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明君》 作者:木兰竹   文案 刘荨:子杰,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是穿越者! 司俊:……(其实我才是。) 刘荨:据说共享系统的都是宿主的爱人,原来你暗恋我! 司俊:……(不!我不是我没有!) 一个自认为是穿越者的土著,从傀儡皇帝到一代明君的励志故事。 苏爽甜小白文一篇,请勿带脑子观看。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爽文 主角:刘荨,司骏 ┃ 配角:很多 ┃ 其它:木兰竹 作品简评: 本文讲述了一个得了穿越者的记忆,自以为是穿越者的土著皇帝,从傀儡皇帝逆袭成为一代明君的励志故事。土著皇帝站在穿越者的高度,吐槽自己这个时代的诸多落后。全文披着争霸文的外衣,实则是一篇种田类轻松文。语言诙谐,人物生动有趣,以自以为是穿越者的土著主角为切入点,设定新奇,不落俗套, 这种反差感让读者忍不住期待后续。 第1章   刘荨手肘搁在桌案上,手撑着下巴,冷眼看着堂中那挨打的黄门惨叫着惨叫着,就没了声息。   于泽微笑道:“陛下,这黄门可是你亲近之人,为何不赦免他?”   刘荨懒洋洋道:“朕赦免他,就有用吗?那侍卫会听朕的?”   于泽扫了一眼周围瑟瑟发抖的内侍和宫女,道:“好歹说一声,陛下是否太凉薄了?”   刘荨继续懒洋洋道:“朕若是为他求情,于卿大概又要说这黄门蛊惑朕太深,不但要将其杖毙,还要再杖毙几个吧?这事都发生多少次了?于卿怎么还来诓朕。”   于泽收起笑容:“陛下这是在怪罪臣?”   刘荨笑道:“哪敢。”   于泽看了刘荨半晌,重新微笑道:“看来陛下身边还是有太多乱臣贼子。”   刘荨道:“你说谁是乱臣贼子,谁就是吧。人也打杀了,于卿还有何事?还是说没杀够,还想再杀几个?朕身边剩下的人可都是你新换上没多久的,你还是省着点吧。”   于泽看着那个已经不再对自己唯唯诺诺的少年,心中一股窝火,恨不得提剑将那少年皇帝一剑砍死。   可现在汉室气数未尽,他能在京中安稳发展,全靠挟持天子。宗室都早跑掉了,他没办法再找一个宗室立为皇帝,只得忍着这个日益不服管教的皇帝。   不过这件事也忍不了多久了,他已经和一个宗室达成了合作,那宗室会送庶子进京,待那庶子进京,他便毒杀这个不服管的皇帝,将那宗室扶上皇位。   想到没几日,那宗室就该到了,自己也忍不了几日了,于泽深呼吸了一下,将自己心中暴虐的情绪压下,冷哼一声:“陛下倒是越来越不客气了。”   刘荨笑道:“朕知堂弟在入京路上。既然这日子已经看到头了,朕也懒得再装了。俗话怎么说来着?破罐子破摔?”   “破罐子破摔……”于泽品了一下这句话,也笑道,“这话倒是形象。这是谁说给陛下听的?宫里还有说这话之人?是王太师,还是陈司马?”   刘荨道:“宫里有何人进出,于卿还不了解?要不……你猜?”   于泽又冷冷的瞪了刘荨一会儿,甩袖道:“陛下好自为之,臣,先告退了。”   刘荨慢悠悠道:“慢走,不送。”   待于泽走后,侍卫也全部退下。空荡荡的寝宫里只剩下垂首不语的宫女内侍,和那已经断了气的老黄门。   刘荨收起撑着下巴的手,起身站立不语。   自从于泽入京掌握京中大权之后,隔三岔五就要来这么一回,地点一定是在刘荨寝宫里。   对刘荨不敬的内侍宫女会被杖毙,对刘荨亲近的内侍宫女会被杖毙,刘荨刚开始还想着怎么装一装,好多保护几个身边人,后来他明白了,于泽杀鸡儆猴,那杀的鸡是随机的,和他对下人什么态度没关系。   后来刘荨就疏远内侍,连更衣沐浴都自己一人,守夜时殿中也不留人,内侍宫女就每日做送饭送水更换衣物被褥等事,没人敢跟刘荨说话。   这样之后,于泽杀人才稍稍少了一些。   可最近反于泽的联军开始集结,于泽心里焦躁,又开始没事找事。   刘荨冷着脸,缓和了一下情绪,缓步走到那被杖毙的黄门面前屈膝蹲下。   “陛下!”一拿着笔的官员小声惊呼。   刘荨没有理会那官员的声音,他伸手替那黄门合上不甘恐惧的眼眸,然后将外袍脱下,裹住黄门道:“将他和朕这袍子一起葬了吧。朕没本事,护不住身边人,只希望朕身上这点微弱的龙气,能护住他不因枉死而入不了地府。”   一头发花白的黄门忍不住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刘荨跪下道:“陛下保重龙体!”   刘荨摇摇头,道:“你不该跟朕说话的。”   黄门继续磕头道:“奴婢也活够了,不惧死。”   刘荨眼中流露出悲伤情绪。   这被杖毙的黄门也是如此说的。他将外界的消息传给自己,告诉自己讨伐于泽的联军已经集结了,让自己撑住。   “帮朕把他安葬了。”刘荨没说安葬在哪里。他也决定不了安葬在哪里。   黄门又磕了一下头,将那裹着刘荨外袍的已死同僚艰难抱起。   这时候,又一头发花白黄门走过来,和那黄门一起抬着尸体,离开了宫殿。   之后,剩下的内侍宫女开始打扫宫殿。   这种事,他们也习惯了,麻木了。   因知道无论讨好还是欺辱小皇帝都会被杖毙,这些仆从们已经学会了安静做自己的事。   至少,刘荨在宫里生活还是没被苛待。   当然,他的生活在外人看来,是绝对达不到皇帝标准,甚至不如普通官宦子弟。但刘荨觉得有吃有喝有衣服穿,还算不错。   只是每次有人被杀,他都会陪葬一件旧衣服。当于泽杀性大发,他衣服就有些不够用。   刘荨不是身边没有其他物事。只是他知道,用其他东西陪葬,陪葬品肯定会被挖走。也就是这占了死人血的旧衣服,其他人看不上。   “陛下……”   刘荨回过神来,对那官员道:“褚卿,今日这黄门又会被记做是朕滥杀吧?“   褚亮脸上出现悲怆之色。   刘荨叹了口气,道:“记就记吧,委屈你了。”   褚亮哽咽道:“如何是臣委屈……”   刘荨勉强笑道:“你是史官世家,让你做伪史,你心中难过煎熬,朕明白。只是为了家人安危,褚卿尚且再忍耐一下吧。”   褚亮身子微微颤抖,道:“陛下知道?”   刘荨看向窗外:“朕知道,朕什么都知道。只是时机到了,朕才敢说朕都知道。”   褚亮心中一颤,忍不住扑通跪下。   他虽心中向着汉室,向着陛下,可他胆小,他自私,他害怕于泽会伤害他的家人,成了于泽手中污蔑皇帝的笔。   可皇帝却告诉他,明白他的苦衷。   “臣有罪……”褚亮泣不成声。   刘荨眼神飘忽:“朕恕你无罪,退下吧……”   褚亮震惊的抬头看着刘荨。   刘荨背着手,朝着殿外走去:“起驾,朕去看望太后。”   周围内侍无声准备銮车。   刘荨跨出殿门的那一刻,停了下来,低声道:“有机会离开京城,就快逃吧。时局要乱了,朕……期待和你活着重逢。”   褚亮再次磕头,一磕不起,痛哭流涕:“陛下……保重……”   ——————————————————   刘荨到了寿安宫之后,宋太后正在喝药。   刘荨立刻上前,给宋太后递水。   宋太后喝了蜜水,冲淡口中苦涩之后,让伺候的人退下,道:“那于贼又在你寝宫开杀戒了?”   刘荨道:“太后不用担心,朕已经习惯了。”   宋太后眼神复杂的看着神情淡然的皇帝。   刘荨九岁登基,十岁于泽以勤王的名义进京,十一岁于泽大权在握开始在宫中时常大开杀戒,折磨刘荨和宋太后。   宋太后见得多了,死人吓不到他。刘荨则被吓得夜不能寐,精神恍惚。   今年刘荨十五岁。   宋太后幽幽道:“是啊,也习惯了。”   母子两相对无语。   宋太后并非刘荨亲生母亲。刘荨乃是先帝元后嫡子,出生即被封为太子,宋太后为继后。   宋太后有子,因此先帝在位时,两人关系并不怎么样。   毕竟宋太后还是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继位。   只是先帝荒淫无度,为逗宠妃乐,连已经被封为太子的刘荨尚且在冷宫受苦,更不用说她这现任被冷落的皇后的孩子。   她重病的孩子在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中离世,连个追封都没有。宋太后从此之后吃斋念佛,心如死灰。   若不是宠妃无子,先帝怕绝后,恐怕刘荨也难逃一死。   只是同受于泽折磨,宋太后和刘荨也有了些相依为命之感。刘荨许多贴身衣物都是宋太后用自己私库所存好布料所做。   内库被于泽抢夺多次,但于泽还是要了点脸,没有抢夺宋太后的私库。   他也知道,若刘荨不听话了,需要立新帝,走正式程序的话,还需要太后点头。   他自己并非大义,却还是想着打着大义的旗号为非作歹。   “讨伐于泽的联军已经快了吧。”宋太后突然道。   刘荨点头:“太后且忍忍,很快就结束了。”   宋太后苦笑:“即便是于泽战败,他也绝不会放过我两。”   刘荨道:“总能逃出去的。”   宋太后看了刘荨一会儿,道:“你似乎很有信心?”   刘荨皱了一下眉头,道:“太后无需多虑。”   宋太后沉默了一会儿,用只有刘荨能听得见的音量道:“于泽未曾给你请先生,但哀家知道,你言谈举止绝对有高人教导。”   刘荨垂眸不语。   他并没有故意在宋太后面前掩饰,甚至故意透露了一点消息。   宫中于泽耳目众多,他不能明说,但他希望能给宋太后希望。   宋太后轻声道:“陛下,你……是不是早就能离开了?“   刘荨眼神闪烁,没说话。   宋太后叹气:“是因为哀家拖累你了吧?”   刘荨摇头,道:“太后不要多想。待京中局势一乱,朕定能带你离开。”   宋太后难得露出微笑。   刘荨松了口气。看来太后已经燃起生的希望。御医说,太后心存死志,因此久病不好。若是心中有希望,太后应该能快些好起来吧?   虽不是亲生母亲,虽说童年时太后对他并不好,但……毕竟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刘荨便不是把宋太后当母亲,也是当亲近的长辈看待。   不然,现在时机到了,天下局势大乱,他的确可以马上离开,不需要等着于泽狗急跳墙,徒生危险。 第2章   宋太后薨。   刘荨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脑袋一下子放空了。   前几日他刚跟宋太后坦白,怎么突然情况急转直下?   宫里人虽然不敢和刘荨说话,但事情缘由还是传到了刘荨耳朵里。   于泽带领一些文武官员照例前往太后寝宫做面子工程,妄图为废帝立新君铺路的时候,太后突然发难,怒斥于泽是乱臣贼子。   宋太后言,大汉只有刘荨才是正统的皇帝,只要刘荨不死,所有另立的皇帝都是乱臣贼子,谁也别想利用她。   按照礼法,皇帝并非不能废,但必须要太后举起“废帝”的大旗,下懿旨,和满朝文武以及宗亲一同要求废帝,才勉强算得上是符合大义。   就像是霍光对待海昏侯那样。若没有上官皇后肯许,臣是不能废君。   宋太后之言,彻底堵死了所有想拥其他汉宗室作为傀儡,又妄图得一个好名声的诸侯的路。   于泽倒是沉得住气,没有当场对宋太后发怒。但当晚,宋太后自缢于寝宫,并留下遗书,再次重申了此事。   据说宋太后留下了两份遗书,一份被于泽烧掉,一份被人送往讨伐于泽联军手中。   不管这是否属实,但宋太后一死,便无人可通过礼法废除刘荨。   其他要做皇帝的,要么撕破最后的脸面弑君自立,要么“请”刘荨自行退位“让贤”。   太后自缢后,于泽派重兵把守刘荨寝宫,刘荨彻底失去了自由。   如今再立新君的棋路已废,于泽若要保留最后一块大义的遮羞布,就要好好控制住刘荨这步棋,让其他汉室忠臣投鼠忌器。   当然,如果刘荨太不听话,等待他的还是死路一条。   宋太后也说了,只要刘荨不死,他就是正统。那他暴毙就好了。   宋太后匆匆下葬,刘荨被囚禁在寝宫中,于泽甚至不许刘荨去送太后一程。   ————————————————————   夜深人静之时,名义上是伺候,实际上是监视刘荨的人看着刘荨洗漱完毕,躺到了榻上。   所有人悄悄退下,寝宫中空无一人。大门紧闭,门口还上了锁。   刘荨坐起来,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之后,又躺了回去。   刘荨:系统开启。   他心中默念之后,面前浮现一个面板,上面有“进入小屋”、“成就值”、“物品栏”、“交易栏”四个选项。   刘荨意念操控点击“进入小屋”,眼前一晃,人已经到了一个像是玻璃花房,里面除了家具之外,塞满了各类猫爬架猫玩具的屋子内。   你问刘荨为什么知道玻璃花房?当然是因为他是穿越者。   刘荨自有记忆起,脑海里就出现了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在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从小到大的记忆碎片。   随着年岁增长,刘荨记忆越来越清晰。他某一天恍然大悟,或许自己不是妄想症,是穿越了。   记忆中那个男子,就是自己嘛。唉,都怪自己胎穿,小孩子脑容量不够,迷迷糊糊这么久才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己疯了呢。   刘荨想,怪不得自己对周围人,包括那便宜父皇,都没什么感情。因为咱根本和他们不是一路的,刘荨摸摸脑袋,长吁短叹。   我可是牛逼的现代人,尔等古人怎么能明白我的想法?这是几千年的隔阂!   想清楚之后,刘荨觉得自己真倒霉。   记忆清晰之后,他也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他穿越的这个人挺有名的,汉废帝刘荨,历史中有名的疯子。   汉朝传世几百年,中途磕磕绊绊,一直到了刘荨生活的时代。   刘荨之前的几个皇帝,包括刘荨的父皇在内,昏庸荒淫无度,朝纲大乱,宦官和外戚接连干政。   刘荨继位的时候,外戚为压制宦官,请军阀于泽入京“勤王”,结果请来一匹狼。   最终太后被逼死,刘荨被废,下落不明生死不知,汉末进入群雄割据的时代。   若是这样,刘荨也就是历史中一小可怜而已。   十年之后,刘荨重新出现在历史中。   他跑到了西域,认鲜卑做父,改鲜卑姓,率鲜卑军队入侵中原,血洗中原豪族,一时间中原豪族人人自危。   有中原能人志士前往劝说,他乃是正统皇帝,大可举起大义之旗,振臂高呼,必有忠于汉室之人跟随,为何要认贼作父?血洗中原大地?   刘荨直言,他不为帝位,只为报仇。当年欺辱他的人的家族,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后刘荨死于征战中,被砍成了肉泥,死相凄惨,声名更是狼藉。   后世称,他不仅引狼入室,领鲜卑入中原,更是在泄私愤中滥杀无辜,屠戮中原大量人才——那个时候,人才被豪族独占,刘荨血洗中原豪族,就等于屠戮了大量中原人才。   这一切导致中原之后对外疲软,挣扎了好几百年,才重新走向统一。   很多人将这几百年的中原大乱都归结于刘荨的疯狂。虽然刘荨当皇帝的时候身不由己,没有做过任何坏事。但后世史学家仍旧将其归于暴君之列,和桀、纣并列。   穿越成这么个前途坎坷的疯子,穿越者刘荨感觉两行清泪忍不住流了出来。   就当刘荨觉得自己未来将暗无天日的时候,或许是他穿越者身上的主角光环闪耀,他认识了司俊这个京中有名的少年天才。司俊被他穿越者的霸气所折服,认他为主,为他鞍前马后,悉心谋划未来。   那时候他才八岁。啧啧啧,咱穿越者就是不一样。   历史中,少年天才司俊十岁便病逝了。沾染了他主角光环的这个世界的司俊,自然命运也被改变了,现在还活蹦乱跳的。   之后刘荨身上主角光环再次闪耀,在九岁登基的时候,他身体里多了个“交易系统”,可以进入系统小屋,和三组小伙伴交易东西。   他这才知道,自己是因为外星人实验失败不小心被炸到这个时代,外星人为表歉意奉上交易系统金手指一枚,只要他做出对历史有正面影响的事,就会得到“成就值”,成就值可以和小伙伴们购买东西。   所购买的东西,是小伙伴自带金手指系统里的东西。   伙伴之一是一只叫楚铭的猫妖,昵称楚大橘。他售卖变猫卡、各类没卵用的法术卡(比如打火机火苗大笑的火球卡,能喷人一脸水的水箭卡等)。据说穿越原因是被外星人的徒弟的雷劫连累,劈穿越。   伙伴之二是一只叫萧悦的猫妖,昵称萧小贱。他售卖变猫卡、各类文博相关记录和节目的视频资料卡。据说穿越原因是被外星人制作的傻逼系统认错了妖,被强迫绑定为宿主导致穿越。   伙伴之三是一个叫宿谊的神棍,昵称神棍。他和刘荨一样,是因外星人实验失败被炸穿越。这人最牛逼,除了售卖各类植物种子和种植方法,他抽奖抽到的各类奇怪东西也能拿出来卖。   至于刘荨,他的系统没有自带商城,但他有一个没有上限,能堆放无生命物体的“物品栏”,他还能拿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卖。   刘荨想,大概是因为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时空中原大地上所有东西理论上都归他所有的缘故吧。   其他人表示很不服。   楚铭表示,自己拥有物权的东西就能拿出来交易的话,他就向萧小贱购买星际时空的飞船飞车和光脑了,华国分分钟提前进入星际时代,那多牛逼。   可惜他们只能贩卖本身系统商城里出产的东西,当一个二道贩子。   系统小屋并非宿主才能进来,宿主的契约者也能进来,并且拥有交易的权力。   这契约者,都是宿主的爱人。而这几人的爱人都是男人。这真是一个gaygay的系统。   刘荨想到这,脸有点红。真没想到,他的小伙伴居然和自己共享系统。   我拿你当兄弟,你却想上我什么的……嗯,刘荨得意的不行。   刘荨这次上线的时候,司俊正好在屋子里和神棍的爱人慕晏下棋。   “陛下。”司俊看到刘荨出现时,站起来笑着朝刘荨迎来。   看着司俊如春风沐雨般的微笑,刘荨心中烦闷稍稍被驱散了一些,只是脸似乎升起了一点热度。   我兄弟笑得真好看,刘荨美滋滋的想。   “陛下?”司俊见刘荨发呆,关心道,“是否有什么烦心事?”   刘荨摆摆手,道:“没什么……嗯,对了,不需要再等讨伐于泽的联军逼近,给京城造成混乱的时候了。我现在就可以离开。你什么时候能来接我?”   刘荨顿了顿,道:“太后自缢了。”   司俊一愣:“太后……”   其他人也将视线投了过来。   刘荨将宋太后自缢之事简单讲述了一遍,然后皱眉道:“虽然她并非我亲生母亲,我登基前,她和我关系也不怎么好,非说难过悲伤什么的说不上,但这几年她对我还算不错,这个仇我肯定要帮她报。”   司俊叹了口气,道:“待我们攻入京城,定要取于贼项上狗头。”   刘荨道:“哪需要等以后?神棍,你不是说你抽奖抽出个炸药包吗?卖给我。我走之前就把他炸了。”   众人:“……”   宿谊干笑道:“小草,你是在开玩笑吧??”一言不合就扛炸药包炸人,吓到他了!    第3章   刘荨没有开玩笑,他道:“我忍他许久了,终于可以不用忍了。”   宿谊欲言又止,他看向司俊,用眼神示意司俊劝劝刘荨。   总觉得小草这精神状态不太对啊。   司俊道:“陛下,我们单独聊聊吧。”   说罢,不由分说,直接拉着刘荨进了一道小门。   系统小屋有共用大厅,也有给宿主们单独休息和交易的小房间。   宿谊看着刘荨一脸茫然的被黑着脸的司俊拉着,扭头对慕晏道:“小草被刺激的不轻。”   身着红色广袖长衫,散开的黑发如墨,面比好女更娇的慕晏冲着宿谊眨了眨眼,道:“有子杰在,不会有事的。”   宿谊看着这种时候还放电的慕晏,忍不住踢了他一脚,没好气道:“如果小草执意,那该如何?”   慕晏道:“那就许了他呗。若他能安然无事,离京之前除掉于泽,不失为拖时间的好办法。”   宿谊皱眉抿嘴不语。   跟这些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古代人说不通啊。   慕晏又道:“身处乱世,他迟早会手染鲜血,如今他也舞象之年,我在他那年纪,早上战场了。”   宿谊面上仍旧带着不忍,不过也知道慕晏说得对。   他见到刘荨时,刘荨不过九岁孩童。   他与其他同伴群策群力,你讲一点我教一点,刘荨长至如今,他们不仅对刘荨有同伴友谊,也多了一份师长的关爱。   特别是宿谊,对小孩子特别容易心软溺爱。   虽知刘荨处境,但他终究于心不忍。   “你不忍也无可奈何,我们又不能到那个世界帮他。他终究得靠自己。”慕晏知道宿谊是个烂好人性格,捏了捏他的手劝道。   宿谊闭上眼,良久,叹了口气:“希望有子杰在,小草能撑过去吧。”   慕晏宽慰道:“不用担心,小草为我们一手教导而出,不会令人失望。”   宿谊被外星人坑后,穿越到一个时间线和刘荨所处时代差不多的平行世界,那个世界在东汉灵帝刘宏时拐了个弯,刘宏脑袋一抽御驾亲征,死于军中。乱臣贼子攻入皇宫,屠戮刘氏宗室并自立为帝,虽之后很快被推翻,但天下立刻大乱,汉室不存,各地军阀争相逐鹿,而后宿谊胎穿的那家人得了最终胜果,建立昱朝。   其中皇室倾轧,导致宿谊流落在外,又歪打正着进京当神棍那是另一个故事,这里不提。只说宿谊穿越前是个技术宅,穿越后平添了一张善于忽悠的嘴,搞科学搞到了国师的位置。而他的伴侣慕晏则是昱朝名士,文采姿容皆为昱朝公认第一不说,本身还是一员悍将。   他们两亲手教导出来的人,怎会差?   何况,剩下两对也是能人。楚大橘和萧小贱的伴侣都是商业奇才,一个是地球现代华国的跨国总裁,一个是星际时代华盟的跨星际总裁,脑袋都不是正常人。   至于楚大橘和萧小贱……   嗯,他们两其实也是人才,只是一般不把自己当个人而已。   想到楚大橘和萧小贱,宿谊抱怨道:“怎么这时候大橘和小贱都不在,若他们在,围着小草闹腾一下,说不准小草心情就好了。”   慕晏忍不住无奈的看了宿谊一眼:“你还真把这两只当宠物吗?不说两人伴侣都不是多好的脾气,小心这两只挠死你。”   宿谊摸摸鼻子。他也就是趁着那两对不在,才吐槽一下而已。   谁让楚大橘和萧小贱在系统小屋的时候闹腾得很,让人烦得牙痒痒。   ——————————————————————   刘荨独属的小屋是他记忆中穿越前卧室的模样,房间中有一张床,一个衣柜之外,还有茶几和沙发。   他总觉得这布置有点不对,但穿越前的记忆有些混乱了,就暂时这么布置了。   司俊关上门之后,道:“好了,哭吧。”   刘荨无语:“我哭什么?都说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司俊皱眉,态度强硬的一只手把刘荨的脑袋按到自己肩膀上,一只手环住刘荨的背:“哭吧。”   刘荨:“我跟你说,我一点都不……咦……”   刘荨眨了眨眼,茫然道:“为什么我心里一点都不难过,眼泪还是流出来了。”   司俊皱着的眉头渐渐松开,满腔的话化作了一声叹息。他手上的力道放轻,轻轻拍着司俊的背,没有说话。   司俊没有说话,刘荨倒是自己叽叽歪歪说个不停。   “我怎么哭了?奇了怪了,眼泪停不住。”   “子杰啊,我是不是得病了,眼泪擦了又流出来,控制不了啊。”   “如果这时候用度娘问病的话,它会不会说我病入膏肓哈哈。”   ……   司俊比刘荨大两岁,却因为经常锻炼和良好的饮食,比刘荨整整高一个头。刘荨一边用司俊衣襟,一边絮絮叨叨。他越说眼泪越多,直至泣不成声。   “……子杰啊,我觉得,是不是我害死了宋太后。”   “……我是不是不该跟她说那席话。”   刘荨哽咽道。   他不是傻子,相反,他非常聪明。他不但学东西几乎到了过目不忘的地步,对人的情绪也十分敏锐。   在他小的时候,别人都把他这个被冷落的空有太子之名的无依无靠小皇子当笑话当白痴,但不知道他小小年纪却能洞察别人的想法,他才是把所有人当白痴。   刘荨记忆清晰之后他明白了,自己是穿越者嘛。他不但是个成年人,还出生于几千年后知识信息大爆炸时代,和古人本来就不一样。   刘荨在得知宋太后自杀情景之后,就察觉他可能说错话了。   他对宋太后说,自己早有办法逃离京城,是为了让宋太后安心。但在宋太后耳中,是不是以为是她连累了他。因为顾忌她,所以刘荨也被困在这深宫中,被乱臣贼子折磨?   刘荨不是没想过宋太后会胡思乱想。但他最终判断,太后就算有此心思,也该更加激起求生欲才是。   但他低估了宋太后对他的感情。   刘荨本以为,他毕竟非宋太后亲子,不过是因为深宫中面对于贼同仇敌忾,才与宋太后有了几分亲情。但宋太后虽无亲子,却有家族,有子侄,有活下去的希望。   谁知,几年相处,宋太后是真把他当做了亲子,并且为不拖累自己而自缢,还在死前为自己铺路。   他觉得自己应该愧疚,应该痛苦,但是他心里却是麻木了似的,并未感觉到任何悲伤。   刘荨觉得,自己得了楚大橘和萧小贱给他看的毒草流穿越小说中那些傻逼穿越者们经常得的病。他还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还是把这个世界的人当做了NPC,所以才不会被这些人的行为所触动吧?   可现在,为什么他眼泪就是止不住?   司俊没想到刘荨心中还藏有这样一个念头。他当即道:“太后是因为内有沉疴难愈,外有于贼逼迫,才会做出如此抉择。怎会是你的错?”   刘荨哽咽道:“可我若不和太后说那等话,太后不至于寻死。”   司俊道:“你之前说,太后已心存死志,不遵医嘱,不肯用药。你的确是给了她希望,她的希望就是你。”   刘荨抬起头,泪眼茫然:“希望就是我?”   司俊松开怀抱,用袖口替刘荨擦拭眼泪,道:“太后不甘心静悄悄死去,她信你,信你能离开京城的牢笼,信你能重整大汉江山。”   刘荨用袖子使劲的揩眼睛:“太后信我……”   司俊道:“她相信你。此举虽然将你推到了风口浪尖,打着匡扶汉室旗号的诸侯绕不过你,想要拥兵自立的诸侯也得忌惮你。若想挟天子以令诸侯之人,要么必须得到你,要么必须杀了你。但若你有实力,你将比天下诸侯多一份大义。”   刘荨一边流泪一边笑,笑容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癫狂:“大义?大义有用吗?”   司俊道:“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没用,但你不是穿越者吗?你还有金手指。你有系统可以交换不输于这个世界的物资,你有河清这等异世能人教导,你还有……你还有我,有我们在益州的根基!”   刘荨眼中的癫狂慢慢消散,他揉了揉红肿的眼睛,道:“对哦,我可不是一般人。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的!而且,我还有我的小伙伴们,我还有你。”   司俊见刘荨缓过劲来,松了口气。他语气柔和道:“我顶多三日就能到京城,陛下,益州根基已稳,待我们回益州后,陛下便安全了。这三日,请陛下小心。”   在刘荨拥有系统之后,司俊本来打算立刻带刘荨离开。   他知道刘荨在宫里会遭遇什么。他虽记得史书上暴君的评价,但刘荨那时候还只是个九岁的孩子,一个对陷入困境的他施以援手的善良聪慧的孩子。   他不愿眼睁睁看着刘荨走上史书中自我毁灭的道路。   可刘荨不同意。   “穿越成了这便宜天子,我纵然能变猫逃离京城,又能去哪?可这天下大乱,何处有我的容身之处?除非我能一直不变成人,或者在脸上划上两刀,不然见过我的高门贵族那么多,总会把我认出来,我反而会给你添麻烦。”   “子杰不如先去找块地经营一番,待根基稳后,我再离开。历史中的刘荨要等到十五岁才会遭遇危险,六年时间,足够我两里应外合,谋划出一块根据地了。”   “不用担心我,我虽然这壳子才九岁,其实我已经是快三十的成年人了。于贼那点小伎俩,奈何不了我。”   刘荨傻乎乎的叉腰自豪道。那嘚瑟的样子,可把他牛逼坏了。   司俊苦劝无果,这一拖,就是六年。   ……   刘荨吸吸鼻子,道:“好,我先把炸药包买了,咱们连夜,离开那天晚上,我就把于贼给炸了。”   司俊:“……”你到底对炸了于贼有多大的执念?这一点绕不过去了是吧?   最终,司俊无奈道:“随你吧,注意安全。”   反正刘荨迟早手上会见血,就拿于贼练练手吧。于贼一死,京中大乱,讨伐于贼的盟军也会自乱阵脚,他的行动也会更自由些。    第4章   刘荨从小黑屋……不,从小屋里出来,精神是好了,但是还是伸手要买炸药包。   宿谊看着司俊的眼神里充满了谴责。   慕晏笑着拍了拍司俊的肩以示安慰,然后对刘荨道:“好样子,有血性,是我的弟子。”   刘荨当即露出招牌式嘚瑟虎式笑容。   当然,这虎式笑容大概是跟两只猫学到的。   见慕晏也站到了刘荨一边,宿谊不由叹了口气,道:“成吧,小心安全。是用成就值换,还是以物易物?”   刘荨道:“神棍你缺什么?”   “都成,一个炸药包而已,换什么都成。”宿谊说完后抱怨,“为何你叫河清师父,叫我就是神棍?”   刘荨道:“对古人要尊礼,咱们现代人都是哥们,谁跟谁啊,叫你师父不会生分了?”   宿谊不由扶额,谁跟你个小屁孩哥们啊。   他不由又用谴责的眼神看着司俊,司俊微微扭头,眼神有些飘。   刘荨抱怨:“神棍你好小气,我叫你师父,宿师父成了吧?别欺负我家子杰。”   慕晏努力忍笑:“都成你家的了?”   刘荨一本正经道:“子杰是我从小屁孩看着长大,父子之情你们明白不?”   慕晏和宿谊的脸色都十分精彩。   司俊当即道:“好了,别逗弄陛下了。陛下,你不是说得了一卷墨子古书吗?康乐或许用不上,但收买人心也不错。”   宿谊手下有一帮古代疯狂科学家,墨子一派也在其内。因战乱和打压,墨子存书十不存一,宿谊若是帮其找到了一卷,虽只是杯水车薪,但的确可以起收买人心的作用。   刘荨所得古书并非孤本,分一本给宿谊,自己将来遇到墨家人,也可将其拿出来收买人心。   墨家主张的政治思想或许不切合这个时代的实际,但其钻研科学的一面,会给刘荨的收复大业带来许多便利。   司俊被放益州牧之后,曾遍寻能人异士。但那能人异士都一副他是乱臣贼子的模样,不愿出山。   这些人只能等着刘荨出了京城,亲自去请了。   汉室四百年,天下人已将汉室视为华夏正统。便是汉王朝灭了,后世华夏子民仍自称为汉民,可见其影响。   这六年打拼,司俊对自己当初一念之善,没有收回被制作者扔错了的系统感到庆幸。   他当年没有收回,并让众人一同隐瞒,是担心刘荨缺了穿越者这根心理支柱会崩溃。   现在发现,刘荨当这个穿越者,比自己更利于江山社稷。   能救这个孩子,又能达成他自己的梦想,不过是从今以后当个古人,将过往一切送给刘荨而已,这代价不算什么。   不过……司俊又听着刘荨继续说,我养的孩子多么多么棒,不由扶额。   就是这种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叹气啊。   忍耐,忍耐,习惯了就好了。   刘荨成功得到炸药包一个。   刘荨收起炸药包后抱怨:“康乐你怎么不多抽几个武器出来啊,不是你抽出来的武器,我拿不到啊。”   宿谊忍不住敲了一下刘荨的脑袋:“你当是我想抽什么就能抽出来的?何况系统不禁止我们交流,你不会自己做吗?”   系统虽然规定只能交易他们从系统里得到的东西——刘荨除外,但没有禁止他们交流。因此宿谊已经记住的各类种植、化工、铸造等等,可以直接讲给其他小伙伴们听。只是他们只能口述,不能画图写字。   这也已经可以让这群人钻许多空子。   司俊凭借记忆力,记下了不少可用的东西。在益州搞基建大生产搞的如火如荼。   楚大橘也想蹭这个空子,从星际时代的萧小贱那里记一些星际时代的科学理论。结果他听完之后两眼一抹黑,差点晕了。   作为一个理科废,就算听到星际时代的伟大理论,也只是抓瞎二字。   楚大橘很敬佩靠上大学萧小贱。   萧悦用猫爪子抹着不存在的眼泪:“大橘啊,我全靠死记硬背啊,上华大是靠的自主招生保送来着。虽然现在我把初高中的知识讲给你听,其实我也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楚大橘顿时心理平衡。这才对嘛。同为猫妖,怎么能有智商差距呢?   不过楚铭不行,还有他的伴侣肖晟在。之后偷渡知识这件事就交给了肖晟和乐正元。至于两只猫……   你能指望可爱的小猫咪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吗?可爱的小猫咪不是只需要卖萌就好了吗?你们这是虐猫!——by楚铭和萧悦。   刘荨现在被困深宫,没办法把知识拿出来用。不过他也跟着宿谊和楚铭回顾了一下初高中的课本,权当为以后做准备。   刘荨得意道:“等老子出了这京城,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这世间,将留下我的不朽传说!”   司俊沉默了一会儿,心想,还是让刘荨少跟两只猫混了。   刘荨得意了一会儿,继续跟司俊谈论正事:“对了,这次我离开,终于可以把积攒的金银珠宝粮草什么的给你运过来了。不过我一次性拿出这么多东西会吓到别人吧?”   司俊道:“一切由我安排,陛下放心。况且陛下拿出些神异手段,也利大于弊。”   宿谊这个神棍对此最有发言权:“普通人有什么神异那是妖孽,你作为皇帝有神异,那是国之大幸。你看,哪个明君不吹嘘自己生而带异象?”   刘荨拍拍脑袋:“说的很有道理。那我就不悠着来了,这三天多搜刮点。最后一天把国库搬空。”   反正留着国库也是给那群带着讨伐于贼,但是心思各异的诸侯军阀们,还是留给自己用更好。   司俊问道:“于贼没把国库搬空?”   刘荨道:“他已将内库国库当成自己的私库,既然可以任他取用,他何必把东西搬出来多此一举?何况内库国库现成的建筑,可比他自己在家里挖地窖更省事。所以内库国库不但没空,反而东西更多了。”   刘荨系统包裹收取东西也是有限制。因为古代是私有制,因此天下无主之物,和官家之物,他才能随意收取。   即,他跑去于泽宅子里,就只能靠着两只猫爪子抱东西离开,收不进系统包裹里。   但国库内库,以及宫里所有的东西,他都能带走。   现在名义上属于他的禁军守军里所有的粮草军备,他也能带走。   不过将来他和别人打仗,别人已经旗帜宣明的不认他这个皇帝,处于他的对立面的时候,他就不能带走别人军营里的任何东西了。   他倒是可以变猫去烧粮草,但司俊这个小心谨慎的家伙绝对不会同意。   古人可不是现代人那么心软,看见一只小猫咪从自己面前跑过还会会心一笑,甚至拿出点食物喂。古人看见路上跑过一只不认识的小动物,第一反应就是打死吃肉。特别是军营,且不说古人经常驯养各种动物用作军事用途,让他们反射性的看见任何不该出现在军营的动物都会弄死。就说那群士兵就算粮草充足,也很少荤腥。见到一只膘肥体壮的小动物,还不流着口水扒皮下锅或者上烤架?   可不要小看古代。刘荨可以变猫趁着夜色在京城里拔腿狂奔当猫大盗,可不敢轻易去军营这种地方。他跑得再快也躲不过一个普通士兵扔过来的刀。   之所以他能搬走禁军防军的军械粮草,是因为这些东西都不在军营里。   于泽多疑,连他手下军队都信不过。所以物资和军营是分开的。   等反于泽的联军打过来之后,那些东西可能才会运一些去军营,以便作战。但现在,于泽把钱袋子卡得死死的,可不愿意轻易拿出来。   这方便了某只猫咪大盗行事。   刘荨对“猫咪大盗”这个称谓表示强烈反对。拿自己的东西,能叫偷,能叫盗吗?   于是刘荨下线之后,瞬间变成圆滚滚黑眼圈小猫咪,熟练的爬上屋梁,顶开瓦片钻了出去,开始自己例行搜刮。   国库内库什么的都不会每日清点,他拿的又是数量很大的金银巾帛,一天一点没人发现。至于宫中摆设什么的,少那么一点,别人都以为是宫人拿走了。   事实上,宫人每时每刻都在偷宫里的东西出去,只是数量没有刘荨偷的大,也没胆子伸手进于泽让人把手的国库内库。   刘荨这次的目标是太后宫中。太后已薨,她的私库也被于泽接手。屋里摆设现在封存着,将来于泽肯定也会慢慢挑选他喜欢的拿走。   刘荨离开那日,他会带走现在不敢带走,怕牵连无辜宫人的所有东西——库里被搬空,即使不清点,看守之人也能看出来,到时候宫里肯定一个都跑不掉。   但他离开那日,于泽已死,京城大乱,不会有人再去和宫人们过不去,他们肯定会席卷宫里剩余的东西,逃离宫殿甚至京城。   他不会拿走所有的东西,剩余的金银细软,权当是给这些人的路费了。   只是,他们在争抢中会不会丧命,这就不是刘荨能控制的了。他已经做到了自己能做的一切。   他连太后的救不了,何况普通宫人? 第5章   很快就到了第三天。   司俊特意入系统小屋告诉刘荨,他已经到了京城外驿站,并将具体地图画给刘荨看,让刘荨入夜就逃出来。   本来司俊是想冒险进城,在宫城附近接刘荨,被刘荨拒绝了。   “你一个大活人不惊动任何人入城容易,还是我一只娇小的猫咪趁着夜色出城容易?”   刘荨说这话的时候,变成了一只大橘猫,让司俊撸毛。   司俊看着这一只成人手臂长的大猫。娇小?你是不是对娇小有什么误解?   这时候另一只正在和黑眼圈小猫玩咬对方尾巴的大橘猫耳朵动了动,转头撇着耳朵,露出嘴中的尖牙,眯着眼睛看着司俊。   司俊顿时把想说的话咽了下去。   猫妖就是和普通的猫不一样,他只是心里想一想,还没说出来,都能察觉道。   最后司俊被劝服。他如今一举一动都被人注意着,以突发重病回益州的借口乔装来京城,躲过所有人视线已经很是不易。入城需要探查身份,出示凭证,虽可以伪装,但在如今紧张时刻,京城中守备肯定十分森严。若他身份暴露,反而会给刘荨带来麻烦,的确不如一只猫趁着夜色悄悄跑出城安全。   不过司俊还是唠唠叨叨叮嘱了刘荨一番。   变成大橘猫的刘荨抓了抓耳朵:“子杰你好烦啊喵,饲主都这么烦吗喵?”   另一只大橘猫接嘴:“饲主都是这么烦喵。”   咬着大橘猫尾巴的黑眼圈小猫把嘴里毛绒绒的金黄色猫尾巴吐出来,道:“饲主的确都是这么烦喵。”   正在聊商业(养猫)经验的大猫饲主肖晟和小猫饲主乐正元:“……”   他们两的友情,就是在两只猫妄图气死他们的过程中飞速增长。   司俊嘴角抽了抽,道:“陛下,我不是你的饲主。”   刘荨跳到地上,变成人道:“我就当你是我的饲主不成吗?”   楚铭和萧悦从猫咪变成人的时候能将一身猫毛幻化成相应颜色的衣服,样式还能自己选。刘荨虽没这个本事,但他变成猫之后衣服就进入了系统包裹里,变成人的时候衣服自动穿上,所以比起两只猫,说不定还更方便一些。   刘荨整了整自己的衣冠,道:“我出发了,子杰安心等着我。”   司俊还是忍不住再次唠叨了一遍:“小心别迷路。”   刘荨无奈道:“这六年来,京城什么地方我没逛过?京城大街小巷地图都牢牢记在我脑海里了,你说的那驿站,从南城门出去,就一条大道,顺着大道跑就到了,哪会迷路?“   楚铭和萧悦停止了打闹,扒着刘荨的袍角道:“小草,出京城后也要常来系统小屋玩。”   刘荨道:“古代没有电,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的,不进系统小屋还能干什么?赏月?”   黑眼圈萧喵贱兮兮道:“你可以和小俊俊滚床单啊。”   众人:“……”   刘荨:“……萧悦,你个禽兽!子杰现在还是未成年!我是把他当晚辈看待!子杰,别听他乱说!”   司俊:“……”   众人:“……”   萧喵笑得滚做一团。   乐正元忍无可忍,走过来把小猫团成一团塞兜里:“你们继续聊。”   心塞,丢脸,回家关门揍猫——by已经想过无数次但从未实践过的乐正元。   楚铭干咳一声:“小俊啊,别听那只禽兽乱说。你们不是今晚上要搞个大新闻吗?快下线吧喵。”   司俊用无语的眼神看着楚铭。   说的好像你不是禽兽似的,你不也是猫吗?而且什么叫做搞个大新闻?   虽然好似的确皇帝失踪,是个大新闻。   司俊心很塞的下线了。刘荨也下线,赚最后一笔。   等着两人下线之后,乐正元把猫从口袋里掏出来,道:“你能不能别这么嘴贱,故意去欺负司俊?”   萧喵眼神左飘右飘,就是不看乐正元。   乐正元继续道:“司俊是为了刘荨才不戳破,你要是说漏嘴了怎么办?而且这并不是一件可以开玩笑的事。”   楚铭舔了舔爪子,道:“我也觉得,小贱啊,平时你调皮也就算了,这次的确是你做得不对。司俊这么好的一个人,你何必去欺负他?”   其他人也用不赞同的眼神看着萧悦。   萧悦尾巴一甩一甩,越甩越低,然后夹到了两腿间。   他撇着耳朵道:“我知道错了喵,等司俊上线我就道歉喵。”   顿了顿,他强调道:“我真的知道错了喵,我知道司俊是个好人,就是一时间没管住嘴。”   宿谊打圆场:“好了,就这样吧,虽然司俊没有生气,等他上线还是要道歉。不提这件事了。希望这次小草能顺利。”   楚铭道:“他问了我买了一大堆火球卡,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算要点炸药包,也不需要那么多火球卡吧?”   宿谊黑线:“炸药包拉掉引线就能点燃,不需要火球卡。他该不会准备去放火吧?”   慕晏倒是显得很轻松:“小草不错,一次性杀人放火都做齐了。”   宿谊忍不住一脚踹慕晏腿上。   这人说什么话呢?是人话吗?简直比两只猫还禽兽。   宿谊见萧悦还夹着尾巴,忍不住心软道:“我知道你是担心小草和子杰太紧张,故意开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司俊也没有生气。只是你玩笑开得不太对。如果小草真是穿越者也就罢了,明显司俊对小草还没那意思。”   萧悦撇着耳朵道:“但是我看得出来小草有意思啊,那岂不是小草很可怜。”   乐正元弹了一下猫脑袋:“原来你是在给小草抱不平?”   萧悦继续撇着耳朵夹着尾巴,跟一只小狗狗一样:“我知道错了喵,感情的事别人不能强求。”   乐正元道:“暂且看着吧,等刘荨长大。”   司俊一颗心都扑到刘荨身上,等刘荨长大了,感情不变质才怪。   其实这件事楚铭他师兄最有发言权。只是他师兄没系统金手指,自然也就没被拉进这个小组来。   不过就算楚铭他师兄在,肯定也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老牛吃嫩草什么的,这件事还是有些尴尬的。   ————————————————————   刘荨下线之后,   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包裹,然后静等着夜晚来临。   自从宋太后薨后,刘荨这里更冷清,除非刘荨叫人来伺候,不然不会有人特意凑到刘荨跟前。   连宋太后贵为一国太后都会被于泽逼死,一个不过舞象之年的小皇帝,结局还用说吗?   刘荨乐得这些人不打扰他,反正他想聊天就去系统小屋里。   他的小伙伴们为了他专门商量好了时间,每次他上线的时候,总有小伙伴在小屋里等着。司俊也只要没事就会在线,陪着他入睡,不会让他孤独一人。   若非如此,哪怕他内在是个成年人,恐怕也受不了了吧。   当然,如果自己真的支撑不住了,就算知道今后需要躲躲藏藏度日,他也会逃离这里。   所以我还是挺坚强的,不愧是受天命眷顾的穿越者。刘荨忍不住嘚瑟了好几下。   就在刘荨数着时间等日落的时候,一位其貌不扬的宫女垂着头进来,伺候刘荨洗漱更衣。   刘荨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只有那宫女一人,才开口道:“青礞。”   被唤作青礞的宫女停下手头事,道:“陛下有何吩咐?”   刘荨道:“你今日可能出宫?”   青礞面无表情道:“陛下可别说这话,若让于丞相听到,陛下可讨不了好。”   刘荨摆摆手道:“没事,朕看过,周围无人……别装了,我知道你是母亲的人。”   青礞的表情稍稍一动,没有说话。   刘荨道:“你伪装的很好,若不是有人告知朕此事,朕也没能觉察出来。这几年辛苦你了。”   刘荨顿了顿,道:“朕让你出宫,并非让你传递消息,而是让你出宫躲躲。我知你能耐,定有法子保全自己。过了今日,若你要寻朕,就到益州去。”   这个有人,是史书记载的。   和刘荨这个暴君同时出名的,还有他的一侍女。那侍女是史书中寥寥无几的女将,跟着刘荨从西域南下中原。   如此强悍女将,本该史书流芳,可惜她一路跟着刘荨走到黑,和刘荨这个暴君一起,遗臭千年。   史书中只记载此人乃是刘荨贴身侍女,野史中很有些两人的香艳记载。   不过刘荨自记得自己是穿越者后就特意留心,确定此女是亲娘留给他的人,而且此女似乎对男性亲密接触有些厌恶。   史书记载不可信啊,这妹子十有八九是个百合。   刘荨甚至暗搓搓的怀疑,妹子对历史中的自己死心塌地,大概是自己亲娘的缘故。   咳咳,不能乱想了,要尊重九泉之下的亲娘。   历史中的刘荨从京城逃脱之后,身边就这一位宫中老人。所以他猜测,很可能这逃脱和青礞妹子有关系。   现在没有自己拖累,青礞妹子应该更容易离开吧?   刘荨本来想暗搓搓的自己跑掉,但是今天碰巧是青礞当值,这家伙又忍不住心软了。   青礞看着一脸傻气的刘荨,表情终于变了:“陛下,就算如此,时至今日,又怎知奴婢未曾背叛?你怎能将行踪随意告知?”   刘荨看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青礞妹子,摸了摸鼻子,讪讪想,他这不是有史书和平日观察做双重鉴定,才确定的吗?才不是鲁莽。   第6章   刘荨左眼写着“蠢”,右眼还写着“蠢”,看的青礞满脸无奈。   “陛下安心,奴婢有保全之法。”青礞道,“陛下以后可别轻信他人。”   她顿了顿,道:“奴婢知益州牧和陛下有年幼情谊,陛下也对益州牧有恩。但人心叵测,此去益州,未必不凶险。请陛下做好准备,奴婢会尽快来投。”   刘荨心中很是无奈。   其实益州真的是他的地盘,可是现在说出来,谁都不会信吧。   刘荨道:“朕知你不信,待来了益州你就知道了。朕需要给个什么信物给你吗?”   青礞摇头:“陛下不需给奴婢信物。若信物落入他人之手,平添危险。奴婢只一人来投,陛下只需让人记住奴婢。”   刘荨道:“那好吧……那个,你今日快躲出去吧。”   青礞见刘荨关心不作假,不由露出微笑。虽然青礞其貌不扬,甚至有些木讷,但面带笑意时,犹有几分动人。   “陛下请放心,奴婢会无事。”青礞道,“可需奴婢做什么?”   刘荨道:“你只要保护好自己就成。”   青礞见有其他内侍进来,结束和刘荨短短的对话,伺候完刘荨入寝后便退下。   名义上为刘荨护卫的侍卫们在内侍和宫门都退下后,就用铜锁锁住寝宫大门。   青礞离开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被锁住的寝宫,看着那座名为寝宫的牢笼。   先皇后为保护孩子,在宫中留下不少人手。但世事难测,有些背叛了,有些死去了。于泽那一番时不时杀鸡儆猴的动作,虽粗暴残忍,但的确很有效果。   青礞本想待讨伐于泽的军队和于泽大战,京中混乱时救出皇帝。但皇帝似乎已经有了脱身之法。   这门窗皆被牢牢锁住,陛下真有办法脱困?   青礞忧心忡忡,却不敢表露半分,以免坏了刘荨大事。   待夜色降临,门外侍卫也没了声息,看来是偷懒睡觉去了的时候,刘荨从床上爬起来,开始用包裹打包东西。   无论衣服配饰,还是宫中摆设,刘荨统统不放过。   当刘荨把宫殿里搜刮一空之后,站在自己躺习惯了的床边犹豫了一下,就将床也收了进去。   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认床的习惯,假如去了益州失眠怎么办?还是把床一起带走吧。   刘荨离开之前,环视了自己居住了六年的寝宫。   寝宫已经只剩下一间空屋子,连灯架都被刘荨收走了。   刘荨摸了摸脑袋,自言自语:“我这样是不是有点过分?……都是我家的东西,算不得过分吧?”   刘荨做好心理建设之后,变成黑眼圈小猫,从老路爬上房梁,顶开瓦片钻了出去。   刘荨轻车熟路的溜到私库和太后私库中,将库藏一件不落,连装东西的箱子一起全部收走。   若不是时间不够,刘荨定会一个宫殿一个宫殿的搜刮过去,将宫里摆设全部拿走。   不过他还是去了一趟前朝,把龙椅搬走了。   龙椅虽说坐着不舒服,好歹造价不菲。而且,龙椅也算是有象征意义嘛。   刘荨数了数自己包袱里的东西,皇宫内库,太后私库,玉玺私印,藏书摆设,对了,把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也一起带走吧。   刘荨努力迈动着小短腿,气喘吁吁的东奔西跑,终于搜刮满足,出了宫城。   宫城外没有多少巡夜的侍卫和内侍,刘荨终于可以变成腿长的大橘猫,不用为了减小存在感,可怜兮兮的用小短腿赶路了。   成人手臂长短的大猫,和两个巴掌大小的小猫,奔跑起来速度不是一个层次的。但刘荨搜刮完了国库搜刮军备,搜刮了军备之后还要跑去于泽府上,若不是意志力撑着,他早累趴下了。   不过夜还很长,现在正是后半夜,人最困顿的时候,刘荨一点都不急。   于泽府守备森严,刘荨在府外趴着休息了一会儿,又变成了小猫,偷偷遛进了府。   小小的一只猫,古代又没有路灯,巡逻和守夜的人也只是打着灯笼。刘荨从阴影中飞快溜到了后院。   虽然刘荨不知道于泽去的哪房美人屋里过的夜,但于泽这人多疑又怕死。刘荨只需要站在后院墙头上一瞧,哪里灯火最亮,守夜的人最多,于泽定是在那间屋里拥着美人睡大觉。   果不其然,院中有一处灯火通明,刘荨走进了一瞧,那小小院子里,至少守着两位数的护卫。   可再多护卫,也拦不住一只小猫咪。   刘荨猫着身子跳到房顶,像个小人一样,小心翼翼用猫爪子搬开屋顶的琉璃瓦,全程没有发出一丁点声息。   刘荨搬开琉璃瓦之后撇了一下猫耳朵。   古时建筑都有制式,于泽后院屋顶这琉璃瓦本应该只有皇宫才能用。他居然给小妾的房子上也盖着这样的瓦片。   刘荨钻进屋顶,顺着房梁悄悄滑下。   这屋里分里外两间,于泽在里面和美人亲人,外间还有丫鬟睡在榻上守夜。   刘荨的肉垫子踩在地上无声无息,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钻到于泽床底,将炸药包从包袱里拿出来,扯掉引线后,飞速撒开爪子攀上房梁。   炸药包的引线长度保证了士兵埋好炸药包之后能跑到安全的地方。刘荨钻出了屋顶,跳到了相邻厢房屋顶的时候,炸药包还没爆炸。   刘荨歪着脑袋蹲坐在屋顶房檐瑞兽雕像旁,心道这炸药包该不会受潮了的时候,“轰”的一声,房子居然被炸垮了半边。   刘荨目瞪口呆。   还好自己跑得快跑得远,这威力,果然如神棍说的,非常给力啊。   屋顶都被炸垮了半边,于泽肯定没救了吧?   刘荨又把脑袋歪到另一边,还用后脚蹬了蹬被炸药爆炸声轰得嗡嗡直叫的耳朵。   大仇得报,他应该喜极而泣吗?可他现在心里毫无波动,不想哭,只想笑。   他没有什么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就是感觉很开心,很愉悦,很舒畅,忍不住把猫爪子抬起来捂着嘴,用一张猫脸做出眉开眼笑的表情。   他越笑越开心,还忍不住在屋顶上打了几个滚,最后甚至没控制住,笑出了古怪的猫叫声。   于泽府中闹成一团,把小猫古怪的笑声完全掩盖。没有人注意到,在高高的屋顶,有一只古怪的小动物正开心的打滚,差点从屋顶上滚下来。   痛快啊,太痛快了。第一次杀人,并未让刘荨感觉到任何不适,他爪舞足蹈,跟喝了假酒似的。   待他笑了好久,把肚子都笑疼了,刘荨才想起来,城门外驿站处,还有小伙伴等着自己。   突然清醒的刘荨抖了抖毛,迈着欢快的猫步,朝着城门外跑去。   现在府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刘荨直接变成了大猫,将喧闹和混乱甩在了身后。   微凉的夜风吹动刘荨脸上的乱毛和胡须,刘荨感觉连步履都轻快许多,跑了几个时辰到处搜刮财物的疲惫也好似烟消云散了。   刘荨跟嗑了猫薄荷似的,一路亢奋,风驰电骋似的冲到了城门外,沿着大道,朝着京城外驿站奔跑而去。   今晚阴云密布,月黑风高,城郊一片漆黑,比伸手不见五指好不到哪去。   但在猫的眼睛中,黑夜与白昼并无区别。   刘荨抬起猫脑袋,驿站的旗帜出现在他的视野中。   在驿站门口,有一青年男子正立在旗杆下。   刘荨立刻加快脚步,中途起跳,冲进男人怀里。   男人似乎已经在黑暗中待了许久,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   当刘荨出现在他的视野中的时候,他的脸上出现了微笑。   当刘荨起跳的时候,他伸出双手,就像是演练过无数次似的,准确无误的将猫接住,抱进了怀里。   “陛下,辛苦了。”司俊温润的声音在刘荨耳边响起。   刘荨的猫耳朵动了动,好似被声音刺得有点发痒。   “喵嗷。”在系统小屋外,猫没法说话,刘荨喵了几声之后,才发现无法和司俊交流。   他用意念点开了系统交流的功能,让系统帮他翻译猫叫。   刘荨:“喵嗷嗷。”不辛苦。你怎么在这里等?站着多辛苦啊。   司俊道:“我没出来多久。我们走吧。委屈陛下在我怀里睡觉了。”   刘荨笑得猫眼睛都眯了起来:“喵喵喵!”不委屈不委屈,我们快走吧。   司俊回房拿好行李,去马厩牵出马,翻身上马,连夜离开了驿站。   驿站的官吏听着马匹嘶鸣声,翻了个身继续睡。   他知这人有问题,但那又如何?这国之将乱,有问题的人多了去了。还是得到手的碎银最重要。    第7章   变成大猫就钻行囊,脑袋刚好露出来。   变成小猫就钻司俊怀里。   司俊表示千里走单骑身上肯定有汗味,而且怀里硬邦邦的,马上颠簸,刘荨睡着也不舒服。   刘荨坚持要钻司俊怀里。   司俊也就任由刘荨去了。   为了骑马方便,司俊穿了一身短褐。   不过外衣虽是粗布,里衣当然是上好的绫罗绸缎。刘荨变身成的小猫身上还自带有软毛,粗布也磨不到他。   虽然刘荨显得很亢奋,一钻进司俊怀里,就打起了呼噜。   猫身子虽小,呼噜声却不小,听得司俊满脸无奈。   这呼噜声比军中那些壮汉还大,也不知道小猫玲珑的身躯怎么发出这么大声响。   司俊快马加鞭,行了一夜,至天大亮停下来喝水用干粮时,小猫还在睡。   司俊小心翼翼将怀中小猫拎出来单手抱着,另一只手取出水壶灌满水,然后拾取柴火,用火折子点燃之后,将水壶搁火堆旁。   古代的水虽然没什么重金属和化学污染,但寄生虫等什么的不少见。许多有名的古人就是死在寄生虫病上。   对水源最好的净化方式就是烧开,预防食物寄生虫感染最好的方法做熟。只要条件允许,司俊基本拒绝生水生食。   即使有系统在身,古代得病也是没药医。系统交易中,其他人的系统商城不涉及医药这块。即使楚铭和萧悦手头捏一大把现代特效药,也不能拿出来卖。   司俊可不想和萧悦所谈过的,他那个平行世界中,一位叫诸葛亮的贤人那样,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等等,这句话好似不是说诸葛亮,是说谁来着?司俊一边就着水囊中的凉开水吃干粮,一边走神。   刘荨得了被外星人扔错的系统,顺带得了司俊前辈子的记忆碎片,并将司俊的前辈子当成了自己的过往,因此性格一定程度受到了司俊的影响。   司俊前辈子可没有现在这样温润如玉,沉稳可靠,(划掉)心机深沉(划掉)。刘荨也学得了他的几分跳脱,还将其发扬光大了。   不过到现在,司俊偶尔还是容易走神,思维不知道发散到哪座麦子坡。   不知是太阳渐渐刺眼,还是刘荨睡够了。   小猫砸吧了两下嘴,闭着眼睛用猫爪子洗了几下脸,又伸了个懒腰,终于睁开了眼睛:“喵……”   司俊回过神,把水囊凑过去,温柔道:“陛下,要吃点东西吗?”   小猫喝了几口水,又用爪子搓了几下脸,道:“喵呜……”要吃。   刘荨没有变成人,但食量和人并无区别。   干粮味道很差,刘荨却吃的津津有味,和骑马赶了一夜路的司俊吃下的分量差不多。   司俊替小猫梳理着身上的乱毛,并用帕子沾湿水擦了擦:“路途遥远,陛下辛苦了。”   刘荨摇了摇头:“喵。”赶路的是你,我不辛苦。   说完,他继续低头啃干粮。   啃着啃着,他觉得不过瘾,就像个小人一样坐到司俊怀里,用两只猫爪子抱着干粮啃,啃得一肚子都是干粮碎屑。   司俊看着努力对着干粮奋斗的小猫,嘴角不自觉露出的笑容更加温柔。   刘荨吃饱肚子之后,像小狗一样抖了抖毛,然后让司俊擦毛梳毛。   刘荨:于贼已经完蛋了。轰得一声,房子都垮了。   听着系统传来的声音中带着兴奋和喜悦,却无半点初次杀了人的心慌,司俊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刘荨:不说于贼了。我走之前跟青礞搭上话,那妹子反应,好似我是个傻的。   刘荨十分不满的将和青礞对话之事喵喵喵的告诉了司俊,然后语含担忧道:青礞妹子不会有事吧?历史中她都能跟着汉废帝走南闯北,现在局势比当初好一些,她应该能逃出来吧?   “陛下,不可再说汉废帝这三字。”司俊点了一下小猫的脑袋,道,“我会派人接应,陛下请放心。”   他也记得那员终于历史中刘荨的彪悍女将,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司俊听刘荨继续絮絮叨叨喵喵咪咪的关心青礞的安危,提起的心渐渐放了下去。   刘荨的心理状态的确有问题,但他能关心身边人,这点问题就不算什么。   司俊想,有自己陪着护着,还有系统中那么多“家人”关心他,刘荨这辈子定会无事。   没有收回系统,司俊虽能和系统中伙伴们交易,但权限小了许多,和系统宿主的“契约者”权限相同。   首先,他不能使用系统包裹,也不能主导交易,购买来的东西立刻就会出现在现实中;其次,他不能使用系统商城直接出品的功能性的东西,比如两只猫贩卖的各类卡片。   这让他的生活多了许多麻烦,人身安全的保障也降低了许多。   不过,他并不悔。   司俊挠着刘荨的下巴,刘荨唠叨着就开始打滚,这姿态跟系统里两只猫学了个十成十。   宿谊和慕晏虽是刘荨的师父,刘荨仿佛受两只猫影响更大一些。   大概小孩子对小动物更亲近一些?司俊不确定的想。   刘荨填饱了肚子打够了滚,又开始犯困。   司俊将烧开的水冷却后重新灌入水囊,又休息了一会儿之后,继续赶路。   于泽已死,无论是京城,还是讨伐于泽联军,肯定都会乱一阵子。暂时不会有人注意他,他得尽快赶回益州。   为了掩人耳目,司俊冒险独身一人来到京城接刘荨,一个护卫都没带。   他单人单马,轻装赶路,不仅路过其他人地盘时不会引起注意,路途上强盗看到了也不会去截他。   强盗求财求色,一般打劫车队,对单人一般不予理睬。   只是回程时,难免有人将突然从讨伐于泽联军中离开的他和“离奇”死亡的于泽,以及失踪的皇帝联系在一起。他急着赶路,留下蛛丝马迹不少,若被中途截住,虽说刘荨变成了猫,身份不可能曝光,但多生波折,总是不美。   司俊上马之前,拍了拍自己老伙计的背:“辛苦你了。”   黑色骏马嘶鸣了一声,看上去精神还不错。   连续几天奔驰,司俊很担心将马跑死了。他中途换马可就麻烦了。还好他的老伙计还撑得住,不愧是他从小用最科学的方法养出来的马。   “等回了益州就让你多休息几日。”司俊翻身上马,轻声道。   骏马又嘶鸣了一声,好似能听懂司俊的话似的,用前蹄刨了几下土,才开始奔跑。   ——————————————————————   于泽被霹雳劈死的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又从京城继续传播开来,连胡地都得到了消息。   春秋时候炼丹家们就已经发现了火药,但火药配方并未稳定,也未用于军事,更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民间听到“雷声”,看到火光,自然往自己能理解的方面想。这爆炸,也就被传成了雷劈。   于泽作恶多端,逼死太后,可不招惹了老天震怒,导致天谴了?   大汉传承四百年,民间早已经认可汉室为正统。汉武董仲舒时提出天人感应,君权神授,民间也认为皇帝乃是天之子,神之子。   汉中期王莽妄图作乱,就遭受天谴一命呜呼,汉室推举一宗室子为帝,再兴盛世,汉再延续两百年,更让百姓认定了汉室有老天保佑。   这次于泽被“雷劈”,百姓口口相传,言语中对天子更加尊崇。   这件事的后果,导致其他蠢蠢欲动,妄图取代汉室的人心里也开始踌躇。   轰轰烈烈的群雄自立,逐鹿中原之势,暂缓下来。而一些想在乱世中寻得明主的贤才们的心也不由自主更加偏向了正统一些,为刘荨之后搜罗人才,重整大汉雄风,奠定了基础。   而天子“失踪”之事倒是没传开。   于泽遭受天谴之后,就有朝臣匆匆进宫禀报。   暂且不提他们是真心想给皇帝报喜,还是想成为第二个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于泽,反正他们都没找到人。   朝臣们一拍腿,心想肯定是讨伐于泽联军中有人偷偷潜入皇城带走了天子,说不定于泽的死亡也是他们做的。说不定天谴什么只是障眼法。   他们立刻封闭了消息,免得天子失踪之事,影响了他们分割于泽的势力。   但各路诸侯在京中,甚至宫里都有眼线。天子失踪,虽瞒得了民间,但瞒不住他们。   不过他们认为,定是京中有朝臣藏起了天子,以免他们入京之后,控制天子为自己谋好处。   这两拨人都互相怀疑对方,都等着联军入京后,与对方当面谈谈。   这一切和已经接到了刘荨的司俊暂时没关系。他此刻只想着,那炸药包威力还真是大。   宿谊身携的虽是农业系统,能兑换的只有农作物,但他抽奖抽出来的东西千奇百怪,又多是现代才会出产的东西。   这次抽中的炸药包上面还有型号,经楚铭上网搜索,是军中常用的型号,据说威力大的可以炸断大桥。   只是网上没说,多少个这样的炸药包才能炸断大桥。   不过听刘荨说,只一个炸药包,连厢房房顶都被炸垮了小半,这炸药包威力果然可观。   他之前叮嘱刘荨,待拉掉引线之后,能跑多远就跑多远,没有叮嘱错。   如果司俊知道刘荨只跑到了另一边厢房房顶看热闹,他定要拎着猫耳朵再唠叨几个时辰。   为了自己的耳朵着想,刘荨十分聪明的隐去了这茬没提。 第8章   刘荨这么一炸,的确给司俊争取了许多时间。京城的朝臣和讨伐于泽联军中的军阀诸侯们都以为是对方藏起了刘荨,扯皮扯得厉害,暂时没有多少人关心这个突发疾病离开军营回益州的司俊。   司俊将自己带来的军队留在了联军,并将麾下谋士公宇留下,让其便宜行事。   在离开之前,他有透露自己是去迎回陛下。相信以公宇之才,应当能帮他拖延时间。   事实证明公宇的确演出的十分卖力,做足了一副,虽然我家主公生病回去了,我们这有这么多兵这么多将这么多谋士,该争取的利益一定要争取的样子。   事实上公宇也是如此想的。就算这次讨伐于泽最大的“利益”已经被自家主公拿到了,但其他的粥水不拿白不拿。   当然,当他回到益州之后,才知道,这“利益”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同,但又比他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因为公宇卖力的争取,四处煽风点火,倒是让有疑心司俊的人稍稍打消了怀疑。   司俊虽已经归为一州之牧,但他毕竟才不及弱冠,有传言,司俊在益州只是傀儡,实际上他背后另有人在。司俊平日言行也证明了此事。   只是不知道司俊背后是哪位门阀或者宗室。   有人疑心隔壁荆州牧,但司俊前些日子和荆州做过一场,占了荆州许多地盘,又不像了。   不过仍有人怀疑司俊身后之人,派人盯着益州和长安必经之路的关卡上,如遇到可疑人物,随时拦下。   谁知道当朝天子会变成猫,被司俊揣在怀里带回益州?他们紧盯着路人,但变装的司俊从他们眼皮子地下路过,都没有引起别人注意。   他们要查的是天子踪迹,司俊单人单马,不属于他们关注的对象。   长安离益州并不远,益州重镇汉中离长安不过三四百公里,若不心疼跑死马,一日一夜就能跑到。   司俊不想怀中小猫在马上太过颠簸,速度稍稍慢了些,途中又要绕过对来往百姓审查比较严格的城池,拖拖拉拉,直到第四天,才到了汉中郡。   司俊的人,早就在汉中郡等候着。   这四日,比司俊来接刘荨时好过许多。   司俊没有刘荨的系统包裹里能储存大量东西,司俊只能带着一小包袱,途中一切从简。   看着刘荨给他喵喵喵喵炫耀系统随身空间是居家旅行必备好物时,司俊露出迷之微笑。   为了安全着想,入了益州境内,司俊仍旧没有让刘荨变成人,并让刘荨缩进自己怀里,紧紧贴着自己,装作一副不存在的样子。   黑眼圈小猫就两个巴掌大,按理说应该藏得住。无奈肚子太鼓,就算刘荨努力吸气,司俊怀里仍旧鼓起一坨,藏都藏不住。   司俊无奈只能临时打了个包裹,让小猫钻进包裹里,再把包裹捆身上。   只要仆人来接他的行囊时,他不递过去,也没人会来抢,勉强蒙混过关。   司俊入了汉中郡,被郡守请入郡守府中,一应衣物配饰早已经准备妥当。   司俊拒绝了侍女伺候,独自入浴,但是让烧了两桶水。   想多洗一会儿可以让仆人换水,这放两桶水是何由?   下人虽然心里嘀咕,但没有人谁敢在嘴上说出来。   司俊让下人都退下之后,道:“陛下,陛下。”   刘荨蜷缩在包裹里,居然睡着了。   司俊戳了戳他的脑袋,小猫耳朵动了动,似乎想赖会儿床,并不愿意理睬司俊。   “先沐浴后再睡可好?已经几日没沐浴了。”司俊道。   刘荨睁开眼睛。   没看到他在装睡吗?就算是一人一个桶,但一起洗澡什么的还是很尴尬啊,特别是对方对自己有意思的前提下。   刘荨心里哀叹,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果然心思不纯洁了。   司俊不知道刘荨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他好说歹说,终于劝得刘荨变成人,磨磨蹭蹭钻进了浴桶里。   司俊将自己浸入热水中,拿出皂角道:“可需要我帮你洗?”   刘荨使劲摇头,自己缩在大浴桶里搓搓搓。   司俊看着好笑,知道刘荨害羞,不再逗他。   中途司俊叫人来换了次水,仆人进来时,见屋里多了一少年郎,差点没吓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他们就在门口守着,这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刘荨也觉得奇怪。   司俊大可装模作样找个没人的地方让他出来,就说是其他人接来的。这样被人守着的屋子里大变活人,是不是太刺激了一些?会把人吓到吧?   待吓得够呛的下人离开之后,司俊才道:“让他们觉得陛下神秘,对陛下更好。”   刘荨一边搓头发,一边道:“会不会把我当妖孽烧了?”   司俊失笑:“别人若有神秘之举,或被愚昧之人当妖孽排斥,或被有心之人利用。但陛下不一样,陛下乃天之子,神之子,历代有名帝王,谁没有神奇之处?陛下越神秘,底下的人就越信服。”   刘荨道:“搞阴谋搞不过你们这些古人,你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对了,今晚上的菜能加一道红薯粥和烤玉米吗?我包裹里存了一大堆,但在京城不敢吃,馋得很。”   司俊道:“益州还未种植,陛下若要吃也成,我正好说是陛下带来的新良种。”   刘荨目瞪口呆:“我跟神棍换了那么多,为何不种?”   司俊道:“这等利国利民之事,总要等陛下亲自下诏令。陛下请放心,我已做好准备,待陛下下令,立刻就可推广。”   刘荨声音有点抖:“你这是为我积累民心?别告诉我,辣椒西红柿棉花这些你也没种……”   司俊道:“益州并非苦寒之地,且大部分地方日照不足,棉花的确未种。不过西红柿、辣椒,以及一些现在没有的瓜果已经开始在庄子种植,这些不涉及民生,只做享受用,只道是从西域带来。”   刘荨哭笑不得:“西红柿也就罢了,辣椒对于成都平原地区而言,已经关系民生了吧?”   司俊一本正经道:“既然陛下如此说,那该是要推广的。”   刘荨嘴角直抽:“装,你继续装!”   司俊转移话题:“洗好澡了,我伺候陛下更衣。汉中郡守大概已经在堂前等着了。”   刘荨见司俊生硬的转移话题,不知说什么好。   他知道司俊就等着今年把自己救出来,用这些事替自己收拢人心,最好再给自己打造一个受命于天的神棍形象。但他是不是想的太多了?   而且他总觉得,有利于民生之事,越早推广越好吧?神棍系统出品的农作物不说亩产八万八,经过多代改良的农作物无论是产量还是口感都比现在的粮食好许多。   刘荨从系统包裹里把常用衣服拿了一堆出来,让司俊帮他选了一套换上。   他看着半跪着替自己系腰间环佩的司俊,不知说什么好。   司俊皱着眉看着刘荨的衣着,道:“这衣服旧了些,待回到成都,该为陛下多做些新衣。”   刘荨看着自己一身玄袍,黑色又经脏又不显旧,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他道:“别那么浪费嘛。半旧的衣服穿着才舒服。”   司俊不再谈此事,他替刘荨将头发上水珠擦干,道:“郡守并非外人,陛下不需束发。”   古人讲究礼仪,又没有电吹风,出门或见客,即使是湿头发也得束起来。   司俊认定刘荨在京城受苦,身体肯定不好。头发未干就扎起来易头疼,司俊才特意叮嘱。   刘荨捋了捋头发,道:“好啊,你也别扎起来。咱们这样披着,也挺潇洒的。”   刘荨摸摸脸,道:“关键是脸好看,什么样的发型都好看。”   司俊被逗乐了。   刘荨见气氛不再尴尬,道:“走吧,陪我去见见那汉中郡守。”   ——————————————————   汉中郡守名为李昂,乃是益州大族,曾因为亲戚犯罪连累,差点下狱。   司俊熟读历史,知道李昂乃是内政人才,出任益州牧之后特意寻找。   李昂感动于司俊诚意,成为司俊心腹。   李昂不仅是司俊心腹,也是司俊友人。   虽两人是上下属关系,李昂在司俊面前仍很随意。虽说他在堂前等着,却一手书卷,一手瓜子,看上去十分惬意。   刘荨见状不仅眼角抽搐。   司俊倒是先把葵花籽给弄出来了,这看这人嗑瓜子嗑的痴迷的样子,看来味道不错。   司俊进屋时,李昂也没站起来。他只是放下手中书卷,吐出瓜子壳道:“说好的重病呢?精神不是足得很吗?这位是……”   李昂将视线落到刘荨身上,顿时瞳孔一缩,惊得从座椅上弹了起来。   刘荨身上衣袍虽旧了些,且是常服。但即使是常服上花纹色彩,也显示出其地位身份。   “陛、陛、陛下?!”李昂跪的太急,差点滚到地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昂:无良上司!故意害我! 第9章   前面说了,汉室四百年,即使这几代皇帝昏庸无度,仍旧民心未散。   且不见两百年前汉室已经颓微了一次,之后明君降世,汉室再延续两百年。   说不定这次也只是短暂的黑暗,很快又有明君出现呢?   百姓们都这么期待着。   士族们虽不像普通百姓那么乐观,心理对汉朝天子也是认可的。   虽然他们可能各自为主,为了自家主公的利益,可能提出各种挖汉室墙角,甚至直接算计汉天子的事。   但当面,他们还是会保有一定敬意。   就算没有敬意,天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还是会被吓到的。   李昂这状态,大概是惊吓比惊喜多。   原因无他。   虽外界都称司俊只是个代理人,实际上益州背后另有大佬。司俊也在一些大事上显示出“我要问一下我背后的大佬”的态度,并且对麾下将领谋士也道,在形势合适之后,自己头上大佬就会出现。   不过外面的人虽然信了,益州内部的人却是不信的。   不信的原因无他,如果司俊头上还有大佬,他们这群心腹,不可能几年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而且司俊一直待在益州,所谓和大佬联系,也没见他如何联系。   再来,益州的事,司俊说一不二,杀戮果断,许多紧急的事都是他当即拍板,全权负责,一点限制都没有。   就算对方信任司俊,但将大权全部交付,且将自己痕迹全部抹除这种事,哪位大佬这么脑抽?   这不是摆明着给别人送势力,没有任何约束力吗?   他们思来想去,将司俊替换成自己,他们思来想去,也想不出那位假如存在的大佬,会捏有司俊什么把柄,逼迫司俊不背叛。   在这个乱世,就算又抄家灭族的大罪,都抵不过真实的实力。   司俊当年被司家放弃,成为家族内部倾轧的弃子。   但现在司俊成为益州霸主,司家的人想拿孝道压他摘果子,看司俊理不理?   因此司俊麾下的人,都是认司俊为主,甚至心想,如果真有个大佬,也一定站在司俊这一边。   甚至他们都认为,司俊只是为了震慑其他看益州发展太好,蠢蠢欲动的人,随意搬出个莫须有的人来。   司俊那暧昧不清的反应,好似也的确如此。   谋士们自以为窥得了真相,在出谋划策的时候也故意坑遍了几乎所有诸侯军阀,司俊反对的原因也只是这条计谋暂且不合适,而不是不愿意和对方在感情方面结怨。   谋士们见如此自由,在计划涉及汉朝天子的时候也没顾忌。   不过现在也没什么计谋需要针对汉天子,而几乎诸侯都会做出一副忠于汉皇室的反应,司俊这益州牧的位置还是少年天子据理力争给他抢来的,司俊喊喊口号,明面上不愿意与汉天子作对,他们也能理解。   之所以说是明面上,实在是司俊这样子太不像个忠臣。   私自定税赋就罢了,他还扣留税赋不上交,连年报灾害;招兵买马就算了,他还时不时的出兵抢地盘。   汉天子被于泽挟持,也没见他召集谋士去想一个让皇帝陛下脱身的法子,甚至这次讨伐于泽联军成立,他摆足了一副不出工不出力就打个酱油的模样。   当然,这样做的州牧很多,但这足以证明,司俊忠于汉皇室,只是口头喊喊而已。甚至他连喊口号的时间都很少。   谋士们都认为司俊有逐鹿天下之心,许多想要建功立业的谋士都乐意跟着野心勃勃的主公。   但相对的,在这个汉皇室还是正统的时代,司俊所作所为可不受许多道德感比较高的高人们喜欢,甚至很多人认为司俊狼心狗肺,忘恩负义。   若不是小皇帝看在他曾经是太子伴读的份上,替他和垂帘的太后商议,为他要来了益州牧的位置——即使那时候他们认为无金钱无人脉的司俊坐不稳这个名义上是最大的州之一,实际上已经地方门阀割据的益州州牧位置,但毋庸置疑,若无当初任命,就没有现在的司俊。   现在司俊连匡扶汉皇室的面子情都不肯做,怎能让他们不义愤填膺。   司俊在多次寻贤才吃闭门羹,在系统中和刘荨抱怨时,把刘荨笑到肚子疼。   虽然他和司俊是好兄弟,但不妨碍他看司俊吃瘪的时候笑得打滚。   因连自己人都不相信司俊对汉皇室有多么深的感情,所以谋士们出谋划策的时候也不怎么往汉朝忠臣方面靠。   谋士们意见分两派,一派觉得应该迎来天子,学于泽挟天子以令诸侯。当然,他们的手段肯定比于泽高明;   另一派,则觉得迎来天子会成为众矢之的,弊大于利。   李昂就属于后一派。   司俊在讨伐于泽上摆明了只是去打个酱油,益州众人本以为司俊倾向于后一派,现在看来……   嗯,难怪李昂会腿软。完全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好吧?   让李昂更觉腿软的是刘荨和司俊之间态度。   刘荨丝毫没有刚出狼窝又入虎穴的感觉——如果是被挟持来,知道自己还是会失去自由,刘荨神色不会这么轻松。   如果说刘荨有可能是个傻子,没察觉出问题,但司俊态度就很不对了。   不是说司俊现在态度多么卑顺,而是他看着刘荨的眼神,也太温柔了一些。   司俊在李昂这个好友心中,一直是冷酷无情心机深沉笑面罗刹等形象,这种温柔表情,真是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快恶心吐了。   这还是他认识的司俊吗?!   司俊视线转到以猛虎落地式跪,或者说直接摔地上的李昂,表情立刻从温柔微笑变成了冷飕飕的笑:“陛下勿怪,李郡守太过激动。”   李昂松了口气。嗯,这讽刺的笑容和讽刺的语气,的确是司俊没跑了。   “郡守快请起。”刘荨连忙将李昂扶起来,“辅佐子杰辛苦了。”   李昂顺着刘荨托举站起来,还未曾说话,司俊就抢先道:“我觉得还是我比较辛苦。德兴性子太过散漫,经常政务不做,跑山里一躲好几日,实在是令人头疼。”   李昂脸一黑。你这是在陛下面前告我状吗?有你这么当好友的吗?   刘荨道:“子杰啊,朕觉得是你的问题比较大吧?其他人不知道,朕还不知道吗?定是你又压榨属下,郡守忍无可忍才逃出去。你就不能改改你那不但自己是加班狂人,还非逼得别人和自己一起加班的性子吗?严以律己,宽以待人啊。”   听刘荨这一席话,李昂并没有感动,反而觉得大骇。   刘荨与司俊相见,按理说应是六年前。那时候,司俊可没有表现出现在这性格。刘荨是如何得知的?   司俊道:“为陛下效力,当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刘荨讪讪道:“且不说朕并不想这么压榨臣子……而且,你的属下们还不知道你背后的人是朕吧?说真的,你这样真的好吗?朕若是你属下,定会撂挑子不干,不待你这么坑人的。”   司俊一副乱臣贼子的样子,他的属下们也自然会忘这方面靠。现在知道顶头上司其实是皇帝陛下,心理素质稍差的肯定会卷包袱潜逃吧?   李昂眼前一黑。果真如此!虽然他见两人相处隐约猜到,但是、但是司俊如何和陛下联系?陛下又是如何在于泽的监视下还一副洞知一切的态度?   司俊脸上忍不住浮现促狭的笑意:“要瞒住敌人,首先要瞒住自己人。至于益州众人心理承受能力,陛下自可放心。”   刘荨苦着脸道:“不,朕一点都不放心。你说,朕若一人发一面免死金牌有用吗?能安他们的心吗?”   司俊失笑:“陛下不必如此。”   李昂忍不住道:“不不不,这个可以有!这个真的可以有!”   求免死金牌啊!!!!!以及,我要和你割席断义啊!!!!!!   不待这么坑朋友的!绝交!绝交!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昂:交友不慎……   众谋士:我要辞职…… 第10章   李昂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再挣扎一下。   或许这天子只是被自家那损友上司诓骗,以为自己不是傀儡呢?   你看司俊出任益州牧的时候,天子才九岁。   九岁就能谋划这一切?这也太妖孽了吧?   李昂果断不信。   然后……   嗯,他信了。   李昂抹了一把脸,殷勤道:“陛下果真非凡人也!”   为什么陛下远在京城,还能对益州事务了解这么详细?   刘荨有些庆幸,还好古代君王威严挺重,没有人追问。不然他还真不好解释,为什么在京城,能对益州公务这么了解。   不过虽然这群人不会追问自己,肯定会追问司俊吧?突然有点幸灾乐祸怎么办?   刘荨戏谑的看向司俊。   司俊无奈道:“陛下,你在想什么?”   “想你会不会被套麻袋啊。”刘荨脱口而出。反正他们不敢来揍我,就只能揍你了哈哈哈。   李昂满头雾水:“套麻袋?”   刘荨道:“揍啊。”   李昂:“……”陛下你是不是太活泼了一点?不过……李昂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联合其他人套司俊麻袋。   虽然他打不过司俊,但是大家合起来,总能打得过吧?   大概?   刘荨看着李昂不自觉走神,心想,果然如司俊所说,李昂是个心大的逗比。   李昂走了一会儿神,突然反应过来,现在自己的上司可不是损友司俊,而是皇帝陛下了,顿时浑身冒出冷汗,赶忙给刘荨道歉。   刘荨摆摆手,道:“卿不需如此紧张,以前怎么着,现在就怎么着吧。何况朕觉得,朕脾气肯定比子杰好。”   司俊道:“陛下。”   刘荨干咳一声:“朕脾气,肯定和子杰一样好。”   李昂:“……是,陛下。”   看来皇帝陛下的性子挺好的。不过伴君如伴虎,他是不是该考虑退隐了?   等等,他这次被司俊请出来,就是存着帮司俊逐鹿中原,登上帝位之心。现在他的上司已经是皇帝了,他应该比之前更安全才是吧?   开国功臣,应该比平叛功臣,更容易被清算吧?   而且,虽然他虽然对虚名看不上。成王败寇,只要自家主公登上皇位,后世史书肯定不会写他们是一帮乱臣贼子。但若跟着皇帝陛下,从头至尾都是站在正义的那一方。   若是陛下真能重振汉室,重整山河……   李昂心中的憋屈和郁闷消散了许多。   若司俊背后藏着其他大佬,他们心里肯定会计较一番,但如果是皇帝陛下,那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毕竟这天下,目前仍旧是汉家的天下。   跟着皇帝陛下干活,感觉腰杆都比其他势力来得直呢!李昂突然完全想开了。   “陛下,旅途劳累,先休息吧,明日臣再给陛下汇报近些时日汉中郡之事。”李昂想开之后,神情举止正常许多。   刘荨道:“汇报不急,朕觉得休息之前,还是先吃点东西吧?”   李昂看着刘荨期待的眼神,忍不住心头一软,道:“陛下稍等,臣让府中厨子立刻准备。”   虽然过午不食,但陛下旅途劳累,晚上吃一顿大餐又如何?就算是积食,也不过一日而已。   刘荨看向司俊。   司俊叹口气,道:“陛下想吃什么?”   刘荨道:“钵钵鸡!朕知道你向神……向老师学过,还做给自己吃了。你说过味道很好!”   司俊语带宠溺道:“好,仅此一次。以后晚上不可吃太油腻。还有什么一并说了吧?”   刘荨道:“金沙玉米,拔丝红薯,清蒸鱼,鸡丝凉面,醋溜白菜!”   刘荨一口气报出五个菜,都是司俊曾经说过的拿手菜。   刘荨报完菜名之后,突觉有点过分,于是补充道:“朕去厨房给你打下手,走吧走吧。”   李昂先听了刘荨报了一堆菜名,正幸灾乐祸。   他听出来,刘荨是让司俊亲手做。李昂知道,司俊有自己下厨的爱好,这些菜除了那什么玉米红薯,他都吃过。不过让司俊一次性做这么多菜,也只有皇帝陛下敢说。   关键是司俊还不生气!   谁知道刘荨说完之后,居然补充了一句要去给司俊打下手?司俊居然还不拒绝?   见刘荨起身,就要跟着司俊去厨房,李昂连忙阻止道:“陛下千金之躯,怎能去烟火之地?此事交给厨子……交给臣就成!”   李昂咬牙,他去给司俊打下手!   唉,他真佩服自己,从未下过厨的自己为了陛下,不就是厨房吗?去了!   刘荨狐疑的看了李昂几眼:“李卿啊……唉,朕记得你字德兴,朕还是叫你德兴好了,免得有好几个李卿的时候没法区分。德兴啊,不是朕怀疑你,只是你没下过厨吧?你还是在外面等吃的吧。”   言下之意,一边去,别添乱。   李昂呆若木鸡。   陛下做饭,他在外面等吃的?!这这这……即使他曾经以为损友是乱臣贼子,自己也准备往乱臣贼子的道路上一路狂奔不复返,但他也从未想过这么大逆不道的事好吧?!   司俊忍笑:“陛下此言,让德兴如何自处?还是让德兴和我们一起去吧。德兴虽未进过厨房,给递个东西还是成的。”   刘荨嘟囔:“递东西,厨房里的仆从就可以做吧?”绝对比这人利索。   不过看李昂那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刘荨还是同意了。   主要是一个大男人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实在是太伤眼了。   不过进了厨房之后,李昂发现,自己还是只能在一旁看着。   刘荨不知从哪拿出来他从未见过的,据说叫红薯玉米的东西,又点了一只鸡,一些时鲜的蘑菇蔬菜,指挥厨房的厨子们处理食材。   司俊则在一旁准备各类调味品,并将已经处理好的食材指挥厨子们烹饪。   虽说两人下厨,实际上也是指挥别人做而已。   不过两人配合默契,好似配合过无数次一样,完全不需要其他人插入。   李昂这从未进过厨房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插入。   他只能傻傻的站在厨房门口,尽量避开忙碌的人群,不给人添乱。   厨房开始发出各种诱人的香味,李昂吸了吸鼻子,一边期待接下来的大餐,一边心里很是痛苦。   这可是陛下亲手做的菜,总觉得不敢吃啊?李昂十分虚伪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昂:吃了陛下做的菜,我可以吹一辈子! 第11章   刘荨和司俊配合默契,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在厨房里合作。   系统空间个人套间内除了卧室也有厨房,可以自带食材或者从别人那里购买食材烹饪,味道也是一样的,在空间内食用也有饱腹感。   只是似乎进入系统空间的不知道是灵魂还是意识还是其他东西,人进入系统空间内可以带进带出东西,但身体还留在外面,还能保持深度睡眠——系统的警戒做得很好,若有外人接近,立刻就会拉响警报。慕晏和司俊在外打仗的时候,稍稍有空就会进入系统空间,既能让身体得到休息,又能让在休息的同时让系统帮忙警戒,一举两得。   当人在系统空间里吃了东西,东西没了,出来却只是精神好,身体并不会有饱腹感。   按理说,在系统空间内吃东西很亏,但至少刘荨和两只猫都非常乐意在空间里吃东西,连带着其他人也这样做了。   反正这点消耗他们还花费得起。   刘荨在系统空间里吃东西的原因有些心酸。   他也只能在系统空间里吃些好吃的东西了。   至于两只猫,嗯,好吃不胖了解一下?   司俊为了给刘荨打牙祭,一手好厨艺就是在系统空间里学会。两只猫在他那里蹭了不少吃的。   作为一个现代人,刘荨当然不可能心安理得等伺候。他又不是真的万恶的封建社会皇帝老爷。   司俊先是拒绝,在刘荨强烈要求下,似乎也认可了刘荨这穿越者的坚持,同意了。   刘荨现在厨艺不比司俊,打下手还是很熟练的。   打下手的同时,他还不忘吹一下自己上辈子:“想当年,我在厨房里也是一把好手,没想到穿越之后,居然被一个古人比下去了。啧啧,真是古人不可小视,小视的都会死无葬身之地。”   厨艺和古人现代人有什么关系?厨艺又和死无葬身之地有什么关系?对于刘荨完全逻辑不通的话,司俊只是笑着摇摇头,左耳进右耳出了。   这次去厨房帮忙,倒不是刘荨那一颗穿越者人人平等的心又发作了,是司俊给他介意的。   刘荨此次出现在益州,肯定还是有许多人不信刘荨就是司俊背后的大佬。与其被百般试探,不如刘荨一开始就在生活中表现得和司俊很熟悉很默契,让这些人以为刘荨其实经常出现在益州,只是他们不知道而已。   刘荨和司俊有联系,并且在别人眼皮子底下进入益州这件事,是别人所不能理解的。以后刘荨还会做更多的让众人无法理解的事。   与其到时候被人追根问底,不如现在就把神秘值刷满。   如果只有一点点神秘,还会让人忍不住探寻原因。若一个人从头到尾都很神秘,便只会被人仰望了。   虽然刘荨不知道刷神秘度和帮忙下厨有什么关系,但司俊说有关系就有关系吧。   就算没关系,他也不想司俊在厨房里忙活,他在外面等吃的。   李昂一边(划掉)期待(划掉)皇帝陛下亲自下厨做的饭菜,一边仔细观察这两人的相处。   两人之间的默契和亲昵不是装出。   那么问题来了,被困于皇宫的陛下,是如何与司俊培养出这种默契的?   这种默契,只有在多次相处后才能培养出吧?   李昂吸吸鼻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着的香辣和香甜混合着的古怪气味,吞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用自己还没罢工的脑子思考。   他又吸了吸鼻子。   嗯,思考……思考……   这几道新菜看上去很好吃的样子……思考……思考……   刘荨瞥了一眼依靠在门口,鼻翼扇动,努力呼吸厨房饭菜香气的李昂。   这家伙虽然不会下厨,倒是个吃货。   这叫什么,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吃货的朋友也是吃货?   “好了,陛下,先去休息一下吧。剩下的,等厨子收尾。”司俊洗了手之后,对刘荨道。   刘荨跟着司俊离开,也不在乎自己一身烟火味,并未打算先去换套衣服再吃饭,直接去了庭院中,说要一边吃饭一边赏月。   在皇宫的时候,刘荨可没机会一边吃饭一边赏月。   李昂让人将桌椅搬到庭院,在刘荨让他一同入座的时候,李昂丝毫没有推脱就坐下了。   这时候士族的地位很高,在上朝的时候,所有大臣都是坐着的,他们对皇帝称呼,稍稍熟悉一点,自称“我”就成了。李昂作为益州大族,自然不会表现得诚惶诚恐。   他之前那惊慌,是被吓到了而已。   而且李昂很会看人,他看出来,刘荨是真的不计较这些礼节。   不过……司俊瞥了李昂一眼。连装都不装一下,这人也是在试图揣摩刘荨的底线吧。   这时候本是更流行席地而坐,胡凳胡床之类的坐具虽然早就出现,但在士族中并不算很流行。   不过司俊到了益州之后,就将桌椅凳子之类推广开来,现在益州上下已经习惯用桌椅。   益州较为潮湿,席地而坐自不比坐在椅子上舒服,司俊又是益州的老大,引领流行的人,上行下效,桌椅推广这么快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仆从搬来几张椅子,李昂看着理应在皇宫中未曾见过类似坐具的刘荨,面对新颖的坐具没有丝毫好奇,反而十分熟练的问李昂有没有靠垫。   在要来靠垫之后,刘荨跟没骨头似的躺在椅子上,道:“德兴莫怪朕失礼,朕实在是有些累了。德兴也是随性之人,应该没关系吧?”   李昂笑道:“陛下劳累,这些小事不必在意。只是益州很有几个虽然有才,但性子太过迂腐之人。陛下若想耳根清净,在他们面前可要端着些。”   刘荨懒洋洋道:“朕知道,子杰抱怨过多次。连子杰都受不了唠叨,朕可不想领教。”   李昂笑道:“既然子杰已经提醒过,臣就不多嘴了。”   很快,三道素材就上桌。   本还准备再试探一下的李昂一件那造型独特的金沙玉米和拔丝红薯,脑袋里琢磨的话就抛到了脑后,眼巴巴等刘荨先动筷子。   刘荨笑道:“不必太过拘谨。”   刘荨拒绝了仆从帮忙,自己夹了一块拔丝红薯。他轻轻一咬,糖皮在牙齿间发出清脆的响声。   糖皮酥脆,红薯绵软,刘荨享受的眯起眼睛。   虽然吃过许多次,刘荨照旧对这道菜情有独钟。   刘荨又用勺子舀了一勺子金沙玉米,直接倒入嘴里。   咸蛋黄咸香,玉米香甜,两者味道相融合,再加上舌头上咸蛋黄流沙般的触感,给人以一种欲罢不能之感。   吃过许多次的刘荨都一脸享受,更别提从未吃过的李昂。   李昂不知是心大还是故意,真的无视刘荨皇帝的身份,似乎真将其当做友人一般,放得十分开。   他一边吃,无视食不语的礼仪,夸赞道:“这两道菜真不错。子杰啊,之前怎么没见你做过?”   司俊淡淡道:“益州没有玉米和红薯,我怎么做?这两样作物是陛下带来的,明年要推广开来。觉得好吃,推广时就卖力些。”   李昂筷子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李昂:我就知道这顿饭吃的没那么容易……套路!这都是套路! 第12章   李昂心心里难受。   能不能别在享受美食的时候说工作?   推广新作物?一听就知道有多大工作量。   李昂郁闷的自酌了一小口酒,这酒他还是从司俊那里抢来的。   司俊自酿的酒都比普通的酒好喝。   “陛下,这两样作物可有什么特别?”李昂一边心里叹气,一边问道。   算了,反正工作迟早都会来。   刘荨道:“红薯耐旱,适合沙土;玉米能在山地种植。两者不占良田。”   李昂惊讶的抬起头。   刘荨微笑:“不占良田,味道不错,能饱腹。就凭这三点,推广难度应该不大才是。”   李昂深呼吸了一下,问道:“陛下,这……真的不占良田?”   刘荨点头。   李昂又问道:“陛下……可是试验过了?”   刘荨道:“自然是试验过了……对了,子杰,你庄子没种?”   司俊道:“种了一些,农人已经掌握方法,可随时前往田地指导。”   李昂忙道:“子杰,既然你已经种植了,为何不早说?”   司俊平静道:“这不比蔬果和调味品,总要等陛下亲自主持才成。”   对着友人司俊就没有找什么要试验一段时间的借口了。   刘荨嘴角一抽,道:“这是子杰的主意,可不是朕的。”   司俊无奈的看了刘荨一眼:“陛下应该多考虑一些这些。”   刘荨抿了一口酒,道:“想太多容易老……嗯,这酒怎么一股子馊味?不是从你那拿的吗?你又骗人了?”   李昂幽怨的看向司俊。   司俊脸不红心不跳道:“最好的酒自然是自己留下。”   李昂的表情更幽怨了。   刘荨吃菜不语。   这是好不好的问题吗?这酒就是失败品吧?   司俊正色:“酒废粮食,陛下不可沉迷。”   刘荨无语的看向司俊。   朕有沉迷吗?热衷向小伙伴们购买酿酒方子的不是你吗?   刘荨不止这么想,也这么照实说了:“子杰,人说话要讲良心,好酒的不是你吗?朕可不好酒。”   “噗。”李昂以袖掩面,“你们继续。”   哈哈哈哈,陛下这性格很符合他性子啊!能把司俊说得哑口无言,真是太爽了。   司俊不慌不忙道:“臣已经在改了。”   得,都自称“臣”了,刘荨果断闭嘴了。   这家伙一定是在怪自己在外人面前不给他面子。可是你把锅甩给朕也没见你给朕面子啊。你就不能把锅甩给别人,嗯,比如李昂吗?   李昂若听到刘荨的心声,定想说,什么仇什么怨,他要挂印辞官!   不过他听不到,所以将陛下引为暂时的知己,对这个突然插入益州势力圈的大佬表示了接纳。   也幸亏是皇帝陛下,若换了任何人,在益州这个已经上下已经铁板一块的地方,很容易让人心生抵触。   毕竟大多数人都是认司俊为主,可不能接受司俊上面还真有一个上司。   有才华之人,择主都是很挑的。   不过是皇帝陛下……嗯,那也没办法嘛。   只是李昂还是很期待同僚们惊吓的表情,因此他按住了自己提醒还被蒙在鼓里的同僚们的善良之心。   独吓吓不如众吓吓嘛。   既然知道玉米和红薯不占良田,李昂觉得就不需再考虑了。   剩下的,等陛下回成都之后,再召集其他官吏一起商议,李昂就不先问了。   李昂试探的与刘荨讨论了一下学问和俗物,他越问心里越惊奇。   “陛下定有名师教导!”李昂心中居然有些激动。   他本不算忠君之人,但发现皇帝陛下有明君之相,仍旧难免被触动。   便不是忠君之人,心中也认可汉室为正统。天子英明,天下何愁不太平?   “朕和子杰为同门。”刘荨道,“不过朕武艺比不过子杰。皇宫那地方,朕可没办法练武。”   李昂看向司俊。教导司俊的老师们李昂当然知道是谁。益州有名有姓的贤人,司俊都曾上门请教过。   但他直觉,皇帝陛下所说的“同门”,定不是自己所知道的任何一家。   司俊笑而不语。   李昂转移话题道:“陛下既有法子离开皇宫,为何不早些离开?陛下这些年受苦了。”   刘荨摇摇头,道:“离开不难,但朕离开了又能去哪?总得等子杰把根据地打造好了朕才敢走。不然去哪,和被于贼控制,有何差别?何况……朕本是想找机会带太后一同离开的。”   刘荨神情变得黯然:“朕高估了自己。”   李昂神情一僵。   太后之事,于泽虽下令封锁,但益州也已经听到风声。   李昂听着刘荨话中无奈和痛苦,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应对。   他是不是不该提起这个话题。   刘荨见气氛一瞬间有些沉默,主动打圆场:“不说这些了。现在朕已经离开了,接下来是大好的日子等着朕。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朕也过把逐鹿中原的瘾。”   李昂怀疑自己听错了:“逐鹿中原?”   刘荨笑道:“难不成德兴以为朕振臂一呼,就天下太平了?朕可没有那么天真,还是一个个打服吧。”   司俊道:“陛下所言极是。陛下可下旨令天下诸侯亲自来朝,若不服从,便定为叛贼即是。”   刘荨大笑:“子杰,你真是太坏了。你信不信那些人会给你扣上挟持天子的帽子?反诬陷你为叛贼?”   司俊道:“陛下只是需要一个发兵的借口。”   刘荨道:“这倒也是。来,吃菜吃菜,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别辜负这一桌子好菜。”   钵钵鸡都上来了,边吃边说容易被呛到。   嗯,还有泼了辣子油的鸡丝凉面,真好吃。   然后当晚,刘荨就拉肚子了。   虽然他在系统空间里阅辣无数,舌头也经得住辣味。但无奈肠胃还未曾经受过辣味的洗礼。   不过显然刘荨并未把拉肚子当一回事。   美食当头,拉肚子算什么?就当排毒了。   刘荨蹲在茅坑里,捏着鼻子想。   ——————————————————   刘荨回房的时候,李昂给司俊使了个颜色。   刘荨在蹲茅坑,司俊则去了李昂书房,李昂正一脸严肃的等着他,半点没有在刘荨面前的吊儿郎当。   “子杰可是瞒得好紧。”李昂板着脸道。   司俊对着李昂一作揖,道:“俊实属无奈,为瞒住别人,首先得瞒住自己人,请德兴兄莫怪。”   李昂挥了挥手,道:“罢了,为护住陛下,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我想,其他人也能理解。不过,你究竟是怎么与皇帝陛下联系的?”   李昂非但是汉中郡,也主管情报一事,所有关于间谍、私下联络等都是他的职责范围。连他都不知道司俊如何联系的刘荨,恐怕益州就没人知道了。   司俊道:“陛下有奇遇。我在益州所推行新政,皆是出自陛下之手。”   李昂开玩笑道:“难不成陛下还有通天彻地之能?”   司俊道:“太祖斩白蛇起义,世祖有天火相助,陛下有通天彻地只能也不足为怪。不过身为臣子,何必对陛下之事追根问底?我只要知道,陛下是将重振汉室的明君就得了。”   李昂沉默。   太祖斩白蛇起义之事不知是不是史官为美化太祖的春秋之笔,但世祖有天火相助的确是真事。   汉中期,王莽意图篡汉,虽遭天谴暴毙,但国家混乱之态并未缓解。世祖本只是一已无爵位的宗室子,随父兄平叛随军上了战场。父兄皆亡,独世祖与不足千骑被数倍于其的乱军对峙。   本来此场战斗世祖必输无疑,哪知当夜天降陨石,砸入敌军营中,“夜有流星坠营中,昼有云如坏山,当营而陨,不及地尺而散,吏士皆厌伏”。世祖奇迹获胜。   恰巧此时尚在襁褓中的天子病逝,此战结果传到京城后,众人皆谓世祖有天相,太后当机立断,认世祖为嗣子,继承汉室大统。   从此,汉盛世再临。   已有此先例,李昂也不得不信,汉室中再出这么一个神奇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太祖——汉高祖,庙号太祖,谥号高皇帝,后世习惯称高祖。   世祖——其实是刘秀啦。天降陨石不是我胡扯的,昆阳之战了解一下。有兴趣的可以去看一下刘秀生平,此人堪称位面之子。咱们写小说的都不敢这么写,完全是某点毒草流套路,那虎躯一震,霸气一放,送妹子送势力送人才送资源的就来了。   知道为什么刘秀旗下人才不出名吗?云台二十八将了解一下。云台二十八将有多厉害呢?萧何韩信了解一下,这么厉害的咱有二十八个,几乎那时候人才全投奔刘秀了,打谁都是碾压,自然没什么好事迹出名了。再加上刘秀善待功臣,二十八将全部荣华富贵活到老,没爆点。   最重要的是,刘秀堪称完人。从帝王最渣的感情来说,被晋江黑了无数次的阴丽华了解一下。就算是因政治原因被废的郭圣通,可没有晋江小说里写的那么差。太子自请退位后当东海王,她其他儿子也当了藩王,自己在北宫,儿子环绕同住,还有划了两个郡专门奉养她,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刘秀不仅对郭圣通很照顾,对郭家和自家兄弟也照顾颇多,郭家一跃成四大外戚。   而且刘秀和阴丽华也教导太子,也就是后来明帝善待郭氏。明帝继位之后,郭氏一应待遇等同阴氏,“每事必均,恩宠俱渥”。   所以每次看穿越成郭圣通弄死“渣男”“小三”的文我都哭笑不得。你们根本不懂位面之子刘秀的后宫有多和谐。因刘秀登基需要郭家支持,于是原配阴丽华推辞后位让郭圣通当皇后;因度田之事必须拿出压制郭氏的态度,于是郭氏被废阴丽华上位,太子主动请辞让位给弟弟自己当藩王。无论前后,阴丽华和郭圣通小日子都过的挺美,儿子好家族好,自己也很好。   什么渣男感情八点档?胡扯郭圣通被关在冷宫被毒死就算了,还有人写郭圣通儿子父亲兄弟全被阴丽华和太子杀了……编,继续编。可笑死我了。 第13章   李昂问道:“陛下所说师门,是怎么回事?”   司俊心道,他就知道李昂绝对不会忽视这一点。   司俊想着宿谊欺负两只猫和刘荨时,所带的高深莫测的笑容,尽力模仿了一下其中神韵。   “我命中本有一劫。”司俊道,“我于十时本该亡故。”   李昂惊讶的瞪圆眼。十岁?那岂不是司俊为太子伴读,刚结识太子之时?!   司俊道:“我被父亲亲手灌下毒药,奄奄一息之时,隐约听见陛下向一人求情。陛下言,我为他唯一朋友,愿以龙气为我挡劫。”   其实这也不算胡扯。他这身体父亲的确指示下仆改了他的药方,不过他本是装病,自然没喝药,也没有中招。   这事是他后来得势并报复父亲之后,父亲癫狂之下自己说出来的。   李昂猛地站起来:“什么?!”   司俊没有继续说他被父亲毒害之事,继续道:“后我很快痊愈,本以为所听不过意识恍惚时胡思乱想。谁知某一日梦中,有看不清面目者言,希望我匡扶汉室,并授我各种才学。”   司俊叹气:“为掩盖所学,我到益州后就遍访名家……”   李昂扶额:“怪不得我怀疑你学识渊博,仿佛生而知之。”   李昂丝毫没有怀疑司俊所言。一是司俊没理由骗他,他也知司俊那名义上,但并非亲生父亲毒杀他之事,报复司家的事还是他经受;二是贤人梦中传授学识,古已有之,司俊一身所学的确太渊博了些,他本就觉得司俊或许有奇遇。   司俊出任益州牧时不及舞象,却能将益州一步一步收服,打造成铁板一块,其才华心机可谓妖孽无比。   现在得知其可能有仙人教授,李昂微妙的松了口气。   并非是他比不过,实在是人家有奇遇嘛。   “你的意思是……”李昂道,“那是陛下老师?”   司俊道:“虽不见面貌,但我猜应该是。不过我顶多只是挂名弟子,只学了些皮毛。不知陛下学了些什么,陛下不愿提及,我便不再多问,恐是天机。”   李昂揉了揉太阳穴,道:“让我缓缓……”   接受了这么一大波消息,他头有点晕。   司俊并不想让李昂缓缓,他趁着李昂被他唬得一惊一乍时,再接再厉道:“陛下有很多神奇之处,我不能说,不过你将来可能会见到,到时候别一惊一乍,尽力为陛下隐藏吧。”   李昂嘴角抽了抽:“怎么个神奇法。”   司俊摇摇头,道:“我不能说,你最好也别问。”   李昂十分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还敢问。”   世人有时候不信鬼神,有时候又对其信得深沉,李昂现在都觉得自己问多了,知道了许多不该知道的事,会不会倒霉。   司俊笑道:“总而言之,陛下乃是天下之福,海晏河清只在朝夕,你我都会随陛下青史留名。”   李昂皱了一下眉,无奈笑道:“也是。”   司俊道:“大丈夫,理应建功立业,报效天子,虽我将来寡亲缘情缘,若娶亲便妻离子散,此生必孤独一世。但苟活一世,能安天下黎民,也并无遗憾。”   李昂忙道:“等等!寡亲缘情缘是怎么回事?”   司俊无奈道:“我本是已死之人,自不该有子嗣留下。若有人与我成亲,也会被我影响命数。这也无事,到时过继一个就是。”   李昂结结巴巴道:“这、这倒也是。怪不得你不近女色。”   也不近男色。李昂心道。   本朝南风盛行,本来司俊不近女色,还有人送娈童,不过司俊那厌恶之色不作假,便没人再提起此事了。   原来如此……李昂本来想与司俊结亲,听司俊这么一说,他还是回去劝家族歇了心思。   司俊克妻克子,嫁过去就死了还没子嗣留下,这结亲也没意义,白白可惜了家中女子。   李昂竟是丝毫不怀疑就信了司俊的话。   毕竟没人会诅咒自己,也不会有人在并非万不得已情况下不成亲不要子嗣。   就是好南风之人,也不耽误成亲生子。作为世族主母,甚至更愿意丈夫好南风而不是女色。南风不但没有庶子庶女烦恼,甚至连名分都不需有,不过是些低贱仆从,可以随意打发。   不说是李昂,换做任何人,都不会认为司俊除天命之外,还会有其他原因不肯娶亲留后。   司俊当然不是为了什么天命。   不好女色是因为送的都是女童,不好男色是因为送的是男童,他是个正常的现代人,不是恋童癖变态。   而且,他想自己辅佐刘荨,又“知道刘荨诸多秘密”。刘荨现在不猜忌他,但人心易变,将来说不定会忌惮他。   他若是独身一人,没有子嗣,不亲家族也无妻族,也就不存在徇私,刘荨也没有忌惮他的借口。即使刘荨将来变了,也能和他和谐相处。   刘荨得了司俊记忆,变得有点中二,说明司俊本身就有点中二。   他对这段历史十分遗憾,以为自己穿越,就是为了改变这段历史。因此为了理想,不娶亲不生子又有何难?   何况他性向的确更偏向于男性,但对其又并未有太大兴趣——司俊就是死不承认自己感情冷淡。   见李昂已经完全被自己蒙骗,顺带解决了李昂老是想给他介绍妹子的烦恼之后,司俊翩然离开,留李昂一个人烦恼。   ————————————————————   待司俊回房间时,刘荨已经拉完肚子,趴在榻上躺尸。   见司俊回来,刘荨懒洋洋道:“欺负完你的好基友了?”   司俊失笑:“陛下何出此言?”   刘荨道:“你这笑容,和神棍提及自己又蒙了谁坑了谁时如出一辙,我见习惯了。”   司俊笑着摇摇头:“只是打消了德兴的疑惑而已。总不能说实话。”   刘荨道:“有点同情你的好基友,李郡守定被你忽悠得一愣一愣的。好端端一个历史中有名枭雄,就这么被你拐成了苦力不说,还要被你骗。”   在原本历史中,李昂才是益州之主。现在被司俊抢了地盘,还一副遇到知己明主的模样,刘荨忍不住为其掬一把同情泪。   唔,虽然实际上的益州之主应当是他,但刘荨觉得,好处他拿,锅还是司俊背吧。   是司俊太黑,他如此纯洁无瑕,就像一朵沾着露水的白莲花。   刘荨不仅如此想了,还如此说给司俊听了。   司俊嘴角直抽,居然没有反胃。   “我等不及到成都,看你忽悠益州其他官吏了。”刘荨挂上萧小贱专用搞事微笑,可见被小猫基友荼毒不轻,“好期待他们的表情。”   司俊忍了忍,终究没忍住,伸手狠狠揉了揉刘荨的脑袋:“少跟两只猫混。”   “你叫我不跟他们混我就不跟他们混?那多没面子。”刘荨道,“就不!”   司俊扶额。萧小贱的口头禅就用上了,感觉自家小陛下离熊孩子越来越近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  刘荨:凉拌。   萧悦:下稀饭!   都六年了,司俊还是不死心,觉得可以把刘荨从预备猫精病边缘掰回来呢。   刘荨:没有同龄好朋友只有猫朋友,变成这样怪我啰?   楚铭/萧悦:并不是同龄喵…… 第14章   第二日,成都的车马护卫就已经来了汉中来接司俊。   让他们惊讶的事,司俊身边多了一位少年,与他同车回成都。   当然,如果只是有人蹭车,这也罢了,众人不过是想这是哪家被司俊看重的小辈。但司俊对其十分恭敬,仿佛对方地位高上自己一头,这就让人看不明白了。   这少年自然是已经换下旧衣的刘荨。   刘荨本想继续穿自己那一身舒适的旧衣服出门的,但李昂提议道,为给益州争取更多时间,应让京城再乱一些。皇帝陛下或许可以再隐藏一段时间身份。   刘荨欣然答应,穿上了司俊找来的一身蜀锦新衣服。   刘荨摸着新衣服,嘴里啧啧道:“近两年于贼越发抠门,朕身量成长后,无论龙袍常服,皆是由先帝衣服改来,朕已经很久没穿过新衣服了,居然还有些不习惯。”   刘荨口中虽这么说,但脸上并没有其他表情,仿佛只淡淡陈述一件事实。   刘荨本也只是感慨而已。他穿越之前,家中虽然富裕,但男人嘛,就那样,一件喜欢的衣服穿个四五年很正常。   穿越之后,里衣等是每年太后都让人有做。只外袍为向宇泽示弱,故意没做而已。   也不能算是示弱,帝王外袍刺绣工艺极其复杂,不是太后带着几个宫女就能做出来的。   不过刘荨又不在乎这点衣服,也不觉得这衣服能代表他的尊严。   谁拳头大谁就有尊严,衣服能算什么?   何况,这可是正宗丝绸刺绣全手工衣服,拿到后世换一套一线城市位置稍好一点的房子应该没问题吧?这么贵的衣服,别说穿个两三年,穿一辈子都够格啊。   再来,就算换新衣服,也就是把原有样式重做一遍,连花纹颜色都不能改。新旧衣服在刘荨眼中,也就差不多。   所以,刘荨并未对自己一身旧衣服感觉哪里不满了,甚至觉得衣袍上那鲜艳的颜色放旧了之后还更好看。   男人家家,穿那么鲜艳干什么。   刘荨一脸淡定,被李昂理解为荣辱不惊,不为外物所动的高尚品德,顿时心中又添一分敬佩。   大概被司俊这么一忽悠,李昂看刘荨什么行为,都不由自主带着滤镜。   这位李昂成为坚定不移,让司俊都要仰望的陛下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这时候李昂的心中还只是淡淡的心疼和敬佩交织,五味繁杂而已。   ————————————   到了成都之后,刘荨住进司俊府中,霸占了司俊主卧。   司俊不放心别人,把主卧隔壁改造成了卧室,陪着刘荨住下,并亲自打理刘荨起居。   这一州之牧,倒像是成了刘荨的管家似的。   司俊这一行为自然引得益州众官吏人心惶惶,不知那少年到底是何来历。   难道是汉宗室?但也不值得州牧如此殷勤。   很快留在讨伐于泽联军中的公宇因“主公重病不在”,被排挤出分隔利益的圈子,“气冲冲”拔营回益州。   李昂得知此事之后,知道人快到齐了,司俊也该宣布正事了,于是也放下手头公务,跑到成都来住着。   趁着司俊心情好,李昂这没脸没皮的家伙,还想跟着皇帝陛下多蹭几顿饭。   他已经看明白了,皇帝陛下真没什么架子,性情随和到有些大大咧咧的地步。   李昂一边想,以后定要劝说陛下,该端架子的时候还是得端,不然一些人会蹬鼻子上脸,一边将这件事订到公宇等人回益州后。   能多蹭几顿饭蹭几顿饭,何况他也想趁着别人不知道刘荨身份,多和刘荨聊聊。   他在蹭饭的时候和刘荨天南海北的聊,从政事聊到诗赋,从战场聊到玩乐,觉得刘荨即使没了陛下这身份,他也一定会倾力相交。   刘荨实在是太对他胃口了,特别是噎得司俊说不出话的时候。   不不,应该是,在噎得司俊说不出来话之后,就和他勾肩搭背对着司俊挤眉弄眼的时候。   这实在是太没有帝王威仪了!   不过他喜欢。   “在那群老夫子们知道陛下真实身份之前,让陛下先轻松一下吧。”见司俊觉得不妥的样子,李昂劝说道,“反正那时候陛下有的是唠叨劝谏听,你何必让陛下现在就难过。”   司俊想了想,叹了口气,由刘荨去了。   刘荨这性子,既然能合李昂的胃口,大概也合其他散漫谋士的眼缘?或许武将也认为其真性情?   太祖在打天下时君臣和睦,就是太祖能和臣下打成一片。或许刘荨能复制太祖的成功?   司俊满心忧虑。   司俊忧虑,益州其他人比他忧虑多了。   因司俊在益州的积威,司俊不说实话,其他人也不敢追问。   当李昂到了成都之后,众同僚终于找到机会围住李昂,询问其少年的身份。   司俊弄得神神秘秘,搞得他们心里很没有底。   哪知道平时好说话的李昂,这时候也玩起了神秘。   “身份?我当然知道。”李昂道,“他为子杰故友,对子杰有恩。这不过是子杰私事,你们询问,他自然不答。”   “真是如此?”   “当然,我何曾骗过人?”   “可州牧对其也太尊敬……”   “那是自然啊,他对子杰有恩。”   “某还以为,那是皇帝陛下呢哈哈哈哈。”   “将军这就说笑了,陛下远在京城,主公即使是有心,也……唉……”   ……   李昂心道,你们都误打误撞猜出来了,自己还把其否定了,这可就不怪我了。   明明主管情报间谍监察等私底下工作,却在众同僚心中是个实诚厚道人的李昂挥挥衣袖,乐滋滋等着谜底解开那天,众人呆如木鸡的样子。   算一算日子,公宇也快回来了。   司俊知道李昂在耍着益州众人玩,但并不打算管他。   反正最后引火烧身,被套麻袋的也不是他。   司俊已经想好一系列甩锅转移仇恨的办法。   现在司俊烦恼的是刘荨的住处。   刘荨不肯在成都建新的宫殿,说是劳民伤财,反正迟早会回都城,听闻长安宫殿遭受劫掠严重,到时候说不得得全部重建。   何况宫殿空荡荡的,他一人住着也觉孤单,不如蹭司俊的住处。   不另起住处,司俊倒是没意见。但他的府邸为了让刘荨住的更舒服,肯定得改造一下。   刘荨道,改造好啊,然后呼啦啦拿出一大堆摆设家具。   司俊:“……”   他要怎么解释宫里的摆设家具全被搬来了这里?   刘荨还一副羞涩模样,拍着自家大木床道:“听说换一个陌生的地方睡觉会失眠,我怕我会择床,特意把床都带来了。虽然我并没有失眠,但带都带来了……你看,我的床放哪比较好?”    第15章   司俊突然发现一个问题。   他似乎没有问过刘荨带了多少东西出来。   这原因也简单,司俊在知道宋太后去世,刘荨受了刺激之后,就满脑子担心刘荨,怎么可能还有心思谋划,让刘荨打包多少东西?   刘荨人安然无事就好。   而且以常理而言,刘荨当时精神状态不正常,满脑子就是扛着炸药包炸死于泽。他应该也没心思去计划打包什么东西吧?就算有心思,时间那么紧,为了隐蔽,他变的肯定是小猫。小猫腿那么短,能跑多少地方?   后来司俊虽然想过这个问题,担心刘荨有压力,后悔没多打包些钱财增加实力,因此一直没问。   现在司俊觉得自己想岔了。   他扶额问道:“小草,我能问一下,你带了多少东西出来吗?”   寝宫都被你搬空了也就算了,这本是你睡的地方,但很多摆设是后妃宫中才会有的吧?   听司俊难得叫他一次小名,刘荨知道司俊大概在头疼了。   但他不知道为何司俊头疼。   他带的东西越多,司俊不是该更高兴吗?   刘荨掰着手指头,粗略数道:“内库和太后私库……宫中摆设……藏书……收藏的兵器……国库……于贼囤积的粮草……”   司俊不知道自己该做出怎样的表情。   益州的确富裕,但是刘荨带来的这些财物,可以再养一支益州同规模军队。   汉室虽然势颓,但每年税收还是在的。于泽入京之后,俨然将国库当成了自己的东西,所以对充盈国库十分积极,连自己积攒的财物都运入了国库——国库隐秘性和安全性肯定比于泽自己挖个地窖来得高。   而汉室传承几百年,宫中珍宝不知几许。只代代皇后后妃带去的嫁妆,就已经价值连城。   据刘荨意思,他连冷宫的摆设都没放过,何况库房。   司俊叹口气,发现自己对刘荨的了解还不够。   刘荨见司俊样子不是高兴,虽然心中疑惑,语气还是弱了几分:“还、还有玉玺、天子私印、太后私印……祖宗的牌位……”   司俊哭笑不得:“你把牌位也带上了?”   虽然刘荨嘴里老嚷嚷着他不是原装刘家子弟,实际上明明是个孝顺的好孩子。   刘荨道:“不只是牌位,太庙我全搬空了。”   司俊:“……”   刘荨道:“都是好东西呢!卖了能值多少钱,养多少兵马啊!”   司俊:“……太庙东西的主意你就别打了。怎么搬出来,以后怎么搬回去。”   刘荨耷拉脑袋:“多浪费啊,反正刘家列祖列宗看我把太庙的礼器融了养兵马收复河山,他们肯定也会同意。大不了就当我借他们的,以后再做一批新的还给他们嘛。”   司俊叹气:“还没穷到那地步。你给带来的东西列张单子……单子在系统里列,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待我考虑一下怎么编个理由,你再把东西拿出来。”   刘荨见司俊并不是生气,语气也嚣张了一些:“你不是说我乃是天命神授,自带异象,那么隔空取物什么的也没什么吧?至少比祖宗召唤陨石来得正常。”   司俊难得吐槽:“都不正常。虽我准备给你塑造一个神异的形象,但神异事迹是让人猜不出来前因后果,而不是让人一眼看穿你的底细。”   “你的空间若被人得知,且不说将士会不会依赖你的空间,不再考虑粮草运输等问题,其他人也会重点针对你。”   刘荨打断道:“等等,我这空间用来运送粮草不是正好?为什么不能?”   司俊道:“首先,你会很危险;其次,粮草押运也是练兵的一环。你能帮得了一时,能帮得了一世?就算你能,但空间随着你走动,你作为天子,怎可能专门去押运粮草?而且他们完全没了粮草后顾之忧,依赖于你,整个军队就会毁了。”   “你也不想等你去世之后,大汉军队瞬间变成连押运粮草都不会的傻子。”   刘荨结结巴巴道:“但、但是押运粮草会死许多人吧?”   若变成他去运,死的人会变少吧?   司俊这时候显得特别无情:“战争都会死人。把你的东西收起来,晚上我们去空间问问他们,有没有什么好法子。”   司俊觉得自己脑子还是不够,需要伙伴们帮忙。   刘荨垂着脑袋,显得特别烦恼。   司俊叹口气道:“还不明白,就去问河清他们,为何我要这么做。”   刘荨嘟囔:“为什么要问他们,你说不清?”   司俊挑眉:“我说得清,但你会听吗?”   刘荨被司俊的话噎住了。   见刘荨垂头丧气的样子,司俊心里叹气。   还好刘荨对宿谊和慕晏两位教导他的老师很尊敬,不然刘荨这越来越接近两只猫的性子,他还真够头疼。   所以到底有什么法子,能让两只猫别老是当坏榜样,跟他们的饲主商量有用吗?   司俊又在做无谓挣扎了。   ————————————————   刘荨在系统里接受小伙伴们的劝说暂且不提,公宇终于回到了成都。   他一回成都,当然立刻去跟司俊汇报。   汇报之后,他开玩笑道:“主公,你真把陛下带回来了?”   司俊突然离开,并让公宇协助,自然是说明了自己的原因。   只是,他只说了去接皇帝陛下,可没说其他。   公宇是站在支持迎接天子入蜀,挟天子以令诸侯这一边。他以为司俊迎接天子,肯定也是最终选择了自己的观点。   司俊摇摇头,道:“以后别叫我主公了,我们是同僚。”   公宇笑道:“主公仍旧是主公,这点不会变。”   司俊继续摇头:“我的意思是,陛下是我的主公。”   公宇:“……”   公宇:“……主公……你这是什么意思?”   司俊:“就是你想的意思。你不是一直问我,我身后支持者是谁吗?陛下不仅是我的支持者,也是益州实际掌控者。陛下登基之时,就知会有这一天。因此他派我来益州……嗯,就是这样。”   公宇:“……”   就是这样是哪样?你说话怎么说一半?!   司俊叹气:“为了瞒住天下人,只能先瞒住自己人……”   公宇第一次在司俊面前不注重礼仪。他猛地站起来,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好几个圈,道:“等等,让我缓缓……缓缓……主公的意思是,我们其实是匡扶汉室的忠臣?!并不是什么窥伺汉室江山的乱臣贼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公宇:我不过出趟差,世界怎么就变了?   公宇:我一定是在做梦,掐一下大腿根……嗷!好痛! 第16章   司俊的脸皮抽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公宇这句话实在是槽点太多,多到他不知道怎么吐了。   这让司俊一肚子话都憋在了喉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所幸公宇也没有听司俊回答的打算,他又问道:“他们都知道了?”   公宇所说的他们,自然指的是益州同僚。   司俊道:“我只告诉了德兴。”   许多益州官僚都以为李昂是个偶尔喜欢偷懒的实诚人,但公宇同为司俊心腹,他自然知道,李昂的真实性格。   于是他立刻问道:“德兴早就知道了?”   司俊可疑的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是将陛下接回来之后,才告诉德兴。德兴应该之前不知道吧。”   听着司俊这自己也不确定的语气,公宇眯起了眼睛。   司俊要和陛下联系,不可能瞒得住所有人。   至少,负责情报的李昂不可能不知道。   公宇叹了口气,道:“属下知道了……主公……”   公宇见司俊皱起了眉头,又叹了口气,改口道:“使君何时将此事告知其他人?”   司俊道:“陛下既已离开京城,随时可以。益州也有实力护住陛下。”   公宇苦笑:“益州即使兵强马壮,但根基并不深,恐抵不过围攻。”   司俊道:“这一点嘉仪不用担心。他们并不齐心。且陛下到来后,益州将比以前更加繁盛。”   公宇继续苦笑:“宇终于信了,使君的确为陛下近臣。”   司俊笑道:“并非是我对陛下盲目相信,嘉仪可见过陛下之后,自行判断。”   公宇倒是真的提起一点好奇心:“使君可否为宇引荐?”   司俊道:“何须引荐?嘉仪若有空,现在就陪我去吧。这时候,德兴应也陪着陛下。”   公宇心中更确定,李昂是知情人了。   虽能理解司俊隐瞒皇帝陛下之事,但李昂猜出来,都不给他透露些风声,还装得一副比他还乱臣贼子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恶。   公宇满腹心思跟着司俊前往州牧府,刘荨正一边在演武场比划,一边和李昂聊天。   李昂坐在树阴处,手捧蜜瓜,十分惬意,做足了一副吃瓜围观群众的样子。   刘荨也不生气,还问李昂姿势比划的如何,有没有几分大将风度。   李昂和刘荨熟了之后,不只是天生嘴欠,还是故意试探刘荨的底线,毫不留情道:“陛下,你这招式软绵绵的,就一花架子。陛下和子杰真是一位老师吗?”   刘荨擦了一把汗,抢了李昂一片瓜,啃了两口解渴后道:“习武又不是老师教了就会,得大量练习。朕在宫里,哪有机会练习?可惜现在年纪大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有起色。”   李昂诚恳道:“强身健体还是可以的。”   刘荨白了李昂一眼:“你该对朕有点信心。”   李昂贫嘴道:“作为忠臣,昂理应照实直言。陛下,忠言逆耳利于行啊。”   刘荨粗鲁的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扬起下巴用眼白鄙视李昂。   公宇围观这一切之后,有些风中凌乱。   李昂和陛下都这么熟了?他丫果然早就知道了吧!   司俊和公宇走近之后,互相斗嘴的刘荨和李昂才发现两人。   司俊和公宇道:“臣……”   两人话刚起个头,正准备下拜行礼,刘荨一把拉住司俊往演武场拖:“来来来,你比划一下,朕看看差距有多大。”   拖一半,刘荨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人,他松开手转过头,道:“你就是子杰说过的公嘉仪?果然丰神俊朗,不愧‘嘉仪’之字。”   公宇正懵逼中,突然被夸一脸,更加懵逼了。   不过懵逼之后,他也终于回过神,重新行礼:“臣公宇拜见陛下。”   刘荨道:“嘉仪请起,京城之行辛苦了。听闻公宇擅长奇谋,朕有一事相问。”   公宇心中一凛,心道皇帝陛下果然不简单,一见面就要考校人。   不过他心里又有些不爽。   即使司俊已说,皇帝陛下才是益州实际掌控者,但他为司俊折服,认司俊为主,即使心中承认汉室,但仍旧还没有将思想转变过来。   谁出个差就从乱臣变成忠臣,顶上老大换人做,都会懵逼。   刘荨这一见面就问策,给他下马威的做法,让他觉得刘荨很是傲慢,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不喜之情。   不过公宇不是冲动之人,他神色如常道:“陛下请讲。”   刘荨道:“朕把国库搬来了,但朕不能说是怎么搬来的。要怎么既能把国库拿出来用,又能装作一副朕什么都不知道,和朕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样子呢?最好是没有人知道那是国库的东西。”   公宇:“……”   他觉得,他幻听了。   刘荨烦恼道:“子杰说他不想思考这个问题,德兴说他无能为力,子杰和德兴都说你更擅长奇谋,你肯定能帮朕。”   公宇:“……”   他先看向司俊,司俊面带微笑,神色坦然。   他又看向李昂,李昂面带微笑,神色俨然。   嗯,一个比一个装得像。   公宇深呼吸了一下,又看向刘荨。   年少的皇帝陛下正满脸诚恳的看着自己,他明明根本不认识自己,双眼中却满是信任。   公宇有点想磨牙。   等他把牙齿磨尖后,就咬死那两个畜生!   公宇本以为是皇帝陛下傲慢无礼,谁知道,居然是上司/同僚兼任好友的两人联手坑自己!   公宇对刘荨的不满迅速消散,转而变成对两位上司/同僚兼任好友的愤怒。   这么大的事事先不告诉自己就算了,现在还在皇帝陛下面前联合挖坑,这简直不能忍!   公宇决定,回家后就割两块席子送给司俊和李昂。   立刻送! 第17章   公宇最终表示自己要回去好好思索一下。   刘荨本就没希望公宇现在就将法子想出来——连司俊都想不出来,小伙伴们都表示爱莫能助(其实他们只是希望刘荨不要太依赖小伙伴们出主意,多多任用现实中的人),其他人就算能想出来,肯定也需要时间。   刘荨把任务安排下去,还好心提醒公宇可以多找几个基友,哦不,多找几个好友商议,然后继续拉着司俊教他武艺。   至于公宇,刘荨让他和李昂一块儿待着,吃瓜围观。   公宇:“……”   见刘荨和司俊离得老远,自己压低声音他两应该听不到,周围也没有伺候的人,公宇忍不住道:“陛下还真是随性。”   李昂拿出手绢擦了一下手,道:“陛下就是这么随性,可怜益州有几个特别注重礼仪的人,陛下肯定会饱受摧残。”   公宇转过头看着李昂,道:“你在陛下面前也很随性。”   李昂挑眉:“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公宇问道:“你什么时候得知陛下的存在?”   李昂道:“我也是刚得知……唔,看你样子,似乎是不信?”   公宇嗤笑:“若益州内你都不知道,恐怕没人知道了。”   李昂叹气:“所以说实话你怎么不信呢?的确益州估计没人知道这件事。司俊把这件事瞒得够紧。”   听李昂直呼司俊姓名了,公宇发觉,或许李昂真的不知情?不然怎么会这么生气?   公宇看向正在演武场比划,拳脚软绵绵,只有个花架子的皇帝陛下,道:“你事先是否知道,这已经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益州变成了陛下的地盘,我们该何去何从。”   这下轮到李昂嗤笑了:“益州本就是陛下的地盘,这个天下本就是陛下的地盘。”   公宇皱眉,看向李昂。   李昂道:“若子杰要逐鹿中原,我自会随他去。现在子杰要匡扶汉室,怎么,你就不想待下去了?”   公宇略一沉思,不由苦笑:“说的是。只是,这陛下值得我们匡扶吗?”   李昂反问:“你以为子杰是怎么样的人?盲目愚忠?”   公宇摇头。   李昂道:“子杰可比我们都骄傲。虽说他来益州是陛下派遣,但益州如今局面是他一手打造,他仍旧愿意奉陛下为主……“   公宇眉头再次皱起,道:“你真是刚接触陛下?怎么似乎你挺看好陛下?”   李昂道:“陛下可能是第二个世祖皇帝。”   公宇终于大惊失色:“德兴只见陛下一面,就如此盛赞陛下才华气度?”   李昂叹气:“才华气度什么的,这几日虽见了一些,但毕竟时日太短,只看得见皮毛。”   公宇疑惑:“那德兴为何如此说?”   李昂正色道:“我的意思是,陛下可能和世祖皇帝一样,能召唤天火,呼风唤雨!”   公宇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李昂。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李昂冷哼:“你以为我匡你?我匡你作甚?”   公宇沉默了一会儿,道:“我没跟你开玩笑。”   李昂道:“我也没有跟你开玩笑。”   公宇:“……”   公宇:“陛下所说国库之事是怎么回事?”生硬转换话题。   李昂道:“这就是陛下神奇之处了。谁知道他怎么运来的?我们益州可没出一兵一卒去京城帮忙。或许子杰知道,但子杰说陛下自有他的办法,让我不要问。所以我才说,说不定陛下真能召唤天火。”   公宇:“……”这话题是不是绕不过去了?   李昂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冠,道:“走吧,你不是要了解陛下?咱们多去和他说说话。虽然对陛下我也了解不多,但这几日接触,陛下是个随和随性到有些没有帝王威严的人,你不需担心他会急吼吼的接管益州。相反,他似乎仍旧准备将益州交给子杰掌管。”   公宇苦笑:“这我如何会信?”   李昂摇摇头,道:“别人我是不信,但他可是皇帝陛下。不过是益州而已,他为何不能让子杰管?子杰可是益州州牧。”   公宇恍然。   没错,若其他人,益州这么大一片地方,哪肯拱手让人?但那是想割据自立的人。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王土划分九州,治理九州的本就是皇帝的臣子。   不说现在,就算陛下将来真的平定江山混乱,司俊照旧可以做他的益州州牧。   不过那时候,司俊肯定已经入朝为相,怎么可能还当什么地方官。   州牧,那是天下大乱,拥兵自重,才有如此声势。和平之时,地方官哪比得过中央王朝之人?大家都是挤破头想留在京城。   公宇深呼吸了一下,他突然发现,自己担忧的似乎都不存在。   他有野心,希望得一个从龙之功。若他的主公就是天子,他现在已经是身具从龙之功。   至于皇帝陛下树大招风,前途艰难……艰难不正好显示出他能力?若没些挑战,他如何展现自己?   作为庶族,他可不若李昂这种望族子弟。   汉奉行举孝廉,他这个不愿意投靠世族的庶族子弟,连被推举的资格都没有。   可现在,司俊亲自邀他为谋士,并将自己介绍给皇帝陛下。作为第二个知道皇帝陛下存在的人,可见司俊是希望自己也成为皇帝陛下心腹。   公宇突觉心神激动,有些不能自已。   能为天子效率,成为天子近臣,这是他曾经梦中的景象。如今成为现实,他倒是挑三拣四了。   “如果是陛下……”想通之后,公宇脸上郁气一扫而空,“益州上下肯定也是会接受的。”   李昂笑着捋了一下衣袖,道:“若是其他人,我定先揍子杰一顿,然后挂印而去。可那是陛下啊,我作为汉中郡守,为陛下效力,不是理所当然吗?唉。”   公宇忍笑:“这倒是。”   正在休息的刘荨,见李昂和公宇走来,对着两人露出灿烂的虎式微笑。   李昂和公宇见刘荨对他们微笑,觉得心头一暖的同时,又有些头疼。   陛下看上去的确是忠厚善良之人,但这脾气是不是不太适合尔虞我诈的帝王之位?   他们两却不知道,待他们离开之后,刘荨把着司俊肩膀道:“说吧,为什么要先把我的事告诉他两?你准备怎么坑他们?我配合你。”   司俊微笑:“我怎么会坑人?”   刘荨再次露出虎式微笑:“对对对,上司坑下属怎么能叫坑呢?这叫重用!”   司俊想,刘荨一露出这种笑容,就是在打坏主意,那两人还觉刘荨笑容单纯善良,还私下跟他说担忧陛下太过纯善?   不过他的确是有事情交给这两人,这点刘荨没猜错。   司俊道:“益州官吏分两派,世族中德兴很有声望,庶族则以嘉仪为首。陛下之事,由这两人慢慢传出去之后,再行公开,对益州官场影响最小。”   刘荨了然:“哦哦,先让他们当说客,给人打预防针对吧?”   司俊道:“正是如此。”   刘荨摸摸下巴,道:“这主意不错。不过我也得显示一下我的存在感,不然不能服众啊。玉米红薯土豆可以推广了,我再用宫中藏书建一座图书馆,广邀天下贤才如何?有印刷术帮忙,图书馆分分钟的事。”   司俊道:“他们去当说客,就已经够忙碌,还安排工作,他们是不是太累了?”   刘荨道:“你不是说怕我出现吓到益州官吏吗?那就多安排点事,等他们忙碌起来,就没空东想西想了。”   刘荨顿了顿,道:“这是河清教我的。”   司俊按住眉角太阳穴揉了两下。   他就说刘荨怎么想得出这么“毒”的计谋,原来是慕晏又给刘荨开小灶了。 第18章   在司俊的授意下,刘荨之事,很快就被益州官吏们知道了。   李昂和公宇忙晕了头,和自己相熟的同僚一一解释刘荨的事,告诉他们刘荨并不是傀儡皇帝,而是益州真正的老大。   益州的官吏们集体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一州的乱臣贼子秒变忠臣,这是人性的缺失,还是道德的沦丧……嗯,要不要考虑挂印离开?   但大家本来就是大汉的官吏,因为这件事挂印离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益州的官吏们集体陷入了自我纠结中。   一个又一个的官吏向司俊打报告,希望亲眼见一下这个神奇的皇帝,司俊觉得时机已成熟,准备让刘荨召见益州群臣。   当刘荨召见群臣之后,他在益州的消息也该会传到其他地方。   司俊虽然将益州治理的很好,但益州这么大,不可能没有别人掺进来的沙子。   刘荨来到益州,本也是需要公开的事,这些探子很快就会知道。   不过就算他们把刘荨才是益州主人的消息传出去,信得人估计也寥寥无几。   就连益州的人,也是见到刘荨和司俊相处,以及刘荨对益州政务了如指掌后,才勉强相信。   就算他们已经相信了,仍旧无法相信伟大而神奇的皇帝陛下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益州中也有本就忠心汉室之人。这些人不管皇帝陛下是怎么做到的,他们只需要趴在地上痛哭流涕,来表示自己内心的激动和兴奋就是。   其他之前完全跟着司俊步调走,经过长年累月的自我心理建设,已经做好了把汉室墙角挖垮,自己另起一座墙的打算的人,心情就没那么舒畅了。   结果,现在他们得知,别说墙,连地都是皇帝陛下的。   总觉得以前那么多努力和纠结都被马吃掉了,心情特别悲愤,恨不得半夜爬上房顶对着月亮嚎几嗓子。   更悲愤的是,他们觉得这样的改变似乎没有任何问题。   当忠臣总比当乱臣贼子好吧?特别是皇帝并没有过错的前提下。   刘荨穿上新作的龙袍,统一接见了众官吏。   在上首,刘荨对着众官吏作了一个揖,官吏们纷纷侧身避开,连身道陛下不可。   刘荨叹气道:“朕身处虎狼之穴,隐瞒大家实属万不得已。这一切都是朕的主意,请诸位不要责怪司州牧。”   众人忍不住瞅了司俊一眼。皇帝陛下主动为你背锅,突然有点更生气,想以下犯上怎么办?   司俊正气凌然道:“此事臣也同意了,臣也该有责任。”   说罢,司俊也转身向众人作揖:“请诸位原谅。”   其他人再次说不敢不敢,为了皇帝陛下的安全和大汉的基业,这么做并没有错。   李昂打圆场道:“陛下,你可要昭告天下?”   刘荨这才进入正题道:“这自然是需要的。不过朕越昭告,那些人就越不信吧。”   说完,刘荨狡黠的眨眨眼睛,道:“趁着他们不信,如果他们要来攻打益州,朕就亲自披甲上阵。朕倒是想要看看,这些打着匡扶汉室旗号的人,会不会临阵给朕跪下,表示归顺朕?”   众官吏:……   陛下这计谋似乎有点毒啊。   李昂忙道:“陛下英明!”   司俊道:“本来臣还想如何抵御心怀不轨的人进攻益州的同时,又不拖累益州民生。还是陛下英明。”   其余官吏也纷纷附和,并暗底下出了一身冷汗。   若这计谋是皇帝陛下自己想出来的,皇帝陛下心计可不简单。   若不挂印离开,他们得快点转变思想,接受自家老大不仅是皇帝陛下,皇帝陛下还貌似很厉害的样子的事实。   刘荨扫了一眼众位官吏,对着其中一人道:“刘初?”   一人愣了一下,不过并未回答。   刘荨笑眯眯道:“你父亲进京述职时,朕曾见过你一面。虽朕那时年纪小,记忆力还是不错的。朕记得益州官吏中并无你名字,改名了?”   那人立刻背后生出冷汗。   不过他都被刘荨点名了,也只能战战兢兢跪下。   刘初聪明的脑子此刻就像是灌满了浆糊似的,完全反应不过来。   汉朝姓刘的人很多,有些是宗室子弟,有些和皇家没有任何关系。刘初虽和汉室没有任何关系,但他家也是世代官宦之家,父亲曾经做到太守一职。   刘初少有才名,但并没有做官的打算。直到他父亲去世,宗族欺他年幼,逼他出走。   刘初既想找一个安身之地,又不肯出力,便改名换姓,在益州当了一小官吏。   但或许是金子总会发光,他消极怠工,还能被益州牧司俊看重,一路提拔。   刘初一边感激司俊的伯乐之情,一边对司俊“忘恩负义”行为很是纠结。   刘初生性高洁,家中又世代为汉朝忠臣,他耳濡目染,虽对汉室失望,也没觉得自己能力挽狂澜,甚至对这天下报以“能者居之”的想法,只希望天下早日一统,结束华夏苦难。   但他认为,所有人都可以反,司俊是不能的。   司俊如今一切,都是皇帝陛下为他争取来的。就算司俊不忠于汉室,皇帝陛下对他有恩,他好歹面子情要做一下。   司俊对在京城受苦的陛下反应十分淡漠,让刘初认为其是刻薄寡恩之人。即使他心中承认司俊才干,仍旧有些膈应。   因此,刘初虽为司俊贡献不少计谋,对益州经济发展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仍旧没有告知司俊真实姓名。   刘初也不认为司俊知道他是谁。毕竟他虽少有才名,但并未在外走动,所用身份也是真实的。   这世道大乱,户籍制度也被无处不在的流民冲垮。他实在益州重建户籍制度之前就在益州已待了一两年,身份上挑不出毛病。   现在真相大白,司俊不是什么刻薄寡恩之人,而是知恩图报的大忠臣,刘初真想着什么时候坦白真实姓名,但他万万没想到,会当众被戳破。   还是被皇帝陛下戳破。   刘初不由心里有些委屈。   我一心向汉室,司州牧对我这么好我都没有完全归服他。陛下你这样拆我的台,真的好吗?   刘荨表示,朕是个直肠子,没想那么多啊。朕就是在准备给你布置任务的时候,突然想起了你现在改名了而已_(:з」∠)_。   作者有话要说:  刘初:宝宝心里苦,宝宝不敢说。 第19章   在场所有官吏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刘初身上,刘荨嘴皮哆嗦了几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坏心思,单纯只是随口问了一句的刘荨发觉气氛不对。   他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咦,为什么他要说又?   司俊心里叹息一声,打圆场道:“陛下,刘初避难益州,改名为张壹。”   正在纠结的刘荨“噗”的一声笑了,道:“难道是壹贰叁肆的壹?壹就是初嘛,你这名取得可真不走心,太敷衍了吧?”   刘初懵逼脸。   怎么话题突然转到这里来了。   司俊道:“只是个假名,何必太上心?”   刘荨点点头,道:“说的也是。刘初,朕听司卿说,你管理财务很有一套?朕有任务交给你。”   刘初继续懵逼脸。   话题怎么又转到这来了。   刘荨装作没见到刘初那“我是谁我在哪陛下你到底想要干什么”的表情,介绍了玉米、土豆、红薯三样作物,然后道:“除成都周边之外,益州多山地丘陵。这三样粮食不占良田,口感不错,饱腹感强,必须尽快推行。你且拿个章程出来,钱不够问司俊要。朕已经把国库搬来了,应该能支撑一段时间。”   刘初眨眨眼,满脸茫然。   刘荨道:“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初脑袋一抽,道:“陛下不责罚臣?”   刘荨惊讶:“责罚?为什么?”   刘初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既然陛下一副不计较的模样,他就不该继续追问。不过话已经出口,刘初只得硬着头皮道:“臣隐瞒身份,假造户籍……”   “哦,这在现在不是很常见吗?”刘荨满不在乎道,“朕不也隐瞒了吗?说起来,朕这种隐瞒更恶劣,你们肯定吓坏了。德兴还问我要免死金牌呢。”   李昂无辜脸。   他就在一旁安静的当摆设,怎么突然膝盖上中了一箭?   “谁愿意隐姓埋名?必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会更改父母所给的姓名。人,总要活着,才能说其他的。若命莫名其妙没了,才是真正的不孝。”刘荨叹气,“至于户籍,天下大乱,还说什么户籍?朕虽不知你经历了什么,总归不是什么愉快的事。不过你还活着,朕还能在益州见到故人很好。”   不止刘荨,所有官吏都愣住了。   他们这一刻忘记了礼仪,都呆呆抬头看向刘荨,这一位曾经的傀儡皇帝。   刘荨脸上的表情一点都不诚恳,更别谈什么痛心疾首,对这个国家充满忧愁。   他之前是什么表情,现在仍旧是表情。他不止语气没什么波动,甚至连眼底都只是一片平静无澜。   刘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不是煽情,也不是安慰。   但官吏们就是感觉鼻头发酸,心底一片酸涩。   刘初对着刘荨磕了三个响头:“臣,领命。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荨笑道:“朕信你。这三种粮食德兴吃过,他都觉得美味,百姓们肯定也会喜欢……嗯,子杰庄子有种,等会儿让他分你们一点,推广新粮种之事巨大,总要自己尝过之后,才能确定嘛。”   司俊道:“臣遵旨。”   刘荨道:“这事就交给刘初了,你觉得需要什么人的配合,将名单报给朕。此事全益州当齐心协力。民以食为天,外部危机重重,更需抓紧时间。”   “臣等遵旨!”   刘荨心头松了口气,看来这件事暂且揭过了。以后他再也不说话不过脑子了。   刘初回到了自己座位上,刘荨往人群中扫了几眼,皱眉道:“怎不见元士?”   据说元士长得特别“突出”,眼角有一颗黑痣,但因黑痣太大,本来那位置的痣该称美人痣,到他那里就变成了面部有瑕,因此屡次举孝廉未成。   不过这人应该被司俊抓来当苦力了才是啊,怎么这里没见到一个眼角有黑痣的。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同时看向一人。   那人尴尬起身:“臣元士,参见陛下?”   刘荨惊讶:“你是元士?不是说眼角有痣?”   元士顿时语塞。   刘荨仔细看了一下,见元士一处眼角肤色似乎有些不同。   用东西遮住了?刘荨好奇的多打量了元士几眼,看得元士冷汗直冒。   汉代选官需要五官端正。元士籍贯益州,少时才名便已经传遍五湖四海,被许多名士称为有王佐之才。   但就因为他眼角那颗痣,元士一直郁郁不得志。   朝廷正规举荐人才的程序老是将他刷下来,元士都想着要不要离开益州,去其他霸主那里毛遂自荐。   但有才之人内心都骄傲,他又正值青年,正是踌躇满志之时,仍旧希望得一明主,像是古时明主伯乐那样,亲自来邀请他。   司俊入主益州时虽然年幼,但谈吐不凡,态度又十分诚恳,元士便欣然同意出山辅佐司俊,为司俊平定益州献上许多有用计谋。   当元士知道自己的“明主”居然头上还有“明主”,那“明主”居然是皇帝的时候,心头很忐忑。   元士十分聪慧,看人也很准。他认为,司俊既然都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皇帝陛下必定有过人之处,他应该不必担心明主突然变成庸主。   而且,他最初一心想要举孝廉入朝为官,而不是投靠他人,明显心里存着匡扶汉室的希望。   如今能为天子效力,也算全了他一桩心事。   但他又担心,自己相貌会被皇帝陛下不喜。   于是元士思来想去,就对脸上的痣做了伪装。   大不了以后见皇帝陛下都化个妆就是了。当代男子涂脂抹粉很常见,他虽然厌恶,也不愿意为他人眼光而改变自己的容貌,即使是司俊也不能。   但是那可是皇帝陛下啊。元士叹气。   现在皇帝陛下突然提起他眼角的痣,元士不知该如何是好。   皇帝陛下这还是嫌弃他吗?   “脸上糊个东西不难受吗?”刘荨想起现在贵族中流行的“粉”,多是铅粉,用多了可是会烂脸,“嗯……朕觉得啊,别那么注重外表,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正在满嘴跑火车的刘荨看到司俊在皱眉头,立刻干咳两声:“咳咳,算了,你开心就好。朕知道现在男子涂脂抹粉也快成了常态,你们随意。来,元士,朕交给你个任务……”   刘荨话还没说完,元士激动的擦掉眼角的厚粉,哽咽道:“谢陛下!臣从此改字为心美!”   刘荨差点脱口而出“喵喵喵”。   作者有话要说:  刘荨:满嘴跑火车!   司俊:隔离两只猫!   众臣:陛下真英明!   刘荨&司俊:emmm…… 第20章   刘荨努力保持着微笑:“你高兴就好。”   元士听后,更加激动,忍不住又磕了三个头。   其他大臣也站起来行礼说皇帝高德。   刘荨:……   呃,“你高兴就好”是无奈无语的意思,你们理解成什么了?   好吧,这大概是现代人和古代人的代沟。   刘荨忍不住看向司俊,司俊脸上的温柔笑容一如往昔。   刘荨有些慌张的心立刻平静下来。   虽然这第一次和益州官吏们见面意外频出,但似乎气氛还不错。这点意外就无视吧。   不过刘荨也记得,嘴上不能再跑火车了。   “朕从宫中带来许多藏书,想建一座图书馆,这件事交给你。”刘荨重新进入正题。   元士疑惑:“图书馆?书铺吗?”   刘荨道:“图书馆并非仅仅是书铺,它除了售卖书籍之外,还能在图书馆借阅,抄录书籍。”   刘荨解释了一下现代图书馆的一些功能,又道:“不用担心书籍不够,所有的书已经雕刻了印版,用印刷术很快就能凑够图书馆的书。你只需要拿出个规程就成。”   元士再次疑惑:“印刷?”   刘荨点头,让侍从将这次会议资料交给众位官吏。   官吏们惊讶的看着那关于将要推广粮食和图书馆以及印刷的详细资料,心想这么机密的资料,直接写在纸上真的好吗?   不过这资料字迹一模一样,这就是那所谓的印刷术?那还真是神奇。   元士看完资料之后,终于明白刘荨要让他做什么。   他激动道:“有印刷术,岂不是天下学子都有书看?!”   刘荨道:“只能说书籍会便宜许多,如果学子有心,也能去图书馆借阅,不过图书馆的维护和运营都需要投入大量资金,目前只能在成都建一座。”   刘荨顿了顿,道:“待图书馆建立之后,朕想依托图书馆建一座学宫,广邀天下贤才入学宫学习研究。”   群臣震惊。陛下这是已经想到了如何招揽人才了吗?   刘荨道:“虽然路要一步一步的走,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但有具体的规划也是很重要的。一个月内要达成什么目标,一年之内要达成什么目标,五年内要达成什么目标,这些都需要众位卿家思索。朕先抛砖引玉。”   刘荨又让侍从送上一叠纸,上面是经济、文化、军事等方面的短期、长期目标:“朕虽在京城,但也一直心系益州。不过朕毕竟不如各位卿家对益州了解,一个人的智慧更比不上众位卿家群策群力。这些不过是些样板,各位卿家可依照此写一份规划交给朕。”   众官吏眉头紧锁。   陛下所说这种形式闻所未闻,匪夷所思。而且,陛下已经确定的目标,他们能更改吗?   当他们翻开之后,发现刘荨所给规划书内并没有具体要求,而是列出了各种问题。   他们不是去修改或者完善刘荨的规划书,而是根据刘荨在上面所写提问,自己写一份。   众人看向刘荨的眼神多了几分探寻。   不过短短一次见面,陛下就给了他们诸多惊吓呢。   刘荨开玩笑道:“虽然朕刚才开玩笑说,等着别人打过来,朕亲自去阵前劝降。众卿家也还是要思考一下怎么应对其他人,比如发个诏书之类。”   众官吏道:“这是自然,陛下放心。”   刘荨嘴角抽了抽。他只是为了活跃气氛开个玩笑,这些人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他自己都笑不出来了。   代沟什么的真可怕。   刘荨心里叹口气,不再奢望会议充满着喜悦而活泼的气氛,仍由这群人开始严肃而火气十足的开始讨论刘荨所提出的内容。   本来他们只是以为这次只是和皇帝见一面,谁知道刘荨直接塞过来一大堆事务,让他们来不及试探来不及研究,就眼见着要投入紧张的工作。   而且这些工作,他们并不想唱反调。   无论是推广不占良田、不和其他粮食作物冲突的新粮食,还是推广印刷术,建立图书馆,广纳天下贤才,这些事他们都觉得是理应之事。   虽然有些地方望族出身的官员隐约感觉了不妥,但他们细思之后,又未曾发觉哪里不对劲,最后他们将其归结于益州动作如此大,其他势力肯定会有所行动。   不过若能完成这两件事,益州实力定会再上一个台阶,到时候即使他们联合来袭,也不用担心。   而且有陛下在,大义在他们这边,其他势力可不一定能联合起来。   就算是扛着讨伐于泽的大旗,那些势力仍旧是各自为政,出工不出力,何况面对益州这个比于泽难啃得多的骨头。   于是众人心理稍稍安定,开始为这两件事撸袖子争吵。   汉时文臣多彪悍,朝堂上经常发生一言不合就开始打群架的事。他们现在这样已经算是比较“文雅”了。   刘荨坐在上首,眼神有点飘。   果然如司俊所说,这群人没反应过来呢。   乱世中有一点好,户籍崩坏,路引几乎没用,人才流动大;察举制崩坏,人才们都在自己找机会出人头地。   一般这时候,世族会得到极大发展。   那些人才没有了正规途径崭露头角,只能投靠名门望族,得到其举荐或者赞扬,才能有可能被世人所知。   这些人才在出人头地之后,就和帮助过他们的名门望族形成天然的联盟,因此在所有朝代开国之处,都要面对许多地方门阀。这要等好几代皇帝之后,才能依靠中央集权,慢慢削弱这些人的势力,让天下贤才更倾向于投靠天子。   刘荨现在建立图书馆,不设门槛广邀天下贤才是第一步;第二步,就是建立考试制度,来选拔这些进入学宫的人才。   最终,这个考试选拔制度会固定下来。即,现在刘荨要建立的,是科举制的前身。   科举制后来被成为封建糟粕,但是那只是因为考试内容不合时宜。考试选拔就算到了现代,仍旧是相对来说,最公平的选拔。   科举制就是为了打破世族门阀对人才的垄断,让人才有途径直接面对天子。就算其中有许多不公平之事,但比起察举制来说,不知道先进到哪儿去了。   天子设立学宫,广邀人才,且只要通过考试,就能直接被天子问策。有如此便捷途径,那些心高气高的贤才们,谁还会低声下气的去求名门望族的垂青?   刘荨一来益州,就做出了要和天下世族门阀抢人才的架势。 第21章   刘荨本来想,这样做会不会被豪族给排斥,连司俊也在犹豫,后来经过了系统里小伙伴们教导,他才知道,不用太担心。   第一,世族的人才优势和削弱,是后世人分析出来的,那时候的人实际上看得并没有那么透彻。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后世的人看了历史走向,才能理清并总结出这些结论。甚至当帝王在推行科举制的时候,也可能只是单纯想广纳贤才,并未想过这是挖世族墙角的问题;   第二,类似做法很常见,特别是在乱世中。周文王时,就广纳贤才,不问出身,亲自考核。春秋战国时,只要是叫得出来名字的英明诸侯,都曾经修建了各种建筑或者高台,以显示自己广纳贤才的决心,比如战国时期齐桓公田午时修建的稷下学宫,当时几乎容纳了所有诸子百家学派,是推动百家争鸣的关键。刘荨目前的做法与这些人并无区别。   只是这些措施都是争霸时的“一时之计”,益州的官吏们当然不会想到,刘荨是想将这些制度延续下去。   不过当这制度成熟稳固之后,就算有人反对,通过这个制度获利的人也不会同意。   当大量“出身不好”的庶族人才们进入了权利中枢机构,若士族门阀不将其完全接纳,他们为了自保,自会组建保护自己利益的另一个势力。   而士族门阀们都是骄傲的,即使有贤能之士会不看身份地位出身,客观评价对方。但士族门阀中的人太多了,只有“傲气”却没有匹配“傲气”的才学和眼光的人更多,有这些拖后腿的人,帝王只要稍稍有些心计手段,就不怕自己的官员们抱作一团。   对此,刘荨的老师,慕晏和宿谊特别有发言权。特别是慕晏,他本身是世族出身,却帮昱朝皇帝完善科举制,挖世族的墙角,分化世族内部势力,并且几乎没有遭到反对。   虽然慕晏所在国家已经完成了大一统,皇帝是凭自己打下的天下,实力和魄力都很足。但益州在司俊的管理下已经是铁板一块,又有外部压力,刘荨推行科举的处境说不定比他当初还容易些。   待刘荨重新组建了自己的朝廷,再将这制度推行到全国,就容易许多。   当然,这其中肯定也有许多凶险,这就要看刘荨自己发挥了。   刘荨虽学了许多东西,但之前一直被囚于宫中,还未将自己所学用于实践,一切不过是纸上谈兵。   这是他第一次践行小伙伴们交给他的知识,虽然之前因为太紧张嘴上跑了一会儿火车,现在看来,也算是开门大吉,出师顺利?   刘荨开始走神。   司俊瞟了一眼刘荨,知道他思维不知道发散到哪去了。   不过刘荨这模样倒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这大概是在于泽高压下练出来的。若不是司俊很了解刘荨一些小动作,也看不出来。   因刘荨一副侧耳聆听,十分认真的模样,官吏们“吵”得更厉害了。   司俊忍不住心里叹气。   在他手下,这群人还没这么吵。   那时候,他们还恪守着上下级的地位区别,说话虽有夹枪带棒,但并仍旧顾忌着身份。   现在他们大概心中已经将自己定位为上朝的大臣,皇帝的臣子,同等地位的存在了吧。   虽然他们本身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但之前谨言慎行的几人如今都放开了手脚争论,丝毫没有担心得罪望族出身的同僚的样子。或许他们心中已经潜意识接受了,自己将要跟着天子入主京城,干得好,就又是一个崛起的新世族,完全不必在意地方上的豪族。   说句丑话,益州的豪族算什么?待天子之事传出,许多名门望族都会赶着入益州,益州的士族门阀的优势肯定会被冲淡。   天子可是要建立学宫,广纳贤才。   有图书馆,就算不想投靠势力的一些隐世贤才们,说不定也想过来看看。   说不得这学宫,会成为第二个稷下学宫,再开百家争鸣。   汉武帝时虽独尊儒术,但黄老之学和法家学说等思想并非就完全被压制住了。在汉末之时,其他学说也逐渐兴盛。毕竟儒家很多思想是国家统治已经平稳的时候才能实施,在战乱之时,还是纵横、法家、兵家等思想更符合实际。黄老之学,也能给一些因社会黑暗而内心痛苦不可自拔的人一些慰藉,更能让在战乱时仍旧能过得醉生梦死的士族门阀们用以装逼。   司俊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刘荨不过做出了一副广纳贤才的姿态,提出了一个初步的计划,什么都还没开始做,益州的官吏们已经将自己摆在了刘荨朝廷核心圈子的地位,一边十分赞成刘荨的决策,一边暗搓搓的跟开屏的孔雀似的,先占领先机,展露自己的贤才,让自己在大批量人才涌入之前,站稳脚跟。   说不定,这群人回家之后,立刻会提笔给有才华的亲朋好友,让他们赶快过来面圣。   或许,学宫还未建立,人才就提前涌入了。   司俊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在益州干了六年,从成就上来看,也算得上是明主。   但刘荨只需要做出一个明主的姿态,其影响就比他大得多。   因为这群人即使做好了当乱臣贼子的准备,但既然都知道自己是“乱臣贼子”,当然也是认可,汉皇室才是正统啊。   司俊嘴边笑意不由加深。   有这开局,接下来的事应该也会顺利许多吧。   ……   ……   无论是建立图书馆,吸引贤才之事,还是新作物的事,都不是一次会议就能吵出结果来的。   在“初步交流”,“集思广益”之后,官吏们意犹未尽的回家,一边整理思绪,一边着手写计划,并且该写信的写信,该去跪祖宗的跪祖宗。   至于为什么要跪祖宗,当然是为了告诉祖宗,汉朝可能有救了。    第22章   刘荨很心虚。   他知道即使最终结局即使不错,但是他的表现实在是不怎么样。   司俊还要忙公务,刘荨以精神不济先回房间里。   心虚的刘荨连饭都不吃,回房间稍作梳洗后,就直接躺回榻上说要休息,实际上当然是秒进系统小屋。   趁着司俊还在忙,先回系统小屋找小伙伴们交流一下,看怎么认错能让司俊少些唠叨。   刘荨眼睛一闭一张,精神来到了一间宽敞的房间里。   他正想开口求救,一只毛球冲着他的脸飞来,他反手一挡,那毛球就抱住他的手不放了。   刘荨定睛一看,果然是猫球不是毛球。   “喵嗷!萧小贱你给老子滚下来!”这时候另外一只大猫窜了过来,对着刘荨……不对,对着刘荨手上的小猫球炸毛咆哮。   刘荨被大猫这么一吼,心中忐忑稍稍散了些。他对还抱着自己手不放的猫球道:“小贱,你又做什么了?”   小猫的猫眼珠子转了转,十分无辜道:“喵什么都不知道喵,大橘好暴躁好可怕喵。”   “喵你个大头鬼啊喵!你又把神棍做的零食偷吃了!”大猫继续炸毛,“给老子下来!老子要揍死你!”   小猫道:“你叫我下来我就下来,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不下来。”   大猫气得顺着刘荨的腿往上爬,誓要揍死那只小猫。   刘荨面无表情看着这两只猫把自己当做猫爬架开始追逐打闹(楚大喵:是打架不是打闹!),当他的头发被猫抓散的那一刻,刘荨咬牙切齿:“你们两有完没完啊!”   说罢,刘荨身上黯淡白光一闪,居然变成了一只和那炸毛大猫一模一样的猫,开始追着两只猫咬。   然后,三只猫开始混战。   房间中其他人视线往三只正在混战的猫那里瞟了一眼,就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   刘荨加入猫咪混战中,将自己上来求救的事抛到脑后。   司俊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唠叨一下刘荨今天的表现,在面谈结束之后,匆匆和同僚聊了几句,就先回府了。   到了刘荨房间钱,得知刘荨已经睡下,他略一思索,就知道刘荨进了系统小屋,于是也跟着上线。   司俊刚上来就发现三只猫在屋子里疯狂追逐厮打。   乐正元和肖晟也就罢了,只不过做出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样子,无视了这三只吵闹的猫,自顾自的在凄厉的猫叫背景音中聊天。宿谊和慕晏似乎很无聊,还在给这三只猫加油,也不知道支持谁。   司俊黑线。   这是嫌弃他们打得还不够激烈吗?   司俊叹了口气,小声道:“陛下?”   场中一只橘猫动作一顿,然后被黑眼圈的小猫以及另一只橘猫泰山压顶。   被压住的那只橘猫发出一声凄厉的猫叫,吓得司俊立刻快步上前,把他提溜起来。   另两只猫见有两脚兽加入战局,乖巧蹲坐舔爪子,摆出一模一样的无辜表情。   司俊轻轻揉了揉怀里的猫:“陛下?没事吧?”   他怀里那只橘猫眨了眨眼睛,突然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掉。   “陛下?怎么哭了?”司俊吓了一跳。   不止司俊吓了一跳,两只还在装无辜的猫也吓得猛地站起来,像是个小人似的,腆着肚子两条腿蹬蹬蹬跑到司俊面前。   “喵喵喵怎么了?压疼了?”   “小草你哭什么?楚大橘你看你都做的什么事?!你对你的体重心里没有一点B数吗?!”   “卧槽萧小贱你这话倒是有意思了,你对你的体重心里没点B数吗?!老子体重正常得很!”   “我知道错了喵!我知道这次表现很不好,子杰不要生气!”刘荨猫爪子抱着司俊的手肘嚎啕大哭。   楚铭和萧悦:……   卧槽,因为这点破事你就哭?你几岁了?未成年吗?老子还以为是体重压制弄疼你了呢!   不过,小草本来就是未成年吧?才十五岁?楚铭和萧悦陷入沉思。   司俊哭笑不得:“我没生气,陛下你哭什么?”   刘荨哭得打嗝:“我也不想哭啊,但是猫咪的泪腺短,一激动眼泪就掉个不停。”   楚铭和萧悦一同点着他们的猫脑袋。   没错没错,就是这样喵。不是喵爱哭,是喵这生理构造很愁人。   司俊轻轻拍着刘荨猫的背,闻言细语道:“陛下,我是那么容易生气的人吗?快别哭了。”   宿谊走过来,掏出手帕替刘荨擦脸,道:“小草今日不是见益州的官吏吗?搞砸了?怎么哭成这样?”   司俊道:“其实也不算搞砸,结果还是不错的。”   他将开会时的事讲述了一遍,其余人忍俊不禁,两只猫更是笑得打滚。   萧悦嘴还是那么贱:“小草哦,你这满嘴跑火车是学的谁?你也太放飞自己了吧?”   刘荨可怜兮兮的抱着宿谊给他擦脸的手帕,道:“我穿越前就有这个习惯,我不是性子比较宅,不擅长和人相处吗?只要一和不认识的人聊,以紧张,就忍不住满嘴跑火车,特别话痨,说话也不过脑子。我当时脑袋里就是一片空白,不知道怎么就打胡乱说了。”   其他人:……   司俊干咳一声,道:“陛下第一次和臣属见面,紧张也再说难免。下次陛下若紧张,便不说话就成。”   刘荨撇着耳朵,道:“我会尽力,但穿越前二十多年的习惯不是那么容易改的。”   其他人:忍住忍住,不能笑。   司俊轻轻揉了揉猫的脑袋,道:“慢慢来,陛下不用着急。”   刘荨一头扎进司俊怀里,闷声道:“我会努力。”   司俊点头微笑。   其余人:……呵呵,明明这锅该你背,装,继续装。   不过,司俊前世的性子不但跳脱,还社交废吗?看他现在这判若两人的样子,别说刘荨不会猜到这前世是司俊的,就连他们,也觉得难以置信。   几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   还真是令人敬佩呢。 第23章   刘荨情绪稳定之后,小伙伴们才就刘荨的表现和群臣的反应,一点一点掰碎了跟刘荨讲解,刘荨听得十分认真,但就是不变回人。   据他说,眼睛哭肿了,变成人多丢脸,还是猫好,脸上有毛。   慕晏、乐正元、肖晟都能给刘荨讲课,两只猫趴在那里听得认真,也不知道听懂没有。宿谊一直对这些心计智谋一点都不敏感,便拉着司俊去另一边,说要给司俊推销新东西。   反正以司俊能耐,也不需要听这么浅显的讲解了。   待到了另一处角落之后,宿谊压低声音道:“小草的精神状态很不对。”   司俊苦笑。   他何尝不知道?   宿谊道:“要不你带他四处走走,多接触些人?”   这次情绪崩溃,宿谊可不信只是因为猫的泪腺短,这也只有那两只猫会信。   司俊点头:“正有此意。”   宿谊笑了笑,道:“不过有我们在,小草会没事的,你也不用太忧心。听说你前世也是个跳脱的性子,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   司俊摇摇头,道:“也不是故意改变,这辈子接受了这么多教导,不变是不可能的。上辈子……就当是童年吧。”   宿谊讪讪的摸了摸鼻子。可他穿越后接受了那么多教育,不还是以前那样,一点都没变吗?本性难移啊。   司俊只当宿谊是在自谦了。   也或许宿谊自己不觉得自己有改变,但其他人都看得真切。宿谊说他前世是个米虫技术宅,现在这一副仙风道骨模样,绝对不是前世那样子。   司俊见其他人在给刘荨开小灶,就下线了。   他感觉到有人来了。   司俊是在书房“小憩”,他眼睛刚一睁开,就听见脚步声。   来者并未叫人通报,直接推开门。   司俊道:“德兴,怎么这么急躁?”   李昂未说话,直接将一叠纸递给司俊。   改进纸张制造的技术,还是楚铭查到资料之后,用大毅力一个字一个字背下来,然后“卖”给宿谊和他的。   本来历史中这个时期,纸张虽然已经被一宦官改进,但质量并不算太好,也并未完全替代竹简羊皮。不过有司俊这个bug在,益州的纸张已经提高到手工时代纸张最高的技术程度,造出的纸张远销神州遍地,特别是彩色、冷金、错金、罗纹、泥金银加绘等纸,已经被当做奢侈品,被贵族们所推崇。   司俊翻看了一下,道:“京城已经知道了陛下在我们这了?这也太快了。”   今日刘荨和益州官吏见面之后,刘荨在益州的事肯定会很快传到其他人耳中。不过不该是这么快。   古代交通不方便,就算有训练信鸽,也得飞个好几日,京城哪会这么快反应过来?   李昂道:“应当是陛下在汉中,或者是刚到成都的时候,就被人认出来,并将消息传递出去。”   虽这消息泄露并不重要,但被谁泄露,这个就很重要了。不然李昂也不会琢磨计划书怎么写,急急忙忙跑过来。   司俊道:“见过陛下的人不多,应当是陛下坦白身份之后,这些人才发现。不过自陛下入汉中之后,虽没有特意公开,但你和我府中一些奴仆听到我两称呼,应当该是知道陛下身份的。”   他们两府中奴仆都是经过精挑细选,虽不说打造的如铁桶一般,但也自信不是漏洞百出。此次消息提前泄露,虽然是两人没有特意保密的关系,让两人心里都很不舒服。   本来连益州官吏都不知道刘荨身份,还猜来猜去,京城倒是先得知了。   李昂道:“知道的奴仆不算多,对外传递消息也不可能全无痕迹。正好趁此机会清理一波。”   司俊点头,他对李昂还是很相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现在没心情折腾这些事。我府中你想拿谁,直接动手就成。”   李昂点头,也不推脱。若不是司俊这样信任他,连自己府邸内也放心交给李昂,李昂也不会归心这么快。   司俊付出了这么多才得到益州上下认可,刘荨只要摆出自己的身份和能力就可以了,这还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司俊继续低头翻动着纸张,道:“这群人即使知道陛下是真的失踪,可能已经到了益州,被我‘控制’,仍旧吵吵闹闹个不停,半点没有想要立刻找回陛下的意思。”   李昂讽笑道:“朝中那些大臣自诩汉室忠臣,也不过如此。不过若真是忠臣,也由不得于贼乱来。”   李昂这话当然有失偏颇。在于泽活着时,许多大臣也是想方设法营救皇帝,甚至刺杀于泽;讨伐于泽联军的建立,也离不开这些人的奔走。即使最终如果不是刘荨和司俊早早已经谋划好了,这些事也无力回天,但他们的忠心还是毋庸置疑的。   现在这些大臣,也有许多对还在吵闹的同僚们记得跳脚,希望先得知刘荨的确切消息再说其他的。   “有许多人说干脆宣布皇帝陛下已经暴毙,扶植新君。”李昂脸上讽笑更浓,“但是他们发现,找不到玉玺,甚至连太庙都被搬空了。”   也是因为如此,他们才终于无奈确定,皇帝陛下是真的离开了,而不是死在哪个他们不知道的角落。   司俊嘴角抽了抽。   何止玉玺和牌位?连龙椅龙床刘荨都搬到益州了。   李昂显然也是想到这一茬,笑道:“对了,不止玉玺和太庙,陛下搬来的东西真是太多了。连国库和私库都般来了。我真好奇,陛下是如何带这么多东西?我本以为是这几年慢慢搬空的,但于泽才刚死,哪那么容易从京城往外搬东西。何况搬这么多东西,肯定需要许多人手,我不可能一无所知。”   司俊微笑。   李昂忙摆手:“好吧好吧,关于陛下的神秘之处,不可说,不可说。我不会再问了。”   李昂虽然嘴里说着不再问,但心里真的很好奇啊。    第24章   在刘荨因第一次以皇帝的架势主持会议的满嘴跑火车郁闷的在榻上滚来滚去的时候,京城已经炸了锅。   皇帝失踪的事终于还是瞒不住了。   国库空了,内库空了,连被封存的太后私库都空了……皇帝自己丢了也就罢了,这么多东西,到底是谁、什么时候运走的?   之后他们一一清点,首先发现代表天子身份的玉玺私印,甚至龙椅都没了。   没有玉玺和天子私印,他们就算想重新扶持宗室为帝,也名不正言不顺。难不成重新刻一个?   何况,太庙里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都被人拿走了。他们扶持新皇帝,还得重新刻刘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不然即位大典的时候,新皇帝朝着谁磕头?   当他们发现,连宫中摆设都被搜刮了一遍之后,就已经觉得有些麻木了。   麻木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进入京城的“讨伐于泽联军”可能还会怀疑,早早有人将这一切转移走,但本就在京城的大臣们却是对此一清二楚。   在小皇帝失踪的当日,他们还见过小皇帝。   其他不好说,但至少龙椅绝对是在的!   于泽离奇死亡,小皇帝离奇失踪,宫中物事和国库,甚至于泽储存大量粮草都不翼而飞,京中大臣信誓旦旦说这些东西之前都在,只在一夜之间便消失,其余人怎可能相信?   但他们问过以前守卫的人,都是众口一词。   而一些人已经被这离奇事件吓破了胆,说些什么天子有天助的胡话。   他们嗤之以鼻。   若是天子又天助,怎么在于泽当权的时候没有什么神异出现,而是在他们这群忠臣来勤王的时候偏偏不见了?   嗯,忠臣。   一些知情人嗤笑。就算在这群人入京之前,他们还心存侥幸。待这群人入京后跟个土匪似的朝着分利益,连皇帝失踪都没多人关心,甚至许多人一脸冷漠的直接让另立皇帝。   不过有太后的遗书,陛下又带走了最重要的玉玺和私印,甚至太后和后妃的印鉴不见了,这群人想另立皇帝的念头可没那么容易实现。   另立皇帝不过是为了借汉室正统之名为自己招兵买马而已,如果新立的皇帝不具有正统性,那他们何不自立为帝?   当益州的消息传到京城中的时候,这群人沉默了。   司俊那小子是怎么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皇帝偷渡走的?至于司俊对皇帝很恭顺,皇帝也一点没有寄人篱下的样子,他们是半点不信的。   当然,他们还是相信司俊只是在人前做出个恭顺的样子而已。司俊心机深沉智多近妖,肯定不和于泽一样愚蠢。只要稍稍敬着皇帝,那些人忠于汉室的人就会感激涕零的投奔他。说不定连皇帝都被他懵逼,真以为他是忠臣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司俊究竟是怎么把皇帝偷出京城的?虽然他们大概能猜到,司俊所谓重病应该是在装病,可京城中没有一人发现皇帝失踪也就罢了,那么多东西都不翼而飞,这怎能瞒得过所有人?   这群人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一边考虑,要不要借司俊“挟持”天子为借口,讨伐司俊。   他们可是垂涎益州很久了。   可惜益州不是一块好啃的骨头。   一些离益州较远的势力明显对进攻益州不感兴趣。   就算打下了益州,他们也得不到多少好处。到时候打益州消耗了自身力量,说不得还会被周围吞并。   他们来京城,自然也是有利益在里头的,本也没准备硬攻京城。   益州比京城难打多了,得不偿失。   于是有的汉室真正忠臣要么投鼠忌器想打听清楚状况之后再做决定,有的势力认为没有油水可捞对此兴趣缺缺,有的势力虽然很想要益州这块地盘但是不愿意自己去打,还有的人怂恿别人去攻打益州实际上想暗搓搓来个黄雀在后……众人心思各异,这联军实际上已经名存实亡了。   其实他们能集结起讨伐于泽的联军已经很不容易。   于是在这种人心涣散中,益州众人以为的危机并没有到来。   当他们分析这一切之后,忍不住叹口气。   怪不得皇帝陛下在刚登基的时候就开始在外面建立根据地,实在是满朝文武大臣没几个靠得住的。   这群乱臣贼子现在把自己当成忠臣,已经很习惯了。这角色转换之快,居然都没有精神分裂。   既然外部并没有多大压力,这群人就集中精神搞建设了。   刘荨挨个看他们的计划书,然后全部喷了回去。   这不怪刘荨突然脾气暴躁,实在是这群人的计划书写的太懒了。   刘荨很震惊,他都把需要写的内容一二三四都列出来了,这群人还能将计划书写的跟锦绣文章一样朗朗上口。   我们不需要华丽的词句,只需要简单!明了!高效!   谁愿意在看计划书的时候看一堆抒情啊!   古代人表示脑袋晕乎乎的。   他们已经竭尽所能写出自己最满意的文章了,然而皇帝陛下似乎并不满意。不过皇帝陛下生气的样子的确很有帝王威严,皇帝就该是这个样子!   刘荨扶额,觉得和这些人沟通有问题。   于是刘荨只得把司俊和他写的计划书发了下去,让他们当做参考。   刘荨还强调:“这是给你们当参考的,不是照抄的!要有查缺补漏!要有新内容!然后大家才能群策群力完善计划书!”   众人看着文名赫然的司俊所写的那一篇干巴巴的计划书,心里十分委屈。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赋比兴,这种文章能看吗?要是传出去,他们的名声怎么办?   可是皇帝陛下要求这么写,州牧老大也要求这么写,两人还写了范本……   于是众人艰难的删掉自己华丽的辞藻,然后被刘荨打回来继续写;众人再次删掉了一点华丽辞藻,刘荨说全部都不要,势要把这种坏习惯改过来……   君臣和谐没几天,就这么杠上了。   刘荨:我决定去向楚喵买一本《教你如何写公文》。   刘荨:什么?楚喵系统里没有?那就让他背下来默写给我。   楚喵:你这是虐猫!就算你是未成年我也要挠死你喵嗷!   第25章   且不说楚大喵之后是不是把刘荨的脸抓成了米字格,益州的官吏们这次是被刘荨弄得焦头烂额。   公文要改,工作流程要改,连他们期盼的“上朝”都变成了围着桌子上着茶聊天。   这一点都不严肃!   不过这改来改去,的确工作效率提高了许多,但他们还是很不习惯啊。   比如公文居然不能卖弄文采,实在是太让这帮名士们难受了。   有官吏偷偷找到司俊,希望司俊劝一劝皇帝陛下,比如用“祖制不能改”之类的话来搪塞一下皇帝陛下的搞风搞雨。   司俊微笑:“祖制不能改?那什么是祖制?是周分封三国?还是秦苛法治国?或者是太祖遍地异姓王?文景时尊黄老术?或者再来一次武帝时独尊儒术?”   “说起来,周时不允许私学,教育只是贵族才能享受的待遇。但孔子首创私学,不拘来历职业身份地位,收得门徒三千,这也很不尊祖制吧?”   来人面红耳赤,想要反驳,但又被司俊堵得哑口无言。   司俊笑着摇摇头:“所谓逼着陛下遵祖制,究竟遵的是什么,你明白,我明白,难道陛下不明白?你究竟是希望陛下是雄主,还是希望陛下遵祖制,或者说,遵臣下的意思?”   来人的面红耳赤变成了面色苍白。   这时候刘荨正好推门进来——虽然是司俊的书房,但刘荨向来不敲门,也不担心司俊不方便。甚至他暗搓搓的希望司俊在掏鼻孔抠脚什么的,他好将司俊的笑料记下来。   但显然,司俊并不是个抠脚大汉。   刘荨进来时,见到几人围着司俊,也不惊讶,笑道:“你在教训人?需要朕回避吗?”   来人立刻给刘荨行礼,因为刚才司俊的诛心之言,他们不知道刘荨听到了多少。这行礼,就跪的急了些,差点直接滚在了地上。   刘荨忙道:“诸位请起,别在意,就当朕不存在。”   说完后,他首先当这几人不存在,走到司俊面前,抢了司俊的茶喝了一口后,才道:“你不是说今天带朕去试种了新作物的庄子逛逛?见你这么久没出现,忘记了?”   书房中人这才注意到,刘荨换了一身便于骑射的常服,明摆着要隐藏身份出去浪。   司俊道:“耽误了些时间,且待我去换一身衣服。”   刘荨转头问道:“这几位卿家也要一起去?”   来人立刻摇头,忙说不打扰。   刘荨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嘴里还是道:“那朕就不送你们了。”   那几人忙道不敢不敢,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刘荨失笑:“你们在说什么,怎么这几人显得这么惊慌?”   司俊道:“不过是些被人诓来当枪使的人。”   刘荨挑眉:“哦?难不成我改个公文,精简一下工作流程,都有人闹?”   司俊道:“这不在于陛下你改了什么,只在于你改了。”   刘荨道:“了解了解。我在门口等你,你先换衣服。真遗憾,我还以为他们对庄子也感兴趣,还想带他们一起去,问一问推广新作物的事。”   结果这群人丝毫没有这意思,倒是让他有些失望。他们在推广新作物前,丝毫没有想想去观察一下田地的意思吗?   他刚得知地里结出了小玉米,就想去查看一下,这群人都不好奇呢。   司俊道:“过段时间,应该会有人陆陆续续来看。”   刘荨道:“把来看的人记下。不关系的人,朕好将其调到和民生无关的位置。”   刘荨并不是觉得没人都必须关心民生。只是民政等事,还是交给关心民生的人更好。其他人可以去军队,可以去审案,可以去外交,还可以去著书立说。   所谓物尽其用嘛。   司俊微笑着揉了揉刘荨的头,道:“好。”   刘荨晃了晃脑袋:“我现在又不是猫,不准揉脑袋,我先出去了。”   司俊点头。   没等多久,司俊就换好衣服,和刘荨一起出门。   他在门口的时候,见刘荨身边多了一人。   那人见司俊出来,忙拱手行礼。   司俊微笑道:“我就知子孟得知玉米结果的消息,定会来寻我。没想到这么快。”   刘初忙道:“初也只对这些俗事感兴趣,州牧莫怪。”   “王者以民人为天,而民人以食为天。”司俊道,“若这都是俗事,那俊倒是乐意一直俗下去。”   刘初忙道:“州牧高德!”   刘荨道:“得了,快出发吧。你们两还要商业互吹没完没了了吗?”   刘初好奇:“何为商业……胡吹?”   刘荨道:“呃……这个这么解释呢……举个例子吧,两家酒店掌柜见面时,不断说另一家的饭有多好吃?”   刘初:“……”   司俊忍笑,道:“快出发吧。我们再商业互吹下去,陛下就该来拆台了。”   刘初又问:“何为……拆台?”   刘荨插嘴,道:“就是有人在台子上唱戏,有人直接把戏台子拆了。”   刘初:“……”   总感觉陛下和州牧说的话常人都听不懂呢。不过经他们一解释,倒是觉得很贴切。   刘初本来有些紧张,没想到前来州牧府寻司俊,正好在门口遇到皇帝陛下。不过经这么一打岔之后,他心中忐忑少了许多。   刘初和许多司俊麾下傲气的幕僚下属不一样,他正在骄傲之时,家中突生变故,不得已隐姓埋名自寻前途,前后反差让他性格中多了谨小慎微。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不傲了,只是他的礼数更周全,表现得更谦逊而已。他内心要是不傲,也不会在得了司俊提拔之后,仍旧想着司俊对不起天子,犹豫是否要说出真实姓名。   三人选择策马同行。一路上有侍卫护着,普通百姓一见就知道是官老爷出行,自然远远避开。   不过刘荨还是能初窥成都城内面貌。   刘荨好奇道:“这城中还挺整洁的。”   中世纪时,欧洲城市中满是屎尿,臭气熏天。据说咱们国家也好不到哪去。   据萧悦说,在明朝的时候,北京城就是臭气轰天,卫生状况极差,这些史书中都有记载。   不过清朝定都北京之后,北京的卫生状况稍稍好了些。   其原因第一是因为古代的下水系统主要是为了排洪,并非是为了卫生;再来明朝早先定都南京,南京才是倾力修建的都城,因此规划较好。北京是中途迁都,城市雏形已经定下,也不好大改,因此不如南京整洁。   虽说没去过“平民区”,但这也不算官员居住的地方,居然这么整洁,还真是让人惊讶。   司俊道:“臣稍稍更改了一点城区规划,陛下感兴趣,回府臣把规划图拿给陛下看。”   刘荨道:“臣什么臣,又不是上朝,非得你故作谦逊给我面子。城区规划图?你还弄了这东西?你该不会把成都整个翻修了一遍吧?这得多少钱?”   司俊微笑:“总有赚钱的法子。陛下还不知道?”   刘荨道:“我都说了,在外面别称呼我陛下。就叫小草吧。”   司俊看了一眼在马上局促不安的刘初,道:“我倒是无所谓,但是子孟可怎么称呼你?”   刘荨侧头问:“子孟啊,你也叫朕小草?”   刘初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微臣不敢!”   刘荨摸了摸下巴,“微臣”都叫出来了,那是真不敢了。   刘荨叹了口气,道:“那子杰,给我想个出来浪时的假名呗。”   刘初满头问号,出来浪又是什么意思?   司俊倒也不推辞:“小草想要什么样的姓名?”   刘荨没好气道:“我让你取名,你倒重新问我了。有你这么偷懒的吗?嗯……那就叫丰岚。丰收的丰,山岚的岚。这名字你也知道,我懒得换其他名字了。”朕上辈子的名字嘛,哈哈哈哈。   司俊眼眸闪了闪,抿嘴微笑道:“好。”   刘荨对刘初道:“在外面我就叫丰岚,你可以叫我丰公子,或者直接称呼我名字。我觉得直接称呼名字最好。子杰你还是叫我小草吧,这辈……呃,现在我还是更习惯这小名。”   刘初只得硬着头皮答应。   陛下要隐藏身份,他也没办法叫破。至少,没强逼着他叫陛下小名就好。   刘荨叹气:“说起来,男子十五岁之后,便可以提前取字及冠。我是不是也该去取个?”   司俊哭笑不得:“小草,天子不取字的。”   刘荨叹气:“是啊是啊,不取字,只有小名。但老师为何要给我取名小草呢?‘荨’取自火势上升之意,又不是荨麻草。不过荨麻草也不错。嗯,我刘家皇帝的小名都不好听,老师说取个贱名好养活。”   刘荨这次说的老师可不是慕晏,而是宿谊。宿谊身上担着神棍之名,虽然他直言自己装神弄鬼,系统中小伙伴还是让宿谊给病怏怏的刘荨取小名——假如有玄学呢?   结果刘荨的身体还真越来越好了。这大概真的有玄学。   刘荨和司俊开始讨论汉代皇帝那些好养活的小名,比如小猪之类。   刘初听得满头大汗,恨不得极力缩小自己存在感,不让这两位“口无遮拦”的大佬拉自己一起讨论。   还好刘荨和司俊似乎把刘初忘记了,自顾自的聊得开心。直到到了城郊庄子门口,两人才反应过来,这旁边还有个人呢。   刘荨不好意思道:“我和子杰经常这样胡侃,聊起来就忘乎所以了,子孟勿怪。”   刘初忙道不敢。   到了庄子之后,三人并未下马,直接骑马漫步,让人引去了田埂。   刘荨虽知道玉米,但他还真没见过这么壮观的玉米田。   他上辈子应该是见过,不过不知道是只在电视中见过,还是记忆模糊了,他记得单株玉米长什么样子,但玉米田的记忆则很模糊。   看着那一人多高的玉米,刘荨感叹道:“玉米长成的时候,被称作青纱帐。我本以为夸张了些,现在看来,躲在玉米田中,还真看不到人。”   刘初在刘荨说要推广新作物的时候就来看过一次玉米,心中震撼少了一些。   他向刘荨和司俊告罪之后,下马走到玉米田便细细观察玉米结果的情况。   刘荨对司俊笑道:“子孟不错。我们也下马吧。”   司俊点头。   刘荨摸了摸刚结出来的嫩玉米,道:“再长些日子,就可以吃嫩玉米了。”   刘初问道:“这么快就成熟了?”   刘荨道:“嫩玉米就是没成熟的玉米。口感鲜嫩,做菜比起成熟的玉米,别有一番风味。不过嫩玉米不好储存。要当做粮食,还是熟透了的玉米更好。晒干了之后,可以储存很久。”   刘荨顿了顿,道:“对于富贵之家而言,熟透了的玉米可能口感粗糙了些。推广嫩玉米的吃法,让富贵人家也对玉米感兴趣,玉米田地可能会多一些吧。毕竟,现在许多田地都在达官贵人手中,他们可都是要规定佃农种植什么。这些人只管口感,可不会管什么粮食产量最高,能给佃农留下更多口粮。”   刘荨说完之后,又摸了摸玉米叶子,道:“玉米杆剁碎了稍稍发酵可以用作畜生的饲料,养猪养羊都不错。军队也可向农户购买玉米杆,用作马匹饲料。”   刘初又惊讶:“购买?”   刘荨道:“当然,难不成还直接强征?哪怕价格便宜些,百姓得了实惠,日子好过些,其产生的经济效应,绝对能抵过强征白拿。唔……这其中道理,子孟要是感兴趣,可和我单独讨论。现在我们继续巡查玉米田吧。”   刘初本只想说皇帝陛下仁慈,一听刘荨说给钱比强征还能更赚,心里疑惑,很想继续问下去。但刘荨岔开话题,他又不好追问。   刘初看了司俊一眼,发现司俊一点都不惊讶,忙问道:“州牧也知道这其中道理?”   司俊点头:“知道。不过有些事,只有陛下牵头才好做。税收之事,俊不敢越俎代庖。”   刘初正想符合司俊,毕竟税收是国政,哪能地方官自己改?刘荨就嗤笑道:“成成成,你大道理一箩筐,实际上就是能聚集民心的事,宁可晚些做,也要让给朕。我说啊,子杰你心眼颇多,有些事,分那么清干什么?你名声好,还怕我兔死狗烹不成?”   刘初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   司俊无奈道:“小草!”   刘荨挠了挠脸颊,道:“啊,子孟,别在意,我跟子杰开玩笑。他这么做当然不是怕兔死狗烹,而是担心朕撂挑子不干。”   刘初:“……”更加惊吓了好吗!   司俊皱眉:“小草。”   刘荨举双手做投降状:“我忏悔,我悔过!我绝对不会撂挑子不干!收复旧河山,重现海清河晏,是我们共同的愿望。”   司俊叹气:“你把子孟吓到了。”   刘荨尴尬道:“这不是习惯和你互怼了,一时间口无遮拦了。子孟,别在意别在意,我和子杰经常开玩笑。”   刘初:“……”这是开玩笑吗!   司俊见刘初那惶恐的样子,只得叹气解释:“虽我可以先做,但陛下聚集越多的民心,就对早日一统江山更有利。”   刘荨道:“我知道啊,所以我才是开玩笑啊。”   司俊没好气道:“我不是跟你解释!是给子孟解释!”   刘荨立刻在嘴上画了个叉。   刘初苦笑:“初明白了。”你跟我解释什么?你们两真的是开玩笑,而不是面和心不和,互相试探?   这两人是关系好还是不好?皇帝陛下到底有没有猜忌州牧?州牧究竟有没有防着皇帝陛下?益州是否是陛下刚来就已经有了裂痕?   你们两到底想怎样啊啊啊啊啊啊!   一边是提拔他的伯乐,一边是他忠于的汉室皇帝,刘荨心里抓狂无比。   刘荨和司俊乱开玩笑开习惯了,一时间忘记了旁边还有个人会胡思乱想。不过他觉得,已经解释了,应该就没事吧。   不过刘荨虽说是开玩笑,有句话是真的。   他真的差点撂挑子不干。刘荨对司俊说了好几次,等他安全出京了,就跑益州让位给司俊,自己当个富贵闲人。   反正皇帝是司俊,又为了拉拢汉室忠臣,自己这富贵闲人肯定当的很舒畅。   既然可以偷懒当一辈子咸鱼,为什么我要兢兢业业去当那劳什子高危职业呢?他就想每天除了吃喝拉撒以及适当的运动之外,全部泡到系统小屋里看小说看电视。   要知道楚铭和萧悦的小说,已经萧悦空间里那么多影视资料,都是可以买来看的。刘荨觉得那么多有趣的东西,他可以看一辈子。   甚至,萧悦空间里贩卖的所有关于近古远古历史研究的影视资料中,还有电视剧电影以及古早游戏。   游戏!游戏你知道吗!   对于萧悦来说,那些都是古董,但对于他而言……游戏!可以导入系统电脑和掌机的游戏!   刘荨没有沉迷游戏不可自拔,自然是萧悦不肯卖,不然他已经变成一只只知道玩电脑看小说的废宅猫了。   司俊一直胆战心惊的预防这一点。   第26章   接下来的“视察”,刘荨没有再说让刘初胆战心惊的话。他只是和司俊就农作物种植,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讨论。   比如玉米的生长周期、常见病虫害,以及可以和什么农作物套种之类。   刘初虽然没有胆战心惊,但是越听越惊讶。   皇帝陛下了解的也太多了吧?   刘荨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若不了解,怎敢拿出来推广?百姓辛苦一年,要是种不出东西,那不得哭死?”   刘初听着刘荨轻描淡写的话,心中想,理是这个理,但是有多少皇帝做得到?   别说皇帝,那些辅佐的官员,又有多少说得出个子卯寅丑来?   “陛下关心农桑,是百姓之福。”刘初最终只得道。   刘荨道:“只要脑子没问题的皇帝,都会关心农桑。如果拥有一个正常的皇帝,就算是百姓之福,那百姓也太苦了些。还有,说好的别叫我陛下。叫名字,名字。”   刘初苦笑:“是……丰公子。”   是啊,百姓也太苦了些。   刘荨对司俊道:“我突然想起了一首散曲。”   司俊问道:“什么?”   刘荨道:“听说未央宫被烧了。”   司俊和刘初同时脚步一顿。   京城中那些争夺利益的人争来争去,最后一不满利益分配的势力,一把火烧掉了未央宫。   据说京城中浓烟七日不止,许多朝臣伏地恸哭。   一些汉室忠臣想,还好陛下已经离开了。不然,他们赶走了狼,又来了更多的狼。   可陛下到底在哪里?真的是在益州吗?他在益州,是否也陷入狼窝之中?   陛下听到他们这群没用的臣子连未央宫都没保住,是否会伤心难过愤怒?   他们没用,没用啊!护不住未央宫,护不住陛下,护不住这泱泱大汉!   益州中新转变角色的忠臣们知道皇帝陛下好得很,还天天逼迫他们学习写公文,所以心中悲愤不比京城中大臣。   不过在听闻未央宫烧毁之后,他们心里也是十分难受的。   他们知道难受,心里大概也是真的接受了自己汉室忠臣的设定了吧。   司俊曾经担心刘荨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状态会再次波动。不过刘荨只是淡淡道,可惜待回了长安,得重修皇宫了,那得多花多少钱啊。   司俊听后,本以为刘荨对被烧毁的皇宫并不算太在意,没想到刘荨再次提起,他心里立刻提了起来。   这毕竟是刘荨的家啊。   刘荨道:“对了,你们肯定知道了,我明知故问。”   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拿着马鞭,指向北边:“如果重建长安城,肯定得花许多财力人力吧。”   司俊松了口气,还好,还好,刘荨仍旧只是心疼钱。   希望……他真的只是心疼钱。   刘初宽慰道:“待陛下……待丰公子回到长安之后,定能将长安城建得更加宏大。”   刘荨道:“嗯,无论是重建还是迁都,最终都是得花很多财力人力,所以我想起了那首散曲。”   刘初心里疑惑。陛下老是说散曲,散曲是什么?乐府的一种吗?   司俊隐隐约约猜到刘荨想说哪一首了。   他叹了口气,道:“需要我为你伴奏吗?”   刘荨道:“伴什么奏啊,我都不知道用什么曲调唱出来。”   刘荨顿了顿,道:“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刘荨将拿着马鞭的手背在背后,摇头叹了声气,“走吧,继续陪我逛逛。”   刘初心中大骇。   周成王迁都洛阳之后,丰镐被称为西都,洛阳被称为东都。后秦朝首都咸阳和汉朝首都长安其实都是在丰镐附近,因此曾经的咸阳城,现在的长安城,也可被称为西都。   那做了土的宫阙万间,是指未央宫,也是指那曾经的阿房宫。   只是将汉与已经亡了的秦并列……若非这是皇帝陛下自己所吟,这是诅咒汉朝呢,还是诅咒汉朝呢?   不过……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吗……”刘初看着那被刘荨称作“青纱帐”的玉米田,喃喃道。   司俊道:“陛下有此感叹,百姓就不会苦。”   刘荨不好意思道:“这散曲又不是我的,我只是突然想起来而已。”   这么夸他怪不好意思的。   刘初问道:“丰公子,这散曲是何人所作?”   虽然韵律和现今的诗歌不同,但别有一番意境和韵味。   刘荨想了想,道:“这首散曲名叫《潼关怀古》,作者为云庄先生。云庄先生不在这个世上,可惜不能为朕所用。”   刘初没听过“云庄先生”这个人,心想这可能是哪个隐士,或者不认识的官吏。   已经不在这个世上,那问了也没用了。   刘初叹息:“可惜,可惜。”   刘荨点头:“的确可惜。”可惜是萧悦那个世界的元朝人。记得楚铭在穿越前,和萧悦是同一个世界?   不管是哪个世界,都不可能为他所用啊。   不过现在人才也多,他也不虚。   刘荨这么一想,觉得心情稍稍好一些:“虽然没有云庄先生,如今也有许多和云庄先生一样一颗红心向着老百姓的好人才,子杰啊,你快给我列个名单,我看能扒拉多少到碗里。我现在好闲啊。”   刘初:一颗红心向着老百姓?扒拉到碗里?   这说法真是新奇,不过意思还是很好懂。   刘初心想,皇帝陛下还真是妙语连珠呢。   司俊哭笑不得:“我们忙得脚不沾地,你倒是说闲?能不能考虑一下我们的心情?”   刘荨道:“工作我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就该你们忙了,难道还要我亲自挨个儿去做?我宁愿提高你们的俸禄。不过我就是考虑你们的心情,才说多扒拉几个人才到咱们碗里来。工作太多,分担的人多了,分到每个人头少的工作不就少了嘛。”   司俊和刘初无奈的对视了一眼。   虽然皇帝陛下说得的确很有道理,但为什么心还是有点塞呢?   第27章   刘荨名为遍访人才, 实则想出去浪的计划当然还是被司俊阻止了。   他知道刘荨被囚于宫殿这么多年, 肯定忍不住想多转些地方。只是现在现在益州正在经历换了主人的混乱期, 司俊不敢让刘荨乱走。   何况,就算刘荨要乱走,也得要他陪着才能放心。现在他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没时间。   司俊能保证手下人对自己的忠心,但是他现在还不确定这些人对刘荨是不是同样忠心。会不会有人想要自己当皇帝, 就脑袋一抽自作主张伤害刘荨。   刘荨不是不听劝的人, 司俊将利弊分析给他听之后,他就乖巧应了。   在大事上, 刘荨向来很靠谱。   不过刘荨还是觉得很无聊, 于是和司俊商量后,干脆跑去给他打下手。   刘荨道:“治理国家, 也可以先从治理一个州开始嘛。你看哪个后世领导人没当过省长。嗯,不过我觉得我完全可以从更基层的地方官开始做起。”   司俊道:“你先跟我学着,之后再去各部门学。”   司俊还是现在不放心刘荨跟在别人身边。虽然这样子显得他有些被害妄想症,但他不愿意有任何万一。   刘荨笑眯眯道:“好嘞,我给你打下手。反正别人那里能学的,你这里都学得到。”   司俊见刘荨这么乖巧,心里松了一口气。   或许他其实不用隔绝两只猫和刘荨的相处,刘荨自己有分寸, 不一定会学坏。   而且,据猫的饲主说,那两只猫只是日常生活调皮了一些, 实际上大事上一直很靠谱。   司俊拒绝承认,他不可能隔绝两只猫对刘荨的影响力。索性不管了。   ……   刘初自田地回去后,就将自己关进书房,久久不出,连晚上都宿在书房中。   第二日,神情疲惫的刘初,让家仆送了封信出门。   他站在站在书房门前,深深叹了口气。   “子孟为何叹气?”   刘初又叹了口气,道:“正法你又不请自入。”   郑直笑道:“你我交情,何须请?”   刘初白了郑直一眼。   交情?他和这个人能有什么交情?   刘初一直和郑直不和。在他看来,虽为匡扶天下,不拘于为汉室效忠。但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认其主可谋,不认其主可辞。在其位却行背主之事,实属小人行径。   郑直本是荆州牧麾下,因怀才不遇叛主归司俊。如果只是这样也就罢了,但郑直一直留在荆州,与益州里应外合不说,还多次出些有利于益州的计谋。后荆州大败,四分之一归了益州,郑直假借劝说司俊停兵的名义,施施然到了益州军中,就这么跟着司俊回成都了,荆州牧这才知道郑直背叛。   虽天下皆称郑直有鬼才奇才,但刘初对其这同僚一直很冷淡。   但他越对郑直冷淡,郑直就越是做出一副死缠烂打的模样。刘初又是隐藏身份归于司俊麾下,不好太过嚣张将其拒之门外。   客套来客套去,刘初虽还是对郑直不冷不热,但已不禁止家仆将郑直阻拦门外。   他一边敬服于郑直才智,一边对郑直的处事不喜,心里也是纠结。   郑直早就习惯刘初这一见他就板着脸的模样,仍旧笑嘻嘻道:“听闻你与陛下同游?”   虽刘荨嘴里说着微服出门,但他大咧咧的骑马从城中穿过,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刘初并不意外有人来询问。   不过第一个来询问的居然是郑直,倒是让他稍稍有些惊讶。   刘初正想随意敷衍几句,抬头看见郑直那嬉笑的表情中隐藏着一丝犹豫和担忧,突然想起郑直背叛的荆州牧乃是刘氏宗亲。   虽然这宗亲已经与皇室血脉较远,没有爵位,但毕竟是宗亲啊。   刘初心中忍不住浮现一丝幸灾乐祸。   怎么,现在知道担忧了吧?   刘初道:“的确与陛下同游。”   郑直看刘初脸上的笑意,就知道刘初看出了他心中所想。郑直无奈道:“若陛下振臂一呼,荆州牧归顺,那都是同僚,他也不能那我怎么着;若荆州牧不服,我叛荆州归益州更是正当之事。”   刘初冷冷道:“哦。”   郑直一愣,脸上嬉皮笑脸也忍不住换成了苦笑:“好吧好吧,我是有点担心。陛下是怎样的人?”   刘初冷哼一声,却没有如他本来想的那样敷衍过去:“虽只是短短几句交谈,但陛下……确实是仁德之君。”   是不是贤明之君刘初尚且不知,但就凭刘荨对农事的了解,对百姓的怜惜,“仁德”评价绝对没错。   或许有的君王可以装出一副仁德的样子,但装出来的仁德都是浮于表面。刘荨却是从言行中不自觉带出自己的思想。   “陛下对农桑之事知之甚祥……”刘初顿了顿,道,“可指点庄中农人。”   郑直惊讶:“指点?”   刘初点头:“指点。”   这都并非是简单的了解了。若不是看着陛下双手无老茧,他都怀疑陛下是否亲自种过地,不然怎么会比庄子里种田的农人对新农作物更为了解?   陛下一言一行,如同他的突然出现一样,充满着神秘意味。   刘初想了想,又将刘荨在听闻未央宫被烧毁之后,以后重建劳民伤财,兴亡百姓皆苦的感慨说了出来:“可惜做歌者已不在人世,不然初必定拜访。”   郑直面色复杂的点点头,但忧色仍未散去。   刘初嗤笑:“君王再是仁德贤明,也解不了你心中疑惑。你弱担忧,何不自己面圣。”   郑直叹了口气。   说的也是。他得想个借口面圣才是。   郑直道:“子孟对陛下盛赞有加。但党锢之祸后,天下士族还会相信汉室吗?”   这也是郑直担忧的地方。   他希望自己的主公能够逐鹿中原,问鼎天下。主公变成了天子看似不错,但党锢之祸后,本来忠于汉室的许多世家开始对汉室心灰意冷,甚至直接高举了反抗汉室的大旗,认为正因为是腐朽的汉室,才导致天下大乱。即便是没有这么激进,中原许多名门望族也从了一心为国,变成了明哲保身。   益州会不会因为这个原因,反而举步维艰?   在郑直想来,益州以司俊为主远远比以天子为主有利。他支持迎天子入益州,挟天子以令天下,但并不支持让权与天子。   刘初听到“党锢之祸”后,脸上浮现出一丝黯然。   是啊,若是“党锢之祸”之前,天子只需要昭告天下,几乎全天下贤能之士都会蜂拥入益州。可现在,观望还算好的,说不得某些名门望族会直接投靠益州的敌对势力。   可即便是如此……   刘初想起皇帝陛下初见他时,所说那句“朕记得你和你的父亲”那句话……   “其他人如何,是其他人的事。初只能决定自身之事。”刘初道。   郑直眼神复杂的看了刘初许久。   他知道刘初对他不喜,但他的确仰慕刘初,且以刘初为友。他相信刘初内心也是已经认可他这个友人。   郑直信任刘初,才第一时间跑到刘初这里来询问。   他本以为刘初是明哲保身之人,但现在看来,刘初似乎哪里不同了。   郑直再一想,只在朝会上见过陛下一面,就恨不得把忠臣两字用毛笔写在脸上,到处炫耀自己新表字的元士……   唉,皇帝陛下魅力真的这么大吗?   郑直想,自己果然得尽快找机会面圣了。   若皇帝陛下对他不喜,他好另做打算;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成为如汉世祖一般的人,他更该早早在陛下面前有些印象才是。   若是后者,天下人才皆会归服于陛下,中原贤才众多,江东也多钟灵毓秀之人,他虽说自傲,但也知道有不少人都和他一样有才华。这功劳一分,可就薄了。   郑直当即跟刘初告辞,回家思索该找什么借口面圣了。   郑直之后,又有几人拜访刘初,都是问刘初和陛下同游之事。   刘初也不厌烦,反复将当日之事说给同僚听。   同僚听后,又将此事传开。《潼关怀古》这首散曲也渐渐传到了民间,并由民间传到了益州之外。   且不说望族听了有何反应,过不下去的流民们逐渐朝着益州流动。   益州有新的粮食,有仁慈的皇帝,他们这些因为战乱流离失所的老百姓,希望能在皇帝的庇佑下活下去。   或许世族因为党锢之祸对天子离了心,但是很多老百姓不懂这么多。他们只想去一个能活下去的地方。   活得不好没关系,只要能活下去就成。   老百姓的思想都很朴实,或者叫很愚昧。在他们想来,以前过得不好,是因为没遇上好皇帝。现在的天子似乎是个好皇帝,那么肯定还是跟着皇帝更好过日子。   何况,益州那些粮食吹得神乎其胡,什么山地上也能种,沙地里也能种。他们到了益州,就算没有良田,也可以自己在山上开垦。   至于入蜀之路艰险……反正都活不下去了,不如拼一把。死在路上也算是解脱,要是能挨过去,说不定就能活下去。   于是,益州还没迎来前来投奔的人才,流民倒是先来了。   对这些流民,益州是很欢迎的。   “古代人口很重要,连年吏治黑暗,兵荒马乱,人口稀少,哪个州人口越多,实力就越强。”萧悦一边用猫爪子戳手机玩游戏,一边给刘荨解释。   他好歹也是个学历史的,虽然无论什么阴谋阳谋他都不会,但依照历史给刘荨讲课还是没问题的。   “有了人就能开垦更多的田地,种出更多的粮食,也能征更多的兵。”萧悦抬头,“你到底是来听我讲课的,还是看我玩游戏的?”   刘荨眼巴巴的瞅着萧悦的手机:“就玩一下,就一下。”   萧悦一张猫脸露出古怪的笑容,然后猫爪子在手机上一拍,手机就不见了:“小孩子,不要沉迷游戏,雷电法王杨教授了解一下。”   刘荨哭丧着脸道:“我哪有沉迷?根本都没机会玩。”   萧悦晃悠着猫尾巴,道:“你要是一开这个头,就每天沉迷游戏,不想干活了。如果觉得无聊,让司俊多给你派些活干啊。等天下平定了,你有闲暇时间了,可以看歌舞广开后宫了,再来玩游戏不迟。”   刘荨把满嘴跑火车的小猫拎起来狠狠揉错了一顿。看歌舞也就算了,开后宫是怎么回事?   不过他倒是没有继续说要玩游戏。   萧悦也重新把手机拿出来,让刘荨在旁边看他玩游戏。   虽然不能让刘荨沉迷,但刘荨无聊了,萧悦和楚铭还是会让刘荨当一下游戏观众,刘荨也乖巧,虽然眼馋,也知道怕自己沉迷游戏,所以答应等天下稳定,他有空玩的时候再玩。   实在不成,早早过继个宗室退位,然后每天沉迷游戏不可自拔嘛。   萧悦和楚铭玩的游戏都是专门挑选的历史相关,不说能让刘荨学到多少其中游戏人物的智慧,至少他通过游戏了解了不少历史故事。   听多了,总会有启发。   因为这两只猫抱着寓教于乐的目的,司俊才没有反对他们两老是勾着刘荨的游戏瘾不放。   过犹不及,压抑狠了,对刘荨反而不好。   司俊琢磨着,等刘荨上手政务之后,就提前开放刘荨玩游戏的禁令。   那时候刘荨有了自己要忙的事,学习也差不多了,玩一会儿游戏也没关系。   刘荨在这一点上非常听话,居然没有嚷着司俊才是未成年,自己是成年人。   大概他在记忆中也知道“自己”是个游戏宅,这游戏一玩起来,他也怕自己没完没了。   ————————————————————   郑直要求直接面圣的时候心里十分忐忑,他做好了许多心里预设,但他见到刘荨的时候,脑门上仍旧忍不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虽然很早就想来面圣,结果被司俊叫去外地干活,直到现在才回来。这面圣,就拖了好几个月。   刘荨在这几个月期间,除了在司俊那里学习和帮忙之外,还在其他部门轮流实习。几乎每个部门的人,都对刘荨赞不绝口。一些感情充沛的人,每次说起此事,都忍不住泣不成声。   就算对刘荨有意见的官吏,也多是从细枝末节方面,表示刘荨还可以改进一下。   比如刘荨应该表现得更有威严一点,更注重礼仪一点之类。   郑直办完事回来之后,心里很难受。他很想咆哮,说好的因为党锢之祸不信任汉朝天子,全益州上下都要当乱臣贼子呢!你们一个个痛哭流涕,感谢上苍赐给大汉一个好天子的样子,好像一个个都是心系大汉的忠的不能再忠的忠臣似的,这到底闹哪样啊!   郑直知道司俊让他去办的事是看重他,是信得过他的能力,但是错过了几个月,就跟错过了一辈子似的,周围人都性格大变抱负大变变得他完全不认识了,他真的很想抹眼泪。   于是郑直也不再东想西想力图找到一个最完美的面圣理由,最好又能看清楚刘荨的真面目,又能在刘荨面前显示出自己的才华。他只想先在刘荨面前露个脸,看看刘荨反应就成。   至少,他得先挂个名啊!别说陛下对他背叛荆州牧感觉如何,说不定陛下现在根本都不知道还有“郑直”这个人呢!   郑直心很塞。 第二十九章   和郑直一同出差的公宇忍不住摸了摸他长长的文士美胡须。   他挺能理解郑直的心情的。离开几个月,他也感觉好似都不认识周围同僚的样子。不过还好,他是益州官吏中除了司俊之外,第二个见到陛下的人,还是被司俊亲自引荐。   他心里不虚啊。   不过,他也得打探打探,为什么陛下突然声望这么高了。   郑直看着公宇长吁短叹,实则炫耀的样子,心更塞了。   大概是因为心太塞,郑直得失心就忍不住变强了一些。本来做好的,如果皇帝陛下对他有一丁点不满,他就要另找他家的决定,也犹豫了。   如果陛下真的这么厉害,他跑哪去,天下最终还不是皇帝陛下的?   他要实现抱负,还是只得让皇帝陛下看重他。   感觉自己没有退路的郑直心里忍不住紧张起来,比他当卧底的时候紧张多了。   刘荨好奇的看着脑门上不断冒汗的郑直,心想这天气不热啊,这位火气可真大。   刘荨扯了扯司俊的衣袖,小声道:“这位该不会有高血压吧?”   听说高血压容易脑门出汗。   司俊无奈的看了刘荨一眼,把袖子从刘荨手中扯回来,小声道:“陛下,注意礼仪。”   刘荨立刻不满:“最近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起茧了。我哪里不注重礼仪了?”   司俊更加无奈了:“陛下,你该自称为朕。”   刘荨嘴硬道:“这是私下,又不是公开场合,有什么关系。”   不过他还是改了称呼,道:“郑校尉有何事启奏朕?”   这人在那里呆了那么久,怎么一句话都不说?   因为走神忍不住走神的郑直被刘荨提醒后才回过神,脑门上的汗流得更厉害了。   他忙起身道:“陛下恕罪!”   刘荨摆摆手:“别那么紧张,没什么罪可恕的。说吧,有什么事。”   郑直看着刘荨这随意的样子,心想若是其他人对自己这幅态度,他定是认为遭到轻视。但是身为九五之尊的皇帝陛下对臣属一副随和的样子,他便认为是陛下待人宽和了。   皇帝陛下待人宽和,也是益州众官吏称赞皇帝的良好品德之一。   这就是礼贤下士啊。   郑直思绪忍不住又飞了几秒。   他收敛心神,道:“陛下,臣想奏荆州之事。据臣留在荆州友人来信,荆州牧重病。”   刘荨惊讶:“重病?”   郑直道:“是,荆州牧秘而不宣,只有亲信知晓。”   刘荨道:“虽说只有亲信知晓,但被你知晓了,那这消息想知道的人大概都知道了。”   郑直见刘荨并未露出厌恶或不满神色,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他道:“荆州临近州郡,益州势力最强,被其他人知晓了,也不如益州有利。”   刘荨点头,他侧过头问司俊道:“朕记得刘景已逼走长子?”   司俊道:“无论刘景有几个儿子在身边,都没有多大关系。”   刘荨嗤笑:“你何必这么委婉,就直说刘景的儿子都不怎么样不就行了。”   刘荨顿了顿,道:“刘景自己倒是个人才,若为一方官吏,说不定还能被列为名臣行列。但在这乱世,他就不成了。”   刘景治下荆州,算是一个比较安稳的地方,中原许多名士都前来荆州避难。   这避难除了说荆州治安好,家人过得好之外,也是存了想向刘景投靠的意思。   可刘景当州牧有一手,但当主公实在是不怎么样。他既没有胆气自立为王,和群雄一同逐鹿天下;又不肯投靠任何人,找一个靠山。   如此优柔寡断,不但让他手下谋士们很心塞,也让他自己生活在夹缝中,变得敏感多疑。后来发展到只要有谋士劝他投靠谁,他就认为对方背叛自己的程度。   不过……   刘荨打量郑直。刘景变得如此多疑,其实这一位功劳很大呢。   郑直被刘荨打量得直冒冷汗,却不敢多言。   他想,皇帝陛下哪里没有皇帝的威严了?这不是威严很重吗?   刘荨若知道了郑直心里所想,一定会无语说,不是我威严重,明明是你心虚啊。   刘荨道:“刘景肯定知道自己两个儿子有几斤几两。朕派人给刘景宣旨,让刘景将荆州归还于朕,他两个儿子朕帮他护着。若他不同意,那就直接发兵吧。”   郑直本来是来出谋划策,没想到刘荨自己做了决定,顿时目瞪口呆。   刘荨见郑直那样子,以为郑直没理解到他的意思,便道:“刘景毕竟还是宗室,他儿子保不住荆州,献给谁都不如先给朕。大汉天下不变,他儿子天生高人一等。若投了其他人,以他两儿子愚钝,连富贵闲人都不一定当得了。”   郑直本想献策,让刘荨下旨给长子,让长子继承荆州刺史位置。刘景宠溺幼子,早早将长子打发走,荆州上下都认幼子为主,两人一定会起冲突,到时候他们便可以坐收渔人之利。但刘荨这么一解释,郑直以自己对刘景了解,发现皇帝陛下这计谋成功率居然很高。   就算刘景不乐意,他那幼子身边定有明白人,说不定能劝动幼子归顺。   而且哪怕两人都不同意,他们可以再给刘景长子一道圣旨,言刘景幼子不遵旨意,任命刘景长子为州牧,接替这个不遵旨意的幼弟为州牧。   如此堂堂正正,天下人都挑不出错处。   郑直顿时大汗淋漓。他出的是阴谋,刘荨随口便是阳谋。   再高明的阴谋,也不可能比得过阳谋。因为阴谋可以看穿可以规避,阳谋光明正大,你就算明白,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   郑直一瞬间感觉很挫败。   陛下果然聪慧。他要在皇帝陛下面前卖力推荐自己,真的能成功吗?   郑直起身拱手道:“陛下高才,如此计谋,荆州唾手可得。臣……先告退了。”   刘荨疑惑:“你退什么退啊?你来自荆州,这件事当然交给你了。啊,当然不是让你去宣旨,你要是去宣旨,恐怕你的命都得留在荆州了。你了解刘景性格,帮朕拟个旨意,再帮朕推荐个能说会道的人去宣旨。嗯,对了,你要不要再给你的朋友们说一声,让他们提前吹吹风。具体怎么执行,你写个计划上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主管了。”   郑直呆若木鸡。   刘荨道:“呆着做什么?这件事你应该能做得到吧?”   郑直忙不慌的撩袍子下跪道:“谢陛下看重,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刘荨摆摆手,道:“起身吧。这件事很紧急,你明日就把计划呈上来。今夜估计你要劳累了。”   郑直忙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理应之事,谈何劳累?”   刘荨心道。给皇帝做事,该累还是累啊,怎么就不劳累了。   不过再说下去就没完没了,刘荨转移话题,道:“对了,既然今日你来了,朕正好有件事要对你说。你知不知道告你状,说你不准法纪,嚣张跋扈的人很多?”   刚陷入狂喜的郑直立刻被一盆冷水从头到脚泼了个透心凉,立刻跪下道:“陛、陛下……”   刘荨道:“起来坐着说,朕没打算罚你。”   司俊看着郑直满脸惶恐,一头雾水的从地上爬起来,屁股坐在凳子上,比跪在地上还痛苦,似乎凳子上有钉子似的模样,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   刘荨这孩子又开始突然思维发散,想一出是一出了。   看,这又把人吓到了。   刘荨见郑直坐好之后,才切换苦口婆心模式:“郑直啊,你字正法吧?朕可以叫你正法吗?”   郑直觉得自己都快结巴了:“陛、陛下请便。”   刘荨苦口婆心道:“正法啊,我知道你是个刚直的人。”   郑直:刚直???虽然我名直,字正法,但是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他们都说我的名字是和性格反着来的!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当然是没问题的。但是你现在当官了,有些事不得不忍啊。”   “你看,你曾经难道就没有看错眼的时候?难道没有被你看不起的人最后证明是能人的事发生?就算你没有,你想想,你身边亲朋好友也不是各个慧眼如炬吧?他们肯定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吧?”   “对这等愚人,你过得好,便是打他们的耳光,让他们难受了。你何必一个个报复过来?本来理在你身上,你就为了出口气,结果被人按上心胸狭小的名,说你得志便猖狂,你难道不委屈吗?”   “朕知晓你也不是没事找事报复人,只是故意去搜罗别人的错处然后报复。可是别的人只会看到,曾经谁对你一句话不合,你就要掀了别人的家。他们能不仇视你?”   “你这样子,别说路人对你感观很差,朋友也不敢跟你交心啊。要是一言不合,他们说不定也会担心你报复他们。要知道人无完人,即使朕希望手下各个都是大圣人,朕也知道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难免。有时候也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你有奇谋,朕以后还想用你。待天下平定之后,朕还想让你当大官。说不得还会用你的计谋,把让北方那些看见中原大乱,就又开始蹦跶的胡人们好看。你这样,朕总担心你树敌太多被人给害死了。”   “你就不能让朕省点心吗?有恩报恩没关系,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你放不下,可以对他们冷嘲热讽,但别亲手下场啊……”   ……   刘荨开启了唠叨模式。   郑直眼冒金星中。   他他他……自从他爹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如此唠叨过他了!   刘荨突然唠叨,也是能理解的事。   刘荨前世记忆越来越清晰之后,有几个比较有传奇色彩的名士他都记了下来。   其中一人,便是郑直。   郑直原是刘景手下,从县令一路当到了校尉,但因为出谋太奇,不得刘景这个更喜欢伟光正的名士喜欢,所以一直郁郁不得志,之后便投靠已经占据荆州的李昂。   他所做的事,和在司俊手下做的事差不多。不过他投靠李昂应是好几年后。因为历史记载中,刘景第一次重病的时候,李昂还没有占据荆州,才刚在汉中起兵。李昂本来想趁着刘景重病进入荆州,郑直所治理的县正好挡在李昂入荆州的路上,抵御了李昂进攻。   也是因此,在刘景在神医治疗下捡回一条命后,才封郑直为校尉。   可惜,刘景仍旧没有重用郑直。   以李昂年纪和周围其他势力状况推测,这应该是刘景第一次病得要死的时候。刘荨让郑直赶快宣旨,打的就是刘景长子寻得神医入荆的时间差。   郑直这么个人啊,说得好听叫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说得难听就是睚眦必较。   现在还看不出来,他还只是小小的报复曾经得罪过自己的人而已。他后来得李昂重用,手握大权之后,就很嚣张了,“擅杀毁伤己者数人”。   这真是别人说他一句,他就要人家的命的程度。   这样的人,他的早逝,后世猜测,很可能是被害。   而且他的儿子后来虽然继承了他的爵位,却没有什么建树。   郑直这么厉害的人,又只有一个儿子,儿子不可能是个蠢人。最后他儿子却只当了一个没有任何功绩的富贵闲人,李昂和其继任者都没用他,难道就没有他“擅杀”的原因?   郑直的确是个很厉害的人。在这个时期,有一个很厉害,也英年早逝的鬼才。郑直虽然名声不如他,但当时评价,包括那个鬼才的势力中人都说,郑直善奇谋,和那人并列。   刘荨对郑直那睚眦必较的性子很头疼,想用他,又怕他又擅杀谁谁谁,要他来收拾烂摊子,那就很难受了。   趁着这个人现在还没发展到杀人的程度,他觉得可以抢救一下。   对了,他记得刘初虽然也有清高狂傲之名,但是性子很宽容,并不因别人得罪他,他就去欺负人家。而且刘初非常会做人,说不定能熏陶一下郑直。   也不知道是史书中还是演义中的故事,刘荨记得刘初和郑直因刘景之事是敌对来着,现在他们两似乎关系不错,刘初应该能劝得动郑直吧?   刘初:我不是我没有,谁和他关系好!   郑直:对对对,我和子孟就是最最最要好的朋友!   刘荨接过司俊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总结道:“你既然和子孟是好友,就多向子孟请教一下。以子孟性子,为宰为相,都能让人心服口服。你才华不一定不如子孟,但是为人处世还是得多学学。你也不想因为你这性子得罪人得罪的太多,导致不得已的仕途坎坷吧?咱们若是只在益州混混也就罢了,有什么烂摊子朕都能给你收拾。但咱们迟早都要收复天下,你也是迟早要当大官,和全天下名士们同朝为官的。到那时候,连朕也护不住你啊。”   郑直苦笑:“陛下……臣没有……”   刘荨道:“别辩解了,朕一直看着你……嗯,在朕还在宫里的时候,就司俊说过你很多次。可司俊心软,舍不得说你半句,但朕这个人呢,就是心肠比较硬,所以就教训你了。给朕记住!要大度!要宽容!至少不能因为别人看不起你毁誉你,你就去杀人!”   郑直干笑:“怎么可能……”   刘荨道:“不可能就好,退下吧,快点去写计划。以后再想报复谁,先去问过子孟。子孟不同意,你就别做。”   郑直哭笑不得。子孟又不是他家老妈子,怎么可能事事管他?   但皇帝陛下都发话了,郑直想,以后他可以奉旨骚扰好朋友了。   刘初:滚!谁和你是好朋友! 第28章   刘荨教训了个爽。   郑直晕乎乎的退下了。   待郑直离开之后, 司俊忍不住弹了刘荨额头一下, 道:“他定又会多想。”   刘荨摸了摸额头, 道:“你都说又了,那说明他经常多想。那多一次也没关系呗。”   司俊哭笑不得:“你哪来那么多歪理?”   刘荨呵呵笑着:“什么歪理,这叫大道理。”   看着刘荨那嘚瑟的样子,司俊忍不住又弹了刘荨额头一下。   刘荨摸着额头道:“我这不是见到他,突然想起来了吗?你也说他才华比史书记载更甚, 我怕他作着作着, 就真的作死了。不过呢,历史中德兴那么纵容他, 咱们这里德兴和正法的关系却不怎么样呢。”   司俊道:“以德兴性格而言, 和正法不太合。”   李昂虽手中掌管情报,但本身更倾向于法家, 对违背法令之人有些不爽。而郑直任性妄为,曾在汉中和李昂共事时,给李昂留下好些烂摊子。   司俊当时也以为历史上这对君臣相处不错,放一个地方应该也是好搭档。但后来他才意识到,历史上李昂纵容郑直,是因为需要郑直为他所用。现在李昂又不需要郑直什么东西,郑直还是他竞争对手,看得惯郑直才有鬼了。   而本来看郑直很不顺眼的刘初倒是和郑直相性不错。   当然, 这两人的相处是郑直单方面死缠烂打。刘初是绝不可能承认和郑直关系好的。   即使全益州都觉得刘初对郑直同样很好。司俊当着刘初面的时候,还是得给刘初面子。   刘荨这傻小子却实话实说,还让郑直去找刘初讨教, 不知道郑直这个拿着鸡毛就能当令箭的没脸没皮的家伙,会将刘初骚扰成什么样子。   不过司俊也觉得,敲打一下郑直,让他消停一点也不错。   之前他不会这样敲打郑直,是因为他的势力虽然强大,但不具有特殊性。郑直要觉得自己受了委屈,说不得就会跑别家去。   但刘荨不一样。他是皇帝,是这天下公认的主人。   以郑直智慧,肯定能看得出刘荨站出来“争霸”,平定天下的可能性是最大的。他又能跑哪去?   何况就算因为党锢之祸,天下士子与汉室离心。但离心,又真的死心了吗?   刘荨道:“小贱说,他的历史中也有党锢之祸和汉末动乱。党锢之祸后,士子们将忠君的志向变成了匡正天下和自保,而自保,也是为了匡正天下的志向。若天子无德无才,他们自然要去寻找心目中最能结束生灵涂炭的主公人选。而若这心目中最能结束生灵涂炭的主公人选中有天子,我想他们会更倾向于大汉的天子。”   因为多了“大义”这一层筹码,大汉皇帝的起点天生就比其他人高。   “挟天子以令诸侯”也是要打着“大义”的旗号,但什么旗号,有大汉天子自己平定天下来得最伟光正?   郑直看清了这一点,因此他自己都觉得,离了这里,无处可去。   既然没了退路,那么他自然就不如历史上那么任性了。   毕竟比起去砍杀那些言语冒犯过他的人,还是自己的抱负理想最重要。   司俊看着侃侃而谈的刘荨,心头不由一涩。   因刘荨并不认为自己是皇帝,因此他能跳出皇帝的身份,公正而理智的评价天下的形势,并且不觉得会被冒犯,更不会对这些心中天下苍生第一,自己其次,君王第三的人心生芥蒂。   司俊不知道刘荨之后会不会改变,但现在,刘荨大概会是最无私的主公。   刘荨疑惑:“子杰,你干嘛一直看着我?难道我越长越帅,让你越来越痴迷了。”   司俊-_-。   司俊微笑:“陛下越来越成熟了。”   刘荨冷哼:“我本来就很成熟啊,两辈子加起来,我都四十岁了。”   司俊道:“年纪不是这么算的。”   刘荨摆摆手:“成成,我知道你就是舍不得年纪比我大,心智比我成熟这个设定。”   刘荨满脸慈祥满脸纵容道:“谁让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司俊:“……”   这天就这么被刘荨聊死了。   司俊干咳一声:“陛下,虽然你有宿慧,但每一世是全新的开始。”   刘荨满脸慈祥满脸纵容道:“是,是,我不会混淆的。”   司俊心中叹气。算了,任由陛下去吧。   ———————————————————————   郑直回到家后,感觉心里烦躁,忍不住又出门去了刘初府上。   刘初:“……”   并不是很想理你。   但看着郑直那眼巴巴的样子,刘初还是没忍心把人赶出去。   他没好气道:“你今日不是去面圣了吗?说吧,什么事。”   郑直严肃道:“陛下心机深沉,善于恩威并重。”   刘初挑眉:“哦?”   郑直将今日之事告诉了刘初。在他口中,刘荨先是瞬间道出了一个比他要献得策更好的阳谋,然后开始恩威并施,让他听话。   郑直傲娇的小脾气表示,他不高兴。   刘初更不高兴:“你这胡作非为,陛下看不惯你实属当然,陛下现在苦口婆心劝说你,你还觉得被侮辱了?”   郑直傲娇的小脾气收了点,道:“也不是被侮辱,只是……我是那种人吗?怎么可能会因为别人言语上侮辱了我,我就去杀人呢?”   刘初冷哼:“你就是这种人。”   郑直:“……”   割席断义吧。   但他不敢说出来。要说出来了,刘初定会送给他一箱子碎席子。   刘初道:“虽陛下信重我,但我真不想接下你这个大麻烦。”   郑直视线有点飘。现在有陛下金口玉言,你总不能把我丢出去了。   刘初又道:“不过陛下既然开口,我也不可能坐视不管。之后我会提醒你,你若不听,我正好有理由向陛下弹劾你。”   郑直:“……”我们的友谊是纸做的吗?   刘初:不,我们不存在友谊。   刘初道:“至于你说的陛下心机深沉……”   刘初对着北边拱手,道:“陛下明明是忠厚仁恕,贤明持重。”   “我等谋士擅阴谋,陛下作为君王善阳谋,这是我等之幸。”   郑直讪讪道:“话是这个理……”   只是有些挫败。   他自诩为奇谋第一,但这次……嗯,还好没先献策,陛下才说出他的决定,不然他的面子里子都没了。   皇帝这么厉害,让他等谋士很郁闷啊。   刘初知道郑直心中所想,他冷笑道:“只有没用的谋士,才会期盼跟一个比自己更没用的主公。”   郑直:“……”不,不,他要忍住,绝对不能被刘初激将,送出割掉的席子。这家伙肯定就等着他割席子了!   郑直气冲冲的离开了,刘初难得不带讽刺的笑眯眯的送别他。   看着郑直这样子,刘初心中舒坦啊。   该!这人早就该被教训了。   不过……   刘初想着郑直复述的皇帝陛下对他说的话,叹息道:“陛下仁德贤明,堪为天下福。”   元长啊元长,你会不会来益州呢?   刘初想着那一家几乎全都毁在党锢之祸中的好友,又长叹一声,心里没底。   ————————————————————   郑直虽然气冲冲的回家,但坐到马车上的时候,表情看不出一丁点生气,反而有些高兴的样子。   刘初肯应下这件事,心里肯定是关心自己的。   郑直乐呵呵想。   人总有几个仰慕的人。即使自视甚高如郑直,也有好几个自叹不如的人。   或许在谋略上,刘初不如他。但在政务上,他远远不如刘初。   他是军师,一人能抵过千军万马;刘初则是王佐之才,有他,天下便能安定。   等到了天下太平那日,他可能会去边疆继续立功,可能会为皇帝陛下出些巩固政权的计谋,也可能就此沉浸在富贵乡中不问世事。而那时候,才是刘初真正发挥他才华的时候。   当然,不是说刘初现在就没用了。如果没有稳固的大后方,他即使有再多奇谋,又有何用?   人要么会妒忌自己没有的东西,要么会被自己没有东西深深吸引,郑直这个别人毁谤他都想杀人的心胸狭小的家伙,被刘初损了又损,还乐意用热脸去贴刘初的冷屁股,用刘荨的话来说,这群汉末名士的心,他真是看不明白。   郑直先是乐呵呵了一下刘初还是很看重自己,然后收敛心神,将精神全部集中到这次任务上。   正如刘初若言,只有没有的谋士才会想跟随一个不如自己的主公。既然主公这么厉害,他更要显示出自己的能耐,让主公认可。   益州这么多能人贤士,皇帝陛下既然将荆州这么重要的事全权交给自己,可见皇帝陛下对他有多看重。   但这既是机遇,也是挑战。   “中原很快就会知道陛下的消息,到时候能人云集,能单独担负重任的机会就少了。”郑直叹了口气,心中却充满和中原名士比一比的豪情,“得在他们到来之前,在陛下心中站稳脚跟才是。”   第29章   郑直第二日就将计划书呈了上来, 刘荨仔细看了之后, 将计划书递给司俊:“朕觉得没什么可改的, 你看有没有什么需要添补的地方?”   司俊也不避讳,直接接过折子看了之后,皱眉道:“你要亲自去宣旨?”   郑直道:“是。”   司俊道:“太危险。”   郑直道:“事关重大,直不敢托他人之手。”   刘荨插嘴道:“本来朕想着,正法去是不是太危险了。不过刘景自诩名士, 之前很多人劝降, 也没见他斩来使。何况正法拿着朕的圣旨。他就算不乐意,应该也不会背上斩天使之名。那不是更给了咱们借口。”   这里的天使可不是西方长着翅膀会掉毛那种, 而是指天子派往宣旨的使臣。   司俊仍旧皱眉:“若是刘景因重病乱了分寸, 或者底下人阴奉阳违……就算他们不斩来使,也可能把正法囚禁。”   刘荨也跟着皱眉:“对哦, 朕还没想到有囚禁这一茬。正法啊,你在荆州拉的仇恨太大了,还是换个人吧。”   虽没听说过“拉仇恨”这说法,但郑直很容易就理解了这字面上的意思。   他道:“臣臣虽算不得有三寸不烂之舌,既然提出前往,自然有脱身之法。何况或许只有臣前往,荆州牧才可能相信这道旨意。”   郑直脸上浮现笑意:“益州没有人比臣,更了解荆州牧。”   刘荨道:“朕知你们这些奇人想来自信, 但朕希望,你三思而后行。荆州不能和平解决那就打,咱们又不是打不过。若你出事了, 朕去哪再寻一个郑正法?”   郑直愣住了,他看着刘荨紧锁的眉头,明显不赞同的表情,心头不由涌出一股暖流,鼻头也不由一酸。   他本不是感情充沛之人,更不觉得自己有多忠诚。但是如今他实实在在有些慌张了。   郑直沉默了一会儿,从凳子上站起来,撩袍子跪下,对着刘荨结结实实磕了一个头,道:“陛下放心,臣必安全返回。”   刘荨皱眉:“你意已决?”   郑直道:“臣意已决,此事只有臣能做。”   刘荨道:“你能确定无论事情成功与否,你都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郑直道:“请陛下放心。”   司俊忍不住道:“陛下……”   刘荨挥挥手,道:“子杰,既然朕将此事交于了正法,那么就该信任他。不过朕和你同去。”   郑直惊呼:“陛下!”   刘荨笑道:“朕突然想到,就算正法舌战莲花,就算刘景信了这圣旨是真的,他又怎能确定,这荆州,最终是落在了朕手中,还是子杰手中?”   司俊不赞同道:“陛下,太危险了!”   刘荨道:“朕去才没有危险。刘景可是宗室,还是一个卧床不起,两个儿子都不争气的宗室。荆州让给任何势力,他都不能保证自己那两个愚蠢的儿子还能当一辈子富贵闲人。但朕能保证。”   刘荨手往上一指:“就算他两儿子蠢到连地方官都当不好,朕也可以封他们为享有食禄的诸侯,保他们一世富贵。以刘家列祖列宗的名义发誓,他会信的。”   郑直整个人都傻了,司俊哭笑不得:“陛下,要是他扣下你可怎么办?”   刘荨不在乎道:“朕的本事,子杰还不知道?谁脱不了身,朕都能脱身。而且,他若扣了我,又能向谁投诚?作为刘家人,难道他不想继续维持刘家的天下,反而去帮外姓人不成?谁不知道,若这改天换地,大汉宗室就算再低调,也会被忌惮。”   郑直和司俊都陷入沉思。   的确,如果刘景能确定,荆州的确是奉还给天子,定不会犹豫。   而现在唯一能证明的,不是刘荨的圣旨,而是刘荨本人。   就算是亲手写的盖上了玉玺和天子私印的书信,也可以是刘荨被胁迫写的。   刘荨越想越觉得有理,道:“虽然有一丁点冒险,比如路上遇到强盗截杀什么的。但朕觉得,冒这点险是值得的。若是打仗,不知道会死多少人,会耗多少钱财。虽朕知道要平定天下,不能心慈手软,但将士的命也是命啊,既然有很大概率能和平解决,那何必劳民伤财呢。嗯,不是劳民伤财,那可是劳命伤财。益州才刚开始推行新作物,需要大量劳动力,那么多条人命,用来开垦田地种粮食多好啊。”   司俊叹了口气,也撩袍子跪下,道:“陛下高德,但臣请陛下更注重自己的安危。这天下若没有陛下,定会陷入更大的战乱。”   刘荨道:“这混乱的天下,本就是朕的祖宗们做的孽。所以平定天下,还百姓们一个盛世,是朕的责任。朕在完成责任之前,是不会轻易狗带的。”   郑直:狗带???   司俊无奈:“陛下……”请不要随意用现代网络用语,别人听不懂。   刘荨立刻改口:“朕的意思是,没完成责任之前,是不会轻易出事的。朕也有自保的法子,这个子杰你肯定知道,对吧对吧?”   司俊更无奈了。是啊,他知道,不就是变猫吗?   谁见到皇帝都不会杀,肯定是扣留起来自己利用。刘荨只要等晚上那些人一睡,立刻就能变猫溜走。   就算周围好几个武将守着,他还能把火球卡当打火机用,烧几间房子制造些混乱,趁着混乱离开。   只要他带着地图,还怕跑不回益州?   郑直不知道刘荨的依仗是什么,但他绝对不同意让天子去冒险。   “陛下!这大大不可!臣明白陛下体恤将士,但陛下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这事赌不得,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啊!”郑直焦急道。   刘荨道:“放心,朕心里有数。”   刘荨顿了顿:“而且你们反对也没用。朕有的是法子偷偷溜出去,然后跟去了荆州的你汇合。你拦不住的。”   郑直:“……”   他只能看向司俊,真的拦不住陛下吗?   司俊满脸苦笑。   刘荨下定了决心要偷溜,他们还真拦不住。   刘荨道:“而且朕又不是穿着龙袍大大咧咧跑去益州,朕肯定会作变装的。你们说,朕扮成侍女如何?他们肯定不会猜到,朕是女装大佬!”   郑直:“……我觉得王仲茂会撞柱子。”   刘荨背着手抬头望天:“不让他知道不就成了。我说啊……呃,朕说啊,这事还真的只有朕能办。好了,就这么决定了。反对没用。”   司俊忍不住按着胸口,深呼吸了一下,道:“陛下,你能不能别这么熊?”   郑直:???什么是熊?   刘荨辩解:“这哪能叫熊呢?这叫机智勇敢。既然能保证安全,为什么朕不去尝试一下?益州迟早成为众矢之的,若拿下荆州,咱们就成了华夏第一强大的势力,拥有最广阔的地盘,还有天堑相助,到时候那些人想要攻打咱们,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他们若觉得打不过咱们,咱们又有大义之名,这天下本来就是朕的,说不定就不需要打了,直接归顺了。到时候咱们平定天下就容易许多,也能将更多时间花在创造盛世上。”   “朕的目的可不是收复河山,而是给百姓们一个盛世。朕想在有生之年,再看到大汉屹立于世界之巅。”   刘荨越说嘴皮子越利索:“朕可不能慢慢磨,更不能安于现状,偏安一隅。不过是一丁点险,朕敢赌,也有能力赌!”   郑直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他居然站起来,认认真真对刘荨来了个三叩九拜:“陛下!臣定为陛下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司俊嘴皮子抖了抖,他看着刘荨那副正义凛然的神色,心里哀叹。   遭了,小草是真的已经完全学坏了。   这种赌性,这种熊气场,是随了先斩后奏诓骗慕晏欺瞒皇帝跟着大军上了高句丽战场的宿谊宿神棍,还是随了明知道犯罪组织已经盯上了他还天天开直播去撩人家故意拉仇恨的萧悦萧小贱?   这时候,司俊觉得,楚大橘是多么乖巧啊。除了压着死线赶稿,明知道自己拖延症严重还死性不改,无限作死外加有点小脾气之外,楚大橘简直是猫界楷模。   宿谊:我又不是猫……   司俊叹了口气,道:“陛下,真的要去?”   刘荨做大义凛然状:“要去!”   司俊又叹了口气,道:“陛下,真的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刘荨继续做大义凛然状:“没有!”   司俊继续叹了口气:“那臣只得随陛下同去了。”   刘荨傻眼:“啊?”   郑直也傻眼了。州牧这不好吧?你干嘛跟我抢功劳?我还想着和陛下亲密接触,让陛下进一步看着我的好呢!   司俊无奈笑道:“陛下有天助,但不能为他人所知,不然泄露天机,说不定会遭上天妒忌,早早接陛下回去。除了臣,还有谁能伴陛下左右,替陛下掩饰?”   刘荨陷入沉思。这话有理啊。而且第一次出远门,司俊不在身边,他心里也的确有点慌。   虽然他话说的条条是道,大义凛然,但实际上心里不是不虚的。   只是他觉得,自己去,才能利益最大化,而且的确没危险。   就算变猫跑不掉,宿神棍可是交给了他无敌召唤土豆玉米大法呢。   什么厉害武将,天降土豆之术了解一下。   一吨土豆砸不死你也要压死你。   郑直则整个人傻眼了。   他知道皇帝陛下有神异之处,不然不会带着那么多东西悄悄来了益州,居然不被任何人发现。   但……被老天收去?司州牧这话说得好听,但实际意义跟诅咒似的了,陛下居然还不生气,难道是真事?如果被人发现,真的会被老天接回仙界?陛下就是老天爷派来拯救汉室天下的真龙天子?   郑直突然想到李昂在回到汉中之前,曾提过的,陛下堪比汉世祖。   他想着史书中汉世祖那些神奇手段,不由心头震荡。   陛下真是第二个汉世祖?   若是这样,陛下肯定没有危险,也的确必须要司州牧同行。   所以……他的功劳泡汤了?   郑直顿觉心头委屈。 第30章   郑直委屈也没办法。   司俊是他现在的上司, 曾经的主公。   主公抢他功劳, 能叫抢功劳吗?   曾经他有多么敬佩司俊, 现在就有多郁闷。   有司俊在这杵着,他们这群想要往皇帝身边凑的人,真的有希望吗?   好吧好吧,不能指望越过司俊在皇帝陛下心中的地位,他们只要争夺第三第四就可以了。   郑直做好心里预设之后, 便拍着胸脯保证, 一定会好好隐瞒皇帝陛下和州牧一同跑去荆州的事。   司俊心道,你倒是反对一下啊。   他又看了跃跃欲试的刘荨一眼, 深深叹了口气。   罢了罢了, 这次刘荨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若刘荨能兵不血刃拿下荆州,他的声誉应该会更响亮吧。   相信皇帝陛下的确不是他司俊的傀儡的人, 应该也会更多一些。   司俊和刘荨要离开益州,自然不可能直接一走了之。   刘荨也就罢了,司俊是益州主心骨,他走了,得有人接替他的活。   于是李昂又被召唤来了成都。   李昂很不满:“我是汉中郡守!汉中!郡守!你怎么老是往外面跑!”   司俊还未说话,刘荨插嘴道:“对哦,要不德兴你当益州牧吧,子杰, 你想换个什么官当?丞相好不好啊?”   司俊满脸无奈:“我还是想当我的益州牧吧,待荆州真的被陛下拿下来之后,再说分封的事。那时候定有大臣来投陛下了。”   刘荨道:“就是要趁着他们没来先给你弄个最好的位置。丞相不喜欢, 那冠军侯好不好啊?”   李昂忍不住道:“停停停,这个搁后再谈。陛下这次去荆州虽说冒险,但的确收益巨大。但子杰你跟着去干什么?我去啊。你随便找个人去接替我吧。”   兵不血刃拿下荆州这么大的功劳,怎么能让给已经不需要功劳的司俊呢?司俊你到底还有没有朋友情了?   司俊解释道:“陛下可能会用些神奇的手段,但被他人所知,恐遭天妒,因此需要我为陛下掩饰。”   李昂目瞪口呆:“神奇手段?难道还能操控人不成?”   刘荨差点被口水呛到:“德兴你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那哪能呢?要是朕有这本事,还能困在京城这么多年?朕也就是有些脱身的手段而已。”   李昂也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遗憾,道:“既然陛下有脱身手段,那就更不该子杰去了。他也是个靶子啊。”   刘荨嘴里跑火车道:“让别人认不出他就成了。你说女装怎么样?”   这下轮到李昂差点被口水呛到了。   司俊无奈的瞪了刘荨一眼:“你对女装是不是很执着。”   刘荨望天。这不是随口一说吗?   李昂回过神,拍手大笑:“女装不错,那就子杰去吧。”   这时候许多名士,行事都有些怪异,司俊别说为了隐瞒身份穿女装,就是他喜好穿女装,也没人说三道四。   不过李昂自己是不乐意穿的,他很希望看到司俊女装的样子。   以司俊脸蛋身材,穿女装一定很不错。   司俊微笑。   李昂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特别怂的把一脸不怀好意的笑容收了起来。   现在惹毛了司俊,说不得就给他丢一大堆工作,累死他。虽然戏很好看,他还是得悠着点。   司俊见李昂严肃起来,道:“还是老样子,益州之事交给你,汉中郡你自己决定谁接替你。之前让你守着汉中郡是因为汉中处于去往京城的必经之路上,现在也该给你调一调位置了。待荆州收入囊中之后,荆州牧和益州牧,你选其一。”   李昂严肃的表情又垮下来,他笑嘻嘻道:“这还能选?那当然选荆州啊。百废待兴,才有挑战性。况且我家那一大家子都在益州,天天没事就想找我行些好处,我想要强硬一点,一大帮叔伯长辈就来找我聊天。还是荆州自由些。”   李昂顿了顿,又道:“待我去了荆州,我家那些有违法乱事的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也不必再顾虑我。”   司俊道:“到时候再说吧,你也不必太焦虑。”   李昂苦笑:“能不焦虑吗?不割除腐肉,迟早病入膏肓。”   司俊道:“我知道了,到时候会敲打他们。”   李昂道:“我就不说谢了。你和陛下离开的事,除了我之外,还有谁知道?”   司俊道:“除负责此事的郑直之外,其他人我暂未告知。你可根据情况自行斟酌。”   李昂无奈:“你怎么还是这么一副完事不管的样子,就不怕你离开之后,我把你位置夺了?”   司俊微笑:“都是为了陛下做事,这益州交给你又如何?”   喝完了半杯茶的刘荨又忍不住插嘴:“德兴不是说想当荆州牧?”   正在打机锋的李昂和司俊双双转头看向刘荨这个傻白甜。   刘荨满脸单纯的回望。不是这样吗?   李昂和司俊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刘荨继续满脸单纯回望。他问的问题有什么错吗?   “虽子杰定会尽心尽力,但昂仍旧要说,陛下安危交给子杰了。”李昂转移话题道,“昂在益州,等候陛下和州牧安全归来。”   司俊道:“定不负所托。”   刘荨也道:“放心放心,有朕保护子杰,绝对没问题。”   李昂习惯了刘荨的宽和,开玩笑道:“陛下,你还是顾着自己就成。”   就算知道皇帝陛下有什么足够自保的神异手段,但就皇帝陛下那花拳绣腿,保护司俊?还是别了吧。   刘荨哼哼两声,没反驳。   世祖有天降火雨,他有天降土豆玉米,保护个司子杰绝对没问题。   不过司俊都给他编了一个会遭天妒的设定,他还是不多嘴了。   ————————————————————   李昂到了成都之后,刘荨和司俊就该出发了。   益州之人虽知道刘荨和司俊离开成都,但他们只以为这两人是要去请什么贤人出山——司俊之前经常用这个借口出门办事。   反正他们又不需要向其他人负责,只要有个合理的借口就成了。   若是在京城,若是正常的朝廷,皇帝一举一动都被朝臣们关注着。刘荨若要离开京城,怕不得一群大臣轮流撞柱子。   益州上下已经习惯司俊时不时出门了,就算换做刘荨,也依习惯做事,大家都很淡定。   当然,如果他们知道皇帝没有是在益州,而是去了荆州,估计就不淡定了。但他们不知道啊,也不可能去问。   问了也要李昂肯告诉他。   李昂虽现在没了历史中那枭雄的影子,似乎比忠臣还忠臣,但他内在还是那样。   司俊经常说,心机深沉这个描述该给李昂。   当然,李昂是不同意的。   司俊和刘荨变装之后,跟在郑直身边,出使荆州。   司俊黏上络腮胡子,装作护卫。   刘荨又提起穿女装,司俊是不同意的。但是刘荨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扮武夫一看就有问题。   司俊本想让刘荨扮作小厮书童,但刘荨那双手,一看就不是做过活的人。   于是刘荨扮作随行的官吏。反正益州那么官吏,多刘荨这一小吏跟着郑直出使也算正常。   面过圣的人虽不多,但刘景乃是宗室,他身边不一定没有认识刘荨的人。说不定他们还没见到刘景,就被人阻拦了。要坦白身份,也得确定能见到刘景再说。因此刘荨的变装很彻底。   刘荨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觉得就算是宫里的人,也认不出自己。   司俊无语的看着刘荨那一副随时一副谄媚笑容的样子,心想,的确,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刘荨这一副戏精模样又是跟谁学的?还是说,这是自学成才?   所幸刘荨坐进马车后,表情就恢复正常,不然司俊说不得会做噩梦。   戏精附身的刘荨实在是太可怕了。   ……   郑直作为文士,出使时自然会有武将随行。   司俊要隐藏身份,他所伪装的武将是无名小卒,队伍中当然还有其他主事的武将。   此次主事的武将为付寿和付风两父子。   付寿和付风拜见司俊那激动又惶恐的样子,让刘荨不由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   就他现在这伪装,难道还能让人看出王霸之气不成?   后司俊告诉他,付寿付风两父子虽依附于他,但却是汉室铁杆忠臣。当他有“反意”迹象时,付寿曾质问过他。司俊对付寿言,自己绝不背离天子后,付寿才继续留在益州。   “他言,我对他有知遇之恩。若我要背汉,他不愿背叛我,只希望能辞官举家离去,我同意了。”司俊道,“此次去往荆州,付家父子勇猛过人,且忠于陛下,可以信任。”   刘荨把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他虽有前世记忆,也对这段历史很了解,但毕竟是前世了,记忆有些模糊。如同李昂这等曾经割据一方的诸侯他还记得,一些影视作品中神化了的谋士将领他也有印象,但大部分谋士将领的名字和生平,他是几乎忘得差不多了。   所以不管是益州这群文士将领,还是其他地方比较有名的贤才,都是司俊搜集了资料之后讲给他听的。   付寿质问司俊是两年前的事,刘荨都忘记了。现在司俊提起,他才想起来这个人。   刘荨小声道:“不知道付寿父子在原本的历史如何。忠于汉室的下场可能不怎么好吧?不过现在我是皇帝,只要他们有才有德,以后前途光亮着。”   司俊微笑。   历史中?历史中付寿盘踞凉州汉中交界处,不承认举兵占据益州,自立为益州牧,后又称王的李昂。付寿年老后,付风接替付寿继续高举反李大旗,一直是李昂的心腹大患。后付家父子被郑直毒计离间兵败,被灭了三族。   这种事,还是烂在心头吧。   如今的付寿和李昂关系不错,李昂对付寿赞扬有加,对其可能辞官之事长吁短叹许久,并言若不是付寿有情有义,不愿与司俊敌对,等付寿离去,定成司俊心腹大患。   不过现在大家都是汉室忠臣了,李昂就乐呵呵的和付寿加深友谊去了。   李昂十分看好付寿的儿子付风,一心想着从自己宗族扒拉个姑娘和付风结亲,每次见到付风的时候都一副媒婆样,付风现在看到他都绕道走。   而在原本历史中,付风可是在阵前斗将时杀了他视作兄弟的从子,和他有血海深仇。   从子即堂侄的意思。李昂那被杀的从子虽然和他隔了一辈,但是年纪只比他小两岁,一直被他视作亲弟。李昂的从子被付风所斩杀的消息传回成都之后,李昂当即晕厥,醒来后发誓要夷灭付风三族。   最后他也做到了。   现在李昂的从子李园对待付寿就跟对待偶像似的,和比他小的付风堪比亲兄弟。   曾经的历史已经面目全非,司俊又何必提醒刘荨记忆中某历史向电视剧的那谁谁对应的就是付风?   不过刘荨也没打算用记忆中的历史去套现在人生已经更改的人。他只是随口一提。   因使臣明面上是郑直,付寿自然伴随郑直左右,小少年付风则陪同刘荨和司俊身边,保护两人安全。   付风今年不过十四虚岁,比刘荨还小,但他体态颀长,孔武有力,除了一张脸还有着少年稚气的模样,整个人就跟成年将领差不多了。   这让刘荨十分纳闷。   不是说古人们平均身高不咋样吗?这孩子是吃啥长大的,怎么长得这么快?怕不是激素早熟?   因好奇,刘荨动不动就盯着付风看,把这一小小年纪就跟着付寿上阵杀敌的小少年看得满脸通红,很是不安。   后来小少年只得可怜兮兮和他父亲报告此事,付寿心想,定是陛下见付风年少,觉得不靠谱,所以才盯着付风看。   于是付寿专门跑来找刘荨打包票:“付风虽为臣幼子,武艺谋略远胜臣长子次子,此次护卫陛下事关重大,臣恐力有不逮,因此才带幼子随架,请陛下放心。”   刘荨忙道:“朕不是怀疑他能力不够,只是朕很好奇,他怎么长这么高这么壮?有没有什么秘诀?朕也想再长高一点。”   付寿:“……”   跪在付寿身后的付风:“……”   呃,这个该怎么回答好?多吃多运动?还是说他们家都长得高?   郑直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司俊也忍俊不禁。   司俊笑着解围道:“付风自幼在马背上长大,陛下困于深宫,怎能和文起比?陛下若想长高,别挑食,多锻炼,定会没问题的。”   刘荨摆出一张苦瓜脸,配上他故意化妆化的有点猥琐的脸很是滑稽:“朕知道了。多吃多动对吧?不过见付将军一家都长这么高,这估计还是有遗传原因的。希望刘家列祖列宗长得不矮,不然朕吃再多也没用啊。”   司俊忍笑道:“陛下不用担心。”   刘荨仰天长叹:“朕很担心。”   现在朕还不到一米七,朕的目标是长到一米八啊。   身高八尺有木有!   于是这起误会就在刘荨自怨自艾中解决了,付风对刘荨也没那么紧张了。   皇帝陛下似乎很和善?   这下轮到付风偷瞟刘荨了。   不过小少年功力不到家,没偷瞟几次就被刘荨发现了。   刘荨笑眯眯招手:“要看就正大光明的看,我自觉丰神俊朗,还是经得住看的。”   出使的团队只有郑直和付寿付风父子两知道刘荨真实身份,其余人只知道刘荨是郑直的副手。因此在外,刘荨都让他们装得像一点。   他自己自然装得比什么都像,那一副贼眉鼠目的样子,让付风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付风看着坐马车做腻了,出来骑马透风的刘荨,真情实意的说:“先生的确天人之姿,少有人能敌。”   其余将领本来被刘荨这句话恶心得不行,心想这文吏怎么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他们现在一听真正的龙姿凤采的付风居然同意了这贼眉鼠目的文士的话,下巴都快惊掉了。   虽然许多武夫的心眼不一定比文人少,但士兵们普遍不是很沉得住气。就算他们知道这人也是个益州高层大官,但仍旧憋不住自己惊讶的表情。   不对,这都不是惊讶,是惊悚了。   “虽然你说的是实话,但这么夸,我还是很不好意思的。”刘荨继续笑眯眯道。   许多士兵把头都快低得下巴几乎抵住胸膛了。不这样,他们藏不住自己的表情啊。他们可不能得罪上峰。   别人夸了他,刘荨自然要夸回来:“付小将军也不错,和我一样帅。”   付风脸红彤彤道:“不如先生远矣,先生折煞卑职。”   刘荨道:“小将军何必如此多礼?你我年岁差不多,当以友人相称才是。”   付风忙道:“卑职不敢!”   刘荨道:“你这是看不起我吗?”   付风急得说不出话,只得使劲摇脑袋,把脑袋都摇出了残影。   刘荨忍笑:“既然看得起我,那至少在这一路上,以友人之礼待我可好?我闻小将军剑法高超,可否一观?”   付风脸涨得通红,结结巴巴道:“不、不敢当。先、先生谬赞……”   刘荨打断付风,道:“既然以友人之礼相待,我就唤小将军的字如何?小将军字为何?哎呀,小将军年幼,是否还未取字?”   付风紧张得说不出话来,马车中正竖着耳朵听着的郑直笑眯眯的从车窗中伸出脑袋道:“付小将军已经有字了,字文起。”   刘荨忍不住笑道:“我记得正法唤付将军时,付将军字为‘文腾’?你们一对武将父子,字怎么都带文字?”   付风QAQ。他在战场上流血都没流过泪,现在居然急得眼眶都有点红了。   付寿苦笑:“寿祖辈皆望出一个文人,无奈各个不中用啊。”   付风耷拉着脑袋。其实他读书读的不错,就是更偏好武当弄枪,不愿做那些诗文罢了。   他以前觉得这没什么,能骑马打仗,在战场上立功,有朝一日替汉皇封狼居胥,才是大丈夫志向所在。   现在他被皇帝陛下这么一问,却有些难过自己没有好好学诗文了。   刘荨笑道:“若将军从文,大汉岂不是少一将门?将来谁来封狼居胥?虽多学些书本知识也不错,习武也要明理,但马上功夫还是最重要的。我看好你啊,文起小将军。”   付风嘴长得跟可以直接塞下一个鸡蛋似的。他目瞪口呆好一会儿,被他老子策马过来,一巴掌拍头上,才回过神来。   “我我我……卑卑卑职一定……”付风欲哭无泪,这时候怎么激动地说不出话了。陛下要是以为我是个结巴怎么办?   刘荨笑道:“说好的以友人之礼呢?文起怎么这么多礼?多礼既是生疏,文起真是太伤我的心了,文起唤我名字丰岚即可?不然唤我的字……”   刘荨停顿了一下,扭头问后面满脸络腮胡子的汉子道:“我的字是什么?”   司俊无奈道:“岢岚出良马,丰岚字骥骜如何。骥和骜都是千里马的意思。”   郑直哭笑不得:“表字乃是长辈取,岂有平辈取字之礼?”   刘荨和司俊同时一愣。哎呀,他们两都想的是取个假名,没想那么多。得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才是。   司俊道:“丰先生虽说问字,不过是问一个可供友人称呼的别号罢了。”   刘荨点头:“是啊是啊,等我及冠的时候自会取字,这就当小名吧。不过我觉得这两字听起来意思不错,但是念起来不好听,你们还是直接叫我丰岚吧。”   刘荨顿了顿,道:“最重要的是,骜字怎么写?我自己的字……嗯,别号,自己不会写,岂不是很尴尬。”   众人:“……”   作者有话要说:  刘荨:调戏小朋友.jpg。 第31章   不论普通士兵们怎么想, 但郑直和付家父子肯定不认为刘荨真不识字。   他们脸上皆露出了哭笑不得的神情, 心中生出了“陛下可真调皮吗”这大逆不道的想法。   只有司俊嘴角微不可查的一抽。   他知道, 刘荨这傻孩子说的是实话。   不过其他人都以为刘荨在开玩笑,司俊自不会揭穿。当他也露出同样哭笑不得神情时,刘荨继续开口。   这一开口,司俊很后悔没有及时转移话题。   刘荨道:“你们不信?我说的是真话啊。虽然我学得也不少,但这生僻字不认识也正常嘛。”   众人:“……”   你不是在开玩笑?   心直口快的傻孩子付风小声道:“先生说笑了, 统宗皇帝之名便是……”   刘荨打断付风道:“可是骜有很多种写法啊。”   付风:???   这跟骜有很多种写法有什么关系吗?   刘荨打开了话匣子, 就开始忍不住继续抱怨了。   天知道,他在学这劳什子古代汉字的时候, 有多痛苦。   没有拼音表, 得用切字法就算了,一个字的写法多达十几种, 而且有的写法完全看不出是一个字。   古代没有字典,只有《尔雅》。而《尔雅》其实不算字典,它应该算是辞书,词典。   据系统里的小伙伴们说,他们时空中这时候已经有了一本叫做《说文解字》的字书,成书时间应该是近似于世祖时期。   可他这个时空虽然没有东汉,但有世祖,虽然世祖后的皇帝庙号谥号都和东汉不同, 毕竟世祖直接被但好歹也是世祖子孙吧?怎么把《说文解字》给蝴蝶没了?   没了《说文解字》,要识字就更麻烦了。当刘荨开始启蒙的时候,那叫一个头大如斗。而他的便宜爹又不重视他的教育, 启蒙的老师换得很勤不说,也没什么真才实学,那时候他记忆又混乱着,学习进度十分缓慢,在他的便宜爹眼中落下个愚钝的名声。   当然,这可能也有后宫朝廷争斗,别人想废了他这个太子的缘故。可惜他便宜爹后宫无数,儿子还是只有他一个,还早早去向刘家列祖列宗报道了,最终天子冠冕还是落在他脑袋上。   不过后来有了系统,慕晏和宿谊生活时代和他类似,教导他的责任就落在慕晏和宿谊头上,他才开始系统学习。   只是慕晏和宿谊生活的那个时代文字又经过了进一步规范统一,还有新的词典和字典问世,慕晏和宿谊要教他,还得从故纸堆里去寻找当初没规范的字,很是麻烦。   萧悦和楚铭还在那里炫耀他们那个时代的基础教育有多容易,萧悦星际时代的高科技他羡慕不得也就算了,楚铭拿出的《新华字典》让他流出怀念和羡慕的泪水。   刘荨这话痨一开口就止不住嘴,他从字体混乱说到字义混乱,从字义混乱说到社会习俗礼仪制度还要添乱。   比如避讳。   《公羊传·闵公元年》道,“春秋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   这避讳并不是换个字这么简单。毕竟这么多“尊者”。名字也就罢了,换也就换了,日常书写中如果换其他字,别人哪看得懂?所以避讳多是“写别字”。以皇帝的名字为例,汉宣帝刘询的“询”字是经常用到的常用字,朝廷规定皇帝陛下的“询”的写法,其他人在日常书写中也其他写法就成。如果懒得想那么多字体,就可以用增添笔划来避讳。   这样,又增加了无数同义字。   有的“别”字用久了,也成了常用字。   这样,字形就更混乱了。   刘荨有时候不是不识字,而是下笔的时候很多时候脑袋一懵,不知道下笔写哪个字。特别是遇到需要避讳的字。   骜字本来就复杂,写法很多也就罢了,还是避讳的字,那别字就更多了。司俊说出这个字的时候,刘荨脑袋轰的涌入一大堆“骜”字。   嗯……这跟不识字也差不多了。   司俊忍不住扶额。   虽然他也有和刘荨同样的感觉,但是你当着这么多人说识字的痛苦,很丢脸知道吗!你是皇帝!皇帝!   “等这天下安定些后,定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才是。”刘荨说得痛快,顺口道,“避讳的制度改一改,固定一下,别只说避讳不给出办法,弄得天下人只能乱写字;孩童用的例如声律字形等启蒙书得编些浅显易懂的,连成年人看着都觉得头大如斗,何况什么都不知晓的孩童?咱们吃过的苦,希望未来的孩童们就别吃了;成人中也有许多不识字又想自学的,字典词典什么的是必须要编纂的。到时候他们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查字典词典,降低自学难度……”   刘荨叹气:“唉,又是一项大工程啊,我觉得,事情可真多,不知道有生之年做不做的完。”   周围沉默,只剩下马蹄哒哒声。   “咳。”司俊干咳一声。   陛下,你看一下周围士兵惊悚的眼神好吗?你快掉马甲了。   其他暂且不说,就更该避讳制度这一条,就已经让你马甲掉的差不多了。   刘荨显然也意识道这个问题,他环视了一圈。   虽随行的人挺多,但路就这么窄,听到他们说话的士兵也没几个。   不过还是需要挽救一下他摇摇欲坠的马甲,总要瞒到见到刘景才是。   刘荨话锋一转,道:“待我回成都后,便将此事写成折子禀报陛下,不知道陛下是否会采纳。”   刘荨仰天长叹:“陛下年幼,又不熟政事,我心中实在是没底啊。希望陛下能看到此举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肯分出些注意力在上面。”   其他士兵心头安定,对这其貌不扬的“丰先生”也不由生出一股尊敬之意。   他们就说,怎么将军对丰先生这么小心翼翼,丰先生果然有大才。   他们虽然不懂太多东西,但听丰先生说识字不易,想要让孩童和不识字的成人都能更便利的学习文字,甚至可以自学,这肯定是一件好事。   他们虽文墨不通,也知道通文墨的好处。   只是对于突然出现的皇帝陛下,究竟会不会采纳丰先生的意见,他们这些普通士兵,心里也是没底。   天下大乱,他们即使对汉朝皇帝有敬畏,但失望也大过了敬畏。   他们不懂那么多复杂的权力关系,只会想,如果天子英明,为何天下会成这样?真的只是乱臣贼子的缘故吗?天子本身是不是也有些问题?   比如……昏君?   只是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也只能深藏心中。谁也不敢说出来。   刘荨见似乎有效果,自己的马甲似乎保住了,又努力自黑了几句,直到司俊又干咳,说“小草慎言”后,他才闭嘴。   本来刘荨在说起规整字词的事时,郑直和付家父子心中情绪激荡,震撼和感触难以言喻。若不是现在刘荨正掩饰身份中,他们定要用一箩筐称颂皇帝圣明。   郑直甚至已经在心中思索,在自己认识的人中,有没有可以适合这件事的人选。如此大功劳,自己不擅长,但不能便宜外来者,。   虽然此事肯定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的完,但可以先起个头。怎么也要他们益州的老臣们拔得头筹才是。   他想私下向陛下进谏,虽天下未定,此举能在文人中积累很大名声,可以随着图书馆的修建一同做。至少,先发个诏书,让全天下知道皇帝陛下要做这件事。   结果刘荨为了捂住马甲,一顿不遗余力的自黑,让他们感动顿时又变成了哭笑不得。   嗯,陛下真调皮。   只司俊有些心疼。   刘荨不在意自己现在的名声,可以笑着拿这件事自黑。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司俊即使已经听习惯了别人对刘荨的诽言——特别是他装乱臣贼子那一会儿,但每每听时,司俊仍旧压抑不住心中难受和怒气。   司俊道:“陛下英明,小草不可妄言。”   刘荨给了司俊一个“你傻啊”的眼神。我英不英明,我还不知道?   司俊顿时也从心疼加入了哭笑不得的行列。   好吧好吧,看着刘荨这么调皮……嗯,活泼的样子,也只能哭笑不得了。   —————————————————   经刘荨一顿高(胡)谈(扯)阔(乱)论(侃),郑直和付家父子对待他的态度轻松不少。   这个时候的君臣之别本就没那么重,汉太祖在打天下的时候和普通士兵都能打成一遍,即使许多儒生依次攻击汉太祖不识礼法,但汉太祖这随和性子,也算是他赢得天下的天赋之一。   因此当刘荨自己很随意的时候,其他人对待他,也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   宿谊将自己毕生面对位高权重长辈的八面玲珑都教给了刘荨,两只猫也将自己随时装(真)傻白甜赢得心机深沉之辈好感和信任的秘诀教给了刘荨,刘荨又因为在宫里压抑久了,比这三人都更话痨,一路上找人侃大山,都没挺过。   他向付寿讨教兵法外加八卦其他将领,向郑直询问天下几大势力分析外加八卦其他文臣,向付风小将军……嗯,调戏得人家可怜的小将军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偏偏付寿还笑呵呵的添油加醋帮刘荨欺负人,看足了自己早熟稳重小儿子的笑话。   这肯定是亲爹了。   通过和刘荨相处,除付风小将军之外,付寿和郑直对刘荨敬畏逐渐减少,但对其喜爱越来越深。   刘荨谦逊有趣,好学聪慧,一点都看不出曾经被困深宫,其见多识广,让付寿和郑直十分惊讶。   两人想起私下消息,称司俊和刘荨为同师门。他们经过了解之后,觉得可信度很大。   刘荨谈吐中表现出来的思想,和司俊很相似。   比如对皇权的藐视。   司俊正是因为这种思想,所以益州上下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有自立之心。谁知皇帝陛下也如此。真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   郑直也就罢了。这也是个离经叛道的人,只是觉得这样的皇帝更符合他的胃口罢了。铁杆汉室忠臣付寿就觉得心里有点难受,专门找了司俊私下询问。   司俊坦然道:“天下为重,君为次。俊忠于的只是陛下,而非汉室。俊确定,陛下定是一代明君,甚至是千古明君。若陛下有不测,俊不会居于人下。此事陛下也知。”   司俊顿了顿:“陛下虽有大才,但性子散漫,若不是他认为天下陷入生灵涂炭是汉室责任,是他这个皇帝的责任,可能并不愿意将自己拘于龙椅之上。”   司俊这么耿直,把付寿吓得不轻。   他焦急道:“陛下、陛下不愿意……”   司俊道:“陛下很有责任心,他即使不愿意,也放不下。”   付寿皱眉,不知道说什么好。   司俊这席话让他回去之后辗转反侧,好几夜无法入睡。   司俊这耿直的把别人吓得半死的个性,和刘荨如出一辙。他实在是没资格批评刘荨。   经司俊卖力的为刘荨推销,再加上刘荨自己摆不出什么皇帝的架子,付寿和郑直很快就将刘荨当喜爱的小辈对待,忍不住将自己所学卖力教导刘荨。   付寿对刘荨话中一些对兵法和军队的见解十分惊叹,看自己本来十分满意的幼子也有了些许意见。   其实也不算意见,只是见到了“别人家的孩子”,心中不由自主生出了些攀比而已。   付风虽然骄傲,但是皇帝比他厉害,他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甚至觉得本应如此。   付寿叹息:“可惜陛下不可能为将。”   浪费了一身将才。   刘荨倒没觉得自己哪里浪费了。他的兵法是战无不胜的慕晏大将军亲自教的,对军队的讲解是两个现代猫给他吹牛时听的。自己也就是个纸上谈兵的水准,真上了战场,就凭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也就是个拖累。   司俊学的和他一样,又有这么多年的实践经验,这种事交给司俊就是了,自己想不开去掺和什么。   当时他说跑去阵前,那是开玩笑。就算到了军中,他也是充当个吉祥物。   不过多学一点,至少不至于拖前线将领的后腿。何况刘荨对这个也感兴趣。   郑直也很喜欢刘荨,因为刘荨的奇思妙想比他还多,计谋比他还损,损得还光明正大,让郑直一度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幸亏刘荨不是同僚,不然自己可能会被压制得抬不起头,说不定生出心理阴影。   但刘荨是陛下,是他的主公,再厉害他也不过感慨一句,有此主公,他得服气。   不过这两人也发现,特别是曾经以为刘荨心机深沉的郑直看穿了刘荨的伪装(刘荨:其实是你自己脑补,我并没有伪装),刘荨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之人,反而有一颗赤子之心。   郑直忍不住去找了司俊,讨论这件事。   作为皇帝,太善良了可不是好事。   司俊心道,那只是对自己人。你看看已经化作灰烬的于泽,就知道刘荨对敌人其实一点都不善良。   郑直忧虑:“在提及斩草除根时,陛下似乎不太赞同,认为家人和族人是无辜的。”   司俊心中叹气。其实他也认为是无辜的。受了现代教育的人,谁能接受连坐?   司俊道:“陛下并非妇人之仁,虽他心中不忍,但能判断清局势。”   郑直道:“陛下也是这么说,但我觉陛下心中压抑,恐对身体无意。”   郑直看多了内心柔软的人,在这个乱世中心中抑郁早逝。   司俊道:“我知正法心中忧虑。慧极必伤,情深不寿。陛下心软,不是好事。只是正是因为陛下心软,跟随他的人,才肯放心。”   郑直道:“话是不错,但陛下安危重要。司公与陛下有同门之谊,你或许能劝解一二。”   司俊道:“这是自然。”   回头司俊就把这话告诉刘荨了。   刘荨惊讶:“慧极必伤,情深不寿,你说我?你还不如说你自己。”   司俊:“……”   刘荨道:“哈哈哈哈你怎么有脸说我的,君额上可否供跑马?”   司俊:“……”   司俊:“小草!”   刘荨吐吐舌头,道:“别生气嘛。我说的是实话。我觉得我心比你狠多了,而且我现在还没有点穿越者脱离世外的感觉。我对连坐什么不喜欢,是因为我这个现代人受的就是这个教育。实际上我对这个世界的感情并不深,对那些人的遭遇感触也没那么大,只是内心知道这样不对而已。”   “而你才是这个世界的人,对这个世界感情很深,真情实感的参与其中。若谁先得抑郁中,肯定是你不是我。”刘荨十分自信,“我可是成年人了,你还是小孩子呢。”   司俊更加不放心了。   他决定随时观察刘荨的精神状况,一有苗头就拉刘荨入空间撸猫。一只猫治愈不了他,就两只猫。   以两只猫对刘荨的溺爱,他们肯定不会拒绝。   有系统这个大杀器,司俊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他不是孤军奋战,刘荨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关心。   同时他也感慨刘荨天生的君王气场。连郑直这么自私狂妄的人,在这么短的相处中,居然开始关心刘荨的心理问题了。要知道他收服郑直,可是很花了些心思。   不过刘荨当然说,这不是什么君王气场,是穿越者自带的主角光环。   对此,司俊只能呵呵。   想着自己在益州的辛苦操劳,他可不觉得穿越者有什么自带的主角光环。   司俊的心情不会对其他人说,若其他人知道了,肯定忍不住想暴打他这个别人心目中的人生赢家。   —————————————————————   刘荨等人朝着荆州去之前,就先让人将消息传给了刘景。   刘景虽说重病,但还没有到失去意识的程度。他立刻召集谋士商议此事。   一些人深恨背叛的郑直,称要将郑直留在荆州,斩杀这个叛徒;有的人称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主公不管最后做什么决定,但必须礼待郑直,免得给益州发兵的借口;有的人说圣旨肯定是假的,可以以假传圣旨的名义扣留郑直,与益州谈判。   刘景没有对谋士们的意见有任何表示。   刘景虽在对待子嗣上有失偏颇,但本人是十分有才干的人。   他入荆州时,面临着和司俊同样的窘境。   刘景只有一个荆州牧的空头衔,但荆州被地方望族把持,并不承认他这个外来者的统治。   刘景与当地望族联姻,经过多年耕耘,终于将荆州收于囊中。   他励精图治,广开文教,荆州成为战乱中的一片乐土,许多中原望族和贤人纷纷迁往荆州。虽然这些人许多没有被刘景所用,但他们既然来到了荆州,就说明对刘景还是有一定希冀的。   只是刘景毕竟年纪大了,两个儿子的才华不及他一二分,实在是让贤才们不敢贸然投靠。   当司俊在益州站稳脚跟,且做的比他还好——至少,司俊没有因为借助地方望族的势力,反而被地方望族压制。特别是刘景和司俊做过一场,战败之后,许多贤才开始朝着益州靠拢。   显然,跟着年轻且才华比刘景更甚的司俊,比刘景更加前途光明。   刘景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宗室的身份,让许多对汉室抱有希望的贤才还有所顾忌。   毕竟若跟了司俊,那肯定是和汉室分道扬镳了。   但是现在听说益州迎来了皇帝陛下,甚至皇帝陛下似乎还不是傀儡?   即使许多人不相信皇帝陛下不是傀儡,但司俊将皇帝陛下接到了益州,可能是真有其事。   这种消息,司俊不会乱传。   于是刘景的优势,又减少了。 第32章   刘景半躺在榻上, 一边咳嗽, 一边用浑浊的双眼看着自己的下属们, 和自己的幼子。   说是幼子,其实刘聪已经娶妻了。但看他一脸无措的样子,刘景知道他现在仍旧是个没主意的人。   他心里叹息一声,再看着在场一群虽说都掩饰着自己的神色,但他一眼就能看出他们各自所想的下属们, 心里不由腻味。   他曾经偏疼长子, 但在荆州站稳脚是托了和荆州望族联姻的福。他本是外来者,长子刘勇也是外来者, 只刘聪身上不仅有一半荆州望族的血脉, 还娶了荆州望族的妻子。这荆州牧的位置,让给刘聪来坐, 才稳固。   不然荆州内部肯定会乱。   但他忙于政事,刘聪虽聪慧,但长于妇人之手,又被荆州望族围绕,被养的唯唯诺诺的性子。他有心改变,却实在是想不到又不得罪荆州望族,又能将幼子教导归于自己手中的法子。   刘景总想着,等刘聪长大, 沾染权力之后,自会觉醒不受他人控制之心。   刘景又咳了几声。   他悲哀想着,自己大概是等不到这个时候了。   荆州的望族们大概已经在考虑自己身后事了吧?不知道他们已经向几方势力写了投靠的书信?   “好了, 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既然益州有旨意来宣,那就听听他们说什么吧。”刘景让众人退下,独留文晔和杜毅两人。   三人相对沉默了好一会儿,刘景才问道:“若景去,荆州交于谁可保全二子。”   杜毅和文晔做震惊状。   刘景咳了几声,道:“景已老,心中有数。你二人可畅所欲言。”   两人对视了一眼,杜毅抢先道:“元楚正与冀州与公孙战,无暇顾及荆州。其余人,不足惧。司益州年少无亲,本毅以为无所惧,谁知其居然迎来天子以自重,恐之后天下当有他一席也。”   刘景虽点头,心中却苦笑。   杜伯固只说司俊有逐鹿天下之资,却不回答司俊是否会后代他一对儿子。   他何尝不明白,司俊既然挟天子以令诸侯,对刘氏宗室肯定会忌惮。或许他儿子会富贵一生,但若要出人头地,再无可能。   甚至连富贵一生都不一定能保证。   但司俊一定会厚待荆州望族,杜毅作为荆州杜家人,自不会担忧。   地方望族,只要不和对方结了死仇,不担心倒向任何一方。他们只需要保证倒向的哪一方有足够的能耐,能带领他们的家族走向辉煌即可。   杜毅了解刘景,就想刘景能看出他所想,他也能看出刘景所想:“益州已经败过一次,上下士气正颓靡。若刘公在尚好,若刘公有万一,公子年幼,恐不能服众。”   言下之意,就算你不投靠司俊,司俊要打下荆州,也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虽现在天下大乱,割据势力繁多,但能解荆州围,有能力与司俊对抗的人都被其他事缠住,都在争夺汉帝“失踪”之后,京城周边势力归属。   中原之地主要是北方和冀州青州一代,荆州偏安南方,又有长江之险,北方势力在自家地盘附近扫除干净之前,是不会打荆州主意。   而南方,唯有益州和荆州二霸主。但自荆州战败之后,益州独霸南方,现刘景又年老,荆州崛起之日已不可期。   换句话说,就算司俊没有迎来天子,只以他势力,荆州即使能拖得一时,又何能拖得一世?   当然,刘景可以损人不利己,铁了心和益州打,打到两败俱伤,便宜第三方。   可这就不符合荆州望族利益了。   本这争霸,就没有什么大仇非要死磕,不过是看谁有实力,谁更有获得天下的可能,就投靠谁而已。荆州望族之前看不起司俊年幼,又和司家决裂。但司俊既然在这种条件下还能坐稳益州牧的位置,甚至并没有被益州望族压制,可见其雄才伟略,他们心里也痒痒的,恨不得立刻举家投之。   刘景所想没错,自他重病,荆州上下已经人心惶惶。   刘景虽然能理解,心中却是很失落失望。   他自认对杜毅不薄,也以为和杜毅主下情深,因此才让杜毅留下。   但杜毅显然不这么认为。   不,或许他还年轻,还健康,杜毅说不得会更加忠诚。   可自己老了。   杜毅看着刘景眼中失望之色,心中也泛过一丝苦涩。   但很快,他就坚定了自己的心。   不管如何,杜家才是最重要的。他不仅是杜毅,更是杜家族长,他必须为整个杜家负责。   刘景将视线移开,看向一直沉默着的文晔:“华光如何提议?”   文晔沉声道:“末将不知该如何说。”   刘景已经不抱希望,他叹息道:“有何直说吧。”   文晔道:“晔不过一莽将。主公若要战,晔便战;主公要让投谁……”   文晔握紧了一下双拳,声音不由带出一丝哽咽:“晔只望做最后投之人,以全主公之义。”   刘景和杜毅心中一震,同时看向文晔。   刘景叹息:“你何必如此?”   杜毅本想让文晔想想他那一家,但他看着文晔悲恸神色,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有的人,如他,忠诚不重要,家族才最重要;有的人,如文晔,忠诚比家族更重要。这本是个人选择,没什么好劝的。   他做不到如文晔这样,但不代表他不敬重文晔这样的人。杜毅心想,待他投益州之后,定要劝说司俊留下文晔,至少留下文晔家中老小。   刘景心中触动更加深。   他嘴皮抖动了一下,最后什么话都没说出来,只吐出一连串咳嗽,咳得满嘴血腥气。   杜毅和文晔两人慌张道:“主公,注意身体!”   刘景摆摆手,一边咳一边道:“礼待益州之人,我要与他们亲自谈。”   有文晔一同投向益州,即使两个儿子不被重用,以文晔之才和之义,定能护着他两个儿子吧。   刘景心中涌出英雄迟暮的悲凉之感。有如此忠臣,他却没命与其共商天下了。   ————————————————————   “先生不用担心。刘景既然重病,荆州上下肯定会另寻高枝,益州便是他们现在唯一寻得到的高枝。”郑直胸有成竹道,“虽以后益州落难,他们可能再次另投,但现在,荆州不足为惧。”   刘荨道:“我不担心,不过刘景这重病也不是治不好。我已经派人去寻原桦,应该已经正往这边赶来了。”   本来该是刘景长子寻到原桦,治好他这次重病。不过为了施恩给刘景,这神医,还是他带去吧。   郑直虽觉刘景死了比没死好,但对刘荨所为,他还是口头称赞道:“先生仁德。”   刘荨摇摇头,道:“这可不是我仁德,我又不认识他,你们要是重病,我遍天下去寻神医,那是因为仁德,但是对其他不认识的人,当然是有利益在里头了。”   郑直:“……”这时候他是该感动好还是该哭笑不得好?   司俊只苦笑着摇摇头。刘荨学什么不好,就喜欢学他以前心直口快。明明很好的刷声望的时刻,他为何说得这么直白?   在场的郑直和付家父子三人其实对刘荨所说为刘景寻神医是为利益不是为什么仁德,心中并不觉得如何。   首先荆州和益州做过一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两方算是仇人了。刘荨不烂好人,这是好事。   其次,刘荨脱口而出那句,“为你们遍寻天下名医才是出自仁德之心,对其他人都是因为利益”的话,让他们通体舒畅。   说实话,谁又能真的如圣人般仁德?他们口中称赞,心里也是知道高位者的仁德大多是有利益在其中的仁德。但陛下这“不经脑袋”的一句话,却说明刘荨将他们真正记挂在心中,他们与其余人不同。   作为主公,他有这份心,就足以让他们感激涕零了。   刘荨继续道:“荆州刘景父子不足为惧,刘景年老,刘景两子……嗯,算了,背后说人坏话不好。”   付家父子和郑直忍笑。   刘荨道:“我渴了,接下来的话你来说吧,我喝水。”   三人:“……”   司俊苦笑:“好吧,我来说。”   郑直和付寿肩膀可疑的抖动,只付风还一脸迷茫。   经过这么久相处,他们也算发现了,司俊拿皇帝陛下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人这不愧是发小,的确亲如兄弟,还是成熟稳重的兄长和聪慧顽皮的弟弟这种兄弟。   “正如正法所说,刘景病重,荆州大权掌握在望族手中。荆州归顺之后,荆州望族仍旧掌握大权。虽德兴不一定会输给这些人,但刘景年轻时能总揽荆州大权,荆州望族无不蛰伏,定是有些能耐。若能治好刘景,刘景年老,且儿子不中用,肯定是要跟着陛下回成都,并不会对荆州造成太大影响。”   “陛下对刘景有恩,对刘景忠诚的人定会支持德兴;刘景为儿子铺路,为取得功劳,也定会卖力帮助德兴压制荆州望族。”   司俊总结:“若是刘景归顺于我,他活着弊大于利。但刘景归顺的是陛下,那便利大于弊。”   虽刘景不一定没有自立之心,但他毕竟是宗室,且皇帝乃是正统天下之主。他归顺于司俊这个“黄口小儿”心里肯定不痛快,但刘景本就是刘荨登基之后才赴任的荆州牧,现在他年纪大了,要卸任,刘荨这个皇帝重新任命荆州牧,也是理应之举。   郑直不由叹息:“幸亏我们有陛下。”   这省了多少事啊。   “不过,荆州牧已经确定是李德兴了吗?他愿意离开益州?”郑直问道。   李家可是益州望族,李昂在益州可谓如鱼得水,他跑荆州去干什么?   司俊道:“德兴自请去荆州。他希望离开之后,我能狠下手帮他清理家族蛀虫。”   郑直嗤笑:“德兴倒是做了个好买卖,倒是州牧受累了。”   心也累,名声也累,说不得还有人说司俊不体恤下属,和李昂反目呢。   司俊微笑:“若是有人因此事,去策反德兴,倒是有趣。”   郑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谁说他擅奇谋?司州牧才是擅奇谋那个人。   不对,司州牧不是善奇谋,他擅长的明明是毒计,有时候为了损人,宁可不利己的毒计。   所以他才觉得,司州牧定能逐鹿中原,为天下主啊。   不过……   郑直看向旁边乖巧捧着水壶喝水的刘荨。   有了陛下这神奇的存在,郑直觉得,司俊他有些看不上眼了。   不是司俊不好,而是跟着陛下干,将来自己未来安危有保证啊。跟着司俊,说不准待天下平定的时候,自己就该想着如何自保了。   司俊表面上光风霁月,实际上多疑寡恩。他用得上人的时候对你千好万好,用不上,就要自求多福了。   作为霸主,甚至作为皇帝,这样的理智是非常好的。就是该有这种狠戾,才能让司俊坐上、坐稳皇帝的位置。   他只要能亲眼见证自己的主公成为皇帝,结束这乱世,自己将来如何又何必在意?何况,到时候自己乖一点,听话一点,也不一定会遭遇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   但陛下不同。就算陛下将来变了,司俊也是最先遭殃的一个。以司俊才智,肯定不会坐以待毙。有司俊当出头鸟,他们这些次一等的功臣,完全可以看情况行事,保全自己的几率大得多,说不得还能踩着司俊走上更高的位置呢。   看,郑直说司俊寡恩,他自己也差不多。   说起来,司俊居然对陛下这么忠心,还真是不符合他的人设。郑直开始走神。   司俊不知道郑直所想,但知道也没关系。   他的权力欲本就不重,现在这么兢兢业业,自己都变得不像自己,不过是为了一颗想要见证盛世,不让历史中生灵涂炭出现的初心罢了。待天下稳定,若是刘荨觉得他碍眼,他就托病辞官归隐,白天看书钓鱼,晚上进空间看电视打游戏好了。   争权夺利的,是电视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    第33章   刘荨等人进入荆州之时, 见有将领带着士兵等候着。   刘荨立刻切换二把手模式, 郑直自觉脸上带着微笑前去应酬。   “梓博兄!许久不见!”郑直一上去就套近乎。   楼归苦笑道:“许久不见, 郑正法。”   郑直微笑:“你可是荆州牧派来迎接我们的?”   楼归摇头,道:“凑巧而已。”   楼归对着乱世中背叛谁投奔谁的事很淡然,也没有对郑直喊打喊杀。他淡然道:“有人自汉中来投,州牧派我来此处迎接。不过州牧虽未派人在此处迎接你们,却说了礼待。”   言下之意, 让郑直身后两员杀将把杀气收一收, 没打算和他们敌对。   郑直回头对付家父子笑着点点头,两人将兵器收拢后, 一人留在刘荨和司俊身边, 一人策马来到郑直身后,护卫郑直。   楼归看了一眼付家父子, 又将视线投到刘荨所扮猥琐文士身上,刘荨露出一谄媚笑容,楼归顿时觉得伤眼睛,连忙皱眉将视线移开。   刘荨知道世人,特别是士族,多是颜控。他故意化妆成这猥琐模样,就是为了看那些人伤眼的表情。现在如愿以偿看到,笑容就更灿烂了。   司俊悄悄用手肘碰了刘荨, 让他悠着点,别太过分。刘荨忍住笑,整了整脸色, 捏着嗓子道:“汉中?”   楼归听着猥琐文士那古怪的腔调,心想,这难道是个宦官?不过这胡子……好吧,胡子可能是黏上去的。   楼归心中更为不喜,因此并不回答。   郑直理解了刘荨的意思,问道:“从汉中过去的?可别是我们那里过去的逃犯。”   楼归道:“为首者王兴本是京城附近人,后京城大乱逃亡汉中,途中因饥饿食人,到汉中被人告发,然后又逃往了荆州。”   刘荨皱了一下眉头:“食人?”   司俊压低声音,解释道:“乱世之中,民不聊生,易子而食很常见。兵乱之中,一些军队没了粮饷,也干过此事。”   刘荨本想问,咱们益州军队不会也吃人吧?他转念一想,司俊治军严厉,益州近几年收成也不错,哪怕前期比较艰难,杀烧抢掠,以战养战可能有,应该还不到逼到去吃人的地步。   既然和自己没关系,刘荨就将此事抛开了。   司俊见刘荨神色,知道其没怎么在意这件事。   他心里叹了一口气。   郑直和其他人显然也没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提的,郑直只嘲笑了几句那人太小心谨慎,要是有真才实干,说不定李昂仍旧会礼待他。   郑直和楼归闲聊几句之后,楼归显然并不想郑直带着两杀神和一队士兵就这么长驱直入。他表示让郑直在他驻兵处休息一夜,他先派人快马加鞭告诉州牧,益州来人已经到了荆州,到时候襄阳应该会来人迎接。   郑直胆子也大,欣然同意。   楼归还有公务在身,郑直道不需多客套,自己在楼归营地附近找了一处空地驻扎下来。   楼归让人送了几扇羊,几坛酒作为款待。   刘荨笑眯眯道:“不错不错,这羊挺肥的。你们再去打些猎物,今日大家都吃肉。付小将军啊,我知道你食量大,但这几扇羊也让其他将士们吃一点,可别一个人啃光了。要是饿得离开,就自己打猎去。”   付风这一路都被刘荨欺负,现在还没习惯,只红着脸道“我食量也不是很大”,然后垂头丧气的带领士兵去山林间打猎。   刘荨笑得直不起腰。   付寿乐呵呵的跟着笑,就跟被笑话的不是他儿子似的。   嗯,亲爹。   刘荨道:“付将军,你也去活动活动吧,有子杰在保护我就够了。”   付寿连忙道:“末将知晓将军英勇,但这毕竟周围有上千人,还是小心为上。”   刘荨摸摸下巴的山羊胡须,道:“那我也去。走,正法,咱们打不了猎,可以去捉鱼啊。”   郑直笑眯眯道:“在下还是能打猎的。不过捉鱼也不错。丰先生喜欢吃生鱼脍吗?在下做生鱼脍还是有几分心得。”   刘荨思索了一会儿,才想到生鱼脍是什么。   后世只知道倭国喜欢吃生鱼片,但实际上生鱼片也是从咱们华国兴起的。不过因为华国做生鱼脍多用淡水鱼,淡水鱼寄生虫不像海水鱼那样,可以肉眼看见,因此喜欢吃生鱼脍的人都吃了一肚子寄生虫,死了不少人,后来这样的吃法就渐渐消失了。   刘荨道:“生鱼脍虽然鲜美,但淡水鱼多寄生虫,会吃死人的。正法若是馋,等到了海边,让人捕海鱼给你吃。淡水鱼,还是做熟了吃吧。”   郑直失笑:“丰先生说法,怎么跟司公一样。先生和司公不愧为同一个师门。因司公拦着,直已经很久没能吃过生鱼脍了,虽知会吃出病来,但是馋啊。”   刘荨道:“馋也要忍着,你可不想吃一肚子虫吧?要是肚子里虫多了,还会钻进脑子里哦。被虫吃空大脑怕不怕?”   郑直立刻抖了抖,道:“不吃了不吃了,先生可别吓唬我了。”   刘荨板着脸道:“这可不是吓唬。别嘴馋,等着咱们去了海边,你想吃多少吃多少。”   付寿好奇道:“为何海鱼就能吃?”   刘荨道:“这是因为海洋环境和淡水环境不同的缘故。说简单些,鱼肉里都有寄生虫,海里的寄生虫很大,能看出来,在做鱼生的时候就能祛除,而且因为海水环境和淡水环境不同,许多海中的寄生虫上岸之后就会自己死掉。但淡水寄生虫十分小,肉眼看不见,没办法挑出来,而且在人身体中也能存活,所以危害很大。”   “总而言之,陆地上的飞禽走兽游鱼,都得做熟了吃。实在是没办法吃了生鱼生肉,等条件允许了,立刻去找医者去开打虫药。想吃鱼生什么的,就去吃海里的。特别是付将军啊,你们这些在外行军打仗的人,对吃食上不可能太讲究,生肉生鱼什么的,不想吃也得吃。比起寄生虫什么的,还是填饱肚子最重要……”   刘荨说起来就没完没了,开始细数行军途中可能遭遇的各种健康问题,以及应对和弥补方式。   他一边说,还一边拉着司俊举例,说司俊不爱惜身体一二三四,说的司俊连连讨饶也不停嘴。   付寿越听脸上傻笑越严重,整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看起来像是个傻乎乎的莽汉子似的。   郑直一边微笑一边摇头,心想,陛下的确对将士一片赤诚爱护之心,怪不得付将军会笑成那样子。付将军本就是铁杆的汉室忠臣,现在大概已经不是汉室的忠臣,而是小皇帝本人的忠臣了吧。   不过……如果他处在付将军那位置,听着皇帝陛下如此关心将士安危和待遇问题,他也一定会很感动。   何况,皇帝陛下可不是简简单单的问几句好,而是对将士遭遇的问题知之甚祥,甚至已经想出了解决,或者正在想解决的办法。   郑直心里又叹了口气。   皇帝陛下心里的想法挺多,这要是一一实现,不知道益州上下得加班加成什么样子。真是头疼啊。   还好,现在还有荆州陪着一起加班。   郑直现在就开始在心里琢磨着,荆州哪些人可以增加大家的工作效率。   皇帝陛下还说担心他一言不合就跑去折腾曾经诽谤他的人。其实皇帝陛下想多了。司州牧早就发现,折腾是因为他时间太多。如果他忙得脚不沾地,只想将曾经诽谤他的人都拉来一起加班地狱,加死一个算一个,还能担上一个以德报怨的好名声。   虽然他其实秉承着的是“以德报怨,何以报德?”的处事标准。   郑直视线瞟向另一边营地。   说起来能增加加班效率的人才,隔壁不久有一个吗?   以楼归之才,不和他们一起加班,真是浪费了。   不过等荆州归顺陛下,楼归也已经在他们口袋里了吧?   ————————————————   夜晚,刘荨让随行的将士们分食了羊肉和猎来的肉类。   因警戒,这酒是没法子喝了。司俊便提供了几个使用酒的食谱,让酒都用在了烹饪肉食上。   无论是蒸煮还是烧烤,加了酒的肉少了许多膻味,让众人吃的交口称赞。   只是酒是用粮食酿造而成,本来就珍贵,普通人想要饮酒尚且不可能,用来烹饪就更显奢侈了。他们也只能将味道记下,以后可能就尝不到这美味了。   若他们有酒,当然是自己喝了,显然不可能这么奢侈。   当然,郑直和付家父子倒是可以奢侈一下,但他们可能更好酒,而不是像司俊和刘荨那样,更好那一口吃的。   吃的肚皮浑圆之后,刘荨拉着司俊绕着营地走了几圈消食之后才睡下。   他还没睡下多久,就被叫喊声吵醒。   刘荨睁开惺忪的睡眼时,司俊已经全副武装,守在他身旁。   “隔壁营地生乱,付风已经带兵前去查看,不用担心。”司俊柔声道。   刘荨见到了司俊之后,心中紧张就少了许多。他打了个哈欠,干脆将司俊的膝盖当枕头,把脑袋移了上去,嘟囔道:“隔壁不是正在迎接那个吃人的谁谁吗?怎么突然生乱了?”   司俊道:“我也不太清楚。等人回报。”   刘荨又打了个哈欠。他伸了一下懒腰之后,磨磨蹭蹭的穿戴好衣衫:“我出去看看,不会有危险吧?”   司俊犹豫了一下,他想着如果那兵乱真的影响到自己营地,刘荨还是在帐篷外好跑一些,就道:“出去看看吧。小草躲在我身后,小心些。”   刘荨咧嘴笑道:“没问题,我一向小心。”   刘荨做了保证,司俊却更加不放心了。他小心翼翼护着刘荨出了帐篷,付寿正在外面守着。   刘荨问道:“正法呢?”   付寿道:“郑校尉跟犬子一同过去了。”   刘荨惊讶:“正法去干什么?那里很危险。”   司俊道:“正法武艺不错,小草不用担心。”   刘荨无奈:“好吧,这里只有我是战五渣。”   虽说付寿没听过“战五渣”这个词,但勉强从这三个字中理解了刘荨的意思。他无奈的看着刘荨,心想陛下还真是妙语连珠,淡定得不得了呢。   他还以为遇见这种意外状况,陛下肯定会惊慌失措。结果陛下不但不惊慌,还一副跃跃欲试外加“我要控制住我自己”的样子。   和自家那小子上战场时的神情差不多。   怪不得陛下如此喜欢自家那小子。两人脾性很合得来。   刘荨观望着隔壁,很快就有兵卒来报告隔壁的情况。   刘荨听后,面色十分古怪:“你说隔壁那家伙其实是想投奔益州,但是又自觉需要个投名状,于是假装投奔荆州,准备抢了这次迎接他们的人马,带着俘虏和马匹去投奔咱们?”   跪地的兵卒道:“郑校尉是如此说的。”   刘荨扭头忍笑:“子杰啊,这人还挺有趣的。他知道荆州马上要归咱们了吗?”   司俊叹气:“显然不知道,才会惹出这种麻烦。”   刘荨又问道:“如果正法说他是益州人,愿意给这人写举荐信,你说他会不会停手不打了。这打来打去,我心里慌啊,要是波及道我们怎么办?虽然我知道付将军和付小将军神勇,定不怕这群乌合之众。但刀剑无眼,为这种无聊的事受伤,那多倒霉啊。我心疼我的人。”   司俊轻笑:“正法既然跟过去了,定然会解决此事。正好文起也在,说不得给这人一个教训,也免得他以后再乱来。”   虽然如果没有他们来这里之事,这件事也算不得乱来了。   依作是司俊处在那人位置,也会先想着怎么增加自己的资本,再去投靠他人。   果然如司俊所说,隔壁的喊打喊杀声很快就弱了下来。又有一兵卒过来报告,说隔壁已经无事,现在郑直、楼归和那个叫王兴的人正坐在一起商议什么,可能会晚归。   刘荨本想等着,司俊道:“他们可能会谈很久,小草还是先去睡吧。等明天白天问正法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迟。”   刘荨本想再坚持一下,被司俊“晚睡长不高”给戳中了可怜的小心脏,他痛苦的捧着胸口回去睡觉了。   司俊待刘荨回帐篷之后,微笑着的脸板了起来。他对付寿道:“今夜就麻烦付将军了。”   虽说隔壁事情似乎已经结束,为防万一,今夜肯定需要继续戒严。   付寿忙道:“将军放心!今夜我就守在丰先生帐篷外!”   司俊点了下头。他犹豫了一会儿,进了刘荨的帐篷。   今夜,他还是守着刘荨一起睡吧。   他进帐篷之后,刘荨正将自己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瞅着自己。   司俊无奈笑道:“等着我呢?”   刘荨“嘿嘿”直笑,给司俊空出了一半被子。   司俊只卸了盔甲,合衣睡下:“放心睡吧。”   刘荨往司俊身边靠了靠,正准备闭上眼睛,司俊又道:“不准进系统看电影,快睡觉。”   刘荨蔫嗒嗒道:“我还有个结尾没看……”   司俊道:“睡觉。”   他守在这里,除了担心刘荨安全,最重要的是,禁止他进系统空间。   虽然意识进入系统空间之后,身体也在休息,但精神无法休息,总会影响身体。若是刘荨到了系统小屋睡觉也就罢了,现在他正在看剧,熬了好几宿。之前也就罢了,现在入了荆州,需要时刻保持警惕,刘荨毕竟保持最佳状态。   熬夜看剧禁止。   刘荨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以为今天是最后的熬夜狂欢,谁知道被人打扰了。   刘荨在心底用鞋底抽打了几下今天搞出事情来的某某之后,蔫嗒嗒的闭眼睡觉了。   既然不能看剧,司俊又睡在他身边,那么进不进系统小屋也没关系了。   刘荨如此想着,很快就进入了梦想。   司俊听着刘荨呼吸声渐渐平缓之后,才慢慢入睡。   到了第二日,没有熬夜看剧的刘荨的确精神比前几夜好了许多,不需要在马车上补觉了。   精神十足的刘荨见了哈欠连天的郑直,一点不体贴瞌睡无比的下属,缠着问郑直隔壁的事是如何解决的。   郑直忍住哈欠,道:“楼归也正在犹豫是去益州还是豫州。益州虽然离他更近,但他在豫州有旧。我自然是不会放过他,就劝他一起去益州了。不过荆州很快就是咱们的地盘,让他们留在这里,先帮忙治理一下周边也不错。最后王兴和楼归答应和解,两人暂时留在这里。”   若荆州归顺了,那好说,反正到荆州还是到益州都没差。甚至益州因为已经铁板一块,不如留在荆州,更有建功立业的机会。   若是荆州和益州反目,他们在这里,也正好接应益州军队。   “若昨日不是付小将军差点把王兴斩落马下,楼归不是王兴对手。”郑直道,“楼归擅长做谋士,让他自己领军打仗,就差了些。王兴还算是个将才,虽有些自私凉薄,可以一用。”   自私凉薄的人,有时候才更好用。   就像一个国家不但需要清官,也需要贪官,需要酷吏,需要墙头草。只要用得好,这些人都能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王兴虽然自私凉薄,但若刘荨不倒,他觉得留在刘荨麾下最符合他的利益,他就不会背叛。   当然,如果有强于刘荨之人,他也不介意立刻倒戈。   如此尖刀,就看刘荨自己怎么用了。   刘荨倒是无所谓:“再自私凉薄,涉及他自身利益,他总会努力的。他若不好好干,就扣他工资,罚他奖金,看他心疼不心疼。”   众人忍笑。   皇帝陛下说的话虽俗了些,但的确是这个理。   倒是付小将军弱弱问道:“陛……丰先生不计较他吃人肉。”   付小将军年纪尚小,虽然行军打仗见过了许多惨事,还是不太能够接受吃自己同胞的人这件事。   刘荨一脸无所谓道:“这件事该是他来怪我,而不是我去怪他。毕竟,如果有其他肉吃,嗯,应该说,有其他能果腹的粮食,大部分人都不会去吃自己的同胞。当然,有些恶棍除外,但我想能被荆州招揽,又被郑直看得起的人,应该不是那种没事去琢磨一下人肉十八种吃法的变态。”   刘荨顿了顿:“老百姓易子而食,该被责怪的当然是朕这个没用的皇帝,而不是走投无路的老百姓。”   付风顿时哑口无言。   这时候,刘荨身后响起了什么东西掉落的声音,他回头,见着楼归和一不认识的武将正在付寿的陪同下走过来。   那不认识的武将手中的刀掉到了地上。   刘荨傻眼。   这时候怎么会有外人在。糟糕,掉马了。   刘荨努力绷紧脸,对着来者点点头,然后转身进了帐篷。   哎哟,糟糕,掉马甲了好紧张。我先进帐篷躲躲,你们帮我善后!   司俊从刘荨的眼睛中读出了刘荨的潜台词,除了无奈,他还能怎么办?   楼归和王兴和付寿商量了一会儿驻兵的事——毕竟付寿比这两人都更有经验,他们两和付寿算是相谈甚欢,楼归和王兴(至少表面山上)也和乐融融。这两人想着自己马上就和益州这群人是同僚了,就想过来邀郑直和付风吃个饭。   谁知道刘荨会在感慨之下突然扯掉了自己的马甲,而他们又正好听见了。   看着楼归和王兴一脸无措的样子,特别是王兴那不知道是哭还是笑的表情,郑直看了一眼自己那装护卫的上司,以及知道自己是皇帝陛下掉马的罪魁祸首,正眼圈红彤彤一副要哭出来的付风,只得挺身而出。   “刘荆州毕竟有宗室血脉。”郑直对着帐篷拱了一下手,道,“那位心善,担心刘荆州安危,便亲自来了。毕竟荆州望族,在刘荆州去世之后,不一定会善待他的儿子。”   楼归本想替荆州望族辩解几句,但他想着刘聪被养成的那样子,不由叹了口气。   若是能说出“百姓易子而食是朕之错”的皇帝陛下,担心刘荆州的处境,也不为过。   王兴愣愣的看着帐篷,一直没说话。   付寿和王兴聊过之后,对其感观好了许多。   这的确是个自私自利的人,换做是他,他曾经也遇到了快要饿死的境地。那时候他啃树喝水吃土,也没打过人肉的主意。但他知道那个滋味。王兴没对无辜妇孺动手,吃的是想要杀他吃他的恶人——若不是如此,他身边这群人也不会认他为主,从这一点,付寿觉得还是可以接受。   不过,他觉得可以接受,不知道皇帝陛下能不能接受。   至少,很多士族是不可能接受这种事。   付寿一直觉得,昨夜皇帝陛下知道此事之时表现得太淡然,仿佛有些冷漠过头了。   现在看来,皇帝陛下不是冷漠,而是太善良了。   他淡然,是因为觉得错不在王兴,而是在自己。   “请不要说出去。”付寿最终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只好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主公是隐藏身份来的,并带来了神医为荆州牧治病。他担心荆州望族不会让他见到荆州牧……以后你们也是在主公麾下做事的同僚,知道了也就知道了吧。”   王兴结结巴巴道:“那、那真是……”   郑直笑眯眯道:“好好干,不要辜负主公一片心意啊。”   虽然付寿和郑直嘴里还是和昨日那样一直说着“主公主公”,但他们知道,这“主公”不再是指益州牧。   皇帝陛下真如那荒诞传言一眼,是益州真正的主人?益州牧一直是皇帝陛下的暗棋和退路?   可皇帝陛下被困宫中,是如何掌控益州?他又是如何信任益州牧不会背叛他?他到了益州之后又是如何这么快就获得益州上下承认?   这两人都不是蠢人,他们可不相信,只因为皇帝这个身份,益州上下就会买账。   不过正因为如此,如果益州上下这么快就买账,认皇帝陛下为主公,就说明皇帝陛下绝对不一般。   而一直装乱臣贼子,装枭雄装的全天下人都信了的司俊,更是不一般。   有如此君臣,这天下,说不定真的会再次归于汉室手中。   “草民……愿为主公鞍前马后,万死……而不辞。”王兴也不知道是真的感动还是做戏,他趴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刘荨从帐篷那扒了一条缝,看着门外大演感动戏,心里那个着急啊。   你们还没完没了了是吧?咱们正准备拔营离开呢。要是去晚了,刘荆州嗝屁了怎么办?你们陪我一个苦力啊?我把神医都找到了,就差看病了,你们可别拖时间啊。   然而这几人显然觉得自己还可以再演一会儿,于是刘荨无奈之下,只好去系统看电影。   这可不是他想偷懒,实在是一个人在帐篷里无聊啊。   ————————————————————   待刘荨看了二十分钟电影,把昨晚的结尾看完之后,司俊才发消息让刘荨可以“起床”,离开这里了。   刘荨假装自己没看到身后楼归和王兴那让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的感动神情。   王兴也就罢了,楼归你感动个大头鬼啊?你们两把视线收一收成不成?我还以为你们两看到什么漂亮的大姑娘了呢!这还是君臣之情吗?!怎么感觉gaygay的!   “小草,这是好事。”司俊忍笑。   刘荨摊手:“好吧,好事。话说,你们对楼归说什么了?他表情有点不对劲啊。”   郑直慢吞吞道:“不过说了些丰先生的事罢了。”   比如各种神出鬼没,好似有天人相助什么的。   刘荨没好气道:“你肯定忽悠他了吧?肯定忽悠他了。我说,以后大家都是同僚了,对他好一点。”   郑直好奇:“何为忽悠?”   刘荨道:“就是诓他,欺骗他,误导他。”   郑直微笑:“这丰先生可就误会直了,直是这种人吗?”   刘荨十分肯定的点头:“你就是这种人。子杰也是这种人,你们两是蛇鼠一窝。”   郑直:“……”陛下这评价似乎不太好?   司俊无奈道:“我和正法蛇鼠一窝,那陛下你呢?”   刘荨对着司俊竖起大拇指:“当然也和你们蛇鼠一窝了。忽悠得好,再接再厉!你们想怎么忽悠,我配合你们!”   郑直:“……”陛下这评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司俊叹气。他就知道,刘荨是这么想。   “得一谋士,一将才,算是意外之喜。”司俊道,“楼归说书信已经派往了襄阳,可能我们很快就要遇到刘荆州前来迎接我们的人。”   他们绝对不会允许郑直带着人在荆州四处乱串。以郑直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得等到了襄阳,周边官吏就被他说动了大半,齐齐投向益州了。   这可是一个带着荆州小半非荆州土著谋士安全投向益州的神人。   何况现在荆州还留有那么多从中原逃难隐居的人。这群人不肯为刘景所用,但不一定不会被郑直说动,为司俊所用。   司俊现在形势可是一片大好。   果然,还没到下一个城池,他们就看到了迎接的人。   刘荨看着郑直似笑非笑,道:“我们承诺,不率先使用郑直这个超大杀伤性武器。”   郑直哭笑不得。陛下这是……在夸他吧?   刘荨推郑直:“快去,你才是这次出使的使者,咱们就在马车里看你和他们寒暄,我看好你哟。”   郑直无奈看向司俊。   司俊解围道:“陛下,既然你是副手,还是得出去的。这次来迎接的人是荆州杜家的族长。”   言下之意,地位有点高,咱们要装的像一点。   于是刘荨乖乖跟着郑直一起下马车,看着郑直和杜毅寒暄也就算了,杜毅身后的人还找他套话。   郑直本来很担心刘荨被套话,但刘荨一张口,就把对方绕晕了。   因为刘荨说了一口流利的四川方言,对方听不懂。   这四川方言还不是现在益州土话,而是后世已经经过改良很多次的四川方言。   刘荨睁着一双无辜的眼睛,四川话说的贼溜,对方两眼一抹黑,瞬间放弃了他。   司俊忍笑。   刘荨这四川方言,显然是听某李大师的相声和某些搞笑四川方言剧学到的。他不仅会说四川话,还会说粤语,唱粤语歌。就算方言治不了对方,他还能飙几句英文日语。   这些都是从电视剧中学到的。   天知道,萧喵系统里的影视剧到底有多少神奇的东西。   刘荨这么别出心裁一来,炮火就只能由郑直一个人承受了。   不过郑直也是个可以舌战群儒的人,他在荆州为官时虽不被刘景信任,但也很少有人在他舌下讨得了便宜。现在经历了和益州那群人的洗礼之后,舌头就更厉害了。   杜毅苦笑:“正法更胜从前。”   郑直微笑:“这人啊,是会随环境改变的。周遭是犬,周遭是狼,能一样吗?”   刘荨:“……”卧槽,郑正法居然开群嘲了,他骂荆州的官吏是狗!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算了,他就不该指望郑直对着这群瞧不起他的荆州望族们,还能好好说话。   果然,这群人立刻开始和郑直拐弯抹角的吵了起来。   说是吵也不尽然,应该叫引经据典互嘲。文人的吵架,能叫吵架吗?这一边把对方祖宗八代都骂进去了,一边还满脸温文尔雅笑容,看上去这群人不是在互相谩骂,而是在友好交流似的。   当然,刘荨也被这骂战波及了,然而刘荨还是继续说后世四川方言,对方骂了几句之后,发现他听不懂刘荨骂他什么,心里很着急,不管再怎么挑衅,都不知道对方回馈是什么,简直太难受了,于是就不找刘荨对骂了。   既然大家都是端着一副友好交流的表情,若听不懂对方骂的话,那还有什么意思?   司俊看着刘荨那忍笑忍得扭曲的脸,心里叹息。   刘荨被骂之后回应的什么?他用四川方言背了几段疯扯扯和假老练的台词而已。这段时间,他疯狂迷恋疯扯扯和假老练。   他觉得,曾经骂光淀总菊是不对的。有些动漫,的确该禁一下,比如疯扯扯和假老练。你看陛下都学了些什么话?唉……   反正没人找他吵架,司俊顿时进入神游模式。    第34章   虽然这群人和郑直展开了亲切友好的骂战, 但并没有人阻止郑直见刘景。   甚至, 这群人恨不得, 郑直立刻见到刘景——趁着刘景还清醒。   既然荆州望族已经达成一致意见,决定投靠司俊,那么他们可不希望两州发生战争。   毕竟现在还是有人对投靠司俊持反对意见,只是因为刘景压着,这群人并没有发作。   等刘景死了, 荆州肯定四分五裂。   他们的根在荆州, 荆州陷入战乱,他们的家族也会被削弱。   郑直察觉了这些人心中所想, 就更嚣张了。   如果不是因为刘荨还在旁边看着, 他肯定压着这群人的底线,把这群人都嘲一顿。   叫你们看不起我, 叫你们压着我的官职不给升,叫你们抱团排挤我,现在还不是要求着我了?   刘荨知道郑直心情之后,拍了拍郑直肩膀,同仇敌忾:“别气,等他们归顺我们之后,就把最脏最累的活交给他们,让他们天天加班加到崩溃!”   郑直深呼吸一下, 对出馊主意的皇帝陛下点点头:“谢先生!”   刘荨笑眯眯道:“虽然以后这些人也是同僚,但我还是要顾忌老员工的心情,这是我应该做的。”   郑直愤愤不平的心被刘荨这句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给抚平了。   只要皇帝陛下有这种心思, 以后那些人就越不过他去。   郑直奇迹的因刘荨这句话找回了冷静,他道:“陛下,神医已经来了,我们可以去见刘荆州了。”   刘荨道:“好啊,对了,他大儿子也该到了。虽说这孩子当不了割据一方的枭雄,当个地方官还是没问题的。虽有人说刘景两儿子是猪狗,我觉得还不至于。不能因为人家不适合当主公就骂人吧?”   郑直不由失笑:“这不过世人遗憾刘荆州两儿子不像他罢了。”   不管他对刘景多不满,但刘景的确是个人才。   刘荨点点头,道:“一代不如一代。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看看大汉的现在就知道了。”   刘荨叹口气。   郑直看着刘荨猥琐的扮相也掩盖不住的深邃眼神,不由一阵恍然。   刘荨虽只是个少年郎,身体里却似乎装着一个满含沧桑的智者。他知道的很多,世间名利又似乎看得很淡,一点都不像个大权独揽的皇帝。   这种矛盾,让他整个人充满神秘感。   想起来,司俊整个人也带着这种矛盾和神秘感,让人捉摸不透。   若刘荨和司俊知道郑直所想,定会同时摇头叹气。这什么矛盾和神秘感,不过是站在巨人肩上,纵观几千年历史变迁,自觉唯我独醒的穿越者的自大罢了。   ————————————————————   有人接应,他们很快就到了襄阳城。   到了州牧府前,他们要求郑直的侍卫都留在门外,还要求郑直解除武装。   郑直冷笑:“你们胆子就这么小?那么多武将守着荆州牧,还怕我们暴起杀人不成?杀了刘荆州,对我们有什么好处吗?看你们这群蠢货因各自利益四分五裂,让我们益州徒生麻烦?”   最终,以荆州杜家为首的荆州望族们强压下不满,让郑直带着刘荨和原桦假扮的副手,以及付寿和司俊伪装的护卫,一共五人带着武器进了州牧府。付风则带着其他士兵守在门口。   付寿有些犹豫,他担心刘荨的安全。   刘荨微笑低声道:“等我见到了刘景,就安全了。”   付寿一只手按着腰间的剑,心想,无论有什么危险,他定会保护皇帝陛下安全。   郑直等人进了州牧府,穿过小路,进了刘景卧床的小院。   郑直环视了一下,嘴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   这附近可埋伏着不少刀斧手呢。虽然刘景存了投靠益州的心,但他现在年纪大了,可没有以前的英雄气概。即使知道益州来使既然敢带着这么少一队士兵大摇大摆前来,肯定不是为了搞刺杀,但他还是存了疑心。   英雄迟暮,迟暮的不是年纪,也是心。   郑直心里庆幸,咱们皇帝陛下还年轻,不会很快变成一个多疑的老头子。   以自己年纪,在皇帝陛下变成多疑的老头子之前,他大概已经在黄土里埋着,不用担心皇帝陛下的疑心病了。   至于后代……嗯,儿孙自有儿孙福。   刘荨也发现了刀斧手。他心里很淡定。   在知道他要身犯险境之后,老妈子性格的宿谊就让他在空间里准备好了大南瓜,还让系统空间准备了训练场,教他怎么利用南瓜。   南瓜好啊,进可攻——天降南瓜砸死人,退可守——南瓜墙不是那么容易砍动的,刘荨觉得现在自己一个可以打十个,不对,一百个也没问题。   他现在可膨胀极了。   司俊心惊胆战的守在他身后,深怕这个自从在系统里学会了南瓜的一百种用法之后就无比膨胀,跃跃欲试的捣蛋鬼,现在就把南瓜扔出来,用刘景埋伏的刀斧手测试一下他的训练成果。   “臣卧病在床,不能起身迎接天使,天使勿怪。”待他们进屋之后,刘景率先开口道。   正在琢磨些不好的东西的刘荨抬头,看着两颊深陷,颧骨高凸,头发已经全白了刘景,眼中不由浮现出一丝惊讶。   他曾见过刘景一面,那时候的刘景还是个帅中年。这才六年,刘景怎么老成这副模样了。   刘荨上前一步,对郑直伸出手。在屋中众人惊讶的目光中,郑直将手中圣旨双手递到了刘荨手中,然后恭敬退后一步。   司俊、付寿、原桦也停下脚步,和郑直一样,站在落后刘荨一步的位置。   刘景皱眉,面带深思的看着眼前这个面容猥琐的人。   刘荨微笑,声音是清亮的、和面容完全不和谐的少年音:“刘荆州,许久不见,可有想念朕吗?”   司俊等人:“……”陛下又调皮了!   其余人:“!!!”这人说什么?!   刘景惊讶的瞪圆眼睛。   刘荨笑眯眯的走上前,有人回过神来,挡在刘景榻前,亮出手中刀。   刘荨笑眯眯道:“对皇帝露出刀,你这是准备弑君吗?”   刘景立刻呵斥道:“退下!”   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退后了一步。   刘景挣扎的从榻上爬起来:“真、真的是陛下吗?”   刘荨摸了摸脸,道:“打盆水来,朕脸上的伪装黏得太牢,硬扯很疼的。”   他一边说一边伸手将刘景扶住,然后随手将圣旨塞进刘景手中:“圣旨上什么都没写,等你病好了之后,朕再想写什么吧。朕这次前来,就是看看你的病是真的治不好,还是有人不想你治好。原桦,替荆州牧看看。”   原桦立刻上前,道:“荆州牧请将手伸出来。”   刘景看了刘荨一眼,犹豫了一下,伸出手。   原桦把脉之后,又让刘景张开嘴,伸出舌头,并按压了刘景身上几处穴道。他询问了刘景现在所喝药之后,属于神医的清高和自傲让他不顾周围情况,愤愤道:“庸医误人!药不对症!幸得还不迟!荆州牧不用担心,在下定能将州牧的病治好。只是桦来得迟了些,州牧身体元气是难以补得回来了,州牧以后身体可能会比常人虚弱,需要静心养补。”   刘景心中立刻闪过一连串阴谋论,他反问:“这位是……神医原桦?”   原桦拱手道:“是草民,当不得神医称呼。”   刘景激动的咳了起来,刘荨立刻拍了拍刘景的背,并很自然的接过旁边侍女递来的蜜水,喂刘景喝下。   刘景喝下后,才意识到是刘荨递来的水,忙道:“陛下……”   刘荨道:“别激动,既然原神医说治得好,那就肯定治得好。好了,朕先在你这住一段时间,是否隐瞒身份就看你决定了。朕相信你,毕竟咱们是一家人嘛。你也不用太担忧,朕就是来看看你。不亲眼看到你,朕心里不踏实。”   刘景忍不住老泪纵横:“让陛下操心了。”   刘荨笑眯眯道:“朕现在有机会操心也不错。放心,有朕在,无论是你,还是你两个儿子,朕都会护着。”   刘荨说罢,环视了一眼在场荆州众人,眯着眼道:“朕想,你们中应该没有想弑君之人吧?”   震惊的荆州众人终于回过神来,噼里啪啦跪了一地,忙道不敢。   不管他们现在是否对皇帝有敬意,是否对皇帝的身份有疑惑,刘景都叫着“陛下”了,他们不可能做出什么不好的举动。   何况,他们本就等着刘景接圣旨,让他们归顺益州。   只是……为什么来人是皇帝?益州真的是皇帝做主?陛下言下之意有人害刘景是怎么回事?   “陛下,这是药方。”大概是一个方面钻研太深就容易在其他地方显得有点呆,原桦在这种气氛中,还自顾自的找来纸笔,写好药方。   刘荨看都没看,道:“找人熬药。以后荆州牧的病由原神医负责。”   原桦道:“草民遵旨。”   然后这家伙就这么淡定的指挥侍女和仆从去抓药熬药了,一点都没把那些跪了一地的荆州权贵看在眼里,特别狂妄。   其实原桦不是狂妄,只是他眼中只有治病救人罢了。   这时候,侍女已经端来水和手帕,司俊上前,接过手帕,代替侍女给刘荨卸除脸上伪装。当刘荨露出他那张带着机灵劲儿的少年脸时,刘景彻底放下心。   虽他见刘荨时,刘荨还年幼,但依稀能看出这两人的确是同一人。   刘荨摆摆手,让司俊退下,并没有说出司俊的身份。   郑直看着司俊退下,且站在他和付寿身后半步的位置,心想,皇帝陛下也不是傻白甜,还留着一手呢。   他不暴露司俊的身份,荆州众人就会以为司俊还留在益州。就算他们有什么坏心思,留下了皇帝陛下,但益州本就是在司俊手中发展起来,司俊不在这里,一切百搭。   说不定司俊还恨不得他们留下皇帝,借此借口发兵攻打荆州。   说不定司俊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让皇帝以身赴险,来到荆州,想玩一处借刀杀人。皇帝“死在荆州”,他自立为王,为皇帝报仇,也算顺了大义的名义。   郑直将一切可能都想了一遍,不由觉得,皇帝陛下隐藏这一步暗棋真是太厉害了。只要不暴露司俊,这群人就不敢对他们如何。   至于刘荨是否是这个想法——他当然是这个想法。不过这个不是他想出来的,是系统中小伙伴们给他分析的,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玩阴谋的料,这时候听小伙伴们的准没错。   不知道是不是见到皇帝陛下太激动,还是听到神医保证他的病一定会治好有了盼头,刘景精神好了许多,连咳嗽都少了,能和刘荨对答如流。   刘景绞尽脑汁旁敲侧击,刘荨则像个傻白甜似的有问必答。   “于泽啊?是朕动的手。”   “唉,虽然需要天时地利,也有使用限制,但朕自保还是没问题。可是于泽没了,还有其他人。朕又能逃去哪?还好子杰争气,朕才有落脚处啊。”   “回京城?哦,朕可不相信他们会乖乖交出权柄,朕准备重新打一次天下。就当从头开始吧。太祖能手提三尺剑闯天下,朕有大义的名义,还有益州这块地盘,还有子杰这群谋士武将,怎么也比太祖轻松些吧?”   “你好好养病,别担心荆州这块地。你病要是好了,想去哪当州牧不成。”   “哦,对哦,你身体不好,劳累不得。但你可以教导你两儿子啊。”   “他们当不得州牧?乱世中的州牧当不得,难道天下安定之后,当个普通的地方官还当不了了?我觉得你大儿子当郡守当的不错啊,磨砺一下,当个州牧应该也没问题。你要是到时候舍不得他当地方官,那就留在京城呗。以你看护荆州的功劳,给你儿子换个爵位当当绝对没问题。”   “你小儿子还是嫩了些,但朕相信你的血脉,虎父岂有犬子?你以后把他带在身边好好教,他年纪还小,还有时间。”   “哈哈哈和子杰比当然不成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你看子杰那四面楚歌的样子,他是被逼得早熟。朕觉得你儿子这样,正说明你是个好父亲,尽力护着儿子,他才长不大啊。若有机会,谁不愿晚一点长大?”   ……   刘景和在场荆州还跪着没让起的其他人心中忐忑不安。皇帝陛下似乎什么都回答了,但是越回答,他们心中越没有底。   陛下看似没有心机,但陛下回答的话,和他们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以皇帝陛下的话中意思,皇帝陛下能随时离开京城,不受于泽控制,甚至能轻而易举取于泽性命。但是皇帝陛下见四处虎狼环绕,没了于泽,还有其他奸臣。于是皇帝陛下在登基之时,便派司俊去往益州开辟另一处地盘,待司俊统治稳固之后,就斩杀于泽,离开京城,前往益州。然后,皇帝陛下会以益州为根据地,效仿太祖,重新收复天下。   可陛下到底有何依仗这么做?他如何能确定司俊能拿下益州,又如何确定司俊不会背叛?   他们似乎什么都知道了,但又实际上什么都不知道。   但在他们心中,已经深深刻下畏惧的种子。   皇帝陛下能轻描淡写用天雷取走于泽性命,即使陛下说有限制,但谁知道这限制是什么?他们若反叛,会不会也步入于泽后尘?司益州是不是也是担心这一点,才兢兢业业勤勤恳恳为皇帝陛下打理益州,明明有资本自立,却仍旧选择迎来皇帝陛下,将益州交于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来荆州,到底是司益州借刀杀人,还是陛下真的丝毫不认为,这次旅途有危险?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刘荨这一手“直白”,让他们一个个都陷入恐慌中,越想越多,越想越怕。   这时候,有些自诩傲气,有点不满皇帝陛下让他们跪在地上半天不起来的人,那不满也满满变成了畏惧。   说白了,这可是皇帝陛下,让他们跪到天荒地老,那也是皇帝的权力。   刘荨和刘景聊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想起来周围还有人跪着。   微笑着的少年板起脸,冷冷扫了在场人一眼,道:“朕知道荆州牧重病,你们中有人的心就开始浮动了。人都自私,什么忠诚忠义,都敌不过自身利益,敌不过家族利益,朕明白。但你们最好放明白点,朕的荆州牧,朕的族人,朕可以杀,但你们不可以。都起来吧。”   刘荨面向刘景,脸色转暖:“朕就不越俎代庖了。待你病好之后,自己查去,朕要做的事可太多了,既然你无事,朕就懒得管了。”   刘景忙道:“不劳陛下费心,臣省得。”   刘荨点点头。   荆州众人一脸懵逼的从地上爬起来,这才反应过来。皇帝陛下这意思是……有人害荆州牧?   冤……冤枉啊!虽然他们的确各自有各自的打算,但是绝对没有害荆州牧之心!   等等,原神医也说庸医害人,药不对症……难道真的有人害荆州牧?   这群人不由想,自己肯定没出手,难道是那谁谁谁出手了?   这事也好确定,只要原神医真的很快治好了荆州牧,那绝对是有人下手了吧?   荆州牧心里肯定也怀疑了。但这是不是皇帝陛下挑拨离间,只要看荆州牧病情如何就知道了。   何况……在荆州上下有意归顺的前提下,皇帝陛下哪有挑拨离间的必要?皇帝陛下亲自跑来荆州,难道真的是为了救回荆州牧?   当刘景喝下原桦让人熬来的第一副药,并吃下原桦给他配制的润喉的小药丸之后,所有人都说不出“冤枉”的话了。   刘景立刻不咳了,食欲也变好了,当晚就吃下两大碗饭。   刘荨挑眉。神医还真是了不起啊,这也太神奇了吧?   还是原桦说了实话,他只是抑制住了刘景咳嗽。刘景不咳了,自然精神就好了,饭也吃得下了。   不过刘景只当原桦安慰他了。   只抑制住咳嗽?为什么其他医者做不到?   让刘景更肯定有人害自己的是,他派人去寻原本主治自己的医者们,却发现,主治的那个颇有名声的医者已经人去家空,寻不到人了。   刘景恨恨,定是有人害他!没跑了!   “其实朕觉得啊,肯定是那人听说原桦来了,还说了庸医害人,无论刘景好没好,其他人肯定会拿他出气,所以他才跑了。”刘荨私下对司俊和郑直等人道,“有人害刘景,那是朕乱说的。行医不容易啊,治不好容易赔命,治好了也可能会因为说错话被杀。”   郑直好奇:“为何治好了还会被杀?”   刘荨道:“人生病的时候总容易显示出自己最不堪的一面,治好了之后,说不定会觉得没面子,为了隐藏自己不堪的一面,就杀人灭口了呗。”   “而且有时候一些病涉及家中阴私之类,为了什么家丑不外扬的借口,也可能杀人灭口。”   刘荨摇头叹气:“不容易啊。多少神医都是死在这上面。”   刘荨又对原桦道:“对了,朕也是知道那治不好刘景的人早就决定跑路了,才乱说的,朕可没打算害人。”   原桦哭笑不得:“陛下不必对草民解释。草民明白。”   明白在争夺天下的阴谋诡计中,陷害无辜是一件正常的事。何况,就算是他也不确定,那人是否是真的想害刘荆州。   毕竟在原桦来看,刘荆州明明是热症,先前那医者却是以寒症来治,这差得也太远了。   不过他行医过程中,知道自己很厉害,自己觉得很容易看出的症状,许多当世有神医之名的医者都看不出来,所以他才不确定那人是否真的是在害人。   反正要么故意害人,要么庸医害人,害人是没得跑了。   刘荨道:“你放心,朕知道你悬壶济世的心,不会阻拦你到处乱跑,但你也要小心,若觉得不对劲,自保重要。只要透露出消息,朕定会派人来救你。”   原桦立刻跪下:“谢陛下!”   刘荨道:“别谢朕,这是朕应该做的。有你这种神医在,以后什么疫病就不用担心了,朕是替天下人保护你们。”   原桦更加感激涕零,连郑直等人也不由动容。   他们本觉得刘荨小题大做,毕竟医不属于士族,他们虽然需要神医,礼遇神医,仍旧觉得医是“工”,心底仍旧有些看不起。   但皇帝陛下却是从天下人角度,给神医礼遇。这他们不得不感慨皇帝陛下的仁慈之心。   连郑直这种自私自利且有些恶毒的人都不由想,如果现在是太平年间,皇帝陛下大概已经开始实施仁政,老百姓们说不定已经快迎来盛世了。   可惜天下已经大乱。在盛世之前,皇帝陛下得先收复河山。   ———————————————————   随着刘景的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荆州内部暗潮涌动逐渐平息。   刘景身体还好的时候,荆州可还是很听话的。   哪怕荆州望族,也不会搞风搞雨。   刘荨留在了州牧府中,每日除了吃喝休息之外,就是陪着刘景聊天,向刘景请教学问和治国之道。   刘景经过心理挣扎之后,在五日之后,主动向刘荨讨要圣旨,声称自己年老多病,该是卸任的时候,请刘荨另寻荆州牧。   刘荨欣然答应,当场写下圣旨,让李昂接任荆州牧。   刘荨道:“这旨意,就刘勇去宣吧。刘勇就接任李昂汉中郡守的位置。汉中郡位置特殊,你可要给你儿子说,好好干啊。”   刘景立刻谢旨。   刘荨又道:“现在益州正在推行新作物,德兴忙得不可开交,贸然交接容易误事,刘勇先去益州,让德兴教导他,待他能自主处理汉中郡之事之后,德兴再来益州。这之前,要劳你费心了。对了,正法,你以后也留在荆州。先在荆州学一段时间,到时候德兴来之后,也容易些。”   郑直立刻领旨。   刘荨想了想,道:“你教导郑直的时候,也带着你幼子一起。以后你跟着朕回成都,把你幼子也带上。待你觉得你幼子能独当一面时,就告诉朕,朕给他派官职。怎么说,朕也要先满足自家人。”   刘景彻底放下心。   虽然他这宗室血脉要追寻到汉文帝时期,但好歹也算宗室血脉。他相信皇帝陛下说的话是真的。   若皇帝陛下不在乎他的姓氏,也不会特意亲自带神医来救他了。   他的病的确逐渐好了,身体也的确不如从前。再让他为荆州殚精竭虑,大概是真的有损寿数。他还是用有限的寿命,好好教导儿子。   刘景也算明白了,自己死后,最可靠的还是皇帝陛下。自己两儿子再平庸,跟着皇帝陛下,就凭他主动交出荆州,就凭他姓刘,将来儿子富贵一生是没问题的。   其他势力?哼。他不过是重病,就有人对他下手,他甚至查不出是谁下的手——这大概是荆州许多望族都有插手吧。待他死后,说不定自己两儿子会成为这群人投靠其他势力,表达忠诚的“献礼”。到时候别说富贵,可能连命都没了。   刘景捡回一条命之后,疑心病更重了,看荆州所有望族都不顺眼,觉得人人都想害他。   有这种心思,他当然不遗余力的帮刘荨打压荆州望族,让李昂赴任之后,简直觉得太容易了,一点挑战性都没有,甚至有点小失落。   李昂这点受虐狂似的小心思暂且不谈,刘荨见刘景身体好转,开始投身和荆州望族互怼的伟大事业之后,他一时半会儿不想回益州,就跑去荆州探访贤人去了。   刘荨这胆子大到刘景终于了解了郑直说起皇帝陛下时那无时不在的苦笑是什么意思,他也终于确定,或许司俊真不是借刀杀人,实在是拿皇帝陛下没法子。   刘景只能派自己最信任的文晔,领着精兵保护皇帝陛下的安全。   文晔本来对投靠他人很是有些抵触,但刘景“投靠”的是皇帝陛下,他就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   说白了,刘景本就是皇帝陛下任命的荆州牧,只要刘景没有自立,那么他们就还是汉朝的官吏,忠于皇帝陛下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   因此文晔对此事表示一定会尽心尽力,定不会让宵小伤到皇帝陛下一根毫毛。   刘荨低头看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毫毛,然后当着文晔的面扯下一根。   文晔:“……”皇帝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文晔将军现在的表情当然是懵逼委屈到惨不忍睹的。   司俊忍不住叹气:“陛下,别调皮。”   刘荨摊手:“朕只是见文将军太紧张,忍不住开了个玩笑。放松,放松。”   文晔板着脸,觉得自己更加不能放松了。   付寿跟在郑直身边,准备接管荆州军务。   这接管,肯定是要和荆州众将领打过一场的。就算刘景发话,这群将领也不一定服气一个外人。定是要付寿一个个把这群人打服了才成。   武人们的心思挺直白,只要拳头大就成,比文臣之间弯弯道道好多了。   不过郑直可不怕这些弯弯道道。   文晔是个死心眼,刘景说归顺,他就决定归顺,何况对方是皇帝陛下。他完全不需要跟付寿比拳头。   虽然付寿很是跃跃欲试,文晔总以同僚之间不能乱来为由拒绝,让付寿很是挫败。   因为付寿怨念实在是太浓了,所以跟在刘荨身边的付风小少年,也很是跃跃欲试。   然而文晔就是不接招,付风小少年忍不住有些蔫嗒嗒的。   看现在,付风小少年又缠着文晔要比试了,刘荨还在旁边添乱,让文晔这死人脸也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神情。   仍旧没有掉马甲,被所有人认为是刘荨亲卫的司俊忍不住道:“陛下,别太欺负人。”   刘荨笑道:“朕哪有欺负人?对了,你不也是武将,你不想和文晔比一比?”   司俊道:“不比,比试不疼吗?”   刘荨哑然。好吧,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他都不好意思再说让司俊和别人比武了。   在战场上也就罢了,无谓的比试让司俊受伤,他可不乐意。   “说起来,咱们要寻访的是谁啊。”刘荨转移话题。   司俊叹气:“陛下,你不知道寻访的是谁?”   刘荨道:“不知道啊,朕只说寻访贤才,刘景就说,会派人保护朕去南郡。朕就来南郡了。南郡有谁啊?”   司俊道:“南郡有好几个人贤才。陛下先去寻谁?”   刘荨道:“不知道啊,朕连南郡有谁都不知道。你给朕推荐一个?”   看着刘荨那理直气壮的样子,司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陛下,那臣先介绍一下?”   刘荨道:“不用那么麻烦啊,你觉得南郡谁最厉害,咱们就去找谁呗。你跟朕说这人情况就是。你能看得上的人,一定不错。”   司俊将南郡中几人名字在脑海里转了一圈,道:“那就去寻孔瑾吧。”   刘荨道:“孔瑾是谁啊?朕记忆中没这人啊。”   司俊道:“孔瑾陛下没听说过,那卧龙呢?”   刘荨道:“那不是萧小贱那个世界的诸葛亮吗?”   司俊道:“若论孔瑾虽行军打仗可能不如萧悦口中诸葛亮,但内政上不一定会输他。可惜孔瑾早亡,因此历史中他的名声不算响亮,陛下不知也正常。”   刘荨道:“既然历史中没有多少功绩,那怎么知道他内政厉害?该不会是吹出来的吧?”   司俊道:“孔瑾有几个弟子,各个都在后世很有名气。不过那些弟子,现在大多还没出生。”   刘荨道:“哦,既然他弟子都那么厉害,当先生的肯定很厉害了。那咱们去寻他吧。你说他给不给朕面子啊。”   司俊道:“孔瑾乃是忠于汉室之人,陛下去请,他一定出山。”   刘荨笑道:“这倒是真的像诸葛亮了。诸葛亮也是一心想着匡扶汉室呢。那么朕就先去寻他吧。对了,这里既然都有卧龙了,雏凤有吗?”   司俊道:“雏凤没有,但凤子有。”   刘荨道:“谁啊。”   司俊无奈:“我。”   刘荨:“……”   突然有点尴尬,他居然不知道自家小伙伴还有个这么酷炫的名号! 第35章   刘荨干笑:“你有这么酷炫的名号, 朕怎么不知道?”   司俊微笑:“上辈子没有, 不代表这辈子没有。”   是、是吗?他就说, 记忆中司俊虽然有神童之名,死的也很可怜,但是绝对没有这么中二的名号啊。   至于这辈子,被困于深宫,每天忙于学习这个世界各种知识的刘荨还真没关注过。他把一切都交给了司俊, 自己只想着赶快多学点, 不要给司俊拖后腿。   因身后还跟着荆州的人,司俊只压低了声音逗了刘荨一下, 就停止这个话题了。   再说下去, 他就掉马甲了。   刘荨见司俊没有生气的意思,他换上乖巧的笑容凑上去讨好道:“你还有什么名号啊?朕一定牢牢记住。”   司俊道:“名号什么都不重要了, 现在世人多以州牧,或公卿来称呼我。”   言下之意,他已经过了需要用名号来推销自己的时候了。   刘荨心想,州牧的位置还太低了一些,公卿也有些名不副实。等荆州的事稳定之后,他重开朝廷,到时候至少给小伙伴弄个丞相当当。   若不是怕那一干忠臣撞柱子,小伙伴也嫌麻烦绝对不乐意, 他真想封司俊一个一字并肩王当当。   刘荨变着法子夸司俊道:“既然有胆子跟你并称,看来那个孔瑾一定是个能耐人。他隐居在南郡干什么呢?收入来源是什么?结婚生子没有啊?刘景都没有征召他当官吗?”   司俊听着刘荨那一连串的八卦,简略回答道:“孔瑾已经成婚, 无子。他用盘缠买了些地,自给自足。刘景有征召他,他没有答应。”   刘荨往周围田地看了一眼,道:“亲自耕织?这些隐士们能靠这个养活自己?”   司俊微笑:“是不是,陛下亲自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马上要到了。”   刘荨看着周围青青的麦子苗,翻身下马道:“既然快到了,就走着过去了。朕正好看看这里的麦子长得如何。”   司俊闻言,也跟着下马,陪着刘荨巡视田地。   付风这一路已经习惯了刘荨对百姓的关心,对刘荨心血来潮并不感到意外;文晔只管自己保护皇帝陛下的职责,对其他事似乎都混不在意,至少脸上没有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但还有两人,则露出意外的神情。   皇帝单独出游,刘景既然已经选择归顺,并孤注一掷将自己全部身家都压在了皇帝身上,做出了他年老之后难得的大赌,自然不会有所限制。但为了亲近皇帝,他肯定还是要近水楼台先得月,比如把自己幼子刘聪塞在皇帝身边。   荆州望族也是如此想,杜毅将自己最看重的儿子杜鉴也塞进了皇帝的队伍。   刘荨一直和司俊说话,偶尔带上付风,顶多再慰(调)问(戏)一下文晔,这两小少年一直没有和皇帝搭上话。   他们也不是莽撞之人,知道现在没有自己主动搭话的份,就乖巧把自己当侍从看待,一直没说话。   现在看到皇帝心血来潮跑去巡视田地,似乎对麦田了解颇深,两人都露出了震惊的神情。   一直接受良好教育的刘聪忍不住皱眉:“陛下这样,有辱斯文。”   他嫌弃的用袖子掩住口鼻。刚施过了农家肥的田地味道可不好闻。   杜鉴倒是没有露出嫌弃神情。他既然被老谋深算的杜毅视作骄傲,自然不是刘聪这种喜形于色的傻白甜。他只是好奇的看着这位和他想象中完全不同的皇帝陛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变猫变多了,刘荨的耳朵变尖了,刘聪话音刚落,他就回过头:“你说朕有辱斯文?”   刘聪立刻脸色苍白。   虽然他是个傻白甜,虽然他心直口快,但也知道这话不是自己该说的。   杜鉴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刘聪脑抽,这不过脑子的话脱口而出,声音可不算太小。他不意外皇帝陛下能听见,他只意外皇帝陛下会将此事堂而皇之的说出来——鉴于皇帝陛下亲自来收服刘景,大概不想因为刘景这个没脑子但是最受他喜爱的儿子和刘景撕破脸。   杜鉴心想,早些年的刘景可能的确是个枭雄般的人物,让父亲也乐意投奔,甚至将家族的未来压在他身上。但年老的刘景至少在子嗣方面糊涂的不是一星半点。将这被宠溺得一点脑子都没有的蠢货放在皇帝陛下身边,是特意让皇帝陛下降低对这蠢货的评价吗?   虽然这蠢货从血缘上还算是自己的表弟,但杜鉴实在是看不惯刘聪那模样。   刘荨倒是没有生气,他只是好奇刘聪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他打量了刘聪许久,打量得刘聪背后都冒出了冷汗,才道:“你可真不像刘景的儿子。”   刘聪:“!!!”   刘聪:“胡说!他们都说我才最像父亲!”   杜鉴:“……”这傻子,他到底有没有意识到,站在他面前的是能决定他未来的皇帝陛下?   显然刘聪再次心直口快之后,又再次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他立刻低下头,想要道歉,又丢不开面子。   哦,这傻孩子还准备在皇帝面前保留自己的面子。他还以为他是荆州最尊贵的,把长兄都逼得去外地当郡守自保的小公子。   刘荨看着这个蠢萌蠢萌,像只炸毛小奶狗的小少年,忍不住换上了一副慈祥老爷爷的微笑,看得司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你像的,是哪些人?”刘荨忍不住逗弄道,“虽说你看人不一定看得准,但荆州哪些人比较厉害,你听总该听过。那些人有没有说过你和刘景像?”   “你虽没有经历过,但总听说过刘景是怎么单骑赴任的。你觉得,刘景是个斯文人?从你口中,怎么会说出有辱斯文这种话。”刘荨指了指面前这片麦田,“你知道什么是斯文吗?满口诗书礼仪,风花雪月,别说十指不沾泥水,连脚底最好都别沾。这种斯文,得有大把金银养着,且心无旁骛,不理俗事才能做到。”   “可朕要管这么多百姓吃穿住行,每一个铜子都得精打细算,每一寸田地都要思索着能种出多少粮食。只要躺在长辈的荫蔽下,躺在祖辈积攒的金银堆上,谁都可以当个斯文人,但唯独皇帝不能。皇帝当个斯文人,那就是昏君了。”   刘荨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聪,道:“你知道刘景为了荆州这片在战乱中尚且算作乐土的地,付出了多少心血吗?不说其他,和士兵们同吃同住,平定叛乱这种事,斯文的小公子,你做得到吗?”   刘聪满脸赤红:“我、我……”我当然知道,但是从未想过……   他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他接受的教育也是如此,但皇帝陛下这一顿连削带打,把他抽蒙了。   皇帝当然要关心百姓,关心百姓就该关心农田,所以顶着恶臭还兴致勃勃谈论那些污秽制作的农家肥……似乎没什么问题?可这真的很恶心啊,这种事交给下人就好,为什么非要亲自去呢?   刘荨似乎看穿了他心中所想:“领兵打仗也可以交给下属,刘景为何要亲自去呢?历代皇帝,又为何要亲自耕织呢?你以为,这仅仅是做些虚伪的面子情,就为了得些无知老百姓的赞扬吗?你啊,真不像刘景,一点都不像。刘景像你们大的时候,差点因党锢之祸被关在牢中永不见天日。你无论见识还是胆气,都远远不如他。可惜了刘景一身豪气。”   刘荨见刘聪还是懵懵懂懂,丝毫没有被触动的样子,遗憾的摇摇头。   这孩子是真蠢啊。刘景怎么会有这么个儿子。这还能教的好吗?   “算了,你听不懂也无所谓,反正有刘景给你创造的条件,你当一辈子富贵闲人也没问题,朕不缺这点钱,养得起你。”刘荨将视线转向杜鉴,“刘聪是你表弟吧?你怎么不帮他他说几句话?”   杜鉴忙道:“陛下说话,草民不敢插嘴。”   刘荨似笑非笑,道:“刘聪不像刘景,你倒是很像杜毅。”   杜鉴心里咯噔一下,陛下这话到底是夸奖还是诋损?   刘荨叹气:“你的确聪慧,也足够自傲。不过,朕有句话送给你,别聪明反被聪明误。”   杜鉴顿时似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了脚。   刘荨遗憾的甩了一下马鞭,抽了一下无辜的草丛,道:“荆州就没有还能看得过去的青年才俊吗?不说比得过子杰,子杰天纵奇才,和他比实在是太欺负人了。但好歹能和朕差不多啊。”   嗯,夸自己之前,先狠狠夸一下小伙伴。   付风忍不住偷瞟了大胡子司俊一眼,嗯,司公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宠溺加无奈,仿佛就差说“陛下你随意浪吧”这句话了。   咦?为什么付风会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当然是司俊在路程中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至于为什么是“随意浪”,而不是“别浪了”……皇帝陛下的浪,能叫浪吗?   欺负完两个小少年,看这还涉世未深的小少年终于没了其他小心思,那蔫嗒嗒的样子,大概是想着回去要怎么跟长辈交差,刘荨十分高兴的上马,不在路上浪费时间了。   司俊继续无奈宠溺脸。欺负了人,陛下你就高兴了是吧?你怎么就这么熊呢?这到底是跟谁学的?(萧喵:阿嚏!)   ————————————————————   马又行驶了五六分钟的样子,在刘荨不断追问司俊“你说快到了快到了到底是怎么个快到了法”的车轱辘话中,众人终于看到了一茅庐。   说是茅庐也不算,还没简朴到那地步。   那几间草房是用竹子和泥土搭建而成,或许是因为设计的美感,或许是因为经常整修,房子看上去还不赖,像个小康人家。   在篱笆内,有一不算美貌的妇人正在喂鸡,见一群从穿戴上来看就明显是富贵人家的刘荨等人在门前下马,她却并不慌张,只是停下手中工作,对着众人温和一笑,道:“各位是来找郎君的吗?郎君还在干农活,并未归家。”   刘荨笑眯眯道:“夫人可是卧龙家的?若是卧龙家,朕的确是来寻他的。”   那妇人听刘荨自称,淡然的神色顿时变得慌张。不过她举止还是十分冷静,并没有慌了手脚。   妇人将喂鸡的土钵放在地上,然后俯身下拜:“草民是孔家妇,草民拜见陛下。”   刘荨道:“请起吧,不介意朕先进屋坐着等吧?”   妇人脸上显示出一丁点挣扎。   若是其他人,哪怕是刘荆州来了,以郎君之意,郎君不回来,她一律不放人,只说是郎君意思就好。   当然,若有人硬闯,她则以保护自己为主。   可对方是皇帝陛下啊,她怎么能将皇帝陛下拦在门外?   虽然不知道为何皇帝陛下会来到这里,但既然这人背后护卫之人有文将军,身份应该不作假。   刘景也是来请过孔瑾几次,虽孔瑾没答应出山,但也给刘景出过不少主意。刘景身边得用将领的面容,妇人也差不多都记得。   妇人虽有些见识,但在面对皇帝的时候,她还是慌了神。   刘荨好奇:“难道是孔瑾说过,不让朕进去?”   妇人立刻脸色苍白,忙下跪道:“并无此事!”   文晔对孔瑾颇有好感,忍不住帮忙道:“卧龙担忧夫人安全,叮嘱夫人,若他不在家,不能给任何人开门。”   刘荨点头:“原来如此,那就罢了。你派人去叫卧龙回来吧,朕在这里等着。”   妇人神情忐忑,不知如何是好。   司俊心中叹口气,道:“夫人去寻卧龙吧。”   妇人忙点头,她害怕得罪了皇帝,连连告罪,然后亲自去寻孔瑾。   司俊派了付风随妇人一同去把孔瑾请回来。   妇人离开之后,刘荨叹了口气。   这操蛋的封建社会,女子的地位还真是低呢。汉朝的女子地位还算比较不错的了,但地位和后世仍旧没得比。   见这妇人就知道了。在孔瑾不在的时候,她甚至连是否放人进门都不敢擅自做主。这地位,是放的足够低了。   司俊见刘荨叹气的样子,知道他思维肯定发散了。   司俊劝说道:“孔瑾隐居,万事小心,陛下莫怪。毕竟他也没想到,还会有陛下亲自前来之事。”   刘荨摇头,道:“朕不是怪那妇人,只是想着女子的地位也颇低了些,丈夫不在,连是否请人进屋,自己都做不得主。”   司俊哭笑不得。刘荨居然是在想这个,这还真发散的够远。   其余人听后,也觉奇怪。他们并未觉得妇人无法做主这一点哪里做得不对,最多想着孔瑾把所有人拦在门外,实在是太不给面子了些。   不过这乱世中贤才各个都有脾气,孔瑾还算温和的。   换个思路想,家中只有妇人在,请一大堆男子进屋,也不合适啊。   刘荨又叹了口气。   好吧好吧,这是穿越者和封建土著的代沟。真怀念自己曾经的世界呢。他还是喜欢自己那个世界那些小姐姐们神采飞扬,自信自立的模样。   孔瑾耕种的田地茅屋并不远,很快他就赶了过来,给正立在门前,说不进屋就不进屋的刘荨磕头请罪。   刘荨见那做农夫打扮的年轻人,道:“既然孔瑾已经到了,该给朕开门了吧。”   孔瑾立刻给刘荨打开门,请刘荨进屋。   路过孔瑾的时候,文晔忍不住低声提醒道:“气华,这是你的机会。”   因敬仰孔瑾贤才,文晔跟着刘景来了几次之后,就和孔瑾成为友人。他当然知道,孔瑾一直隐而不出,是因为他心中尚且有匡扶汉室的心愿。而目前所有势力,都没有让他看到这个心愿达成的可能。   而匡扶汉室,没有比投靠皇帝陛下更合适的选择了。   刘荨坐下之后,司俊立刻请妇人回房休息,自己接过妇人工作,给刘荨倒了一杯凉水。   他听妇人说,凉水都是烧开后放凉,才敢让刘荨喝。   付风本来想做倒水的工作,没想到司俊速度太快,他一脸沮丧,心想回去之后,又得被付寿抽。   其他人以为司俊只是刘荨侍卫,倒是没有意外。   刘荨让孔瑾坐下,看着孔瑾惴惴不安的神情,开门见山道:“司子杰是朕的人,现在荆州也归朕了,朕要重新打下这天下。”   孔瑾惊讶:“重新打天下?”   刘荨挑眉:“汉室颓微,朕可不会天真认为,朕想当个明君,这天下人就能让朕当明君了。朕只好将这天下当做已经不是汉室的天下,一个个收服了,才能做其他事。”   孔瑾被刘荨一席话吓懵了。不过他毕竟是有卧龙之称的人,立刻回过神来,道:“陛下此举十分冒险……”   刘荨道:“最开始是挺冒险,不过现在益州和荆州都是朕的地盘,今后就不冒险了。”   刘荨顿了顿,道:“其实朕一点都不冒险,冒险的是子杰,辛苦子杰了。他还要装乱臣贼子,还瞒住了益州上下所有人,朕到了益州,差点没把益州上下给吓出毛病来,好不容易才让他们接受了他们不是乱臣贼子而是汉室忠臣的事实。”   刘荨笑眯眯道:“他们那时候的表情可真有趣,朕觉得可以笑一辈子。”   付风:“……”陛下你原来是这种心思!陛下你这样不太好吧陛下!   文晔和刘聪、杜鉴也跟着进来了,其余士兵留在门外。他们三的表情也十分精彩。   司俊忍不住干咳两声:“陛下!”   刘荨笑眯眯道:“以后孔瑾就是你们的同僚了,总要让他知道一下内情,以后才好找共同话题嘛。”   付风干巴巴道:“陛下,末将不觉得这个共同话题不错。”   孔瑾要敢用这个和益州上下套近乎,绝对会被打。   刘荨摇头晃脑道:“付小将军,你居然学会吐槽了,你学坏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纯白纯洁,被朕一逗弄就脸红结巴的小可爱了。”   付风:“呵呵。”   刘荨叹气,看,还会“呵呵”了,真的学坏了!   被刘荨吓得脑袋一片空白的孔瑾好不容易找回语言:“陛、陛下……这可真……”   刘荨接嘴:“真顽皮对吧?子杰也是这么说朕的。人生不开心的事这么多,朕总要自己找点乐子。”   司俊叹气:“陛下你的乐子就是看益州上下笑话吗?”   刘荨道:“哪能啊,朕是这种人吗?朕就是看着益州上下嚷着要和子杰割席断义,觉得特别有意思。”   司俊:“……是啊,你还怂恿他们套司益州麻袋。”   孔瑾干巴巴问道:“套麻袋?”   付风面无表情道:“套麻袋揍人,这样看不到是谁揍的。”   孔瑾和荆州三人:!!!   好吧,至少可以看得出来,皇帝陛下和司益州关系是相当不错了。怪不得皇帝陛下这么信任司益州,司益州也肯将自己辛苦治理的益州拱手相让。   刘荨道:“好了,不开玩笑了。你已经没那么紧张了吧?”   孔瑾惊讶:“陛下?”   刘荨道:“朕又不会吃人,你这么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做什么。嗯,现在表情自在多了。”   孔瑾心中不由有些感动:“让陛下见怪了。”   刘荨道:“不见怪,不见怪,朕习惯了。嗯……作为和子杰齐名的人,朕可以问你一些问题吗?”   孔瑾正色道:“不敢与益州牧比,陛下请讲。”   刘荨问:“孔瑾你种的什么粮食啊?有几亩地啊?出产多少呢?”   孔瑾:“……”陛下你不是该问国策吗?问我种地干什么?   不过皇帝陛下问了,孔瑾还是老实回答了。   刘荨听后惊讶道:“你还真是很认真在种地嘛。”   孔瑾苦笑:“草民还得养家糊口。”   刘荨夸赞:“不错不错。有担当。朕听闻你亲自耕织之后,还以为你和大多隐士一样,说是隐居田间,实际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鄙视田人,不事生产,全靠家中妻子养着。”   “朕啊,其实一直不太理解有些隐士。你说不愿意做官吧,有手有脚,还会读书习字,找什么工作糊口都没问题吧?他们却偏偏靠着妻子养着,到了飞黄腾达一天,还要抛弃糟糠。如果只是抛弃糟糠就算了,朕听过最惊悚的一个隐士故事,是有一贤人借住隐士家中,隐士因觉得家里贫穷,没有好菜招待那贤人,显得太不尊重,就砍了自己妻子的手臂,做成肉菜供那贤人吃。”   众人脸色大变。   刘荨喝了一口凉水,慢悠悠道:“后来世人还夸赞那个人高德懂礼,那个人的地方官还给他钱财,让他重新去娶新妇。可怜那断了手臂的妇人,之后之事也无从得知,估计她断了臂之后,就失血过多去世了吧。”   “所以让朕去寻访隐士,朕是拒绝的。朕以为,只要自己好好干,治下百姓安居乐业,丰衣足食,天下人才自会来寻朕。不过子杰天天在朕耳边夸你,夸得你天上有地上无的,朕就被他赶到这来了。”刘荨看向表情一片空白的孔瑾,“如今一见,先生果然不似普通隐士,仅凭先生干一行爱一行,接受自己处境,不自怨自艾,努力和农人学习耕种,和妻子一同将小家打理的井井有条,朕就知道,先生乃是大贤。”   “大贤才有如此心境。”刘荨叹口气,站起来,对孔瑾一作揖,“请先生勿怪朕之偏见,得罪先生了。”   孔瑾忙站起来称“不敢”。   孔瑾苦笑:“有大才者,落于不好处境,心里自然不平衡,陛下所说隐士不是无才,只是清高。草民本就出身贫苦之家,才能安于贫困。不过陛下,那斩断妻子手臂……真有其事?”   刘荨点头:“确有其事。还有人将此人推荐给朕,朕觉得,他妻子替他生儿育女,照顾父母,甚至做农活养他,最后被他斩了手臂,这还能叫礼仪周全?叫尊敬贤才?这明明是狼心狗肺的畜生。那贤人也得留下一辈子心理阴影了。朕可不觉得,这贤到哪去了。”   孔瑾苦笑:“从世人角度,可能真的觉得此人贤德吧。但草民也绝不会与此人结交。只一想,就觉得胆寒。”   司俊叹气。   这件事可在这个世界没发生过,而是萧悦给刘荨讲的故事。这故事发生在萧悦那个时代的三国时期,被人肉款待的贤人就是刘备,褒奖那人,给那人钱财娶新妇的是曹操。   因想着刘荨所处时间和汉末差不多,萧悦塞了一堆汉末三国南北晋的故事在刘荨脑子里,让刘荨的记忆都有些混乱了。   司俊可没想到刘荨会突然来这么一招,还好没吓到人。   司俊很想吧孔瑾扒拉进碗里,刘荨要是把人吓走了,他可会头疼。   孔瑾是聪明人,聪明人就想得多。他不由想,皇帝陛下肯定不会心血来潮,那么皇帝陛下说这些故事,到底是有什么意图?   孔瑾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   最后孔瑾老老实实问了。   刘荨看着孔瑾这么直白的样子,十分惊讶。聪明人不都是喜欢绕弯子吗?这个聪明人居然会直接问!真是奇怪的聪明人!   刘荨道:“朕今日和你对谈之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吧。朕来寻了一次隐士,他们肯定就等着朕去第二次、第三次。一个个自恃身份也就罢了,若他们有和自己自傲相提并论的才华,有匡扶苍生之能,朕愿意一个个去请。但再弄出什么所谓隐居就是靠妻子父母养,甚至杀了妻子父母儿女来标榜自己是清流的人,朕可不会收。”   “朕希望今日之事传出,让那些人息了用猎奇的行为来宣传自己的心思,免得害了无辜人。”刘荨做悲天悯人状,“楚王好细腰,宫众多饿死。朕一言一行,都可能有难以估计的影响。朕必须事事三思而后行,不能让本来的好事,被其他人为了讨好朕,变成了恶事。”   孔瑾顿时茅塞顿开。   的确如皇帝陛下所说。当皇帝陛下取得了荆州之事传开,世人皆知皇帝陛下并非傀儡,当是值得托付抱负的明君。到时候,想要引起皇帝陛下注意力的人肯定非常多。   皇帝陛下已经遇到一次用杀妻来宣扬自己名声的人,以后会不会有更多想要走如此捷径的人?皇帝陛下仁德,怎能容忍这种事?定是要早早断了这些人的念头才是。   皇帝陛下一箭双雕,先考验了自己品行心境,此事传出之后,想要独辟蹊径之人也会偃旗息鼓,   孔瑾深呼吸一下,对刘荨叩拜道:“陛下仁德!”   刘荨眼神有点飘:“先生请起,朕当不得此名。”糊弄过去了。所以一紧张就忍不住嘴上跑火车什么的,这毛病一定要改。只是这是上辈子带来的习惯,要改不容易啊。   啊啊啊啊子杰你的眼神不要这么可怕,回去不要唠叨朕,朕已经错了,真的错了,朕有在反省QAQ。   司俊微笑,微笑,保持微笑。   陛下,以后咱们提前写好剧本,你背台词好不好?   刘荨心虚别开视线:“不说这些难过事了。先生既然亲自耕种,对粮食肯定很是关心。先生是否有听过益州推广的新作物?”   孔瑾眼睛一亮:“草民听农人说,益州有不占良田的新粮食,还有比麻更轻柔保暖的新织物,可是真事?”   刘荨点头:“的确是真事。”   刘荨详细介绍了一下玉米、土豆、红薯和棉花,道:“等这些丰收之后,朕还想推广南瓜、辣椒、白菜等。这些都是丰富百姓菜篮子的工程,让老百姓饭桌上能多几道菜。这些作物都很好储存,放在地窖,可以储存一个冬季。不过朕有些犹豫,现在需不需要向其他州郡推广。从大局来说,新的作物能提供更多的粮食,让朕这边实力更加强大,也能吸引更多的老百姓来益州……嗯,现在还要算上荆州。”   “但朕在荆州一路看来,即使荆州牧治下已经算较为安定,百姓面上仍旧很是凄苦。朕问过荆州官吏,荆州虽内部动乱较少,但未抵御外敌,内御贼寇,征兵征粮仍旧不可少。若遇上风调雨顺之年,百姓果腹仍旧很勉强,稍稍遇上些灾害……唉。”   “若现在就将种子和种植方法带往其他州郡,老百姓能多得些口粮,可能在朕平定天下之前,日子会好过一些吧。”   刘荨苦笑:“虽朕知道这不符合大局,大丈夫行非常之事,做非常之人,有时候得狠下心肠。可朕……真的心疼。无论现在他们被谁割据,但他们都是朕的子民,朕心疼啊。”   “以先生高见,朕该如何是好?”刘荨沮丧。   他这件事也已经和益州讨论过了,益州上下都不同意他“资敌”的行为。只有司俊理解他,说会支持他的一切决定。   司俊这么理解他,他就更不敢轻举妄为了。   他不能因为自己的恻隐之心,害了将身家性命压在他身上的人。   孔瑾沉思半晌,才道:“益州官吏肯定不同意陛下将新粮种分享吧?”   刘荨道:“除了子杰之外,都不同意。子杰说支持朕的决定,所以朕就更不敢乱来了。人有亲疏远近,朕不能因为仁德的名声,害了益州将士。”   孔瑾忍不住微笑:“陛下这是真的仁德。”   若因为仁德的名声,反而误了大事,这不是圣人之仁,是妇人之仁。   不过……看着刘荨脸上不作伪的心疼纠结神色,孔瑾心中叹气。   若天下无奸臣,若世间无割据,现在皇帝大概已经在造就一个他心目中的盛世了吧。   这不是皇帝的错,是天下自私自利,想要自立的人的错。   孔瑾觉得,他一定要竭尽全力,替皇帝陛下分忧。   他勤读苦学,不就是为了这一日吗?   孔瑾跪下磕头道:“不过也不是一定不能推广,若陛下信任草民,给草民些时间,草民思索一个完全之策。”   刘荨瞪圆了眼,像只猫儿一样:“真的?那真是太好了。不过先生也不要太为难自己,成最好,不成,朕早日平定天下,百姓们也能少些受苦。先生是先随朕在荆州住一些时日,还是朕先派人送先生去成都?”   孔瑾虽很想跟皇帝多处些时间,但他必须先更了解那些新作物,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因此他道:“草民想早去成都,了解新作物之事。”   刘荨点头:“好,先生收拾一下,朕明日就派人来送先生去成都。先生去了成都就去寻刘初,朕会修书一份给先生。刘初会尽力配合先生。”   孔瑾自然知道刘初是谁。刘初本早年成名,后隐姓埋名,谁都不知道刘初去了哪。后来传闻陛下入成都之时,也同时传出刘初一直在益州做官之事。   孔瑾在心中细数益州现在的贤才,突然觉得压力有点大。   不过,既然司益州都对皇帝陛下推荐他,皇帝陛下也如此信任他,就算同僚再厉害,他也不会畏惧。   孔瑾在心中燃起熊熊火焰。   作者有话要说:  刘安杀妻的故事,虽然是《三国演义》作者的杜撰,是为了烘托刘备在民间的崇高威望。在《三国演义》中,刘备和曹操都没觉得这事有不对,曹操还嘉赏了刘安。可见当时社会环境就这样。不过在军阀混战的乱世中,哪仅仅是胡人不把汉家女子当人?汉人自己也把女子当储备粮。吃妇孺人肉的事很常见。 第36章   刘荨轻松收服孔瑾, 没有任何难度。   当刘荨准备离开的时候, 一拍脑门, 突然想起自己没有提出问孔瑾天下大势。   每个去私下拜访贤才的主公一定要和贤才就天下大势聊一聊,他看的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可他已经起身准备走了,再回头说你给朕讲一讲天下大势,似乎有点太刻意。   不过不问一句,刘荨总觉得这次见面有点不完美。就像是看萧喵和楚喵打游戏的时候, 没收集完所有cg和奖杯, 总觉得浑身不对劲一样。   在这方面,刘荨似乎有点强迫症。   于是刘荨硬着头皮道:“对了, 先生帮朕写一下对这天下大势的分析吧。不过先生要忙推广粮种的事, 这事不急,等推广粮种的事结束后再慢慢来就成。以后咱们要共事一辈子呢, 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孔瑾眼睛一亮,笑得满脸放光,本来因为装束有些土气的脸,瞬间魅力值上升了不止十个百分点。   也不知道是皇帝陛下这句话哪里戳中他了。   孔瑾笑眯眯道:“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荨见孔瑾斗志满满的样子,想起了萧悦时空中那个同样绰号(?)不同姓名,被累死了的卧龙,忍不住叮嘱道:“无论如何,一定要保重身体。工作是做不完的, 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刘荨还故意板着脸,做出一副超凶的样子:“给你说,朕可是最最最没有良心最喜欢压榨下属的坏人, 朕一定还想着压榨你们几十年。”   孔瑾看着刘荨那副“我超凶”的模样,脑海中不知怎么想到了隔壁农家牙还没长齐,就开始对着陌生人大吼的小奶汪。嗯,这奶凶奶凶的样子,的确是非常神似了。   孔瑾忍笑:“陛下放心。”   刘荨见孔瑾答应下来,才志得意满的走了。   这次任务圆满完成,司俊应该不会唠叨朕了吧?   于是回去之后,刘荨就被司俊示意去了系统空间,拎着耳朵唠叨了个爽。就算他变成了可怜的小猫猫,眨巴着水汪汪的猫眼睛,也没能让冷酷无情的司俊心软。   刘荨把自己摊成了一张猫饼。   他反省,他忏悔,他一定要改掉自己这个见了陌生人一紧张就忍不住满嘴跑火车的毛病。他以自己最喜欢的小鱼干发誓。   司俊嘴角一抽。刘荨最不喜欢吃鱼了,现在以小鱼干发誓,这简直是一丁点诚意都没有了。   ————————————————   刘荨被司俊唠叨了好一阵,其他两个小少年的日子也不好过。   在场的人把刘荨对两个小少年的教训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的爹,于是这两个小少年蔫嗒嗒的受着各自父亲的“爱的教导”。   首先是刘景这里。   刘景的身体经过神医原桦的精心调理,已经好了许多。每日可以下床行走了。   若不是他忙着公务,想要在李昂来接任荆州牧之前,多做些事,让皇帝陛下对他的印象更好一点,他的身体应该会更健康一些。   这病本就需要静养,他还是太劳心劳力了。   当听完下属禀报之后,刘景看着自己还一脸“我真不知道自己哪里错了”表情的幼子,悲从心来。   他不劳心劳力又该如何?长子虽懦弱,但不让长子去参与中原争霸,当一个普通的下属,听话的地方官,长子还是做得来。   可这被他母亲养废的幼子,还真的有救吗?   刘景和荆州望族相互依靠又相互防备,这一点在他目前最宠爱的妻子身上也是一样。他的确喜爱他现在的妻子,他的妻子也敬爱他,但私下,他也能看到妻子的防备和不安。   他心软,且也知道长子能力绝对不可能让荆州望族无视他外来者的身份,甘心帮助他坐稳州牧的位置。从身份上来说,刘聪继承荆州牧的位置,是荆州不发生内乱的唯一选择。   因此,即使他知道长子十分纯孝,知道妻子有些话就是在挑拨离间,他仍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长子被打压。   刘景知道,即使这样,荆州望族肯定还是不放心吧。于是在妻子的撒娇中,他同意了将刘聪的教育都交给妻子的人。   一是刘景公务繁忙,且因为年岁增加,精力不足,自己教导也的确吃力;二是荆州望族中人才云集,教导刘聪应该是没问题的;三是由荆州望族教导出来的州牧,大概是他们最放心的州牧。   刘景知道这种妥协只是权宜之计,若一直顺着他们来,刘聪可能只能当荆州望族的傀儡。   可刘景年纪大了,胆子小了,比起可能造成荆州内乱那些快刀斩乱麻的措施,这种表面上较为和平的做法,更让他满意。   但现在他后悔了。   幼子的确在举止上非常具有望族世家的风范,一言一行都有名士的影子。   可他没想到,幼子会被教导成一个脑袋中空空无物的草包。   刘景压抑着心中悲哀和怒火,问道:“陛下所说之话,你真的是一点都想不明白吗?”   刘聪正想说话,对上父亲那双满含失望神色的双眸,话堵在喉咙里,不敢说出来。   看刘聪这模样,刘景失望更甚。   他叹气:“陛下说起为父的事,你有没有想过,你若是换到为父当年的位置,你会如何做?”   刘聪满脸迷茫。显然他从来没想过。   他从小含着金玉长大,懂事起就知道自己母族强大,荆州迟早是自己囊中之物。他身边各个都是衣着光鲜的人才,要打仗就让将领去,要治理也有文臣,他需要干什么?   刘景一直告诫自己不要动怒,但此刻他仍旧怒急攻心,忍不住咳了几声。   刘聪忙道:“父亲,保重身体!”   刘景闭着双眼,道:“你已经被他们养废了。”   刘聪如遭雷劈。父亲这是什么意思?!   刘景环视了一圈房间中神色各异的下仆。   这些下仆中,有多少是自己的人,又有多少是荆州望族,甚至是自己妻子的眼线?   刘景轻轻叹气,道:“过来。”   一脸茫然和委屈的刘聪慢吞吞挪动到刘景榻前,刘景将自己曾经的想法,和现在的看法,一点一点掰碎了喂给刘聪。   既然荆州已经给了陛下,他已经不在乎和荆州望族撕破脸皮。刘景不指望能让刘聪变得如何聪明,至少,他得告诉刘聪,哪些人对他不怀好意。   刘景要把荆州望族给刘聪铸造的象牙塔给打碎,让刘聪看见自己的处境有多么险恶。   他不求刘聪能光宗耀祖,只求刘聪能自保。   皇帝陛下当着文晔的面,故意不给刘聪面子,将话说的这么明白,还提起了刘聪不像他,就是为了告诉他这件事吧。   这孩子再不教,很可能被人当工具使唤了还不自知。   刘聪虽然很信任他那些朋友和老师,但刘景毕竟是他崇拜的父亲,刘景的话,他是信的。   刘聪听着父亲一点一点撕开荆州望族和父亲,甚至是自己那慈爱的母亲和父亲之前那些和平的假象,露出其中血淋淋的不忍直视的丑恶算计,刘聪感觉整个人的精神都快碎掉了。   他很想不信,他很想质疑,但父亲都这么说了,有什么质疑的?   原来大哥被他压着打,并不是大哥不如他,只是荆州望族需要一个听话的傀儡。父亲对他的宠溺和放任,不是因为爱,只是和荆州望族的妥协。   母亲让自己少学世俗经济,也并不是心疼自己和俗人为伴,而是一个傀儡不需要这些。   母亲爱他,但母亲更爱自己的家族。   “若没有陛下,你什么都不知道,才会过的好。”刘景揉了揉脸色苍白,身体摇摇欲坠的幼子的头,十分心疼,“可既然有陛下保护你,为父希望你还有走出困境的机会。之后,你想继续这么浑浑噩噩当一个所谓名士,陛下看在为父的面子上也会护着你。若你想要大展宏图,就该看清自己的处境了。”   刘聪眼泪在眼眶中打转:“还来得及吗?”   刘景心中欣慰:“你问出这句话,就还来得及。”   刘聪哽咽:“其实陛下问杜鉴为何不帮我说话时,我就察觉了,杜家对我可能不是真的那么好。杜鉴……杜鉴当时的眼神,我觉得他其实瞧不起我。我觉得很可怕,以前他老是夸我,老是围着我转,一副一切都替我着想的样子。可我得罪了陛下,他却一句话都不说……”   刘景道:“你并没有得罪陛下,陛下只是提醒你。不然,他也不会说杜鉴聪明反被聪明误了。杜鉴的确有奇才,但他还太年轻,太沉不住气。”   刘聪哽咽:“因为沉不住气,所以才会在发现用不上我之后,就态度转换这么明显,是吗?”   刘聪是个傻白甜,但不是真的智商有问题。他只是被养的太不谙世事。但再不谙世事的人,突然发现自己身边那些一副以自己未来忠臣臂膀自居的友人们突然开始冷淡,再不像以前那么哄着他,甚至懒得应付他时,他也发现不对劲了。   刘聪低着头:“如果没有陛下……是不是就不一样?”   刘景看着刘聪一脸逃避的模样,道:“若没有陛下,你大概会在继承为父州牧位置之后,立刻被他人劝着向某个势力投降。然后你的命运,就不得而知了。你若能继续听他们的话,可能会有一辈子富贵。若你察觉不对……”   刘聪打了个寒颤。刘景话没说完,他已经知道了刘景话中之意。   无论有没有陛下,在他继任州牧之后,他的美梦立刻就会清醒。   但现在有了陛下,至少陛下因他刘氏宗族的身份,会对他关照一二。又因为投靠陛下的是父亲,而不是拿他当礼物的荆州望族,他不会再受荆州望族钳制。   但刘聪心中仍旧是忍不住升起一股恨意。   这恨意是给皇帝陛下吗?若不是皇帝陛下,他还在做着美梦。虽然美梦大概在父亲病逝之后就会破碎;   这恨意是给荆州望族吗?他们欺骗自己,让自己变成了现在这副无力的样子;   这恨意是给父亲吗?父亲明知道荆州望族的心思,却仍由自己变成和荆州望族交易的筹码,仍由对方将自己养废……   刘聪现在肯定的是,他唯一不恨的大概就是自己那个大哥了吧。   因为他和大哥,都是父亲和荆州望族对抗和妥协过程中的弃子。   他突然有点想和那个几乎没有说过话的同父异母的大哥聊一聊。不过他的母亲差点害死大哥,他若去找大哥聊,大概会被冷嘲热讽吧。   可他还能和谁说话呢?   刘景知道刘聪陷入迷茫中,他拍了拍刘聪的肩膀,道:“待李昂来了之后,为父和你一起去成都。到时候为父拼着脸皮不要,也会给你求来真正的贤人教导。”   刘聪勉强挤出笑容:“一切让父亲费心了。”   可现在还来得及吗?   ——————————————————   杜毅这边,气氛压抑程度,和刘景那里差不多。   看着杜毅唉声叹气,杜鉴知道自己绝对是出错了。   他本就是聪明人,他思来想去,最终得出结论,是自己的态度会让刘聪看出端倪,刘聪可能不会再信任他了。   只是刘聪本就是个蠢货,现在也已经用不上他了,刘聪看出端倪,又有什么关系?   杜毅恨铁不成钢道:“刘聪的确是个蠢货,但州牧可不是!之前州牧是垂垂老矣,自认为无法压制咱们,才如此纵容。现在州牧算是死了一次的人了,我见他想法,已经完全将重心转移到他的儿子上,一心只想着为儿子铺路。你这么对他儿子,他定会想杜家是彻底对他没了忠诚之心。若这事解决不好,说不定州牧会为了保护他的儿子,彻底将杜家,将整个荆州望族作为他向陛下投诚的礼物!”   杜鉴皱眉:“有这么严重吗?即使他想,他又能做什么?”   杜毅冷笑:“陛下可是提醒你了,刘景当年单骑赴任,什么都没有,仍旧能让荆州望族为他所用,当好这个荆州牧,成为一方霸主。现在刘景还活着,身体越来越好,你觉得他与当年单骑赴任的时候,孰强孰弱?你说他能做什么?”   杜鉴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慌张:“州牧……真的这么厉害?”   杜毅仰天长叹:“也是陛下提醒,我才意识到,我不能小瞧了刘景。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不是你,陛下是告诫我,聪明反被聪明误的是我啊!”   杜鉴面色颓然:“那、那我该如何做?”   杜毅叹口气:“今日之事后,刘景定会彻底起疑心,不用奢望他会对杜家有所保留。不过……”   杜鉴抬起头。   杜毅冷笑一声:“不过现在主公是陛下,他已不是我们主公。同在陛下手下做事,谁初一谁十五,还说不准。他即使有宗室之名,但那血缘也离陛下太远。就凭他两个废物儿子,他想讨得陛下欢心,也要看他儿子立不立得起来。陛下提醒刘聪的同时也提醒了你,也说明他并不想看着刘景将荆州望族彻底打压下去。”   “既然已经不可能和他修复关系,那就堂堂正正的竞争吧。”杜毅拍着自己儿子的肩膀道,“刘景肯定会跟着陛下回成都,借由他宗室身份的便利,将儿子往陛下身边凑。杜家虽没这机会,但若是杜家能帮李昂尽早收服荆州,也是大功劳一件,陛下不会看不见。”   “天下九州,如今只有益州和荆州在陛下手中。这正是我们取得功劳的时候。到了陛下重登九五的那天,荆州这一亩三分地算什么?中原的望族也该洗牌了。”杜毅眼中燃起熊熊野望之火,“我们的对手不是刘景这个后继无力的匹夫,而是整个中原望族,我们将要取而代之!”   杜鉴忐忑的心逐渐安定下来,他的声音铿锵有力:“是!父亲!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杜毅满意的点点头:“明日你就去给刘聪道歉。”   杜鉴:“啊?”说好的不用在乎刘景父子了呢?为什么还要让他给那个草包道歉?   杜鉴委委屈屈道:“是……”   他真的不想和那个不学无术的草包说话了。有这个时间,他宁愿再被陛下教训一次。至少陛下教训了他之后,他能有所长进啊。   待杜鉴委委屈屈退下后,杜毅沉默了半晌,道:“陛下心机果然非同一般。”   他轻描淡写两句,几乎就让刘景和荆州望族再不可能合作了。   “不过,陛下如此,当是天下之福。”杜毅苦笑道,“汉室……又要延续百年吗?”   为何,老天就这么厚爱汉室呢?   ————————————————   刘荨差点把自己口中的小米粥给喷了:“啥?杜鉴找刘聪道歉,刘聪把杜鉴揍了?杜鉴奋起反抗,两人都受伤了?杜家和刘景完全撕破脸了?呃,这两熊孩子,他们逞一时之气,没想到会给自家造成多大麻烦吗?”   司俊拿出手绢替刘荨擦了一下嘴,道:“陛下还好意思说别人是熊孩子吗?”   刘荨眼珠子滴溜转了转,道:“那是当然,你看朕这么聪明伶俐可爱懂事,怎么没资格说别人了?”   付小将军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刘荨道:“付小风,你这是什么表情?信不信朕罚你去太阳底下跑圈?”   付风一脸正色道:“末将天生这幅表情。”   刘荨道:“你还是去跑圈吧?现在就去!”   付风忙不慌的溜出了门,去校场了。   跑圈就跑圈,反正陛下又没说跑几圈。   司俊道:“你又欺负他。”   刘荨道:“叫他跑圈就是欺负他吗?朕又没说跑几圈。”   司俊:“……”   成,你是陛下,你说什么都对。   刘荨把剩下半碗粥喝完,抢过司俊手绢擦了嘴后,把手绢折叠好塞袖子里,道:“需要朕去探望一下两个熊孩子吗?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肯定会被家中大人揍屁股吧,哈哈哈哈。”   司俊把脏手绢从刘荨袖口摸出来,扔给侍女去清洗,然后掏出一方干净的手绢,塞进刘荨袖口。   古代没有卫生纸,没办法随身揣一包纸巾,手绢就成了必备品和消耗品。   不过这也是土豪才这么做。普通老百姓,用袖子擦一擦就成。古代对卫生条件可要求没那么严格,即使是士族,自身卫生条件也不怎么好,经常用熏香来掩盖自己身上的臭味。   刘荨闻到的时候,心里那个酸爽啊。这大概就是炎炎夏日之中,汉子们身上的汗臭味和很久没洗的臭脚味混合着专柜中高贵的男士香水的味道那种酸爽。   嗯,还是自家小伙伴身上的皂角味好闻,嗅嗅嗅。   司俊一手把趴在自己身上乱闻,仿佛一只人型猫咪的顽皮小皇帝推开,道:“说是闹翻了,但说不定是故意的。”   “故意的?”刘荨眼珠子转了转,道,“他们是为了让我放心?”   司俊道:“是……陛下,注意自称。”   刘荨道:“就不。我看史书中,皇帝私下也可以自称我。我就不喜欢自称朕,我讨厌卷舌音加后鼻音!”   司俊无奈:“陛下你是四川人吗?还讨厌卷舌音加后鼻音?而且朕是前鼻音!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发音和后世不一样,哪来的卷舌音后鼻音!”   刘荨道:“我是皇帝我有理,我说是就是。我我我我我我,就不说朕,略略略。”   司俊:“……”   陛下今天很亢奋啊,你究竟为什么这么皮?你是皮皮虾吗?   虽然司俊没有把吐槽说出来,刘荨还是非常顺利的“听”到了司俊的心声,他道:“昨天河清夸我做得好!康乐也夸我!他们都说我越来越有皇帝样子了,嘿嘿嘿,康乐还说要送我一份取得荆州的大礼,你说会不会是游戏机?”   司俊面无表情:“说不定是五三。”   刘荨脸色立刻垮下来,道:“你能不能别这样?”   司俊面无表情:“那王后雄。”   刘荨做张牙舞爪状:“你是不是还要说黄冈密卷啊!我又不需要去高考!”   后来宿谊真的送了刘荨一套教材,当然,这是他那个世界编写的科举教材,不是让刘荨做的。   刘荨仍旧很失落,说好的游戏机呢?   宿谊:谁跟你说好的?等你成年再说吧。   刘荨觉得,他大概是家教最严格的猫了。居然成年了才能开始玩游戏。   然而司俊表示,陛下你真的并不是猫啊!   ……   刘荨在荆州又过了些日子,荆州上下贤才,翘首以盼陛下来找他们聊国家大势。   然而刘荨不为所动。   他只是传出消息,待他回成都之后,将要开图书馆,建学院,广邀天下贤才来考试,只要考中了就能做官,而且前几名还会得到和他面谈的资格。   荆州贤才很失落。但他们失落的同时,又觉得陛下这样做,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这可是皇帝陛下啊,他们有什么资格让皇帝一个个敲门找他?   等等,但是孔瑾是怎么回事!我们就比孔瑾差吗!   很快,皇帝去见孔瑾的一系列细节就传开了。   哦,皇帝去见孔瑾,是因为那是司益州交代的任务。原因是孔瑾的名号正好和司益州是一对。   ……就因为这个!司益州你是不是看不起我啊?!为什么孔瑾名号正好和你一对,你就要这么推荐他?   嗯?陛下对隐士不怎么看重,是因为有人给他推荐了一个杀妻的隐士?   荆州名士们开始就这个问题争吵起来,这件事由这群名士传到了荆州之外,天下名士在闲聊的时候,都忍不住谈论这件事。   有的人认为这件事那个隐士并没有什么错误。如果那贤人换做是孔子孟子周公什么的,为了款待贤人,不就是杀个妻吗?   有的人则用易牙烹子的典故来反驳这件事,就算讨好的是贤人不是权贵,但杀至亲这件事就是不对,就是谄媚,而且这也是陷贤人于不义。   前者说,妻子和儿子又不一样;后者说,妻子服侍你,为你生儿育女,为什么就不能得你几分敬重?   于是闲的蛋疼的名士们为这件事吵翻了天,还衍生了许多文学创作。   刘荨得知此事之后,一脸无趣。   他对前来荆州接替荆州牧的李昂吐槽:“他们就谈论这个?有这个闲心,怎么不关心一下我要推广新作物的事?难道新作物在他们心目中,还抵不过这么个杀妻的故事?”   在刘荨和司俊离开之后,李昂忙得脚不沾地,还处置了许多心怀不轨的人,现在到了荆州,也是一副绷紧了心弦的模样,本来他板着脸,严肃中带着一丝阴郁和血腥之气,被刘荨一拉袖子,表情立刻破功。   李昂道:“他们大概是在讨论陛下想要的贤才的标准吧?这对他们的确很重要。”   刘荨道:“我要的贤才标准?那他们更该讨论新作物的推广和种植会给老百姓,给这个战火纷飞的中原大地造成的影响啊!谈这些有的没有的干什么?”   李昂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能说自己也为这件事和友人书信辩论过好几次吗?友人还旁敲侧击,希望他能问问皇帝陛下到底是如何想的。   好了,现在他能回信了。皇帝陛下说,你们瞎逼逼什么,朕只想听你们讨论新作物推广。   嗯,皇帝陛下就是这么务实。   不过……皇帝陛下的自称好似不对?   李昂看向满脸大胡子的司俊。   司俊回了他一个无奈的眼神,心有灵犀的回答他:“陛下说私下,就不必如此多礼了。等朝会上他再改。”   李昂皱眉:“这不太好吧?”   刘荨插嘴:“怎么不好了?这样不会说漏嘴,泄露身份,有利于我扮猪吃老虎。”   李昂:“……”   李昂:“陛下你高兴就好。”反正历代皇帝又不是没有在亲近臣子面前自称我的,也不是什么大事,顶多成都几个比较迂腐的臣子哭天抢地而已。   反正他已经不在成都了,头疼的又不是他。   因为李昂算是他离开京城之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刘荨也将李昂划拉到自己小伙伴行列——当然,和系统中那一群小伙伴是不能比的,司俊又比系统中的小伙伴的重要程度高上那么一星半点。   再次见到李昂,刘荨十分高兴,忙拉着李昂,给他八卦他在荆州发生的事。从他伪装入荆,到刘景和荆州望族互怼,再到他去拜访贤才结果不小心满嘴胡言乱语被司俊训……   嗯,总而言之,他在荆州的生活多姿多彩,反正司俊是息了让他再亲自去寻访贤才的心思了,生怕他那张嘴一不靠谱起来,生生把贤才气跑。   李昂想起来到了成都之后,逢人就夸皇帝陛下,把皇帝陛下夸得堪比汉朝几个有名的明君,将皇帝陛下每一句话都拿出来掰碎了反复说,引申出无数个深意,让成都众官僚也为皇帝陛下的智慧和仁德深深折服的孔瑾。   嗯,卧龙啊,你知道现在皇帝陛下说,他当时对你说了那么一大堆,是因为太紧张不过脑子胡言乱语了吗?   怎么觉得皇帝陛下更加深不可测了呢?   如果陛下不过脑子都能达成这个效果,那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敌得过皇帝陛下?   当然,敌不过更好,他的主公,当然是要天下第一啊。   李昂笑眯眯道:“陛下,这话你可别跟臣以外的人说……嗯,子杰不算。”   刘荨道:“那当然,我有那么傻吗?这话也就跟你和子杰说说。”   李昂笑得脸上跟花儿开了似的。皇帝陛下对他如此亲近,能不高兴吗?   司俊心中叹气。   李昂要是知道刘荨对他的信任,是来源于“子杰说德兴是他小伙伴”,“那德兴也是我的小伙伴”,这种不过脑子的等式,不知道李昂心情如何。   这种事,还是他烂在心头吧。   还好,刘荨在信任一个人之前,都会先问过自己的意见。至少,他能护着刘荨这个偶尔不靠谱的傻白甜。   只是……   司俊看着其实心机深沉,疑心病颇重,自傲自负小心眼,很难敞开心扉的李昂,和皇帝陛下勾肩搭背一副哥两好的李昂。   刘荨意外采用了最适合的办法,成功让李昂迅速敞开心扉,接纳了这个主公,并将这个主公当成自己人了呢。   再想想益州和荆州其他人对刘荨的评价,无论是心思纯善,还是心机深沉,刘荨的形象都是最符合这些人心目中该投靠的主公形象。   这就像是在看戏读书似的,一千个观众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   每个人看到的皇帝陛下,都和其他人不同。   这大概是傻人有傻福?   就在司俊走神的时候,刘荨和李昂已经挤眉弄眼,开始策划要怎么在广招贤才的考试中欺负人了。   司俊连忙把这两突然不靠谱的人拉开,制止了他们的恶作剧。   他们是招揽贤才,又不是结仇!这两人能不能别这么皮!特别是你!李德兴!你都多少岁了!你以为你和陛下一样,还是个孩子吗!不要教坏陛下了!   司俊阴恻恻道:“我要隔离你和陛下。”   李昂遗憾道:“你不隔离我也只能和陛下书信往来了。这世间最遥远的距离,莫过于陛下在成都,而我在襄阳。”   司俊:“……这话陛下教你的?”   李昂:“是啊是啊。”   司俊捂着胸口。他觉得,陛下真的越来越不靠谱了。陛下有告诉李昂,这是情诗吗?   李昂:“有告诉啊,但是这不是正好倾诉君臣之情吗?”   司俊扶额:“好吧。”   的确,在这个时代,多用情人诗词来描述君臣之情,只是……他还是觉得刘荨顽皮过头了。他可不想看着刘荨拿出后世情诗大全,挨个儿教给手下臣子们。   司俊觉得,一想到这个可能,心好塞。   刘荨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这种事。   不过现在刘荨马上就要回成都了,等回了成都,他再好好唠叨一番。   就在司俊以为,荆州之旅终于要结束,他终于可以安下心来唠叨刘荨的时候,刘荨又弄出了事。   刘荨:“喂喂喂,什么叫做又?我从来没有弄出个事,我不就救了个人。”   司俊呵呵:“是啊,救了个人,顺带和人当街斗殴。”   刘荨望天。皇帝的当街斗殴,能叫斗殴吗?那叫护驾。 第37章   时间倒退半天。   李昂来到益州之后, 刘荨和司俊就该回成都了。   回成都之前, 司俊要交代李昂一些事, 李昂也要向司俊回报一下益州的工作。   本来刘荨应该旁听的,但是这家伙听着第二天就要走了,突然一拍脑门,说还没逛过襄阳城。   司俊:“……”   司俊努力抑制住面部抽搐,道:“陛下, 你想要干什么就直说吧。”   刘荨讨好笑:“今天可以出去逛街吗?”   司俊无奈:“成都比起襄阳繁华多了。”   刘荨道:“那也不是一个城市啊。”   司俊又道:“陛下可以以后来。”   刘荨道:“今天的襄阳, 和明天的襄阳,不是一个襄阳。”   司俊:“……小草你还扯哲学了?”   听到司俊叫他小草, 刘荨知道这事没那么容易成功了。   刘荨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这次回了成都之后, 我就很难再去其他地方逛了。我就想在襄阳城里逛逛,就只去最繁华的地方, 天黑之前就回来。这是我一生唯一的请求!”   司俊:“……小草,你一生唯一的请求有点多。”   刘荨继续锲而不舍的用猫猫眼看着司俊。   李昂忍不住开口了:“你们两平时就是这么相处的?”顽皮的儿子和头疼的老父亲?   司俊没好气道:“你可以假装自己不存在。”   李昂笑眯眯道:“但是我存在啊。既然陛下想去,就让陛下去吧。的确这次陛下回了成都之后,恐怕很长时间没办法到处逛了。陛下想去襄阳城哪里玩呢?”   刘荨举起猫爪子,不对,举起手:“红灯区!”   李昂:“???”红灯区是哪?   司俊深呼吸一下,道:“小草!”   刘荨犹豫了一下红灯区现在怎么称呼:“章台路?”   司俊道:“我不是问你红灯区的意思!你怎么能去那里!”   刘荨道:“体验生活?据说士族们最喜欢去那地方了,说不定我还能碰到几个名士呢。嗯, 我就在外面看看,不过夜。“   李昂想了许久,才从司俊和刘荨的交谈中推导出章台路代表的意思。   秦昭王在咸阳造了一个章台, 章台前面一条街十分繁华,有许多青楼。所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准备去逛青楼?   李昂虽然自己也逛,但还是板着脸说:“陛下,那地方你可不能去啊,要是被人发现了,恐怕那些人嘴里可没好话说,回成都,陛下肯定会被烦死。”   刘荨立刻道:“好啊,那我不去了,我就看哪里繁华,我去逛逛街,淘淘古董。”   司俊道:“真不去?”   刘荨道:“我这么乖,你怎么能怀疑我说的话呢?皇帝说的话,那叫金口玉言,一言九鼎!”   司俊问:“你真的想出门?”   刘荨道:“就逛半天!”   司俊想了想,道:“带上付风和付寿。”   正如李昂所说,等刘荨回了成都,可能就没这么自由了。只是逛半日街,现在襄阳城里很安全,带上付家父子护驾,应该没事吧。   其实很容易心软的司俊同意了。   ……   “说好的不去烟花柳巷呢?”司俊忍不住磨牙。   刘荨眼神有点飘:“迷路了。”   “不但去了烟花柳巷,还和人打起来了?”司俊继续磨牙。   刘荨眼神继续飘:“他碰瓷,不关我事!”   司俊按住眉角,对付寿道:“付将军!”   看着一脸正气的副手,司俊那个悔啊。他以为刘荨要去什么不能去的地方,付寿肯定会劝他。但是他怎么没发现,付寿还有做佞臣的天赋?居然皇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付寿苦笑:“陛下说只是在那条街逛逛,不进去……是末将没有行到劝说之责。”   刘荨忙道:“你怪付将军干什么?我决定的事,除了你之外,谁拦得住?”   司俊感觉一口气堵在心中,没好气道:“你还很得意是吧。”   刘荨往自己嘴上画了个叉。   司俊继续问付寿:“和你们斗殴的人是怎么回事?”   刘荨弱弱道:“我都说了不是斗殴,是护驾……”   司俊终于忍不住飞了刘荨一个眼刀子:“护驾?你怎么不说御驾亲征?”   刘荨蔫嗒嗒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了。   好吧,他看出来了,司俊是真的生气了。这时候他就该安静如鸡,把自己缩成一个毛团,等着司俊消气。   可惜现在有这么多人在,他没办法变身成猫卖萌。人类的萌度不够,想要蒙混过关很难啊。   付寿答道:“这真不是陛下的原因。陛下只是见到一位快被打死的人,上前劝了几句,对方就围上来……我们的确是无奈之举。”   司俊按着额头:“这么嚣张?当街打人?哪家的?”   付寿道:“听说是杜家的。”   司俊:“呵……德兴,交给你处理了。”   一直在旁边当布景板的李昂笑眯眯道:“好,交给我了。这次陛下也是无妄之灾,子杰你可别太唠叨了。”   司俊冷哼一声,刘荨立刻怂兮兮的在自己嘴上又画了个叉。   司俊:“……”   司俊叹气:“陛下,你有反省吗?”   刘荨低头,犹豫道:“就算下次见到这种事,我还是会去救人的。不管那个被打死的人是不是该死,但私刑是不对的。我管不了所有人,但至少眼前的事要管。”   司俊看着周围人一脸赞同和敬佩的样子,冷哼一声:“你这招对我没用。我再问一遍,你有反省吗?”   刘荨“嘤”了一声。为什么无往不利的戴高帽子转移话题对司俊没用呢?   司俊微笑:“小草,还要我说第三遍?”   刘荨垂头丧气:“我错了,不该答应你还反悔。”   司俊继续微笑:“错了该如何?”   刘荨哭丧着脸:“写、写检讨。”   司俊微笑点头:“还有呢?”   刘荨真的要哭了:“做、做卷子。”   司俊道:“这次就不做卷子了。”   刘荨猛地抬起头,眼睛一亮。   司俊道:“抄一遍《礼记》……”   刘荨顿时要哭出声了:“子杰!《礼记》将近十万字呢!手会断的!”   司俊看刘荨那哭丧脸,忍不住被逗乐了:“我话还没说完,抄一遍《礼记》中的《表记》、《中庸》、《儒行》、《大学》……”   司俊列的篇目虽然不少,但加起来也就一万字左右,刘荨放下心来。   “知道了,我会好好抄的。”刘荨忙答应下,生怕司俊又增加数量。   司俊松了口气。既然刘荨乖乖听话认罚,看来他还是有反省的。   司俊视线转向付寿和付风两父子。   付寿和付风两父子眼中闪过一丝惊慌。   皇帝陛下都乖乖认罚抄书了,他们两该不会也被罚抄书吧?虽然他们已经做好被罚的心理准备,但是他们以为是军规之类的……罚抄什么的还是算了吧?他们宁愿受些皮肉之苦。   司俊敏锐的察觉到了两人想法,笑得更加温柔了。   付寿和付风两父子一抖,付寿忙道:“末将有罪!末将领罚!州牧说打几板子就打几板子!”   司俊微笑:“虽没有劝阻陛下,但将军也是为了护驾,怎么能打板子呢?”   付寿和付风把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末将真的有罪,末将立刻去领罚!”   司俊微笑:“皮肉之苦还是不需要了吧。”   付寿立刻道:“这事必须要皮肉之苦!”   付风脸蛋紧张地通红,话都说不出了,只能跟着自家老爹的话点头摇头。   司俊正色道:“陛下仁德,怎么会因自己之错,让手下大将受皮肉之苦呢!”   刘荨还不在状态,见司俊看向他,十分昏君的点头。嗯,虽然我在走神,但子杰说的什么都对。   付家父子:“……”陛下你这样很过分啊!   司俊道:“既然陛下都同意了,那么你们的惩罚和陛下一样,就此揭过吧。”   司俊顿了顿,道:“检讨必须五千字以上。”   付家父子:“!!!”   刘荨身体一颤,道:“我也要五千字?!”   司俊道:“陛下毕竟是君,肯定比臣子受得处罚轻一些。两千字就够了。”   刘荨拍了拍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   付家父子看向刘荨的眼神带着一丝幽怨。陛下,你这样真的好吗?   刘荨见司俊已经说完处罚,自觉已经逃过一劫的他笑嘻嘻道:“只是写检讨和抄书而已,这事揭过了,哈哈哈。”   司俊板着脸:“陛下你再哈哈两声试试?”   刘荨乖巧如鹌鹑。   付家父子心头叹口气,见皇帝陛下这么怕州牧的样子,看来想要皇帝陛下帮他们求情是不可能了,于是这对父子也治好认罚了。   其实论写文章,他们也不是真怕了。他两的文化水平还是很高的。只是很久没有动过笔了,抄书也就罢了,就当练字,突然让他们写文章,还真是头疼。   还不如挨顿打呢。   付家父子蔫嗒嗒的离开的时候,李昂看足了戏,也跟着走了。   在出门的时候,李昂笑道:“对于两位将军而言,写文章还不如被打几板子。但对陛下和州牧而言,这事本不算将军的错,若因此事对两位实施军法,就过了。”   付寿叹气:“末将知道,陛下和州牧仁德。”   付风垂头丧气的点头。   ————————————————   待屋里只剩下司俊和刘荨两人之后,刘荨立刻举起一只手做猫爪招财状:“喵?”   司俊挑眉:“你以为我就不生气了吗?”   刘荨做猫爪状的手勾了勾:“喵喵?”   司俊走上前,狠狠扯住刘荨:“学会撒谎了?”   刘荨继续:“喵喵喵?”   看着刘荨眯着眼睛仍由自己扯脸颊,司俊叹了口气,道:“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这事就算这么揭过了。   刘荨笑眯眯的揉了揉脸颊,道:“那些迎客的姑娘们脸上可看不出愁苦。”   司俊道:“能迎客的姑娘过得比普通老百姓好多了,在青楼中凄惨的女子也不会出来迎客了。”   刘荨脸上倒是看不出丝毫同情,只有一片兴致勃勃:“除了姑娘,还有涂脂抹粉的汉子!不过都没我好看!当然就更比不上你了。”   司俊忍不住又捏了一下刘荨脸颊软肉:“别拿自己和那些人比。”   刘荨晃了晃脑袋,道:“其他就没什么意思了。劣质的脂粉味混合着劣质的酒馊味腻得让人想吐,就建筑物古色古香,看着比较有意思。”   司俊道:“这个时代都是这种建筑,哪里古色古香了?”   刘荨摸了摸鼻子,道:“说的也是。唉,不过襄阳城外老百姓还吃不饱穿不暖,荆州一些偏远之地还在战乱中,百姓们颠沛流离。襄阳城繁华之处,倒是丝毫不觉得这是战乱之时。那出入青楼的人可多了,那还只是白天呢。到了晚上,景象更糜烂吧。”   司俊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就算国将亡了,也还是有人寻欢作乐。”   刘荨叹气:“也是。对了,我救回来的人,可能有些意思。”   司俊问道:“小草如何得知?”   刘荨道:“我觉得已经伪装得够好了,连那杜家纨绔也没认出来,不然也不会嚷着要揍死我了。但那两位被揍得半死的人,似乎认出来我。”   司俊皱眉:“认出了?”   刘荨道:“要么他们认识付寿和付风,要么他们还真能有些什么神奇的本事呢。”   司俊道:“待他们醒来,就知道了。”   刘荨想了想,又道:“那两人中,有一人可能还是瘾君子。那股五石散的味道,可冲鼻子了。见他衣着不算好,却能沉迷青楼和五石散,大概也不是普通人吧。”   五石散,那是普通人能吃得起的吗?   司俊当然知道五石散是个什么鬼东西。他自己对其深恶痛绝,也多次在益州重申五石散的危害,益州上下都知道五石散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再加上他做榜样,上行下效,并无吸食五石散之风。   据说中原地带名士作风颓靡,吸食五石散成风。司俊虽心中不喜,也并不准备以此作为选人标准。   反正他需要的是这些人的脑子,他们能在活着的时候为他和刘荨所用就成,至于自己作死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只要军队中无人吸食五石散即可。   所以司俊表情和内心都毫无所动,只一心想考验一下这两个连累他家小草的倒霉蛋,如果能用,就打包回成都。   不管他们是否想投靠益州,欠了小草一条命,还想跑?   刘荨显然也是这么想的,他笑眯眯道:“希望他们两真的有本事,这样就可以给我打工还医药费了。”   司俊毫不犹豫道:“好。”   刘荨说完这件事,突然把住司俊,贼兮兮道:“真的要写检讨啊?”   司俊:“嗯。”   刘荨挤眉弄眼:“你不是在下属面前诓他们的吗?你真的忍心让我写检讨抄书吗?”   司俊:“嗯。”   刘荨震惊脸:“你居然不是开玩笑?”   司俊似笑非笑:“嗯。”   刘荨如遭雷劈。   司俊道:“这件事我会在系统小屋里再说一次。若小草觉得现实中完不成,可以利用在系统里追剧的时间慢慢写。”   刘荨此刻只想“嘤嘤嘤”。他的小伙伴为何变得如此冷酷无情了。   然后他的嘤嘤怪就被司俊一拳一个揍死了,完全不能拯救他这个可怜的主人。   ———————————————   翟阳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你醒了?”   翟阳顺着声音看去,那个被自己连累的、并不太熟悉的同乡正躺在另一张榻上,转头看着他。   一间房两张榻?这也太不重视我了吧。   恃才傲物的翟阳有些不满。   那同乡还瞎叨叨道:“陛……那位真是仁德。”   翟阳冷哼一声。被连累了救了人还给其治伤,就叫仁德了?   好吧,的确不算不仁德。他不知道我是谁,所以对待自己规格不算太好,也能理解。   同乡继续瞎逼逼:“我两都是无名之辈,那位救我们全凭善意,实在是难得。”   翟阳这就不满了。他哪里是无名之辈了!   好吧,他很早就隐居了,的确不太为人所知。   翟阳心情突然有点灰暗。他有点怀疑,自己之前隐居是否正确。就算隐居,他也得像那个孔瑾一样,先把名声传出来后在隐居啊。你看皇帝不想亲自去寻访贤才,还被司益州逼着去寻孔瑾。他若早早打响名声,说不定被请出山的就是他了。   翟阳听过孔瑾名声,他可不觉得自己会输给孔瑾。   难受。   那同乡还在嗡嗡嗡:“这次应该是我们机会,禹川兄可得把握住。”   翟阳不想说话。   你要把握就把握吧,在皇帝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他是没脸面去投奔了,他还是继续隐居吧。   总而言之,翟阳心里那点小傲娇又发作了。他准备等伤好之后就请辞。   然而……司俊和刘荨怎么可能让人才溜走呢?即使他们对这个人才私生活不怎么感冒也不会。   这绝对不是刘荨心疼医药费的缘故,也不是司俊记着这人连累刘荨的缘故。   总而言之,他们还没见到皇帝陛下,甚至没有见到皇帝陛下身边的高官,没来得及道谢,就一脸懵逼的被搬上了舒适的马车。   把他们搬上马车的人还笑着告诉他们,不用担心自己的行李,他们落脚处的行李会一同随车队入益州,多付的房租也已经拿回来了。   刘荨对这点银钱也算的很精。   翟阳和陈文二脸懵逼。   这到底是什么发展?   这是怕他们留下来,被杜家报复吗?但是李昂不是已经入荆了吗?杜家不会这么猖狂吧?   翟阳被揍得有点狠,暂时还不能下榻。但陈文身上的伤势好些了,就战战兢兢去拜见车队的领头人。   一路上照顾他们的人十分和善,不但没有阻止他,还亲自把他送到了正在和司俊下棋的刘荨面前。   下棋——下五子棋,付风和付寿还在这两人后面抓耳挠腮,看上去十分紧张。   见陈文来了之后,已经快要输了的刘荨手一往棋盘上一拂,道:“身体可好?”   司俊一只手捉住刘荨耍赖的手,道:“陛下何必这么输不起。”   十五岁的小皇帝气鼓鼓道:“你都赢了多少回了?就不能让我一次?”   司俊微笑:“不能。”   陈文见这大胡子武将和被称为陛下的小少年如此亲近的样子,脑袋中忍不住浮现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他脸上的惊诧被司俊敏锐的接收道,司俊对他微笑道:“请先生保密。”   陈文立刻道:“文当不得如此称呼。”   刘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道:“咱们都快离开荆州了,你还担心掉马甲?”   司俊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刘荨道:“可这个马车队里还有谁不知道你是谁?”   就凭着付寿付风两父子对司俊毕恭毕敬,不对,连自己这个皇帝都小心翼翼讨好司俊的样子,谁还不知道司俊是谁?   司俊无奈:“陛下。”   刘荨笑眯眯道:“好了好了,放轻松点。我就是不想看你大胡子的模样。”   司俊决定无视刘荨。   自从离开襄阳之后,刘荨就非逼着他把伪装取下来,为此还拉着他下五子棋。   也不知道从未赢过的刘荨是哪来的自信能赢过他的。   司俊对着一脸无措的陈文笑道:“让先生见笑了。”   陈文苦笑:“真当不得司公先生之称。”   刘荨帮腔道:“能被子孟写好几封信推荐的陈元长,当然是能担得先生之名的。”   陈文先是身体一颤,然后想到,皇帝陛下把他接回来,肯定已经事先查过他的身份,知道他是谁倒是没什么。   只是刘初是怎么知道他在荆州,还给他写推荐信的?   陈文的确是接到刘初书信之后,才想着去皇帝手下试试看。   他之所以去了荆州,不去益州,是推测无论皇帝是否真的掌控益州,司俊下一步肯定是占据荆州。   荆州和益州迟早有一战,这一战在皇帝去了益州之后,就相当于已经近在眉睫。   刘景重病,倒是意外之事。这件事,也会推动司俊抓住机会,进攻荆州。   他在荆州,就是想看看益州如何进攻,将士风格如何,是哪位谋士随行。   如果,他觉得益州优势很大,就会投身益州军中,或者去荆州军中来一出反间计。   比起去已经铁板一块,去了大概也可能被埋没的益州,在荆州,他才能找到机会展现出自己的能力。   他的同乡翟阳也是如此认为。不只是翟阳,荆州许多人都是抱着同样的思想。   如他们所料,益州果然对荆州动手了。   那一道旨意之后,大概就是荆州和益州撕破脸了吧。   就算荆州要投降,肯定也是先和益州打过一场,展现出自己的势力,决定能分得更多利益之后,才会投靠益州。   这其中,他们这帮蠢蠢欲动的谋士,就有许多展示自己的机会了。   谁知道,刘景居然礼待益州来客不说,荆州上下和谐,似乎轻而易举就接受了归顺之事,半点波澜都没起。   之后皇帝陛下来到荆州之事传开,他们这些希望在益州和荆州对战中展示自己的贤才们,各个哭笑不得。   皇帝陛下你以身赴险,不按常理出牌啊。你这个计谋是谁出的?你还真照做了?不担心危险吗?   以益州势力,和荆州人心惶惶的现状,完全不需要皇帝陛下身犯险境,稍稍虚晃几枪就能收服荆州,怎么就值得皇帝陛下亲自出马当说客了?   荆州蠢蠢欲动的贤才们觉得,益州的谋士们实在是不合格,恨不得以身代之。   可见到言笑晏晏的小皇帝时,陈文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口。   其实他们如何不能猜到,小皇帝此举,是为了尽量减小益州和荆州战损,以及对刘景的心软呢?   刘景现在还在荆州,待他交接完一切事务之后,肯定会跟着皇帝陛下回成都。到时候,他仍旧可以身居高位,半点不受曾经和益州作对的影响。   陈文曾经在脑海中描绘过无数次小皇帝的模样,也从友人的书信中推测过那个宽厚机智又有些神奇的皇帝陛下究竟是何模样。但他绝对没想过,皇帝陛下会看上去如此快乐,就像是被宠大的孩子一样。   以皇帝陛下的经历,从小被先帝冷落,即使当了太子,仍旧没有半点地位。当了皇帝之后,也是个傀儡皇帝。   京城于泽对皇帝陛下的折磨,他们这些家中稍稍有些背景的人,都知道。   他是无法想象,自己处在那种压抑的环境中,会成长成什么样子。皇帝陛下可能聪慧,但心中若有半分仁慈,就算作皇帝陛下宅心仁厚。   但皇帝陛下,绝对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他想起皇帝陛下见到被揍的他和翟阳,就像是普通善良正义但又不谙世事的小少年那样,冲上来呵斥对方,还指挥着身边护卫暴揍对方时的样子。他和翟阳见过付寿,才推测出皇帝陛下身份。   可推测出了,却不敢相信。   毕竟,他们心中的皇帝陛下,可不是这个样子。   或许是陈文沉默的时间太久了,司俊还在装深沉,小话痨刘荨已经忍不住开口了:“你就是陈文?果然如子孟所说,很沉稳。没想到你居然和翟阳认识,我还以为你不太喜欢翟阳这类型人呢。不过翟阳也是真的聪明,你们两惺惺惜惺惺也是正常。”   陈文斟酌了一下,道:“草民和禹川是在荆州结识。”   刘荨点头,他就说,在记忆中,陈文和翟阳可没有交情,后在同一处当同僚时,陈文天天追着翟阳怼,一天三顿上奏弹劾翟阳:“辛苦你了。”   在刘荨向来,就翟阳影视剧都忍不住大书特书的不靠谱样子,肯定是好人陈文照顾翟阳。   听闻陈文私生活很检点,说不定这次去青楼,也是翟阳拉去的。   刘荨这还误打误撞猜中了,就是因为翟阳经常去青楼喝得醉醺醺,陈文自认比翟阳这个同乡年长,意外同行后又一起租了一个院子,在交谈中对翟阳才华心折,才主动陪同照顾翟阳。   至于为什么这么麻烦,大概是因为陈文有保父情节吧(并不是)。   陈文是个好人,他立刻为翟阳说话道:“禹川大才,草民并不辛苦。”   刘荨指着司俊道:“有大才照顾起来也辛苦,比如子杰就经常气我。”   陈文:“……”他觉得,司益州应该不至于吧?   司俊那满脸大胡子都遮掩不住他的无语:“陛下,你说这话不心虚吗?良心不疼吗?”   刘荨理直气壮道:“不心虚,不痛,还美滋滋的。”   好吧,陈文是理解了皇帝陛下那句“有大才照顾起来也辛苦”的话。   司益州还真是和传闻不符合的好涵养好气度。   刘荨看陈文弓着身子,再次问道:“你身体好些了吗?坐下吧,别累着了。禹川有乖乖吃药吗?我总觉得以他性子,会偷偷将苦药倒掉。”   陈文受宠若惊的坐在士兵端来的小马扎上,道:“草民身体已经无事,禹川……”   陈文不知该说什么好。该说皇帝陛下慧眼如炬吗?翟阳的确有想偷偷倒掉苦药,但是被他制止了。   现在翟阳看着他的眼神,幽怨得快滴出水来了。   伤成这样,还想不肯喝药,翟阳只有三岁吗?   陈文心累。他还在老家的儿子都没让他这么心累。   陈文只得委婉道:“禹川也有喝药。”不管他是不是想要倒掉,总之喝掉了,这一点没欺君。   刘荨笑道:“我本想去看望你们,但子杰让我端着架子,等你们来找我。如果你们觉得我不够重视你们,都是子杰的错。”   司俊干咳一声:“陛下救了他们的命,是该他们先来谢陛下。而且,陛下你话这么多,会吵得他们不好养伤。”   刘荨瞪圆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司俊:“你居然说我话多!我话哪里多了?哪里会吵得他们不好养伤了?子杰,这话我可不能装没听到!”   付风老气横秋叹了口气。陛下你现在话就很多啊。   刘荨一个眼刀子向着付风飞了过去,付风立刻严肃板脸。   刘荨没好气道:“装,你继续装。”   付风继续严肃板脸,我什么都不知道。   付寿看着儿子被皇帝陛下怼,笑得跟个智障似的。   陈文头疼。他觉得皇帝陛下这群人是不是有点不靠谱啊。就这群人兵不血刃拿下荆州?这是傻人有傻福吗?   刘荨冷哼了一声,绝对不理睬这几个拆自己台的下属,继续道:“听子孟说,你擅政令,我回成都之后想要广纳贤才,你有何建议呢?”   陈文正好有这样一个国策想要呈给刘荨。但是他仍旧在犹豫,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机会。   陈文处事中庸,虽能劝诫主公,但世家大族出身的他更懂得如何保全自身和家族。现在他还没摸清楚皇帝脾性,手上国策实在是不敢贸然拿出。   最终,陈文犹豫了一下,道:“草民一时半会儿也给不出好的建议,陛下是否可容草民三思几日?”   司俊看向刘荨,心道,陛下又在皮了。   陈文最著名的人才选拔言论是什么?当然是继承并将汉代察举制发扬光大了。   或许这个时代的世族都提出过类似言论,无论是宿谊那个时代的举荐制度,还是萧悦那个时代的九品中正制,亦或是陈文所提出的制度,最终达成的效果就是巩固士族门阀统治,造成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局面。   当然,这怪不得陈文。   首先陈文自己是高门望族,肯定要维护自身利益。其次自汉中期以来,士族势力空前膨胀,再加上察举制和党锢之争,让士族势力达到了和君权分庭抗争的地步,汉末分裂也不奇怪了。   在刘荨看来,虽然君主集权有种种弊端,但就像是那位姓马克思的贤人所说的一样,生产关系要匹配生产力,穿大鞋不成穿小鞋也不成,君主集权的确是最适合封建制度发展的政治体制,这一切要等到封建社会发展到顶端,生产力得到进一步发展之后,才会变成民主制。   所以刘荨是绝对不会仍由地方豪族继续发展下去的。   不然,他吃多了撑的跑去争夺天下,而不是弄死于泽后就在京城一呼百应慢慢收拢权力治理天下。   要有底气怼地方豪族,就得手握兵权,且把这些不听话的人挨个儿打服了。得让他们求着自己,而不是自己求着他们。   刘荨都已经下定这个决心了,还去问陈文如何纳贤才,这明摆着是欺负人了。   司俊想,得私下再多唠叨一下刘荨,可别又满嘴跑火车才是。    第38章   刘荨早就知道陈文很谨慎, 这次问话证实了他的想法。   没有哪个皇帝愿意被世家钳制, 即使刘荨对权力并不怎么在意, 但他知道,要治理好这个国家,显然也是必须和世家争夺权力的。   因为有系统中小伙伴在,刘荨心里稳得一逼。且不说楚铭和萧悦世界的史书上明确记载了历代帝王兴衰史,就说宿谊和慕晏, 这两人是亲身经历了逐步分化世族权力的过程。无论是科举还是吏治改革, 慕晏都是主力军。   嗯,宿谊是吉祥物。有他在, 世族谁也不敢动手。   现在这个神棍, 显然要刘荨自己装。   有楚铭的各种没卵用的法术卡支援,刘荨当然能装的比宿谊更加得心应手。凭空搓出个火苗苗出来, 肯定是没问题的。   因为心里很稳,于是刘荨就更加浪了。没办法,顺风浪是人类的本性。   早就知道该如何做的刘荨,现在就开始欺负陈文,他从皇帝为什么要扶持外戚说到为什么要依靠宦官,以及为什么这么造成党锢之祸,说的陈文汗流浃背。   难道这些世族们不知道,皇帝最在乎的不是天下安宁, 而是自己的皇位吗?难道他们不知道皇帝依靠外戚和宦官都是因为外戚和宦官的荣辱皆系在皇帝一人身上,更容易控制吗?   他们当然知道。但知道了,谁又会说出来?   世族不愿意放弃道德的制高点, 皇帝也不想轻易示弱。现在被这个完全不像皇帝的小皇帝揭出来,陈文哑口无言,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荨还在那里一脸无辜的说,这种事肯定是必须要聊的,在其他人那里需要隐瞒,但皇帝自己的小智囊团肯定需要将这种事拿出来反复论证的。朕信任刘初,刘初信任你,那么朕也信任你。既然你擅长政令,这种事当然要问你啊,你不会辜负朕的信任,对吧?   陈文浑身都在冒冷汗。   他当然想被皇帝信任,但现在他才和皇帝见面,皇帝就说,好了,陈文,你是朕的智囊团了,朕信任你,咱们之间有话说话,别绕弯子了。   谁听着都会觉得不对劲,觉得有阴谋,觉得压力很大吧!   可皇帝又能算计他什么?   陈文思来想去,陈家的确是高门望族,但在这乱世中,除了有兵在手的望族,他们这些望族东躲西藏,好似也没什么可以被皇帝算计的。   他们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家族里的人才。可其他割据势力也就罢了,皇帝还缺人才吗?就像是他好似已经因为党锢之祸死心的祖父和父亲在听闻皇帝陛下的传闻之后,就立刻催促着自己赶快上路,去益州投奔皇帝陛下。   祖父和父亲还对酒洒泪,说大汉有救了,他们这群无能的臣子,终于有脸面面对大汉的先帝们了。   呃……是谁在几日前还在跟他分析,这个世界哪个割据势力最可能接替汉室江山?你们前后变化这么大,让我很害怕知道吗?   已经为人父的陈文被祖父和父亲吓得一惊一乍,一脸惊恐的看着他们飞速打包好行礼把自己赶出门,他离开的脚步都是虚浮的。   这到底是怎么了?他们家不一直是鄙视汉朝皇帝,一副乱臣贼子画风吗?为什么在得知皇帝陛下的与众不同之后,就秒变忠臣了?   这一点,等他到了益州之后,大概会和很多人有共同语言。   然而,现在看着刘荨那闪烁着噼咔噼咔信任光辉的大眼睛,陈文却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当然,皇帝的信任,是他所追求的事。但现在……这信任也太廉价了吧?这皇帝莫不是个傻的吧——陈文不由浮现出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   他又看一眼用大胡子脸还能笑得温文尔雅的疑似司俊,傻笑的应该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将付寿,老成精悍声名在外但现在面部表情十分丰富一看就在腹诽的付风……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这群人怕不是有毒——如果陈文是现代人的话,肯定会这么想。因为他不是现代人,所以他心里词穷了。   可皇帝还在用闪烁着噼咔噼咔信任光辉的大眼睛看着他,他必须得回答。   于是陈文硬着头皮讲了一下世族、外戚、新贵和勋贵的制衡问题,当然,宦官是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宦官是人吗?没了蛋蛋怎么能是人呢?不是人怎么能给他们人的待遇呢?   刘荨道:“既然都这么讨厌宦官,为什么还需要宦官存在呢?那就不要宦官了吧。”   看,朕聪明不聪明!一下子就杜绝了宦官乱政!   陈文苦笑:“陛下,虽草民也觉得宦官……但宫中宦官是不可少的。”   刘荨道:“不就是女人力气不够,又怕男人淫乱宫闱嘛。那就少弄些女人不就成了。”   陈文:“……”皇帝你脑子是咋长的?   刘荨问陈文:“你们家肯定也有内院,小厮肯定没被阉吧?”   陈文嘴角抽搐:“当然不会……”   刘荨道:“既然你们可以,我怎么不能了。”   陈文苦笑:“那不一样……”   刘荨道:“都一样,只要不弄三宫六院后宫三千,宫里就那么点大,什么事瞒得住?哪需要什么宦官了?”   司俊见陈文汗如雨下,好心解围:“陛下,换个话题吧。陛下不好女色,可以精简后宫,不需要宦官,但陛下的子孙不一定会这样。若陛下不想要宦官,陛下的宫里不用宦官就成了。”   刘荨瞬间被说服:“说的也是,我只管得住我自己,后人……唉,我死后,谁管他洪水滔天?”   司俊微笑:“陛下,别把忌讳的字挂在嘴边。”   刘荨满不在乎道:“我都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好吧,不说宦官了。咱们再说说勋贵和新贵的事吧……”   司俊道:“元长受伤未愈,精力不足,陛下还是让元长先回去养伤吧。问策之事,来日方长。”   刘荨只好结束欺负陈文的行为,道:“是我太心急了,元长先休息吧。到了成都,咱们再慢慢聊。”   司俊道:“我送元长一程。正好我该去探望一下翟禹川了。”这后,还得自己善。   陈文连忙跟刘荨告辞,跟着司俊离开了。   刘荨待司俊离开之后,转头对付风道:“子杰是不是有点不满?”   付风道:“州牧应该不会对陛下不满。”   刘荨道:“什么叫做应该,他究竟是不是不满了?不会又让我写检讨吧?不过我觉得我没做什么啊。”   付风想了想,觉得皇帝陛下只是简单问策,还表示得对陈文如此信任看重,的确没做什么。   于是目前还算单纯,还没有太搞得清楚官场中弯弯道道的小少年道:“或许州牧认为,陛下没有考验陈文,就太信任他,不太好……对其他官吏不公平?”   付寿在心里道,自家孩子还是傻了些。算了,等没人的时候再提点他。   陈文乃是望族勋贵,陛下问他怎么压制望族勋贵,岂不是相当于问他怎么折腾自家利益,这能叫信任吗?   好吧,其实这也是挺信任了。   付寿道:“陛下还是小心些,若他将今日之事告诉其他人,或许对陛下不利。”   刘荨漫不经心道:“望族豪强又不是傻的,他们怎么会不知道,皇帝坐稳了皇位的第一件事,就是加强中央集权。他们若想控制皇帝,达到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地步,就不该允许一个贤明的皇帝出现。现在朕要重新夺得天下,摆明了就是不想受他们控制。这层脸皮,撕破了和不撕破也没差别。”   刘荨挑眉:“若他们不希望,那就培养一个势力和我作对吧。我宁愿在平定天下之前,把这些人都打服了,也不希望等平定天下之后,投鼠忌器。毒瘤,就该早点被割掉。”   付寿和付风立刻敛起笑容正色道:“末将定为陛下鞍前马后!”   刘荨摆摆手:“别表忠心了,我知道你们两忠心,快,趁着子杰不在,给朕出出主意,怎么让子杰把伪装卸了。其实我本来不是很在意子杰伪装的,但他非不卸妆,朕就很不爽了,这次非要在到益州之前让他卸下伪装!”   付寿和付风对视一眼,眼中都是无奈:“是……”   陛下还真是在正经和不正经中无缝切换呢。   ——————————————————   陈文跟着司俊离开,一路沉默。   司俊走出一段路之后,才停下脚步,对陈文作揖道:“陛下天真烂漫,先生莫怪。”   司俊突然行礼,陈文吓了一大跳,忙说不敢。   司俊道:“陛下虽蒙受大难,但心中仍旧十分善良。他用人不疑,心中认定先生,就对先生不会保留。”   陈文苦笑:“草民知道……只是……”   司俊道:“先生是望族,俊也是,不过,比起家族,俊更想看到一个太平盛世。况且,党锢之祸,世族争取暗,是因为朝中乱臣当道,皇帝陛下被蒙蔽。若陛下堪比文景武三代皇帝,政治清明,世家望族谁会去压制皇帝?”   陈文心道,就是皇帝政治清明,也会有人想要压制皇帝。人都希望自己的家族能更强盛,甚至想对皇帝取而代之。   不过……那就是乱臣贼子了。陈家显然不会想当这个乱臣贼子的。   陈家无论是心态还是势力,都不会是自立为王的那一拨。   所以,皇帝打压世家,其实对陈家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若陛下现在就显露出这种心思,那些世家心里肯定会警惕,他们肯定不会乐意皇帝平定天下。   不是所有家族,不是所有人都以国家为重。许多大世家延续至今,靠的都是明哲保身,左右逢源,以自身利益为重。   皇帝这是逼着他站队。   皇帝有如此野心,陈文不知该如何是好。   以他本身而言,皇帝有野心,目前看来也有匹配野心的实力,以皇帝为主公,他心中抱负应该最容易实现。   但他不仅仅是陈文,更是陈家人。他除了自身利益,还得照看陈家的利益。   虽然他内心是不太喜欢世家中那些碌碌无用还享受锦衣玉食的人,可他也知道以自身,不可能对抗这么多世家。   何况自家也算世家。   见陈文沉默,司俊眼中闪过一丝遗憾。   这对陈文来说,虽然是为难,何尝不是机遇?陈文再这样瞻前顾后,可能就浪费了这难得的机遇。   以刘荨性格,若陈家不旗帜鲜明的反对他,阻拦他创造盛世的道路,刘荨是不会因为疑心病或者未来那些许的可能性就对陈家做什么。   刘荨想控制的,是那些希望子孙万代就算平庸无用,也能躺在家族这棵大树下享受一辈子荣华富贵的豪门望族们。   谁有用谁就用,谁无用谁就滚一边去,刘荨的想法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陛下不过是希望任人唯贤,元长不认为任人唯贤是正确的吗?”司俊问道。   陈文苦笑:“任人唯贤,当然是对的。”   只是这贤的标准,到底是谁来定啊。   司俊道:“陛下还没平定天下,元长已经开始想要如何控制陛下了吗?”   陈文一震:“州牧为何会如此说?”   司俊道:“都是望族,司家比陈家传承更久远,元长的心,俊怎会不知?陛下就是知道如此,才会离开京城,从新开始。”   陈文感觉背后升起一阵凉意。   他这才发现,自己被皇帝一阵不按常理出牌给扰乱了心神,现在所作所为,简直给了皇帝无数的理由疏远他……甚至杀掉他。   正如司俊所说,一投靠,就想着要如何控制对方的人和家族,谁敢用?   天知道,他和陈家,其实并没有这么想啊。他只是知道许多望族嚣张久了,不会愿意被君权压制。他只是在犹豫,不想得罪人罢了。   司俊道:“俊言尽于此,陛下向创造一个盛世,任何阻挡都不会容忍。陛下心愿,也是俊心愿。若元长不愿意,在入益州之前,俊会让元长离开。元长放心,陛下仁德,绝不会伤害元长。”   陈文心道,皇帝陛下连刘景都要救,怎么会为难他这一个小卒子。他想向司俊表忠心,但也知道现在自己表忠心,可能也不会得到司俊信任。他还是回去思索一下再说吧。   陈文被这一对君臣混合双打,心中傲气已经去了大半,只剩下恐惧。   翟阳见陈文回来后,就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没好气道:“怎么?陛下不符合你心意?”   帐篷就那么大,帐篷口还敞着,能看到周围人。皇帝的确对翟阳和陈文很放心。他们看得到周围没有守着的人。只要压低声音,就不会有人听到他们说话。   陈文叹气,想了想,还是将今日和皇帝对话,以及和司俊对话,告诉了翟阳。   翟阳是他老乡,相处中,陈文虽然不喜翟阳私生活,但知道翟阳本质是值得结交之人,可以与其探讨。   何况,他两也算是一根绳子上打蚱蜢了。他们都出自于同地望族,本就会守望相护。   陈文本以为翟阳会和他一样发愁,谁知道翟阳拍着大腿笑道:“司益州居然和陛下一起来荆州了?不愧是我看重的主公,还真是有胆色!不过更有趣的是陛下,居然这么直白,丝毫不担心你告密吗?这两人都真有意思!任人唯贤吗,哈哈哈哈!”   陈文:“……”   陈文:“禹川,你这是何意?”   翟阳笑道:“我们希望寻得的主公,不就是任人唯贤吗?为何陛下希望任人唯贤,你还会犹豫?难道你觉得,朝中塞满庸才才是你希望的?”   陈文忙道:“我怎会如此想?只是……”   翟阳嗤笑:“世族的庸才,还是庸才。世族是代代都有贤才,才会成为世族。若是代代庸才,还想霸占着世族的位置不放,被其他人取而代之也是理所当然。若翟家有如此没用子弟,我有如此没用儿子,给他一口饭吃就成了,他还想身居高位吗?若是代代都有庸才,翟家坐吃山空,那就是这个家族活该,天命该绝。”   “还是说,陈兄觉得,若是陈家没了有用之人,也该占着有用之人的位置?”   陈文深呼吸一下,对翟阳这话很是不满:“我哪是如此想?我只是知道有许多望族做如此想法,他们已经胡作非为惯了,不会愿意被压制。陛下有如此想法,不知会徒生多少腥风血雨,原本能很快平定下来的天下,肯定会困难许多。”   翟阳道:“陛下就是已经下定决心,才会从京城离开不是吗?不然他只要杀了于泽,稳坐京城,徐徐图之才是最安全的。可他离开京城,早早让司凤子到益州,现在即使他没有皇帝身份,也是逐鹿中原最有力的人选之一。陛下已经度过了最困难的时候。”   陈文道:“以你之意,是要支持陛下?”   翟阳道:“虽我并不是儒家弟子,但儒家有句话我很喜欢。人生在世,修身治家平天下,陛下想要创造一个盛世,合该是我等出力之时。难道陈兄的志向,不在于盛世?若是盛世到来,翟阳此人,灰飞烟灭又如何?翟家之事是翟家,翟阳还能决定自身。陈兄不能?”   陈文想着祖父和父亲的期待,想着他们一边喝酒一边嚎哭,天下苍生有救了,大汉这天下有救了的景象,他这颗年轻的心也忍不住燃烧起来。   “文也能。”   于是第二日,陈文再次找到刘荨,还带去了翟阳连夜写出来的策论。   翟阳虽然还不能行走,但他并不想再观望下去。   陈文撕掉了自己本来准备好的选拔人才的策论,虽没有拿出新的策论,但他向刘荨谈论了自己和翟阳讨论了一晚上的思索。   如何在平定天下的过程中,挖望族墙角,减轻望族声望,吞噬望族势力的思索。   刘荨心里卧了个大槽。   不过是一晚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小老头(?)突然变成了神采飞扬的年轻人(?),那野心勃勃的样子,这还是历史中那个奉行中庸之道的陈元长吗?   刘荨捧着自己被惊吓到的小心肝,偷偷握住了司俊的手。   这家伙该不会是吃错药或者被穿越了吧?   司俊捏了一下刘荨的手,让他别走神,快端起皇帝的架子,别露馅。   刘荨深呼吸一下,道:“元长和禹川果然大才。我没有错信元长。不过元长不用揽下这事。若元长揽下此事,豪族知道此事针对他们,定会对元长不利。这策论我收下了,待到了成都之后,我们再集思广益……”   陈文突然变了个画风,十分热血:“草民愿为陛下肝脑涂地!”   刘荨头疼,你们这群人一会儿死而后已,一会儿肝脑涂地,也不问问我愿不愿意啊。   刘荨道:“我知你愿意,那我不愿意。你们愿意为这盛世献上生命是你们的自由,但保护你们这群肯为天下苍生抛头颅洒热血的人,就是我的责任了。谁让我是你们的皇帝?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子撑着。我地位最高,这责任我担。”   陈文惊慌:“陛下!”   刘荨道:“听朕的!好了,你眼下青黑,肯定一夜未睡了吧?禹川是不是也一夜未睡了?你们两快去休息。今日我们多休息一会儿再拔营。对了,你多看着点禹川,五石散不是个好东西,能戒就戒了吧。快回去休息,这是圣旨!”   陈文只得难过的回去了。   难得热血一次,皇帝怎么又不按常理出牌。   待陈文回去之后将此事委屈的告诉翟阳,翟阳笑得伤口都疼了。   “陛下……陛下比司凤子还有意思。司凤子是什么表情?”翟阳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是不是很无奈?”   陈文想了一下,苦笑:“我觉得这都不是无奈了,司州牧那表情,好像是有点……绝望?”   翟阳笑得更厉害了。   陈文整了整脸色,道:“对了,陛下还说,五石散不是个好东西,让你戒了。”   翟阳的笑声被噎住了。   他道:“你是不是对陛下说什么了!”叛徒!亏我还当你是小伙伴!   陈文挑眉:“我可什么都没说,可能是随行医者看出来的吧。禹川啊,我都说了很多次,丹药不是正途……”   翟阳捂住耳朵:“停停停……我不想听你念叨。”   连我爹都没这么念过我!   呵呵,你说不念我就不念吗?陈文丝毫不为所动,开启了唠叨模式,从翟阳不好好吃饭,到不好好喝药;从翟阳痴迷女色,到痴迷丹药。嗯,对了,还喜欢喝酒。   翟阳把自己的脑袋蒙进了被子里。   他讨厌念叨!陈文你到底是不是男的!为什么比我母亲还念叨!天啦,陛下,能不能让我换个帐篷!我不想和他一起住!   ……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翟阳这一路上,还得继续听下去。   ————————————————————   陈文离开之后,刘荨一脸惊恐道:“怎么肥四!这到底是怎么肥四!”   司俊把刘荨把着自己肩膀的手扯下来,道:“陛下,把舌头撸直了说话。”   刘荨道:“陈文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   司俊道:“大概是想通了吧。这不是很好吗?陛下又何必管他是如何想通的?”   刘荨道:“可是我好奇啊,心里跟有猫爪子在抓似的啊。”   司俊把刘荨的手打开:“陛下,你不能因为心里跟有猫爪子在抓似的,就把我的手臂当猫抓板使成吗?陛下我觉得你猫化眼中,以后不要变猫了。”   刘荨道:“才不要呢,变猫多舒服啊,农民揣睡觉最舒服了。”   司俊很想翻个白眼,然而你平时都是用各种千奇百怪的形状睡觉,根本就没有农民揣啊。   有时候,还是大猫抱小猫,大猫和小猫之间还有一只小猫的姿势睡觉,大猫睡着睡着,还要对着两只小猫的脑袋依次舔一口——怪不得宿谊老嘲笑楚铭是带崽公猫,这还是带两只猫崽子的公猫。   刘荨继续自言自语:“哎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突然性格转变这么快,我心里发慌啊。”   司俊弹了刘荨一个脑崩,道:“那就别想了。陛下只需要接受结果。”   刘荨捂着脑门,道:“好吧好吧……你说我去问他,他会回答吗?”   司俊:“陛下!”   刘荨道:“好吧好吧,不闻。嗯,不过禹川的确挺有才华,元长激进起来也蛮热血蛮有意思的。不知道子孟见到这画风完全不对的元长,会不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   刘初会不会以为自己认错人了……嗯,的确会的。   司俊的伪装最终还是进了益州地界之后才卸下来。他刚到益州,就发现刘初已经带着人守在必经之路上,扎营等着他了。   司俊的车马刚驶入益州地界,刘初就策马赶了过来,对司俊好一顿抱怨:“州牧,这太莽撞了!”   司俊道:“但结果还是好的。”   刘初苦笑:“可还是太莽撞了。若陛下有何意外,我等该如何面对天下百姓?”   司俊道:“所以我也跟着出来了。”   刘初一脸幽怨。   你还好意思说?不管你和陛下谁单独留一个在益州都好说,你们两都离开了,真是嫌弃他们的心脏太好,恨不得让他们心脏破裂是不是?   李昂也瞒得好,硬是在荆州之人来信,让李昂赶快去接替荆州牧的时候,他们才发现皇帝去襄阳,还兵不血刃,不费一兵一卒拿下了荆州。   然后益州众人想起司俊经常的“任性妄为”,声音颤抖得问了李昂一句:“州牧呢?州牧不是陪陛下视察益州了吗?陛下既然在襄阳,那州牧……”   李昂当时笑得脸上跟花儿开了似的:“自然是陪着陛下了。不陪着陛下,州牧怎会放心?”   那时候所有人的反应都是磨牙撸袖子。   若不是怕打伤了李昂,耽误李昂去荆州“换回”州牧和陛下,他们定要揍得李昂起不了床。   这家伙过分了!   不过等州牧和陛下回来的时候,他们一定要狠狠劝诫一番!   私下,刘初问公宇,他是否知道皇帝陛下和州牧双双“离家出走”这件事。   公宇脸上沉痛和愤怒夹杂:“当然不知道!”   刘初皱眉:“真的不知道?”   公宇斩钉截铁:“不知道!”   刘初:“呵呵。”   公宇:“……”他都演得这么像了,怎么刘初还能发现不对。   于是迎接的人就从公宇变成了刘初。   公宇显然被同僚揍了。   益州地处西南,民风彪悍啊,啧啧。   刘荨这个无良皇帝,还在那里幸灾乐祸。   “陛下……”刘初将炮口转向刘荨了。   刘荨立刻道:“啊,子孟啊!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礼物!你一定会喜欢的!”   刘初:“礼物?”   陈文出现。   刘初:“礼物??”   陈文:“礼物???”   他们都无语的看向皇帝陛下。   刘荨笑眯眯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刘初深呼吸一下,道:“是挺惊喜意外。但这件事稍后再提,陛下,你这次为何如此鲁莽……”   刘荨双眼无神。   都把礼物给你了,你怎么还唠叨朕?朕不高兴,朕有小情绪了。   刘荨蔫嗒嗒的听训,并且承诺,下次一定不会这么鲁莽,有什么事不要自己做决定,至少要多问几个人。更重要的是,司俊的提议一定要问人,司俊是个经常有前科的,他经常乱来,陛下你可千万不能跟着学。   司俊很想说,如果他不是经常乱来,益州也不会这么快被他拿下了。   但这时候,他还是乖乖闭嘴吧。   虽然他在益州积威甚重,但下属唠叨起来,也是很恐怖的。   何况,刘初一直是个沉默寡言的“老实人”,老实人发火起来,最可怕。   司俊苦中作乐想,这也算刘初彻底融入益州这个群体,彻底接纳皇帝陛下了吧?   陈文目瞪口呆的看着刘初把刘荨当儿子训似的……好吧,和对儿子还是不一样。他家要是有这种熊儿子,早就上家法了。但是对着皇帝陛下,也只能唠叨了。   皇帝陛下也乖巧,就在那里耷拉着脑袋听着,时不时的应一声,再弱声弱气的保证几句,半点没有被冒犯的意思。   陈文看着这一副景象,心想,自家那个谨小慎微的友人,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   刘初若知道了陈文的想法,肯定想说,他不是胆大,是胆子被皇帝吓破了。   知道什么叫做破而后立吗?他的胆子明显就破而后立了。   刘荨被训得蔫嗒嗒的,道:“我知道了,我以后会小心的。”   刘初:“陛下!自称!”   刘荨蔫嗒嗒道:“反正是私下……”   刘初:“陛下!威严!”   刘荨蔫嗒嗒道:“嘤……朕知道了。”   刘初:“陛下请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刘荨QAQ:“朕知道了,朕只是觉得私下自称我也没关系,更亲近一些。”   刘初道:“私下是可以,但陛下在面对非下属的时候,还是得拿出威严。”   陈文眨眨眼睛,挚友说的是……我吗?   刘初:就是你!你还不是我们一伙的!   嗯,刘初这是很一颗红心向着皇帝陛下了。   当皇帝陛下只身(?)赴荆州,不费一兵一卒拿下荆州之后,益州就算心有顾虑的人,都不得不敬佩皇帝陛下,认可皇帝陛下了。   《孙子兵法》言,“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皇帝陛下这,就是“善之善者也”。   他们思来想去,叹息只有皇帝陛下才能做到这种事。   因为皇帝陛下是正统,是这天下唯一的真正的主人。   从荆州之事,他们算是真切的尝到了“正统”的甜头。   就算刘景病重,荆州有意归顺,也不可能不打过几场,来确定利益分配。现在不但不打仗,对方还一副完全顺从的姿态,刘景甚至主动帮忙压制荆州望族,荆州望族也慌慌张张的不但让出利益当诚意。   若他们攻打荆州,就算打下来了,对待荆州望族,也跟他们求着对方似的。可皇帝陛下出马,就变成对方求着皇帝陛下了。   这感觉,就一个字,爽!   所以,虽然很担心皇帝陛下的安全,但他们对皇帝陛下此行,是真正服气的。   但他们服气之后也希望,这是唯一一次了。既然他们已经认可皇帝陛下这个主公了,可不希望皇帝陛下出任何意外。   司州牧就够让他们头疼了,皇帝陛下身份更贵重,更无法取代,皇帝陛下也这样,实在是让他们提心吊胆。   哦,对了,这次司州牧也跟着去了。好,很好,回来之后,看他们会不会用折子把这两小混蛋给淹了!   第39章   刘荨回到成都之后, 就感受到了大臣们爱的折子。   天啦,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折子。   刘荨忍不住抱怨司俊:“你不该改进纸张的, 你看,如果他们写竹简,就没那么容易了。”   司俊道:“且不说纸张早就出现了,就算用竹简,他们也会上折子。到时候你就要担心一下会不会被竹简埋掉的问题了。”   刘荨被司俊的话噎住了, 超级垂头丧气。   司俊拍拍刘荨的肩膀道:“至少只是上折子, 还没有当众抱着你的大腿哭,你就知足吧。”   刘荨抖了抖, 更加垂头丧气。   实际上益州的官吏们不是不想抱着皇帝陛下的大腿哭, 只是想着皇帝陛下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自己去哭一场, 好似有点太过了,怕会打击皇帝陛下的的积极性。   如果他们知道,因为他们这一次的纵容,刘荨心想大家不熟的时候,反应都这么不痛不痒,熟了以后肯定更加纵容他,心里对这次“离家出走”毫无压力,他们现在一定会上演撞柱子的十八种方法。   然而他们不知道啊, 所以刘荨就这么被他们放过了。   司俊就没这么轻松了。   虽然李昂帮他做了很多工作,李昂离开之后还有公宇,但仍旧有许多工作需要他自己完成。   刘荨作为还在学习政务的皇帝, 工作就是帮帮司俊打下手,顺带听司俊讲课。   司俊一边干活还要一边给刘荨讲解,一心二用更忙了。   刘荨在其中也学到了许多。   一州不治,何以治天下?刘荨看着益州那些麻烦事,嘟着嘴,嘴唇和鼻孔之间夹着毛笔,满脸嫌弃麻烦的样子。   司俊看着刘荨这滑稽样,疲惫都好似稍稍消失了一些。   刘荨道:“反正现在没人,我变成猫给你当手腕垫如何?用毛笔写字手腕得悬空,实在是太累了。你不发明一下钢笔铅笔什么的吗?”   司俊道:“炭笔等这些硬笔可以推广给民间,用于民间记账等用途。就以陛下的名义推广吧。”   刘荨挑眉:“你还真是无时无刻不想着给我增加声望呢。”   司俊听出刘荨话中开玩笑的意思,也开玩笑道:“这是臣该做的,陛下不用谢。”   刘荨“噗嗤”笑道:“那我就笑纳了。别皮了,你还想在这里忙多久,那么多下属,你还真准备自己亲力亲为,把自己忙死吗?新招来的两个苦力,你不用一下?”   司俊道:“刚来益州就待在身边,提报太过对他们也不是好事。”   刘荨道:“谁让你提拔他们了,就让他们当秘书而已。没职位的。”   司俊惊讶。   刘荨比他还黑心啊,让人白干苦力不给升官?   刘荨笑眯眯道:“我觉得他们反而会来感谢咱两,觉得咱两对他们太好了。”   司俊放下笔,叹气道:“陛下说的是。”   果然,刘荨比自己更适合这个位置。   刘荨鼓起腮帮子,道:“就咱们两人在,你还要说陛下吗?”   司俊无奈笑道:“小草。”   刘荨得意的勾起嘴角,心里跟灌了蜜似的。   他就喜欢小伙伴用无奈低沉的声线叫自己小草的样子,浑身都麻了。   没想到自己还是个声控呢,上辈子怎么没发现自己还有这爱好。   司俊道:“小草,你是不是无聊了?”   他知道刘荨这几年一直被关在宫殿里,没有任何自由可言,虽然系统小屋可以给他以心灵上的慰藉,但毕竟地方也不大,刘荨离开京城之后,就不太喜欢待在一处。   只是他现在事情太多,推广新作物、接待投奔的人、和荆州众人的磨合、以及虎视眈眈的其他势力,都垒在了他面前。他实在是没办法陪刘荨四处逛逛,可他又不放心刘荨一个人出游。   在荆州,他就放刘荨离开视线半日,刘荨就去打了个群架,顺带捡了两个人回来。就算是在益州,在成都,他也担心刘荨会不会被不长眼睛的人伤害。   司俊知道自己这种心态有点保护过度的嫌疑,可刘荨还在这么小,在现代社会,还是个初中生,他怎么保护都是不为过吧。   刘荨道:“是有些无聊。不过没关系,我还坐得住。以后在宫殿会一待几十年,现在就闲不住,以后怎么办。”   听着刘荨这么说,他更心疼了。   司俊想了想,道:“过些日子就是重阳登高节了,我虽没时间,但可让其他人带你去逛逛。”   刘荨道:“你不去?那我在这陪你。大好的节日”   司俊道:“重阳我也会设宴,只是不去登高。我在成都这么多年,附近也都逛腻了。何况,我无论去了哪里,他们都能认出来。小草就不一样,大可以微服私访。”   刘荨道:“说得好像你伪装之后能被人认出来似的。”   虽这么说,刘荨还是心动了。成都周边景色他都没见过呢。比如九寨沟之类。   刘荨问道:“从这里去九寨沟有多远?”   司俊哭笑不得。在现代社会,开车都需要八个小时,你说有多远。   司俊道:“若是萧悦和楚铭所说的九寨沟,现在还是蛮荒之地,离成都估计还有好几日路程。”   刘荨遗憾:“那就等你有空了,咱们再去问大橘要一张地图,跟着地图去吧。”   司俊开玩笑道:“小草可是想在那里建立行宫?”   刘荨立刻摇头:“我两偷偷去,还是把那地方留给后世开发吧。咱们这么一弄,树也砍了,池子也填平了,后人就看不到原汁原味的九寨沟了。更重要的是,建行宫多花钱啊。我迟早要回京城,那里就荒废了,多浪费。”   司俊见刘荨这么认真的解释,哭笑不得:“小草,我只是开个玩笑。”   刘荨使劲点头:“开玩笑好,你可千万别学了那些世族们奢华的坏毛病。你跟咱们这群现代人这么久了,怎么就没学到我们的节俭呢?”   司俊挑眉:“节俭?”   你是说要给楚铭买小岛度假的肖晟节俭,还是给萧悦买宇宙飞船的乐正元节俭,还是集全国工匠之力做钢琴的宿谊节俭?   好吧,这口锅宿谊不背,这是他爹的锅。   刘荨继续点头:“对,节俭。”   司俊失笑:“好吧,节俭。你看我像是奢侈的人吗?”   刘荨想了想,道:“我家小孩最棒了,当然不是!阿爸的教育绝对没问题!”   司俊嘴角抽搐,上手扯住刘荨的脸颊软肉:“哼?你再说一遍?”   刘荨无辜:“我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只可怜的猫宝宝。”   司俊使劲扯了一下,道:“再开玩笑,就校场见。”   刘荨揉了揉脸颊,委屈道:“好吧好吧,越大越不可爱了。”   司俊没好气的瞪了刘荨一眼,刘荨笑嘻嘻道:“好了好了,不逗你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玩啊?”   司俊道:“明日吧,我先安排一下,你想每日出去都成。”   刘荨道:“每日出门还是算了。我就一星期出去两三天,剩下时间还是给你打下手。”   司俊道:“你学的都差不多了,剩下的也就是些重复的事,不需要这么着急。”   刘荨笑眯眯道:“熟能生巧嘛。而且我心疼你,想多帮你一点不成啊?”   司俊心里叹气。刘荨这张嘴怎么这么甜,再长大些,不知道有多少男女会为他痴狂。他上辈子可没点亮嘴甜情话满分这个技能。   等等,他怎么想到情话上了?   司俊扶额。他一定是被系统里那三对基佬荼毒太久了。   ————————————————   刘荨为了不让其他人认出他,带的都是新人。   即,他装成孔瑾的子侄,还带上了陈文和翟阳。   陈文和翟阳来到成都之后,一边养伤一边做着文吏的活,逐渐熟悉益州这个官场。   这两人虽傲气,但也知道徐徐图之,不可能一来益州就跻身上层。   至少他们两已经在皇帝那里挂上号了,而且皇帝还交给了他们任务,他们每日工作结束回家后都挑灯夜读,从史书中寻找可以借鉴的方法,在豪族还没有投靠皇帝之前,就操着结束乱世之后,抑制豪族的心。   这两人来到益州,看到益州老百姓和官吏的状况之后,对皇帝信心空前膨胀。   在这乱世中,益州已经是华夏大地的一片乐土了吧?   他们没想到的是,没过一月,皇帝陛下再次召见了他们两,目的还是跟他们一起溜出去玩。   嗯,受宠若惊的同时,他们两又很是哭笑不得。   陛下是不是太调皮了些?   “听闻州牧忙得脚不沾地,陛下怎么还有心思出来登高?”翟阳笑道。   刘荨装作没听懂他话中试探,实话实说道:“我也就隔一两日出来透透气,平时还是得给他打下手。”   虽然翟阳的确存了试探的心,看是不是州牧要架空皇帝,引诱皇帝去玩乐,听刘荨说给州牧“打下手”,还是哭笑不得。   陈文对司俊很有好感,和司俊在路途中的交流,让他坚信司俊绝对是忠臣中的忠臣。他听刘荨这么说,立刻道:“陛下,可千万别如此说。”   刘荨道:“啊,我这不是说顺口了嘛。你们又不是外人。我没接触过政务,子杰正手把手教我呢。我看着子杰那么忙也心疼,就给他打下手也是自愿的。我和他谁跟谁呢,谁注意这么多。好吧好吧,别用这幅表情看我,我知道在外人面前装的像一点。”   孔瑾苦笑:“州牧和陛下还是一如既往亲密。”   刘荨道:“那是自然。我被关在皇宫那么多年,性子坐不住,子杰心疼我,让我出来透口气。我等会儿还要带礼物回去呢。对了,听子孟说,你最近工作太努力,现在特意给你放假,不准你工作了,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若司俊在这里,肯定会说,小草,你皮一下很高兴吗?可惜司俊不在这,孔瑾是个老实人,还真的道谢:“谢陛下关心。”   刘荨道:“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你也是,元长也是,禹川也是,我交给你们的事很重要,但也不是让你们立刻就完成呢。朕已经等了六七年,也不在乎多等那么一时半会儿。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你们也不用太着急。哦,对了,等会儿可不能说漏嘴了。我叫丰岚,丰收的丰,山岚的岚,字……没有字,我年轻,没表字也正常,嗯嗯,身份是气华或者元长的子侄,还是禹川的朋友?”   翟阳道:“为何轮到臣就是朋友了?”   刘荨道:“我看你很调皮的样子,哪像能成为人长辈的样子?我感觉你心理年龄……嗯,我是说灵魂年龄,说不定比我还小。”   莫名被怼了一脸的翟阳一脸迷茫。   陈文忍笑,道:“禹川的确看着还小。”   孔瑾和这两人不熟,只微笑着,没有搭话。   虽然他们三人都是新人,但三人所去的部门不是同一个,陈文和翟阳暂时还住在一起,所以交流多一些。孔瑾就和他们两几乎没什么交往了。   不过虽没来得及有交流,三人算是神交已久了。   或者可以说,现在所有想投奔皇帝陛下的人,都对孔瑾“神交已久”,嫉妒其能得到皇帝陛下亲自邀请,很想和他好好“交流”一下,比比谁更厉害。   孔瑾也知道自己仇恨拉得有点高,因此平时闭门谢客,处事很是低调。   他本憋着一口气,决定韬光养晦,立下功劳后,其他人自会认可他。他想,皇帝陛下回成都后一直没有召见他,应该也是给他时间。   谁知道皇帝陛下突然来这么一出,邀他一同登山。   虽不遭人嫉妒的人是庸才,这样被架在火上烤,孔瑾也很无奈。幸亏还有两人与他分担此事。   只是陈文也就罢了,翟阳看他眼神,明显心里也是不服气。   孔瑾还觉不服气呢。陈文名声在外,若对他有质疑也就罢了。这翟阳之名,他从未听说过,这人是真的有才华,还是单纯狂妄,他也想见识一下。   三人各有心思,陪同变装后的刘荨来到成都郊外山坡上,登高赏菊。   成都风景秀丽,周边山坡即使没什么名气,景色也十分宜人。   益州局势稳定,成都城内自然聚集着不少达官贵人。成都的秋季虽算不上秋雨绵绵,但也以阴天居多,有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也算比较难得。   刘荨心想,还好现在没什么雾霾。要等到后世的成都,那冬季基本上难以见到蓝天白云,全是雾霾天。穿越到没电没网的古代,也就只能用环境优美空气清新来自我安慰了。   孔瑾、陈文、翟阳三人没有伪装,不过大概是三人刚来不久,也可能是现在益州上下都很忙碌,同僚都在上班的缘故,虽踏青的人不少,并没有人认识他们。   三人穿戴都较为简朴,路上还遇见一起被人超车鄙视嘲笑的事。   孔瑾三人不动声色,也不知是真不在意还是准备暗自记下,秋后算账——若是郑直这小心眼,肯定是会秋后算账的。刘荨却一脸兴奋。   “小说……呃,话本里都是这么写的,隐藏身份被人当做穷酸人鄙视,然后亮出身份引得对方两股战战。”刘荨兴奋道,“没想到没带子杰一起,我单独出来两次,都遇上了!运气真是太好了!”   三人面面相觑。这叫运气好?皇帝陛下所说的运气到底是用什么来衡量的?   刘荨还在遗憾:“可惜这人也不算太嚣张,就是超个车,说一下闲人勿挡路。我还以为这次又能打上一架呢。”   三人继续面面相觑。皇帝陛下怎么一副无法无天纨绔公子的模样?这性格到底是怎么养成的?   突然,刘荨拍拍脑门,道:“对了,子杰让我出门的时候带上付风,这样就不用带侍卫了。我居然忘记了!就我们四个文弱书生,打架肯定会吃亏!”   三人大惊失色。   陈文忙道:“陛……丰公子没有带护卫?”   刘荨道:“叫什么丰公子,就叫丰岚,你们一用敬语,被认识的人听见,肯定会怀疑我的身份。叫名字,这是圣旨。唔……子杰让我叫上付风,我忘记了。不过应该有人暗中保护我吧。”   三人见刘荨这么不确定的样子,忍不住东张西望。可并没有人站出来说,我是保护皇帝陛下的暗卫这种话。   三人不由慌了。若州牧疏忽,没有安排侍卫,皇帝陛下又忘记了叫上武将随行,那可如何是好?   他们正想劝刘荨回城,至少,先根据州牧的话,把付小将军找到,大家再一起出门。刘荨突然露出惊讶神情,然后招手:“唉,小风啊,你也在这,好巧啊。”   一带着斗笠的人走过来,闷声闷气道:“丰公子你认错人了。”   三人:……   都这么说了,那肯定是付小将军了。   等等,这人一直跟着我们,还以为同样是上山的人,原来是付小将军吗?   刘荨笑眯眯的把着付风的肩膀……嗯,把的有点困难,付风到底吃什么长大的,这么高:“哎呀,别生气。你一直跟着我吗?什么时候跟着我的?”   付风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我一直在城门等你,看见你后,你突然策马飞奔起来,根本没看见我。”   刘荨没脸没皮:“啊,和他们聊太开心了,没注意到你。”   付风道:“我就自己跟过来了,你还是没认出我。”   刘荨没脸没皮:“哦,和他们聊太开心了,还是没注意到你。”   付风:“……”委屈,难受,不高兴。   刘荨道:“哎呀,没办法啊,年纪大了,就是容易忘事。唉,老了老了。”   三人:“……”陛下你才舞象之年,岂能说老?你都老了,那我们该怎么办?   付风小少年在和刘荨一同出使荆州之后,就已经练就了吐槽神功,十分心直口快:“丰公子你这年龄能叫老?”   刘荨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我内心沧桑啊。”   四人:“……”好吧,都对皇帝陛下无话可说了。   刘荨拉着付风道:“唉,本来都打算回城寻你了,没想到你自己跟了过来,太好了,我们继续去爬山……哦,对了,到底有没有人暗中保护我?”   付风无奈:“当然有,州牧没跟公子说吗?”   刘荨想了想,不确定道:“大概……可能说了?你知道的,子杰太唠叨,他的话我一向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听到了和没听到差不多。”   付风冷着脸:“公子,你这话被州牧听了,又得写检讨了。”   刘荨得意:“没事,我已经写得很熟练了。”   不是很了解刘荨的孔瑾三人感觉自己这时候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   他们本以为已经足够了解皇帝陛下,但是皇帝陛下不断颠覆他们原本的印象。   现在的皇帝陛下,哪有一点英明睿智的样子,活脱脱一个跟家里操心老父亲对着干的熊孩子。   而这个老父亲,也就比他大两岁而已。   特别是翟阳,说他以己度人也罢,对人性不太信任也罢。他总觉得,州牧要把权力还给皇帝,肯定心里还是有芥蒂的。就算州牧和皇帝现在因为共同的目标而联手,将来肯定也会因为权力分配产生矛盾。   州牧或许不想当皇帝,但他不一定不想当权臣。   而皇帝,肯定不愿意让一个功高盖主的权臣压在自己头上。   裂缝,从一开始就存在。   可现在看来,刘荨和司俊似乎亲近的过分了。这就是少年情谊?   翟阳心想,或许他们现在的确心无间隙吧。只是这种亲密无间,能持续多久呢?   汉家的皇帝,不对,是大部分皇帝,他们猜忌心一上来,连自己亲生儿子都容不下,何况一个没有血缘的人?   到时候,他又该如何站队呢?   “禹川,你在发什么呆?”刘荨叫道,“再发呆不理你,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了。”   翟阳忙道歉,上马跟着刘荨等人离开。   那时候还早着呢,现在想那么多干什么。翟阳将自己的愁绪压下,笑着看刘荨和付风互怼。   这小将军倒是挺有意思,和传闻中也完全不一样呢。   —————————————————   荆州襄阳。   “青莲教?”李昂揉了一下眉角,“你确定?”   王兴道:“末将已经查明,的确是青莲教众。”   李昂入荆之后,最先遇到皇帝陛下的王兴和楼归皆被重用。   刘景身体好些之后,等他的大儿子刘勇到了襄阳之后,就带两儿子启程去成都。王兴就是带队保护之人。   本以为这是一项简单的任务,谁知道车队中途遇到了袭击,还好益州有人接应,刘景父子和其家属只受了些惊吓。   王兴查明,袭击之人是已经被益州击溃,逃往中原地带的青莲教,让李昂十分惊讶。   青莲教本来盘踞在汉中,李昂当了这么多年的汉中郡守,和青莲教是老对手了。   他确信自己已经把青莲教完全击溃,几个头目也已经被斩杀,剩下教众不过散沙一盘,四散溃逃之后不需要多在意。   之后他便听闻这些四散的教众跑去了中原地区,和中原地区的青莲教及一些匪类合在了一起。怎么这群人又跑荆州来了,还胆敢袭击护送刘景的车队?   这到底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刘公将去成都之事不难打听,只是这群人是怎么无声无息的进入荆州,还设下埋伏的?”李昂改变了一下坐姿,感觉腿跪坐麻了。   椅子虽然已经从益州传往其他地方,但总有些豪族认为跪坐才是“正礼”,因此不接受桌椅这等好用的家具。   刘景一直是名士,自然府邸也很传统。李昂来了这里之后,还得让人现做家具。   他已经用了五六年的桌椅,现在改回跪坐,真觉得是虐待自己的腿。   想着在益州吃好住好玩的也好,司俊不仅是枭雄一般的任务,也是引领益州吃喝玩乐时尚潮流的人。李昂虽这次来荆州带来了许多下人,其中厨子什么也不少,但就是吃着觉得没有益州吃得好,特别想念司俊亲手做的菜和亲自酿的酒。   这才刚离开益州不久,他就开始想念了。   李昂走了会儿神,待腿稍稍舒服一点后,道:“可查清这些人是如何进入荆州?”   王兴道:“似乎是通过冒充商队。”   李昂意味深长:“哦?商队?荆州的地界居然这么好进入,只要冒充商队就成了?”   王兴没有说话。他刚投奔而来,根基浅薄,虽心里有些猜测,但这些猜测不该由他说出口。   李昂也知道此事,并未打算为难王兴:“去叫杜毅来。”   荆州的事,还是问问荆州的地头蛇吧。   王兴退下后,李昂站起来,在书房中转悠了几圈,把跪麻的腿活动了一下。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真是分外想念益州的生活。他完全没有想到,到了荆州之后,最不适应的居然是从小学到大的正坐。若是让司俊知道了,他定会嘲笑自己。   李昂在转圈圈的时候,杜毅急冲冲的到了。   他站在书房门口,看着焦急的转圈圈的李昂,心想,李州牧看来对此事十分关心,他定要小心应对。   李昂见杜毅来了之后,只得又跪坐下,道:“你也坐吧。”   杜毅想,州牧之前还那么着急,现在脸上却滴水不漏的样子,城府真是十分深,怪不得司益州会让李昂来荆州。   杜毅心中更加谨慎。   李昂道:“青莲教的事,你应该已经知道了。”   杜毅将李昂的话在心中斟酌许久,小心翼翼道:“有所听闻。”   李昂道:“昂初来乍到,对荆州不是很了解。伯固可否为昂解惑,青莲教在荆州,究竟是何等势力?”   杜毅想了想,道:“青莲教在荆州已算不得什么势力,州牧在汉中将青莲教击溃之后,刘公趁机将荆州青莲贼也连根拔起。虽刘公病后,一些山贼借着青莲教的名义胡作非为,但并未有什么作为。据说青莲教余孽,已经去往中原。”   实际上那些山贼以青莲教的名义胡作非为并不是在刘景病危时,而是在荆州对益州战败后。   不过现在荆州和益州已经是同气连枝,这种事就不用提了。   李昂道:“那以伯固之见,袭击刘公之人,是山贼,还是真正的青莲教余孽?亦或者,是有人借青莲教做掩饰?”   杜毅苦笑:“这……毅就不是太清楚了。”   李昂道:“据说这群青莲教余孽是以商队名义进入荆州。荆州防务是否已经松懈到他们可以随意进入?”   杜毅顿时一惊,道:“绝无此事!外来商队,我们都会一一盘查。”   他想终于明白了李昂叫他来的意思。李昂这是怀疑荆州望族,勾结外敌!   杜毅顿时脑门上冷汗直冒。   若是李昂和刘景当初一样,单骑赴任,他倒是不怕。但李昂可是带着兵马来的,而他一来,就借由刘景之手,整顿荆州军务,将军权慢慢收入手中。   虽然李昂短时间内不可能完全掌控荆州,但他手中有兵,荆州望族除非就算和他撕破脸,也不一定拦得住他离开荆州。   因此荆州望族对李昂这个外来者的态度,比对刘景当年好太多了。   杜毅不敢说其他家族,至少杜家是铁了心要和皇帝陛下站在一边。当初杜家纨绔子弟得罪了皇帝陛下,差点伤到皇帝陛下,他急得嘴上冒泡,心里已经做好了舍弃这个纨绔子弟的准备,谁知皇帝陛下只是笑着说他被治家不严的宗亲拖累,让他自行处置,该家法的家法,该赔钱的赔钱,该赔礼的赔礼,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从此时,他便知皇帝陛下并未有针对打压荆州望族之意。   既然跟着皇帝陛下对荆州望族有利,荆州望族又何必舍近求远?   杜毅脑海中各种思绪转了一圈,咬牙道:“州牧请将此事交于下属,属下定查明!属下远离军令状。”   李昂正想着如何让杜毅出力,协助他查此事时,就听杜毅不仅揽下了此事,还立下军令状,不由惊到了。   李昂做沉思状。   杜毅立刻道:“州牧明鉴,此时绝对和杜家无关!”   李昂听了杜毅这话之后,才想明白杜毅在脑补些什么,想得他自己这么害怕。   李昂心中无奈,他本就没有怀疑杜家,只是有些怀疑其他家族中混入了奸细之类。不过杜毅这一番表忠心的行为,倒是省了他许多事。   李昂露出笑容,道:“伯固不必如此。我自是十分信任伯固的。我是外来者,此事交给伯固来查,我非常放心。军令状就不必了,我相信你。”   杜毅立刻表示,一定要立军令状,他定会查明此事。   李昂半推半就的应下,然后叹息道:“早听闻伯固固执,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昂实在是佩服。此时伯固有何需要,尽管提。昂从益州带来的人,伯固也可随意调用。”   杜毅心里咯噔一下,李昂这是在敲打他啊。他冒着冷汗道:“属下知晓,定不负州牧所托。”   李昂本是想安慰他一下,却见杜毅似乎更紧张了,他只得让杜毅退下。   待杜毅走后,李昂脚一伸,以十分不规矩的姿势坐在垫子上,还捶了捶腿:“得吩咐匠人快点把桌椅做好了,人来了,跪不住了。唉,那杜伯固到底什么毛病,怎么一副我要害他的样子?这就是小皇帝所说的,聪明人想得多,容易得被害妄想症?”   李昂想起小皇帝,叹了口气:“重阳节到了,到了吃蟹的季节……唉,这么多年了,这还是我第一个不和子杰一起过的重阳节。”   这还是李昂第一个没能去司俊家里蹭饭的重阳节,一想到以后还有许多个可以拿来当蹭饭借口的节日,他孤独可怜的待在异地他乡,李昂就感觉肚子里的馋虫快闹翻天了。   这时候李昂突然生起一股诡异的后悔情绪。   李家算什么,他的抱负算什么,他就不该离开益州,老老实实留在汉中……不对,直接老老实实调到成都多好啊。   虽然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间,也可以看出李昂对将要好几个月,甚至好几年蹭不到司俊的饭,心里有多难受了。    第40章   荆州出现青莲教的时候, 司俊也受到了消息。   可以说, 他突然增加的工作量, 就有青莲教的一份功劳。   华国的宗教并不掌权,无论是佛教还是道教,在政治上,都有一种超然的感觉。特别是道教,爱信信不信滚, 不要打扰我飞升, 成了后世网络上的热段子。   但,在华国历史中, 华国的宗教也经历了想要掌权的阶段。   历代镇压的各种教起义, 以及各式各样的灭佛行动,让宗教掌权的萌芽被掐灭, 不然华国也不知道会因为宗教成为怎样的社会。   萧悦所在华国历史以及宿谊穿越的时代中,有五斗米教,有依托宗教的黄巾军——只是宿谊所穿越的时代天师道后来被宿谊宿大神棍截了胡,天师变成了宿谊的专属称呼。   司俊所在的这个时空也不例外。他这个时期的宗教和这几个宗教起义军类似,都是柔和了黄老学说加上民间传说故事,忽悠底层民众同劳同得,推翻王朝,建立宗教和政治合一的政权。   这些宗教起义军的名字都会选一个玄乎的, 黄巾军嚷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青莲教嚷着的正好相反, 是黄天已死苍天当立。   如果按照五德始终说,青莲教的人还算有文化一点。   五德始终说来源于战国阴阳家。其中代表人物邹衍认为,土、木、金、火、水“五德”可以代表万事万物,也能代表历史更替。   自汉武帝之后,承认汉朝乃是土德。那么克制汉朝的,就是木德。他们之所以取名为青莲教,就是用青莲来代表木。   虽然他还没穿越,看到这个说法的时候,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青莲好像是水生植物。   但是,好吧,在古人看来,植物都是“木”,而且就算不对,青莲教也的确没有取代汉朝。   不过系统中的小伙伴们在得知此事之后,一个个脑洞都比他大。   楚铭和萧悦抛出了什么洪荒三清,什么净世青莲;萧悦直接抛出历史,说他们那个时代,清朝有个不成器的宗教也叫青莲教,比起同源的白莲教差远了。   当然,白莲教的历史也比青莲教悠久一点。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宗教总是要加个颜色再加个植物——这植物十有八九是莲花,撞名也是正常。   这些设定暂且不提,反正青莲教一度给司俊造成很大麻烦,但麻烦延续时间并不长。   黄巾存在了近十年,张角以为自己羽翼成熟,引发大规模暴乱,却一年多就被剿灭了。从这就可以看出,之前朝廷不想管,只是因为懒得管。若他早点跳出来,早就被掐死了。   即使东汉当时的统治已经摇摇欲坠,也不是这种用宗教名义集合在一起的乌合之众能够挑衅的。   青莲教有一部分主力在汉中活动,汉中是益州的地盘,还是李昂的老家。李昂早就看抢他老家地盘的青莲教不顺眼,他和司俊走一块儿之后,两人一拍即合,李昂出武力,司俊出主意,很快就让青莲教土崩瓦解——这不仅仅是东汉末年那种仅仅打垮了黄巾军武装,结果宗教理念变成了天师道,在历史中留存下来这种打垮,而是真正从理念上的土崩瓦解——此处宿神棍深藏功与名。   论和神棍争锋,宿谊熟啊。其他什么军事内政他帮不上忙,只要开始针对宗教了,他的战斗力就是核弹级别的。   天知道他一个技术宅,怎么就把自己推上了神棍宝座,成为就算自己再三解释,别人都不信的真神(棍)。   司俊只学得他一星半点,就把这个还在萌芽期间的可怜小宗教打得溃不成军,那些教众们很多成了司俊的信徒。   司俊心累,他感受到了宿谊的痛苦——他并不想被做成泥塑雕像,被人烧香叩拜。于是司俊那时候就打定了注意,这种锅,还是让皇帝陛下来背吧。   司俊现在的忙碌,就是在着手这件事了。   青莲教想要卷土重来?不管你背后有什么势力支持,但只要挖了你的信徒墙角,那就算再怎么蹦跶,也就和普通匪类无异了。   朋友,你听过信仰皇帝陛下的教吗?   司俊开始四处宣扬皇帝陛下的神迹,把还被蒙在鼓里的刘荨塑造成了一个真正的仙神之子,神龙后裔。他下凡就是为了拯救世界,等天下统一了,老百姓生活好了,他就屁股拍拍,回天上去了。   皇帝陛下没有权力欲望,没有世俗愿望,唯一的目的就是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所以你们看到他不喜欢金银珠宝美女美男……哦,那是正常的,人家眼界太高,就等着快点完成任务,回天上享乐。   后来刘荨知道了这件事,表示这并没有错啊。   比较现代社会和古代社会,现代社会说是仙界也没错了。死后他应该能回现代社会吧?就算回不去,等这些事忙完之后,他就可以天天泡在系统里打游戏看小说看电影了……哦,萧悦的商城最近刷出了一批动漫,天知道为什么动漫也成为文物级别的影视资料了。   不过,电影电视剧综艺节目文教节目之类能成为古老文物资料,动漫当然也算了,对不对?   刘荨得知这件事的时候,当场“喵”的一声哭了出来。   妈妈,有生之年,我能看到《海贼王》《名侦探柯南》《哆啦A梦》等的结局了。什么!连《全职猎人》都结局了!还不是草稿!   富奸老贼居然在他寿命将近的时候突发良心,好好的完成了《全职猎人》的创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世界不同,还能有同样的漫画和同样不靠谱的漫画家以及富坚老贼,但是一想到自己有近千年的动漫影视可以追……   哦,老天爷啊,我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干苦工呢,我现在只想天天泡在系统里当一个宅。   嗯,司俊当时都动摇了。他都差点忍不住把手上公务一扔,说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在系统里宅到死。   哦,不小心崩人设了。   总而言之,当萧悦告诉小伙伴们这个消息之后,肖晟、慕晏和他都疯了,生怕自己身边人把持不住就留在系统空间里不肯出去。   还好大家都是好孩子,都是现充,没有沉迷二次元不可自拔。   因这件事之后,司俊觉得自己以前思考了无数次的刘荨成为了真正意义上的皇帝,大权独揽之后,对自己猜忌,该如何做的计划都可以扫进废纸篓里了。他只需要思考,刘荨会不会成为了真正意义上大权独揽唯我独尊的皇帝之后,一意孤行表示老子不想干了老子要回系统空间追剧追番打游戏,你爱干嘛干嘛,阻拦老子老子就砍你脑袋灭你满门。   嗯,其实过程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原因改了。   头疼。   这也是司俊对教导刘荨徐徐图之,自己忙得脚不沾地还放刘荨出去透气的原因。他担心把刘荨逼狠了,刘荨觉得这世界实在是太没意思了,直接撂挑子不干。   他已经把系统的主导权给了刘荨,又不能把系统拿回来。刘荨铁了心留在系统中,他还真没办法。   司俊深呼吸一下,继续兢兢业业的干活。   背后支持青莲教余孽到益州荆州捣乱的势力也就那么几个,等益州和荆州完全“消化”之后,他一定好好把他被逼得加班的怨气给发出来。   司俊也是个很记仇的人。   —————————————————   刘荨目前并不知道自家小伙伴加班已经加的快崩溃了——这崩溃有他一部分功劳。任谁自己加班加得吐血,还要微笑着让别人放心大胆去玩,心里就会忘黑化的道路上更近一步。   刘荨正和付风一脸兴奋的看三位文人大佬互怼,就差没有一手瓜子一手瓜了。   事情开端是这样的,孔瑾提起他现在要向全世界,哦不,全华夏推广新作物的事,然后这三人就这件事开始讨论着讨论着,不知道怎么就发散到该不该惠及蛮夷了。   翟阳的意思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该让这群蛮夷穷死,怎么也不能给他们新粮种;陈文的意思是,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蛮夷也是皇帝陛下的子民,也有权力享受皇帝陛下的仁慈。   而孔瑾的想法则是两人综合,他的意思是先去教化蛮夷,若蛮夷能教化,就当做自己的子民对待。   然后这三人就吵开了。   翟阳和陈文观念互相针对也就罢了,孔瑾遭到了两人一致抨击,意思是说他和稀泥,说了等于没说。   嗯,孔瑾当然不服气了。他哪里和稀泥了,他说的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然后三人吵成一团。   刘荨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吵了一路,就差没拍手说“打起来打起来”了。   付风本来刚开始有点担心,但他看着皇帝陛下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把话吞了下去,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听着三位未来的大佬互怼了。   皇帝不急他急他急什么?   当三人吵得饿了,目的地也到了,他们该在一处树荫清静之地铺块布席地而坐拿出瓜果吃食聊天赏花赏秋景了,他们终于想起来旁边还有个皇帝陛下。   于是战火烧到了皇帝陛下身上。   “丰岚觉得,谁之言更嘉。”这一路,三人已经从善如流,叫刘荨“丰岚”的假名了。   刘荨道:“先把东西准备好,咱们边吃边聊,你们说了一路,不累不渴吗?“   于是火气本来还很大的几人,听了刘荨的话,也只能偃旗息鼓,帮着刘荨从马背上拿出食物酒水瓜果等。   他们这才发现,刘荨带了这么多东西。   刘荨这不像是出来赏花,但是他们又想不出形容的词。   哦,我是来郊游野餐的。刘荨心道。   如果司俊在这里,他肯定会缠着司俊去打只野兔什么的,再来个烧烤。   兔兔这么可爱,好想吃烤兔兔,正好试验一下司俊新调配的烧烤酱。   因为几人装的一点都不富贵,因此他们远远绕开景色较好,争抢比较厉害的地方,选了一处十分僻静的地。   反正他们其实也不是来看什么景色,不过是来散心的。   虽然刘荨觉得,这里的景色也很不错了。   付风把香瓜切成小块,然后道:“这瓜怎么和我见过的不一样?”   刘荨道:“因为这不是香瓜,是西瓜啊。我从子杰庄子里拿的。来,吃吃看,西瓜解渴比香瓜厉害多了。”   他们已经看出来了,鲜红色的瓜瓤水汪汪的,咬一口,嘴里全是甜滋滋的果汁。   刘荨笑道:“子杰庄子里还有许多新奇瓜果蔬菜和其他作物,等研制成熟了,就推广到各地。这西瓜虽然不错,重点还是先推广能果腹的食物,然后是牲畜蔬菜,最后才轮到享受的水果。但是,咱们可以先吃为快。”   孔瑾叹息道:“怪不得我路中遇到李州牧,州牧曾感慨,离开司公,以后生活美滋美味,原来是这个意思。”   刘荨笑道:“德兴就是个资深吃货,我和子杰做菜,他就只负责吃,不知道吃掉了我和子杰多少东西,还抢了我酿的米酒,简直是个强盗。”   在场的人差点噎住。   李荆州也太厉害了,陛下和司公喜欢庖丁之事,这倒是没什么,谁没点爱好。但陛下和司公做饭他负责吃?他怎么能这么能耐呢?   看刘荨笑眯眯的样子,他们知道皇帝陛下并没有感觉不满——若感觉不满,也不会让李昂蹭那么多饭了。事实上,他来益州之前,李昂可没那么容易蹭饭。都是他来之后,李昂的蹭饭才没被司俊赶出去。   刘荨心里还是现代人那价值观,喜欢做饭的人,有三两亲近亲朋好友负责吃和夸,也是一件极有意思的事。李昂算是他除了司俊之外,在这个世界第一个朋友,他和司俊负责实施各种关于烹饪的奇思妙想,李昂负责对他们花式夸奖外加陪他们一起解决食物,这并没有什么问题。   当然,在这几人看来,问题就很大了。   他们算是再一次知道,皇帝陛下有多么亲民多么没架子。他们一边感叹皇帝陛下真是个好人,一边又忧虑皇帝陛下将自己位置放得太低,丝毫没有帝王威严,造成的不良后果。   比如会不会有人蹬鼻子上脸之类。   只是看着跟普通富家不谙世事小少年一样笑得开心的刘荨,他们又觉得说不出口。   来了益州之后,刘荨曾经在皇宫里遭遇的事,他们也有所耳闻——刘荨是个小话痨,曾经的生活他不止跟一个人抱怨过一次。他自己没打算隐瞒,这事自然也就传开了。   刘荨还在总角之年,于泽就在他面前表演花式杀人。得罪他的杀,讨好他的杀,什么都没做的,也会被杀。刘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想尽办法保全身边人的性命,但于泽总能找到各种借口,不断在刘荨眼前杀人,告诉刘荨,他才是这京城,这宫城真正的主人。   无论刘荨想做什么都是徒劳无用的,他保护不了任何人。   甚至刘荨留在那地狱一般的宫城,唯一的愿望,就是等着征讨于泽的联军入京之后,趁着浑水保护宋太后这位和他没有一丁点血缘关系的人。为此,他可能付出再次成为别人手中傀儡的代价。   而这点小小的愿望,老天爷也不让他实现。   他自缚在宫城中近六年,从司俊稳固益州统治,他已经可以在益州安身开始算,也过了一两年了。   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   宋太后用自己的死,巩固了皇帝陛下的正统地位。这对没有血缘关系的母子,就像是刘荨能为宋太后在地狱中煎熬,宋太后也能为刘荨付出生命。   都说天家无亲情,这对没有血缘的亲人,却诠释了,什么叫做亲情。   说实话,在听完刘荨的过往之后,这群聪明人,已经能在脑海中描绘出,经历了这些事的皇帝陛下,应该是什么样子。   偏激,孤僻,暴虐……反正不可能是现在这个笑得一脸纯真,心底善良软和得一塌糊涂,能只身赴荆州救治刘景,还会给作为臣属的朋友做菜吃的小少年。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即使他们心里各有所求,在面对这样一个好孩子的时候,也不由收起自己几分算计。   至少,暂时收起。大家都跟鸵鸟似的,觉得能拖延一会儿是一会儿,让皇帝陛下能多开心一会儿是一会儿。   刘荨不知道这些人把他当陶瓷宝宝保护,但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的善意。   刘荨是个很直白的人,别人对他好,他就对别人好。因此刘荨就更没架子了。   也就是说,刘荨就更浪了。这件事,这群想要宠着皇帝陛下的臣属们,很快就知道了。   现在,且让他们开心一会儿。   吃了一会儿瓜,听了一会儿皇帝陛下吐槽李昂和司俊一二三事之后,翟阳再次将话题转了回来,让皇帝陛下评评理,到底谁对蛮夷的做法比较对。   刘荨擦了擦脸上的西瓜汁,道:“我觉得你们说的都对。”   三人变成了兔斯基眼,看得刘荨差点呛到。   这副变脸绝活还真是厉害。   刘荨道:“你们以为我在和稀泥,才不是呢。我的意识是,你们的建议,在特定情境下都是正确的,换个情景,就成了错误了。所以你们让我说,谁的话比较对,应该给个具体指向。”   “比如,这是对西南蛮夷呢,还是对羌胡呢?或者对鲜卑胡呢?还是对高句丽呢?亦或是对更远的罗马帝国呢?”   翟阳挑眉:“不一样吗?不过罗马帝国是什么?”   刘荨道:“这个时间叫什么来着?反正是一个目前来说,可能比汉朝更加强盛的海外国家。”   陈文立刻道:“陛下可不要胡说!”   刘荨忍不住白了陈文一眼:“你叫我什么?小心被别人听见了。”   陈文立刻道歉,然后道:“丰岚不要说笑,怎么会有比大汉更强盛的国家。”   刘荨道:“有啊,你们听说过夜郎自大,井底之蛙吗?我都说有,你们还怀疑什么?一般而言,不是你们说有,然后我作为井底之蛙夜郎自大的主公,说不可能吗?”   几人沉默了。   的确如此,连大汉的皇帝都说还有国家比大汉强大,那么这话不可能错。   付风作为武将,心理承受能力比三个文臣稍稍好些。他好奇道:“比起太祖时匈奴还强大吗?”   三人听到付风说匈奴,心里叹息。   在大汉刚立国的时候,匈奴的确比大汉更强,大汉只能勉力抵抗,到了汉武时期,才收复秦末失地。   既然曾经有匈奴,那么有其他国家,也算正常?   可他们已经习惯了天老大我老二,突然说大汉也不过如此,实在是让他们难以接受。   反正又不是未来的事,不过是现在的世界的事,刘荨也不做多思,直接给他们科普了到目前为止的世界史。   总的来说,华夏只是四大文明古国之一,世界其他地方还有强大的国家。   刘荨谈兴一起,就捡了根树枝,在地上画起了世界地图:“看,这里就是咱们大汉所在的地方,这个是吐蕃,这个是喜马拉雅山脉,这边是印度,这里就是罗马,再远处就是波斯……”   刘荨科普了两河流域文明,说了罗马的发展。   罗马经历了罗马王政时代——对应咱们东周、罗马共和国时代——对应春秋晚期到西汉、罗马帝国——对应咱们现在。也就是说,现在罗马帝国还好好着。   西罗马帝国再过个几百年就该灭亡了,东罗马帝国却要等十四世纪才会灭亡。刘荨没说到后面,但只说现在的东罗马和西罗马,也足够让在场四人感觉震撼。   付风突然道:“这不是记载中的大秦吗?”   刘荨疑惑:“大秦?”这个秦朝有什么关系?他突然记起来,这时候罗马帝国,还真的叫大秦。   目前汉朝的人没有直接去过罗马帝国,但两者通过丝绸之路商人层层传递,已经有了经济和文化交流,汉朝是知道有西方有一个经济文化都很强盛的大国在西方,因为其体制和华夏差不多,因此称呼它为“大秦”。   不过这个时候,丝绸之路也差不多荒废了。曾经关于“大秦”的记载,也被大家遗忘了。甚至在看过典籍的人心中,“大秦”是否存在,也值得存疑。   说不定,这只是和《山海经》中记载的那些国家一样,不过是民间传说而已。   “所以……大秦是真的?”陈文作为官宦子弟,此类记载也读到过。不过他一直将其归于志怪类,原来是真事?   刘荨道:“这还能有假吗?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骗你们有什么好处吗?”   孔瑾苦笑:“丰岚自然没必要骗我们……我们只是难以接受。不过海外之事,皇宫里的记载,大概是最齐全的吧。”   刘荨道:“那当然,我们和大秦还有信件往来。”   这当然是胡扯。刘荨只是为自己的知识来源找到了个借口。   谁也不知道皇宫里到底有多少秘密,不然那些小说也不会每次牵涉到什么机密都扯到要去深宫里藏宝库盗宝。   有了正当的消息来源背锅处,刘荨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开始混杂着传说(动漫影视?)和真实历史,来给这四人科普大汉之外的花花世界。   比如可以用石板玩怪物对战的古埃及,比如国王和基友关系就像是亲密夫妻似的古巴比伦,比如拥有恐怖种姓制度的古印度……除了和华夏齐名的其他三大文明古国之外,刘荨还从大不列颠岛讲到了北欧,从北欧讲到了阿拉伯……哦,现在还没有阿拉伯,阿拉伯是公元六世纪才出现在历史中。   对了,南极北极也说一下,袋鼠国新西兰也可以提一下,再说一下还没开发的北美洲南美洲。   至于邻近国家,比如倭国东南亚这一些地方,大汉的人已经很了解了。   刘荨说得口沫横飞,付风听得满脸放光,其他三人听得眉头紧锁。好端端一个怎么高高在上对待蛮夷的讨论会,就这么变成了皇帝陛下关于世界历史和格局的讲座,听得人冷汗直冒。   特别是在刘荨说,四大文明古国,已经挂掉了两个。古埃及被波斯所灭,古巴比伦被罗马所灭,印度正在外部入侵中喘息,而大汉,也处于分裂中。   刘荨只是单纯在介绍世界格局,但在这些人耳中,却不是这么回事。   古埃及和古巴比伦已经彻底湮灭在历史中,即使再次复兴,也不知道那时候的国家是否还是曾经历史的延续。这并非是普通的朝代更替,而是真正的打烂根基,将一个民族从根子上灭绝。   残存的人接受了其他文化的教育,一代一代下来,已经完全变成了其他人。再提起这片土地的历史,也只会当自己是过客,旁观者,而不是认为这群人是自己祖先。   文化断代并不可怕,只要还记得祖宗就成。但如果彻底不承认历史和祖先,那么这个民族就是真的灭亡了。   印度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发展,但大汉如果再分裂下去,会不会和埃及、巴比伦一样,外族趁此入侵,然后灭了华夏民族的根。   几百年过去之后,华夏民族的文字也会和埃及文字、古巴比伦文字一样,成为皇帝陛下口中的“考古谜团”?   刘荨很诧异这些人提出这个问题,他安慰道:“哪有这么严重?咱们华夏文化最顽强了。就算有外族入侵,最后他们也只会变成华夏民族的一员,接受我们的文化,用我们的文字,承认自己是华夏民族。最后华夏民族五十六个民族五十六朵花,大家都变成了一家,对外都是华人。外族入侵和汉族打退敌人的抗争史,在历史中也变成了民族融合的阵痛……”   众人目瞪口呆,呆若木鸡。   刘荨:“……”呃,不小心说漏嘴了。   刘荨强行挽尊:“这一点你们就当没听到,说起来现在还只有大汉,还没有汉族呢。你看,现在根本没有什么民族,只有什么楚人赵人燕人蜀人,大汉灭亡之后,这些人全部称自己为汉人了,换了几个朝代也不会变……呃,不说了不说了,你们就当什么都没听到,不准给别人说。”   刘荨恶狠狠道:“天机不可泄露,你们快发誓,如果不守口如瓶,就天打雷劈,祸及家人!算了,家人是无辜的,就天打雷劈吧。特别是,不能告诉司子杰!他要是知道我说漏嘴,几万字的检讨我会写断手的!快发誓!”   四人颤抖着举起手发誓。   皇帝陛下这是说什么了?什么大汉灭亡?什么汉族?什么民族融合?他们到底听了什么!   皇帝陛下……究竟是什么来历!   刘荨说渴了,低头吃了一块瓜。等他吃完之后,这几人的石化状态还没有解除。   刘荨无奈道:“好了,回神,我又没说什么,你们这模样是闹哪样啊,放轻松点。”   付风小少年都快哭了:“这……难道是未来?我听了该不会折寿吧?”   刘荨道:“听了未来,你们又能做什么?折什么寿。要是折寿,现在我就该被雷劈了。”   刚说完,远处发出“轰”的一声,好像是哪里打雷了。   四人:“……”   刘荨:“……”   刘荨站起来,往远处看:“这大秋天的,难道还真的能打雷?”   剩下四人已经快哭出来了。   看吧,天打雷劈了!他们该不会命丧于此!   刘荨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怕什么,有什么事,也有我撑着。”   老子可是穿越者,带系统的穿越者!位面之子气运化身汤姆苏本苏是也!什么雷敢劈他!   刘荨雄赳赳气昂昂往声音处多走了几步,踮起脚尖远眺,惊讶道:“山的那边不仅打雷,还下雨了。啧啧,原来秋天也会下雷阵雨。山这边大晴天,山那边雷阵雨,我还以为只有夏天这样。山里头的天气还真是神奇。”   四人继续抖。   刘荨眉眼间全是无奈。   一个历史中的大将军,三个历史中有名智者,现在恨不得抱在一团瑟瑟发抖斗成没毛还被泼了水的鹌鹑的样子,这到底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缺失。   反正不是自己的错。   刘荨道:“既然你们这么怕,咱们就先回去吧。虽然我觉得雨不会下到我们这来。”   这座山其他赏秋者也已经发现了山对面的雷阵雨。他们都很淡定。毕竟别说隔着几座山,就说山的两面,气候都可能不同。这种事挺常见,他们去山里观景的时候,还说过希望看到这种有趣的天气状况。   只有刘荨身边这四人“心里有鬼”,听见个打雷,就因为天谴来了。   刘荨想起自己老师之一的宿谊,他学着宿谊高深莫测的表情,随手捡起刚扔掉的树枝,往这四人头上挨个敲了一下:“好了,龙神祝福。今天是我的错,我不小心说漏嘴了,有什么问题我兜着,只要你们不告诉他人,就和你们无关。这下放心了吧?”   刘荨这玩笑般的敲打,还用的是在泥土中画过画的那一端敲打,敲的这四人头上都落了泥,这四人仍旧露出了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丝毫不在意脑袋上落的泥土。   “陛下……”孔瑾皱眉,“此事……”   刘荨百无聊赖:“回去吧。这没什么大不了。世界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改变。我们只要做好当下的事就成了。你们该看到的,是你们视野所能触及的生灵涂炭。”   四人稍稍平整了一下心神,道:“是!”   刘荨想了想,道:“至于大汉……我只是为了护住现在的百姓,以后大汉肯定还是要灭亡的,只是不是现在。你们也不必遗憾。没有永远的王朝,但汉族会延续汉的精神。”   “国恒以弱灭,而汉独以强亡。你们也不必担心周边国家的威胁,汉是亡在自己人手中,亡在内斗上。汉亡之后,以后的华夏民族才能铭记汉的教训,知道内斗不可取。至少在有外敌入侵的时候,要一致对外。”刘荨摸了摸鼻子,“不过我想大部分人都记吃不记打,就算有汉的教训,内斗还是不会停止吧。未来的事,我们也没办法,你们也别再想了。”   天啦,他回去之后,是隐瞒此事,还是给司俊坦白承认错误呢?   他的结局是坦白从宽,还是坦白牢底坐穿呢……_(:з」∠)_,心塞,今天以后,我一定要改掉满嘴跑火车的坏习惯……我以我最爱的小鱼干发誓……   第41章   夜晚, 书房, 两人。   刘荨努力睁大眼睛, 让司俊看着他那无辜无措的眼神。   司俊抱着手,挑眉看着刘荨,不为所动。   刘荨“嘭”的一下变成了黑眼圈圆滚滚小猫,乖巧蹲坐,努力仰头用无辜无措的表情看着司俊。   司俊突然觉得有点手痒。   刘荨猫耳朵动了动, 敏锐的感觉到了危机感, 又“嘭”的变成了金黄背毛白肚皮的大猫。   前爪子并拢蹲坐的大猫,毛绒绒的脸看上去特别正经特别严肃。   司俊道:“怎么换了只猫?”   大猫歪头:“喵。”我感觉你都快上手揍了。   虽然在现实中不能说话, 但和小伙伴可以心灵感应, 系统翻译。   司俊心想,就算萧悦那只猫再可爱, 这么多年看他作天作地爪贱嘴贱,现在看见那黑眼圈,就想一圈揍上去,让他的黑眼圈黑上加黑。就算黑眼圈小猫露出再可爱再无辜的表情,他也能从这表情上看出“来啊,造作啊”的潜台词。   真不敢相信乐正元是怎么忍了这么多年,还和萧悦成为伴侣的。   不过乐正元嘴也挺毒的,经常把萧悦说得哑口无言, 这大概是一物降一物吧。   还是楚铭乖巧。一看这张严肃猫脸,就觉得很靠谱。   司俊一把拎着刘荨的后颈,把刘荨提起来抱怀里:“你以为变成猫我就会原谅你吗?”   刘荨还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 甜腻腻的“喵”了一声,脑袋在司俊怀里拱来拱去。   司俊眉毛一跳。用楚铭这张猫脸做出萧小贱的表情,仍旧让人很手痒啊。   刘荨:“喵呜咪。”反正说了也没关系,对吧对吧?“   司俊道:“是没关系,但他们缠着你预言怎么办。”   刘荨举起一只猫爪子,“嗖”的弹出指甲:“喵嗷!”作为皇帝,谁敢逼我!   司俊捏了捏刘荨的肉垫子,刘荨乖乖把爪子收了回去:“以后悠着点。”   刘荨歪头:“喵?”不生气了?   司俊道:“我正好要用你的神秘名声治一下青莲教,你表现得再过分一些也没关系。”   刘荨:“喵?”青莲教。   司俊解释了一番青莲教的事:“大概是有谁支持青莲教,让他在荆州捣乱,拖满我们的发展步伐。”   刘荨在司俊怀里换了个姿势,以农民揣的姿势趴着,听司俊解释青莲教的事。   青莲教的事说起来也简单,虽然其他势力各有各的事,暂时无法管益州和荆州。但益州本来作为九州中面积最大的一个州,司俊的势力就已经足够强大。若是再吞并荆州之后,司俊相当于已经获得了可以逐鹿中原的势力。甚至就算其他地方都已经被“统一”,司俊仅凭着益州和荆州两地,也能和其一决高下。   在如今其他势力还在纷纷站队整合的时候,司俊已经提前拥有了如此大的势力,怎么可能不让人忌惮。   但现在他们无法和司俊硬碰硬,只能使些手段,拖满司俊整合荆州的进度。   益州虽大,但司俊之前是被其他势力所轻视的存在。毕竟他实在是太年轻了,让人不由有“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之感。   何况司俊已经和司家几乎决裂,没有家族支撑,让这些士族门阀们压抑不住自己的优越感,觉得就算司俊再有本事,也不会有太多人去投奔他,信任他。   谁知道司俊居然暗搓搓的偷渡皇帝陛下到了他的地盘,还拿下了荆州。   哦,拿下荆州的可能是皇帝陛下,司俊背后的也可能是皇帝陛下。虽然皇帝陛下也年轻,虽然皇帝陛下背后也没有世族门阀支持的背景,但就凭他是皇帝陛下,之前司俊的劣势,就都被推翻了。   看荆州这么容易归顺,就知道了。   而且,荆州的事狠狠打了他们宣扬皇帝陛下是傀儡,司俊是奸臣的言论的脸。一些忠于汉室的人和势力,也开始偷偷向益州靠拢,一些贤才甚至已经开始赶路了。   就连这些势力内部的谋士和大将们都有些人心惶惶。   说是对汉室失望了,实际上汉室几百年,早已经深入人心,成为一种信仰。现在只要皇帝陛下显示出一丁点可能稳定这个天下的势力,这些人就恨不得蜂拥而至,为汉室鞍前马后。   何况皇帝陛下显示出来的还不是一丁点。   “他们现在发觉也晚了。”司俊捏了捏猫支棱起的耳朵,被猫用肉垫子拍了一巴掌,“荆州不乱,我们稳坐益州和荆州,就几乎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刘荨眼珠子转了转,心中细数他们现在的措施。图书馆、学宫和印刷术能吸引人才,新作物能稳定民心,司俊从慕晏那里学来的治军之术能增强军事势力……他们站在巨人的肩上,只要自己不乱,哪怕人捣乱?   刘荨眯着眼睛,得意的喵了一声。他觉得这完全没问题嘛,小意思。   司俊微笑:“别太轻视他们。说不定他们发现赢不了咱们,就去投奔胡人。”   刘荨用猫尾巴打了司俊手臂一下,你非要说自己穿越的那个倒霉蛋的黑历史吗?   不过……不会真有这种事发生吧?刘荨陷入沉思。   司俊轻轻抚摸着刘荨光滑的皮毛,这些日子的疲惫,在撸猫中渐渐平复。   ————————————————   司俊并没有因为刘荨“透露未来”罚刘荨写检讨,不过他也再三叮嘱,让刘荨少说这些事。有些事,要在适当的时候说出来,才有最大的利益效果。   刘荨先以自己最(不)爱的小鱼干发誓,在司俊的微笑中,他哭丧着脸,改成了用冰镇西瓜发誓。   虽然冰镇西瓜只在夏天吃,但也算是刘荨最爱的水果之一了,刘荨的发的誓言,终于有了一丝半点的真心。   而且因为他把那四个人统统吓病了,害得自己也没办法再偷溜出去玩,只能蔫嗒嗒的陪着司俊工作。   而这四人生病之后,就更加相信了刘荨透露的未来是真实的,咱们的皇帝陛下,的确有神异的能力,说不得真是什么神龙仙人的化身。   不然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生病?   刘荨:因为回城的时候路上也下雨了,你们先淋了雨,又被我吓到,才会生病,才不是什么天谴。   好吧,现在刘荨终于理解了宿谊的无奈。他们说天谴就天谴吧,反正天谴的又不是自己。   因李昂那边很给力,荆州杜家为了显示出自己的能力,联合其他望族很快收拾了进入荆州的青莲教余孽——这其中,有好几个世家倒台,李昂心狠手辣,清洗的时候丝毫不留情。   他带着军队进入荆州,就是这么用的。   何况,忠于刘景的部分军队,都被他打散重编,侵吞入腹,他在荆州的势力,即使没有杜家支持,也是最强的。   李昂又擅长联合挑拨,各个击破,荆州这群世家被刘景惯坏了,完全没有当年他跟着司俊的时候,整治益州世家那么困难。   李昂甚至觉得有点无聊。   刘荨给他留下的“摊子”太整齐,荆州大部分都是诚心归顺,他接任荆州牧的过程又太光明正大,符合大义——皇帝亲自认命,刘景亲自交接,留给他操作的余地不多啊。   李昂如此给力,司俊的工作压力就少了许多。他表示,只要李昂好好治理荆州,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他半点不含糊。   李昂回信,他只要以后再和司俊在一地成为同僚的时候,去司俊府上蹭饭,司俊不把他赶出来就成。   司俊冷酷无情的拒绝了李昂。   李昂气结。说好的至交好友,说好的给力下属,连顿饭都不给他吃。还是皇帝陛下好,说一定会帮着他。   不过荆州的青莲教余孽虽然被剿灭,他们宣扬的思想还在传播,李昂表示,希望司俊给力一点,多装神弄鬼一下,底层老百姓也就算了,高层可千万别被他们蛊惑了。   李昂经过审判,得知有不少势力,都派出了人进入成都,混入官僚府邸中,或许他们的最终目的是进入小皇帝的身边,获得小皇帝的信任。   这其中,就有许多神棍。   争霸天下的套路大家都知道,除了人才军队老百姓这些之外,打舆论仗也是其中一环。于是每个势力主身边,总要留着一二道士和尚,装神弄鬼,哦不,祭天占卜。   或许这群人已经混入了道士和尚中,等着用各种玄术对付皇帝陛下。   刘荨知道之后,捶桌大笑:“用玄术对付我?是巫蛊之术还是诅咒之术还是魅惑之术,哈哈哈哈哈哈!我反手就是一堆火球术!吓哭他们!”   司俊倒是有点担心。连穿越、系统、猫妖这种事都遇到了,说不定真的有什么高人呢?   刘荨笑眯眯道:“若真的有高人,该担心的是那个高人。作为位面之子气运化身的穿越者,谁用玄术对付我,肯定会被反弹。放心放心。你实在是担心,大不了让神棍给我开个光?”   司俊无奈。宿谊怎么给你开光?给你一叠实验记录,还是给你一堆小学教材?   还不如让两只猫给刘荨额头上拍两梅花印呢,好歹是猫妖,说不定真的有点用。   刘荨表示,那还不如他自己变猫。   最终司俊思考之后,决定在重阳节的设宴中试探一下。他放出消息,让敷衍的人可以推荐自己觉得比较靠谱的方士,让他们给大汉的未来占卜。   刘荨表示了解:“我需要在宴会上做豆腐还是做点石成金滴水成冰实验?”   虽豆腐的来历传说是汉武帝时期淮南王刘安所制作,但刘荨并未见过豆腐,这豆腐还是司俊来了益州之后做出来的。   不过豆腐已经是益州常见的食物,他再用豆腐忽悠人忽悠不到吧?还是点石成金滴水成冰比较有意思。   见着刘荨跃跃欲试的样子,司俊阻止了他:“你何必自降身价去和这些方士辩论?我自会派人拆穿方士的伎俩。小草稳坐钓鱼台便是。”   刘荨趴在桌子上:“哦,那我就当吉祥物吗?那多无聊啊。”   司俊道:“……你随意发挥。”   刘荨立刻立起身子:“这可是你说的!”   司俊无奈:“是我说的。可你这次搞砸了,以后就得听我的。”   反正是些没有地位的方士而已,就算搞砸了也不碍事,他可以补救。   刘荨讨好笑:“说的好像我平时不听你的似的。”我可乖了.jpg。   司俊挑眉。   ————————————————   司俊以皇帝陛下的名义设宴,还邀请了方士道士和尚之类赴宴的消息传开之后,不说其他人怎么想,孔瑾等四人是绝对不信,皇帝陛下对这些感兴趣的。   付风人小言微,只心里暗自想想,孔瑾拜访了翟阳和陈文,探讨此事。   翟阳满脸讽刺道:“谁说的皇帝陛下信这些方士?陛下可是拎着我翻来覆去把丹药批评了个够,逼着我戒断丹药呢。陛下要召人炼丹?哼?”   陈文点头:“陛下自己就有通天彻地之能,需要算什么国运?”   孔瑾道:“瑾也是如此想。陛下此举,可是和青莲教有关?”   翟阳和陈文略微沉思了一下,同时点头。   三人都是聪明人中顶尖的那批,当他们确定皇帝陛下不需要这些方士之后,很快就推论出皇帝陛下的用意。   翟阳笑道:“这次宴会上可有乐子看了。”   陈文皱眉:“陛下不会又说漏嘴吧?文看陛下对推导未来之事,似乎并不上心。”   孔瑾道:“皇帝陛下不上心,州牧肯定是上心的。”   其他两人点头。作为知情人,他们商议了一下,要在宴会上如何配合皇帝陛下和州牧。   他们虽然现在身上官职不算大,但都有莫名自信,这次赴宴,必有自己的请帖。   事实上也是如此。刘荨还等着在这次宴会上,让他们三人和益州其他人熟悉一下呢。   以后大家都是要一起加班的同僚了,得好好相处才是。   除了真相了的四人,其他人有的以对司俊了解,也推测出此次宴会绝不是看方士他们表演这么简单。而有的人脑袋一根筋,或者他们也真的信这个,还真四处寻找方士,想要在宴会上一鸣惊人,得个推举之功。   还有些认为方士乱国的人,则回家奋笔疾书,上折子抨击此事,说信赖方士绝不可取。   这些折子,刘荨都一一看过了,还专门挑出了说的特别好的人名记下。   这个年代,完全不封建迷信的人很少见啊,如果这几个人在其他事情上能力也不错,完全可以重用。   司俊见刘荨评价人的标准这么轻率,却没有劝说。   他知道刘荨年纪虽小,心里却很有数。而且他选择的标准虽奇怪,但效果出奇的好。   在平定益州之事,他选拔人才,都经过了和刘荨商议才决定。刘荨推举的人,最后效果都相当不错。   司俊心想,大概当领导,识人用人,也是有天赋的吧。   ……   时间很快就到了重阳节设宴的那日。   虽不用穿上礼服冠冕,刘荨还是穿了一身象征帝王的常服。   这些都是新作的,司俊怎么也不让他再继续穿先帝的旧衣服。   刘荨觉得,那些衣服全是手工织造,多贵啊,居然就这么扔了,简直心疼。能不能来个拍卖什么的,还能回一波血。   司俊只能用六个点来回答他。   拍卖皇帝的衣服,亏他想得出来。这谁敢买?谋逆吗?   刘荨:“反正有不少势力都准备谋逆,他们说不定会买。”   司俊呵呵了一声,然后把衣服都扔刘家列祖列宗排位前烧了。就当是给先人烧衣服穿了。   刘荨为此情绪低落了半天。   自己穿惯了的衣服烧了什么的,实在是难受啊。   即使有了新衣服穿,他还是难受。   他就是这么抠门的小皇帝,没跑了。   重阳节宴会的时候,宾客鱼贯而入,刘荨作为皇帝,自然要姗姗来迟,比司俊来的还迟。   事实上,他等在后面等人叫他出场,等的都无聊了。   他在皇宫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规矩。   于泽可是不会给皇帝造势。   当刘荨再一次在首次召见益州官吏之后隆重亮相的时候,益州官吏们的心态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们行礼的声音响亮了许多,行礼的表情诚恳了许多。   刘荨扫了一眼宴会在场的人,视线在几个明显“方外之人”打扮的人身上停留了一会儿,道:“各位爱卿平身,重阳佳节,朕与诸位同乐,不需要拘束。”   众人纷纷起身。   刘荨独自坐在上首处,看着底下人趁着歌舞声开始交流感情,窃窃私语,突然感觉寂寞。   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难道整场宴会,就只有他全程沉默吗?这不是要憋死他吗?   于是刘荨不高兴的作妖了,他让侍女叫司俊上来陪他坐着说话。   司俊通过侍女回话,让他忍忍。这个宴会是给他刷逼格的,他要坚持君臣之别,把自己恭顺的形象打造好,别让益州的人还以为益州是他为主。   刘荨忍了一支歌舞的时间,再次打发侍女去叫司俊。   侍女瑟瑟发抖传话:“陛下说,若州牧不上坐陪他说话,他就下来陪你坐了。”   司俊:“……”   竖着耳朵偷听的众官吏:“……”   司俊按着眉头。他错了,他不该为了显示出帝王威严,给刘荨单独弄一张桌子椅子。他应该把桌子排成椭圆形长方形之类,让刘荨左右都有人坐着,陪他说话解闷。   “司公快去吧。”公宇忍笑,“陛下大概是无聊了。”   司俊苦笑:“陛下总有办法称心如意。”   公宇大笑:“没办法,那是陛下啊。”   司俊叹了口气,抬头见刘荨已经吩咐人加桌子加椅子,心想还好刘荨记着装一下,没让自己和他并列,不然这事还真不好收场。   待桌椅摆放好之后,司俊才起身走到新增加的桌椅处坐下。   刘荨冲着司俊眨眨眼睛。   司俊无奈叹口气:“陛下,看歌舞也会无聊吗?”   刘荨装委屈:“无聊啊,都没人陪我说话,我总不能自言自语。”   司俊道:“陛下可以安静的看。”   刘荨道:“那多没意思啊,我得有人分享看歌舞后的感受啊。”   司俊:“……你是不是还要交一篇观后感?”   刘荨闭嘴了。不过他目的已经达到,闭嘴也没关系了。   见司俊换了位置,益州官吏窃窃私语。有人将侍女三番五次请司俊上座的事传了出去,付寿叹息:“陛下是想向众人表示对司公的看重吧。”   付风面无表情道:“不,我想陛下只是因为没人陪他说话,无聊了。”   付寿:“……”   他忍不住敲了下付风的脑袋:“胡说什么。”   付风叹气。   付风两个哥哥开始拉着付风偷偷道:“你为何要这么说?”   付风看了付寿一眼,付寿威胁的瞪了他一眼。   然后付风一点都不怂的回了一眼,道:“陛下的心思没咱们想的那么复杂。陛下是至情至性之人,什么敲打什么隐晦的意思,他从未想过。此举只要往最简单的方面想就成了。我见陛下百无聊赖,肯定只是单纯想找司公说话。不信你们瞧,司公上座之后,陛下的话绝对停不下来。”   付寿扶额。   付风两哥哥立刻看向上首处。   哦,的确皇帝陛下的严肃表情变成了好开心好开心,一直面对着司俊嘴张张合合,目前还未停过。   嗯,虽然觉得皇帝陛下没那么傻白甜,但莫名信了自家小弟的话怎么办?毕竟自家小弟和皇帝陛下好像很熟的样子。   也有人问了公宇此事,公宇微笑道:“陛下心思,我等怎能乱猜?总归是和司公友谊深厚罢了。”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自然……不信。   这肯定有阴谋,说不定皇帝陛下和司俊已经开始有间隙了!他们要考虑站队了!   翟阳因身上官职不高,虽然赴宴,但位置很靠后。他听着周围窃窃私语,心中嗤笑,脸上也不由带出几分。   益州庸人也不少嘛。   陈文扯了一下翟阳衣袖,让他忍住,不要开嘲讽。   翟阳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陈文怎么老是盯着他,他爹都没这么管着他,心烦。   孔瑾则一如既往的低调,全当没看到。但他心里想的和翟阳差不多,益州庸人也这么多,明摆着皇帝陛下是不计较这些俗礼,单纯只是找个人聊天罢了。你们这群庸人非要用自己不擅长阴谋的脑子来阴谋论,就只能和皇帝陛下的想法南辕北辙了。   至少你们在脑补司公和皇帝陛下又在进行什么权力上的交锋时,看看两人表情成吗?皇帝陛下笑得多灿烂啊,司公笑得多温柔啊。   不过孔瑾并没有觉得两人气氛乖乖的。因为这个时代,君臣关系、挚友关系,是比夫妻情人更亲密,更黏糊。皇帝陛下和司州牧的相处非常自然,非常正常,完全让人不会多想。   司俊借着看歌舞的空挡,扫了底下人神色。   刘荨问:“怎么?看出了什么?”   司俊道:“益州人心也不是那么齐。”   刘荨道:“那是自然。只要他们不坏事,心里有什么小九九,我也不在乎。只要露出马脚,再抓出来打小屁屁就成。对了,你不是说方士吗?我等着看戏呢,怎么就只有些歌舞,连戏剧都没有。”   司俊无奈:“这个时候,戏剧还没出现呢。”   两人将侍从侍女挥退,歌舞的声音够响亮,两人压低声音,其他人听不到他们说什么,聊天没什么顾忌。   刘荨道:“啊,是吗?我还挺感兴趣的。不过现在我搞戏剧肯定会被人说玩物丧志,唉。”   司俊道:“待天下平定后就好了,陛下可以借其他名头发展戏剧。”   刘荨摸了摸下巴,道:“说得对,我可以借宣传英雄事迹的名义嘛。你到底什么时候让方士表演啊。我好无聊。”   司俊无奈:“好吧,不看歌舞了,直接进入正题。陛下宣人觐见吧。记得自称该换了。”   刘荨道:“好好好,朕征曾怎。”   司俊:“……”这不是平翘舌前后鼻音玩得很溜吗?   刘荨得了司俊允许,忙叫人把歌舞停下,召见方士道士。   本来他还以为有和尚尼姑,结果现在佛学不算大兴,这些人在见到他之前就被筛选掉了。   毕竟这些“异人”都是有官吏带来赴宴的,官吏们得对他们推举的人负责。   官吏们也不是傻的,经过筛选之后,这些人至少是把他们骗过了——连他们都蒙不过,怎么蒙皇帝陛下。   于是,能觐见的方士只有十二人。   刘荨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这十二人的名字,道:“喻室、方元、平祝、周安?这四人居然都来齐了?这倒是让朕有些兴致了。不过明官怎么不在其列?五缺一,还真是有些遗憾呢。”   因歌舞已经停了下来,刘荨声音又不小,在座所有人都听到了刘荨所说的话,顿时惊疑不定。   那十二位方士更是冷汗涟涟,不知皇帝陛下何意。   刘荨本有些惊讶,他所说的人,都是历史中有名的能人异士,还有许多传奇故事。怎么他点出这几人名字,他们却如此表情。   司俊只得附在刘荨耳边小声道:“这几人出名皆在十多年后,明官现在可能未出生。”   刘荨恍然:“哦,原来如此。”   他只记得这几人很有名,原来这时候还没出名呢。   刘荨见逼都装出来了,就继续装了下去:“明官原来还未出生啊,朕记错了。嗯,那就刚朕念到的四人,你们先站到一边去,朕先考考剩下的人。”   虽方士们不明所以,但皇帝陛下都说话了,有四位年轻人随着侍从走到一边。   在座的人神色更加精彩。   谁选方士,都是更信任鹤发童颜,看上去更加仙风道骨的人。虽他们选的年轻人也不少,占了一半,皇帝陛下直接选了四个年轻人,还是让他们十分惊讶。   结果刘荨比他们还惊讶:“你们四人是喻室、方元、平祝和周安?原来这么年轻啊。”   众人:“……”   所以皇帝陛下你根本不认识他们吗?!那你为何选他们四人?   喻室等四人也是胆战心惊。他们虽在民间有些名气,但名气并不大。此次他们只是嗅到可以成名的味道,才匆匆赶来成都。   虽然他们最终不一定留在成都,留在皇帝身边,但只要只要在皇帝陛下身边弄出些神异之事,他们的名气肯定一下子就打响了,以后也就吃穿不愁了。   但皇帝陛下和他们见过的达官贵人完全不一样,完全不按照常理行动啊。这一下子就打乱了他们的心绪。   何况现在他们还只是年轻人,可没有多老谋深算。   陈文和翟阳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神色。他们就说,这群方士,哪比得过皇帝陛下。皇帝陛下早就把他们看穿了吧。   孔瑾则好奇的看向被皇帝陛下点名的四人,猜测他们有什么能耐会被皇帝陛下记住。   付风则小声对他爹道:“陛下根本看不起这群方士,也不知道陛下为何要召见方士。”   付寿道:“陛下自有道理,闭嘴看着。”   而公宇等司俊的心腹,则面上带着兴趣盎然的神色,看着皇帝陛下发挥。   他们早就听司俊说过无数次,皇帝陛下并非普通人,一直很好奇。现在或许,能窥见皇帝陛下神奇之处的冰山一角?   刘荨只是惊讶了一下,就将注意力放到其他八人上。   刘荨道:“这名单中记载,你们都会炼丹,会占卜,会相人。这些事,所有方士都说自己会。你们自己说一下,最擅长什么,能给朕展现什么神奇。”   八位方士面面相觑,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刘荨指着最右边道:“就从你开始吧。”   那年老方士不卑不亢的走上前,道:“贫道最擅长炼丹。贫道可为陛下展现滴水成冰之术。”   刘荨挑了一下眉:“哦,滴水成冰?东西你都带好了?”   年老方士道:“东西贫道已经派道童带来,可随时为陛下展示。”   底下官吏窃窃私语,都对滴水成冰十分感兴趣。   刘荨却让人先站在一边,道:“滴水成冰,你们七人,有谁也会这个?”   七人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刘荨这话何意。   他们犹豫了一会儿,又有四人站出来,表示自己也会,只是此次没有准备。   刘荨没问这四人准备的什么,只让他们解释一下,他们怎么做到滴水成冰,并让他们一个个的发言。   官吏和方士们都看出来了,刘荨是想让他们各自揭对方的短。   但滴水成冰在方士中都已经形成一套统一的说辞,他们虽没提前对过台词,但也用的都是最常用的说法。   什么元气、什么寒意、什么天地之精华,总而言之,这件事很玄妙,必须要修行,必须要堪破天地奥秘,才能做到滴水成冰。   刘荨似笑非笑:“哦?这么神奇?你们先到一边去,朕再问问其他人有什么本事。”   刘荨对着说自己不会滴水成冰的三人,道:“你们三人既然不会滴水成冰,功力是不是不如那几位道长?”   “并非如此,我们只是并非修行一道。”一面容甚好的道士微笑道,还真有些仙风道骨的模样。   不过刘荨想了想宿谊,嗯,装的还是没宿谊像。宿谊从骨子里就像神棍,这个只是一张皮像。   刘荨问道:“那你修行什么?不是炼丹吗?”   那道士道:“贫道擅长炼制五石散。”   刘荨道:“拖出去,下狱。”   不止那道士,其他人都大惊失色,道士更是跪下磕头,不知哪里得罪刘荨。   刘荨慢吞吞道:“五石散本就是从宫廷里传出来的,朕还不知道五石散是什么?五石散就是壮阳药罢了,而且毒性很大。所谓冷食、饮温酒、冷浴、散步、穿薄垢旧衣、用药散发毒性,只是减缓毒发而已。五石散透支人的精力,之后人会快速衰老。”   “即使没有因为弄错了步骤立刻毒发,长期服用,也会舌缩入喉,痈疽陷背,脊肉烂溃,直让人痛苦自杀。”   刘荨话音刚落,许多官吏直接打翻了面前酒盏。   刘荨冷笑:“这本就是宦官外戚为了控制皇帝,给皇帝吃的慢性毒药,朕好不容易才逃过了一劫,怎么还有人想给人下毒?”   编个理由盖个高帽子,我就看以后谁还宣扬五石散,哼哼。    第42章   司俊默默喝了口茶水, 压了下惊。   因刘荨算是宿谊带着长大的, 虽然他口头上对宿谊没大没小, 实际上心理视宿谊为长辈这种事,除了刘荨之外的系统中所有人都知道。   宿谊对所有所谓丹药深恶痛绝的态度,也被刘荨继承了。特别是寒食散、阿芙蓉这种会让人上瘾的所谓丹药。   司俊早就知道今天刘荨会宣扬丹药无用论,为此宿谊还专门给刘荨进行了培训,用自己丰富的经验, 告诉刘荨该如何做才能让这群人对嗑药这种事稍稍有些顾忌——完全杜绝是不可能的, 这群封建男人们为了在床上金枪不倒,什么都可能做。   五石散被神医说有毒, 稍稍改一下配方改名为寒食散, 照旧有人嗑得欢。   司俊又喝了一口茶压了一下惊。   但是他没想到,刘荨居然扔出了这么个大招。这可和他们之前预演的不一样。   司俊都被震惊了, 更何况其他人。   这群益州骨干班底们,都傻乎乎的看着刘荨。   刘荨心想,如果现在有相机就好了,给这群人咔擦一张,可以嘲笑他们一辈子。   那方士已经瘫在了地上。   司俊叹了口气,吩咐同样呆滞的士兵赶快把人拖走。   没看那人都吓得裤裆都湿了吗?再不拖走,这儿都有异味了。   刘荨等方士被人拖走之后,手肘撑在椅子把手上, 下巴搁在手背上,翘着二郎腿,摆出了一个山大王般的匪气十足的姿势:“还有两个。你们又擅长什么?”   刘荨突然来这么一着, 把这群方士吓得不轻。无论是心里有鬼没鬼,这群人都明白,皇帝陛下对方士可没有什么好感,他们想在皇帝陛下手下讨什么好处,是绝对不可能。   刘荨似笑非笑:“怎么突然哑巴了。既然敢出现在朕面前自我推销,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会什么直说,如果还是什么五石散寒食散,就利索点自首,说不定朕还能留你们一条命。”   “怎么不说话?”刘荨道,“难不成你们是来坑蒙拐骗,根本什么都不会?”   刘荨话音刚落,剩下两人终于支撑不住,对着刘荨磕头求饶。   刘荨道:“别只顾着求饶啊。能到朕面前来,肯定是有几分本事的。你们这样弄得跟朕欺负你们似的。麻利些,快说你们擅长什么。”   可那两位道士已经完全被吓破了胆,除了求饶,什么都说不出了。   刘荨叹气:“那你们两也先进牢里冷静一下,等想出了你们擅长什么,朕再把你们放出来。拖下去。”   士兵再次将面如死灰的两人架走,全场鸦雀无声。   刘荨将视线转回了之前说滴水成冰的五人,那五人嘴唇哆嗦着,眼神十分恐惧,就跟看着一暴君似的。   一言不合就把人下狱,的确是暴君没错了。刘荨心想。   刘荨知道,将这群方士下狱,这群方士大概率是会直接死在狱中。   他一言令下,就有人丧命。   可他并不觉得心里有什么消极的思想。   他炸死于泽的时候心中还有畅快,杀这几个方士,却跟不小心踩到了蚂蚁似的,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还觉得有点无聊。   刘荨这时候很想伸个懒腰,打个哈欠。不过为了他帝王的威仪,他憋住了。   虽然他现在这坐没坐相的样子,若不是这一连串举动把官吏们吓到了,肯定已经有人在心里腹诽皇帝仪态不端了吧。   “朕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再说一次,滴水成冰是何原理。”刘荨道。   那五人面色铁青,却仍旧咬死了之前那套说辞。   他们觉得自己不傻,才不会皇帝陛下吓唬他们一下,他们就自乱阵脚。   滴水成冰是很神奇的手段,知道者寥寥无几,而且各个都把方法瞒得紧紧的,他们相信,皇帝陛下应该不知道才是。   不过为了加重自己的筹码,五人还拿出了其他手段。有两人说还会点石成银,两人说会九转金丹,剩下一人说他可以通过八卦图猜字。   刘荨忍不住用袖口遮掩住嘴,打了个哈欠。   满座都重新提起了好奇心,等着这五人发挥,刘荨却百无聊赖的转头对司俊道:“这么过了这么多年,方士还是这些伎俩。朕还以为能看到些新鲜的。”   司俊微笑道:“历代最有名的方士,最希望进入的地方就是皇宫。汉室传承数百年,能见过的方士手段都见过了,陛下可别为难他们了。”   刘荨叹气:“也是。”   五位方士心沉到了谷底。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刘荨道:“自秦皇派徐福出访仙山,意图长生不老起,代代帝王都有召方士入京。当然,长生不老什么的,都只是借口。历代帝王都知道,那丹药不过两用途,一为提神,二嘛,房中术嘛,诸位都了解。”   司俊垂眸,叹气。   小草你能不能别这么直白?你看看底下人的脸色有多尴尬?   刘荨就当没看见似的,继续道:“最厉害的方士都集中在皇帝周围,你们看到的花样,你们吃到的所谓神丹妙药,几乎都是从宫里传出来的。就算不是从宫里传出来,那也是宫里早就已经见过了。”   “比如五石散,以及所谓改良过的寒食散;比如九转金丹;比如滴水成冰,点石成银点石成铜;比如测字……这些都是秦皇时期,就有的招数。朕没想到,现在民间还是这些小花招,真让人失望。”   刘荨扭头对司俊道:“朕说了这么多,累了,子杰帮朕向诸位卿家解释一下这些花招其中道理吧。”   司俊站起来拱手道:“臣遵旨。”   看着周围同僚难看的脸色,一些知情人忍不住拿起茶盏,遮住自己勾起的嘴角。   司俊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方士耍的花招。   滴水成冰就是硝石制冰,点石成银成铜就是置换反应,九转金丹是铅汞反应,测字运用的不过是简单的数列知识。宿谊和方士过了无数次招,早就总结了方士的花招大全。不过从古至今,从方士到现代的封建迷信,所用的花招就那么几个,顶多只是改个头换个面,实际上内在还是那些东西。   大概是简单的化学反应,就那么多的缘故吧。   司俊用在座的人听得懂的话,将这些方士的伎俩一一揭穿。底下一些本来就不怎么相信方士,又有动手精神的人,心中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回家尝试一下,司俊所说的那有趣的“花招”。   五个方士也趴在了地上,哭喊着饶命。   刘荨手麻了,坐直身体,放下二郎腿,道:“朕给了你们机会。”   士兵将五个方士架走之后,现场只剩下了之前被刘荨点名的四人。   那四人现在脸色铁青,只希望自己能够安然离开这里。   他们很后悔,都知道伴君如伴虎为何要趟这趟浑水。   刘荨看向这四人之后,态度稍稍好了一些。   这可是历史中留下神奇名声的人呢,影视剧的常客呢,怎么也得好好看一看。   而且这四个人在历史中名声不错,没做过坏事,也没有推过五石散寒食散这类似玩意儿,还留下了不少著作甭管这是不是封建迷信,至少也算文化。刘荨并没打算为难这四人。   于是刘荨道:“放轻松点,朕有那么可怕吗?”   包括四位方士在内的众人:“……”不,陛下,你刚才真的有点可怕。   他们终于开始正视,这的确是大汉的皇帝,天生的帝王。   看看这王霸之气!   刘荨见四人还没放松,就让侍从给这四人端来凳子:“坐着说话,别担心,针对你们也挺好奇的。”   四人:“……”总感觉更不能放松了。   刘荨先把视线落在后世最有名气的方元身上。   司俊也好奇的打量如今这个面容青涩的小方士。   刘荨道:“看你们脸色,都没有重金属中毒的迹象。所以你们虽然会炼丹,但不怎么吃对吧?至少不会吃用铅汞和朱砂这些炼制的丹药,对吧?”   四人:“……”陛下是怎么发现的?!只看他们的脸色就能看出来吗?   刘旭心道,这四人唇红齿白面色红润,精神饱满,皮肤细腻,毛色……哦不,发色黑亮的模样,一看就是早睡早起注重锻炼注重养身,十分健康的模样。嗑了丹药,可没有这么好的精神状态。   刘荨道:“没吃就好,应该也没有炼制丹药给其他人吃吧?”   四人先面面相觑,然后异口同声道:“回禀陛下,我们不炼丹。”   刘荨勾起嘴角。   不是不炼丹,而是他们年纪尚轻,练的丹药其他人也不敢入口,索性现在不炼丹,只凭借其他手段,另辟蹊径,出人头地。   刘荨道:“方元,朕听闻你擅长役鬼术。”   方元忙道:“陛下,贫道……”   刘荨打断道:“我知道这是假的。你擅长房中术。”   方元的脸立刻涨红。   刘荨觉得自己的话有点过分,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这方元啊,后世传说太多,说他会变化,会役鬼,会穿墙,什么都有。当然,记载肯定有夸大,方元作为后世道教丹鼎一脉的祖师爷,留下那么多神奇的道教典籍,就算原本没那么神奇,后世也会把他传的很神奇。   后世猜测,方元一定是个魔术大师,易容大师。   唯一可以确定真实性的,就是方元擅长房中术,也就是说,他经常给达官贵人们炼制壮阳药。   不过基本上所有会炼制丹药的方士,达官贵人向他们求的丹药,大多都是壮阳药和催情药。   上层贵族糜烂的生活嘛。   刘荨觉得这人样子蛮可怜,补充道:“好吧,你还会魔术。就是易容变鸽子之类,以后多给朕变几只看看。”   方元:“!!!!”他最大的依仗被拆穿了!不过……为何要叫魔术?   刘荨又看向喻室:“你给百姓符水治病?”   喻室立刻道:“陛下,贫道并非坑蒙百姓钱财,请明察!”   刘荨道:“哦,朕知道你没有。你应该是擅长医术,给百姓看病之后,将符灰放入药汁中给百姓。你很少收百姓钱财,只收……嗯,你挺有意思。”   喻室如遭雷劈。   陛下怎知他手段?他还特意将药水稀释,让其看上去不像药汁,连贵人们派来的医者都没有发现!   刘荨道:“不过你这样下去,迟早会被杀。劫富济贫什么的,你得罪的人太多。”   喻室汗如雨下,嘴唇发抖。   司俊看了一眼刘荨,刘荨是准备保下喻室?   历史中喻室用符水在民间救治老百姓的病,之后因为声势太重,引起军阀忌惮被杀。   据说喻室曾经平息过几次疫病,救了许多人。刘荨想要救他,也正常。   刘荨道:“你以后跟着原桦当徒弟吧。原桦一直想要个传人,但又寻不到有资质之人。朕觉得你资质不错,待你学成之后,朕下旨资助你救治百姓,别骗人了,骗人损寿命。”   喻室猛地抬起头,激动不已:“原……原神医?!”   刘荨道:“就是那位。”   喻室扑通一声跪下,那声音听得刘荨膝盖都有点疼:“谢、谢陛下隆恩!贫道……不,草民感激涕零!”   好了,道士都不想当了。刘荨腹诽。   不过许多神医,都是以道士身份行医。比起被人欺负的医生,还是道士身份高一些,让他们自由些。   刘荨道:“起来吧,朕知晓你难处。你说你是医者,愚昧的人反而不信你。倒是给他们一碗符水,他们倒是喝得起劲。你以前的事就此揭过,以后跟着原桦好好学。”   刘荨又将视线移到剩下两人身上。   这时候剩下两人已经不抖了。   前两人虽被皇帝揭穿,但都没有被治罪,而且听皇帝意思,应该从此之后就被皇帝收为己用了。那么他们的运气应该也不差吧?   看着剩下两人,刘荨有点发愁了。   虽然方元的神异事迹后世传闻最多,但他勉强还能通过科学来解释这些事。见方元反应,他应该没猜错,方元应该是用些障眼法易容术等魔术手段来显示神迹。不过方元通五经,本身就是个人才,他的神异手段倒是无所谓了。   剩下两人历史中名声不算太显赫,影视剧中虽有他们出场,但都是一笔带过。实在是他上辈子对汉末这群能人异士太好奇,才寻了他们的事迹传记看,现在才能记得他们。   这两人的成名手段可就是真的神奇了——周安擅长解梦,平祝擅长相面。他两解过的梦相过的面很多,虽然也有不准的时候,但灵验的占绝大多数。按照概率论来算,这两人也很了不得了。   于是刘荨从袖口掏出一团用红绳捆着的小毛团,道:“你们二人看看,这是什么?”   司俊扫了一眼,差点没控制住表情。   这一团毛还能是什么?!这不是萧悦的毛吗?!   萧悦和楚铭这类猫妖,除非是外力因素——比如梳毛打架压力太大等等原因,很少自己掉毛。萧悦和楚铭“迷信”自己作为猫妖,毛一定有神奇作用。所以掉下来的毛都让系统收好,给各自伴侣做成装饰品。   后来他两伴侣都有了一堆猫毛饰品,这两只猫就开始在系统里卖自己的毛。虽然他两伴侣证明没什么卵用,其他人还是看在两只猫努力卖萌推销的份上,买了一些。   反正也不贵。   现在刘荨手上那白色毛团吊坠,可不是萧悦的毛吗?说不定还是肚子上的软毛。萧悦对刘荨一向很好。   平祝和周安用侍从拿来的清水和手帕净过手之后,两人盯着侍从端来的盘子上放着的毛球,陷入沉思。   刘荨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两人还真能看出不对吗?   喻室和方元也凑上去看了两眼,然后……然后他们就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做的样子。   这一团毛毛,能看出什么名头?   平祝和周安对视一眼,周安道:“愚兄虚长几岁,由愚兄先说可好?”   平祝眼中很是担忧,但还是点头。   刘荨眼中兴味更浓。这两人还认识?   周安站起来拱手行礼后,道:“此毛球……并非凡间之物。”   众人哗然。   刘荨面无表情道:“哦?那是什么?”   周安道:“草民只感觉毛球中有一股玄妙之意,深看就觉头晕目眩。恕草民才疏学浅,实在是不知这为何物。”   刘荨低头把毛团拿回来捏了捏。这毛团除了好捏之外,有什么玄妙之意?他怎么没发现?   平祝听周安说完之后,也起身道:“草民……也认为这并非凡间之物。草民……隐约看到一白虎影子。”   刘荨挑眉:“白虎?白色的老虎?”   平祝道:“以此毛球触感,不应该是老虎。但草民的确隐约感知有虎形身影。”   刘荨道:“那老虎的耳朵眼圈四肢尾巴是什么颜色?白色?”   平祝道:“草民看不真切,便也觉得头晕目眩。只隐约看到,老虎应该是白色,但不知为何有黑色雾气缠绕。”   司俊的眉头已经越皱越深。   刘荨道:“朕知你们两能耐,平祝擅长相术,周安擅长解梦。但你们能看到自己寿命如何吗?”   周安和平祝相识苦笑,异口同声道:“草民……为早亡之相。”   刘荨道:“既然你们知道,为何还要上赶着送死?”   周安和平祝大惊失色。   刘荨挑眉:“万事万物都有规律,这最简单的一件规律便是等价交换。你们两的确有些本事,但就像是沙漠中不能长出瓜果,孩童无法吃下大补之药一般。在这个世界上,若真有些本事,就注定身体承受不住。这能力用一次,寿命就减一次。透支寿命也就罢了,还会祸及后人。”   周安和平祝的神色却平静下来。   平祝道:“草民知晓。因此草民终身不娶。”   周安道:“草民亦是。既然上天给了草民如此本事,或许草民在乱世中,能做得一些力所能及之事。陛下,虽草民学艺不精,但陛下若有吩咐,定万死不辞。”   刘荨道:“可朕用不上你们啊。你们知道的朕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朕也知道。窥伺命运的人,命运也会窥伺你。凝视深渊的人,深渊也会凝视你。你们以为说出未来,就代表着改变,但你们知道什么是预言吗?说出口,会实现的才叫预言。”   “也就是说,本来可以改变的未来,若未来被窥伺,那么这条路就朝着那个被窥伺的未来更近一步,改变会越来越难了。”   刘荨假装沉思一会儿,道:“朕给你们讲两个故事吧。”   嗯,一个是《灭运图录》石道长离开小千世界前的魔改版,由宿谊倾情奉献;一个是《哈利波特》魔改版,由萧悦和楚铭共同修改提供。   第一个故事主要是告诉大家,你们认为沙漠中能长出瓜果吗?如果不能,那你们怎么会觉得凡间会长出仙药?你们认为成将成相能一蹴而就吗?如果不能,那你们怎么会觉得成仙这么艰难的事嗑个丹药就能成功?成仙,怎么也算做读书人成为孔孟之类的圣人一般的考验吧?   第二个故事主要是告诉大家,伏地魔被预言赶得到处跑最后弄死了自己,哈利的父母因为预言踏上绝路,哈利也因为预言心神不宁结果真的害了自己的义父(魔改后的哈利波特当然把教父魔改成义父了)。本来他们什么都不知道,不一定会做这种选择。正是因为预言,他们才达成了预言。所谓你窥伺着命运,就被命运束缚得更深。   刘荨道:“因为朕什么都知道,所以朕什么都不信。朕此次召见你们,也不过是给其他能人异士放个消息。朕知道你们心系苍生,为此甘愿粉身碎骨。但这并不是你们能选择的。不用再透支你们的能力,好好活下去,你们也是朕的子民。”   刘荨说这么多,就是为了引出这一句。   刘荨最大的武器就是他作为皇帝的正统性。他已经是皇帝,还是汉朝难得的元后嫡子,从出生起就是太子的皇帝。   这正统性,就算抬出再多宗室傀儡都没有。反对他的人,从一开始就从大义上被抡了两大嘴巴。   刘荨昏庸或者是当个傀儡也就罢了,天下之主,有能者居之。再大的正统性,也没有天下苍生黎民来得重要。   但刘荨现有司俊死心塌地为他治理益州,后又得刘景献上荆州,一出宫就开始推广新作物,还有传说中能一天印出数十本书籍的印刷术也是出自刘荨之手。   刘荨已经显示出明君之相。   既然刘荨已经显示出明君之相,他就是最可能结束这乱世的人,无论是不是忠心汉室的人,心中第一选择就是他。   若其他人要和刘荨争锋,必须得拿出相应的对策,打击他大义的合理性。   因此这群人开始扶持青莲教,开始四处搜罗能人异士,试图“造谣”些异象,说刘荨身边有奸邪,或者刘荨本人就是奸邪。   刘荨不耐烦和这些被派来的所谓能人异士各个过招,不如一劳永逸。   比如直接放大招,告诉天下,朕才是最厉害的那个能人异士,朕告诉你们能人异士在这个世界卵用没有,都是被命运牵着鼻子走的可怜人,不但不能改变未来,还要搭上自己的身家性命。   “那陛下……是如何呢?”平祝咬牙,问出了一个大逆不道的问题,“陛下难道不是在改变未来?陛下会付出什么代价?”   “贼子大胆!”   “快拿下他!”   “岂有此理!”   “……”   平祝这句话,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连司俊都装模作样,拔出了腰间的宝剑。   刘荨手掌抬起来,在半空中虚按一下,道:“朕无事,安静。”   现场还真因为刘荨这动作安静下来。虽都还是怒视着平祝,但他们真没有再说话。   刘荨心里吃惊得不行。这群人居然这么听话?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刘荨看着双目充血,布满血丝,看似十分激动的平祝,斟酌了一下,平静道:“昔日太祖身为闾左之人,手持三尺剑闯荡天下,还赢得了天下,这不是太祖有什么过人的本事,而是天意。”   “现在朕出现在此处,重整山河,再现盛世,也是天意。”   说完,突然不知何处传来巨响,一道火光在炸裂,然后在黄昏灰暗的天空中,火光化作一道神龙,一闪即逝。   众人看着火星落下,鼻尖仿佛还有神龙身上火光硝烟的味道。   平祝眼神有些涣散。   作为真正有些本事的人,他曾遍访仙山,也曾见过火山爆发后的岩浆死地。虽然很淡,这个味道,就是他曾经只看过一眼,就恐惧至今的岩浆之地的味道。   那种只是呼吸,就感觉仿佛会被烧灼成灰的味道。   平祝撩袍,三叩九拜:“草民……叩见真龙天子,陛下万岁!愿大汉万载千秋,永享太平!”   周安也跟着跪下,三叩九拜:“草民叩见真龙天子!陛下万岁!愿大汉万载千秋,永享太平!”   司俊立刻麻利的三叩九拜:“臣叩见真龙天子!陛下万岁!愿大汉载千秋,永享太平!”   其余人跟着陆陆续续跪下,三叩九拜:“叩见真龙天子!陛下万岁!愿大汉载千秋,永享太平!”   刘荨站起来,手背在身后,抬头望向远方,目光深邃。   “这世间没有永世不变的王朝,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是不可更改的大势。天下之大,能给百姓安家乐业者居之。所谓‘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则载舟,水则覆舟’。”   “或许再过百年,大汉再入乱世。朕希望你们不要向今次这样,内乱不止。我们华夏民族的兵刃是对外而不是对内。即使逐鹿中原再重要,民族存亡更重要。改朝换代也是常事,大汉也不可能存续千万载,但华夏不灭。朕现在,就是为了华夏真正的盛世奠定基业。”   “这盛世可能要数百年之后,等到朕也看不到的那一日,才会实现。但我们现在的努力不会白费,将被记载在历史长河中,被万世铭记。”   “我们是创造现在,也是创造历史,创造未来。”   “诸位,可愿与朕共同创造未来!”   ……   ……   “妈哟,羞耻死我了。”刘荨咕噜咕噜灌了一大口茶水,道,“这谁写的台词?”   萧悦的猫爪子指着楚铭,楚铭一爪子把萧悦拍到了地上。   刘荨变成了猫,在系统小屋的地板上滚来滚去:“喵喵喵,羞耻死了!还好他们没有抬头!我的脸都快烧起来了!这什么鬼中二台词啊!”   司俊忍笑:“就算他们看着你脸色通红,也只会以为这是太阳晒的。”   刘荨继续滚:“喵喵喵喵,他们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感觉快羞耻死了,中二爆表啊,现在的剧本要改成中二病拯救世界吗?”   宿谊笑眯眯的把猫拎到怀里揉了揉:“后面是你即兴加的吧?汉朝会灭亡那一段?”   刘荨趴在宿谊怀里农民揣:“是啊喵。毕竟我弄这么一出,以后汉朝出现不肖子,这群人不肯改朝换代怎么办?这改朝换代是正常的。一个朝代腐朽了,就该破而后立,建立新的朝代。直到这个世界,不需要王朝,不需要皇帝的那一天。”   宿谊揉了揉刘荨的脑袋,道:“那你还要不要写一篇关于政治体制的书?巩固一下这种思想?”   刘荨道:“好啊好啊喵。”   司俊忙道:“康乐可别开玩笑了。”   刘荨道:“不开玩笑喵,这不错啊。《君主论》加上《资本论》如何?我根据现在实际改一改,说不定能改变华国历史,早早进入新时代呢。就算现在用不到,以后也能用到吧?”   司俊忍不住白了刘荨一眼,道:“说不定我们的后人没用到,但是其他国家的人用到了。要知道,这两本书虽然出名,但是惠及的都不是他们本国人。”   刘荨道:“无所谓啊,世界大势是在往前发展,就算是别人想发展,咱们看着别人发展了,自己也会被逼着发展。虽然会遭受磨难,但多难兴邦啊。”   司俊:“……”刘荨还真是看得开。   “多难兴邦啊。”因为甩锅,被楚铭狂甩巴掌的萧悦甩了甩尾巴,道,“也是,咱这个世界的华国那么多灾多难,还不是站起来了。加油,小草,我看好你。”   楚铭停下了用软绵绵巴掌教训萧悦,道:“我和小贱正好没事干,可以帮你一起写。”   宿谊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慕晏:“你也跟着写一本呗,还能在我们的世界留存。”   慕晏道:“挺有意思,不过会写很多年吧。”   刘荨舔爪子:“只要在有生之年写出来就成了。这种书,在去世之前发表最好,免得引起社会动荡。”   “呃……你死了就不担心引起社会动荡了?”   “我死后,哪管他洪水滔天喵。”   宿谊和慕晏陷入沉思。他们两开始考虑,要不要写了。总不能坑了侄子侄孙吧?   “不过你既然用烟花当了神迹,那么以后开发火药的时候怎么办?”宿谊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刘荨道:“现在需要什么火药?光是骑兵就够牛逼了。就算要发展火药,也是等统一之后。那时候本喵皇帝位置已经巩固,就算有人怀疑当初的神迹又有什么关系?何况龙形烟花是现在的科技做不出来的,我可是用的你抽奖抽出来的高档货。就算有人做出烟花,也做不出升到空中变成龙的烟花。”   宿谊点头:“说的也是。”   刘荨把猫脑袋塞宿谊怀里:“啊啊啊啊啊说起烟花,我又想起被中二支配的恐怖。啊啊啊啊啊太尴尬了!”   司俊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没错,这神迹就是龙形烟花罢了。烟花是宿谊抽奖抽出来的,本来想给他的皇帝爹提升逼格,后来卖给了刘荨,让他今天装个好逼。   刘荨的话说完时,后院的人就得到讯息,点燃了烟花。   虽然这群人都是司俊培养的类似于死士暗卫之类厉害的人,但等这群人在烟花升空的时候,还是被吓得一屁股跌到地上,两眼无神,半天起不来。   刘荨和司俊回到后院的时候,这群人还坐在地上发呆,看来被吓得不轻。   他们是怎么也想不到,皇帝陛下和州牧是怎么把龙塞进这大圆桶里的。他们……刚放出了一条龙?   作者有话要说:  刘荨:装神弄鬼哪家强?   司俊:大昱王朝找宿谊!   宿谊:惭愧惭愧不敢当。 第43章   这件事过去很久之后, 刘荨仍旧深陷尴尬情绪不可自拔。   他现在已经没办法拉着人出去游玩了, 因为所有人看着他的眼神, 就跟“妈妈,出来看神”似的。   刘荨现在很佩服宿谊。宿谊是怎么顶着这种视线淡然自若的。这心态他学不来。   四个有本事的方士已经被他留下,原本的道教创始人之一的方元被迫改行去编书,偶尔客串谋士;喻室每天泡在刚建好的图书馆里,捧着刘荨从宫里带出来的珍本医书不肯挪窝, 就等着原桦回成都下跪拜师;平祝和周安不再提自己的天赋, 他两跟在刘荨身边,成了刘荨私人秘书。   其实这两人只想当个小官, 激动的旁观神龙下凡的皇帝陛下开创盛世。但刘荨才不会养两个白吃饭的人。正好他需要人帮忙处理文书, 就让这两人当了秘书。   其实这工作应该是宦官完成,但刘荨才不要宦官。他作为一个现代人, 怎么能去切人家的蛋蛋?他又没准备找女人,哪需要担心男人给他戴绿帽子就切人家蛋蛋?   所以秘书还是单独安个官职吧。   平祝和周安又激动又迷茫。他们为了研究透自己的天赋,几乎没有去点其他技能。现在皇帝陛下这么看重他们,让他们很慌。   刘荨总不能说,文字秘书工作谁都可以做,但需要找信任的人做。你两为了不祸及其他人,亲缘寡淡也不结婚生子,身家性命全都系在皇帝一个人身上, 是最适合被培养成心腹的人。   以上并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是刘荨不想养两个吃白饭的人——这个原因更不能说。   于是刘荨随意忽悠道:“你两能被上苍选中,就证明是天资卓越之人。没了天赋, 也能做其他事。不会慢慢学,朕有耐性。朕总不能见你们两为了苍生自愿折损寿命的人过得太差。”   平祝和周安感动得眼泪汪汪——是真的眼泪汪汪,那眼泪流得啊,让刘荨差点没拔腿跑路。   这个时代的男人真可怕,连哭都哭得这么有美感,简直要人命,我感觉我已经快弯得向蚊香了。   刘荨立刻去端详了一会儿自己的小伙伴司俊洗洗眼睛。   嗯,还是我的小伙伴最好看,我又直回来了。   今天的刘小草仍旧很直,完全没发现哪里不对。   ……   刘荨在躲避下属们炙热的眼神的时候,关于他的神奇名声终于传到了外地。   这神奇异象可不是刘荨自己下属传出来的,几乎大半个成都城都听见了雷霆的声音,看见了神龙升空。   连他们安插在成都城的奸细都看到了,那一闪即逝但十分清晰的神龙。   许多奸细在传回消息之后就失联了,根据他们最后传回来的消息来看,并不是被抓走了,而是跑路了。   也就是说,看到了神龙的他们,决定弃暗投明。这最后的消息,就当是辞职报告了。   其他势力心很塞。   难道皇帝陛下的确有神异之相?   他们本来不相信,但是一想起那斩白蛇的太祖皇帝和召唤天火的世祖皇帝……哦,斩白蛇什么的还算好,太祖那神异也不算什么神异,但世祖是真恐怖,整个人在史书中画风异常不对。   所以,大汉再出一个画风不对的皇帝……似乎也正常。   众军阀众豪门陷入沉思,表面十分平静,实际上心里慌得一逼。   益州上下和荆州上下就高兴了。皇帝越神奇他们会就越高兴啊。   荆州的人除了高兴之外,还有点酸溜溜的。   他们高兴的是,自己站队正确,以后前途大大的好;酸溜溜的是,没有亲眼见到神龙。   那可是神龙啊,就算是神龙的影子也是神龙啊,说不定见到了就有什么好事发生。   真别说,成都传出了多则“奇事”。据说神龙显世之后,有重病在床的人突然能爬起来了,有腿瘸的人突然能走路了,有愚钝之人突然开窍了……总而言之,就跟被神仙开了光似的,全成都都陷入狂欢中。   刘荨:……   刘荨忍不住问司俊:“这些是你安排的吧?”   放个烟花还能治百病了!!!这么神奇!!!   司俊苦笑:“过犹不及,我什么都没做。”   刘荨惊讶:“没有托?”   司俊摇头:“没有托。”   刘荨惊讶:“没有引导舆论?”   司俊摇头:“我倒是压制了舆论。”   刘荨瑟瑟发抖:“神棍的烟花真的这么有用?”   司俊想了想,道:“或许是安慰剂效应?”   刘荨瞠目结舌:“安慰剂效应能这么给力?”   司俊道:“许多人去求神拜佛之后都能身体变好,何况见了神迹。”   刘荨:“……这可真可怕,我再也不放烟花了。”   本来觉得烟花好看,刘荨还想玩。现在谁还敢放烟花?   刘荨觉得很遗憾。穿越之后连烟花都看不到了,真惨。   司俊哭笑不得。不过这烟花的确是不能放了,效果实在是太可怕了。现在亲自放烟花的暗卫们还在怀疑人生,各个成了刘荨的脑残粉,他猜测,如果自己的命令和终于刘荨相背,估计这群暗卫都会反水了。   不过这样也不错。   刘荨听司俊这样开玩笑之后,特意把暗卫召来,告诉他们司俊的命令就是他的命令,忠于司俊就是忠于他,如果他以后患了什么疑心病脑袋抽了,请他们一定要以司俊的安危为重,不能让他事后后悔。   刘荨对司俊道:“我肯定不会和你绝交。但难免有人挑拨离间,假传消息,让其他人误以为我要杀你,一定要防微杜渐,永绝后患。”   司俊心里熨帖,嘴里还是说:“你何必这么想?不会有事的。”   刘荨坚持:“这是必须的。我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就是你,不然作为一个穿越者,就算我有改变世界的愿望,但华国现代过得好得很,改变这段历史其实对未来并没有多大作用,我何必这么努力?你要是死了,我就宅在系统里不出来了,管别人去死。”   司俊嘴皮动了动,又是感动又是些许害怕。   他害怕自己真的出什么事,让刘荨彻底逃离这个世界。   他真的后悔让刘荨留在皇宫——虽然他坚持让刘荨离开,刘荨自己不愿意也没有任何办法。于泽的囚禁和心理虐待,还是给刘荨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   司俊轻轻叹了口气,把一脸倔强的刘荨揽进怀里:“我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绝对不会。”   刘荨吸了吸鼻子,脸在司俊怀里蹭了蹭。   他也不知道怎么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在宫里那一幅幅血色的画面,还有于泽那张可恶的充满恶意的脸。   “我们约好了。”刘荨低声道。   “嗯。”司俊揉了揉刘荨的头发。   刘荨和司俊抱了一会儿,突然推开司俊,一脸懊悔,捶胸顿足:“我怎么能说约好了!这种类似于事情结束就回老家结婚的flag太不吉利了!”   司俊:“……”   他不知道该吐槽“回老家结婚”,还是吐槽刘荨思维太发散,简单一句话就会联想到死亡flag。   不过刘荨恢复元气,真是太好了。刚才低落的样子,真是让他胆战心惊。   ————————————————   因路途上遇到贼匪,再加上几场大雨,耽误了行程,刘景遗憾的错过了皇帝陛下的忽悠大会,没能遭受龙气洗礼。   刘景在得知此事的时候,老泪纵痕:“时也,命也!时也,命也!”   老天是告诉他,让他彻底离开权力圈子,好好辅佐皇帝陛下,不要想着背叛了对吧?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刘景一瞬间老了许多。   实际上在身体被治好之后,刘景曾经的野心又回来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归顺皇帝,但当个比皇帝地位更高的权臣也不错。虽然益州有司俊在,但凭借皇帝陛下为了救治他宁愿以身赴险的信任,他说不定能将司俊从近臣的位置挤下来。   他就不信,皇帝陛下不会忌惮手握大权的司俊。   但听闻这次大会神迹之后,他觉得自己或许想错了。   能说出大汉总有一日会消亡,他现在奠定盛世不过是华夏真正盛世基石的皇帝,其心胸怎么可能去猜忌一个臣子?   皇帝,或许真的是没有私心的圣人。   若不是如此,神龙怎会现世?   而且皇帝陛下驳斥方士那些言论,也显得皇帝陛下高深莫测。他似乎什么都明白,似乎能通天彻地,屈指一算,就是上下八百年。   皇帝陛下能看到未来,但皇帝陛下不相信命运。   如此圣人,如此伟人,他要如何取而代之!   刘景的心气一下没了。   刘景唤来二子,道:“你们两兄弟无论以前有什么嫌隙,到皇帝陛下身边之后,一定要守望相助。为父已老,恐不能帮助陛下太多。你二人作为宗室之后,定要同心协力,助陛下重现盛世。”   “你二人的确不适合为君,但是为臣,应该是没问题的。”刘景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心中闪过许多纠结不甘之后,重归释然。   是啊,反正他两个儿子一个太过宽和老实,一个太过天真稚嫩,既不适合为君,也不适合当权臣,他就算汲汲钻营,得到再大权力,又有何用?反而为儿孙徒添灾祸罢了。   刘勇和刘聪之间的间隙不会因为刘景这席话就缝合,不过他们两也知道,两人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兄弟,现在同在皇帝陛下座下为官,一个人出了问题,另一个人也讨不了好,就算不互帮互助,也不会蠢到互相陷害。   刘景求得不多,至少他们两不要互相争斗就成。其他的,待他们再年长一些,再成熟一系,该放下的总会放下。   ……   刘景来到京城的时候,是刘荨亲自在城外迎接。   不过刘荨并没有摆帝王的銮驾,而是和司俊二人,带着几个侍卫,直接闯入刘景车队。   刘荨笑眯眯道:“不会责怪朕不够庄重吧?朕实在是腻了被人簇拥。这些日子,他们看朕,就跟观赏什么珍稀物似的,实在是让朕头疼。”   刘景忙道:“陛下怎会如此想?臣惶恐至极。”   刘荨道:“别惶恐,好好养病。翻年之后,朕要重开朝廷,到时候给你个太傅或者太师当当。放心,不会累着你,朕只是向你学学政务而已。子杰虽然厉害,但他毕竟年轻。俗话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朕还是得学学长辈的经验。”   刘景听了刘荨这一句“长辈”,心里的忐忑不安瞬间就抚平。他似乎找回了一点曾经风华气度:“臣虽老矣,尚能饭。”   刘荨开心道:“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朕给你准备了大宅子,暂且不给你两儿子安排官职。你先好好教教他们,别让他们出来做官就着了别人的道。朕觉得你两儿子都是可造之材,只可惜没被你亲自教导,明珠蒙尘了。不过大器晚成,他们还年轻,你也别焦虑。”   刘荨这一席话,没有避着刘勇和刘聪。刘勇初次见到刘荨也就罢了,刘聪觉得自己曾经在皇帝陛下眼中留下不好的印象,现在听到这么一句鼓励的话,那个眼泪啊,立刻夺眶而出,恨不得立刻跪地表忠心。   自从刘聪对荆州望族没用之后,他身边阿谀奉承的人立刻闭了嘴,曾经玩得好的青年才俊们也露出真面目,曾经变着法子夸他的老师们也都变得冷漠。   刘景人还没走,他这里茶就已经凉了,让这个本质上很单纯的小青年心里拔凉拔凉的。   刘聪已经怀疑人生怀疑自身,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朽木庸才,他快要自暴自弃,连刘景的教诲都听不进去的时候,被皇帝陛下这么一夸,他顿时看到了人生的希望。   他觉得,皇帝陛下就是他人生的导师,黑暗中引领他前进的星光!他决定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为了皇帝陛下悬梁刺股,力要成为栋梁之臣,肱股之臣!   刘勇倒是没有刘聪这么丰富的心理活动。只是他原本被刘景看重,后来又被刘景放弃,人情冷暖已经尝了个遍,连刘景重病都没告诉他,还是他自己查到的。就这样,他还是遍寻名医,想要治好刘景,可见纯孝。   但纯孝,不代表他心里不难过。即使他知道,这可能是因为刘景要为了稳固和荆州望族的联盟,放弃了他这个和荆州望族毫无关系的儿子,但被放弃、甚至遭受死亡威胁的日子真的不好过。   刘勇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抑郁成疾的趋势。   现在皇帝陛下夸了他,他想,他可以在皇帝陛下这里证明自己。   他现在和弟弟站在同等条件下竞争,再也没有谁是谁的弃子这回事,大家都各凭本事。他希望,能打破别人所说,刘景的儿子都是猪狗的评价。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输给世间那些成名的青年才俊,他只是没有得到属于他的舞台,没有找到信任他的主公。   刘勇眼眶也有些湿润。他觉得他终于找到了人生目标。   刘荨见刘勇和刘聪这模样,整个人都懵逼了。   他就普通的客套了几句,这两人哭什么啊?说好的男儿有泪不轻弹呢?怎么这个时代的男人这么容易哭?别哭啊?   刘荨慌慌张张扯出手帕递给两人,安慰道:“别难过,以后好日子长着呢。”   刘勇和刘聪哭得更厉害了,刘景也开始哽咽。   刘荨这一刻很想以头抢地。   司俊勒住马缰,将速度放缓,落后这几人一步。   这种时候,他还是别去凑热闹了。只要刘荨一个人尴尬就成了。   不是他没有兄弟爱,实在是他同为刘荨的臣子,不知道该做如何反应。   安慰刘景啊,他地位不够;难道陪刘景一起抹眼泪?算了,那太丢脸了。   ……   刘景一家到了成都之后,立刻闭门谢客。   他们既然决定要当好皇帝陛下的臣子,那就要卖力学习才是。   刘景把所有的精力都用于教导自己儿子上了。半年不成一年,一年不成三年。反正儿子还年轻,皇帝陛下又承诺会给她一个太师或者太傅的身份。刘景知道这官职没有实权,但没有实权也够了,这就是为了显示出皇帝对他的看重。   有了这个身份,只要儿子在自己这里出师了,他立刻就去向皇帝陛下求官。   本来益州官员,以为刘景到了成都,一定会积极串联,搞风搞雨,谁知道人家连曾经认识的人都不邀请,直接闭门谢客了。   于是刘景到成都这件事,就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湖泊中,波纹荡了两下就没了。   但益州官吏并没有忽视刘景,而是更加警惕了。   刘景这样子,是想搞大事啊。听闻他现在在教儿子,还在给皇帝陛下上折子论国策。这副兢兢业业老臣子的模样,一看就是来跟他们抢饭碗的。   这老贼居然没有居心不良!他居然也想当个忠臣!他甚至还有远得不能再远的宗室血脉,和进献荆州的buff加成!   这能忍吗?果断不能忍。   于是益州官吏立刻积极走动,互相打探关系,打听皇帝陛下对刘景的态度。   他们定要把竞争对手扼杀在萌芽中!走,美女美男送起!   刘景冷哼。他就知道这群人不会欢迎他来。这时候他只要不动如山,以不动应万动,就能赢!   孔瑾等新人,在听上司和同僚愤愤说,刘景这老匹夫居然要来当忠臣,实在是可恶至极的时候,差点惊得把下巴都掉地上。   益州这群人是不是脑袋有问题?这还不是一个两个人脑袋有问题,是集体性的脑袋有问题啊!   刘景当个忠臣不好吗?怎么当个忠臣你就骂人家老贼老匹夫?难道你们盼着刘景搞事吗?   最后他们终于懂了益州上下的逻辑。   刘景要当忠臣——抢饭碗的老贼。   刘景要来搞事——送功劳的好人。   嗯,没毛病,有理有据,令人信服……个鬼。   翟阳忍不住把自己脑袋埋在了手臂里,闷声道:“元长啊,益州这群人有点可怕啊。你说我们两能出人头地吗?”   陈文十分震惊。   平时狂妄的翟阳,居然说出这种话,这心态不是一星半点的崩了。   陈文坚定说:“我们可是被陛下亲自带回来,陛下还等着我们两的策论。”   翟阳打起精神:“没错!只要策论递上去,我们就还有机会!”   不就是争宠吗?!谁怕谁!!   翟阳重新燃起熊熊斗志,连陈文都有点被点燃了。   这不怪陈文,实在是益州这竞争意识太强烈。连邀请他来的知己好友刘初,都明里暗里告诉他,需要帮忙找他,但是竞争绝对不放水。   陈文呵呵。   你丫都已经当上高官了,是益州的老班底了,你对我这么说,心里不虚吗?我们那是站在同一竞争地位上吗?   这纸做的交情啊,陈文伤心了。   不放水就不放水,我定要凭真本事,后来居上,让你心服口服!   嗯,陈文人设崩了。   不过他两还没发力,孔瑾先把厚厚的折子交上去了。   孔瑾作为被皇帝陛下亲自邀请的人,自入益州之后,就受尽了羡慕嫉妒恨。   他一直蛰伏,安安分分,并未有任何出格的举动。就在别人以为,他还要韬光养晦许久的时候,他抱着一叠折子直接面圣。   这家伙居然能够直接面圣!皇帝陛下居然给了他特权!   益州官吏轰动了。   许多人捶胸顿足。他们看着孔瑾这么安分,居然忽视了还有这么个大威胁!他究竟给皇帝陛下递了什么折子!   虽皇帝陛下现在还没有大动作,不过谁都知道,皇帝陛下既然离开京城,肯定会重开朝廷,到时候他们就能瞬间升官。   坑就那么多,多一个出彩的人,他们的位置就要靠后。   孔瑾这家伙怎么跟狗似的——咬人疼的狗根本不叫啊!   知道自己被比作会咬人的狗的孔瑾嘴角抽了抽,对于益州官场这群纸糊的同僚情又有清醒认知。还好他早在同僚大搞皇帝个人崇拜的时候,就认清了这帮人的真面目。   这群人简直不是上赶着做官,而是上赶着去侍寝似的。对谁多得了皇帝陛下注意力,都会眼红嫉妒咬手绢。   不过如果他们是争宠的话,司益州就是地位稳固的正宫?   孔瑾脸色灰暗,他觉得,自己被益州这帮神奇的同僚给传染了。他以前不是这种人,怎么能有这种联想呢。   刘荨正翻看着孔瑾递上来的折子,并不知道孔瑾那神奇的脑洞联想。   他看完之后,深呼吸了一下,对司俊道:“天啦,古人真可怕!”   司俊挑眉。   刘荨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虽然我是穿越者,命定的主角,自带金手指和王霸之气,但也不能小瞧古人啊。你看这主意损的,完全没办法提防啊。”   刘荨摇头晃脑道:“啧啧,怪不得别人说地位不够脑袋不够,穿越古代就是作死。还好我有你这个纯粹的古代豪杰帮忙,不然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司俊:“……”不,其实我才是穿越者,你才是那个土生土长的古代人。   司俊微笑:“小草能收起轻视之心,自然最好。”   刘荨讪讪道:“我从来没有轻视过……好吧,这段时间我是有点飘啦。谁让他们被烟花震住了,这可不怪我。我现在会立刻落地,再也不飘了。”   司俊道:“小草是想直接实施这件事吗?你选谁去宣旨?”   刘荨道:“这会有危险吧?我不知道选谁啊,总觉得选谁心里都不安。”   司俊道:“虽有危险,也是大功劳。你何不在朝会上说此事,也可公榜民间,让贤人自荐。”   刘荨想了想,道:“那就公榜吧。无论平民或者官吏,愿意来的就揭榜来。他们揭榜的话,应该是做好了有危险的心理准备吧。”   司俊点头:“你可要派孔瑾去?”   刘荨道:“这不要了吧?他这么能干,要是出了事怎么办?”   司俊道:“虽是如此,但我觉得孔瑾会主动请缨。”   刘荨惊讶:‘为什么?“   司俊道:“孔瑾是你亲自邀请的第一人,他受到的关注太重。为了今后仕途,他一定渴望得一场大功劳。”   刘荨摇头,道:“孔瑾献策,这功劳已经够大了,还不够吗?”   司俊道:“如果说贡献,这贡献其实够了。但孔瑾是想给陛下的臣子们留下,他愿意为陛下赴险甚至赴死的印象。他要展现的除了自己的才华,还有自己对你的忠诚。若不这样,他如何比得上益州原本班底?就算要做臣子,也是有野心的。”   刘荨眉头紧锁。   司俊道:“小草若不愿意,也可阻止。不过我觉得,你应该听一听孔瑾所说的话。”   刘荨愁眉苦脸:“我肯定是不愿意他去冒险的。虽然这对其他人不公平,但从这献策,就看得出来,孔瑾是名副其实的人才中的人才。让他冒险,我真的舍不得。不过……好吧,看他怎么说服我。如果他不能说服我,我就不让他走。作为皇帝,我就是这么任性!”   司俊无奈笑:“好。”   ……   于是刘荨将要派人去四处州郡宣旨的消息公榜贴出,这件事在开春之前都有效。   毕竟春耕是在开春之时。   听到风声的贤人们加快了奔赴益州的脚步。他们都知道,这事虽然冒险,但绝对是出人头地的捷径。只要能安全宣旨归来,无论成功与否,肯定就有官做。   不过他们也好奇,这件事是谁提议的。   刘荨要宣的旨意主要是两个意思。   第一个是,朕现在在成都,要重建朝廷,爱卿们快来朕碗里,朕等着你们,明年年中朕就要组建班底了,过期不候,就算以前你有官职在身,朕重新定了班底,你的官职就算是被撸掉了哦;   第二个是,朕现在要推广新粮食,作为天下之主,大汉每一寸土地都理应受朕管辖,和朕一起推广新粮食。朕会派天师去各个势力宣旨,所有得到旨意的势力,第一是要积极配合推广宣传新作物的事,第二是要立刻随着宣旨的天师来成都拜见朕,朕要重新整合这天下势力。如果你们不亲自来,那就是背叛朕。   当然,朕知道,有可能有各种事拖住你们的步伐,比如生老病死之类。但是没关系,如果你们不能亲自前来,就派子嗣,带着兵符和官印一起来。朕给你们重新整合好官职之后,你们事情忙完直接赴任就成。赴任的时候,朕会让你们带上种子和农官,一起去新的任地推广新粮食。   如果这方势力并非原本大汉任命的势力,朕也给你们归顺的机会。你们只要亲自来成都叩拜朕就成了。朕会给你们官做,以前的事既往不咎,也会给你们种子和农官,一切按照正常任选的地方官的待遇。   嗯,就是这么简单粗暴。   其实这些旨意很简单,但合在一道旨意里颁布,就很有意思了。   你到底是来成都领种子呢,还是不领呢?你来领了种子之后,是去新的赴任地,还是不去呢?   如果你不按照旨意做,就表示你是叛出了大汉不说,也享受不到皇帝陛下提供的好东西。   皇帝陛下顺利甩锅,如果哪个地方没有推广新作物,就是这些乱臣贼子不听话的缘故。   到时候各地不占良田的新粮食丰收,百姓们得到恩惠,各个丰衣足食,你们领地却要勒紧裤腰带,你说你治下的百姓,是逃走呢,还是逃走呢?   以现在皇帝陛下那拦也拦不住的声势,百姓们肯定很相信皇帝陛下推广的新粮食。他们即使有心造谣,也要考虑一下民间消息传播的速度。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他们能堵得住吗?   皇帝陛下提前放出这旨意,也是给各大势力反应的时间。   他不怕这群人不讨论,不制定对策。他要的就是这群人越讨论,越人心惶惶,越不坚定自己的立场。   孔瑾这献策,不是天真的以为,抛出这个饵,皇帝陛下就能一呼百应,那些势力主就肯投降,乖乖来成都朝拜,将领土献上。而是要让那些势力主手底下的人知道这道旨意,知道皇帝陛下这推广有何作用。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利”,可能是自己心系黎民苍生的抱负,也可能是高官厚禄的诱惑。   这道旨意,意在告诉心系黎民苍生的人,朕若平定这天下,定能让百姓立刻安居乐意,这新粮种就是朕的底气之一。若你们想要这天下太平,百姓安康,何不快快投奔朕?   这道旨意,也是告诉意在高官厚禄的人,皇帝陛下能让百姓吃饱穿暖,将来,不,应该是现在已经是民心所向。皇帝陛下坐拥益州荆州,也是众多割据势力中实力最大的之一。皇帝陛下有大义、有民心、有实力,平定天下是早晚的事。成王败寇,既然你们侍奉的主公迟早会失败,你们迟早会成为阶下囚,为何不立刻弃暗投明?   许多还在观望的人,在听说皇帝陛下要派天使去各处势力宣这道旨意之后,不由叹息。   若皇帝陛下真的能掌控益州而不是傀儡,那么皇帝陛下的赢面至少有三分之一,剩下的赢面所有势力主再分;   若皇帝陛下不但能掌控益州,还顺利消化荆州势力,那么皇帝陛下的赢面就提升到了一半。无论是从后方储备还是军事势力,皇帝陛下已经屹立于所有势力之上,除非出现一个能人将其他势力整合起来,不然能胜过皇帝陛下的人几乎没有;   当皇帝陛下召来神龙之事传出后,皇帝陛下的赢面又上升了一成。因为大汉连代昏庸皇帝丢失的民心开始聚拢,他们开始重新对汉室燃起希望;   而皇帝陛下颁布这道旨意之后,皇帝陛下赢面至少有八成。这次,皇帝陛下在大义、利益、天意上,都已经站稳脚跟,民心所向,所向披靡。   剩下这两成败绩的可能性,不过是将所有不好的因素堆上而已。比如皇帝陛下突然驾崩,比如皇帝陛下和司俊内讧……这些都是内部原因。   也就是说,只要皇帝陛下自己势力不出问题,这天下再无皇帝陛下敌手。   为了个人荣辱,为了家族存亡,他们必须做出选择了。    第44章   冀州, 魏周府邸。   京城于泽被“天罚”之后, 于泽的势力并没有被击溃。   于泽手下众多将军纷纷自立, 最大的一支占据徐州,打败了多次进攻,已经算是站稳了脚跟。   其他的或占有一郡,或占有一城。北方乱成了一片。   讨伐于泽联军在入京之后,也分崩离析, 于泽势力尚未扫清, 他们已经各自攻伐。   魏周作为讨伐于泽联军中的盟主,是实力最强的人。   他先在青州作战, 又攻入了冀州。在刘荨和司俊吃下荆州之时, 他也终于攻下了益州和部分青州,成为除司俊之外, 地盘最大的军阀。   只是比起司俊益州早就已经统治稳固,荆州也一片形势大好,开始扫灭口贼,发展经济。魏周的地盘还是一片百废待兴之态。   魏家历代三公,为党锢之首,素有声望,一直对外宣称对汉室忠心耿耿,不然也不会被推举为联军之首。   只是现在皇帝陛下自己出来扛大旗, 他就很尴尬了。作为忠于汉室之人,他自然应该立刻去益州拜见皇帝陛下。然而,让他放弃手中好不容易打下的地盘, 去跟人俯首称臣,他如何愿意?   在和青州、冀州交战的时候,他暂且可以将此事搁置一旁不谈,大家齐心协力攻城略地。但现在暂时歇战,皇帝陛下的天使也要到了,他没办法再装鸵鸟,只能召集谋士们,商议此事。   谋士们在得知要讨论此事时,心里就明白了,魏周可不是他口头上宣称的那样忠于汉室。这也是个希望自立之人。   魏周道:“如今司俊小儿挟天子以令诸侯,要夺我军权,残害陛下,诸位有何高见,可破此局。”   魏周这话一说,就把整个会议的基调定下来了。   不管皇帝陛下表现得再像个真正的皇帝,他就咬死了皇帝陛下是个傀儡,他所敌对的是司俊。这圣旨,他是绝对不接的。   魏周以为自己作为盟主,以讨伐于泽联军发家,现在肯定是一呼百应。但他没想到,底下人并不是都给他面子。   鲁郡郡守孔礼立刻道:“魏公若担心陛下,为何不遣特使亲自看陛下情况。若益州真是陛下治下,圣旨乃是陛下本意,魏公岂不是担了反叛之名?”   孔礼话音一落,魏周的脸色就十分难看。忠于魏周的人都面色不虞的看着孔礼。   孔礼一向刚直,此次助魏周进入冀州也是因为魏周三公身份。他不顾魏周脸色,道:“魏公作为世代忠臣之后,理应如此。”   魏周脸色更难看了。   废话,他当然知道如果是忠臣,“理应”如此。可他只是为了自立啊,谁愿意屈人之下?   这时候,魏周心腹薄赓道:“鲁郡守何出此言?如今贼臣作乱,朝廷南迁,魏公决心竭尽全力兴复汉室。然而,齐桓公如果没有管仲就不能成为霸主,勾践没有范蠡也不能保住越国。魏公若是不小心谨慎,遭了司俊小儿的道,陛下孤苦无依,岂不是汉室前程更加缥缈?”   孔礼知道薄赓是魏周心腹,薄赓之言,就是魏周所想。他心里一沉,道:“小心谨慎,不是更应该派人先去拜见陛下?不过是使臣,并不会损害魏公之事。陛下情况如何,一看便知。”   荀若见魏周神色,忙拉着孔礼衣角,打圆场道:“文贤,特使肯定也是需要派的。派何人,这也该讨论一二。魏公才攻下冀州,兵力疲软,休整才是现在重中之重。“   孔礼压下怒火,干巴巴道:“是礼太过心急,魏公莫见怪。”   魏周很想现在就把孔礼拖下去砍了。但他正如荀若所说,他刚攻下冀州,根基不稳,当前不应与孔礼决裂。   孔礼身为孔子世孙,当代大名士,素有声望。他若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杀掉孔礼,定是有人以此攻讦他。   孔礼坐下之后,不再开口言语。魏周乐得见孔礼闭嘴,开始和心腹们讨论要怎么拒绝天使,要怎么保下这块地。   孔礼放在桌下的手忍不住握紧。   若他早知魏周根本心不在汉室,肯定不会与魏周里应外合,迎他入冀州。若是他再晚一些,能得知皇帝陛下之事,他定配合皇帝陛下,平定冀州叛乱。   现在他身陷寇营,魏周肯定不会让他离开。   荀若拍了拍孔礼的手臂,示意孔礼放松。魏周已经注意到他。   孔礼深呼吸了一下,装作无事的样子,心中已经如烈火焚烧。   此次商议不了了之。虽然魏周手下谋士甚多,但皇帝陛下使的是光明正大的阳谋,阳谋就代表要破解,就必须撕破表面上那层脸皮。   当然,他们也可以简称天使是假的,皇帝陛下掌权之事是假的,甚至皇帝陛下本人都是假的。   甚至又谋士说,皇帝陛下怎么可能突兀的出现在益州,肯定是司俊派人假扮,刘景也一定老眼昏花被骗了。   他们振振有词,说的魏周自己都快信了。   只是心中清醒的谋士则心中嗤笑。刘景老眼昏花,益州是司俊一言堂,孔瑾没见过皇帝也被骗了,说的好有道理,当浮一大白呢。   会议之后,孔礼心事重重回家,不一会儿,苟若悄悄拜访。   苟若道:“文贤,你此次太鲁莽了。”   孔礼苦笑:“我若不鲁莽,怎能确定魏周心中所想?”   孔礼直呼魏周性命,显然是气得狠了。   苟若劝道:“魏公心中如何想,我们在天使来之时,我们便一清二楚。你现在和他对着干,一家老小的命不要了吗?他可不像是外人所说那么宽和。”   孔礼道:“我不可能背汉,他若背汉,我迟早会被杀。覆巢之下无完卵,一家老小岂有活路?”   荀若叹息:“你已经确定益州之事为真?”   孔礼道:“我在益州也有友人。”   荀若苦笑:“也是。”   孔礼作为大名士,不说好友遍天下,但益州那么多能人异士,惺惺惜惺惺,和他交好的肯定不算少。虽然雪中送炭的人不一定有,给他递个消息还是可能的。   孔礼问道:“那文友呢?我听说,颍川不少家族已经派人前往成都,你不可能没有得到消息。”   荀若苦笑:“瞒不住你。荀文已经赶往成都。”   孔礼惊讶:“你那弟弟不是在冀州避难不出仕,何时去往成都?”   荀若道:“在魏公攻入冀州前夕,明友急急出城,现在大概已经快到了。本来那时益州局势尚不明了,谁也不知道我们所得消息是否是司子杰故意放出。荀家并不同意,但明友主意大,我虽为他长兄,也管不住他。”   荀若叹息道:“不过幸亏他当机立断。荀家现在也被监视,现在想要离开,大概是不可能了。他将荀尹也带走了。荀尹明明比明友还长几岁,却对明友十分信服,同为他伯父,连我也管不住他。”   孔礼不由道:“文友,说来说去,你管得住谁。“   荀若:“……”总有些时候,你想和你的挚友割席断义。   孔礼道:“那你家就算你陷落,也算有后了。”   荀若:“……”忍耐,忍耐,你和孔礼作为挚友,早就知道他在私下就是这么一张臭嘴,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孔礼道:“我兄长因和刘景交好,刘景重病时正好在荆州探望。在陛下去荆州之时,他虽不在襄阳,没能面圣,不过他听到消息后便留在了荆州,现在已经暗中将家人全迁往了荆州,如今正在李昂手下为官。”   荀若:“……”所以我家兄弟还在赶路,你家兄弟已经开始在皇帝陛下手下为官了,还是另辟蹊径,没有往皇帝陛下跟前凑,而是趁着李昂刚到荆州手中人不多的时候,趁虚而入?   好啊,那真是好啊。   荀若觉得有点嫉妒。   孔礼正色道:“既然兄长已经脱困,礼也无需顾忌。明日我就再去魏周那老匹夫面前辩论一番!”   荀若头疼:“等等等,你怎么一副要去送死的样子?”   孔礼正气凛然:“大丈夫,何畏死!”   荀若苦口婆心:“你就算被魏周赐死,又有何意义,不如暂且妥协,留在冀州。如果魏周真的要和陛下为敌,我们也可小施计谋,和陛下里应外合,早些攻下冀州。”   孔礼皱眉不语。与贼寇虚与委蛇,可不是他的性格。   荀若实在是不想让好友自己去送死,继续劝说道:“若我们都被魏周杀掉,魏周麾下就真的是铁板一块了。到时候陛下连个通风报信的人都没有,打下冀州岂不是要多费许多兵卒?说不定,我两还能在兵临城下时,做一回开城门的人呢。”   孔礼道:“可我今日已经得罪魏周……”   荀若道:“魏周知道你刚直,你若给他好脸色,他肯定才会怀疑有鬼。不过现在他也不敢杀你,你何不直接辞了官职,托病闭门不出。且忍一段时间,以陛下声势,要打下冀州也不需要几年。到时候你再出仕,也不算和魏周虚与委蛇。魏周见你托病离开,知道你妥协,暂时也不会拿你如何。”   孔礼被说服了,他道:“那你呢?”   荀若道:“我会留在魏周麾下。我擅长内政,在他割据冀州的时候,我尽量让冀州的百姓过得好一些。等陛下收回冀州,若看到民不聊生,尸横遍野,也会为难。”   孔礼叹气:“也是。百姓是无辜的。希望魏周至少能对百姓宽和些。”   荀若没有说话。   荀家自党锢之祸后,就不再以匡扶汉室为己任,而是将这天下为己任。为了匡扶天下,最重要的是先保全自身。若自身不在,再多雄心壮志也无用。不到绝境,荀家可以想出一切办法自保。   因此,荀家是最不像名士的名士。他们给宦官做寿,和外戚结亲,若不是家中子弟才名在外,定会被人诟病。   乱世出现后,荀家子弟分散各个阵营,甚至互相为敌,就是为了他们心中的抱负。   他们选择最可能结束乱世之人辅佐,为此,战场相见也无所畏惧。   当皇帝陛下出现在益州的时候,荀家其实已经猜测,皇帝陛下可能不是傀儡皇帝。但他们并未准备向益州派人。   至于之前为何不去益州,实在是他们小瞧了司俊,认为司俊年纪太小,性子未定,不一定是能结束乱世之人。他们可以暂且观望一下。以司俊年纪,他们的子侄辈去投靠也是正好。   没想到,他们荀家唯一还未离家的子弟,在荀家公认才智第一的他那个不省心的弟弟,居然偷溜投靠了。   只是到处战乱,消息传达不畅,他弟弟错过了最佳投靠时间。不过至少比他这个被困住的兄弟强。   想起他大赞魏周,他那弟弟一脸嘲讽,说魏周志大才疏,內帏不修,不堪为主,他迟早会后悔。   那时候他那个生气啊,道定要让弟弟认输。   结果呢?嗯,脸好疼。   荀若心中叹息。本来他想着,都和弟弟发这种誓了,如果魏周真的失败,他就隐世不出——没脸出了。不过若是皇帝陛下平定天下,他也就不用隐世了。   那是一个级别的吗?他们荀家本来就是忠臣,帮皇帝陛下不是理所当然?   好吧,为了这天下,荀家立刻就把忠臣牌匾挂了起来,恨不得广而告之。   在这乱世中,和荀家作风相同的家族不少。他们并非忠于某一个君主,随时都可能背离君主而去。他们心系的,不过是天下。   世族崛起,门阀混战,民不聊生,这是一个极坏的时代,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精彩的时代。   孔礼面向西方,道:“愿天佑苍生。”   明君出世,天下的劫难应该快去了吧。   ——————————————   “你说谁?荀文?荀明友?他不是在冀州吗?”刘荨差点被包子呛到。   司俊觉得,他不应该在早餐的时候说这事。   刘荨灌了两口豆浆,擦了擦嘴道:“那还等什么啊!快去啊!我对明友可好奇了!这人一生简直是个传奇!”   司俊道:“吃晚饭再去。若说传奇,现在这个时代,哪些有名有姓的名士不是传奇?”   刘荨道:“这个先力主将皇帝当做傀儡,后又因主公废汉室而抗议被杀的人,就算是传奇,也是最厉害的传奇之一了吧?”   司俊道:“你只是好奇吧?”   刘荨道:“是啊,你难道不好奇吗?他到底对汉室是什么态度?”   司俊道:“取决于这天下是变得好,还是变得坏的态度。”   刘荨道:“但反正也要对汉室取而代之,他反对个啥啊。”   司俊道:“当时时机不对。李昂自封为王的时间太早。若他丢掉了为汉室攻伐天下的招牌,对其他势力就没有太大优势了。以那时形势,天下会以分裂形势,存在很多年。”   刘荨打了个饱嗝,道:“好像后来的确天下割据,悬而未决,直到历史中的我把他们杀了个遍,胡人又入侵,为了抵抗入侵,汉家残存势力终于集合在一起,这才重新统一天下。那李昂为何不听荀明友的话?我觉得荀明友的话很对啊。”   司俊道:“英雄迟暮,时间不等人。荀明友是让李昂的子孙做这些事,但李昂自己可不想一辈子都待在臣位上。就算待在臣位上,也要些特殊待遇。何况那时候李昂猜忌心随着年纪增大,越发严重。荀明友的话,让他误以为荀明友忠于的是皇帝,而不是他。他怕自己死后,儿孙不给力,有荀明友帮助,皇帝说不定能摘了他的果子,重揽大权。”   刘荨想了想,道:“他儿子的确不争气。他猜忌心这么重也是没办法。为什么这个时代许多虎父生下的都是犬子呢?是因为他们忙着事业,没时间去教导儿子吗?”   司俊道:“或许是吧。”   刘荨用茶水漱了一下口,道:“我吃饱了。我们去见荀明友吧?”   司俊无奈:“你就不能召他见你吗?”   刘荨道:“那动静多大啊。我觉得现在你们那群下属的火气有点爆啊,一个个斗得跟乌眼鸡似的。虽然他们只是在工作上争斗,算是良性竞争,但是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实在是有些瘆人……”   司俊打断道:“那是你的下属。”   刘荨道:“好吧好吧,是我的下属。我的意思是,如果我召见荀文,大概他们好不容易降下去的火气又得起来吗?难道是因为推广辣椒的缘故吗?为什么他们火气一个个那么重?”   司俊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也察觉他的下属们的态度很是不对,狂热的有点可怕。他们看着刘荨的眼神不像是看着主公,倒像是邪教徒看着教主。   那好像准备随时表忠心的样子,实在是太像是狂信徒了。   不过鉴于除了刘荨被他们眼神表情吓到之外,其他方面都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司俊也就将此事搁置一边。   狂信徒就狂信徒吧,反正被崇拜的是刘荨,不会碍事。   只是如果刘荨召见荀文,或许真的会挑起好不容易因为有很多事干,益州官场刚降下去的火气。   虽然司俊觉得,刘荨私下去见荀文的事若传出去,对荀文而言,那才是跟架在火上烤似的。   当然,也可能荀文根本不在乎。就像是孔瑾现在这八风不动,仍由别人嫉妒的样子。他们这些从小就名声在外的天才们,大概是不会在意这些嫉妒的眼光的。   司俊说别人从小就名声在外,完全没考虑一下,他才是最逆天的那个人。   刘荨除外。皇帝陛下怎么能和其他人比呢。   因刘荨今日也没什么事,见他兴致勃勃的样子,司俊同意他出门见刚在成都下榻的荀文。并且,他准备亲自陪刘荨去。   他对荀文也很好奇。   ……   荀文进入成都之后,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司俊发现了。   司俊随时派着暗卫在几处城门口拿着一叠画像守着,只要见到某些人,立刻跟踪上报。荀文就是其中之一。   荀文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客栈,他对扮作护卫的侄子荀尹道:“成都还真是繁华,比当初京城还热闹些。”   荀尹道:“成都已经近十年没有战乱,司益州大才,有如此气象很正常。”   荀文道:“我当初就看好司俊,但司俊一直宣称,他背后还有人,让我有些犹豫。司俊若为主公,当是最有能力平定天下之人。可司俊背后之人不出,我心里可无法安定。谁知道他背后之人是什么样子。”   荀尹道:“当是人人认为司益州只是担心自己年纪太小,不能服众,随口一说而已。”   荀文道:“若只是随口一声,不会传得人尽皆知。他明摆着是为某人铺路。只是我没想到,那人居然是皇帝陛下。真是失算了。”   荀尹笑道:“叔叔都猜不到的事,天下估计没人猜得到。陛下和司益州,摆了天下人一道。”   荀文道:“这倒是。我都猜不到,这天底下肯定没人猜到。我真的好奇,皇帝陛下到底是何样,居然能得司俊如此忠心。以我观司俊言行,他可不是个没野心的人。”   荀尹道:“或许皇帝陛下真的是神龙降世。”   荀文冷哼:“司俊可不是那等因为些神异就会死心塌地之人。定是皇帝陛下有过人之处。”   荀尹道:“见到皇帝陛下之后,不就知道了。”   荀文头疼:“虽然的确如此,但是要怎么见到皇帝陛下?”   荀尹道:“我路上接到伯父信件,颍川有人已在成都为官,我们或许可以让人举荐。”   荀文惊讶:“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荀尹无奈:“叔叔一直在整理策论。让我不要打扰啊。”   荀文摸摸鼻子:“对哦。那你知道颍川已经来成都的是谁吗?不知道有没有交情。”   荀尹道:“有一人,和叔叔交情不错。”   荀文道:“谁?别卖关子。”   荀尹道:“翟禹川。”   荀文惊讶:“他居然来成都了?!他不是去荆州了吗?我记得他似乎要去会一会刘景。”   荀尹道:“他和同乡陈文似乎在襄阳得罪了荆州杜家,被碰巧私服出游的皇帝陛下救了。然后他们就跟着皇帝陛下回了成都。虽然现在这两人在益州官场名声不显。但我听闻,他们两似乎私下和皇帝陛下见过几次面。”   荀文道:“陈文?陈元长?他也来了?他们两居然还成为朋友了?以陈元长古板的性子,和翟禹川能成为朋友?他没被翟禹川气死?”   荀尹失笑。   颍川郡就那么大,有名之人,就算不认识,也听过名声。陈文虽年纪不算太大,但其古朴固执已经很出名了。   当然,翟阳的放浪形骸也很出名。   不过陈文作为世族官宦之后,名声比翟阳显赫多了。翟阳只有颍川少数几人知道其才名。   荀文笑眯眯道:“我还以为我已经投靠主公之后,他还没出仕,得让我推荐。没想到却是他来推荐我了。待休息一会儿,我就写封拜帖。”   他正说着,突然有人敲门。   荀尹道:“定是小二送热水来了。”   他说完,打开房门,却见一脸上有奇怪小胡子的锦衣公子正好奇的看着他:“打扰了,请问是荀文,荀明友先生吗?”   荀尹一愣,心中警惕:“请问你是……”   那小胡子压低声音道:“我是皇帝啊。”   荀尹:“……”我莫非不是遇到疯子了?   他后面络腮胡子武夫露出尴尬之色。   那小胡子眨眨眼睛:“真的,我骗你有什么好处吗?”   荀尹:“……”骗钱?   荀文这时候也发现了房门口的人,走上前道:“请问你们是何人?”   小胡子做委屈状:“我告诉他了啊,他不信。”   他继续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我真的是皇帝!我来找荀明友先生。如假包换!”   荀文:“……”换你个大头鬼啊!折磨不是个疯子!   等等,疯子怎么知道他是谁?   小胡子身后武夫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拿出一方印亮了一下:“可否进去说话?”   荀文扫了一眼,神色一变:“请进。”   荀尹默默侧身让两人进来,然后关上门。   他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实际上心里已经凌乱到快要尖叫了。   络腮胡子武夫手中正是益州牧私印。   没错,小胡子是刘荨,络腮胡子是司俊。司俊要扮作大胡子,他就黏了个猥琐的小胡子。也不知道刘荨为什么对猥琐扮相爱的这么深沉。   待两人进屋之后,荀文看了一眼两人,道:“请问两位官人,益州牧寻我何事?”   刘荨一听“官人”,先是露出震惊神色,然后才想起来,这个时代的官人,不是说丈夫,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对当官的人的尊称。   络腮胡子武夫见刘荨这神色,就知道他又胡思乱想了,无奈只得自己开口道:“荀先生勿怪,俊只是听闻荀先生来到成都,按捺不住敬仰之情,冒昧来访。”   荀文惊讶:“你是益州牧?”   司俊道:“正是。”   荀尹和荀文“唰”的一下把脑袋转向小胡子。   刘荨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我都说了我是皇帝,你们这下信了吧。”   司俊无奈:“小草!”   刘荨道:“哦哦。”   刘荨正色道:“朕乃是大汉天子,听荀先生来成都,按捺不住敬仰之情,冒昧来访,先生勿怪!”   司俊深呼吸一下,道:“你正经点。”   刘荨摊手:“子杰,我那话怎么不正经了?”   荀文和荀尹对视一眼,不知该不该下拜。   这真的是皇帝?这性格,和传闻完全不一样。   刘荨笑眯眯道:“先生勿怪,我自禹川口中听闻先生,禹川说先生不喜虚礼,我就不装模作样了。先生可要去拜访禹川?我们一起去他家吓他一跳如何?”   荀文犹豫了一下。他想,这好像的确是翟禹川能做出来的事。不过,陛下和翟禹川很熟悉吗?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行礼。   荀文和荀尹在听到刘荨要带他们两去找翟阳之后,就确定了刘荨身份。   只是,这的确和他们想象中的皇帝陛下完全不一样。   在他们想来,皇帝陛下一定是充满威严,且英气勃勃的。现在这皇帝陛下威严没有,英气……如果这顽皮劲算是英气的话,那的确很足。   荀文和荀尹立刻叩拜行礼,刘荨道:“免礼,我们出发吧。这个客栈环境不怎样,我们去吃翟阳的住翟阳的,顺带把他的好酒挖出来喝。我都说了让他少喝点酒,他寻了新酒方之后,就不听劝了。那我就只好把他酿的酒全拿了。”   荀文和荀尹:“……”陛下,你让我们缓缓好吗?你来找我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去翟阳家偷酒?   司俊叹气:“小草,别皮了。你把先生都吓到了。”   刘荨道:“禹川不是说先生和他性子差不多,怎么会被我吓到?”   司俊道:“禹川是和你熟了之后才和你相处自然,他初次见你的时候也很拘谨。”   刘荨道:“有吗?我初次见他是在花街上他因为和杜家那小子抢女人被追着打,哪里拘谨了。”   荀文:“……”所以这就是翟阳连累陈文,得罪荆州杜家,被皇帝救下的真相?   真是辛苦陈文了。   刘荨笑道:“行李先放在这吧,等会儿吩咐翟阳家仆来取。他领了俸禄之后,就在家里添了好几个貌美家仆。日子过得那叫一个滋润。”   荀文心里咯噔一下。   皇帝陛下和翟阳这么熟悉,莫不是一起花天酒地?这他就得去问问翟阳了。   荀文立刻正色道:“既然陛下命令,文当然奉陪。”   于是还没在状态的荀尹也治好跟着去了。   于是刘荨就拉着荀文和荀尹上了贼车,去翟阳家做贼了。   在马车上,刘荨笑着询问冀州情况,道:“你和你兄长荀若有联系吧?”   难道陛下有事要让兄长去做?比如偷兵符之类?荀文小心翼翼道:“现在冀州已被魏周占领,信件来往不易。”   刘荨道:“若你有办法联系道荀若,让他劝一下孔礼。我记得他们两是至交好友,他的话,孔礼应该听的进去。你让他劝着孔礼,别老和魏周对着干。冀州我迟早能打下来,我还等着他活的好好的,为我效力呢。荀若我不担心,他性格圆滑谨慎,有自保之策,但孔礼那个性子呢……”   刘荨摇摇头:“说好听点叫刚直,说难听就是固执。”   荀文哭笑不得:“陛下是担心孔礼安全?”   刘荨道:“是啊。他再和魏周作对,魏周肯定不会放过他。反正魏周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他何必呢?”   荀文严肃道:“魏周势力强大,陛下不要轻视他。”   刘荨道:“我没轻视他。他若接了我的圣旨,入我朝廷为官,我还得提防他声势坐大。但他明摆着要自立,那就没几天好活了。”   荀文了然。皇帝陛下显然对冀州之事了如指掌。   不过各势力之间互相安插钉子是常态,皇帝陛下了解冀州之事也不奇怪。   荀文道:“陛下何出此言?”   刘荨神秘兮兮道:“天机不可泄露。反正他活不长了。”   荀文联想到民间传闻刘荨神奇,立刻闭嘴。   据说听多了会减寿。他还没看到天下平定,海清河晏那天,可不能减寿。   刘荨道:“不过未来不是一成不变的,说不定他就躲过了死劫。但这也没关系。魏周凭借汉室忠臣,世代公卿,讨伐于泽联军盟主身份发家。若他势力再稳固些,可能我还忌惮他几分。现在他即使打下了冀州,也没来得及发展,班底也还是以前从联军拉走的那部分人。这其中大部分都是心向汉室,他若是丢掉了忠臣的大旗,底下人心就散了大半,不足为惧。”   刘荨想了想,道:“我只是担心,北方混乱,胡人会不会趁此机会南下。到时候,朕还要收复失地,那多麻烦。”   荀文不知道说什么好。皇帝陛下想得可真远,中原还未统一,就想着去跟胡人干架了?   司俊接嘴道:“陛下不用担心,北方再小的势力,也不畏惧胡人入境。”   刘荨道:“我知道,汉独以强亡嘛。在内乱没把自家人实力耗尽之前,胡人不足为惧。”   荀文和荀尹双双露出了呆滞表情。   陛下你突然就说什么“汉亡”真的好吗?如果你不是皇帝,现在应该被砍脑袋了吧?    第45章   司俊微笑。   最开始他还会纠正刘荨, 现在……他觉得习惯就好了。不管是他, 还是其他人。   在这个君权至上的社会中, 皇帝说的话有错吗?有也是身边人教唆的错。不就是说个汉亡吗?自家的王朝,说一说又怎么了?   荀家两叔侄就这么在刘荨口无遮拦中心惊胆战的来到了翟阳家。   不过在来到翟阳家门口的时候,刘荨又“口无遮拦”道:“说起来,这其实不是翟禹川家,而是陈元长家。陈元长家境更好一些, 来到成都后就置办了个小院子。陈文想着他们两人都没有家属随行, 就邀请翟禹川暂且住下,待家人来了, 再搬出去。”   “于是翟禹川就欣然应下, 吃陈元长的,用陈元长的, 在陈元长花园里埋酒,把陈元长后院塞满美婢,可以,这很厚颜无耻,很翟禹川。”刘荨故意压低声音,摇头晃脑道。   荀家两叔侄对视一眼,无言以对。   好吧,什么叫做“这很翟禹川”, “翟禹川”三字可以这么用吗?但他们为何觉得毫无违和感?   翟阳家,好吧,其实是陈文家的家仆似乎已经非常习惯皇帝来访了。在看到马车徽记之后, 就立刻打开门,让马车驶了进去。   刘荨从马车上跳下来,捋了捋自己的小胡子,道:“今日你家主人是不是当值?”   一老仆道:“主人和翟公子都当值。”   刘荨道:“不用叫他们回来,谁也不准送信,这是圣旨,谁送信谁就是抗旨。我要给他们一个惊喜。”   荀家叔侄:“……”   老仆显然已经很习惯了,他道:“老奴遵旨。”   刘荨笑眯眯对荀家叔侄道:“走,我们趁着他们还没回来,把禹川的酒挖了。”   荀尹:“……”这时候该怎么回答?   荀文跟着笑眯眯道:“草民遵旨。”   荀尹心里叹息,还是叔叔厉害,这么快就习惯皇帝陛下的言行了。   刘荨带着三个狗腿子(?),雄赳赳气昂昂的来到花园,拎着老仆拿来的铲子,还是在陈文花园里搞破坏。   他还不是指挥别人,而是亲手上去搞破坏。   刘荨一边挖土一边惊讶:“这次禹川又换地方了?”   老仆答道:“可要老奴帮陛下指一下?”   刘荨擦了一把汗,道:“不用,不能让你们做背主的事。”   老奴气定神闲道:“我家主人是陈公子,不是翟公子。主人有言,陛下若找不到藏酒的地方,一定要告诉陛下,不能让陛下折腾他刚种下的花苗。”   刘荨擦汗的手顿了一下:“我怎么感觉陈元长在嫌弃朕?”   老奴道:“陛下赎罪,主人只是嫌弃翟公子。”   刘荨道:“嫌弃也没见他把禹川赶出来。我就等着看禹川笑话,元长还真能忍。”   老奴脸皮抽了一下。   荀文忍不住以袖掩嘴笑道:“禹川可是得罪了陛下?”   刘荨道:“让他好好养生,他偏花天酒地,这算不算得罪我?”   荀文想了想:“大概算?若是草民,肯定会觉得很生气。”   刘荨道:“所以我很生气啊。来,快告诉我他的酒藏在哪儿。”   老仆利索的给刘荨指路。   在“内奸”的帮助下,刘荨将翟阳新酿造的五坛子酒一坛不落的挖了出来。   “这是果子酿造的,这是稻米酿造的,这是……红薯?我分给他的庄子田地,他就用来酿酒了?!”刘荨一边尝一边抱怨,“这是……葡萄?谁给他的?这酒又是什么酿造的?小麦?”   老仆道:“是玉米。”   刘荨冷笑:“好一个翟禹川。我颁布的禁酒令,他当耳边风是吧?新的粮食,他就用来酿酒?看我怎么罚他!”   荀文心里一突,想要给友人求情,但又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他现在毕竟还只是平民百姓,似乎没有资格开口求情。   刘荨转头对司俊道:“走,我们去厨房,把这些酒当调味料,全用来做菜,气死禹川!”   荀文:“……”陛下你说的惩罚,就指这样?   司俊当然说好了。平时自己的酒舍不得用来调味,但翟阳的酒就可以了。这次用不完,他还可以搬走。   感谢翟阳在酿酒上超出常人的天赋,这让司俊非常高兴的将自己的酿酒方子与之共享,然后接着皇帝陛下搜酒的机会,将成果占为己有。   可怜翟阳还认为司俊是个好人。   所以,刘荨怎么可能罚翟阳。禁酒令什么的,对达官贵人而言,就是一张废纸。   他还要压榨翟阳这个苦力呢。   荀文见刘荨并没有处罚刘荨的意思,松了口气。他转念一想,真是关心则乱,翟阳暂住在陈文家中,若他真有什么出格的事,陈文肯定会劝阻。   而且翟阳虽看着浪荡,实际上粗中有细,很会揣测上位者心意,他应该不会犯因一些口腹之欲得罪皇帝的低级错误。   荀文还在沉思的时候,刘荨已经指挥着陈文家的仆人,把酒往厨房搬了。   酒还没有酿造成熟,酒精的味道还不浓,不过这样正好用来调味。   甜汤、炖肉、烧鸡、烤羊……荀文和荀尹目瞪口呆的看着皇帝和州牧指挥着仆人在厨房里忙活,弄出了一顿大餐。   这些大餐自然还没有用完所有的酒,皇帝陛下十分不客气的让自己的侍卫把剩下的酒搬回了州牧府中。   他现在仍旧没有另建皇宫。   反正要回京城,这皇宫建了又没多大用处,可不能浪费。   翟阳和陈文下班回家的时候,站在门口,就知道皇帝陛下又来了。   他们两对视一眼,眼中除了无奈还有麻木。   第一次他们受宠若惊,第二次他们受惊,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嗯,习惯了。   皇帝陛下就是这么喜欢乱跑,能跑到他们家里,算是对他们的恩宠,他们还能说什么?当然是皇恩浩荡,受着呗。   “我的酒又遭殃了。”翟阳现在一听到皇帝陛下来访,只剩下这句话了。   陈文无奈:“既然知道皇帝陛下会来搜酒,你为何还锲而不舍?”   翟阳道:“这不是挺有趣?还能吃到州牧和陛下亲手做的饭。”   陈文想了想,道:“好吧。不知道皇帝陛下发现没有你的小心思?”   翟阳道:“即使皇帝陛下没发现,难道司公还没发现?他们也觉得这很有趣吧。”   说完他自己嘴角都在抽。反正现在他觉得,这两人他是真的看不透。他的许多预想判断,在这两人身上都不成立。   虽然皇帝陛下不是不英明,司州牧不是不睿智,只是这两人私下间,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   皇帝陛下就像是民间传说的里常见的那种纨绔子弟,作天作地,一天变个花样玩;司州牧就成了那种被人唾弃的谄媚小人,皇帝陛下说什么做什么他都说好好好,甚至还煽风点火。   司州牧这样,若不熟悉他两的人,肯定还以为,他故意把皇帝陛下带坏,好掌权。   然而,显然不是这样的。司俊若是要掌权,他何必将权力让给皇帝陛下,并且处处为皇帝陛下造势?   他就习惯性的溺爱皇帝陛下而已。天知道他对着皇帝陛下怎么这么容易心软。   还好皇帝陛下在大事上比较靠谱。   走进院子,翟阳闻到熟悉的好闻的味道。   虽然他早就问司俊要了菜谱,厨子也是跟着司俊手下做过许多次。但司俊和皇帝陛下合作做出来的饭菜味道,就是不一样。   即使他们大部分工作,是指挥别人完成,但味道就是不一样。这大概也是两人神奇之处?   陈文有不有浮现笑意,道:“今日又有口福了。”   翟阳点头。   两人准备先拜见了皇帝和州牧后,再去换下官服。谁知道他们两走到厨房门口,却发现两个认识的人。   “翟禹川,别来无恙。”荀文率先打招呼,荀尹跟着作揖,“这位是陈元长吗?久仰久仰。”   翟阳眼睛一亮:“明友?!你怎么来了?”   荀文笑眯眯道:“比你晚了这么久,我也该来了。不然就该写信让你帮忙推举了。”   翟阳笑道:“你不写信,我也会推举你。元长,这位是我好友,荀文荀明友。另一位是荀文从子荀尹荀文达。”   陈文忙回礼,道:“文常听明友有王佐之才,心中敬仰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荀文忙道:“文才是常听家中长辈夸赞元长,文采敬仰已久。今日一见,元长果然龙章凤姿。”   “噗……”   几人转头,这笑出声的果然是皇帝陛下。   刘荨大笑道:“你们两文来文去,真有意思。对了,你们两同名啊,缘分缘分。不过啊,怎么一见面就知道不同凡响,你们两好歹聊一聊啊,别弄得跟会看相似的。”   翟阳立刻接嘴道:“陛下,他们这是客气呢。客套话而已,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   陈文和荀文脸垮下来,不悦的看向翟阳。   这人怎么说话呢?   翟阳还在嘴贱:“陛下,他们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他清了清嗓子:“这就是那传说中有王佐之才的荀文?看上去不怎么样啊,比不上我。”   然后他又压低嗓子道:“陈元长?没停过,算了,假装认识,随便夸几句。”   陈文和荀文对视一眼,从对方脸上看到了同样的疑问:他这么欠,你怎么还和他是朋友,还没把他打死?!   这一刻,他们两的友谊度飞速增长,很快突破了认识的人、普通好友、好友、至交好友的界限。   从今以后,他们就是至交好友了!   刘荨笑道:“别嘴贱,小心元长和明友给你来个混合双打。你那小胳膊小腿,可打不过人家。到时候我可不护着你。”   翟阳笑眯眯道:“他们两都是正人君子,心胸宽广,不会和我一般计较。”   陈文和荀文:“……”   不,他们现在一点都不想当什么正人君子,只想握拳一拳揍在翟阳眼窝上。   然而现在皇帝陛下在这里,他们注定没办法达到目的。等皇帝陛下离开了,求生欲很强的翟阳又会“花言巧语”把他们哄回来。   翟阳:在绝交的边缘试探,就是这么刺激。   好友来访,翟阳好不容易酿成的酒又被搜刮一空的郁闷也消散一些——虽然陈文觉得,这人估计根本就没有郁闷。陈文好客,即使和荀文荀尹叔侄两不太熟悉,仍旧热情的邀请荀文和荀尹暂时住在他家。他院子买的宽,家中人口也少,再加两人也没关系。   而且陈文觉得,等荀家叔侄住进来之后,他被翟阳气得头疼的时间可能会少很多。   至少,有人分担他的痛苦。   刘荨笑道:“我知道你们有很多想聊的,咱们边吃边说。有禹川贡献的酒水,今天的饭菜味道肯定特别美。”   翟阳挑眉:“我是不是该谢主隆恩。”   刘荨道:“那当然,快谢,谢的不诚恳不准吃。”   翟阳立刻深深一作揖,腰弯成了九十度:“谢主隆恩。”   刘荨严肃道:“禹川请起。”   司俊无奈。   这两人皮一块儿去了,每次在一起,都跟说相声似的。   刘荨和翟阳开了一会儿玩笑,一群人终于可以开吃了。   荀文和荀尹不愧是被翟阳这个自恋狂都夸赞的人,他们两和皇帝陛下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脸上也没有半点紧张神色。   心里紧不紧张就另说了。   陈文和翟阳已经受司俊的美食洗礼很多次,每次蹭饭仍旧感觉十分满足,更何况初次接触美食的荀文荀尹两人。   无论是桌椅,还是桌上的美食酒水,都让他们感觉十分新奇。   他们甚至觉得,他们已经不在同一个国家。   许多来到益州的人,都是这么认为。   其他地方席地而坐,益州习惯用桌椅;其他地方虽用纸张,但竹简也很常见,益州已经全面淘汰竹简,纸张玩出了许多新花样,廉价到连普通百姓都能随意使用;益州食物煎炸蒸煮爆炒红烧,做的方式花样百出,其他地方仍旧是以蒸煮为主,所谓花样也就是换个模样,调味料更是和益州没得比;益州缓坡上有梯田,低洼处有桑基鱼塘,斜坡上有玉米,沙土中有土豆红薯,其他地方只有小麦,南方可能还有种植水稻;益州的猪肉是贵人桌上的美食,其他猪肉腥臊根本难上大雅之堂……   荀文和荀尹在进入益州之后专门留心了一下。进入益州境内之后,越靠近成都,百姓脸上的笑容就越多,耕牛和各类新奇农具出现在田野之中,一片欣欣向荣,和益州之外完全不一样。   就算是益州边境,因为有战乱和难民涌入,但只要入了益州,这群人惶恐的脸色就会变得平静。他们好似认为,入了益州地界,人生就有希望了。   事实上似乎也是如此。在入益州的关卡处,有官方修建的难民集聚地,还会给他们施粥。   难民们喝着热腾腾的粥,住在帐篷里,排队重新登记户籍。待登记之后,他们就会被分配到各个地方工作。   或者是去修建城池,或者是去开垦田地,或者是去纺线织布……益州所有的徭役,都不是强迫做工。在益州的徭役,成了没有土地没有继续的难民们养家糊口的地方。他们不但每日有食物管饱,还有粮食和布匹的报酬。   他们不但报酬每天结清,还会以完成的数量,有奖励。   这些工作和报酬规定,都张贴在各地城池门口,并有识字的小吏随时宣传讲解。难民们在入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到公示前,寻找自己可以做的活。   这些事,已经传到了益州之外,所有逃难进益州的百姓,都知道这件事。   他们知道到了益州就要先登记,然后去找活干,然后就可以活下去。   他们赚取的钱粮积攒多了,可以去换取荒地。可供开垦的荒地价格比普通田地少了许多,如果是沙土和山地价格更少。但益州有可供这些贫瘠土地耕种的新粮食,即使是贫瘠的土地,努力耕耘,仍旧能够供一家生存。   来益州,不用像去其他地方那样,虽然在逃命,但是只是奔着一个希望,实际上结局如何,他们心中也没有数。   但到了益州,如何生存,已经有一条固定的步骤。他们只需要来到这里,然后按部就班,就可以生存。这不是缥缈的希望,而是确定的事实。   只要能够干活,到了益州,就能活下去。这不是希望,是事实。   荀文和荀尹一边走,一边看,一边沉思。   他们不知道是谁想出了这些民策,但无论是想出来的人,还是愿意实施的人,都有一颗爱民如子的心。   只凭借这些民策,益州即使没有皇帝陛下坐镇,吞并天下,也是迟早的事。   虽然百姓如草芥,士族门阀看不起这些低贱的老百姓。但还有句话,得民心者得天下。   为了护住自己的利益,为了保护自己吃饱穿暖的生活,谁要入侵益州,不需要激赏或者惩戒,老百姓自己就要和对方拼命。   什么爱国忠君,许多人不懂。但他们知道,谁能让他们吃饱肚子。   只有在益州,他们才能过得这么好。   谁也不想被赶走,因此益州的律令实施的十分容易。无论是官吏还是百姓,他们都小心翼翼遵守着规矩。   位置太少,而想要来益州的人太多。益州和其他地方相比,仿佛是仙界和地狱的区别。   荀文咽下一口他以前吃过一次,就恶心了大半日的猪肉。   这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香糯可口,还有着一股米酒的香味。   不说老百姓,就凭着这一口肉,他想,再让他回到烹饪花样只能把各类面食做成不同形状,肉类和蔬菜烹饪只有蒸煮和烤,调味料也种类稀少的生活,他会很难受。   荀文问道:“这些调味料是否很稀有?”   作为知己的翟阳知道荀文的意思,他答道:“酒,盐,酱油,糖,辣椒。酒可以不用,糖也可以不用,只用盐、酱油、辣椒就成。这些都是益州百姓常用的调味品。”   荀文道:“我听过辣椒,这是益州独有的调味品,还能作为蔬菜对吧?”   翟阳道:“其他地方也可种植。除了辣椒之外,花椒也是常用的调味品。不过富贵人家,还会用上八角桂皮茴香孜然等西域来的调味料,这些在各地官宦庄子里都有种植。”   荀文哭笑不得:“这些可是北方价值千金的香料。”   翟阳道:“那是不知道如何种植,只能从西域购买,才会价值千金。能种植之后,能值几个钱。”   荀文陷入沉默。   翟阳又道:“推广棉花的时候,他们发现,羊毛也可以纺织成线做成衣物。其他动物的毛会稍稍差一些,但也可以用同样操作。这样用羊毛取暖,就不需要杀羊。只要养几只羊,每年都可以有温暖的新衣服穿。这一点,陛下想推广到北方。戍守北疆的将士们最需要这个。他们可以用羊毛而不是羊皮来保暖的话,或许连普通士兵也能穿上保暖的衣服。但这肯定会增加北方势力主的战力。“   翟阳顿了顿,道:“不过陛下还是决定推广。”   刘荨接嘴道:“比起我们这群内斗的人来说,还是担负着抵御胡人入侵的边疆将士们最可敬。不管他们现在属于何人手中,只要他们还在和胡人战斗的第一线,都是我需要保护的人。不过他们是否会推广,就不在我的控制之中了。至少,我要做到问心无愧。”   荀文不由苦笑:“陛下,问心无愧,何其难?”   刘荨道:“尽力而为,我又没说必须事事都得做到这一点。我又不是圣人,就算是圣人,也有不可为而为之的时候。”   荀文叹气。   刘荨道:“唉声叹气个什么劲儿啊。大好的美食当前,不好好吃饭,聊什么国计民生。有什么,等吃饱了睡足了再聊。你们要真管不住嘴,就交流一下感情吧。你们两也很久没见了吧?不聊点诗词歌赋什么的?”   翟阳恢复自己轻佻的微笑,道:“诗词歌赋,我可不想和明友聊,我两聊不到一会儿。明友和元长倒是可以聊聊,但是我觉得陛下可能不爱听。至少我不爱听。”   刘荨道:“你别小看我,四书五经各类典籍,我可是很熟悉的。我老师可厉害了。不过我的确文章写的一般,老师说,这个需要天赋。我大概就是没有天赋那类人吧。”   翟阳好奇道:“陛下的老师是谁?”   刘荨打马虎眼:“我老师就是子杰老师。”   翟阳看向司俊,司俊已经把大胡子取了下来——有胡子吃饭容易弄脏。他本沉默着听几人聊天,见刘荨把话题转到了自己身上,只得随意编了个借口为刘荨兜底:“老师行踪不定,乃是世外高人,甚至没有留下名讳。要我介绍,我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刘荨点头:“就是就是,来无影去无踪,也不知道他哪来那么多本事。”   竖着耳朵聆听的几人纷纷叹息。   不能得见高人,这群人还是很遗憾的。   刘荨带头转移话题,这群人终于没有聊民生什么,改聊各自生活趣事,顺便聊一聊其他人。   这个时候的才俊们聚在一起,总是要谈尽天下英雄,对有名有姓的人品头论足。   刘荨从这几人谈论中,听到了好些耳熟的名字。这些人大部分已经出仕,在其他人手中干活。自己要再抢夺一番,可能有些困难。   自己横空出世,和其他势力不是同一个起跑线上,让本来辞职环境很宽容的职场也变得严苛起来,各大势力主对自己田地里的萝卜们严防死守,就怕皇帝陛下还没来拔萝卜,这些萝卜就先自己长脚,主动跑到皇帝陛下田地里挤着了。   刘荨早料到会有这样的发展,不过他这时候不公开出面也不成了。他隐藏在司俊背后的时候,司俊已经扒拉了许多高人,他现在又抢了一波,手下人才应该不缺了。   何况,现在还有许多郁郁不得志的人。这些人目前还不得现在人的看重,甚至上不了翟阳等人谈论英雄的席面。捡漏什么,刘荨最喜欢了。   刘荨听出来,这三人在谈论英雄的时候,也是在给自己推荐人才,或者讲解天下大势。   刘荨没有打断他们,只认真听着,直到这些人说完。   荀文和荀尹心中忐忑。他们的谈论,皇帝陛下到底听进去没有。   皇帝陛下,到底是否看中了他们的才华?   刘荨不说话,现场气氛开始有些尴尬。   司俊给刘荨盛了一碗汤,打圆场道:“对这些人,陛下有何看法?”   刘荨眨了眨眼睛,道:“什么看法?”   司俊道:“禹川他们都说了这么多人,陛下你的印象如何?”   刘荨道:“什么印象?你说那些势力主,还是他们手下的人才?”   司俊道:“先说势力主?”   刘荨道:“你一个人就能把他们全部干翻,有什么好说的?”   司俊:“……陛下,文雅点。”   刘荨道:“好吧,你一个人能抵他们所有,还有什么好说的?就算朕不给你当后台,他们也不是你的对手。所以朕很淡定,在你后面摇旗呐喊就成。”   司俊:“……”   其他人:“……”   刘荨道:“我这么夸你,你怎么不感谢我?怎么不礼尚往来反夸我一句?”   司俊:“说正事呢,别皮。”   刘荨道:“我实话实说,没顽皮啊。不信你问问他们?”   翟阳忍笑:“陛下言之有理。”   陈文叹息:“确实和司公无法比。”   荀文道:“这如何比?”司俊可是他原来认可的主公。   荀尹道:“观益州治下盛景,司公已经立于不败之地。”   司俊:“……”你们怎么突然夸我?就算夸我我也不会给你们好处。这是准备来一波商业互夸吗?   于是司俊几近溢美之词,把刘荨、翟阳、陈文、荀文、荀尹挨个儿夸奖了一遍。   这群人当然又夸回来,并且搭上了其他人一块儿夸。然后他们就夸来夸去,夸得日头落下,弯月高悬。   现场充满了快活的互相吹捧的气氛,刘荨差点笑破肚皮。   结束互夸的几人,看着笑得直不起腰,像个疯子一样的皇帝陛下,心里都很累。   他们怎么总是容易被皇帝陛下给带偏目的?心好累。   刘荨揉了揉肚子,笑着说道:“天色不早了,我和子杰先回去了。明友和文达交给你们了,帮我好好照顾。过一阵子,我让德兴来接你们。荆州现在很缺人才,要把益州的制度和新奇事物推广到荆州去,有很大阻碍。我想那边更适合你们两大展手脚。”   “益州这边,你们要施展起来,排资论辈,可能会束手束脚,不能发挥你们所有的能力。”刘荨道,“但到了荆州,你们两就是我亲自派去荆州的人,可以直接空降当大官,他们不得不服你们。你们意下如何?”   荀文和荀尹没想到刘荨已经想好了他们的去处,忙道:“草民遵旨。”   刘荨道:“不用因为我的决定就立刻接受。毕竟最了解你们的是你们自己。若你们觉得还有什么地方更适合,也可以提。”   荀文和荀尹对视一眼,荀文道:“陛下的安排十分合适。现在荆州正是百废待兴之时,草民去,才有大展身手的机会。”   荆州其实在刘景治下,算是不错的地方了。但比起益州,的确算得上百废待兴。   刘荨道:“德兴和你相性一定很合,你可以放心。”   若不是李昂年老之后疑心病,李昂和荀文完全算得上是最佳君臣了。即使是其他影视剧中常写的李昂和其他人君臣情深,实际上在正史中都比不过荀文。李昂那些君臣情深的臣子们,大多都是荀文推举的。   荀文可谓是李昂更雄踞一方,最大的功臣之一。   他们两在历史中能相处的很好,现在应该也能。而且现在的李昂可比当初荀文和他见面的时候年轻许多,也没有想当皇帝的野心——野心小了,猜忌心自然也就小了。   刘荨心想,这两人这一世,说不定能成为基情四射的好基友呢。   为什么是基友……嗯,古代那些生死之交们的相处,都散发着粉红泡泡,这是社会习俗啊。   陈文和翟阳对视一眼,似乎想下什么决心。   刘荨一眼就看出来他们两人心中所想,忙道:“你们两可不能走。我马上就要重开朝廷,政令也要重新制定,你们走了,我压榨谁?”   压榨……陈文和翟阳同时露出无奈的神情。   刘荨道:“我给了德兴兵权,他可以自行判断时机,出兵其他地方。比起内政,他在军事上更加优秀。文达也在军事上造诣很深,你可随他同行。明友更擅长总览大局,识人用人,内政律令。到时候荆州大后方要全靠明友了。”   荀文和荀尹忙道:“草民定竭尽所能。”   刘荨对陈文和翟阳道:“当我重开朝廷,重订律令之时,肯定会有许多以前老臣反对。我还等着你们舌战群儒,好好让他们看清楚,现在谁才是主导之人。”   陈文和翟阳立刻道:“臣等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荨仰头看天,道:“我那帮老臣子,也该到成都了吧。我还没想好,要如何款待他们呢。”   刘荨眼中,似乎又出现了当初那一片血色。   他坐在属于帝王的高台上,看着底下臣子们有的和于泽同流合污,有的作弊旁观,有的虽口头上反对于泽却毫无办法……倒是曾经有忠于他之人,那些人都在这群臣子的冷眼旁观下,成了于泽的刀下亡魂。   刘荨没有下旨杀任何人,然而他的玉玺还是盖在了圣旨上。   这些人,最终在史书上,都成了他的罪。   他能理解这些人为了自保做出的事。所以他并不怪他们。就像是他曾经对褚亮所说的恕他无罪一样。   只是,一想到还要看到这些人的脸,刘荨难免又开始回忆过往。这滋味,实在是不好受。   他装了这么久的鸵鸟,那些人也该到了,他必须得振作起来,不被过往打倒才是。   上马车之后,司俊突然将刘荨抱在怀里:“如果你不想面对,那就一个都别理。他们的所作所为,足以让他们丢官。”   刘荨蹭了蹭司俊的怀抱,就像一只大猫一样:“没关系,我没问题。”   没错,有司俊陪着,他能有什么问题?现在谁也没办法欺负到他了。 第46章   “谁谁谁来了?再说一遍!”刘荨差点一下子蹿到桌子上。   司俊把刘荨脑袋按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点酸溜溜的:“你家妹子。”   刘荨不满:“子杰你怎么说话呢?那是我姑, 青礞姑姑, 你要该叫姑姑。”   司俊:“……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刘荨道:“别这么傲娇嘛。青礞姑姑是我娘的好姬友,本来就比你长一辈,你叫声姑姑怎么了?辈分不能看年纪啊。”   司俊:“……行行行。青礞姑姑来了,现在把她接来?”   刘荨一甩袖子就要往门外窜:“我亲自去接她!”   司俊一把把刘荨拉住, 道:“你要是亲自去, 小心明日就有人传青礞姑姑和你的花边新闻了。”   刘荨一拍桌子,道:“谁这么无聊!推出去打板子!青礞姑姑对我娘忠心一片!怎么能任由别人侮辱!”   司俊:“……”忠心一片是这么用的吗?而且怎么传和你有染, 就叫侮辱了?你作为皇帝, 这叫抬举。   算了,至少自己心安了。   司俊道:“你稍等一会儿, 我派人把青礞姑姑接来。站住!别动!别给人添麻烦!”   刘荨扑到桌子上,把脸砸在了桌面上,像一只超大的咸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司俊心中叹了口气,继续道:“青礞还带来了一人,叫褚亮,说是太史令。”   刘荨闷声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褚亮是谁,自己安排呗。我觉得他当太史令挺好的。”   司俊点头。   褚亮在历史中先因为于泽胁迫, 写了许多汉废帝的坏话。后来褚亮在讨伐于泽联军入京之后,家中遭受很大的灾难,妻离子散, 颠沛流离。但此时他的创作热情达到顶点,不仅重编了史书,收集散轶史册,也重新记载了当时一些社会情况。   其中,褚亮对当时社会唾骂的汉废帝持以明显的同情,多次执笔为其说话,并且表示汉废帝至少在离京之前,没有任何错事,他作为见证人可以证明,那些事都是于泽做的,然后扣屎盆子在汉废帝头上。汉废帝之后所作所为也情有可原。   他认为汉废帝并非背离了祖先,投靠胡人。汉废帝是因为看见中原割据,认为如果没有外力干扰,中原会继续分裂下去。他没有办法统一中原,但是可以中原的公敌,逼迫中原所有豪强,为了抵御他而放弃各自为政,整合在一起。   当然,他这种观点并没有被当时人所认可,甚至在整个封建时代,都被人批评为奸邪之言。他也因为这样的言论,在当时一直被人唾弃谩骂,一生贫困潦倒。   不过运气不错的是,他的著作和言论流传下来,成为后世史学家研究当时社会现实的重要资料。   现代人站在历史长河之外旁观,认为后世发展的确如褚亮所说,汉废帝挥刀向中原,加速了中原统一的步伐,并且打击了中原豪强,让后世王朝能更快的进入了中央集权的盛世。   说不定这位曾经陪伴了汉废帝宫中生涯的史学家是正确的。   不过这也只是一个假说,一个很小众的假说,大部分人还是认为汉废帝就是一个疯子,一个暴君。无论他之前遭受了什么,他的残暴都没什么可洗白的。在所有影视剧中,汉废帝都是以反面角色出现。   当时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汉废帝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思,已经无人得知了。就算是刘荨,他也不知道。   他又不是汉废帝。   不过有一个宁愿自己贫困潦倒一生,被所有人唾骂,也要为“自己”辩白的人,刘荨还是很有好感的。   因此他对褚亮一直和颜悦色,也不断开导他,让他不必太愧疚。并且他离开之前,让褚亮注意保护家人,不要遭遇历史中的磨难。   历史已经改变,刘荨也不知道褚亮的结局如何。不过他来了成都,自己还是很高兴的。   刘荨不喜欢京城那些大臣,除了他们在于泽欺负自己的时候冷眼旁观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在历史中,除了褚亮不断为自己说话之外,没有一个人为汉废帝辩解。   甚至许多大臣在汉废帝开始和他们兵戎相见时,或许是为了大义,为了从舆论上压倒汉废帝,他们公开说,汉废帝还是皇帝的时候就“残暴不仁”,“乖戾怪异”,“不懂礼数”,“形似豺豹”。   当然,刘荨想,他作为穿越者,不该因为历史中他们对汉废帝的评价而迁怒,只是有些齿冷。   就凭着他的经历,他在宫中一点权力都没有,就算想杀人都杀不了,一个人都使唤不了。他要怎么“残暴不仁”?还“形似豺豹”,他应该是“形似鹌鹑”才是。   好吧好吧,从理智上来说,他明白这些人,只是为了打击汉废帝而做出的舆论战。他不该因为这个闹脾气。他作为穿越者,一个纵观历史长河,站在巨人肩上,拥有商城金手指,系统自带幕僚团,还有基友作伴的位面之子,气运化身,不应该和这些人计较。   可他对褚亮好一点,应该不算不理智吧?   看着刘荨脸上神色不断变化,司俊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明白,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开的。   何况,不解开也没问题。   这个世界人才那么多,刘荨完全可以将他不喜欢的人摈弃不用。   刘荨不必勉强自己。   就算刘荨勉强自己,他也可以代刘荨做这些事。司俊心想。反正他就不在乎历史中的名声。权臣也罢,奸臣也罢,任人评说。   ——————————————————   青礞本来该早一些来到成都。不过她因为要联络先后留下的人脉,以运送先后余下的钱财,才耽误了这么久。   先后的嫁妆自然不止宫里这么一点。她在宫外还有铺子庄子。   在看到皇帝不靠谱的时候,先后就将自己的嫁妆分批送了许多出宫,铺子的收益之类也全部交给了心腹。   这些都由青礞掌管。青礞还训练了一批孤儿作为护卫。   如果于泽没有带着他的军队入京,说不定刘荨已经在青礞的帮助下过的不错。   即使不能统一中原,好歹也能安安稳稳在京城当他的皇帝,如果不奢求政治抱负,应该也能安稳一生。   可惜没有如果。   青礞本准备趁着讨伐联军入京,拼一把,把刘荨带走。   现在刘荨自己顺利离开,青礞就不必孤注一掷,断尾求生。她便慢吞吞卖出自己的庄子铺子,清点财物,雇佣人手,一点点朝着成都挪动。   结果青礞到了成都的时候,已经拉起一支装备不错,约两三千人的武装。还扫荡了沿途不少匪窝,救了不少百姓。   青礞是以投靠的名义,进入益州。   作为这种自带财物和兵力的“投靠”,无论哪家势力都非常支持。   即使青礞并没有女扮男装,一看就是个姑娘。但这个时代厉害的女将也不少,对女性还没有那么苛刻。如果青礞真的足够厉害,能让他们信服,那么让青礞带兵打仗也没什么。   不过青礞却说自己乃是皇帝暗卫,负责运送一部分皇帝留在京城的财物进入成都。   其他人:Emmmm……   好吧,皇帝陛下威武霸气。   现在他们相信了皇帝陛下怎么把那么多东西运来成都了,你看,这不又运了一批来。   运送这么多财物,兵力还越打越多,真是厉害。   青礞又说,她不仅带来了皇帝亲卫和财物,还护送了几位大臣一同前来。   这其中就有褚亮,还有朝中一些有名的老臣。   益州这下子如临大敌。   马上图书馆就要开展了,学宫也已经建好了,皇帝陛下的求贤令就要发布了,各地人才都要蜂拥而至了。结果你们这群老匹夫还要来抢位置?   你们一个个都是高官,就不能晚一点来吗?你们来了,陛下重开朝廷的时候,岂不是官位就变少了。   不高兴。   那群老臣也知道自己来益州,就是抢这些人官位的。他们虽不认为自己能凭着本来身份高人一等,但也不觉得自己在给皇帝陛下带来的助力上输给这群人。   到时候各凭本事就是。   人到了,刘荨就得接见。   不过在那之前,他先把青礞接到了家里,还专门做饭款待。   青礞换下了一身皮甲,换回了一身襦裙,头上只有一根木簪,还是做宫女打扮。   在见到刘荨的时候,青礞严肃的脸上露出浅笑:“婢子拜见陛下。”   刘荨高兴道:“青礞姑姑快起……嗯,你是娘的大宫女,我叫一声姑姑可以吗?”   青礞哭笑不得:“陛下是抬举婢子。”   刘荨道:“不抬举不抬举。来,姑姑,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好家人司俊司子杰。以后你有什么事,不在就跟他说。子杰,快来叫姑姑。”   司俊尴尬道:“青礞姑姑,在下司俊……”   青礞忙道:“婢子不过一宫人,当不得州牧如此。”   刘荨道:“我说当得就当得,以后我们三就是一家人了。”   说罢,他就拉着青礞入座,道:“这是我和子杰做的……好吧,我只是打下手,主要是子杰做的。姑姑尝一下,看味道如何?”   料是淡定如青礞,也忍不住有些受宠若惊。她推辞再三之后,才刘荨的坚持下,才入座。   入座之后,她特意观察了一下司俊,这位她本以为是和于泽等人一样的诸侯。   司俊面上并无异样,看着她的时候,也不见被冒犯的不满。   这饭菜……真的是司俊做的?   青礞夹了一筷子鱼肉入口。这鱼肉比宫里做得还好,没有丝毫腥味。   刘荨还在挨个儿给青礞介绍桌子上的菜,什么菜是什么味道,用工用料如何,那殷勤的样子,真像面对自己许久不见的亲近长辈似的。   司俊则在刘荨说完之后,道:“陛下,你一直说,青礞姑姑都不知道吃什么好了。”   刘荨道:“在青礞姑姑面前,子杰你就别装了。该叫我什么就叫我什么。青礞姑姑不一样的,你放心。”   司俊无奈。   青礞道:“州牧的确不必在意婢子。”   司俊道:“姑姑叫我子杰即可。姑姑也请不必自称婢子,小草会伤心的。小草一直将姑姑当做亲近长辈。”   青礞微笑道:“陛下和州牧待婢子好,婢子心里感激,但礼不可废,婢子不能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   刘荨道:“那在外人面前随意,在我们两人面前别这样好吗?姑姑,我会难过的。我的亲人,就剩下你们两了。”   刘荨开始装委屈。   青礞立刻有些惊慌失措,不由看向司俊。   司俊干咳一声,道:“姑姑,不要让小草难过。小草并非普通人,不在乎这些虚礼。”   青礞念头在心里转了一圈,道:“既然陛下都如此吩咐了,那我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荨立刻变脸,开心的笑了:“吃菜吃菜。”   青礞心中叹息。陛下真是装都装不像。   青礞在观察司俊的时候,司俊也在观察青礞。   从历史中看,青礞的确对刘荨忠心耿耿。现在历史已经改变,司俊不确定青礞是不是还是历史中那样。   不过现在看来,至少青礞心里接受能力很强大,见刘荨和他与众不同的相处模式,居然一点都不惊讶。   等吃完饭,下仆摆上了瓜果点心,刘荨让人在月下摆了三张摇椅,拉着司俊和青礞聊天。   青礞说了些她在京城的动作,以及来到益州沿路发生的事,听的刘荨啧啧称奇。   刘荨道:“姑姑,我觉得你继续当我的管家虽然也不错,但太浪费你的才华了。你要不要继续带兵打仗?”   青礞笑道:“我志不在此。与其在战场,我更想护着陛下。若陛下缺人,我也是可以上战场的。不过由我之见,益州将才济济,我若去争抢,反而让他们没了用武之地。”   刘荨道:“好位置自然是留给自家人啊。只要你想当将军,我一定全力支持你。到时候以战功分封,我给你封个爵位如何?”   青礞摇头,道:“我这一辈子的心愿,就是保护好陛下。”   刘荨挠挠脑袋,转头看向司俊。   司俊道:“姑姑若不想离开小草,何不训练一支专属于小草的侍卫?虽现在护卫之事由我来统领,但在成都可以如此,回了京城之后,小草不可能再用我的护卫。”   青礞还未说话,刘荨立刻道:“什么?到时候你就要到其他地方居住?可不可以不要搬走?我不想一个人住。”   刘荨想起他在皇宫的过往,想起那空荡荡的大房子,想起那一群一群不认识的宫女太监,忍不住抖了一下,神情变得有些恍惚:“我不要……不要一个人住在皇宫!”   司俊忙道:“回神!回神小草!”   刘荨:“……不要走……”   司俊不顾青礞在旁边,忙把刘荨抱进怀里安慰道:“不走不走,我哪里也不去,小草不用害怕,没事的,我哪都不去。到时候我一定会想办法,我们还是住在一起。”   青礞紧皱眉头:“陛下!”   刘荨身上的颤抖渐渐平息,他回过神来,默默摸了一下脑袋,道:“奇怪了,我是怎么了?”   司俊松开怀抱,见刘荨平静下来,松了一口气,道:“你可吓到我。”   刘荨讪讪道:“我自己都吓到了,我只是怎么了?”   青礞转头看向司俊:“陛下这是怎么了?”   司俊面沉如水,道:“PTSD。”   青礞一脸懵逼:“???”   刘荨道:“屁!我才没有得PTSD呢!”   司俊道:“别讳疾忌医。”   刘荨不高兴的转过身,用后脑勺对着司俊。   他一堂堂穿越者,怎么可能被宵小逼到得PTSD的程度。不信!   青礞继续一脸懵逼的看着司俊。   司俊叹了口气,给青礞解释了一下何为PTSD。   PTSD即创伤后应激障碍,是指个体经历、目睹或遭遇到一个或多个涉及自身或他人的实际死亡,或受到死亡的威胁,或严重的受伤,或躯体完整性受到威胁后,所导致的个体延迟出现和持续存在的精神障碍。   刘荨的PTSD已经很明显。他一边回避想起当初在宫中的事,不愿见到和当初相关的人和事,但另一方面,他又特别容易触景生情。只要眼前情景和当初在宫中的事稍稍有一点重合,或者他想到什么不好的事,立刻脑海里就会不断浮现当初一幕一幕的事,甚至出现幻觉,仿佛又身处当初环境。   刘荨起初的症状更明显一些,经常在睡迷糊或者眼前出现幻觉的时候有攻击性行为,还有些不自觉的自残行为。幸亏司俊发现的及时,还有系统里小伙伴们群策群力,为刘荨纾解,刘荨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   现在司俊为何让刘荨安心,一直和刘荨睡一块。不过刘荨为了不伤害到司俊,晚上都是变成猫咪爬隔壁司俊的床。就算睡迷糊了,顶多给司俊一顿猫猫拳,伤不到司俊。   后面就不需要说了。既然刘荨信任青礞,青礞又要掌管刘荨身边事务,刘荨的情况肯定要告知青礞。   青礞听后,泪如雨下,泣不成声:“是婢子的错,婢子没有照顾好陛下!婢子愧对皇后娘娘!”   刘荨尴尬道:“这不关你的事,是我高估了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我早一点干掉于泽就不会这样了。”   虽口中这么说,就算回到过去,刘荨也不会离开。他甚至会继续尝试,把宋太后救走。   宋太后的死,给他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痕。   他身边的人死了一片又一片,他无能为力。他留在京城中受折磨这么久,就想着,至少把太后救下来。   可他还是失败了,宋太后还是自杀。   虽然他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如果有机会,他一定要竭尽全力,再次尝试。   甚至那些莫名死在于泽刀下的大臣和内侍宫女,他也希望能够救下他们。   如果那时候他逃出皇宫,跟着司俊离开,虽然天下会更快大乱,司俊会举步维艰,是不是能救下那些人?   还是说,很快就会有另一个皇帝被推上皇位,除了龙椅上的人不同,其他悲剧还是照旧?   刘荨这心结,解不开,忘不掉。   青礞轻轻跪下,低声啜泣道:“陛下,你已经离开京城了,于泽也已经死了很久了,陛下不用担心任何事。陛下想做什么,婢子……我都会帮陛下完成。陛下若觉得和司州牧一起最安心,我也一定会为陛下做到。陛下不用担心任何事,不会再有人能伤害到你。我向皇后娘娘发誓。”   刘荨尴尬:“姑姑起来吧,我没事的,现在已经好了,只是刚突然脑抽而已。呃……子杰,姑姑这话是不是你教的,怎么和你说的差不多?”   司俊帮刘荨扶起青礞,道:“没有。关心你的人,都会这么说。”   刘荨讪讪:“是吗?”   司俊道:“为了不让我们担心……”   刘荨保证:“我一定努力!但是我怎么努力……”   头疼。   这个心理问题啊,现在又没有心理医生,也没有相关药物,只能他自己想明白。   所以这个到底要怎么做呢?虽然他知道不该胡思乱想,但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要能控制得住自己,他还能叫得病了吗_(:з」∠)_。好吧,现在他承认自己得病了,丢脸。   司俊道:“你不用想着怎么努力,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我和青礞姑姑都会帮你实现愿望,任何。”   刘荨立刻眼睛亮了:“那我以后可以不住在皇宫吗!”   青礞擦了一下眼泪,正色道:“历代帝王,其实大部分时候都住在行宫别院。陛下到时候不住皇宫即可。”   然后她看向司俊。   但就算这样,司俊也不可能一直和皇帝同住,不然,一定会留下不好的名声。   司俊道:“陛下若在行宫别院,肯定要邀臣子同住。到时候我的院子可以离陛下很近,陛下晚上过来就成。有青礞姑姑在,其他人也不知道陛下不在房中。若在皇宫,我办事也在宫中,到时候带陛下入宫就成。”   刘荨使劲点头:“对哦对哦,就算要上朝,反正你也要上朝,我可以和你一起入宫,到时候你们排队,我就跑去换衣服。至于批阅折子什么,要熬夜做什么,我就把折子打包到你家来,压榨你的劳动力。”   司俊哭笑不得:“折子还是要自己批阅。”   刘荨道:“你给我打下手,给我磨墨,帮我盖章。”   司俊:“……”   青礞听得一头雾水,但她提炼出一点:“陛下可以在人前消失?”   司俊和刘荨对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   青礞松了口气:“也是,陛下能从宫里逃脱,肯定有自己的手段。陛下不用告诉我,只需要让我知道需要做什么就成。”   司俊和刘荨又对视一眼,觉得青礞姑姑实在是心理承受力太高了一些。   大概也是有刘荨顺利从宫里逃脱的心理预设吧。   “不过,”青礞脸色变得严肃,“等陛下娶妻,和州牧娶妻之后,被其他人发现不对,该如何是好?”   刘荨立刻道:“我才不娶妻!”   他看向司俊,司俊道:“我不娶妻,也不想过继。”   刘荨惊讶:“为什么?你娶没关系啊,你给我留个小房间,或者随便在书房给我铺个小垫子就成,我又不需要睡床。”   司俊无奈:“小草!”   青礞头疼。陛下到底变成了什么?怎么连床都不需要睡?还有,我本来以为你们两之间有超出朋友的感情,所以才出口试探,怎么陛下看上去不像?   司俊劝说:“小草,你怎么不想娶妻?”   刘荨理所当然道:“我当然不娶妻,你不是知道吗?我是……”   司俊立刻把刘荨的嘴堵住。   他很心累,接受了他的记忆的刘荨,难道就这么被掰弯了?   不过刘荨在历史中也没有娶妻生子,天知道刘荨是直的还是弯的。   刘荨大概也发现这样说出来不太好,把司俊的手扯下后,对青礞胡扯道:“没事,姑姑不是外人,而且姑姑知道我和你与众不同。”   “姑姑啊,我和子杰都是来自天上仙人投胎转世,等完成统一天下,创立盛世的任务之后,我们两就会重回天上,功德圆满,位列仙班。所以我和他都最好不要在凡间和普通人有感情纠葛,更不能留下血脉。”刘荨神秘兮兮道。   司俊在心里撞墙。刘荨这是扯什么鬼?谁会信啊@   青礞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司俊:“……”   刘荨严肃道:“这件事只有姑姑知道,姑姑不能告诉任何人。以后我也会用一些神异手段,姑姑一定要帮我掩饰啊。”   青礞严肃:“陛下放心!我赴汤蹈火,也会为陛下保守秘密。”   刘荨道:“所以,我和司俊两住一起,对彼此最好。可是要瞒着凡人,真头疼啊。”   青礞道:“陛下放心!我一定会竭力帮陛下。”   ……   刘荨和青礞还在对话,司俊已经沉默了。   就这样就接受了?这么扯的谎言也可以?他觉得怎么脑袋有点疼?   当刘荨决定跟着他回去睡觉,青礞对司俊郑重道:“司州牧,陛下就拜托你了。”   司俊:“……这是我应该做的。”   怎么有一股老母亲把女儿交到女婿手上的既视感?这是他的错觉?   ——————————————————   不管是不是错觉,总之刘荨就这么在青礞面前放飞了,一点都没有怀疑青礞对他不利。   当司俊早上起来,发现青礞正在给一只大橘猫梳毛的时候,直接脚一滑摔地上,把鼻血都撞出来了。   那大橘猫还在青礞慈爱的目光中跳到摔倒的他背上蹦蹦跳跳,气得司俊很想揍猫。   司俊觉得,刘荨这样不对,他应该对人更多一点戒备心。   然而……刘荨对其他人戒心都很重,就是对青礞放心。他都变猫了,青礞还淡定的接受了,司俊在旁边跳脚,反而显得他很奇怪似的。   刘荨和青礞都用“这算什么啊,你干什么大惊小怪”的眼光看着司俊,司俊心里很堵。   这是他的问题吗?这肯定不是他的问题吗?不管怎样,都不应该是他的问题吧?   司俊觉得,这时候的他心很累,累的想把在他床上蹦蹦跳跳的猫扔出窗外。   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青礞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脸心疼的把猫接住,抱怀里又是顺毛又是摸头又是安慰,还控诉他陛下这么可爱,你怎么能对陛下这样。   司俊:……   他心更加累了。   嗯,现在变身大橘猫的刘荨正在用从楚铭那里买来的火球卡和水球卡给青礞变魔术玩。只见他猫爪子一挥,一个火苗凭空燃烧,他猫爪子又一挥,一个水球呲了司俊一脸。   刘荨:我是巴啦啦小魔仙猫喵!   司俊:……   我特么忍不住了,我今天一定要揍猫。   于是司俊追着猫跑,青礞在旁边焦急的看着,护着大猫,跟老鹰捉小鸡似的。   司俊:……   司俊:“我决定去书房工作了,你慢慢玩。”   刘荨立刻变成人,笑眯眯道:“别生气嘛。我这不是给你开个玩笑,来脸上的水擦一擦。我和你一起去工作。对了,我们晾着那帮从京城里来的大臣好几日了,现在去召见他们,应该没问题了吧?”   司俊见刘荨再提起那些大臣的时候,神情很自然,很正常,没有之前的焦躁,心想,虽然刘荨鲁莽了些,但对着青礞说开之后,他似乎真的从过去稍稍走出来一点了。   如果这对刘荨心理问题有帮助,那么鲁莽就鲁莽吧,反正他能护得住。   司俊道:“时间差不多了,再晾一会儿,他们就该心生怨愤了。你可以先召见褚亮,然后你看对谁最顺眼,一个一个的召见。”   刘荨点头:“那我今日就先召见褚亮吧。”   刘荨转头对青礞道:“姑姑今日要去练兵吗?”   青礞微笑道:“今日我要去选些人,给陛下训练侍卫。州牧也选些人,给我训练可好。”   司俊道:“你拿牌子,任何人都可以挑。以后就拜托姑姑了。”   青礞微笑着摇头:“这是我该做的事。”   刘荨道:“别客套了,快走了。”   说罢,他就对着青礞摆摆手,然后拉着司俊离开了。   青礞微笑着目送刘荨和司俊远去,然后轻笑着摇摇头。   她也不是这么容易就接受了陛下的神奇。不过……陛下是他亲眼看着长大,她可以确定,皇后娘娘生下的孩子,一直都是陛下,没有变过。   这就够了。   青礞回房将钗裙换成战甲。   她要保护的是皇后娘娘的孩子,无论他是凡人或是仙人,亦或是妖兽,都无所谓。   陛下若是要创造盛世,她会陪着陛下;陛下若是要让生灵涂炭,她也会跟随陛下。   陛下在宫中的时候,除了司俊为他打点益州,替陛下张罗一份去处之外,那些人何尝帮过陛下一丝半毫?陛下不欠任何人,陛下不欠天下人。   ——————————————————   刘荨腆着脸抖了司俊很久,司俊才冷哼:“你就不能小心一点?假如青礞姑姑不接受,我看你怎么办?”   刘荨道:“若是青礞姑姑不接受,那朕就把她打发走。反正她对外说朕是妖孽,别人也不会信。不过朕是信任她的,她其实早就发现不对,不过她以为朕会穿墙或者变小,或者变身成龙什么的。”   刘荨顿了顿,道:“古人脑洞其实蛮大的。”   司俊道:“你怎么骗她的?”   刘荨道:“我说我是宪章。”   司俊:“……”   龙生九子,宪章为第七子,形似虎,能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加上其威风凛凛,多用于官府大堂或监狱门上做装饰。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问道:“陛下,你是觉得楚大橘像宪章,还是萧小贱像宪章?”   刘荨想了想,道:“对哦,我有两个形态。那楚大橘的形态就是宪章,那金色背毛和橘色斑纹,的确是像只小老虎。萧小贱就是貔貅好了。古代的貔貅不就是大熊猫吗?但是传统貔貅又长得像老虎或者狮子。萧小贱既然是花色和熊猫一样的猫科动物,那就是貔貅没准了。等我回去,就告诉她,我不但是宪章,还是貔貅。”   司俊:“……” 第47章   司俊不是很想再跟刘荨谈论宪章和貔貅的问题。他只让刘荨小心行事。   变猫是刘荨最大的依仗之一, 如果被其他人知道, 对刘荨的安全很不利。   刘荨表示他很小心翼翼, 告诉青礞也只是觉得需要有个知情人帮他遮掩。   司俊暂时信了刘荨的鬼话,强迫自己把注意力转移到京城来人身上。   这群京城来的老臣,不管之前他们做了什么,现在他们选择投靠刘荨,心中肯定还是念着汉室。这天下乱了许久, 这些朝中大臣在面对割据势力时, 态度也很乖觉。司俊让人领着他们去看了益州一些和传统不一样,很是“标新立异”的政令, 虽他们有讨论, 但大体上并没有迂腐到为反对而反对。   负责此事的公宇开玩笑道,或许迂腐的老臣, 已经被于泽砍光了。现在这些大臣,都很识趣。   在刘荨晾了他们几日,他们又发现益州上下分工已经十分严谨,不是他们能插手之后,这群大臣纷纷上折子,自请辞去官职,以赎他们在于泽高压之下,没能好好保护皇帝和太后的罪。   也就是说, 这群本来是刘荨重开朝廷最大的阻力的大臣们,主动放弃了自己的官位,让皇帝陛下安心重开朝廷, 重排官位。   他们这么乖觉,让刘荨很是惊讶。   司俊解释:“他们来益州之后,看到了益州的确是以你为尊,益州上下都对你很忠诚。他们本就对你没有什么贡献恩情,如果非要站在敌对的一面,既不起作用,又可能危及自身。既然都是从于泽手中活下来的人,他们知道该怎么做。”   司俊觉得这样说有些绝情,想了想,又补充道:“何况他们千里迢迢来到益州,肯定对汉室比较忠诚。只要你能重整汉室,他们个人的荣辱倒也无所谓了。”   刘荨嘴角抽搐:“你给我两个原因,然后我爱信哪个信哪个吗?”   司俊失笑:“你可以这么认为。”   刘荨道:“这官职肯定要重新排的,不过肯定也不可能给他们撸成白身。你让他们在各处逛逛,看他们擅长什么,我再依次安排官位吧。”   司俊微笑着看着刘荨。   刘荨干咳一声,道:“好吧好吧,我来看,我来排,我就想偷懒一下不成吗?”   司俊道:“你是皇帝。”   刘荨道:“其实我觉得君主立宪制挺好的,你觉得呢?”   司俊道:“生产关系和生产力的辩证关系再背一遍?”   刘荨心虚:“好吧好吧,最适合现在社会生产力的社会制度是封建君主中央集权制度。”   司俊道:“既然你知道,就别偷懒了。”   刘荨背过身,背影萧瑟。   司俊拍了拍刘荨的肩膀:“趁着现在人还少,局势还在我的控制之下,赶快学。等你统一天下之后,官场关系就更复杂了。”   刘荨的背影更萧瑟了。   他很羡慕系统里的两只猫那种只需要吃喝玩玩了睡还有人撸毛的生活。宿神棍也只需要装装逼骗骗人就能维持好自己富贵悠闲的生活。   而他将来居然还要大半夜起来上朝。   就算现代社会的工作狗,也没有凌晨三四点起床,有时候批改折子还要批改通宵这么苦逼。   当然,如果他要当个昏君,倒是轻松了。但是身为穿越者,他怎么能丢广大穿越者的脸,好歹在史书留下好名声才是。   然后,他就在快死的时候留下遗书藏头诗,告诉后世,他是穿越者。   当考古学家发掘出他的遗书并公布的时候,那画面一定特别美嘿嘿嘿。   司俊见刘荨这傻笑,就知道刘荨又走神了。   “回神。”司俊拍了拍刘荨的脑门,道,“你准备怎么安排他们?”   刘荨揉了揉额头,回过神来,道:“既然他们如此识趣,我就不用挨个接见他们,给他们心理压力了。你安排个时间,我来搞个座谈会,一次性解决。”   “座谈会?”司俊扶额,“好吧。”   虽然觉得有点不靠谱,但刘荨做了一系列不靠谱的事,最后结果都不错。或许老天爷都站在他这边,司俊觉得,自己也不需要太纠结了。   于是那几位大臣终于等到了皇帝的召见,还是一起召见。   他们都有点懵。   这群大臣都是人精——不是人精早就被于泽砍死了。他们能隐藏着自己心中对汉室的忠诚,在于泽手下和讨伐于泽联军里应外合,现在还能准确判断形势,跑来投奔皇帝陛下,头脑肯定是很聪明的。   因此他们都认为,皇帝陛下因以前的经历不会喜欢他们,他们这些人来投奔皇帝陛下,对人才班子已经偷偷组建好的皇帝陛下而言,反而是烫手的山芋。   皇帝陛下为了让他们听话,一定会对他们施加心理压力,并且逐步分化他们之间的关系。   所以,皇帝陛下一个个召见他们,找他们单独谈心,单独承诺,是必要的措施。他们也已经接受了这件事。   俗话说得好,莫欺少年穷。他们虽然忠于的是汉室,但并不是那个傀儡小皇帝;他们一心想保全汉室,但不一定想着怎么保护皇帝的安全。甚至,他们已经默认了这个皇帝,会成为于泽倒台的陪葬品——毕竟以于泽的残暴,失败的时候肯定会拉人垫背。   现在皇帝陛下得势了,不理睬他们还算好的了。   王祈作为他们当中资历最老,官职最高的人,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王祈在听这些人的不安之后,私下找到了褚亮。   褚亮因还担任起居注的责任,和皇帝陛下接触较多,王祈认为,褚亮或许对皇帝陛下比他们更了解,或许褚亮能猜出皇帝陛下心中所想。   褚亮只是一个小小的太史令,在来投奔皇帝陛下的臣子中地位最低,又在跟着于泽的时候写了许多皇帝陛下的“坏话”。虽然在于泽倒台之后,褚亮不断为皇帝陛下正名,但朝中大臣多不齿他的行为,也不认为皇帝陛下会放过他。所以这一路上很少有人和他交流。   王祈找到褚亮的时候,褚亮很惊讶。在听完王祈所求之后,褚亮沉思了一会儿,道:“尚书令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只是多想了。陛下只是待人宽和。”   王祈笑了笑没说话。但褚亮看得出来,他是不信的。   褚亮心中组织了一下语言,道:“亮自担任记载起居以来,和陛下相处频繁。陛下性子宽和,甚至为了宫中内侍宫女顶撞于泽。陛下虽无能为力,但对被冤杀的宫人,都亲自埋葬,并每人都陪葬了自己的衣服,说是希望能用他微弱的龙气庇佑枉死之人。”   王祈皱眉。   褚亮苦笑:“这是陛下原话。亮当然不认为陛下龙气微弱。亮只是说,宦官虽然有乱政的时候,宫中小阉人过得可一点都不风光,也没人瞧得起他们。还有那些被困宫中的宫女。这些仆从谁将他们放在眼中?可陛下不一样,他是真心宽厚。他不在乎这些人的血染红了他的龙袍,不在乎下葬之事脏了他的手,他真心为这些人祈祷,并认为这些人的枉死是自己的责任。甚至他不一点都不顾及历代帝王最怕的不吉利之事,直言愿将自己龙气分给这些仆从,只希望减轻他们的怨气,庇佑他们早日投胎转世。”   “亮因家人被于泽挟持,不得已为于泽效力,自知罪该万死。可陛下在离开之前,冒着可能会被于泽发现的危险,警示亮,让亮护好家人。陛下言,讨伐于泽联军入京之时,并非安全之时,而是生乱之日。”褚亮叹了一口气,道,“陛下还……还言,他理解亮忠孝难两全的无奈,恕亮无罪。”   王祈的表情终于有了些震动,他道:“你所言为真?”   褚亮点头:“陛下连亮都能饶恕,何况诸位大人?所逼尚书令或许能放宽心。陛下的确希望我们不成为他重建朝廷的阻碍,但肯定没有因于泽之事,怪罪诸位大人之心。既然我们上了折子,支持陛下重建朝廷,那么陛下也不会为难我们了。”   王祈皱眉:“希望如此。”   褚亮道:“虽亮不敢保证,但诸位大人既然来了益州,肯定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现在形势一片大好,亮即便是被贬职在家,也想留在益州,留在成都,看着陛下重归九五的那一日。因此,陛下的召见,亮心中没有不安。”   王祈展眉叹气:“也是。来之前,我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陛下顶多让我辞官,我年纪这么大了,辞官也没什么。只要能看到陛下重整山河的那一日就成。是我着相了。”   褚亮送王祈离开后,自己在院中伫立许久,直到他的妻子询问。   褚亮道:“我无事,我只是想,陛下有如此手段,却放任于泽几年,不在京城整顿朝纲是有原因的。”   妻子好奇的看着他,褚亮微笑着摇摇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与其留在京城举步维艰,不如破而后立,重新打下这天下,光是这种魄力,就可以看出皇帝陛下的能耐。   褚亮心想,自己能书写这段历史,能书写这样的皇帝,他大概会是最幸运的史官之一了。   ————————————————   刘荨不喜欢太严肃的氛围,因此他的座谈会地点就选在了庄子上。   他想的非常美,等开完座谈会,就可以烤全羊外加烤红薯烤土豆烤玉米。   司俊莫名有些可怜那群大臣。对刘荨而言,或许烤全羊外加烤红薯烤土豆烤玉米才是主要的事,和他们聊天只是顺带。   这群大臣心里也很忐忑。他们见到刘荨之后,刘荨直接道:“我们很熟了,不需要多礼,陪我……陪朕走走吧。”   司俊说了,做这种事的时候得端着点架子。他强行当自己没有说错自称了。   田间小路被压得很结实,最近又老天开眼,没怎么下雨,这群养尊处优的大臣们走在田埂上也不费劲。   玉米等作物已经收割,麦秸玉米杆等被扎成一捆一捆堆在田间,隐约间还能闻到成熟后谷物特有的香味。   偶尔有庄子里的小孩提着篮子,在田间蹦蹦跳跳,拾取漏在地间的麦穗稻穗,或者翻刨泥土,提起被遗忘的红薯土豆。每当寻到了一处,小孩们像雀鸟一般的笑声就仿佛响彻了天际。   有点吵闹,有点刺耳,却又莫名觉得心里温柔地一塌糊涂。   大臣们心中的惴惴不安,随着刘荨走过一条一条田间小路之后,不由得到缓解。   虽是庄子,但庄子里的农人,仍旧是农人。他们看着农人们的笑容,听着他们用不怎么听得懂的益州方言诉说着丰收的喜悦,他们心中也不由升起喜悦。   今年是个丰收年,是个难得的丰收年。   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些普通老百姓见到皇帝陛下时的态度。   普通人见到皇帝,敬畏惶恐肯定不可少。但这些老百姓,似乎已经见惯了皇帝陛下来这里巡视似的,他们脸上并没有丝毫惊讶,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大呼小叫,没有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他们只是在见到皇帝之后,就像是在庙宇里求神拜佛一样,神情虔诚得可怕。   或许是皇帝陛下之前已经吩咐过,不让他们行叩拜大礼,免得耽误了做事。但这些来往的农人和庄子里的仆从会自觉停下脚步,用一点都不规矩的礼节,向皇帝陛下弯腰行礼。   他们或许不会作揖,但他们都把腰快折到了自己所能折到的极限,嘴里都念叨着感谢。   感谢皇帝陛下赐予他们新的粮食,新的衣物,新的生活。   小孩子们的感情不像是大人们这样沉重,他们只是努力瞪圆了自己的眼睛,表达着自己的仰慕和喜欢。他们胆子很大,一会儿给皇帝陛下送花,一会儿问皇帝陛下要不要红薯。皇帝陛下只是笑眯眯的摆手,让他们自己去玩。   这些人都数读诗书,都曾用笔墨描绘过自己从未得见的盛世。   现在他们看到皇帝陛下和老百姓们的相处,联想到进入益州一路上所见所闻。他们心想,或许,盛世就该是这个模样?   待走了一段路程之后,刘荨领着几人来到他平时常到的落脚处,厨子们已经架好了小羊羔和乳猪开始翻烤,红薯和土豆、玉米之类的已经可以吃了。   刘荨笑眯眯道:“大家也累了,尝一尝益州新种的粮食。在这里,大家就先把礼仪放在一边,好好享受一下。”   说完,他自己拿着一串烤玉米吹了吹,一口咬了下去:“果然玉米还是烤着好吃。”   刘荨旁若无人的吃掉了一串玉米,然后又剥了一个红薯,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最后在王祈起头之后,他们也跟着尝试着新粮食。   虽刘荨说不需要礼仪,但为了照顾这群已经把礼仪深入了骨子里的文人们,他还是让人准备好了碗筷碟盘,让人把烤制的食物分好了,放入他们的碗碟中,甚至连烤玉米,都切成了小块,以便于他们用最文雅的姿势啃玉米。   其实刘荨原本准备把玉米粒扒下来,但想着这样吃就没有烤玉米的滋味了,也就算了。   大臣们对这些新奇的食物接受良好,他们本以为粗粮难以入口,就像是未精细加工的粟米小麦之类,实在是无法下咽。可这些新奇的食物,刚从地里采摘回来,烤熟了直接入口,滋味就已经相当不错,实在是颠覆了他们以往想法。   这些大臣也不是不通俗务之人,他们知道粮食要到入口的程度,惊喜加工需要消耗不少。可新作物不需要惊喜加工,就可直接入口食用,这对老百姓而言,不知道有多幸福。   何况,这些作物的味道也相当不错。   刘荨道:“玉米可以做主食,也可以做成菜,还能磨成面做成面食。煎炒蒸炸,玉米都能做,都相当好吃。而且玉米煮熟之后还能榨成汁,若觉得口感不好,可以加入牛乳羊乳,再一点点蜜糖,味道相当不错。”   说着,仆从就把加了蜂蜜和一点点牛乳的玉米汁端了上来,刘荨喝了一口,暖暖的玉米汁仿佛暖进了心底。   大臣们好奇的喝着着新奇的饮品,王祈道:“这……对百姓而言,也算主食了吧?”   刘荨道:“对啊,对百姓而言算是能果腹的主食,对达官贵人们而言,就是平时点缀的享受。要在老百姓中推广很容易,但天下田地大多还是归属豪门中,虽谁都知道这是不合法不合理,但豪门手中有兵有粮,朕若逼他们将强占的地全部吐出来,他们肯定会群起反之。所以推广的新作物,也得符合他们的胃口才是。”   刘荨话音刚落,大臣们手一抖,差点把玉米汁打翻。   刘荨道:“你们何必这么惊诧?这种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你们既然是我的臣子,迟早也要为这些头疼。我们君臣之间,说话还要遮遮掩掩吗?我们说话都遮掩了,这问题还如何解决?”   王祈苦笑:“陛下……”   刘荨摆摆手,打断王祈要出口的客套话,道:“什么虚的我们就别讲了,朕只是带你们来看看,朕想让天下变成的样子。”   “你们肯定会好奇,为什么司子杰会愿意为朕守着益州,半步不逾越。是司子杰愚忠,还是朕真的有什么能力让他听话?”刘荨叹气,“其实,他只是有一个让天下太平的梦想罢了。他忠于朕,是因为朕是最可能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山河,重建盛世的人。换了其他人,要收拾这烂摊子,肯定要花费很多年。”   “这时间拖一日,老百姓的磨难就要多遭受一日。群雄割据,士族门阀天天想着怎么站队才能让自己家族的利益最大化。嗯,他们顿顿都能吃饱,哪管得到庶民的煎熬?就算天下乱得再厉害,也不过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但朕想,你们肯放下京城中和家乡的大好基业,明知道朕可能因为于泽的事迁怒你们,你们仍旧原来来投奔朕,心中肯定是和朕与子杰有同样的理想的。”刘荨认真道,“朕为了这天下,可能要做许多在现在人看来,离经叛道之事。甚至担上暴君的骂名也说不准。总有些人,为了这黎民苍生,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希望渺茫却像飞蛾一般义无反顾的扑向火焰。朕知道,你们心中有这样的理想,你们就是这样的人。”   “朕之前没有召见你们,只是因为朕在京城的时候没有接触过内务,也不知道你们擅长什么,所以才让益州的官吏们带你们到处逛逛。你们现在心中大概也有些数,可以给朕上折子,提出你们最想做的事。朕会尽力满足你们,毕竟我们都是从于泽手中逃生的伙伴了。”刘荨开玩笑道。   他把手中只啃得剩下一张皮的红薯残骸放下,用手绢擦了擦嘴,道:“朕现在召见你们,就是安你们的心。你们的抱负朕都知道,你们的无奈朕也知道,若朕换做是你们,也会放弃那个没多大用处的皇帝,全力保护汉室的天下。大汉的宗室那么多,皇帝不缺人当。”   “陛下!老臣绝非这样想!”王祈和一帮臣子颤颤悠悠跪下磕头。   刘荨没让他们起来,只是淡然道:“朕说了,朕什么都知道。明人不说暗话,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朕宽恕你们无罪,现在我们重新建立这君臣关系吧,一切重新开始。你们不用担心谁用以前的事攻讦你们,你们只需要好好做好臣子的本分,陪着朕开创盛世即可。”   “朕要的不是这天下安定,而是四海升平。所以这日子还长得很。”刘荨道,“众位请起吧。回去给朕写折子,说说自己对益州的看法,以及你们想要做什么事。如果实在是觉得体力不济,也可推荐家中晚辈来益州做官。学宫已经建好,不日就要开张,到时候去学宫坐坐,和众多学者谈学论道,也是不错。朕用得着你们的地方多了去了,不必想着致仕,朕可不允许。”   刘荨见这群人的神色轻松许多,心里叹息。   从于泽的阴影中走不出来的,何止自己?   这时候,有仆从小声道:“陛下,州牧询问,是否要带些酒水来。”   刘荨立刻精神一振,脸上的笑容也真实了许多:“唉?子杰下班了?要过来了吗?酒水就不用了,让他快点过来就成……哦,让他把公宇元士他们带上,和朕在京城的班底熟悉熟悉,以后大家共事时也融洽一点。朕给他写个名单。”   仆从道:“这事小的就能做。陛下把名单给小的即可。”   刘荨道:“对哦,那你让子杰赶快过来,不然朕就不给他留羊腿了,他就去啃羊屁股吧。”   仆从忍着笑离开。   其他大臣面面相觑,皇帝陛下和司州牧感情是真的好呢。   刘荨站起来道:“好了,事情已经说开了,你们各自转转吧,不用再围着朕了,朕去门口等子杰。”   于是刘荨拍拍屁股,留下一干臣子,自己溜了。   那群大臣继续面面相觑。   半晌,王祈才对褚亮哭笑不得道:“陛下还真是……出于老夫意料的……活泼?”   褚亮道:“陛下来益州之后,心态轻松了,自然活泼不少。陛下不过舞象之年,活泼是正常的。”   其余大臣纷纷小声讨论。他们说的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话,也不怕人听见。   “陛下和州牧关系真是亲近。”   “少年意气,少年志向,令人向往。”   “本以为会被陛下责备,没想到……唉,陛下……”   嗯,本来以为会被骂,结果被皇帝陛下逮着一顿好夸。他们被皇帝陛下夸得老脸通红,连皇帝陛下不满豪族和扬言要当暴君这种事似乎都微不足道了。   “陛下果然如太史公之言,十分宽厚仁慈。”王祈捋着胡须道,“那学宫……老夫只略微听过,不知将是何种盛景?”   “听闻那里纸张已经可以随意使用?”   “我还听说,有个叫什么印刷术的东西,可以一日印出十几本书籍,那岂不是珍本孤本可以人手一本了?”   “陛下似乎已经将宫中藏书运来成都,并言宫中藏书都会印刷复制,在学宫中供人翻阅。”   “藏书的地方可不是学宫,而是一个叫图书馆的地方。陛下似乎还要兴建更多的图书馆,供贫贱学子借阅。”   “不愧是陛下,心系教化民众之心。”   ……   听着大臣们窃窃私语,王祈心中忐忑少了许多。   陛下没有怪罪他们,还准备让他们容纳进益州这皇帝陛下亲建的班底。他们的日子,应该会挺好过吧?   褚亮则开始在走神……不对,在构思。   作为史官,他当然有很强的历史大事件的敏锐性。今日这件事,简直值得在史书中大书特书,怎么吹都不为过。   他已经在想,要用多么华丽的辞藻,来描述皇帝陛下这一番推心置腹的对话。   嗯,当某一日刘荨翻越到褚亮所写这一段文字是,心里被震惊刷了屏。   朕不是朕没有,这么有文采的话才不是从朕口中说出来的!好吧,虽然意思大概是这个意思,但话绝对不是这些话,至少朕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文绉绉的,更别说居然还押韵了!   真可怕。   刘荨合上了书,摸着自己的小心肝。   不知道等千百年后,现代人在看关于自己的帝王本纪时,会不会因为“自己说的话”太有文采,说自己还是个文学家。   刘荨陷入YY的沉思之中。   当然,这都是后来的事了,现在刘荨欢快的跑到庄子大门口等司俊。   当司俊在马背上看着对着他挥舞着小手绢,就像是某从业者一样的刘荨时,马鞭忍不住抽重了一下,马蹬蹬蹬跑了起来,差点直接冲了进去。   还好司俊的骑术够好。   司俊从马背上翻身下来,把缰绳递给旁边的仆从,然后一个脑崩弹刘荨额头上:“注意形象,你那群从京城来的大臣呢?”   刘荨摸摸脑门,道:“都说注意形象了,你还弹我脑袋。他们都在啃玉米,我吃太多,先出来消食。”   司俊:“……”   所以刘荨就把那群大臣扔一边去了。   司俊头疼:“你对他们说什么了?效果如何?”   刘荨道:“我也不知道我说了些什么?”   司俊:“???”   刘荨摸了摸脑袋,尴尬道:“你知道,我一紧张就嘴上不把门。我好像说了理解他们为了这天下没把皇帝的性命放心上这种话,把他们都吓得跪下了。”   司俊深呼吸一下,道:“还有呢?”   刘荨道:“然后我就立刻补救,狠狠的夸了他们一顿。我想他们被夸的很高兴,应该就不计较我之前的话了。“   司俊:“……还有呢?”   “还有啥呢?”刘荨想了想,道,“说我想当个暴君?”   司俊:“!!!”   刘荨吐了吐舌头:“开个玩笑,我只是抱怨了一下豪族侵占土地的事,然后说我可能为了老百姓,会当暴君。”   司俊觉得脑袋有点缺氧,心都漏跳了一拍。   司俊这次深呼吸了好几次,道:“我给你写的稿子呢?”   刘荨哭丧脸:“我一紧张,就忘词了。”   司俊:“……”   刘荨开始甩锅:“其实这都怪你,怎么平时没事,今天突然临时有事要加班?你看,若是你在旁边,就可以帮我打圆场了,还能给我递小纸条。”   司俊呵呵:“怪我啰?”   刘荨疯狂甩锅:“当然。你怎么能丢下我独自一人面对这些可怕的陌生人?你也不想想,他们都是一群人精,我这么单纯可爱的小猫猫还不被他们吞得连根猫毛都不剩下?”   司俊道:“请容我再次强调,皇帝陛下你并不是猫。不是你能变猫你就是猫了?我真的很后悔,真的,为什么要让两只猫带着你疯玩。你看看你现在都被他们带坏到什么地步了?别人错乱的只是性别意识,你错乱的是种族意识……”   刘荨两眼放空。不听不听,基友念经。   司俊忍不住磨牙:“以后少变猫!我怀疑他们的变猫卡是假冒伪劣,能让人逐渐猫化!”   刘荨嘟囔:“哪有?你可别诽谤,小心他们挠你一脸米字格。好了好了,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揪着不放。”   刘荨这副“我认错了你揪着不放就是你的错”的理直气壮模样,让司俊再次心梗。   他想,还好他还年轻,不然迟早被刘荨气成脑溢血。   你瞧瞧!都是那两只猫的错!以前多可爱多体贴的孩子,现在这副熊样!   这难道是刘荨的叛逆期要来了吗?   司俊算了算刘荨的岁数,然后难受的发现,刘荨这岁数,还真的是叛逆期。   问:急,在线等。我家皇帝陛下到了叛逆期,开始作天作地,认错迅速但屡教不改,熊得没眼看,我该怎么办?   答:他是皇帝陛下,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君让臣(被气)死,臣不得不死,还能怎么办?安心受着呗。   嗯,很标准的问答,司俊被自己的脑补雷的外酥里嫩。   刘荨望天。   基友好像有点生气?嗯,没关系,气一气就习惯了,反正他又不能拿我怎样。   无所谓畏惧,jpg。   司俊不断做着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将情绪稳定下来,道:“陛下,你除了说他们有弑君之意然后狠夸了他们,又说了对豪族不满以后要当暴君之外,就没说其他的了吗?我给你写的稿子,让你安抚他们,告诉他们不用致仕,这个你有说吗?”   刘荨立刻道:“有有有,这个我记住了!我让他们自己写折子,他们想去哪里我就尽力满足他们。对了,我还说了,如果他们觉得自己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当不了官了,就推荐族中晚辈来。他们可以去学宫养老。”   司俊:“……”   司俊:“陛下,我没听清,你是说,你还对他们说,让他们去养老?”   刘荨点头:“对啊对啊,我是不是很体贴?”   司俊:“……不,陛下,他们只会认为你对他们不满,让他们自请离开官场,换晚辈来。”   我的陛下啊!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能不能让我省省心啊!   刘荨迷茫脸。我做错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所以那一定不是我的错。   今天的司俊依旧很心塞。   作者有话要说:  司俊:直到他成为千古明君那一刻,我都不知道他怎么成的。   刘荨:天意? 第48章   司俊见到那帮从京城来的大臣的时候, 那帮大臣完全没个正形的样子, 或站或坐, 手里拿着各种烤制的食物,边吃边聊天,十分快活。   司俊:“……”这和我想象中的那群把礼仪深入骨子里的老臣们完全不一样啊。   刘荨淡定的接过一根烤玉米,塞司俊手上:“工作累了吧,饿了吧?”   风度翩翩的司俊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米。   刘荨疑惑:“怎么?你不吃?那我吃。”   说完, 他又把玉米抢了回来。   司俊:“……”   他看着周围人似笑非笑的神情, 心想自己端着的架子就这么被刘荨拆了。   见司俊到来,京城来的大臣纷纷放下手中烧烤, 向这位声名在外的枭雄司子杰见礼。   哦, 现在不是枭雄,是忠臣了。   京城来的大臣们虽来益州之后见过司俊几面, 但司俊年纪轻轻,城府却极深,行为处事滴水不漏,什么都看不出来。   现在看司俊和陛下相处……嗯,他们稍稍放心一些。   看着司俊这尴尬的样子,还是个少年人呢。   司俊虽被刘荨突然塞过来的玉米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他抢走了刘荨咬了一口的玉米,道:“陛下不是说刚才已经吃撑了吗?等会儿还有羊肉。”   刘荨摸了摸肚子, 道:“我觉得我现在又饿了,我正在长身体,觉得可以再吃掉一头牛。听说过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吗?”   司俊:“……”   其他人:“……”   陛下, 你别这样,说得好像司州牧还克扣你一口吃的似的。   司俊不为所动,刘荨遗憾放弃了被自己啃了一口的玉米。   司俊盯着手里这根玉米,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若是私下,他肯定不在意直接啃了,反正又没有传染病。但现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似乎不太好?   其他人也看着司俊。   司州牧这是吃不吃呢?会不会觉得皇帝陛下慢待他呢?   刘荨就这么给司俊出了个大难题。   最终司俊让人把玉米砍成两半,把刘荨啃过那一小段扔了,剩下的吃掉。   其余人陷入沉思。司州牧这是对皇帝不满了?   刘荨凑过来道:“不就是被我啃过吗?你那么嫌弃干嘛?以前也没见你洁癖啊。”   司俊默默看着刘荨不说话。   刘荨立刻求生欲非常强的闭嘴了。   闭嘴了十秒钟,刘荨继续吐槽:“好吧好吧,我知道了,要在人前给你面子,维持你高冷男神,世族公子的人设。”   司俊:“……陛下,请注意……”   刘荨道:“注意自称对吧?哎呀,这里都是自己人,装什么装。”   司俊:“求你装一下。”   刘荨在嘴上画了个叉。   王祈笑呵呵道:“司州牧和陛下感情真是融洽。”   司俊本想谦虚一下,刘荨得意道:“那是,我和他……朕和他谁跟谁啊,你说是吧,子杰?”   司俊嘴角一抽:“陛下说是便是吧。”   他已经放弃刘荨和他自己的形象了。   救不了,放弃吧,告辞——扁鹊三连.jpg。   经刘荨这么一皮,京城来的大臣们看司俊的眼神和蔼许多——这眼神就像是看自家上进的晚辈似的,看的司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司俊心中警戒雷达不断报警。他可不相信这群人是什么善茬。这群人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其实这倒是司俊阴谋论想多了。这群中老年只是想,皇帝陛下这么年轻,司俊也这么年轻,这对君臣只要不改变,可以支撑朝政清明很多年,不至于中途换个皇帝或者大臣,就让好不容易看到曙光的天下发生意外。   司俊本以为刘荨搞砸了,结果看着这群中老年们那轻松自在的神情,他有些怀疑人生。   难道是刘荨传话传的不对,实际上他的话没那么过分?   不管如何,没搞砸就成。剩下的,就由他接手了。   刘荨心里没太多弯弯道道,和这群人商议事情,容易被带进沟里。   不过他和这些人言语交锋的时候,让刘荨不准偷溜,必须旁听。   以后他不可能事事在旁边提醒刘荨,刘荨迟早得自己面对这些,现在就该多学一点。   司俊不知道自己带着皇帝陛下到处跑的样子有多显眼。   许多大臣心里闪过一丝不满,不过看刘荨听得认真,若有所思的样子,又不由苦笑。   司俊这是在教导皇帝陛下,虽看上去十分没规矩——这些应该是先帝在位的时候,带着还是太子的皇帝陛下该做的事,司俊这样看上去太猖狂了些。   只是皇帝陛下看上去并不像觉得受到冒犯的样子,司俊也是真心诚意的教导皇帝陛下,而皇帝陛下正缺人引导,他们虽心里觉得不妥,却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   其实如果是一个年老有声望的老臣带着皇帝陛下这样做,他们也觉得没问题——辅政大臣托孤大臣,就是用来干这个的。只是司俊太年轻了。   可若用此攻讦司俊,他们又站不住脚。   司俊虽年轻,但确实是皇帝麾下功劳最大的人,也是皇帝最信任的人。若论声望,他们自己也知道,若没有皇帝陛下横叉一杠子,司俊是逐鹿中原最有力的人选。   他们这群人,还真没资格说司俊能力不够资格。   但理智上明白,他们心里还是很别扭。   被这么一个人年轻人比了下去,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当刘荨叫来的益州官吏们陆续到来,烧烤晚宴开始的时候,刘荨把司俊拉到身侧,凑司俊耳边道:“看,他们嫉妒你。”   司俊很想白刘荨一眼。刘荨似乎对感知人类的情绪十分有天赋。不过他从来没把这用在正事上似的。在八卦的时候,刘荨倒是很敏锐了。   司俊没回答,刘荨也没有在意。他低头看着自己碟子里切开的红薯,总感觉没有司俊碟子里的好吃。   刘荨把自己的碟子和司俊的碟子换了一下,尝了一口,又觉得自己碟子里的红薯更甜一些,于是又换了回来。   他又尝了一口,还是觉得司俊碟子里的红薯味道更好,于是陷入选择困难症中。   司俊深呼吸一下,把自己碟子里的红薯掰了一半给刘荨。   刘荨礼尚往来,把自己的红薯掰了一半递司俊碟子里。   其他人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看到他们两这小动作。   王祈身边安排的人是付寿。虽文武差别,这样安排似乎有点问题。但王祈和付寿有旧,付寿原本在朝廷的官职又足够高,比起益州这里都是一群地方官,付寿原本品级算是最高的,和王祈坐也算合适。   王祈知道付寿对汉室忠心,和付寿说话少了一些顾忌——这毕竟是在司俊地盘上。   “付将军,陛下和州牧似乎太亲密了一些。”王祈小声道。   付寿平静道:“若陛下不是陛下,州牧也不是州牧,他们举止还亲密吗?”   王祈陷入沉思。   这个时代的友人之间都异常亲密,比妻子情人还亲密,若不顾及两人身份,这似乎真的没什么问题?   付寿道:“陛下和州牧彼此的友谊无关身份,十分纯粹。他二人举止也不避旁人。若非如此,陛下和州牧,也不会打下如今良好局面。”   王祈道:“但这与礼仪不符啊。”   付寿道:“若事事都按照礼仪来,陛下就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尚书令应更关心陛下本人,而不是陛下的身份。”   付寿觉得自己说的不够明显,他补充道:“之前寿忠于的是汉室朝廷,而今,寿忠于的是陛下这个主公。无关陛下身份,只是主公而已。益州上下也如此。”   王祈倒吸了一口气,听明白了付寿华中警告和提醒之一。   他正色道:“祈明白,谢将军提醒。”   付寿举起酒杯道:“以后寿与尚书令同为主公做事,尚书令不必如此。”   这事不止发生在王祈和付寿这一处,其他益州官员也纷纷给京城来人洗脑,陛下和州牧感情就是这么好,这很正常,这很自然,这一点问题都没有,他们两感情好是应该的,如果他们两没有这么亲密了,像普通君臣,开始注重礼仪了,那么他们才该惶恐了。   京城来的大臣们一拍脑门,觉得言之有理。   正因为皇帝陛下和司州牧关系好到模糊了君臣的界限,皇帝陛下才会放心让司州牧在益州发展,并且只身来到益州;司州牧也才会勤勤恳恳在益州耕耘这么多年,然后反手将所有成果交于陛下。   正因为两人关系如此好,益州既是司州牧的人,又是陛下的人,不分彼此。若两人起了间隙,益州分裂就近在眼前了。   他们心里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又开始担忧。本来看着皇帝陛下这里形势一片大好,但如今看来,弱点也十分明显。   这就是皇帝陛下和司州牧之间的关系。   只要这两人关系破裂,相互猜忌,这大好的形势就会像阳光下的泡沫一样,看着绚烂,实际上一戳就破。   他们开始担心,虽然现在陛下和司州牧关系很是和谐,但两人还年少,心思还单纯,这事业也刚起步,看不得准。   许多皇帝在年轻的时候,都和臣子相处融洽。可稍稍上了年纪,别说大臣,就算是儿子,都可能被皇帝猜忌。   司州牧手握大权,即便是他一心为了皇帝,皇帝将来又真的容得下功高盖主的他吗?   他们只能希望,皇帝和司州牧之间的关系破裂,是在天下平定之后。   到时候,或许不会造成太大灾难?   但他们能看到这一点,其他势力难道看不到吗?   这么一想,这美味的烤肉也没了多少吸引力。他们心中充满了愁绪。   刘荨正吃得欢畅,在感觉到许多人情绪低落的时候,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小声问道:“子杰,这些人抽什么风了?怎么吃着吃着情绪就不好了?难道你给他们的烤肉加了奇怪的料?哼,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司俊无奈:“别开玩笑了。”   刘荨道:“那他们怎么回事?难道是正在减肥,计算了卡洛里之后,开始忧虑以后身上长的肉?”   司俊无奈:“陛下,你就不能想一点正常的?”   刘荨十分光棍:“想不出来。”   司俊道:“想不出来,你可以事后找人打听,何必乱猜?”   刘荨道:“事后派人打听是一回事,和现在娱乐自己不冲突。”   司俊:“……”   司俊:“你是陛下,你说什么都对。”   刘荨:“那我今天晚上能在睡前多吃一块小蛋糕吗?”   司俊:“不能。”   刘荨:“那我能睡前不刷牙吗?”   司俊:“陛下你不是十五岁你是五岁吧?”   刘荨:“其实我现在十六岁了,古代算虚岁。”   司俊:“闭嘴。”   刘荨:“嘤嘤嘤,说好的我是皇帝,我说什么都对呢。”   司俊只想一拳打死一个嘤嘤怪。   他在心头默念。忍耐忍耐,陛下这是到了中二叛逆期了,这个年纪的青少年就是这么不可理喻。   刘荨在心中给自己输了个大拇指。嗯,今天也成功的逗得司俊哑口无言。果然如小贱说的,这样十分减压呢。   ....................   一顿烧烤,吃得京城来人食不知味。   事后刘荨和司俊一打听,刘荨笑得在床上打滚,打滚不说,他还跳到司俊头上,把司俊好端端的发髻给抓得乱七八糟。   司俊:“陛下,别皮了,请你变成人,不要滥用变猫卡。若你再滥用,我就只能告诉肖晟和乐正元,让他们管着两只猫,不准卖给你变猫卡了。”   刘荨不为所动,继续捣乱。   司俊:“那我就告诉宿谊和慕晏,给你加作业。”   刘荨立刻从司俊脑袋上跳下来,变成了人。   嗯,还是这个威胁比较可怕。   刘荨摸出一把梳子,十分狗腿的帮司俊整理头发:“你说这群人怎么脑洞这么大?可笑死我了。”   司俊安心接受刘荨的狗腿,道:“他们不是脑洞大,这的确是事实。”   刘荨又忍不住大笑:“哈哈哈哈,那我就看着他们盯着这个所谓弱点来使劲,你说他们会如何做?”   司俊道:“可能会宣扬我功高盖主?天下只知道有我司子杰,不知道有陛下?”   刘荨笑得停不下来,得亏他还能一边笑一边给司俊梳头:“就这点?这也太没趣了。谁这么容易就被挑拨。”   司俊道:“这么挑拨就够了。三人成虎,就算皇帝现在不信,也会在他心中生一根刺;即使皇帝没多想,身为臣子也会觉得惶恐,会另做打算;就算皇帝和这位臣子都不在意,但其他人会信,会不断针对这个臣子,也会造成内部出现不和谐的声音。”   刘荨替司俊扎好头发后,道:“前两条不作数,我两没那么蠢,后一条倒是要考虑一下。”   司俊道:“只要前两条不出现,后一条也好办。”   刘荨摸摸下巴,道:“说的也是。他们看着我两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好,自己都觉得没趣了。那就没问题了。哼哼,这倒是可以试探出谁是内奸。只要有人说你坏话,那个人肯定有问题。”   司俊哭笑不得:“那可不一定,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说我有问题的,也可能是真心为你着想。”   刘荨毒舌道:“然后犯蠢了是吧?其实我觉得啊,心怀不轨的人和蠢货的杀伤力是一样的。说你不好的人,要么坏,要么蠢,这两点沾了任何一点,都是不能用的。这天下人才多得是,我为什么不能让自己过得舒心点。”   “哼哼,等科举之后,我看他们怎么傲。”刘荨美滋滋道,“突然觉得这是筛选用人最简单的方式之一,你觉得如何?”   司俊道:“我觉得不如何。陛下你这样,天下就真会认为我是个奸臣了。”   刘荨道:“那就认为吧,他们说就说了,还能拿你如何?就算你担心我升天之后你被我的继任者猜忌,但你本身权力欲一点都不重,直接辞职不干就成。你帮我也就算了,干嘛要劳心劳力帮一个不认识的小屁孩?”   司俊道:“话是这么说,但你的继任者,肯定不是我不认识的人了。”   刘荨想了想,道:“也是。所以如果他对你不好,就更是狼心狗肺了。咱们在海外找块地,如果我死的比你早,你就归隐出海,我还不信他能追到海外来怼你。放心,我们时间多得是,慢慢安排。何况,我觉得我比你心态年轻,很大概率你比我早死。”   司俊:“……”   这时候他该说什么?谢谢你关心我,还是你这样诅咒人不好?   算了,知道刘荨口无遮拦,他还计较什么?计较来计较去,真的未老先衰了。   ———————————   刘荨和司俊在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其他势力也在讨论这件事。   世界上不缺聪明人,也不是所有人聪明人都以天下为己任。   他们或许看得清形势,知道皇帝陛下的胜面最大,但正是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其他势力。   锦上添花,哪有雪中送炭功劳大?现在皇帝陛下身边人才那么多,他们现在凑上去也不一定得到重用,不如在其他势力,若能成功,那才是青云直上。   风险越大,收益才越高嘛。   除此之外,还有些人,不关心利益,他们就想和天底下最聪明的人对弈。这种人,也不会选择皇帝这边的阵营。   于是,在这些势力中,都有聪明人提出来,皇帝现在气势如虹,不宜硬碰硬,理应做合纵连横之策,外加挑拨离间之计。   如果可以,美人计也是用的。   他们正好趁着天使来宣旨,名义上是派特使去成都,实际上拉一车美人和金银珠宝去送人。   腐化分化敌人内部,这是万事不变的好计谋。   于是不到一月,各地纷纷传唱歌谣,歌谣内容便是司俊功高盖主,皇帝只是傀儡之类。还有些势力主开始挑拨离间,说不信任司俊,如果司俊交出兵权,辞官归隐,他们才会相信皇帝陛下的确不是傀儡。   刘荨在得知此事之后,不由召集人开了个小会,感慨道:“天下间居然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司俊道:“不如我交出兵权,辞官归隐,给你当个谋士,这样堵得他们哑口无言?”   其他人纷纷哑然。他们真没想到司俊会这么说。   刘荨道:“你还说朕行事简单粗暴,你看你不也这样?这么做的确很爽,一巴掌扇的他们脸上火辣辣的,进退不能。但是啊,如果因为对方逼一逼,朕就欺负有功之人,这天底下,谁还愿意为朕效力?怎么?忠诚的人没有好下场,谋逆之人反而得到厚待,这是变向的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以闹治国吗?”   这些轮到司俊哑口无言。他没想到,刘荨还能说出这么一番道理。   刘荨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放心,朕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不蒸馒头争口气,朕要是护不住身边人,怎么好意思当这个皇帝。这可不比于泽在的时候……嗯,对了,朕想到一个好主意,于泽这个借口就不错嘛。”   刘荨脸上闪过一丝阴霾,道:“于泽就喜欢拿着各种借口,杀朕身边的人,朕要看看,这世间,还有多少个于泽。你们觉得这个回应如何?”   其他人继续哑然。   皇帝陛下一个人就把话说完了,他们这群臣子还没开始发力呢。   刘荨道:“王祈,褚亮。”   王祈和褚亮站起来道:“微臣在。”   刘荨道:“于泽的所作所为,你们两最清楚,给朕拟个旨意,告诉天下人,朕曾经护不住身边人,但那已经是过去了。现在忠于朕的有功之人,朕还有一口气在,就不允许任何人欺辱诬陷。朕对司俊是这样,对你们也是。所以……相信朕,朕对天下人承诺。”   “不过,朕可不是给你们免死金牌。若你们以后作奸犯科,该怎么罚就怎么罚,所以约束好自己,约束好家人。居功自傲,朕也容不下。但只要你们问心无愧,朕也不会亏待你们。”   王祈和褚亮激动道:“微臣遵旨!”   其他人也激动起身:“陛下英明!”   刘荨摆摆手,道:“平身。不是朕英明,这是朕应做之事。你们忠于朕,朕还你们信任。”   于是这场会议就这么匆匆结束,开会众臣,都纷纷激动的宣布皇帝陛下的英明,而王祈和褚亮则开始使劲浑身解数,写这篇檄文。   骂那群想要挑拨离间之人的檄文。   谁也没想到,刘荨会给自己戴上这样一个枷锁。   如果以后他后悔,这反弹可是很严重的。他肯定会被后世代代耻笑。   其他势力谁也不信刘荨的真心,京城来的臣子也心中忐忑,但益州上下都是信的。   他们经历了主公从司俊到皇帝陛下的变迁,比任何人都相信皇帝陛下和司俊之间的友谊,也比任何人都感慨皇帝陛下的“心大”。   不管他们信与不信,这件事暂时偃旗息鼓。谁也不会顶着“模仿于泽,逼迫皇帝陛下滥杀忠臣”的帽子继续出来挑拨离间。   但公开的没有,他们还可以派人私下渗透。这件事远不会就这样结束。   荆州。   李昂在得到这个檄文的时候,笑得差点滚到椅子下。   荀文好奇道:“州牧这是何意?”   李昂拍着大腿大笑道:“这群人,可是挑错了方向。”   荀文道:“这的确是陛下如今最薄弱的环节,虽陛下对司公信任有加,但不代表他们的关系破裂,不会对整个局势产生影响。不过陛下和司公都知道这一点,肯定不会任由别人挑拨。”   至少在天下平定之前,他们之间的联盟是很牢固的。荀文在心里补充。   李昂笑着摇头:“不,他们是真的挑错了方向。这不是薄弱环节,恰恰是最稳固的环节。”   荀文疑惑:“这是为何?”   李昂道:“他们认为这是薄弱环节,是以己度人。他们觉得这权力至关重要,但陛下和子杰偏偏不这么认为。”   “他们的计谋,只对心中有私的人有用。可这天下谁能无私,因此这计谋从古至今都是最得用的计谋。”李昂揉了揉笑疼的肚子,道,“可陛下和子杰,他们哪是什么凡俗之人?他们是真正无私之人。”   荀文犹豫了一会儿,道:“州牧对陛下和司公很了解?”   李昂笑道:“那当然,子杰和我是好友,陛下没架子,也当我是好友,他们许多异于常人的言行并不避着我。陛下和子杰经常说些惊世骇俗之话,我当明友也是好友,告诉你也无事,不过明友可不要告诉不信任之人。”   荀文开始犹豫,到底听不听。总觉得,这事情很要命。   但人的好奇心总是难以控制的,荀文最终还是抱着忐忑的小心肝,让李昂快说。   李昂神秘兮兮道:“陛下曾经在公务繁忙之时抱怨子杰,透露曾想让子杰当皇帝,他隐姓埋名当个幕僚,给子杰当宰相。就算有人认出他,他抵死不认身份,谁也奈他不何。”   荀文差点被口水呛到:“什、什么?!司、司公如何回答。”   李昂摊手:“子杰说,闭嘴,别想逃。”   荀文:“……这、这还真是不客气。”   李昂继续道:“然后陛下继续道,子杰就是觉得当臣子轻松,想辞官就辞官,想归隐就归隐,他还得在皇位上忙碌一辈子,这不公平。他让子杰签保证书,他还在位,子杰就不准辞官。”   李昂古怪道:“当时陛下语气可凄惨了,好似当皇帝是一件多么难过的事似的。偏偏子杰还犹豫了,他似乎真的想过这天下一平定,他就辞官归隐。”   荀文道:“……司公会不会只是担心功高盖主。”   李昂道:“看样子不像,听陛下之言,似乎他们其实另有一个比现在世界更舒适的去处,那里的生活是我们所无法想象。陛下和子杰,似乎都念着早日卸下重担,早日归隐,然后回归那里。”   荀文声音有点抖:“回、回归?那难道是……”   李昂收起笑容,道:“我猜测,那可能是仙境。陛下身负各种神异手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难道子杰就是了吗?以他年纪和被司家放弃的出身,他的才华和见识,根本无从解释。而且……陛下能突然拿出许多种子,还将国库私库,甚至宫中摆设都搬来了成都,这件事益州官吏都知道。谁也不知道陛下是如何一夜之间搬空了京城。”   “但这种手段,子杰也是有的。我作为子杰心腹,经常帮他遮掩。这两人,根本就不是凡人。虽我不在现场,但听陛下在重阳宴会上言,他只是为了再开盛世才来这世间。他不在乎大汉的延续,不在乎子孙能否坐稳这个皇位,他只在乎现在的黎民苍生,只在乎后世人是否能记得,不要内斗。”   “我想,陛下所说是真的。而他并非孤身下凡,子杰应该是和他来自同一处之人。子杰也承认,他和陛下为同一老师所教导。”李昂冷哼,“那些人以为这样挑拨离间,陛下和子杰就会互相猜忌吗?他们错了,这两人就等着快点把再创盛世的人物完成,然后早日回归仙界呢。”   谁说没有聪明人,显然李昂已经猜到了大半。他猜错的是,这两人不是回归仙境,而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待着,每日除了吃喝拉撒和必要的身体锻炼,就宅在系统空间里看电影电视剧动漫打游戏。   系统空间里还有怎么胡吃海喝都不会生病不会胖的美食。   死宅这么舒服,谁愿意工作啊?是影视动漫不好看,还是游戏不好玩?   所以这两人若不是存着一个不愿意生灵涂炭的理想,的确不愿意这么累。   荀文陷入沉思。   他沉默了许久,才道:“以州牧所言,似乎他们只需要留下一个人即可?”   不然不会这么争相甩锅。   好端端的权力变成了被人嫌弃的锅,这还真是……   李昂点头:“我认为是这样。然后他们二人谁也不愿意留下,就干脆一起留下了。我还在成都时,就宿在子杰府邸。”   为了蹭饭,李昂在心里补充。   “我见陛下和子杰经常为这事吵闹,陛下想把所有事都推给子杰做,子杰想让陛下早日熟悉政务自己好退隐,两人一天要为这件事吵好几次。虽然这争吵并不会影响他们两的感情……”李昂顿了顿,“但是影响我的心情。”   荀文心有戚戚焉:“这的确很影响心情。”   别人求而不得的天下至尊的权力,这两人弃之敝履,天天想着怎么将所有事推给另一人,自己偷懒甚至偷溜。   这对君臣要怎么猜忌?   “所以我说,这步棋他们走错了。”李昂恢复了吊儿郎当,“说不准,现在陛下为这件事,已经笑得直不起腰,而子杰,则又要追着陛下身后,让他不要笑得太厉害,要在外人面前装着点。唉,虽然陛下和子杰不把我当外人,这些事都没逼着我,但是我心累啊。你能理解有两个随时准备偷溜的主公的下属的痛苦吗?”   没错,益州其实大部分人,心中都有两个主公。若这两个主公起了间隙,的确益州肯定会分裂。但是啊……分裂?   嗯,他们大概除了彼此,其他人都是外人。怎么分裂?   荀文苦笑:“知道这件事,不知道文该放心,还是该更担心。”   李昂道:“高兴有,担心也有。高兴的是,跟着这两人,肯定能亲眼见到盛世再临。担心的是,他们若对着世间失望,认为这世间不值得他们付出,完全可以屁股一拍,径直走人。而除了他们心中的愿望,我们没有任何留下他们的筹码。所以啊,不管他们再怎么离经叛道,我都会哄着他们,可不能让这两人一个不顺心就撂挑子走人了。”   “所以,这才是我们最薄弱的环节,他们都看错了。”李昂笑道。   荀文苦笑摇头:“这除了州牧,谁能相信?”   李昂道:“不一定,知道陛下和子杰神奇之处的人,大概都察觉了。看着吧,至少原本益州的人,绝对是完全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第49章   不知益州原本班底是不是和李昂一样聪明, 将刘荨和司俊心思猜了个十成十, 但他们的确看上去一点都不担心。   益州原本班底的淡定态度, 也传染给后来人。他们见益州官场一片平静,每天除了忙自己的工作忙得热火朝天之外,没花多少心思在别人的挑拨离间上。就算有人谈起这件事,多是用戏谑不屑的口吻。自己就算先前有些担忧,久而久之也平静下来了。   既然同僚这么信任陛下和司州牧, 那他们若做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倒显得君心不良了。   ……   时间一天天过去,学宫和图书馆终于建好了。   刘荨高高兴兴的弄了个剪彩仪式, 亲自拿着大金剪子, 去剪了一次大红绸子。刘荨想拉着司俊一起去,司俊嫌弃太丢脸, 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最终刘荨就一个人上台了。   他不但剪了大红绸子,还发布了即兴演讲。   司俊看着台下那群人激动的样子,心想,刘荨还真的有演讲家的天赋。无论怎么胡扯,似乎都能让人信以为真,并且为其共鸣。   就这天赋,不当传销组织头目,咳咳, 不当皇帝可惜了。   图书馆修建的很像是现代的图书馆了,运用的也是现代图书馆在还没有计算机系统时科学的管理和分类方法。   图书馆中可以借阅和抄录书籍,需要办理借书卡, 笔墨纸砚可以自带也可以在图书馆商店购买。图书馆中借阅旧了的,不能再被借阅的书籍,则会低价处理卖出。   学宫则广邀天下贤人办学讲学。在这里他们可以宣扬各个学派的言论,普通老百姓都能来听课。官府每隔一段时间,还会组织官方的人员讲解比如种植、养殖、纺织等方面的技术,听课者需要一个铜板的入场费。   讲课者可以得一半入场费,剩下的则由学宫管理处收取,做为组织和维护的费用。   图书馆和学宫还有许多细致的规定,这些都是宿谊教给刘荨和司俊的。宿谊在自己所处时空兴建学宫和图书馆,经过一段时间的摸索,相关制度已经比较成熟,刘荨和司俊可以现学现用。   因在战国时候,就有学宫出现,所以虽然在当世罕见,只要有古可循,就算是最古板的人也不觉得有问题。   但他们不知道,兴建图书馆和学宫只是第一步。世族豪门都有自己的藏书和人才储备,本身声望也足够大,不需要在图书馆借阅书籍,也不需要去学宫向平民百姓讲课来推销自己的学说。图书馆和学宫就是为庶族贤人学子们准备的场所。   当庶族的学子和贤人们被学宫和图书馆吸引到成都之后,刘荨和司俊就要开始第二步计划了。   第二步计划,便是科举取士。   科举取士,打破士族门阀对人才供给的垄断,这才是刘荨和司俊真正的目的。   若是天下安定之时,刘荨只需要发一道圣旨,天下学子自会蜂拥而至。但现在天下处于战乱中,学子们长途跋涉,需要面对许多危险。而且消息也不畅通。   刘荨只能先放出学宫和图书馆的消息,吸引大量人才进入成都之后,再开科考试,才有足够的人应考。   而且那时候,刘荨可以做出这种选拔人才的事,士族门阀也会心生麻痹,不会联想太多。   天下战乱不休,地区和地区之间被不同军阀隔断,本来由各地乡绅望族推举人才变得不可行。皇帝陛下要选拔人才,自然没有比考试更简单易行的手段了。   他们不会想到,这考试取士的手段不仅仅是用于战时,也会延续到战后。   当刘荨在朝廷中塞进了足够多的庶族人才之后,这些人天然就和世族形成对峙趋势。到时候世族出身的官员再想反对科举取士,让庶族人才跳过世族的筛选直接进入朝廷,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全益州上下都对学宫和图书馆交口夸赞。连刘荨派往荆州去帮助李昂的班底,都有些忍不住想要回成都,瞻仰这读书人圣地的冲动。   别说其他人,李昂自己都心痒痒的。结果刘荨非常可恶的一道密旨给他,说他若真想看,以后就让他当益州牧,不带他回京城了。   李昂气得拍桌子,这是威胁吧?这就是威胁吧?!这就是威胁!   李昂的下属们哭笑不得。不过皇帝陛下和李州牧的感情也真是不错,这种事都能拿来开玩笑。   ..................   图书馆和学宫剪彩运营之后不久,就到腊月了。   马上刘荨就要度过离开京城之后第一个新年。   他掰着手指头数着,自己离开京城之后干了多少事,越数越惊讶。   刘荨对司俊道:“我觉得我这不到一年的时间所做的事,比我之前当皇帝的六七年都多得多。”   司俊不由有些心疼的拍了拍刘荨的肩膀,道:“别想以前的事了。”   刘荨点了点头,他道:“想着以后都会这么忙,忙得我都没时间追剧,一回到家就累得倒头就睡,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允悲。”   司俊听后,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快到新年,战火似乎也稍稍平息了一些。益州本就很安宁,新年的时候,刘荨还给官吏们放了近半月的假,让他们安心过一个新年。   所谓放假,当然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只是官员们不需要再每日当值,本地官员轮值,想回家的可以向上峰提交申请回家,如果有什么事,通知一声,官员们就立刻回到工作状态。   不过虽然益州官吏中外地人不少,但请假离开的一个都没有,倒是有许多官员趁此机会购买宅子院子,请人把家人接到成都来。   益州生活和外州简直是天与地的区别,他们习惯在益州的生活之后,再让他们跪坐在地上,吃着没滋没味的水煮肉蘸酱,喝着加了不知道多少奇怪东西的茶汤,他们是真不习惯。   在益州,他们闲暇时可以坐在躺椅上,手里捧着红薯干或是五香、麻辣的肉感,一边啃一边喝着今年炒制的茶叶。这种生活,妙不可言。   只有老天爷知道,司公怎么会有这么多奇思妙想。所以皇帝陛下怎么可能和司公有矛盾?他们两明摆着是同师门甚至同来历的人。   他们还想装作普通君臣的样子,但益州这群人精下属们显然已经看清了真相。   荆州官吏们的日子就要难过许多。   李昂虽跟随司俊一同度过益州最初打拼的阶段,但轮到自己照搬益州模式之时,仍旧觉得头疼不已。   他不由私下多次对下属抱怨,之前给司俊当下属,什么事都有司俊兜着,还不觉得。轮到自己做主的时候,才知道司俊有多不容易。   可再不容易,他也不能认怂。   说实话,他现在比起司俊当初情况不知道好了多少。司俊当时一穷二白,单骑入益州就算了,还不愿意和刘景那样,依靠益州望族。   李昂现在想着司俊当年打拼时,仍觉捏着一把冷汗。司俊当时简直是在刀锋上走路,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李昂自己当上了州牧之后,对司俊就更加敬佩了。   他现在有益州已经成功的模式作为借鉴,有军队为依靠,还有荆州的人才作为班底,甚至还有皇帝陛下护着。若这样都不能将荆州治理好,他真是该辞官归隐了。   心里憋着一口气的李昂自然工作热情十分高,连带着荆州上下这次新年,都不可能放假了。   可恶的是皇帝陛下还专门用快马加急跟他炫耀他们已经放假,正美滋滋窝在家里享福的事。   李昂忍不住翻白眼。   说真的,和皇帝陛下熟悉之后,他觉得,大概也只有司俊才能受得了皇帝陛下的顽皮劲儿了。   要这不是皇帝,他早就撸袖子上手揍了。就算是朋友,也得揍。   ................   就在刘荨专门给李昂炫耀后不久,大概是乐极生悲,大概是老天爷都看不惯刘荨的顽皮劲了,特意不让他这个年好过。   益州南部南蛮的领地发生动乱,南蛮的军队和益州军队发生了冲突。   益州以南一直都是少数民族聚居地,由土司等少数民族首领统率,实行的是部落奴隶制。   西南民风彪悍,不过因为气候环境等缘故,比北边好过许多,所以不常发生如同北边胡人那种,一到了水草枯黄的时候,就跑到了大汉边疆打谷草,杀烧抢掠之事。   蛮族一直不怎么理睬中央的事,司俊成为益州牧之后,虽有心和蛮族交流,但蛮族都是一个意思,通商而已,其他免谈。   司俊虽有心将这片地收为己用,但他还要操心周边军阀虎视眈眈,以及益州豪族的反扑,因此暂时将南蛮之事放到一边。   今次似乎是南蛮遭受了瘟疫,死了许多牛羊,日子不怎么好过。再加上可能有其他势力介入,南蛮趁着益州官吏新年放假之际,向益州发兵骚扰。   虽益州兵强马壮,势力比南蛮强许多,但南蛮似乎有孤注一掷之意,势头很是勇猛,让驻守边军不得已向成都告急。   若想打赢这些人很容易,但司俊想趁此机会和蛮族谈下条件,让蛮族归属官府管辖。   当然,要谈条件,首先要把人打服气了,才能让这些人安心坐下来谈。   这种事,司俊认为,还是自己出马最好。除刘荨之外,只有他是能让蛮族安心的人。其他人去谈条件,蛮族一定会担心说话不算数。   而且南蛮地界复杂,若没有现代的知识,带兵前去,肯定会吃许多苦头。他带兵,才事半功倍。   因此,这个年,司俊就不能陪刘荨过了。他得亲自带兵去会一会南蛮的首领。   刘荨知道之后,当然不可能任性说,让司俊不干正事,留下陪他过年。不过他强烈要求他也要去。   司俊不在,他一个人留在成都过什么年啊,不如跟着司俊去一趟。   司俊说他会现代知识,能处理南蛮自然环境的一些状况,他这个穿越者,不是更适合的人选?   而且若南蛮首领要谈什么,他这个皇帝,才是说话最能算数的人啊。   至于安全,他又不打算上前线。他就在后方待着,能有什么危险?   何况,他在司俊身边才感觉最安全。   刘荨虽说了千万个理由,司俊都不同意。   现在这个时代的天气和后世不一样。现在明显比后世暖和许多,在河南地界,还有大象出现。   所以冬天去南蛮之处,天气也较为湿热,再加上蚊虫众多,南蛮还遭遇了瘟疫袭击,刘荨一直在北边生活,肯定不会觉得舒服。   司俊说什么也不会让刘荨深入险地。   刘荨不知道是不是被司俊说服了,居然乖巧应下了,没有跟随司俊御驾亲征。   其他官吏听闻刘荨要跟着司俊去南蛮领地一游之后也担心得不成,跟着司俊一起劝说,听刘荨终于同意,他们也松了一口气。   不过司俊太了解刘荨,总觉得刘荨这么乖巧,绝对有问题。因此他专门找了公宇和王祈。这两人一人代表益州本土官吏,一人代表京城朝廷“外来势力”,他希望这两人一同想办法稳住刘荨。   就算刘荨了无聊要去襄阳找李昂玩都成,千万不能让他跟着去南蛮领地。   “若陛下想要出行,希望你二人能跟随陛下。”司俊叮嘱。   公宇和王祈连忙应下。   他们觉得这不算什么为难差事。他们只需要苦口婆心劝说陛下即可。大不了他们堵在陛下门口不准陛下出门,陛下一出门就拦车拦马,就不信陛下还能插上翅膀飞出去。   司俊又叮嘱了青礞,他想青礞关心刘荨安全,应该不会让他乱来。   刘荨翻着白眼,看着司俊到处找人看住他。   “你就对我这么不放心?”刘荨忍不住抱怨,“我是这种人吗?”   司俊严肃:“你是。”   刘荨:“……”这时候就很想绝交了。对了,典故是割席断义还是割袍断义还是割袖子断义?果然还是割袖子吧?   听着刘荨口花花调戏,司俊只当没听见。   ……   司俊大军终于出行。   今年丰收,新的粮食都是产量又高又好储存,还有刘荨从京城“搜刮”来的于泽的军备物资支持,司俊筹集军备很迅速。   不过刘荨“拿”出这么军备物资的时候,益州上下就算已经知道刘荨并非凡人,仍旧被吓得半死。   刘荨就亲自带着他们在山上转悠了一圈,突然心血来潮说要寻宝,然后拿着两个弯曲的铁丝到处转了转,就从某个山洞里挖出了东西。   刘荨表示这是意外,他只是踏个青。但军备上面还有于泽军队打上的标志,和京城防卫营的标志,于泽和京城的军队,是怎么“迷路”到成都郊外某座山上,然后把军备埋进去的?   刘荨摊手:“这个就要问于泽了。”   死无对证,有本事去找于泽问啊。   刘荨都这么说了,其他人还能怎么样?当然只能当做皇帝陛下踏青的时候挖宝挖出来的东西呗。   司俊离开的时候,刘荨没去送。   他本来应该去送的,但是他就是任性没去,还派人去宣旨,说本皇帝不高兴了,本皇帝不送你,气死你,记得给本皇帝带礼物回来。   本来啊,皇帝不送司俊大军出行,是很轻视司俊,是很不好的行为。   然而众臣子听着宣旨,表情都毫无波澜。   成吧,皇帝陛下和司州牧关系太亲近,现在正为司州牧不肯带他去御驾亲征生气呢。   “皇帝陛下怎么跟个赌气的小孩子似的,这成何体统。”   还是有官吏唠唠叨叨。   司俊叹气:“只要陛下不嚷着跟我去南蛮险地,生我气也没关系。”   唠叨的官吏就闭嘴了。   也是,陛下赌气,总比跟着去好。辛苦司州牧了。   不过,皇帝陛下对其他人都十分礼仪周全(?),就对司州牧完全没有想过礼仪这件事。   这也是两人关系亲近的证明吧。   司俊离开成都之后,因担心成都,每日都会有使者从成都和军营往返,告知他成都之事。   特别是皇帝陛下有没有逃家。   听着皇帝陛下乖巧的待在府邸中,哪儿也不去,司俊又心安又心疼。   司俊心想,离开京城过的第一个年,自己就没陪着他,的确很对不起他。等到了南蛮给他寻些有趣的东西赔罪吧。   到了第三日,使者除了信件之外,还带来了一个小箱子,说是皇帝给他捎带的东西。   这次去南蛮,元初、付风、和李昂的从子李园都有随行,在听到皇帝陛下特意给司俊捎带东西之后,元初开玩笑道:“陛下看来是消气了。”   付风和李园则好奇的看着手臂长的箱子,心想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使者道:“青礞姑姑特意吩咐,请司州牧私下单独打开箱子,不要被其他人看见了。若被其他人看见了,陛下会生气的。”   司俊立刻头疼了:“陛下该不会是放了恶作剧的道具吧?”   李园和元初和皇帝陛下不太熟悉,都道:“司公是想多了吧?”   只付风使劲点头:“我觉得很有可能。”   使者小心翼翼把箱子递给司俊:“州牧请拿好,青礞姑姑说里面是易碎品。”   他这一路上可小心了,都把箱子绑胸前的,也不嫌弃硌得慌,生怕将里面的易碎品颠簸坏了,他就得去领军棍了。   司俊捧着箱子,掂了掂,觉得虽有些重量,但并不像是装着金银之类的东西。也不知道陛下在里面装了什么。他应该没无聊到在里面装着毛毛虫蜘蛛臭老鼠之类的吧?   司俊被自己的想象给恶心到了。   不过刘荨特意送来的,就算是专门用来恶心他的恶作剧道具,他也得打开。   司俊顶着下属好奇的目光,回到专属于自己的帐篷。   他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箱子。箱子构造很奇怪,盖子并未完全合拢,而是露着一条缝。锁的地方是用竹片做成,上面有蜡封。   司俊举着箱子晃了晃,里面发出一声闷响,听起来并不像是易碎品碰撞木头发出的声音。难道是那易碎品上面包着布匹棉花?   司俊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刮开蜡封,将竹片做的锁打开。   他刚把锁打开,盖子开了小半,突然一股力从盖子内往上顶,他吓得差点把箱子丢出去。   只见箱子中,一只猫举着爪子,站立做招财猫状:“喵!”惊吓盒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司俊:“……”   司俊:“!!!”   猫举起了另一只爪子,两只爪子平举在胸前,站立在箱子里,开始扭来扭去跳海草舞:“喵,喵,喵。”海草,海草,随风飘摇,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司俊如同被时代久远的石雕一般,风一吹,就化作砂砾消散。   而那只连黑眼圈都透露着贱兮兮气息的圆滚滚小猫咪,还举着爪子跳着海草舞,跳得十分卖力。   司俊好不容易才从石化风化状态中恢复,他声音颤抖道:“小草……你……”   黑眼圈小猫咪:“喵?”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小草,你这样是不对的……”   黑眼圈小猫咪停止了海草舞,在对他的体型而言显得还算宽敞的箱子里蹲坐,抬起后腿蹬耳朵:“喵喵喵?”   表情超级无辜.jpg。   司俊努力控制住自己想要咆哮的心情:“这样很危险,你小猫咪的体态十分脆弱……”   黑眼圈小猫咪停止了蹬耳朵,道:“喵喵喵。”使者是姑姑信任的人,他不会私自开箱子。而且如果有意外,楚喵的火球卡烧断个竹片还是很容易的,楚喵新卖的防护卡虽然对枪击没用,但挡一下刀还是很容易,只要挡住一下,我就能飞窜老远,人哪追得上。   黑眼圈小猫咪带着贱兮兮的坏笑:“喵喵。”反正我现在已经来军营了,你要让我回去只能派人护送我,且不说这样会乱军心,你难道能信任别人把我送回成都吗?   司俊还真不能信任。   让刘荨待在成都也就罢了,谁也不敢对他的府邸动手,而且还有刘荨自己变成猫往房梁上一窜,来再多刺客都没辙。   但让人护送刘荨回成都,除了他自己之外,他还真的谁都不信。   就算他能信,可刘荨能偷溜一次,难道就不能偷溜第二次吗?   他真傻,真的。他就严防死守刘荨这个人离开成都,但他忘记了,刘荨还能变成猫。   谁能想到,刘荨对偷溜这件事这么执着,居然变成猫也要跟过来?   刘荨肉眼可见司俊逐渐妥协的神情,得意的往司俊头上扑:“喵喵喵。”   司俊将箱子随意扔在地上,把趴在他头上作妖的刘荨拎到手中,道:“变成人,猫太不安全了。”   刘荨示意司俊把他放在地上,他扭了扭身子,甩了甩尾巴,变成了人。   刘荨这次出来准备十分充分,看他这一身便于骑马的衣服就知道了。   刘荨得意道:“我在系统包裹里放了行礼,洗漱用品衣服盔甲武器应有尽有。”   司俊没好气道:“难道你还想上战场打仗?”   刘荨忙道:“哪能啊?我只是想手上拿着武器身上穿着盔甲比较威风。”   刘荨见司俊不说话,道:“生气了?不会吧?”   司俊冷哼一声道:“我生气了,你就会听话?”   刘荨想也不想道:“不会。”   司俊气结。   刘荨勾肩搭背:“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我说啊,你不过是刚到弱冠的年轻人,我啊,穿越前都有二十来岁了,我年纪比你大得多,自己的事能自己负责。跟你说,我穿越前几岁的时候就跟着夏令营到处跑了,什么野外求生,绝对没问题!”   司俊第一次后悔把自己的记忆给刘荨。   还野外求生呢!   司俊终于忍无可忍,扯住刘荨的脸颊,道:“我不赶你回去,但是你必须在我视线范围内。我上战场了,也会给你安排照看的人。”   刘荨努力睁大眼睛,让司俊看见他眼中的真诚。   没问题!他绝对听话!天底下没有比他更听话的人了!绝对放心!   司俊心累。   “姑姑就由得你乱来?”司俊问道。   刘荨道:“我说如果她不同意,我就自己变成猫去追你,姑姑也没办法。”   司俊:“……你有想过你突然失踪,成都会乱成什么样子吗?”   刘荨道:“不用担心,我有留纸条。”   司俊:“给谁?”   刘荨道:“就在书房里啊,要看自己去看。”   司俊:“……”他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刘荨这也太敷衍了?他就不能派人去通知一下他留在益州(划掉)收拾烂摊子(划掉)主持大局的王祈和公宇吗?   就在书房里留涨纸条?你怕不是想把他们的心脏病给吓出来!   刘荨道:“等他们发现我不见的时候,你这里送信的使者应该也回成都了,正好告诉他们,我已经在兵营了哈哈哈哈。他们也知道,等我到了军营,就不可能回去了哈哈哈哈。”   司俊又上手扯刘荨的脸颊软肉。   刘荨:“疼疼疼,轻点,我等会儿还要去慰问三军呢。你要让我顶着脸上的指印去吗?”   慰问三军……哪来的三军……   司俊心里吐槽,手还是放了下来。的确,他不能让刘荨顶着满脸指印去见人。   所以熊孩子是皇帝什么的,真心为难。   你总不能把皇帝打一顿吧?   看着司俊充满谴责的眼神,刘荨笑嘻嘻道:“别生气吗?说真的,有我跟你一起,不觉得底气足许多吗?不说我作为穿越者博古通今,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就说我的随身包裹,就能给你省多少事呢?就算你笨到被人把军粮烧了,我这里还能拿出来呢。”   司俊嘴角抽搐:“你闭嘴,知道在军营说这些很不吉利吗?你是想从猫进化成乌鸦吗?”   刘荨耸肩,好吧,军营中很迷信,说闭嘴就闭嘴,他可听话了。   看着刘荨那副“你说什么就什么”“我可乖巧”了的样子,心累的司俊突然升起一股恶念。   他在想,把刘荨从帐篷里带出去的时候,他那群下属,会被惊吓成什么样子。   当知道刘荨居然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溜走的时候,成都那群官吏又会被吓成什么样子。   这下子刘荨算是又显示了一下他的神通?益州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大概又得掂量一下了。   司俊知道,虽然他严防死守,但是益州官场这么多人,肯定有其他势力埋下的钉子。但没关系,只要这些人安心做事,他也不会对这些人如何——前提是没有他们背主的证据。   这群人亲眼看着,亲耳听着刘荨的各种神奇事迹,以及益州种种超出常识的发展速度,他们的内心也会被逐渐瓦解吧?   在益州,在皇帝手下做事这么美妙,为什么还要去当什么钉子?当钉子能得到什么吗?   司俊一想到其他人崩溃的模样,突然觉得自己不是那么悲剧了。   至少,他知道刘荨是怎么溜出来的,其他人不知道。   胡思乱想最致命。   有了对比才有幸福感,司俊找到平衡之后,心气终于顺了些。   他道:“我让使臣把青礞姑姑叫来军营。若我在前线,就让姑姑保护你。”   刘荨立刻警觉:“你该不会想让姑姑送我回去吧!”   司俊没好气道:“就算把你送回去,你难道不会再过来?我让别人防着皇帝这个大活人离开成都,但我总不能告诉他们还要防备一只猫?青礞姑姑都站在你这边,我还能怎么办?”   司俊话中满是辛酸。   刘荨拍了拍司俊的肩膀,安慰道:“既然你知道了,就不要挣扎了。”   司俊:“……”   若不是等会儿刘荨还要出去见人,他真想把刘荨的脑门弹红。   .....................   事实证明,司俊的脑补十分正确。   当他把刘荨带出来,下属们看见州牧的帐篷里大变活人,不对,大变皇帝时,整个人都呆掉了。   其中元士的身体最差,承受能力最弱,他两眼一翻,晕了过去。吓得众人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水,好不容易才把他唤醒。   刘荨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心虚。   如果元士因为他这次偷溜,高血压脑溢血心脏病去世,那他的过错就大了。   史书中怎么记载?皇帝任性偷溜,吓死忠心臣子?   哦漏!他不怕遗臭万年,但他可不想逗比万年!   刘荨默默把娇小(?)的自己藏在司俊伟岸(?)的身躯后面,一副“我不存在你们就当没看见我”的表情。   那样子,很是掩耳盗铃了。   “陛下……我就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妥协的。”只有付风小少年老气横秋,最先回过神,“果然。”   刘荨嘴角抽了抽。付风真的学坏了,以前他不会吐槽的!   “我想,成都一定乱套了。”清醒过来的元士那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快哭了,“陛下,你太任性了。”   刘荨小声辩解:“没办法,我是皇帝嘛。”   众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是皇帝你就应该任性吗!皇帝陛下你这样真的好吗?你能不能为你忠心耿耿的臣子们考虑考虑!你是真的想吓死一两个人才甘心吗!我知道皇帝陛下你神通广大,军营重地也来去自如,但是求你考虑一下我们可怜的心理承受能力,我们脆弱的小心肝!   刘荨望天,他感觉耳边有一万只苍蝇在嗡嗡嗡。   反正不就是偷跑吗?我都偷跑过荆州一次了你们还没习惯吗?没事,这次不习惯,下次就习惯了。   刘荨脸上一副虚心听教的模样,实际上心里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准备好了屡教不改。   嗯,虚心听教,屡教不改,就是这么任性。   他才不要一个人留在成都过年呢。他一个人睡不着。就算有青礞姑姑彻夜不眠守着,他也睡不着。   本来他其实真没打算偷溜的。但是睡不着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吗?你们知道失眠的痛苦吗!   为了睡一个好觉,被念叨算什么?我豁出去了!    第50章   一顿兵荒马乱之后, 兵营终于接受了皇帝陛下要随军的事实。   比起官吏和将领们的慌张, 士兵们都十分高兴。全军上下士气异常高涨, 连饭量都忍不住多了一倍。   也幸亏益州粮草充足,不然还供应不起这群人的伙食。   有的人说益州军队强悍,除了西南民风彪悍之外,还有个原因,就是伙食充足, 军备精良。也不知道益州牧为何那么舍得, 军备也就罢了,居然让军队顿顿都吃饱。   让底层兵卒每天吃饱, 对后世而言是理所当然之事, 但在这在这个时期是很不可思议的。   刘荨来到军营之后,先没有去视察, 而是倒头就睡,睡了个昏天暗地。   司俊手拂过刘荨眼底的青黑,不由皱眉。   刘荨刚到军营的时候是一团毛绒绒,之后又正在气头上,他自然没发现刘荨的疲惫。   司俊心中不由担忧。   虽然他不在成都的,但刘荨在成都也不可能受到什么委屈。就算在箱子里颠簸,累了些,他也不该累成这个样子。   刘荨一觉睡到第二天天亮, 又恢复了活力。   他知道自己带兵打仗不成,强烈要求去见习管理后勤。   刘荨道:“皇帝坐镇,我想肯定就没人敢克扣士兵的伙食了!”   司俊摆摆手, 随刘荨去了。   刘荨天天跟着军中小吏,把算盘打着噼里啪啦响,亲自管理每一份钱粮出入,真的很快将后勤补给这一块上手,效率比之前还更高。   这时候司俊也不得不感叹,在系统中接受了现代教育的刘荨,在俗务上的确比古人要厉害许多。   何况刘荨接受的还是两个大总裁亲自私人单对单教导,两总裁手下的人加一起,说不定比刘荨现在手底下人加一起还多。   现代社会可是经历了人口大爆炸。   刘荨前几日还在学习,没几日就能指导其他人,改进工作方法了。   这些事司俊不是不知道,只是他要忙的事太多,估计不到方方面面。   在刘荨上手后勤的事之后,青礞也带着二十人的刘荨亲卫队伍,来到了军营。   他们这二十人,就是专门负责刘荨的安全保卫。   青礞在送走刘荨之后,留下来处理了刘荨走后问题,稳定了成都局势和舆论之后才离开,因此耽误了几日。   青礞到了之后,先和司俊告罪,说她没看好皇帝陛下。   司俊还是不理解,青礞为何要帮着刘荨偷跑。   青礞见刘荨没在这里,才道:“陛下自你走后,就精神紧绷,片刻都不能放松。特别是夜晚,即使有我守着,陛下也睁眼到天明。”   司俊惊讶:“这是何故?陛下在宫里不也是一个人睡觉?”   青礞轻轻摇头,道:“于老贼为了折腾陛下,让陛下早日被他驯服,经常三更半夜闯入深宫,借口有人犯事,将陛下身边人拉出来惩戒。后被朝中其他大臣多次抗议之后,于老贼大概不想引起众怒,才停下了这事,改为夜晚将陛下锁在寝宫,美其名曰为了陛下安全。”   “陛下在宫里的时候,精神一直不怎么好。”青礞声音有些哽咽。之前她要活着才能保护好刘荨,所以虽一直注意着刘荨的情况,但和刘荨相处不多,对其的感情也只是他是自己仰慕之人的孩子。现在刘荨天天围着她“姑姑”长“姑姑”短,撒娇卖萌,让她不由对其感情越发深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她真的当刘荨是自己孩子般疼爱。再提起之前的事,青礞不由悲从心来。   青礞也知道刘荨留在成都更好,但看着刘荨从活力四射,又变回了在宫里那神情恍惚的样子,她不由做了纵容之事。   “让陛下来寻你,是我的注意。陛下本很犹豫,但我说现在益州官场不比以前单纯,说不定有人等着你出事。若陛下随军,他们想要截断你的补给,给你制造麻烦,也要顾虑陛下。陛下这才同意。”   司俊皱眉:“这他可没有告诉我。”   若是刘荨在见到他时这么说,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青礞道:“陛下总是报喜不报忧,习惯将坏的打算都瞒在心底。”   司俊想及刘荨留在宫里那六年,每日在系统小屋里看着刘荨,刘荨都是一副活泼开朗的样子。他从未听刘荨说过,他在宫里遭受的事有多么可怕。   于泽在京城暴虐的行为,司俊甚至是从安插在京城的钉子口中得知,问起刘荨,刘荨也只是说于泽喜欢吓他,不会伤害他,不过他作为穿越者心理强大,不怕于泽吓。   司俊闭上眼半晌,道:“我去问问他。”   青礞屈膝行礼:“拜托子杰了。”   她看出来,刘荨只在司俊身边才能全身心放松。哪怕他们只同处于成都,刘荨的精神状态也不错。在司俊离开成都之后,刘荨精神状态才回到在京城的时候。   司俊结束和青礞的单独对话之后,让李固带着青礞熟悉军营,并且商量带来的二十个护卫的安排问题。   他问了刘荨的位置之后,走到后勤物资分配处,去寻刘荨。   刘荨这时候换了一身朴素又便于行动的衣服,身上一点装饰也无,头上发髻还是用布条扎成的马尾。他在一群小吏和普通士兵间,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也不知道在说什么高兴的事。   司俊脚步顿了顿。   刘荨在他面前很少露出脆弱的一面,大部分时候都是这么一副没心没肺傻乐的样子。他真的很难想象,青礞口中所说的,刘荨在宫里那副阴沉的模样。   司俊正在沉思的时候,刘荨已经发现了他。   刘荨笑着把手中算盘往旁边小吏怀里一塞,一步三蹦的来到司俊面前,道:“怎么?是发现敌情了吗?放心,有我在这里,尽管打,后勤物资不足算我输。”   刘荨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司俊摇摇头,道:“你在这,谁敢克扣?前方情况不明,暂时要在此扎营一段时间。陛下可要我陪着逛逛?”   刘荨道:“好啊,正好我今日的事也做完了。走走,我们去校场看看。不知道付风和李固谁比较厉害。”   司俊道:“李固和付风今日不在校场。付风和元士去了前面探查,李固带着姑姑安排姑姑带来的侍卫的住处。”   刘荨道:“姑姑带来的人都是打过仗见过血的,你不用担心他们会拖你们后腿。我也会约束他们,让他们只负责我的安全,不去战场打扰你们。”   司俊道:“我知道,我没担心过。”   刘荨好奇:“既然你没担心,那你来找我聊什么?”   司俊无奈:“我就不能带你到处逛逛?”   刘荨挑眉:“瞎逛什么啊,这里有什么好逛的。我还不了解你吗?你这一看就是有话想说的样子。”   司俊心道。你了解我,可我总觉得还不够了解你。若不是青礞告诉他这件事,他完全没发现。   既然刘荨挑明,司俊也不拐弯子,开门见山道:“姑姑告诉我,你是担心有人截断我的补给,才急忙赶来。你为何不告诉我?”   刘荨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神色。他干咳一声:“告诉你干什么?让你瞎担心吗?我既然来到这里了,他们有什么动作也不敢做了。其实这本来只是姑姑打探的风声,说其他势力的钉子可能会使坏,但我们也没有确切证据……反正没影子的事,就没打算告诉你。就算不告诉你,你在走之前,不也说过可能发生这种事吗?你自己也有防范。”   刘荨觉得尴尬的时候就喜欢挠头发或者摸鼻子,这次他就在摸鼻子:“你既然已经有防范,我还专门来插一脚,告诉你这件事,不是质疑你的能力吗?还不如说我任性,非要御驾亲征呢。”   司俊被刘荨一番神理论弄得哑口无言。   所以你觉得为正事比你任性还会让我生气吗?   刘荨望天。   他在宫里学到的事,就是越有才华的人越高傲,越不愿听到质疑自己能力的话。不过……或许司俊不是这样?他至少不想让小伙伴不高兴而已。   司俊片刻后,就猜到刘荨心想。   他忍不住敲了刘荨的脑袋一下:“你这样我才会不高兴。我是那种人吗?”   刘荨捂着脑袋做出夸张的表情,道:“我这不是杜绝一切会让你生气的行为吗?”   司俊觉得心梗。   你这是杜绝一切让我生气的行为,还是努力尝试一切会让我生气的行为?真是服了你了。   司俊差点又被刘荨的不靠谱转移注意力。   每次他想说什么严肃的话的时候,都很容易被刘荨岔过去。   司俊叹了一口气,声音放柔了一些,道:“姑姑除了这件事,还告诉我,你似乎在宫里休息不好?”   刘荨道:“在宫里当然休息不好。不过没多大关系,我进入系统小屋之后,身体也能进入睡眠状态,虽然精神上比较亢奋,但在系统空间里睡着了,精神也得到休息了。而且,我白天也没事干,随时都可以打盹。”   刘荨毫不迟疑的承认了自己的问题,但听他语气,却觉得这似乎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刘荨在司俊面前虽是一贯报喜不报忧,但也不避讳提到自己提到的事。只是他总是笑嘻嘻的将这些事,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让司俊一度认为,这些问题对于刘荨而言,的确微不足道。。   如果没有青礞告诉他,刘荨在京城的时候和在成都完全不一样,他精神紧绷,神情阴沉,随时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他肯定又会被刘荨现在的表情骗了去。   司俊忍不住伸手揉了一下刘荨的头。   刘荨惊恐的抱住脑袋:“干嘛!”吓了他一跳,还以为又要敲他脑袋呢。   司俊嘴角抽了抽,心想,气氛真是温馨不起来。   “姑姑说,你在宫中可没你现在说的那么轻松。我也很好奇,你进入系统空间之后身体就能得到休息,你怎么还能把自己弄成像姑姑所说的那样随时眼下青黑,可以cos萧小贱的样子?”既然温馨不起来,司俊也不走温柔路线了,“还有,我走之后,听说你又陷入精神紧绷的失眠状态?你究竟状况如何?别跟我绕弯子兜圈子,照实说。你现在这样,我岂不是哪里都去不了了?你这次能随我出征,那是战场并不远。等以后你难道还要时时跟在我身边?”   刘荨没想到青礞把他的底都透给司俊了,顿时慌得不成。   他结结巴巴道:“不不不是的,其实真没这么严重,你知道的,宫里挺危险,我得随时注意周围……嗯,所以显得比较紧张,其实没多大事,你看我现在这样子,像是遭过罪吗?”   司俊点头:“像。”   刘荨:“……”好难得他被司俊噎得哑口无言的时候。   刘荨绞尽脑汁道:“我真的没事……只是刚脱离京城,精神还没放松下来。这件事,你可不要跟系统里的小伙伴们说,一定要保密。”   司俊无奈:“你瞒着干什么?”   刘荨道:“当然是不能让他们担心啊?我最怕看到别人担心的表情了。”刘荨眼前又不由闪过一幅幅血腥的画面。在他面前显露出真心担心表情的人,都被于泽安插在身边的钉子一个个告发,最后都成了于泽刀下冤魂。   刘荨知道于泽已经死了,但是他已经条件反射害怕别人担忧关切的神色。   这些神色会让他已经强硬的不怕任何伤害的心,又变得软弱,而当他变得软弱的时候,又会被狠狠捅上一刀。   刘荨只是走了一下神,很快就恢复了正常,他带上一如既往有些痞气的笑容,道:“我这么大的人了,要是被他们拉着嘘寒问暖,像对待小朋友一样,我的脸往哪搁啊?所以你可千万别说。我自己的问题自己知道,不严重。你看我在京城过了这么多年都没事,现在也没事。这次我的确是有不祥的预感,才急冲冲跑出来。”   刘荨顿了顿,道:“我来到这里之后,证实了自己的预感。”   司俊不由又被带偏了:“你发现了什么?”   “物资和账本对不上。”刘荨道,“我觉得他们没能力切断你的补给,而且这次面对南蛮也不算太危险,他们应该不指望你出事。不过参上你一本倒是有可能。”   比如贪污军饷军粮之类的事。   往小了说,这是贪污;往大了说,克扣的东西去哪了?是不是要养私兵谋反了?   即使这次他将此事按下,若他本来就忌惮司俊的话,这事肯定会在他心中埋下根刺。以后,这根刺总会起作用。   当然,刘荨是百分之一万信任司俊,什么刺肯定不存在,就算这群人阴谋得逞,他也会把嫁祸司俊的人揪出来。   以司俊在益州的掌控力,也不会乖乖被陷害。   但是,这种事,事后追究不如防范于未然。   刘荨道:“我更担心,他们会在你行军途中‘揭发’此事,迫使你回成都自证清白。到时候你回来就延误了战机,可能南蛮不会被你收服;若你不回来,那就正好再给你扣上一顶帽子,说你不尊重我。就算我不信,总有傻子信。这些人每天上蹿下跳,我也觉得心烦。不过你放心,现在这件事已经解决了,你安心做你该做的事,这件事我会查。”   司俊叹气:“这才刚开始争霸天下,阴谋就接踵而至。”   刘荨道:“你管打仗,我管后勤,什么阴谋能得逞?安心安心,这下子不愁眉苦脸了。”   发觉自己被刘荨又转移话题的司俊没好气的瞪了刘荨一眼。   不过他也感觉到了刘荨强烈的不想提起自己问题的希望。他不再逼着刘荨自我剖析。他以后多自己注意些,不要让刘荨再出事就成。   想好之后,司俊也就顺着刘荨的话道:“那这件事就看你了。”   刘荨得意的笑道:“没问题。我们努力往前跑,有人却想拖后腿,这怎么可能?我这就将发现的证据让人传到成都去。虽然不知道钉子是谁,但我可不怕打草惊蛇。我这就发一道圣旨,把所有人都骂一遍,让他们自查,并且告诉他们,别想打你主意,你有我护着。我看他们怎么再挑拨离间。”   钉子拔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如果不让这群人私心,针对司俊和他关系的挑拨离间还会接二连三。如果只是舆论,他全当没听见,但耽误了正事,可就别怪他不给人脸。   刘荨说到做到,很快圣旨就到了成都。   本来益州官吏还在心里抱怨刘荨私自离开成都的事,特别是从京城来的大臣们。   皇帝这么任性妄为,实在是不符合他们心中明君应有的稳重的样子。   刘荨这一道圣旨到了成都之后,这些人心里就最慌张了。   这种针对司俊之事,很容易被人甩锅在京城所来的大臣头上。   不过皇帝又有一道更详细的圣旨,上面写明,涉及此事的,有从京城来的人,也有益州本来的人。他不管这些钉子内奸是效力于谁,但谁敢耽误他的政事,就算这人背后的靠山是天王老子,他也得把人揪出来。   皇帝说什么“靠山天王老子”,还真是让官吏们吓得不轻。   在皇帝面前,谁敢充当“天王老子”?这是妥妥的谋反了吧?   虽然这天底下大部分势力都想着谋反,但如今刚堂堂正正喊出来的还一个都没有——嗯,除了青莲教那群炮灰。   刘荨连下两道圣旨,让官吏们非常明确的感受到了他的愤怒。他们也开始脑补,皇帝连夜偷跑,肯定是得知了此事。   的确,这件事无论怎么做,最后都会耽误和南蛮的对战。但若是皇帝亲自跑去监督后勤,这可没有人敢说,司俊在后勤上插手贪污了。   皇帝这件事虽然莽撞,细思之后,居然是唯一最容易解决此事的手段。   就算这件事背后之人尚且不明确,但皇帝此举,已经明明白白显示自己对司俊超乎寻常的信任。再有人挑拨离间,可就要再次面对皇帝陛下亲自拆台的事。   这还怎么挑拨离间?上赶着奉献事例,来体现皇帝陛下和司俊的君臣情深吗?   而且,他们还害怕的是,皇帝究竟是怎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偷跑的。   不说公宇和王祈这两忠于皇帝的人,就是其他势力埋在成都的钉子,也时时注意着皇帝陛下的动向。   他们要确保皇帝陛下没有离开成都。若皇帝陛下也去了前线,至少他们想要阻拦司俊对南蛮动作这件事是完成不了,皇帝就算对司俊心生间隙,也会先压下此事,让司俊把正事完成之后再回成都自证清白。   他们就达不到逼迫司俊进退两难的一石二鸟之计了。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皇帝陛下的一举一动,无论是皇帝陛下所住的州牧府邸还是几处城门口,都有人看着。皇帝陛下还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离开成都,来到军营,这种神奇的手段,不由让他们想起皇帝陛下在于泽牢牢掌控京城之时,还能离开京城,顺带让于泽被雷劈死的事。   那道雷是不是真的是皇帝陛下劈的?皇帝陛下还能不能再劈一次?   他们心里惶恐无比。   什么大义他们可以不顾,什么战略优势他们也能赌一赌,绝地翻盘才刺激。但如果是这类神异手段,他们就害怕了。   就算他们有再多奇思妙计,也抵不过雷劈。   因为这些担忧,成都的局面居然平静起来,并没有其他势力想象中的那么乱。   他们似乎对皇帝陛下“离家出走”接受良好,甚至心中庆幸皇帝陛下此举,认为皇帝陛下不愧是聪明人,他提前预知到了这件事,一劳永逸的解决了此事。   许多谋士们捶胸顿足。这种计谋,应该是他们想出来的才是。皇帝陛下这么聪明,他们这些谋士还要怎么混?什么事都让皇帝陛下自己一拍脑门就解决了,他们岂不是成了一群吃白饭不干事的人了?   聪明的谋士们不由悲从心来,心想自己必须要努力绞尽脑汁多想点计谋了。   皇帝出走事件,就这么轻松愉快的解决了——轻松愉快的只是刘荨和司俊,留在成都的人可不轻松快活。   不,或许快活的还有被派去荆州的班底。   李昂再次笑到肚子痛,对皇帝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甚至猜测这是不是司俊和皇帝陛下演的双簧。   “就算不是双簧,皇帝陛下拿出这种理由,子杰也得同意。”李昂觉得自己在荆州,真是错过了不少好戏,“这群人想用对付普通人的办法去对付陛下和子杰,真是缘木求鱼,蠢,蠢不可及!”   荀文终于全信了李昂之前对皇帝陛下和司俊的评价,他不由笑着摇头道:“陛下此举,他们可难再用挑拨离间之计了。”   李昂笑道:“我都说了,什么挑拨离间都是阴谋,皇帝陛下最擅长的却是阳谋。什么阴谋抵得过堂堂正正的阳谋?只要陛下一直这样光明正大,一切阴谋都对他毫无用处。若要算计陛下,首先是陛下自己发生改变。”   然而,陛下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吗?荀文思及李昂之前猜测皇帝陛下和司州牧来历的言论,不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   嗯,等见到兄长,他可以好好嘲笑兄长的有眼无珠了。   希望兄长平安无事,这才能让他将来见得此乐事。   远在冀州的荀若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裹紧了自己的狐裘。   ——————————————————   南蛮驻地就在益州南部,若在现代,离成都也就一日车程。在古代,大军行进了近半月,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司俊此次行军不紧不慢,没有特意赶路。   他知道,南蛮遭遇瘟疫之事是真,该着急的是南蛮,不是自己。   负责增援的军队已经从周围调拨,战争优势已经在他这边。他带着大军前往,只是要成为压垮南蛮心理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他们绝望之际,再伸出援手,比平等的谈条件,要轻松许多。司俊深知这个道理。   司俊一边不紧不慢的赶路,一边让付风和元士先行去了边疆,加入作战中。   有付风的勇猛,和元士出谋划策,南蛮就算再凶猛,也只是困兽之斗。在司俊到达边界驻地的时候,听付风说,南蛮已经保持守势,闭营不出好几日。若不是司俊提前打了招呼,付风都忍不住要去其营地前挑衅,直接打上门了。   司俊道:“既然你这么想打,那就去吧,和李固一起去。你们要打就打狠些,我也好和他们谈条件。”   付风和李固非常高兴的出去挑衅了,然后灰溜溜的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这两位小将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   司俊好奇:“怎么?你们两人都没打过?”   付风哭丧着脸道:“他们身上那藤甲看着就是普通藤蔓,以为结实程度也就那样,没想到剑砍上去直接滑过去,连个印子都没留下。”   李固也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文起,你真的之前压着他们打吗?我连他们上阵的女将都打不过!她的力气怎么会这么大!”   付风悲催道:“我之前没见过那女将,也没见过身穿藤甲的人!”   听付风和李固争相请(抱)罪(怨),刘荨好奇道:“藤甲?女将?”   突然觉得有些耳熟,似乎在系统小屋里听的萧悦和楚铭给他讲的故事中有出现过?   付风和李固不知道女将和藤甲的来历,吃了大亏。司俊叫来了本来镇守这里的官吏,才了解到其来龙去脉。   那女将是部落首领的大女儿,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将军,据说是那个部落第一勇士,领着只听从于首领的亲卫兵。藤甲也是亲卫兵才有的装备。   “以前南蛮和我们还比较友好的时候,我打探过藤甲之事。”那官吏道,“藤甲据说要选取特殊的藤蔓,经过浸泡和晒干后,还要经过一道特殊的方法,两年才得一件。因南蛮对藤甲制作方法严防死守,这藤甲制作又太过漫长,我就没有再打探下去。”   刘荨转头对司俊道:“我觉得这个很耳熟,似乎听萧……似乎听人提过。子杰,你有没有印象?”   司俊皱眉:“似乎有一点印象。”   因为他多关注的是这段时期逐鹿中原之事,对南边少数民族不了解,他并不知道这地方的人的战力。   刘荨道:“不用想了,回去问问……回去查查就知道了。今天暂时休营……”   刘荨话音未落,就有士兵跑来道,南蛮军中那打败了付小将军和李小将军的那位女将来营前叫阵了。   付风和李固脸立刻黑了。他们有预感,这件事可能会被他们带一辈子。   刘荨看着心里憋笑。   且不说古代重男轻女,就说战场上,向来是男人的天下。女子天生力气不如男人,说男人打架打不过女人,那是怂蛋。   但总是有些天赋秉异的人,能让这帮男将领怀疑人生。   “既然真的这么厉害,那我出去会会她吧。”司俊来这个世界之后,多次带兵打仗,现在听闻有厉害的将领,他有些跃跃欲试。   刘荨第一次见到司俊这种战意盎然的表情,被闪了一下。   刘荨讪讪道:“我本来想说,我们这里也有女将领,让姑姑去会一会,如果你实在是想去……”   司俊脸上的战意立刻熄灭,他平静道:“那就让姑姑去吧。”   刘荨惊讶:“你怎么不去了?”   司俊道:“胜之不武。”   刘荨道:“你这是看不起女将吗?你看不起女将,那文起和士尚呢?你岂不是更瞧不起他们了?”   付风和李固一脸血。   陛下,你挑拨离间很有一套啊!   司俊道:“他们年纪还小,多吃几年饭,力气总会赶上来的。”   听着司俊一脸慈祥的安慰,他们表示并没有被安慰道。   司俊解释:“我不是歧视女将,只是我现在身份不同。若有将领可以上阵的前提下,我是不能亲自上阵的。”   说到这,司俊脸上不由露出一丝遗憾。显然,他还是很想去会一会那女将的。   刘荨点头:“对哦,你是军中大将,而且还是益州二把手,你都去了,岂不是说益州没人了?那的确气势上就弱了一头。不管怎么说,也不该主将直接跑去斗将。”   这个时代的打仗很有趣,要先叫阵,再斗将。如果对方挂上免战牌,咱们还得憋着,不能直接跑去打,必须要先挑衅一番,做足了礼仪。   当然,偷袭就不算了。正面应战必须如此。   刘荨可搞不懂这正面应战和偷袭的界限,他觉得都是打仗,怎么还有怎么多规矩。只要赢了就好了。斗什么将啊,再厉害的将领,我群殴,乱刀砍死不成吗?   不过在这个时代就要遵守这个时代的规矩,刘荨不能派人一拥而上乱刀砍死对方将领,只能先派人去斗将。   青礞欣然同意,穿上刘荨特意给她打造的盔甲,去上阵应战。   对方有藤甲,青礞的盔甲也不差。   青礞的盔甲是由钢丝和桑蚕丝编织而成,其柔韧度和抗打击力都十分强悍。这些钢丝还是宿谊抽中后,给慕晏等人做好一身盔甲之后剩下的,全部给了刘荨。   刘荨给司俊做了一身盔甲,本来想给自己也做一身,后来想着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去浪费盔甲了,给青礞姑姑吧。   楚铭的商城有了防护卡之后,他就更不担心盔甲的事了。   虽然防护卡是最多防范一两次刀劈就会碎掉的劣质产品,但刘荨又不和人打架,他只需要逃走,防御一两次刀劈够了。就算跑不过,叠甲他还不会吗?   青礞领命之后,提着两长柄大锤就出去应战了。   刘荨看着青礞纤细的手拎着两大锤的模样,忍不住抖了抖。   以前青礞姑姑明明用的是长|枪啊!什么时候换成大锤子了! 第51章   南边的冬天并不寒冷, 禄娇穿着丝绸衣服, 上面套着藤甲, 也不觉得冷。   丝绸衣服对于她的族人而言,是奢侈的东西。但禄娇作为首领最宠爱,且掌了兵权的女儿,丝绸衣服对她而言也就是平常穿的衣服。   禄娇一直不认为自己部落比不上汉人——至少,自己家肯定比得上汉人的皇亲国戚。可一场瘟疫就让她的生活差点跌落了谷底。这时候她才明白, 为何父亲在多次拒绝益州牧归顺的要求后, 族中长老说这只是权宜之计。   这的确只是权宜之计。在瘟疫肆虐后,如果没有汉人的支援, 他们部落就毁了。   可部落不能就这么请求归顺。现在他们就像是在互市时卖东西的商人一样, 为了把自己卖出个好价钱,必须先展现出自己的价值。   因此, 在明知道前来游说的汉人君心不良的情况下,族中勇士仍旧倾巢而出,和益州军队硬碰硬。   最理想的情况下,是他们多次获胜之后,再和益州牧谈条件。这样他们能获得最大的利益。   可他们低估了益州的实力。勇士们节节败退,根本和益州没有一战之力。   族中已经不能支持这场战斗再这么打下去了,无论成败,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战。若成了, 族中在之后谈判中可能会好过一些;如果败了,那么卑躬屈膝奉上一切,也得求和。   禄娇不由觉得有些悲凉。   她最受父亲宠爱, 但这次,她却是来送死的。   要么她杀掉对方军中大将,然后求和的时候以自己性命作为筹码之一;要么她就在此战中战到最后一刻,打出族中勇士的名望。   虽说她受了族内供养,理应在族中遭受磨难时挺身而出。但真正面对的时候,仍旧会心生难过。   禄娇握紧手中长柄大刀,让自己从这悲观情绪中醒过来。   既然已经决定,就轰轰烈烈战一场。   禄娇休息够,正准备再叫阵,对方面营门大开,一员女将从中骑马驶出,身后士兵鱼涌而出,列阵排开。   两人互报姓名之后,禄娇挑眉:“原来汉人军中也有女人?”   青礞拎着两大锤子,平静道:“既然南蛮的女人打了军中两小孩,我也只能出战了。”   两人自报禄娇嗤笑:“小孩?”   青礞道:“确实是小孩。”   禄娇被青礞轻描淡写的话给噎住了。   本来她还想说,你们军营中两个从成都来的男将领都打不过她,来一个女人是想干什么。结果对方说她打的是小孩?   禄娇忍不住想了一下那两人容貌。似乎真的很年轻?但也……不算小孩吧?   所以她志得意满,觉得汉人将领也不过如此,但其实汉人只是前些日子打的太顺利,所以让贵族小孩来混战功?   禄娇脸上忍不住涨红,也不知道是为自己之前的得意羞恼,还是为之前族中的不堪一击羞恼。   禄娇羞恼之下,不再废话,提着长柄大刀就朝着青礞砍来。   不管对方来的是男是女,她只要获胜就成。   青礞偏头避过禄娇的攻击,手上锤子直取对方马头。   在行军打仗中,特别是在马上的时候,武器是一寸长一寸强。因此马上将领和骑兵,基本上用的都是长柄武器。   锤子这类武器,只有力大无穷的猛士才敢用,而且局限性很大。斗将的时候单对单也就罢了,若是在群殴中,很容易被枪等穿刺类武器击中。   青礞本身力气就大得不科学,锤子是她在校场演习的时候常用的武器。不过上了战场后,她就会将双锤变成了长枪。长枪在战斗的时候更灵活。   不过青礞听说这藤甲刀砍不断,枪击不穿,就换上了双锤。   双锤在针对重甲的时候有奇效,破甲效果很是超群。那么在面对藤甲的时候,应该也有效果。虽舍弃了些灵活,但小心一些,应该没事。   禄娇也发现了,青礞的锤子锤在她刀上的时候,快把她的刀从手中挣脱。   这力气居然比那两个男武将还大。   这锤子若是落在身上,肯定能把她捶得骨折。   禄娇小心翼翼应战,在青礞身边游走,不进入锤子的攻击范围。   两人你来我往几个回合之后,谁也奈何不了谁。   禄娇就是在托时间。她认为青礞虽然力气大得能使用锤子,但女人耐力毕竟弱了些,拖久了她就没力气了。   青礞的确越战脸上汗珠越多,气喘吁吁,似乎速度也慢了下来。   禄娇看准时机,一刀劈向青礞空档,劈到了青礞手臂上,却只听见“咔”的一声,刀没有砍下去。   禄娇大惊失色,忙要后腿,但青礞的锤子已经砸了下来。虽然她翻身下马躲过,锤子落在了马上,直接将马一锤子砸翻在地。   禄娇在地上翻滚一圈,她军中已经有人策马来救。   青礞一挥手,锤子脱手而出,击中了慌张来救的人的马头。   禄娇看青礞这样子,哪还不知道刚才那破绽是她故意卖的,拼的就是以伤换伤……不对,她应该是很自信身上的盔甲能挡下那一刀!   禄娇暗恨自己的轻敌。她一直以自己女性身份做掩饰,来麻痹对方武将警惕。没想到今天自己却中了同样的招式。   眼见跑来营救的人被拦下,汉军中其他将领也策马出来应战。   禄娇一咬牙,拾起身边长刀,砍向青礞胯下战马马腿。   青礞一直注意着禄娇的动作,手中另一个锤子掷向禄娇。   禄娇此刻存着以伤换伤的心思。她一只手护住头部,另一只手劈向马腿的动作不停。在锤子打到她手臂,将她撞飞出去的时候,刀也砍到了战马的马腿。   青礞即使翻身下马,避免跌落地上。   禄娇一只手垂在身侧,显然是被青礞那一锤给捶骨折了。不过她另一只手还拿着刀,青礞却是空手。   禄娇忍着伤痛,要将青礞性命留在此处。   青礞却伸手朝着禄娇一挥,一道袖箭射向禄娇面门。   禄娇咬牙:“卑鄙!”   她侧身躲过,不依不饶要继续砍向青礞,青礞却抬起另一只手,这次是连发六枝袖箭,全朝着禄娇面门。   因袖箭发射范围较广,封锁住禄娇左右躲避的动作。禄娇无奈,只能放弃攻击,就地一滚,才躲过所有袖箭。当她想再次攻击的时候,汉军的骑兵已经杀到,虽然来救她的人也已经到了,但已经错过袭杀的时机。   禄娇拉着营救自己的人的手臂上马,怒斥道:“卑鄙小人!”   青礞挑眉。斗将的时候身携暗器不是理应之举吗?这人怎么这么奇怪?   因两方都想救回自己将领,因此并未交战,直接先将青礞和禄娇带回各自营地。   之后两军对峙,再无人出来应战。   南蛮那边是胆怯,他们的藤甲防得住砍刺但防不住锤击,连禄娇都败了,他们其余人去也是送菜。   这段时间他们接连战败,把胆气都打没了。   禄娇的胜利刚让他们找回些斗志,但青礞出现,再次将他们的斗志降至最低谷。   而汉军则是忌惮南蛮的藤甲。他们可没有带锤子,拿这些人真没办法,也就只能冲着马砍,消耗太大。   两军对峙了一会儿,谁也不先攻击,最后就鸣金收兵了。   这次叫阵草草了之,让在一旁等着消息的刘荨惊讶无比。   说实话,这种斗将式打法实在是让他觉得太神奇了。   不过最终还是要回到两军对阵中,斗将,也不过是打掉对方士气的一种方士?   “姑姑你也太浪了,直接用袖箭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挨那么一下?”刘荨絮絮叨叨,“假如她砍得不是肩膀怎么办?假如这盔甲有假冒伪劣问题怎么办?假如她力气太大砍骨折了怎么办……”   司俊拉着刘荨离开:“姑姑经验丰富,看穿了对方套路,你别唠叨。说好的战场的时不插嘴呢?先让姑姑休息。”   青礞哭笑不得。   她和对方战得正酣,一点小破绽就会分出胜负,哪有空隙用袖箭。要真能用上,她能不用吗?   刘荨很不高兴,他蹲在地上继续絮絮叨叨。   战场实在是太危险了,一想着司俊和青礞曾经多次面对这种危险,他就觉得心脏都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比起他们在战场上的凶险,自己在皇宫里遭受的事算什么?阴谋诡计,哪有刀刀见血刺激。   司俊听着刘荨念叨,叹了口气,揉了揉刘荨的头顶,道:“打仗哪有不受伤的?所以让你好好待在成都,别来战场。”   刘荨道:“我不出来看看,哪知道这有多危险,你们有多辛苦?还是看看最好。”   说完,刘荨又继续絮絮叨叨。   司俊知道这是刘荨自我减压的一种方式,反正在自己帐篷里,没有其他人看见,就随他去了。   等念完,刘荨就能恢复了吧。   念完之后,刘荨的确恢复了。不但恢复了,他还找到了破解藤甲的方法。   刘荨当夜去了系统小屋,揪着萧悦问了一下藤甲的事。果然,这是萧悦曾经给他讲过的睡前故事中提到过的。   萧悦道:“《三国演义》诸葛亮三擒孟获了解一下。藤甲是用桐油浸泡,非常易燃。你找个风向适合的时机,来一招火烧连营呗。”   刘荨当即让人准备点火的材料,第二天就用火箭伺候。   嗯,这里的火箭可不是升天的火箭,是箭头包裹有引燃物并点燃的木箭。   得到破解藤甲的办法之后,司俊和将领们连夜开会,元士夜观天象之后,确定后半夜风是吹向南蛮营地,他们又打探到消息,南蛮为防汉军夜晚偷营,夜晚休息时被甲枕戈。他们应该今晚上放火,这一把火,可以烧得他们怀疑人生。   于是全军上下立刻赶制引火材料,准备下半夜发动攻击。   刘荨眼巴巴的等在营地里,目送司俊亲自带人去偷营。   青礞留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   刘荨塞给司俊一打防护卡,就算一张防护卡只挡得下一次,一打防护卡总能多挡几次,打不过司俊应该跑得过吧?   如果不是楚铭的法术卡除了他和司俊二人都不能用,不然给青礞一张,青礞也不需要以伤换伤。哪怕是一块乌青这种小伤,也是伤啊。   青礞安慰道:“已经知道了藤甲的弱点,这次偷营危险应该不大,何况还有李园和付风两员猛将,陛下不用担心。”   刘荨表示一点都不放心:“李园和付风?他们不是被南蛮那个女将打败了吗?他们身上还有伤,能有什么用处?”   青礞道:“他们二人武力并非不如那女将,只是轻敌而已。”   刘荨道:“战场上还轻敌,那我就更不放心了。”   青礞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好了。   于是刘荨继续站在营门口望眼欲穿,让他回帐篷休息都不去。   不看着火光燃起来,不守着司俊回来,他心里不安。   这一场战斗一打,就打到了天明。   虽这场火烧得对方措手不及,但毕竟对方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即使藤甲被破,要打也不容易。   不过战果十分显赫。   司俊没听人说首领禄伟出来应战,本以为禄伟不在营中。没想到禄伟和他亲眷,皆在营中,他一次性将禄伟全家都逮住了。   听投降的人说,他们领地情况十分危急,首领也担心染病,所以带着亲眷住在了军营中。藤甲兵本是首领亲卫,若不是首领来了,藤甲兵也不可能出现。   藤甲兵是南蛮最后的底牌,现在底牌毁了,他们也无计可施了。   刘荨本以为,要驯服南蛮,也要来个七擒七纵。谁知道这一次,对方就投降了。   后来一想,七纵七擒孟获是为了收复孟获这员大将,不然孟获宁愿死也不投降。他们又不是为了要人才,只是为了要南蛮这块地,哪需要七纵七擒?   南蛮现在瘟疫横行,说不定首领早就想跑了,只是放不下心中责任。现在既然都吃了败仗,那就投降吧。听说汉人优待俘虏,俘虏吃的比士兵还好,不亏。   刘荨听到这一席话之后,非常生气,连忙问了士兵有没有这回事。   底层兵卒憨厚的笑笑,道:“听说本来是这样的,不过咱荆州和外地不一样。”   另一兵卒插嘴,道:“我原本是在其他地方当过兵,吃不饱穿不暖,日子确实还不比俘虏。、我也不知道那些人为什么要对俘虏这么好。等到了荆州,我才知道,原来不是每个将军都这么想。我觉得荆州这样就很好。”   刘荨使劲点头。   就是嘛,自己人流血牺牲,吃的还不如俘虏,这不是亲者痛仇者快吗?做人可不能这么傻逼。   元士听说后哭笑不得,他道:“这是为了显示大汉宅心仁厚,欢迎大家来投。”   刘荨道:“要投早就投了,还需要这样假惺惺吗?靠着亏待真的为国为家牺牲的人,去厚待杀我们同袍的敌人,这仁厚的名声,朕不要也罢。俘虏,宽余时给他们好待遇也就罢了,比自己人吃的用的还好?不能忍。再好也不能好过自己人,这点是底线。”   听着刘荨的话,元士道:“陛下和州牧想法一样。当时州牧力排众议,定下这项规矩。”   刘荨得意:“那当然,朕和他想的当然一样。心美难道不觉得我们的想法很正确吗?”   元士道:“原本臣以为这样投降之人会少一些。没想到,来投之人反而变多了。陛下和州牧的确是正确的。”   元士说到这,不由心里唏嘘。司俊许多措施在他们看来,很有些离经叛道,和世俗不符。但实施之后,效果却意外的好。   州牧和陛下果然非凡人也。   等到了司俊之后,刘荨就回营地睡觉去了。   一个部落首领,哪值得他去接见?何况这又不是上供,而是俘虏,他才不给这人脸呢。   要他说,司俊都不该去。不过司俊要亲自去谈条件,免得其他人对南蛮不熟悉遭了坑。   刘荨一觉睡醒,洗漱完毕之后,司俊也终于回来休息了。   在休息之前,司俊说一切谈妥了,不过需要派医生去南蛮营地看看,帮助一下那里的人。   无论是从道德上,还是从收买人心的利益上,他们都得帮这个忙。   刘荨让司俊先休息,然后去军医那里了解了一下情况,确定那疫病应该是鼠疫。   鼠疫和伤寒、天花,是导致古代死亡率最高的疫病。古代中医所说的伤寒,并非是现代西医所说的伤寒杆菌所引起的伤寒病,而是感冒,特别是流感。中医广义上所说的伤寒,是一切有感冒症状,比如发热咳嗽等症状的疾病。   而引起大规模人死亡的伤寒,应该就是流感。   流感即使是在现代,也是致死人数最多的传染病。放在古代,那简直是核弹级别。   萧悦和楚铭提醒了刘荨许多次流感爆发后的注意事项。据说在他们时空中类似的时期,华国因为流感爆发死了许多人,建安七子中有四个都是死在这上面。那时候建安十室九空,著名的医圣张仲景就是因为在这次疫病中,好端端一个大族变得人丁稀薄,决定行医攻克伤寒疫病。   他们没办法偷渡疫苗给司俊和刘荨——何况这疫苗适不适合现在的疫病也不得而知,只能靠刘荨和司俊自己预防了。   鼠疫另一个名字更响亮——黑死病。黑死病在欧洲肆虐的那段时间,欧洲简直是人间地狱,也是因为不知道病因和治疗方法,才会出现狩猎女巫黑猫这种极端宗教运动。   人在极端恐惧和无知的时候,总会做一些残忍的事来自我安慰。当时的“女巫”除了独居的老年女性之外,多是有知识的女性,甚至这些女性大多是会一些基本的草药知识,曾经在黑死病爆发之处救治病人。但救治无效之后,这些女性就被愤怒的村民绑上了火刑架,说她们是女巫,是她们才导致了疫病。   在华国,鼠疫虽然有爆发过,但并未造成太大影响。因为华国有个好习惯,喜欢吃熟食和喝熟水。鼠疫多是通过水源和食物传播。   南蛮这次损失惨重,应该是和他们的生活习惯有关。   虽以现在的医疗条件,治疗很难。但只要焚烧病尸,隔离病人,撒上石灰消毒,再让剩下的人改变生活习惯,应该不会再蔓延。   听闻是鼠疫之后,刘荨也松了口气。若是其他疫病,比如伤寒,他可不敢让自己的人去看病。   刘荨宁可让别人说他冷血。   说起疫病,现在应该可以把天花的预防方子拿出来了吧?刘荨心里琢磨。   之前他就让司俊去试验牛痘种植,现在过了这么多年,他都忘记这件事了,现在才想起来。   等司俊醒来之后,他得问问这件事。疫病,能消灭一件是一件。这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他可以火烧连营,水淹七军,但让他做放疫病害人这种事,他可做不到。   ———————————————   司俊醒来之后,刘荨就问了天花的事。   司俊拍拍脑袋,发现他自己也忘记了。   “我的确将此事告知了柏舟,柏舟负责此事。不过柏舟一直未提起,我就忘记问了。”司俊道。   刘荨疑惑:“柏舟负责此事应该很尽心。你事情太多,忘记了正常。但如果有进展,他应当会报给你才是。难道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司俊道:“我们在这里瞎想也想不出原因,待问过柏舟之后就知道了。”   刘荨道:“这次鼠疫会让柏舟来吗?”   司俊道:“本来准备找柏舟来的,不过现在大概不需要了。”   刘荨好奇:“为何?”   司俊说起此事,脸上不由浮起笑意:“前日你睡下后,有一医者来投,说希望能跟着我们的军医一起去南蛮疫病爆发的地方。那人自称姓邓名济,字东阳,建业人。”   刘荨不由瞪圆了眼睛:“邓东阳?!你确定是他?!”   司俊道:“现在邓东阳并不出名,应该不会有人假冒他。”   刘荨高兴的转圈圈:“邓东阳来了,这次鼠疫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司俊道:“这不一定,这时候的邓东阳不一定有历史中的医学造诣。”   邓东阳,和原柏舟齐名,甚至在华国医疗史上比原柏舟贡献更大的神医。他的名号,和张仲景一样,也是医圣。在后世医生的心中地位,大概就是和儒家学子心中孔子地位差不多。   毕竟原柏舟脑袋里一根筋,治病的同时因为太过实话实说,什么“纵欲过度”“没事瞎想”“缺乏运动”等张口就来,弄得权贵很是下不来台,得罪人太多。在他一次治病,揭穿了那权贵家族阴私时,对方担心他出去宣扬家里丑闻,为了封口杀了他。   因原柏舟死的太突然,没有来得及托付后事,心血著作就这么散轶了。后世只知道他医术高明,却不知道其究竟高到何种地步,他高明的医术也没有流传下来,没有给华国医学做出贡献。   邓东阳就不一样。邓东阳几乎很少和权贵有交际,他自己又出生于建业大族,家中足够供给他的花销,让他可以把全部精力都奉献给医学研究事业,去给贫苦老百姓治病,不需要担心花销。   邓东阳父亲任建业下一县令时,管辖地遭遇了鼠疫。那时候邓东阳跟着父亲就任,目睹了这件惨事。   从此之后,邓东阳就下定决心,要悬壶济世,让这可怕的疾病不再残害本来就在黑暗的吏治和连年的战乱中苟延残喘的百姓。   邓东阳年轻的时候四处游历,以身犯险,进入许多疫病爆发的险地,为百姓治病,探究疫病治疗和预防办法。年老之后,他回到家族,写下《疫病论》这一传世巨作。在这部书中,他对当时发生过的鼠疫、天花、伤寒,都有详细的描述,并提出了治疗和预防的方法。特别是预防的方法,和后世已经十分接近。   邓东阳也是华国乃至世界上第一个提出可以接种天花豆痂粉末来预防天花的人。虽然他当时提出的是人痘接种,并不知道牛痘也可以接种,且安全性更高。但这已经是巨大进步。   这个时代欧洲也有黑死病。当黑死病爆发平息近百年后,中西方文明还是交流,当西方某著名医学家看到《疫病论》这部书之后,忍不住失声痛哭。那医学家祖父母一辈有不少死在黑死病中,他言,如果那时候《疫病论》已经传到欧洲,能拯救欧洲千万人口。   因这件事,邓东阳在世界名声也十分响亮。   在世界最著名的几所医学院中,都有邓东阳的雕像。邓东阳的《疫病论》也是必学教材。   这样一个牛人,司俊穿越之后为了自己和刘荨的小命,也得拼了命去找。但邓东阳此时一不出名,二是行踪不定,他曾经派人去建业拜访过邓家,旁敲侧击邓东阳之事,结果得知因为邓东阳学医医不习文也不从军,家中认为其是异类,耻辱,所以也从未打听他的去向。如果邓东阳回到家,他们给钱给盘缠,但邓东阳离开之后,他们也不关心其死活。   大家族子弟众多,邓东阳即使是嫡系,自己“不争气”,家族也不会把太多注意力集中在他身上。   谁能知道,邓东阳最后会成为这个大家族唯一流芳千古,扬名五湖四海的圣人?   其实这时候的医生的地位并不低,医生的地位虽然一直在缓慢下降,但是是在封建王朝末期的时候,才被人斥责成“奇思淫巧”,“歧黄之术”被认为是方士一流,“夫艺人术士,匪能登乎道德之途”。   邓东阳被家里这么轻视,主要是他不为达官贵人看病,没有名气的同时,也没有给家族带来利益。   “我觉得,我真的是气运化身,位面之子。”刘荨是知道司俊找邓东阳找的有多辛苦,结果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是主角待遇是什么?   “南蛮这次疫病十分迅猛,又是邓东阳最关心的鼠疫,他会来这里,也是情理之中。”虽这么说,司俊勾起的唇角昭示着他的心情可不像他话中这么平静。   “这人你可千万别放过,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四处游历也没关系,咱们不拘着,但是要派人随行,随时通信。”刘荨道,“对了,我们可以用天花预防的方法勾引他。柏舟心大,又一直感慨世人没人跟得上他的医术,和他交流。给他找一个对手,柏舟一定很高兴。”   司俊无奈:“是可供探讨艺术的友人,而不是对手。”   刘荨道:“朋友也是对手嘛。我就不信他们之间不互相比较,嘿嘿嘿。”   听着刘荨的坏笑,司俊弹了一下刘荨的额头。   刘荨摸了摸并不疼的额头,道:“对了,南蛮那首领已经搞定了?”   司俊道:“他都战败被俘虏了,能有什么问题?疫病爆发,其他部落逃的逃散的散,他作为所有分散部落首领推选出来的大首领,为了不让整个部落散掉,才坚持留在这里。他被俘虏了,其他零散部落就不足为惧了。他其实已经心存投降的意思,只是有其他部落被人说动,想要跟我们谈条件,才和我们战斗。不过他存了私心,留下了游说他的那些人的证据。”   刘荨嗤笑:“中原人,总以为他们口中的蛮子都是蠢人。实际上,大家都长着同样的脑袋,谁智商高智商低还不一定呢。人家能当到大首领,肯定不是蠢人。他们想把南蛮当刀使唤,南蛮也想把他们当做投奔敲门砖。”   司俊十分同意。   凭借南蛮大首领手中的东西,可以让那些人吃个大亏。   至少他们在益州埋下的钉子,甚至在其他地方埋下的钉子,他们都发现不少。   这些都是以后可以利用的地方。   南蛮大首领送给他们这份大礼,他们也就勉强原谅这群人打仗的伤亡。   其实心里憋屈,不原谅也不办法。古代的战争就是这样,你不能因为对方跟你打得死去活来,就在对方投降之后把人当战犯给杀了。   那时候没有战犯的说法。   若是死地,比如胡人也就罢了。南蛮这种可以归顺利用的势力,肯定是需要收服的。   刘荨不免心中有些抑郁。   以后益州还要跟其他中原势力打仗,这些人都是打完之后需要收服的,说起来都是他大汉的子民。法不责众,他能诛杀首恶,却不能像秦国白起那样坑杀士兵。   就算是首恶,他们作为名门望族,和自己手下也是沾亲带故,说不定最后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只要对方愿意到他朝廷做官,受他管辖,说不定他还得咬牙做出一副求贤若渴的笑脸。   想想就很憋屈。   这皇帝啊,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干的事。   刘荨这时候还真希望这些人该称帝就称帝,该称王就称王,有了谋逆之名,他大概就不用这么憋屈,可以稍稍畅快一些了。   至少不用还在朝廷中看到这些人的脸,想起死在他们私心下的普通将士们的冤魂。   谋逆之后,即便是不杀,那也是关到死。对他们而言,说不定杀了更痛快一些。   刘荨因为这些小心思,并不想去见那南蛮大首领,去显示他作为大汉皇帝的仁慈。   军中其他人也不希望刘荨去。   虽然南蛮大首领一群人能支撑到现在,还和他们打了一仗,肯定是没有病的。但是万一呢?这个时代的人都对疫病十分害怕。刘荨万金之躯,要是得了病那可如何是好?即使军营中有严格的预防措施,他们自己也不避讳去见那些南蛮人,甚至愿意和南蛮还没受重伤的将领们切磋一下,但对于皇帝陛下,他们甚至到了南蛮人接近皇帝陛下十米内都会担心的程度。   刘荨也就安心不去做面子工程了。   一想着以后要面对自己讨厌的人,做出一副假笑的表情,他心里就呕得慌。至少现在有合适的借口,他能逃一会儿是一会儿。    第52章   刘荨还想留下来, 看看传说中的医圣和得到有可以和他交流医术的同伴消息急忙赶来的原桦之间碰撞的火花。但成都已经三番五次来“请”皇帝陛下回去。   既然战斗已经结束, 皇帝陛下不需要再坐镇军中, 是时候该回去了。   刘荨抱怨,当个皇帝真是没有自由。现在就这样,待天下统一,他回到京城之后,不知道会被约束得多厉害。   刘荨想想自己在现代只要有钱, 就能自由自在, 随时来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的生活,憋屈道:“古代是人待的地方吗?为什么我要穿越到没有电灯电视电脑电话电热水器的古代?穿越到未来世界不行吗?凭什么萧小贱就能穿越到未来世界?连楚大橘都穿越的是平行时空的现代社会?我就只能苦哈哈的到这穷乡僻壤当皇帝?”   “实在不成, 像宿谊那样穿成皇子加神棍, 每天混吃等死也成啊?为什么我要当劳心劳力天天被人管东管西的皇帝?!我不干了!我要当昏君!”   抱怨完之后,刘荨就乖乖回成都了。   司俊哭笑不得。   不过刘荨说的很有道理, 他有时候累狠了,也是这么想的。   司俊匆忙交代好事情之后,有很快回了成都。   虽然刘荨没有再提起他睡眠不好的事,司俊却一直记得。他担心刘荨还没缓过来,自己长时间不在,刘荨又得失眠。   果不其然,待司俊回到成都后,就看见黑眼圈就像萧小猫一样浓的刘荨。   不过五天时间, 刘荨就变成了大熊猫。系统小屋中是精神或者灵魂的投射,看不出本人真实的状态。司俊很难想象,刘荨在京城那六年是怎么过的。   不过刘荨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若不是看见他眼下明显的青黑,只从刘荨言行,司俊完全发觉不了他的疲惫。   司俊知道刘荨不习惯示弱,不就他的精神状态反复唠叨,而是转移话题。   刘荨看着司俊带回来的小动物,整个人处于震惊状态:“你从哪抓来的?!”   司俊道:“汉中郡有人驯养奇兽,曾经向上林苑进贡。你不是说让我下旨带礼物吗?”   刘荨犹豫:“虽然我很喜欢,养国宝是每个华国人的梦,我现在也养得起。但它们还这么小,离开妈妈多可怜啊。”   司俊道:“我知道。这对幼崽的母亲在生下他们不久,就患病去世了。因为现在已经不需要进贡,那家人准备改行养其他牲畜,这对幼崽是我在市集买的。”   刘荨好奇:“你不是在南边?怎么跑到汉中郡市集买东西?”   司俊道:“我派人去汉中郡寻那家人,想给你买一对异兽,正好遇到了。”   在刘荨下旨要礼物之前,司俊就已经在准备给刘荨的新年礼物。   刘荨作为皇帝,将来不缺珍宝。司俊和系统里小伙伴们偷偷商量后,决定给刘荨找只宠物。听说养宠物能缓解刘荨的心理问题。   司俊本准备弄只小狗什么的,宿谊说古代有专门训练珍兽的家族,让他去找一找,好不容易来到了古代,总要养些在现代社会不能养的动物。比如老虎之类,就很威风。   不过萧悦拿出史料,表示上林苑以前有养大熊猫,窦太后墓葬陪葬的最喜欢的宠物中就有大熊猫。   而且,他们可是在成都。在大四川养宠物,怎么能不养大熊猫呢?听说大熊猫智商很高,以古代劳动人民的智慧,既然训练得能进贡给老太后玩,肯定不会伤害人类。   系统里除了慕晏之外所有人都激动的表示投大熊猫一票,包括平时不掺和这些无聊话题的两个总裁。   慕晏表示不是很理解你们这些未来人对貔貅的热爱。   对了,这个时代大熊猫还叫貔貅。影响力还不错,比如他们在打仗的时候如果需要求和,就要竖起描绘着大熊猫的旗子。   宿谊表示第一次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笑死。慕晏表示不能理解宿谊的笑点。   司俊得知这件事后,自己也去查了查,发现他们求和也是大熊猫旗。   嗯,还好他善战,还没求和过。   决定好礼物之后,司俊就派人去汉中郡一代寻找曾经给培养给宫里进贡异兽的家族。也是碰巧,他们正好在市场里卖熊猫宝宝,司俊就干脆把人和熊猫宝宝一起带来。   刘荨蹲在地上,戳着摊子上还不能站立,刚长出了绒毛,不再像没毛的老鼠的熊猫宝宝。   听说熊猫宝宝很脆弱,这样卖出去给不会养的人,还不被养死?   “幸亏你们被我买下来了。以后你们就跟我混了,说不定还能当个坐骑。”刘荨一脸傻笑,“你叫刘大滚,你叫司小滚,要记住你们的名字啊。”   司俊听刘荨取的名,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你现在给他们取名字,等会儿他们换个地方,你就不知道谁是谁了。”   刘荨道:“怎么会不知道?大滚比小滚大一圈呢。”   司俊道:“等他们长大了,你就不知道了。”   刘荨道:“我肯定知道,我养大的崽子我怎么会不知道,我还要骑着它打仗呢。”   司俊无奈:“谁告诉你能骑着熊猫打仗的?你就当个宠物养养,别抱那么多希望。”   刘荨小心翼翼用手指头摸了摸大滚和小滚的背,道:“当宠物养也不错。要是能发脸博直播就好了,被人看到我养熊猫,不知道要羡慕死多少人。”   司俊心道,在现代,如果不是饲养员,你发养熊猫的直播,恐怕引来的不是羡慕而是查水表了。   ————————————————   有了熊猫之后,刘荨的精神的确好了许多。   不知道是宠物陪伴的原因,还是司俊回来了的原因。   刘荨和司俊回成都之后,就该处理钉子折腾军队后勤的问题。两人都忙得不可开交。这时候看一看日益长大的熊猫崽子,也算是一种心理安慰。   司俊无奈的发现,说是给刘荨买的宠物,结果他也开始每天吸熊猫了。   果然对现代人而言,养一只熊猫真是梦寐以求的事——前提是养得起。   拔钉子的主力是司俊,刘荨还处于学习阶段。不过他总能提出许多惊奇的建议。   所有人都认为刘荨十分聪慧,很快就能完全自己掌握处理政务的技能。   一些老臣又开始抹眼泪,说老天有眼,苍天庇佑大汉。   刘荨觉得面对这些感情充沛的老臣很尴尬,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平心而论,他当然很感动这些臣子对大汉的忠诚。只是他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总不能一起抹眼泪吧?   最后刘荨就凭借尿遁了。   尿遁几次,其他人就知道,刘荨不喜欢别人在面前表演忠心,也就很少再发生这种事了。   刘荨松了一口气。   处理南蛮后续事情和拔钉子,花了司俊和刘荨好几个月的时间。   待一切结束,天气早已经回暖,估计北方的柳树都开始发芽了。   刘荨派往各地的使者全数到了目的地,有的人已经开始往回赶。   有半数的使者都提前发回来好消息,要求归顺朝廷的势力不少。虽然这些势力都不算大,但合起来,至少也有一个益州大小了。   益州是九州中最大的一个州,可见刘荨领土扩展的多大。   这些势力基本都是靠近益州,能和益州、荆州领土连成一片的势力。他们深知司俊的实力,明白若司俊要“走出”益州,逐鹿中原,他们首当其冲,本来就对其忌惮不已。现在发现益州不是司俊的而是皇帝陛下的,荆州都已经无条件归顺,他们觉得好像没什么值得他们拼命抵抗的。   他们大部分本身就是朝廷的地方官,天下大乱之后,他们也就拥各自的兵自重了。名义上,他们本来就是刘荨的臣子,他们的兵也本来就是大汉的兵。现在让他们归顺,他们没多少心理抵触。   说实话,他们自己都觉得不是归顺,而是向皇帝陛下表忠心而已。   换了其他势力,他们还要不平一下,凭什么别人能这么牛逼,自己就要归附,成为他们的臣属。   皇帝就不一样了。   一想到他们这些县令郡守一表忠心,说不定立刻换个大官当当,所有人都觉得很划算。   反正他们手上的地和兵就是皇帝陛下的,用皇帝陛下的东西表忠心,换来自己的利益,怎么不划算?   大部分人甚至表示,愿意立刻将官印和军队上交,自己包袱款款举家迁往成都,随便给个官做做就成。   谁都不傻,皇帝陛下统一天下的成功率有多大谁都看得见。待天下稳定之后,谁愿意当什么地方官?当然是要混个朝廷大官当当。到时候就算外放,至少也是个州牧郡守大将军。谁愿意守着这么快小地方当个县令?   更不用说,老百姓在得到这消息之后——那些天使们都是边走边宣传,古代人也是深知舆论的妙处——夹道欢迎,跪地痛哭,说皇帝终于想起他们了,有好日子过了。   还有人已经自觉去原来不能种粮食的荒山上开垦,等着种新粮食了。   他们派去的农官们都没怎么宣传,本以为老百姓们愚昧固执,不是这么容易推广,哪知道老百姓们表示,反正又不是拔了原来的庄稼,又是神龙庇佑的天子要求种的,绝对没问题。   老百姓们连今年年号都不一定清楚,但是天子召来神龙这件事,却连最封闭的小山村都知道了。这也是神奇无比。   刘荨得到消息的时候,心想这地盘来的真容易。   他本以为至少要打个十几二十年,才能统一天下。现在看来,说不定要不了几年?   司俊看了传回来的消息之后,道:“其实还有许多势力也有意归属,只是他们的领地和荆州与益州不连成一片,需要从长计议。”   要是前脚归顺,后脚就被联合一窝端了,那就不好了。所以派去的使者彼此都有联系,他们决定把那些零散的、不和现在刘荨领土连成一片的地方组个联合。   既然大家都要归顺皇帝陛下,那么放下往日仇怨,联合在一起也是理所当然。到时候两面合击,难咬的骨头也能被挤压碎。   刘荨看得十分高兴,忙铺开地图,比划什么地方已经是自己的地盘,什么地方极大可能是自己的地盘。   这地图可不是古代的简易地图,而是楚铭一点一点背下来,然后教给司俊和刘荨的现代详细地图,经过司俊对比现在地图后,所折腾出来的超级详细,加经纬线版本的地图。   刘荨道:“北边的雍州和南边的交州已经大部分归顺,剩下零散部分,他们知道四面受敌,肯定要么归顺要么逃跑。凉州现在被羌胡占领,西域和北边现在管不了,凉州军和付寿有旧,付寿已经派人去劝说。”   司俊接话道:“长江以南还剩下扬州。但扬州已经有半数归顺。剩下的地方还没有消息传过来。历史上整片扬州属于罗朗,不过罗朗这时候应该还没发迹,只是个刚及弱冠的青年。”   刘荨戏谑道:“什么刚及弱冠?你不也差不多。罗朗现在即使没有统一扬州,罗家也是这一片的领头人。对了,我记得罗家有人在朝中做大官?”   司俊点头:“罗朗的祖辈官至三公。”   刘荨夸张的吸一口气:“哦,又是一个世族豪门。你说他们给不给我这个皇帝面子?”   ……   司俊和刘荨在讨论的时候,罗家也在讨论。   刘荨虽是开玩笑,却不小心成了真。现在的罗家,已经以刚及弱冠,只比司俊大两岁的罗朗为首。   罗朗在讨伐于泽联军入京的时候,就跑去打了个酱油。他敏锐的觉察到,天下将乱,各地群雄逐鹿中原,将以此事为开端。他离开家之前,让罗家开始联系扬州各地官员,准备自立。   既然天下群雄逐鹿,罗家作为曾位列三公的世家豪族,当然也不会甘落人后。   可事情出乎罗朗意料。   首先是被他视作最大对手的司俊——当然,自信如罗朗也不得不承认,他还在准备,司俊却已经是一方诸侯,现在不是一个重量级——中途离开。以他判断,这次进攻京城事关重要,谁要能夺得皇帝,谁就能在今后占据极大优势。即使没有得到皇帝,抢得玉玺,或者京城物资,也能为其实力添砖加瓦。   汉室虽已经羸弱,但国库和内库仍旧堆积如山,宫中还有许多珍宝。逐鹿天下也需要钱,这些都能转化成他们的实力。   以司俊智谋,不可能没看到这一点。联军中其他人虽轻视司俊年龄,但有脑子的人也把司俊作为最主要的对手。   司俊真的是病重得不得已离开?   当后来传出消息,皇帝已经到了成都之后,罗朗叹息。   原来司俊不是放弃,而是暗度陈仓。   他算来算去,仍旧棋差一招。   这一招,就是天堑。因为他无论怎么绞尽脑汁,都没想出来,司俊是如果在众目睽睽之下,将皇帝接到成都。还弄出个雷劈于泽的惊奇事。   后来又有传闻,司俊不是挟持天子,而是司俊本就是天子埋下的一步暗棋的时候,罗朗先是嗤之以鼻,而后消息越来越多,罗朗开始慌了。   这似乎是真的?那当了六年傀儡的皇帝,真的有如此能耐?   他已经心底叹息对司俊自愧不如,皇帝却能让司俊忠心如斯,这皇帝到底是何等神人?   当天使到达建业的时候,罗朗早早等候建业,想从成都来使口中一叹究竟。   他当然不会相信胆敢深入虎穴的使者。这些人各个舌战莲花,即便是他,也难探真假。但他可以从天使身边人下手。   世人轻视这些仆从,他却不会。从这些人口中,他往往能拼凑出最真实的讯息。   然而,他得到的讯息,却比成都来使所描绘的更夸张。   这些仆从,无论是老实的还是油滑的,一说起皇帝陛下,那就眼睛放光,神情狂热,连脸都激动得通红,一个个跟他打掉的民间邪教团伙一样,说起皇帝陛下的神奇事,那是一个滔滔不绝啊。   神龙飞天这种事,他们已经听了无数遍。从这些人口中,陛下还能派天兵天将为他搬运物资,能召唤文曲星为他一夜变出许多书籍,能让土地爷帮忙把沙土变成石头……诸如无数神奇事迹,让打探的人听得一愣一愣。   新的农作物在他们口中,也是神农大帝亲自为皇帝陛下带来的东西。   据说皇帝陛下怜惜民间百姓为了多吃一口粮食,那米中有糠皮,面也夹杂这麦麸。虽他们觉得有米有面能吃饱已经非常满足,陛下却不这么认为。   他向神农大帝求来了不占良田又高产的粮食,这些粮食收获之后无需加工,不损耗就能直接食用,味道非常美妙。   皇帝陛下又怜惜百姓身穿粗麻不能保暖,又向瑶池王母求来云朵种在地上长成棉花。棉花能织成柔软的棉布,还能填充在棉布中用于保暖。   皇帝陛下甚至向天上织女求来了动物毛发的处理方式,从此以后他们不需要再杀羊剥皮,只需要把羊毛剃下来,纺织成毛线或者做成毡子。   而毛线只需要两根竹签,就能织成漂亮保暖的毛衣。   ……   皇帝的事迹很多,之前司俊许多新奇“发明”,到了老百姓的口中,也成了皇帝陛下授意。   皇帝陛下虽然被困京城,然而他能日行千里,每日都回到成都处理政务。待于泽死后,龙气终于达到极点。潜龙在渊,终于要腾飞了。   ……   罗家一群人聚在一起,听到各种打探的消息之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罗朗按着额角,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或许这些人嘴中有夸大——愚昧的平民百姓,不知道事情真相,在遇到什么事都会把它当做神灵赐予,但至少说明,益州的新粮食的确不占良田,口感好味道美且已经丰收;益州那种叫棉花的作物织造的布和云朵一样柔软;益州能将羊毛做成衣服;益州能一夜变出许多书籍,还建造了图书馆;益州有可以将沙子变成石头……   好吧,越听越离谱。但人人都这么说,而且看他们表情,是亲眼所见。益州……不,皇帝陛下到底是什么来路?   嗯,这群人已经在心底称呼皇帝为皇帝陛下了。可见是有些胆怯了。   有族老道:“罗家本来就曾位列三公,乃是累世忠臣,既然明君已经出世,理应匡扶汉室。”   又有人反对:“谁知那人是真是假?我们罗家既然能成为一方诸侯,为何要成为别人臣子?”   族老冷哼:“你就是想成为一方诸侯,皇帝陛下大军压来,你的美梦又能做多久?”   反对人道:“皇帝不过黄口小儿,有什么能耐?就说那司俊,也不见得多厉害,我们岂能还未战斗,就先怕了对方。”   ……   两方吵得不可开交,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所以然。最终罗朗只能让所有人先回去,他先思考一会儿。   罗朗在书房思索了半日,仍旧拿不定主意。他披上衣服,来到成都使者居住的小院,决定会一会那被他晾着的成都来使。   出使建业的正好就是孔瑾。   孔瑾的确自请出使,刘荨也的确不同意。但孔瑾最终还是说服了刘荨。   孔瑾心中已经有了去处,那就是建业。他分析了罗家,特别是罗朗的性格,认为罗家如果自立,定是皇帝陛下大敌。不过罗朗品行端正,即使不归顺皇帝陛下,也不会斩杀来使。   而且罗家世代公卿,和汉室本来就联系深厚。即使罗朗想要自立,他去罗家游说,也一定说动一些人的人心。罗家内讧,不是铁板一块,想要统一江东来和皇帝陛下作对,希望就要渺茫得多。   毕竟皇帝陛下已经稳坐钓鱼台,而其他势力,除了魏周之外,都才起步。   而魏周,也是刚打下冀州,还未开始治理。比起后方已经稳固,开始扩张的皇帝陛下,已经落后了不知道多少。   “即使罗朗有心杀臣,但现在他们势力并不强,臣被陛下亲自邀请,他们肯定会预料到,若臣被杀,陛下立刻会将江东作为第一目标。师出有名,说不定其他势力也会趁乱分一杯羹。罗朗不是蠢人,他不会做此蠢事。”   刘荨胆战心惊的听孔瑾分析。孔瑾猜测,与原本历史大部分重合,简直跟会预言似的,让刘荨在心里给孔瑾跪下喊了无数声溜溜溜。   在和司俊商议后,刘荨终于同意了孔瑾出使建业。   在孔瑾走之前,他反复叮嘱,让孔瑾定要小心安全,别阴沟翻船。为了吉利,他还给了孔瑾一撮楚铭背上的金色猫毛做成的小毛球吊坠。   话说刘荨认为萧悦才是真正的猫妖,楚铭只是半路猫妖,一直迷信萧悦的猫毛,终于引起楚铭强烈不满。为了安抚大橘猫,刘荨用司俊画的折扇,换了楚铭一大团猫毛,并表示以后买多少萧悦的猫毛,就同时买楚铭多少猫毛,绝对不厚此薄彼,这才安抚住了楚大橘猫。   但私底下刘荨还是更相信萧悦,于是萧悦的毛自己和司俊戴,楚铭的毛,就送人吧。   虽然是半路猫妖,应该还是有点力量?据楚铭伴侣肖晟的亲身体验,当他遭受某会邪术的人控制的时候,楚铭的毛编织成的手链的确有(细微)效果。   这次孔瑾出使建业,希望这撮金色猫毛能够保佑他。   孔瑾拿着猫毛吊坠,激动得不仅声音在抖,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他把手在衣服上擦了好几下,才小心翼翼接过猫毛做成的毛球吊坠。   孔瑾虽没有公开炫耀,但已经和他成为好友的比如陈文等人,他还是透露了一下。这群人瞻仰在宴会上曾经出现过的据说是神兽毛做成的护身符,猜测这是什么神兽。   最终,他们认为,应该还是虎形神兽,这次肯定是金色的大老虎。   嗯,就当他们猜对了吧。虽然体型不对,大部分是对的就成了(并不是)。   知道怀璧其罪,其他好友也没有将此事宣扬。他们只是暗暗羡慕孔瑾得皇帝重视,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得到这种赏赐。   孔瑾此次出行,小心翼翼将毛球放入锦囊中,拴在脖子上,贴身携带。   这一路,他真的很顺利,即使遇上山洪暴发,也能刚好绕过——实际上没有毛球,他的路也不会经过那里。但是人只要信了某神奇事物,总是容易把身边一切顺利事归结于神奇事物。这没什么事发生叫做一帆风顺,遇上了事叫逢凶化吉,就算受了伤那也能叫减轻灾难,就算真的出了大事,他们也会脑补灾祸太大连护身符都挡不住。   总而言之,护身符这类东西,用的人说有用,总有一万种个理由来证明它有用。   孔瑾现在就是如此。   现在他正掏出毛球,对着窗外西斜的阳光,在这日月辉映的时刻,让护身符吸取天地之精华,日月之灵气。   简称,充能。   罗朗眼尖的从没关的窗户看到这奇怪的一幕。   见孔瑾进来,孔瑾不慌不忙将毛球塞进锦囊,妥帖放好,才拱手道:“嘉飨来访,瑾有失远迎。”   罗朗忙回礼道:“是朗鲁莽,朗乃一介草民,先生有官职在身,朗怎能受先生礼。”   孔瑾笑道:“罗家世代公卿,瑾不过贫贱出身,当拜之。”   罗朗不就这么话题继续谈下去,他转移话题打趣道:“朗见先生刚才端详一毛球,可是夫人赠与?”   孔瑾摇头:“这乃是陛下赐予。”   罗朗:“……”皇帝赐给你个毛球干什么?!   罗朗突然想到民间传闻。   传闻道,陛下在重阳宴会上召来各地有名方士考验真假。假方士入了狱,虽假但有才的两人当了官,真有神异之处的两人则被收为己用并被告诫不可能用神异天赋。   考验真有神奇手段的两人的时候,陛下就是拿出一小毛球,问他们是何物。其中一人答神兽,另一人答白虎,陛下笑而不语,但确定两人的确有真本事。   罗朗听后,只当这是司俊传出来给皇帝制造舆论的荒唐言论之一。但孔瑾居然如此谨慎对待一小毛球,难道……   不,这也可能是孔瑾故意借此传说给他施压。   罗朗面带好奇:“这难道是陛下曾经考验方士的神兽毛?”   孔瑾却出乎罗朗意料的摇头,道:“陛下当日拿出的是白色毛球,但赐予我的乃是金色毛球。应当不是一物。或许这只是陛下狩猎虎皮上的毛?不过既然是陛下赐予,瑾当小心保管。这毛球并无神异之处,让嘉飨失望了。”   罗朗本来以为这是假的神兽毛,但孔瑾这么一说,他反而不信了。   如果这真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东西,皇帝赐给你干什么?你又为何用敬畏的眼神看一个毛球?当我是瞎的吗?   但显然孔瑾并不准备再提此事。他岔过话题,开始跟罗朗谈论益州繁荣,和荆州变化。   他将益州与他地不同之处一一道来,听得罗朗终于暂时将毛球的事搁置一边,陷入沉思。   司俊治下益州繁荣,他早已得知。益州一些行为,他也派人打探过。只是他们都认为司俊太过狂妄或冒险,这些沽名钓誉之事,迟早会拖垮他。   钱粮用一分少一分,你给本来可以白干活的老百姓钱粮,那益州钱粮就少了许多,不可能全部用于军队上。那军队建设哪来的钱粮?   据说军队待遇也十分好,司俊哪来的钱粮?他们一直不得其解。   后来皇帝陛下的事“暴露”后,他们虽(表面上)不信皇帝陛下有神异之处,实际上在心中叹息,司俊如此财大气粗,原来是得了皇帝全力支持。   汉室虽然颓微衰败,但财力果然仍旧不可小视。   只是在孔瑾口中,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益州前期如何孔瑾不得而知,可能有皇帝陛下的支持吧。然而现在,益州收来的税,就多得用不完。   那粮仓中的新粮压陈粮,吃都吃不完;以当税收取的布匹都快腐烂,被拿出来充作了劳役和难民的奖励。   孔瑾原本也以为体恤百姓的措施,给益州带来极大负担。   后来他惊讶的发现,居然恰恰相反。   这些人不需要人督促,却一个人能干好几个人的活,就为了得更多的布匹和粮食。   于是原本只能用作一处的役夫,现在能用作好几处。这些人创造的价值,比付出的多了不知道多少。   难民也是如此。   他们在进入益州之后,很快就融入了益州民众,不但没有给益州社会造成例如秩序混乱犯罪增加等损失,还创造了极大价值。   关键是,这些人明明如此卖力,还对皇帝和州牧感恩戴德,认为比那些白给粥的州郡世族,皇帝和州牧这才是真的大圣人。   能长途跋涉到益州的人都有脑子,他们能看出来,比起吃了这顿不知道还有没下顿的白喝的粥,益州这样才是给他们能一直活下去的保证。   在其他地方喝了粥,他们也知道留下来还是会饿死。只不过是早死和晚死。生活照旧没有希望。   到了益州,看着他们出多少力有多少钱粮,如何能获得户籍,怎样能得到田地,他们知道,不需要再颠沛流离,可以安顿下来了。   罗朗不是蠢人,相反,他十分聪明。很快,他就理解了孔瑾话中益州措施的好处。   “然而,其他地方不敢这样做。”罗朗不由苦笑,“他们不敢保证自己的钱粮够用,不敢保证这些人能拿出比付出更多的回报,更不敢承诺给他们田地。”   现在割据的都是各地豪族,田地本就在他们手中。就算他们得了能在荒地种植的粮食,也只会让人开垦荒地然后收为自己的财产,怎么会便宜旁人?   而司俊不一样,他是外来者,他还有皇帝这个靠山,豪族不会因为原本不属于自己的地,和他争执。   而且,他还有皇帝这个靠山。皇帝神通广大,让他无所顾忌。   罗朗突然有些羡慕司俊了。如果当时皇帝选择的是自己,他觉得,他也能早早干出一番事业。   只是,他也知道,司俊虽有家族等于没有,皇帝才会选择司俊。而自己身后有罗家,皇帝绝对不会对自己交付全部信任。   这样一想,他似乎就更羡慕司俊了。 第53章   罗朗心中的羡慕只出现了一瞬就被他压了下来, 重新变回了那个冷静自若又野心勃勃的罗朗。   实际上他自己也知道, 他的野心并不是来自于他自己。   他祖父曾为大汉太尉, 对大汉忠心耿耿。他自幼受祖父教导,其实心中还是认可汉室。   在他更年幼的时候,他也曾一边读书,一边畅想着,若有一明君, 他定成就一番君臣佳话, 弥补祖父虽身居高位,却无主可忠的遗憾。   但长大之后, 他年幼的梦想渐渐退却, 家族的责任渐渐压在了他的身上,他很少再谈什么理想, 很少再抒发什么感慨,变得越来越冷静理智。   现在整个罗家都以他为主,但整个罗家也全压在了他的双肩,他的一举一动,就决定了整个家族的走向。这时候,由不得他有自己的想法。   家族的梦想,总是想站得更高。   地方的土皇帝,世代公卿, 他们都当过了,现在,也就最上面的那个位置没坐过了。   大汉统一天下几百年, 天下归心的同时,也有不少人不少家族羡慕刘家从一介草民,变成了九五至尊。   虽许多公卿世家据说可以传承自春秋战国,但实际上大家都知道,这传承就是认祖宗,就是连宗,真要说传承久远,谁比得过刘家这个族谱清晰的皇室。   没有什么比当皇帝,更加能显示出世家的能耐?   罗家有逐鹿中原的愿望,罗朗就要尽力为家族实现。虽然现在形势不太好,但谁愿意轻易的放弃还未开始实施的梦想。   即使罗朗心中已经有预感,这野心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在和孔瑾闲聊一会儿之后,罗朗想。   不怪他会如此想。   所有的传闻他们都没有亲眼看见,这一切都可能是皇帝陛下和司俊弄出来的舆论攻势。   但从皇帝陛下手下人才,就可以看出这主公有几分能耐。   孔瑾虽自称庶民,实际上他虽非孔圣人的那孔家,祖上也并非籍籍无名无人,只是近几代沉寂下去了而已。   这也是世家最担心的事。他们和皇帝一样,希望世代繁荣,无论后代优劣好坏,都能站在人上人的位置。然而事实上是,若三代未出能耐人,这个家族立刻就会销声匿迹,顶多在当地再有一丁点声势。但放眼华夏,则一点水花都溅不起来了。   思来想去,只有当皇帝才最能保证家族的利益。也勿怪许多世家见天下大乱,就对那皇位趋之若鹜。   孔瑾虽出身贫寒,却能在未出山之前,就在天下传得卧龙之名,和已经功成名就的凤子齐名。即使那时候凤子司俊还未有现在声势,但也已经显露出自己的才华。   不然司家家主为何要杀子?   虎毒尚且不食子,司家家主家中阴私外人不清楚,但司俊之母死的蹊跷却是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在司俊之母死后,司家家主那喜形于色,懒得掩饰的样子也让许多世家对其避而远之。   世家最好脸面,虽然内里藏污纳垢,表面上也要装出个光风霁月的样子。司家主母至少在外面从未给司家丢脸,司家家主这样实在是太凉薄了些。   而司俊随着年岁增长,才华越发显露,司家家主的愤怒和厌恶也越来越明显。   若不是司俊和司家家主面容很是相似,他们还以为司俊不是司家家主的孩子呢。   只是他们没想到,打压就算了,司家家主居然会毒杀亲子,还非常愚蠢的暴露了。   若不是那时候还未被于泽挟制的皇帝念及司俊的伴读之情,让司俊住在宫中,不用回家,司俊可能活不到现在。   之后司家更是将司俊这个族长嫡子过继给族中一旁支死人,更是让世家惊掉了下巴。   皇帝便向太后求来旨意,让司俊出任益州这个已经乱了的地方的州牧。朝中大臣也喜爱司俊才华,心觉司家实在过分,反正只是个让司俊光明正大出宫躲藏的借口,那益州牧不过是个虚位,于是那时年纪也不到舞象之年的司俊,便出任了对他那个年纪而言,显得位高权重的一州之主。   谁知道,司俊居然真的能收拢益州权力,还在其他世家豪族都在观望的时候,率先做好了逐鹿天下的准备,将益州和益州郡打造得如此强大。   罗朗虽觉得自己有机遇也不属于司俊,但心里是承认司俊的厉害。以司俊平常的表现,罗朗不信司俊只是皇帝陛下下的一步暗棋,这暗棋还没有噬主,也就情有可原。   可事实证明,皇帝陛下的确不是傀儡,司俊的确是个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忠臣之后,罗朗又想,难道司俊是顾念皇帝陛下的救命之恩,才会将天下拱手相让。   现在他和只论才华,在名士中曾与司俊齐名的卧龙孔瑾也对皇帝陛下的评价充满溢美之情,让他就不由犹豫了。   皇帝陛下是不是真的凭借自身能力和魅力,才让司俊甘为人臣?   罗朗有了这个念头之后,以前故意不去想的地方也变得明晰。   比如益州人才济济,让外人眼红。这些人才,都是服气司俊,为司俊折服,认司俊为主公。   现在突然主公不声不响换了人,即使这是皇帝,又有多少人真的服气?为何从未听说益州传来怨言,没见任何益州官吏离职,倒是其他人削了脑袋想挤进去?   皇帝究竟是如何短时间内,就让益州上下接受主公换人的事实,而且立刻变得忠心耿耿?   世家圈子连着圈子,名士交友圈更是十分广泛。他们在不涉及政事秘密的时候,经常书信交流,这种事,各路诸侯都是知道,不会阻拦。   所以罗朗知道,益州名士对皇帝的感观相当不错。   可他不知道这是客套,还是真的觉得皇帝可以辅佐。   孔瑾是皇帝陛下特意请来的贤人,也是皇帝陛下唯一亲自去请的贤人。罗朗和其交谈,心道如果是他,也会亲自去请。而且会将他留在身边,立刻重用。   为何孔瑾却会做这危险的出使之事?这事,难道不是那些想要在皇帝陛下面前显露头角的人才会冒的险?   罗朗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孔瑾却报以苦笑:“陛下自是不愿意的。只是瑾身受皇恩,却无功劳立身。哪能安心接受高官厚禄?”   罗朗笑着摇头,道:“难道这圣旨不是先生献的策?”   孔瑾也微笑,道:“罗公子消息很灵通。”   罗朗道:“先生可以字称呼朗。朗只是在益州有二三友人。”   二三友人就能将益州官场大事告诉别人?虽然知道这纸包不住火,但罗朗这话可是存着挑拨离间之心。   虽然是友人,但各自为主,也是用来坑的。若是能坑到自己碗里,那自然最好。   孔瑾自然不会去顺着罗朗的话说,他道:“虽这是我献的策,但益州人才济济,献策不比瑾差的大有人在。不说原本益州中流砥柱,只说新到益州之人,陈文陈元长,翟阳翟禹川,荀文荀明友,荀尹荀文达,这四位颍川名士,何尝比瑾差了?瑾得司公推荐,因占了曾经和还未崭露头角的司公齐名的虚名,得陛下亲自邀请,可瑾的才华,真的能比得过这些人吗?虽瑾自觉不会不敌,其他人又如何想?”   孔瑾摇摇头:“陛下麾下竞争太激烈,瑾已经占得先机,哪能不赶紧多得些功劳?”   罗朗已经惊惧的脸色苍白:“先生可将那四人名讳再说一遍?”   孔瑾微笑:“既然嘉飨准我以字相称,嘉飨也称呼我为气华吧。陈元长,翟禹川,荀明友,荀文达。这四位颍川名士,嘉飨应该也有所耳闻?可能禹川因隐居太久,名声不显。但也曾有人说过他有王佐之才。”   罗朗悄悄深呼吸一下,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朗自是知道的。”   这四人皆被传闻,有王佐之才,又都是还未出山之人,全在他的人才计划中,他如何不知?   这四人如何不声不响就跑到了益州,而且还如此低调,完全没有人发现?   不,颍川世家肯定已经知道了。他们的人才中有王佐之才名声的共有五人,有四人都去了皇帝陛下麾下,难道不是他们约好的?以孔瑾说起这几人熟悉口吻,应是和孔瑾同时为官。也就是说,当皇帝陛下的事传出后不久,颍川世家已经决定上皇帝陛下这条船?   罗朗这倒是想岔了。这四人并没有约好了同时上皇帝陛下这条船,而是通过各自的判断,都跑去投奔皇帝陛下。陈文和翟阳不声不响,是因为他们直接被皇帝逛花街救了,被救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们两是谁。而荀家叔侄则还没有到处递帖子求引荐,就被皇帝带着司俊去客栈赌了个正着,然后当天就直接派去给李昂帮忙。   李昂这蔫坏蔫坏的家伙,让荀家叔侄暂时用化名,说是不要刺激冀州魏周,伤害到还在魏周麾下的荀若。实际上,他就是想看好戏。   荀文和荀尹心忧荀若,而且荀文同样蔫坏蔫坏,存着吓人一跳的心思,就同意了李昂的胡来。   荆州之人虽听过荀家叔侄名声,却没见过人,自然没认出来。他们已经在皇帝麾下的事,也就被瞒了下来。   不过这真相,比颍川家族约好了要上皇帝陛下的船,更加会让罗朗绝望吧。   同样作为当世聪明人,其他人一致选择了同一个主公,而自己没选择,那不是自己慧眼独具,而是单单的要么蠢,要么有其他原因。   比如恩情,比如抱负,比如对汉室的忠诚。   罗朗当然不会认为这四人都是心系汉室,才会在皇帝陛下刚出现时,就眼巴巴去投奔。   若这四人一致认为皇帝陛下才是能结束天下战乱的明主,那他的努力,到底有多少用处?   孔瑾就当没看见罗朗心中的动摇,又开始谈起益州官场其他人其他事。   比如他曾惊鸿一见的李昂可单为诸侯,比如在战争上计谋比他还强些但内政不怎么擅长的元士,比如内政上的一把手刘初,比如有奇策的郑直,比如忠心耿耿看人极准但就是有些迂腐的王宣……这些都是他到了益州之后,交情较好的人,也是他真心认可之人。   其余武将,他接触不多,但付风父子和李昂叔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更别说无论当谋士还带兵打仗皆是当世公认一等一之人的司俊本人。   他们这群人说不定随意拉一个出来,就能辅佐一方诸侯割据,有些人甚至本身就具有君主的气质。可他们都围绕在皇帝陛下身边,为了皇帝陛下的认可勾心斗角,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哦,这勾心斗角是非常正面意义的勾心斗角。即,我多干点事你轻松些吧,我干快点你少累些之类。   他们一个个对未来充满热情,甚至开始把司俊当做竞争对手。   “然后司公立于不败之地。”孔瑾总结,“没办法,以司公和陛下感情,哪是其他人能比的?而且司公和陛下虽未明言……嗯,可能和司公关系更亲近的李荆州可能知道一点。但接触久了,就知道司公和陛下绝对是出自同一师门,而且拥有共同的秘密。”   罗朗将信将疑:“秘密?你这样说出来真的好吗?”   孔瑾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若见了司公和陛下,也能看出来。他们两的确不似凡人。司公去益州之后,益州多了许多新奇事物。这些都不是工匠想出来,而是司公让人直接做的。难道司公擅长那些木匠活?以司公的过往,显然不可能。所以我们都猜测,司公以前生活的地方可能有这些东西,司公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比如新奇的食物,家具,车驾,点心,衣服,武器等等。”孔瑾道,“陛下来之后,又带来了更多新东西,比如新的粮食之类。他们平日设宴时也显得兴趣缺缺,似乎见过更高更有趣的事。而他们都没有任何对于世家公子而言,很正常的奢华爱好。”   “不看歌舞,不养伎人,不设赌,谁也不知道,他们平时玩什么。要说他们兢兢业业,丝毫不懈怠,又听见司公不避讳的念叨陛下要注意时间,不要玩物丧志,而陛下反驳司公,说司公花的时间比他还长。总之,虽我们知道司公和陛下有秘密,但谁也不知道这秘密是什么。”孔瑾笑道,“难道他们还有通天彻地之能,每日说是回家休息,实际上缩地成寸去其他地方了?哈哈哈,瑾只是开玩笑。”   罗朗听得满头冷汗,道:“这些神异之事,气华也相信?”   孔瑾道:“怎么不信?那神龙可是瑾亲眼所见。陛下还未亲眼看见,只听方士三言两语,就揭穿他们所有伎俩,也是瑾亲眼所见。陛下性情随和,经常私下邀游瑾和禹川、元长,我们都亲耳听见陛下不经意间泄露的天机,也亲眼见到陛下说漏嘴时天上的警告……”   突然天空乍现轰隆一声,然后片刻雨如瀑布,倾盆而下。   孔瑾立刻闭上嘴,苦笑:“看来连这个都不能说。”   罗朗已经浑身都在抖了。   不过说出“天机”二字,还什么都没说,就先打雷了?这春雷虽然很普通,但也太恰巧了吧?!   罗朗脑袋变得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该再和孔瑾说什么,僵硬的和孔瑾告辞。   孔瑾将罗朗送到门口,看着罗朗穿过走廊远去,不由轻笑出声。   罗朗背对窗口,天色又还未全黑,而屋内已经点亮了蜡烛,他自然没看见,天空中那一闪即逝的雷光。   孔瑾看到雷光之后,立刻将后半句话,改成皇帝陛下泄露天机之事,果然一道雷响,来得正巧。   孔瑾脑海里闪过皇帝陛下曾经的解释,“先有闪电后有雷声,并不是闪电和雷声不是一个东西,实际上他们是同时发生的,但是光的速度比声音跑得快,所以我们先见到雷光,才听见雷声。所以,只要看见有闪电,就立刻捂住耳朵,准没错。”   这些平时常见的事,谁会细究其原因?就算细究,又如何得知闪电和雷声同时产生,雷光却比声音跑得更快?谁看见?谁测量?谁将其作为似乎见怪不怪的常识告诉陛下?   而司公为何也一点惊奇也没有?他似乎也早就知道这点?   越是和皇帝陛下、司公接触,皇帝陛下和司公就显得更神秘。他们并非故意装神弄鬼,只是言行间就显得和这个世间格格不入,仿佛世外仙人。   所以经常皇帝陛下和司公聊天的时候,他们插不上话。   比如去野外踏青的时候,皇帝陛下和司公聊,植物根系对水土的保护作用,运用在水利上该如何。他们也就好奇的听着,然后轻轻挖起一块带草的泥土,发现草那庞大的根系,的确将泥土牢牢捆住,即使将水壶中的水淋下,泥土也不会立刻被冲走。   这些似乎是常见的事,却是没有人发现过的事,可皇帝陛下和司公就是将其当人人皆知的常识对待。   更不用说,皇帝陛下和司公经常的惊人之言。   比如地面是球形的,是围着太阳转动,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前进,就能回到原点;比如西边还有一块文明未开化的比他们所处国土面积更广阔的大陆;比如地面这个球其实有七分是海洋,只有三份是陆地……   这些事,他们都是闲聊时无意说出来的,对他们两而言,似乎是深藏在意识中,不值得一提的事。就像是他们知道墨是怎么磨成,字是怎么写一样,稀松平常的事。   可他们又如何得知这地面真正的形状,知道无法前往的遥远大陆有什么,甚至知道天空的事?   孔瑾听得心驰神往,又不由深深害怕。   他不是害怕皇帝陛下和司公的神秘强大,而是害怕这两人既然来自那么神秘又美好的地方,既然这里并没有什么可以吸引他们,那他们会不会哪日腻了,将一切抛下,驾鹤西去,乘龙飞升?   天下有了这两位异人,眼见就能迎来天下统一,甚至四海升平也指日可待。若这两人离去,一切又会回到黑暗中。   孔瑾深深惶恐,恨不得多长几个脑袋,多长几双手,让天下统一的进程更快一些,让这两位的烦心事更少一些。   和他有同样思想的还有许多。   他能看出来,其他人不可能看不出来。更不说益州那群本来跟着司俊多年的下属。   他们或许不一定是为了天下,但一定是更愿意奉这样的神异之人为主公。   说不定到时候,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就算不能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沾沾陛下的龙气和司公的仙气,他们也能有更多的福报,甚至荫蔽子孙?如果真的有轮回,他们下辈子应该也能更顺利?   既然要选一个主公,没有人不想选一个最厉害的。   而这世间,谁比得过司公和陛下?   即使陛下比司公强的只有身份,但这身份,也的确让他们更加心悦诚服。何况连司公都自敛锋芒,为皇帝陛下铺路。   深入益州核心圈子之后,孔瑾才知道,新作物其实是司公庄子里早就种着培育种子的,只等陛下一来成都,就以陛下的名义推广。   不然,哪可能一下子就有了可供全州使用,甚至推广到荆州的种子?   而司公奉陛下为主,看久之后,倒是不觉得司公是因为被陛下折服。   司公对陛下,是一种纯粹的辅佐家人的感情,就像是父亲为孩子铺路——不对,司公对陛下不像是父亲,倒像是母亲了。只有母亲才会不厌其烦的唠叨。   而陛下对司公……嗯,那种朕其实不想干但子杰也不想干于是还是朕背锅的态度实在是太明显了,连司公都懒得让陛下装了。   所以当他还担心陛下和司公会不会被挑拨离间的阴谋得逞的时候,益州元老们却在看笑话。   他们早就发现,这两人根本不可能为权力闹起来。   因为他们都真的不在乎。   一个不在乎权力,却为了天下黎民苍生愿意背负权力的人,难道不是圣人?   孔瑾只希望这两位圣人在下界留的久一些,再久一些,久到天下黎民苍生,再次回到强盛的大汉庇佑的怀抱为止。   他知道自己很自私,所以他只能竭尽所能,让那两位过得舒心些,承担的烦恼少一些。   因此,这次建业之行,他势在必得。   孔瑾握紧了装着毛球的锦囊,神情坚定。   ....................   罗朗神色恍惚的回到了书房,窗外雨落如帘,雷声阵阵,让他的心中恐惧越来越深。   他想到了自己曾亲眼看到的于泽“被雷劈”的现场。那里虽然已经成为残骸,于泽尸骨也被收敛,现场被翻得一片凌乱,但仍能窥得当时有多惨烈。   那厢房,居然塌了一个洞,将卧室掩埋起来。听闻于泽连块完整的尸骨都找不到,浑身被劈得焦黑。   而那厢房的残骸,也能看得出被火烧的痕迹。   他们未亲眼看见、亲耳听见,本以为只是谁在火烧之后,故意弄出的场景。   但转念一想,司俊未曾入京,益州剩下的人和他们同时入京,他们是如何布置这场景?   当然,他们能将皇帝陛下运走,能搬空整座皇宫,连国库和于泽用于治军的钱粮武器盔甲也被洗劫一空,那么他们当然是有能耐布置这场景的。   可他们从未去想,或者说不敢深思,司俊是如何在他们眼皮子地下,在于泽眼皮子地下,在京城世族和大臣都浑然不觉的情况下,将那么多物资运走?还瞬间布置好于泽被雷劈的场景?   只说那些被运走的东西,需要多长的车队?怎么可能完全不惊动任何人?   而且据京城大臣说,于泽死之时,京城一片正常,他们进入皇宫之时,于泽的人还守在宫门口。   甚至,皇帝陛下的寝宫,还被厚重的铜锁紧紧锁住,没有任何开启过的迹象。   宫里所有人宫人都一副惊恐的样子,没有人觉察出有任何问题?   那时候带兵进入宫门口的,就是于泽的儿子。   他进宫,就是以为有人袭击,特意入宫挟持皇帝陛下为人质。结果整个宫城都找不到皇帝陛下一丁点踪迹。   罗朗他们自然是不信。   还是那句话,他们又没有亲眼看到,如何能信这些荒谬的事。   可如果这些是真的呢?   天空中又有一道雷劈下,那声音震耳欲聋。   罗朗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真的是天又佑大汉呢?   罗朗深呼吸了一下,走到书架前,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记载汉史的书。   这誊抄书籍的纸张,还是从益州的商贩贩卖的。   也不知道益州如何制造纸张,千里迢迢运到建业,却比建业本地的纸还便宜,而且纸张质量也十分上乘,瞬间成为了建业读书人的新宠。   罗朗翻到汉世祖那一页,一字一句的读过。   从讲史中可以学到前人智慧教训,这本书他翻过不知道多少遍,大汉每个皇帝,他也不知道研究过多少次。   这几段,他却从未细读过。   因为,这几段,实在是太具有神话色彩。   天火降世,飓风暴雨掩护,寒冰帮助渡河……这些事,他怎可能去细读?   即使记载在正史中,肯定是确有其事。但谁会去特意关注这些事?   可这些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边。如果自己恰好是和世祖敌对之人……   “怪不得世祖三千人能在数十倍与他的军中杀个进退无惧……惧,怎可能是世祖惧?”罗朗闭上眼,不由瘫软在读书的榻上,“我真的能……与陛下为敌吗?不说陛下已经占据绝对优势,就凭陛下天命所归,我如何能敌?”   罗朗陷入迷惘之中。   .....................   罗朗这一迷惘,就迷惘了好几日。连罗家人都发觉了不对。   他们多次去见罗朗,想要知道罗朗究竟如何想,究竟如何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罗朗只是沉默。   只是他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憔悴,一日比一日……看上去动摇。   罗家主战的一派,心里越来越慌张。他们觉得,罗朗似乎已经被主和的那一方拉了过去。他们必须从长计议,不能再依靠罗朗。   如果罗朗已经给家族带来了足够的利益,这些人不敢这么轻易的抛弃罗朗。   但罗朗只是刚刚成为罗家的主心骨,他们一切还未开始。许多人因为罗朗的年纪并不服他,因此要背弃他,就变得十分容易。   很快,罗家就有人表示要代替罗朗成为罗家的主人,族中开始分裂。   罗朗将一切看在眼中。   罗家还没有开始走上争霸的路,但内部已经分裂。这怎么可能对外有竞争力?不过是沦为他人案板上的鱼肉罢了。   罗朗什么都知道,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但他什么都没说。   他突然觉得心很累。   他在自我怀疑中。   为什么,他要带着这群看不清形势的人,去争什么九五之尊之位?   如果争到了,这群现在还未开始走上争霸之路,就你争我斗,像个跳梁小丑的人,真的能辅佐他安定这个天下吗?   这群人说不定只会给他拖后腿吧?   他们罗家,真的能代替刘家,给黎民百姓一个安稳的生活吗?   还是说,这群人眼中只有滔天的富贵,但是根本没有想过百姓如何?   罗朗又想起益州一条一条的新政传到建业的时候,他身边各个嗤笑,司俊为了这些愚民庶民,自掏腰包,为了这些虚名,迟早掏空整个益州。益州迟早因为他的妇人之仁,成为一个空架子。   罗朗当时候心生不豫。   不管司俊为这事付出了多少,但他一片爱民如子之心却是真实的。这哪里是沽名钓誉,妇人之仁?   可他什么都没说。   因为他心里也明白,这些世家贵族并没有将百姓放在眼里。   战乱之中,豪门世族过得比以前还好。他们再没了朝廷的束缚,想怎么样奢华就怎么样奢华。   百姓们衣不遮体食不果腹,豪门世族们却把布帛撕了听响,把粮食堆到腐烂,将金玉砸水里看水花。   罗朗在自我怀疑达到最高点的时候,又去见了孔瑾。   他想问问,益州百姓是不是真的过得不错。皇帝陛下,对黎民百姓又是何种态度。   孔瑾道:“以尚书令为首的京中大臣千里迢迢来到益州,他们在到了益州之后没有去见陛下,而是跟随益州官吏去各处视察。当陛下召见他们之后,京中来的大臣们请求陛下免去他们的官职,他们要从最基层的开始做起。”   “没有一个人,对益州新政,提出任何异议。他们自上折子,表明希望前去的职位之后,陛下一一允诺,现在他们正热火朝天的投入工作中。工作热情让益州同僚都吓了一跳,于是他们又攀比起来。所以来了建业之后,这么闲,瑾倒是不自在了。”   孔瑾答非所问,却让罗朗知道了自己想要得知的消息。   尚书令王祈是谁,天下世族都知道。就是这位,在于泽眼皮子地下,联系了各路讨伐于泽的联军,要和他们里应外合。   这是个真正又能忍,又狡猾的老狐狸。   而这老狐狸,又是特别自负。   他居然能自请辞去尚书令,和益州这群“地方官吏”共事,可见他对益州的认可。   皇帝陛下再次出乎人意料的,瞬间收服了这群京中老臣。   罗朗觉得,他对皇帝陛下越来越好奇了。   “至于陛下对百姓的态度……”孔瑾神色有些无奈,“陛下曾经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世族豪门顿顿都能吃饱,哪管庶民的煎熬?这朝代兴替,苦得都是老百姓。现在外有胡人虎视眈眈,内却诸侯林立纷乱不休。待胡人强大,趁着中原内乱长驱直入,到时候才是有趣。”   “为了这世间不那么有趣,他和司公才在这里。然后他就被司公叫闭嘴了。说实话,外人传言司公狂妄自大,不敬陛下是真的。”孔瑾小小的开了个真实的玩笑。 第54章   罗家天天都在搞宅斗, 一群大老爷们突然勾心斗角, 伤眼的没眼看。   罗朗就当没看见, 每天定时来找孔瑾聊天。   孔瑾也当没发觉,每天都给罗朗吹,我们皇帝陛下有多麻烦,司公有多头疼,我们这这群官吏有多苦逼。   嗯, 每天孔瑾都在说皇帝陛下坏话.jpg。皇帝陛下大概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   有一日, 罗朗回自己院子后,发现他父亲正等着他。   罗朗面色如常, 拱手行礼:“父亲。”   罗逡道:“你这几日常去见孔瑾。”   罗逡的语气是肯定的语气, 罗朗没有回答。   罗逡道:“你对皇帝陛下,是如何想的?”   罗朗也没有回答。   罗逡叹了口气:“罢了, 我不该来问你。即使愚钝如我,也看得出来,何况你。辛苦你了。”   罗朗低下头,心里是的确有些委屈。   若他一人,他肯定包袱款款去投奔皇帝陛下了。   谁乐意去拉扯一帮拖后腿的人?罗家和皇帝陛下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   魏周现在还有一个冀州,罗家有什么?   即使罗家在江东声势浩大,但江东又不止罗家一个望族。以前没有强敌, 江东不愿意被其他本来和他们平起平坐的世家豪族统治,自身又没能力自立,自然会以罗家马首是瞻, 让罗家这个领头羊,带领他们整个江东望族获得辉煌。   虽不如罗家登临九五,至少也比在其他世家手下干好。   但对手是皇帝陛下就不一样了。皇帝陛下的地位超脱所有豪门之上,对许多世家而言,为其他世家做嫁衣,为何不投奔皇帝陛下?何况皇帝陛下更占优势。   没见到现在已经少有世家族长往罗家跑了吗?没听见建业处处传颂皇帝陛下的神奇事迹和益州百姓的美好生活吗?   只一些罗家人被之前一呼百应的形式蒙蔽了双眼,看不见形势。   可罗朗在祖父灵位前发誓,要接过罗家的重担。即使知道前路渺茫,他也只能硬着头皮去闯。   罗朗这段时间看似冷眼旁观,什么都没做,实际上暗地里罗家还是在他的掌控中。他就是要看看,罗家有多少不稳定的因素。趁此机会,一举拔除。将罗家牢牢掌握在手中。   但即使他确定自己能解决罗家现在的问题,可他心里还是迷惘。   解决了之后呢?他该如何选择?   当然,他可以统一意见,举家投靠皇帝陛下,帮皇帝陛下统一江东。   只是这样,罗家最多也就多一个三公而已。甚至,皇帝身边已经有了那么多能人贤士,他能不能排得上三公都是问题。   这算振兴家族吗?   罗逡看着儿子这样,心里十分难受。   他自己没什么本事,一直在兄长庇佑下生活。   兄长早逝,儿子天资聪慧,被父亲选做罗家家主继承人,他是为罗朗骄傲的。   只是作为父亲,一个和罗家这个大家族无关,只单纯血缘亲情上的父亲,罗逡看着一切以家族为重,把自己的抱负理想感情都深藏心底,从原本神采飞扬变成了现在有些阴沉模样的儿子,心里不难受是不可能的。   他只恨自己没用,不能为儿子分担。   不,或许他能。   罗逡想起妻子的出谋划策,道:“为父愚钝,不认为罗家有本事和皇帝陛下对抗,因此,为父准备和你母亲一起启程去成都。”   罗朗猛地抬头:“哈?”   罗逡看着罗朗目瞪口呆的样子,脑海中想起了儿子小时候那古灵精怪的模样,他强忍着笑意,严肃道:“以后我们各自为主,就是敌人了。你见到为父,不必手下留情。”   罗朗瞠目结舌:“什么?”   罗逡道:“不日,我就将启程前往成都。你母亲已经在收拾行李。我今日就是来通知你的。对了,孔瑾你留下也罢,扣留也罢,千万别伤害他。留下他,将来你投降的时候,好歹留有一丝余地。”   罗朗忙道:“我当然不会杀他……等等,父亲,你说什么?你和母亲要去哪?成都?”   罗逡义正言辞道:“我罗家世代公卿,我父亲和大哥都为汉室忠臣,我从小就受他们熏陶,要匡扶汉室。虽我不如父亲和大哥,但也是陛下的臣子。我本就不同意罗家背叛汉室,只是若汉室名存实亡,那谁逐鹿天下也无所谓。既然陛下安然无恙,我自然要为陛下效力。”   罗朗看着自家父亲正气凛然的样子,整个人呆滞中。   罗逡一甩袖子:“此事只是来通知你,全我两父子之情。你是否要扣留为父,皆由你决定。但为父要说明白,无论我在哪,心里都是向着汉室。”   罗朗讪讪道:“我怎么可能扣留父亲……父亲,现在罗家乱成一团,你要投靠陛下,也别选现在啊?”   罗逡凛然道:“正是现在,才是投奔陛下的最好时机。陛下现在正缺人,若晚了,能帮得了陛下什么?为父不才,但去给陛下当个郡守还是没问题。”   罗朗扶额。   虽说他父亲不比大伯,但地方官怎么可能当不来?若父亲真的跑去成都了,他难道真的要父子成仇?   不,等等,他还没想要要不要自立呢!   罗逡丢完一堆话之后,保持着正气凛然的姿态和神情离开了,留他儿子在那里傻乎乎的站着,好似还没回过神来。   待走出了院子之后,罗逡转身就去了妻子房间。   “怎么?说完了?”方夫人笑眯眯道。   罗逡用袖子擦了一下汗:“好像骗过去了。”   方夫人道:“我们并不是骗他。本就是打算去成都的。”   罗逡灌下一杯蜜水,道:“是啊。”   既然罗家不可能成功,他至少要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儿子。   最差的预想中,只要他投奔皇帝陛下,皇帝陛下看在他的面子上,或许能为他留下罗朗的性命。哪怕关罗朗一辈子,他至少有个可以把儿子救出来的念想。   而且,儿子被关押被流放,他还能护得住孙子。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怎么也不能毁在家族手中。   所以罗逡没有被他父亲选择继承人,不一定是不聪明,其实最大的原因,是他太“自私”。   比起罗家这个大家,他更注重自己的小家。   在罗逡看来,其他人关老子屁事,妻子儿子好才是最重要的事。至于什么世家,只要老子和儿子够厉害,分分钟又是一个世家。   在以家族为重的世族中,罗逡这想法真是离经叛道不合群。   罗逡有些担忧:“你说咱儿子会不会把咱两关起来,不准我们离开?”   方夫人微笑:“不会。他不但不会,还会助我们厉害。因为他也知道,罗家获胜希望渺茫,不希望我们受到伤害。”   “但我们走了之后,儿子在罗家会很难做吧,他们肯定会更加不服……”罗逡一拍大腿,“哎哟,这不是更好吗?最好把儿子排挤在家族之外,让儿子心灰意冷。以儿子脾气,肯定是隐居或者远走,即使不投奔陛下,罗家做什么,都和儿子无关了。”   方夫人点头:“正是这个理。”   夫妻两美滋滋的收拾细软,准备择日出发。   ……   罗朗则陷入更大的迷惘中。   本来他就不看好罗家,只是他必须背负罗家。现在连父母都不支持他,他觉得,迟早要完这个迟早,只有早,没有迟了。   更让罗朗无语望天的是,第二天,他最好的朋友吴孚向他辞行。   “孚决定去投奔皇帝陛下!”吴孚目光炯炯,“以后若是战场相见,请勿手下留情。”   罗朗深呼吸了一下。觉得这话真是耳熟。   呵呵,能不耳熟吗?昨天才听他爹说过。   罗朗问道:“子辅为何突然决定?”   吴孚摇头:“孚不是突然决定。父亲早已经决定,只是认为贸然投靠没有功劳,正率兵扫平于泽凉州余部。没想到魏周言行不一,说是辅佐汉室,实际上有自立之心。趁着父亲扫荡凉州之时,夺了父亲的地。父亲决定直接率兵前往益州,我也该出发了。”   吴孚劝说道:“如今陛下大势已定,嘉飨为何不行动?”   罗家嘴角扯了扯。   难道他要说,罗家想自立吗?   虽然他和吴孚交好,但罗家暗地里的谋划肯定不会被外人得知。或许一些同为江东世家豪门的人会知道一些,但吴家还算不得世家,他的谋划也没有告诉吴孚。   吴孚虽不知道罗家打算,但隐约猜到了一些:“难道是罗家有人不愿意投奔陛下?唉,你和我不同,你还要照顾这么大一家子。以前羡慕你罗家势大,现在觉得,家族人太多也不是什么好事。”   吴孚和罗朗太熟悉,说话也没顾忌。   他道:“干脆你和我一起离开吧。别管你那一大家子,带走伯父伯母就好。你好好劝说,伯父伯母肯定会依你。”   罗朗嘴角抽搐了一下,道:“父亲和母亲已经决定投奔陛下,昨日与我辞行。子辅若要去成都,可与我父母同行,也算有个照应。”   这下轮到吴孚瞠目结舌了:“什么?伯父伯母都要离开,你还不走?究竟谁是你亲父母?我说啊,就算你祖父和伯父在,他们肯定也是会立刻去成都。你留在这里干什么?”   罗朗想了一下祖父和伯父言行……好像的确是这样?   “可我不能对罗家置之不理。”罗朗叹气。   吴孚挑眉:“你这人啊,虽然聪明,但总是喜欢钻牛角尖。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陛下优势有多大。即使不忠于汉室,你觉得谁能和陛下对抗?现在除了陛下之外,优势最大的就是魏周。可不是我说,魏周那卑鄙小人,既然打着忠于汉室的招牌发家,他现在要和陛下敌对,就已经注定了失败。别看他似乎现在一片花团锦簇,内地里肯定已经有不少人离心了。”   “我不知道罗家是想自立还是想投奔魏周,但你们还没开始起步呢,陛下就已经有重新统一天下之势。你们就算起兵,将领哪来?谋士哪来?谁都不是傻的,凭什么上你们这条注定会沉默的船?”   “我知道你祖父肯定让你看护罗家,但眼睁睁看着罗家往死路上撞,就是看护罗家吗?”   吴孚言辞犀利,说的罗朗背后生出了一层冷汗。   的确祖父让他照顾好罗家,是他听其他人愿望,希望让罗家更上一层楼。   事实上祖父从未说过,要让罗家在他手上,成为九五之尊的家族。   罗朗一想,以祖父性格,知道他们背叛大汉好不容易又出来的一个英明皇帝,肯定是不愿意。   而且,罗家要更上一层楼当然是对的,但是明知道不可为,还非得往死路上走,这不叫勇敢,叫愚蠢。   罗朗多日来笼罩在思绪上的浮云,瞬间被拨开。   罗朗对吴孚深深一作揖,道:“谢子辅,弟如醍醐灌顶!”   吴孚露出八颗牙齿,灿烂一笑道:“好了,我两谁跟谁。你是留在这里,劝罗家投奔陛下,还是和我一起走?”   罗朗思绪开朗之后,思维也活跃了许多。他狡黠一笑:“我和你一起走。”   吴孚惊讶:“我以为你要劝罗家不要再和陛下硬碰硬。你居然要抛下罗家?”   罗朗道:“劝他们,不知道要废多少口舌。不如我先去成都,向陛下禀明此事,并且领了江东的差事,再来处理此事。同样处理此事,自己先做了再去投奔,和先投奔了再做,是两回事。”   后者,这就是他的功劳了。   吴孚忍不住对罗朗竖起大拇指:“不愧是嘉飨,就是厉害。那我们什么时候离开?”   罗朗道:“我问一下父亲,行李收拾妥当没有。行李收拾妥当,即可悄悄出城。我的人会拖住他们。”   吴孚笑道:“好,就听你的。我家人少,随时可以离开。”   罗朗下定决心之后,就回头见了父亲和母亲。   罗逡和方夫人十分高兴。   当他们听到是吴孚劝说之后,罗逡高兴之余又有些吃味。   “你看,我这么逼他,他都没说跟我离开。怎么吴家那小儿一开口,他就要跟着人走。”罗逡不高兴道。   方夫人哭笑不得:“不过就是第二日的事,你想太多。若不是我们也要离开,朗儿也不会这么快决定。”   罗逡被方夫人安抚了。   ……   罗朗见过父母之后,又去找了孔瑾,表示自己要离开的决定,并且表示现在建业很乱,希望孔瑾和他一同离开。   孔瑾当然欣然同意。   “不过,我们这么多人离开,会不会引起麻烦?”孔瑾问道。   罗朗胸有成竹,道:“请交给朗,朗这点还是能保证的。”   孔瑾就不再多言。   是夜,他拿出猫毛乐呵呵笑了许久。   果然陛下给的护身符就是管用,这次出使本来只打算分裂罗家,动摇罗朗,没想到罗朗直接跟着走了。这一定是皇帝陛下护身符的作用。   真是太顺利了。   于是孔瑾更加确定皇帝陛下的神奇之处,为他后来成为最厉害的皇帝吹之一,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至于为什么是之一,嗯,因为皇帝吹实在是太多了。   .....................   孔瑾这边事情一片顺利,正准备离开建业回成都的时候,吴孚的父亲吴泰已经到了益州边境,表明投奔的来意。   司俊亲自去迎接,而刘荨没去。   因为刘荨感冒了。   刘荨这次感冒完全是自己做的。   某一夜,他要夜观星象,然后吹了冷风,就感冒了。   司俊:“……”你是不是有病?   刘荨吸吸鼻子。他是真的有病了。   其实刘荨觉得自己很冤。他就是在和系统里小伙伴们聊天的时候,楚铭谈到,现代社会光污染太严重看不到银河,实在是遗憾。   萧悦也说,未来社会,星空和地球完全不一样,完全看不到银河。   宿谊在那里炫耀,他那里的星空特别美,银河特别亮。   刘荨突然发现,他来古代这么多年,居然没有好好看过一次星星。这实在是太不穿越者了!   主要是自己以前不是个文艺人,没有看星星的习惯。   不过现在还不晚。   想一出是一出的刘荨,当晚就跑去看星星,成功感冒。   司俊想想就觉得心塞。   刘荨又是鼻涕又是喷嚏的样子显然形象不佳,没办法去迎接拉着这么多军队来投奔的吴泰。于是司俊就一个人去了。   等见到了吴泰,为吴泰接风洗尘的时候,司俊还在想,刘荨感冒好了没有,喝药没有,是不是又睡不着。   吴泰见司俊走神了许多次,心里有些忐忑。   不过吴泰是个心胸阔达的人,有什么疑问当场就问了:“司公是否有什么心事?”   司俊回过神,道:“将军唤我子杰即可。我只是忧心陛下。”   吴泰忙问道:“陛下怎么了?”   司俊见吴泰关心不作假,笑容真切了些,道:“陛下感染了风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还是有些担心。”   听只是风寒,吴泰松了口气。他道:“陛下身体有恙,司公难怪心忧。”   听吴泰不愿意改变称谓,司俊也不勉强,他继续道:“陛下若无恙,定是亲自来迎将军。将军劳苦功高,整个讨伐于泽联军,只有将军一人在努力战斗。俊实在是惶恐。”   吴泰摇头:“这是为人臣子应该做的事。司公不必如此。司公护卫陛下,才是应做之事。于泽死后,他的残部不足为惧。只是泰本以为可以为陛下扫平凉州,没想到被魏周那老贼断了后路。唉,当日信了老贼说辞,以为他世代公卿,定是真心为了汉室,泰愿为他做一把刀,南征北战。谁知道……唉……”   司俊安慰:“将军忠烈,心里难受,俊能理解。俊也有同样苦恼。原本陛下被于泽挟持,天下离心也难免。如今陛下形势大好,俊本以为一呼百应,中原应该再无战乱,和平繁盛指日可待。谁知道,唉。以陛下宽厚,怎愿意看见我们汉家人自己内斗不休?北有胡人虎视眈眈,我们内斗,若又有太|祖时匈奴压境,甘泉之耻还如何是好?”   吴泰点头:“我这次来,正好有胡人动向要禀明陛下。鲜卑和羌胡的战斗似乎快结束了,羌胡节节惨败。待羌胡全面败退,鲜卑攻克羌胡领地,很可能下一步就是刀指中原。”   司俊顿时沉默。   这时候他心里想的是前不久刘荨的玩笑,“内乱吧内乱吧,就算没有个汉废帝给他们带路,鲜卑胡也会打过来。到时候咱们还在打,鲜卑胡直接铁蹄南下,那才有趣了”。   他是不是该说陛下乌鸦嘴?回去要不要让他写检讨?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道:“此事必须马上禀明陛下。将军可否能让俊先行一步?俊要立刻亲自回成都,向陛下禀明此事。”   吴泰立刻严肃道:“泰愿和司公同行,快马加鞭,去成都禀明此事。泰军队可缓行。”   司俊立刻同意。   于是,当夜,本来就感冒鼻塞难受,司俊还不在旁边陪睡,翻来覆去睡不着的刘荨就迎来了刚走一天的司俊。   刘荨吸吸鼻子,傻乎乎的看着司俊:“啊,出现幻觉了。”   司俊没想到会在院子里碰见出来“梦游”的刘荨,顿时不知道该作反应好。   他最终伸手弹了一下刘荨的额头,道:“谁是幻觉,我回来了。”   刘荨捂着额头,道:“疼,看来不是幻觉。你怎么回来了?不是去迎接吴泰了吗?我记得吴泰是死在刘景手中,他这次居然逃过一劫,真是幸运。”   司俊道:“停停停,不要乌鸦嘴。你已经乌鸦嘴一次了。”   刘荨不满:“我哪里乌鸦嘴?你这是诽谤。”   司俊瞪了刘荨一眼,道:“羌胡战败。”   刘荨还没反应过来:“羌胡本来就打不过鲜卑胡,战败怎么了?”   司俊道:“羌胡战备,鲜卑胡吞并羌胡之后,下一步就该是中原了。”   刘荨:“……哦。”   司俊道:“你就这反应?”   这次轮到刘荨做出无奈的神情了:“这事我们不是早就知道了吗?鲜卑胡本来就意图染指中原。历史中有刘荨给他当马前卒,现在没有马前卒,他估计会自己上?或许会扶持其他人?不过他吞并羌胡之后,还要消化战争红利,没那么容易打过来。”   “就算打了过来,历史中中原乱成那个样子,鲜卑胡占了长江之北大部分地,汉族政权苟延残喘,不也喘到新的强大王朝诞生的时候?我们现在形势比历史中这时候强多了。他要敢打过来,我就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刘荨话说的很霸气,但配合他吸鼻子打喷嚏的模样,实在是霸气不起来。   不过司俊仍旧奇迹般的被刘荨话中的自信安抚了,他松了口气道:“说的也是。到时候当敌人打就是,打鲜卑胡也是打,打魏周也是打,没差别。”   刘荨道:“不知道现在的魏周和鲜卑胡谁更厉害一些。历史中,魏周可是让鲜卑胡吃过好几次败仗。大汉还是很厉害的,就算分裂成这样,也能和胡人打。可惜后代实在是不争气。”   司俊道:“为了皇位的稳固,重文轻武,让士兵无粮无饷,将军不敢带兵,什么都不懂的文臣纸上谈兵祸国殃民,国家岂能不败?”   刘荨拿出手绢揩了一下鼻涕,道:“好了,不说那么后来的事了。鲜卑胡的消息是吴泰带来的吧?我是现在去见他,还是明日去?”   司俊道:“既然陛下醒着,现在去如何?”   刘荨道:“也对,虽然我心里不急,但是也得显出急的态度嘛。阿嚏,咳咳,不过我这模样去,会不会不太礼貌?”   司俊道:“事有轻重缓急,不碍事。”   于是刘荨扑司俊身上,把鼻涕蹭他肩膀后,施施然回房换衣服准备出门。   司俊:“……”小草你是熊孩子吗?!   .....................   吴泰本以为皇帝生病,顶多第二日才召见他,没想到司俊回府邸后不久,皇帝陛下就召见他了。   吴泰激动得三叩九拜,还未说话,皇帝陛下就几个响亮的喷嚏,打得他都懵了。   刘荨吸吸鼻子,可怜兮兮道:“将军请坐。朕身体有恙,忍不住喷嚏,让将军见笑了。”   吴泰忙道:“陛下龙体要紧,羌胡虽惨败,也不是一日两日就会被打服。陛下不必着急。”   刘荨又打了个喷嚏,带着傲娇的小鼻音,道:“朕知道。不过朕不掌握全部消息,心里不踏实。”   于是刘荨一边打喷嚏,一边询问吴泰现在羌胡和鲜卑胡战争现状。   刘荨从双方战线推进,各自交战将领,问到北边汉民被波及的情况,以及是否有边军在防备。   当刘荨得知吴泰在和凉州军打的时候,经常遇到胡人,就矛头一致对转,把胡人打完了,再继续打的时候,露出笑容:“就该如此。”   吴泰忙道惶恐。   他心里是真惶恐。   皇帝陛下对羌胡和鲜卑胡了解的也太深了,连他们领地里有什么山什么河都知道。   难道陛下心中早就有收复汉末失地的野心?   吴泰细思之后,觉得自己应该没想错。皇帝陛下肯定不仅仅是想平定中原,收复汉末之地绝对也是计划之一。   就算现在做不到,皇帝陛下肯定也要为后人奠定基础,就像是文景二帝为武帝奠定基础一样。   吴泰看着因感冒打喷嚏流鼻涕,眼眶也是通红,显得可怜兮兮的皇帝陛下,心中也不由生出同样野心。   如果他能成为收复汉末失地的将领那该多好?所有武将,都有一颗封狼居胥的心。   刘荨像是看穿了吴泰心中所想一样,道:“打自己人算什么本事,能封狼居胥才是能耐。希望使者们能传来好消息,中原叛乱尽快结束。鲜卑胡迟早打过来,朕可不想等鲜卑胡打过来的时候,朕还在收拾中原的烂摊子,阿嚏!”   “陛下,该回去休息了。”司俊适时开口,“夜已深,将军也劳累了。”   吴泰忙道:“陛下龙体贵重,请陛下保重啊。”   刘荨点了一下头,道:“朕先休息了,将军请勿忧心。迟早我们会把胡人吞掉的要回来。”   吴泰立刻对刘荨表明忠心,表示会为皇帝陛下征战。   ……   刘荨回去之后,一觉睡到日头高悬。   他摸了摸鼻子,感觉好多了,喷嚏也不怎么打了,便兴致勃勃去处理吴泰的事。   吴泰带了那么多军队来,自然不可能让他继续带他自己的兵。   这些人,肯定得打散了分到各个部队去。   这一点吴泰自己也知道,他虽然心里忐忑,但并无异议。   不过没想到的是,皇帝陛下居然拖着病体,亲自负责此事。还向他解释。   “你不用担心,我此举,只是为了让他们尽快熟悉军队建设。咱们益州的军队制度和其他地方不同,他们若不习惯,会很吃亏。”刘荨道,“你原来有多少人,以后我还你更多人。毕竟付风和李固都打不过你,他们两只能给你当副将哈哈哈哈。”   付风:“……”   李固:“……”   陛下,人艰不拆!   本来因为轻敌和藤甲的缘故,输给南蛮女将,就让两人大跌脸面。这次皇帝陛下带着新投奔的吴泰来军中逛了一圈,叫来他两比划比划。他们两没几招就败了,实在是丢人丢到天外去了。   吴泰本想谦虚几句。虽然他知道,来到这个陌生的地方,必须要先展现出自己的实力,以后才好共事,但刘荨显然不给他谦虚的机会。   “你们两啊,打不过吴将军是理所当然的。吴将军南征北伐,打了多少仗?当年讨伐于泽联军,就吴将军一个人在认真打,还推进到了京城。现在吴将军刚从凉州回来,一边和凉州军打,一边还要和胡人打。你们也就在益州周边转转,能有多少战场经验?也就是在校场得个无敌的名声罢了。”刘荨嘴特别毒,“哈哈哈,我让吴将军和你们打,就是来欺负你们的。不然我就让吴将军和付将军打了,他们才是同一层次的,你们两小将算啥啊。哈哈哈哈,看见你们难过的样子,我就舒畅了哈哈哈哈。”   付风:“……陛下,你这样真的好吗?”   刘荨道:“好啊,好得很,谁让你明知道我感冒了不能吃辛辣,还来问我吃不成麻辣火锅?”   付风:“就为了一口吃的,陛下你至于吗?”   刘荨道:“至于啊。”   李固十分委屈:“付文起是因为火锅得罪了陛下,那我呢?”   刘荨道:“德兴几乎每日加急送封信,给朕说烧烤真好吃,他替朕吃。”   李固:“……”叔叔你是顽皮小孩吗?!你这样撩拨陛下干什么?!知不知道你亲爱的侄儿还在陛下眼皮子底下!   吴泰惊讶的看着刘荨和李固、付风打成一片。   陛下也太随和了吧?   付寿虽和吴泰没见过面,但听了吴泰传言之后,本就对吴泰很有好感。   他微笑的解惑道:“陛下性子随和,对臣下没多少架子。”   吴泰道:“陛下没多少架子是好,只是……“   他想了想,还是没说完。   有些话不是他这个刚来的人应该说的。   付寿却十分实诚的接嘴道:“陛下没多少架子,就怕有些人蹬鼻子上脸。我们也想过这件事,只是陛下性子宽和,也不可能让陛下变成别的样子。剩下的,就只能我们当臣子的多为陛下看看了。”   言下之意,这些人见陛下随和就狂妄,难道他们还不能弹劾吗?   吴泰点头:“付将军言之有理。”   虽第一次见面,吴泰也忍不住代入了给陛下收拾烂摊子的心理。   刘荨这个人,简直有毒。在旁边当布景板的司俊心想。   刘荨还在和付风、李固吵吵闹闹,这三人居然要去校场比划。   司俊冷哼一声,把刘荨拎了回来,然后微笑着带着蔫嗒嗒的付风、李固去校场比划了。   付寿这时候特别亲爹:“看,我说的没错吧?虽然有人会蹬鼻子上脸,但是我们可以帮陛下解决。”   吴泰:“……”这就是解决?你是亲爹吗?据说你不是最喜欢这个小儿子吗?你看到自己小儿子被司公完虐心里不痛吗? 第55章   吴泰跟着皇帝陛下和驻扎在成都周边的兵将们一一打了招呼。   回到暂时下榻的住处的时候, 吴泰陷入沉思中。   有一个能和众多将士打成一片的皇帝, 丝毫没有架子的皇帝, 这是什么感觉?   若是其他人这样做,世家早就跳出来指责。皇帝陛下却似乎没有收到任何影响似的。   皇帝陛下到底是如何收服这些世族的心的?还是说,有什么他没有注意到?   吴泰苦笑着摇摇头。   皇帝陛下如何收服的又如何?只要现在的状况对他有利就成了。他并非世族出身,祖上只是普通的农人,是世族最鄙视不过的泥腿子。若不是天下大乱, 根本轮不到他领兵。   既然他已经抓住了机会, 皇帝陛下又不是偏重出身的人,那么他应当更加努力才是。   “不知孚儿什么时候到。”吴泰看着皇帝陛下和他几个年纪相近的将领们勾肩搭背, 感情融洽的样子, 心中忍不住想起汉武帝时期的羽林军。   他对自己的大儿子十分有信心。若吴孚到了成都,定是能打入陛下身边的圈子吧?这样吴家就后继有人了。   吴泰叹了口气。   虽被人对他评价是忠烈, 但他这么拼命何尝不是为了家族的崛起?   思及魏周拖后腿断他后路的行为,吴泰嗤笑。   至少,跟着皇帝陛下,不用担心皇帝陛下会因为忌惮他断他后路,让他死在自己人手中。   后退一万步,皇帝陛下就算老年变得喜欢猜忌,那也该是先猜忌那些家大势大的人,吴家只要小心谨慎, 这等靠着皇帝陛下刚发达的家族,肯定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家族。   若后人不狂妄自大,至少三代无忧。   .....................   年前派去的人一一传回了消息, 虽然消息有好有坏,但至少目前还没有人有生命危险。   大概这些人都还算有点脑子,都知道皇帝陛下现在的实力有多强,不想成为第一个被针对的对象。   现在除了魏周之外,其他势力都不稳固。今天占的地,明天就被其他人拿了。   有时候他们争争抢抢,自己也觉得无力,觉得还不如投靠一个稳固的势力过得更好。   但他们有下属,有家族。这些当了一段时间的土皇帝,哪愿意受人约束?   就算作为割据的诸侯,日子也有苦处。   待所有消息都回来之后,刘荨就开始忙碌起来。   投奔的人很多,增加的地盘很多,需要重新整合的地方很多。   幸亏益州这块根据地很稳固,荆州也已经被李昂牢牢抓到手中。来投奔的人就算刚开始嚣张一些,总能被益州的人弄得心服口服。   就算不服,那就说服打服——说服是谋士干的,打服是武将干的。文武分工,亲密合作,怪不得之前将相和这个佳话会让一个诸侯国成为霸主。文武官员联合起来,的确很是牛逼。   无论是带兵投奔,还是带地盘投奔的人,无论之前有什么心思,到了成都都老老实实的。   他们被说服了。   带兵?带地盘?什么兵不是皇帝陛下的?什么地盘不是皇帝陛下的?你们就是一群叛贼!现在皇帝陛下不追究你们已经是仁厚,你还想争什么功劳?   好处?趁着现在皇帝陛下还没有组建朝廷,赶快归于皇帝陛下麾下,立刻就能当大官。你要是混在其他地方,能有什么作为?何况,你还是拿着皇帝陛下的东西来给皇帝陛下显示自己的能耐,这种白拿的好处,提着灯笼也找不到。   这群人摸摸脑袋。嗯,好像是这样。   如果皇帝陛下要平叛,他们就一群会被砍头的叛贼。说什么功劳。   何况这些人中许多原本都是大汉任命的地方官。在面对皇帝陛下的时候,他们还是有些心虚,有些尴尬的。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第一时间投靠,那就是忠臣嘛,也没什么好尴尬的。自己就和益州这群人一起,老老实实为皇帝陛下干活就成了。反正益州又没排挤他们。只要自己能耐够,益州原本班底能做的事能当的官,他们也能做也能当。   之前只是一个县令,一个乡绅,顶多一个郡守。现在转眼就高升,待皇帝陛下重开朝廷之后,这官就升的更快了,说不定还有爵位可以拿。   这种好处哪里找?   何况他们来了益州之后,越发肯定,这天底下还有谁打得过皇帝陛下?看看这文臣的气势(?),看看这武将的狡猾(?),看看这民间走大路上略微嘟囔一句朝廷不好就会被全街的老百姓追打(?),皇帝陛下天下归心已经近在眼前。   其他小势力不足为惧,就算是魏周,他又能抵挡到什么时候?   哦,魏周,打着忠君的旗号,拉起自己队伍的魏周。现在他旗帜宣明的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对立面上,其他势力就算没有归顺,也派特使来成都,一是打探消息,二是安抚陛下,别让他们成为皇帝陛下最先攻击目标。   可魏周连个人都没派来。   据说魏周势力还是有谋士要求派人去成都朝见皇帝陛下,但魏周不知道听了谁的谗言,把那人下了狱,似乎觉得那人背叛了他。   虽然最后那人似乎只是被免了官职,并没有被处罚,魏周也公开表示,他只是不信司俊,不踩这个陷阱。待他势力强大,一定会亲自领兵去益州讨伐司俊,来成都迎接回皇帝陛下。   刘荨对此抠鼻孔,被司俊弹了额头。   这都跟谁学的怪表情?   刘荨放下还没扣到鼻孔就被司俊打了的手,道:“魏周这是怕了我了嘿嘿嘿。”   司俊道:“陛下,你说前面就成了,不要加上后面的怪笑。”   刘荨趴在桌子上:“子杰,你有没有觉得自己越来越婆婆妈妈了?”   司俊道:“陛下,你有没有觉得你越来越放飞了?现在人越来越多,你好歹注意一点形象,哪怕一丁点!你知不知道那些世族和儒士有多注重形象?……”   刘荨把耳朵捂住。   难得回来一次的李昂捶桌大笑。   司俊道:“德兴,你也是。都已经是一州之牧了!怎么还是这样……”   李昂也把耳朵捂住。   然后刘荨和李昂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嗯,这默契的眼神大概是想气死司俊吧。   司俊觉得手痒,于是拉着回来报告述职的李昂去了校场。   他拿刘荨没办法,难道还整治不了李昂吗?   就算现在同为州牧,看似平级,但谁都知道,司俊还是李昂的上司。李昂被司俊在校场上教训,其他人一点都不意外。   以前李昂还是汉中郡守的时候,隔三差五的偷跑,经常被司俊教训。   对这两位大佬的感情,益州上下是了解的十分深刻了。   益州原头号谋士公宇还专门揣着红薯干,一边吃红薯干一边给司俊叫好。   许多刚投奔的人目瞪口呆。这益州官场还真是可怕。别人都只是勾心斗角,这里直接上场约架。   司俊:其实并没有……   算了,造成这样的误会也无所谓。反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你现在回来干什么?”司俊教训过李昂之后问道,“荆州就那么轻松?”   李昂嬉皮笑脸道:“我想念你的厨艺成不成?”   司俊开始捏拳头。   李昂立刻认怂,开始说正事:“有大量羌胡涌入荆州边界,说想要投靠皇帝陛下。”   司俊:“涌入荆州?他们怎么到荆州的?他们到荆州,为何不到益州?”   荆州和益州一样,和羌胡领地隔了一个雍州。先不说羌胡如何穿越雍州,但既然要投奔皇帝陛下,为何不直接来益州。   李昂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他们本来最先到的雍州,雍州大小势力本来就要投靠陛下,自然将其放行。不过他们最终来荆州,没来益州……嗯,是因为他们说,听闻付寿在益州,不敢来。”   司俊满头问号:“这和付将军有什么关系?”   李昂道:“据说付寿原本在汉中、雍州一地活动的时候,多次和羌胡发生战斗,打得羌胡听见他的名字就要跑。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司俊挑眉,显然不信:“若他们这么怂,也不至于和鲜卑对抗了这么久。”   李昂道:“我想也是。不过他们若诚心归顺,羌胡马上功夫还是不错的。而且他们常年和鲜卑作战,和鲜卑十分了解,以后对陛下收复失地也有帮助。”   司俊和刘荨并未跟李昂说过他们想收复汉末失地的时,但李昂了解司俊,司俊不说,他也能猜到,并且开始谋划。   不过现在中原还未平定,就说什么胡人的事,显然太远。因此李昂才留下荀家叔侄看守荆州,自己亲自走这一趟。   “羌胡现在被安排在荆州内,我也不敢让他们进入成都。”李昂道,“不过我想可以召来付寿问一问,如果他真的和羌胡打过交道,我要借付寿一用。”   司俊想了想,道:“吴泰在攻打凉州军的时候,也多次和羌胡作战。你把他两都带去,看看羌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李昂笑道:“你还真舍得。一下子给我两员大将,不怕我拥兵自立?”   司俊无奈。也只有李昂会给他开这种玩笑。   司俊也开玩笑道:“陛下正打算给你个毛球护身符,若你打算拥兵自立,那正好不给你了。”   李昂疑惑:“毛球?什么毛球?”   司俊道:“重阳宴会,你没来。陛下不知道从哪找来了一团毛,非被方士说是什么神兽,陛下觉得说不定这毛真有什么灵异,就亲手搓成毛球护身符,准备给亲近的人派发。”   司俊伸出手,手腕上有细细的绳索链子:“我也有。”   李昂道:“为什么你是绳索,我就是毛球?”   司俊微笑:“当然是绳索更复杂一些,毛球好做啊。”   李昂:“……”   好吧,陛下偏心你,你不用炫耀了。   不过既然有护身符——即使被司俊说成并没有任何用处,李昂还是兴高采烈的去问刘荨要了。   刘荨十分不高兴:“本来准备给你个惊喜的,怎么子杰这么大嘴巴。”   李昂美滋滋的戳了戳毛球,道:“除了我和子杰,还有谁有。”   刘荨这实诚孩子实话实说道:“我担心孔瑾,给了他一个。不过和你与子杰的毛不是同一处的。虽然都是同样物种,我总觉得黑白色的更厉害一些。虽然也没有什么证明。你好生揣好。这护身符丢了,我可不会再给你。”   李昂一听颜色不同,好奇道:“这其中有什么差别?”   刘荨心道,这是天生猫妖和后天猫妖的区别。不过他当然不会这么解释。于是刘荨胡扯道:“大概是毛长毛短的区别?我总觉得浓缩的才是精华。嗯,其实并没有根据。”   李昂笑呵呵道:“说不定浓缩的真是精华。这护身符我就揣好了。若护身符为我挡了灾,陛下可要再刺我一个。”   刘荨道:“你以为这东西很好得吗?除了子杰,谁也别想多要。”   他还想把猫毛攒起来纺成线给司俊做身衣服呢。虽然两只猫隔三差五卖一次毛,但肚子上的绒毛可不多。要攒一件衣服不知道攒到什么时候。   司俊表示,他并不想穿什么猫毛纺织的衣服。刘荨这到底是什么封建迷信?   李昂听着刘荨明显的偏心,也不生气,只打趣刘荨护司俊跟护犊子似的。   刘荨老气横秋道:“我就是当他是我儿子……”   “嘭!”司俊卷起一团纸,准确砸在刘荨脑袋上,刘荨十分配合的发出惨叫声,吓得守在门口的青礞立刻伸头看,然后哭笑不得的继续守到门口。   李昂觉得果然还是成都有趣,看着陛下一副想要把司俊气死的态度,看着司俊以下犯上,就特别有意思。   在这种环境下工作,得多有干劲啊。   相比之下,荆州就显得死气沉沉。他习惯了在司俊护着下随心所欲,现在要板着脸当别人的主公给别人当保护伞,真是不适应。   不过等皇帝陛下统一天下之后,他肯定是要到朝廷任职的。到时候又能跟着司俊混,锅司俊背,责任司俊抗,想想就很美好。   历史中好端端一个枭雄,就这么变成了一条只想在大佬后面喊666的咸鱼。看来不只是刘荨有毒,司俊的毒也不浅。   司俊打了个寒颤。   这天气不是回暖了吗?怎么还有一股寒意?难道是刘荨又要搞事了?   司俊决定对刘荨严防死守。   刘荨:我不是我没有,好大的一口锅!   ..................   李昂虽然很怀念在益州的生活,但他并不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荆州的事还有很多,他和司俊、刘荨将羌胡的事交底之后,就带着付家父子离开了。   吴泰暂时留了下来。   刘荨听闻吴泰的妻儿快要来的时候,不忍心他们错过,道等他的家人来了之后,若荆州有需要,再一同前去。   刘荨拍着跪下来表示妻儿无所谓,一定要为皇帝陛下效力的吴泰的肩膀道:“以后为朕效力的时间多得是,何必非要一副家国难两全的样子?有朕在,不能两全也给你们两全。当兵打仗,除了忠君报国之外,不就为了父母和老婆孩子。你们这么多年没见着,难道不想念?等你妻儿来了,买个宅子安顿下来。总要家安定了,心里才踏实啊。别犟了,这事就听朕的,不改了。以后要打仗要分离以后再说,现在你就在成都安心等着一家团聚。”   吴泰不知道是惶恐好,还是感动好。   他实在是猜不透皇帝陛下的心思。   吴泰能从一介拼命爬到将军的位置,揣摩人心当然厉害。可刘荨和他见过的上位者完全不一样。   无奈,吴泰又去寻了还未出发的付寿。   他们两英雄惜英雄,感情很是不错。   付寿道:“皇帝陛下的心思很简单,你就从字面意思理解就是了。陛下的确不像是个上位者,别人对他好,他就挖空心思对别人好。你有忠烈之名,陛下就想让你过得更好。仅仅是这样罢了。你平日有表现出很怀念妻儿吧?”   吴泰有些尴尬,道:“的确很想念。我离开家时,孚儿还是个孩子,听说现在孚儿长得和我差不多高了,名气也很大。在看见付风和李固的时候,就忍不住感叹了几句。”   虽然他有在皇帝面前给自己儿子刷名声的意思,但想念也是真实的。   付寿笑道:“这就是了。陛下只是觉得,你十几年没有归家,总该和家人见见面再离开。虽然在皇帝陛下麾下,要和家人见面并不难。可这么久没见,心里存了能见面的希望,但又错过,心里肯定是难受的。陛下的想法就是普通人的想法。你要揣测陛下的思想,只把他当一个平常的心思纯善的少年就成了。”   吴泰叹气:“若是这样,陛下在如今虎狼环绕中,岂不是很难过?我倒是宁愿陛下心机深沉一些。”   付寿道:“陛下不蠢,他该对谁好,心里都有数。于泽困了陛下六七年,又讨得了什么便宜?看看瞒了天下人的司公,看看益州和荆州现在,若小瞧陛下的人,哼,走着瞧。陛下可是有上天护着。”   吴泰松了口气,道:“也是,是我钻了牛角尖。”   从结果推过程,也能看出陛下虽然纯善,但并非蠢。该心狠手辣的时候,陛下不会被善良蒙蔽双眼。   只是对于陛下这么容易就相信他,还对他这么好,吴泰还是十分忐忑。   即使知道陛下自己并非愚蠢,陛下身边的人也很厉害,陛下要吃亏并不容易。但吴泰还是不由生出类似于“我那善良的皇帝陛下啊,我很担忧啊”的心情。   付寿拍拍吴泰的肩膀。   他十分理解吴泰的心思。就像是自家儿子再厉害,当老子的该担心还是担心一样。他们这群皇帝陛下交付了信任和喜爱的近臣,总是不由自主的模糊君臣界限,容易把皇帝陛下当亲近的需要溺爱的晚辈看待,甚至比护着儿子的感情更过分。   这样的感情,真是危险又奇怪。   不过,一思及皇帝陛下的言行,付寿又觉得,看看司公怎么宠着陛下,他们就算逾越些也没关系。   吴泰现在很惶恐,以后总会习惯的。因为他就是这么过来的。   思及和皇帝陛下一同的荆州之旅,付寿又不由自主的露出慈父般的笑容。   付风若在旁边看着,肯定会不由自主撇嘴。   他爹对儿子可没有这么宠溺过,永远都是棍棒打打压教育。   ......................   刘荨不仅让吴泰等着和妻儿相聚,还专门派他去迎接孔瑾一行人。   刘荨道:“让他们进益州的第一眼就看到你,这个惊喜他们一定喜欢。”   终于有点习惯了刘荨的思维模式的吴泰哭笑不得。   喜欢时不时给臣子一点小惊喜小惊吓的皇帝陛下真是太顽皮了。   不过他心里还是很熨帖,很感动。   吴泰遇到的上位者很多,比起那些上位者时时刻刻表现出来的礼贤下士,倒是皇帝陛下这样不知不觉透露出对臣子的体贴,更让他觉得真实。   吴泰谢过刘荨,高高兴兴的带着兵去边境等候孔瑾等人归来。   本来成都还羡慕孔瑾被皇帝陛下看重,是唯一被皇帝陛下让人去迎接的使者。结果一听是吴泰,了解皇帝陛下的人不由露出无奈微笑。   连从京城来的老臣也露出迷之微笑,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直说皇帝陛下又调皮了。   许多刚投奔的人不理解,立刻私下打听,才知道皇帝陛下不是迎接孔瑾,而是准备让吴泰给他与孔瑾一同归来的妻儿一个惊喜。   “皇帝陛下就是喜欢制造惊喜惊吓。”益州官吏和京城来的老臣们叹气,“陛下也太活泼了,唉,不够稳重啊。”   其他人嘴角抽了抽。这行为还能这么解释吗?难道不是为了迎接孔瑾,顺便让吴泰去见一下妻儿吗?说不定这差事还是吴泰求来的呢。   其他人只继续摇头:“不,你不了解皇帝陛下。你了解了陛下之后,就知道陛下怎么想的了。”   孔瑾等人回益州的时候,要穿越荆州。刘荨大手一挥,让吴泰直接跑去荆州边界接人。   吴泰中途接到刘荨心血来潮的圣旨,更加哭笑不得。   他都不急,皇帝陛下比他还急。   李昂得知此事时,也来凑热闹,还说需不需要他派兵一路护送。   吴泰当然是十动然拒。   李昂这简直把他架火上烤了。他还没有给皇帝陛下建立什么功劳,哪能得这样的厚待?   当孔瑾见到吴泰,听到吴泰得到的圣旨的时候,大笑不止。   罗朗好奇:“陛下难道不是派兵来包护气华你的?”   孔瑾好不容易才忍住幸灾乐祸的笑,他道:“陛下所做的事,你们不需要去猜测陛下言行背后的深意,陛下十分光明磊落,他的意思,从字面理解就成。陛下并没有想过来迎接我,只是想让吴将军给家人一个惊喜罢了。这件事吴将军应该也清楚。嗯,益州官场老人们也肯定都明白,哈哈哈哈哈。”   罗朗心中把此事记下,然后问道:“可气华为何笑得这么……”   吴泰到了益州好几个月,自然知道孔瑾过往。他没好气道:“因为他经历过,因为陛下的无心之举,被整个益州官场当对手的日子。”   孔瑾继续笑:“是啊是啊,被架在火上烤似的。咱们的皇帝陛下可不会去管别人怎么想,他想对谁好,就直接做了。我可是受苦颇深,隔三差五就被人找上门要切磋学问。待吴将军回益州后,估计许多将军们要找上门来和吴将军切磋了。”   吴孚立刻慌张道:“父亲,这……”   吴泰道:“没事。益州官场与他处不同。这竞争,也是从明面上。若他们要和我切磋,也就是去校场而已。除了还未立下功劳就被陛下看重这事令为父尴尬了些,其余没什么问题。孔功曹应该也知道。”   孔瑾听吴泰把话推了回来,也不继续开玩笑,道:“的确,被陛下看重,即使得了些表面上的红眼又如何?旁的人羡慕都羡慕不来。不过陛下看人很准,很少主动向人表示亲近。武将之中,除了付家父子之外,就只有李家叔侄得陛下青睐……嗯,李荆州现在也算不得武将了。盖是司公实在是光芒太甚,陛下身边女官也是厉害女将。陛下眼中很难看得进其他人。李士尚也是占了李荆州的光。陛下既然能主动表示对吴将军友好,以陛下神异,当是看出了什么,吴将军前途无量。”   听着孔瑾这副神神叨叨的话,随行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反正在这一路上,孔瑾都在宣扬,攒陛下不是普通人,益州上下总担心陛下会撂挑子不干和司公一起白日飞升。现在不过是看相而已,不算什么事。   吴泰稍稍沉思了一会儿,心想陛下的确见他第一面就很是亲近。难道真的看到了什么?比如看到以后吴家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一直忠心耿耿?   吴泰道:“承功曹吉言。陛下也有一言让我带给功曹。”   孔瑾道:“将军请讲。”   心直口快的吴孚忍不住道:“只是带话?没有圣旨?难道是什么机密的事?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   吴泰脸上闪过一丝无奈,道:“不是什么机密,陛下说……嗯……”   吴泰还在支支吾吾不好开口,孔瑾已经冷静接话:“陛下肯定说,写字麻烦,不想写,传个口谕就成了,哪有那么多事。”   听着孔瑾模仿的惟妙惟肖,吴泰不由感慨:“功曹不仅是陛下近臣。”   所有人:“……”   陛下这也太随性了一点吧?   孔瑾表情也显示出无奈:“若陛下在说这话的时候司公在旁边,肯定陛下又得被唠叨了。”   吴泰脸上显示出一丝佩服:“的确司公在旁边,也的确唠叨了,只是……”   孔瑾不由望天叹息:“陛下定是捂住耳朵装没听见,说不定还会说,不听不听,子杰念经。”   所有人:“……”   吴泰点头,跟着叹气:“司公不容易。”   孔瑾也叹气:“司公的确很不容易。”   所有人:“……”脑海里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吴孚声音有些颤抖:“父、父亲,你在背后这么说陛下,真的好吗?”   吴泰和孔瑾交换了一个“自己人”的眼神,然后孔瑾替吴泰回答道:“没事,待你到了成都,若成了陛下近臣,总会习惯的。”   孔瑾顿了顿,道:“子辅要从军,可能短时间内不一定见得到陛下,嘉飨是肯定会立刻成为陛下近臣的。嘉飨应该很快就会习惯此事。”   罗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努力保持微笑:“承气华吉言,我想陛下还是会观察一阵子吧?”   吴泰道:“你就是罗朗?我带来的口谕正好关乎你。”   罗朗惊讶。他这时候是不是该下跪?他看了孔瑾,孔瑾这平静的样子,就像是给他带口谕的不是皇帝陛下,而是随便哪个熟人似的。   他难道不该下跪?   就在罗朗犹豫的时候,吴泰已经清了清嗓子,把刘荨的话尽可能一字不落的转达:“陛下说,气华干得好,把罗朗拐来了。元长和禹川也要抛下朕往外跑了,朕正头疼谁给朕打下手。你和罗朗快点回来,主簿的位置等着你们。”   罗朗:“!!!”   孔瑾看了罗朗一眼,心想,陛下果然是不拘一格啊。   他在众人呆滞中,笑着打圆场道:“我就说,我立了功劳,元长和禹川怎么甘为我后?虽主簿位置是陛下近臣,十分荣耀。但以他二人脾性,肯定是不愿意只给陛下整理文书。”   罗朗深呼吸了好几下,才道:“元长和禹川?是陈文和翟阳吗?他们现在是主簿?这主簿还是陛下的主簿?”   虽然知道这两人在皇帝陛下麾下,原来位置已经这么高了吗?可天下人居然还不知道这两人已经投奔皇帝陛下!   孔瑾道:“是陛下的主簿。负责奏折整理归纳,以及帮陛下起草旨意。这位置多少人羡慕,他们两还不识趣。”   吴孚忍不住替好友激动道:“嘉飨一去就是这么重要的位置吗?真的吗?不过这两人为何要离开?”   孔瑾道:“定是觉得屈才了吧。”   其他人:“……”   吴泰干咳了一声,道:“你们习惯就好,益州官场就是这样。今后陛下统一天下,高官厚禄少不了人。现在大家都想多做点实事,以后朝廷再开的时候,也好有些立身的资本。”   吴泰顿了顿,道:“虽说如此,陛下身边主簿,乃是陛下左右手,多少人羡慕不得。这两人也是仗着陛下与他们亲近,才如此乱来。陛下还因没有合适代替的人选,焦头烂额。唉,陛下对臣下也太好了些,这也太纵容了。”   孔瑾道:“这两人要离开,没有提出可替代他们的人?”   吴泰微笑:“他们提出把荀家叔侄换过来,然后荀家叔侄给这二人寄来了一块席子碎片。”   孔瑾点头:“理应如此。”   其他人:“……”   这益州官场到底什么鬼?!   罗朗得知自己去了成都就能当皇帝身边左臂右膀,本应该高兴,但是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太大,大得他胆战心惊。   一般人会这样吗?不可能吧?   陛下了解他吗?知道他才华吗?知道罗家现状吗?能确定他忠心吗?   什么都不调查,一点都不考验,直接走马上任?陛下这到底是哪来的自信?   为何孔瑾和已经在益州待了几个月的吴伯父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们的关注重点只有陈文和翟阳恃宠而骄,荀文和荀尹割席子割得好,对于自己这个一看就不是忠心汉室,来投奔都犹豫了好久的人突然成为皇帝陛下心腹一点异议都没有?!   他们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意外都没有,就这么淡定的接受了这违背常理的事?   何况,陛下就这么自己决定官职任命了?陛下这么独断专行,益州那么多官吏能同意吗?   罗朗觉得自己现在脑袋已经不够用了。   这发展完全出乎自己所料啊。   作者有话要说:  益州上下:陛下高兴就好(老母亲微笑)。 第56章   罗朗到了成都的时候, 刚安顿好家人, 孔瑾就来找他去面圣。   虽然儿子比自己更先面圣, 已经很淡然接受了“全大汉都知道儿子比我强”的罗逡,这次也很淡然。   罗逡只叮嘱了几句让儿子好好表现,为罗家光宗耀祖的废话之后,就继续带着妻子逛街去了。   成都繁华,成都整洁, 成都好吃的好玩的到处都是, 连家具摆设都和外处不同。儿子负责养家,他和妻子负责花花花。   罗朗在自家父亲随意敷衍了自己几句, 就兴致勃勃和母亲讨论要买什么玩什么去哪吃的时候, 这一瞬间感觉到略微的羡慕和委屈。   孔瑾笑呵呵道:“嘉飨家里很温馨。”   罗朗嘴角抽了抽。   是啊,除了他一个人忙死忙活之外, 其余人都很温馨。   罗朗跟着孔瑾上了马车。   益州的马车不知道进行了何种改造,也或许是道路十分平坦的缘故,马车上十分舒适,几乎感觉不到颠簸。   罗朗撩开帘子,朝着马车外看去。   虽然一路上都有看见益州的与众不同,在置办宅子的时候,他也曾逛过街。但每次看到这热闹的景象,和老百姓脸上生机勃勃的笑容, 罗朗就不由心生感慨。   如果整个大汉都是这样,那么就该是史书中的盛世了吧。   现在的益州,现在的成都, 真像是一处世外仙境似的。   孔瑾微笑着看着罗朗观察街道的样子。   或许每一个益州官场的人都是这样,每当有新人加入他们的集体的时候,当看着他们那震惊的眼神,心中都会不由自主升起自豪之感。   这是在我们手中创造出的世外仙境。   当后来人因为震惊而归心,再接待另一波新人的时候,这种情况又会再现。   如此循环往复。   孔瑾听着老百姓热闹的声音,心中想着这一路见到的景色。   从益州到荆州,再到扬州,到达建业。这一路,就像是从仙境到人间,再到地狱的路途。   当他终于回到益州,忍不住有一种放松之感。   这种放松不仅仅是因为安全。事实上到了荆州之后,他就已经安全了。   他的放松,是因为周围的景色,不会再让他有一种危机感、紧迫感和无力感。   在面对生灵涂炭的危机、紧迫和无力。   孔瑾觉得,只要是真的心有良知的人,见到益州现状,都会心向陛下。   孔瑾心想,罗朗肯定已经心向陛下,很快就会被陛下收服吧。   等他们到了州牧府邸的时候,刘荨的所作所为,狠狠的打了他的脸。   他们被侍卫引领到刘荨会见他们的书房时,发现陈文正尴尬的站在书房门口等候着他们。   孔瑾敏锐的感觉到了不对。   他小声问道:“元长,发生什么事了吗?”   陈文干咳一声,先向孔瑾打招呼,又向罗朗自我介绍之后,才尴尬道:“陛下刚离开书房了,让我在这里等你们。”   罗朗皱起眉头,问道:“陛下是否有什么急事?”   陈文面色更尴尬了,他道:“这个……其实不是陛下的事。陛下养的两只貔貅爬到了树上,禹川自告奋勇爬树去抓貔貅,结果把腿摔了。”   罗朗:“……”   孔瑾:“……”   他们两对视了一眼,禹川?翟禹川?那个王佐之才的翟禹川?   他特么自己去爬什么树啊!   比起罗朗的震惊,孔瑾好歹有点同僚情,他问道:“禹川没事吧?”   陈文脸上的表情更古怪了:“这个……其实禹川没事,陛下的脚扭了。”   孔瑾忙道:“等等!不是说摔的是禹川吗?陛下怎么陛下的脚扭了?”   陈文心想,这件事也瞒不住,就照实说道:“陛下想伸手去接禹川,禹川砸在了陛下身上,虽树不高,没什么大问题,但是陛下不小心把脚扭了。”   孔瑾面沉如水,问道:“这事司公知道了?”   陈文都快哭了:“还不知道。我觉得禹川这次……唉……虽陛下说不怪禹川,但我想司公肯定会生气。”   孔瑾道:“让禹川去牢里待几天吧?”   陈文叹气:“我觉得这也不错。禹川实在是……唉……”   罗朗:“???”   罗朗:“等等,你们的意思是禹川爬树,把陛下连累伤了?陛下要保禹川,司州牧……司公要生气?”   我怎么听到一种昏君佞臣和劳心劳力忠臣的感觉呢?   昏君:刘荨。   佞臣:翟阳。   劳心劳力忠臣:司俊。   很好,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我们先去探望陛下吧。”孔瑾心里很气。这到底什么事啊。   罗朗虽觉得自己该告辞,但陈文和孔瑾死死拉着罗朗一起去,说什么司公发起火来要迁怒人,好歹有人分担。   罗朗:???   罗朗:你们都是魔鬼!!   这还没有成为同僚,就已经变成纸糊的同僚情啊。罗朗刚来成都,就被同僚们好好上了一课。   罗朗见到刘荨的时候,刘荨正躺在榻上,脚上缠着白布,旁边翟阳抱着两只奇怪的黑眼圈小熊,一脸愧疚的看着刘荨,刘荨还在安慰他。   这宠溺的样子,罗朗终于知道孔瑾话中的某人恃宠而骄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陛下这样哪像个明君了?明明就是宠幸佞臣的昏君……   刘荨看见孔瑾和陈文带了个不认识的大帅哥过来,笑眯眯道:“气华,元长?来得正好,帮我劝劝禹川。这又不是禹川的错。”   孔瑾:“不,陛下,这就是禹川的错。”   陈文:“没错,陛下,让禹川去牢里待几天吧。还有,这里有外人在,注意自称。”   外人罗朗:????   刘荨看向罗朗,道:“你就是罗朗?果然如传言的那样,长得太好看了!”   正准备下拜磕头的罗朗差点一个踉跄滚地上去。   虽然当世人对男子容貌很看重,但是皇帝陛下张口就夸长得好,是不是太俗了些?   刘荨仔细看了看,补充:“不过还是我家子杰长得好看。”   罗朗:“……”   心更塞了。   陈文干咳一声,道:“陛下,请不要每见到一个气度容貌上佳的人就和司公比较。”   刘荨从善如流点头:“好吧,我……嗯,朕明白了,朕不欺负人。”   罗朗:“……”   他非常艰难的磕头拜完,心里开始莫名产生动摇。   自己来成都到底是不是正确的?这皇帝陛下看上去和传闻完全不一样,很是不靠谱啊。   刘荨调戏完罗朗后,道:“自己搬凳子过来坐着,你们站着,朕抬起头说话很累。禹川,把大滚小滚抱去给饲养员,他们两今天一直待在树上,该喝奶的时候都不下来,现在该饿了。”   翟阳垂头丧气带着两只已经毛绒绒圆滚滚,憨态可掬人见人爱的熊猫崽子去找饲养员了。   刘荨见罗朗视线一直随着两熊猫崽子偏移,以为罗朗也被熊猫崽子的美貌折服了,立刻用一副夸孩子的口吻花式夸奖自家两崽子。   当听到这两熊猫崽子一姓刘,二姓司的时候,罗朗脑海里闪过春秋时候的卫懿公。   卫懿公是春秋时期卫国的国君。他爱鹤成痴,只要有人给他进宫鹤就会被赏赐,他给鹤修建宫殿,还给鹤封官。最上等的鹤册封为“鹤大夫”,差一点的鹤也能获得士的俸禄,甚至连养鹤的奴仆们也可以得到很高的待遇。卫懿公每次出巡,都会带着鹤一起出游,还特地给这些鹤车子乘坐,并给走在前面开道的鹤取名“鹤将军”。   当然,这样的国君最后的结局肯定是亡国。   罗朗听到刘荨把两异兽当儿子养的口吻,不由自主想到这个卫懿公。   稍稍有点年少气盛的罗朗忍不住讽刺了一句:“陛下如此喜欢貔貅,何不昭告天下,让人进献貔貅?”   陈文:“……”啊,罗嘉飨这是生气了。   孔瑾:“……”嗯,他正想说这句话呢。   没想到刘荨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愣了一下,道:“为什么要进献貔貅?”   罗朗被刘荨反问懵了,他想了想,道:“因为陛下喜欢?”   刘荨道:“再喜欢,两只也够了。这两只又能吃又顽皮,再养一只怕不是吃穷朕。不养了不养了。”   罗朗道:“陛下可以举全国之力来养貔貅,草民认为,以国库充裕,貔貅还是养得起的。”   刘荨摆摆手:“朕知道你喜欢貔貅,视线一直黏在貔貅身上不放。但是不能因为喜欢就放纵啊。罗朗啊,你是世家豪族出身,家里奢侈惯了,可能不知道民间疾苦。我知道世族家里的宠物都吃得比人好,但是在朕这里,你还是改一改吧。”   罗朗:“……”   罗朗:“!!!”   罗朗:我不是我没有,不是你沉迷养貔貅吗?怎么变成我想养了??   莫名其妙被刘荨训了一脸的罗朗表示自己很冤。   孔瑾干咳一声,道:“那个……陛下,嘉飨不是自己想养,只是为陛下分忧。”   刘荨惊讶的瞪圆眼睛,道:“什么?!你给朕出的第一条策,居然是让朕劳民伤财玩物丧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罗朗!”   罗朗扑通一声跪下,道:“草民并无此意!”   莫名其妙就被扣了一口黑锅的罗朗心很慌。   明白罗朗话中真意的陈文和孔瑾立刻劝说。   陈文道:“陛下息怒!罗朗并无怂恿陛下之意。”他只是讽刺你啊,你怎么听不明白呢陛下!   孔瑾也道:“陛下息怒!家乡不是这种人!”他真的只是讽刺你啊!可是这件事我要怎么跟你说明啊陛下!   这时候,知道刘荨伤到脚的司俊急急忙忙进屋,一进来就发现地上跪了一排,而这三人中居然没有罪魁祸首翟阳。   难道这三人是为翟阳求情?   等等,这个不认识的是谁?   满怀怒火的司俊稍稍冷静了一些,问道:“陛下,这是怎么回事?”   谁敢给翟阳求情,他让那人一起去牢里冷静一下!   刘荨心直口快,想也不想道:“罗朗让我以举国之力养一大堆貔貅!”   三人:“……”不是这样的陛下!   司俊满头问号。   这不是翟阳害得刘荨受伤了吗?怎么话题突然拐到这来了。   司俊干咳一声,问陈文道:“元长,究竟是怎么回事?”   陈文苦笑着把刚才之事重复了一遍。   司俊顿时无语。   蠢小草,别人哪里是让你养熊猫,是讽刺你呢!   怪不得这三人齐齐跪在这,陈文和孔瑾都在为罗朗求情,却只能翻来覆去说罗朗没有怂恿皇帝玩物丧志的意思。   他们总不能说,罗朗只是讽刺你啊陛下?   司俊叹口气,实话实说道:“陛下,罗朗不是说你玩物丧志,而是讽刺你玩物丧志。”   其他三人:“!!!”   罗朗感觉自己要完。司益州是不是对自己印象不好?   刘荨瞪圆眼睛,显得更单蠢了:“啊?”   司俊解释了一下罗朗话中之意,适时的提出卫懿公鹤大夫和鹤将军的典故:“罗朗只是以为你玩物丧志,说反话而已。”   罗朗心中叹口气。   他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突然这么冲动,一来就得罪了皇帝陛下。   罗朗磕了个头,坦然道:“草民该死,草民正是此意。”   刘荨道:“你该死什么?那个卫懿公才该死。嗯,如果朕真的变成了卫懿公那样的人,该死的是朕。你们三个都起来吧。哎呀,你们都听出来了?就朕没听出来?不会吧?”   孔瑾和陈文松了一口气。   孔瑾笑道:“臣和元长都听出来了。”   陈文点头。   刘荨不高兴道:“什么?真的就朕没听出来?朕有那么蠢吗?唉,你们这群文人真是讨厌,说话怎么老是弯弯道道,实话实说不好吗?朕又不像你们一样。朕这么实诚,才听不懂你们这些拐弯抹角的意思。”   罗朗晕乎乎的站起来。   没事了?这件事就这么揭过了?   司俊道:“你自己蠢还怪别人?”   孔瑾和陈文倒是无所谓,罗朗惊讶的看着司俊。   司益州对皇帝陛下说话也太不客气了吧?   刘荨道:“朕是皇帝,朕有错也是别人的错,就怪别人。”   司俊冷笑:“那这次你脚伤,该怪翟阳了吧?”   刘荨道:“不不不,这个怪朕,是朕没有阻拦禹川。哎呀,笑一笑,别生气,你生气蛮可怕的。要不……朕写检讨?一千字……不,两千字的检讨?”   刘荨小心翼翼讨好笑,甚至主动提出了写检讨。   刘荨见司俊的脸有越来越黑的倾向,忙道:“那、那让禹川也一起写检讨?反正别打他板子,也别让坐牢成吗?这件事真不是他的错。是朕跟他开玩笑,问他会不会爬树,把两崽子摘下来。真的是朕的问题。”   孔瑾和陈文对视一眼,双双叹气。   而罗朗已经彻底懵了。   皇帝陛下向臣子认错就算了,还使劲把臣子的错揽在自己身上,宁愿自己被罚,也不愿意翟阳被罚,这到底是……什么画风?整个画风都不对好吧?!   这时候翟阳也回来了,他面色颓然的跪在地下请罪道:“此事是臣没有尽到劝说之责,任性妄为,还连累了陛下,臣有罪。”   刘荨忙道:“你自己爬树,还是朕同意了你去爬树,又不是怂恿朕爬树。这是意外,意外。啊,子杰啊,脸别这么黑,朕害怕。”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两千字检讨,禹川罚俸两月,检讨一万字。此次就这么算了,下不为例。”   刘荨松了一口气。   翟阳却不同意:“臣有罪!臣自领板子!以儆效尤!”   刘荨道:“你和元长马上要去交州,领什么板子?打坏了怎么办?子杰都放过你了,别再求什么板子了,乖啊。”   翟阳一点都不乖,非要领板子。   司俊道:“陛下言之有理,你立刻要去交州,正事重要。这次暂且记下,若交州之事办不好,数罪并罚。”   陈文忙道:“臣遵旨!臣一定和禹川完成陛下嘱托!”   翟阳叹气,终于顺从。   刘荨拍了拍胸脯,这次终于彻底松了一口气。他笑道:“好了,你们都坐下说话吧。你们这一顿骚操作,把罗朗都吓到了。”   罗朗表示只想当布景板,并不想被皇帝陛下提起来。   他现在还在发呆,思考这益州官场怎么一点都不像个正常的明君忠臣贤臣的官场。   刚才皇帝陛下表现得像是玩物丧志的昏君,翟阳表现得像是怂恿皇帝玩乐的佞臣;   现在皇帝陛下表现得像是被挟持的傀儡皇帝,司俊表现得像是挟持皇帝的大奸臣。   不管怎么看,他们的相处模式都很奇怪啊。   刘荨并不知道罗朗的三观正在摇摇欲坠。他见司俊的脸色没那么黑了,心知警报已经结束,立刻跟好了伤疤忘了疼似的,笑眯眯道:“罗朗,别介意,放轻松点。你是来接替元长和禹川工作的是吧?虽然他们两肯定会跟你交接清楚,但有些事,还是朕来告诉你更合适。”   罗朗忙道:“陛下请赐教。”   刘荨没直接说,而是转头问道:“子杰,你不是还有事吗?朕没事,脚上已经上了药,医者说顶多几日就好了。别担心,该做什么就去做。”   司俊坐到刘荨身边,替刘荨掖了一下背后软绵绵的棉花靠枕,道:“我已经将事交出去了,你说吧,当我不存在。”   罗朗:“???”   刘荨道:“好嘞,那朕就当你不存在了。”   罗朗:“!!!”   所以这对君臣相处模式到底是什么鬼?   刘荨安心让司俊给他添茶送水,时不时的指挥司俊去给他拿个什么需要的资料,罗朗目瞪口呆的看着刚才还一副气势压倒皇帝陛下,就跟大奸臣似的司俊突然变成了被皇帝陛下使唤的仆人,这落差太大他有点接受无能。   不过他没走神多久,就被刘荨口中所说的事情给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刘荨身边秘书的事情不少,除了给刘荨整理折子,替刘荨起草旨意之外,还要充当刘荨的私人智囊团。   有时候司俊做其他事,刘荨行为处事,都要和身边秘书商量。   司俊知道刘荨还有点不适应皇帝的生活,对那些文臣武将拐着弯的话听不太懂——就像是今天这样,他身边的秘书就是为了提醒刘荨,不让刘荨被别人的话拐进沟里。   所以,刘荨身边的秘书肯定应该是深受刘荨信任的人,身上责任非常重。   刘荨自曝其短,表示自己真的有些搞不定那些不说人话的大臣的时候,罗朗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皇帝陛下要说有些事只能亲自跟他交代。   陈文和翟阳是肯定不能说这么直白的。   不过说着说着,刘荨的话就有点偏了。   原来秘书除了正事之外,还要和皇帝陛下一起微服私游,因为皇帝陛下闲不住???   皇帝陛下经常跑去秘书家里玩,还要挖秘书酿的酒???   皇帝陛下若要偷跑,秘书还要打掩护???   罗朗深呼吸了一下,两下,三下……还是没忍住用惊恐的眼神看向陈文和翟阳。   翟阳也就算了,他刚才已经深深知道这个人有多不靠谱,可能是个名不副实之人。可陈文声名在外,外人都称赞陈文方正,陈文怎么能由着陛下乱来,还助纣为虐?   陈文见罗朗不解,美化了一下陛下的行为:“陛下认为,只困于深宫,无法体会民间真实。只是以后回到京城之后,出宫不易,趁着在成都,多在民间走走,也能知道百姓不易。”   罗朗顿时(自以为)明白了。   也对,许多皇帝微服私访不是为了玩乐,只是为了体会最真实的老百姓的生活。   皇帝陛下的微服私访又不是劳民伤财,不过是在城中走一走,偶尔去一去臣子家中,并不算什么大事。   只是朝中一些人迂腐,可能得知之后会不同意,因此才需要有人掩护。   罗朗下意识忽略了皇帝陛下的“偷跑”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微服私访。这一点当他成为主簿之后总会明白的。现在就让他先高兴一下。   不过罗朗是个聪明人,聪明人疑心病都有点重。   他在明白皇帝身边的主簿是个多么重要的位置之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问道:“如此重担,草民不过刚来益州,陛下厚爱,草民惶恐。”   刘荨满不在乎道:“正是因为你刚来,才做这样的事。朕身边需要聪明人,不亚于元长和禹川的聪明人,不然朕哪能和那些脑袋里不知道有多少道弯弯道道的大臣们交锋?可像你们这样聪明的人,都有更重要的事做。元长和禹川也是被朕勉强压到现在,也该出去干一番事业了。你刚来益州,没有功劳,也没有资历,就只能在朕这里干活了。”   “嗯,气华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先兼任一段时间,待你熟悉之后,就全部交给你。你比气华和元长还厉害,肯定一个人能干两个人的活。没问题的,朕看好你。”   刘荨一开口,就拉了好几个人的仇恨。   罗朗尴尬不已。   皇帝身边的职位这么重要,怎么就成了不被重任的人待的地方了?皇帝近臣,信任在身,大权在握,还叫委屈?那什么不委屈?说到功劳,难道不是皇帝认为他有功劳,就是功劳吗?难道给皇帝陛下出谋划策,就不叫功劳了?   这个官场他怎么看不明白?   翟阳嘟囔:“比臣和元长都聪明?陛下你确定?”   刘荨继续拉仇恨:“确定啊。不过也不能这么说,他和你们不是同类型的人才。”   陈文虽然脸上带着笑,心里也不服气:“不是同类型?陛下可否为臣解惑?”   刘荨道:“你擅长吏治,禹川擅长军事奇谋,气华擅长内政,但你们勉强可以归于谋士一类。文腾和季阔是将才。这个分类没问题吧?”   孔瑾微笑:“这么说倒也没错,那嘉飨呢?”   刘荨道:“罗朗和子杰、德兴是一类的人才。嗯,非要说的话,叫领导型人才?统领性人才?就是适合当主公,逐鹿中原的那种。反正他们三人比起那什么魏周可是厉害不到哪里去了。”   翟阳、陈文和孔瑾若有所思。而罗朗则脸色苍白。   刘荨就当没察觉似的,继续自顾自的说道:“不过朕认为子杰比德兴、罗朗还是要厉害许多。若朕不存在,在争霸天下中,魏周不过是昙花一现的炮灰,德兴和罗朗能并分天下,子杰才是能统一天下的人。你们都不如他。”   我家子杰天下第一!我是第一子杰吹!不服憋着!   司俊忍不住扶额:“陛下,你说话注意些。”   刘荨道:“反正又没外人,朕实话实说怎么了?还不准朕谈论一下天下大势了吗?谈论天下大势不是时尚?”   虽然没听过“时尚”这个词,不过听字面意思也能理解这个词的含义。   众人哭笑不得,不,罗朗单单是想哭。   虽然皇帝陛下对他评价很高,但是罗家可是有自立之心啊,现在罗家还有人一门心思想造反呢,皇帝陛下这是在敲打他吗?   翟阳和陈文倒是服气了。   翟阳道:“陛下此话有理,臣和罗朗的确不是同类型的人才。罗朗能统领全局,更适合给陛下出谋划策。”   陈文也道:“罗朗此方面有大才,陛下可信任。”   聪明如他们,对天下大势十分理解。的确如陛下所说,若没有皇帝陛下,罗朗肯定能带领罗家统一江东,不说能不能统一中原,至少长江以南,罗家能占据大部分地区。   罗家守着长江天险,要被北方势力打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孔瑾笑眯眯道:“这么看来,嘉飨在陛下身边也干不长了。”   刘荨愁眉苦脸道:“是啊,朕在想,到时候让他去扬州还是其他地方。虽扬州是他大本营,但正像是德兴不愿意任益州牧一样,自己家族在那里,自己要下手整治,肯定名声上不好听,做事碍手碍脚,没办法大展手脚。不过到时候再说吧,现在罗朗先在朕这里熟悉一下。”   罗朗:“……”   刚上任,就知道将来自己要去当州牧,替皇帝陛下镇守一方,这信任来得措不及防,实在是让人惶恐不已。   而更让他惶恐的是,皇帝陛下说出对他的评价之后,在场这么多人没有一个再表示出异议。   连司俊的神色都十分平静,似乎默认了此事。   突然说让一个刚投奔的人以后当州牧,这真的好吗?皇帝陛下这么信任他,就不怕他是罗家奸细吗?   当某一日,罗朗已经和皇帝陛下稍微熟悉之后,他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并且坦言了罗家有自立之心。   当时候皇帝陛下哈哈大笑。   “罗家派你来当奸细?哈哈哈哈哈,这是我听到的最有趣的笑话之一了!”   “罗家离了你,还有什么本事哈哈哈哈哈哈,如果真是这样,算不算买椟还珠哈哈哈哈哈。”   那时候罗朗不知道自己该是高兴还是憋屈。   好吧,他承认,罗家离了他确实不可能成事。甚至别说成事,连来事都做不到。   所以这么弱的家族,他真的能将其带上九五吗?或许真如陛下所说,就算没有陛下这么厉害的人,也没有司公这么厉害的人,他也只能勉强拉着罗家到割据一方的程度。   毕竟,他只有一个人啊。   唉,心好塞,不想这个了,反正现在他只是皇帝陛下的臣子,身边有一大帮厉害的同僚,才不用考虑什么孤家寡人的事呢。   ....................   罗朗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成了刘荨的秘书,嗯,这时候叫主簿。   罗朗本以为接受任命之后还要过些时日才会上任,结果第二日他就开始工作了。   皇帝陛下只交代了一个大方向,翟阳和陈文要和他交接的工作还很多。   孔瑾虽有在一旁帮忙,但皇帝陛下说了,孔瑾很快就要调去其他部门做事,这主簿的工作,得罗朗一个人做。   翟阳和陈文虽然认可了皇帝陛下的说法,私心还是想和罗朗比一比。   孔瑾也在旁边凑热闹。   罗朗被这三个人中龙凤围绕着“探讨”,从学问到天下大势的分析。他虽觉得酣畅淋漓,对这三人敬佩颇深,四人友谊慢慢产生,但心中也无奈至极。   他总算明白了孔瑾话中的无奈。   皇帝陛下的信任,真是甜蜜的负担啊。周围同僚这虎视眈眈的样子,真是让他很是尴尬呢。   谁都知道,皇帝陛下身边主簿,是皇帝陛下十分看好的人。   罗朗这一空降,益州官场就全线报警,知道又有个人来抢功劳了。   除了益州老人之外,新投奔的人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当然,他们现在各自都有适合自己的官职,都有事干,干好了都有功劳拿。但是他们也想尝一尝被皇帝陛下另眼相待的滋味啊。   可他们一想罗朗的名声和已经显露出来的才华,他们真是又眼红又难受。   人比人气死人。   于是罗朗一路上被人用羡慕嫉妒恨的眼光打量,不少同僚都邀请他赴宴聊天,还有些人暗戳戳的存着想和罗朗比一比的心思。   嗯,就像是孔瑾之前遭遇的一样,也是陈文和翟阳前不久遭遇的一样。   罗朗回到家就叹气:“怪不得气华、元长和禹川想往外跑,立了确实的功劳再回来。这实在是难熬啊。”   他兄弟不高兴了。   吴孚道:“陛下看重你,越级提拔你,怎么难熬了?若是我,高兴还来不及。”   罗朗只得道:“我比不过你心胸拓达。你最近如何了?我好些时日没见到你了。”   吴孚笑道:“我去了军营,现在在李固麾下做事。李将军很是不错。”   罗朗道:“恭喜子辅,交到了新的好友。”   吴孚道:“也不算好友吧,只是刚成为朋友。我此次来是跟你辞行的。父亲要去雍州,和付将军汇合。我也想跟着一同去。”   罗朗回想了一下自己看到的折子,道:“鲜卑胡?”   吴孚道:“他们只是试探。短时间内,他们不敢打过来。不过李公言,与其被动防守,不如主动出击。趁着鲜卑胡还未完全收服羌胡,可以抢夺部分羌胡地盘,削弱鲜卑胡的势力。”   罗朗道:“我再次祝子辅凯旋。”   吴孚笑道:“承你吉言!” 第57章   罗朗为了给好友送别, 特意向刘荨请了一天假。   不过吴孚是早上离开, 他下午就没事了。   他爹现在也已经进了官场熟悉益州制度, 待熟悉了之后,以皇帝陛下意思,是要让他爹外放当郡守。母亲早早出门,和益州官场其他夫人们聚会。罗朗新结交的朋友们都还在工作。罗朗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没什么事可做, 就提前结束休假, 继续去皇帝陛下那里报道。   罗朗来到州牧府的时候,刘荨正蹲在把奇花异草都拔了种成竹子的院子里, 看着地上滚来滚去的熊猫宝宝傻笑。   虽然罗朗不知道皇帝陛下和司公为什么要叫貔貅宝宝为熊猫宝宝, 难道是貔貅体型像熊,脑袋像猫的缘故?   其实皇帝陛下给喜欢的动物命名, 并不值得大惊小怪。让罗朗好奇的是,皇帝陛下和司公似乎并非是“命名”,而是在他们印象中,貔貅就该叫熊猫。而他们也会在对话的时候时不时的谈及一些关于熊猫很奇怪的话。   比如国宝,比如出国打工自己赚伙食费,比如直播我特么的吸熊猫吸爆……   直播是什么?吸熊猫他倒是知道是什么。   罗朗看着刘荨把脸埋在了熊猫宝宝的背上,被训练得很乖巧的熊猫宝宝任由刘荨蹭来蹭去深呼吸。   嗯,这应该就是吸熊猫了。   若最初罗朗见刘荨如此沉迷吸熊猫, 还会担忧刘荨玩物丧志。但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   莫说皇帝陛下并没有打算收集熊猫,只准备把这两只司公特意寻来的熊猫养大而已,就算是吸熊猫, 也从未耽误皇帝陛下的工作。   就像是许多人闲暇时间养猫养狗养骏马一样,皇帝陛下不过养两只闲暇时间逗趣的宠物,不值得小题大做。上纲上线。   “咦?嘉飨你不是请假吗?怎么来了。”刘荨一边揉了大滚揉小滚,把两只熊猫宝宝揉的生无可恋,统统非常人性化的翻白眼,一边对罗朗说到。   罗朗道:“子辅已经随吴将军启程。既然闲来无事,就回来了。”   刘荨捏了捏熊爪子上的肉球,道:“都给你假了,你去逛街读书睡觉不都成吗?何必把自己弄成工作狂的样子。有半日的闲暇多不容易啊。”   罗朗笑了笑,没回答。   刘荨松开手,旁边青礞立刻让人端来水让刘荨洗手。   刘荨道:“好吧,你是工作狂,让你闲下来你反而浑身不自在。你们这群人啊,一个个又聪明又努力,简直不给我这样的普通人一丁点的活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罗朗勉强习惯了刘荨写作口无遮拦读作心直口快的性格,这时候他只要微笑就好了。   见罗朗这表情,刘荨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居然没一点反应,你没有以前有趣了。”   罗朗继续微笑。   不被皇帝陛下一句话吓得大惊失色就叫没趣吗?那我还是继续没趣吧。   刘荨见罗朗这八风不动的样子,不再继续调戏他:“好吧,回来了就继续工作吧。正好元长、禹川把他们的献策完善了,你帮朕品品。”   罗朗心中升起好奇。   陈文和翟阳几乎和孔瑾同时归于皇帝陛下麾下,孔瑾早已经献策,并且因外出为天使,立下大功劳,陈文和翟阳却一直没什么动静。   待罗朗给皇帝陛下当主簿之后,他才知道,陈文和翟阳在孔瑾准备献策的同时,两人也同时准备了一道国策献上。只是这准备的时间太长,直到他们去交州,这国策还没献上来。   现在终于完成了吗?   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厉害的国策,居然难到两人到皇帝陛下麾下之后,还准备了近一年。   若陈文和翟阳在,立刻就要反驳罗朗。这国策还真是见到皇帝陛下之后才开始准备的,而这国策最开始也不是他们提出来的,而是皇帝陛下和司公提出来,他们只是帮着完善和细化而已。   只是完善和细化,就花了他们近一年的时间,可见这国策有多么重要和艰难。   不过虽然陈文和翟阳没有在现场反驳,当罗朗看到这一道国策之后,就明白为何两人会拖这么久了。   两人的献策即使是用轻薄的纸张书写,都用了厚厚一叠纸。   最上面的是总纲提要,之后的是细化的步骤和建议。   罗朗只看了最开始的总结,就不由脊背生寒。   只从表面看,这不过是在这天下大乱,原本秩序已经混乱之际,让皇帝陛下临时选拔人才的建议。但罗朗是何等聪明的人?他可不信陈文和翟阳只为这件事就磨了近一年。   毕竟这种临时的人才选拔,在许多势力都有做。   那么,这两人的献策若志不在此,又是在哪里?   罗朗很快就抓到了重点。   这么详细的献策,肯定不是“临时”,那就是……长久的国策?   罗朗一将其当长久的国策看,就忍不住心生寒意。   这是要改变大汉长久以来的察举制国策祖制吗?   看着罗朗脸上冒出细小的汗珠的紧张模样,刘荨问道:“怎么这幅表情?”   罗朗压抑住自己心中慌张,问道:“陛下可是要长久执行这项政策?可这是违背祖制。”   刘荨嗤笑:“大汉建立来,都是自己琢磨的制度。太祖创了些,文景二帝创了些,武帝创了些,后来哪个皇帝不改些创些?除了秦朝那个短命王朝之外,大汉是唯一一个大一统王朝,所有的制度都是自己摸索。何为遵守祖制?”   罗朗心里慌张,道:“可陛下……”   刘荨打断道:“现在老有人说什么祖制祖制,还有人提起该学习周制,周才是圣人的王朝。这群人也真是有意思,他们是想分封诸侯国?最好还是异姓王?再来个春秋五霸战国七雄?”   罗朗忙跪下,道:“臣并无此意!”   刘荨道:“你有没有此意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家豪族都有此意。世祖仁慈,他虽有建树,却太过纵容世家豪族,上品寒士,下品无世族?要向庶族要人才,还得被世族先过滤一遍?他们倒是想流水的帝王,铁打的世族,但也要看看朕愿意不愿意。若是在世祖之前,有这种心思的家族早就死透了。”   罗朗跪在地上,冷汗涟涟。   刘荨见罗朗这么紧张,语气不由缓和了些:“这政策,对世族也并非无好处。世族为了延续,只能在族中子弟中选择最优秀者。优秀的子弟,不一定是嫡长,其他人心中不一定服气。因为继承人之事闹分裂的世族很常见。朕这政策,既保护了世族的延续,也让世族其他有才干或者因为各种缘由不能受到家族全力支持的人有了晋升的机会。你若抛下世族就算庸碌无为也该千秋万代延续下去的偏见,好好看看他们二人的献策,就知道其中好处。”   刘荨顿了顿,道:“就算皇帝也不能千秋万代。朕之后,大汉还是会继续衰败,新的王朝还会产生。兴衰荣枯都是世间常理,你接不接受它,这世间的规律也不会因为你的意向而改变。还活着的时候做好自己就成,你还想给子孙万代铺路?不但累得慌也没有什么用。唉,你们这些天天被洗脑要为家族奉献一生的世族子弟们还真是令人头疼。起来吧,别跪着,朕又不是生你的气。”   罗朗这才起身。   刘荨道:“先看看再评价吧。没你想的那么夸张。朕是要世族和庶族,天下的人才,都能为朕所用,而不是故意去打击你们世族。只要你们乖巧,打击世族对朕又没有什么好处。”   这话绝对是假话。打压世族当然对中央集权有好处。刘荨在心里道。   罗朗当然不会直接信了刘荨的话,他仔细看了陈文和翟阳的献策,这一看,就看到日头西斜。   刘荨早上就看完了这一叠纸,准备司俊晚上回来和司俊讨论。   所以这一下午,他就在走神中。   他在想,和罗朗相处,还是没有和陈文翟阳相处愉快。   陈文和翟阳虽也算世族,但是他们的心更偏向于天下百姓。陈文最开始虽然有着身为世族的考虑,不知道是因为祖上教导,还是被翟阳给带偏了性格,现在陈文一心想着怎么让这天下更好,这纷乱更少。   对于“世族后人有本事就千秋万代,没本事就活该淘汰”接受良好,甚至说出“如果陈家后代全是庸碌之人,让其身居高位,是我等陈家人之耻”的话。   翟阳更是狂妄,言:“选人选贤,自古以来便是如此,有何好说?”   刘荨在旁边给这两人打call:“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改朝换代都正常,有什么千秋不灭的家族。就算千秋不灭,那后人也不一定是祖宗的子孙,说不定还是仇人。”   司俊在旁边死鱼眼,看着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激动,一个比一个狂妄,心里毫无波动,甚至想上前一人一个手刀打晕拖走。   而罗朗则不一样。   罗朗的确是能人,但罗朗被深深束缚在家族中,视野不由就狭窄了许多。   刘荨特意召见罗逡,问了“你儿子怎么这么扭捏”之类的话。   没想到罗逡和刘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狠狠的吐了家里的嘈。   据说罗朗从小就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每天耳边都有人不断念叨,你是为了罗家你是为了罗家,你的才华是为了罗家,你的勤奋是为了罗家,你的命是罗家的,你的荣耀是罗家的,你整个人全是罗家的,要为罗家的兴盛奉献终身。   罗逡听了几次之后非常不满,他跟小罗朗说了几次,你要做你自己,罗家的人,有本事有能耐的,你能帮就帮;烂泥扶不上墙的,你去帮了又有何意义。   然后罗逡就被“剥夺”了教养自己儿子的权力。   罗逡说起来,还忍不住掉了两滴眼泪:“朗儿小时候多么活泼开朗,现在就跟个小老头似的,臣见了心里苦啊。”   刘荨跟着叹气:“这不是洗脑吗?这不是虐待孩子吗?他们怎么能这样?什么都是为了家族,他的梦想呢?他的自由呢?他的自我呢?都被剥夺了吗!这是不对的!”   然后罗逡和刘荨相见恨晚,刘荨觉得罗逡才是他想要的人才,罗逡名声不显就是被世人低估了,他要做罗逡的伯乐!   司俊因为刘荨的言论拎着刘荨的后颈肉训了他半个时辰。   没错,自知自己说错话的刘荨又变成了猫,试图蒙混过关,然而并无卵用。   不过最后罗逡的成就还真的挺大,和原本历史中那个籍籍无名的人完全不同。司俊这才肯定罗逡的确是明珠蒙尘,刘荨慧眼识珠,自己才是看走眼的那个人。   但是直到那时候,司俊仍旧不知道刘荨这儿戏般的看人准则是怎么选出人才来的。   这大概就是玄学和天赋吧。   刘荨在走神的时候,罗朗冷静下来。   细细品完每一条细则之后,罗朗脑海里浮现了《推恩令》三个字。   《推恩令》是汉武帝削弱藩王权力的一项重要举措,而这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是削弱藩王权力的政策,在执行的时候,遇到的阻力却并不大。   文景时期,藩王屡屡叛乱。汉武帝时未遭遇藩王反扑固然有文景时几次平定藩王叛乱,削弱了藩王势力的原因之外,和《推恩令》本身也脱不开干系。   原本诸侯的王位和领地是直接原封不动的传给世子,其余子孙便是被养着的闲人。而《推恩令》则让诸侯所有儿子都可以分到领地。虽所有人都知道《推恩令》实施后,会让诸侯领地越分越小,渐渐就算皇帝不管他,也不会再对中央起任何威胁。但除了世子之外,诸侯其余儿子本来要当一辈子寄人篱下的富贵闲人,现在有了自己的领地,能有一番作为,能自己当家做主,他们怎么会放弃?   至于以后势力削弱什么的,反正他们也不准备叛乱。比起自己一无所有,自己的儿孙也一无所有,现在至少分得一块领地,让儿孙也有一点盼头。   对于他们而言,本来这领地就没他们的份,现在分多分少,至少能分到。   诸侯王的子孙中除了世子之外,都支持《推恩令》,诸侯王的后宅之中,便是王妃,也要考虑着自己除长子外的其他儿子,更何况妾室?   诸侯王内部因《推恩令》四分五裂,自然组织不起来有效的抵抗力量。   而陈文和翟阳的《招贤令》中所说科举也是如此。   世家为了延续,必须得培养最优秀的继承人。   就像是罗家一样,上一任罗家家主是他大伯,这一任却是他,而不是大伯的儿子。   可罗家其他人就算心中服气,难道不遗憾?   诚然,罗家势大,各个子弟都能用罗家的资源,为自己谋求前程。但不患寡而患不均,这各人分得的资源总是不同的。   就像是他的大伯能当三公,他的父亲就只能当个洛阳令。   或许他的父亲和大伯之间才华有高低之分,但这差距真的有三公到洛阳令这么大吗?   而且,并非所有家族,都是上任继承人去世的时候,祖父辈还在,还能在第三代中继续选择继承人。人都有私心,若大伯还在,真的会选择他,而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为继承人吗?   那时候,一切资源都要为他堂兄所用,自己想要的都得靠后,他自己会甘心吗?   就说现在,他的堂兄弟们,特别是大伯的儿子们,又甘心吗?   他思及罗家在想要自立时弄出的种种丑态,这其中难道没有那些人想要争取更多资源的缘故吗?   既然罗家他当继承人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他们只能将罗家变得更强大一些,自己分得的就多一些。   而科举制度则给了这些没有被家族选择的人另外一种晋升途径。   在科举中,陈文和翟阳建议举办县学、州学、太学三种层次的学校,县学以郡为范围,考三场可入学,身上就有了秀才功名,可以去官服当小吏;州学以州为范围,考一场可得举人功名并入学,得到之后可以考取郡守以下地方官职。   考上举人之后,就能进京赶考,考上之人就能进入殿试,在大殿上,由皇帝亲自出题,并排列名次,直接授官。   太学则由三种人组成,一是官宦之家有名额,可以让家族子弟入学;一种是各地有一定名额推举人才,这人才至少得是秀才;还有一种,则是宗室子弟入学。   太学生地位等同于举人,只要入学三年以上,便可以直接和举人一起参加会试,参加进士选拔。   当然,若是考不上,太学生也可以做官。他们比举人强一些的是,一不用等候空缺,二是直接只从品级限制,不一定非要外放。至于之后,他们都和举人一样,可以凭借自己努力一步一步往上爬。   这只是正常途径,家人如果有能力,也可以在皇帝面前直接为子弟求官。   这些都是实职,至于可以继承的荣誉虚阶,就严格按照嫡长制。   陈文在折子中义正言辞道,嫡长继承乃是人伦,这么做可以规避不嫡不长的混乱现状,不至于兄弟阋墙,父子生隙。   罗朗看了之后,忍不住叹气。   嗯,说的好有道理。这一点一说出来,至少朝中儒士肯定会拍手称赞。   他们这群人就是对嫡长要求十分严格,如同他这种二房长子成为家族的,对他们而言,那是不遵礼法。   这选贤的政策,确定了嫡长子的继承权,至少各世家的主母会非常赞同。而世家的主母们势力都非常强,她们背靠的娘家都是世族们的盟友。只要娘家还强盛着,世家就必须照顾主母的意见。   谁家主母愿意因为自己的儿子不如人,就被剥夺继承权?能保证嫡子的继承权,谁反对这政令,谁就是和世家的当家主母过不去。   罗朗想了想世家主母们的战斗力,嘴角不由抽了抽。   这《招贤令》,不仅对嫡长子有好处,对世家其他子弟的好处也是有的,特别是对于有才华之人。   世家的资源分配不均,主要是在为子弟求官上。之前察举制,要举官,靠的就是各家实力和影响。因此因为家主偏爱,许多有才华的世家子弟获得的资源和他们的才干并不成正比。   至少他们自己认为不成正比。   罗朗也遇到许多世家子弟怀才不遇,郁郁寡欢之人。这些人中有嫡出的次子,也有庶出的人。   平心而论,其中有些人的才华的确是不错的,只是为了家族,他们只能忍耐,只能籍籍无名,只能被牺牲掉。   但有了科举之后,家族不给太学名额,他们还不能自己考吗?家族的资源不平衡的是选官资源,又不是教育资源。世家孩子们的教育都不差,难道和连识字都困难的庶族们比考试都考不过吗?若真是考不过还有什么脸面说什么怀才不遇?   而且,世族子弟大多心高气傲,只要有一批人去考了一次,考过的人绝对会鄙视那些没有考过的人。同朝为官,他们也一定会亲近于那些和自己同时和全天下的读书人比试过的人。   何况,会试之后,被录取的贡生们可以在殿前考试,由皇帝亲自出题!他们的策论会被皇帝亲自查看!   也就是说,只要能考上会试,他们就有了一次直接上达天听,亲自被皇帝问策的机会!   即便是世族子弟,这种机会也十分难得。   罗朗思来想去,觉得,若他遇到这种事,即使自己已经是罗家家主,都忍不住下场考一次。   他自诩才高,若不去考,总觉得会有人嗤笑他怕落第似的。   对于世族而言,没有办法全力支持的子弟们若是靠自己的努力考上科举,入朝为官,光明正大的又为家族增添了一分助力,何乐不为?   从此之后,他们也不由再为了选拔家族继承人而忍痛放弃自己的亲生孩子。他们完全可以将家族资源都倾斜给嫡长子,然后尽心教导其他孩子,让他们去科举。   说不定,他们还能取得比嫡长子更广阔的前程呢。   罗朗思来想去,不由叹气。   若不是看了总纲,若不是看了陈文和翟阳写给皇帝陛下的分析,他定不会对着《招贤令》心存抵触。他甚至觉得,这《招贤令》明明就是对世家有利。   你看,先确定了世家有名额,世家子弟可以直接进入太学,直接拥有了举人身份,可以做官;其次世家的教育肯定比普通人强,这科举还不是世家子弟你争我抢?   罗朗低声道:“这献策之妙,不愧是陈元长和翟禹川,朗自愧不如。”   刘荨回过神,回答道:“你不是不如,只是眼界狭窄了些。你若能跳出罗家的束缚,成就肯定不会不如他们,甚至比他们更大。不过科举制度出现之后,你大概也能从罗家中解脱了。你大可以把家族族长的位置还给那群对你不满意的堂兄弟们,让其他人自己去考。考得上就有官做,考不上就是自己没能耐,全部给闭嘴。你何必忧心每一个人的前程。”   罗朗想努力挤出笑容,却笑不出来。   他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刘荨叹气:“你爹专门找了朕,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诉罗家对你不好。”   罗朗傻眼:“……什么?”   刘荨道:“作为父母……好吧,是大部分正常的父母眼中,自己的子女才是最重要的。或许罗家人都盼着你把罗家发展得如何,你的父亲只希望你过得开心,你能实现自己的人生目标。罗逡言,你小时候有许多梦想,有许多抱负,长大之后,就只剩下了罗家。他看着难受。”   罗朗讪讪道:“父亲对陛下说了这些?”   刘荨点头:“你父亲还言,他曾经告诉你,不要听那些人胡扯,结果被家里剥夺了教养你的权力,直接被派去了洛阳,当了近十年的洛阳令,待他回来,你都已经长大了,他也教不了你什么了。”   刘荨叹气:“其实朕觉得啊,或许比起你那只是当了三公,却没有任何建树的大伯,你的父亲才是真正有大能耐之人。你大伯只是擅长做官,但你父亲是一个有思想的人。若他有了机会,定能做出真正的成就。”   罗朗不由眼眶有些发热。   虽然他接受家里教导,也承认了大伯才是家中父亲那一辈中最厉害的人,但这并不代表他和父亲不亲近。   他的父亲的确在罗家,在祖父口中,有些不着调,是个庸俗无能之人。   但他记得,他的父亲会不遵礼仪,将他抱在怀里,让他骑在自己脖子上,带着那时候还年少,没有展露出才华的自己满院子疯跑的过往。   他的父亲手把手教他识字,一字一句教他念书。他对这个世界、这个国家的第一印象,都是来自于父亲。他的梦想和抱负,也第一时间告诉父亲,然后被父亲鼓励,说他一定能实现。   可当他被祖父亲自教导之后不久,父亲就远赴洛阳担任洛阳令,这一走就是十年。虽然有书信往来,但书信中只言片语,又怎能敌得过时间和空间的阻隔?他和父亲终究是生疏了,连见面都不知道说什么。   可他在心底,仍旧对父亲十分亲近。这毕竟是他血缘上的父亲,毕竟是最初教导认识这个世界的人。   罗家所有人,甚至世间所有人都说他父亲无能,远远比不过大伯,可皇帝陛下却说,父亲是个真正有才能之人,甚至比大伯还厉害,只是缺了机会。   罗朗这一瞬间忍不住产生了一些任性的想法。   他觉得,科举制度也挺好的。若是他父亲生在有科举制度的时代,肯定能凭借自己努力得金榜题名,殿前问策,堂堂正正进入朝廷,而不是在洛阳令上一待十年,蹉跎十年。   刘荨见罗朗动容,心想,血缘之情真是奇妙。明明十年未见,罗朗对罗逡还是很亲近的。   而他穿越的这个人的父皇,则对唯一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   血缘之情还真是奇妙呢。   “此策已定,你若有建议可以提出来,若是觉得心里难受就当没看见吧,只要不把朕的真实目的拿出去乱说就成。朕还是相信你的,不然就不会给你看这些了。”刘荨合上折子,道,“对了,你父亲顶多几月就要外放了,回家之后多陪陪他,一些事可以多问问他。”   罗朗行礼应下。   刘荨让罗朗离开,然后手肘拖着下巴发呆,直到司俊回来。   “怎么了?发什么呆?”司俊问道。   刘荨“嗷”的一声叫起来,道:“手麻了!”   司俊:“……伸过来。”   刘荨乖乖的伸手让司俊给他按摩。   司俊:“在发什么呆?”   刘荨道:“这不是在想罗朗那小子吗?像个小老头似的,真没意思,还是元长和禹川在的时候有趣。”   司俊道:“世家培养的继承人都这样,你还没习惯?”   刘荨道:“习惯什么啊?我又没有近距离接触。而且陈文不也是世家培养的继承人吗?”   司俊道:“陈家不一样。陈家能不顾家族安危,让继承人上街游行,被党锢之祸下狱,你觉得陈家的教育能和其他家族一样吗?不过如果没有你,估计陈家也会渐渐和其他世家一样。”   和其他世家一样,只管自保。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人还是自私的。   当无私之心被黑暗的朝廷磨灭,也就只能自私了。   刘荨美滋滋道:“那还是我太厉害了嘿嘿。对了,元长和禹川的折子你看一下,我觉得写得挺详细,简直可以直接实施了。果然只有世家对世家的心思揣测的最清楚,按照他们上面的说法实施,估计世家各个还以为这是给他们好处呢。”   司俊匆匆扫了一遍之后,哭笑不得道:“你该不会给罗朗看了这个吧?”   刘荨道:“当然啰。他可是我的秘书,这些必须得知道。”   司俊道:“你就不怕他告密?”   刘荨笑嘻嘻道:“他既然是我秘书,迟早会知道。与其他他偷偷摸摸揣测我的意思,不如我先把话讲明白了。他是聪明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也知道什么做了没用,除了惹一身骚没好处。既然上了我的贼船,难道他还想下去吗?哼哼。”   司俊敷衍得哄道:“是,是,你最厉害了。那么厉害的皇帝陛下,是不是该吃晚饭了?”   刘荨道:“过午不食,一天两顿不懂吗?”   司俊:“吃不吃。”   刘荨:“吃。”   干净利索,谁爱过午不食,谁自己去。   ....................   罗朗神色恍惚的回到家,他爹已经回来了,正搂着他娘秀恩爱,特别没羞没躁,没脸没皮。   怪不得许多人都说他爹很奇怪,像个纨绔子弟。   不过纨绔子弟会搂着自己的发妻天天秀恩爱,从不接外面的女人回家吗?   罗朗开始走神,知道罗逡站在他面前,还没回过神来。   罗逡好奇:“朗儿,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站在这里发呆?难道是陛下交给你什么为难的事?”   罗朗心想,的确有令我为难的事,但不是交给我的。   罗朗心知皇帝陛下告诉他的是机密,即使是家人他也最好不开口。不然若传了出去,他家肯定会遭殃。   不过,罗朗觉得自己必须说些什么,不然心里憋着难受。   罗朗犹豫了一下,道:“父亲,若陛下选拔人才不再依靠世家举荐,这可如何是好?”   罗逡眉角一挑,道:“这不是理所当然吗?早该如此了。”   罗朗惊讶:“为何?”   罗逡:“选人选贤,这是自古以来先人们的教导。就算没读过书的人,也知道这个道理。先帝们信任各地乡贤,让他们举荐贤人,可后来,就变成举亲,举故,甚至这察举成为阿谀奉承的手段。还不改变,陛下哪来的人才为他效力?”   罗朗辩解道:“可这样世家要如何……”   罗逡打断道:“比起家族,为父更看重的是这个天下的黎民百姓。”   罗朗眼眶一红,低下头,不再言语。   罗逡叹了口气:“回房好好休息,好好想一想吧。你也不必太在意。即使陛下不再让世家推举人才,以你才华,可保罗家百年不衰。这已经是完成了你祖父的嘱托,你又何必太在意百年之后的事?儿孙自有儿孙福,若后人不努力,你再为他们谋算,也没有用。” 第58章   罗朗和罗逡父子两对话的时候, 刘荨正靠在司俊身上, 一边吃着司俊喂到嘴里的水果, 一边嘴里唠唠叨叨说个不停。   “我觉得啊,世家真是太可恶了,多好的一个小伙子啊,就被洗脑洗成小老头了。”刘荨假惺惺的叹了口气。   司俊用匕首给刘荨切水果,送进嘴里, 一边还帮这个边吃边说, 一点吃相都没有的人擦嘴。   “这也不算什么洗脑,家族为了延续, 肯定需要选择继承人。罗朗既然接受了家里资源的倾斜, 自然要为家族贡献。”司俊道,“在现代社会也是如此。”   刘荨翻了个白眼, 道:“好吧好吧,话是这个理。怪不得罗逡在这个时代评价不高,因为他自私,更注重小家对吧?不过罗逡的做法更符合我这个现代人的胃口。”   司俊笑了笑,没说话。   罗逡的确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罗逡的妻子也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   罗逡和他妻子只有罗朗这一个孩子,他却不愿意娶妾,这在作风糜烂的世家中, 简直是怪胎。罗逡的妻子也担了许多嫉妒的恶名。   可罗逡这人年轻时候更加混不吝,谁说他妻子坏话,他就上前怼谁, 连女人都不放过,可谓给罗家丢尽了脸。   之后罗逡的妻子也一改世家妇的做法,不劝丈夫上进,不给丈夫主动纳妾,在外面谁说她坏话她谁的面子都不给,直接针锋相对。   这一对夫妻可谓是奇葩不已。   若不是罗逡夫妻两还有罗朗这个好儿子,不知道被家族打发到哪里去了。   不过为了罗朗,罗逡夫妻两渐渐收敛。虽他们内在并无改变,但在外形象变得谦逊许多,再遇上有人冷嘲热讽的时候,大多忍气吞声,实在不成,就不出门交际了。   思及罗逡夫妻两早期的做法,和这近十年来的低调,以及史书中寥寥数语“性宽和能忍”这唯一的评价,司俊也不由有些羡慕罗朗。   别说古代,现代社会能为了儿子完全压抑自己的才华和性情的父母又有多少?   不过自己前世父母还是不错的,家庭也很温馨。只是这一世的父母……唉。   “还好我前世父母对我很好,不然我肯定羡慕死他。”司俊正在思索的时候,刘荨突然说到。   司俊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揉了一下刘荨头上的乱毛,道:“你这世也不错,系统里的伙伴们多宠你?”   刘荨脸有点红,嘴硬道:“都是同龄人,说什么宠不宠,我还很宠你呢。”   司俊呵呵。   ..............   罗朗第二日居然请了病假。   刘荨一问,罗朗还真的病了,还是忧思成疾。   刘荨惊讶,原来真的有忧思成疾这种病,难道是抑郁症?还是偏头疼?或者是晚上谁不着结果第二天感冒了?   刘荨兴致勃勃的要去探望这个忧思成疾的人,被司俊拽着衣袖拦住。   罗朗都忧思成疾了,你还去刺激他,你摸着你的良心回答,良心会痛吗?   刘荨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表示还是要去。   良心在,不但不痛,还美滋滋的。   司俊强硬的拖着刘荨不准出门,刘荨扒着门框:“不,让我去看看嘛,我就去看一样,我就是好奇。”   路过的青礞忍不住道:“既然陛下想去,子杰就让他去吧。陛下去探望,对罗家也是一种荣耀。”   司俊坚决不准:“别人看着是荣耀,我还不知道?小草就是想去欺负人。你手头工作这么多,罗朗要真被你气出好歹,谁来工作?你还能再找出个人来吗?”   刘荨扒着门框:“谁说我去欺负他了,我就是去安慰他而已。哎呀,你怎么能这么看待我。”   司俊道:“你能全程不笑?”   去了就是为了嘲笑罗朗这个弱鸡的刘荨沉默。   青礞叹口气,不劝了。   陛下啊,既然你的确很想去,说谎不会吗?就算你去了之后笑出声来,司俊还能和你生气吗?   刘荨努力挣扎:“我就笑一声,就一声。”   司俊脑海里浮现出刘荨趾高气昂的走到罗朗病床前,然后“呵”的一声,顿时脑门上黑线无比。   这时候因为罗朗请病假,特意来替他工作的孔瑾长驱直入,畅通无阻的来到州牧府后院,就看见扒着门框要往外走的皇帝陛下,和一脸无奈拉着皇帝陛下不让他走的司公。   孔瑾:“……”这两人又在干什么?   他驻足一边听了一会儿,终于听明白皇帝陛下在和司公抗争什么,顿时也黑线无比。   皇帝陛下你对罗嘉飨好一点成吗?   最终刘荨还是被司俊塞给了孔瑾,没能离开。   当罗朗终于想通病愈,休假归来的时候,孔瑾谈起了此次趣事,罗朗嘴角抽了抽,又想请病假了。   刘荨趴在桌子上道:“别那么小气嘛。何况朕不是没来吗?”   罗朗嘴角抽了抽。本来皇帝亲自来探病,对臣子而言是一件荣幸之至的事,但他现在真的非常感谢司公。   若是皇帝陛下跑到他床头哈哈哈大笑,他一定会再次气病。   皇帝陛下你能对我好一点吗!   罗朗心里第一次生出委屈的情绪。   刘荨笑嘻嘻的塞给他一道圣旨,道:“别生气啊,看看这个就不气了。”   罗朗打开一看,这圣旨是给他父亲的任命。   任命他父亲为雍州牧?!   罗朗立刻抬起头看着刘荨:“陛下,这是何意?”   刘荨道:“羌胡完蛋了,鲜卑胡肯定有所动作。荆州毕竟还是和羌胡的地盘隔着一块地,任命雍州牧迫在眉睫,你父亲适应益州的制度适应的非常快,益州上下对你父亲交口称赞。正好季阔对胡人十分熟悉,朕决定派他镇守北疆。你和吴孚关系莫逆,你父亲应该也能和你季阔合作不错。”   罗朗心情复杂,道:“谢陛下厚爱。”   刘荨道:“朕说过,天下人小瞧了你爹。雍州地盘不大,但是位置十分重要。若守不好雍州,不说朕不能安心平定中原,可能整个中原都会遭受灾难。朕将此重担交给你父亲,机会已经给他了,抓不住得住就看他自己了。”   罗朗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为何陛下不直接给家父下旨?”   刘荨道:“因为令尊不在乎这些虚礼,但你很在乎。所以这道圣旨是安你的心,你拿这圣旨回家,顺便还能和家人一起乐一乐。你父亲替朕镇守边疆,你待在朕身边,这样罗家已经有两人在权力中枢了,只要好好干,你就不用担心罗家衰败了吧?”   “朕说你啊,担忧罗家其他人,不如把自己工作做好。只要你一日不倒下,罗家就不倒下;罗家的地位,就取决于你的地位。那《招贤令》会让家中无能人,只靠着过往名声的世家迅速衰落,但,这和你人才辈出的罗家有什么关系?”   罗朗眼睛越来越亮,心中豁然开朗。   他斗胆问了一句:“若罗家人才太多,又该如何?”   刘荨摸了摸下巴,道:“同部门肯定是不能一家人都任职的,但是地方官没关系嘛。若你家能各个在殿试上脱颖而出,成为罗半朝又如何?终究是朕选的人,是天子门生。”   天子门生……罗朗心中最后一点疑惑也烟消云散。   皇帝陛下的殿上取士,取中的人可不就是天子门生?!   这才是这科举最后的杀招。   罗朗突然下定决心,拱手道:“若科举开考,可否让朗一试?”   刘荨似笑非笑的看了罗朗一会儿,道:“你知道吗,你爹说了同样的话。结果你两虽然生疏近十年,父子仍旧不愧是父子,都够狂妄。你们就不怕落榜被世人嘲笑?”   罗朗惊讶:“家父如何得知此事?”   刘荨叹气:“他爱子心切,你病倒之后,他就感觉不对,找上朕的门来。我说啊,你爹的脾气够暴躁的,这十年他是怎么忍下一个宽和懦弱名声的。”   罗朗略微有些尴尬。这还能怎么忍?当然是为了他。   因为他爹曾经太嚣张,年少不懂事的他承受了巨大压力之后,跑去跟他爹吵了一架,然后他爹的性子就变了。   其实现在想来,能和父亲顶嘴的自己,和父亲又有何区别?   刘荨收起笑容,淡然道:“既然你两都想考,那就考吧。直接从会试开始考。不过你两别同科考,让你爹先考,免得落人话柄。朕期待你们父子双探花。”   罗朗心中有些不服气:“探花是殿试第三吧?为何是探花?”   罗朗觉得若进了殿试,得不到状元,榜眼也可以期待一下吧?   刘荨眨了眨眼睛:“你听这称谓。探花探花,一听就是三甲之中长得最好看的人。朕觉得除了子杰之外,就你父子二人最好看。子杰又不可能亲自下场考试,若你们进了殿试,探花当然非你们莫属。”   罗朗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皮了一下:“陛下请不要以貌取人,臣可不可以不要这个探花。”   刘荨摆手:“不成,这是原则性问题。”   颜控就是这么过分。   罗朗瞠目结舌。这还原则了?陛下你的原则能不能别这么奇怪?   罗朗心想,要不还是走走司公的路子,让陛下以才取人,别以貌取人?   如果他明明有状元之才,却因为相貌屈居第三,他得呕死。   刘荨表示,这事就算司俊来,也没得商量。   其实三甲也就是个排名问题,待遇都是一致的。起点也是一致的。   所以,第一和第三有什么关系吗!探花一定要长得最好看的!   系统中小伙伴们有话要说。   武侠小说中有一个一门七进士,父子三探花的家族,最后那家老爷子因为自家拿了三个探花没有状元气死了。   刘小草啊,你是不是也想气死个人才开心?求求你别皮了。   ..............   罗朗被刘荨一席话开导,终于明白了只要自己给力,至少在他活着的时候罗家就仍旧强盛。而若他在世的时候好好培养家人,多考几个进士,至少再过百年,罗家也没问题后,他就彻底将心结放下了。   罗朗心想,其实《招贤令》很不错的。有能力的世家越加强盛,而没能力的世家就快点去死吧,别存在着丢人现眼,他也不屑于与他们为伍。   这心态转变之快,让刘荨瞠目结舌。   当他知道是罗逡的影响之后,刘荨不得不赞扬罗家老爷子让罗逡远离罗朗,去当洛阳令的英明决定。   这父子关系真是奇妙啊,罗逡对罗朗的影响太大了,若不让罗逡远离罗朗,任由罗家老爷子怎么努力,罗朗最终还是会向罗逡靠拢。   毕竟罗朗三观最初是由罗逡奠基的。   而且在这件事上,刘荨也添了一把柴火,浇了一瓢热油。   若罗逡还和以前落魄下去,罗朗心高气傲,就算天生和父亲亲近,也不会受罗逡影响太大。而刘荨天天在罗朗耳边唠叨,你爹是个能人,是被众人忽视的人才,朕看好他,比看好你还看好他,朕要重用他。嗯,朕已经中用了他。   罗朗就会想,我爹这么厉害,学他没错。   于是罗家老爷子只能含恨九泉了。   不过罗家在罗逡罗朗父子在朝的时候,的确很显赫。所以罗家老爷子或许也不会太生气?   ……   罗朗这么顽固的人都接受了《招贤令》,刘荨算是明白了陈文和翟阳这两人所制定政策蜜里藏毒,笑里藏刀的厉害。   罗朗明明看到了《招贤令》总章中所说《招贤令》的目的,最后仍旧认为世家其实受到的打击并不大,甚至对于真正有实力的世家反而有好处。何况那些并不知道刘荨真正目的的人?   而且,有一点陈文和翟阳这两个制定政策的人都没有想到。   嫡长子继承制度本身,就是对世家的打击。   刘荨提出这个论点的时候,连司俊都没反应过来。   刘荨道:“打个比方吧。若皇帝是在整个宗室中选择一个最有能耐的人担任,肯定比优先皇帝亲儿子当皇帝更好。这个没问题吧?”   司俊瞬间就懂了:“世家原本是在整个嫡系甚至旁系中,选择最有能力的人继承家主的位置。因科举制给了所有人机会,嫡长子确认继承家主位置之后,世家的族长有可能就是庸人了?”   刘荨点头:“虽说其他人有能耐,但一个家主所带来的影响是很大的。哪怕有其他人撑着,家主若作死,这个家族也只能为其买单。而且,以前谁都知道,最有能耐的人才会成为家主,因此有才华之人无论是嫡出还是庶出,是嫡系还是旁系,在家族中待遇都不会差。”   司俊补充:“现在继承家主的只会是嫡系,而科举艰难,谁也不知道其他人能不能靠这个出人头地。何况,科举漫长,其中能做手脚的地方多了去。有才之人,很可能在出人头地之前被蹉跎,这样就不会和家族同心。”   刘荨笑道:“而且,那些虽然能继承族长位置,但自己能力不行的人,他们难道不会嫉妒家族中那些有才华的人吗?只要嫉妒,他们就会做出不可思议之事,打压欺辱还是小意思了。”   司俊道:“就算这些有才华之人和家族嫡系之间并无间隙,可有才之人多自傲,他们不会对自身没本事,仅凭着出身就在家族地位中高他一头的嫡系们有好感。”   刘荨忍不住拉着司俊的手,和自己击了个掌:“没错!而且,当嫡长子已经确定能继承家主之位,没有竞争对手,没有压力的时候,他们会成长成什么样子呢?就像是帝王为什么越到后面越蠢?就是因为他们生来养尊处优,身居高位,心里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没有动力怎么变聪明?”   司俊叹了口气:“我倒是没想到这点。还是小草聪明。”   刘荨开玩笑:“我这么聪明,有没有小红花呢?”   司俊道:“要什么小红花?我给你摘一朵?”   刘荨想了想,道:“一朵不够,九十九朵红玫瑰了解一下。”   司俊随口道:“好啊。”   刘荨傻眼。   “那、那个我是开玩笑的!”刘荨结结巴巴道,“我、我没这个意思,真的没有。”   司俊这才反应过来九十九朵红玫瑰的意思。他本想说他只是随口一说,但见刘荨满脸通红的样子,突然起了玩心。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司俊故意压低声音道。   刘荨:“……”   “砰”。   刘荨消失,橘猫出现。   这些轮到司俊:“……”   至于反应这么大吗?   司俊尴尬之余,脸上也忍不住发烧。   看着司俊的脸渐渐泛红,刘荨更加紧张,于是“砰”,橘猫消失,黑眼圈小猫出现。   司俊:“……”   司俊:“陛下,你是在变魔术吗?”   刘荨在司俊开口的时候,浑身毛都炸了起来。他撒开四只爪子,飞快的从窗户撞了出去,把纸糊的窗户“啪”的一声撞了个大洞,然后“喵嗷”一声惨叫。   司俊马上追了出去,发现从窗户飞出去的刘荨撞到了院子里茂密的竹竿上,整只猫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可怜极了。   司俊立刻把猫抱起来,刘荨被司俊抱住的时候又炸毛,使劲挣扎,从司俊怀抱里挣脱出去,一溜烟的跑掉了。   目测可能是去找青礞去了。   司俊:“……”心里微微有些酸涩,他有这么可怕吗?不就是一个关于红玫瑰的玩笑嘛?   司俊叹气,心想刘荨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没想到当晚黑眼圈小猫就扭扭捏捏拱到他被窝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睡觉。   虽然尴尬是尴尬的,但是陪睡还是得陪睡的。   刘荨悲催的想。   他觉得,自己一定被群里那群基佬传染了,突然觉得小伙伴司俊还是不错的。   两辈子为人了,怎么就在一个古代的小屁孩身上栽了呢?他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吗?他见到司俊的时候,司俊还是个小孩子啊。   虽然司俊现在已经二十多了。   他这算玩养成吗?养成小丈夫?   刘荨把自己的脑袋埋进肚子里的毛毛里,觉得没脸见人了。感谢猫身子的柔韧度,让他能做出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不过刘荨是个多么洒脱的人啊。他觉得自己作为两世为人的成熟人士,必须要为撩了年轻人负责。只撩不娶那是渣男所为,就算现在是在封建的古代,他也必须要负起责任,给司俊一个答复。   于是司俊以为半夜钻他被窝的刘荨已经从白天开的玩笑中缓过来的时候,第二天早上,变回人的刘荨顶着一头乱毛对他严肃道:“好吧,我觉得我不能再逃避下去了。”   司俊:“???”   刘荨:“我接受你的追求。”   司俊:“!!!”   司俊扶额:“这个……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一下。”   刘荨阻止道:“不用解释。我不是只撩不娶的人,撩了你,我就要负起责任。你以前说过你不愿意结婚成家生子对吧?”   司俊道:“我的确是已经在思索过继的人选,但是……”   刘荨道:“正好,我对古代的妹子也不感兴趣。我也担心什么外戚什么的。将来我本来就准备过继,虽然我不能给你后位,但是我可以保证除了你之外,我不会有其他人。"   刘荨拍着胸脯道:“你若不离我便不弃,作为一个现代人,我一直是一夫一妻制的忠实拥护者,向往的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如果不想继续这段关系了就说一声,我不勉强你,毕竟这事是我不对,我没有给你树立正确的引导。不过你如果想维持这段关系,我一定会严肃认真的对待你。”   刘荨说完之后,给了正在呆滞状态的司俊脸上一个大大的、响亮的么么哒。   司俊:“……”不,你听我解释啊!   然而刘荨剖析完心情,羞涩的他又变成猫,一溜烟跑掉了。   司俊:“……”总觉得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得马上回系统中找伙伴们出出主意。   然而,伙伴们一个比一个不靠谱。   楚铭:啊,你们不是早就在一起了吗?   肖晟:没错。   萧悦:你想只撩不娶吗?   乐正元:禽兽。   宿谊:你要好好对待小草啊,不要欺负他,要爱护他一辈子,小草是个好孩子。   慕晏:就是。   司俊:我不是我没有,你们听我解释,我其实没有对小草有非分之想!   萧悦:你是不是弯的?   司俊:是……   楚铭:你是不是和他睡过了?   司俊:那是很单纯的睡觉……   宿谊:你居然还不负责!禽兽!   司俊:……   乐正元讽刺:你这话跟异性恋说,自己和女人只是脱光了盖着被子纯聊天不需要负责一样渣。   司俊:没有脱光……   肖晟叹气摇头:没想到你道德有问题。   司俊:我觉得没有……   慕晏:你若对小草没意思,你还这么纵容他,系统给他,皇位给他,还帮他收拾烂摊子?   司俊:当、当儿子养不成吗?   众人:呵呵,禽兽。   于是司俊败退,退出系统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对刘荨有意思。   然后他扶额,如果不把刘荨当孩子,他的动作是不是真的有点暧昧?   所以他需不需要跟刘荨说清楚,其实自己其实对他没意思?   但说清楚的话……老实话,虽然即使或许现在自己真的没意思,但若在这个世界要有个伴,这个伴只可能是刘荨,没别人了。   他所有的生活和心思都围绕着刘荨,再没精力分给别人。   所、所以,就这么阴差阳错认下了?   司俊陷入沉思。   他觉得他的良心受到了谴责。虽然刘荨如今的年龄在古代不但可以结婚甚至儿女都可能有了,但他毕竟是个现代人,现在是不是太早?   要不先养着,等刘荨再长两岁?   司俊扶额。   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禽兽了。   所幸这尴尬没有持续多久。以一部分罗家为首的江东贵族纠集一帮人马攻击了已经投靠刘荨的扬州城池。   司俊立刻亲自领兵跑去讨伐了。   他觉得这时候他还是先和刘荨分别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比较好。   不过因为刘荨离了他睡不着,所以除了有作战任务,每天他会按时上系统,拉着刘荨睡觉。   ……所以这样分别到底和没分别有区别吗?!   对刘荨来说,当然是有的。   虽然进入系统之后,他能在司俊的陪伴下睡着。但他的身体一直紧绷并没有进入深度睡眠。   现在的情况已经比上一次司俊出征南蛮好了许多,刘荨至少不会因为身体反应中途惊醒,白天也不会像梦游似的,黑眼圈堪比他养的大滚小滚。   现在他只是白天精神不怎么好,偶尔哈欠,中午必须小憩一会儿。   虽然小憩肯定睡不着,但眯一会儿,精神也会好上许多。   不过刘荨还是觉得自己好苦啊,心里跟吃了黄连一样苦。   刚刚跟基友定情,就被迫分别什么的,心里实在是太苦了。   不过思及基友那羞涩(司俊:真没有……)的样子,刘荨觉得分开一段时间也好。基友还是个年轻人,纯情得很,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自己的回应,心里肯定很激动,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自己。   他能明白。   刘荨甜蜜的叹了一口气。   这么想,自己还真是好渣啊,拖了基友这么久,享受了基友这么久的奉献才答应。   渣,真是太渣了。   这就是成年人的渣啊。   刘荨托着下巴,又美滋滋的叹了口气。   罗朗看着刘荨一脸荡漾,心里了然。   这是思索哪家姑娘了?   皇帝陛下这年纪,也该成婚了。不知道哪家有幸能入住后位。   不过,司公还在前线打仗,皇帝陛下却满脑子相思之情,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这打仗的对象,有罗家的一份。罗朗实在是有些不好开口。   待他离开之后,罗家本来被他安抚得好好的,不知道受了谁的挑拨,主战的一派居然将主和的一派关了起来,高举反抗皇帝陛下的大旗,要占据扬州。   罗朗留下的人都被关着,暂时还没消息传出来。   但罗朗断定自己留下的人本应该能占据优势,这样毫无反抗之力的被关起来,肯定有外力介入。   说不定有其他人带兵帮忙。   罗朗本以为自己会很慌张,但他心中居然有一丝庆幸。   庆幸父母和自己已经离开罗家,现在父亲已经启程去雍州,主掌一州大权。虽说雍州艰苦了些,但立功的机会也非常大。   以陛下的心性,罗家的叛乱影响不到他们一家。   刘荨又在荡漾的叹气,把罗朗的思绪拉回现实。   罗朗嘴角抽了抽,觉得还是稍稍提醒皇帝陛下。不然皇帝陛下对外人也露出这种表情,说不得会有人传出什么不好的传言。   大军在外,战事正酣,实在不是陛下思及儿女私情的好时机。待大军得胜,陛下再思立后之事,未尝不可。   罗朗组织了一下语言,委婉问道:“陛下可是在思念谁?”   刘荨想也没想,直接答道:“是啊,想子杰呢。”   罗朗:“!!!!!!”   对不起,让他缓缓。陛下说的是谁?子杰?哪个子杰?陛下这模样不是情窦初开吗?思念谁?   “对手又不强,子杰怎么走了五日了,都还没回来?”刘荨抱怨。   虽说该给司俊一些空间,让他快点习惯两人改变的关系。但关系挑明之后,刘荨就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感,实在是难熬。   罗朗压抑住心中惊恐,道:“扬州路遥,要穿过荆州地界。司公如今可能还没有到。”   刘荨眨了眨眼,然后表情迅速变得非常低落:“对哦,现在没有汽车没有飞机,就骑马加步行的速度,现在出益州地界没有都是个问题。”   汽车是什么?飞鸡又是什么鸡?   不过陛下真的在思念司公?不是借口?   罗朗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件要命的事。   罗朗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时候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吗?可是陛下和司公……这、这实在是……   刘荨敏锐的发觉罗朗有些不对劲,他狐疑道:“你怎么了?突然显得很害怕的样子?”   罗朗勉强镇定下来,他思考了一会儿,心一横,跪下道:“陛下,断袖之情,难上大雅之堂!”   他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若是因此被皇帝怪罪,他也好另找投靠之处。   这万万不可!   刘荨眨了眨眼,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让罗朗猜到了什么。   但他心里一点都不慌,稳得一逼。   刘荨摆摆手:“起来吧,朕还以为你在怕什么呢。原来是这事。”   罗朗没有起身,继续道:“陛下……”   刘荨打断道:“在这个世界,的确并非主流。但在我们那里很正常啊。”   罗朗傻眼:“啊?”   刘荨道:“性别对我们而言无意义。”   罗朗呆愣:“什么?”   刘荨道:“起来吧,坐下慢慢说,多大点事,需要你跪着说?”   罗朗傻乎乎的站起来,傻乎乎的坐下。   这还算多大点事?   刘荨见罗朗坐下,道:“你看出来了就看出来了吧,藏在心底就是。我和子杰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在这个世界来说离经叛道,在我那个世界确实稀松平常,性别没有意义。”   刘荨本来的意思是,他生活的那个时代同性婚姻早已经合法,而且若是不喜欢自己的性别,变性也不是多大的手术。   但罗朗耳中,当然不会发散到未来社会。他脑海里立刻想到之前孔瑾的猜测,皇帝陛下和司公并非此方世界之人,他们可能是天生仙人,只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的黎民苍生,才下凡托生在凡人之家。   所以……仙人是不是对性别并不在意,甚至根本没有性别?   罗朗想了想神话传说中那些仙人的故事,仙人都是可男可女,性别自由变换。就算是西方传来的佛教中,男女变化也十分常见,比如那观世音菩萨原本是男性,后来也变成了一位女子。   何况,皇帝陛下和司公只是下凡投胎,原本是什么样子他们也无从得知。   而且仙人也不一定需要子嗣,需要传宗接代吧?   所以,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下凡之前,他和司公就是一对?所以才会他两一块儿下凡?他们两下凡前并不是都是男性,或者他们若希望,可以随时其中一人变成女性?或者干脆神仙地界同性异性不拘?   总而言之,用凡间的事套仙人的事,纯粹吃饱了撑着?   第59章   罗朗心里有点慌。   他突然感觉到了孔瑾曾经提到过的恐惧。   用世俗人的眼光来看待皇帝陛下和司州牧, 只会让自己陷入迷惘。   “但、但是陛下和司公在……在现世也是会娶妻生子……”罗朗第一次感觉自己的脑袋里跟塞了一团破布似的, 都转不动了。   刘荨道:“谁告诉你们我两要娶妻生子?我两都不会娶妻生子。子杰已经在找过继的嗣子了, 朕准备等天下平定后再过继。”   罗朗:“……”   陛下你就这么直白的说出来真的好吗?   刘荨补充:“我两才不会在这个世界留下血脉。”   无论他们两是否在一起,两人没有留下血脉的意思。司俊似乎是对自己的身世有些膈应,不想留下血脉。而他自己又不喜欢女人。   这个世界又没有代孕,为了子嗣,难道让女人把自己强哗了?那我也太可怜了。刘荨心想。   作为一个思想先进的现代人, 子嗣?血缘?算个屁。   就算古代人大多重视子嗣, 也是为了养儿防老,以及死后坟前有块冷肉。他一皇帝, 哪需要养儿防老?只要大汉还在, 谁敢不给他上香?   虽然他也不需要后人祭奠他。   罗朗显然想岔了。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他和司公都不是此界人, 就算托生此世,但不能在凡世和凡人留下血脉?   罗朗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看过的话本中那些仙凡两别的故事,那些仙戒仙律,仙人们似乎和凡人留下血脉,是大罪?   “总之,朕和子杰的事,自己会解决,你别瞎操心。”刘荨顿了顿, 非常霸(无)气(赖)道,“操心也没用。”   罗朗被刘荨刺激得精神恍惚的回去了,刘荨继续保持着托着下巴的姿势, 得意的笑了几声。   他和司俊在平日言行素无忌惮,并无特意隐瞒自己。因此亲近人多会被吓到。   刘荨也曾想过,是不是要悠着点,不过司俊让他别悠着,仍由别人脑补。别人越脑补,他们就越自由,也越安全。   之后有些人脑补自己和司俊来自仙界,刘荨也是知道的,还和司俊好好笑了一番。   刘荨心想,自己是穿越者,把未来社会当做仙界也不算错,但司俊明明是这个时代的人,居然会被认作仙人,他真是骄傲无比。   这个脑洞似乎成为一些“知情人”的共识,刘荨乐得见到如此。   之后他可以更加肆无忌惮一些。   比如他和司俊的关系,完全可以用他两是仙人,迟早要回到天上,不在世间留下姻缘血脉来敷衍。   不过刘荨这个脑洞奇大的人完全没有想到,他的臣子们比他脑洞还大,都想着他两可男可女性别不定了。   若是刘荨知道了罗朗的脑洞,说不定会气得上下左右一通王八拳,把罗朗揍得和大滚小滚萧小贱作伴去。   虽然他身手只是个花架子战五渣,罗朗能自己上阵打仗,但是他揍人,罗朗敢还手吗?还手就是抗旨不遵。   这时候刘荨就非常封建帝王,非常不穿越者了。   ............   自被刘荨吓了一跳之后,罗朗的状态就一直有些不太对劲,让偶尔过来帮忙的孔瑾看出了不对。   孔瑾和罗朗在一同赶路和共事中已经培养出不错的友谊,他自然要关心自己的好友。   罗朗很信任孔瑾,因此他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就委婉问道:“如果陛下和司公不愿娶亲,你以为如何?”   孔瑾听见后,表现得却并未像罗朗那样激动。   孔瑾疑惑道:“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罗朗苦笑,没有回答。   不过他的沉默已经是回答了。   孔瑾心中先是惊了一下,然后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道:“我曾想,陛下和司公都并非凡人,即使是投胎转世,留下血脉算不算也有一丝神性,受神灵保护?可陛下又说过,自他以后,世间人要自己负责自己的事,不要想着再有人来收拾烂摊子。”   孔瑾叹了口气,道:“果然如此。”   罗朗好奇:“你早已经猜到?”   孔瑾道:“倒也不是猜到陛下和司公不会娶妻,只是猜测他们可能不会留下血脉。毕竟陛下说了不会再庇佑这天下,若他留下血脉,血脉亲情,肯定还是会照顾一二?不过听你一说,觉得这也正常。既然他们不留下血脉,又何必娶这个妻?这世间,他们又能看得上谁?”   罗朗犹豫了一下,道:“如果他们看上的是彼此呢?”   孔瑾接受似乎十分良好,只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就很快道:“原来如此,怪不得,他俩会一同下界。我本以为他们是兄弟或者挚友,若是伴侣,倒也说得通。”   罗朗哭笑不得:“你怎么接受的这么快?倒是显得我大惊小怪了。”   孔瑾道:“若用世间规则去圈他们,自然会受到惊吓。可陛下和司公并非凡人,为何要用世间规则去看待他们?一没有伤害到别人,二没有危害道社稷苍生,陛下和司公自己开心就好。”   罗朗讪讪道:“这不知道你是太过忠诚,还是太过无情。”   这下轮到孔瑾笑了笑,不说话了。   忠诚也罢,绝情也罢,他终归是要竭力辅佐陛下的。   罗朗细思之后,觉得也是这个理。   陛下若不愿娶妻生子,那就过继一个就成,还能挑个好的。若是那太子不成器,重新过继,心中也不会因血缘关系踌躇。   而后位空虚,甚至可能连后宫也不复存在,不但外戚直接被从根子上断绝了,甚至连宦官也可以不存在。   那么大汉两大毒瘤,几乎就不可能存在了。   罗朗叹口气:“这么一想,甚至我怀疑上天是为了杜绝外戚和宦官干扰此事,故意派陛下和司公两人一同下凡。”   派下两男性伴侣……嗯,有可能其实不是两同性别伴侣,上天只是为了杜绝此事,因此让陛下和司公都托生男儿身?   不管如何,若摈弃世俗偏见,陛下和司公两不娶妻生子的事,似乎只有益无害?   司公没有亲生子嗣,不会为了子嗣和陛下反目;陛下没有亲生子嗣,不会在子嗣不成器的时候捏着鼻子让亲儿子当皇帝。   而且司公和陛下还有这层关系,益州所谓最大的软肋,根本一开始就不存在了。   只要陛下和司公还活得好好的,还愿意为了这天下出力,这天下平定,几乎已经是确定的事。   罗朗思及作死的一些罗家人,忍不住生出一些幸灾乐祸的情绪。   嗯,这种情绪很不好,他应该生出忧虑担忧的情绪才是,罗朗非常虚伪的想。   .............   本来罗朗以为这件事就算这么过去了,只要自己想通了,就没什么。   至于陛下和司公两人是否娶亲——难道还能有人逼迫这两人吗?   虽然子嗣重要,但过继等同亲子,无论是皇室和世家,过继之事都很常见,算不上什么事。   司家管不了司公,其他人也不会去盯着同僚娶妻生子,司公的事自己就能决定。   皇帝陛下也只需要找一个合适的借口,就能将此事揭过。   大不了皇帝陛下自黑一把,说自己被于泽下了毒,不能生育之类。   虽然这种借口太奇特,但以罗朗对皇帝陛下不多的了解来看,皇帝陛下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脸皮是什么?皇帝陛下有过吗?   罗朗今天也在非常大逆不道的腹诽皇帝陛下呢。   只是他没想到,这件事会发生的这么快。   不知道哪家起头,开始在陛下讨论前线军事正事的时候,不知道怎么扯到后位空虚,陛下要早日成婚立后之事。   在平常时期,皇帝不大婚就算没成人,权力就在辅政的太后或者托孤大臣身上。   因此皇帝继位之后,总是急急忙忙想早日成婚,以有借口亲征。   那提议的人似乎偷换概念,把司俊当做辅政大臣,说的好似刘荨大婚,司俊就该还政给刘荨似的。   刘荨听底下大臣吵吵闹闹,跟早晨的菜市场似的。他一只手托着腮,冷艳看着听着这些人吵闹,一眼不发。   或许是这群人终于意识到刘荨的态度有些不对,吵闹声终于停下来。   刘荨面无表情道:“今日提出让朕大婚,说子杰还政于朕的人,统统下狱。前线子杰还在浴血奋战,现在朕讨论的是军备后勤补给之事。居然有人又想要拐弯抹角说子杰坏话?”   “还政于朕?这话真有意思。说这话的人当了朕不算短的臣子了吧,你们觉得子杰有什么朕要还给朕?朕没亲政?朕是傀儡?子杰才是凌驾于朕之上的真正的皇帝?”   “你们一会儿劝着朕修宫殿,完全不考虑如今财政紧张,在成都修一座以后不会用的宫殿,这劳民伤财怎么算?对了,这以后还是算在朕头上,你们倒是算的真精。朕要节俭,朕不贪图享受,你们却恨不得朕住得金碧辉煌,仆从成群,后宫三千美色,日日笙歌是不是?!”   刘荨这一话一出,所有的大臣统统跪下,连呼“不敢”。   刘荨冷笑:“不敢?你们敢得很。子杰前脚刚走,你们后脚就搅风搅雨?厉害啊,上次还逼得朕亲自去给子杰压阵,不然连军队的后勤都得被断了。”   “朕就不明白了,朕就想要个太平天下,就想不再生灵涂炭,百姓易子而食,怎么就这么难?”   “你们难道就没有良心吗?看见哀鸿遍野,你们的心不会痛吗?你们不会同情吗?不会难过吗?不会想要改变吗?”   “哦,你们不会改变,不会痛,心里还美滋滋的是不是?没有老百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怎么能显示出你们这群锦衣玉食的人的能耐不是?”   “天下乱了,你们才能不把老百姓当人,才能过无忧无虑无拘无束,想欺压谁就欺压谁,想弄死谁就弄死谁的美好生活。老百姓们成了任你们宰割的牲畜,这日子多舒畅啊,为什么要把可以任意宰杀的牲畜重新变回人呢?”   “所以朕想要太平,想要盛世,就成了你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吧?”   ……   刘荨一条一条的诛心之论说得自己痛快,底下跪着的大臣已经有好几个把头都磕破了。   还有些在一些人把好端端的正事突然闹成了给皇帝陛下逼婚,还含沙射影指责司俊大权独揽的时候就感觉不对劲,陛下这么一说,这群人问心无愧,但是恨得咬牙切齿。   有爆炭脾气的武将一咕噜爬起来,拽着最开始逼婚和指责司俊的大臣的领子吼道:“你是在司公手中被提拔的!你怎么能这样挑拨离间!你也是庶族出生,老娘上山挖野菜把你养活,你不思及怎么辅佐陛下结束乱世,反而还要添乱,你究竟是何居心!”   那大臣被那武将两拳下去,打得脑袋嗡嗡直叫。   他又思及皇帝陛下所说的话,知道自己一时贪念,应下这件事,判断形势失误,可能会万劫不复了。   人在绝望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拖其他人下水。这人立刻挣脱武将的钳制,连滚带爬的朝着刘荨靠近几步:“臣有罪!臣被猪油蒙了心!被人迷惑!”   说完之后,他就将指使自己的势力一五一十说出来,这其中居然还有李家。   李固立刻跪下磕头,也不争辩,只说他并不知道此事,若李家真的有这等心思,不用陛下发话,他自己提着刀就要去大义灭请。   这一个人攀咬一个人,整个开会的屋子乱成了一锅粥。   皇帝陛下一席话要将他们最隐秘的一面揭开,要将他们彻底钉死在青史的耻辱柱上,他们如何愿意?   庶族的大臣想要成为世家,世家想要长盛不衰,这些都需要声望。   虽然他们中的确有许多人看不起黎民百姓,但也知道他们的声望若是在黎民百姓口中掉落到最低点,迎接他们的只有覆灭。   就连一个王朝都能因为民心溃散而分崩离析,何况一个家族?   刘荨看着底下一群人的丑态,不知为何有些意兴阑珊,觉得这皇帝当的真没意思。   诚然,司俊把益州治理得相当不错,忠心耿耿的人也很多。他来益州之后,经过一系列霸气侧漏的举措,这些官吏也渐渐被他收拢。   益州官场,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但是不错,也不是说就一点污秽就不沾染了。   随着自己这一方势力越来越大,越来越有重新君临天下之相,一些人就开始为自己打算了。   他们倒是想得美妙,墙还稳固,我挖一铲子土垫自家地里,怎么会倒?   可是人人都来挖一铲子,就连一座城都能给铲空了,何况还只是刚砌好的墙?   现在益州官场除了认真做事,被刘荨和司俊带得越来越偏的那群人之外,还有已经被外人收买的,有觉得自己能更上一层楼甚至能取代司俊的,有知道自己不如司俊就是眼红嫉妒不想让司俊过得好的,有认为现在形势已经稳固需要多为自己着想的……可能这其中有其他势力煽风点火的缘故。即使刘荨和司俊之前并未因为挑拨生出间隙,但益州官场还是出现了不少裂缝,让本来的坚壁开始灌风。   刘荨是真觉得没意思。   作为穿越者,他知道这段历史老百姓惨归惨,但历史的车轮还是驶向了现代化。   不说现代,就说几百年后,大一统王朝再现,封建王朝的最高峰即将来临,那时候是华国古代最繁华的时候。   所以,现在纠结个什么?若不是司俊是这个时代的人,司俊想要这个时代好,自己作为皇帝,又别无选择,他真不想干。   看看底下这群人,司俊在浴血奋战,自己在累死累活,他们却是这副丑态。   刘荨隐藏着的阴暗心思忍不住又冒了出来。   这个时代从未对他好过,无论是大臣还是百姓,都没有对他这个皇帝做过什么,他无论是什么荣华富贵尊贵礼遇都几乎没有得到过,为什么他非得为这些人负责?   当然,阴暗心思一冒出来,就被理智压了下去。   刘荨思及那些死在于泽手中的,自己救不了的忠臣忠仆们。他想,就算没有司俊,为了这些人的愿望,他也要尽力而为。   刘荨觉得原本历史中的那个刘荨在于泽手中的经历应该差不多,他居然有点理解这个人的行为。   他思及自身,如果没有系统,没有小伙伴们,没有司俊,他就算侥幸逃生,也没有任何办法重整旧山河。   当看到这天下群雄纷争的时候,或许他会陷入极端中。   如果你们要分裂,那我就成为一股让你们不得不联合起来的势力,成为你们的敌人;   如果世家要阻拦这天下归一的步伐,那么我就屠尽天下的世家。   不破不立,既然已经乱成这样,为何不来一次彻底的清洗?虽然清洗之后大地血色茫茫一片真干净,但胡人的力量在这强硬的抵抗中削弱,世家也在这强硬的清洗中颓微,新的希望总会产生,产生后就有一片净土。   这一切不是刘荨自己突然中二病发作,和历史中的刘荨产生了共鸣,而是被当时文人们骂了祖宗十八代的败类褚亮在自己史书中评价的。   刘荨以前嗤之以鼻,现在一想,还觉得挺正确。   若真到了这一步,说不定他也会这么做。   当然,这种类似于“我觉得精神病人也挺酷”的话肯定不能说出来,会被小伙伴们和司俊敲脑袋。   刘荨一边走神,一边冷眼旁观着大臣们互相攻讦。   待侍卫到来,控制住了场面之后,刘荨又道:“朕知道,朕要统一这天下不过早晚。有人知道在朕这里讨不了好,就打起了还不存在的太子的主意。”   “你们人人口中抨击外戚权重乱国,又巴不得自己成为因为裙带关系平步青云的外戚还真是有意思。”刘荨嗤笑道,“你们也不想想,朕蠢吗?嗯?”   “朕早就决定了,这太子之位由宗室过继。朕要挑选宗室中吃过苦的孩子培养,定不会让他成为不识民间疾苦的蠢货。”   “当然,你们可能非要用没有血缘你们心里不踏实来反驳朕。呵呵,朕心里踏实得很,倒是你们不踏实,这叫什么?皇上不急宦官急?急陛下不认为急的事?”   “那也没关系。去母留子就好了。你们非要朕娶后,朕又不愿意让外戚出现,那就这样吧。谁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来当皇后就自己献上来。先签好保证书,谁的儿子成为太子,就立刻自尽。而皇后整个宗族为了不成为专权的外戚祸国殃民,必须全部辞官,且在太子在位、以及太子继位以后整个时期,都不准入朝为官。若有不尊,株连九族。”   “朕狠话就放在这了。别说朕狠心。外戚乱国,你们也看到了。既然你们觉得朕过继不成,比朕还急,那么为朕做出牺牲,是心甘情愿对吧?”   “你们非得往朕后宫里填充女子,生下具有你们家族血脉的孩子,当然不是为自己谋利益,而是为朕着想对吧?”   “朕很欣慰,朕会在封太子之后,立刻给太子的母族写书立传,传扬他们的美德。他们一定会非常高兴吧?这可是名流史书的高尚行为呢。”   刘荨看着底下大臣惊怒交加,笑容更甚:“朕等着你们给朕当亲家。”   说完之后,刘荨拂袖而去,潇洒至极。   徒留臣子们风中凌乱,六神无主,恨不得亲自骑上千里快马,把司公接回来。   夭寿了!皇帝陛下被一群逆臣气疯了!   .............   刘荨并没有觉得自己是被气疯了才说出这种话。   他认为自己是经过深思熟虑。   外戚乱国,那没有外戚不就成了?   宦官乱国,别弄出宦官不就好了?   两者还可以一起来。若是后宫没有那么多女子,就不用担心什么外男淫乱后宫,玷污皇室血脉纯净。那么宦官自然就不存在了。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   刘荨这想法太过简单粗暴,粗暴到离经叛道。   偏偏大汉初期的皇后并非皇帝非要和世族结亲,借世族地位稳固自己,反倒是皇后出身并不显赫,因为她成了皇后,一家子才以此晋身。   只说卫青和霍去病,虽这两人天生将才,为大汉立下汗马功劳,足以让两人成为历史中武将中最璀璨的星星之二。但是若没有汉武帝看上了卫子夫,又怎么会注意到还为奴仆的卫青,继而遇到霍去病?   他们即使再有才华,在大汉如今的人才选拔制度中,出身几乎就限定死了他们的未来。   自汉世|祖之后,世族崛起,后宫之中时常有世族女子。所谓外戚,不过是世族之间你争我夺罢了。   什么瞧不起皇帝后宫,不愿意送自己女儿去当妾,这话也就是骗骗不懂的人,装装假清高。   所谓不送嫡女,不过是世家之间不想表面上撕得太难看,毕竟世族之间经常联姻,他们好面子。   实际上为了皇帝的后宫,为了名正言顺进入最中枢的地方,世家们何尝少出力?   如今刘荨接着司俊之力,几乎不依靠任何世家,自己给自己打出一片天下——就算司俊借了世家的力,但刘荨让司俊当了那么久的挡箭牌,当他成了司俊的主公的时候,世家可没有直接给刘荨好处。   他们要讨要好处,顶多只能问着司俊要,要不到皇帝陛下那里去。   层层转包,难道你还能问最上面的人要提成?   皇帝陛下最终只会记下司俊的功劳而已。   这也是益州一些世族心生不满,这么容易被挑拨的原因。   可若他们送上来的女子生了太子就被杀,既没办法成为可能会摄政的太后,也没办法因对太子亲近而让太子对母族依赖,甚至整个家族直接退出朝堂,在太子,以及太子继位之后,不能出仕?   这谁还愿意成为皇帝的亲家!   就算皇帝陛下愿意担下残暴和刻薄的名声,哪个家族要用自己全家人的前途去赌一个太子未来会突然良心发现废除祖制的可能性?   这件事后,有人倒是想传出刘荨残暴寡恩的负面新闻,无奈刘荨之前还说了一席忧国忧民的话,再加上他治下不仅百姓安康,他对臣子也一直十分宽和仁善,甚至到了有些人脑海中,成了人善被人欺。   这一席话传出之后,别人也只当皇帝陛下气昏了头,故意说的狠话。   最终,皇后肯定要立,太子也要生,只是皇帝陛下可能不会选择野心勃勃的家族而已。   大汉世家女子成为的皇后,大多被皇帝安宫殿一角折磨死。   大汉的皇帝不是蠢的。   现在世家想要沾染外戚的辉煌,也不想想皇帝陛下是不是那几个还在襁褓中就登基的傀儡皇帝。   他们要在白天做美梦,就要有被人左右大耳刮子扇醒的觉悟。   当然,这群本以为刘荨虽然能力强,但太过仁善,所以撸袖子上前欺负的家族们可不会被刘荨吓到。   他们恨上了刘荨。   虽然刘荨只是说了狠话,还什么都没做。但谁让刘荨之前对人太宽容。   你天天给一个人十块钱,有一天不给力,或者只给九块钱,都能把人得罪死。   刘荨给这群人太多宽容——虽然刘荨自己没觉得,他只是习惯性没有架子。现在,刘荨不但不给他们面子,还把他们的面子撕破,扔地上踩了两脚,不恨死刘荨才有鬼了。   一时间,益州人心浮动,看似一副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其他势力纷纷动作,恨不得将这局势绕得更乱一些。   司俊远在前线,刘荨又一如既往报喜不报忧,他还未察觉此事。   刘荨觉得不需要让司俊烦心,他自己就可以解决。   虽得罪了不少人,但也有许多忠诚于他的人。而益州的实权,其实牢牢掌握在自己的人手中。   这天下,还是好人多,刘荨心想。   不过刘荨没想到的是,这些人想的不是夺权,而是自己的命。   钱财动人心,还真有人摸到了他的身边,想要来个逼宫。   嗯,虽然没有宫殿,但皇帝所住的地方就是宫殿了吧?   他们都知道司俊走后,刘荨性子孤僻,就是女将青礞,也不会近刘荨睡觉的小院。   他们经过周密部署,用尽一切能用上的力量,终于让青礞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刘荨身边最大的威胁被拔除,逼宫,他们不说势在必得,也觉得局势尽在掌握中。   他们甚至提前互相庆功,认为刘荨的深居简出成了他的催命符。他们甚至不需要动用太多人,只需要几个死士,摸到刘荨睡觉的小院,杀人放火,再推给司俊就成。   到时候皇帝的地盘肯定四分五裂,就算有忠臣在,没有皇帝,他们又能忠于谁?如果执迷不悟杀了就是,正好用来当替罪羊。如果他们识相,这大饼也可以分他们一口。   他们已经在商议,谁拿哪块地,谁分哪些人。   刘荨好似已经成为他们阴谋诡计下的亡魂。   然而,他们却不知道,青礞放心离开,并不是因为轻敌,而是因为她并不是刘荨最大的底牌。   除了她和司俊这两个知情人,几乎不可能给刘荨造成威胁。   因为刘荨自司俊离开之后,就习惯变成猫待在司俊卧室房梁上睡觉。   不说他根本不睡自己屋,哪个刺客摸黑进屋,会注意到房梁上的猫窝?   当然,他们为了不引起别人注意,可能选择直接放火。   但别说刘荨变成猫的时候十分敏锐,有那么多陌生人的杂乱脚步声立刻就会惊醒。就说他真的睡死了,他睡觉的时候还顶着防护罩呢。   火势一起来,他就算睡成了一只死猫肯定也醒了。   防护卡虽然没卵用,但甩上一打,也足够让他从房顶上钻出来,跳到旁边房顶了。   最终他们的确选择了直接放火,然后守在门窗处,准备等刘荨没被烧死跑出来就砍死他。   然而刘荨当天晚上被青礞揣怀里,带走了。   好吧,上面说了那么多,就算青礞对刘荨再放心,在刘荨心情郁闷的时候,也不可能留下刘荨一人。何况这群人想要逼宫的思想真是太明显了。   刘荨不做个引蛇出洞的计划,都不好意思。   于是一个调虎离山,老虎掩护着一只猫离开了山上,就等着这群人放火烧山,烧出一窝蛇。   那些死死盯着刘荨踪迹的人,死也想不到,刘荨会变成猫跑出来。   嗯,就像他们不知道刘荨怎么逃离皇宫,怎么前往南蛮一样。   刘荨当夜知道这群人真的动手之后,十分嚣张的翻墙进了嫌疑人的院子,亲眼看着这些人谋划,并畅想自己死后的美好生活。   嗯,真有趣,若不是火药包用完了,真的很想送他们一个人一个火药包,把他们炸到天上和太阳肩并肩。   当李昂悄悄带兵进入成都,挨个儿抓人的时候,这群人还在叫嚣皇帝已死,让他不要执迷不悟。   李昂当着他们的面很不文雅的淘了淘耳朵,讽刺道:“你们对皇帝陛下的厉害一无所知。”   他早早的和皇帝陛下定下这条计谋,但得知皇帝陛下还在州牧府邸,而府邸已经被烧着之后,还心慌了一阵子。谁知道一个纸团不知道从哪出现砸到了自己的脸,差点没把自己吓死。   他打开纸团一看,皇帝陛下的亲笔书信,“我好得很,正在考虑怎么报复他们”,上面还画了一把点了朱砂当血的刀……嗯,陛下依旧又神奇又调皮呢。   服了服了。   虽然他纵容李家那些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去送死。但是送死送得这么干脆清奇,还是让他有一种耻于和他们同宗的不快感。   当然,皇帝陛下安然无恙最好了,不然司俊就该发疯了。   到底谁给他们的自信,皇帝陛下死后,这个势力就分崩离析了?他们是不是忘记了,在皇帝陛下还没有显露身份的时候,这个益州的主公,可是司俊。   司俊还活着,益州就乱不了。   当然,反之亦然。   李昂摸了摸自己饿扁了的肚子。   嗯,当然,他觉得皇帝陛下和司俊一个都死不了。所以,他还是想想下一顿吃什么吧。为了抓人,他都饿了一天了。    第60章   人抓了之后, 就是审判和定罪。   都把州牧府的府邸给烧了, 这定罪也没什么好说的。   就算和主谋有交情的人, 这时候也果断闭嘴。   皇帝陛下就算再仁慈,也不可能放过想要谋害他的人。   现在只是抓人,不是砍人,不过是顾忌前线还在打仗,不想后方生乱。   不过这让他们更加愤怒了。   这群人就是趁着前线打仗的时候, 故意拖后腿吧?他们是认为, 当司俊脱不开身的时候,杀害了皇帝陛下, 司俊说不定会心神大乱, 战场惨败?或许他们能联合其他人,把司俊逼走?   对于志在天下统一的人而言, 眼见天下太平的时机近在眼前,居然有人这样拖后腿,简直不能忍。必须要严惩这些人,以儆效尤才成。   比如跟着李昂一同偷偷回益州的荀文,连带着对李昂的脸色都不好了。   李昂:????   他很冤好吧?这叫迁怒吧?   本来刘荨心情很不好,但看着李昂天天围着荀文转悠,一副“你为什么不理我,你怎么能不理我”的样子, 终于心情好转。   说实话,若不是李昂早已经结婚,孩子已经满地爬, 荀文在老家也有妻子,刘荨还真怀疑这两人有一腿。   不过或许古代的男人们的友谊就是这么gaygay的,心灵之友嘛。   这么想着,他和司俊似乎被人比过去了?还真是不爽啊。   刘荨在系统空间里撅着屁股磨爪子,不爽,不爽,超级不爽。   他正磨着,突然被一只手捞了起来。   刘荨猫鼻子吸了吸,就知道是司俊。   他感受着司俊抱着他的力度,和微微有些颤抖的身体,他不确定问道:“怎么?你知道成都的事了?”   “嗯。”司俊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刘荨往司俊怀里拱了拱:“那你也应该知道,这件事已经解决了,所以别气了。后方的事,交给我,没问题。”   听着刘荨轻描淡写的安危,司俊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刘荨总是这样,无论什么事,到了他嘴里,总是这么一副“没什么大不了,我好得很”的样子,让司俊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他只能一下又一下的揉着怀中小猫的脑袋,缓解自己心中的压抑。   “我真的没事。”被司俊撸得一头乱毛的刘荨晃了晃脑袋,抖了抖耳朵,严肃认真道,“现在这些人冒出来也算好事。趁着咱们的属下成分还算单纯,大部分人都站在我两这边,正好可以把隐患拔除了。不过没想到他们会现在动手,影响到你了打仗了吗?”   司俊勉强挤出笑容,不让刘荨反而为他担心:“不过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赶路花了些时间,我很快就会回来。我回来之前,让李昂留在成都坐镇。”   刘荨爪子搭在司俊胸口,用猫耳朵蹭了蹭司俊的下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等你回来,我就把他们砍了。这几家人还是有亲朋好友在军中。现在不砍他们,免得那些人在军中生变。我暂时留着这群人,他们的亲朋好友若想撇清关系,这次打仗肯定会努力。”   司俊听着刘荨条理清晰的分析,心中对刘荨的成长感到自豪和心疼。   即使他已经经营益州这么多年,还是没能给刘荨一个相对来说无忧无虑的环境。   虽然他知道在乱世之中,刘荨作为皇帝要无忧无虑几乎不可能。但他想,至少让刘荨最开始的一两年内好好休息一下,还是不难吧?天下纷争正式开始的时候,应该是几年后才是。   没想到现在局势发展的这么快,刘荨从一开始就没有能享受半点悠闲的生活。   刘荨见司俊神情仍旧不豫,便伸出猫舌头舔了舔司俊。   猫舌头就像小刷子一样的触感,让司俊将心中郁气化作一声叹息。   “这次你以自己为诱饵虽危险了些,不过我想你心中有数,我也不多唠叨。”司俊道,“有魏周暗中帮忙,战局推进稍稍慢了一下,不过他们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我很快就能得胜归来。这些日子,你再小心一些。对了,州牧府被烧毁,你住哪?”   刘荨道:“烧毁的只是我住的院子,我换个院子住不就成了?”   司俊眉头紧皱:“烧毁的房子要重修,每日喧闹会朝着你,你暂且换个地方居住。你可先去庄子中居住。”   刘荨想了想,道:“李德兴说他在峨眉山脚下的别庄挖出了温泉,我可以去他家住吗?”   司俊见刘荨故意做出的乞求眼神,失笑道:“去吧。跟着德兴住,我也放心些。只是你就不能变猫了。他行为洒脱,可能会误闯。”   刘荨道:“我大半夜变猫睡觉也成吧?他又不会夜袭。”   司俊想了想,点了点头。的确李昂还不会没规矩到这地步。   他拍了拍刘荨的猫脑袋,道:“你去泡温泉吧。”   刘荨“喵”一声,然后跳到地上变成人,瞪了周围看热闹的小伙伴们一眼,道:“看什么看,没见过人谈恋爱吗?”   萧悦笑眯眯道:“这是谈恋爱吗?这不是猫主子和铲屎官的互动吗?我说啊,你还是别变猫了,再变下去,你真的猫化了。”   看着明明是猫妖,却嫌弃自己变猫的萧小贱那张十分俊俏,和猫咪时候贱兮兮的模样完全不同的小脸蛋,刘荨气得冲上去就是一拳。   萧悦接住了刘荨一点力气都没用的拳头,笑嘻嘻继续打趣刘荨。   楚铭见着有趣,也变回了人,和萧悦一人勾住刘荨一边肩膀,你一言我一语的打趣刚开始谈恋爱的刘荨。   宿谊悄悄来到司俊身边,问道:“战局真的稳定了?”   司俊点头:“是的。”   宿谊松了口气:“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定要跟我们说。”   慕晏拍了拍宿谊的肩膀道:“小草和子杰心中有数,你别太担忧。”   宿谊叹气:“我只是觉得,当皇帝太不容易了,还好我没当。”   慕晏嘴角抽了抽,显然对宿谊花样让出帝位的举动很是无奈。   不过,若不是宿谊没有当皇帝,他估计可能也没机会和宿谊有这一段姻缘了。   在打仗上,其他人都帮不上多大忙,不过慕晏还是能充当一下幕僚。   他询问了司俊目前战局之后,肯定了司俊现在战事已经稳定,胜利只是时间问题。   魏周的人已经无能为力,有的被打掉,有的已经退走,只剩下江东那群临时拼凑出来的层次不齐的军队,他们能撑这么久不投降,估计是早就得知了成都的事,想要等着成都的“好消息”吧。   这件事瞒得司俊在成都的人送来消息之后才知道,司俊不得不承认这些人还是有两把刷子。即使他是穿越者,也不可能事事占优势。   之前他发展那么顺利,不过是实力还不够强,年纪又太轻,且于泽拉了最大的仇恨,其他人还没有注意到他而已。   如今成为“众矢之的”,他也有些应付艰难。   还好刘荨在为君上的天赋是他无法比的,有刘荨坐镇后方,他才能安心打仗。   不过他得培养更多的将才,以后打仗的事交给这些人,他还是陪着刘荨坐镇后方,纵览大局才是。   他的角色,也该从前线将领转化成主持大局的重臣,才能更适合现在以及以后的形势。   .................   既然司俊已经决定以后除非必要,不再出战,这最后一战,他就要打得更漂亮一些,才算是画上完美句号。   在这古代待久了,打仗打了这么多次,司俊心中那点属于现代人的不忍和柔软,早就被现实磨得一干二净。现在司俊心目中的“完美”,是对方一个主事者的活口都不留。   和益州一些官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又如何?世家同气连枝,连对方战败都必须捏着鼻子留一丝情面免得“世家寒心”又如何?   历史中的刘荨一穷二白,靠着鲜卑胡尚且能打得中原世家土崩瓦解,他占据大势,实力强劲,还怕这些世家联合起来?   他们能联合得起来吗?   只要这场战役打完,扬州就是囊中之物。这就等于,长江以南已经完全收服,而长江以北也有部分地方在他们手中,这天下几乎已经拿到了一半有余。   剩下的地方,魏周拿了一州,其他都是零散势力,还有些被胡人抢了去。   也就是说,其实现在他们的敌人就只剩下了魏周。其他势力,只要拿下魏周,他们自己就会送上门来。   和皇帝陛下对着干能有什么前途?不过是早点死和迟点死的区别。他们舍不得土皇帝的生活,但也要看有没有命享用。   司俊准备拿江东世族杀鸡儆猴。   他就是要全天下那些犹豫的世家看到,要么投降,要么就下定和他们死战的决心自立。不要以为自己还能在打不过头就投降之后,保得全家性命。   司俊作为现代人,知道满门抄斩十分残忍。但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规矩,他宁愿做这残忍的人,也不愿意让这些人生出谋害刘荨的心思,让这本来就艰难的统一天下的进程又途胜波折。   于是司俊直接对江东世族派来商谈的使者言,既然一直没有投降,还联合人参与对陛下的谋害,现在他们就不用投降了。   这血债,必须由血来还。   困守孤城的江东世族得到反馈之后,大骂司俊丧心病狂,不给世家面子,不愧是被司家放弃的人,他要站在所有世家的对立面。   骂是骂了,他们心中却是止不住的恐惧和绝望。   现在他们倒是想起来,罗逡罗朗父子两投奔了皇帝陛下,想联系这二人为他们求情。   可刘荨一道旨意打碎了所有人蠢蠢欲动的求情心思。   他下旨,此次谋逆,只诛首恶,不多做牵连。   也就是,这刑最多只判满门抄斩,不牵连族人,更别说姻亲之类。   旨意一出,求情的人熄了心思。   谁都知道这罪有多大,谋逆向来是株连九族。就算不株连九族,同族肯定是下场凄惨。   刘荨只诛首恶,算得上是十分仁慈了。   他发下这道旨意,还有个潜台词。   朕已经够仁慈了,这罪是不可能再减了。你们若是求情,就掂量掂量朕的心情。   于是就算是姻亲同宗,这时候也乖巧闭嘴。   谋逆一事不成事就找死,只要不牵连到他们,还是别自找麻烦了。   没看到李昂抓李家人的时候那个积极性,恨不得让这些人立刻伏法斩首。   他们不觉得李昂凉薄,十分能体恤李昂心情。   皇帝陛下的臣子中,除了司俊这个没法比的,就属李昂最得信任和重用。   司俊又没有族人,只要皇帝陛下登基,李家说不定能成为第一大家族。结果李昂在努力为陛下卖命,李家人却在拖后腿捅刀子,李昂能不生气?   难道李家人以为成事之后,李昂能一拍脑袋加入他们,成为他们的支持者?   还是说,李昂也被他们划分到需要清除的人中?   无论怎么想,李昂都不可能放过他们。   反正只要李昂在,李家就在,就算把李家上下杀个遍,李家还是那么强盛。   罗逡对罗家人的求救嗤之以鼻,扔进香炉中就不管了。罗朗则有些犹豫。   不过他思及自己得知州牧府大火,皇帝陛下可能遇害之事悲愤欲绝的心情,最终狠心当做没看见。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罗家这么大的家族,不剔除腐肉,最后腐肉肯定会引发更严重的病。   于是那部分叛乱的罗家人的结局就这么注定。   当城被攻破的时候,就是他们陷入绝望的时候。   .............   在司俊大开杀戒的时候,刘荨几乎是同时做出了一件震惊天下的事。   刘荨下旨,表明十分心痛天下还未平定,还未将百姓从战火中拯救出来,这些人就把注意打在他继任者,想要当祸乱天下的外戚的行为。为了杜绝这种行为,他下旨自己以后绝不立后,立宗室子弟为太子。   而且刘荨表明,自己要等平定天下之后,才会考虑过继之事。而且,所有人不要想着支持哪个宗室子弟上位这种事。他要选的人是用来继位,不是让人来篡位。天下人不要以为他是傻子。   刘荨这旨意一出,无论是不是在刘荨麾下的有志之士无不失声痛哭,却没有一个人让刘荨三思。   他们觉得,这不是皇帝陛下三思不三思的问题,而是这天底下不愿意世间太平的所谓世家豪族们愿不愿意收手的问题。   皇帝陛下是被逼急了没办法,连后宫都不要,连子嗣都不要,就怕这些人插手继承人。   皇帝陛下只想让天下太平,百姓安康,希望至少下一代的帝王,也能保证延续几十年的休养生息。   皇帝陛下只是有这个愿意,偏偏总有人看不到天下生灵涂炭。   不,正如皇帝陛下所说,他们不是看不到,而是喜欢这生灵涂炭的景象。若没有老百姓的惨状,如何衬托他们的优越?   皇帝陛下当日在朝廷痛斥一些心思不纯的所谓世族豪族的话,被人写成文章、诗词,甚至编成儿童口中的歌谣,借着走贩传到了华夏各地,甚至胡人也有所耳闻。   百姓传唱,三公顿顿都能吃饱,哪管庶民的煎熬。   皇帝陛下忧心百姓,但那些贵族老爷们可不管这些,他们因为自己的私欲,甚至希望心疼百姓的皇帝陛下去死。   老百姓很能忍。他们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就不会想着反抗。   可就像是现代网络段子上所说的,老实人的怒点和杀人点几乎重合一样,老百姓忍不下去的时候,那就是连命都不准备要的时候。   刘荨让系统中的小伙伴们帮忙,把自己骂人的话整理魔改,经宿谊和慕晏认证,创造成各种故事、段子、歌谣散播。   他觉得自己这个穿越者,还是该利用一下穿越者的优势,欺负一下古代人的眼界不高,打一打舆论战。   世族又如何?没了名声,收拾他们跟玩似的。就算世族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但是你多一分资源,我就少一分。当一个世族已经确定没落的时候,其他世族可不会伸出援手,而是恨不得多出一份力让他们早日瓦解,好自己占得他们原来所得的资源。   刘荨就要把阻拦他统一天下的人全部打入老百姓的敌人行列,他就是要告诉老百姓,他这个皇帝才是老百姓的救命稻草,其他人只会让他们走向末路。   现在的贵族阶层轻视百姓,他们自高自大,明明有秦末农民起义的前车之鉴,仍旧视百姓如草芥。   长期以来阶层之间的隔绝和固化,让庶族很少有渠道能身居高位。这让世族们总以为自己天生就高人一等,那些庶民和自己呼吸同样的空气都是错误。   哦,刘荨想到了萧悦推荐给他的漫画,《海贼王》中的天龙人大概就是如今世族的样子了。   刘荨就是要让这群人知道,真的要得罪了天下的百姓,有多可怕。   愚民政策下的百姓的确愚昧无知没有血性,但生存是人类,是所有生物的本能。当你们危及到他们的生存时,等老百姓的血性被激发时,后悔,可就晚了。   不过,刘荨没想到效果会好得让他都瞠目结舌。   刘荨知道自己使出的是双刃剑。   他想得到百姓的支持的同时,也会让世族忌惮甚至痛恨他。   就像是那些因为他骂了些连脏字都没有的话之后,就对他起了杀心的那些人一样,世族嚣张惯了,他即使只是将世族的遮羞布戳了个洞,一些世族也会觉得,伤了他们的脸面,就等于得罪死了他们。   皇帝又能怎么样?皇帝也得死。   我大世家才是最牛逼哄哄的,你大汉已经有了那么多傀儡皇帝,你怎么就不能安心继续当傀儡?   反正你得罪了我们,就是你的错。   刘荨甚至觉得,最坏的打算,大概就是所有世家都和他离心,不支持他。   当然,刘荨还是相信人性美好的一面。有脑子有问题的世家,一定也有看得见民间疾苦,愿意支持他的世家。   他骂得是不知民间疾苦的世家,也相当于反过来为忧国忧民的世家打了广告,让他们的声望更上一层楼。   至少现在他麾下那些支持他,这次没有爆出反叛之事的世家在民间的声望空前高涨,就连家里有人拖后腿的李昂,也被老百姓传成了跟个圣人似的,为他的大义灭亲编了不知道多少个版本的感人故事。   李昂这段时间除了抓人和帮刘荨整理内务之外,就是乔装打扮去各个酒楼听自己的故事,听完还要跟其他人一样抹眼泪说一声太感人了,然后扔几个铜板当打赏。   刘荨自愧不如。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不要脸了,没想到李昂不是不要脸,而是要了比城墙还厚的脸。   惹不起,惹不起,认输,告辞。   罗朗第一次见到李昂。   他心中一直对这个在刘荨口中夸了又夸,据说有雄踞一方才干的人很是好奇。   罗朗在接触后司俊之后,从一开始认为司俊是他对手,到理解为什么皇帝陛下说,若没有皇帝陛下出现,司俊才是能统一天下的人。   他暗叹自己的狂妄。   这一次见到李昂,李昂又和他一样,被家族一些人拖累,他本以为和李昂很有共同话题。   结果他发现自己错的离谱。   当他委婉的表示对李昂的同理心的时候,李昂的反应是,“虽然都姓李但我的亲人们还好好的呢,这些八竿子打不着除了都姓李之外没什么来往的亲戚自己找死我为什么要伤心?你怕不是个傻子”。   罗朗:“……都是同宗?”   李昂根本没回答,只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白眼。   罗朗:“……”   这特么是世家子弟?!这特么一点礼仪影子都找不到的人居然是世家子弟?!你能不能尊重一点我!!   李昂表示,自己还是很尊重罗朗的,于是他拉着罗朗陪他一起去听自己那伟大事迹的故事。   嗯,荀文暴躁威胁,再听要么自杀要么杀了他,李昂可耻的怂了。   罗朗:“……”   李昂的确很有才华,但罗朗已经确定,他和李昂合不来。   甚至他十分敬佩所有和李昂合得来的人,特别是能听李昂吹嘘自己吹一下午还会说李昂说得对的皇帝陛下。   罗朗希望李昂赶快回他的襄阳当他的李荆州去,他现在看见李昂就条件反射的想转身走人。   荀文拍了拍罗朗的肩膀:“习惯就好。”   罗朗嘴角抽了抽:“不,我不想习惯。明友自己习惯就好。”   荀文叹气:“以后大家都是会在京城同朝做官,都是陛下信任看重的人,嘉飨总得习惯。”   罗朗道:“我宁愿申请外放。”   荀文:“……”   看来罗朗和李昂是真的不合了。   李昂得知此事之后,一点都不生气,还笑得快断气。   “陛下,以后咱们打完天下之后,我一定要和罗嘉飨共事,最好是一个部门。哈哈哈哈他太有趣了。我觉得我若是和他共事,一定疲惫全无!”   刘荨非常助纣为虐,道:“好啊。你们俩都厉害,在一起肯定毁天灭地,天下无敌。”   荀文不小心听到了皇帝陛下和自己上司的对话,他心中不由为罗朗默哀。   希望罗嘉飨别被这两人逼得辞官才是。   应该不至于吧?而且,和上司相处久了,荀文觉得李昂还是蛮有意思的,适合成为朋友。   荀文以己度人,觉得等罗朗熟悉自家上司之后,也会这么认为的。   然而,罗朗显然没有。   这一辈子,他都在和李昂互掐中度过,在史书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相爱相杀的一笔。   这种平日没事就互相在朝堂谩骂甚至打一架,有事就合起来整人的相处模式,也难怪他们两被列为历史中最著名cp之一,甚至超过了荀文和李昂的cp热度。   若罗朗得知了后世这种评价,估计得拿块豆腐砸死李昂。   刘荨:友情提供冻硬的豆腐,尽管砸。   嗯,暂时无视未来将要悲伤很长一段时间的罗朗,以及将和罗朗互掐作为兴趣调剂的李昂。话题转回来。   刘荨本以为这只是会给一些世家的声望造成打击,没想到效果让他措不及防。   在司俊大军归来的时候,这歌谣和故事已经传得很远了——只要有人狠了心要传播一些事,这些事就能传得很快。   当司俊接手李昂的工作,将被关押的人一一判刑,李昂高兴的回荆州,罗朗高兴得拉着孔瑾喝了一大坛子酒把自己灌醉的时候,这世间的形势,就跟突然载入了新的资料片,并按下了播放键一样,产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各地居然平民纷纷揭竿而起,各自组织武装,去攻打那些还没有归顺皇帝陛下的势力。   虽然这种揭竿而起十有八九被扑灭了,但是已经燃起的大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扑灭?   史书记载,只在刘荨遇刺三月后,到这一年结束,全国各地发生了大大小小上百次的起义。   从一开始的零星无准备的起义,到后来有组织有计划的起义;从活不下去的农人们拼死一搏,到各地官吏乡绅以及一些原本没有加入这场争霸天下战争的地方望族们一呼百应,组织乡民们一边攻打各方势力,一边朝着刘荨的地盘靠拢……   星星之火,瞬间燎原。   刘荨从年底开始,几乎天天都有势力投奔。   小得只有几十个拿着农具当武器的平民老百姓,大得甚至已经聚集到近万人的队伍。   曾经史书中叫得上名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史书中籍籍无名,但实际上才干不输这世间有名谋士的人来得更多。   这些人,就算在曾经的时空中有名气,那也是作为谋士,作为下属,作为被伯乐发觉的千里马存在。   而现在,这些人纷纷拉起自己的势力,放弃了寻找主公,冒着危险领兵作战,不但来投奔皇帝陛下,还要为皇帝陛下分忧解难,最好能先打垮一两个势力再说。   还有些人纯粹是被赶鸭子上架。他们或许懒散,或许谨慎,但无奈父老乡亲情绪太激动,拿着锄头就要和举着大刀的骑兵硬拼。   他们能怎么办?只能安抚住自己的父老乡亲,捏着鼻子当了这领导者,劳心劳力的出谋划策,为已经决定要揭竿而起的父老乡亲们谋划一条活路。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人,即使他们没有被这一场起义的滚滚大潮煽动,若他们重视的人投身进去,他们也得无奈跟着一起上。   于是刘荨在收服扬州,决定暂时偃旗息鼓,休养生息,把到手的地盘焐热之后再去找魏周麻烦的时候,各地拿着地盘投奔之人络绎不绝,他的势力渐渐扩大,有些还隔得老远。   比如青州就有近三分之一的地盘落入了他的手中,而他其他地盘还没和青州连上线。   这简直让他哭笑不得。   当然,笑是因为高兴,哭是因为,他觉得老百姓真的很不容易,很伟大。   直到这时候,直到刘荨挨个儿接待了许多拿着农具当武器来投奔他的老百姓之后,他第一次生出了,从自己内心期盼,这个世界早日结束乱世的想法。   之前他有这个想法,不过是自己是皇帝,不过是穿越者的责任(?),不过是曾经为自己牺牲的人有这种希望,不过是司俊如此希望。   从刘荨本人心底来讲,他对这个社会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甚至连当初骂世家那些话,也不过是出自理智。   他的生气,也是替司俊不值。   可他自己呢?他并未将这些放在心上。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爱民如子的皇帝,只有司俊知道,刘荨其实真的没有将天下,将天下的百姓放在心中。   他给了刘荨一个穿越者的身份,避免他内心崩溃。但穿越者的身份救了刘荨的同时,也让刘荨在自我保护中将自己与世界隔离开来。   刘荨治理国家,就像是在玩一个大型经营性游戏而已。他只是要打出一个完美结局,但是并不会因为游戏中的事,牵肠挂肚。   但是现在他不一样了。   刘荨看着老百姓脸上的沧桑,眼中的期盼——这些期盼,大臣们眼中也有。但老百姓眼中的期盼却是偏执而癫狂,仿佛这期盼就连接着他们的性命。他们除了这一丝期盼,就一无所有。   只有刘荨能让他们活下去,他们也只信任刘荨能让他们活下去。   刘荨第一次感觉到箭头沉甸甸的,那重量让他甚至有些害怕。   他曾经希望拯救过很多人,但却从未成功。   连宋太后,都在他以为可以拯救她的前夕,选择了自尽。   刘荨知道自己被很多人保护,那些被杀的大臣,那些被杀的宫人,还有自尽的宋太后。他们都曾用过自己的方式保护自己。   可他无能为力,他谁也救不了。   刘荨现在只关心司俊的安危。或许除了感情之外,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司俊。   他知道,自己只要努力,就能保护司俊。因为司俊非常厉害。   刘荨知道自己肩负着许多人的身家性命,但他并无实感,而且,这些重担,他也可以厚颜无耻的让司俊分担,甚至直接推给司俊。   但这些老百姓不一样。   刘荨看得出来,这群人只信任自己,就像自己只信任司俊一样。   他内心藏着偏执和疯狂,所以能轻易看出别人的偏执和疯狂。   刘荨越来越沉默,调皮玩笑的时间越来越少。   司俊心疼,但知道刘荨在蜕变。   他不知道这蜕变是好是坏,但他知道,这种事他不能干涉,只能让刘荨自己选择。   无论刘荨的选择,是和以前一样,为了自保,而将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还是决定融入这个世界,开始重新体会这个世界的喜怒哀乐,他都会陪着刘荨,支持刘荨。   司俊只对刘荨说了一句话:“我一直在你身边。”   刘荨闷声点头。   有司俊这句话就够了。   他该想想,该好好想想自己的内心和未来。   或许,这没什么好想的。在他开始考虑这件事的时候,不就已经证明他被触动了。   第61章   投奔的老百姓们到了刘荨的地盘之后, 其日子并未让他们失望。   和所有投奔的难民一样, 他们登记了户籍, 领到了粮食和布匹,可以寻找适合他们的工作,按部就班的过上正常的生活。   如果投奔的过程中有什么功劳,也会折算成军功,进行相应的奖励。   比起那些将领们投奔时总想着能一步登天, 平步青云。老百姓们似乎有些傻。   他们只觉得投奔皇帝是应有的行为, 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功劳。所以也没什么特别的要求。   本来还有些人存了些多要功劳的意思,但见其他人都不要, 他们就怂了。   眼前的生活太美好, 以前的生活就更加不堪。他们可不想因为惹恼了官府,被赶出去。   再加上投奔的人多, 回归的土地也多,益州连年的丰收粮仓充足,刘荨还能在系统中向宿谊买粮,安置百姓变得十分容易。   成都官场刚经历了一场腥风血雨,但剩下的人还来不及后怕,就投入了紧张的工作中。   和这些被杀的人有旧的人不由心里叹息。这些人若还活着,如果没有走这一步臭棋,就按部就班为皇帝陛下效力, 说不定也能让家族更加辉煌。只是他们贪心不足,当惯了土皇帝,就不愿意成为别人的臣子, 被律令束缚。   想当年汉世祖时,洛阳令董宣惩治当地豪族,却反而被下狱。   虽最后董宣还是被汉世祖救下,但豪族仍旧心有侥幸,认为自己已经凌驾于律令之上。   再后来,皇帝因外戚和宦官轮番掌权心力交瘁,世族们渐渐权势越来越大。当皇帝开始昏庸无能的时候,世族们就彻底没了约束。   现在世族豪强们嚣张惯了,总想继续嚣张下去。   但他们忘记了,当皇帝还英明且地位稳固时,哪个所谓世家敢吭声?   文帝、景帝、武帝时,所谓世族们多么老实安静,一个个唯帝王马首是瞻,谁敢有半点疑心,就是家族覆灭的下场。   现在皇帝陛下只是诛了首恶而已,算是仁慈了。   他们一边忙,一边忍不住幸灾乐祸——即使认识的人。   实在是不怪他们凉薄。这些人不仅身死,还被钉在了耻辱柱上,可能会被世世代代骂下去。   连新投靠的人都对这些被杀的人如数家珍,说起来恨不得再去他们坟前吐两口唾沫。   死了的人还是有亲戚朋友给收尸,可他们立下的碑当晚就给人推了,坟上还被泼了坟。   他们守了几次,守到了人还被打了。   最后他们也总算清楚自己的名声有多狼藉,老百姓们愤怒起来有多可怕。   那些被斩的人的墓迁到了人迹罕至的地方,上面没有立碑,就跟个普通的土包似的。甚至他们都不敢去拜祭,只在家中偷偷烧些纸。   到后来,他们听着那些谩骂的话,连自己都不想烧纸了。   特别是那些被放过的亲属。他们心中的怀念赶不上恨意。   若不是这些人一意孤行,现在他们正跟着皇帝陛下,受万人称颂,哪会这么凄惨?   要知道虽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虽留下了性命,对于他们这群养尊处优惯了的人而言,现在贫困潦倒,毫无前途希望可言的生活不比死了更好。   知情人知道他们的怨愤后冷漠嗤笑。之前享受的时候没想过自己的生活是怎么来的,家人作恶的时候也没想过规劝,现在倒是怨恨起来了,早干什么去了?   ............   总而言之,虽然经历了些波折,刘荨倒是像是因祸得福,统一天下的进程推进了一大步。   现在,其他小势力也纷纷朝着皇帝陛下靠拢,如今还没靠拢是利益条件还没谈好。   但他们知道,就算谈不好,最终还是得归顺。   皇帝陛下的实力越来越强,天底下语言能相通的地方,都知道皇帝陛下有多么英明。老百姓们都眼巴巴的想要归于皇帝陛下统治之下,重新做回他们的汉民。   他们不能给治下百姓安稳的生活,就算靠着恐怖统治勉强占据了这一小块地方,最后又能撑到什么时候?   落草为寇打劫,倒是能让他们继续过下去。但他们割据一方,可不是为了当盗贼。   许多人都是曾经的大汉官员,说起来也是官宦之家。现在突然落草为寇,他们自己脸面上也挂不住。   本来是为了更好的生活才死撑着不归顺,可不归顺的生活会比之前更差,那他们倔什么倔?   何况他们自己的情况与日俱下,皇帝陛下的实力则会随着时间增强。若是等皇帝陛下消化了投靠的实力,又有谁能和皇帝陛下有一战之力?   就算是魏周也不行。   冀州虽说是在他统治之下,但他现在疲于镇压境内各方起义。   其他势力还没去攻打他,老百姓的反抗就已经快要把他拖垮。   他现在别说治理冀州,连军粮都是强征老百姓家的存粮,壮丁都是直接用抓的。   这样的统治,能持续多久?   所以现在皇帝陛下并不急,急的是其他势力。   刘荨就放出一个消息,早投靠的有肉吃,稍稍晚一点的还有汤喝。待大军打过来,你们就别想投降了,江东那群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要是现在不归顺,那么就做好当叛贼被浇灭的准备。朕的耐心有限。   刘荨消息一放出之后,有不少势力慌慌忙忙投靠。   还有些势力憋着一口气,想要去投靠魏周。   结果刚做了决定,底下将士有的逃了,有的反了——既然都是投靠,为什么不投靠本来就是这天下主人的皇帝陛下,而是去投靠魏周?何况魏周现在处境都岌岌可危,投靠他,难道和他一起去死吗?   刘荨一行人又开始忙着接待投靠的势力了。   .............   事务太繁忙,连过年都没得休息,让刘荨的思索中断了一些时日。   待他回过神来,他已经习惯了当皇帝忙碌的生活,并且将这件事当做自己的责任了。   某一日,刘荨恍然大悟,一拍桌子,把正在给他拟旨意的罗朗吓了一大跳。   罗朗摸了一下自己被吓到的小心肝,小心翼翼问道:“陛下,可有什么事?”   刘荨道:“没事,就是朕觉得,朕好像已经习惯当皇帝了,这段时间都没有再想怎么偷懒。”   罗朗:“……”   罗朗决定不理睬突然抽风的皇帝陛下,继续低头做自己的事。   虽然皇帝陛下似乎越来越有威严了,但罗朗却没有以前怕他。   刘荨也没有想让罗朗陪他抽风,他屁股一拍,去找司俊去了。   要找人陪他抽风,当然是找司俊啊。   正在拟定旨意的罗朗顿时无语凝噎。皇帝陛下都跑了,他还拟什么旨意呢?   刘荨道:“你先随便写写呗,朕回来看,写不好重写就是。”   罗朗顿时想撂笔不干了。   你看看这是什么话呢?能不能把正事先做完再偷溜?凭什么让我做无用功?   刘荨:凭我是皇帝,溜了溜了。   于是刘荨还是跑掉了,留罗朗一脸黑气的帮他处理政事。   他算是想明白了,皇帝身边这主簿的确不是他该干的活。他得在新来的人中扒拉一下,看能不能找到背锅的人。   他也要外放!   刘荨不知道又要气走一个主簿了——知道了也无所谓,反正想走的人都会去找“替死鬼”,走了一个,还有下一个被他欺负,他淡定得很。   司俊现在正在军营巡视。   现在军队增编了许多人。已经训练好的被派往其他地方,刚投靠的则打算重编,在成都附近训练,偶尔去做一些例如剿匪的事,磨合一下战斗力。   司俊根据现代军队一些思想,对所掌握的军队进行了整编和训练。现在,他就是要看看新编的军队拉练的成果。   拉练,即军队负重野外训练。这是现代军队一项重要训练方式,拿到现在来说,也算试用,只是危险了些。   不过比起上战场的危险,训练这点危险就不算什么。毕竟现在若是伤了病了,还有军医随性。   最重要的是,现在吃饭管饱,拉练有突出成绩,还有奖励。   按照现在的规矩,将士们只有上了战场才有功劳可拿。现在只要训练,都有功劳拿,将士们的积极性是很高的。   司俊看着拉练结束后,这群人随便疲惫但是兴致很高的脸,心想以后天下平定的时候,这种训练也不能少。   和平时期,能不能保证军队的战斗性,就只能靠训练了。   待训练好之后,就拉出去转一圈。反正现在世界各国又没有和平共处条约,要想找仗打还是容易。   至于穷兵黩武,那是因为华夏的“仁义大国”心理作怪的问题。打了对方,从不拿好处,从来不管战争红利。这么打下去,当然只能是穷兵黩武。   司俊原本以为自己是个好人,结果到了古代之后,似乎越来越可怕了。   司俊正满脑子可怕思想的时候,突然有人来报,皇帝陛下跑来了。   司俊无奈收回自己发散的脑洞,去迎接皇帝陛下。   司俊还没跪下,刘荨就冲过来,拉住司俊的衣袖,让司俊赶快换衣服,他要微服私访。   司俊愣了一下,问道:“陛下你要去哪微服私访。”   刘荨道:“去难民营。”   司俊皱眉,不赞同道:“那里太脏太乱了,陛下不应该去。”   刘荨道:“我就看一眼。”   司俊仍旧不同意。   最后刘荨甩出了司俊不陪他他就偷偷去的杀手锏,司俊无奈只得同意。   虽然他知道刘荨不会乱来,但就怕他乱来,真变猫跑去偷窥难民营。虽然现在他随身带着几打的防护卡,性命危险肯定是不会有。但心灵伤害也是伤害,要是一群人追着他要打猫吃猫肉开荤,他怕不是得做好几宿的噩梦。   刘荨见司俊同意,得意的笑道:“我就知道,你拿我没办法。”   司俊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之前认为刘荨长大了,肯定是错觉。   ……   事实上,不是错觉。司俊看到装作换班的小吏,自然的融入难民营的官吏工作中的时候,心里叹气。   他虽不知道为什么刘荨会这个时候来这个脏乱差,空气中弥漫着恶心味道的地方——虽然益州,特别是成都附近的难民营,条件比外地的城镇说不定还好一些,但是毕竟是临时搭建起来的地方,住进来的又都是穷苦人,卫生条件很差,味道十分难闻。   但刘荨如今的表现,的确在思考什么似的。   他很自然的和这些老百姓们聊天,一点都不建议这些人身上难闻的味道,很快就获得了在场人的好感。许多人在等候办事的时候就围着他聊天,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所经历的事,一一告诉他。   刘荨一边听,一边发问。有时候问的是外地的风俗民情,有时候问的是沿途百姓的生活,有时候问的是他们现在生活如何。   刘荨在难民营待了约半个时辰的时间才离开。   离开之后,刘荨和司俊回家先换了衣服洗了澡,然后躺在椅子上,一边晾头发一边聊天。   “子杰啊,我觉得,这皇帝当的压力有点大。”刘荨和司俊开了几句玩笑之后,才感慨道,“你说这些百姓们,是因为信任我才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里,并支持我统一天下。要是我做得不够好,辜负了他们的信任,这该怎么办?”   司俊道:“你只要按部就班的做,不会辜负他们的信任。”   刘荨偏头:“为什么?”   司俊道:“因为宁为太平犬,莫作乱离人。”   刘荨讪讪道:“好吧,你说的很对。如果战乱没了,他们的日子就好过许多了。”   司俊道:“小草,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大压力,希望给支持和信任你的老百姓们更好的生活。但你也要知道,反咬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   刘荨郁闷道:“好吧,我不可能奢望在自己统治期间完成四个现代化,直接进入星际航海时代。嗯,先定个小目标,统一天下。”   司俊失笑:“四个现代化是不可能的……定个小目标倒是不错。你可以弄个什么五年规划,十年展望什么的。”   刘荨点头:“好主意,把目标数值化。不过会不会各地谎报?”   司俊道:“无论定不定目标,会谎报的都会谎报。不过你觉得他们骗得过我两?”   刘荨道:“也是。我可聪明了,总有办法治他们,哼哼。那我明天就问他们要计划。”   司俊伸手敲了刘荨脑袋一下:“别想一出是一出。”   刘荨摸摸脑袋,道:“我就开个玩笑。我肯定要自己想好之后,再开会呢。唉,对了,现在是不是是机会发布《招贤令》了?我觉得现在的人挺多了,应该能搞得起来了吧?”   司俊想了想,道:“应该可以了。而且官员培训和考试,也可以同时弄好。该是重开朝廷的时候了。”   其实本来早就要重开朝廷,招揽贤才。结果事情太多,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   现在事务终于走上了正规,按照规章制度办事,不用那么劳心劳力,也是是时候让政务也走上正规了。   对刘荨而言老是思考官职上该安插谁也麻烦,不如大家来考试,考上的再想分配,范围缩小之后,他也没这么选择困难症。   “你说,用三省六部制,还是直接六部制,再在之上弄个文武内阁之类的机构?”刘荨道,“我觉得后者不错。三省分权,会导致效率低下。不如只弄一个机构。内阁众臣权力相同,就算是多了几个宰相分权,也不至于让大臣大权独揽。”   司俊无奈,道:“你怎么不说直接将宿谊和慕晏他们那已经实践得不错的制度直接拿来用?”   刘荨笑嘻嘻道:“也不是直接拿来,他们不也在问大橘和小贱要历史中封建王朝各代政治变革详细资料,想要进一步更改吗?他们已经确定好的朝廷,要改革十分困难。但我不一样,我直接开新朝廷,机构什么的可以直接一口气设置好,少了更改,就少了许多麻烦。”   司俊道:“那咱们回系统,让他们一同参谋参谋?”   刘荨摸了一把湿头发,道:“好嘞。唉,古代就是麻烦,没吹风机。你说为什么大橘的法术卡中没有暖风卡之类可以充当电吹风的卡片?”   司俊嘴角抽了抽,没有回答刘荨这个无聊的问题,只叫仆从来给他们擦头发。   虽然没有吹风机,但是仆从拿着无限量的干棉布擦头发,也是一会儿就擦干了。   古代虽然没有现代方便,不过地位够高,还是能依靠人力做一些现代人能享受到的事。   虽然很麻烦,很奢侈就是了。不过布晒干了还能用,也不算浪费?   .............   刘荨似乎想通了,但是和没想通之前似乎没多大区别。   只是之前他要做的事并非是出自于内心,现在出自于内心而已。司俊也不知道这样好还是不好。   或许刘荨仍旧是那个与这个世界隔着一层的“穿越者”,受到的伤害会更少一些吧?但刘荨自己要成长,要打破束缚他的壳子,司俊也只能在旁默默看护。   所幸他现在已经有能力保护刘荨,不会像以前那样,刘荨在京城,他却在成都干着急。   对于大臣们而言,他们已经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是没发现皇帝陛下那几乎察觉不到的区别。   连罗朗都没察觉,他现在在纠结另一件事。   《招贤令》终于发布了,时间就定在明年。这次考试是特别版,只考三次。一次是各州设地点考试,算是省试;一次是在成都考试,算是会试;最后一次自然是刘荨亲自监考出题,是为殿试。   这一次之后,科举制度就按照规矩来。考试三年一次。   《招贤令》如罗朗所想的那样,听到的人都没有发现皇帝陛下的“险恶用心”,都觉得皇帝陛下既将世族的利益规章制度化,是保护了世族的利益,又收拢了庶族人才,是一举两得之策,几乎一致同意。   不同意的,也不是反对这个政策,而是要求取消世族的特权。   不过,在刘荨假惺惺的讲和之下,这特权还是保留下来,只是名额缩减了,而且按照官品划分名额限制。   比如你就算家族吹得再大,家里没人做官也没有名额。而且名额是由血缘亲戚来划分,而不是宗族划分。   世族觉得,虽然特权削弱,但这削弱不算过分。毕竟他们也想着皇帝陛下为了安抚世族,也算做了很大让步。至少,以前还需要假模假样弄个举荐之类,才能让世族子弟享受特权。现在根据官位,直接就有特权了,还是现在的特权更大一些。   至于其他考试考上来的庶族,他们一点都不着急。   首先这考试,世族也可以考。他们家中的资源,受到的教育,是那些连识字都难的庶族们能比的吗?到时候,这朝廷不还是世族的天下?   嫡系能够直接荫蔽做官,支系也能自己考上官职,他们还不用犹豫资源倾斜的问题。   这《招贤令》妙,妙不可言,谁反对谁就是喝世族作对!   刘荨见世族那么努力为了推广《招贤令》和同僚互怼的样子,忍不住瞠目结舌。   果然,不站在历史的高度上,要察觉其中陷阱,还是挺难的。   怪不得无论哪个时空,在推广科举制的时候,都几乎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因为他们的确没有发现其中君王想要挖世族墙角的险恶用心。   世族举双手同意《招贤令》,庶族出身的官员也没有反对。   比起之前他们为了出人头地,必须去各大世家里当门客,当幕僚,当属官,必须上得世家的船,才能得一个推荐的机会。现在,只要考试就成了。   考试虽然困难,难道之前他们就不艰难了?   比起处处看人眼色,被迫站队,还不如直接考试。厉害与否,直接凭真本事决定。也免得一做官,就非得还人人情。   至于世族有特权,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皇帝陛下说了几句不愿意让世族成为外戚,就被人放火。现在不给世族特权,不知道世族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这《招贤令》颁布之后,民间也是这样的论调。   仿佛刘荨故意用来使世族腐化的特权,是世族逼迫他这个可怜无助的小皇帝签订似的。   于是世家又背上一口黑锅。   这点让刘荨也措不及防。   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世家豪族”在百姓口中,成了草菅人命祸国殃民的代名词。   大概这仇富思想从古至今都有,他挑起了一个投资,百姓们就跟着上了。   虽然不至于对世家有什么明面上的影响,只是声望受到打击之后,他们许多事就不方便了。   特别是庶族通过科举正式进入官场之后,世族不小心表现了一下优越感,抨击了一下庶族官吏衣服不够华美,谈吐不够风雅,礼仪不够飘逸,总而言之,泥腿子就是泥腿子,比不过世家底蕴深厚。   庶族官吏呵呵哒。   大汉乱了这么久,皇帝陛下为了平定天下忙得脚不沾地,都没空搞什么风雅华美飘逸,你们这些世族倒是美得慌。要不要再撕个锦帛听响,扔个黄金看水花?你深厚,你牛逼,你了不起。   奢靡之风,惹不起惹不起,告辞!   于是,庶族官吏就这么和世族离心了,每天变着法子想谈何这些奢靡成风的世族,朝廷上火花四溅,天然形成了对立。   嗯,这也是刘荨没有想到的。   他还以为世族肯定会拉拢庶族,就像是之前那样,把庶族收为己用。谁知道这形势变化这么快。   靠自己努力考上官职的庶族看不惯世族那高高在上的样子;世族又骨子里带着的高高在上,让他们看不起这些富贵未到三代的泥腿子,做不到平等对待。   这不吵架才是没可能了。   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世族还在沾沾自喜自己的特权,觉得皇帝陛下虽然砍了些人,实际上还是怂他们的。   看,这不就让步了?   罗朗偶尔听到这种言论之后,忍不住不顾礼仪翻了个大大白眼。   他现在是越来越明白,皇帝陛下提起世族那嗤之以鼻的样子。   皇帝陛下说,他只服个人。无论这个人是来自什么家族,只要自己厉害,他就服。但自己没什么本事,就扯着我是XX家的人。   哦,你们这群人老是骂没卵用的宗室浪费国家粮食,你们世家也不一样?真有本事,就让家族为你骄傲,而不是你扯着家族的大旗沾沾自喜。   罗朗现在觉得,皇帝陛下说的很对啊。   当皇帝,任用贤才,那是“贤才”,而不是“贤才的家族”。   说白了,按照道理,皇帝陛下选的该是“有才华的人”,而不该考虑其他乱七八糟的事。   你看看这些看不清形势,天天做着“皇帝陛下怕我家哈哈哈哈”美梦的世家们,皇帝陛下凭什么要看重他们?   虎父尚且有犬子,要名声就自己赚,就算凭借家族让人稍稍高看一眼,你这人配不上家族的名声,还不是更会被人鄙视?   罗朗可不想做这种人,他是要考科举,要当状元的人。   探花?他拒绝!凭什么他长得帅就必须当探花!   但是现在罗朗十分忧郁。   这次科举特殊,一年内就能考完。他当然想参加这次科举。   可他爹也想考科举。   如果他爹要考科举,因为孝道,他自然应该退后一届,不与父亲争夺。   但是这可是第一届科举。凡事沾上了个第一,总是不同的。   而且下一届科举就要三年后,还要多考许多次,并且以皇帝陛下意思,已经做官的人是不给考的。   三年之后,他肯定已经功成名就,在朝廷当着大官了。   那时候再辞职考科举?这不是本末倒置吗?   但是他真的很想考一次,想在这么重要的历史事件中青史留名。   罗朗思来想去,决定……坑爹。   嗯,坑爹。   罗朗先进谏,说科举是为了选拔人才,选拔新的官员,官吏就别参加了。   这个建议实在是太正常了,许多蠢蠢欲动的官员心中叹气,好像的确是这么一回事。他们都已经当官了,何必再去争夺这些虚名?   然后,罗朗前脚进谏,后脚就辞职了。   众官吏:……!!!!!!   你特么说好的不争夺这些虚名呢?!你这是在干什么?!   罗朗:“唉,余虽一直在为陛下执掌文笔,终究未有功劳,不如闭门苦读,才有脸面在官场有一席之地。”   众官吏:……!!!!!!   给陛下当主簿,你还不满了是吧?!这可是天子近臣,最近的近臣,有皇帝陛下的看重,你什么官当不了?!   罗朗:“大丈夫当自强不息,不应走捷径。家父既已经为官,余也能安心应考了。”   罗逡:“……那个,儿啊,商量一下,雍州牧你来当,为父去备考如何?”   罗朗转头找了他娘告状:“爹是一家之主!岂能如此儿戏!”   他娘拎着罗逡的耳朵,把罗逡拽了回去。   都当上州牧了,你去考个鬼啊?!儿子这是不想当文吏才辞职考试,你算什么?!看不起州牧吗?!   罗逡回家哭唧唧。觉得这个儿子真是白养了。他一生就这么一次请求,他就是想和天下读书人比一比,要是当了状元多风光啊。这可是开天辟地第一个状元!   方夫人微笑:“是啊,多风光啊,所以儿子来当。”   罗逡:_(:з」∠)_。   他决定和妻子冷战……冷战一天!一整天!连晚上睡觉的时候都要背对着妻子!   他生气了,今天哄不好的那种!   罗朗得知此事时,对父亲幼稚行为嗤之以鼻,然后开心的备考去了。   至于主簿,他推给了最近新投靠来的许和。   许和原是凉州人,才名并不显,只在于泽军中当一小吏。   后来于泽被“天罚”身亡,许和谏言于泽之子入皇宫,挟持天子以保全自身,万不能让其他人找到皇帝,杀了皇帝。   许和认为,朝中所谓忠于汉室的大臣,其实并不一定忠于当朝皇帝。他们为了给于家编造更多的罪名,说不定会趁乱杀了当朝皇帝,然后将这件事推给于家。于家要保全自身,必须入宫保护皇帝。只要皇帝活着,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   于泽的儿子听取了他的建议,却发现皇帝已经踪迹全无,且宫中别说内库,连摆设都被席卷一空。这建议自然是没用了。   于泽的儿子还想让许和继续出谋划策,但许和却不辞而别。   他明白,这个计谋不成功,于家已经没救。   许和离开京城之后,就回到了凉州,决定隐居一段时间,待于家的事淡去之后,再出山重新投奔新势力。   毕竟他在于泽军中待过,这现在算是黑历史。他名声又不显,没有事迹证明过他的能力,去其他地方也会被冷落。   然而他没想到,皇帝居然没死,还跑到了益州,开始谋划统一天下。   许和就更不敢出山了。   他在于泽军中当小吏的时候,因受于泽儿子看重,曾经陪同其进过宫面过圣。皇帝若是迁怒他,那就性命难保了。   谁知道,他隐居的好好的,他的亲朋好友却揭竿而起,要反抗目前占据他那一块地盘的于泽军队余部,去投奔皇帝陛下。   许和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朋好友傻乎乎的去送死吧?   于是他只能捏着鼻子要来领导大权,打败了于泽余部,一路辗转,拖着越来越庞大的队伍到了雍州。   雍州那时已经是皇帝陛下的地盘。   然后雍州牧罗逡和其交谈之后,对其惊为天人,立刻给了儿子罗朗一封信。   儿子啊!你不是想甩锅外放吗!你爹找到一个能被你甩锅的人!他可厉害了!去给皇帝陛下当主簿,皇帝陛下一定会同意的!   如果罗逡知道他儿子甩锅之后就坑了他,辞职准备科举去,他一定不会写这封信。   于是罗朗就高兴的开始与许和书信往来,并且向其保证,绝对会为其在皇帝陛下面前作保,皇帝陛下绝对不会追究他在于泽麾下待过的事。   那时候,许和真的以为罗朗是个大好人。   第62章   当刘荨接到罗朗的辞职请求的时候, 整个人是懵逼的。   虽然他曾听过罗逡和罗朗要考科举, 但罗朗既然提出第一次科举官员也不准去, 朝臣们还一致同意了,他以为罗朗是准备放弃了。   哪知道罗朗要辞职?   刘荨是真的搞不明白。   你说科举就是为了做官,你都给咱这个皇帝当主簿了,多少人羡慕你啊,你还考什么考?把机会留给后来者成吗?   罗朗表示不成。他就是要当状元。   刘荨实话实说道:“这个考科举是糊名制, 考试成绩是可能有偶然性发生的。你不一定能考上状元啊。”   罗朗表示不为所动, 他一定能考上状元。   刘荨第一次被人给弄郁闷。以前都是他让人郁闷。   他举了许多历代才子科举屡试不第的例子,试图打消罗朗辞职备考的企图。罗朗对刘荨口中那些和大汉相似但是背景不同的国家中的闻所未闻的才子很感兴趣, 但是不为所动。   罗朗这时候仿佛刘荨附身, 变成了任性宝宝。   不,我就不, 就是不,不不不。   刘荨感觉自己要吐血了。   他苦口婆心:“这个状元到底有什么好?”   罗朗道:“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状元,能不好吗?”   刘荨扶额:“你缺这虚名吗?”   罗朗见刘荨一直劝他,心里有些吃惊有些感动。   感动的是,刘荨完全是站在对他好的这边劝说他;吃惊的是,作为皇帝,刘荨却是以友人身份劝说他。   罗朗心想,果然如友人所说, 和皇帝陛下一起待久了,就很难再将皇帝陛下单纯当君王看待。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于是罗朗这次难得的直白的说了实话:“罗家之前反叛,虽陛下不计较, 总归是对罗家声望打击很大。既然家父已经为官,我也敢放手一搏。若是得了状元名声,总能洗掉些罗家的污名。”   罗朗顿了顿,继续道:“而且,这一次开科取士,世家望族肯定会观望,所来的肯定大多是庶族子弟。若取中的进士大多为庶族子弟,前几名更是全部被庶族子弟占据,说不得官宦世家又会做什么事。我辞官备考,对科举推行也是一件好事。”   刘荨沉思。   的确如罗朗所言。虽然现在世家望族并未提出异议,但是他们肯定也不会立刻“自降身份”去考官。若进士一甲全是庶族子弟,说不定他们会借此抨击科举取士,说什么这些人考上官职是因为世族没有下场的缘故,说进士甚至一甲的含金量不够,为进士授官制造障碍。   若罗朗下场应考,这个障碍就会被搬离。   因为部分罗家有反叛行为,但因罗逡罗朗父子两早早投靠刘荨,家中又有很大一部分人支持罗逡和罗朗父子,罗家并未遭到毁灭性打击,在江东仍旧是数一数二的豪族。   因刘荨信任罗逡罗朗父子,将来罗家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可以说,已经可以预见,罗家将来会在整个大汉都排的上号。   罗朗自己也早有声望,在世家中非常有名。他若应考,完全可以代表世家有才能的子弟,也会为科举取士动心。   有他当领头羊,一些有科举的心思的世家子弟也会将心动变成心动。   何况罗朗是辞了皇帝主簿的官职也要科举,更显得科举一时的重要。   因此,罗朗参加科举,的确是百利无一害。   唯一利益可能受到损害的只有罗朗一人。因为科举除了看才华,也需要一定运气,毕竟是糊名制,而且刘荨是准备推行楷书为“应考字体”,考官可不知道考生是谁,不会给你罗朗面子。   若考官的个人爱好与罗朗相反,罗朗的文章写得再好,也可能不中。   罗朗架了这么大的势,若是科举不中,定会对他个人声望造成极大打击。   罗朗其实完全不需要这么冒险。   刘荨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反对?”   罗朗笑了笑,道:“陛下要对我有信心,我肯定是能进入殿试的。若进了殿试,名次还不是陛下定?”   刘荨点头:“没错,探花……”   罗朗皱眉:“陛下!”   刘荨把脸往桌子上一砸,道:“探花要最帅的,这是我的执念。”   罗朗道:“需要我殿试前先毁个容吗?”   刘荨哭唧唧。   罗朗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刘荨还能怎么办?   刘荨只能挣扎道:“那你殿试要好好发挥,若是有一人和你发挥同样出色,其余考官都认可他才华与你差不多,那我就点你为探花。榜眼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罗朗嘴角抽了抽:“我自会努力。”   刘荨叹气:“不过你既然做如此牺牲,我也不能亏待你。”   罗朗知道刘荨定会对他有所补偿,毕竟咱们的皇帝陛下对自己人还是一如既往的心软和护短,真担心若有皇帝陛下信任的人背叛,陛下该如何是好。   罗朗道:“陛下不必如此。”   刘荨道:“这个肯定是有的。放心,等考卷出来,我就把殿试之前的考题泄露给你。你只需要用自己的实力考最后一场就成了。”   罗朗:“……”   罗朗:“告辞!”   罗朗非常不顾君臣礼仪的拂袖而去。   刘荨在后面喊:“别走啊!我也是为了你好!给我回来!”   罗朗十分生气。   不约,滚,就算你是皇帝我也不想理睬你了!!!   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于是最近一直在巡视的司俊回到家中,就看到愁眉苦脸的刘荨,忙问发生了什么事。   当司俊得知前因后果之后,只能给刘荨一个省略号作为回答。   你说什么不好,说给罗朗泄题?罗朗心高气傲,你让他作弊,他不揍你,那是因为顾忌你是皇帝。   说真的,刘荨这性子,若不是皇帝,早就被人打死了。他简直完全不知道,对方雷点是什么。   司俊觉得心好塞。   而之后,当司俊旁敲侧击,得知罗朗虽然当时非常不给皇帝陛下面子的拂袖而去,实际上心里对皇帝陛下更加感激忠心,司俊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他和这对君臣有代沟。   说好的生气呢?说好的感觉被侮辱呢?虽然拒绝泄题这件事司俊猜到了,但是事后反而对刘荨更加忠心,并且放得更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司俊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还好当初他决定辅佐刘荨当皇帝,而不是自己上。   他若自己上,早晚会和这些官吏互相玩猜猜猜,猜崩溃。   鬼才能理解他们心里想什么!   刘荨:嗯,那我是鬼啰?   .............   罗朗科举之时就这么定了,走之前,他向刘荨推荐了许和。   刘荨根本没问许和是谁,也没打算考验对方忠诚性,直接欣然答应。   罗朗好奇:“陛下知道他?”   罗朗记得许和的声明不显,知道的人不多才是。   连他消息这么灵通的人,都没听说许和的名字,陛下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陛下真的因于泽记恨许和?可若是这样,陛下为何又同意他的举荐?   刘荨道:“这人是个大才,无论是对天下大势的把握,还是看人,都十分准。不过他最擅长的是军事。给我当主簿倒是来错了位置,他该是跟着前线前线去打仗才是。不过他现在名气不显,现在我这里干一段时间,待他和其他官吏熟悉之后,再派他出去。打冀州的时候让他跟着去,我心里就更踏实了。”   罗朗十分惊讶:“许和之前在于泽麾下,似乎并未立下功劳。陛下如何得知?”   刘荨想了想,道:“对哦,现在他这个时候本来应该在于泽军中。我横插一缸子,他也没有了表现的机会,现在还名声不显呢。”   罗朗听刘荨这玄之又玄的说法,立刻不敢问了。   他可不想听雷鸣。   给刘荨当久了主簿,他也不由变得神神叨叨。这实在不是他的问题,而是皇帝陛下无时无刻不表现出“朕很神秘,朕懂很多,朕不能说但总是忍不住说漏嘴”的样子。   罗朗真的很心塞。   他和陈文、翟阳二人书信联系后,陈文和翟阳对他表示了感同身受的同情。   给皇帝陛下当主簿,都得这么过来。习惯了就好了。反正不想折寿就闭嘴,你不问皇帝陛下就不会说漏嘴。   刘荨:谁说的会折寿?这种造谣我可不可以派人来抓你们?   咳咳,总而言之,罗朗是知道许和很厉害了。   于是罗朗更加积极的给许和写信,讨论天下大势,谈论各地英雄,以及探讨兵书。   最后罗朗得出结论,皇帝陛下说的一点都没错,许和的确很有才华,尤其擅长军事。   罗朗心里踏实了。   这样许和来当皇帝陛下主簿,应该会很快上手吧,他也能安心备考了。   当许和来到成都,罗朗端着非常灿烂的笑脸亲自在城门口迎接他,并且对他说,行李暂时放在他家,让许和跟他走一趟,他要给许和介绍一个人。   许和风尘仆仆,虽想清洗之后再随着罗朗拜访罗朗的友人,不过罗朗说他介绍的人不在乎这些虚礼,而且已经提前说好了,正等着许和去。   许和想一想,就答应了。   他提前打探到,皇帝陛下麾下官场十分忙碌,可能罗朗要介绍的人好不容易才抽出时间吧?   许和一点都不担心罗朗害他。   第一,罗逡帮了他许多,罗朗又和他相谈甚欢,并打包票会在皇帝陛下面前力保他,他信任罗朗;   第二,罗逡位高权重,罗朗又深受皇帝陛下信任,乃是天子近臣。他有何利益值得罗朗算计?   所以许和只用帕子擦了一下脸和头发,又在车上换了身衣服,看着稍微整洁一些后,就上了罗朗的马车。   在马车上,许和问罗朗给他介绍的是谁。   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成都比较有名的官吏的名字,猜测罗朗要给他介绍的可能是孔瑾。   罗朗和孔瑾交好,是吴孚透露给他的。   孔瑾算得上是庶族,他虽祖上辉煌过,到现在也没落了,两人出身算是类似。罗朗将他介绍给孔瑾,也算合适。   而且孔瑾也深受皇帝陛下信任,且是皇帝陛下唯一亲自邀请的贤才——虽然这个亲自邀请据说是司公提出来的,但也可以看出孔瑾在皇帝陛下心中的特殊性。若罗朗要保他,拉上孔瑾,的确成功率更高一些。   许和心中虽已经觉得自己的猜测准了七八分,但当罗朗露出神秘的微笑,说他到了就知道的时候,还是配合罗朗做出了没猜到的神情。   许和心想,罗嘉飨真是有趣。   当他下马车的时候,他就觉得更有趣了。   嗯。   虽然罗朗的马车被特许可以直接从侧门驶入州牧府,但他得亮出同行的令牌才行。   当他亮出令牌之后,对侍卫道:“另一位是许和。”   那侍卫笑着行礼,道:“罗大人和许大人请进。”   许和懵逼。孔瑾家的防卫有这么严?这是门卫?怎么看上去不太像?他身上穿的衣服和腰间陪的刀,是一般人门卫能穿戴的吗?   即便是世家,也不会让门卫穿戴得这么光鲜吧?   还是说,这里其实是官衙?罗朗是带他来官衙和孔瑾见面?   许和心里感慨,成都的官吏们还真是十分忙碌啊,连会客都抽不出时间,只能在官衙匆匆见一面。   许和并不觉得自己被慢待了。他只觉孔瑾实在是太忙,而许和和孔瑾的关系实在是太好,孔瑾在官衙中忙得脱不开身也要抽出时间给罗朗。   许和在心里想了许多,见到孔瑾该说些什么,让孔瑾更重视他,能在皇帝陛下面前替他说话。   虽然有罗朗帮忙,他也得自己努力才成。   他没思索一会儿,马车停下,罗朗道:“到了,我们下去吧。”   许和忙跟上。   他一下马车,就感觉到不对劲。   这里是一处后院,这看上去不太像是官衙,倒像是一处豪族的住宅。   许和虽家道中落,但也去过不少世族豪门家中求前途,更是跟着于泽的儿子干过一段时间,眼界还是不错的。   所以……这还是孔瑾的住处?但那门卫是怎么回事?还是说那是皇帝陛下特意赐下,以显示对孔瑾的看重?但这也太过看重了吧?   许和还未胡思乱想多久,就不敢想了。   从后院前往目的地,还要穿过几层院子。在路途中,许和时不时看到巡逻的侍卫。这绝对不是官吏家会有的。   就算是世族豪门家中,巡逻的也不过是家丁,哪会穿戴成这样?   这、这到底是哪里?!   许和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   他想开口询问,但这里肃穆的气氛,却让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他只得沉默的跟在罗朗身后,穿过一道又一道走廊,最后到了一竹林小径。   走过竹林小径,里面是一汪活水池潭。池潭边的亭子里,一少年郎正抓着一只长相十分怪异的熊似的动物使劲揉。   罗朗脚步一顿,皱眉道:“陛下,你怎么又在欺负大滚?大滚都翻白眼了。”   刘荨道:“欺负?我哪有欺负?别胡说,我这是给他做按摩呢。小滚老是待在树上不下来,享受不到我的按摩服务哈哈哈。”   罗朗:“陛下,恕臣直言,小滚就是因为陛下老是揉他,才不愿意下树。”   刘荨松开手,不满的瞪了罗朗一眼:“熟归熟,但你胡说我还是要该你诽谤。小滚这么爱我,怎么可能这么做。好了,这就是许和吧?人带来了,你可以滚了。”   罗朗道:“臣总是要交代他几句。”   刘荨道:“你能交代的我也能交代,滚滚滚,不想看到你。你知道你给我带来多少麻烦?现在说你的折子在我案上叠了一摞,有的弹劾你任性妄为,有的想步你后尘辞官科举,我看着就有气。”   罗朗笑道:“陛下一律打回去不就成了,也没见陛下因此为难。”   刘荨道:“说的也是……嗯,你是不是没告诉许和,你带他来见得是我?我看他快哭了。”   罗朗转头,见许和那并没有快哭出来只是被震惊的一片空白的表情,突然有点心虚。   他摸了摸鼻子,道:“那个……许谊生,我带你来见的正是皇帝陛下。”   他顿了顿,大概是发现自己刚才条件反射的表现得和皇帝陛下太随意,于是补了一个礼,道:“臣,叩见陛下。”   许和终于回过神,忙跟着下拜磕头,结果下拜的太急,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   刘荨不忍心的遮住眼睛:“嗯,我知道你非常尊敬我,但是真不需要行五体叩拜大礼。嘉飨,还不快把许和扶起来。你看你把他吓成什么样子了。”   罗朗自知理亏,默默将许和扶起来。   刘荨道:“坐吧坐吧,不用那么约束。对了,许和,罗朗带你来的时候跟你交代了什么?”   许和灰头土脸的看着刘荨,喃喃道:“什么都没说……”   刘荨回头道:“去打盆水来,给许和擦擦脸。”   竹林里闪出一青衣女子应下刘荨的吩咐,然后离去。   许和心头一颤。   这里看着只有皇帝陛下一人,实际上竹林中藏着多少人,谁也不知道。他顿时感受到了压力,再也不敢灵魂出窍。   没错,他刚才已经被吓得灵魂出窍了。   罗嘉飨啊罗嘉飨!亏我还当你是朋友,你就这么吓我?!说好的来见孔瑾呢?怎么变成皇帝陛下了!(罗朗:谁和你说好的……)而且,他还是风尘仆仆的来见皇帝陛下,还被吓到摔倒在地,灰头土脸,脸面都丢尽了!   就算直接带他来见皇帝陛下,就不能提前告诉他吗?!就不能让他回家准备一下吗?!   罗朗:嗯,对不起,和陛下待久了,我也不由自主多了些恶趣味。这绝对不是因为听陛下夸你夸多了想稍稍逗弄一下你。我是这种人吗?只有翟禹川才会做出这不靠谱的事。   远在交州躺枪的翟阳:阿嚏!这么热还能着凉?!!   不过罗朗虽是稍稍逗弄了许和一下,但他长期以来都是正人君子(至少表面上是),所以头一次对友人恶作剧,还是略微有些尴尬。   更何况,许和这次的反应可是和他所预料的完全不一样,只说那一跟头,就让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直接将许和带到皇帝陛下这里来是刘荨提的。刘荨好奇心很重,很想第一时间见到许和。   虽然他以前其实应该见过许和,但许和作为于泽儿子身边一小吏,即使和刘荨见面,也不可能自我介绍“我是许和”,所以刘荨怎可能注意到他?自然也不会知道许和长啥样。   从刘荨刚听到荀家叔侄来到成都,就兴匆匆拉着司俊去堵人就可以知道,刘荨的好奇心有多重,行动力又多强。   若不是罗朗拦着,刘荨早就跟着他一同去城外等着了。   罗朗苦口婆心劝了许久——没用,还是司俊发话,不准刘荨去,刘荨才勉强同意,让罗朗带许和来见他,不过必须第一时间过来。   刘荨都不在乎许和的风尘仆仆,罗朗自然不用担心许和这赶完路的疲惫模样会给刘荨造成不好印象。   在罗朗预想中,许和虽然会大惊失色,但是皇帝陛下这么亲切,许和很快就会回过神来。回过神之后,许和肯定会感激他。   这不过是友人间小小玩笑。   如果许和因这点小插曲,就说不出话来,无法在皇帝陛下面前发挥自己的实力,那么罗朗就得考虑一下,是否劝说皇帝陛下暂时不要任用许和当主簿了。   毕竟皇帝陛下的主簿,需要强大的心理承受力。   所以,这说是玩笑,也算是罗朗的考验。   别说罗朗凭什么考验许和。两人虽有一定友情,但他们地位不一样,罗朗还是许和的推举人,当然有资格考验许和。   只是,罗朗没想到许和会在行礼的时候摔个跟头。还好皇帝陛下不介意。   希望这不会影响许和的心态吧。   许和虽然心里很慌,但是表现还是没有让罗朗失望。   他经过几次深呼吸后,表情恢复了正常,似乎没有受到刚才出丑的印象。   当青礞指挥仆从端来水盆和帕子之后,许和从容擦干净脸和手,又整理了一下头发,从容谢过刘荨。   许和长得并不算太帅气,至少比起罗朗差多了。嗯,和司俊就不用比了。不过儒雅的气质,还是让人觉得很顺眼。刘荨在心里想。   刘荨瞥见罗朗一脸尴尬愧疚的模样,心想得帮一下罗朗,不然许和说不定会和罗朗友尽。   历史中许和也是个记仇的人。   虽然他对朋友也同样不错。   刘荨道:“许谊生莫怪嘉飨唐突,是朕让他第一时间带你来的。嗯……隐瞒也是朕的主意。朕只是想考验一下,恭喜你,过关了。”   许和立刻道:“罗大人向陛下引荐草民,草民感激还来不及,怎会怪罗大人?”   刘荨坏笑道:“得了,不用客套了。若你刚才没摔那一跤,朕还信你的话。你在朕面前出了丑,心里能舒坦?虽然不至于记恨嘉飨,你肯定会设计小小报复一下。你们这些文人啊,一个个心都脏,好友也是损友,随时随地无伤大雅的互坑。不过嘉飨现在要应考,需要安静的备考环境,你要报复回来等嘉飨回到官场之后再说吧。这段时间,暂且放过他。”   罗朗:“……”皇帝陛下这是怂恿许和报复他?   许和:“……”被人说心脏,这人还是皇帝陛下,他究竟要怎么反驳?   刘荨俯身拍了一下赖在他脚边不走的大滚的屁股。大滚不情不愿的爬进了竹林,自己玩去了。   “既然嘉飨你不肯滚蛋,那就你给许和说一下,他需要干些什么吧。”刘荨懒洋洋道,“这可是你举荐的人,若他干不好,我就怪你,天天打扰你,不准你备考。要知道,我可是对文武百官说,你辞去职位说的是想外放,结果你去备考了,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我替你背了这么大一口锅,你要是举荐的人拖累我的工作,我可不饶你。”   刘荨撒谎之后,就下令,多少品级以上的官员不得辞职应考,辞职应考录取也下榜。   至于罗朗,因为是在他下旨之前辞职,所以就放过他了。因为法律需要严肃对待嘛,不能事后追究。   不过罗朗辞去的是皇帝陛下的主簿这个好位置,所以倒是没有人认为罗朗占了大便宜,只说罗朗狂(脑)妄(抽)。   而罗朗对科举的推崇,让世族子弟蠢蠢欲动,也准备趁着这次特殊科举机会应考。   不然下次考试,就要等三年后了。官场三年,那可能就是天差地别。   罗朗笑道:“陛下放心,臣既然举荐许谊生,自是十分有信心的。”   许谊生不敢应话。   罗朗究竟举荐他做什么?!不会是什么要命的官职吧??   当罗朗将工作一五一十交代之后,许和懵了。   主簿?还是皇帝身边的主簿?!   这种天子近臣,怎么会轮得到他?这不是皇帝陛下最信任的位置吗?虽然品级不高,却是皇帝陛下左右手般的存在吗?   现在许和是真的对罗朗的隐瞒气不起来了。若是当皇帝陛下的主簿,就这点考验,也太轻松了……不,这不是轻松,而是儿戏!儿戏!   许和即使十分心动,仍旧推辞道:“陛下,草民不过刚来益州,何德何能居此高位。草民不敢受!”   刘荨摆摆手,道:“这算什么高位?目前没一个人愿意在这个位置上干下去。陈元长和翟禹川宁愿跑去交州吹海风也不愿意当这主簿,把主簿的事扔给了罗嘉飨;罗嘉飨宁愿辞职备考重新考取官职也不愿意当这主簿,又把主簿的事扔给了你。对了,陈元长和翟禹川曾经举荐荀家叔侄,结果荀家叔侄给这两人寄来了席子碎片;孔气华本来和嘉飨一起给朕当主簿,当嘉飨能独当一面之后,气华就几乎再也没有出现过。你说这位置,怎么这么不招人待见?”   许和:“……”   突然心里有点慌!这位置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他们都不愿意做!罗朗到底塞给他一个怎样的烫手山芋!   罗朗苦笑:“陛下,不是我们不愿意做,只是我们更想为陛下立下更多功劳,才对得起陛下的青睐。”   罗朗转头对许和道:“谊生不必惶恐,这位置虽说重要,但一直是给刚来益州官场的人干的。陈元长和翟禹川是刚到成都就担任了主簿,我也是。所以你的资历并无问题。”   许和:“……”   荒谬!如此重要位置!怎么会让新入官场的人担任!   罗朗继续道:“不过这位置要求说低其实一点也不低。因为虽然陛下主簿的位置不看资历不看过往,但唯一要求,就是陛下认可。你虽是我举荐,实际仍旧是陛下认可你,信任你,才会同意我的举荐。你不要辜负陛下的信任和期待。”   许和:“……”越来越搞不懂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好了,朕知道你现在很懵。不过等你工作一段时间,大概自己就明白了。”刘荨想了想,道,“他们都是这样习惯的,虽然朕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习惯的。既然他们能想明白,你应该也能?这点朕可帮不了你,你可以问嘉飨。虽然他要备考,但给你解惑的时间大概是有的?嗯,你继续给他讲,主簿需要干什么事吧。”   罗朗应下。   刘荨的主簿,就是做整理奏折、起草圣旨,以及充当刘荨的私人顾问之类的工作。弄到现代来说,就是刘荨的秘书。   刘荨仍旧不擅长官吏那些弯弯道道的话,也不擅长讲弯弯道道的话,太过直白又会吓到官吏,因此需要主簿来解惑和润色。   也就是说,主簿必须能敏锐感知到官吏奏折中的隐藏意思,并且忠心耿耿的将意思原封不动的告诉皇帝陛下,还要敏锐的体会皇帝陛下的意思,并将其润色之后,圆滑的告诉官吏。   可见,主簿不仅需要更强的能力,还必须对皇帝很忠诚。   许和压力很大。   他一个刚来成都的人,还曾经是于泽麾下小吏,何德何能居此位?   之前他是这么说的,现在他听主簿工作之后,是实实在在这么想。   他真的能坐好这个位置吗?皇帝陛下凭什么相信他?其他官吏又怎么会同意皇帝陛下莽撞独断?   主簿的工作说难当然难,不过讲述起来还是挺简单的,罗朗很快就给许和讲解完了所有事情。   他将带许和做一段时间主簿工作。不过最多一月,罗朗就要将所有事交给许和,自己闭门看书。   虽考试时间还有半年,罗朗要和那么多人竞争,还是得好好学习看书练字了。   刘荨规定试卷应考要统一字体,现在是隶书。他得好好练习隶书才成。   本来刘荨是想说楷书的。楷书字正方圆,更加符合试卷整洁,而且因形式规范,也更好推广。不过现在只半年时间,推广楷书实在是太紧了。待下一次考试,刘荨再规定使用楷书。   三年时间,足够想要应考的人练习新的字体了。   许和心里越没底,他再次推辞,这次推辞是情真意切,十分惶恐的推辞:“此位关系重大!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荨道:“不收。嗯,每个人都要来这么一段推辞,朕从来没同意过。好好干,朕看好你。”   许和继续推辞:“……可陛下,草民得此高位,其他朝臣定是不同意的。”   刘荨道:“主簿之位,一直是朕说了算。谁抗议都没用。顶多,他们会眼红你。不受人嫉妒的是庸才,你习惯就好。”   作为处事法则是刚到一个环境一定要低调的人,许和觉得压力更大了。   罗朗拍了拍许和的肩膀:“是的,习惯就好。”   也就是被人时不时邀约去切磋而已,习惯就好。   罗朗想想自己刚来成都的日子,不由长叹一口气。   第63章   罗朗辞职, 皇帝陛下又招了一个新人当主簿的事, 很快就传遍了成都官场。   新官员很惊讶, 老官员都很淡定。   皇帝陛下有识人用人之慧,这次大概又是个他们所不知道的人才吧。   最开始主簿是陈文和翟阳,这两人拿出了《求贤令》;拿出《农赋令》逼迫天下势力站队的孔瑾虽先出名后才当主簿,但也算是曾任过主簿之人;罗朗虽现在没有作为,谁都知道他现在辞职科举就是为了一鸣惊人。   许和带着近万人来投靠皇帝陛下, 还带来了凉州详细的消息和版图, 功劳本就够大。虽真排资论辈,皇帝近臣的位置轮不到他。但皇帝身边主簿的位置从来都不是排资论辈算的, 都是皇帝陛下想让谁当就谁当。   比起同样名声不显也无功劳的翟阳, 虽然有些明显但没有名声的陈文,同样刚来成都并无任何功劳的罗朗, 以及被整个官场羡慕嫉妒了许久的孔瑾,许和好歹还算是有些功劳。   至于才华……嗯,皇帝陛下从来没有看走眼过。   所以,这又是个不声不响的狠人?   无论是已经习惯皇帝陛下“任性”的老臣,还是被科普了一脸的新臣子,都摩拳擦掌,想要向许和调教一下。   许和并未看到群臣对着皇帝陛下围追堵截,哭喊决不能让他这个刚来的人平步青云身居高位的场景。他只是天天被人邀请或拜访, 烦不胜烦。   这时候许和才明白,罗朗话中的意思。   这官场……似乎有点奇怪?   许和感觉心里有点慌。   奇怪的不止是官场,皇帝陛下似乎更奇怪。   皇帝陛下有时候表现得大智若愚(就是傻), 有时候表现得独断专行(就是任性),有时候表现得神神叨叨(就是嘴上不把门),有时候又显得心机深沉,眼光独到,许多连他都没看清的问题,皇帝陛下一针见血,英明睿智的不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   许和想摸清楚皇帝陛下的底细,这样才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在这官场立足。   然而,他悲哀的发现,自己的底细被皇帝陛下看光了,而皇帝陛下在他心中还是一如既往的神秘。   可能唯一跟得上皇帝陛下思路的,只有司公了。   许多时候,皇帝陛下说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司公都能顺利和皇帝陛下对话。   许和本不想刚接手工作就去找罗朗询问,这会显得他能力不够。   但在皇帝陛下手下干了不到七天,许和就憋不住了,硬着头皮去找罗朗。   罗朗见许和到来,稍微有些惊讶:“主簿工作虽说重要,但陛下亲和,以你才华,应当不难才是。”   许和苦笑:“陛下的确是亲和,事务虽说繁杂,理顺了也算得心应手。我并不是因为此来打扰你。”   罗朗挑眉:“既然不是为了这事,那就是为了皇帝陛下之事了?”   许和叹气:“被嘉飨说中了。”   罗朗笑道:“陛下如何让你为难了?”   许和犹豫了一下,捡最紧要的问道:“陛下……陛下和司公,似乎关系很是不一般?”   罗朗又笑了一下,反问道:“你说的不一般,是哪种不一般?”   许和又犹豫了一会儿,试探性问道:“陛下和司公似乎太亲密了些。”   罗朗笑道:“你就直说吧。”   许和叹气:“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够明白了。”   罗朗道:“你要是太敏锐了。”   许和苦笑:“看来我是猜中了。这……这可如何是好?”   罗朗淡然道:“这也没什么。所有主簿应该都是知道的。”   许和愕然:“没、没什么?”   罗朗道:“的确是没什么。你大概也已经发现了,陛下和司公可能并非此方世界之人,他们来此世,不过是为了拯救生灵涂炭罢了。他们来此世前,就是伴侣。所以怎能用这一世常理来束缚他们?我们又怎知另一世界如何?”   许和瞠目结舌,还能有此解释吗?   罗朗笑着摇头,道:“司公已经寻找过继,陛下也不准备有亲子。他们这对彼此忠贞之情,倒是令人羡慕。”   许和继续瞠目结舌。   这种事原来这么容易就能接受吗?而且之前几个主簿全知道?全都不奇怪?甚至全都很支持,甚至羡慕?   不过,似乎不支持也没用?   许和陷入沉思。   他的确发现皇帝陛下和司公太过神秘,难道真的……真的不是此间人?若真是如此,那么用世俗眼光看他们的确不行?   可是这真的不会引起动荡吗?   许和思考了一会儿,司公不要孩子就不用担心他因为后代和陛下夺权,陛下若过继肯定会考虑宗室子出身,外戚什么的一开始就能避免。而且如果那皇子成年后才华并不足以当皇帝,因并非亲子,陛下也可以毫不犹豫的换太子,也不会引起朝政动荡。   因此……似乎……这还是一件好事?   许和不由扶额。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   罗朗劝慰道:“这件事,谊生藏在心底就是。陛下和司公之间感情,于国于民都是好事。”   许和只得继续苦笑:“嘉飨言之有理,唉,只是一时难以接受。”   罗朗转移话题道:“谊生似乎除此之外,还有疑问。”   许和道:“本我还疑惑,陛下似乎知道太多神秘之事,似乎有纵观历史和未来,甚至可能存在的未来之能。不过嘉飨已经给我解惑,陛下应该却有此能。”   罗朗点头:“陛下却有此能,不过谊生不要询问。陛下不认为自己在泄露天机,毕竟说的并非是如今未来之事。不过我等凡人,听到了却不一定。无论是我,还是气华等人,都曾遇见过陛下泄露天机时,晴空中突然雷光乍现,疑似上天警告。虽陛下再三表示无事,我等心里还是有些担忧的。”   许和再次瞠目结舌。   你们这群人好端端的皇帝近臣不当,一个个非要往外跑,难道其实真实原因是这个?!   许和突然发现,自己接到的不只是个令人艳羡的烫手山芋,它很可能还催命折福。    第64章   且不说许和也被打开了新世界大门,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 刘荨开始让大臣们制定五年计划。   大臣们从来没做过这种计划, 全部都懵了。   这未来世事无常,还能做计划?   刘荨懒得和这群人多说,直接将自己的计划拿出来,道:“朕的计划是给你们一个模板,该怎么做计划这里也有写。让你们做计划不是让你们喊口号。你们得把依据做出来。”   “比如, 你觉得粮食需要增产到什么地步, 不是一拍脑袋,随便填个数字。至少你们得知道现在有多少地, 亩产多少, 现在有多少人口。这样你们才能算出,按照现在的人口增长速度, 以后可能会有多少人口,能开垦多少荒地,能种出多少粮食。”   “比如军事,你至少得知道我们有多少兵,有多少粮草兵器,现在将士的训练程度。现在有多少青壮年可能会参军,我们的兵器生产能力如何。别的势力情况又如何。”   “比如教化,你至少得知道现在识字普及率, 印刷术的效率,图书和笔墨纸砚的价格等等。”   ……   刘荨一一举例,把一些臣子说的更懵了, 而一些臣子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刘荨颇有些恶趣味的笑了一下,道:“你们也知道,马上朕就要重开朝廷。这也算一种测试。你们可只量力而行,做自己擅长的方面的计划。这官职也是需要竞选的,朕不会凭自己喜好直接选定,会给你们竞争的机会。虽然《招贤令》已经诏令天下,但考上的人也不可能立刻身居高位。这朝廷的中流砥柱还是得你们做。”   “为了尽量公平,朕在确定好部门和官位之后,你们喜欢什么部门,就自己去考。考试分笔试和面试,笔试是考每个部门最需要的最基本的常识问题,面试则是综合各个方面,朕亲自挨个评测你们的情况。”   “虽报考的是同样的部门,但成绩高低会决定官位高低。也就是说,如果你觉得自己怀才不遇,实际能力远远高于现在所在的位置,朕给你们机会。”   “若你们想身居每个部门的高位,计划书是朕必须要过目的内容。若你们心无沟壑,做事没有目标,又怎能管好一个部门?”   ……   刘荨成功看到那些大臣们震惊到跟打翻了颜料似的面色,憋着笑道:“别以为开放官员考试,你们的职位会有多大变更。朕丑话放在前面,虽然所有资料都是可以开放查询,但是主事的爱卿们心中早就有数,虽没整理出来,但对自己所负责的事肯定是了如指掌。比起现在还没开始想的人,已经稳稳前进了一大步。比如子杰,计划书早就交到朕手上了。朕给你们的计划书写作指导,就是他编纂的。你们还差得远……”   有的震惊有的不满有的若有所思的大臣们,被刘荨突然开始花式夸赞司俊这骚操作弄得顿时无语。   是是是,司公强无敌,陛下你能不能每次上朝就夸?你烦不烦?   司俊干咳一声,打断了刘荨的例行花式夸赞。   刘荨非常默契的强行转移话题:“总而言之,别以为只有新来的人才需要考试,你们也得考试。哪怕纸上谈兵,好歹也是会谈。朕可不希望位置上待的人对自己将要着手的事一无所知。朝廷之事无小事,每一件事都关系国计民生,朕知道很多人当官就是为了钱、为了权、为了名,朕给你们钱、给你们权、也给你们名气,但相对的,你们得显示出相应的能力才行。”   “至少,身居高位的人,别是一群饭桶。”刘荨非常不客气道,“若能力不足,尽早让位。”   大臣们还什么都没说,被刘荨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   为什么皇帝陛下这么能说?他们现在反对,是觉得能力不足,也可以身居高位吗?   只是他们好不容易当上了官,换个部门还得考试?陛下你能不能别这么新主意呢?   虽然他们理智上知道,这种事没什么问题。   比如你一个管田赋的人,突然要去管礼仪,至少你得表示出你知道礼仪方面的常识吧?不然你怎么管?相反也是。   外行人对内行人指手画脚这种事,谁都经历过。所以至少在进入某个部门的时候,稍稍考核一下,会省许多事。   而且听皇帝陛下所言,考试并不难,只要提前准备,应该都能过。难的是你对这个部门的未来,心中是否有什么计划。   当然,如果你只是考个普通的官位,肯定不需要。但若想要成为人上人,考上部门一把手,这就必须显示出你和普通人不同的一面。   就像是司公能够就各个方面写出那个五年计划,还能指导别人写一样。现在已经身居高位的人,肯定已经对自己所主事的事心中有计划,只需要整理出来而已。   不过这也的确是能平步青云的机会。   大臣中不是没有认为自己未必不如现在皇帝陛下重用的那几人的人,他们总觉得自己缺少机会。   特别是一些新投奔的。虽然他们的待遇还算不错,但一想到如罗朗和许和等人,刚投奔就能得到皇帝陛下看重,更不说被皇帝陛下亲自邀请的孔瑾。他们心里还是略微有些不服气的。   或许他们可以在这次考试中展现自己才华,把原本益州那群老官员们给挤下去?   一些人开始阴谋论了。   皇帝陛下是不是开始瓦解益州派的权力,想换上自己的人,所以才突然来这么个骚操作?   不过司公为何也掺了一脚?还是说司公这是主动瓦解益州系?为了让皇帝陛下更容易掌权?   聪明人就是容易想多,他们立刻脑补出许多问题,然后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不轻。原本几个想要反对的人,也不敢反对了。   这反对皇帝陛下的人尸骨未寒,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批。   第65章   刘荨本来不知道他们脑补了这么多, 但许和很快就将搜集到的信息告诉了刘荨。   许和在搜集情报这方面做得比前几个主簿要积极得多, 这大概是每个人的性格不同吧。不过许和这种本来应该和曾经的李昂类似的主管情报工作的能力, 被刘荨拿来搜寻和分享八卦。   许和很无奈。   不过这样倒是挺轻松的,许和无奈着无奈着就习惯了。   他严守君臣界线,但还是很容易就被脑回路与众不同的皇帝陛下带偏。当他回过神来,又开始恪守君臣界线的时候,皇帝陛下又开始蹦跶, 让他不自觉忽视了这件事。   就像这次一样。   许和很严肃的跟皇帝陛下说了现在官场因他心血来潮而引发的舆论风暴, 皇帝陛下却一点都不生气,而是捶桌大笑, 说这群人真逗, 然后皇帝陛下就很认真的和他分享这群“聪明人容易想多仿佛智障欢乐多”的故事。   许和不自觉就开始和皇帝陛下一起开启了吐槽模式,顺便吐一下自己被这群红眼病骚扰的痛苦。等他吐完了嘈, 忍不住在心里撞墙。   糟了,又不小心放纵了。许和心里十分懊悔。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平日看着谨慎圆滑的罗朗,在皇帝陛下面前就跟换了个人似的,讽刺的话开口就来,完全不害怕得罪皇帝陛下。   皇帝陛下有毒啊!   过来人罗朗在准备考试之余微笑的拍着许和的肩膀。没事没事,他也是每次忍不住吐槽了皇帝陛下之后心里就后悔了,后来就破罐子破摔了。   许和担任主簿的时间还不长,待时间长了, 肯定也会破罐子破摔的。   被罗朗如此评价预言后,许和感觉很慌。   他觉得,他需要现在开始找甩锅的人, 绝对不要变成那样。   许和是个多疑谨慎的聪明人,他知道只有谨慎小心才能活得够长。现在被皇帝陛下带着每日心直口快,他很焦急。   这不符合他的人设,也不符合他的处世准则。如果他走得太晚,已经在皇帝陛下面前心直口快太多次,那么就算跑掉了还有意义吗?   后来,许和觉得有意义。   因为皇帝陛下在吐槽的时候总是容易说漏嘴,一会儿来个几百年后,一会儿来个几千年后,他总觉得最近电闪雷鸣的时间有点多。   他一定要早点跑路,一定要早一点!   然而许和看了许久,都没有看到能让他甩锅的人。   按照之前皇帝陛下选主簿的挑剔劲,要才华和处事至少和他相当的人有那么容易找吗?!   作为一个天才,虽然表面上很谦虚,但骨子里仍旧很骄傲的许和表示心很累。   他不是在益州官场找不到他看得起的人,但是人家已经有官职在身,才不会来当这个主簿。   所以……他要不要隔块席子给罗朗?   许和思及现在正在努力看书,争取第一次科举夺得魁首的罗朗,良心让他不忍心现在去送席子碎片,打扰罗朗读书。   许和仰天长叹,看来他还没有完全泯灭良心,没有成为一个完全理智的人。   刘荨凑过来问:“谊生,你想啥呢?”   被刘荨打上了心直口快buff的许和想也不想道:“我居然决定在嘉飨科举后再绝交,如此照顾他的心情,我原来如此有良心。”   刘荨哈哈大笑,然后赐给了许和一床新席子,表示席子随便割,不够他还有。   许和:“……”   这皇帝陛下的确有毒。许和苦恼的想。   ...................   有毒的皇帝陛下“折磨”的不只是许和。现在被折磨最深的应该是魏周。   其他小势力都在纷纷朝着皇帝陛下靠拢,独占一州的魏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现在天天召集下属们开会,想要商量个前路出来。   可前几次提议让魏周归顺皇帝陛下的人都被魏周关起来,现在下属们要么沉默不语,要么就梗着脖子让魏周继续跟皇帝陛下对着干。   不然他们还能怎么着?   其实魏周现在也不是铁了心要和皇帝陛下对着干,只是别人一说投奔皇帝陛下,他的疑心病就犯了,觉得这个人肯定是皇帝陛下的奸细,就算不是奸细,那也是将来会成为奸细,一定得控制住,不然这个人肯定会偷跑,还是带着自己这边的机密偷跑。如果这个人是武将,他还会怀疑这个人会砍了他的脑袋去投奔皇帝陛下。   因此,武将若说出投奔皇帝陛下的话,下场更惨一些。   下属们纷纷叹气。   若是在主持讨伐于泽联军的时候,魏周还有些明主之相,现在被皇帝陛下这么一压,他心底最脆弱不堪的一面就被激发出来。再加上他年纪也不小了,在岁数上和皇帝陛下比起来,也丝毫不占优势。而他的儿子们还没有成长到可以和皇帝陛下匹敌的程度——连他自己内心都明白,若现在传到他耳中的事是真事,不是司俊弄出来的迷雾阵,那么他也没法和皇帝陛下比。   他能不慌张吗?这一慌张,人的主意就拿不住了。   刘荨现在准备休养生息,消化归顺他的势力。   根据雍州和凉州传来的消息,鲜卑胡现在也没本事立刻发起对中原的战争,他还有时间。与其现在急急忙忙的去扫灭其他势力,不如将基础打牢了,以后打仗的时候消耗也就少些。   刘荨时刻谨记着,还有胡人黄雀在后,等着他们中原内乱势力削弱之后,大举南下。   刘荨也不怕鲜卑胡发现他的心思。反正迟早有一战,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需要遮着掩着。刘荨连下好几道圣旨,摆明了自己的心思,并且让剩下残存势力以大局为重,反正就打不赢,不要便宜了别人。   这些圣旨再结合之前刘荨发的,现在不投降,以后,兵临城下投降都没用的圣旨,真是让人脑袋大。   刘荨认为,这是打一巴掌给一个甜枣,别人却只认为刘荨使劲抡圆了胳膊往他们脸上抽。   这大概也是穿越者和古代土著思维不同的原因吧。刘荨得知他们的反应之后,摸着下巴吐槽。   司俊嘴角抽了抽,反吐槽:“这只是你和普通人的思维差距。”   刘荨道:“反正效果好就成,这不是又有许多势力投奔了吧。哈哈哈,我看魏周还能撑到什么时候,说不定咱们能和平统一呢。”   司俊摇头:“以他性子,不容易。”   刘荨疑惑:“为什么?你不是说他心智其实不坚定,优柔寡断。现在这幅四面楚歌的样子,他为啥要和我死磕?”   司俊道:“就是因为他心智不坚定,疑心病重,恐怕会认为就算他投降,你也不会放过他。”   刘荨傻眼了:“所以,他会和我死磕到底?”   司俊点头。   而事实证明了司俊的想法。魏周不但没有投降,还开始攻伐周围小势力,扩大自己的地盘,继续咬死了司俊是奸臣,皇帝陛下是傀儡,他要拯救皇帝陛下于水火,绝对不妥协的说辞。   刘荨心很累。胡人蠢蠢欲动,你能不能别捣乱了?就不能让他集中精力增强国力,调转矛头去揍鲜卑吗? 第66章   魏周秀了一波骚操作, 刘荨心累的同时但并不想理睬他。   他现在没站稳脚跟就四处打仗, 看似占据的地方多了, 实际上自己的力量被消耗了。   越大的地盘的确能提供更多的资源,但前提是要做好计算题,得到的资源能够超过消耗的资源,并且有足够的时间消化这些资源。   显然魏周就算打下的地盘能够给他提供比他如今打仗消耗更多的资源,他也绝没有时间去消化。   刘荨不会等到下一次丰收时再动兵, 而且, 就算等到下一次丰收之后动兵,以魏周如今治下状况, 民众流失严重, 剩下的不是被抓壮丁,就是被病饿交加不能成为劳动力, 他们没有足够的人种地,因此除了搜刮民众,没有其他方式增加粮草。   魏周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不然也不会一直不出屯田的相关政策。   刘荨很奇怪魏周为什么不屯田——就算劳动力不够,但军队修养的时候,完全可以军屯。   还是司俊用开玩笑似的口吻给他解了惑:“你不是说三公不识民间疾苦吗?魏周出生于三公之家,钟鸣鼎食之家,少见民间疾苦。他又未曾外放过, 对地方庶务了解只在书本之上。他若作为领导者,不犯疑心病,在识人用人上可能有几分本事。但在无人可用的前提下, 轮到他自己踏踏实实做个地方官,他就不行了。”   这就跟一个明君,他不需要会打仗,也不需要内务上有多么精明,他只要会识人用人就成,分辨是非就成了。   当然,这听起来容易,实际上做着非常难。   但魏周弄得自己捉襟见肘的状况,的确和他不擅长俗务有关。   刘荨点头:“人非完人,不是人人都和你一样是个全才。他若有人可用,或许能将地盘治理得井井有条。他现在无人可用,有才能的人也消极怠工,他自己撸袖子上手,就不成了。”就像是一个建筑师设计了一个完善完美的建筑图纸,结果没有建筑工人,让他自己去操纵机械建房子,那估计建出来的也是废品一样。   司俊已经习惯刘荨逮着一丁点事就要思维发散把他夸一顿。   他开玩笑道:“夸我也没好处。”   刘荨指着自己的脸:“有好处,怎么会没好处?”   司俊无奈的看了刘荨一样,手放在刘荨后脑勺,轻轻按了一下,等刘荨的脸凑近之后,司俊在刘荨脸颊上轻轻啵了一口。   刘荨一脸傻笑,那样子美得都快冒泡泡了。   司俊心想,只是亲亲脸颊就这么满足,那以后怎么办?   小男友这么纯情,让司俊很是心累和……嗯,愧疚。   一种老牛吃嫩草的愧疚。   不过刘荨很快就蹭到司俊怀里要抱抱要摸摸,一副撒娇的猫咪样,让司俊瞬间从爱护纯情小男友变成了安抚黏人大猫咪。   嗯,司俊心更累了。   果然,还是应该隔离刘荨和两只猫的相处。   他就不能学学宿谊吗?!   刘荨:神棍有什么好学的?是学他做化学还原反应非说自己在炼丹,还是放个烟花非说是神灵指示?咦?后面一件事我好像已经做过了。   司俊和刘荨旁若无人的黏糊,伺候的青礞一脸欣慰的微笑,而偶尔路过的许和则已经从“眼瞎了”变成了面无表情。   抱吧亲吧,好像谁没妻子似的。   不过陛下和司公还真是……单纯啊,一点都没有淫靡的气氛。难道天上不流行肉体接触,而是流行精神交流吗?   许和觉得自己可能真相了。   ...................   许和已经习惯了主簿工作,从找人甩锅进化到罗朗所说的破罐子破摔的时候,第一场科举终于开始了。   密集的考试,罗朗一路高歌猛进,顺利进入最后会试。如果他成绩不错,刘荨就只能捏着鼻子让他当状元了。   刘荨很不高兴,一直瞅着有没有人能比过罗朗,为此,他还特意微服出巡,去学子们聚集的几家酒楼秘访,还拉上了从李昂手中交换来的荀家叔侄——他把元士和公宇送了过去。李昂现在想扫平和冀州中间零散还未归顺的小势力以及一些落草为寇的贼人,刘荨就将更擅长行兵打仗出谋划策的元士和公宇派给了李昂,然后让荀家叔侄回来帮他处理科举的事。   荀家叔侄在识人上很有一套,特别是荀文。   历史中李昂手下许多有名大臣将领,都是荀文推荐的。   刘荨这次准备利用荀文的火眼金睛,给他多挑几个好人才呢。   荀文在得知刘荨非常想找人压过罗朗一头的时候,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刘荨想要全面打压世家,正想着如何劝诫——虽然他知道为了集中君权,打压世家是必不可少的一个国策,即使他也出生于世家,也会支持皇帝陛下。   毕竟他心系的是天下,而荀家从未想过获得比皇帝更大的权力。   一直在荆州和李昂共事的荀文并不知道刘荨的脑回路和其他人不一样,而许和已经翻了个白眼——此刻的他和其他主簿翻过的白眼一样完美。   “陛下,你别折腾了。虽然我知道你能理解想要罗嘉飨当探花的心,是是是,探花一定要长相最俊朗的,除了司公之外,应考的人中可能没有比罗嘉飨更俊朗了。但是你真的想要逼得嘉飨在脸上划一刀或者留个难堪的络腮胡子吗?”   荀文:“……”这是什么道理?不过这个人怎么对皇帝陛下这么不客气?   刘荨靠在翘班陪他微服私访的司俊身上,做废猫状:“我只是想要一个最好看的探花而已,这有错吗?有错吗?反正一甲三人待遇都一样,探花又怎么了?”   许和道:“第三和第一能一样吗?嘉飨应考就是为了名。若为了待遇,他好端端的主簿不当去应什么考?”   刘荨特别委屈:“难道不是嫌我太难伺候了?不然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狠心离我而去?”   许和抖了一下。他摸了摸自己的鸡皮疙瘩,十分僵硬道:“请陛下不要用这种口吻说话。以及,原来陛下这么有自知之明,那下次能不能别又不小心泄露天机。这天天打雷就算不劈着谁,耳朵不难受吗?”   刘荨更委屈了:“我都说了最近天气打雷正常,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请不要每次一打雷下雨就推到我身上。我要是真有这本事,我就潜伏到魏周身边,一道雷劈死他,不是美滋滋?”   许和:“……司公,求你管管陛下。”   司俊非常敷衍的伸手拍了拍刘荨的肩膀:“我管,我管,小草别胡说,吓到人了。”   刘荨道:“我又没胡说。”   ……   荀文和荀若对视一眼,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三人互动。   荀若悄悄在他叔叔耳边道:“听闻许谊生谨慎沉稳,怎么实际上是这么一副性子?”   荀文叹气:“陈元长不沉稳?罗嘉飨不沉稳?就算是翟禹川,也只是作风浪荡了一些,处事也很谨慎。结果你看他们一个个在陛下面前成了什么样子?我说的不错吧?主簿这位置不能做。”   这时候许和突然骚操作一把,道:“陛下,我觉得这主簿的位置我也待不下去了。你看,我现在也习惯了益州官场,该是为陛下效力的时候了。陛下也知道我最擅长军事。公嘉仪和元心美去了荆州,我就不去掺和了,派我去扬州如何?我去帮陛下扫平徐州和青州,对魏周形成包围之势。”   刘荨十分光棍的一摊手:“要走也得罗朗考上了之后你和他一块儿走。扬州的地盘他熟悉,这扬州牧的位置我就是给他留着的。但是你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人可以走,后续的人你得负责。”   许和看向正在窃窃私语的荀家叔侄,道:“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荀明友和荀文达既然已经回到陛下身边,这事自然非他二人莫属。若主簿分二人,他们也有时间做其他事。”   荀文:“……”   荀尹:“……”   刚还说主簿的位置有毒,怎么就锅就要到他们头上了?这不好吧?   荀文:“陛下,主簿事关重大,臣惶恐。”   刘荨一拍大腿,道:“对哦,之前元长和禹川就想让你两来当主簿的,结果你两死活不过来还给他们寄席子。那时候禹川就十分生气,跟我说一定让朕给他做主。如果哪天荆州没你们的事,你们回成都了,一定要让你们当主簿。我那时候就答应他了。”   荀文:“……”   一直显得很沉默的荀尹也忍不住露出了“卧槽”的表情,声音颤抖道:“禹、禹川真有此言?”   刘荨点头:“我骗你干嘛?嗯,谊生不说这事,我还差点忘记了。嗯,我一言九鼎,金口玉言,答应了禹川就要做到。好了,你们现在负责科举的同时,也跟着谊生学学怎么当主簿,等谊生跟嘉飨跑了,你们两也好接手。”   荀文:天降大锅,今天出门没看黄历。   荀尹:回去割席,再绝交一次。   许和:突然惊喜,没想到随口一说还成功了。   司俊低头喝茶不语。反正倒霉的又不是他。   第67章   刘荨扔下一颗炸弹, 然后就跟没事人似的, 拉着司俊去楼下看读书人们比赛了。   从他留下许和和荀家两叔侄的举动来看, 他或许不是跟没事人一样,而是开开心心的看下属热闹,所以才贴心的留下这三人,给这三人单独空间,等着这三人撕逼。   这居心, 是很不良了。司俊忍不住捏了一下刘荨的脸。   刘荨笑嘻嘻道:“这也是同僚交流感情的一种方式吗?怎么能说我居心不良呢?走, 我们去看他们比赛。果然只要有了科举,考试前, 肯定有许多读书人比赛。”   不说刘荨, 司俊自己都有些好奇。   穿越之前,他在许多影视作品中看到读书人们在酒楼中高谈阔论, 比试诗词对联这类内容。   穿越之后,可能是因为世道太乱,他还没有见到过类似景象。   难道学子齐聚酒楼茶楼比试才学真的是科举才会有的特殊情景?   刘荨拉着司俊在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兴致勃勃看着场中两波学子的比试。   这两拨学子一拨是已经在益州生活了一段时间的人为主,一拨是来自新加入皇帝陛下的地盘或者千里迢迢从更远的地方过来的学子为主。   他们之间倒不是因为一些地域黑,有什么调和不了的深仇大恨才比试,不过是书生意气罢了。   已经在皇帝陛下治下待过一段时间的学子们对外来者有可能会被抢饭碗的戒备心,而外来的学子们则要向当地人显示一下自己的才华。   于是他们就约在一起, 开始比试了。   对联、写诗、作文、书法、弹琴、对弈这帮学子比着比着,没比出火气,倒是比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刘荨和司俊不由相视微笑。   “第一次科举, 敢来应试的人都是有自信有理想,且心高气傲之人。”司俊道。   有才且心高气傲之人中,也有卑劣的小人。不过如今的学子们虽有竞争之心,还不到让他们拼死拼活的地步。   特别是在乱世之中,求前途的学子们又基本上多了一颗匡扶社稷的心。这共同的理想,让他们在肯定竞争对手的才华的同时,也对对方多了一分认同感。   刘荨虽然存着想看影视作品中那在学子比试中打脸与反打脸,有眼不识泰山和扮猪吃老虎的充满戏剧性的桥段,不过现在这种积极向上的气氛,他也非常喜欢。   在这种气氛下,没准备下场比试的刘荨和司俊倒有些格格不入了。司俊倒是无所谓,平时脸皮很厚的刘荨,这时候倒是莫名的脸皮薄了,拉着司俊就回楼上。   结果回到楼上,发现许和和荀家叔侄三人居然和乐融融的聊天中。   刘荨十分惊讶:“咦?我以为你们会打起来!”   三人都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刘荨。   司俊想,他们大概是想用看智障的眼神看刘荨,但是心里又顾忌刘荨是皇帝吧?   和熟人在一起,刘荨脸皮又厚。他丝毫不在意三人眼神,凑到三人中间开始聊些八杆子扯不上的话题。   许和、荀文和荀尹只得陪着皇帝陛下转换话题。   “下面的人真不错,虽然我没文化,看不懂他们比试的如何,不过气氛真的不错,你们肯定也会喜欢的。”刘荨扯了半天有的没有的之后,终于说了一句正经话,“你们要不要下去看看?”   三人对视了一眼,纷纷表示想去看看。   刘荨目送三人下楼,继续靠在司俊身上,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忍不住和那些人比起来。”   司俊捏了捏刘荨的鼻尖,道:“你是想问他们会不会打起来吧?”   刘荨笑道:“哪会啊?你觉得我是这种人吗?”   司俊点头:“我觉得是。”   刘荨觉得这很好笑,并且大笑了几声。   就算他再不靠谱,也不可能觉得这三人下去会和人打起来吧?打起来也需要原因,他们和学子们又没什么冲突,打什么打?   如果是翟阳这个不靠谱的人,可能还会因为嘴贱被人揍。荀文、荀尹和许和不说是谦谦君子,至少也是比较宽和的人。   他们还都已经是位高权重之人(三人:呵呵),怎么会和还未入仕的学子计较?   然后刘荨就被这操蛋的现世狠狠打了脸。   当他看到那三个鼻青脸肿的人的时候,刘荨嘴长得之大,可以直接塞进去一整只鸡蛋。   或许连鸭蛋也可以!   “你你你你们干什么了?!”三人伤得最轻的许和假装淡定道,“认识了两朋友,然后和学子起了冲突,一起被揍了。”   刘荨:“呃……你们怎么和这些人起冲突?”   许和道:“那两人的父亲是宦官样子,被人认了出来。因这两人争辩了几句,宦官也有好人,被揍了。”   刘荨傻眼:“这群学子这么没道理吗?怎么能一竿子打死一群人?宦官当然也有好人啊。”   许和在说原因的时候,他和荀家叔侄三人都在观察刘荨对这件事的态度。不过他们倒是没想到,皇帝陛下会是这种反应。   他们本以为,皇帝陛下就算不觉得宦官都是坏人,也会言他们太鲁莽。   毕竟世间现在都认为宦官和外戚是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   司俊派了一下刘荨的脑袋,道:“现在舆论都认为宦官是坏人,特别是党锢之祸后,现在宦官人人喊打。而学子单纯,是最容易被挑动情绪。”   “好吧,他们单纯,热血,容易被煽动。”刘荨摊手,“可这打架斗殴,还是得被惩罚。以及,这样非黑即白的人,我可不敢用。要不,你们三人写下文章抨击一下这种事。恶劣的是人,而不是哪种身份。如果真的有哪一种身份职业定要作恶,那一定是制度的问题。嗯,是我这个皇帝的问题。”   司俊叹气:“你就这么喜欢揽锅?”   “哪有啊?我又不找宦官,也没有外戚。有问题也不是我的问题,我就是给后人提个醒。”刘荨道,“要不,我以这个作为殿试的题目?”   “别了陛下,殿试还是问国策吧。”荀文先是感动,现在则是哭笑不得。   皇帝陛下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还真是令臣子们头疼。   刘荨道:“我觉得这也很重要啊……嗯,好了,咱们回去,你们快养伤吧。正好柏舟和东阳已经解决了南蛮的鼠疫,回成都了。让他们给你们三人看看,别落下什么后遗症。”   三人忙道,只是小伤,不用劳烦神医劳累。不过他们也就是口头上退让一下,实际上还是很希望神医给他们看看身体的。   对这个时代的有钱有权的人而言,“体检”也是很重视的一件事。就像是宫中,每隔几日,就有御医来号“平安脉”。   这“平安脉”,就是古代的定时体检。   虽然这些小伤不要紧,但若两位被皇帝都赞扬了无数次的神医给号一下平安脉,三人还是很高兴的。   因有刘荨宠着,就算是达官贵人,想要请这两位神医到府上都不容易。   刘荨就想让这两人教更多的学生,留下更多的著作,最好能把后世西医那些理论都研究出来,早日为华国的百姓的身体健康做贡献。   最好,能让中医早日科学化、规范化,这样中医在未来,也能更好的立足。不要每次一说中医看病,就成了玄学。   这个时代没有后世封建社会那么多严苛桎梏,无论是外科手术,还是人体血液的研究,都是医生常见的工作。不会像后世那样,一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就把原本先进的外科手术技术打入了谷底,甚至连针灸都不让做了。   至于什么连头发和胡子都不能剃什么的更是没有的。   古代人也要理发,休整鬓角,修理胡须。   至于说古代没有消毒技术所以不刮胡子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小孩子都要剃头,难道剃胡子比剃头更难?文人武将留的胡子,也是经过精心修整的,不是仍由胡子长满脸。   这从古代壁画上就能看出来。   刘荨希望,趁着现在舆论还宽和,又有自己这个皇帝保驾护航,让这两历史上的神医多推动一下中医的发展,这样就算后世又落入那愚昧的年代,至少咱们重新进入现代化之后,有老本可以吃。   “对了,和你们三人一起打架的那两人现在如何?”刘荨好奇道,“你们居然没有把人带上来?”   荀尹捂着嘴角,道:“虽我们较为看重他们的才华,但怎么可能直接把人带来给陛下?他们还要科举。”   刘荨道:“哦,对了,还要科举。希望这次斗殴不要影响他们科举。荀……好吧,看你两这么可怜,还是不叫你们了。子杰,你找个人去处理这件事,教育教育就成了,既不要让他们失去资格,也要让他们知道当街斗殴的严重性。还有啊,找个别那么义愤填膺的人去宽慰一下那两个人才。既然是他们三人都觉得是人才,那肯定是人才了。说不定调教好了,荀明友和荀文达又有人可以甩锅了呢。”   荀文和荀尹顿时尴尬。他们两可并没有这么想。至少,现在还没开始这么想。   他们只是比较欣赏这两人,就在其他人围攻他们的时候说了几句好话,没想到就引火上身了。   ...................   这种事本来轮不到司俊这么大的官过问,但既然他和刘荨碰到了,就随口安排了一下。   有官员的安慰和教育,学子们深刻的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的同时,也同时似乎并没有对考试状态产生影响。   刘荨特意问了一下那两引起骚动的人的情况。原来那是一对兄弟,一同赶考。   刘荨先惊讶了一下兄弟一起赶考——按照常理,兄弟应该错开才是,不然考官一般只取一人。   后来他才意识到,这“常理”,是科举制度实行很久之后的常理,现在的人不知道,说不定父子兄弟一同赶考的人也不少。   不过现在这科举也不正规,算是一种比较繁琐的求贤形式而已。所以在录取的时候,也不会因为父子兄弟扎堆而忌讳。   刘荨还查到,这两人的父亲居然已经在他麾下。不过两兄弟则是在老家,现在才举家来到成都。   这两兄弟的父亲叫季佩,现在在军中做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因为身材较短,因此不太受重视,没有立下过太大的功劳。   不过司俊查到,这人其实作战勇猛,还颇有谋略。不过因为他乃是宦官养子的缘故,因此被冷落。   这倒也不是说他的上峰故意欺负他。他的上峰也没有故意抹消他的功劳。只是愿意立功的人那么多,他这个因出身让人印象不怎么好的人,自然就要往后排而已。   领导差人办事,肯定从印象最好的开始排。   既然他两个儿子都能得到许和、荀文、荀尹三人的好感,这人应该也是很有才华才是。   “历史中好像没听过这人的名声?”刘荨好奇道,“难道他在历史中因为出身的事被埋没了?”   司俊点头,道:“有可能。我让人考验一下,若才华品行都不错,就恭喜我们捡到了一个历史中漏下的人才。”   刘荨笑眯眯道:“好啊好啊,要不要我亲自去考验他?”   司俊无奈:“你要怎么考验他?可不要欺负人。”   刘荨道:“好吧,我只是想去看看而已。你要不要安排他跟着我一段时间?比如安排护卫巡逻之类?我想观察一下他?”   司俊想了想,道:“你不是之前又嚷着要去泡温泉,还要去欺负峨眉山的猴子?我安排他进护卫的队伍。”   刘荨立刻用星星眼看着司俊。   司俊失笑:“我也会去。”   刘荨立刻高兴的跳了起来,抱着司俊,给了司俊一个大大的么么哒。   把司俊亲了个大红脸。   他这个现代人,对待刘荨直白的感情表达,反而不好意思。   现在两人感情正在升温中,各种亲密的小动作不断。不过都没发展到最后那一步。   刘荨倒是很想上本垒,不过司俊还是有着老牛吃嫩草的羞涩,总放不开自己作为现代人的矜持。   结果他这种现代人的矜持,反而被刘荨嘲笑为古代人的保守。   司俊:“……”   你知不知道古代人十一二岁就开荤了,甚至结婚了?古代人保守个头。   司俊知道刘荨一直希望和他一同泡泡温泉什么,增进一下彼此的了解。但司俊一直很犹豫。   现在司俊算是终于想通了。   虽然不一定增进彼此的了解,但是泡个温泉也是不错。看着刘荨一直试图撩他,而他不为所动,刘荨急得跳脚的样子,也是一种生活的享受和调剂。   估计刘荨知道他这个想法,会变成猫挠司俊一脸。   ...................   季佩早就已经习惯了,因为自己出身的事,被同僚冷落。   所以这次别人去剿匪,他却被派去给皇帝陛下当护卫,他也很习惯。   季佩曾经自负过。   他原本是在魏周麾下,不过魏周看不起他,他就来投奔司俊。   季佩正好赶上皇帝陛下出现在成都的时候来成都,所以即使被冷落,但在新投奔的人眼中,他这个赶得比较及时的人过得还算不错,至少好歹算是个比较中上层的官吏。   处于这个位置,季佩越发敬佩司俊和皇帝陛下。他是真的很想为这两人效力,也认为除了这两人,不可能有其他人能平定这天下。   可他就是没有办法崭露头角。   益州的官场其实不错,即使他这出身,也没有同僚冷嘲热讽。只是每次遇到好事,他的机会总是比旁人少一些。   他也是当官的,明白这官场的潜规则。   若是才华真的有很大区别,这区别足以决定要做的事的成败,那么他还能竞争一下。然而他现在的地位接触不到这么难的事,而益州人才又太多,每件事都能有好几个确定能做成功的人竞争。   和聪明人们一起当同僚,只从工作角度来说,季佩觉得还是很舒服。但要竞争,就头疼了。   他的优势比人少一分,这一分就有可能天差地别。   这时候季佩有些后悔。   他可没想过司俊居然是皇帝陛下的属下,而皇帝陛下居然这么厉害,基本上没经过战争,就收复了大汉大半失地,如今负隅顽抗还稍稍有点气候的,只有魏周。   因此,这旁人立功的机会,也就少了许多。   季佩是以为自己来司俊这里,是跟着司俊打天下的。若是要打天下,那无论是将领谋士,都是越多越好。他总有机会出人头地。   可现在,他就只能按部就班熬资历。   这不上不下的境遇,真是让季佩又是不甘心,又是无可奈何。   不甘心当然是不甘心的,季佩认为自己的才华值得更好的。可不甘心又如何?他又能去哪?去帮魏周?那是找死。何况魏周也不待见他。   若天下还乱着,他去哪都成。天下太平了,他却没有用武之地了。   幸运的是,皇帝陛下弄出了一个分科取士,不论身份地位直接考试招贤纳才。他两个儿子,都参加了科举,并且都进入了会试。   本来他自己也想辞官考试的。谁知道因为罗朗抢先,满朝文武被皇帝陛下勒令不准再辞官,让他分外憋屈,非常想蒙面揍罗朗一顿了。   你罗朗有皇帝陛下赏识,在皇帝陛下左右手的位置坐得好好的,吃饱了撑着跟他们这帮怀才不遇的人抢饭碗?   季佩气得连续好几个晚上做了暴打罗朗狗头的梦。   季佩本来以为,自己就不上不下的熬资历,只能将希望寄托给两个儿子了。   谁知道他两个儿子那么不靠谱,居然和人当街斗殴。   唉,年轻人,就是气性大。他被人说了多少次宦官的走狗?他和人斗殴过吗?他难道不知道自己的养父是个好人?可形势比人强,在这紧要关头,考试才是最重要的事,若入了殿试,他们有得君前问策的机会,还怕没机会为他们的养爷爷正名?   若是因为斗殴被取消了考试资格,季佩觉得自己肯定会把“虎毒不食子”几个字让他两个儿子吃下去。   还好,司公亲自出面,表示不追究这件事,还对参与斗殴的学子进行了批评教育,说他们不应该因为人的出身就揍人。   季佩对司公又多了一丝敬佩。   可这次他又被边缘化,好不容易抢到手的功劳又没了。别人在缴费立战功,他却只能来峨眉山巡逻,即使被安了个总领的位置,可这护卫得好是本职,护卫不好就是天大的罪,他心里又开始难受了。   季佩甚至想,这官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当。   反正他儿子都已经入了会试,以他们才华,应该不会落榜,以后也是会做官的。他与其在这里熬资历,不如拼一把。   比如,辞官之后,跑去胡人的地盘,或者魏周的地盘逛一圈,看能不能冒险找到一些立功的机会,然后带着功劳,再回来。   季佩咬着白水煮鸡胸脯肉,道:“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啊。”   这时候突然有个青年探头进来,道:“什么这么难吃?”   季佩差点被鸡胸脯肉给呛死。   第68章   季佩作为护卫的总领, 自然被分得了一间不错的房间。   他在吃饭的时候, 门口也是有人守着的。   季佩因为出身缘故, 一直表现得比较孤僻。吃饭也是一个人默默地吃。现在突然冒出个人来,差点没吓死他。   正当季佩一边咳嗽一边想高喊“究竟是何人谋害本官”的时候,他看到了那个人的脸,顿时咳得更厉害了。   他一边咳一边跪下想行礼,但是一张嘴就是一连串咳嗽。   季佩悲哀的想, 好不容易见到一次皇帝陛下, 自己的脸就要被自己丢光了。   他以后是不是更没有前途可言了?   吃饱了撑着跑来偷窥(?)人才的刘荨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如果不是场面不对, 他肯定要握起小拳头, 往脑袋上一碰,然后吐舌头闭一只眼“噗呼”了。   嗯, 动漫中那些天然黑标志性蒙混过关动作。   不过现在他是皇帝,这样有点太不要脸了。于是他就更不要脸一点,比如,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理直气壮的无视了自己差点呛死人才这件事,淡定抓着桌子上的水杯递给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的季佩:“喝一口喝一口,朕有这么吓人吗?”   跟在刘荨身后的司俊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这是典型的恶人先告状啊。   季佩诚惶诚恐的接过水杯灌了几口凉开水,终于缓过劲来。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战战兢兢道:“陛下, 末将……”   刘荨打断季佩的话,把季佩扶起来,对着更加诚惶诚恐的季佩道:“刚才你吃到什么难吃的东西了?朕还以为庄子里伙食不错, 难道他们看人下碟,欺负你?”   说着,刘荨就往季佩的餐桌上看,看到一盆估计没放什么调料的炖鸡,和几碟小菜。估计因为要巡逻,所以没有酒。   只从食物上说,一个人吃一只鸡,还有好几道配菜,吃得算是很不错了。   刘荨视线落到季佩碗里被咬了一口的鸡胸脯肉上,了然道:“鸡汤只放一丁点盐就足够美味了,不过鸡肉可不好吃,特别是鸡胸脯肉。”   季佩茫然的听着皇帝陛下把话题往吃鸡肉上转,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附和。   皇帝陛下是真没听懂自己话中之意,还是假没听懂?   以皇帝陛下的聪明才智,应该不可能没听懂这么直白的话才对吧?   季佩一时拿不准怎么回答。   不过这时候刘荨突然感觉刚才水喝多了尿急,于是刘荨假装淡定实则胡扯外加心里焦急道:“鸡胸脯肉也不是那么难吃的,只是做的方式不对。你等着,朕晚上赐你一道菜。”   说完,刘荨就拉着全程当布景板的司俊离开了,季佩这才发现,司公居然也跟着皇帝陛下来了。   他都没有来得及在司公面前表现自己!   这一刻,季佩心中有着难以描述的痛苦、后悔和悲伤。   他觉得,自己错过了好不容易遇见的机会。从今以后,大概不会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季佩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安静了许久。   半晌季佩苦笑道:“陛下说了晚上会赐我一道菜,这大概就是陛下给我的回答吧。”   然后,晚上他得到了刘荨特意赐下的炸鸡块。   鸡胸脯肉被捶松之后放入特制的调料中腌制许久,裹上上好的面粉,入油锅炸至金黄,上面还撒着用孜然辣椒粉等调制的调料粉。   炸好之后的鸡块被飞速送来,炸鸡块外酥里嫩,还有些微微烫口。   这可真是好吃的让人想流泪。   季佩流着眼泪将炸鸡块一口一口的吃完。他想皇帝陛下的确是明白了他当时的话。   好吃的炸鸡块,就是皇帝陛下给他的回答。   鸡胸脯肉食之无味,那是做肉的厨子做法不对。皇帝陛下如此英明,怎么会做出不好吃的肉?   季佩觉得,自己的心安定下来了。   他应该更加相信皇帝陛下一点。皇帝陛下不会让有才之人荒废。   ……   “你给他送了一盘炸鸡块?”司俊好笑的问道。   刘荨正蹲下|身,把嘴淹到温泉水面下吐泡泡。听见司俊的话之后,刘荨把头抬起来,道:“是啊。他不是说鸡胸脯肉难吃吗?我送了他一盘好吃的。”   司俊哭笑不得:“他的意思可不是嫌弃鸡胸脯肉难吃。”   刘荨道:“我知道啊,就和小贱给我讲的那个《三国演义》故事里面说鸡肋骨食之无肉,弃之可惜一样的意思吧?他是嫌弃我没办法给他好待遇?不过这我也没办法解决啊。想立功的人正排着队来,我肯定先相信历史中已经立下过功绩的人,然后才轮得到捡漏吧?所以我也只能送他一盘好吃的鸡胸脯肉,安慰一下他受伤的小心灵了。”   司俊:“……他若知道你送他炸鸡块的意思,一定会很难过。”   刘荨好奇:“那他会怎么认为?”   司俊道:“大概是认为,你不会亏待他?”   刘荨厚颜无耻道:“这理解也错啊。我怎么会亏待他?”   司俊笑着摇摇头,道:“那你准备怎么安排他?”   刘荨道:“他不就觉得自己缺机会吗?益州谋士不少了,但武将怎么都是不够的。李昂现在正在扫除豫州和徐州的残存匪徒。兖州本来归顺朕了,结果被魏周给夺了。青州也大部分落入了魏周手中。虽然李昂正率兵在这几个地方打仗,但他还要治理荆州,不可能长久留在那里,最终我还是得派人去管理。我想就换他去豫州徐州那一块。”   司俊道:“事关重大,他一人肯定是不行的。”   刘荨点头:“当然不行,我准备把公宇跑去和他搭档。公宇出身庶族,曾经抱怨过世族狗眼看人低,想必他自己曾经遭遇过别人白眼,应该不会狭隘的因为季佩是宦官养子,就看不起季佩。”   司俊道:“这安排不错。小草你越来越熟练了。”   刘荨得意:“哪里哪里,是子杰教的好。来,给子杰一个么么哒。”   刘荨特别纯情的在司俊脸上啵了一口。   司俊表面上八风不动,实际上心里慌得一笔。   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都已经情定了,还看得见吃不着,这简直是太为难他了。   司俊再次在心里动摇,是不是不用等着刘荨十八岁。毕竟在古代,刘荨如果按部就班,这个时候孩子都能满地跑了,他还那么纯情是不是不太好?   刘荨撩得开心,完全没意识到会把某人撩过火了。   意识到他肯定也不在意。毕竟他自认为自己是非常放得开的现代人嘛。现在不过是照顾纯情的古代人,才只是亲亲抱抱而已。   ...................   季佩回到家之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当抛开一切偏见,又对皇帝陛下空前有信心之后,季佩才发现,自己突然被派去给皇帝陛下当护卫,好像有点不合常理。   给皇帝陛下当护卫,的确很有可能被皇帝陛下接见。这种露脸的事,如果是他之前想的,剿匪立功的机会又没了,他又被无意间排挤了,是说不通的。   毕竟剿匪不一定立功,而成为皇帝陛下的护卫总领,好处肯定更大。   季佩不觉得上峰会突然想到给自己好处,绝对是发生了什么不在他掌握中的事。   季佩思来想去,最终觉得,只有儿子被打这件事,不在自己掌握中。   于是他揪着两兔崽子(两兄弟:爹,我们是兔崽子,那你是什么?)的耳朵,仔细询问了当日之事。   当这两人再次提起被牵连的无辜路人甲乙丙之时,季佩觉得这三人可能不是简单的路人甲乙丙。   之前只顾着气两儿子不靠谱当街斗(被)殴,没有仔细想。现在听这三人谈吐,可能不是赶考的学子。   以他们谈吐,可能是已经身居高位的人。   季佩仔细询问了这三人长相穿着,以及那不怎么走心的化名。最终他脑海里得出个惊悚的结论。   他深呼吸了一下,道:“你们算是因祸得福了。待你们德中进士之后,为父会备上厚礼,替你们告罪。”   两兄弟很惊讶。他们本来想向那三无辜路人道歉加道谢,结果一直没找到人。难道他爹知道是谁了?   季佩道:“你们得中进士之后,自然知道那三人是谁。这是你们的造化。当然,如果你们考不中,那就别知道了,那只会给咱们家丢脸。”   两兄弟很不服气。他们两现在可是季家的希望,因为他们爹被排挤,只有他们考进士,才有可能让家族更近一步,洗刷别人因他们出身而产生的偏见。父亲这样轻描淡写,似乎有些太看不起他们了。   季佩挑眉:“希望?未来?哦,为父忘记告诉你们了。为父已经在陛下面前挂上名了,大好前途近在眼前,已经不需要你们了。你们可以继续年少气盛,再去打架斗殴。当为父功成名就,再多生几个培养就成。”   虽然是因为这两人打架斗殴,牵连了陛下身边近臣,才让他在皇帝陛下面前挂上号。但是该打击两兔崽子的时候,还是得打击啊。   季佩施施然走了,留下两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兄弟两。   多生几个培养?!听听看,这是人话吗?!他们要去告娘亲!   第69章   刘荨围观了一下季佩之后, 就将季佩之事暂时放到一边。   会试如期来临, 刘荨虽然将大半部分的事都交给了臣子, 但他也不是没事干。   所有事都必须由他做最终决定。   刘荨倒是想将这些事推给司俊,但是司俊这时候特别冷酷无情,一点都不肯帮忙。   司俊:“就算是平常帝王,你这个年纪也早该亲政了。你不能事事都推给我。”   刘荨非常想耍赖:“好吧,现在我已经亲政了, 一切都由我说了算对吧?”   司俊:“是, 但是把事务推给我这种事,我抗旨不遵。”   刘荨一拍桌子, 怒目道:“你居然敢抗旨不遵!你以为朕不敢拿你怎么样吗?!”   司俊:“对。”   刘荨:“……”   刘荨:“嘤嘤嘤, 子杰不爱我了,子杰想要累死我然后换个爱人, 嘤嘤嘤,谊生你怎么看?”   许和此时的表情用语言难以描述。如果他是穿越者,大概现在的心中已经用上了“一拳一个嘤嘤怪”的表情包。   总而言之,因为司俊的冷酷无情无理取闹以及想要累死刘荨好换一个比刘荨更加年轻貌美的爱人这个原因(司俊:……),刘荨不得不自己咬牙挑担子,将会试和殿试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根据自己学到的东西,将会试和殿试弄得像模像样。什么金榜题名、鼓楼唱名、琼林宴、簪花游街,大臣们听得一愣一愣的。   “这、这是不是太隆重了些?”王祈小心的提问道。   刘荨微笑道:“以后, 所有肯与全天下人才比试的人,都有这种待遇。他们值得这样。”   王祈心里有点嫉妒。   他当年怎么没有这样的待遇?这是皇帝陛下和朝廷亲自为这些人刷声望啊。只要考上了,这声望就不缺了, 哪还用继续求人?   王祈深呼吸了一下,把自己的嫉妒压在心中,道:“陛下所言极是。”   他回去就去在全宗族扒拉一下。早知道皇帝陛下会搞出这么大阵仗,他就不该让宗族先观望一会儿。   无论是以声望还是以才华,罗朗那小子肯定都是一甲跑不了。怪不得他急匆匆辞职,连皇帝陛下近侍的位置都不要了。   这家伙果然精着。他定是仗着和皇帝陛下亲近的位置,早早得知这些事,就等着位列一甲之后,扬名天下。   虽然罗朗素有才名,但这才名,也是了解的人才知道。这下子,全天下人,甚至无知的老百姓们,都知道罗朗有多厉害。   那时候,世族口口相传的贤才算什么?老百姓肯定只认这科举考试中榜上有名的人。   王祈越想越觉得罗朗狡猾。   怎么他们王家后辈中,就没有和罗朗这么狡猾的人?那雍州牧罗逡也是。以前一直不显山不露水,不说在世族中,就是在罗家都是个隐形人。结果投奔皇帝陛下之后,突然就厉害起来了,狠狠打了当时说他才华不足以承担雍州牧重位的人的脸。   这是会咬人的狗不爱叫吗?   王祈觉得,这两父子都蔫坏蔫坏的,一脉相承,不愧是父子。   以前谁说罗朗像他大伯的?他大伯虽然官至太尉,也就是奉行中庸之道奉行得滴水不漏而已。罗朗侵略性这么强,明明和他大伯哪里像了?   这么评价的人,真是瞎了眼。   王祈总算明白了,罗逡以前怎么没名气。罗逡明明就是太有才华,太锋芒外露,被罗家打压了吧!   唉,身为嫡次子,就是这点麻烦。   罗家已经去世的老太爷:我不是我没有,真的是那个儿子太不靠谱!我真没觉得他有才华!   于是英明一世的罗家老爷子死后却背上了一个偏疼嫡长子,打压嫡次子的锅。如果罗家老爷子还没有投胎转世,九泉之下他一定会气成河豚。   如同王祈一样,觉得这次给进士们的待遇太高的臣子还有许多。不过皇帝陛下都说了,虽然你们没机会了,以后你们的后代族人也是同样待遇,这不是特例,是以后的常例,大家都能享受到之后,反对的声音就没有了。   他们知道,就算反对其实也没用。但比起这次待遇是特例,还是以后还有人能享受到同等的待遇,让他们心里更好受一些。   好吧,这待遇也是以前没有过,才叫隆重。如果一直都这样,成常态了,好像也不算什么隆重?   何况,他们怎么能忍受这一批同僚如此得意?好歹以后大家都这样,也就没什么得意了。   于是这些繁琐的仪式就这么定下来了。大臣们瞒得紧紧的,在放榜当日,学子们才知道,朝廷居然这么重视他们,铆足了劲给他们刷名声。   连罗朗都没猜到。   当放榜当日,他们看着考场前那架势,被吓得不轻。   官员在楼上唱名,唱一个,小吏就用蘸着金粉的笔在榜上写一个。   名次从低到高,被唱名唱到的学子,立刻就会被周围人恭喜,瞬间名声就被传了出去。还有专门报喜的人前往他下榻的酒楼,或者他的家中专门道贺。   罗朗发挥不错,且已经处理过许多庶务,在见识上和现在还未入仕的学子们就不一样。虽然糊名,字体也有严格控制,但考官们几乎一眼就能看出罗朗试卷的不同。   嗯,底气这么足,还懂得这么多内部政策的,不是罗朗那小子就奇怪了。   这时候人情就发挥了作用——当然,罗朗本身的实力也的确配得上他的名声,罗朗此次唱名,当然是榜首会元跑不了了。   罗朗见惯了大风大浪,本来以为自己很淡定。但是当他坐在离唱榜很近的茶楼中,听着官员拿着刘荨让匠人特制的大喇叭,高喊中榜学子的姓名籍贯的时候,他心里居然不自觉紧张起来。   当他的名字被唱响的时候,罗朗不自觉激动的站了起来,眼中也不由自主涌出了雾气。   他完全没想到,被公开唱名,居然会让他的心神被影响的如此深。   罗朗现在心中的狂喜、自豪,是他所没有料到的。   而当陪伴的友人对他恭喜,之后整个茶楼的人都知道他在楼上,纷纷对他恭喜的时候,罗朗觉得,自己好似踩在云朵上,步履都是飘着的。   “恭喜……真是羡慕你呢。”许和忍不住道,“真羡慕你做出了这种决定,本来你不辞官,这时候接受祝贺的应该是我的。”   荀文忍不住道:“不,我觉得肯定是我。”   荀尹想了想,把自己的话压了下去。叔叔都这么说了,他这个当晚辈的也不好争。有时候,他不由想着,这操蛋的辈分。   嗯,对不起敬爱敬仰的叔叔了,他只是偶尔这么想。   罗朗此刻脸上的意气风发和言语中的得意,和他平时温润内敛君子模样仿若两人:“你们也就是嘴上逞能,然而事实上,夺得会元的是我。”   许和:“呵呵。”   荀文:“呵呵。”   荀尹:“呵呵。”   一直没说话的孔瑾若有所思,半晌,道:“如果我跟皇帝陛下哭求,重新科举行不行?”   罗朗:“别梦。”   许和:“别想。”   荀文:“想多。”   荀尹:“想美。”   孔瑾深深叹气:“算了,有皇帝陛下亲自邀请的名声,也不比这会元差了。”   孔瑾瞬间拉了一半罗朗的仇恨在自己身上。这几人纸花友谊的挚友们,又在琢磨割席的事情。   刘荨一定会非常高兴的给他们再次赐下许多席子,好看一场割席绝交的大戏。   “别以为这就是结束,还有比这个更加厉害的。”许和叹气,“本来陛下提出这些构想的时候,我们虽然觉得肯定动静很大,但绝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大的声势。”   不在朝廷中的罗朗好奇道:“还有什么声势?”   许和道:“你确定要听?你还有殿试,不会受影响?”   罗朗自信的想到:“既然已经入了殿试,之后就已经毫无悬念了。对陛下心思的揣测,学子中谁能比得过当了这么久陛下主簿的我?”   其他人点头。   也是,罗朗是已经接触过朝廷核心的人。殿试主要是问策,他掌握的讯息肯定比其他还没有接触过朝廷官场的人多。这是先天的优势,没法比。   何况,罗朗已经是解元和会元,第一次科举,皇帝陛下肯定还是希望有个三元及第之人,这也算吉兆。   不过他们也知道,皇帝陛下好像对探花的执念更加深一点。全朝上下都想要个三元及第当做吉兆,但皇帝陛下说不定会因为罗朗长得最好看,不要三元及第也要一个最好看的探花。   他们即使很嫉妒罗朗,但这种因为脸的儿戏之事,他们也一定要阻止。   不过最终能不能阻止,还是只能看司公了。   皇帝陛下现在越来越有皇帝的独断专行的模样,只有司公的话他能听得进去。   虽然他的独断专行的地方都很奇特。比如今天他拉肚子,但是非要吃火锅,还是里面有多的吓人的辣椒和花椒,并且调味料里面还要加一大把辣椒粉的火锅,这种奇葩的事。   第70章   罗朗既然对自己如此自信, 其他人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会试学子的待遇还只是小菜一碟, 到了殿试后, 才是真正荣耀的开始。   罗朗听着簪花游街、琼林宴、昭告天下之类的步骤,忍不住脸颊微红,有一种喝醉了般的微醺之感。好似美好景象已经近在眼前似的。   他也的确有这种资本。   许和看着眼红,阴阳怪气道:“不过陛下还是没有放弃让你成为探花,愚兄觉得陛下的想法还是有些道理的。”   荀文瞬间会过意, 也微笑道:“没错没错, 我觉得应该支持皇帝陛下。”   荀尹当然是要支持他的叔叔:“嘉飨有倾世之貌,当为探花。”   孔瑾想了想, 还是不好意思打破自己的君子形象, 只轻轻颔首表示认同。   罗朗:“……”   他扫了一眼这些所谓有人,冷哼一声, 说了一句皇帝陛下的至理名言:“嫉妒使人丑陋。如此一看,朗的容貌自然倾城。”   ……   在不远处,乔装过的刘荨努力伸长脖子,竖起耳朵,激动的拉了拉旁边司俊的袖子:“看!他们吵起来了哈哈哈!“   司俊把刘荨扯回了座位上,叹口气。   也不知道刘荨是个什么毛病,既要来看放榜,又不和其他人一起, 还要偷偷摸摸围观。   现在还想奢望刘荨变得正常,是不是已经不可能了?   嗯,当司俊用上“奢望”这个词的时候, 已经表明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了。   这可真是一件悲剧的事。   .................   殿试如期而至。   第一届科举考试的考生们怀着激动忐忑的心情,来到考场。   因为成都没有宫殿,因此这次殿试从名称上来说,有点名不副实。不过有皇帝陛下在上头坐着监考,是不是在宫殿里考试都无所谓了。   刘荨本来还期待着看到影视作品中那些因为太过激动结果殿前失仪的景象,从这一点说,他心里有点阴暗。   不过令他十分自豪的是,敢来参加螃蟹试吃大会的考生们显然无论是才华还是心智都很有两把刷子,一个个看着都十分靠谱。   刘荨摸摸下巴,还好殿试只是排名,只要不殿前失仪,就不会刷下去。不然这些一看都很靠谱的人才们,刷掉哪一个,他都会心疼。   其他官员也纷纷拈须微笑。   虽然有许多人来抢饭碗,以后竞争更激烈一些,不过朝中肯定是必须纳入新的人才。既然同僚需要扩充,在工作这么繁忙的时候,自然是来得是能帮忙的人,比拖后腿的人好多了。   之前考试类别繁多,基础科目有经义、计算、国策等,这些都是简单的选择题,虽然题量繁多,但做题和阅卷都很容易。主观题有分析题、论文题等等,刘荨拿出这些题,让大臣们帮忙翻译成现在人用的语言的时候,大臣们都用看天书的眼光看着试卷。   司俊不由苦笑。   刘荨这些试卷,是委托两只猫找的他们公务员考试的试卷。慕晏和宿谊用这些试卷坑了好几次他们的新科进士,将最终品慷慨的卖给了刘荨,刘荨就拿着这些试卷来坑自己人了。   这些题司俊做过,以他现代人的知识储存量,做这些题并不难。这些题类型虽然是后世用的,但是难度减轻了不少。而且还每个人分配了算盘,表示他们不会算数可以打算盘。   这件事在考试前就已经公布了,所以前来考试的人都学过算盘——如果学不会,那就不是我的问题了by不靠谱的皇帝陛下。   这就跟计算的时候可以带计算机一样,刘荨觉得这难度简直降得不能再降了。   刘荨甚至道,等大家的思维改过来之后,他还要加深题的难度。   嗯,司俊觉得,任由刘荨乱搞吧。反正大臣们都支持他,这大概是没问题的。   司俊已经不知道谁才是古代人谁才是现代人了。他这个现代人都不敢如此乱来。   殿试的时候,就全是主观题了。   殿试有好几套不同的命题,考生们可以选择自己最擅长的。   比如军事、民策、城区规划等等,多是情景模拟,考生择其一作答,假装自己是大臣,对皇帝陛下献策。   这些题刘荨的心腹大臣都看过,若不是怕漏题,他们真想自己也答一次。   这真是太有意思了,皇帝陛下打脑袋瓜果然不是凡人的脑袋瓜。这些千奇百怪的情景模拟,皇帝陛下是怎么想出来的。   此刻刘荨非常有逼格的胡扯道:“古人云,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世间百态,史书中都有记载。”   然后大臣们行以为真,跑去图书馆翻书了。   不过刘荨说的也没错,不过这些情景模拟并非是这个世界的史书,而是系统里小伙伴们倾情贡献,和这个世界以后历史走向而已。   历史中的一些巨大事件,被他改编成了情景模拟。他希望,不仅能用此筛选出人才。之后,他将会将考试答卷编纂成册,将其刊印天下,希望让天下有识之士,看到那些情景模拟的时候,能领悟到考试之外的一些东西。   如此剧透,希望能让后世少走一些弯路吧。   刘荨这突发奇想,经过司俊的肯定和完善,变成了后世称呼的一种奇迹。   刘荨这一朝的殿试试卷大部分情景模拟,在后世历史中都得到验证,被后世神秘学家称为“预言殿试”,刘荨和主笔的司俊两人肯定有一人是会预言的神人。   当然,后世靠谱的历史学家则评价,是因为刘荨和司俊这两位学识渊博,思维超前,就像是许多大学者所提出的社会模型被后世验证一样,他们两是思想家政治家军事家文学家发明家科学家XX家,他们高瞻远瞩,能看到后世发展的一些弊端和前行的方向,是理所当然的。   如果这两人能在后世醒来,肯定会扶额。   XX家并没有,穿越者了解一下?不过就算是最不靠谱的影视剧也只会弄成神仙下凡,穿越者还是不敢写的。   所以刘荨留下的“朕乃穿越者”的遗言到底被考古学家找到没?   ...............   考试时间还是漫长的,刘荨给了他们四个小时的时间写文。   刘荨想着,公务员考试还有那么多客观题主观题,也就两三个小时。他就要一篇策论,四个小时应该够了吧?   大臣们表示皇帝陛下这是不是太苛刻了,至少一天吧?   刘荨想着史书中记载的殿试好像真的是考一天,不过他就考四个小时。   司俊表示支持。   司俊道:“陛下给了许多类型的题,几乎涵盖了所有国策。入场的考生,既然有心报效国家,心里总是有一二想法在胸。若半点想法也无,还需要临时思考,那这人,不要也罢。”   大臣们听后,纷纷觉得有道理。   像他们当年来投奔时,心里肯定也是揣着经过精挑细选的锦囊妙计。这些考生,若心里没点数就匆匆上了考场,那被刷下也是理所当然。   他们被皇帝陛下逼着做计划,心里也渐渐认可,当官的,肯定还是要走一步思个五六步,做到心里有数才成。就跟他们读书习武的时候一样,这一天要完成什么目标,十日要完成什么目标,一月又要完成什么目标,都是事先计划好了的。   轮到朝中庶务的时候也是一样,不能走一步算一步,国家大事,更需要步步斟酌,提前做好计划,然后根据实际情况,一点点修改,最后再将完成的情况和计划作比较,看比计划中好的是怎么好的,达不到计划又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一点,也和读书习武是一样的。   世间许多事的道理都是想通的。   这些考生若浑浑噩噩,那么的确就算再有才华,也不适合当官。   不过所幸在场考生在听到考试时长之后,虽有露出紧张之色,但并无立刻崩溃之人。   他们仔细看着考生,考生们几乎在阅读所给试卷题目之后,都陷入沉思,有些已经拿着草稿纸在比划,或者钩出试卷题目中需要注意的地方——试卷和草稿纸都是可以随意涂抹的,这些之后考场会收走。   没有一个考生露出茫然失措的表情。   正如司俊所言,这些考生们敢来这个考场,凭一个被皇帝陛下亲自问策的机会,都是带着各自的妙计来的。他们选择的题目,也是最适合自己的方向。   现在他们需要的,就是结合材料实际,和自己胸中已有的计谋结合,来写出新的献策。   大臣们纷纷点头。   这一届考生不错,说不定真能如皇帝陛下所言,直接一举得到许多人才呢。   若这一次成功,武举也可以进行了。   第71章   刘荨本来是想让武举和文举同时进行的。   这个时代并不重文轻武, 而是对兵权十分看重。因此朝中大臣普遍认为, 直接用考试这种手段来选武将, 是不是会选出纸上谈兵之人。   刘荨表示,虽然选出来武将,但武将也不是立刻就走马上任,而是要和这些文官一样,经过实习的。   他希望选出一部分文武双全的人。   另外, 文官武官好像换岗位的时候, 也必须经过考核。   哪怕只是去督战。   汉初期督战的宦官和文官都特别厉害,在匈奴最猖獗的时候, 匈奴南下, 督战和长官往往最先战死。   他们是真正的身先士卒。   现在还好,没把汉朝的底子败光。所以当说文武官要转岗的时候必须经过考核, 文武百官都没有意见。   有些文官比武官还要积极的表示支持这个政策,前往不能再让无知的宦官去祸害边疆了。   这时候还没有后世文官压着武官,一竿子啥都不懂的文官去边疆给武官捣乱的事发生。所以文官并不觉得自己的特殊待遇被取消了,一个个都想着终于不用眼睁睁看着宦官或者白痴勋贵对军队指手画脚了,普天同庆啊。   刘荨本来以为文官集团会跳着脚反对,没想到他们如此激动兴奋。   刘荨托着下巴叹了口气。   怪不得自己穿越前这么喜欢这个时代,这个时代真的很棒。虽然这还并不是封建时代的巅峰时期,但人的风骨和才华, 真的耀眼得快把人闪瞎了。   底下学子还在考试,上座屏风后的皇帝大臣已经讨论官员入职考试和接下来依托于科举制度的武科之事。   刘荨聊了一会儿,叹气道:“以前和罗朗聊过此事, 他见解不错,可惜现在他在下面考试呢。”   作陪大臣笑道:“今日之后,陛下又可以尽情差使他了。”   刘荨又叹气,摇头道:“今日之后,他就要去扬州走马上任了。”   有大臣不带恶意的反对道:“罗家毕竟有罪在身,臣并不是不相信罗朗的忠诚和才华,但让他再去罗家之地,是否不太妥当?”   刘荨道:“这才是对他的考验。”   大臣瞬间明了。   皇帝陛下这是用这个敏感的位置来考验罗朗,看“放虎归山”之后,这老虎会如何做。   他是想重新拉起罗家的势力,还是一心一意为皇帝陛下做事。   若是前者,皇帝陛下也好早做打算。   不过这虽然存着考验之心,也证明着皇帝陛下心胸宽广。扬州富裕,土地广阔,若让一个有异心之人去担任州牧,对皇帝陛下的政权伤害是十分巨大的。皇帝陛下既然让罗朗去扬州,是真的信任他。   大臣们心里又是感慨敬佩皇帝陛下的胸怀,又是担心,一时间小声讨论起来,都有些拿不住注意。   刘荨道:“许和也会和罗朗同去,再选些信任的武将,即使他心有不甘,也无事。”   大臣们这才同意。   不看忠诚,只说利益,许和肯定是向着皇帝陛下,罗朗即使对他有推举之恩,也不值得他投靠。有许和辅佐,若罗朗无异心,他们两配合一定十分默契;若罗朗有异心,以许和才智,也能稳定局面。   再加上只忠于皇帝陛下的武将,兵权在手,罗朗也翻不出花样。   刘荨继续补充:“而且罗逡将回来,在朝中任职。”   大臣们这下彻底没意见了。   以罗逡目前立下功劳,高升入朝是理所当然。而罗逡在朝中,对于罗朗而言,也是一种牵制。   父子两不全部外放为封疆大吏,也是朝中自古以来的习惯,他们也不会觉得皇帝陛下的所作所为不妥。   刘荨本来没想到这件事,还是司俊提醒了他。   虽然刘荨信任罗家父子,但父子两人都为啊封疆大吏,的确会惹人微词。   何况朝中需要人才总揽大局,罗逡年龄和资历都足够,现在又有在雍州的几次大胜,功劳也已经足够。罗逡理应入朝为官,总揽一部。   以罗逡在雍州表现,兵部尚书的位置还是很合适的。   兵部尚书并不掌握兵权,而是武官任命选派、军械兵籍、地图车马等事,勉强算得上专门为军队设立的后勤管理部门。罗逡熟悉军队制度,和将领处得不错,自己又有文官习气,和文官也很融洽,很适合作为军队和文官集团的缓冲剂。   他若在兵部,定会一心一意为军队着想,省下刘荨许多事。   于是刘荨才给罗逡下了密旨,让他渐渐移交权力,当罗朗中进士的报喜来的时候,就跟随报喜官一同入京。   罗逡在得知儿子要担任扬州牧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了离开现在的岗位。   谁都知道,父子两不可能在不同的地方担任封疆大吏。比起让儿子仕途坎坷,罗逡已经习惯为儿子牺牲了。   比起自己的野心和抱负,他更希望自己宠着的终于脱离家族桎梏的孩子能追求自己的理想。   不过没想到刘荨是真的想重用他,告诉他回来就有实权大官做。虽然没有说是什么实权大官,以皇帝陛下这圣旨中的语气,罗逡就知道,一定是个大惊喜。   罗逡美滋滋的对自家妻子说:“夫人,我就说,跟着这个皇帝,靠谱!”   方夫人微笑点头。没错,靠谱!   吴孚父子两傻眼了。你们倒是靠谱了,好搭档走了,接下来的人会不会不靠谱啊?   罗逡道:“雍州位置关键,陛下定不会草率行事。”   刘荨的确没打算草率行事,他底下还有大把的人呢。不过吴孚父子两的位置不能挪动,他精挑细选不会有世族庶族偏见的人去接替罗逡的位置,免得闹出什么不愉快的事,影响了自己的大事。   ..................   在考生的感觉中,四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就流逝了。   终于有考生脸上开始冒出细微冷汗。   考生们大多已经写完,但显然不是人人都对自己的文章满意。   不过他们知道,这时候绝对不能慌张。不慌张,就算排位低一些,好歹也进入了官场。但只要殿前失仪,这一辈子就毁了。   刘荨也不由被感染了紧张情绪,他希望可别有人才因为心理素质太差被拖出去,他真的会难受的。   到官吏宣布考试结束,全部停笔的时候,虽然有考生露出颓然神色,但令刘荨松口气的是,大家表现得都还算正常,没有人被这考试氛围给逼疯,大哭大闹吵着不要停还要写之类。   刘荨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这些人心理素质都不错,要换做朕,肯定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写不出来。等停笔的时候,就扑在桌子上嚎啕大哭了。”   所有人都用“=_=”的眼神看着皇帝陛下。   虽然皇帝陛下经常自黑,但是他们仍旧不能习惯皇帝陛下这爱好。   试卷被依次收上来,考生们也依次退场。   几乎所有考生在离场之后,都回头看了一眼考场,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和大臣们,眼中不知道是踌躇满志,还是心灰意冷。   这些考生们无论是忐忑还是自信,他们的事就告一段落了。   接下来,就该轮到阅卷官们忙了。   刘荨把脑袋往桌子上一砸,发出让周围臣子心惊胆战的声音。   不过没有一个人敢问他们的皇帝陛下怎么了,是不是心情不好。因为他们的皇帝陛下已经抓狂的快要撕试卷了。   说实话,以大臣们的眼光来看,这次的考生们的质量都不错,文章也是可圈可点,但他们的皇帝陛下显然要求更高一些。   刘荨保持着脸朝下的姿势,郁闷道:“这些都是什么鬼啊?这写文章的人有一点常识吗?什么都不知道都能乱写!”   大臣们面面相觑,都不敢触皇帝陛下的霉头。于是所有人都用求救的眼神看着司俊。   司俊干咳一声,道:“朝廷的政策不是所有人都清楚的。特别是外地之人,他们可能对政策一知半解,很正常。”   刘荨抬起头:“哦?那怪朕没把政策说清楚啰?”   司俊微笑:“这不是陛下的错,是社会的错。现在没有途径让所有人都能了解政策。”   刘荨:“……”社会的错世界的错,子杰你回答怎么这么骚呢?我都差点笑出声了。   “好吧好吧,至少文采还是不错的。”刘荨拍了一下桌子,道,“不过不了解政策,也可以去图书馆吗?看他口吻,可能还是对自己的太自信了。这种自负的人,嗯。朕突然想到了一个有趣的事,或许我们先把评语写上,然后可以在琼林宴上,把他们的试卷发下去,让他们好好看看评语。”   众位大臣:“……”陛下你又要增加大家的工作量!   刘荨道:“好,就这么决定了。其实朕本来是想将这些文章和评语都刊印成册的,让以后看试卷的人都引以为戒的。”   众位大臣:“……”陛下你这样好凶残,这不是让全天下人都笑话他们吗?   不过……   “陛下,臣觉得这样可行!”   “之后学子们也当引以为戒,不错。”   “陛下,刊印之事可以交给微臣。”   “当是要刊印给百姓看才是。”   ……   这下轮到刘荨被臣子们吓到了。 第72章   在无关紧要的事上, 若大臣们达成一致意见, 刘荨也不会故意去唱反调。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了。   看着大臣们那一个比一个笑得慈祥的表情, 刘荨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群大老爷们干嘛一个个笑得这么奇怪,就像是看到了猫罐头的猫一样。   哦,他并不吃猫罐头,他认识的两只猫也不吃。他就是打个比方而已。   刘荨干咳一声,道:“那就这么定了, 继续阅卷。”   他看到的卷子已经被筛选过一次了, 到他手中的不过五十份卷子,他只排序前五十名。   其实这五十份卷子还会再过一遍, 他只排前十名。   如果刘荨觉得这些卷子都不怎么样, 还可以抽选其他卷子。   不过刘荨精力旺盛,说看五十份就五十份, 绝不打马虎。所以现在他才含着自己的眼睛被荼毒了。   又审了几分卷子,刘荨扯着罗朗的试卷往桌子上狠狠拍了几下:“就没人比得过罗朗了吗!”   司俊毫不留情道:“你还想着让罗朗当探花?别顽皮了。你也不想看到一个毁容的罗朗吧。”   刘荨嫌弃的把试卷上批了个圈,道:“成成成,状元。好了,现在是榜眼和探花,你们有觉得哪位考生长得最帅吗?”   大臣们面面相觑。陛下你这样说,我们不好回答啊。还是让司公答吧。   司俊道:“这次前来的人相貌都很端正,选谁都一样。”   刘荨敢怒不敢言的看了司俊一样, 那样子是非常像一个傀儡皇帝了。   于是在司俊这位权臣的镇压下,阅卷再次进入正轨。   除了罗朗的试卷毫无疑义的成为状元之外,大臣们又选定了一篇策论作为一甲之列。   在全三的排名上, 只有有一份试卷引起争议。   这份试卷的文采斐然,刘荨觉得,即使他这种文盲,也觉得朗朗上口,以后绝对是能成为让广大高考考生深恶痛绝的全文背诵古文佳篇。   可以说,这文采甚至已经超过了罗朗,在看这卷子的时候,就有大臣不顾皇帝陛下还杵在上面,拍案叫好。   如果只看文采,这文章肯定是该入选一甲了。但被刘荨压下。   “文采再好有什么用。”刘荨指了指试卷,不妥协道,“这些建议简直太想当然了一些。我只想送他一句话,何不食肉糜。”   大臣问道:“陛下,这……何为何不食肉糜?”   刘荨道:“天下大旱,大臣奏曰,粮食绝收,饿殍满地。皇帝回曰,何不食肉糜?”   大臣们:“……”   皇帝陛下再次发挥了朕撕逼起来,连自己都黑技能。   而负责起居注的史官褚亮则两眼放光在自己小本子上唰唰唰记载中。   又get了皇帝陛下的至理名言!他可以再为皇帝陛下吹一万字!   刘荨觉得自己说严重了一些,他语气缓和道:“当然,这篇文章还没到这种地步。他就是理想主义而已。嗯,什么叫理想主义?就是浪漫主义。啊?什么叫浪漫主义?子杰你来说吧,我词穷了。”   司俊:“……”你编不圆了就找我吗?   刘荨丝毫不心虚的看着司俊,对啊对啊。   司俊叹了口气,道:“打个比方吧,劝人为善,世人就立刻听从了,从此变成了善人。这就是理想主义,浪漫主义。”   大臣们秒懂。   嗯,这就是理想和现实有差距嘛。   说起来,自己年轻时候也是理想主义,浪漫主义,觉得只要有一腔热血,什么险恶现实都能改变。不过现在心中虽然有热血,但是也知道,现实和理想不同。凡事总需要妥协,只是妥协有个度而已。   他们再看了看那篇文章。   只从文章本身来说,这篇文运用了许多理想和浪漫的手法,的确让文章增色不少。但皇帝陛下看的是献策,看的是实质性的内容。   这篇文好则好矣,它很好的体现了写作者忧国忧民之心,让人看之动容,甚至也忍不住被调动了情绪。   然后呢?   皇帝陛下要看的是然后。   问题什么的,皇帝陛下都知道。忧国忧民什么的,在场所有人谁不是这样?   若理性的看待这篇文章,皇帝陛下只需要批一个“已阅”,就没有其他事了。   刘荨道:“朕不是看他们直抒胸臆的,朕只想看他们能给这个国家带来什么。或许他有才华,但他会错了朕的意。”   刘荨直接批注:“已阅,尔之志向朕明了,然后如何行?”   刘荨道:“二甲末。”   其余大臣纷纷叹息。   不过他们叹息之余,也都起身拱手作揖:“陛下英明。”   不管这个人是否有才华,但皇帝陛下让他献策,他跑来直抒胸臆,这直接偏题了。   遇上一个较真的皇帝陛下,并不为他的文采动容,那就没办法了。   刘荨倒没觉得自己亏待了这个人。他或许有才华,但那又如何?遇到后世高考,这偏题十万八千里,连基础分都不一定给你。   刘荨这时候深刻理解了为什么历史中许多有才华的诗人词人文学家,就算遇到了一个英明的皇帝,也可能终其一生郁郁不得志。   如果那些文学家们都是这么一副德性,谁敢用他?   连殿试这么严肃的事,考试规则和考试目的都已经宣扬过无数次,刘荨就差没拿着大喇叭亲自喊,殿试上就是让你们这群人给朕出谋划策,显示出你们在实务上的才干的!   就这样,还能给他一篇直抒胸臆的佳文美作,刘荨呵呵哒他一脸。   这是听不懂人话还是看不懂文字?你有才朕就要宠着你?谁还不是个小公主来着?   哦,老子不是小公主,是比小公主更牛逼的小皇帝。   刘荨牛逼哄哄的想。   “那么,这一份试卷肯定符合陛下的心意。”司俊一开始就没有推举那份很有文采的试卷,作为现代人,他一向很务实。文章作得花团锦簇有什么用?连殿试都能偏题,以后下达任务,怕不是和朝廷的目的偏得十万八千里。   不管这个人是真思维有问题便宜也罢,或者说是恃才傲物,觉得偏题也能被取中,这都不是适合的为官人选。   别看为官者权力大,但权力大,责任也大,需要妥协的时候也十分多。上峰的不支持,同僚的不配合,百姓的不理解,一层一层下来,可以让你心头的热血被浇无数盆凉水。   就算是身为皇帝,有时候也不得不压抑自己,学会妥协,学会接受自己不能接受之事。   比如明知道什么人是贪官却不办他,明知道什么人不忠诚却要重用他,而明知道这个人有才华又忠诚且一点错也没犯,仍要扮作个睁眼瞎的昏君模样仍由其蒙冤至死,只能在这个人死后,一切都平息后,才给这人平反,给这人死后哀荣。   官场上,最容不得傲气和听不懂人话之人,这样的人再有才华,都不能用。用了,说不得还会坏事。   希望这次名次下来,以及试卷编纂成册并刊发之后,那人看着试卷上的评语,能够磨砺一下心性。   嗯,也有可能被刘荨的批语气出好歹,然后辞官回家,隐居世间,为刘荨增加一条有眼不识金镶玉的小故事。   刘荨看了司俊推举的卷子,扫了一眼,就道:“这策论虽然文采不如刚才那篇,但也算不错啊。而且提出的意见也很中肯,嗯,朕知道了,你们没选这个,是因为他献得策太毒了吧?”   其他大臣眼神都有点飘,司俊悲哀的想,这表情明明是刘荨常用的啊,怎么被这群臣子给学去了?   刘荨忍不住笑道:“好吧,虽然有用,但是心里总觉得有点过不去是吧?不过朕正需要这样的人呢,只要计策是用来保护咱们的老百姓,再毒都没关系。”   大臣们叹气:“陛下所言极是。”   刘荨看着大臣们写下评语之后,觉得意犹未尽,添了一句:“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大臣们不解。   刘荨道:“他这为了国家不择手段的性子,肯定会被很多人误解。朕是让他坚持本心。”   大臣们纷纷称赞,并询问刘荨这诗句是谁写的。   刘荨道:“哎呀,朕忘记了是谁写的了。反正朕是从子杰那里听来的,你问他吧。”   司俊:“……”   司俊表示并不想接刘荨的锅,并且想把锅扔回去,砸得刘荨满头包。   不过现在他是大臣,刘荨是皇帝,他也就只能咬牙背锅:“我也忘记了,大概是无意间听到的吧。”   大臣们笑而不语。   这句话多么符合司公的经历啊,这肯定是司公自己写的自己鼓励自己的诗句,没跑了!   褚亮眼睛再次发光,唰唰唰记载。   嗯,所以后世司俊和刘荨没有留下作品,还能被公认为是文学家,这大概都是史官的春(胡)秋(吹)笔法吧。 第73章   放榜当日, 人山人海。   排名前列的学子喜极而泣, 家中门庭若市。   而且刘荨这次特别大手笔。只要是在他管辖地, 入选学子都会由朝廷快马加鞭,将喜报送至籍贯处张榜公示。若家人还在籍贯地,则需要当地地方官派官吏亲自前往送喜报祝贺。   当然,如果是排名靠前的,恐怕地方官自己都要去道贺了。   罗朗的喜报不仅送往建业, 还送往了雍州牧府邸中。   罗逡早就等候着报喜使者到来, 准备跟随报喜之人卸职。   而建业中被清洗过一次的罗家人,在报喜者敲锣打鼓到来后, 都愣住了。   就算家里有人当上大官, 罗家也没有见过如此浮夸的场景啊。   地方官亲往道贺这就算了,门口十里彩棚, 还要燃放爆竹,这噼里啪啦声都让最近比较低调的罗家人给吓到了。   这里的爆竹是真正的会爆的竹子,即在火盆中丢进去竹节,让竹节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原本爆竹是为了春节驱赶年兽,现在早已经用作喜庆时候增添热闹的手段。不过用来给家里当官之人道喜……嗯,现在还没当上官呢,所以那状元怎么比当年罗家人当上三公还厉害些似的?当时他们家中也就是门庭若市,拜访之人络绎不绝, 地方官自然也会来道贺。   但那都是私人行为。现在地方官道贺,可是朝廷要求,还必须穿着官服, 带着一列整齐的官兵,抬着书写着”状元“二字”的牌匾,亲自道喜。   门口那十里彩棚,还有那噼里啪啦的爆竹,都是官府行为,是朝廷规定的。   而且,据建业新任的地方官说,官服还会在状元籍贯地树立状元牌坊,甚至新修的书院中也会挂上状元的画像,以供以后学子瞻仰。   我累个去,这也太可怕了。   罗家人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本就是钟鸣鼎食之家,后因罗家被人撺掇造反之事,本宗旁系被砍了不少人,幸得还有一帮人提前站好队,罗逡和罗朗得了皇帝陛下的重用,才让罗家勉强保住建业世族的地位。   在这乱世之中,家族中人站不同的对很常见。但向皇帝陛下那样,丝毫不顾及自己阵营里的罗家人,对着叛逆之人下狠手,却不常见。   这让一些没有动手的罗家人都有些愤愤不平。   不过后来有人嘲笑他们,这也幸亏是乱世,皇帝陛下才只诛首恶。若是在平常,他们怕不是罗家满门抄斩,而是株连九族了。   罗家人这才意识到,皇帝陛下是不同的。   其他人放过一马,是担忧世族力量,也是因为位置不正。各个势力主本就和世族们属于同等地位,虽然被视作主公,但天生气势就弱了几分。世族背叛他们,另投主公,也没有任何心理压力和舆论压力。   当皇帝陛下不同。   汉室几百年,皇帝陛下本就是这天下的主人。他不是在争夺天下,而是在平叛。他们罗家人起兵,也不是逐鹿天下,而是谋逆。   谋逆之人,只诛首恶,也只有在这乱世之中,皇帝陛下要用其他罗家人,才可能发生的事。   随着皇帝陛下声望越来越高,连普通老百姓都指着罗家门第指指点点,还有人说,若不是罗逡罗朗父子,他们定是要在这门前泼粪才是。   罗家人对此也只能敢怒不敢言。   没听到成都那些曾经的豪族被斩后,被家人收敛的尸体都被老百姓偷偷挖出来暴尸荒野了吗?   他们至少还有罗逡罗朗父子两护着,没落到那种地步。   后来罗逡任了雍州牧,他们的处境好了许多。   他们只要拿出自己是支持罗逡的人,被杀之人不过是罗家清理门户之人,日子就好过起来。到最后,他们自己都信了。   没错,罗家一直是汉室忠臣,没看我们的家主都去成都了吗?剩下反叛的人,不但是谋逆,还是背叛家族,活该去死。   他们还是那一身清白,抬头挺胸,牛逼得不行的罗家人。   罗逡得知此事之后,直接笑出声。   这笑,当然不是开心的笑。   罗逡让人给家里去信一封,实话他们不爱听,罗逡只能拐弯抹角的来。他信中道,罗家人虽然颇受皇帝陛下器重,但毕竟是后来之人,还有人拖后腿,因此他和罗朗再厉害,也很难跻身朝廷前列。因此罗朗决定放弃官职,参加科举,孤注一掷,洗刷罗家污名。   希望罗家人不要拖罗朗后腿,不然他这个在家族中出了名的混不吝的人可是不会手下留情。   刚嘚瑟起来的罗家人立刻就安静了。   现在罗家荣辱全系于罗逡罗朗父子二人手中,罗逡又是出了名的世族另类——这另类还是罗逡现在有权了之后别人改的说辞,以前罗逡在世族口中可是“败类”。   毕竟像他这种只顾自己不顾大家族的人,也是罗家老太爷心软,还给了他一个地方官做。若是遇上暴脾气的家族族长,早就被打死了。   谁说虎毒不食子?世族儿子那么多,打死一两个算什么?   不过罗家人还是不觉得罗朗去争取那个什么状元有什么用。   罗朗都已经入朝为臣,还是皇帝陛下近臣,比那什么状元不是强多了?何必去跟那被世族看不起的庶族抢什么科举名额?   不过现在他们再次确信,为什么罗朗能在这么年轻就被罗家老太爷定为家主,是有原因的。   看,别人还在踌躇的时候,罗朗已经包袱款款跟着天使去成都投奔皇帝,在罗家人,划掉重来,是在部分背叛家族且已经被逐出家族的前罗家人拖后腿的前提下,还能给自己那不成器的爹赚个雍州牧——这时候他们仍旧不肯相信,罗逡是真有本事,   现在,在其他世族还在犹豫的时候,罗朗已经得知这状元有多么风光,抢在所有世族前头,拿下了这科举第一个状元,还是三元及第。   罗家这下子可是风光透了,也洗刷了之前被那些前罗家人弄上的污名。   其他世家在给罗家道贺的时候也酸溜溜的。   他们话里话外就是,这次是世族们几乎没有下场参考,考试的人毫无竞争力,因此才让罗朗夺得了三元及第。   罗家人笑呵呵,不做回应。   事后说这种话的人,都是没用的人。既得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这话很快传到了这一届进士耳中,给本来十分高兴的进士心中蒙上了阴影。   他们可不认为自己比不过世族,输给罗朗他们是技不如人,但罗朗是谁?世族中又有多少敌得过罗朗?他们也是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自己不敢应战,就只管在背后说酸话。   偏偏世族影响力大,还真的有人信了。至少世族自己信了。   应试之人中其实也有世族子弟,他们听到其他世族,甚至自己世族中未参加之人的大话,心中也很是不爽。   三甲之中,探花季恒出身虽不好,父亲乃是大宦官义子,但那大宦官风光过一阵子,他们家也是受了良好的教育,连世族当时都只能捧着他们,所以资源肯定是不缺的,所以输给他也算服气。   但榜眼楚通可是实打实的庶族子弟,甚至出身于贫寒之家,往上几代都没有做官之人。   而且若按照世族评价来算,季恒和楚通都算庶族。他们说庶族不算什么,是因为他们没有下场的缘故,那下场了又输给这两个庶族的世族子弟算什么?   虽然应试世族子弟多得中,但他们输给这两人,心里也不一定服气。   不过皇帝陛下说将会将试卷刊印贩卖,还会有考官评语,甚至排名前列之人,还会有皇帝陛下朱笔御批,他们也就将不服气忍了下来,准备等试卷公布之后,拜读所有进士的大作,外加考官评语。   既然皇帝陛下敢来这么一手,就说明他们心里行得正坐得直。而且进士们也能从批语中,得知皇帝陛下和考官们的喜好,其他学子也能为下次科举做准备。   而排名靠后的进士则捶胸顿足,可惜有了功名不能重考,就只能忍下去了。还好据说之后还有个武举,这个拥有文进士之名也能考。   不过据说那个叫罗朗的疯癫之人也要应考。   这人是不是没完没了了?!你都已经做官了,还是大官了,跟我们这些苦苦求前程的人争什么啊?!信不信我写文骂死你!这种人我绝对不会和他成为朋友的!!!   当然,很多人在立下了flag之后都被罗朗的脸以及人格魅力折服(最重要的是脸),最后背着手扬天长叹两字,“真香”。   第74章   科举放榜之后, 有一家气氛是冰火两重天, 甚是尴尬。   那就是季家。   探花郎为季家大郎, 这本是已经令季家人十分高兴之事。   在不熟悉的外人看来,季家大郎中了探花,季家二郎也得中进士,这家人真是太有能耐了,怎么也得好好庆贺一下。   然而季家却没有个欢喜的样子。   季家长子虽然也有才华, 但全家人的希望其实集中在次子季斯身上。   季斯的文章, 即使是心中鄙视季家为宦官样子出身的世族都叫好甚至愿意无视身份和季斯相交。   比起在官场上被人忽视的季佩,以及交友不算太广泛的季恒, 季斯来成都之后, 就凭着几篇文章,打入了成都世家圈子, 成为了名人。   若不是用考试来选定人才,而是靠以前那种推举,估计季斯早就已经当官了。   因此季佩对次子寄于的希望是最多的。至于长子,他觉得,能考上进士就成了。   长子的才华他也是知道的,考上进士,甚至在进士中排名前列都不是问题。但有一个珠玉在侧,季恒就显得不是那么引人注意了。   全家人, 甚至连季恒自己都觉得,如果季家出了一个一甲,肯定是季斯。   熟知季家情况的其他人, 也是这么觉得。   季恒虽然心里难受,也只得承认,文采这种东西,考得都是天分。他虽然在家勤学苦读,每日泡在图书馆档案馆,还经常借父亲的身份去官服当义务小吏,力图使自己更加了解政策。   而季斯哪怕每日喝的酩酊大醉,半睡半醒间写出的文章,就能立刻盖过自己冥思苦想文章的风头,被人人称颂。   季恒很庆幸陛下是靠考试取士,而不是推举取士。不然家里的资源肯定是大部分倾斜在他的弟弟身上。即使他学了一肚子的兄友弟恭,那时候心里肯定也很难受,说不定会影响兄弟感情,恨上弟弟。   毕竟他也不是无才之人,也有抱负,甚至比现在官场中许多人都更胜一筹。但家里没有办法支持两个孩子交往世族的前提下,比他更有才华,更符合世族胃口的季斯肯定是唯一的被全力支持的人选。他就只能靠边站。   现在有了考试这个途径,他比不过弟弟,还是可以和其他人比一比。他弟弟考上一甲,他名次应该也不会差。到时候两兄弟齐头并进,在官场共同努力,相互依靠,也是一桩美事。   季恒和季斯的兄弟之情随着年龄增长之后一直有些不尴不尬,不过这种裂纹随着皇帝陛下《求贤令》的发布之后就渐渐修复了,两人又恢复了最初融洽的兄弟关系。   不然,也不会两个人一起去打架。   其实以季恒性格,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不会当场和人闹起来,只会记下当场侮辱他的人,然后在背后悄悄阴回来。   当他光风霁月的弟弟都撸袖子上了,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弟弟挨揍,只能共苦了。   不过最后名次下来,实在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不抱希望的季斯高居探花,季斯的名次却差点垫底。   若不是进士只能考一次,不能重来,季斯肯定愿意再考一次。   或许是季斯一直以来都吸引了家里大部分目光,现在家里一时间还没有转化过来。于是全家人都围在季斯周围,安慰季斯,并且猜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或者季斯的文章得罪了什么人。   探花季恒只得了季佩一句“发挥不错,以后要好好报效陛下”之后,就被晾到了一边。   家里甚至不敢太过张扬,深怕刺激了自放榜之后,精神状态就不太好的季斯。   季斯虽心高气傲,但并非自负之人。只是他能承认自己其他方面不如人,文章上输掉却是不怎么受得了。   季恒知道弟弟现在很难受,也非常体贴的不在家中提起科举之事,甚至躲了出去。   虽探花季恒之名在成都已经颇有名气,甚至很快就会传得全天下都知道。但人们目前并不能将季恒之名和他这个人联系起来。   成都此时书生们很多,季恒一个人随处走走,也没有认出他来。   季恒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骑马独自出游。这次也不例外。他骑着马来到了城郊,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一处不算高的山坡下。   山坡之上,有一庙宇正飘起缕缕青烟。   这时候阴沉的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季恒立刻驱马往山披上庙宇跑去。   他现在回家,肯定会被雨淋湿,还是在庙中先躲躲吧。   今日并不是出外郊游的好天气,因此庙中躲雨的只有寥寥数人。   而除季恒之外,其他几人应该是同行。   那几人似乎以一看似纨绔的青年为首,而那青年还嚷着要去雨中狂奔,被身边两人牢牢拉住——季恒觉得,这怕不是个智障了。   季恒显然是不可能和这种脑袋里不知道想什么的纨绔打招呼,甚至这个纨绔疑似脑子有问题。他一个人默默的待在角落里,抬头看着越来越密集的雨帘,心里不由自主浮现一丝委屈。   当名次揭晓的时候,季恒心里是很窃喜的。   当然,这时候他应该用高兴或者兴奋这种词来形容自己的心情,用上窃喜实在是有些不太对。但这的确是最符合他当时心情的词语。   周围人都说,论文采,他差季斯千里,渐渐他自己都认可这种说法了。可现在他赢了。   他也知道,以季斯文采,不应该名次这么低。或许是季斯在文章中犯了什么忌讳,或许是真的有世家忌惮季斯这个有才华的庶族子弟故意让人打压,但他总归是一甲,总归赢了弟弟一次。   家中人肯定也是这么认为的,认为他胜过季斯是胜之不武,这次胜利不作数。但他还是窃喜。   因为他理智上知道不作数,心里真的很高兴。因此,理智上他知道家里人的反应没什么问题,但情感上还是有些难受。   即使他当上了探花,在家人,甚至在季斯友人眼中,肯定也还是不如季斯。   听说一甲由陛下钦点,或许季斯的试卷没有到陛下手中?但按照阅卷公开的规则,以季斯在会试中的名次,试卷应该直接会让陛下亲阅才是。   满腹委屈的季恒很想问一问皇帝陛下,他是真的选中了自己吗?不是有什么误会吗?他真的认为自己季斯厉害吗?   听说试卷会公开刊发,考官和陛下的评语也会批注在上面。从评语上,他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或者,将来会不会有一日,他能亲口问出这么问题?   “嗨,兄台!”季恒不想理睬那个疑似精神出问题的纨绔子弟,但人家却来招惹他。   季恒在为人处世上是个八风不漏八面玲珑之人,他一直秉承着不主动得罪人的处事理念,认为现在瞧不起的人,说不定亲朋好友或者他的未来是你惹不起的人,就算不是,小人物也有可能给你使绊子的机会,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正是如此,季斯那些同样有才华的世家子有些不喜他,觉得他太“木”,太“俗”,太“假”。   现在面对一个让他心里鄙夷的纨绔子弟,季恒也拿出了自己平日待人的技巧,从表情上丝毫看不出来他对那纨绔子弟的不悦。   季恒做谦逊状,道:“公子可有事?”   那纨绔子弟笑道:“风这么大,兄台何不过来一起喝壶热茶?”   一直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季恒往纨绔子弟指向的方向一眼,他们所在的地方不知什么时候搬来了竹桌竹椅,上面还放着一冒着热气的水壶,和几个粗糙的杯子。   季恒的确感觉凉风入体,有些寒冷。他几日后还要面圣游街,参加琼林宴,可不能着凉。   季恒心想,本以为这纨绔子弟脑子有问题,现在一看,或许只是行为举止怪异了些,实际上是个好人。   好吧,或许世家子都那么奇怪?季斯的朋友们也举止奇异,连季斯都学了些酗酒的坏毛病。   “谢公子。”季恒虽然没走进那些举止奇异的世家子的内心,但表面上和他们还是相处不错,也懂得如何和这些人相处。因此他显得落落大方,没有故作客气。   那纨绔子弟果然笑容更真切了一些,然后他回头问道:“喂。是不是你认识的?现在给正脸了,看清楚了吗?”   季恒:“……”   旁边一人干咳了两声,道:“看清楚了看清楚了,就是探花郎。季探花,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说话者正是许和。   许和觉得自己吃多了撑着才会在这么忙的时候,跟着皇帝陛下出来散心。   好吧,皇帝陛下说的是,这几日太忙了,我受不了了,我要翘班,走,我们把子杰带上一起翘班。   于是皇帝陛下就这么撂挑子跑了,许和也跟着一起跑了。   以前许和绝对做不出来这种“我也觉得很累”然后就跟着皇帝陛下一起偷跑的事,这让许和很惶恐。他觉得,他必须早日离开皇帝陛下身边,躲得远远的。再跟着皇帝陛下混下去,他仅存的那点谨小慎微都要被皇帝陛下给带没了。   不过许和也有些暗怪司俊。司公这么沉稳的人,怎么由着皇帝陛下乱来呢?他居然在见皇帝陛下来找他后,就二话不说丢下一大堆工作跟着走了。   许和觉得,其他大臣会哭的,真的会哭给他们看的!   刘荨:“哈哈哈哈哈那多有趣啊!”   许和悲哀的发现,他居然也觉得很有趣。   他一定要尽快离开皇帝陛下身边!   天气不怎么样,他们也没跑多远。三人带了两侍卫胡乱走走,见天要下雨了,就来这小庙宇躲雨。皇帝陛下还不消停,非说迎着雨滴狂奔是一件多么潇洒多么有文艺多么浪漫的事,于是他要趁着雨还没下大,到外面跑两圈。   还好司公拉住了皇帝陛下,还狠狠敲了一下皇帝陛下的脑袋,问他脑袋里的水晃光没有。   许和学到了新的词。原来皇帝陛下这状态,叫脑袋里积水啊。   很形象,非常形象。   皇帝陛下终于打消了去雨中狂奔一圈的打算,只叫和尚搬来桌椅,对着雨景喝茶。   嗯,这个可以接受。   皇帝陛下非常好心的让他去请旁边同样避雨的书生喝茶的时候,他这才发现那书生有些眼熟。   眼熟就眼熟吧,以后都是要共事的人了,现在提前见见也没什么。反正探花以后肯定是皇帝陛下近臣,说不定还有可能接替自己那皇帝陛下主簿的坑呢。   谁知道皇帝陛下在得知对方是谁之后,三步并作两步跳到对方身边,亲自邀请也就罢了,还来了这么一句。   许和感觉心很累,他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司俊,然而司俊脸上除了宠溺还是宠溺,差点闪瞎了自己的眼睛。   许和倒吸一口气,心想那些大臣真是眼瞎才看不出来司公和陛下的关系。   刘荨:这不是因为你们这个时代男人们的友情都gaygay的过分的缘故吗?   季恒也终于认出了许和,忙作揖道:“恩公!”   这居然是当日被他和季斯卷入斗殴的那三位公子之一?他一直不知道那三位公子姓名来历,父亲似乎知晓一二,但他并未告诉自己真相,只说殿试名次公布之后再带自己和季斯去拜访。   不过现在家里忙着安慰季斯,父亲大概也忘记这件事了吧。   许和忙摆手,道:“和算不得恩公之名,探花别这么说。探花唤我谊生便可。”   季恒道:“当日幸得恩公周旋,我和弟才能保住会试资格。”   许和心想,这人倒是通透,他道:“这并不算我的功劳,若你要谢,就谢你身边那位公子吧。”   季恒惊讶的看着笑意盈盈的刘荨,忙深深作揖:“是公子帮忙?大恩不言谢,恒定当报答恩公!”   季恒这激动的心情是真的。他本只是猜测当日之事是偶遇之人摆平,但并没有证据,季斯也说他多想了,法不责众,且也不是他们挑衅,不追究才是正常。   只是季恒听了父亲之话,隐约猜测其中肯定有内情。今日一提,果然如此。   刘荨笑眯眯道:“是应该报答你,如果不是你和明友文达卷入其中,我怎会让子杰亲自处理此事?到时候说不定这些考生中会不会被人揪出一两个当做典范处罚呢。他是该好好谢谢你们。不过谢我就不必了,我也本不是因为你才插手此事。”   季恒一听,心知自己刚才果真看错眼。这人不仅不是个脑子有问题的纨绔,还可能是身居高位之人。   此人如此年轻就身居高位,他又思及皇帝亲近之臣的年纪,不由感慨朝中藏龙卧虎,他应当慎之又慎才是。   “既然都认识,那就更该一起喝茶了。”刘荨率先拉着司俊入座,许和淡定的给两位大佬倒茶,然后又给自己和季恒倒了一杯,让季恒连忙道谢。   季恒有些尴尬,他虽然有探花之名,但这三人不卑不亢的样子,理应在朝中都是有头有脸之人,不需要仰望他这个探花。他居然手慢了一步,居然让朝中前辈为他斟茶,这实在是太不符合礼仪了。   之后季恒打起了精神,眼见着谁茶杯里少了过半,就立刻把茶掺上。他动作虽然殷勤,表情却落落大方,并不显得谄媚,仿佛是晚辈或者后辈,对前辈应有的礼仪而已,虽有尊卑,但并不算过分。   许和心中不住点头。   殿试阅卷他也在一旁,虽他不是考官,但皇帝陛下总会时不时问他意见,无论是考生试卷,还是当日争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还是司公和皇帝陛下眼光好,相中了无人推荐的季恒。   只从如今所见言行,季恒心思沉稳,思虑谨慎,很适合入朝为官。   从他目前言行,还真看不出来那锋芒毕露甚至有些阴毒的献策,出自他之手。   刘荨喝了几口茶,暖了一下身子之后,问道:“探花家中应该满是道喜之人,探花不在家里忙着应酬,独自来这里干什么?难道是为了静心?”   季恒不动声色道:“是为了静心。希望不要在陛下面前显得浮躁。”   家丑不外扬,他自己心里的苦闷,怎能被外人得知?   刘荨笑道:“我听说你家好似太过安静,一点都没有出了探花的喜庆感。季家还真是沉得住气,十分低调呢。不过这种大好喜事,一门双进士,还有一位是探花郎,其实不需要这么谨慎低调啊。太过低调,就显得高调了哦。”   季恒心里咯噔一下,觉得刘荨话中有话。   他仔细一想,的确,连世族出了进士都张灯结彩,他家却这么冷冷清清,的确太过另类,好似看不起这进士似的。   他忙道:“家里只是一直低调惯了,一时不敢张扬。”   季恒故意苦笑:“公子也知道,因世人对祖父偏见,家里觉得,还是低调些好。”   刘荨点头:“哦,这个啊。其实我觉得你祖父是个好人啊。唉,没事没事,文友他们的文章快写好了,到时候一传播,就给你祖父正名了。宦官中也有好人,外戚中也有好人。这就是几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唉。别伤心啊。”   季恒不知道还做何反应才好,他只得立刻解释:“谢公子……我没伤心。”   刘荨道:“我这人没什么长处,就是看人很准,我看着你就觉得你在伤心,才拉你来喝茶。”   许和惊讶,原来是这样吗?陛下原来是如此温柔之人?   不过平日和陛下相处,虽然被陛下一些神奇的行为气得跳脚,但陛下对臣子,特别是亲近之人,的确算得上温柔到纵容。他那一帮当过主簿或者即将当主簿的友人们总是聚在一起唉声叹气,说害怕陛下人善被人欺,还好有司公撑着。连之前皇帝陛下抄家杀人之事,也被认为是司公强硬要求。   嗯,刘荨还是一朵善良无辜纯洁无瑕的白莲花。   许和叹气道:“既然公子说你难过,那你肯定是真难过了。入朝为官之后,会遭遇更多不平事,现在你都难过了,以后怎么办?”   季恒呆住了。   原来这位公子亲自来请自己喝茶,不是因为自己被认了出来,而是因为他看着自己在难过吗?   他……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季恒突然觉得心里有些涩,有些暖,有些……控制不住……   他似乎第一次被人瞧出伪装下的内心,似乎第一次被人问,你是不是在难过。   季恒深呼吸一下,或许是他还年轻,或许是刘荨脸上的关切让人动容,或许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想要找一个不熟悉的人倾诉。   季恒眨了一下眼,眼眶慢慢泛红:“公子……殿试……可能因为文采才华之外的原因,影响名次吗?”   刘荨好奇:“你为何如此问?难道有你认识的人觉得此次评比不公?不过公与不公,试卷公布之后不就知道原因了?”   季恒想挤出笑容,却挤不出来。他低下头,道:“二弟……才华远甚于我,家人知晓,友人知晓,知道的人都如此评价。”   刘荨先是疑惑:“你弟谁啊……啊,季斯是你弟弟?对哦,我都忘记这件事了。”   季恒点头:“公子也知晓季斯。”   刘荨道:“知道啊,他文采斐然,文章作得花团锦簇,可谓一绝。你觉得他排名低了?”   季恒低下头,道:“所有认识他的人,大概都会这么认为。探花……应该是他的。”   刘荨敏锐道:“所有?难道你父母、你家人也是?难道因为这样,你才独自跑出来?”   季恒喉咙动了动,道:“家人都在安慰二弟,我又何必待在家里,伤他们的心。”   刘荨心直口快:“你真是亲生的?不是抱来的?”   季恒:“……”   作者有话要说:  刘荨:你该不会是隔壁老王的种吧?   季恒:好气哦,你这人会不会说话! 第75章   “咳咳。”司俊干咳一声, 刘荨立刻端正坐姿做乖巧状, “小草, 手心手背都是肉。在家里两个儿子,一个有大好前途,一个却遭遇打击的时候,家里肯定是悠闲照顾遭受打击的人。”   刘荨道:“但是非说这探花是他弟弟的,也过分了吧?”   司俊道:“季斯文名在外, 你可以想象一下, 罗朗落榜,他家一个没名气的人考上了状元, 你会如何想?”   刘荨毫不犹豫道:“天下人眼瞎不识金镶玉, 罗朗名不副实啊。”   司俊:“……”   许和扶额:“季斯是真的很有才华,公子你也知道吧?”   刘荨道:“文章是写的不错, 但文章写的不错就能当官吗?科举选的是能当官,当好官的人。”   许和道:“可几百年来,推举选的都是有声望有文采之人。季斯才华横溢,举止投足有先贤之风,嬉笑怒骂皆成文章,性子爽直,颇受世族喜爱。罗嘉飨虽早早定下状元之名,但世间已经传闻, 若有人能威胁罗嘉飨的状元之位,定是季斯。只是顾忌季家出身,才没有声张。”   刘荨瞪圆眼睛:“哈?谁给他的勇气?我家嘉飨和他的距离起码有十万个银河!”   “嘉飨不是你家的……好吧, 就算是公子你家的,”许和感觉心累,“但只说才气,季斯不一定不如嘉飨,这一点嘉飨在看过季斯文章之后都如此感叹。”   刘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才气?什么叫才气?写得一手锦绣文章就叫才气?那司马相如是不是比卫青霍去病厉害?我记得卫青以前还是家奴,才气肯定比不上司马相如。”   “公子,文人和武将的评价标准不一样……”许和辩驳。   刘荨呵呵:“成啊,不比武将,那从作为上来说,司马相如比得过汉武时期多少文臣?”   许和哑然。   司马相如当然不是没有政治作为的。他一生中值得记载的政治作为是出使西南,为西南夷归顺做出了贡献。   可他在其中又起了多大作用?别的人不知道,熟读史书的许和等人不可能不知道。   在司马相如出使之前,汉武已经为了平定西南夷做了许多工作。前有唐蒙厚礼说服夜郎等国归汉,后西南夷见夜郎等国归汉的好处,纷纷上书请求汉朝委任他们以官职。然后,汉武才派司马相如出使,一路上西南夷都以迎接司马相如为荣。   传记说这是司马相如一篇《难蜀父老》成功解答了西南夷百姓心中疑惑,才达成的此效果,就算稍稍读点书的人都知道这是闭眼吹。   不说西南夷的父老乡亲,就说那些部落首领,识得汉字便是不错了,读得懂文章的有几个?   不提苏武张骞,就说同为收复西南夷做出了贡献的唐蒙,他们付出了多少心血?司马相如作为使臣,他的确尽职尽责,将这个差事办得十分不错,但非要说这件事的功劳全是他的,那的确是睁眼说瞎话了。   说难听点,司马相如就是个来摘桃子的人。   司马相如在文学上的成就的确可以堪称当世无双,当政治成就,也只能找这些摘桃子的事为他吹嘘一二。   “诗赋写得再好有什么用?心不在百姓身上,不在国家身上,全是白搭。”刘荨冷哼,转头对傻眼的季恒道,“或许以前几百上千年,都是这么选人才。可现在时代不同了,朝廷在殿试前,早已经宣布,殿试就是皇帝问策,在你拿到考卷的时候,题目也写的非常清楚,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你可以怀古,可以直抒胸臆,可以感慨,但关键是我要看到你怎么做。你弟弟文章写得好,写得感人,可要他提的意见和建议,他一条都没有说。他是不是还没有做好为官的心理准备?”   季恒话在喉咙里转悠了许久,才艰难发声:“二弟……偏题了?”   刘荨嗤笑:“偏题十万八千里。若不是见他确实有文采,他怕是这殿试被淘汰的第一人。那么多学子,有胡言乱语的,有贻笑大方的,但都知道朕……这皇帝陛下要的看的是什么,说的对不对暂且不提,好歹都说了。你弟弟倒是不错,标新立异啊。我也想听听,他究竟是怎么想的?看不懂题吗?”   季恒心中不由尴尬,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许他想的是,只要展现出自己的才华,就能随心所欲吧。”司俊打圆场,“历来选官都是如此,选的是有才华之人,至于如何展现才华,倒是没有特意规定。而且历来有才之人都很狂傲,不喜被束缚。”   刘荨道:“不说为官为将,就是当皇帝,也是被许多事许多人束缚。若不想被束缚,入什么朝为什么官?”   司俊叹气:“小草,话不是这么说。等入朝为官了,他也该知道哪些该遵守了。”   刘荨道:“好吧,等他入朝为官之后再看看吧。不过我听他平日喝得醉醺醺的,真能按时当值?”   司俊道:“世家子大多如此,以放浪形骸为洒脱。”   刘荨道:“可那些放浪形骸的世家子是准备让家里养他们一辈子啊。”   司俊道:“季家既然有长子入仕,次子游乐山水之间也不错,也能和世族交好。”   刘荨一拍大腿,对季恒道:“原来你家打得是这种主意,才故意放纵你弟弟啊!唉,我就知道,季佩真是老谋深算,什么都计划好了!我算是服了。来,敬你家一杯茶。这才是滴水不漏啊。”   季恒:“???”是吗?这是我爹的计划吗?我爹原来是这样想的吗?所以我爹原本就知道弟弟无法在官场好好待下去吗?不对吧?似乎不是这样啊?我觉得我家真的最重视我弟弟,不是故意放纵他啊!   司俊和许和对视一眼。他们当然知道季家不是放纵季斯,而是之前大家都习惯这样了。   不然,在殿试的时候,也不会大家众口一词,要推举季斯当探花。只是皇帝陛下(和司俊)脑回路不一样,觉得季斯当不了探花而已。   不过他们已经不想再和皇帝陛下讨论下去了。事情都已经这么定了,天下人无论之前如何,要参加这科举,就得习惯这件事,有什么可争执的?   如果季斯除了文才之外,也有政治才华,入仕之后总会有机会。毕竟他的文采已经在大臣和皇帝陛下面前挂了号,许多人都惋惜他的才华。如果他真有什么作为,肯定比普通官吏晋升更快。若他真的只会写些漂亮文章,那就没办法了。   刘荨见季恒已经没那么难过了(实际上是被刘荨吓懵了),开始笑嘻嘻的转移话题,问起季恒所做的文章诗歌。   都是一家子,季恒被季斯比到了泥底,真有那么差?   文章什么的,季恒不一定全记得住。不过自己所做诗歌,他还是记得的。   季恒已经知道刘荨地位十分高,所以也拿出了自荐的态度,将其他杂思暂且放到身后。   刘荨听后,惊讶道:“写的不错啊,哪里差了?”   季恒不好自己回答,许和代答道:“季斯辞藻更为华丽。”   刘荨瞬间了然:“哦,对哦,现在的文风是越华丽越好,你的诗歌太直白内敛了,又喜欢写普通人,不受当世人欢迎是理所当然。别泄气,这世间喜爱的文风都是时时刻刻在变,在后世有一名为白居易的诗人,就推崇诗歌要直白易懂。他经常写了诗之后,念给街头不识字的老妪听,若老妪听不懂,他就会继续修改。他反对离开内容单纯地追求‘宫律高’、‘文字奇’,更反对‘嘲风月、弄花草’的艳丽诗风。这人在历史中的文学成就十分高,人称‘诗王’。”   司俊干咳。   刘荨很没诚意道:“哦,不小心说漏嘴了。”   许和连忙看门外,好吧,雨下得更大了。   陛下你能不能别这么嘴上不把门?   季恒脑袋懵……好吧,他今天脑袋一直在懵来懵去。刚清醒过来,立刻又被打懵了。   这公子,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是陛下所收的那两个有奇异手段的方士?   不过,被人肯定的感觉很不错,季恒将疑问暂时压在心中,继续和刘荨聊天。   刘荨似乎学乖了,不再说什么后世后世,不过倒是就文学理论和季恒进行了探讨。   季恒不是写不出辞藻华丽的诗歌文章,只是他更喜欢现在的风格而已。所以季恒心里也是骄傲的,他只是一直找不到认可他的人才苦闷。   现在有一个认可他的人,季恒不知道有多高兴。   聊了许久,雨终于停了,刘荨似乎意犹未尽,但是被司俊架着以非常憋屈的姿势拖走了。   季恒也骑着马回家。   回到家的时候,季恒换了一身衣服,犹豫了一下,去了季斯的房间。   自殿试成绩放榜之后,因季斯情绪太过激动,怕进一步刺激季斯,季恒被家里人劝着绕着季斯走。   季恒到了季斯房间的时候,一个丫鬟露出十分惊恐的眼神,他一进屋,那丫鬟就离开了,估计是去找他母亲当“救兵”。   季恒心中嗤笑。弄得好像我要伤害他似的。   季恒进屋后,季斯情绪看上去还算正常,没有前几天那么绝望,只是有些低落。   季斯对着季恒拱手:“大哥,恭喜。”   季恒没有回答,他坐下后,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伺候季斯的丫鬟很尽心,水一直是温热的。   季恒把水递给季斯,道:“喝一点。你让父母担心了。”   季斯喝了水,苦笑道:“是斯不对。”   虽知道不对,但他控制不住心中痛苦。   他认为皇帝是一位明君,可他却被这明君放弃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可他现在陷入自我怀疑中。他曾经获得的夸赞,或许并不是真实的。   季恒见到的季斯一直是神采飞扬,令他羡慕。如今季斯如此低落且充满自我怀疑的模样,实在令人心疼,怪不得父母小心翼翼,唯恐伤害了他。   季恒有些想打退堂鼓。   若今日所遇上那贵人所言为真——其实他已经信了贵人的话,试卷刊发的时候,季斯就会知道了差点落榜的真相,现在不必要告诉他。   季斯苦笑道:“家里人都对我小心翼翼,连给大哥祝贺都不敢,大哥也认为我这样输不起吗?”   季恒愣了一下。   季斯道:“大哥,弟弟并不是输不起的人。家中人如此小心翼翼,倒显得我更不对了。我和母亲提了多次,唉……”   季恒揉了揉太阳穴,道:“母亲也是关心则乱。”   季斯苦笑。   季恒道:“既然你觉得无事,那我也直说了。子雅,我今日躲雨时遇到那日我们一同……被围殴的贵人,询问了你试卷之事。”   季斯惊讶:“你遇见两位恩公了?”   季恒道:“其中一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不是文章偏题了?”   季斯:“啊?”   季恒道:“殿试前朝廷三令五申,殿试乃是陛下问策。试卷时给了一个情景,让考生假设自己是官员,向皇帝陛下上折子献策。恩公说你是考生中唯一没有献策之人。若不是陛下爱怜你文章锦绣,你将成为……你,名次恐更低。”   季斯颓然道:“是……是这样吗?”   季恒见季斯这样,知道季斯已经回过神来。他叹口气:“不过陛下和考官对你才华还是认可的,若你能在为官时有所作为,肯定比普通官员晋升更快。”   季斯垂首沉默了半晌,道:“是我错估了陛下心理。”   季恒没有问季斯错估了陛下什么心理,他叹了口气,道:“贵人还道,世族子弟放浪形骸,是因为他们有家里养着,不需要入仕。若你要入仕,至少改掉酗酒的习惯。在官场上,喝酒误事。”   季斯垂头丧气,看上起异常可怜,也不知道有没有将季恒的话听进去。   季恒言尽于此,他离开前,道:“我会参加武科。”   季斯继续苦笑。   季恒叹气,起身离开。离开之前,他心里狐疑,为什么母亲这么久都没来,直到他出门时见到了父亲正站在窗外。   季恒连忙向季佩行礼。   季佩道:“你遇见了谁?”   季恒斟酌了一下词句,道:“因儿见来者位高权重,他们不说身份,儿也不敢问。不过儿曾见过那恩公,要儿唤他‘谊生’,也不知道这是否是化名。”   季佩叹气:“许谊生,乃是陛下主簿。”   季恒惊讶:“陛下主簿?那来者……”   季佩继续叹气,道:“许谊生的友人,各个不凡。既然说阅卷之时,估计是荀明友和荀文达吧。”   季恒心想,怪不得许主簿在这三人中似乎地位最低,若是荀家叔侄,虽是许主簿友人,但官职比许主簿高,资历也比许主簿老。   不过那行为奇异之人不知道是荀家叔侄中的哪位,他只听闻荀家叔侄举止间有君子之风,没听过他们这么……嗯,如果翟禹川在成都,他定会认为那是翟禹川了。   季佩道:“陛下乃是务实之人,斯儿此次是自作聪明,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要引以为戒。你要考武科?”   季恒点头。他对自己的武艺还是有几分自信。   季恒从小跟随季佩习武,又拜得名师,无论是剑术还是骑马射箭,他都十分自信。季恒曾经跟随季佩上战场,也立下过战功。   即使他来到成都之后,就闭门苦读,但一身武艺并没有丢。   今日被人肯定,季恒胸中也升起了一股豪气。   罗朗曾入朝为官,他在政务上暂且比不过罗朗,但校场上可不一定。   季佩静静看着季恒。   自己这长子一直活在次子阴影下,他虽心知长子苦闷,但家族为了发展,都必须有偏重。不说侧重更有才华的次子,即使是宗族其他子弟才华压过自己亲子,他也将尽全力支持其他晚辈,将自己的儿子的资源拱手相送。   家族团结,这就是世族赖以发展的基础。   季恒眼中一直追逐着季斯的背影,今日,他却从季家的圈子中跳出来了,开始向往更广阔的天地。   这……应该是好事吧?   季佩摆手:“你自己的事,自己决定。切记不要伤着就是。我去看看你弟弟。”   季恒作揖离开。   等他走了几步,回头看了季斯的房门一眼,眼中出现一丝迷茫。   若他在武科上也获得了名次,可否得到父亲赞许?   .................   在殿试之前,第一批殿试试卷终于放在图书馆售卖了。   因为数量有限,殿试考生优先购买。   季家买了两份回来,季恒拿着自己的试卷就把自己关到屋里。   他看着评语中皇帝陛下的朱笔御批傻笑。   而季斯日子就更不好过了。   这试卷发行之后,对他而言堪比公开处刑。谁都看到了季斯那华丽但偏题的文章。   不过季斯的友人倒是说皇帝陛下有眼无珠,太过迂腐。光凭季斯这文采,就该被录取。   许多官员也是这么想的,觉得皇帝陛下不应该太拘泥于形势。   当然,也有人支持皇帝陛下,认为既然皇帝陛下都说了考生们是假设自己是官吏来献策,官吏却呈上来一篇不知所云的华丽文章,皇帝陛下肯定不高兴。   “那题中模拟正遭遇水灾旱灾交替,百姓们流离失所的情况吧?陛下在这情况下,肯定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结果臣子上的折子,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都没有,也幸亏是考试,若是现实,这官员估计会被砍头。”有无知老百姓道。   当然,这种言论被许多达官贵人嗤之以鼻。   假设就是假设,能当现实吗?皇帝陛下也就是想通过这件事寻找有才华的人而已,只要对方显示了自己的才华不就行了?   哦,那为什么皇帝陛下的评语不是这样?那就是皇帝陛下迂腐了。   刘荨得知之后呵呵。   迂腐你个脑袋,只要我还在当皇帝,这规则就由我制定,你有本事,推翻我自己当皇帝啊。   这话说出来之后,许和摔了一跤,正在熟悉主簿工作的荀家叔侄一人撞了墙,一人打翻了茶杯,而司俊给了刘荨一个粗暴的脑崩。   刘荨捂着脑袋,开始嚎司俊家暴。   三人:“……”   许和:还好我马上就要走了。   荀文:我觉得这主簿待不得。   荀尹:叔叔说得对,我们找谁背锅。   于是荀家叔侄还没上任,就开始想着找谁背锅了。   ……   季斯之事,掀起的舆论没过多久,就被一甲游街,和琼林宴给压过了。   罗朗、楚通、季恒三人穿上一甲特供的官服官帽,头戴簪花,胸前也绑着花,就跟要娶新娘的新郎官似的,骑着高头大马,前后有锣鼓和官兵开道,浩浩荡荡朝着琼林宴所在的地方走去。   上马前,一甲向皇帝陛下单独行礼。   刘荨看着艳压群芳(并不)的罗朗,酸溜溜道:“朕还是觉得你更适合探花。”   有旁人在,罗朗只能笑而不语混过去。   罗朗:皇帝陛下还是如此活泼,还好我马上就要外放。   楚通只是瞻仰圣颜有些激动,季恒已经快晕过去了。   这哪里是什么荀家叔侄!当日他以为脑袋有问题的纨绔子弟,居然就是皇帝陛下!   不不不,皇帝陛下哪是脑袋有问题,这明明是深不可测!与众不同!   不愧是皇帝陛下!   第76章   季恒因为太过震惊, 思维一片空白, 到骑上了高头大马的时候, 还没回过神来。   罗朗和楚通,则已经开始交流同僚感情了。   谁都知道,罗朗和其他考生不是一路的。其他考生还需要在朝廷中实习,青云路才刚刚开始,而罗朗已经在青云上。   所以考生们再次在心里骂一遍明明已经是高官, 还跑来抢饭碗砸场子的罗朗。   他们甚至怀疑, 皇帝陛下就是想给他们这群考生一个下马威,派罗朗来告诉他们, 你们还差得远。   当他们手捧试卷的时候, 看着自己的献策和罗朗的献策,看着自己的评语和罗朗的评语, 深深的感觉到了差距。   他们的评语就算再好,比如季恒的评语,那都是鼓励和夸奖,而罗朗的评语是什么?“滚去扬州赴任”。   嗯,那几个字是非常不客气了。   他们可不认为罗朗是被“逐出朝廷外放”,肯定是重用了吧?而且这重用,是罗朗下场考试之前就决定好了吧?   楚通问及的就是此事。   楚通本以为罗朗是在建业当太守,罗朗笑而不语。   他心头一颤, 微笑道:“看来是愚兄小瞧了嘉飨的盛宠。”   罗朗笑道:“罗家人惹出的乱摊子,自然要罗家人来收拾。”   楚通叹息:“嘉飨本已经在青云之上,为何要重走这青云路?”   罗朗笑道:“自然是想与天下英豪比一比。不止朗, 朝廷有许多官员都想过辞官备考,只是朗抢了先,陛下还不得不特意下旨,其他人再不可学朗。”   楚通沉默不语。   罗朗道:“济之是否想问为何朗能成功?因为陛下一直秉承,法不追究往溯。”   楚通惊讶道:“不追究往溯?”   罗朗道:“也就是不秋后算账吧。陛下一直宽和的过分,唉。所以像我等臣子,自然就任性了。”   楚通想道皇帝陛下对罗朗的态度,虽然不客气,但不客气不正好表现出陛下对罗朗的亲昵和看重吗?   难道皇帝陛下对其他臣子都这么宽和?还是说,只是在争夺天下过程中,故意表现出来的宽和?   罗朗和楚通聊着聊着,突然被一篮子花朵砸了个正着。   围观百姓们开始欢呼,手帕荷包花朵什么的不断被扔上来,气氛一瞬间达到了最高潮。罗朗和楚通自然也就没办法继续聊下去,季恒也被砸醒了。   “这可真是……”季恒把自己头上和身上的花朵掸下,苦笑道,“我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围观,真是不自在。”   罗朗看着这个顶了自己探花锅的同科,态度十分温和:“以后这种时候多得是,探花郎可要习惯了。”   罗朗继续苦笑:“那我还是深居简出吧。”   楚通也开玩笑道:“嘉飨你是世家公子,早习惯了美娇娘的青睐。我们可不一样。”   罗朗道:“听闻有世家要榜下捉婿,你们二人现在也有福了。”   楚通忙道:“家有荆钗,这福我可不想了。”   季恒犹豫了一下,也笑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敢轻率。”   罗朗见两人都不愿意这件事,便转移话题,谈起了诗词歌赋,两人也很捧场。   刘荨是个喜欢分享(八卦)的好人,他见到了季恒之后第二天,就跑到罗朗家混吃混喝外加吐槽了一番。   罗朗虽然很感动他离职这么久,皇帝陛下还这么亲近他,但他对皇帝陛下实在是有些无话可说。   只能说,幸亏自己要外放了。看看许和现在苦逼的样子,他做的决定真是再英明不过了。   不过许和也要跟自己一同离开,接下来就看荀家叔侄两倒霉了。他们两还是兼职,肯定得累死。   罗朗听皇帝陛下盛赞季恒才华,说辞藻华丽或是清新只是风格问题,世人却将其作为人才华高低的判断,实在是贻笑大方。世人实在是小瞧了季恒,季恒将来无论是在官场上还是在文学上,一定都会有作为。   皇帝陛下虽然诸事不靠谱,但在看人方面却非常准。当初皇帝陛下盛赞他的父亲,罗朗将信将疑,现在看来,父亲的确十分厉害,让他为之自豪。   如今刘荨夸赞季恒,罗朗也对季恒上了心。   他听了季恒所吟自作诗歌,心道,如果抛弃对辞藻和当世流行题材的偏见,季恒诗歌婉丽,情感细腻,的确别有一番滋味。   平淡中要见真情,也的确是很需要才华的事。   罗朗心想,皇帝陛下夸赞过的人,事后都证明的确很厉害。那么他定是要和季恒打好关系才是。   不过这开天辟地以来第一次科举的一甲,本就是天然联盟,没有皇帝陛下这番话,他肯定也要和其打好关系。   ...................   三人骑了约半个时辰的马,终于来到了琼林宴所在的地方。   其他进士已经在此等候,三人向着众人作揖,其他人回礼。   不管他们心里如何想,都知道琼林宴上不仅有大官在,皇帝陛下也会赴宴。谁都想留下好印象。   刘荨本来想早一点来,但被大臣拦住。   皇帝陛下当然是要姗姗来迟,才能显示出自己的地位。   刘荨撇嘴。   好吧好吧逼格逼格,真是麻烦。   于是进士们和大臣们都已经一一落座,吃了一会儿之后,刘荨才姗姗来迟。   和刘荨一同来的除了随身小跟班许和之外,自然还有司俊。   刘荨一来,众人齐齐起身行礼。   刘荨道:“别拘束,这场琼林宴的主角是你们。”   说罢,刘荨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向所有进士敬酒,然后百无聊赖的发呆。   司俊:“……陛下,等进士们向大臣们敬酒之后,你可招人来。”   刘荨道:“好啊,我可以让小罗子弹琴吗?”   许和:“……”小罗子是什么鬼?   司俊:“陛下,今天你悠着点。你可以事后到嘉飨家里去让他弹琴。”   刘荨继续百无聊赖:“哦。”   司俊叹气:“这种宴会就是无趣,忍着点。”   刘荨更加百无聊赖:“哦。”   司俊:“……”   司俊:“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刘荨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容:“我想招季斯来问问。”   司俊道:“问什么?”   刘荨道:“我百思不得其解,他究竟怎么想的?哪怕他泛泛而谈,只要稍稍符合实际一点,肯定就有个好名次,何必另辟蹊径?”   司俊:“……你怕不是想气死他。”   刘荨眨眼,十分无辜:“我这是爱才啊。”   许和低头吃菜,假装自己不存在。   司俊道:“别这么欺负人。”   刘荨眨眼,十分无辜:“我爱惜他才华,找他问问,给他开后门,怎么叫欺负人了?”   司俊:“……”好吧,道理都被你说完了。   司俊道:“你召他来,他岂不是在风口浪尖上?”   刘荨道:“他事前被捧得那么高,现在跌得这么惨,试卷还被公开处刑,已经在风口浪尖上。我召他来,至少让人知道他的文采我还是认可的,酸言酸语的人也会少一些。”   司俊深吸一口气:“你居然如此懂事体贴?”   刘荨:“……”嗯,这次轮到他哑口无言了。   司俊微笑:“既然你有如此打算,那就召季斯来问问吧。不过要等见完一甲之后。你再挑几个其他进士,这样低调一些。”   刘荨道:“那就这样定了吧。其他人进士中我没见到特别亮眼的,你帮我随意挑几个吧。”   司俊叹口气,道:“自己挑,世家挑几个,庶族挑几个。”   刘荨转头:“许主簿,就交给你了!”   许和:“……”正在吃瓜的自己为什么突然被瓜砸中了脑袋?   刘荨板起脸:“这是圣旨,不准抗旨,现在快想。”   许和:“……”   许和:“遵旨!”幸亏我马上就要从这坑里跳出来了!   刘荨恢复了笑脸,开始打量那些向赴宴大臣敬酒的进士们。   因为这是第一次琼林宴,所以敬酒什么的,刘荨都事先让人做好了步骤,然后引领着进士们按照步骤,先依次给大臣们敬酒,听教诲,然后就让他们自由行动。   这自由行动,就能看出这些人的为人处世。   罗朗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他们都以罗朗为尊,等着罗朗引荐。   不过罗朗这人十分谨慎,在和众人一起敬酒之后,就没有单独去向众大臣敬酒,一副不愿意当这个领头羊的模样。   这明明是他刷声望,在这一届进士中树立领导位置的好机会。啧啧,他还真是谨慎的没话说。   见罗朗都这么低调,其他有些飘的进士也冷静下来。   刘荨很遗憾:“都没有好戏看,嘉飨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司俊扶额叹气,许和心里呵呵。 第77章   一甲被侍从提溜到刘荨面前, 刘荨非常温和的给这三人安排了座位, 让他们坐下说话。   “反正在宴席上你们也要为了低调不和其他人多聊, 不如陪着朕,你说对吧嘉飨?”刘荨冲着罗朗眨眨眼睛。   罗朗:“陛下你说的什么都对。”   刘荨托腮:“我怎么感觉你对朕很不满的样子?朕又惹你了?”   罗朗嘴角抽了抽。旁边还有两陌生人呢,陛下你能不能端着点?   刘荨:能啊,你看我都自称朕了。   罗朗泄气。算了,陛下若能靠谱一点, 他也不就不会心心念念往外跑了。   罗朗叹气:“陛下, 臣没意见。”   刘荨道:“啊,没意见?那太好了?快弹琴给朕听?”   罗朗:“???”   刘荨在司俊不赞同的目光中, 干咳一声, 道:“朕开个玩笑。朕和你很熟了,没话跟你说, 你自己去找许和聊天区。来,你们两这次考试考得很不错啊。”   罗朗十分乖觉的端着凳子跑到许和旁边坐下,一副不想理睬皇帝陛下的样子,那模样是十分嚣张了,看得旁边榜眼探花惊呆了。   刘荨道:“不用惊讶,我和他很熟了,不在乎这些虚礼。来,我们聊聊你们两在考试中的献策吧。榜眼你先说。”   楚通立刻应下, 正准备侃侃而谈,侍从又引来了几人。这几人中,就有季斯在。   刘荨道:“不用在意, 让他们也听着,这样他们才知道和你们差距在哪。”   楚通立刻继续回答皇帝陛下的提问。   其他几位进士都没有一甲这么好的待遇,一个个都站着听。   他们被皇帝陛下唤来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些激动的。虽然不知道皇帝陛下是依照什么标准选人,但只要有面圣的机会,他们就很高兴。   不过皇帝陛下这番话,却像一盆凉水从他们头上泼下,把他们泼了个透心凉。   敢来参加第一次科举的人,心里都是很自傲。现在被皇帝陛下指着鼻子说他们不如别人,他们心里不可能不难受。   刘荨看出他们脸上的神情,很好奇。   明明考试考输了,试卷也公布了,他们难道还没有自愧不如吗?他们就这么盲目自信?   如果是这样,他要用一甲之外的人,还真的需要打磨打磨了。   许和虽然呈上来一本翻印的试卷给刘荨翻越,但刘荨熟读一甲三位的文章,还和人讨论过许多次,不看案上试卷册子,就能将对方内容中献的策倒背如流。   楚通一边解释刘荨的疑问,一边心里十分自豪和感动。   皇帝陛下这样子,明显熟读自己的文章。没有什么比这一点更让他高兴的了。   他感觉到了皇帝陛下对他的看重和尊重。   他能到考上榜眼,显然献得策十分对刘荨胃口之外,他自己下的功夫也很深。   楚通不仅研究了刘荨和司俊曾经发布的政策,还研究了其他地方现在的政策。更重要的是,他熟知北方中原地形,并且对百姓心理研究很深厚。他的献策方向是如何能损失更小的拿下中原。   楚通每一则建议,都是建立在当地的实际上的,而不是根据自己的空想。   刘荨细细问过之后,称赞道:“济之高才,可直接上任,不必在成都熟悉朝政。朕将派季佩和公宇去徐州,到时候你和他们同去。他们两都是高才之人,你要多学多看,该建议的时候,也要提出建议。”   楚通立刻起身行礼:“谢陛下。”   季恒和季斯都被那个熟悉的名字给吓到了。   他们两科举,怎么他们爹先受重用了。   刘荨见他们两那样子,失笑:“你两人这是什么表情?别人不知道,难道你们两还不知道季佩的才能?朕觉得,或许你们两加起来,都不一定有你们两老子强呢。嗯,至少现在不可能。”   季恒和季斯连忙替父亲谢过皇帝陛下。   刘荨摆手道:“要谢,他自己来谢。季斯,你知道吗?季佩向朕上书,希望不给你授官,想带你去任上磨砺一二。”   季斯低头道:“臣不知。”   刘荨道:“他很后悔,见你天赋奇佳,才华横溢,就对你太信任,疏于管教。你文章写得好,却对实务知之甚少。刚济之所说方向,也是你选的方向。他所说中原地形和百姓生活状况,你知道多少?”   季斯声音更加低沉:“臣……不知。”   刘荨叹气:“你当然不知。以你才气,被世家奉为上宾。日日和那些世家子醉生梦死,抨击社会黑暗。你说你不愿看着百姓的惨状,就真的不睁眼去看了。你只知道现在国家在危急之中,却不知道为何危急,自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拯救他。”   “不止季斯,你们都是。”   “你们都是有才华之人,文章也做得花团锦簇,志向也很高远,报效国家之心也很急切。可你们的文章都是泛泛而谈,甚至连泛泛而谈都不是,只是自己的空想。”   “种田、治水、车马、粮草……这些在你们看来都是繁琐的俗事,斤斤计较不适合你们高雅的性子,但为官后,做的就是这斤斤计较的事。”   “济之的文章,可以看得出他曾经亲脚丈量中原大地,亲眼目睹百姓生活。你们的文章,也能看出你们过得是风花雪月的生活。”   刘荨看向季恒,道:“你父亲也说了你的事。他说,他不是个会教育儿子的好父亲。他看重季斯,却差点毁了季斯。他忽视你,你却因为旁人对你的忽视更加脚踏实地。朕听过你曾作为小吏,在各个部门工作过,也曾经随你父亲上过战场。你双手能拉弓,还有一手好剑法。这次你是不是想去武科?”   季恒眼眶通红,道:“臣想去。”   刘荨转头对罗朗道:“嘉飨啊,文科别人比不上你,你好歹也是朕的主簿,若对政事的了解还比不过未出仕的人,朕的面子往哪搁?不过武科上可就不一定了。这次或许你会丢掉双状元也说不定。怎么样?武探花了解一下?”   哼哼,小样,不想当探花,最终还是探花。   罗朗眼中浮现战意,他笑道:“既然陛下这么说了,那臣当全力以赴。”   刘荨对季恒道:“你也给朕努力,朕等着让罗朗当探花呢。他长得这么好看,怎么能不当探花呢?”   季恒目瞪口呆的看着罗朗,然后心中了悟。   嗯,罗状元的确很好看,和探花这个名字很配,怪不得皇帝陛下有执念。   罗朗微笑回看。   皇帝陛下如此看重你,我倒是要看看你有几斤几两,说得好像我没有上过战场似的。   刘荨道:“不提嘉飨这个混球了,朕来说说你献得策。你对胡人很有了解啊。”   季恒忙道:“略知一二。”   刘荨道:“大臣曾说你计谋过于毒辣,有伤天和,不符合大国之风,要压你名次。不过朕和子杰都推举你。天和?大国?大国的天和是给自己的老百姓,而不是给我们的敌人。对自己人如春风般温暖,对敌人如冬风般冷冽,这才是一个好官员。朕觉得,他们倒是该反省一下,这种心态,可是要不得的。朕可不希望因为什么大国之风,错过战机,或者放虎归山。朕给你的那句诗你记好了。”   季恒激动道:“臣铭记陛下教诲!”   刘荨点头:“你思想倒是到位了,不过手段还是差了些。的确,毁了他们的地方的确能断了他们的根,但是我们也讨不了好。为什么要说对胡人的主动攻击是穷兵黩武呢?因为我们打仗是纯消耗,没有好处。但是为什么现在朕收复失地的时候没有人说穷兵黩武呢?因为打胜了,抢下了地盘,就有好处。”   “同样是地,同样是百姓,本质上是一样的。只要能耕种的地,我们就能耕种;只能放牧的地,我们也可以放牧;就算是死地,也可能是战略要地,或者下面储藏着丰富的矿产。”   “而且如果我们真的不好占领他们的地方,但我们可以向他们所要赔款。一次付不清,就加上利息,每年都付一部分。这些钱,足以让我们做许多事了。朕想他们一定会为了保住皇位,非常乐意向我们支付赔款。”   “毕竟钱还是从他们的老百姓身上出,只要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不算问题对吧?”   “如果他们剥削太多,民不聊生,正好把他们的皇帝推翻,换我们支持的人上……”   刘荨口若悬河,越说越溜,周围的古人们眼睛越瞪越大,嘴也越张越大,下巴都快脱臼了。   司俊扶额。刘荨在这方面,受宿谊印象太大,天天就想着从其他国家要好处,而且说不定还会来个帮助底层百姓推翻上层,自请归顺大汉什么的。   以前宿谊跟着慕晏征伐高句丽的时候就这么干过。   他让军队秋毫不犯,打土豪,分田地,处处宣扬高句丽和华夏百年前是一家,我们都是华夏人,并且组织分得田地的百姓建立城卫军,保护打下来的城池。   因为高句丽一直都宣扬着他们的祖先来自华夏,用的也是汉字,老百姓本来心里也想着他们和华夏王朝是一家,他们的国王是华夏王朝的臣属。百姓们本来就对华夏王朝有归属感。   这结果,就不用说了。   现在刘荨有样学样,开始忽悠自己人了。   第78章   还好在这个时代, 读书人的脑袋还没有被忽悠瘸。虽然他们仍旧秉承着黄天之下我最厉害的一点点天朝上国的自傲, 但也不会天真到真以为别人地盘上什么好东西都没有。   再说了, 现在所谓别人的地盘,有多少是汉末失地?   他们听着刘荨口若悬河,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觉得皇帝陛下言之有理。   虽然皇帝陛下斤斤计较,但是皇帝陛下说出那句, “国家利益无小事, 寸土必争,锱铢必较”的时候, 他们居然感觉到了一阵热血沸腾。   刘荨好似很有演讲(煽动)天赋, 除了司俊之外的人很容易被他的情绪感染。这大概是领导天赋的一种?   本来之前那几个被许和选中的有文采但献策不怎么靠谱的人还在闷闷不乐,觉得皇帝陛下不给他们面子, 现在被皇帝陛下所描绘的内容吸引,也就忘记心中不快了。   只是要达成皇帝陛下口中愿景,他们就得去脚踏实地,做那些凡夫俗子做的工作,没了喝酒逛花楼的时间,也不能和三四好友弹琴下棋,写诗作画。   好吧,他们其实也知道, 当官之后,肯定没那么潇洒了。但皇帝陛下将这个“不潇洒”一点一点的掰碎了给他们听的时候,他们才明白, 自己之前一直在掩耳盗铃,自动忽视了当官之后的不自在。   首先凌晨刚睡下不久,就要爬起来,跑去上朝什么,这他们就不一定能忍得住。   这些风流才子们个个好那一口杜康,喝得醉醺醺,第二天那能那么容易起床。   看着这群人纠结的样子,刘荨心里闪过一丝失望。   他突然想起了萧小贱口中奉旨填词的柳三变。   柳永其实是个悲剧。他因为私生活太过浪荡,真宗不喜他那太过婉约的诗词,特意下了他的名额。   之后,真宗自己不可能推翻自己的评价,继任的皇帝也要考虑先帝的脸面,柳永屡试不第,在暮年好不容易改了名字,在仁宗亲征后特开的恩科中得中进士,但因为他被真宗评价的名声在那里,升迁艰难。   柳永其实出生于官宦世家,为官很有一套。在考中科举,外放当地方官的九年中,柳永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可就因为真宗曾经对他诗词和私生活的评价,他不能更进一步发挥自己的政治才华,实在是令人叹息。   刘荨心想,自己当皇帝,一定不能带偏见看人,也不要轻易吐出贬低人的评语。就算说了,他也要补充一句,希望你改,改了之后,官场还是为你敞开。   毕竟,人是会变的。年轻时候可能阅历不够,当不了一个靠谱的人。但随着经历增加,或许遭遇什么事触动了他的心弦,让一个平庸或者浪荡的人,变成国之栋梁。   刘荨觉得,不能因为一时的看法,毁了这个人一生。   毕竟现在这个时代实在是太坑,身居高位的人无心之语,都能折腾人家一辈子。   刘荨心里不高兴,很失望,但口上还是留了情。   他只说这群人现在还没有脚踏实地,没有吃苦耐劳精神。他将给这些人准备足够的磨砺机会,希望他们能像宝石原石一样,被磨砺之后,发出璀璨的光辉。   刘荨苦口婆心,看得连对他很有“偏见”的许和和罗朗,都忍不住心酸鼻酸。   皇帝陛下虽然经常胡闹,但真的是个大好人,是个明君、仁君,甚至有些柔软的过分了。   以他们的看法,这群人自恃才高,但对俗务一点都不了解,那就不适合做官。不适合做官,那就不让他们做官便是。   天下有才有德有志又愿意脚踏实地的人那么多,随便挑挑选选,都能用。何必去顾着这些人?   可刘荨总觉得,换位思考,他如果是这些人,肯定还是希望在想要报销祖国的时候,有人给自己一个机会。    第79章   琼林宴之后, 不管那些进士们心里做何想法, 至少这个制度开了个好头, 也收罗了一大帮人才,可以继续后续的步骤了。   刘荨终于昭告天下,重开朝廷。   朝廷结构大概,丞相没了,多了内阁。部门拆拆改改, 弄了个六部。   刘荨本以为这样大改, 可能会引来许多人反对,结果朝中大臣屁都没放一个, 都说皇帝陛下英明, 弄得他挺不爽的。   他都已经准备好了辩论的底稿了,结果居然用不上, 真是太过分了。   司俊对此表示呵呵哒,让他别作了。   刘荨道:“没有说我改祖制不合规矩!这简直太不封建了!”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道:“请你认认真真学历史,这时候有什么祖制?你所说的祖制,都是这个时期慢慢形成的!几乎每一任皇帝都有在修修改改!”   刘荨道:“唉,真没意思。”   司俊:“事情这么多,觉得没意思你可以帮我分担一部分。”   刘荨道:“大滚小滚,我们走!”   已经胖得像头猪的打滚小滚扭动着圆乎乎的屁股, 跟着刘荨跑了。   若是在现代社会,这么大的熊猫已经和人隔绝了。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动物保护法,大熊猫经过训练之后, 半点不用担心伤人。   古代本来就有训练大熊猫用作战场的历史,汉代的上林苑也一直有大熊猫存在,训练熊猫的人已经十分熟练了。   不知道是不是品种不一样,还是古代的水土太好,大滚小滚比现代的熊猫更大一些。等成年之后,刘荨就可以骑熊猫上战场了。   不过大概没有将士愿意让皇帝陛下骑着熊猫御驾亲征,就算是皇帝陛下搬出人家黄帝老爷子也是骑着熊猫亲征也不成。   ……   重开朝廷之后,内阁本来有六人,不过刘荨说,现在的人选都是暂时的,等天下平定之后,再论功排位。所以现在内阁阁老只有司俊一人。   而他这个阁老,却是朝中重臣中年级最轻的一位。   不过没人对他的位置提出异议。   倒是有人提出让以前朝中的老人们也进入内阁,刘荨只似笑非笑的重复了一句“论功排位”,就把人给憋回去了。   无论刘荨亲近之人,以及那些陛下吹们,怎么说刘荨宅心仁厚,但刘荨在大臣们中的威信的确已经十分重了。   这或许也有那些神异事件加成,让大臣们每当想从自己角度反对刘荨的时候,都得斟酌一番,看是不是会被老天爷针对。   这个时代的人寿命都不长,大臣们大多是中年人,身上有些大大小小的毛病很正常。他们每当身体出了问题,都会反思是不是因为自己自私,没有好好侍奉皇帝陛下,被天谴了。   刘荨听过这些事之后,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这特么天天天谴,他要不要转诅咒专业去?   刘荨道:“那我肯定首先诅咒那个魏周啊。他天天给我添堵。我诅咒他六亲叛离,喝水呛死!”   现在已经接过了主簿重担的荀文翻了个白眼,嗯,当了主簿几个月,荀文已经完全对皇帝陛下没有多少尊敬感了。   他总算找知道了这“另类的伴君如伴虎”是怎么回事。   被皇帝陛下带偏之后,他们对皇帝陛下都客气不起来。若将来皇帝陛下改变,这些都会成为他们的头上悬着的剑。   虽然这样恶意揣测皇帝陛下不太好,但为官就该小心谨慎,这是他家一贯的准则。   荀文道:“陛下,你诅咒他和于泽一样被雷劈,也比被水呛死靠谱。”   刘荨道:“那多没意思啊。好吧,我们换一个。他喝水被毒死……呃,这个实在是太普遍的死法了,一点都不像是诅咒。”   荀文道:“陛下慎言,那是天谴。”   两人随意开了几句玩笑,荀文也觉得,那些人没事找事,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也扯在皇帝陛下身上,实在是愚蠢至极。   然后,他见到了风尘仆仆送信来的自家大哥的仆人。   魏周被嫡兄魏仲毒死,魏仲投奔鲜卑胡,还自作主张将地盘割让给鲜卑胡,为的就是在鲜卑胡的支持下成为皇帝,借鲜卑胡的兵马入住中原,和皇帝陛下对抗。   魏周就是坚决不同意魏仲投奔鲜卑胡的提议,和魏仲起了多次争执,并且训斥魏仲数典忘祖,才激起魏仲的杀意。   魏仲本来深受魏周信任,魏周一死,他就接手了魏周的势力,并派兵包围了不服管的人的府邸,直接派人去请鲜卑胡来“接管地盘”,并且积极准备改元登基的事。   荀若一向谨慎,早早在魏周身边安插了人手,在魏仲密谋杀害魏周的时候就开始准备,在得到了魏周已死的第一手消息时,就派人乔装离开,来成都寻找荀文。   而他已经带着一家老小偷偷离开府邸,在兵马包围之前就藏了起来,据说暂时无大碍。   荀文心急如焚。这时候可不是说皇帝陛下乌鸦嘴,不对,龙口成真的事了,他十分担心兄长的安危,更担心魏仲这一招引狼入室,会给中原大地造成的影响。   眼见着明君出世,天下即将太平。魏仲却引来胡人,荀文目眦尽裂,恨不得生啖其血肉。   荀文立刻将此事呈给刘荨。   刘荨懵了。   这个世界他不去投奔鲜卑胡,居然还有其他人投奔?   历史中的魏仲好像也是和魏周决裂了,但是很快就被打垮了,之后的群雄争霸,没他什么事。刘荨也忘记了这个人的存在。没想到,他居然会横插一杠子,惹出这等事。   刘荨猜测,大概是因为这个世界,他把人才都笼络得差不多了。就算没进他碗里的人才,也不觉得魏周是个能成事的人,宁愿隐居,也不愿出山帮魏周。魏周无人可用,就只能多用自家人了。   势力中魏家人一多,作为他嫡兄的魏仲势力也会变大,现在能撺掇魏周的势力,也正常。   比起荀文心急如焚,刘荨倒是淡定:“不用着急,我时刻派人监视着鲜卑胡的动向,他们现在可没有办法大军南下,最多派少数人马协助……不对,他们甚至不会协助,肯定是派人来掠夺。”   鲜卑暂时没有办法南下,他们肯定会趁着魏仲投靠,索要许多好处,加速自己恢复。   比如抢夺世族的财富,比如将中原老百姓捉走作为奴隶,比如拿走大量军备军粮……刘荨叹气,中原大地惨了。    第80章   这件事传开之后, 叹息者有, 愤怒者有, 但大多都挺淡定,不觉得这会对皇帝陛下的统一大业造成什么影响。   若非说影响,那也是正面的影响。皇帝陛下统一的步伐,肯定会更快。   虽然老百姓和其他世族、庶族人才不在乎天下是谁的,但他们心里肯定都不愿意被胡人欺负。   刚建立的朝廷全速运转起来, 军队倾巢出动, 势要趁着冀州混乱之际,一举收复失地。   刘荨本来也想跟着去前线, 但被司俊按了下来。   司俊决定亲自出征, 而刘荨得押后。   “我不想有人抄了我们的大本营,功亏一篑。”司俊道:“虽然我要离开很多天, 但你应该能一个人睡觉了吧?”   刘荨勉强挤出笑容,道:“没问题,你要小心。如果你出事,没有人能阻止我上战场。”   司俊道:“我带了一包裹的防护卡,除非他们现在科技线突然跳跃,拿出飞机大炮来,不然我想没人伤得了我。”   刘荨这才松了口气:“我们系统里见,前线的事, 直接在系统里告诉我。”   司俊点头:“我知道。若有人问起来,我就说我自有渠道和你联系。”   正是基于这种考虑,司俊才坚决要亲自上战场。   前后方信息不对等传播不及时, 会造成很多问题。但若司俊也去了前线,他随时都能进系统空间,当天就能和刘荨互通有无。   刘荨再次送披甲上阵的司俊离去,这次他没有耍赖,而是像一个普通的正常的皇帝,身穿最隆重的冠冕礼服,拿着酒杯,荀文弹琴,荀若击筑,刘荨高歌《秦风·无衣》。   “将军保重!朕在此候将军凯旋!”刘荨郑重道。   司俊接过酒杯,一饮而尽:“谢陛下,出发!”   乌压压的军队缓缓离去,刘荨直到连车马扬起的尘土都已经看不见之后,才转身回城。   回城之前,刘荨对文武百官道:“子杰此次亲自前往战场,是因为他有手段与朕立刻通信。因此前线之事,朕知晓一清二楚。尔等需全心全意做事,别抱欺瞒之心。”   文武百官叩头。   他们一点都不惊讶皇帝陛下和司公有这样的手段,甚至他们非常高兴他们有这种手段。   有了这等信息传送速度,前线和后方就能达成紧密合作,再也不用担心延误战机了。   ...................   司俊走后,刘荨的日子还是照常过,只是他沉默了许多,看上去长大了成熟了似的。   除了偶尔还要欺负一下荀家叔侄,基本没有再到处浪到处捣乱。   荀家叔侄感觉十分不适应。   之前皇帝陛下皮得让人想撸袖子揍人,现在安静起来,却让人心疼。   他们只能寄希望,战争快点结束,司俊快回来,别让皇帝陛下一天到晚撸着熊猫发呆。   其实刘荨倒是没有外人看到的情绪那么低落。现在他的PTSD已经好了许多,晚上也能见到司俊。   只是现在工作很累,说话的人也不多,还要操心很多事,自然而然就沉默了。   刘荨的确感觉到了一丁点的孤单。司俊离开之后,别人和他说话都小心翼翼。   当然,也可能是他现在越来越有皇帝样,大家都忌惮他的缘故。   刘荨想,如果没有系统里的小伙伴们,如果没有司俊,自己大概也会成为冷面冷心的皇帝。   毕竟皇帝做久了,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前线的战报跟雪花似的一片一片的飞了回来,好的不好的消息堆积如山,让朝廷都麻木了。   更让他们麻木的是,只要是司俊那里发生的事,皇帝陛下真的立刻就会知道,等战报到来的时候,指令早就已经发了出去。   那战报好似就只是印证一下皇帝陛下的神通而已。   正如他们所预料的一样,魏仲投靠鲜卑胡之后,在中原就基本上没有立足之地了。   魏仲即使手握军队,但他麾下不说谋士,就是将士们,叛逃的都十分多。   魏周能拉起那么大的队伍,虽然不如刘荨和他麾下的那些人,但自己肯定还是有人格魅力的。而他麾下的人,除了被胁迫无法逃离的之外,也有真正对他忠诚之人。   不然谁会跟着他一条不归路走到黑?   但忠于魏周的人,不一定会忠于魏仲,何况,魏周是被魏仲毒死的。   虽然魏仲说魏周是暴毙,但魏周是被毒死的消息还是很快传了出来。   这其中,荀若出了多少力,其他世族又如何推波助澜。大家都心里有数。   世族们心里都很清楚。虽说他们觉得就算皇帝再怎么变,世族都能千秋万代,但这不代表当权的是胡人,他们还能这么逍遥。   鲜卑胡要是入了中原,他们就成了待宰的肥羊。还不如投靠皇帝陛下,受皇帝陛下钳制。   虽然不自由,好歹没有性命之忧,家里资产也能保住大半。   皇帝陛下肯定会为了通知稳固,对他们放过一马。也就是现在不受重用而已,等些时日,或者换一个皇帝,家里还是能兴风作浪。   刘荨早就清楚这些人的秉性。等天下统一的时候,大家八仙过海,各凭本事,看是谁干得过谁。   ……   随着战线的推进,朝廷又迎来了各种贤人投奔的小高潮。   不过现在刘荨不缺人,这些人投奔之后,也只能等消息。   就算是之前声势十分浩大,在世族中交口称赞的人才们,也没有得到皇帝陛下的青睐。   刘荨就只有一句话,若想入朝为官,要么上战场立功,要么老老实实科举。   推举?呵,现在朕缺人吗?你觉得他适合哪个位置,可以去劝说对方退位让贤啊。   当然,你也可以自己辞职不干。   但你辞职了,这位置朕就得给他吗?朕手下还有这么多人才,都等着别人挪位呢。   这群贤人有的自知来的时机不对,已经过了雪中送炭的时候,连锦上添花都不算——皇帝陛下表示自己这块锦上的花已经够多了,要想受到皇帝陛下看重,只得老老实实一步一步的来。   当然,才高的人往往心气也高,你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对此,刘荨很大度道,你们随意。   你以为威胁得到谁似的?   这时候那些心气高的贤人往往都会让人放出,我有一策可以平定天下,我有一策可以退鲜卑胡,我有一策可以巴拉巴拉,想要勾引皇帝陛下上钩。   刘荨表示,朕内有百官兢兢业业,外有将士浴血奋战,无论是平定天下还是什么,这才是朕仪仗的基础。   呵呵,什么策,说的好像朕手下的人没有似的。   已经得到包括兄长荀若在内的家人安全,并且在司俊麾下等着立功的荀文最近心情十分好,忍不住想皮一下——这一定是皇帝陛下的错,他又把人带歪了。   “陛下,臣可前往,与他们一决高下。”荀文表示,就这群人,自己能打十个。   刘荨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去?凭什么?你是什么人?他们是什么人?谁给他们的脸,可以挑战我的手下?他们要闹就闹呗。反正我还是那句话,要么去前线,要么考科举,要么滚。”   荀文听后,也不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他们名声再响有何用?真正有眼光的人,比如他,早早就来帮皇帝陛下了。这群人现在赶着皇帝陛下扫尾的时候过来,好妄图让皇帝陛下对他们刮目相看……嗯,皇帝陛下又不是瞎的。   对这些人,别人只会觉得他们眼神不好,抓不住机会,看不清谁才是真正天下之主。才不可能觉得皇帝陛下不爱惜人才。   何况皇帝陛下不是说了吗?对这些现在才来投奔他的人一视同仁,无论是上前线还是考科举都不会歧视他们。   就连原本益州的人才们都是这个待遇,你们这群外来的人还有什么不满的?   不满?那你去投奔鲜卑胡啊。   别说,还真有人去投奔鲜卑胡了。   刘荨知道之后,就将这些人的姓名籍贯祖宗八代全部公布,还担心百姓们看不明白,让人专门编成朗朗上口的歌谣,教给百姓传唱。   有人反对,说这样,他们肯定更要举家搬迁,就像是李陵一样,不可能回来了。   刘荨嗤笑:“李陵是被冤枉,诛灭满门,这才愤而投靠匈奴。朕灭了他们满门吗?何况,朕又没有说这些人投靠鲜卑胡,就把这些人的家族给灭了,甚至都没有抓他们坐牢,以后他们若要为官,也是和普通老百姓同样待遇。若他们想要洗刷家人的耻辱,大可以自己努力。怎么,自己当叛徒,还不准人把他们的名字公布了?”   官员们觉得很有道理。皇帝陛下只是把这些人的姓名籍贯和祖宗十八代公布,有没有牵连他们家族,甚至连家人都没有责怪。   嗯,不对啊,皇帝陛下是不是太宽容了,这要不得,至少把这群人的满门给砍了吧?   于是官员们又开始上折子,说皇帝陛下不能太妇人之仁,一定要灭这群人的满门。   刘荨只能给这群大臣一个大大的卫生球,让他们滚去关心前线战事,准备接受被其他人糟蹋的满目疮痍的烂摊子。   第81章   战争结束的很快, 不到三个月, 中原全境收复。   刘荨觉得, 这简直就只是赶路的时间,根本没怎么打。   他们的军队在后面赶,对方的军队一路投降,无论有没有一战之力,都根本不愿意打。   俘虏的将领照实说:“某对魏公忠诚, 如果是魏公发话, 和皇帝对着干就对着干。但胡人算什么东西?!他魏仲算什么东西?!”   刘荨听司俊提起这件事之后,感慨道:“有人宁愿被我清算砍头也不愿意去胡人地盘, 有人只因为让他自己去考官他就去投奔胡人, 这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怎么大呢。”   司俊摸了摸刘荨的头,安慰道:“不管他们怎么做, 我们只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就成了。”   刘荨使劲点头:“该杀就杀,该埋就埋。”   司俊哭笑不得。   司俊转移话题道:“中原已经收复,你什么时候迁都回京城?”   刘荨道:“回去干什么啊?皇宫都被一把火烧光了。你说我就留在成都如何?”   司俊道:“成都的交通不比现代便利,现在作为首都还是地域位置差了一些。现在多为路上交通,长安地处要道,回长安建都也不错。如果你想靠近水边,建业如何?”   建业即现代的南京,在之后的历史中曾作为许多王朝的都城, 不过……   刘荨摸下巴:“但是以南京作为都城的下场都不怎么好呢。”   司俊道:“若论朝代末期,哪个朝代下场好?还是说你想去幽州?”   幽州,即之后北京附近那一片地。   刘荨的脸色立刻就垮了:“我倒是想去幽州建都, 但是那块地方不是被人送出去了吗?呵呵。”   司俊面无表情道:“那就拿回来再建都。”   中原收复,但魏仲的数典忘祖的操作,让鲜卑胡得了不少好处,占了不少地盘。   比如幽州全境都被鲜卑胡占领。虽然司俊有心追回,但现在以他们现在实力,鲜卑胡不敢与他们贸然开战,他们同样无法与鲜卑胡大战。   于是他们只能鸣金收兵,暂且将这笔账搁置不提。   因此,现在原本属于大汉的地盘中,朔方、云中、五原等郡所在的河间地,与幽州全境、部分并州、冀州地被鲜卑胡占领。   除此之外,西域长吏府再次失去控制,发羌不再进攻,高句丽虎视眈眈,中原大地虽然暂时平定,但时局仍旧不算好。   幸运的是高句丽和发羌虽然不再称臣,但也没实力来捣乱。等大汉喘过气,再过谋划不迟;凉州已经大部分平定,等收拾完凉州,打通与西域道路,开通通商口岸,西域会再次归服;只河间地和幽州地的失去,梗在大汉心间,实在难受。   且不说河间和幽州自周以来便是中原之地,河间是赵的地盘,幽州则是燕的地盘。就说在战略意义上,失去这两块地,对大汉实力打击就十分巨大。   古代没有热|兵器,骑兵就是最主要的战力。而大汉的马场就在河间和幽州。   特别是河间,那是汉武帝为了攻打匈奴,特意开辟一处根据地。   虽之前河间算是羌胡的地盘,但实际上是羌胡和迁来的汉人杂居,仍旧算是大汉的地盘。现在被鲜卑胡占据,一想到其中马场和武器作坊,刘荨就想吐血。   即使有系统支持,但对方也只能提供种马,不能提供多少战马。   这古代一场战争,死掉的马上万匹,他有钱买,小伙伴们也没有那么多的马卖啊。   蜀地倒是有地方可以养马,但是要和胡人的骑兵对砍,那点马怎么够?!   司俊在刘荨还没来益州的时候就已经弄出了马镫马蹄铁,训练可以和胡人对抗的骑兵——其实大汉的骑兵一直强壮,匈奴也被赶着到处跑,最终四分五裂。虽然现在怂了点,余威还在。有这些不算高科技的高科技,要训练一支不惧怕胡人的骑兵不算难。   但是关键是没那么多马。   刘荨气得捶桌子,想效仿电视剧里一手拍碎木案,结果捧着自己的手掌嗷嗷直叫,被荀文赏了个大大的白眼。   “陛下,我知道你生气,但生气有什么用?何苦去折腾你自己的手。”荀文道,“天下大部分已经统一,我们好好修生养息,那些地总会回来的。”   刘荨一边揉手一边道:“总会?那是什么时候?我们在休养生息,鲜卑胡也在休养生息。他们得了河间和幽州,实力就会很快增强……麻痹,老子干脆把热|兵器弄出来。热|兵器弄出来,骑兵就废了!”   荀文疑惑:“陛下,你说什么?”   刘荨道:“等子杰回来再商议,现在先选官,推行新政策,休养生息休养生息!”   休养生息个头啊!   虽然后来北方割据政权更替频繁,但那都是鲜卑胡的政权!若不趁着鲜卑胡攻打羌胡还没有喘过气,给他来一下狠的,将来,他肯定会和匈奴一样,成为大汉的心腹大患。   就算是大汉初年,也没有丢掉幽州啊。   刘荨就这样十分焦急的等到司俊回来,一回来就拉着他要去做热|兵器。   “我就不想长|枪大|炮不能打垮他们!”刘荨信誓旦旦,“什么跳科技,什么改历史算个头啊!先把河间和幽州抢回来!”   司俊拦住刘荨,道:“热兵器肯定要做,但是必须从长计议,做好保密。而且,训练火|枪队也需要时间。现在最重要的是整理户籍……”   “整理户籍,发展生产,鼓励生育。”刘荨翻了个白眼,“都这么说。”   司俊道:“都这么说是因为这是正确的。对了,还要修建皇宫和迁都。”   刘荨道:“修个大头鬼!一日拿不会幽州和河间,我一日不住皇宫!”   司俊:“……”   司俊:“陛下,从长计议。”   刘荨道:“就这么办了。兴什么土木?有那些钱,不如多办实事。我决定了,国都定在蓟州附近一处靠海的地方,重新修建。”   司俊:“……国都直接定在幽州?大臣肯定不会同意。”   一上来就弄个国都沦陷,你怕不是想把大臣们气死!   刘荨挥手:“独断专行才是皇帝啊,就这么决定了。不过益州的确交通不方便,我们先去建业。我记得建业有别宫?稍稍修缮一下住进去,然后就等着收复幽州再迁都。”   司俊深吸一口气,道:“随你吧,只要你能说得通大臣们,我可不替你说话。”   刘荨背手做高深莫测状:“有本事,他们撞死在朕面前。”   这是十分嚣张了。   然后刘荨就在朝堂上看着大臣们瞠目结舌,虽然没撞柱子,但是已经快灵魂出窍了。   “陛、陛下,大汉初年,秦末失地,也是经历了几代皇帝才收复的啊。”连李昂说话都结巴了。   作为功臣和心腹,李昂这次雄赳赳气昂昂的回成都,本来是觉得自己可以至少混个六部尚书当当,说不定内阁也指日可待,结果一上朝,还没来得及给他们这群功臣分封,皇帝陛下突然来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这好几代皇帝才做到的事,皇帝陛下是准备立刻就去做?还是说,如果没收复失地,就不建都不修皇宫?   “朕知道战争刚结束,需要休养生息。”刘荨做沉痛脸,“但失地于胡,实乃朕之重罪。不收复失地,朕有何脸面建都修宫,沉迷享受?朕的后代也是。一日不收复失地,大汉的皇帝一日不修建皇宫。国将不国,何以为家!”   司俊嘴角抽了抽。   刘荨心里肯定不是这么想的。他肯定想的是,老子当一辈子皇帝,有系统保护,既不会作死病死,也不会老糊涂,这么几十年的时间,有高产的作物,再开发些高科技,他就不行,还不能在自己有生之年干死鲜卑胡!   就在刘荨踌躇满志的时候,鲜卑胡却派人送上诏书,表示愿意拱手称臣,只要大汉每年给钱。当然,地是不还的。   刘荨:“……”   刘荨杀意蓬勃的视线扫过在场大臣:“你们,难道还有觉得这可以接受的?为了个虚名,给地给钱?”   有几个想要劝刘荨接受……当然,不是全盘接受,只是开启谈判路线。钱可以给,地还回来,或者还回来一丁点之类的……嗯,现在看见皇帝陛下这神情,谁都不敢吭声。   刘荨深呼吸了好几下,让自己忍……忍……忍你个头啊!   “他们已经陈兵边境,不讲和就要打过来是吧?这可不是我们不愿意休养生息,是他们逼我们的。”刘荨道,“司俊!”   司俊叹口气,道:“臣在!”   “朕点你为大将,随朕出行,朕要御!驾!亲!征!”   没有火药,老子还没有南瓜西瓜吗?!要不要试试看老子从神棍那里学来的,天谴·天降很多水果蔬菜之术!!   不,老子的系统包裹里是可以放其他东西的,干脆把国库装进去,用铜钱砸死他?!   刘荨陷入沉思。   第82章   刘荨想要御驾亲征, 大臣们显然是不同意的。   就算开战, 也不能让皇帝陛下亲自前往。   但是刘荨坚持己见。   对方皇帝雄赳赳气昂昂的亲自带领军队压境, 还拿出了如此羞辱的条约。如果他真的打不过,怂了也就怂了。现在大汉不是干不过对方,那为什么不干?   要说后勤,鲜卑连年征战,自己也不好过。大汉至少有益州这块根据地, 而荆州、交州、扬州这一片南方的地也已经丰收, 北方虽然凄惨,但南方至少能支撑一战。   刘荨认为, 他们有一战之力, 战完之后就算是输了,也不会伤筋动骨。而鲜卑若这次输了, 后方绝对要造反。   何况鲜卑虽然占据了挺广阔的地盘,但通知并不稳固。他可不像大汉的皇帝,一直以来就是天下的主人。逐鹿中原,也叫做平定叛乱。   鲜卑占据的地方可不认为他原本就是主人,鲜卑这个游牧民族也还没有汉化,内部也还是奴隶制,对其他种族也就是打压那一套,听话就当炮灰, 不听话就当奴隶。也就是鲜卑现在强大,其他民族才不敢反抗。若是鲜卑这一战战败,内部一乱, 那些人肯定会造反。   而且鲜卑朝廷也派系纷争林立,也就是现在这个皇帝厉害,能服众。   在历史中,这个皇帝死了之后,鲜卑就被大臣篡位了。虽然政权还是鲜卑胡,但皇帝换了家族坐。   刘荨如果能在战争中,出其不意用蔬菜瓜果砸死他……算了,还是用铜钱吧。蔬菜瓜果砸坏了多心疼啊,铜钱随便砸,不会坏,听着还牛逼。   我用钱砸死你什么的,的确很牛逼。   司俊对情报十分看重。他知道历史中许多王朝被压着打,就是在情报中输的很惨。大汉也曾经在情报中吃过亏。   匈奴经常收买汉人当奸细,这些奸细多扮作商人或乞丐,侦查大汉边防。这些内奸,坑害了许多边军。   在大汉后期,佛教传入并兴盛后,胡人的奸细还扮作僧人,以化缘挂单的名义,在中原大地四处游走,为胡人搜集情报。   胡人还重金购买大汉文人所写的文章诗歌,特别是朝中重臣的墨宝。这些当然不是用来收藏,而是从中分析情报。   虽然大汉的情报也在做,但因为胡人各个部落语言不统一,部落之间关系复杂,因此情报不好收集。   司俊有了自己的势力之后,将情报的触角伸到了胡人的领地。他也有样学样,买通胡人的商队,或者直接培养胡人孤儿或者混血,以神棍、商人等名义混入胡人高层。   因为司俊会许多现代化学氧化还原反应,还有宿谊倾力支持,培养出不少合格的神棍。这些神棍在严格研究了胡人的习俗之后,大多混得相当不错。   如果不是各个族的巫者都是继承制,他们说不定能混上个大巫当当。   不过即使没有进入核心层,他们也在游走权贵的途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比如朝廷有权臣野心勃勃,而这个皇帝的继承人很软弱,没什么能力。   刘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觉得可以冒险。   趁着鲜卑胡的皇帝御驾亲征,他若能拿下对方的狗命,鲜卑胡在短时间之内,将不是大汉的威胁,能为大汉赢得许多恢复和发展的时间。   何况,刘荨觉得不算冒险。   他怀里揣满了防护卡,现在又没有长|枪|大|炮。虽然一张防护卡也就能挡那么一两下,但质量不够可以用数量凑,能挡个十几下,他打不过还跑不掉吗?   司俊了解刘荨,心知刘荨这是下定了决心,劝也劝不听。何况,他也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如果刘荨能保证自己不会做出半夜变猫跑去别人军营砸场子这种会把他吓出心脏病的事,刘荨御驾亲征也不错。   刘荨:咦?还有这种操作?!不不不,我的意思,我绝对没有这么想过!我保证!!   司俊不支持不反对,就在一边旁观刘荨和反对的大臣们舌战。   而和他一样不吭声的还有李昂和两个姓罗的。   朝中大臣分成了两派在争吵。   反对的是以王祈为首,其中以逃过一劫刚来成都不久的孔礼最为激动。他们认为皇帝陛下安全,比什么都重要。钱没了可以再赚,地没了可以再打,就算要打仗,派将军去就成,哪需要皇帝陛下亲自冒险?   同意的一派以公宇为首,其中翟阳跳得最欢。他们认为皇帝陛下御驾亲征,坐镇后方,不会有危险。皇帝陛下御驾亲征能极大鼓舞将士士气,一定能压下对方一头。而且我们后方比他们稳固,后勤保障比他们强,武器也经过多次改进,一定能拿下这一战。   如果对方没有来这么一手,他们也同意先休养生息,这样才能将损失降到最小。但既然对方已经决定孤注一掷,他们他们也只能应战。   李昂在旁边悄悄用胳膊撞司俊,在跟菜市场一样喧闹的争吵声中小声道:“你怎么不说话?”   司俊漠然的看了李昂一眼,没说话。   和李昂见面不久就因为(划掉)臭味相投(划掉)脾性相似而成为好友的罗逡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李昂:“那你怎么不站队?”   李昂转头看了正努力装不存在的罗朗:“你怎么不问你儿子?”   罗逡道:“他站得有点远,我问不到。”   司俊、李昂和罗逡是中央官员,罗朗现在还是州牧,站在地方官那一块。   李昂白了罗逡一眼道:“那你怎么不说话?”   罗逡道:“这不是司公没说话,我不敢乱站队吗?但你可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会同意。”   李昂道:“我倒是想同意,但是思及皇帝陛下的神通和胆子,我怕他会冒险。你说是吧?子杰?”   司俊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昂得意道:“看,我猜中了。”   罗逡好奇:“什么神通?”   李昂道:“你来得晚,不知道,皇帝陛下是真的有奇异手段。具体的不想说。不过我知道,说不定还会引来天谴之类,也可能会被老天提前叫回去?反正肯定限制很大。我就担心皇帝陛下为了这次战争,破例使用自己的力量,造成反噬。如果陛下不冒险,我倒是觉得应该御驾亲征。”   罗逡没有追问,他道:“也就是说,如果陛下受伤,肯定……是自己用了什么手段?”   李昂道:“子杰,你说呢?”   司俊面无表情道:“陛下没有什么神异手段,你们想多了。”   李昂:“那你愁什么?”   司俊道:“愁他水土不服。”   李昂:“呵呵。”   罗逡陷入沉思。   也就是说,这场战争,就算大汉这边陷入颓势,皇帝陛下能扭转战局,但是代价可能是遭到反噬。   这场战争的确对大汉来说很重要,但皇帝陛下对大汉同样重要,这取舍还真是让人为难。   要不……干脆还是别御驾亲征了,他们这些人上阵就够了,罗逡可不认为自己会输给那什么鸟首领。   什么?鲜卑胡的皇帝?呸,他也配自称皇帝?   于是罗逡清清嗓子,加入了战局,力挺出战但是皇帝陛下别去。   然而,最终还是得由刘荨自己拍案决定。他已经决定自己一定要亲自去,就不会动摇。   于是大臣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讨论——关于谁上阵。   这时候,他们开始疯狂要求留下司俊,至少有个人看守后方吧?皇帝陛下最信任司俊,司俊又能干又忠诚,心里想点大逆不道的,就算皇帝陛下出了事,司俊无论是辅佐其他皇帝还是自立为帝,都能继续保华夏安稳。你们两可不能全走啊。   刘荨也觉得,留下司俊,后方更稳妥一些。   但司俊用一句话堵住了满朝文武的嘴。   司俊环视一圈后,慢悠悠道:“若陛下要乱来,除了俊,还有谁能劝得住?”   满朝文武:“……”司公你说得对,司公你牛逼,司公请自便。   刘荨扶额叹气:“子杰,别这样,说得朕好像多任性似的。”   司俊:“呵呵。”   满朝文武:“……”司公你这样当众嘲讽皇帝陛下不太好吧?!你这样不顾君臣礼仪不太对吧?!   不过就连最重利益的孔礼都觉得解气。   他才刚来朝廷,刚认识皇帝陛下不久,就知道了皇帝陛下有时候有多令人头疼。   也就是他是皇帝陛下,不然早就被打死了。   你瞧瞧他对刚来的孔礼说什么?   啊?你是孔子后人啊?孔家是唯一永远不败的世家。你问我为什么?因为历代皇帝都要扶持孔家来压制儒家人言论。孔家的人如果不服,就砍了换一个。我记得有个朝代孔家人都不愿意投降,于是就扶持了一个孔家的外甥改姓孔继承了孔家家主的位置?孔圣人真惨。最后这些不肖子孙的锅都要他老人家背。你可要好好干,不能玷污孔圣人的英名。   孔礼:……   忍住,忍住,这家伙是皇帝,他一定要忍住!   孔礼终于明白了好友荀若的弟弟荀文偷偷诽谤皇帝陛下的话:如果陛下不是皇帝,早就被人打死了。   第83章   皇帝陛下要御驾亲征, 全国上下都行动起来, 满朝文武百官不管之前反对还是同意, 现在都挤破了头想跟着皇帝陛下上前线。   这个时候不表忠心,更待何时?若这次胜利,功劳不比之前攻伐天下小。   毕竟之前攻伐天下的时候军队所到之处就看到投降的了,这功劳就算报上去他们也觉得尴尬。   虽然打仗危险,但是富贵都是险中求, 特别是军中将士, 一个个磨刀霍霍,准备多砍几个胡人脑袋换钱。   刘荨点了司俊同行之后, 又把自己的小伙伴们全部打包带走, 比如之前几个主簿。   罗朗一头雾水的发现自己从一州刺史变成了某临时安插位置的军中谋士,心里波动很大甚至想使出波动拳。   也只有皇帝陛下这么乱来了。皇帝陛下都不想想, 自己这职位突然急速降低,自己会不会心中不满?   刘荨:“干嘛这么小气啊,回来之后给你补上,又不是不给你补。”   罗朗:“……”   陈文还有些放心不下他交州的事。虽然他之前想着要当中央朝廷的大官,但是自从和翟阳一起被派往交州,拿着皇帝陛下和司公一条一条写好的措施,将交州变得越来越美好了之后,他就舍不得这块地了。   陈文问道:“陛下, 等打完仗之后,我还能回交州吗?”   刘荨忙道:“不要乱立旗帜,说点吉利的!”   陈文:“???”   翟阳好奇:“陛下, 哪里不吉利了?”   刘荨道:“小说……嗯,话本都是这么写的,只要一个人说‘等这场战斗/战争/任务结束,我就回老家结婚’,十有八九会悲剧。”   众人:“……”   嗯,好久不见,皇帝陛下还是熟悉的味道。   许和想挣扎一下:“陛下,我不擅长军事。”   刘荨道:“那你就在旁边喊溜溜溜。”   许和:“……溜溜溜是什么?”   刘荨道:“皇帝陛下最厉害了!我为皇帝陛下摇旗呐喊,溜溜溜!”   许和:“……我就觉得我还是满擅长军事的,换个人喊吧。”   荀文道:“我不擅长军事,我也不想喊溜溜溜,要不陛下把我哥带走,我留下?总要留个信任的人。”   刘荨道:“有公嘉仪和刘子孟留着,再加上孔文贤在语言上强大的战斗力,朝廷有什么害怕的?益州那群人,我大部分都留下了……嗯,我就带走李德兴和付文腾,对了,干脆把元心美也带上,再把郑正法带上,文华光带上……哈哈哈哈,这是全明星阵容啊!历史中有名的谋士将领我全带上,这样还会输,历史老师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   众人:“???”   一致伸头看窗外,嗯,天空阴沉沉的,这怕不是又要打雷了。   然后这群主簿们相互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嗯,不愧是皇帝陛下,还是同样的味道,同样的感觉。   荀文和荀尹叔侄两更是交换了一个心有灵犀的眼神。等这次打仗回来,他们就提议撤销主簿的位置。   本来这位置就只是临时加上去的,用于战时需要。现在朝廷已经重新建立,自然要按照正轨的来。   你看,我们两多么善良,你们以前这些主簿就知道坑别人,我们直接釜底抽薪。   .....................   刘荨扒拉了一下自己麾下有名的人以及新发现的能人,然后让司俊重新审核了一遍,免得这群人相性不和。   “我想他们还是服你的,而且又是我御驾亲征,谁敢不听话搞个人英雄主义。”刘荨拍拍胸脯道。   司俊懒懒抬眼:“你。”   刘荨:“……”   刘荨:“我不是我没有别胡说,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真的需要我用最心爱的小鱼干发誓吗?”   司俊道:“我更不信了。”   刘荨见糊弄不过去,老老实实挨着司俊坐下,把下巴搁司俊肩膀撒娇道:“如果真的遇上必须冒险的时候,那也没办法。而且我身上有那么多防护卡,跑得又那么快,应该没事的。”   司俊道:“如果你坚持要这样,那我也一起去吧。”   刘荨傻眼:“哈?一起去?什么去?我变成猫目标小,你怎么去?”   司俊微笑:“你忘记法术卡我也能用了吗?”   刘荨惊呆了:“卧槽!”   居然还有这种操作,他完全忘记了!   虽然他的确知道法术卡他们两都能用,但司俊从来没有用过变猫卡,从来没有变过猫,顶多身上带点防护卡应急,刘荨完全忘记这回事了!   刘荨结结巴巴道:“别、别这样啊,你说我们两至少有一人别冒险吧?对吧对吧?你又没变过猫,四条腿能跑吗?还是我来吧?”   司俊道:“若非得要一人冒险,那也该是我冒险,陛下千金之躯,不坐危堂,对吧?“   刘荨使劲蹭:“不对不对,就算我有事,也不能让你有事啊。”   司俊嫌弃的把刘荨的脑袋往外面推,道:“我也一样,所以别作。”   刘荨道:“这怎么能叫作呢?这叫合理减轻损失。而且我靠近之后能用铜钱砸死他们。你凑近了有什么用?用爪子抓还是用牙齿咬?”   司俊道:“我可以帮你放火制造混乱。”   刘荨可耻的心动了一下,然后使劲摇头:“不行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司俊道:“就像是我管不住你一样,你能管得住我吗?”   刘荨瞠目结舌。   他苦口婆心道:“子杰啊,你不能这样,熊孩子不是我的人设吗?你怎么能抢我的人设呢?你能不能继续当你的心机深沉笑面虎?”   司俊:“心机深沉笑面虎?”   刘荨求生欲很强的甩锅:“德兴说的!”   司俊似笑非笑:“那就这么说定了。陛下你看着办吧。”   刘荨尔康手:“不可以,不要啊,真的不要抢我人设,等等,别走啊子杰!”   ……   然后当天晚上,皇帝陛下身边唯一的贴身侍女青礞姑姑来看皇帝陛下是不是又在变神兽偷懒耍赖的时候,发现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金色背毛白肚皮的神兽。一只高冷的揣着爪子,另一只一张毛绒绒的脸上露出十分人性化讨好表情,正在给揣着爪子面无表情的神兽舔毛。   嗯,长得像猫的神兽。   太绕口了,重新说一遍。   青礞本来是来看皇帝陛下是不是又变猫躲房梁上偷懒,结果看到皇帝批折子的御案上有两只一模一样的金色大猫。一只面无表情的揣着爪子,一只满脸讨好的给他舔毛。   青礞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然后试探的问道:“陛下?”   正在给另一只猫舔毛的大猫抬头:“喵!”   青礞视线投向另一只被陛下逆着舔毛,舔成了一身乱鸡窝的大猫:“这……难道是……司公?子杰?”   那只大猫站起来,先是一爪子掀翻了还准备继续恶作剧的皇帝喵,然后有气无力道:“喵嗷。”   青礞不由失笑:“陛下和子杰果然是同一个地方来的。不过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子杰的模样。从凡人眼中,你们两还真是丝毫不差,真像孪生兄弟似的。”   司喵蹲坐,用眼神逼退爪子蠢蠢欲动,还想来捣乱的皇帝喵。   这能不一样吗?都是用的楚铭的模样。   他尝试了一下变猫,本以为自己没有系统空间,变猫之后估计得是尴尬的果体状态。待变了之后,他才发现,衣服就像是皮毛似的,没有自己之前所想的尴尬。   于是司俊为了在刘荨逞个人英雄主义的时候看住他,趁着大军还在集结,多熟悉一下猫咪的身体。   结果就被刘荨压着舔毛,还是逆着舔,非把他一身柔顺的金色背毛舔成炸毛状。   但司俊心里可不像是刘荨这样,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变人的猫而不是变猫的人,对舔毛很是抵触,于是他就顶着这么一身乱毛,三下两下跳到房梁上,开始练习猫咪跑酷。   刘荨则屁颠屁颠跟上:“喵!喵!”   别跑啊,猫美人,让大爷我再给你舔舔!   司俊一个急转身,像一道金色闪光一样冲到欢快的刘荨面前,一爪子把刘荨脑袋按到了地上。   刘荨:“……”   不对啊,为什么司俊的力气这么大,这不科学!   司俊一张毛绒绒的猫脸露出人性化的笑容。   就算变猫,力气也和原本一样。就刘荨那只战斗力负五的猫,也就只能欺负一下真正的猫了。   青礞微笑着看着两只猫打架——其实只是刘荨单方面被司俊压制,体贴的关好了房门,在外间守着。   陛下和子杰的感情真好啊,既然两人表现的这么轻松,这次御驾亲征应该没事吧?   第84章   为了统治的方便, 刘荨的都城已经暂时搬到了建业。因此大军集结, 来到目前所在的“边境”的时候, 速度很快。   粮草可以慢慢运来,反正水泥路面速度很快。   刘荨向宿谊购买的各种不同类型的水泥配方,用于修路修墙。虽然水泥的的稳固性不比巨石,但无论是城墙还是道路都是随时需要修补,役夫推着一车一车的水泥, 总比去山上开石块容易。现在修路, 也不再是送命的苦役。   刘荨还买了烧砖的方法,砖头加水泥, 连盖房子都变得容易。   钢筋水泥那是盖高楼大厦, 农家人的普通二层楼房用的都是木头横梁加砖头水泥,就算使用期不算长, 也比纯粹木头构造的房子强。   只是水泥路面比较磨损牲畜的蹄子,不过马蹄铁普及之后,这点也不算什么事了。   当然,刘荨自然还是不满足现在的状况。他决定,等全国真正和平之后,他一定要大力普及基础教育,争取让大家早日接受科学,然后直接进入工业革命。   打乱历史进程什么的, 反正他这个穿越者已经算是异类了,那就更异类一点。他们早点普及科学知识,发展工业革命, 就算后来人智障,又把优势让了出去,但他们至少可以在他统治这几十年间领先全世界,优势拉大了,基础垫牢了,以后就算要赶上来也容易。   宿谊那边不好直接大张旗鼓的搞工业革命,是因为他不是皇帝,底下的人也不服他,他只能循序渐进和风细雨的影响这个世界。   但他不一样,他是皇帝,他还是平定天下了的皇帝,声望和地位都很高。虽然改革有阻力,但只要他坚持,又有明确的正确的方向,只要不抽风,前景是非常光明的。   刘荨迷之自信。   现在不提他迷之自信的事,只说战争。   鲜卑胡陈兵边境,边境刘荨这里也不是没有兵。   刘荨这里直接决定御驾亲征的时候,鲜卑胡也得到了消息,直接开始攻击,不过被边军打了回去。   鲜卑胡的皇帝决定暂时偃旗息鼓,从国内调兵遣将,力图给大汉一个狠的。   既然决定打,那就一定要打赢。只要赢下了这场,再和大汉进行谈判,主动权就是站在他们这边。   所有英明神武的皇帝,大概胆子都挺大,赌性都挺重。   他明知道如果打输,他的统治肯定不会稳固,趁着大汉内乱占据的优势也会立刻丧失,但他仍旧义无反顾的压上了自己全部的筹码。   刘荨在听谋士们(前任和现任主簿们)分析之后,不由咋舌:“我敢去,是有底牌。比起他,我倒是没那么像个英明神武的好皇帝了,我是不是应该胆子更大一些?”   主簿们:“不,陛下你这样已经足够了!”   现在胆子还不叫大?行为还不够浪?那皇帝陛下不是得捅破天了?   主簿们很心累。   他们这群人明明已经是朝廷重臣,却还是要跟皇帝陛下的私人谋士似的劳心劳力,明明该管着皇帝陛下的司公却在旁边神游天外,简直太不敬业了。   只是他们敢当面讽刺好脾气的皇帝陛下,却不敢对司俊不敬。   毕竟司俊那气质沉稳如山深沉如海,让人看了就觉得心头发憷,实在是太有魄力。   所以如今仍旧有人认为皇帝陛下是司俊的傀儡,也情有可原。   当然,智商正常的人只会认为司俊和皇帝陛下互补,皇帝陛下实在是太仁厚,因此需要司俊这样有魄力的权臣辅佐。   这群主簿却不知道,司俊如今脸沉如水,是有原因的。   他并不是因为鲜卑胡的大动作而生气——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别人打过来,他们就打回去就成。   他生气的是这段时间熟悉猫咪身体的时候,刘荨老是来捣乱,追着他舔毛,还扬言要舔秃他。   司俊:我深刻怀疑自己的品味,为什么会喜欢上这么个智障。   刘荨知道司俊在气什么,然后就更变本加厉了。   即使他被司俊忍无可忍用猫猫拳一顿胖揍,仍旧不肯放弃舔秃司俊的计划,甚至发展到了用人形舔。   司俊:……   等这次战争结束,他一定要给这个乱撩火的人好看!司俊恶狠狠想。   刘荨丝毫没感觉到大难临头,还锲而不舍的在司俊暴躁的边缘反复横挑,这一点是十分像萧悦了。   虽然他就算知道了司俊的心思,也会装作害羞道,你来啊大爷,你也可以舔秃我啊,都是成年人了,别这么矜持啊。   是的,他现在是很污很荡漾了。   男人很污很荡漾有错吗?   ..................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边大军准备完毕,集合的时间几乎是一致的。   一时间,两边龙旗飘扬,已经步入中年的鲜卑皇帝,和看上去还是个嘴上无毛办事不牢的小青年的大汉皇帝遥遥相望。   他们两都穿着金色的盔甲——甭管这是真金还是镀金,在阳光下都闪亮发光,存在感极强。   然而存在感再强,双方的弓箭也够不着大阵中间被护得严严实实的两位皇帝。   两边大营对立,谁也不先攻击,都是对着对方骂阵。   鲜卑胡也学了大汉如今的习俗,想要阵前斗将,来打压对方士气。   两方大将你来我往,虽然都下了狠手,但都没出人命。不过大汉这边装备更先进一些,所以即使大汉的将领斗不过对方,跑路还是没问题,所以伤受得比对方轻。   原本没有马镫的时候,大汉比起马背上的民族总是要逊色一些,与对方硬碰硬所凭借的就是远程武器优势。   不过后来大汉虽然没出马镫,但是类似马镫的单环、双环放脚的地方的雏形已经出现,骑兵们也从骑马射箭,变成了白刃战。   而大汉内乱,许多工匠去了胡人的地盘,冶炼和制造的秘密也保守不住,胡人的武器也越加精良,大汉的远程武器优势也渐渐消失。   两方虽然看上去优势差不多,实际上胡人还是略胜一筹,毕竟他们培养骑兵更容易。   但现在大汉又出来一批先进武器,胡人的优势又荡然无存。   鲜卑皇帝果断鸣金收兵,不再消耗自己将领。   他决定直接大军出击。   大汉的装备再精良,也不可能装备到每一个士兵身上。拼总体实力,肯定还是他更强。   于是两方又对峙着,等待决战那一刻。   而这时候皇帝陛下在干什么呢?他在怂恿司俊冒险。   “这鲜卑皇帝太怂了,都不到阵前来。”刘荨不高兴道,“你看神棍当时对峙的匈奴皇帝多大胆,直接来到城门前面,被神棍用南瓜砸了个正着。鲜卑皇帝要是离我只有五米远,我就用五铢钱教他做人!”   司俊无奈道:“他怎么可能离你五米远?就算他愿意冒险,我们也不可能让你离他只有五米。你知道弓箭的射程有多少吗?好了,别废话,想做什么直说。”   刘荨笑眯眯的把着司俊肩膀:“子杰,你练习了这么久的猫咪跑酷,现在应该拿出来用用了吧?”   司俊:“……”   司俊:“你想做什么?”   刘荨道:“做我们该做的事啊,给他来个天谴如何?”   司俊:“……你想夜闯敌营?”   刘荨道:“偷偷溜进去叫夜闯吗?这当然不是了。”   司俊深呼吸了一下,道:“敌营在城门十里外,你一晚上能跑十里?”   刘荨道:“我们可以骑马跑到附近之后,再过去啊。你看,他们背靠山谷对吧?”   扎营的地方一般在依山靠水的地方,地势要高到水淹不到,但也不能被人围了之后断了后勤。这次鲜卑胡扎营的就是这么一处好地方。   他们背靠陡崖,就算大汉的军队绕到他们后方,也无法攻打——即使大汉的士兵不怕死要从悬崖上下来,那在悬崖上就是靶子,一看就知道了。   不过这对猫咪而言,虽然有点危险,但是危险并不大。   陡崖上也是有草丛的,猫咪的体型借着夜色要在草丛中穿梭并不显眼。刘荨想,那些守夜的人,也不会在大晚上全神贯注的盯着悬崖上跑过的小动物,甚至来个打猎什么的。   就算有人射箭,防护卡也能挡一下。这挡一下,就够他跑另一处躲着了。   两军对峙,弓箭是消耗品,鲜卑胡肯定不会把弓箭浪费在打小动物上。   刘荨的计划就是骑马绕到对方后方,然后他和司俊偷偷变猫潜进敌营,能放火放火,能用铜钱砸人就砸人,甚至还能放点炸弹吓唬人。   司俊当然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虽然他们潜进敌营这一段路不算危险,但进了敌营之后,敌营灯火通明,巡逻密集,又没有多少遮掩的东西,他们要怎么在敌营中行动?   刘荨貌似被说服了,但司俊一点都不放心,提了十二分的小心。   他总觉得,这家伙要乱来。    第85章   司俊对刘荨严密盯防, 他就不行看不住刘荨。   然而刘荨还是从他眼皮子底下跑掉了。   刘荨说他上厕所, 然后厕所里就没人了, 只留下一封“你看不住我”的书信。   然后刘荨笑眯眯的从树上跳下来。   幸亏没有人看到大变活人这一幕。   这时候司俊终于明白了,就算他也能变成猫,也只能跟着刘荨一起作死,不能拦着刘荨作死。   因为他不可能时时刻刻盯着刘荨。   比如上厕所的时候。   还比如,这个皇帝陛下滥用权力, 直接调走他的时候。   司俊:“说吧, 你想做什么。”   奸计得逞的刘荨得意道:“我的计划不是已经说过了吗?”   司俊很没形象的翻了个白眼:“我也说了,太危险。”   刘荨道:“你脑子比我好使, 你说个不危险的计划呗。”   司俊:“……”你这甩锅倒是甩得溜。   司俊道:“我能有什么办法?除非天降大雨, 把他们的火把淋得烧不起来。”   刘荨道:“那我去问问平祝和周安,他们会看天气。”   为了玄学, 刘荨把这两个真正有两把刷子的神棍也待在了身边。而且这两人脑袋其实也很好使,是被刘荨当文官培养。   他交给了这两人最新式的计时方法和天文学,还给两人做了简陋的天文望远镜,力图把这两人往天文科学家培养,这两人对物理也十分擅长,以后说不定还能成为物理学家呢。   司俊不置可否。   平祝和周安虽然会看天气,但又不能控制天气。   然后平祝和周安看了云层,测了气压, 又检测了空气湿度之后,信誓旦旦道:“明日可能会有暴雨。按照空气对流,应该是在夜晚。”   瞧, 这现代既视感满满的话。   刘荨得意的看着司俊:“明日晚上就有暴雨!”   司俊强行挽尊:“预测不一定准。你看就算在现代社会,天气预报也不准。”   刘荨道:“我们可以先在后山看看,如果不准再回来啊。”   司俊道:“我们两擅自离开营地,会引起慌乱。”   刘荨道:“找主簿们帮忙啊。”   好一个主簿“们”。   司俊道:“你想对他们坦白?”   刘荨道:“不啊,只是说我两要去营地搞大事,让他们看到对方营地乱了,就杀进来。”   司俊道:“调兵遣将不是他们能决定的。”   刘荨道:“那就不杀进来吧,反正把粮草什么烧了,再杀几个人,弄出点异象,我想他们人心也乱了,什么时候打都没关系。”   司俊犹豫道:“你真的要杀人吗?”   刘荨疑惑:“你上了战场这么多次,没杀人?”   司俊道:“那不一样。”   刘荨道:“怎么不一样?好吧,我是现代人,现代法律教育我不能乱杀人,但现在是古代嘛。入乡随俗,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放心放心,我杀于泽的时候吃好喝好睡好,屁事没有。感谢于泽,让我对人命没多大概念。”   毕竟他是不是跑到刘荨面前表演杀人。   司俊揉了揉刘荨的头发,道:“要不就我去吧。”   如果真的要下暴雨,或许的确有可为。他也想快点结束这场战争。   虽然大汉的赢面稍稍大一些,但若真硬碰硬的打,大汉也会损失惨重。险胜之后,难保其他势力会来捣乱。而且,就算是中原内部,那些世家豪族们在属于皇帝陛下的军队势力减弱之后,说不定也会起什么坏心思。   刘荨把司俊的手打开,礼尚往来的伸手往司俊头上撸了一把,道:“你去有什么用?你还能在毛里塞东西吗?其实我觉得你去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给我打溜溜溜。还不如我一个人去呢。你看,你连防护卡都揣不了。我还得让青礞姑姑给你做个小背包背背上。幸亏防护卡是用意念使用,不然你可怎么办。”   司俊:“……”   突然被嫌弃的措不及防。   于是成功说服(并没有)的刘荨屁颠屁颠去找青礞和主簿们了。   青礞虽然担心,但也知道若是刘荨和司俊下定主意,就算是她也阻止不了两只猫在她视线底下跑掉,还不如她也参与进来,至少能安心一点。   而主簿们则强烈反对,表示不能让皇帝陛下冒险。   他们终于鼓起勇气谴责司俊,司公!说好的你来了就能看住陛下呢!   司俊叹气,所以他这不是随行了吗?   主簿们:“……”   这日子没法干了,他们要辞职,这两个上司,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然后他们就开始出谋划策,要怎么在陛下和司公离开的那一个晚上隐瞒住众人。   主簿们:我就算是辞职,死在这里,死在外面,也绝对不会助纣为虐!   主簿们:开始工作吧。   看着刘荨那一副得意至极的样子,司俊叹气。   再被继续纵容下去,总觉得刘荨会更嚣张啊。   不过等这次战争之后,皇帝陛下就应该窝在皇宫里当宅男了。这样应该没事了吧?   司俊不确定的想。   ....................   第二天,青礞怀揣圣旨,独自离开军营,没有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他们都知道青礞作为皇帝陛下贴身侍女,和武力值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女将领,肯定会被皇帝陛下委以各种秘密任务。   或许她是去送信,或许她是去完成皇帝陛下布置的什么任务……她直属于皇帝陛下,其他人没资格过问她的行踪。   皇帝陛下拉着司俊秉烛夜谈,还带着主簿们,随行的还有两位异人,据说在商议什么。   其他将领虽然心中惶惶,但没有谁胆子大到敢窥伺圣意。   只有少数几个将领和谋士若有所思,有不祥的预感。   毕竟皇帝陛下不是喜欢搞小群体的人,他有什么要商议的,多是召集将领们和谋士们,群策群力,现在这样神神秘秘,不知道在搞什么。   当晚下起大雨,将领们夜不能眠。   他们披起战甲,叮嘱士兵们巡逻得更认真一些,以预防偷袭——这种天气,最适合偷袭。虽然明知道两方阵营都易守难攻,两方都在等后勤到来,一决胜负,但仍旧要以防万一。   而这时候,青礞怀揣两只黑眼圈小猫猫,来到了山顶。   因为悬崖陡峭,因此这上面并没有人看守,只是有人在悬崖下看守。   但青礞不敢靠得太近,毕竟虽然没有人看守,但难免有零散的探子在附近活动。她已经看到了好几处人类待过的痕迹,这里肯定还是会有探子时不时的过来探看。   毕竟这里能看到对方大营隐约的情况,鲜卑胡也要预防大汉的探子前来打探。   青礞将两只猫放下之后,就带着担忧的神色离得远了一些,在他们约好的一处废旧的驿站等候。   毕竟这里曾经是大汉的地盘,驿站还是有的。甚至在现在已经跑到鲜卑胡地盘上去了的魏仲将地盘拱手送给鲜卑胡之前,这个驿站还在被使用,勉强能遮风挡雨。   而这里周围几乎是平地,没有遮掩物,也不在战略位置和交通要道上,没有利用价值,因此没有探子出现。   青礞和两只猫路过此地时,就决定将这里作为暂时的大本营。   两只小毛团一落地就被雨水淋得透心凉——猫咪的毛可没有防水效果。   “淋了雨体积都没有变化,萧小贱真是实心胖了。”体型随贩卖变猫卡的猫咪变化而变化的刘荨通过系统喊话和司俊交流道,这样不用喵喵喵都能交流,完全无声,交流距离也不短,十分好用,“或许我们该变成楚大橘?萧小贱这腿也太短了。”   司俊道:“下雨天,他们的防守会更严密。这里可能也有探子巡逻,还是体积小一点更隐蔽。”   刘荨道:“我们就不能等下悬崖的时候再变小吗?我觉得这里应该没有探子来吧?而且我们无论是视力听觉还是嗅觉都比人类强多了,有人类出现,我们肯定会发现。”   司俊不同意:“那弓箭呢?”   刘荨道:“哪个大傻子会在下雨天打猎?而且我们已经发动了一张防护卡,现在随身携带防护罩,一次弓箭还是躲得了。不过防护罩为什么不能防水?!你看我都变成一只泥水猫了!我堂堂皇帝猫都变成流浪猫了!”   司俊一边跑,一边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时候还注意什么形象?   在刘荨不断的抱怨声中,两人终于来到了悬崖边上。   刘荨喘了口气休息了一下,两人开始从悬崖上爬下去。   对于人类而言,这个悬崖太陡峭,几乎没有落足的地方。但对于猫咪而言,这悬崖上的随处可见的草丛和小树,都是他们落足的地方。   虽然黑眼圈小猫的腿短了点,肚子鼓了点,但是灵活程度并没有打折。这点悬崖,对猫咪来说就是小意思,跳下去的时候稳稳当当。   虽然有人随时来查看,但是在暴风暴雨乌云密布,沾了油的火把都变成了小火苗,营地里照明的篝火已经完全没用的黑暗中,如果是人那么大的体型也就罢了,要看到悬崖上在各个凸起石块草丛中不断跳跃的小猫猫,还是太为难正常人的眼力了。    第86章   刘荨和司俊裹了一身泥, 还有树叶枯草, 除了一双眼睛和两只耳朵没有被泥糊住, 估计张嘴都是一股子泥土味。   都裹成这样了,两只猫在泥地里蹦蹦跳跳,就算有人视线扫了过来,也发现不了。   只是因为泥水太多,让刘荨和司俊的视线受到了干扰。   两只肚皮贴着地面的小猫, 要看清路还真是不容易。   “话说我们现在该去哪?”刘荨脚底一滑, 掉进了一个小水坑,呼哧呼哧爬出来之后, 瑟瑟发抖道, “我们就这么漫无目的的跑?”   司俊很想白刘荨一眼,不过现在他也裹着泥水, 累得够呛:“这种天气就算想要烧营火也烧不起来,你不是说要去刺杀?鲜卑皇帝的帐篷应该是在最中间。”   在大军正中间,防卫最严密的地方。   刘荨很想搓搓脸,但是爪子上也全是泥:“我两腿这么短,地又这么泥泞,得跑到什么时候?”   司俊眼尖的看到有辆马车,立刻道:“跟上!”   他使劲奔跑,终身一跃, 跳到车辕上,努力用小短腿抱住车辕。   刘荨也跟着跳了上去:“这车能带我们去目的地?”   司俊道:“这马车上的徽记是鲜卑皇族才能用的,而且我闻到了牛羊肉的味道。用这种马车运送牛羊肉, 应该是给皇帝或者其血缘的帐篷。”   刘荨道:“还真是奢侈啊,我都没有专属马车运送专门的食物。”   司俊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趴着,道:“闭嘴,先休息一会儿,节省力气。”   刘荨道:“我在你脑海中说话又不费力气。”不过他还是乖乖安静下来,闭眼休息。   马车颠簸了一会儿,停了下来。两小只一动不动,和车辕上厚厚的泥混在一起,透过雨帘看上去,还以为就是两坨大一点的泥。   侍卫们用鲜卑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刘荨没听懂,不过司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似乎是听懂了。   “不是似乎,我会鲜卑语。”司俊道,“运气很好,这里面就是鲜卑皇帝的大棚,听我指挥,一、二、三跳!”   司俊和刘荨啪嗒一声,跳到了泥水坑里。   这声响引起了士兵们的注意,不过他们扫了一眼就继续巡逻。   这大概是被车辕抖落下来的泥块吧。   不怪他们疏忽,即使视线很差,但这么近的距离,还是能一眼看出有没有人。谁也不会想到,会有两只浑身裹着泥的小动物掉下来。   司俊和刘荨小心翼翼在泥水坑里贴着地面蠕动。他们不敢抬头,因为猫眼睛会反光,这些拿着浸满油的火把巡逻的侍卫会看到他们眼中反射的光。   不过就算浸满油,这火把也在雨点的打击下岌岌可危。改良的纸张技术并没有被鲜卑窃取,纸张在他们那里还是奢侈品,不可能用来制作灯笼,他们常用的牛羊皮也只能做成提灯模样,把上面挡一挡,因为不透光。这样的设计在大暴雨中显然不够用。   鲜卑士兵们的服从性显然也不是特别强,他们让奴隶们继续巡逻,自己开始躲到帐篷里避雨生火偷懒。   而奴隶们则在没有人监管的时候,也都消极怠工,不会巡逻的太仔细。   王帐虽然宽广,甚至可以在里面举办宴会,但也都是帐篷搭起来,周围是用木楔子固定。   这样帐篷和地面肯定还是有一定缝隙的。在风雨中,帐篷被吹得东摇西摆,缝隙也就扩大了   司俊和刘荨贴着泥地蠕动蠕动,找到了帐篷背后,贴着帐篷听里面的声音。   帐篷里传来烤牛羊肉的香味,还有女子的歌声和男人的调笑声。   大汉的皇帝正在泥地里翻滚,而鲜卑的皇帝则在大帐中举办宴会呢。   刘荨一瞬间感觉有点心里不平衡:“我们直接用铜钱砸下来如何?把帐篷压垮了,这里面的人也活不了吧?我带来的铜钱足够压垮他们了!”   司俊为刘荨这凶残的提议犹豫了一下,他有点担心刘荨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产生心理阴影。   不过人都到这里了,还说什么怕杀人,就太矫情了。就算有心理阴影,也得做。   司俊道:“先找个可以安全撤离的地方。这里出了事,鲜卑人肯定会跑过来一大群人,踩都得踩死我们。”   刘荨顿时打了个激灵。   对哦,他就想着没人发现他们,却忘记了人群践踏事故。   司俊抬头东张西望,看到一棵枯树。   枯树的枝丫正好升到帐篷附近,因为正好用来作为捆绑火把的地方,因此那棵粗壮的枯树没有被砍掉。   “那里。”司俊道,“那根枯树可不可以?”   刘荨目测了一下,道:“五米,够了!走!”   两只猫继续小心翼翼在泥地里蠕动,艰难的爬上枯树。   因为雨太大,爬上树的两只猫身上泥被冲掉了不少,虽然看上去还是脏兮兮的,若抬头看的话,还是很显眼。还好现在雨大,又是晚上。   刘荨和司俊挪到了树枝上,司俊先跳到大帐顶端,听大帐中的声音,判断鲜卑皇帝可能在的位置。在他找到位置之后,就叼了根枯枝放在判断的位置上,然后跑回树枝上。   刘荨挥着爪子比划了一下,点了点猫脑袋,然后“喵嗷”一声。   “天谴!·天降铜钱之术!”   司俊吓得一抖:“你叫什么!引来人了怎么办?!”   刘荨:“哦,对不起,发大招之前条件反射的喊出了招式名字。”   “你这到底是什么毛病!!!你是不是想尝试一下万箭穿心啊!!”   “这不是有防护卡吗?我想还是能跑掉的。”   “防护卡能防护几次!你能不能稍稍靠谱一点!”   ……   两只猫在树枝上挥舞着爪子“吵架”,那声凄厉的猫叫的确引起了注意。   不过巡逻的士兵还没有回过神来,天降黑影砸在了大帐上,瞬间将大帐砸垮,帐中的人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惨叫,就被压在了黑影之下,生死不知。   司俊僵住了:“你到底装了多少铜钱?说好的私库呢?你该不会把国库也搬来了吧?”   刘荨道:“就是私库啊,还有你的私库。”   司俊道:“……你有提前说吗?你知道如果巡逻的人发现钱不见了会吓死吗?”   刘荨道:“哪有巡逻的人?我一直说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你不是知道吗?”   司俊无语:“……我真以为你藏起来了,结果你一直带在身上?”   刘荨道:“有比带在身上更安全的地方吗?”   司俊用猫爪子扶额:“你是袋鼠还是仓鼠?反正不可能是猫。好了,快把钱收起来。用什么砸不好,你还真用钱砸,这一砸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你看已经有人往兜里塞钱了。”   因为中原重新统一,五铢钱就算在鲜卑也可以用。   刘荨炸毛,虽然他的毛被雨水贴在身上,炸不起来:“喵嘞个咪的!谁敢抢我的钱!”   铜钱哗啦哗啦消失,回到了刘荨的空间里。但是因为铜钱小,砸上去是流动性的,因此散落得到处都是,有的地方超过了五米远。   这些钱,刘荨就要不回来了。   刘荨要跳下去去“捡”他的小钱钱,被司俊牢牢压制住:“你不要命了!你看下面这么多人!一人一脚都踩死你了!”   “不!我的钱!我数了一下,至少损失了三分之一!”刘荨挣扎着要往树下跳,“这些都是我的钱!”   司俊苦口婆心:“等这里被攻打下来,搜到的铜钱都还给你好不好?我的钱也给你。”   刘荨泪眼婆娑:“真的?”   司俊道:“我骗你干什么?”   刘荨道:“可我要怎么证明那些钱是我的?”   司俊道:“到时候看我的,不用担心。何况你现在贵为帝王,富甲天下,这点钱算什么?”   刘荨道:“三分之一!你说这点钱不算什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司俊道:“首先,我们两现在都是趴着的。其次,我记得你砸下来的钱中有我的一份?”   刘荨用爪子捂住耳朵,不听不听。   司俊见刘荨不再挣扎了,用爪子拍了拍刘荨的猫脑袋,道:“都让你用石头木头,只要是内库的钱购买的建材,也算是你的东西,也能放进系统空间。不然用南瓜冬瓜西瓜也成,你非得用铜钱,说什么逼格高。现在损失了,心疼了吧?”   刘荨用爪子使劲捂住耳朵:“喵呜喵呜喵!”   司俊猫脑袋警觉的张望了一下,道:“好了,现在乱成这样,火把都集中在大帐坍塌处,这边没人也没火,正好逃走。防护卡准备好,跟紧我!”   司俊纵身跳下枯树,一脸悲壮的刘荨紧跟其后,两只猫呼哧呼哧的往人少的地方跑。   他们两动作这么大,自然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不过这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大帐上,就算看到有小动物跑过去也不会理睬。   何况大帐中这么多人吃喝拉撒,食物残骸也不少,什么老鼠之类动物也常见。这么大的动静,小动物被惊跑也正常。   司俊和刘荨迈动着小短腿,跑了一段路之后,见人更少了,两人为了尽快逃离,冒险变成了大猫。   现在的腿比之前长一倍,终于可以不用在泥里打滚了。 第87章   司俊肉垫子往左扇:“发大招之前要嚎一嗓子?”   可怜的小猫猫用前爪子捂头:“喵呜……”   司俊肉垫子往右扇:“叫你别用铜钱你非用, 损失了还要冒险捡钱?”   可怜的小猫猫用前爪子捂头:“喵呜……”   ……   可怜无辜又无助的小猫猫声声凄惨, 闻者落泪见者伤心。青礞伸头进来看了一眼, 微笑着继续守着门口。   刘荨很悔。   他知道的,他早该知道的。虽然在当时司俊表现得十分淡定,但不代表他不会在安全以后秋后算账。   被肉垫子扇脑袋,写检讨,校场跑圈, 联合系统里的小伙伴们断他的网收缴他的游戏……   我真的知道错了, 你可以罚我写检讨,可以罚我跑圈, 但是请不要没收我的电脑!可怜的小猫猫灵魂出窍。   大概是因为打击过大, 再加上在泥水里承受了一晚上的风吹雨打,刘荨不出意外的感冒了。   可怜兮兮打着喷嚏擦着鼻涕的刘荨, 这次是浪不起来了。   同样在泥水里承受了一晚上风吹雨打,但屁事没有的司俊冷哼一声,继续帮他善后。   青礞接到了两只被泥水糊得看不出本来样子的大猫之后,就立刻赶回营地,告知了鲜卑营地中的混乱。早已经准备妥当的主簿们立刻动作起来,拿出皇帝陛下的旨意,命令军队出发。   李昂:“皇帝陛下呢?司公呢?”   青礞道:“生病了。”   李昂:“哈?!今天白天还好好的?”   青礞道:“赶快出发吧,别错过了好机会。”   李昂将信将疑的率军出发了。   然后大胜归来。   其实要说大胜也不算不上, 在鲜卑军队发现自家皇帝和将领们在大帐中被一锅端了之后,就立刻被吓得四散逃窜。   稍稍有点地位的将领们都在大帐中,就算没死也是重伤, 皇帝更是死的透透的,鲜卑军中根本没有能安抚军队的人。就算有,这么恐怖的场景,也能吓退迷信的古代人们了。   于是李昂冒雨率领大军压到的时候,营地已经不剩人了。   他本还有些怀疑是阴谋,结果看着那些丢下的兵器和粮草,还有被压垮的大帐中没有人收尸的鲜卑皇帝和将领们,李昂不由觉得毛骨悚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过将领们都是尸山血海中过来的,即使觉得害怕,也不会耽误他们打仗。   大汉的军队立刻随着还未被大雨冲刷干净的踪迹开始追击溃逃的鲜卑军队,正好第二天天亮的时候就天晴了,追击十分顺利。   大汉的军队在后面追,鲜卑人使劲往前逃。这跟被狼群追赶的羊群似的,鲜卑人占领的城市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自己人砸碎了城门,席卷着继续逃跑。   于是大汉追击的军队没变,在前面疯狂逃跑的人却越来越多,最后比大汉的军队都多了好几倍。   大汉的将领们咬咬牙,追!继续追!   于是他们呼哧呼哧继续追,换班追,居然一路跑到了鲜卑国内。   喝着苦药的刘荨得到前线战报之后把药汁子都喷了:“什么?!打到鲜卑国度了?!这特么都跑草原上了吧?!马没跑死?补给呢?”   负责补给的孔瑾苦笑:“还能怎么办?跟着追。因为鲜卑人混乱,跑得不快,所以马停停跑跑,不算太疲惫。”   刘荨傻眼:“不算太疲惫?没有一直追?这样鲜卑人还跑?”   孔瑾点头:“陛下可要命令雍州军队向河间出击?听闻河间的鲜卑军队已经撤回鲜卑国内,护卫他们的都城。”   刘荨一拍桌子,然后一边吹着自己拍桌子拍疼了的手掌,一边道:“出击啊!他们居然还来问我,没有直接出击?!延误战机信不信我踢他们屁股!”   孔瑾腹诽,不是砍头打军棍而是踢屁股,陛下你还真是特殊。   “吴家父子已经出击了,并立下军令状,承担一切责任。”孔瑾道,“他们是出击的同时让人递来折子。”   刘荨松了口气:“幸亏我没把吴孚和吴泰带走,并让他们见机行事。不过这次……鲜卑就这么败了?”   孔瑾微笑,道:“是的,鲜卑再无回天之力。只是,这次最大的功劳,说不定会落到吴将军身上。”   刘荨瞪圆眼睛:“什么?不应该是我和子杰吗?”   孔瑾:“……”   他东张西望,司公不在。   孔瑾立刻叹气,道:“陛下,果然你和司公做了什么吧?”   刘荨没有直接回答,只问道:“子杰说我丢掉的铜钱会全部换给我,可我怎么没见到?”   孔瑾:“铜钱?”   他先愣了一下,然后瞬间想到之前将士所说的,被砸垮的大帐附近出现的数量不少的五铢钱:“陛下,那些钱是你的?”   刘荨道:“是我和子杰的私库,是我们的私房钱!钱呢!”   孔瑾干咳一声,道:“我们没收到司公的命令,所以钱被当做战利品分了。每个人都得了一点。陛下要收回?”   刘荨:“……全分了?”   孔瑾点头:“全分了。抢夺的战利品由将士们自行分配,这是陛下定下的规定。”   刘荨:“……全分了?”   孔瑾莫名觉得一脸悲壮的皇帝陛下神情有点可怜,他试探性的问道:“陛下可有数,或许可以下令收回。”   刘荨:“可我要怎么证明那是我和子杰的钱?”   孔瑾不确定道:“如果陛下下旨,他们肯定还是会照做的。”   刘荨:“可子杰不准我说。”   孔瑾点头:“虽然我们猜到是陛下大展神通,但的确这些事不要说明,让他们自己猜更好。不然他们或许依赖陛下的神通。”   刘荨的灵魂从嘴里跑出半截。   孔瑾叹气。   看来真的是皇帝陛下和司公的功劳,只是这功劳肯定不能说出来。不过陛下和司公也不需要功劳加身了。   只是陛下似乎很心疼钱。   好吧,看来陛下损失了不少钱,听说李昂当时就判断出压垮大帐的应该就是这些五铢钱,于是派一部分人留下来将剩下的五铢钱收拾好,最后当做护身符赏赐出去了。   因为不知道数目,所以大概有士兵偷偷藏了些吧。   现在看来,那些钱说不定真能成为护身符也说不定。   当然,也有可能拿到钱的人会倒霉,因为皇帝陛下的怨念实在是太严重了。   拥有猫毛护身符的孔瑾决定回去就把自己拿到的五铢钱护身符送人,免得受到皇帝陛下的怨念波及。   他有皇帝陛下御赐的神兽毛护身符,要什么五铢钱?   ....................   过了半年,早已经回到建业的刘荨迎接了凯旋的将士们。   鲜卑国都被攻破,原本属于大汉的国土被换了回来不说,因为去了前线的司俊判断,现在他们还没有办法吞掉鲜卑草原的土地,也是同一退军,只是要了一大批“赔偿款”。   司俊非常善良,没有要每年都交纳的“岁供”,只是定了一口价赔偿款。他也没有要割让土地,而是“租借”了一些地方,并且要求开放边境贸易,并且对汉人不得征税。   鲜卑本来已经准备称臣纳贡,没想到司俊这么善良,立刻就答应了,并且表示根本不需要分期付款,第二年就能付清。   他们可以去打其他部落,抢东西嘛。   司俊微笑,没错,我们大汉就是这么善良。   刘荨听后嘴角直抽。   是啊,不要岁供,只是一口价。那是因为岁供今年给了,明年不一定要得到——毕竟草原部落最擅长撕毁协议,他们不给我们又不可能再打一次。一口价虽然听起来比较实惠,但到手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至于不要割地——那是因为靠近我们边界的地不怎么好,位于他们腹地的地又受不住。现在只租借,但租借地都是矿产地,他们挖了矿运回来就能用,那块地也就不需要了。   而不需要称臣,嗯,说的好像他们上了国书称臣,就真的以为自己是臣了似的。每年还来打秋风,遇到搞不定的事还要大汉出兵马,实在是令人恶心。这宗主国,不当也罢。   司俊一条一条,就是压在了他们的底线之上,为大汉争取了大量实惠。   凭借他们的赔款,大汉就能短时间内迅速经济复苏。而那些矿产,又为刘荨想要提前工业化奠定了基础。   刘荨摸摸下巴,这战乱刚结束,怎么感觉盛世就来了?   “陛下,你不是说幽州收复之后,要迁都蓟州吗?”   “啊,朕算了算,重建一个城池实在是花费巨大,朕决定了,就留在建业了,你们看建业修得多漂亮啊,只需要休整一下就成。你们说好不好啊?”   众大臣:“……陛下,建业没地建皇宫啊。”   刘荨:“随便建个宅子就成了,要什么皇宫?”   于是众大臣开始撞柱子。   今天的大汉朝廷仍旧热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但是剧情没完。番外就是日后谈,只是不按照时间线写了所以放番外。好像我每次都是番外才是真正的结局?   新坑是写平行世界稍未来的现代社会做游戏,也就是把魔兽啊剑三啊或者一些小说神话弄成全息游戏,让异界人沉迷游戏不可自拔的故事。游戏剧情有改编有原版,虽然会写系统购买了游戏IP,包括再创作权力,不过可能道德感高的同志会觉得不喜欢。   暂定游戏肯定有剑三仙剑魔兽炉石吃鸡fgo刀剑碧蓝等等,分手游和全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