手把自己送上了他儿子的床。   ……嗯……   岳父大人果然是个好老头……   单凭这一点,给老人养老是必须要养老的,孝顺老人毕竟是传统美德;疼爱他儿子也是应该的,能多疼爱就多疼爱,用尽毕身精血,此生定不辜负(……)   (……) 第81章   商宇贤前往的桃源村, 距离参朗要去的浙省三百公里左右,恒商的私家机飞行计划早在上个月就上报了, 抵达的机场离杭城挺远的, 离桃源村也不近,商宇贤下了机还要搭三四个小时的车, 村庄偏僻, 路不太好走。   参朗为了不搞特殊,决定和剧组包机一起走, 不和商宇贤一路同行。   商总表示很郁闷。   参朗先出发一天,坚决不让商宇贤送行, 上次出差送机心里难受已经有了一次教训了。天刚亮, 参朗收拾了行李, 一点时间也没耽搁,给床上睡着的爱人一个贴面吻,说了句“掰掰”就出了门, 出租车停在家门口,上车直奔恒影。   太阳照常升起, 这座城市又吹响了角斗号角。   玫瑰大道才刚苏醒,南林67号就已经提前两个小时开张了。   “叶先生,您订的礼服已经准备好了。”   “没想到, 你们今天开店这么早,我想先试穿,行吗?”   叶子辰是继许睿之后又一颗冉冉升起的网红新星,前阵子拍了一部超级网剧, 厉威扬“资助”的现任小男友。   这个小叶子,比许睿年轻的多,只有二十岁,还是个学生,厉威扬发现,他也比许睿乖巧的多,不那么任性,也不张扬跋扈,相处时特别懂事,大概是因为他从前没有一个宠惯他七年的前男友?   许睿经常对厉威扬发脾气,眼里不容人,因为感情这点破事儿,摔东西、耍性子什么的是常有的,一开始还当个新鲜儿,时间久了厉威扬也觉得腻歪,不止一次地想问问他,谁给你的信心和勇气觉得别人只会喜欢你一个?   坏个性真的是惯出来的。   总之,厉威扬对叶子辰很满意,就是这张脸……有点……   叶子辰挽着厉威扬的臂弯,八角镜面立柱倒映出一张俊俏的脸,其实他不太高,还不到一米八,但看上去身材高挑挺拔。   如果细看的话,能从中看出一丁点不对劲,眉眼还是脸型,说不出哪里不对,叶子辰的脸上似乎有参朗的影子。   他很漂亮,但这种漂亮的攻击性却没那么强,桃花眼儿也没那么撩人,整个人都很帅气,看起来比参朗柔和的多。   参朗给人的第一印象则是相当英俊,锐气十足,不笑时眼中似有寒霜,性格不那么圆润。   你知道,帅气和英俊,本就不是一个层面的形容词。   这也是商宇贤第一眼看见他时,猛然发现的一点——   导购小姐迎上叶子辰,怔怔地看着在他身旁的厉威扬:“这位……好像是……”   “风擎厉总,”叶子辰淡淡地说,“怎么?”   “啊,”导购小姐惊呼:“厉总您好。”   “我还想试那一件。”那件墨绿色的外套,叶子辰一眼就相中了,正好去试镜可以穿。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店员小姐表示,这件风衣已经被人预定了:“而且,他今早过来取。”   就在叶子辰想再争取一下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男人一身西服革履,身型匀称:“你好,我来拿……”   话音未尽,刚摘掉太阳镜,就看见迎面站着的厉威扬。   厉威扬不可思议:“我不是看错了吧,商二?”   叶子辰呆了呆,失声道:“商总?”   “你好。”商宇贤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又看向厉威扬:“你来干什么?”   “我怎么不能来啦?我倒是要问你,今儿个吹的什么风?”厉威扬愣了半天,认识商二这么些年,什么时候见他逛过成衣店?   “昨晚订的衣服,今早过来取。”商宇贤说。   怪不得天刚亮店铺就营业了,原来是为了招待商宇贤。   商宇贤的目光又落在叶子辰的脸上。   这一次,久久没能移开视线,商宇贤脸色越来越难看。   厉威扬慌了一下,连忙站在叶子辰身前。   老实说,厉威扬之前只觉得参朗不进娱乐圈有点遗憾,一个偶然的机会下认识了叶子辰,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一点参朗的影子,虽说是动过刀子的,但也太像了吧?   原本只是弄到身边玩玩,没想到,放在身边越久,越难以自持,厉威扬一看见叶子辰的这张脸,就自然而然地想到参朗,一想到参朗和商宇贤睡在一张床上干着那事,他就不知道自己中了什么邪,怎么也控制不住想要狠狠地折磨这个姓叶的。   正好过阵子要送许睿出国,身边也没个可心儿的,就这么和叶子辰搞上了。   商宇贤的目光从叶子辰的脸上挪开,落在他手里的风衣上,然后转头看向厉威扬:“你可以让你的小玩意儿,把我的衣服放下了么?”   厉威扬:“……”   小玩意儿什么鬼?   两个挺拔英俊的男人,面对面站在店中央僵持着。   商宇贤眼光柔和,笑看眼前的厉威扬,他的脸色也太吓人了啊。   “商总……”   尴尬中,叶子辰小声开口了。   一听到他的声音,商宇贤立刻就皱了眉头。   厉威扬怎么什么人都敢往身边放?   出于什么变态心理,才会弄个长得像参朗的男人放在身边?   因为从小跟在自己身后,所以连爱人也想选个相似的?   或者……   商宇贤脸色变了变,忽然盯向厉威扬,似乎想从好友的眼中看到一点躲闪。   那眼光像是要杀人。   厉威扬吓得连连摇头,顺带着后退了两三步。   叶子辰像是没注意到厉威扬的失常,缓缓走到商宇贤的面前,露出讨人喜欢的笑。   商宇贤注视着他。   没错,即便是笑的时候,和参朗也完全不一样,爱人是爱笑的没错,但他最爱似笑非笑,那双桃花眼儿含笑不笑的样子别提多勾人。   “画虎不成反类犬。”商宇贤淡淡地说。   厉威扬:“…………”   完了,商二看出来了?   究竟出于什么心理,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叶子辰极力展现着他身为当红小鲜肉最吸引人的一面,桃花眼儿深深地盯着商宇贤:“商总,这件外套可以让给我吗?我明天试镜想穿,拜托您了。”   商宇贤转过头,英俊的脸表情柔和,他的皮肤格外好,面对着当红流量也没差哪去。   商宇贤垂眼看着他,笑着向他伸出了手。   就在叶子辰以为这位霸总就要牵住自己的手时,商宇贤的手指,落在他手臂上搭着的风衣上,轻轻地将它夺走了。   他将风衣递给导购,脸上没什么表情:“包起来,我赶时间。”   叶子辰的表情像吞了一条蛇:“……”   连一句话也懒得对他说。   厉威扬无奈地揉了揉脸,今天出门没看黄历,遇见煞星了。   叶子辰的眼圈蓦地通红,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商总……”   商宇贤终于正视他:“世界上最美的女明星,海蒂拉玛,你知道么?”   叶子辰的哭意一下子就收了回去。   商总的意思是?   果然,从去年开始,很多人都说自己长得像一个小网红,那人叫参朗,之前他不屑,甚至怀疑是不是在同一家医院整出来的,后来听厉威扬说起他,叶子辰才关注参朗的事。   商总和参朗之间的关系网上众说纷纭,有人说参朗抱腿上位,有人说商总爱南风美色,到底怎么回事他也不清楚,但现在,商宇贤果然注意到了自己的容貌。   叶子辰脸微微发红:“商总……您……您是说,我……”   商宇贤侧过身,面无表情地说:“海蒂拉玛,有一句举世闻名的抱怨,大意是说:任何人都可以变得迷人,你所需要做的事,就是站在那儿,少说话,并且让自己看起来很蠢。”   叶子辰:“?????”   商宇贤瞟了一眼厉威扬:“管好你的人,别再让我看见他第二次。”   厉威扬打了个哆嗦:“……”   见鬼了,我的天啊,难道参朗的脸已经申请专利、注册商标了?   商宇贤说完,抬步往店门的方向走,小圆接过装着大礼盒的袋子,快步跟在他的身后。   走出店门,商宇贤上了车,看了一眼时间。   司机问:“商总,去恒影?”   商宇贤:“快点,来不及了。”   今天早晨参朗出门之后,商宇贤连忙起床从家里赶出来,就是为了取这件小风衣。   上周在台町妈妈家,在三楼换衣服的时候,听青年说过一次,墨绿色的风衣,搭配一条黑色九分裤,一双切尔西靴什么的……他是这么说的吧,街拍很洋气?   鞋子和裤子,小圆已经帮忙买好了,只要赶在剧组离开之前送去就好。   说好了不送行,怎么也忍不住。   司机一脚油门蹿了出去。   小圆坐在商宇贤身边,小声问:“老板,刚才那个叶子辰……”   商宇贤眯了眯眼:“许睿什么时候出国?”   小圆翻阅了一下手机:“签证还没办,大概下半年吧。”   “是么,别让他出去了,”商宇贤目光愈发地柔和,轻轻地说,“你安排,让许睿和叶子辰见个面。”   小圆:“?????????”   “最好是在厉威扬的别墅里,他不是知道密码么,”商宇贤看着车窗外:“夜深人静,捉女干在床,许睿一定很感激你。”   小圆:“…………”   雾草?   毒……   太毒了。   如果许睿知道,厉威扬踹了自己,找了一个长得像参朗的小明星……   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许睿对叶子辰会抱有什么样的态度?   是相爱,还是相杀?   厉威扬会不会焦头烂额?   如果有一个人再在许睿的面前说点什么,比如“厉威扬和叶子辰的床头美事”之类的,从中作梗、挑唆一下……   往后厉威扬的后宫有好戏看了。   *   恒影楼下。   剧组成员们在门前小广场集合,准备好登车,先去机场,五辆大客车陆续开来,等在停车场。   李里打着体面的大哈欠,拖着一大箱装着衣物的行李。   明轩的行李箱里全是零食。   “参参。”   听见身后有人叫自己,参朗回头,看见一个年轻的男人跑过来。   这不是商宇贤的临时司机吗?   参朗一眼就认了出来,小方出差这阵子好像就是他在替班。   那人递过来一堆购物袋。   参朗纳闷:“这些是什么?”   司机往参朗的耳边凑,小声说:“商总送给您的。”   就在这时候——   “——喂,看那边,好像是……”   人群里有女人惊呼了一声。   参朗顺着女人们的视线望过去。   黑车静静地停在路边。   宾利慕尚,车窗降下来,后座的男人微微侧了头。   晨曦里的三分之二侧脸,精致俊美,无可挑剔,皮肤好的像涂了一层釉,看上去英俊又性感,只是有一点不真实。   -“商总?真的是商总啊,他也一起去吗?”   -“毕竟是开年大作,因为不放心,来送我们的?”   -“喂,恐怕送的不是我们吧?”   剧组的女人们有不少也常和李里一起去恒商小黑屋开会,和参朗早就混熟了,她们眨巴着眼睛,给参朗传送着信号,笑嘻嘻地继续登车。   隔着重重人墙,参朗退到队伍后头,微微扬起下巴,和商宇贤遥遥相望。   只有一眼。   两人的目光过于轻描淡写。   从家里急急赶来,就为在人群中多看你一眼。   记得刚定情的时候,多少个不眠之夜,商宇贤站在金字塔六十六层的办公室,望向晨曦中缓缓苏醒的这座城市,想象着爱人或许也同自己一样,临窗而立,眺望远方。   参朗轻轻地牵起唇角,食指放在下唇轻轻点一下,竖起手指一吹,然后垂眼迈上了大巴。   没有跑过去和爱人依依惜别,也没有多说一句黏糊的话,就那么一个帅气的动作,潇洒一转身,头也不回就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远远地看见青年的动作,商宇贤的脸渐渐地泛了红。   想起那天深夜,参朗在身后搂着他,小声问:“有句歌词,blow.a.kiss,fire.a.gun,怎么翻?”   商宇贤随口说了两句,因为答案不如他的意,所以被青年言传身教地翻来覆去折腾了好几遍。事后商宇贤迷迷糊糊,听参朗在耳边低声说:   “飞个吻,来一炮。”   就是刚才那个动作。   没个正经,远远送个行,也要撩一下。   慕尚的车窗也缓缓地升了上去。   小圆坐在副驾驶位,回头看向后座的男人。   昨天大半夜,老板给自己发紧急微信,心急火燎地委托自己给参朗定了一件风衣,今天一大早赶到店里取,说是怕参朗在海边会着凉……   天刚亮就折腾,在路边等着,只为了看他这么一眼?   没吃早饭的汤圆圆女士被塞了一嘴狗粮,无力地建议:“老板,您该回去休息了,今天一整天的会议,明天您就要出发去桃源村了。”   商宇贤揉了揉太阳穴,“走吧。”   一个要拍戏,一个出公差,这次一别,大约半个月才能再见。   可能是因为两人极少分开,商宇贤整个人都不太舒服,心慌和难受来的莫名其妙。   想起第一次,青年离开,他开着黑蝙蝠去追火车。   想起第二次,青年离开,他飞了半个中国去找他。   这一次,他的小朋友还是那么绝情呢。   一丁点留恋也没有,也没多看自己一眼,说走就走了。   …… 第82章   参朗本可以比剧组晚到一周的, 毕竟只是一个两三句台词的小龙套,李里也不知发什么神经, 偏要给他拍定妆照, 还说要发到网上来个官宣,“一个参朗顶十个明轩”, 这是李里的原话。   当时明轩也在场, 李里说着话也不怕得罪人,直截了当地道:“明轩, 我说这话,您还真就别挑理, 别看你是影帝, 要想开头来个爆点, 就用参朗打头阵去搅动风云,绝对能起到宣传的作用,他比你顶用十倍, 你信不信?”   明轩嘿嘿直乐,身为老大哥, 哪能挑弟弟的不是?况且,李导说的没错,参朗这些年一直是热搜体质, 也就年后这两个月消停了一点儿,这全归功于商宇贤大总裁团队的舆论压制,还有商母找人整肃了一下网络,连夫夫二人的照片也不像从前那么多了, 小团子的更是能删则删。   到了片场,规整半天,整个剧组住在附近的宾馆,住宿条件总体来说还算可以,就是不太习惯南方的潮湿。开春之后,阴雨连绵,大家都不太适应。   明轩住在参朗的隔壁,晚上剧组一起涮了个火锅,还组队吃了两把鸡,玩了一会儿斗地主。   第二天要早起拍定妆照,然后来个开机仪式,除了执行制片人是商老爷子的人,其他全是商宇贤立起来的李里班子,整个一不正经剧组,财大气粗有底气,嘻嘻哈哈玩票似的,连记者也没请几位,给人感觉就是还没炒热乎呢,搭个棚子就要拍戏了。   原本商宇贤给参朗准备了两名保镖,商总的保镖都是什么人物,类似小方那种,上过大学的,会至少两种语言的,有才艺技术的,会打架当肉盾的。参朗坚决不让那两个大块头跟着,他觉着,自己只是一个小龙套,带两个保镖兼保姆成什么样子,到时候一准儿被人说闲话。   明轩好歹也带了三名助理,见参朗一个人杀来了,就让身边的生活助理多操点心。   参朗也不是矫情人,以前一个人旅行惯了,生活能力强,根本不需要人照顾,所以小助理只能远远看着,只等着参参有用得到她的地方。   到片场的这天夜里,在宾馆房间洗了个澡,给商宇贤发了个视频,两人聊了一会儿家常,腻歪一小时,参朗仍然精神百倍,直到商宇贤催他快睡,才互道晚安撂了视频。   被子一裹,孤枕难眠,床上潮乎乎的,枕头高矮也不对,屋里一股发霉味,哪哪儿都不舒服,反正爱人不在身边,处处都不对劲儿。   早晨天蒙蒙亮,接到副导助理的叫醒电话,叫他起来化妆,要赶一套定妆照。   之前想什么来着,谁家剧组正准备开机了,才想起来要拍定妆照?   洗了个脸,来到片场化妆间,明轩和林乐儿也到了。   林乐儿是女主演,前年拿了个最佳新人,一直不上不下高不成低不就,参朗的三场戏都是和她演对手戏,演的是男主想象中的“老婆和情夫相处”的桥段。   《她的男人》这部电影之前开会时讨论过了,大悬疑剧情主要放在男主身上,对明轩的演技要求很高,开篇收到恐吓信,怀疑是老婆的情人寄来的,老婆失踪了,怀疑她和情夫私奔了,主要情节点在配合警察调查两人下落和蒙太奇式回忆上,结局发现老婆早已被自己杀死藏尸小木屋。   参朗没用剧组准备的戏服,这也是服装师的意见,昨晚在参朗的房间里看见他带来的几套常服正装,都比剧组准备的高大上,就让他穿自己的,看起来更合身。   就这样,参朗穿着商宇贤给他准备的西服,戴着平光镜,坐在化妆间里任化妆师摆弄,小姐姐一边给他涂涂抹抹,一边赞美他的颜值,参朗一耳朵进一耳朵出,盯着大镜子,满脑袋想的都是——   雾草,厉威扬?   之前李里邀请他跑龙套的时候,说什么“试镜演员不是那个味道,”两人就这个话题商量了一番,这个形象是参朗设计的,完全出于潜意识,印象里的“情夫”就应该是这个模样。   直到此时,面对着化妆镜里的自己,参朗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妈哒,都市雅痞,白白净净,金丝眼镜,嬉笑怒骂,看着文艺风雅,实际上慵懒没正形,再加上一点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不正是厉威扬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先入为主?   参朗二话不说拿出手机,连犹豫也没有,直接给商宇贤发了个微信。   今天他要登机去桃源村,这个时间应该已经起床准备了。   果然很快商宇贤就回复了,参朗环视了一下四周,打字,直截了当:“亲爱的,帮我联系一下厉威扬吧,在线等,挺急的。”   商宇贤:“?????”   参朗小声:“群聊一下,我看看他。”   商宇贤这时才刚起床,刚换了衣服准备行李。听了参朗的要求,当即想起厉威扬放在枕边儿的那个叶子辰,简直就是参朗的赝品,明眼人一下就能看出来。   商宇贤一脸迷茫:“你说,要看谁?厉威扬?”   参朗也不卖关子,自己不需要怎么化妆,便和化妆师打了个招呼,起身往门外走。   找了个没人地方,参朗把自己饰演的角色人设,对商宇贤说了一遍:“妥妥的厉威扬啊,之前我还打怵,生怕没有功底演砸了。”   商宇贤那边安静了一会,没多久,他说:“等等,我给他打个电话。”   三人群视频。   厉威扬还在被窝里睡觉,迷迷糊糊地说:“参朗,听说你要扮演我?”   参朗似笑非笑:“来,站起来,走两步。”   “操,这特么才几点……”厉威扬懒洋洋的骂声刚出口,看了一眼视频里的商宇贤,麻溜地闭了嘴,被子一掀,穿个四角裤下地,趿拉着拖鞋,举着手机往浴室走。   还贴心地问了句:“洗澡看吗?”   参朗:“你镶钻了?有什么好看的?”   商宇贤:“想死一死么,快把衣服穿上。”   厉威扬:“…………”   这对狗夫夫。   为什么一大早我就要挨你们的怼?   看看看,我特么是动物园里的猴子吗?   商宇贤:“发什么愣,快点穿。”   厉威扬:“……是。”   参朗:“打扮一下,像平时约会那样,速度,我只有半小时。”   厉威扬:“……好。”   好在厉威扬昨晚住在父母家,没花天酒地,没招蜂引蝶,卧室里只有他一人。   就这样,参朗观摩了厉威扬的起居姿态,还附带着逗了逗他家养的二哈,逗了逗家里的小女佣,那眼神儿,那动作,简直和人形大吊没差。   断了视频之后,商宇贤和参朗两人连了视频,商宇贤问:“今天上午,司机把迈巴赫给你送去,你到时候注意听电话。”   参朗点头:“那车可以上镜吧?”   “嗯,已经说过了,车牌遮一下,是我爸老朋友的车,随你用。”   “用完了我就送回去,亲自登门道谢。”参朗十分感激,剧组没租到拿得出手的车,说起来也是参朗的道具。   商宇贤笑道:“昨天我打电话回家,老爷子一听你拍戏要用,就说要给你买一辆,问我迈巴赫行不行,被我阻止了,时间上也来不及。”   参朗噎了一下:“不要用‘买个大白菜’的语气说买个迈巴赫啊,我开着你给我的那辆挺好的,至少还能开五年。”   商宇贤:“爸爸是德国车爱好者,德国车里,他最爱迈巴赫,‘迈巴赫’原本是‘活顶四轮马车’的意思,老爷子觉得很古典,你知道的,他一向自诩老绅士。我也有一辆,前些年给妈妈出行时用了,参朗,你也一样。”   “嗯?什么一样?”参朗不明所以,“啥意思?”   商宇贤轻笑:“我觉得,不出半年,爸爸肯定会买一辆迈巴赫送给你的。”   参朗:“???啥?”   商宇贤:“昨天妈妈说,老爷子在看汽车网,过阵子好像有新款上市。”   参朗呆了呆,不禁皱了眉:“不,不用!你告诉妈爸,不要给我买东西,我什么也不缺……呃,我还没送过二老什么贵重的东西,别这样,我承受不起……”   “这我就管不着了,”视频里,商宇贤目光柔和:“你怎么说的,这是你和岳父大人之间的事,我和妈就不插嘴了。不过,以老爷子的性格,只有他不想送的,没有他送不出去的,长者赐不敢辞,到时候你听他的,别下了他的面子。”   参朗有点懵:“……知道了。”   挂了视频,参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种事情,他也不能上赶着和岳父说:爸,你千万别给我买车。   人家还没买呢,你这么说是啥意思?   脸皮也太厚了吧。   可是,如果不事先说一声,老爷子会不会真的大手一挥给他买一辆千万豪车?   自己有自知之明,不是那个地位和身价,开了只会让人指指点点吧?   嗯……   怎么办呢……   好愁哦……   明轩从化妆间出来,一身精神病的打扮,脸色化妆搞的煞白,像个被迫害妄想症高度患者,站在参朗的身边上下打量他。   明轩担忧地问:“怎么了?一脸便秘的样子。”   参朗忧心忡忡:“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愁……”   明轩急了:“愁毛呢,到底出什么事了?”   参朗小声喃喃:“媳妇儿太优秀,娘家太有钱,丈母娘整天给我炖十全大补汤,老丈人非要给我买车,开口就要送我迈巴赫,这让小爷如何是好?”   明轩:“?!?!?”   参朗:“爱得深沉,难以抗拒,难以抗拒啊……”   参朗摇着头,叹着气,往摄影场地走去了。   明轩捂住心口:“…………”   操。   真特么的操!   这年头,炫什么的都不少见,你特么跟我炫你老婆和他全家?   居然无言以对。   参朗拍照的时间比较晚。   男女主角之后,还要等扮演警官的演员拍完,最后轮到他拍照。   等了一段时间,参朗站在了绿布摄影棚里。   不就是雅痞么,身边有风雅的,也有痞气的,更有败絮其中的。参朗笑眯眯地想,以自己长腿长身的硬件条件作为支撑,再加上一些乱七八糟的气质点缀,一瞬间气场围绕周身。   嗯,视频不是白视频的,参朗一出场,整个人气质一变,随性的休闲西服,带着金丝眼镜,随心所欲地凹了几个让摄影师啧啧称赞的造型。   一身风流放荡不羁,一双桃花眼儿要笑不笑的,勾得工作人员不要不要的。   “啊!情夫!来了,就是这个味儿!”李里兴奋地两眼放光,“没错,这就是情夫,感觉有了!来,情夫,侧个身,用眼角看过来,眯着眼……啊,简直就是天赋,看这脸,都不用演,妥妥的情夫。”   情你妹的夫,能好好叫人吗?   参朗面对镜头,嘴角一抽:神特么的情夫天赋,小爷对媳妇一心一意,你要不是导演,我立马摔你单反你信吗?   参朗的雅痞扮相儿,比厉威扬多了某种气质,大概是因为其中掺杂了商宇贤的绅士与典雅?   此时,参朗不是一个人。   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这一刻,厉威扬、商宇贤、商爸爸、陆飞浩、靳丞、韩逍、唐天泽等等贵族大亨富二代权二代痞二代黑二代灵魂附体!(……)   在场的妹子们个个儿芳心乱颤,眼睛都看直了。   太迷人。   导演说的没错。   这样的颜值和身材,不花花公子,不风流不羁,不声色犬马,不尝遍香色,轻易地就属于了某个人,和某个人终生锁定,确实觉得有些可惜呢。   还有一点点的嫉妒。   如果有这样的男人对自己求爱,就算身体不出轨,精神也会出轨的吧?   定妆照只用三张照片,摄影师居然拍了三百多张出来。   没多久,商老爷子拜托的老朋友让司机把迈巴赫开来了,又惹来剧组一群人的尖叫,小一千万的豪车,已经超出“雅痞”的范畴了,但这足够“雅”,就这样又补拍了三十多张。结果拍出来的效果和汽车广告大片一样。   李里大剌剌惯了,也没多想,随口吩咐副导助理发到微博上,来了一次“简单而又低调”的官宣。   电影《她的男人》V:今天开机,补个定妆照。[图片][图片][图片]   连卖关子也没有,也没艾特哪个名人,沙雕一样直接男女主角、配角、龙套一起来了个九宫格。   不愧是不差钱剧组,连宣传都玩起了非主流。   看那车,看那脸,看那道具,看那服装……   于是,微博炸了。   因为商宇贤转发了,紧接着,明轩、厉威扬、参朗、小圆、唐天泽……各种明星,各种名流,不管是娱乐圈的,还是商业圈的,看见的都转发了。   真想低调来着,穷剧组只有一个投资商,没想大搞宣传,为嘛又上热搜火了呢?   因为某人热搜体质啊——   良月在上V:不及某人。//@商宇贤V:@良月在上V,盛世美颜。//@电影《她的男人》V:定妆照。[图片][图片][图片]……   参朗转发了之后,就坐在李里旁边等着烧香拜神,今天刚开机第一场戏不能NG,所以主要是明轩的戏,之后一整天没自己什么事儿,参朗想着,回去也没什么意思,只有执行制片和主任在宾馆睡大觉,他打算和明轩学学演戏,对将来幕后工作也有点帮助。   参朗瞅着商宇贤的微博,爱人向来不爱玩这个,他也早就放下了,平时两人的微博也是交由小圆帮忙打理,但这一回,参朗一眼就能看出,刚才那条转发,确实是商宇贤亲手打的字,小圆可不敢这么调侃小老板。   天空飘着细雨,南边天气不太好。   参朗心里闷得很,也不知是不是阴天气压低的原因,就是心慌意乱,静不下心。   他给商宇贤发了个微信,对方很快回复,说就快登机了,大约下午抵达,还要驾车四个多小时到桃源村。   商宇贤:“想我了?”   参朗看着手机屏幕,想了半天,最终只回复了六个:“务必注意安全。”   剧组收拾完了香案,请来的特邀记者也到场了,参朗快速地看了眼网友评论——   -“夫夫合影!现场打情骂俏!”   -“商总终于发微博啦,结果还是狗粮吗?!”   -“坐等上映,我参第一部 电影哈哈哈。”   -“尼玛好帅,@李里V,您确定这是悬疑片而不是商业广告大片?迈巴赫给剧组赞助了多少钱呀您这么搞?wuli参参拍过广告,wuli参参是有身价的,图片上写的‘友情出演’什么鬼,白干活吗?”   -“参朗拍汽车广告了?”   -“只剩下啊啊啊啊啊,麻麻问我为什么跪着舔手机。”   -“一来一往,两句对话,一瞬间脑补三万字参商小甜品脆皮鸭怎么也停不下来,这对CP绝壁有毒!”   -“要么一个月不说话,要么红包可劲儿发,要么开口就给人塞狗粮啊,蜜味粮齁甜!我嗑了!”   ……   的确,青年二十六岁的这一年,参演了他人生中的第一部 电影,那张极盛的面容,很快就会出现在大荧幕上。   但是,这似乎并不是最大的噱头——   在未来的数十年里,也不知当粉丝们一次次在大爆款的电影片头中看见【出品人:参朗】时,会不会一脸懵逼。   一切准备就绪,李里导演打头阵,摄影机用大红布一盖,香案上乳猪鸡鸭鹅鱼全上了,烧高香,拜大神,正式开拍。   …… 第83章   下了一个星期的雨, 期间少有艳阳日,参朗的外景戏份只能等天气好时再拍。   在参朗的三场戏里, 他和林乐儿的对手戏分别是路边相遇, 共进晚餐,以及和林乐儿在家中幽会。   第一场, 他从迈巴赫的车窗侧头望过来, 一个眼神一个笑的特写。   李里盯着监视器里的青年,他最看好的就是参朗的那双眼睛, 那双桃花眼儿让他有一种独特的气质,使得他的整个人看上去极有魅力。   对, 就是“魅”, 这股子魅气儿, 攻击性很强,来势凶猛,即便是戴了金丝眼镜, 也未能削弱分毫。   正午阳光明媚,迈巴赫停在咖啡店门口, 参朗降下车窗,似笑非笑地微微侧头,眯着桃花眼儿, 笑望着站在车门外的林乐儿,稍带了点儿睥睨的神色,坐姿十分慵懒,却不显得邋遢, 给人一种别样的气质。   男人只需要一刹那就能迷倒一个女人,只要直击她的那个点。   林乐儿是一位美人,千军万马过独木般地获得了新人奖,除了外貌、背景之外,她也是有演技在的,不过当她看见参朗望向她的一瞬间就怔住了,也不全是演,那个搭讪的画面,帅的让她怦然心动。   就是隔着车门对视的这一眼,真正地让两人坠入了爱河。   不过,还没等参朗说台词,李里就喊了“好!”   一次过。   林乐儿来到李里身边:“您是说,不要台词?”   “你觉得呢?”李里看向参朗,反问道。   林乐儿还没反应过来,参朗点点头:“重点确实不是谈话内容,而是男主脑中构建出的人物关系,包括整体色调都由主角的情绪决定,悬疑的话,声音留白可能会更好。”   李里的眼睛越来越亮,两人又像以往那样探讨起来,思考这种拍法的可行性。   “你和参朗研究一下剧本,把台词抛弃,完全用演技和肢体语言表达两个人的情感升温,先自由发挥吧。”最终李里扔下这么一句话。   脚本中只是闪回的数个镜头罢了,李里决定将三场戏的台词全部删掉之后,又临场发挥给参朗加了不少的戏,像是要拍成一个默剧大情节,带剧情的,说是大不了后期剪掉就是了。   三场戏拍了三天,南方三省连降大雨,今天早晨才算是放了晴,结果上午又下了点儿太阳雨,沥沥拉拉没玩没了。   *   竞标会在镇政府举办,回往桃源村的时候是上午十点多。   车内。   商宇贤的手机里,明轩传来了一张照片,说参朗正在演这个。   照片里是餐厅,参朗坐在窗边位子,窗外细雨霏霏,他的衬衫敞了两颗扣,戴着金丝眼镜,看上去潇洒不羁。他望向华灯初上的窗外,眼中带着笑意,不过细看去,仿佛还蕴藏了些许落寞,像是在等一个迟到的人。   一个从不迟到的人,永远不会让爱人这么等自己。   两人虽然极少在外约会,但商宇贤从没让参朗等待过。   向来都是他在等,他在追。   商宇贤仰靠着座椅,闭目养神。   车窗外雨早就停了,也不知山里的天气怎么样,小方打过电话,没有下雨,山路是安全的。   商宇贤淡淡地问:“后天能完成全部行程?”   小方看着导航开车,目视前方:“差不多,有个镇领导的饭局,已经帮您推掉了。”   商宇贤:“后天离开这儿。”   小方:“可是飞行计划安排在下周返航。”   商宇贤:“不回家,订票,我去片场,探探班。”   小方:“……是。”   商宇贤看向车窗外。   想见他。   车速极慢,在山间道上行驶。   *   午后开始阴天,参朗的最后一场戏,安排在这天下午。   内景,男女主的家中,女主和情人幽会的一幕。   两人没什么亲密举动,连肢体接触也没有,几组眼神和神态的特写镜头,就完全达到了李里想要的感觉。   暧昧来得正正好,轻一点过于轻描淡写,重一点则力道过重。   李里看着监视器里的青年,唇角的笑容越来越大。   林乐儿和参朗坐在窗前的沙发上。   说是“情人幽会”,不过存在于男主想象中罢了。参朗想的简单,他的魅力越迷人,越神秘,越侧面衬托了明轩的精神失常。因为自己是个友情出演的龙套,没什么明星包袱,他完全放飞自我了。   这让李里非常满意,监视器里,林乐儿抬起了眼。   目光渐渐和参朗撞在一起,从那双桃花眼儿里,她看到了浅淡的笑意,但他脸上的表情却是似笑非笑的。   她顿了顿,慌忙走到柜前,给他准备喝的,垂着的眼悄悄地往身后瞟他,随后停住动作,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地,换了一个玻璃杯,给他倒了半杯威士忌。   转过身,林乐儿走向他,她逆着光,像一个少女迎向黑暗,带着憧憬,胆怯,慌乱而又窘迫地,她迎向了他。   他笑,轻轻地,对她笑了起来。   金丝眼镜后头的那双眼睛,仿佛带着一丝玩味儿的笑意,一瞬不瞬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那一瞬间,林乐儿似乎感受到了灼热的目光,不由呼吸也乱了,她连忙抬起视线,却见他的眼神平静而又专注,她从中看见了他的贪婪、渴望、冲动,还有说不出的宠溺和温柔。   噗通。   噗通。   林乐儿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   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也就是这一刻,她完全陷入到剧情里,觉得自己或许会就此沉沦,与眼前的青年坠入爱河,她正在……怦然心动?   剧组人员们屏息凝神。   青年眉目间的迷人笑意,简直让人想尖叫!   连林乐儿自己也没有发现,参朗漫不经心的凝视,完全控制了她的表演节奏。   “卡!”   “好,参朗,杀青。”李里在监视器前站起身,副导演首先带头鼓掌,“参参来拿红包。”   第三场戏是一次过的,剧组工作人员也觉得参朗学东西很快,只要是李里给讲一遍戏,再和林乐儿商量一下,就能很快上手,连走位也不用副导演说第二遍。   林乐儿回过神,怔怔地望向参朗的背影,屏住的呼吸这才顺畅了过来。   参朗走到李里身边:“真的没问题?”   “绝对好看,”李里笑眯眯地道,“下部,不管是电影,还是电视剧,我还找你啊。”   要不要点脸了,参朗腹诽一句,脱掉身上的西服外套:“白干活?不干。”   李里急了:“有片酬哒!”   参朗从明轩的小助理手中接来保温杯:“那可以考虑,到时候给商总看合同,片酬少了我不干。”   李里:“…………”   雾草?   这都玩出花样儿了?   演员的片酬是谁出啊,说到底也是你们两口子出的,计较这些有意思吗?   看来“御用龙套”的名头也要坐实了。   参朗拿出手机,打开微信,发现拍第三场戏之前给商宇贤发的消息,对方一直没有回复。有一个未接来电,是商宇贤的,但是拍戏时手机揣在外套口袋里。   参朗回拨过去,居然“不在服务区”。   桃源村不至于那么偏僻,就算天气很差,信号不是满格,但也不至于不在服务区。   再拨,还是不行。   意外来得太突然——   “参朗!参朗!”明轩从外面跑过来,“出事了!”   参朗吓了一跳:“????”   明轩举着手机,第一时间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决定还是告诉他比较好。   “通往桃源村的山体塌方了,商总的车阻在山路上了。”   参朗愣了愣:“什么?”   李里大惊失色:“塌方?出了事故?”   明轩露出一丝焦急:“还不清楚,被困在山里,手机没信号,我收到了小方的一条微信,就一条,再就不回了。可能是信号不稳定,回拨过去也不行。”   李里拿出电话,拨打给商宇贤,果然无法接通:“现在能证明人是安全的吗?”   明轩:“不知道这条微信是什么时候发的,但是我刚收到,应该是安全的,就是滞留在山里了。”   参朗:“……”   明轩看向一声不吭的自家弟弟。   参朗一动不动站在那,脸色十分镇定,看上去相当从容。   他不说话,和明轩对视着,又站了一会,好像失去了意识。   明轩张了张嘴:“老弟?”   话音刚落,参朗大脑突然嗡嗡作响,猛地醒过来似的,他点了点头,“没事,我知道了,”说着,往旁边走了两步,突然站不稳地摇晃了一下,想扶住身边的椅背,却伸手捉了个空。   以前看电视剧,他总是笑演的不接地气儿,什么人呐,纸糊的吗,动不动就昏倒了,生活中谁会有事没事就昏过去?   之前低血糖贫血迷糊过一次。   这一次,又有一种眼前发黑的感觉。   随之而来的,就是晕眩,窒息,指尖麻痹。   “那个,他……他……”   想起在恒影门口,两人遥遥相望的那一瞬。   因为不喜欢依依离别,所以没有多看他一眼,转身得太潇洒,一丝留恋也没有,说走就走了。   “塌方,”明轩在他的背后一把扶住他,紧张地看着参朗的脸色,“塌方,就是……山体滑坡……那种……”明轩不想详细解释,连忙又说,“不过,也许只是道路不畅,滞在山路了,毕竟发了微信,他们可能给很多人发了,说不定谁赶巧能收到……”   参朗:“……嗯……”   嗓子眼儿里勉强地发出一丁点的回应。   之前说什么来着?   生活往往比戏剧更精彩。   更无情,更可怖。   当然知道什么是塌方,参朗的脑子里,满是前阵子恶补的电影,山体滑坡塌方泥石流什么的,灾难片里演的还少吗?   有时候不得不承认,人或许真的会有一种预感。   因为阴雨?因为气压?   这些天,一直闹心,心烦意乱,静不下来。   李里拔腿往外走,“你们先在这里,我打电话联系几个朋友。”   参朗拿手机的手在发抖,但语气格外淡定:“订票,明哥,帮我看看大客的票,机票火车票客车票都行,去桃源村的。”   “好。”明轩扶住他的肩膀,耐心地安慰他,“没事儿,看我手机上这条微信,一看就没事儿,吉人自有天相……”   明轩一边说着,一边端详对方渐渐煞白的脸色。   看他呼吸越来越局促的样子。   好像随时都可能倒下……   不对呀,这什么情况?   刚才很从容镇定的啊!   “喂!老弟,怎么了,不舒服?参朗,”明轩快要吓死了,“喂!喘不上气?”   参朗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以前从没有过这种情况,他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突然虚脱般地,身子直直往下坠。   连话也说不成,大口大口喘息着,怎么也喘不过气。   “是不是心脏不舒服?”明轩慌了,“你们散开点,别围着。李导!快过来!”   四周的工作人员散开了些。   林乐儿意识到了什么,观察着参朗的脸色和呼吸频率,“参参,你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参朗呼吸急促,说不出话,起初脸色煞白,又憋得紫红,眼泪鼻涕都快出来了。   仿佛人类濒临死亡的“潮涌呼吸”。   怎么形容,被人用枕头活活给闷死,差不多就是这样?   “纸袋!”林乐儿喊了一声,“快拿个纸袋!”   明轩:“他要吐?”   林乐儿:“不是,来不及解释,拿纸袋!”   副导演早就惊住了,手里拿着速效救心丸,发现没什么用,浑身打了个抖,跑到道具那边,翻箱倒柜找到一个牛皮纸袋:“这东西?有用吗,他怎么了?”   这时候,李里从外面跑回来,当即就做出了判断:“给个纸袋,快快快,快点!”   副导演跑回来:“哮喘?”   “不是,没事,你们都别围着。”   李里把牛皮纸袋撑开,对着参朗的嘴,紧盯着他的脸色,看来和他判断的没错。   李里叹息一声。   说起来,参朗也才二十多岁。   可能李里和参朗两人都太能扯了,特别是参朗,喜欢学东西,知识面广,因为聊得来,所以李里平时和他相处的时候,无意识地就把参朗当成了同龄人。   事实上他比自己小十几岁呢。   整天插科打诨,嬉笑怒骂,没个正经,刚才吓坏了吧。   如果仅仅是受到打击和惊吓,也不至于像天塌了一样。   李里想起,有一次老婆在高速上多车追尾肇事,自己瘫在沙发上差点没吓昏过去。   李里帮青年举着纸袋,小声对他耳语:“呼吸,呼吸……别急,参朗,不管出什么事,你首先,必须,第一个,要先冷静下来……”   参朗对着纸袋呼吸,抬眼死死地盯着李里。   他明白,家里都是老人,不管那边怎么样,自己得先冷静。   桃花眼儿中噙着泪花,他瞅着李里,轻轻点一下头。   李里见参朗应了,这才放下心来。   他看向周围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又看向几个跑龙套的小演员。   李里冷着脸,说:“安静点儿,整天唧唧喳喳的,将来你们工作压力大了,每天都会被舆论气得要死,被水军骂得想吐血,被黑子诋毁,被男友劈腿……不久的将来,在你们忙着撕逼的时候,可能就会发现,自己突然喘不上气、头晕、手麻、晕眩,甚至是抽搐,就是因为情绪激动,呼出了过多CO2,导致呼吸性碱中毒,这就是自救方法,都记得了吗?”   众人恍然大悟:“是……”   明轩小声和林乐儿打听了一下,知道了大概的病因,有点放下心了。   林乐儿小声说:“我第一次试镜的前一天晚上,就发病了,经纪人给我拿的纸袋,后来看过医生”   明轩点头:“刚才多亏了你。”   再看向李导,见他处理得这么果断熟练,恐怕明星们不少有这种病?   “以前从没有这毛病,你这小子健康得很,”等参朗的呼吸平稳了,明轩随手又找了好些个纸袋,准备随时给他用,“刚才最淡定的就是你,结果是强撑着的,据说是情绪过激引起的,也不知会不会落下什么病根。”   参朗发不出声,话像是从嗓眼里挤出来,明轩费了好大劲儿才听明白他说什么。   “订票,帮我订票,什么都行。”   “我去找他。”   “我要见他。”   ……   从没想过,将来会分开。   在两个人的世界里,所有的“小别离”,紧跟着的,都是“小团聚”。   它们是短暂的,有趣的,让人浮想联翩的。   什么生离死别?什么碧落黄泉?   不存在。   和爱人在一起,身边全是好事儿。   从没想过,哪一天爱人会消失不见;也从没想过,如果当下的这一眼,是看他的最后一眼呢?   没有刻意去珍惜过和他相处的时光。   得到了幸福之后,就忘乎所以了。   忘记了感恩。   没有感谢拥有他的每一天。   噩耗其实非常近。   想起第一次,自己逃避,透过普快的车窗,看见依着铁轨飞驰的那辆黑蝙蝠,魔幽幽的黑。   想起第二次,自己出差,在片场抬眸远望,看见他静静地伫立在人群里,像是一直等在那。   这一次,仍是自己先离开,明明他离得那么近,自己却走得潇潇洒洒,连头也没回,看也没多看他一眼。   所以,这次换我去寻你。   …… 第84章   虽说影视城为开发旅游景点吸引剧组, 地租赁费用并不算高,甚至是免费的, 但拍摄计划摆在那, 哪个剧组会为一个小龙套全员休息两小时?   李里一句话,整个片场都沸腾了, 剧组工作人员每天工作十八个小时, 睡眠时间特别短,两小时足够大家原地补一觉了, 导演还没出门呢,随组演员们大衣一裹找个椅子就睡, 片场顿时倒下一片。   李里和明轩陪参朗回到宾馆收拾行李。   李里对参朗十分上心, 这小子颜值能打, 后来知道他的身手也很不错,整个人都是能打的,以后拍个古装剧演个影卫、魔教大反派、武林高手之类的, 绝对妥妥的啊。   “六百多公里,说近不近, 说远不远,有跑机场的工夫不如坐火车,”明轩给他收拾了行李箱, “机票和火车票当日的肯定订不到了,大客票不清楚,要去市内长途客车站看,但超过三小时的路程, 很少有下午发车的。”   参朗拿出迈巴赫的车钥匙:“我开车去。”   “就算信号不好,妖妖灵还是可以拨打的,你也不要太着急,微信都发了,不可能不求救,况且路上也不可能只有他们一辆车,”明轩见劝也劝不动,只好由他坚持。   李里想了想,拍板儿道:“我让小刘跟你一起去,你们轮班开。”   小刘是李里的好友兼助理,六年驾龄的老司机跟在参朗身边,李里也放心一点。   行李箱往后备箱一放,两人上车也没吃口饭,参朗一脚油门,直奔高速。   *   小方开了村政府的车,奥迪还算顺手,之前给有关部门打电话,说山里没下雨,道路很安全。不过,开到半路就下了蒙蒙细雨。   天虽阴,没有雾。   商宇贤之前收到了参朗的一条微信,那时候对方在拍第三场戏。   看见那条微信之后,商宇贤当即就给参朗回复了,但是,发送消息失败,再发还是不成功。   不安的心情不知从何处而来,换作从前,他可能不会感觉到这么心焦。   商宇贤看向窗外连绵起伏的群山。   就在这时候,后面有两辆丰田霸道,用大灯晃了两下,鸣了一声笛,一前一后超了车,车速超过了八十码。   商宇贤向来坐在驾驶位的后面,因为这个位置最安全,他往旁边挪了挪,看了一下自家的车速表,八十码,又低头紧盯着手机屏幕,微信上的倒数第二三条对话——   -商宇贤:“想我了?”   -参朗:“务必注意安全。”   没有任何撩骚和情话,参朗直接回复的就是这个。   以前商宇贤出个短差,需要自驾的情况也是常有的,但参朗从不会给自己发这种话。有时候,小朋友还挺迷信的,两人暂别之前从不说“一路顺风”、“路上慢走”之类的。   商宇贤抬了抬眼,对小方说:“手机没信号,靠边开慢点,找个空地方停一下。”   就这样,奥迪在雨中缓慢行驶,在盘山道找到一条小岔路开出去,停在了山边的一个废弃加油站里。   看来已经废掉多年了,附近连一座农家村庄也看不到,这条盘山道是刚修不久的,途经桃源村,下了道之后还要在山里开半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地方。   怪不得桃源村景色秀美,山珍林果特产丰富,却一直贫穷落后,从未真正走入民众视野,居然连一条像样的路也没有。   商宇贤下了车,举着手机转了两圈,头发和衣服很快就湿漉漉的了,仍然没有信号,根本发不出消息。   其实停得也不太久,小方解了个手回来,两人并没多逗留,毕竟山间老林不安全,上了车继续赶路。   紧接着就滞留在了盘山道上。   前方山体滑坡,乱石坍塌,把路给堵住了,据说,有两辆霸道遇了难。   小方后怕不已。   那不就是一直跟在自己身后,后来超车开到前面的那两辆?   事故地点到底什么情况不得而知,如果没有停下休息那五六分钟,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商宇贤闻听此事后,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他垂眼看着手机,小声说:“掉头往回开。”   只有这样了,小方说:“是。”   开了一里路,迎面遇见车就告诉一声前面的情况,山体滑坡可是大事,车主们吓得纷纷开始掉头,结果开了不远又堵了。   一辆开着牧马人的哥们说,五分钟之前发生了塌方事件,山路突然陷了一个大坑,一辆小奇瑞险些掉进大坑里。   人群中有人喊:“前面出事,后面出事,这山闹鬼了啦?”   当然,中间也不见得怎么安全,人们连忙离山脚远了点,就这样,四五辆车滞留在山道上。   手机没信号,只能打妖妖灵等待救援。   派出所的人手不足,搜救队太远,傍晚时分才带着几个附近的村民赶到。   商宇贤下车之后,在第一时间借了个卫星电话,拨给了参朗。   电话刚拨过去,几乎秒接。   商宇贤:“喂,参朗,我用了别人的手机……”   那边静了一下。   参朗像是屏住了呼吸,随后沉沉地吐了一口气,声音发哑:“你……怎么样?”   商宇贤愣了愣:“你知道了?”   参朗:“明哥收到微信了,再发你们没回。”   商宇贤:“现在还没信号,救援队过来了,已经安全了。”   又静了一会儿。   参朗轻声说:“你没事就好。”   商宇贤那边特别吵,显然是刚脱离危险,他语速极快地说:“参朗,先不多说了,别人还要打电话,等我安顿下来打给你,别担心好么?”   参朗:“好。”   仓促中只有寥寥几句对话。   洪水、雪灾、地震……和新闻里见过的那些混乱场面一样,当灾难过后,家人之间报平安,真的是只要听见声音,知道对方是安全的就足够了。   雨越来越大,小方借了两把伞过来,商宇贤回身忙把手机交给了后面排队的人。   那个年轻女人带着孩子回老家结果遇到塌方,母女一脸眼泪怕是吓坏了,手指抖得很,长指甲抠进手机按键的缝缝里,越着急,越是按不出数字。   商宇贤帮她输了号码。   撑着雨伞缓缓往前走。   听见身后的女人哭着对电话喊了出来:“老公……我吓死了……”   商宇贤脚步一顿,低头垂眸,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见到了这次事故的负责人,经过小方介绍,得知商宇贤是镇上请来的开发商,愿意来这边投资的商人太少了,对方非常热情。   商宇贤得到了很好的照顾,跟着救援队去往滑坡和塌方的两处地方观察了一下,负责人说,前面的两辆霸道完全埋进去了,恐怕要救援很久,情况不太好。   商宇贤撑伞步行了三公里,跟着村民们去往隐在山里的桃源村。   桃源村风景好,是参朗喜欢地方,种了大片大片的桃树,离海也不远,就是太偏僻了。   戴着大草帽的村长在前面带路,一路上夸赞着自己的村子,口气却很无奈:“商……商……大侄子啊,多介绍一些人来我们这儿玩啊,春天来看花,满山的桃花,看完了花就看海,那才叫享福呢,就是路不太好走……”   “以后会有游人的,生活也会越来越好,”商宇贤颔首,“这次叨扰大伯了。”   奥迪扔在了山道上,只能等抢修队过来,将道路疏通之后再开走。   小方拿着一个大手电筒,紧张地护着老板,生怕他有个闪失。   商宇贤根本不顾自身安危,撑着伞,一边和村民们聊天,一边在大山里闲庭信步,真的如散步,不徐不缓,不紧不慢,若不是神色间偶尔露出一丝疲态,还以为他是来山里游玩的。   村民们收留了不少遇难者。   小方在商宇贤到达之前,早已和村长混熟了,两人就住在村长家小楼的二楼。   楼下的村长夫人是一位胖大嫂,热情地张罗着煮饭烧菜,还弄了上好的茶水,又在二楼准备了洗澡水,给商宇贤换了床单被罩。   这才算是安顿下来。   关了门之后,商宇贤终于露出困倦之意,看着手机满格的信号。   以前也有过这种事,多年以前,过年的时候,大雪天封道,他曾和小方小圆三人滞留在积雪的高速上,还不是安然无恙地度过了?   向来处事不惊、沉稳淡定的男人第一次觉得无助,也不知是委屈还是难过,说不清楚那种感觉,就是不像从前那么坚强,也不会像从前那样想什么“生无所谓,死无所谓,无关生死的,更是无所谓。”   人一旦心里有了依靠,就会习惯于这种依靠,渐渐地变得越来越软弱。   以前始终认为自己是一个人,哪怕上有老下有小,也从没有遇事儿觉得慌过,一个人浪迹天涯,杀到天边儿去,也不会感到茫然仓皇。   那两辆从泥浆碎石里挖出来的霸道,车体面目全非,七个人只幸存了两个。   如果今天遇难的人是自己……   参朗会好好的活下去么?   从没有过这种感觉,根本就逞强不来,商宇贤浑身打着冷颤,蜷在凉飕飕的被窝里,也不知是淋了雨,还是心情的原因,他开始发高烧,前所未有地疲倦,连一刻也坚持不了,心跳频率过快,问小方要了两粒镇静药和舒缓心脏的药物,甚至还量了血压。   小方自然不敢怠慢,赶紧伺候他洗澡睡觉。   就在沉睡的前一刻。   商宇贤小声说:“良月之路-101民心工程,找人写提案,找市委。”   “?????”   小方:“……路?”   给跪。   良月之路?民心工程?   得民心者得天下?   要致富,先修路,有了路,就有了希望。   商总要给桃源村修路?   良月之路?   工程名字这么有中国特色,竟然一点违和感也没有。   不久的将来,就会有一条路,以小老板命名了?   商总要铺路,为民请命,给国家投资办事,等桃源村的“良月之路”修好了,加上今天拍下来的那一大块土地,再把附近的山买下来,弄个度假村、民宿,再找几个合作伙伴一起搞个旅游景点,明年的全国十佳中青企业家,又是老板的了?   小方来这里小半个月了,万万没想到,好不容易把商总盼到了,就等他实地勘察桃源村,结果一个星期都好好儿的,不过是去镇上竞个标的工夫,回来就差点遭遇大难。   遇难之后,路上的那些难兄难弟们,个个儿抛弃了爱车,狼狈地穿行在黑漆漆的山林里,跟逃亡似的,所有人都在后怕,细思极恐——前面山体滑坡,后面塌方大坑,中间这段几辆车竟然都没事,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生怕走着走着,旁边的哪个大山再滑坡了,那就冤死了。   而商总呢,同样在山林里摸黑前行,他脑子里想的却是“良月之路”?他撑着伞,被村民带着,走了几公里的路,等到终于到了地方,心里算计的事儿也势在必得了。   这么多年来,只要是商宇贤算计的事,在他决定去做一瞬间,就已经落实了八成。   剩下的两成,按照他的计划,下面的人具体执行就是了。   良月之路……   小方在心里琢磨了一会,一抬头,才发现商宇贤已经睡沉了。   体温计从他的腋下拿出来,快39度,也不知道刚才吃的感冒药和消炎药管不管用。   小方有点无措地看着躺在床上的男人。   商宇贤蜷缩着身子,紧皱着眉头,手机还在他的手里紧紧地攥着,拨号界面在“爱人”上,迟迟没有拨出去。   十五六年来,老板什么时候在外面表露出过一丝一毫无助感?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就算是生病了也是咬牙挺着,疼了也不会吭一声的。   哪会像现在这样……   因为那时候孤身一人。   现在,习惯了身边有个人,陪着自己,知冷知热,对自己好。   人就是这样,因为有人疼,所以才会喊疼。   小方弯下腰,小心翼翼地给他掖了掖被子:“老板,我去看看吃的好了没……老板?商总?”   商宇贤嘴唇煞白,恍恍惚惚,呼吸很急促,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或是在想什么,他的眼角似乎有泪光,看来是难受得狠了。   小方叹了口气,往房门的方向走。   手刚握住门把手,听见商宇贤在小声地哼哼:“参朗……”   他说:   “参朗。”   “参朗。” 第85章 终章   雨停了, 下了高速直奔桃源村,绕过了盘山道和事故所在地, 山里村庄偏僻, 天地间一片阴霾,一路上人家很少, 隔了很远才有点点灯光, 格外荒凉。   参朗和小刘抵达目的地时已是深夜。   迈巴赫停在村里,参朗拨通了商宇贤的电话。   商宇贤喝了粥之后, 精神好了不少,烧很快就退了, 就是身体比较虚弱, 在睡梦中听见手机响了, 摸出来接听。   “参朗?”   “睡了么,”参朗笑着说,“送给你一个重要的东西。”   商宇贤迷糊糊:“嗯?”   听筒里的声音重复道:“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神秘兮兮的, 怎么还没休息,不用拍戏?”商宇贤翻个身, 下意识地看向窗外,“说吧,什么东西?”   参朗:“礼物, 当然是很重要的东西。”   商宇贤:“?????”   参朗:“猜猜,想到了什么?”   商宇贤:“……”   “快递送到了吗?”参朗这么问。   商宇贤这才清醒了些:“你是说,你往桃源村寄了快递?”   参朗:“很快的快递。”   商宇贤:“……”   商宇贤起身,披上外套, 往房门走去,他举着电话问:“没有快递员给我打过电话,会不会是下午没信号的时候打过来的?”   参朗想了想:“快递员说,他把礼物放在你的门口了。”   商宇贤哭笑不得:“不会被别人拿走?”   参朗似笑非笑:“别人我倒是不担心,我怕你会狠心嫌弃它,把它当成垃圾扔掉。”   “净胡说,你邮的什么,片场土特产?”   商宇贤的脚步停在门口,拉开房门往走廊看,这才想起,自己住在村长家的二楼,他连忙下楼梯出门,穿过院子,来到大门前。   小侧门半敞着,他轻轻推开,往外望去。   大门上方的灯是声控的,小门发出咯吱声。   灯亮了,放眼望去,远处庄稼果林一片漆黑。   商宇贤低头找了一会,目光落在门前铺的花砖上,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他的眼光一瞬间黯了,连忙环视左右,四周,围墙,台阶旁,花坛,门把手也没挂东西……   商宇贤顿了顿,小声:“参朗……”   参朗带着笑意:“收到了?”   商宇贤静了片刻:“收到了。”   参朗:“高兴么?”   商宇贤:“嗯,很高兴。”   参朗:“……”   商宇贤穿着纯棉睡衣,披着西服外套的上衣,不知是不是自己体温过高的原因,即便是南方,夜里也感觉到有点冷。凉风从荒凉的田野吹来,他站在村屋大门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见了。   也就是说,参朗给自己邮寄的礼物,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参朗问:“真的收到了?”   商宇贤:“收到了。”   如果告诉对方,快递弄丢了东西,他是不是会很失望?会送什么呢?除了片场所在省份的土特产,还真想不出别的什么东西。   商宇贤往前走了两步,微微弯腰找了半天,夜里光线不足,但地上确实很干净,什么包裹也没有。   听筒里的声音犹豫了一下:“那,你……喜欢吗?”   商宇贤直起身,望向大门对面的黑暗处:“喜欢。”   参朗叹了口气:“这样啊……”   商宇贤:“???”   小朋友失落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他察觉到了?商宇贤轻轻地攥了攥拳头,摁着心口压了压,笑着说:“行了,真的,收到了,谢谢。”   参朗:“宝贝儿……”   “你早点睡,明天不用早起拍戏么,别再往这给我邮东西了,”商宇贤说,“后天我就回去,到时候就要查无此人了。”   参朗:“……”   电话的另一边,久久没有说话。   商宇贤也静了一会。   大门上方的声控灯忽然熄了,周遭陷入一片漆黑。   商宇贤小声:“等一等,我拿东西。”   参朗:“拿什么?”   商宇贤:“你送的东西。”   参朗:“……”   商宇贤撤开手机,手臂无力地垂下去,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一阵风吹来,地上有个空易拉罐滚了老远,咯噔咯噔的发出响声,声控灯一下就亮了。   透过姜黄色的灯光,能清楚地看见,商宇贤揉了揉眼角。   村子里静悄悄的……   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亮了一道光束。   老式二层小楼的大门口,商宇贤在原地愣住,随后惊了一下,抬手遮着光线,眯着眼,朝光亮处看去。   灯光太刺眼。   长腿长身的高挑人影,逆着汽车的远光灯,朝他大步走来,那速度越来越快,像一只花豹,迎向了他。   商宇贤:“?????”   “礼物亲自来找你了。”   那张脸,背着光,渐渐地清晰。   刚开进村里的时候,参朗和村口的村民大伯打听了商宇贤的住处,坐在迈巴赫副驾驶上,他吩咐小刘把车灯关了。   青年坐在黑暗里,打电话告诉他有快递的礼物,他看见商宇贤急急忙忙地从村屋出来,看见对方无奈而又期待的目光,看见他无措地满地找东西。参朗想在他问自己“礼物到底在哪”时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一个巨大的惊喜,可是却让他看到了他说谎的样子……   灯光熄灭的时候,他在黑暗里很难过吧,还笑着对自己说,收到了礼物很高兴。   不过是在乎对方罢了。   商宇贤愣在原地,直到青年张开双臂拥住他,他仍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商宇贤嘴唇发抖,怔怔地盯着参朗的脸。   参朗笑了笑:“看什么呢?   商宇贤喉咙哽住:“参朗……”   参朗连忙搂住他,下巴蹭了蹭他的脸,又慌乱地吻他的眼睛,在他的耳边小声地快速说,“因为太担心所以我来了你别怪我到处乱跑,知道你出事了我实在是受不了……”   商宇贤一动也不能动,任青年张开双臂抱住他,任他心疼地吻他。   参朗捏着他的下颌,极近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睛:“怎么不说话?惊呆了?”   黑夜里两人抱着。   参朗小声问:“晚上已经出了新闻,看上去很凶险,看的人心惊胆战的,你当时在现场害怕了么?”   商宇贤嗓子发哑,说不出话,过了很久,才摇了摇头。   参朗搂紧他,“想给你个惊喜,我这个大礼物,宝贝儿可还满意?”   商宇贤深吸一口气,抬手紧紧箍住青年的腰身,额头顶在了参朗的肩膀上。   参朗很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爱人浑身都在剧烈地颤抖。   说谎。   又对我说谎。   怎么可能不怕呢?出了那么大的事,有五个人因此丧命了,死亡曾离他那么近……   自己竟然还逗他……   想起刚才他在门口找快递包裹的样子。   参朗顿时感到自责,慌乱地说:“玩过火了?生气了?难过了?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恶作剧,下次不会这样了……”   商宇贤摇了摇头,掌心扣紧他的背,像是刚回过神般地,小声地喃喃一句:   “你来了。”   “嗯,我来了。”   “……开车过来的?累吗?”   “不累,一点也不累,就是起初太担心了,还着急,后来知道你安全了,就开始特别的想你。”   “这么远,路上吃了么?”   “光顾着开车赶路,饿过劲儿了。”   “胡闹,又胡闹……”   “对对对,我胡闹……”   简简单单的对白,没一点儿小别重逢的浪漫,糙的不得了。   经历过生死,体会了恐慌,才知道日常追求那些不过是身外物,才会更珍惜拥有彼此的每一天。   你来了。   真好。   哪里是什么恶作剧?   商宇贤注视着他。   你知道的,我多么地庆幸,那时候会遇见你。   那时候,幼儿园里那么多的大人和孩子,因为糖糖的关系,我独独注意到了你。   在初冬的冷风里飞奔的模样。   就像一只刚落地的花豹。   有着青春的冲劲儿,一直以来在我身边的你,不知道累一样。   神采飞扬。   你那么年轻,漂亮,阳光,令人心驰神往。   或许从那一眼开始,就后知后觉地爱上了。   商宇贤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的小朋友,仿佛一切回到了最初。   参朗。   如果真的有恶作剧,那就是我的前半生。   前半生没有让我遇见你,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恶作剧。   而你……   确实是我一生中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   *   因为时间太晚了,村长夫妇已经睡下了,客人私自带外人入住太不礼貌,所以参朗和小刘决定,去附近找一家投宿。   和旁边的小卖部老板打听了一下,得知村边有一家小旅店,而且桃源村只有这么一家。   参朗让商宇贤回屋去继续睡:“你穿的太少了,快进屋吧,我和小刘去小旅店糊弄一宿,明天一早我就来找你。”   商宇贤没应声,拉着参朗的袖口往那边走,打开迈巴赫的后车门,对司机小刘颔首打个招呼,大大方方地坐了进去。   参朗:“……”   *   想起正式告白的那日,两人住进了简陋的汽车宾馆。   这次,他们住在偏远小山村的小旅店。   只要是和对方在一起,哪里都无所谓吧。   被子不够暖也好,床铺太潮湿也好,枕头高低不合适也好,屋子里有发霉味儿也好……只要爱人在身边,就会觉得浑身都是舒畅的。   只要他在这儿,就会感到自己很幸福,日子过的很好,什么都正正好。   凌晨时分,商宇贤窝在参朗的怀里,给他讲了盘山道上的事。   依着月色,能依稀看清彼此的脸。   “参朗。”   “嗯?”   两个人搂着腰,勾着腿。   参朗抱紧他:“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挺好的,”商宇贤轻声说,“就是突然想问,如果那时候,遇难的人是我……”   “别乱说话。”参朗打断他。   “我是说,如果,”商宇贤小声喃喃,“后来,我一直在想这件事,实在是放不下,一直想,一直想,停不下来——如果我不在了,你会怎么样?”   参朗觉得爱人正在用轻描淡写的语调一下一下冲击着自己的心。   他问:   “参朗,如果我不在了,你该有多伤心?   “你会好好的活下去么?   “会不会不好好的吃饭,不好好的睡觉?   “如果我不在了,参朗,将来你该怎么办呢?”   商宇贤紧盯着参朗的脸,眼中是温柔而又眷恋的,他忍不住想,好在自己很幸运,没有真的出什么事,没有让参朗承受更大的痛苦。既然安然无恙地幸存了,未来的日子里,他就能成为一个真正的金属外壳,替青年抵挡外界的一切未知的危险与苦难。   感觉到爱人滚烫的手与自己十指紧扣,参朗笑着在他的额上印了一个吻。   参朗注视着他。   月色如水,潺潺地,泄进青年的眼睛里。   “如果你不在我身边儿了,”参朗搂着他,不知安静了多久,他在商宇贤的耳边小声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活——”   宁静的黑夜里,参朗的嗓音懒懒的,却翻涌着沉重的情感。   “更努力、更努力地活;更坚强、更坚强地笑,连带着你的那份儿一起,更无微不至地,照顾好我们的父母、外公和孩子;   “如果有一天,你不在我身边儿了——   “我会把老人们伺候到老,一个一个地送走;   “我会把糖糖带大,养她成才,待她嫁人;   “我会安顿好我们的家人,抚慰好我们的亲友;   “等我把属于我们俩的任务全部完成,宝贝儿,我就穿上一身白色西服,抱着你的骨灰,从教堂出发,带着你给我的SomethingFour,去天堂和你相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