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脸上位》 作者:晋江皮皮虾 文案 “你要是在古代,就是人人唾骂的妖妃!” 高岭之花一朝堕落泥尘,为了还债复仇,媚上欺下,离间朋友,霸占亲嫂,无恶不作。 就这样一朵黑莲花,还遇上一个纵容娇惯他的男人。 #对不起,长得美真的能为所欲为的# #请对漂亮的神经病宽容一点# 假昏君攻x真妖妃受,现代架空,1V1,HE。 副CP:成熟沉稳攻x飞扬跋扈小公主受+攻有娃,小公主是后妈== 雷点:狗血+万人迷+白月光+主cp受神经病恋爱脑偶尔黑化,白雷苏,逻辑死。 ps:受是养子,和他哥他爹都没血缘关系。 霸占亲嫂只是名义上的,没有实际接触。文中会及时解除误会。 受身世特别惨,外在黑,内心甜。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主角:陆桓,沈浚齐 ┃ 配角:宫予生,萧秉璋 ┃ 其它:HE,皮皮虾 第1章 玩物(捉虫)   “沈国峰的小儿子怎么来了?”   沈浚齐穿过行政酒廊时,听到了来自背后的议论声,声音不大,仅仅是在谈论融资股票风口项目等话题时偶尔带过的一句,却足以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他不应该是一个出现在这里的人。   毕竟谁也不想惹上麻烦——更何况是一个身背巨额债务和官司的麻烦,即使这麻烦够美够带劲儿,无数次出现在金沙市某些好男色的富豪们充满桃色意味和绮念的夜谈中。   当然,这麻烦再难缠,多看几眼却也无妨。这些名流富商们是眼看着沈国峰攒了一辈子的家业一夕之间倒塌的,一大家子人该逃的逃,该躲在国外的躲在国外,也就沈国峰的两个儿子有点点骨气,一个跳了楼,一个毅然从国外赶回来,扛下了巨额债务。   有个男人没能克制住自己赤裸裸的目光,朝沈浚齐多看了几眼,身边的人知晓他对沈浚齐垂涎已久,手中的酒杯撞了撞他的酒杯,提醒道:“现在可不是接手的好时候。”   这个男人如梦初醒,收回了目光,笑了笑:“那是。”   几天前,他就开始琢磨着沈国峰这个貌美的小儿子究竟会出现在金沙市的哪个夜场里,花上多少钱才能玩一玩,这些天的打击会不会摧毁他身上那股子傲劲儿。没想到今天见到的时候,却和以前没什么两样——他穿着修身的深灰色西装,腿长腰细,神情举止一如既往的淡漠且礼貌,除了皮肤较之以前显得有些苍白之外,看不出一点异样。   “果然有味道。”那人玩味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眼看着沈浚齐走到行政酒廊的尽头,和一个瘦高的男人搭上话,“啧”地冷笑了一声。   “便宜陆桓了。”   周围人不怀好意地笑了。   金悦酒店第30层的行政酒廊,向来就是钱色交易权钱交易的场子,只不过门槛高,进来实属不容易。在看到沈浚齐的那一刻,陆桓的副手程葛微微有些的讶异——他是怎么上来的?   很快,他就再也没有机会思考这个问题了,眼前这位小沈先生在和他打过招呼后,简短地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陪陆总过夜的。”   “……”   想通过他爬上陆桓的床,不止眼前这一个人,但是这么直白的,估计就只有这一个了。   程葛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保持着微笑,说:“沈先生恐怕是在开玩笑吧。”   “您会有时间让我和您开玩笑吗?”   程葛笑了笑,没接话,举着酒杯指了指电梯的方向:“那就看沈先生的本事了。”   沈浚齐顺着程葛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滑过一丝黯然。   “谢谢。”   对沈浚齐而言,程葛指的这条路就是一条死胡同。他站在原地,没有向电梯的方向走,也没有转身离开。行政酒廊里无数余光落在他的身上,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将成为接下来一个小时里的谈资。   看到沈浚齐漂亮的侧脸,程葛突然有些心软了,他想他应该给沈浚齐一个台阶下。   “沈先生喝酒吗?”   “嗯。”   程葛亲自去给他倒了杯香槟,也许是因为受挫,也许是因为因为不堪忍受那些赤裸裸的目光,沈浚齐仰起头,将杯中的酒液一饮而尽,因为喝得太猛还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血色。   有人夸张地“啊”了一声,还有人低声议论着什么,更多的人,是等着看戏。   推良家下水,劝风尘从良,某些男人的两大爱好,这些名流富商们坐到了今天的位置,也没能戒掉。   “离开吧,这里不适合你。”程葛说完,招手叫过一边的服务生,“送沈先生下去。”   沈浚齐抬头看他,上挑的眼角本应该添几分艳色,现在看来,却只剩下楚楚可怜。   程葛心有不忍。   他知道这里怜香惜玉的不止他一个,可惜谁也不想被人在背后说几句色令智昏。沈浚齐大概也是知道无望了,低下头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了声谢谢,然后转身跟着服务生离开。   这条路无比漫长。   服务生领了命,只想快点把这位麻烦人物请出去,可沈浚齐分明就是没长眼睛,磨蹭地绕着弯路走,还差点撞到了桌子。这位服务生在金悦的行政酒廊做了两年了,最会察言观色,知道后面跟着的那人就是落了地的凤凰,谁都可以踩两脚,也不用担心被投诉,便直接吆喝上了:“先生,请您走路看着点儿。”   “啊——”   又是一声惊呼,沈浚齐竟然差点撞到了来添酒水的女服务生!   女服务生被吓得花容失色,还好沈浚齐替她把托盘稳住了。   “对不——”   对不起三个字还没说完,带路的服务生就恼了,要不是身边还有三两在聊天的客人,估计就直接指着沈浚齐的鼻子开骂了:“这位先生,我真是怕了您了!这酒我们可赔不起!”   服务生压低了声音,可那几位客人还是听见了。   他心里惶恐,却不知道这一路上发生了什么,这几位客人可是一丁点都没错过,否则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故意添乱似得,说了句我替他赔。   那个发声的男人说的是“他”。   沈浚齐朝那个男人看了一眼。   那个男人走过来。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年纪,身体已经微微发福,大概因为白,少了些中年男人的油腻感,他挥手示意服务生离开,取了两杯酒,递了一杯给沈浚齐。   “沈总的事情我听说了,节哀。”   沈浚齐微微点头,表示了谢意。   男人指了指门外:”出去聊聊?“   “嗯。”   这根沈浚齐的救命稻草,自沈浚齐进来的时候便盯上了他。他和陆桓接触过,知道以陆桓多疑的性格,沈浚齐注定是要失败的。   失败当然是他喜闻乐见的,这种美人儿就得趁着干净玩几天,到了后来,还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手。   和其他人不同,这根稻草祖上是做小生意发家的,脑子里充满了货郎走街串巷的智慧——现在的沈浚齐,家人死了家产没了,正是缺少关怀的时候。钱他出不了这么多,那他送点人情味,也是笔合算的买卖。   所以在和沈浚齐聊天的时候,他给沈浚齐倒的每一杯酒,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邻家大哥的关怀。   “沈总和小沈总我前年还见过,哎,谁知道意外这么快。”   “高利贷也该管管了,害了多少人啊。”   “你现在住哪里?我听说你们家的房子被银行收走了?”   沈浚齐仰头又干了一杯,呼吸微喘,眼神也有些迷离了。   “我……租的房子。”   他微醺的样子撩得男人心痒痒,男人摸了把沈浚齐的脸,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便道出了自己的目的:“我有套房子是空着的——”   杯子被倒扣在桌上。   被美色迷住的男人一下子惊醒了。   他分明看到沈浚齐迷离的眼神变得明晰起来——   “一亿三千万,你出得起吗?出得起,我今晚就陪你。”   男人愣住了。   沈浚齐又靠近了一些,他比这个男人还高几公分,微微低头的时候,竟然让男人感觉到一点压迫感。   看到男人犹豫的样子,沈浚齐冷冷地从他口袋里抽出丝巾,又接过他手里的酒杯,把红酒泼在了丝巾上。   “对不起,出不起钱,我想我们还是不要继续聊下去了。银行和高利贷都是不等人的,我想,你也没本事一句话让高利贷和银行都闭嘴吧?”   沈浚齐用丝巾擦了擦脸上男人摸过的地方,擦完顺手一扔,翩然离去。那条丝巾飘落在男人脸上,他意识到被羞辱,瞬间回过神来,勃然大怒——   “你别给脸不要脸!不就是个卖屁股的吗!”   “可你买不起。”   沈浚齐耸了耸肩,连头都没回。   这个动作更是激怒了男人,他捞起桌上的一杯红酒,怒骂着朝沈浚齐砸去。沈浚齐身子一偏,红酒擦身而过,砸在了身边的栏杆上,暗红色的酒液和玻璃碎片溅了他一身。   沈浚齐终于回过了头——   他的嘴角勾出一个得逞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注意!大家请注意!大家请注意!   本文!非常!苏!   就是这么多男人觊觎受!被受玩弄鼓掌之中!被受迷得找不着北!   对!就是这么苏!   都是妖妃了,不魅惑众生怎么行!!   你们说对不对!   什么,你们问攻?   攻是帝王攻,专治妖妃受(下章出来 第2章 美人计   吵闹声很快引起了程葛的注意。   行政酒廊的主管和接待迅速解决了外面的争端并安抚了客人们,几分钟后,酒廊内外又是一片祥和。程葛让助理去询问了情况,得知沈浚齐和一位客人起了冲突,客人已经回了房间,沈浚齐在洗手间里清理衣物。   “我去看看。”程葛吩咐助理,“如果有人在这里大喊大叫,直接让主管把他请回房间。”   这个小意外让程葛的心情有些不好。本来就该是一个放松的夜晚,却总是有人来破坏他的兴致——在走进卫生间之前,程葛就是这么想的。   可是当他看到背对着他的沈浚齐时,怒火却瞬间消失。   美人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的,即使美人此刻只是松开了领带和几颗纽扣,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子。   “你没事吧?”   “没事。”   沈浚齐把外套交给一边的服务生:“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下,明天我去前台取。”   程葛说:“你的衬衫也湿了,后腰那一块。”   沈浚齐回头看后腰处的水渍:“没关系,这是刚刚蹭上的水渍,不是红酒,我自己能处理。”   程葛问:“你就这样回去?”   沈浚齐没说话,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微微的窘迫。   程葛能理解他的窘迫。从金悦酒店里如此衣衫不整的走出去,沈浚齐大概是第一个。   他脱下外套,递给了沈浚齐:“明天来拿西装的时候,顺便把我的衣服带回来吧。”   沈浚齐抬头看他,眉头微微蹙起,但他还是接过了程葛递来的西装。   “谢谢。”   程葛看到他小心翼翼地拿着这件西装,不由笑道:“你别太在意,成衣而已。”   “嗯。”   就好像是为了确定这件西装是不是普通的成衣,程葛看到他摸了摸西装的衣领和内衬,然后才把外套穿上。   “我送你下去。”   程葛刚跨出卫生间,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在他前面的沈浚齐也停了下来。   “谢谢你,但是我不准备回去了。”   他看到沈浚齐修长的手指间夹着一张房卡,回头冲他微微一笑:“我必须见见陆总。”   “……”   商场里刀光剑影十多年,程葛第一次中美人计。   他恍然意识到了,也许从沈浚齐走进行政酒廊的那一刻,这里所有的男人都有可能成为他的棋子,而他的目标从头到尾只有一个,那就是陆桓。   陆桓的房间却不是那么好进的。   “我说话算话,沈先生凭本事拿到的房卡,我就让你上去。”   金悦酒店的顶楼,只有两间套房,一间是陆桓固定使用的房间,另一间,多半是集团的高管或是陆桓的亲属入住。   陆桓那间套房是指纹锁,此刻门是关着的,沈浚齐站在门前,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门。   门很快打开了,门后站着的人却不是陆桓。   “你是——”   门后的青年一愣,随即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门关上,却被沈浚齐用手抵住门挤了进来。   青年没有见过沈浚齐,吓了一跳。   “陆桓呢!你到底是谁!”   他慌张地向后挪着,被自己的拖鞋绊了一脚,后背撞在了墙上,这一撞把他撞清醒了些,他惊惶地转过身子,左手够着去按门边的报警器。   “嘘——”   冰凉的手指精准扣住他的手腕,身后的人压了下来,把他摁在了墙边。   青年又急又怕,平日里陆桓的骄纵,成为了他唯一的底气。   “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当然知道你是谁。”   身后的人凑到他耳边,每一个动作都带着胁迫感,语气却是温柔又礼貌的。   “我是来找陆总的,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   带着红酒香气的吐息落在耳边,青年的身子突然热了起来,双腿也有点发软。   “你——你要我做什么——”   一张卡片和一块冰凉的器物顺着睡袍开口的地方滑了下去。   “麻烦你帮我把这张房卡还给程总。”   “还有一个是什么?药瓶?”   另一个东西凉凉的,贴着青年的皮肤,冷得他的身体止不住地抖了一下。   “是我给你的谢礼。”   后面的压力骤然消失,青年连忙站直身体,从睡袍里掏出房卡和那个东西——   “表?”   表盘上的马耳他十字虽小,青年还是一眼就发现了。   “抱歉,我身上只有这个了。”   沈浚齐退到门边,拉开了门,冲门外偏了偏头:“麻烦你了。”   青年懵了。   他连自己怎么走出大门的都不知道,直到听到背后“砰”的一声,才意识到,自己被赶了出来。   “你给我滚出来——”   他扑回门上,准备打开指纹锁,猛地回想起刚刚背后那股冰凉的压力,手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地缩了回来。   “你给我等着!”   青年朝电梯跑去。   *   都解决了。   沈浚齐脱掉外套扔在沙发上,先绕着这间套房走了一转。这间套房有一间主卧一间次卧,两个房间都有使用过的痕迹,看来陆桓喜欢一个人睡觉,另有一间健身房和泳池,他猜陆桓应该是个自律的人,除此之外,还有吧台、按摩浴缸和影音室——不错,是个会享受的男人。   沈浚齐去冲了澡,浴室里的浴袍只有一件,应该是陆桓的,为了避免等会儿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他在衣帽间取了一件衬衫当睡袍穿上。酒柜里有不少名酒,沈浚齐挑了最少的那一只,装进了醒酒器里。床边的柜子上放了一管崭新的润滑剂,沈浚齐停了下来,眉毛一挑。   难怪刚刚陆桓的情人那么嚣张。   沈浚齐去卫生间替自己做好了扩张,他是来和陆桓做交易的,当然要做好一切准备,让陆桓满意。   一切准备就绪后,沈浚齐回到床边,掀开被子上了床,他本打算关掉吊灯,手却在碰到开关的时候停住了。   开关下面,放着一个木制的雪茄盒。   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沈浚齐拿起那个雪茄盒,打开了它。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以前觉得那么讨厌,现在,却又那么怀念。   “浚齐,抽雪茄不能直接吸,应该慢慢吸一口,等香气弥漫整个口腔,这叫做抽空烟……”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好像就是昨天发生的事情。   沈浚齐颤抖着手,强迫自己将那些记忆抛出了脑子,然后盖上雪茄盒,坐回了床上。   他在等一场审判。   不论结果如何,他都会下地狱。   幸好陆桓的情人没有再来,陆桓来得也不晚,没有留存多余的时间,让沈浚齐在最后一丝理智里挣扎。   *   陆桓开门时便发现了异样。   他脱掉西装,扯松了领带,随手按下报警器,在一声鸣笛后,去了卧室。   “谁让你来的?”   “嗯?”   沈浚齐从书里抬起头,脸上没有被抓包的慌张,反而带着一丝魅惑的味道。   他连这声嗯,都勾着魅惑的尾音。   那管润滑剂里有催情剂——他根本用不上准备的那些技巧知识,就足以让眼前的男人,失去所有的自制力。 第3章 美人关   陆桓按掉了警报器。   “你就这样大大方方坐在这里,道歉没有,也不打声招呼?”   “抱歉,陆总。”   药效在酒精的刺激下一步步麻醉着沈浚齐的身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看向陆桓的眼神是多么的诱惑。   陆桓冲他勾了下食指:“出来说话。”   “嗯。”   颤音已经变成了喘息,沈浚齐掀开被子下了床,还没来得及掩饰身体的反应,双腿便一软,扑倒在陆桓的背上。   陆桓伸手扶住了他,看到他满脸潮红,眉头皱了起来。   “你吃了什么东西?”   “我用了润滑剂。”   润滑剂?   陆桓看向床头用过的软管,心里陡然生疑,这玩意儿里面确实含有催情剂,不过剂量小,助兴而已,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你没有经验?”   沈浚齐抬头看向他,被欲望击溃的样子艳丽却又无助。   “没……有。”   来这里之前,沈浚齐已经无数次推演过各种会发生的状况,唯一没有料到的状况,是自己竟然会被欲望打败。   也好,床上的交易本来就不该清醒着谈。   沈浚齐用最后一丝力气勾住陆桓的脖子,贴上他的嘴唇。   “你可以做第一个。”   陆桓没有推开沈浚齐。   在他的嘴唇碰上来的那一刻,陆桓就知道,今晚沈浚齐走不了了。   这是一种花瓣覆上自己嘴唇的感觉,花瓣柔软甜蜜,带着红酒的芬芳,陆桓情不自禁地搂住沈浚齐,吻住了他。   沈浚齐的技巧很生涩,但是他会主动地撬开陆桓的嘴唇寻求深吻,陆桓知道他是特意去学过的。明明知道这是一个美人计,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跳了。   没人能在眼前的这般美景前镇定自若。   沈浚齐被抱上了床,他穿着的那件衬衫早在方才的深吻中被撩到腰间,半遮半掩的露出细韧的腰肢和一双笔直修长的腿。   因为催情剂的作用,沈浚齐难耐地绞着腿,乞求一般的看着陆桓,眼神里含着一汪水。   陆桓脱掉了衬衫,露出壮实的上身,他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好身材。   “想好了,既然开始了,就不可能中途结束。”   沈浚齐没有回答陆桓,他已经难受地说不出话了。   没有了语言,还有身体可以应答,沈浚齐带着一丝诱惑地笑,朝陆桓缓缓打开双腿,陆桓脑子”嗡“的一响,被眼前的景象震碎了所有的理智。   “我要你。”   沈浚齐的唇形告诉陆桓。   “我要你。”   沈浚齐没有了任何主动的机会,被勾起欲火的男人,足够和他一起,焚烧殆尽。   他被禁锢在陆桓的身下,被陆桓狠狠堵住了唇舌。陆桓的吻一如他的性格一般强势且霸道,沈浚齐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只有两手勾住陆桓的脖子,然后抬起膝盖,轻轻顶过陆桓的下身。   西装裤已经包裹不住即将爆发的野兽,沈浚齐却不惧,他一边和陆桓拥吻,手从陆桓的肩膀上滑下,顺着他的胸肌,腹肌,直到下腹处挺住。   皮带扣并不能拦住他作乱的手,哐当两声,皮带扣散落下来。听到声音,陆桓停了一下,随即放开沈浚齐的唇舌,低头一口咬在了沈浚齐的脖子上。   ”啊——“   这突如其来的刺痛感,让沈浚齐呼出了声,下一秒,他又被湿热的舔舐玩弄得呻吟不断。   “陆总……你……硬了……”   “急什么。”陆桓低笑,“夜还长。”   陆桓并不是一个粗鲁的男人,相反,他在床上有着足够的耐心,他喜欢美好且年轻的肉体,更喜欢一步步,让对方沦陷在情欲之中。   毫无疑问,沈浚齐的身体是他最喜欢的那一种,修长,漂亮,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皮肤白皙光滑,乳头是淡淡的肉粉色。   陆桓低下头,含住沈浚齐的乳头,听到沈浚齐发出难耐的惊呼。   他太敏感了,陆桓只是轻轻的吸吮,便让沈浚齐哭了出来,沈浚齐抓住他的头发,颤声说:“陆……陆总……求你……求你不要吸了……”   陆桓以为这是欲拒还迎的情趣,便直起身子,在他唇上轻吻,换而用手指揉捏着娇嫩的乳头。   沈浚齐的眼泪流了下来。   陆桓低头尝了一口,明明是快乐的事情,眼泪却是涩的。   彼时,陆桓还不知道,沈浚齐是以怎样的心情,躺在他的身下。   每一丝快感,对他而言,都是深深的折磨。   沈浚齐原本以为,他只用取悦陆桓就行,却不知道性爱的快感,来自于双方的鱼水交融。   陆桓又低头吻他,沈浚齐的嘴唇太软,让他尝一次便再也忘不掉,只想把他留在身边,每天吻住这花瓣一般的嘴唇。   沈浚齐伸出舌尖和陆桓唇舌交缠,陆桓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热,好似要着火似得,知道催情药的作用恐怕已经到达巅峰。他抓住沈浚齐的手摁在自己的下身,示意他继续。   沈浚齐的手钻进了陆桓的西装裤里。   隔着内裤,在碰到那硕大一团的巨物时,沈浚齐还迟疑了一下,但身体却驱动着他继续。他握住陆桓的性器,用GV里学来的技巧揉搓着,直到手心湿润。   陆桓的手也钻入他的两腿之间。   “这么湿?”   就算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听到这句话,沈浚齐还是有些拘谨,他的两腿之间滑滑的,全是因为情动流出的体液,陆桓握住他的性器套弄几次,然后顺着他的会阴处,挪到了他的后面。   穴口早已经经过润滑,又被淫液浸了,湿湿滑滑一片,陆桓摸一下,沈浚齐便颤一下,他全身泛着桃花一般的粉色,呻吟破碎又压抑。   陆桓直起身子,问他:“润滑自己做的?”   沈浚齐点点头。   陆桓说:“扩张好了吗?”   沈浚齐问:“你要不要看看?”   陆桓示意他继续。   沈浚齐把腿张得更开了一些,在陆桓的注目下,手顺着自己的身体滑下去,摸索到后穴的位置。他艰难地把手指插了进去,后穴的软肉在手指一进去的时候便含住了,沈浚齐觉得酸胀难忍,又奇妙地感觉到一种酥麻的感觉,忍不住抽插了两下。   “陆总……嗯……您看……”   陆桓哪里还能看下去这场活色生香的春宫秀。   他握住沈浚齐的手腕,让他翻过身去,臀部高高的翘起来。   他解开裤子,拉下内裤,憋了太久的性器终于释放出来,紫红色的肉棒抽在了沈浚齐饱满的臀部上。   沈浚齐“啊”的一声,身体被这肉鞭抽得一弹。   他做了很好的心理准备,可是当巨物逼近时,还是忍不住紧张和害怕。   看不见陆桓的动作,又是这般野兽交配的姿势,沈浚齐浑身都在颤抖。   横竖不过一刀,沈浚齐软着声音求陆桓:“陆总,进来,我想要——”   陆桓握住沈浚齐的腰,性器抵在他的臀缝里,上下摸索着,茎头的淫液湿哒哒地,沾染的沈浚齐的臀部,尽是晶莹一片。   沈浚齐扭着臀部,向后靠近一些,他心里害怕,身体却被陆桓撩得口干舌燥,恨不得这时转过身去,一口含住陆桓的阴茎才好。   陆桓察觉到沈浚齐在害怕。   毕竟是第一次。   陆桓心软了,他扶着沈浚齐的腰,让他转过身来,又拿过一个枕头垫在他的身下。   沈浚齐舔了舔嘴唇,陆桓俯下身去,滋润他的唇舌。   两人沉迷地吻着,沈浚齐这才放松了些,张开腿夹住陆桓的腰,让陆桓插进来。   “啊——”   虽然做好了润滑和扩张,性器插进来的那一刻,沈浚齐还是痛得快晕了过去,陆桓却长吐一口气,浑身上下都是舒爽的感觉。   真他妈爽!   身下的美人果然是个尤物,陆桓的阴茎被团团软肉包裹住,他用力挺动下身,一下子便插到了深处,才等沈浚齐适应下来。沈浚齐的脸色渐渐从惨白中回复,陆桓又去吻他,套弄他的性器,揉捏他的乳头,很快。声音便软了下来,变成了带着媚音的叫床声。   “陆总……嗯……啊……”   沈浚齐就像一只树袋熊,四肢紧紧缠住陆桓,任陆桓大力挺动下身干着自己。   陆桓干得酣畅淋漓,忍不住在沈浚齐耳边说:“真是第一次?这么骚,可不像。”   沈浚齐喘息着回他:“还可以更骚的。”   他搂住陆桓的脖子,舌尖探出来,在他的下巴打着圈舔着:”陆总…………你的东西……怎么……怎么这么大……“   美人媚态横生,被干得呻吟连连,正面的体位陆桓还嫌不够快,还是让沈浚齐转过身来,握住他的腰肢深深的插进去。   ”啊啊……”   他插得太深,沈浚齐身体绷紧,身体颤抖着射了出来,陆桓只感觉他的后穴也随之缩了起来,低声骂了一句浪货,摁住他的肩膀,几乎将他钉死在了床上。   方才经过高潮,又是第一次性经历,沈浚齐哪里经得住这样暴风骤雨的性爱,整个人都有些恍惚了。   陆桓的体力太好, 沈浚齐一晚上都不太清醒,身下这四平米的战场,究竟是谁的主场,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意识,只有很多泡沫从欢愉的河流中浮起,直到陆桓射在他身体里的那一刹那,瞬间破裂开来,才让他勉强清醒了些。   他紧紧抓着床单,一声“哥”,淹没在汹涌的吻里。   陆桓似乎感觉到了沈浚齐在说话,但他却容不得这么柔嫩的嘴唇有一秒钟说话的时间。这无疑是一个美妙的夜晚,美妙到沈浚齐的身份和目的,在身下这片旖旎的风光下,根本不足一提。   陆桓没有叫醒沈浚齐让他去隔壁睡,而是破天荒的让他枕在自己的臂弯里,进入了梦乡。   此刻,东方的天空,隐隐泛出鱼肚白的颜色。   陆桓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凉了。   等他打开壁灯,却发现沈浚齐裹着他的西装,窝在床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陆桓裸着身子下床去冲澡,热水溅在背上火辣辣地疼,他背对着镜子回头一看,精壮的背上,满是红色的抓痕。   陆桓一向骄纵情人,但不代表床上也骄纵着,这些红色的细痕放在以往,足够成为结束包养合约的理由,而放在如今,却成为了沈浚齐和他谈条件的资本。   “醒了?”   冲完澡回到房间,沈浚齐已经醒了,他依然裹着陆桓的西装,不过坐回了床上,慵懒地把玩着那个雪茄盒。   “验货还满意吗?”   陆桓走过去,从他手里接过那个雪茄盒,取出一支雪茄,刚打算用雪茄钳剪孔,沈浚齐却握住他的手腕,从他手里叼走了那支雪茄。   湿滑的舌尖仅仅碰触了一秒钟便收了回去,就像是挑衅一般,沈浚齐叼着那支雪茄,靠在床背上,等着他的回答。   陆桓没说话,他看着沈浚齐叼着那支42环径的雪茄上上下下地玩弄着,幽深的瞳孔里包裹着一团炽热的火焰。   沈浚齐取下嘴里的雪茄,用雪茄钳熟练地剪掉茄帽:“如果觉得满意了,这里有一张合同,请陆总过目一下。”   沈浚齐从床头柜上拿过一张纸递给陆桓,毫不在意陆桓细微的表情变化。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结果,过程如何,他不关心。   陆桓接过合同一看,纸上的钢笔字笔墨未干,竟然是刚拟的,合同条款则是包养的合约,分为费用,职责,权利,违约责任四大块,简洁,但是精准。   陆桓把合同翻过来,沈浚齐早已经签好了名字。   “一个月1000万,先签三个月?”   这可以称之为天价了,但是放在沈浚齐身上,他要的这个价格,却让陆桓觉得有些好奇。   三千万,对于欠债一个多亿而且大部分都是高利贷的沈浚齐而言,无疑是杯水车薪。   沈浚齐说:“三千万够还银行的钱了。”   陆桓说:“你还有高利贷。”   沈浚齐抬眼看他:“有高利贷会找陆桓的情人还钱?陆总,这份合同的的决定权不在我,而是在于你。”   一夜的颠鸾倒凤并没有让沈浚齐有一点疲惫,反而像是一株细枝吸足了养分,开出了鲜艳欲滴的花。   陆桓把那张合同放在桌上:“跟了我,可不止是要上我一个人的床的。”   沈浚齐抬起下巴:“加进去。”   “你无法拒绝我为你安排的任何一个人。”   沈浚齐又把雪茄叼在了嘴里,无所谓地点了点头。   “是吗。”陆桓笑了笑,“三千万我可以马上付给你,作为昨晚的补偿。但是涉及到合同,你需要和我的律师谈。”   沈浚齐坐了起来,换了跪坐的姿势,西装从他身上滑落下来,细嫩的皮肤包裹着背上的蝴蝶骨,骨肉均匀,线条优美。   陆桓身材高大,沈浚齐双手撑着床,跪俯在陆桓身前,离陆桓的腰腹,仅仅十公分的距离。   他抬头看着陆桓,嘴唇微张,手指粗的雪茄掉在了床上。   他的头和陆桓的身体靠得越来越近。   “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作者有话要说:  我需要特别说一下,这篇文里所有涉及到攻说把受送出去啊那些什么的都是故意试探的,嘴炮而已,切勿当真。另外,从今天开始,所有其他想爬攻床的全都被受neng死了,所有觊觎受的全部都被受neng死了,受neng不死的攻来neng,就这样,嗯。 第4章 回忆   两个月前——   “你的工作签证已经办下来了?”   “嗯,已经办下来了。”   这是沈浚齐时隔三个月之后,再一次接到沈国峰的电话,不久前他刚刚从苏黎世联邦理工毕业,并顺利入职一家机械制造企业。   “办下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沈国峰的语气有些埋怨:“是请律师帮忙办下的吗?”   “是公司请的律师。”   “哦。”   自打沈浚齐出国之后,沈国峰便很少和沈浚齐联系,多半时间是沈俊杰在饭桌上,告知他沈浚齐的近况,比如去了哪里实习,论文进展如何,室友是哪国人。其实这种情况在沈浚齐刚出国的那两年也是没有的,那两年里,沈浚齐没有回过国,也从未接到过来自家里的一通电话。   沈俊杰也想联系沈浚齐,但是在沈国峰的强压之下,只有作罢。   也就是这两年,兄弟二人的联系才频繁了些,办工签的事情,正是沈俊杰告诉沈国峰的。   “早知道瑞士找工作这么艰辛,就该让你回国了。”   沈浚齐说:“还好。”   沈国峰说:“哎,浚齐,还是早点回国吧,国内大把的机会,不比瑞士好?你还准备在那边安家?”   沈浚齐说:“有这个想法。”   沈国峰在那头又叹了一口气。   今天的沈国峰,情绪有点不对。   接到电话时,沈浚齐便察觉到了,不过他向来是不说便不问的性格,从同学到家人,都是如此。   通话凉了一会儿,沈浚齐听到那边的沈国峰又叹了几次气后,开口问道:“你在那边是交了男朋友吗?”   “没有。”   “不考虑找一个?”   沈浚齐握着手机的手突然捏紧,许久,才回道:“没有。”   “该找一个了,你也二十四了……”   沈国峰又絮絮叨叨地说着,哪个朋友的儿子结了婚,哪个老邻居得了孙子,沈浚齐也摸不淸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干脆简单明了地用一句话,结束了这次通话。   “爸,已经过去七年了,我没有什么想法了。”   那边的絮叨果然停了。   然后,他听到沈国峰长叹一口气:“浚齐,不管是我还是你哥,我们都希望你过得好……”   沈浚齐有点想笑,也不知道是该笑沈国峰,还是笑自己。   偌大一个家,唯二对他好,希望他过得好的人,自己却伤他们最深。   “你姑妈总说,这次你回来了,要给你介绍对象——你还记得陆桓陆总吗?那次我陪老陆总去打高尔夫,陆总也在,他说有一次在机场遇到你,本想请你一起吃饭,结果你感冒了。老陆总的太太还问了你的生日,说你和陆总再合适不过,等你回来,两人可以见一见。”   “爸,你别说了。”   不管是闲聊还是有意做媒,沈浚齐都无法忍受从沈国峰嘴里说出这些话。有了那件事在前,沈浚齐不得不去揣测沈国峰这么说背后的意图。   他挂了电话,向后倒在了床上,用手臂遮住了双眼。   七年了,来到这个陌生的国度,已经七年了。   从懵懂少年到步入社会,七年前的阴影,依然没能让他彻底走出去。   这个阴影来自于他自己。   沈浚齐觉得自己是变态,是混蛋,是无法被宽恕的罪人。   他破坏了沈俊杰的婚礼,用自己藏了好几年的秘密。   如果有可能,他恨不得让时光倒流七年,去摧毁那一刻的自己。   七年前沈俊杰结婚的那晚,酒精摧毁了他的理智,在跟着人群涌入新房的时候,他拨开人群,抱住沈俊杰,几乎是崩溃地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现场有些混乱,幸好沈国峰在场,才让这场背德的闹剧变得不那么骇人听闻——   沈国峰收养的小儿子爱上了自己的嫂子,在婚礼上大闹,被沈国峰赶出了家门。   外界是如此传言的。   沈浚齐大受打击,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却是沈俊杰和他妻子焦琴的原谅,甚至在他出国之前,焦琴还特意替他准备了过冬的衣物。   沈浚齐躺在床上,再一次强迫自己忘掉这一切之后,拿过了一边的手机。   他给沈国峰发了一条信息:“爸,哥和嫂子的恩情我一直记在心里,我会守护他们的小家庭,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我都不允许破坏它。”   沈国峰没有回他消息。过了会儿,沈俊杰的电话来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淬炼,他已经很习惯将浓烈的感情藏在心底,用平和的心态面对沈俊杰和焦琴。   沈俊杰一般会在周末和他通话,他们聊天的内容多半是学习和工作,偶尔还会聊聊沈俊杰的女儿。上一周沈俊杰并没有给他电话,隔了两个星期没见,沈俊杰看起来有些憔悴。   “工作很忙吗?”   沈俊杰点点头。   “浚齐,其实我很希望你能回来帮我,你知道的,我这人笨得很,和一群老狐狸在一起,那感觉,真是不好受……”   沈浚齐安慰他:“哥,慢慢来。”   沈俊杰说:“真的,你那么聪明的脑子,读什么机械,就应该读商科读金融,你要是读了商科,还有陆桓陆枫什么事情。我们沈家,也是有青年才俊的。”   沈浚齐故意岔开话题:”我记得陆桓好像不是念商科的。”   “是吗?你怎么知道?你们认识?”   “去年在机场见过,刚好坐一班飞机,就聊了聊,他好像是学天文的。”   “天文啊,那不是你小时候最想学的专业吗?”   和大多数小孩子一样,小时候的沈浚齐,梦想是当一个看星星的科学家。   他们聊了很多小时候的事情,就好像彼此之间的感情,根本没有因为那一场意外发生了变化。   那晚,沈浚齐躺在床上想了想,也许一直无法释怀的,只有自己和沈国峰。   第二天,沈国峰再一次打电话过来,劝沈浚齐回国。   他又说起了陆桓,沈国峰五十多的人了,说起陆桓来,竟然是无比崇拜的语气。   沈浚齐静静听他说完。   “爸,昨天的微信看了吗?”   “你说什么?”   “微信。如果你还没看,我想加一句,我不接受这种婚姻交易。”   沈国峰被戳中了痛脚:“这叫什么婚姻交易?我有逼你去见陆总吗?陆总欣赏你,你也没有男友,回来见一见,吃个饭,有那么难吗?还是说,你一定要守着你哥,孤独终老?”   “爸!”   这一次通话不欢而散,可惜第三天,第四天,沈国峰就像中了毒似得,每天打电话,催促沈浚齐回国见陆桓。   沈浚齐拉黑了沈国峰的电话号码。   那时,他就已经猜出了家里的公司出了些问题,可惜沈国峰一再的骚扰他,让他那几天的情绪有些失控,无暇顾及其他。   一个星期后,他再一次接到了沈俊杰的电话。   兄弟二人看起来都有些疲惫。   “浚齐,你在瑞士过得好吗?”   “挺好的。”   沈俊杰笑了:“上个礼拜我还想着叫你回来帮我,后来你嫂子给我说,我太自私了。你是一个成年人了,就应该拥有自己的生活和选择。浚齐,好好在那边生活吧。”   “我会经常回来看你们的。”   沈俊杰摇摇头:“浚齐,你不想回来,就别勉强自己。真的,我最近看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金沙市节奏太快了,也许真的不适合生活。别回来了,答应我,等明年飞飞大一点了,我带她和你嫂子来看你。“   “哥……”   沈俊杰又问了沈浚齐的收入情况,得知他现在仍然和一个白人女孩合租着,劝他住回购置的公寓。   那套公寓是沈俊杰以沈浚齐的名义买的,当时说的是作为沈国峰以后养老的房产,其实是沈俊杰送给沈浚齐的毕业礼物,沈浚齐住了两个月便搬了出来,交给房产经纪打理。   “我还给你存了一个账户,里面的钱你自己看着用,不要告诉你嫂子啊。”沈俊杰开玩笑道。   沈浚齐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彼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也许这是他和沈俊杰最后一通电话。   直到第二天,他看到手机上的账户信息,恍然之间,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连忙拨打沈俊杰的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   打不通沈俊杰的电话,他又去打焦琴的电话,焦琴的手机显示关机。   沈浚齐有些害怕了,他把沈国峰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找了出来,几乎是颤抖着拨通了沈国峰的电话,这一次,电话接通了,家里阿姨悲怆的哭声从听筒里传来——   “浚齐,你爸爸和你哥,走了——” 第5章 野心   沈浚齐连夜回了国,然而他却没能见到沈国峰和沈俊杰最后一面,只有两个骨灰罐子被随意地搁在院子里,有人来来回回地走,搬着家里还能卖点钱的东西。   家里的人已经散了,也就一个年迈的老阿姨留下来被追债公司的人看着,她看到沈浚齐,眼泪流了下来。   “太好了,浚齐……太好了……”   沈浚齐异常地镇静,他走过去,拨开老阿姨散乱的头发,替她擦去眼泪:“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我也不知道啊,我……”   老阿姨说着又哭了起来,一边追债公司的人骂骂咧咧地,沈浚齐抬头看了他一眼,那人骂道:“看什么看,真以为欠钱的都是大爷啊!”   沈浚齐平静地说:“我会还钱的。”   老阿姨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认了沈国峰和沈俊杰的遗体,然后送到殡仪馆火化。   “这些追债公司……穿得人模狗样的……可是狠起来,是真的狠。我也是没办法啊,我知道要等你回来,可是,我就怕他们连过了世的人都不放过……”   老阿姨凑到沈浚齐耳边说:“浚齐,这两个罐子是假的,真的我藏起来了,你安顿好了,买了墓,再好好安葬你哥和你爸。”   沈浚齐一直没有去取回真的骨灰盒,那两个假的骨灰盒最终被愤怒的债主踢倒在了地上,灰的白的粉末撒了一地。   焦琴和飞飞早被送到了国外,其余人逃得逃,散得散,沈国峰那些看起来够靠谱的朋友亲戚,也对他避之不及。   沈浚齐咬着牙,把担子全扛下了。处理后事,破产清算,和法院、公司股东、银行交涉……沈浚齐辞了职,把苏黎世的那处房产挂了出去,沈俊杰留给他的钱填了一部分窟窿,就这样,还剩下了一亿多的债务。   这些天他才摸清了状况。   沈国峰,是被给人骗了。   沈浚齐还在上小学的时候,沈国峰去算过一次命,那个白胡子老道士对沈国峰说:“你要是身在乱世,就是枭雄。”   沈国峰认为这是褒奖。   道士又说:“时代的弄潮儿,指不定哪天就被浪头打死了。”   沈国峰气得踹了道士的摊子。   沈国峰正是趁着好时机,下海做软饮捞了第一桶金,后来国门打开,国外的可乐饮料对沈国峰的饮料厂造成了不小冲击,于是沈国峰又转做房地产,前几年房地产颓势,沈国峰资金链断了,差点破产,是他的一位老战友注资,挽回了败局。   老战友当时的身份是侨胞,身上大把的钞票花不出去,想来金沙市找点钱生钱的门路,一个有钱,一个有胆,两人一拍即合,老战友带着沈国峰玩了几个项目,环保热的时候投环保,金融P2P热的时候投金融P2P,沈国峰尝到了甜头,主动跳上了贼船,直到几个月前,金沙市有个大型港口项目公开招投资商,本来就是神仙打架的台子,沈国峰妄想着再做一次时代的弄潮儿,压上了全部身家,拉上三两好友,还借了点外债,和老战友组建了新公司,去投这个项目。   这个项目最后尘埃落地,投资商正是陆桓,神仙们几家欢喜几家愁,老战友捞得盆满钵满,沈国峰赔上了全部身家,还搭上了性命。   这个时候,沈浚齐才知道,为什么沈国峰一直给他打电话,让他去见陆桓。   原来不是做媒,更不是联姻,他就是沈国峰向陆桓摇尾乞怜的贡品。   那时沈浚齐也察觉到了沈国峰这点意思,他心里愤怒,甚至怒而拉黑沈国峰的号码,可是如今,他心里想的却是,如果早两个月就好了。   躺在陆桓的床上,沈浚齐心想,如果早两个月就好了,要是他知道沈俊杰会死,他一定不顾一切代价回来,心甘情愿地去见陆桓。   他在金悦酒店的顶层待了五天。   五天后,他回了出租屋。   房东正在门口等他。   为了避免被追债公司骚扰,他在一个破旧的老小区租了房子,房子是加盖在顶层的违章建筑,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房东也没好意思找沈浚齐要他的身份证明。沈浚齐便在这里安静地住了两个月,处理手头的事务。   而就在这五天里,追债公司还是找上门来了。   房东一看到沈浚齐,手里一叠报纸劈头盖脸就朝沈浚齐砸去——   “你给我滚!”   沈浚齐心知理亏,没有躲开。身边的女人想拉开他,却没来得及出手,让沈浚齐被报纸砸了一身。   漫天飞舞的报纸上,尽是血红的大字。   房东破口大骂:“我这么便宜的房子租给你!没要你的押金,家具水电免费给你用,你竟然招惹这么些东西!把这大字报贴满了小区,你看,你给我看!”   她捡起地上的报纸,扯着沈浚齐的胳膊:“你看,上面写的我家的门牌号!你让我怎么办,那些追债的还威胁我——我一个良民,不赌不借高利贷,凭什么给你们这些下贱货色挡枪!”   “阿姨,您别激动。”   那个女人把沈浚齐推下楼:“你下去,我和阿姨谈。”   这个女人是陆桓的下属,名叫陈芸,是陆桓花大价钱从财经公关公司里挖过来的,沈浚齐家里的公司情况复杂,有集资有贷款有高利贷,还有三角债和债权纠纷,陆桓知道他光拿了那三千万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便把自己的手下干将派过来帮他处理。   没想到来处理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应付房东。   陈芸强势,逼着沈浚齐下了楼,十分钟后,她踩着高跟鞋下了楼,手里是两份撕碎的租房合同。   “谢谢芸姐。”   陈芸从凯莉包里拿出烟匣,取出一只递给沈浚齐:“抽吗?”   沈浚齐摇头。   陈芸把打火机扔给他:“帮芸姐点一根,就当提前犒劳了。”   陈芸这两天已经收集了一些资料,她粗略过了一遍,也觉得有点头大,何况陆桓派她来还有着别的目的,她挂了陆桓的电话,就对着程葛骂陆桓是昏君。   “漂亮有什么用?就别说这一亿多的债务了,这还有一堆烂摊子啊!”   程葛说:“你还得盯着他一点,这位小沈先生可不简单。”   “这话还要你说吗?我谁啊?我一个公关经理,本职工作干了不说,还得干太监的活!”   陈芸心有有气,所以在沈浚齐提出明天一起去银行见行长和当时经手贷款的客户经理时,委婉地拒绝了:“你写一份委托书,把证件复印一套给我,其余我来搞定。”   既然陆桓有意盯着沈浚齐,还不如就直接把沈浚齐的翅膀折了,让他安安心心做情人,大家都轻松。   “你那合同签了三个月,要想继续签下去,就得让陆总满意。”   陈芸觉得自己真的越来越像个太监。   “比如?”   “乖,听话,懂事。”   陈芸性子很直爽:“我直白点说,陆总是非常不喜欢他的情人给他惹事的,他就喜欢一心一意本分当好情人的。另外我想给你说的是,剩下那一亿,说真的,对陆总而言是小意思,你让他开心,这一亿说不定他就帮你还了。你懂吧,钱的事对陆总而言从来都不是事,但是如果你找上陆总是因为还有别的心思,不好意思,这堆破事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她没有点明是什么事,没想到沈浚齐却说:“我当然还有别的心思。”   陈芸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再说一遍。”   沈浚齐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我来找他,为什么不能是因为——我想当他名正言顺的伴侣?” 第6章 藏娇   陈芸目瞪口呆。   沈浚齐这句话带给她的冲击,就好比她前几年亲眼见到一个野鸡公司没借壳,就凭着一整套作假的资料顺利拿到挂牌批文。   这世界疯了。   不对,沈浚齐疯了。   虽然这种事情她一个外人不好掺和,看到沈浚齐明显不是开玩笑的表情,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你确定?”   沈浚齐撑着脸,手指在桌上无聊地点着:“为什么不行?我好像听说,他以前经常提到我?”   “……”   陈芸无言以对。   如果沈浚齐的问题是陆桓是否喜欢他,她还能回答一句别做梦,但他问的却是陆桓是不是经常提他,陈芸再怎么昧着良心,都不能说出一个不字。   金沙市是南方的中心,本地美人多,外来的美人更多,就算是以沈浚齐这样的顶级相貌,也不可能在长居国外的情况下,在金沙市这么有名。   他的出名,正是因为陆桓。   陆桓从不对外谈论自己的私生活甚至是爱好,唯一一次,便是沈浚齐。那次他接受杂志采访,被问到最美妙的一次出差体验,毫不犹豫地提到了那次在飞机上遇到了沈浚齐。   他用了一个词,可惜。   这个词后来被大作文章,有人说是陆桓可惜在机场时没能约上沈浚齐一起吃饭,有人说陆桓可惜这旅途没能更长一点,还有人说,陆桓在可惜没能和沈浚齐有进一步发展。   再后来,沈浚齐有一次回国,被人拍到照片发到了网上,人们才意识到,陆桓念念不忘原来是有理由的。   “你别想多了。”   陈芸虽然骂了陆桓一句昏君,但以她对陆桓的了解,沈浚齐这就是痴人说梦,陆家在金沙市盘踞百年,是金沙市的影子政府,这一代陆家的子弟都有出息,然而论才智论魄力,陆桓是翘楚,更是这一代的中心人物。   正是因为身份地位,那些年陆桓的恋爱对象和他在一起时都带着些不纯的目的,陆桓又不是一个受人摆布和控制的人,两次恋爱都不欢而散,后来干脆每次交往一个身份背景单纯又不生事的美貌情人,纯粹利益交换,乐得清净。   沈浚齐平白无顾地冒出来,陈芸已经大跌眼镜了,现在竟然还想着上位,看起来竟然还胸有成竹?   沈浚齐说:“他很喜欢我的脸,我需要他的钱,足够奠定感情基础了,他们陆家结婚,又有几个是真爱的?”   “……”   陈芸回去后,对沈浚齐的印象从绝顶漂亮又绝顶惨的青年,变成了绝顶漂亮又绝顶惨的神经病。   “他真的是神经病啊!他家里人刚去世,还有一堆破事等着我擦屁股,就这种火烧眉毛的时候了,还在给我说他要想办法从备胎情人变合法伴侣!还说的那么认真?认真就算了,心里这么想的,也别说出来啊!”   程葛听到也是一愣,随即叹了口气:“行吧,他的身世已经很惨了,你也别太暴躁了,就算他是神经病,你也对漂亮的神经病宽容一点吧,而且还不知道他是真病还是假病。”   陈芸说:“总之心理状态肯定有问题……哎,陆总这真是被美色迷了眼,在自己身边放了这么大颗定时炸弹。他家里的事蹊跷得很,那个骗钱的人又逃得无影无踪,我就怕他迁怒到陆总身上,哎。”   程葛说:“这倒还好,沈浚齐现在没钱没势,最多就是行凶了……他干不过陆总的。我担心的是那些借他家里钱的高利贷,如果是单纯的想圈钱还好说,如果和金沙市的地下钱庄有关系,是看准了陆总以前就对沈浚齐有意思,故意使了套,然后和他合作从陆总身上谋取什么利益,那可就不妙了啊——”   两人对望一眼,双方都想起来前不久那个让金沙市满城风雨的港口项目,这里有金沙市大佬们的博弈,还有北方的势力,据说金沙市的地下钱庄也蠢蠢欲动。   陈芸问:“高利贷和沈浚齐合作?怎么可能?那可是逼死他家人的凶手啊!”   程葛说:“你也说了,他是个漂亮的神经病,家都被毁了,说不定就斯德哥尔摩了。”   陈芸皱起眉:“过几天我去见催债公司,我会留意的,这事陆总也交代过。”   程葛说:“最主要的还是要留意沈浚齐。”   陈芸翻了个白眼:“我已经不让他插手他家里的事情了,剩下的,你还是去劝陆总吧。”   其实并不需要程葛去劝陆桓,在金悦酒店的顶层套房和陆桓荒唐了五天之后,沈浚齐就像是被遗忘了。   他从出租屋搬了出来,却也没搬到金悦酒店的顶层套房,那套套房依然是陆桓现在那位“名正言顺”的情人的居所,沈浚齐就住在金悦酒店的普通套房里,每天看书看电视健身游泳,早晚下楼散步。   是冤家总得见面的,沈浚齐也没故意避嫌,但某天晚上下楼散步时就刚好遇见了陆桓的情人。   这个情人以前是小明星,叫袁桥,后来退了圈,安心当金丝雀。   沈浚齐那天没看清楚他的样貌,这回在大厅里看见,就特意多看了两眼。   越看越觉得自己和他有点像——   是耳朵有点像,都是轮飞廓反,据说是不算好看的耳相。   相经上说轮飞廓反的人叛逆,沈浚齐觉得自己是够叛逆了的,也不知道袁桥的性格是不是随了耳相。   他只是多看了两眼,看完准备上楼去游泳,却被袁桥发现了。   金悦酒店是陆桓的产业,袁桥在这里就是半个主人,从经理到保安,人人都得让他三分。   所以在袁桥故意把沈浚齐拦住的时候,没人上前劝阻。   “去喝杯咖啡吧。”袁桥说,“我请客,我知道你没钱。” 第7章 外室(第一更)   沈浚齐说:“行,谢谢。”   袁桥瞥了他一眼,对身边的助理说:“你去酒吧那边吧,我和沈浚齐聊聊。”   即使已经退了圈,袁桥依然过得像大明星,名牌加身,开豪车住豪华套房,吃穿用度都有助理照料,相比之下,沈浚齐可太寒碜了。   陆桓签下那份合约的第二天,沈浚齐就收到了三千万,他给家里那位阿姨送去了一百万养老的钱,剩下的两千九百万和自己身上的几万块钱,一分钱都没有留,全部交给了陈芸帮他还债。   他穿得还是以前的旧衣服,吃住都在套间里,甚至没有一部自己的手机,和陈芸联系,多半是用酒店的电话。   两人在酒店的餐厅坐下,袁桥把菜单递给沈浚齐:“我请客,随便点。”   沈浚齐又说了声谢谢,然后花了半个小时,一边研究着菜单一边点满了一桌子的下午茶。   袁桥本来嫌弃他慢,后来又觉得沈浚齐这好似八辈子没吃过的穷酸劲儿看着解气,任由他点了。   “你先吃,吃完我们再聊。”   他又等了一个小时。   沈浚齐吃东西慢又讲究,而且从来不说话,放在别人看来是教养好,看在袁桥眼里,只觉得烦。   他本来性格温和,也不是爱惹事的人,只不过在陆桓身边待久了,被捧高了,再加上被沈浚齐上回狠狠刺激了一次,最近的脾气很有些暴躁。   “你就这样在楼下普通套间里住着,没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受重视的外室吗?”   沈浚齐抬头看他,眉心皱了起来。   “怎么说?”   “陆桓的身边,从来只有一个人。”   “先到先得?”   “你是例外。”   沈浚齐放下小银勺,认真地说:“如果你们是情侣,我退出。”   在袁桥的心里,沈浚齐就是第三者,他知道自己也没资格这么说,可他就是这么想的。   那五天里,他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没有人能拒绝沈浚齐的诱惑,正如没有人能拒绝陆桓的钱。   沈浚齐看到他纠结的模样觉得好笑,故意逗他:”如果是先到先得,我是外室,但是如果按照合同金额来衡量真爱,我想外室应该是你了。”   一杯柠檬水泼在了沈浚齐脸上。   袁桥看到沈浚齐的脸色沉了下来,心里莫名一凉。   没想到沈浚齐却也没发火,只是伸手抽出几张纸巾,擦掉了脸上的水。几缕头发因为湿了垂下来,被他随手抓了上去,然后又抽了一张纸巾,解开衬衫的纽扣,擦掉了脖子上的水。   擦完后,他衬衫扣子再也没扣上过。   路过的女服务生来送干毛巾,和抬头的沈浚齐一对视,竟然脸红了。   这该死的狐狸精!   袁桥心里骂道。   他明显感觉到,这些天陆桓对他不太上心了。   陆桓是个好情人,虽然有些时候冷冰冰的,可是偶尔流露的温柔,让他心醉。更何况节假日,陆桓的鲜花礼物从来不会缺席,这让他有种被爱着的感觉。   他从来不叫陆桓为陆总,无论在哪里都是直呼名字,陆桓也纵容他这么叫了。   陆桓这段时间特别忙,只来过两次,两次都只是一起吃顿饭,袁桥使点小性子撒会儿娇,也被陆桓给无视了。   他们再也没有过亲密接触。   袁桥有一次勾着他的脖子想主动吻他,从陆桓的眼里,却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让他恼火的是,昨天他在自家的酒吧里抱怨时,有个朋友却说,他看起来有点像沈浚齐。   袁桥一夜没睡着。   他知道自己遇上一个可怕的对手,虽然这个对手,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背景复杂。   正因为这个缺点,这些天里,陆桓也没有去他那里,陆桓不喜欢这种关系掺杂了太多别的目的。   所以今天袁桥准备来见沈浚齐。   他摸不清沈浚齐的性子,上一次见到的时候只觉他强势又冰冷,但是偶尔几次在楼下遇到或者看他在餐厅吃饭,又觉得他性子软,有时候听闲言闲语,沈浚齐似乎又是一个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去做的人。   也许传闻有误,但是沈浚齐,应该是真缺钱。   他特意让助理去问了给沈浚齐那层楼打扫卫生的阿姨,得知沈浚齐的房间里,除了几套衣服,没有属于他的值钱的东西。   “对不起。”   袁桥考量之下,还是决定道个歉。   “没事,上次我也冒犯了你。”   沈浚齐懒得和袁桥计较,袁桥根本不是利益中心的人,针对他不过是争风吃醋而已,没什么大害,计较了只会浪费他的精力和时间。   看到沈浚齐的神色有所缓和,袁桥松了口气,然后状似无意地问:“我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欠了多少钱?”   沈浚齐没打算隐瞒:“陆总帮我还掉了两千多万,还剩一个亿吧。”   “银行的钱?”   沈浚齐说:“剩下的都是高利贷的。”   袁桥说:“那岂不是每月的利息就是一辆奔驰?”   沈浚齐说:“十辆奔驰S600。”   “……”   沈浚齐又说:“不过现在也不用这么多了,本金如果一年之内还清,利息就是参照银行贷款的利率。”   袁桥说:“陆桓对你很不错了。”   “嗯。”   袁桥问:“一年之内还一亿?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陆桓想结束和你的关系,你这剩下的一亿元,要怎么办?他这些天都没有来见你,你要知道,这种可能性是很大的。”   沈浚齐反问袁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   袁桥没说话。   沈浚齐说:“显而易见的答案,我就没必要说了。”   袁桥觉得沈浚齐应该上钩了。   “你应该知道,陆桓不喜欢背景太复杂的情人,你得早些做准备。”   “比如?”   “比如你现在就不应该天天待在房间里,你应该下楼多走走,结识更多的人。”   沈浚齐抱起胳膊:“你在教我?”   袁桥说:“你应该是硕士毕业后没工作几天就回国了?我和你不一样,我十八岁就出道了,在娱乐圈混了好几年,圈里也有不少家里条件不好甚至是有债务的,他们的后路可比你多多了,沈浚齐,不能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沈浚齐说:“你在暗示我背着陆桓去找别人?”   袁桥说:“多条后路而已,而且说真的,我也不希望你天天见陆桓,我和你不同,你为了钱,而我不是。你如果有意愿,我可以帮你介绍,陆桓那边,我会帮你打掩护,作为报酬,你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沈浚齐笑了:“你就不怕我把这话告诉陆桓?”   袁桥说:“那你就等着我们两个一起被扫地出门吧。沈浚齐,这话说出之后,我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沈浚齐没有再说话。   他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地着袁桥。   袁桥竟然被他看得有些心虚。   “成交。”   沈浚齐叫过服务生拿过便签纸和笔,刷刷写下一行字。   “我的联系方式,信息联系。”   他写完了纸条,折好后站起来,走到袁桥座位旁的时候停下。然后在扶手边坐下来,胳膊搁在袁桥的肩膀上。   “既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那就多谢你帮我把把关了。”   他把小纸条塞到袁桥的衣领处,低下头,在他耳边低声说:“价钱如果让我不满意,那我可就来找你补贴了。”   袁桥表面上说好,心里却骂了一句下贱。   沈浚齐拍拍他的肩膀,说了声谢谢你的茶点,上楼游泳了。   袁桥这才拿过纸条打开,他看到上面写着的手机号码,忍不住笑了。 第8章 一石二鸟   沈浚齐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才去楼下的室内泳池游泳。游完泳吃了份沙拉,天都快黑了。   他回到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浏览网上的信息。   信息社会就是这么方便,即使接触不到的东西,凭着网上的信息,也能窥视个一二。   他甚至猜到了陆桓最近的大致去向,最近在忙些什么。   沈浚齐想,快一个月没见到陆桓了,应该去见见他了。如果他猜的没错,陆桓这几天应该在金沙市,没有去其他地方。   他给陈芸打了电话,问她借2万块钱。   陈芸每隔两三天就会联系沈浚齐一次,告诉他债务的进展情况,这些信息都是过滤过的,不会让沈浚齐二次提炼更多有用的信息。   这几天她忙得头都晕了,已经快一个礼拜没和沈浚齐联系,看到是沈浚齐的电话,还以为他来问相关的情况,没想到沈浚齐一开口就是借钱。   陈芸很想骂人,不过想到程葛那句对漂亮的神经病宽容一点,还是生生忍下来了。   “你要钱做什么?”   “有件事要办一下,不过我也不太清楚要多少钱,感觉两万块钱比较保险。”   陈芸有点警醒:“什么事?”   沈浚齐说:“我最近要见一个人,可能要请他吃饭顺便麻烦他帮我办一件事。芸姐,我把你的电话留给他了,你最近应该会收到他的信息,如果收到了,麻烦你给我说一声。”   陈芸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沈浚齐没有手机,陈芸也不想让他插手他家公司的事情,便告诉沈浚齐,如果需要联系方式,可以用自己的手机号码,但是这看起来像是私人交往,为什么不留酒店的电话或者直接让他打到前台留言?   她心里存疑,但是也没问出来,挂了电话后给沈浚齐转了两万块钱,然后把沈浚齐借钱和说要去见某个人的事情告诉了陆桓。   “我总觉得怪,但是后来一想,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又是正常的呢。”   沈浚齐有些行为和行事完全出乎人意料,陈芸见怪不怪。   陆桓却说:“信息发到你手机上后,你转发给我。”   陈芸说:“陆总,我说你要不要派人去盯着沈浚齐,总是让我留意着,我很困扰啊。”   陆桓说:“他家里出现变故,需要一点私密的空间和时间。”   陈芸知道自己这大太监的活儿还得干着,心里又骂了一句昏君。   她甚至怀疑陆桓这么多天没去看沈浚齐,不仅是因为怀疑他,还因为陆桓心疼沈浚齐,担心见到他就控制不住自己,把他折腾得和上回一样惨。   没过几天,那条信息就发到了陈芸的手机上。   手机号是陌生的外地号,发过来的信息十分简短,就是日期,地点,时间。   日期是今晚九点,地点是在一家高端酒店的双人房。   这个时间地点都有点尴尬,那时陈芸正在给陆桓汇报工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消息转发给陆桓,陆桓看到消息的一瞬间,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   他拨了内线电话给秘书:“今晚的聚会取消。”   陈芸在担心别的事情:“还是别去了,万一是陷阱——”   陆桓已经合上汇报材料站了起来,高大的身材在地板上落下一片浓黑的影。   “去查那个电话号码,查到打电话给我。”   “这信息要告诉沈浚齐吗?”   “要。”陆桓点头手插在裤袋里,大步走出了办公室,“电话尽快查。”   在一边做记录的总助和陈芸对望了一眼,陈芸叹了口气,合上笔记本:“行吧,心思都飞了,还听什么汇报啊。”   大老板竟然单枪匹马捉奸去了,还是自己开车去的。   时间点卡得正好,九点十五分,陆桓敲响了酒店房间的门。   门很快打开了,屋里却是伸手不见五指,有个人突然拽着他的手臂把他拉了进去,然后将他推在墙上,搂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陆桓看到那条消息时有点恼火,后来静下来想了会儿,猜到是沈浚齐故意设的陷阱。然而他却不知道,这陷阱是如此炽烈又热情。   黑暗中,喘息声夹杂着沈浚齐的轻笑声。   “我就知道你会来。”   “雕虫小技。”   他抱着沈浚齐翻了个身,堵住了他的唇。   “够了够了。”   沈浚齐突然笑了起来:“我怕痒。”   他把房卡插进用电开关里,灯突然亮了。   “suprise!”   陆桓朝屋里看过去,发现地上铺满了鲜花,桌上还布置着烛光晚餐。   “十五分钟之内布置的?”   “猜对了。”沈浚齐说, “为什么什么都瞒不过你?”   陆桓说:“看到那条信息,我就猜到今晚会有惊喜。”   他看到沈浚齐弯起的嘴角,忍不住低头又亲了他一下。   这一个亲吻,却让沈浚齐和陆桓都愣了一下。   他们之间所有的亲密,都是建立在占有和服从的基础上充满着兽性和原始的欲望。   陆桓并不是一个容易亲近的人,起码在沈浚齐的认知里——在那五天里,他们身体的接触,远比交流多,也让沈浚齐确认了,陆桓的确很迷恋自己的身体,却也对自己充满着怀疑。   至于陆桓的身体——   沈浚齐的手伸进他的西装里,抚摸着衬衫下硬实的肌肉,听到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喘息。   以身体交易而言,他不亏。   陆桓握住了他的手腕。   “先吃东西。”   他把沈浚齐打横抱了起来。   “不要浪费你十五分钟的心血。”   沈浚齐是坐在陆桓的大腿上吃完这顿饭的,烛光晚餐在他来这里的时候便准备好了,他心想着不要浪费了别人的一番苦心,便把烛光晚餐留下了。他做的不过是鲜花撒在地上床上,制造点暧昧的气氛,全程不超过五分钟,另外五分钟,则是把对方那位看起来人模狗样实际能让沈浚齐在半分钟内猜到他身份的“恩客”给请出去,用的,正是找陈芸借的两万块钱。   袁桥只知道沈浚齐贪钱,却不知道,沈浚齐了解他,更甚过于他了解沈浚齐,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沈浚齐做了三个应对计划,袁桥竟然用的是最次的那一个——他花大价钱请了个鸭子,包装好了,让他伪装成富二代去约沈浚齐。   沈浚齐一眼便认出了他的伪装。   他问那个鸭子:“你是希望我们被扛着摄像机的壮汉们捉住一顿暴打还是希望我们被扫黄组请去喝茶?”   那个鸭子也是过来人,前后一琢磨,顿时吓得脸都白了。   “他让我做完了给他电话,天,这都什么人啊,惹不起,惹不起,我把钱退回去算了。”   沈浚齐在桌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红酒:“钱你拿着,我再给你两万,电话你还是要打。”   鸭子傻了:“为什么还要打?”   沈浚齐品了口红酒,漫不经心地说:“给他个警告,让他以后别浪费我的时间。” 第9章 查房(微修)   沈浚齐不想在这种地方和陆桓上床。   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拿捏着分寸,让他和陆桓更亲密一些,却又不会太过火。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除了在门口接吻时感觉到陆桓稍微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其余的时间,陆桓看起来也没有上床的意思。   陆桓把更多的时间放在接吻上。   陆桓似乎很留恋沈浚齐嘴唇上红酒的香味,一次又一次的,或强势或温柔地封住他的嘴唇,汲取他的味道。   沈浚齐穿着衬衫和牛仔裤,光着脚没有穿鞋,他坐在陆桓的大腿上,双脚屈起起踩在凳子的横杠上,随着亲吻越来越深,整个人快融化在陆桓的怀里。   陆桓有力的胳膊和高大的身材足够拥住他。   西装和领带显然已经不适合这种旖旎的时候。沈浚齐灵活地解开陆桓的外套并帮他脱了下来,然后替他解开领带。   他一手还端着高脚杯,酒液随着动作晃荡着洒出来,滴在了领带上。   陆桓抱着他,任由着沈浚齐把自己的领带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扔了?”   陆桓说:“扔。”   “衬衫上也有。”   沈浚齐仰头把酒喝完,杯子放在了桌上,又替陆桓把衬衫的扣子解了两颗,朝他的脖子上的咬痕吹了口气。   这个咬痕是他留下的。   陆桓反问他:“也要扔?”   沈浚齐说:“不扔了,扔了你没法回去。”   陆桓捏着他的下巴,在他唇上啄了一下:“你就是恃宠而骄。”   沈浚齐说:“不,这叫试探,好情人必须知道金主的底线,不是吗?”   陆桓懒懒地笑了。   沈浚齐不自觉被他的笑容吸引。   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桓。   平日里的陆桓看起来不太好相处,他手段强硬,性格强势,浑身充满着上位者的威严。却没想到私下里脱了西装,竟然如此——性感。   沈浚齐只能想得出性感这个词来形容此刻的陆桓。   沈浚齐承认,如果过去的二十四年里他的感情是一片空白,他大概会成为第二个袁桥——   因为他的温柔和性感,只会让你一个人看到。   哦不对,现在是两个人。   沈浚齐想到袁桥,故意使坏,又凑过去,在陆桓身上的咬痕上啃了一口。   ”醉了?”陆桓问。   “给你印个戳。”   “看来是真醉了。”   陆桓拿过桌上的酒瓶,仰头灌了一口酒,然后摁住沈浚齐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今天的红酒应该不是什么好酒。   沈浚齐觉得有点醉了,还有些气闷。   他把下巴搁在陆桓的肩膀上,微微喘着气。   陆桓吻着沈浚齐的耳垂,嗓音低沉醇厚:“以前没接过吻?”   抓着陆桓衬衫的手突然间收紧,沈浚齐怔忡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   “也没谈过恋爱?”   沈浚齐摇摇头。   “没有喜欢的人?”   “没有。”   这一次,沈浚齐却是笃定的回答,就像是掩饰这个回答的心虚,他坐了起来,修长的手指挑起陆桓的下巴:“怎么?陆总还有感情洁癖?”   陆桓说:“我只是不喜欢强人所难。”   这是在——试探自己?   沈浚齐说:“陆总,我没有选择,这些问题都没有意义。”   沈浚齐看到陆桓的眼神一瞬间变得有些暴戾。   他心里有些好笑。   这些金主是不是都希望自己的情人一清二白,全身心的都属于他?   沈浚齐今天就是来试探陆桓的底线的,眼看着要探了底,又搂住陆桓的脖子,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挺直的鼻梁。   “但是我选择了你。”   “你觉得你有选择的机会?”   沈浚齐替他理好衣领,坦白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开始也并不打算签那份合同。其实你不签也没关系,为了钱我也会去找别人。”   陆桓眉心拧起来。   沈浚齐抬眼看向陆桓:“然后把他当成你。”   “是吗。”   陆桓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也不知道是相信还是不信。   不过这没关系了,知道了陆桓对自己有独占欲,今晚的第一个目的便达到了。   沈浚齐心里给今晚第一场戏划上一个句号。他们又接了一个吻,沈浚齐感觉到陆桓似乎温柔了些。   这种感觉,似乎还不错。   两人都沉浸在亲吻中,直到门口传来刺耳的门铃声。   “谁?”   陆桓停了下来,看起来有点恼火。   今晚的第二场戏要开始了。   “大概是找错门了?”沈浚齐说:“我去开门?”   “嗯。”   陆桓不是柳下惠,美人在怀还能镇定自若。他只是不喜欢非自己的地盘做这些事情,沈浚齐穿上一次性拖鞋去开了门,陆桓拿过椅子上的西装穿上,看到沈浚齐的袜子也搁在一边的凳子上,也拿起来折好,放进口袋里,打算等会儿让沈浚齐穿上。   没想到开门的却是两个穿了制服的警察,还拿着执法记录仪。   “你好,接到市民举报,最近有人在这附近从事卖淫嫖娼活动,需要查验一下你们的身份证。”   “卖淫嫖娼?”陆桓走过来,扫了一眼警察胸口的胸牌,“谁举报的?特意举报的我们这间房?”   沈浚齐偷瞄陆桓,发现陆桓的余光也在看他。   警察说:“抱歉,这个不方便告知,麻烦出示一下证件。”   陆桓收回余光,对沈浚齐说:“去拿吧,我的在车里,等会儿我下去拿。”   沈浚齐说:“我去找找。”   他回头去床边放着鲜花的包装纸边找身份证,身后警察问陆桓和沈浚齐是什么关系,陆桓说:“我们是情侣。”   沈浚齐回头看了一眼陆桓。   接下来,沈浚齐听到陆桓开始套警察的话了。   “光凭证件能查出来?这是有目标嫌疑人了?”   另一个大概因为年轻,轻易地便上当了:“都说了是举报了,还问什么问。”   陆桓说:“其实举报人也可以查一查,楼凤那种还好说,这种酒店的流动作案,不是熟人的话线索很难保证真实性,又或者,这间酒店就有问题。”   这人怎么对那个圈子这么熟悉?   为了避免袁桥这傻缺主意把陆桓给坑了,沈浚齐拿到身份证,迅速地递过去让警察查验了,警察又问陆桓:“你的证件呢?”   “在车上,麻烦两位陪我下去拿。”   陆桓把房卡抽了,灯突然灭了。   警察一脸懵圈。   年轻的那个问:“怎么,不继续了?”   陆桓说:“回家,出来约会而已。”   “……”   陆桓的心情看起来很不好,他应该察觉到,今天警察来查房,并不是巧合。   袁桥这蠢主意目前看来是安在自己头上了,毕竟从短信到鲜花和烛光晚餐,怎么看都是他这不受宠爱的“外室”用来引诱金主的,让金主在外人面前演一场约会的好戏,满足一下虚荣心。   沈浚齐心里却不在意被误会,他本来就是借了东风,也本来就是打着引诱陆桓的主意。有些时候要聪明,有些时候,犯些蠢,反而会让陆桓更在意。   这点小算计,陆桓会纵容他的。   沈浚齐牵住陆桓的手,躬下身子用另一只手去够门口放着的鞋子。   “不穿袜子?”   陆桓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沈浚齐这才想起来,袜子还在房间里。   然而让沈浚齐意外的却是,陆桓从口袋把袜子掏出来递给了他,让他把袜子和鞋子换上。   那个年轻的还是第一次查房查到这么有情趣的情侣,出来开房就为了吃烛光晚餐的,打趣道:“不给穿上啊?”   陆桓单膝蹲下来,给沈浚齐穿袜子。   这动作倒让沈浚齐窘迫了,他怕痒。   陆桓握住他的脚踝,飞快地给他穿上了。   “你去退房后到停车场前来找我,我去拿证件。”   “哦……好。”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沈浚齐结巴了。   直到他走到前台时,耳朵还是红的,让前台盯着他多看了两眼。   陆桓的演技浑然天成,沈浚齐毫不怀疑,就算他们真是恩客鸭子的关系,陆桓也能演成情侣。   换做别人,陆桓应该就不会那么配合了。   沈浚齐估摸着陆桓接下来应该不会和前几天那样无视自己,只要和陆桓有更多的接触,他才有更多的机会。   他得感谢袁桥,否则他还得想个办法,去和陆桓制造一场偶遇。   不过感谢归感谢,还是得给袁桥一个教训。   陆桓的车在停车场口等他。   他上了车,问陆桓:“去哪里?”   陆桓说:“去我家。”   看来今晚免不了要上床的。沈浚齐有点为难,上次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足足五天的折腾,还是让他吃尽了苦头。   “我想回去休息。”   陆桓把车开出停车场,听到这话,余光扫了他一眼:“上次还没有休息好吗?”   “嗯。”   “那今晚不做了。”   “谢谢。”   车在路口转了个弯,却不是去金悦酒店的方向,沈浚齐皱起眉:“你好像走错了。”   陆桓说:“没走错,明天把东西收一收,搬我家来住。” 第10章 登门入室   这算登门入室了?   沈浚齐当然不这么认为,不过去陆桓家住总好过在酒店里半个月见不到陆桓的人,便说:“好。”   可惜脑子里还是想了些别的事,回应迟了那么一秒。车刚好遇上红灯,在路口停了下来,陆桓侧过头来看他:“怎么,还不愿意?”   就迟了一秒钟!这个难搞的男人!   沈浚齐扑了过去,揽住陆桓的脖子,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   “再加一个谢谢。”   陆桓“嗯”了一声,算是满意了。车在路上,不是和沈浚齐说话的时候,他便不再多言。   毕竟沈浚齐也是他遇到过的,最难搞定的情人。   他工作繁忙,交往情人就是为了图省心,现在这个倒好,心眼儿多的像九孔藕。   电话来了。   陆桓朝显示屏上看了一眼,是陈芸的电话。   沈浚齐坐回了副驾。   陆桓说:“怎么?紧张?”   他一边开车,一边按下了通话键,陈芸的声音从中控台传来:“陆总,那个电话已经查到相关消息了。”   “说。”   “这个电话号码是网络虚拟号码,实际的号码所属人是本地人,二十七岁,男,在一家夜总会上班——”   一根纤长的手指按在了屏幕上,陈芸的通话被掐断了。   沈浚齐侧过身来,头靠在座椅上看他:“小游戏而已,有必要这么查得这么认真吗?”   陆桓没说话,手里方向盘一打,车转了个疾弯,两边的行道树匆匆掠过,沈浚齐的身子猛地晃了一下,错过了陆桓脸上的表情。   车一路沉默地驶入了地下停车场,陆桓熄了火,沈浚齐解开安全带,突然猝不及防地被陆桓拽着手臂拉到跟前。   “以后不准再和我玩这种小游戏。”   警告过后,该给颗糖了。   沈浚齐在车里破了戒。   他心里一边埋怨着自己不该圣母心发作替袁桥顶了锅,一边乖顺地躺下。   沈浚齐并不是一个喜欢把人逼上绝路的人,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天生不是这种性格,另一方面,则是命运使然——他已经是绝路上的人了,绝路上的人知道绝路上的痛苦,若是有一条退路,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明心里藏了个人,还得强颜欢笑,用身体去取悦另外一个人。   他突然有点嫉妒袁桥。   更让他绝望的是,原来快感真的能让他在某一刻完全忘记掉沈俊杰,忘掉十七岁那年的冲动和难堪。   陆桓说不做,但不代表今晚不需要沈浚齐陪着。陆桓是老手,沈浚齐是理论经验丰富的学生。   这辆豪车重量大,抗震性好,数次有车经过,都没有发现车里竟然是春意融融。   可惜沈浚齐心里的绝望汇成一波冰冷的恶意,迫不及待地把袁桥拉下水。   “金悦酒店顶层那一位这大半个月以来就是这么对你的?让你饿了十天半个月?”   陆桓低笑:“你在嫉妒他?”   沈浚齐艰难地抬起头,眼里波光粼粼。   “我嫉妒得要命——”沈浚齐入了戏,吻着陆桓汗湿的鬓角,“不过我不会对别人说,你知道就好。”   沈浚齐下车的时候很狼狈。   就算是披着陆桓的西装,也掩饰不了他刚刚经历了什么。   不过看在路人眼里,自然又是一番风景。   陆桓先行进了电梯刷卡,沈浚齐双腿打颤,又不想让陆桓抱着,便自己慢慢地走,一辆车经过,车窗滑下,一个男人轻佻地冲沈浚齐吹了个口哨。   沈浚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电梯口。   看到沈浚齐神色不喜,陆桓问:“怎么了?”   “没什么。”   光亮的镜面让沈浚齐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   “我的衣服都在酒店,今晚怎么办?”   “今晚?”   陆桓走过来,从背后揽住沈浚齐,说:“谁允许你今晚穿着衣服睡觉的?”   沈浚齐转过头,细微的吐息堪堪擦过陆桓的脸。   “你啊。”   沈浚齐笑脸盈盈,凑到陆桓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然后在电梯后的入户花园里,破了第二次戒。   *   陆桓的这处房产是一座豪宅的顶层公寓,楼上有空中花园和泳池,一共七室四厅,一千多平米。   家里有两个阿姨,一个姓李,负责日常打理,一个姓张,负责做饭,两人都有专门的保姆房,不会打扰陆桓日常的生活,另有园丁和保洁,都是需要的时候,才会过来做卫生。   姓张的阿姨是在陆家干了三十多年了,是陆桓从父母家里带过来的,陆桓让沈浚齐先去洗澡,然后叫来了张阿姨,让她帮忙煮两碗粥,张阿姨说:“咦,有客?”   陆桓嘴里叼着烟,打开衣柜给沈浚齐找睡袍:“不是,情人。”   张阿姨惊得飙出了家乡话:“哪锅啊?”   “等会儿您看了就知道了。”   张阿姨看陆桓翻睡衣的样子,似乎对沈浚齐很满意,说:“看来是个不错的小伙子。”   陆桓翻出一件短一点的黑色真丝睡袍,在身上比了一下:“错了,人真不怎么样。”   张阿姨的家乡话又冒出来了:“那带回来做撒子???”   陆桓把柜门关上:“当花瓶吧,张姨,可能要请您我看着他。”   阿姨瞪大眼睛:“我?”   陆桓说:“对,看下他平时在做什么,有事给我电话。"   张阿姨连连摆手:“那不是得时时刻刻盯着?这我可干不好。”   陆桓说:“不需要时刻看着他,也不要打扰他的私人空间,我不在家的时候就稍微留心一下就行。”   张阿姨揣着一肚子好奇去厨房做了两碗粥,做好了放在托盘里端去餐厅,然后发现餐桌上坐着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和陆桓说话。   这小伙子可真好看!   张阿姨把粥放在桌上,沈浚齐接下粥,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陆桓告诉张阿姨说这个情人人不咋地,也就能当个花瓶,张阿姨还以为是个草包美人或者是网上流传的那种妖艳贱货,没想到这小伙子人好看,又懂礼貌,声音也好听,顿时完全不能理解为什么陆桓会给出那种评价。   “没事,慢慢吃,锅里还有。”   沈浚齐问:“阿姨您贵姓?”   “我姓张,你跟着陆桓叫我张姨就行,还有一个阿姨姓李,家里缺了什么,还有想吃什么,都可以叫我们。”   “好的,谢谢。”   沈浚齐慢慢吃着粥,他晚餐没吃,烛光晚餐也没吃好,现在正饿了,刚好用粥填肚子。   这处公寓虽然大,但是从摆设和桌上的小物看来,是陆桓常住的地方,只要陆桓不加班不出差不去金悦酒店,就会回来住。   以后朝夕相处的日子还多着,沈浚齐抬头看了一眼餐厅气派的吊灯,心想,这还真是金屋藏娇了。   “今晚我睡哪里?”   沈浚齐心想,陆桓应该已经要够了,晚上不会再折腾他。没想到陆桓却说:“睡哪儿?你还想睡哪儿?”   沈浚齐站在客厅里,手指来来回回地指:“应该有客房吧。”   “客房?没有。”   陆桓说:“一间是我父母的,一间是我堂弟的,没了。”   “……他们应该不常来吧?我睡他们的房间可以吗?”   陆桓果断拒绝:“不行。”   沈浚齐掉头朝客厅走:“行,那我睡沙发吧。”   他被陆桓揽过去:“你跟我睡。”   陆桓是铁了心把沈浚齐这花瓶搁在自己的卧室里。   沈浚齐比陆桓还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死活要睡沙发,两人争到后来,沈浚齐陆总也不叫了,冲着陆桓直呼其名:“陆桓,合同里只签了我要和你上床,可没说我要陪你睡觉!”   陆桓懒得跟他多言,把他抱到卧室,往床上一扔。   “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沈浚齐整个人都陷进柔软的床里,七手八脚地爬起来,严厉抗议:“你不是也讨厌和别人同床共枕的吗?”   陆桓说:“谁告诉你我讨厌和人同床共枕的?”   沈浚齐说:“金悦酒店的客房,看样子一直有人睡的。”   陆桓掀开被子躺进来:“观察力不错。”   “我……”   他被被子蒙住了。   陆桓的胳膊在被子里抱住了他:“别闹,睡觉。”   沈浚齐还在垂死挣扎。   “我会说梦话。”   陆桓忙了这么多天,今天又被沈浚齐掏空了身体,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沈浚齐就这样,被晾在了陆桓的怀里。   他是真的怕说梦话。   他怕在梦里,叫出沈俊杰的名字。 第11章 秋后算账   沈浚齐几乎一夜没睡。   期间陆桓醒过来一次,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怀里有个人,还有些不太高兴,松开了手,让沈浚齐去隔壁睡。   沈浚齐如蒙大赦,连忙跳下床,连拖鞋都来不及穿,就朝门外跑去,跑了没两步,一双有力的胳膊又把他给拽回了床上,抱进了怀里。   “睡糊涂了。”   陆桓在他头顶亲了一下:“乖,睡觉。”   这人是猫科动物吗?怎么会有这种放跑了再抓回来的破毛病?   沈浚齐计划落空,又累又困,十分想骂人。   他只有盯着卧室里家具的轮廓发呆,好在陆桓除了爱抱着他之外,没什么其他不好的睡眠习惯,让他有机会养会儿神。   直到天边破晓,他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他只觉得身后的怀抱越来越柔软,忍不住翻了个身,埋进那人的怀里。   那人被沈浚齐的动作吵醒了,细细索索地动了一阵,大概是在掖被子,沈浚齐十分安心,任那人动来动去,陷入了梦乡。   应该是在梦里吧,沈浚齐想。小时候,他胆小怕黑,正是沈俊杰偷偷溜过来陪他睡的,他爱踢被子的习惯,也是沈俊杰半夜不厌其烦地替他掖被子后改正的。   很温暖。   沈浚齐希望自己永远不要醒来。   可是美梦是如此地短暂,他足足睡到了快中午,终于被电话吵醒了。   他又跌回了现实世界,做回了那个卖身求财毫无底线的卑鄙货色。   张阿姨在电话里唠叨:“我本来是不想吵醒你的,但是陆桓说了,一定要叫你起来吃饭,这都十二点了,还是吃点东西再睡吧,洗漱用品李姨都给你放在门口了,你记得用。”   “谢谢张姨。”   沈浚齐打了个哈欠,挂上了电话,这才发现,身边已经空了。   他翻身下了床,打开卧室的门,果然发现一套洗漱用品方方正正地摆在了门口,另外还有一套家居服,沈浚齐拿起来抖开一瞧,发现大了不少,应该是陆桓的。   他去卫生间洗漱完毕,换上了家居服,袖口裤腿都卷起来,牙刷牙杯还有毛巾还是整整齐齐整理好,放在了卧室的小桌上。   这间豪宅太大房间太多,幸好沈浚齐记性好,才没走错餐厅。   一进餐厅,沈浚齐被一满桌中西特色的早餐惊呆了。   张阿姨替他摆好椅子:“陆桓是习惯吃中餐的,我就准备了中餐,但是不知道你早上爱吃甜口还是咸口,豆沙包肉包都给你准备了点,锅里有粥有汤圆,还有些西餐,哎,我不会做西餐,是让金悦酒店的餐厅送来的,我听说你在国外待了很多年,怕你吃不惯中餐了。”   “我不挑食的,张姨。”   张阿姨说:“多吃点,你们年轻人天天喊着减肥增肌,我看那菜谱,天啊,那不都是草吗,还是好好吃饭吧,我去给你盛粥和汤圆。”   “嗯。”   沈浚齐很久没有吃过家里阿姨做的饭了,沈家的阿姨也是自他还小便在沈家干活,也爱唠叨,总让他多吃点,沈浚齐本想今年回国看看她,没想到再次见面的时候,却是家破人亡。   他心里有点感慨,张阿姨出来的时候,还以为他没见到陆桓心情不好,捂嘴笑道:“怎么啦,想陆桓啦?”   “没、没有。”   张阿姨把粥和汤圆都放在他面前,在他身边坐下了:“他一早就走了,听说最近忙得很,今晚估计也不会回来吃饭了,你晚上想吃什么?张姨给你做。”   “他经常回来住?”   张阿姨说:“这是他的家啊,他不回来住,住哪里?”   “金悦酒店?”   张阿姨挥挥手:“嗨,那地方,就和度假别墅一样,有空才去那里,你是没见过他最忙的时候,那是连续一个月没回来,白天在办公室上班,晚上在办公室睡觉,一个月后回了家,哎哟,可吓了我一跳——怎么瘦了那么多!”   听到张姨这么说,沈浚齐竟然有点失望。   他本以为陆桓就和其他富商一样,置几处房产,养几个小情人,偶尔还去打打野食,没想到陆桓这私生活,听起来,竟然能称得上是洁身自好。   不好色,就没了弱点,能拿捏的地方就少了。   沈浚齐叹了口气,勺子搅着碗里的粥。   袁桥没骗他,陆桓真的一次只交往一个情人。   他就是那个例外。   从前几天网上的信息看来,陆桓还带袁桥出席过饭局,他不仅是例外,还是拿不出手的例外。   他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思,后来连李姨过来说什么拿行李录指纹的事情也没听进心里去,吃完早餐便去了书房上网,没过多久,陆桓打了电话过来,问张阿姨沈浚齐在做什么,张阿姨说:“在上网啦,都在书房里呆了两三个小时了,窝都没挪一下,陆桓,我看这小伙子挺好的啊,你说他这人不咋地,是不是因为他有网瘾啊?”   “……”   在家当网瘾青年总比在外面搞事强,陆桓说:“让他玩儿吧,等会儿提醒他去金悦取行李。”   陆桓挂了电话,张阿姨让李阿姨去提醒沈浚齐,下午去金悦取行李。   李阿姨刚敲响门,沈浚齐便打开门出来了。   “有什么事吗?”   李阿姨说:“等会儿四点的时候,司机会在楼下等你,你把金悦的行李都取过来,我帮你收拾,要添些什么家用的东西也给我说,晚上我让人去买。”   “好的。”   李阿姨又问:”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沈浚齐说:“书房的电话我能用吗?”   刚才进书房的时候,沈浚齐就问过电脑能不能用,现在又问电话,李阿姨看他这么拘谨的样子有点心疼,说:“用吧,没事,陆总都交代了。”   “谢谢。”   沈浚齐又倒了杯水,转身回了书房。   吃饱喝足后,他得和袁桥秋后算账了。   沈浚齐坐在书桌前,用陆桓家的座机,拨通了袁桥的手机。电话是前几天他旁敲侧击从金悦酒店餐厅的领班那里要来的,就为了今天这通电话。   如他所料,在接到这通电话的时候,袁桥吓得一哆嗦。   他拿着沈浚齐去赴约的信息,实名举报了那个在本区有名的鸭子和人在酒店有性交易,打算让沈浚齐连带着倒霉,到时候再鼓动着陆桓把沈浚齐这爱惹是生非的赶出金悦酒店。   他接到了那个鸭子的电话后,把线索发给了扫黄组,自己在酒店门口等着,不料等来的却是空手而归的警察和一起走出饭店的陆桓和沈浚齐。   陆桓肯定是把警察摆平了,自己去捉了奸!   袁桥兴奋极了,虽然剧本没有按照他策划的演下去,但是没有谁愿意自己包养的情人在外面乱搞。   沈浚齐死定了。   然而当他再走近一点,却发现沈浚齐上了陆桓的车,一路畅通地离开了,两人还聊了几句,陆桓没有暴躁如雷,沈浚齐也没有苦苦哀求。   当时他的心就凉了半截。   大事不妙了。   他不知道沈浚齐是用了什么办法把那个鸭子赶走了,陆桓又是如何来的,他只知道,这事如果让陆桓查下去,被赶出金悦酒店的就是他自己。   袁桥灰溜溜地躲回了自己开的酒吧,托了很多好友,才打听到今天查房的消息。   沈浚齐神通广大,把那个鸭子请走之后,又把陆桓请来了,来查房的正好查到了陆桓和沈浚齐。   接下来这一天,袁桥都惴惴不安,他想去公司找陆桓坦白,又没这个胆子,想蒙混过去,又发现自己的圈子毫无可用之处,他也不敢联系那个鸭子了解发生了什么,只有心惊胆战地等着陆桓的电话。   他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接到了陆桓的电话,电话是陆桓家里的电话,陆桓很少用这个号码和他联系,但是用过一两次,袁桥就记住了。   袁桥战战兢兢地接通了电话,一声喂之后,那边却没有声音。   “喂,陆——陆桓?”   那边没有出声,袁桥也不敢再说话,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呼吸声也越来越重,然后,那边传来噗呲一声笑声,接着,他这辈子最憎恶的声音从那边传来。   “呼吸得这么快,怕了?”   竟然是沈浚齐,袁桥被气得半死。   “你神经病啊!”   袁桥破口大骂,一颗石头落了地。   不过很快,他便发现了不对劲:“你怎么用陆桓家里的电话?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   沈浚齐的声音听起来很轻快,还有几分逗弄之意:“用陆总家里的电话,没错啊,因为我在他家。”   “什么?!”   “别大惊小怪的,那个鸭子你搞定了吗?”   “你——”   袁桥气得脸都红了:“你竟然骗我!”   “我骗你?”沈浚齐的声音骤然沉了下来,“骗我的应该是你吧,说好的大老板,结果人呢?”   袁桥忍了忍,没说话。   许久,沈浚齐才听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告诉陆桓了?”   “不好意思,我没打小报告的爱好。”沈浚齐在沙发上坐下,“我打电话来,也不是想炫耀我在陆桓家里。我是来要钱的。”   袁桥怒了:“你敲诈我?”   沈浚齐说:“我可不是敲诈你,那个鸭子我花了两万块钱才把他请走,要不他留在那里,到时候陆总来了,和他面对面一对质,你那点小心思,可都会被泄露了出去。”   沈浚齐给袁桥报了个账号:“今晚之前把钱打给我,钱是我找别人借的,今晚必须得还钱。”   “神经病!滚!”   袁桥把电话挂了。   沈浚齐把电话放下来,他想,陆桓还真是把人宠坏了,两万块钱的小事都不肯和他心平气和地谈。   不过他相信袁桥会把钱打过来的,毕竟人家也说过,和陆桓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他坐在电脑前,把网银的界面打开,隔十分钟刷新一次,半个小时后,他看到账户多了十万块钱。   沈浚齐把两万块钱给陈芸转了过去,然后盯着屏幕上那八万块钱的余额发呆。   突然一下账户上多了八万块钱,从负债一个亿变成负债九千多万,心情竟然有点激动。   这钱干什么好呢?   沈浚齐想来想去,决定给陆桓打个电话。电话嘟嘟响了几声后断掉了,看样子陆桓真的很忙。   他在电话前守了一会儿,本来打算再打过去,电话却响了。   “打电话做什么?”   家里的阿姨打电话绝对不会是在工作的时间,陆桓想,这八成是沈浚齐又在搞事了。   “我找你有事啊。”   沈浚齐对陆桓说:“我刚赚了一笔钱,所以,晚上我请你吃饭吧,等会儿我和司机先去金悦酒店取行李,取完行李去我去你公司楼下接你,晚上你想吃什么?”   “赚钱?你刚说你赚了一笔钱?”   “对啊。”   陆桓在电话里也掩饰不住他惊诧的语气:”你怎么赚的钱?”   沈浚齐故意吊着陆桓的胃口:“这是秘密。” 第12章 请客   挂了电话,陆桓回到会议室继续主持会议,整个会议都因为陆桓这通电话而中断,一众高管都在等着他。   这是首次出现因为电话而中断会议的情况,列席的众人心里都揣摩着究竟是什么大事,能让陆桓打破规矩,去走廊接电话。   只有陆桓多年的下属程葛,从陆桓微妙的表情变化中猜测,沈浚齐又在搞事了。   果然,会议结束后,陆桓在和程葛回办公室时,问了程葛一个问题——   “如果你是沈浚齐,在目前这种情况下,有什么办法能迅速挣到一笔钱?这笔钱的数额还不小。”   程葛被问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说:“典当?上次他穿的那套西装非常不错,拿去典当应该能换不少钱。”   陆桓说:“不是,他能拿去换钱的东西差不多都拿去换了,陈芸说他连衣服都没剩下几件。”   程葛说:“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桓用文件夹敲敲他的肩膀:“别给我装糊涂。”   程葛真打算装糊涂,他知道陆桓心里有那么几个不好的猜测,只是不想自己说出口,更不愿意这些猜测变成现实,于是他就成了倒霉的炮灰。   “我真不知道,我长他十岁,都不是一代的人了,怎么会知道他怎么赚钱?要不,你问问小吴?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最近都用什么法子赚快钱?”   小吴是陆桓的秘书,今年刚满三十岁,勉强和沈浚齐算一代人。   小吴心里骂了句老狐狸,但是迫于压力,还是硬着头皮说道:“也许是捡到钱买刮刮乐中了奖?程总,上次我看到您在手机上买刮刮乐,怎么样?中奖率高吗?”   “还行,我中过两千块。”   程葛转头对陆桓说:“八成就是刮刮乐。”   陆桓说:“他都不出门,哪里去买刮刮乐?”   程葛掏出手机,给陆桓看他买的刮刮乐:“这不用手机就能买吗,还需要出什么门啊——”   陆桓说:“我没见他身上带了手机。”   “……”   这老板真是难搞,程葛给小吴使眼色,想把锅甩给小吴,小吴一瞧程葛的手机,果断把锅又甩了出去。   “还有一种办法,在网上做直播,只要有金主打赏,日入十万不是梦,陆总,你可以问问程总,他这手机上就有直播软件。”   “……”   陆桓身边的人,一个赛一个的人精,程葛心服口服。   陆桓不太了解这些直播赚钱的途径,他脑子里想的是沈浚齐在外面勾搭了别人,但又觉得沈浚齐不太具备这个客观条件。   他心里本来还存疑,在点开程葛手机app的那一刹那,看到屏幕哗哗闪过的礼物,心里的存疑顿时成了真。   小吴和程葛明显觉得周遭的气压有点不对劲了。   程葛瞪了小吴一眼:都是你!   小吴毫不犹豫地瞪了回去:谁让你把锅甩给我的。   两人眼神里尽是刀光剑影,却没发现,陆桓已经上了电梯,回到办公室。   沈浚齐没有手机,他只有给家里的阿姨打了电话:“张姨,他人呢?”   张阿姨说:“四点就出门了,说要回去拿行李顺便请你吃饭,可高兴了。”   四点?   陆桓抬起手腕看表,现在已经六点了。   张阿姨又说:“我给你们准备了消食的山楂水,你们在外面多吃点啊,吃得开心,等会儿晚上回来喝山楂水消食。”   陆桓说:“好。”   他又给司机打了电话,司机说,已经在路上了,五分钟后就可以到。   有人在敲门。   陆桓说:“进来。”   行政部主管把行程单放到陆桓桌上:“陆总,根据刚刚会议的安排,本次考察一共——”   “发我邮箱。”陆桓拿过公文包和外套,看样子是急着要走,“我晚上看。”   *   给陆桓开了快五年车,司机第一次见到陆桓到楼下等人。   他听说后座是陆桓的新情人,是沈国峰的小儿子,半个多月前爬上了陆桓的床,可惜不太受宠,这两天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才住进了陆桓家里。   听外面传闻,沈浚齐为了爬床不择手段,风评也不太好,司机有点瞧不起他,但是今天去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看到他好歹一个小少爷,随身行李却连一只26寸的行李箱都装不满,又觉得有点可怜。   普通人家家里没了钱,吃几年馒头住几年破屋子,生活好歹有个盼头,可是像沈国峰这种白手起家没什么背景的商人,一旦家破,就是从天堂跌进了地狱,而如今,人也没了,留下的那人,生活也没了盼头。   念及此处,他的语气也好了不少,在车上的时候,还旁敲侧击地提点了几句。沈浚齐话不多,礼貌地说了谢谢。   “你让陆总给你买几身衣服吧。“   昨天穿的衣服弄脏了,沈浚齐今天外出,穿的是陆桓的衬衫和夹克,衬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宽大的夹克也没拉上,手插在口袋里手动用夹克把身子裹住了,但是能裹住的地方有限,恰好就把锁骨露出来了。   沈浚齐低头一看,觉得挺好,不需要买新衣服,他不挑。   司机啰啰嗦嗦了了半天,用无数案例力证人靠衣装后,又说:“有时候陆总需要你陪着出席一些商业性质的宴会或者是私人聚会,你这样穿出去可不行。”   沈浚齐在后座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还轮不上我。”   司机说:“早点做准备比较好。”   沈浚齐考虑一会儿,想到自己可是要当正牌的,便说:“行吧,谢谢提醒。”   八万块钱,本来打算拿五千出来请陆桓吃饭,因为要买衣服缩减开支,变成了两百。   沈浚齐问司机:“金沙市有什么性价比高的餐厅吗?便宜大碗环境也不会差,大学生都爱去的那种。”   司机不知道沈浚齐要请陆桓吃饭,说:“大学生爱吃的啊,萨莉亚啊,我女儿喜欢和她室友去,据说便宜又好吃。”   车开到公司大厦楼前,司机本来准备打电话给陆桓的秘书,结果朝车外一看,陆桓已经朝这边走过来了。   他连忙下了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陆总。”   “嗯。”   陆桓把公文包扔在副驾上了车,沈浚齐往一边挪了挪,给陆桓让出了位置。   “行李收好了?“   “收好了。”   “让人送回去了?”   “没。”沈浚齐朝后面比了比大拇指,“在后备箱。“   陆桓朝后面看了一眼,眉头皱了起来:“后面能放下?”   “能,我就一个箱子。”   “……”   陆桓见过和沈浚齐家里破产前差不多家产的小公子,衣服鞋包少说能整理出十个箱子,就算是破了产,也不至于就一个箱子。   陆桓问:“你不是挣了钱吗?过一个月就要降温了,衣服不准备一点?”   沈浚齐说:“嗯,要准备的,我带了钱,等会儿吃完饭去金沙大厦买。”   还去高级商场买衣服?   陆桓看着沈浚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到底赚了多少钱?   他被沈浚齐吊着胃口,心里十分不爽,可知道自己这时就算逼问沈浚齐,也问不出什么,便说:“那你请我吃什么?”   沈浚齐说:“萨莉亚,知名意大利餐厅。” 第13章 电灯泡   司机听到萨莉亚,心里梗了一下。   他又听到沈浚齐问:“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吗?”   “就吃这个吧。”陆桓对司机说,“去萨莉亚。”   沈浚齐很满意,司机很心塞。   可他心塞也不能说什么,这餐厅是自己介绍的,总不能在这种时候,劝后座的老板这餐厅不太合适,还是换家别的吧。   他只有尽可能慢一点,赶在饭点人多的时候到店,他猜看到外面排号的客人,也许陆桓就没心思去了。   司机万万没想到的是,平时客人最多的那一家萨莉亚,今天竟然没人排号。   陆桓看到门店的招牌时表情就已经很不好看了,沈浚齐却兴致勃勃,带着陆桓向店里走去:“走吧。”   陆桓把他拦住了:“就吃这种洋快餐?”   “应该不是洋快餐。”   沈浚齐走到菜单栏前,粗粗翻阅了一下:“真不是洋快餐,有牛排鸡排,意面披萨,是西餐,种类还挺多,看起来还挺好吃。”   “你在国外这么多年,都没吃腻这种东西?”   “也还好,我不常吃,一般自己做饭。”   陆桓走过来,扫了一眼菜单,本来心里不高兴,看到价钱,心情突然就好了起来。   也许沈浚齐说的赚了一笔钱,就只有几百块钱,吃平价西餐,买高级商场外面的快消。几百块钱哪里不能赚?   陆桓说:“行,就吃这个。”   两人进了店,一个西装革履高大帅气,另一个长得漂亮气质也好,看起来像是大明星,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服务员问:“两个人?”   沈浚齐说:“对,两个人。”   服务员在店里巡视一圈,说:“先生,您赶时间吗?赶时间的话,就拼个桌?我们现在没有二人座,或者您也可以等一会儿。”   “等座——”   陆桓还没说完,沈浚齐就打断了他,对服务员说:“拼桌吧,我赶时间买衣服。”   “……”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一个四人座前,对正在看菜单的一个男孩说:“先生,请问可以拼桌吗?”   男孩正在埋头看菜单,头也不抬,说:“行啊。”   服务员请沈浚齐和陆桓坐下来,给他们拿了份菜单。   拼桌的男孩看起来二十岁上下,皮肤很白,侧脸精致,打扮简单,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来价格不菲。他的手上还戴着一串写满经文挂着黄金转经筒的黄花梨手串——幸好这男孩身上少年气十足,才掩盖了这手串的煤老板土豪气。   他把填完的菜单递给服务员:“金枪鱼沙拉请不要加金枪鱼,我吃素,谢谢!”   服务员慢慢和男孩对着菜名,沈浚齐听她念到后来,都快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先生,您确定要点这么多?”   男孩点头:“确定,吃不完回去当夜宵,我得熬夜看书。”   服务员又问沈浚齐和陆桓吃什么,陆桓说:“随便。”   身边的男孩点完餐,刚从包里拿出一本习题册,听到这句随便,看了陆桓一眼。   他又看了沈浚齐一眼,然后就一直盯着陆桓。   沈浚齐在桌子下踢了陆桓一脚。   陆桓权当做没看见,让沈浚齐点餐。   沈浚齐刷刷刷点完菜,找陆桓借手机算钱。   “……”   陆桓把手机递给沈浚齐。   “你还没告诉我,钱是怎么来的。”   沈浚齐低头敲数字:“我的钱,为什么要告诉你?”   陆桓说:“你别忘了我们现在的关系。”   沈浚齐抬头看他:“行啊,那我给机会你猜,三次机会,猜对了,我就把这笔钱给你。”   陆桓说:“有多少?”   沈浚齐比了个八。   八位数?   陆桓眉头微蹙,他身边的男孩听到这番对话,猛地转头盯着陆桓,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就像一只被人从嘴里抢走了苹果的小熊猫。   对桌这两人的表情简直是一场好戏。   沈浚齐忍不住去撩那男孩了:“请问,你是不是认识我们?”   男孩说:“不认识。”   “那——”   男孩也机智,知道自己盯着陆桓被发现了,咳了一声,故作严肃:“我觉得两位特别有佛缘——”   陆桓说:“哦。”   男孩对沈浚齐说:“这位居士,方便留个电话吗?”   “不方便。”   “我——”   这回是陆桓打断了沈浚齐,他对男孩说:“抱歉,我们对佛学没研究也没兴趣。”   没想到男孩竟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没关系,我方便留电话。”   他还没拿出来便被陆桓按了回去。   “服务员,换个桌。”   陆桓无法忍受和沈浚齐说话的时候,身边还有个电灯泡。   他们换到另一个座位上,沈浚齐逗陆桓:“刚才那个美少年一直盯着你,你没发现吗?”   “我不认识他。”   “可他分明就想认识你。”   “他是想认识你。”   陆桓简直拿沈浚齐没办法。飞机上偶遇的那次,他就被沈浚齐的美貌吸引,一直念念不忘。因为沈浚齐那张脸,就算被算计着签了那份放在以前根本看都不会看一眼的合约也没计较,甚至还把沈浚齐带到了家里。他最坏的打算是在家里养个漂亮安分的花瓶,可惜沈浚齐漂亮是漂亮,却从来没安分过。   对内不安分,天天想方设法勾引他,对外更不安分,连走在路上,都能招几朵桃花,甚至可能在电脑上还养着不少桃花。   陆桓觉得他需要再提醒一下沈浚齐:“钱的问题我就不问了,但是不管是网络上还是现实生活中,希望你能遵守合同,违约责任是你拟的,后果你应该清楚。”   沈浚齐猜到了他想说什么:“你怀疑我在外面还勾搭了其他人帮我还钱?”   沈浚齐笑得有点悲凉:“不可能的,除非你不要我了。陆桓,如果你不要我,我就真的只有去那些地方赚钱了。” 第14章 一掷千金   到了那些地方,他不仅没了未来,甚至连人身的自由可能都没了。无数人等着作践他,玩弄他——外貌对他而言,既是财富和手段,也可能是灾难。   沈浚齐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的,这些可能的结果在他脑海里过了无数遍,可是当他说出口的时候,却发现连自己都隐藏不了心里的悲戚。   他是一个没有未来的人。   谁都可以主宰他的命运,只有他自己不行。   失态让沈浚齐有点难堪,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听到陆桓说:“只要你遵守合约。”   沈浚齐低声说:“谢谢。”   那一刻,沈浚齐对陆桓是充满着感激的,即使他知道,陆桓对自己依然充满着戒心。   陆桓又说:“你那笔八位数的资金,我可以委托我堂弟帮你做投资,我堂弟陆枫名下有一家私募基金,也是我们家的产业。我是股东,如果你有兴趣,过几天我带你去见他,这样你应该可以自己还掉那笔债务了。”   八位数?   沈浚齐怔了一下。陆桓看到他的表情,也怔了一下,沈浚齐听到他随口说了一句:“难道真是八百块钱?”   声音很轻,明显是没打算让沈浚齐听见。   “不是八百。”   沈浚齐知道眼前这位叱咤风云的人物过手的资金都是十位数起,但是一下八百一下八位数,是不是差别太大了点。   “是八万。”沈浚齐忍不住纠正道,“不是八千万,也不是八百,是八万。”   “就八万?”陆桓竟然当着沈浚齐的面摇了摇头,“算了,你留着当这个月的零花钱吧,衣服我给你买。”   沈浚齐有点受伤。   他在苏黎世的时候,一个月的薪水是一万多瑞郎,按汇率来说差不多就是八万,除此之外,还要承担高额的税和房租,现在到了陆桓这里,他一个月的薪水就成了零花钱。   陆桓到底多能挣钱?   到了金沙大厦后,他终于明白了。   司机把他们送到金沙大厦后,陆桓让他先把沈浚齐的箱子带回去,让司机等会儿换一辆越野车开过来。   然后他对沈浚齐说:“衣食住行这些我只会给你操心这一次,今天你看上的衣服都包回去,过几天我给你一张副卡,需要什么再自己置办,需要订西装的话,打电话给我的助理,张姨有的他电话。”   沈浚齐说:“随便买两件就行,喘息和都本这类的都能穿。”   他还在考虑要进哪家店,陆桓已经把他拽进了金沙大厦的VIP休息室:“跟我在一起时,不要说随便。”   “……”   陆桓是金沙大厦的SVIP,有专门的私人导购,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士。   “陆先生,晚上好。”   她和陆桓打完招呼,又微笑着向沈浚齐打了个招呼。   陆桓说:“今天晚上要辛苦你了,浚齐四季的衣服配饰都需要添置。”   导购说:“陆先生您放心,都交给我。”   她让工作人员去给陆桓和沈浚齐取饮品:“沈先生,您有固定购置的品牌吗?”   沈浚齐报了几个牌子,导购拿出笔,在本子上记下。   “那您现在还有其他的意向吗?”   沈浚齐想了会儿,转身对陆桓说:“你喜欢什么样子的?”   很平常的一句话,看起来就像是日常的闲聊,从沈浚齐嘴里说出来,却总是带着些不同的意味。   陆桓坐在沙发上,刚接过工作人员端来的香槟和杂志,听到这话,蓦地看向沈浚齐。   沈浚齐冲他弯了弯嘴角,唇边满是诱惑的味道:“我听你的。”   若不是这里有太多人,陆桓简直想把沈浚齐就地正法。   他就是有这种随时随地一句话就能把人勾到魂不守舍的本事。   陆桓把香槟放回托盘里,站起来走到沈浚齐身边,问私人导购:“有新品的画册吗?我看看。”   他最后在金沙大厦豪掷四十多万,给自己美貌的情人买齐了四季的成衣和配饰。   “回去全给我脱下来。”   试衣间里,陆桓终于忍不住了,在导购转过身去的时候,狠狠在沈浚齐唇上亲了一口。   沈浚齐正在扣袖扣,听到这话抬头瞟了陆桓一眼:“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陆桓低下头又想亲他,导购刚好转过身来,陆桓也不慌,顺手抓住沈浚齐的手腕:“手腕挺好看的。”   他转头问导购:“买了表吗?”   导购说:“我建议沈先生购置一块搭配衣物,他说不需要。”   陆桓问:“不喜欢?”   沈浚齐把袖扣扣好,手腕从陆桓手里抽出来。   “也不是,价格合适的不太喜欢,喜欢的太贵。”   陆桓捏他的鼻尖:“花我的钱还会嫌太贵?”   沈浚齐拍掉他的手:“好情人难道不应该给金主省点钱?”   陆桓把导购叫过来:“如果按照时薪算,这几个小时,你已经花掉我一块表的钱了。”   沈浚齐拦住他:“算了,我这人恋旧,不喜欢新表。”   陆桓问:“你有表?怎么没见你戴过。”   沈浚齐“嗯”了一声,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陆桓问:“抵押了?”   沈浚齐说:“不是。”   就像是要特意绕过这个话题一般,沈浚齐去掏陆桓的口袋:“卡呢?该刷卡了。”   陆桓握住他的胳膊,对他说:“买一块一样的。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别想多了。”   沈浚齐抬头看着他。   这一次,却不是勾引和诱惑。   陆桓在他眼里看到了很多情绪,有隐忍,有痛苦,还有一丝犹豫和感激。   那块表对沈浚齐而言,有着特殊的意义——这是沈俊杰送给他的成人礼。   收到这块表的时候,他已经在瑞士呆了大半年了,每天都活在罪恶感和煎熬中。他大半年没有和家里联系,也没接到家里的电话,生日那一天,还是室友为他庆祝了生日。   唱着生日歌的时候,门铃声突然响了。   一个包裹送了过来,沈浚齐看了下地址,竟然是来自金沙市。   他几乎是颤抖着手拆开了包裹,发现里面是一块江诗丹顿的机械表。   室友们都觉得好奇,瑞士是钟表大国,为什么还需要出口转内销?   沈浚齐没有回答他们,他从来没有和室友谈过家里的事情,他说不出口。   沈俊杰在贺卡上祝沈浚齐生日快乐,并将这块表,作为他成人的贺礼。他告诉沈浚齐,十八岁生日对于男人来说,是一个重要的日子,他们将褪去稚气,走向成熟,承担起家庭和社会的责任。   沈浚齐把这块表放回了盒子,那张卡片夹在了证件夹里。   这块表,他一次也没有戴过。   直到两个月前回国的那一天,沈浚齐才把这块表拿出来戴上,履行他对家庭的责任,虽然他履行责任的方式对他而言,是那么不堪。   沈浚齐卖了自己的很多东西,独独却把这块表留下来。他知道在某一时刻,这块表也许能帮他一次。   在闯入金悦饭店顶层套间的时候,他被沈浚齐当做孤注一掷的骰子,送给了袁桥。   “给袁桥了。”沉默许久后,沈浚齐终于开了口,“那天我去见你的时候,袁桥在房间里,我为了把他引出去,就把表给他了。”   “原来是给他了。”陆桓哄道,“等会儿我打电话让他送过来。” 第15章 蜕变   这一回,陆桓的吻落在了沈浚齐的额头上。   陆桓的嘴唇很薄,唇形有些锋利,连带着吻,也有些强势侵占的意味。   但是这一次,感觉却分外不同。   沈浚齐感受到了陆桓骨子里的温柔。   陆桓替他把袖口拉好:“会回到你手上的,我保证。”   沈浚齐说:“谢谢。”   陆桓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沈浚齐的错觉,陆桓似乎没有人感觉的那么难相处。在去金悦酒店前,他调查过陆桓,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陆桓不太好亲近,性格偏冷偏理性,行事风格冷硬强势,不是容易讨好的人。   可是相处下来,却发现陆桓也会温柔,也会笑,某些时候,甚至还会在他耳边撩拨他,用娴熟的技巧和蕴满力量的肉体迷惑他。   陆桓发现沈浚齐竟然盯着他的喉结发呆。   他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喉结,却听沈浚齐说:“你身材这么好,天天包裹在西装里可惜了,要不要买一条子弹头内裤?很性感的,挺适合你。”   “……”   陆桓想干死他。   沈浚齐说:“我想看你穿,在家里穿就行。”   陆桓问:“谁给你的胆子?”   “你啊。”   又是上次在电梯里的招数,一句话,耳边再吹一下风,陆桓冷着脸叫过导购,沈浚齐兴致勃勃地去给陆桓挑内裤。   陆桓看着沈浚齐的背影,心里有种不太好的直觉。   他太惯着沈浚齐了。   不是以前对情人的那种小小骄纵,沈浚齐完全是就像是在他身上安置了开关,要他签合同他就签了合同,不想让他调查开房的事情他就不调查,现在更是调戏起他来了。   陆桓跟着沈浚齐走过去,却也没打算收回刚刚的话,也就几天了,惯着就惯着吧,哪个男人得到了心念已久的美人不惯着的。   不过相对于其他男人,陆桓知道拿捏分寸,沈浚齐也不是作天作地的性格,两人眼神一交流就达成了默契,选了几条两人都喜欢的内裤,末了,沈浚齐还说让袁桥的助理把表送过来就行。   陆桓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回到车上后,他亲自给袁桥打了电话。   “在房间里?”   袁桥的声音听起来很兴奋:“在,我在,你什么时候过来?”   沈浚齐饶有兴趣地靠过来,听到这话,撇了撇嘴。   幸好袁桥遇上的是他,八万块钱就可以堵住他的嘴,这要是换做别的人,恐怕下一句,就要给袁桥泼冰水了。   可惜陆桓下一句给袁桥泼的不算冰水也算冷水。   “你那里是不是有一块表?江诗丹顿,那天沈浚齐给你的那块。”   “什么表?听不清!”   沈浚齐看到陆桓把手机拿开了一些,等那边的声音小了点,才把手机放回耳边:“有没有?”   “没有!”袁桥暴躁了,“什么玩意儿,什么表?谁要表自己去买!”   袁桥大概是把陆桓当沈浚齐炮轰了。   陆桓的脸色变得有些沉:“让你的助理把表送到我家来。”   袁桥问:“沈浚齐是不是在你身边?”   陆桓没有理他:“二十分钟后我到家,让你助理送过来,我在家等他。”   袁桥说:“没有!没那块表!助理也不在。”   陆桓知道袁桥又在耍脾气了:“你送过来。”   袁桥说:“我马上出门!没时间!”   “去找。”陆桓的声音低沉地就夏季的闷雷,沈浚齐坐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来自于他身上的压迫感。   袁桥本想着再多作一会儿,最好能吹点风,听到这两个字,立马怂了。   “好——我去找。”   沈浚齐逗他:“不要对人家这么凶,没听到他在撒娇吗?”   陆桓问他:“你觉得我很凶?”   沈浚齐:“有点儿。”   “小白眼狼。”   陆桓把沈浚齐揽进了怀里,问他:“我是在签合约时凶了你,还是在你故意和我玩那种小游戏时凶了你?”   他手臂环着沈浚齐的腰,沈浚齐怕痒,想挣脱开来又挣不开,噗呲一下笑出声来。   陆桓以为神沈浚齐在笑他,狠狠地把他摁在座椅上,在他脖子上留了个吻痕。   “还笑!”   沈浚齐搂住他的脖子,小声问:“你真没觉得,你在床上挺凶的吗?”   他问得坦然,表情纯真,手上的动作却不老实。   陆桓把沈浚齐的手制住,堵住他的唇,不让他在车上胡闹:“回去再治你。”   *   沈浚齐回家后收到了那块表,不过时间却不是当晚,而是第二天中午。   张阿姨又给他做了一大桌菜,沈浚齐问她陆桓呢,张阿姨告诉他,陆桓上午起床后就去公司了,连早饭都没吃。   张阿姨说:“又该忙起来了,听说这两天就要去外地出差了,去一个月。”   沈浚齐心想,难怪昨晚那么狠,这是要把一个月的积压都给提前释放了。   本来就是三个月的合约,到今天快一个月了,再加上出差一个月,就是两个月了,还剩下一个月,沈浚齐觉得时间有点紧张。   陆桓到底会不会留下他?   沈浚齐心里没底。   他相信陆桓说的,只要遵守合约就会留下他,但是他不相信,自己会遵守合约。   毕竟,他需要的不仅是钱。而陆桓那里,还有一处红线。   “诶,浚齐,你等等。”   张阿姨看到沈浚齐拿着那块表站起来,以为他要出门,连忙叫住了他:“我给你贴个创口贴。”   创口贴?   张阿姨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这里啊!”   沈浚齐恍然大悟,他捂着自己的脖子,还没等张阿姨去给他找创口贴,自己先溜进了卫生间。   这种事让张阿姨提起来,他总觉得有点不太好意思。   卫生间有医药箱,里面有润滑剂和套子,陆桓提过,但是没用过,沈浚齐的身体适应得很好。   沈浚齐翻出创口贴,刚打算对着镜子贴在吻痕上,手却停在了半空中。   他在镜子里看到了陌生的自己。   放纵的,艳丽的、成熟的、饱满欲滴的——他真正蜕变的成人礼,竟然是在二十四岁。 第16章 生日卡   沈浚齐很平静。   他低下头,想把黏在手上的创口贴重新撕下来,手指却抖得怎么也捻不住那块创口贴。   沈浚齐想,他应该仓皇而逃的,这样,就不必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模样。   可是他却一步也没动,他后来几乎是用掐进指腹的力气,才把那块创口贴撕下来,黏到了脖子上。   他必须得面对。   走出卫生间,张阿姨手里拿着一个盒子正在找他:“浚齐啊,我找了个合适的盒子帮你把表装起来了,这盒子是我以前用来装雪花膏的,香香的,你放在柜子里,又能当熏香,又方便收拾。”   “谢谢张姨。”   沈浚齐这表是机械表,平时不戴的时候多半放在摇表器里,沈浚齐看到陆桓的书房里有闲置的摇表器,本来打算等会儿拿过来用,现在却换了主意。   盒子八厘米见方,不仅可以放表,刚好也可以塞下沈俊杰的那张卡片。这些是沈俊杰给他留下的唯二的东西了,他不希望再被别人发现,特别是陆桓。   这是他一个人珍藏的秘密。   沈浚齐回到衣帽间,把箱子打开,拿出证件袋,把那张卡片取出来。   卡片表壳的烫金因为长时间的摩挲掉了不少,沈浚齐一手捧着这张卡片,另一手打开盒子,把表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放进去。   沈浚齐实在是太小心了,反而让卡片的边角在盒子边缘磕了一下,他手忙脚乱地把卡片接住,卡片在他手中摊开来,露出里面的字迹。   沈俊杰字体方正,字也大,一张卡片塞得太满,观感十分不好。沈浚齐却已经习惯了沈俊杰的笔迹,他的性格也和字体一样,一板一眼又较真,年少时被老师讽刺笨拙,进公司后被沈国峰痛骂迂腐,他都会认认真真那些话记下来,一字一句对照着改。   沈浚齐在地毯坐下来,把这一百多个字又看了一遍,他看得很细很慢,心情也随之波动着。   这不是沈俊杰送给他唯一的生日卡片和礼物,却是他留下的唯一一份。出国前,沈浚齐床底下的那些宝贝便被沈国峰付之一炬。那天沈俊杰不在家,没人护着他,他只有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在沈国峰和他妻子的谩骂中,被火舌吞没。   而他并非一无所有。   沈浚齐拿起那张卡片,轻轻吻了一下。   是的,只要有回忆在,无论前方的道路多么艰辛,他都会走下去。   他把卡片和表放回了盒子里,放在了柜子的深处,其余的行李也一并整理好,昨天新买的衣物拆了标签,该入柜的入柜,该送去干洗的送去干洗。一个人过惯了,他很擅长打理家务,整理好衣柜后,还下楼去散了会儿步。   张阿姨让沈浚齐早点回来,说陆桓会回来吃晚饭,沈浚齐就没走远,在附近的公园走了两圈,然后打算回家。   一辆巡洋舰从他身边滑过,缓缓停了下来。   “嗨。”   车窗滑下来,一个有些痞气的男人露出脸来。   “刚搬来的?”   沈浚齐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他。   “我猜应该是吧。”   痞气男竟然加了速,然后横空一拦,堵在了沈浚齐面前。   沈浚齐问:“你不知道你这样危险的动作,是会被处罚的吗?”   痞气男笑容猥琐:“为了认识你,也值得了。”   沈浚齐向右走,痞气男挂了个倒挡,又把沈浚齐堵住了:“美人儿,晚上约个饭吧。”   沈浚齐从没见过这种痞子,看也没看他,嘴唇只吐出来一个字:“滚。”   “哟,脾气还挺大的嘛。”他吃吃笑着,“上次你在车里被人操的时候,也是这样骂人的吗?”   沈浚齐本来冷着一张脸,听到这话却笑了。   “哦,原来是你。”   他刚想起来,第一天被陆桓带回家的时候,有个男人冲他吹过口哨,不过那时候开的并不是巡洋舰,所以他没认出来。   “记得我啊。”   痞气男手搭在床边,眼皮朝上一翻,暗示性地指了指大厦顶楼:“家里没人,就约个饭?”   “就吃饭?”   “或者你还想干点别的什么事喽。”痞气男把车窗又滑下来点,他的手包就搁在仪表盘上,看起来鼓囊囊的,“好说,只要你开心。”   沈浚齐走近了些,手搭在男人的窗沿上。   “我想想。”   他的手离痞气男的手不过五公分的距离,手指修长,指头珠圆玉润的,痞气男猴急,伸手就想去摸沈浚齐的手。   沈浚齐没有躲。   就在他的手即将覆盖上沈浚齐的手时,沈浚齐突然扣住他的手腕一拧,把他的手腕翻转着扣在了窗沿上,痞气男杀猪一般的嚎叫声中,只听到沈浚齐说:“结婚戒指戴上了,就别在外面乱搞。”   “你给我放手——我他妈弄死你——”   沈浚齐把手放开了。   痞气男抱住自己的手腕嚎了几声,一脚踹开了车门。   “今天不弄死你,老子就——”   一个低沉的男声自沈浚齐背后响起。   “就怎么样?“   痞气男抬头,陆桓已经把沈浚齐护在了身后,浑身都是即将迸发的怒意。   陆桓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他低头俯视着男人,锐利的眼神让痞气男无处遁形。   “陆——陆总——”   男人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额头上却是冷汗淋漓:”下——下班了?”   沈浚齐单手揽住陆桓的腰,问他:“你是要和我打一架呢?还是要和陆桓打一架呢?”   痞气男一个都不敢选。   陆桓转过身,低声问沈浚齐:“有哪里伤了吗?”   沈浚齐说:“还真没有。”   他抬了抬下巴,指了指痞气男:“你还不如问问,他哪里伤了。”   痞气男抖了一下,手腕子抽筋一般地疼。   “没,我还好,真的还好,误会,误会。“   “这应该不是误会。”   沈浚齐在陆桓的口袋里摸来摸去,摸出了钱包,抽出两张大钞,递到痞气男跟前:“医药费,抱歉。”   痞气男傻了眼。   陆桓眉心微皱,看向沈浚齐,沈浚齐冲他轻轻摇了下头。   “拿着。”   陆桓再一次开了口,痞气男不敢不接,慌慌张张地把钱接了塞到口袋里,他还想说什么,陆桓却挽着沈浚齐的手离开了。   他心里惶恐,好一会儿才拿出手机,哆嗦索索的打了个电话。   “三儿,陆桓最近搞了个什么人?”   “操,你连他最近搞的什么人都不知道?沈浚齐啊!”   听到这个名字,痞气男双膝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他怕是惹了陆桓的心头好。 第17章 契机   陆桓挽着沈浚齐的手上了电梯。   “他第一次骚扰你?”   陆桓漫不经心问了一句,沈浚齐说:“第二次。”   “我就知道。”陆桓脸上乌云密布,显然还没消气。   这处豪宅里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平时碰个面都客客气气的,就怕一个不小心,得罪了某位大人物,痞子男却直接上手了,这分明是盯上了沈浚齐。   “上次在车里,被他看见了。”   “他看到我还去骚扰你?”   “他没看到你,你先进电梯了。”   陆桓说:“我知道了。”   沈浚齐有些不明白:“你要做什么?”   他不想因为这种事节外生枝,教训了那人一顿,也就够了,他还有正经事要做。   陆桓说:“过两天在27号公馆有个小聚会,你和我一起去。”   “嗯??“   这是要公开了?   也许是沈浚齐看起来太意外,陆桓问他:”你不愿意?”   沈浚齐愿意极了,就连搬进了陆桓的公寓,都没这么开心过。   他在陆桓的公寓里,虽然吃喝不愁,却远离于陆桓的社交圈子和事业,名副其实的金屋藏娇,但是陆桓把他带出去,意义却又不同了,这证明陆桓允许他接触自己的社交圈,并且愿意把他介绍给圈子里的朋友。   “我还以为你会不准我下楼,让我在家里散步。”   沈浚齐搂住了陆桓的腰,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我陪你去。”   陆桓说:“时间不多了,订西装肯定来不及,我等会儿给你留一个电话,是我母亲一个时尚圈的好友,你去她的工作室,让她帮你挑一两套合适的衣服。”   沈浚齐说:“我有西装。”   陆桓问:“上次弄脏后留在酒店的那套?”   沈浚齐点点头。   陆桓说:“那套留着吧。”   陆桓后来看过那天沈浚齐混进行政酒廊的监控,即使是在十几寸的屏幕里,沈浚齐的背影都让他移不开眼睛。   那套西装应该出自名家之手,裁缝很懂沈浚齐身材的优点,昂贵的面料贴合着他修长挺拔的身材,更显得腰细腿长。   陆桓不想沈浚齐这种优点被放大到众人的面前。   沈浚齐却不明白,他问:“你觉得那套不好吗?那是我最贵的衣服了。”   陆桓当然知道这是他最贵的衣服,沈浚齐留下的那几件衣服他看过,多是二线品牌,而且是好些年的前的旧款,他似乎没什么物欲,一样值钱的配饰都没有。   陆桓突然想起来一件事:“你是不是没手机?”   沈浚齐说:“回国后手机摔坏了,后来想想,那时候有了手机也麻烦,就不买了。”   陆桓说:“现在不一样了,晚上我让助理给你送一台过来,有事直接打我电话。还有什么别的事需要解决的?”   沈浚齐说;“没了。”   陆桓又问了一遍:“真没了?”   沈浚齐说:“真没了。”   陆桓问:“确定?”   沈浚齐说:“你上次不是说了,衣食住行只操心那一次吗?”   “……”   陆桓交往过好几任情人,这么不知情趣的,沈浚齐大概是第一个。   正因为沈浚齐不找陆桓要名车要豪宅,甚至连衣服也不要他买,陆桓对他才更关心一些,又或者是因为,沈浚齐这些都不在乎,攀上他是有着别的目的,所以更留意一些。   “有想起来需要解决的或者是要买的,给张姨说,张姨解决不了的,找我。”   沈浚齐心想,他还真有个需要解决的。   不过这事不适合让陆桓出马,既然他是后来的恶人,那么干脆恶人做到底。陆桓过些天出差,就是最方便的时机。   他没想到的是,当天晚上,对方就主动送上门了。   陆桓和沈浚齐吃完饭后,又回公司加班,沈浚齐看了会儿电视,等到了快十点钟,陆桓还没回来,就准备去睡觉了。   刷完牙准备上床时,李姨送来一个手机盒。   “刚刚有人送来的,说是手机,你看看。”   “谢谢。”   沈浚齐把手机拿回卧室,却发现这手机盒子竟然没塑封。   他心里生疑,转念一想,可能陆桓的助理顺便帮他办好了手机卡,所以把手机拆了。   没想到开机的时候,却被桌面壁纸弄得哭笑不得。   桌面壁纸竟然是袁桥在吹生日蜡烛,陆桓站在他身后——袁桥把他旧手机掉包了陆桓的助理给沈浚齐买的手机。   沈浚齐无言以对,这种示威,袁桥大概被各种狗血电视剧坑得不浅。   他把手机浏览了一遍,袁桥竟然还在手机里留了不少他和陆桓的照片,最近一张照片是几天前,在袁桥那家酒吧里。   沈浚齐知道陆桓出钱给袁桥开了一家酒吧,地段不错,中端消费,生意很好。   大概是为了晒陆桓对他有多宠爱,这家酒吧和袁桥的爱车出现的频率特别高,沈浚齐睡前无聊,一张张照片仔细看了,却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发现很多桌上,都会有一种烟盒上涂着恐怖图片的外国香烟。   这种香烟,必然不是通过正规途径出售和购买的,但是在这个酒吧里,竟然出现地如此频繁。   沈浚齐用手机连上了wifi,在社交网站上搜了一下袁桥那家酒吧的信息,果然发现不少泡吧的客人拍照时,都有这种香烟入镜。他又特地查了一下附近的其他酒吧,虽然也有这种香烟的出镜的照片,却是少之又少。   这就有点意思了。   金沙市和其他城市不同,因为地理原因和一些时代因素,高层的圈子极其封闭,外人打不进去,多是本地门阀把控着,和北方的关系极其微妙。而金沙市内部矛盾也不小,一陆一海分割而治,北海港务经营着几大港口,陆桓投资基础建设和房地产,本来两不相干,陆桓拿下那个港口项目的投资经营权,就是在另一只老虎嘴里夺食。   眼看着陆桓就要去国内外考察港口,北海港务的老总宫予生却没有任何动静。   也许,这些来路不明的香烟,就是宫予生动手的契机呢?   沈浚齐有点激动,又有些忐忑。   他知道,这也许是陆桓心里的红线,也可能是他替沈俊杰复仇的入口。他等不下去了,即使知道后果未知且严重,他都决定去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有点政商神仙打架的内容--   纯属为了感情戏服务的,全架空,基建这块吧就是我平时接触的东西编的,其他商战内容大多也是编的(其实我有很认真去看了激荡三十年和大败局--)   现在对zz内容限制很大,本文也不是什么现实背景,所以比较现实点的比如问反垄断法哪里去了,市长去哪里了,为啥港口是全私营,我就不回答了……其他的专业常识错误欢迎指点。 第18章 出手   沈浚齐把那台手机收下了,并没有告诉陆桓这台手机被袁桥调换过。   第二天,沈浚齐的账户上又收到了五万块钱,和上一笔款项来自同一个账户,是袁桥给他的封口费。   袁桥似乎打定主意认为他只要花钱就能被收买了,甚至把这当做羞辱他的方式。沈浚齐却没什么表示,安心把钱收下了。他去车管所换了驾照,还打算去提一台代步车,晚上陆桓回来时沈浚齐问他,能不能帮他给即将购置的新车上个牌。   陆桓问:“你买了车??”   沈浚齐说:“打算买,但是没牌照。”   陆桓问:“家里这么多车,还不够你用?”   沈浚齐说:“我没在国内开过车,得熟悉熟悉路况,而且金沙市交通问题太严重,我怕把你的车蹭了。”   陆桓问:“就用你那八万块钱?”   沈浚齐说:“现在是十三万,弄一辆卡罗拉足够了。”   “……”   要不是沈浚齐被高利贷坑过,看到沈浚齐这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手头的钱翻了一半的模样,陆桓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去放高利贷了。   “怎么又多了五万?”   沈浚齐说:“薅了点你身上的羊毛。”   羊毛出在羊身上,袁桥这钱到头来还不是陆桓出的。沈浚齐觉得这话没错,陆桓却以为沈浚齐把他给的副卡拿出去套了现,或是做了些别的事。   “缺钱给我说。”陆桓并不打算多计较,“别天天捣鼓你那点零花钱了。还有,车钥匙都在书房里,牌照我让人帮你去办,你愿意提新车就提新车,想开家里的车就开家里的车。”   这点小打小闹,陆桓根本不放在心上,有些时候他还希望沈浚齐要求多一点,甚至是作一点,让他打消一点疑虑,可是沈浚齐大部分时间都是我行我素,独立地不像一只金丝雀。   这几天他依然每天蹲家里上网,偶尔出门遛弯,家里的阿姨都夸沈浚齐特别安静乖巧,陆桓却有种他要搞点大事的直觉。   难道是后天?   这次聚会是圈子里几个朋友的聚会,但是是半公开的,陆桓以前都是带袁桥去,这次本来也打算带袁桥,但是沈浚齐被骚扰后,他打算把沈浚齐和他的关系公开了。   陆桓不希望别的男人觊觎沈浚齐,更不希望沈浚齐被别人欺负,如果沈浚齐能和现在一样安静地待在他身边,他们的关系肯定不会只停留在这三个月。   因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沈浚齐,没有第二个人让他如现在这样无法自控。   *   沈浚齐那台手机里只有三个电话,一个陆桓的,一个张阿姨的,还有一个是陈芸的,自他有了电话后,每天他的手机会固定地响三次。   早上一次是陈芸的,会给他说说债务那边的进展,下午的是陆桓的,会问他今天下楼有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还有一次是陆桓下班之前,告诉他自己会不会回来吃晚饭。   沈浚齐觉得陆桓的反应有点过度了,他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随意就被人占了便宜,可是陆桓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大概每个金主都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人惦记。   他今天下楼还遇上了那个痞子男,上回一脸猥琐的痞子男今天见到他就像见到了活阎王,开始是偷摸着绕道走,被沈浚齐看见后故意和他打了个招呼,还问他手腕上的伤势好了没,痞子男的眯眯眼顿时瞪得铜铃一般大,最后干脆冲着沈浚齐站直身体,来了个一百二十度的深鞠躬。   “对不起对不起,上次是我喝了酒冲动——”   沈浚齐问:“那你岂不是酒驾了?”   痞子男头低下去,就没敢再直起来。   “请您原谅我……”   沈浚齐拍了拍他的背:“别什么事都甩锅给酒,是男人就有点担当好吗?”   痞子男背后的肥肉被他拍的一颤一颤的。   “起来说话。”   “是,娘娘。”   沈浚齐说:“别油嘴滑舌的。”   痞子男心想,可不就是个得宠的娘娘吗。   可他不敢说,他怕被沈浚齐打,更怕得罪陆桓。   沈浚齐问:“酒吧街经常去吗?”   痞子男露出一个为难的表情。不是他自夸,他总觉得,沈浚齐这是在暗示他,他这二十多年,见过的美人多了,可真没见过这种举手投足,都带着诱惑的美人儿。   他干脆用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我老婆还等我回去吃饭……”   沈浚齐还赶着去试衣服,听到这回答,突然有种想痛殴他的冲动。   这种二皮脸,现在可真不多见了。   “我只是想找你打听个事。”   沈浚齐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和一点:“zero去过吗?”   “zero?那不是——”   痞子男看向沈浚齐,zero不是陆桓另一个情人开的酒吧吗???   “没错,就是他开的。”   痞子男脑海里闪过无数部经典的宫斗片。袁桥他见过,以前陆桓去哪里都带着他,看样子就算说一句正牌男友都不为过。   痞子男有点纠结。他前段时间在国外,错过了沈浚齐勾搭上陆桓的大新闻,前几天挨了揍,才去补了堂课,知道陆桓破了例,把沈浚齐也给收了。   可惜小道消息里,沈浚齐还在金悦酒店坐着冷板凳,他告诉朋友沈浚齐住进了陆桓的家里,他们还不相信。   陆桓是商人,把麻烦请进家里,不是他的作风。   但痞子男觉得自己没看错,沈浚齐顶着如此大的麻烦,能爬上陆桓的床,能住进陆桓的家里,靠的绝对不仅仅是脸。   第六感告诉他,沈浚齐转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有脸,有脑子,够狠,注定是宫斗赢家。   痞子男决定抱个大腿:“去过好几次,怎么了,您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第19章 以牙还牙   沈浚齐问:“他们那里有卖烟的吗?”   烟?   痞子男说:“那条街有香烟出售许可证的都没几家,zero怎么可能会卖烟。”   沈浚齐说:“我说的不是正规贩售的烟,是那些外国烟。”   痞子男顿时心领神会:“还真有,而且不仅是zero这一家,zero好像也不是第一家卖的,是看到隔壁有酒吧开始卖这些外国烟后,才开始卖的。你知道,那条街都是酒吧,竞争比较大,不能落在别人后面嘛。反正我是不喜欢那些恶心图的,但是有些爱找刺激的喜欢啊,而且外国烟我抽不惯,太淡,没意思。”   沈浚齐说:“好的,谢谢。”   听到这声谢谢,痞子男眼皮子一跳。   “大哥,没什么事吧?不就是烟吗?”   这种私下兜售外国烟的情况,他见得多了,微商有,有的酒吧有,甚至还有些散户守在夜店前,看到烟民就上去推销的。   “嗯,没什么大事。”   痞子男一心想要讨好沈浚齐,问:“您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吗?晚上我去zero走一趟,看看到底卖的是哪国烟——”   “不必了。”沈浚齐说,“打扰你了,回家吃饭吧。”   烟酒利润是极大的,除开假烟假酒之外,那些通过非正规途径买卖的香烟和酒水可以称得上是血赚。沈浚齐去点评网站上搜过zero的信息,以前普遍反应偏贵,生意也不算太好,后来价格才变得适中,加上招了几个不错的DJ和驻唱,生意才变得红火,因为现在生意太好,正在招聘员工。   而陆桓除了最开始给袁桥投资了一笔钱外,再也没有第二笔投入,酒吧自负盈亏,袁桥又是心高气傲的,不知道为了在酒吧一条街里胜出,到底在这些烟上投入了多少钱。   沈浚齐打算亲自去看一看,但是,不是现在。   陆桓在金沙市的最后几天,他得做好情人的本分,让陆桓放心地去出差。   按照预约的时间,沈浚齐去陆桓母亲朋友的工作室试了衣服,这是他第二次过来,工作室的小姑娘们很喜欢他,都喊着要和沈浚齐约照片。   他一来就被围住了,行政看到这里完全没法工作,骂了一句:“每次来个帅哥就这样,还上班吗?”   有个小姑娘说:“哪有每次,这难得来一个不是明星的大帅哥,赶紧要几个签名,以后可以卖钱的。”   沈浚齐问他:“不是还有个姓袁的帅哥吗?”   小姑娘说:“他也没你好看啊,而且他好几个月——”   另一个女孩突然拉住她,小声说了句什么,小姑娘意识到说错了话,连忙捂住嘴:“我瞎说的,诶,干活了。”   她们之中有一部分人知道袁桥和沈浚齐是什么身份,不过多数人都是不在乎的,所以也没有用有色眼镜看他们,但是依旧有几个年长一点的不太看得惯,语气明显淡漠了一些。   沈浚齐中途去了一次卫生间,听到转角处有人在聊天。   “昨天那一个是不是也来了?”   “来了,是来约摄影的,说是酒吧要拍宣传照。”   “当我们这里是影楼啊,我们这里的摄影师什么咖位,还给他的小酒吧拍宣传照?”   “不是有金主吗——”   “金主都移情别恋了,说不定是来蹲点的。”   “应该就是蹲点的,我看到他还找柳柳搭话,应该是想套点消息。”   袁桥来过?   沈浚齐本打算去完卫生间后把衣服领了带回家,现在却突然改变了主意。   他决定用这个陪陆桓出席聚会的机会,去换一次酒吧探点的机会。   他回到工作室,对造型师说:“衣服我就先不拿回去了,免得弄皱了。还是先放在你们这里,明天下午我来你们这里换衣服。”   “好的。”   造型师打算替他把衣服挂回去,沈浚齐又说:“你等等,我拍张照。”   造型师:“拍照做什么?”   沈浚齐说:“我给别人看看。”   “行,我帮你。”   造型师以为他说的是陆桓,还特意帮着沈浚齐,用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拍了衣服和明天穿搭的配饰,因为来不及做西装,这次便在配饰上下足了功夫,袖扣和皮带,都是低调的精品。   袁桥是开着照片流同步的,沈浚齐拍完照后回了家,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又对着卧室拍了几张。   沈浚齐以前玩过摄影,拍照片十分会选角度,壁灯打开,窗帘拉上,床上的被子弄得乱一点,一张照片就是一出戏。   拍完后,他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然后在手机上下了一个录音app,打开后放在了床头柜里。   这是他即将逾越那道红线前,给自己留的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一切准备就绪后,自然就是等陆桓洗完澡出来了,沈浚齐把睡袍解开扔在了地上,裸着身子躺进被子里。   可以小憩一会儿,沈浚齐闭上眼睛。等会儿还有一场大战,他必须留存精力。 第20章 心计   沈浚齐几乎一夜没睡,他中午醒来后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发现自己收到了一百多条信息。   袁桥果然被这几张照片激怒了,沈浚齐还特意研究了一下这些信息的时间,发现袁桥几乎也是一夜没睡。   他应该是骂几句,没等到回复,便自己脑补一通,脑补完了更生气,接着再骂,中途穿插着向朋友们的抱怨,这一夜就过去了。   沈浚齐看到这些污言秽语也没生气,袁桥话说的难听,但是也没错,爬床的是他,用尽各种手段的也是他,以牙还牙的是他,想上位的也是他。   最后,他只回了一句:“关掉照片流,谨防艳照外泄。”   他发誓真的只是善意提醒,没想到袁桥又发了一条短信过来,大骂他是神经病。   沈浚齐心想,神经病可不会提醒你这些。他把手机调成静音,去餐厅吃午餐。   晚上的聚会是六点到场,他打算四点去工作室换衣服,顺便会一会袁桥。   他猜袁桥应该会在工作室拦住他,袁桥都能从陆桓的助理手上调换手机,搞到陆桓的行程应该也不难,陆桓派了车去工作室接他,但是自己会先去会场,袁桥唯一能拦住沈浚齐的地方,就是工作室。   沈浚齐的脑子有个沙盘,无时无刻不在推演着接下来可能发生的情况,连吃饭都心不在焉的,张阿姨还以为他胃口不好,又给他加了一勺泡菜丁。   张阿姨说:“哎,我感觉闷在家里也不是个事儿,回头等陆桓回来,我给他说说,让你出去找份工作。你这么好的学历,待在这里可浪费了。”   沈浚齐说:“我有打算出去找工作的。”   张阿姨说:“你有意向啦?哪家公司?给陆桓说了吗?”   沈浚齐说:“没说,我估计他应该不会同意。”   张阿姨说:“没事,你放心去找,我来给他说。”   沈浚齐还真不敢给张阿姨说,他打算去袁桥的酒吧给他打工。   他已经看中了职位,就等着袁桥第三次给他打钱的时候,给袁桥说说好话,把钱折算成工资。比起用身体还钱,他还是更喜欢工作,工作虽然辛苦,但起码让他可以感觉到,自己还有点别的价值。更不用说,他去袁桥的酒吧工作,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现在,就赌一把袁桥下午会不会出现了。   沈浚齐吃完午饭,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便出门了。牌照还没办下来,送他的是司机,他让车停在写字楼前最显眼的位置,只要袁桥来了,一眼就可以看见。然后他安心的上了楼,等待袁桥落入网中。   沈浚齐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小时,等到他最后忍不住去换了衣服,准备放弃今天的计划,还是按照老样子陪陆桓出席聚会。   他几乎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还是去了上次那个转角,打算听点消息,没想到今天的员工们都忙得很,没人八卦,沈浚齐只有顺路去了一趟卫生间。   这处洗手间在工作室的侧面出口,面对的工位多半坐的是实习的小姑娘,所以这个男卫生间人比较少。沈浚齐进来时,只有他一个人,他习惯性地把卫生间的门关上,转身没走两步,听到背后传来咔哒两声。   怎么回事?   声音就像是从门上传来的,沈浚齐连忙转过身,伸手拉门把手,然而他却发现,卫生间的门被锁住了。   沈浚齐哭笑不得。   袁桥哪里来的这么多笨办法!   又是一个让沈浚齐瞎操心的计划。沈浚齐把计划ABCD尽数抛在脑后,靠着卫生间的洗手池,静静等待着袁桥的消息。   沈浚齐等着鱼儿上钩,却不知道,此时的鱼儿正在沾沾自喜。   袁桥自诩了解陆桓,知道他最讨厌别人在重要场合迟到,趁着沈浚齐去卫生间,把他锁在了卫生间。乘电梯下楼时袁桥还沾沾自喜,幻想着等会儿陆桓如何大发雷霆,自己又是如何去安抚他,陪他出席晚上的聚会。   还没走出写字楼,突然想起来沈浚齐身上有手机,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连忙转身跑到电梯前,看到电梯的数字不断增加,着急地又按了两次上行键,眼看着电梯越升越高,心一横,背过身朝大门走去。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打死也不认是最好的办法。   脚刚跨下门前的阶梯,他的电话响了,来电的号码没有记录,却让他十分熟悉。   袁桥强迫自己安静下来,接通了电话。   “喂?哪位?”   对面的声音听起来依然让他觉得厌恶:“是我,沈浚齐。”   “哦。”   沈浚齐问:“你刚刚来过十九楼的卫生间吗?”   袁桥过去那丁点演技终于发挥了作用:“你说哪里?”   “不知道啊。”沈浚齐陪着他演,“行,我先把门踹了,等会儿调监控看看。”   袁桥想起第一次见面时背后那股压迫的力量,忍不住自己先抖了出来:“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沈浚齐说:“时间不多了,我直说好了,袁桥,做个交易吧。”   “滚,你欠着一屁股债,还有脸和我谈交易?”   沈浚齐越平静,袁桥越生气,他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但是他容不得沈浚齐这样的下贱货色踩在他的头上。   沈浚齐说:“我想要一份工作,以此为交换,今晚你去陪陆桓。另外,如果你今后有什么麻烦,我帮你担一次责任。“   袁桥说:“别瞎bb,谁不会说点好听的,你爱查监控就查监控,不要耽误我的时间。“   沈浚齐说:“我知道你是吃准了我不会告诉陆桓,但是现在还有三个下小时,只要我出去,或者是陆桓打电话过来,今晚依然轮不到你。”   袁桥被气得气血翻涌:”你他妈到底在搞些什么鬼?”   沈浚齐问:“愿意吗?”   袁桥说:“你要什么工作?你是不是从来没认清自己是什么货色?哪个老板会要一个欠着高利贷的人做员工?”   “我知道。”沈浚齐的声音突然有了一丝细微的波动,只不过袁桥太愤怒,没有察觉到这个小小的意外。   “我看到你的酒吧正在招仓管。”   “仓管?你?做梦去吧。”袁桥说,“我这里缺一个搬运工人,下苦力的,月薪2500,来不来?”   他极尽羞辱的语气,没想到沈浚齐却说:“好。” 第21章 交易   袁桥以为沈浚齐在和他开玩笑:“沈浚齐,别开玩笑了,在我这里上夜班,陆桓会让你来?“   沈浚齐说:“他马上出差,工作也很忙,顾不上我的。”   袁桥说:“你的意思是,就做一个月?不好意思啊,我这里是要长期的工人的。”   沈浚齐说:“说不定我这一个月里,你就给我升职了呢?”   袁桥心里又骂了一声做梦,不过看到沈浚齐不像是开玩笑,以为他和陆桓之间出了什么问题,着急着要找份工作留个后路,便随口说:“那行,下周一来上班,我先给你说清楚了,别到时候喊着太辛苦,撒手不做了。我们这里不招待小少爷,来了就是要干活的。”   沈浚齐说:“搬运酒水零食,偶尔充当一下保安,我还是能做的,再重一点的活,我就干不了,不过我想对酒吧而言,也不至于天天搬进搬出吧?   袁桥的酒吧招的搬运工人本来就是个杂务工,进货的时候搬搬东西,有活动的时候搬搬器材,闲下来的时候,多半被派到保安那里帮忙看场子了,也不算传统意义上的用力气吃饭。   若是沈浚齐一口答应,袁桥心里还会有些别的猜测,可是看到他讨价还价,反而觉得沈浚齐是有那么点真心是来找工作的。   他并不认为沈浚齐会一直干下去,不过对他而言,一个若无紧要的职位换一个今晚的机会,划算。   袁桥说:“我该说的都给你说了,你一定要去,那就去,我答应你的做到了,你答应我的也要做到。   沈浚齐说:“没问题,今晚我会找借口不去。”   “证据呢?”   沈浚齐说:“你会收到证据的。”   沈浚齐回答得太快,袁桥担心有诈,没想到一分钟过后,他的手机照片里,又同步了一张照片,这次却不是卧室或者是衣服的照片,而是红肿的脚踝。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袁桥嘴上骂着,动手把照片流给关了。   搞定了这边,袁桥驱车去了27号公馆附近。这种聚会,陆桓一定会带人出席的,一来是面子,二是挡一挡那些扑上来的狂蜂浪蝶,沈浚齐去不了,那么能去的就只有他。   下午五点十五分,电话果然来了,陆桓让他到27号公馆附近来参加一个聚会,穿着正式一点。   袁桥早就把衣服换好了,接到这通电话,满心期待地去见了陆桓。   下午五点三十分,穿过一片樟树林,袁桥来到27号公馆的大门口,把身份证递给了门口看守的保安。   保安查验过后,打开了铁门:“请进。”   27号公馆是一栋民国时期的洋房,后来被现主人买下后,改造成一个小型的私人会所,用来承办各种内部的聚会。主人和陆桓很熟,请了新厨师或者有什么新玩意赏玩,都会叫上陆桓。这一次,则是主人花了大价钱拍了个瓷器,这宗拍卖上了新闻的,主人也希望借此造势宣传一下他新开的两家高档餐厅,所以这回宴会是半公开的,有公关公司参加。   袁桥进去后给陆桓打了电话,陆桓的电话一开始没接通,等再一次拨打时,袁桥问了一句你在哪里,却听到陆桓问他:“你怎么来这么早?”   袁桥本身心里有鬼,听到陆桓这个明显质疑的问题,眼皮子一跳,说:“我——我就在附近。”   “衣服换了吗?”   袁桥支支吾吾:“我今天晚上也有个聚会,所以一早就换了衣服……”   那边静了一会儿,然后袁桥听陆桓说:“你上楼来。”   混过去了吗?   袁桥有点疑惑。相处这一年以来,他从未骗过陆桓,陆桓也从未怀疑过他什么,细细算算日子,好像是沈浚齐到来之后,才出现了今天这种局面。   袁桥忿忿不平地上了二楼,沈浚齐不仅是个狐狸精,还是个灾星!   灾星的影响一直持续到了宴会进行时,陆桓和他的私下交谈只有三句,一句是我等会儿有事要提前走,你可以继续去参加你朋友那边的聚会,一句是,等会儿让司机送你去,最后一句,是让他最近低调一些,在外面社交的时候,不要提及陆桓。   三句话,每一句,都戳中了袁桥的心。   他觉得自己失了宠,又担心等会儿被戳破了谎言,整个人恍恍惚惚地,最后连陆桓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人一恍惚,疑心病就特别重,他躲到卫生间,给沈浚齐打了个电话:“你是不是告诉陆桓什么事了?”   沈浚齐的语气听起来很轻松,一点都不像是伤员:“我告诉陆桓?我为什么要告诉他?我和钱过不去吗?”   “你——”   沈浚齐又说:“那十三万我已经花了,提了辆车,然后在医院挂了个号,多谢。”   明明应该是安慰的话,袁桥却听得想吐血。   沈浚齐突然问:”你现在在27号公馆?陆桓几点给你的电话?你几点到的?”   袁桥没好气的说:“他给了我电话后,我十五分钟之内就到了。”   袁桥听到沈浚齐在那边叹了口气:“我就忘了提醒你这一句——”   袁桥怒了:“沈浚齐,出这馊主意的人是你!就因为你,我还得偷偷给我朋友发信息,让他们去办一场聚会搪塞陆桓!”   “是吗。”沈浚齐说,“那我再提醒你一件事,把你和我的所有通话记录删掉,然后让你朋友等会儿打个电话过来催你去聚会。”   老狐狸!   袁桥就像作弊的小学生,躲在把消息和语音记录清了,然后装模作样地回到二楼宴会厅。   陆桓在宴会厅里等他。   “你刚刚做什么去了?”   袁桥打了一肚子腹稿,可惜看到陆桓锐利的眼神,立马怂了:“我——去卫生间——”   他越来越结巴,幸好救命的电话及时赶到,他冲陆桓晃了晃手机,躲到一边接电话。   “对对,我这边有事——嗯——等会儿来——你们先玩——”   陆桓在他背后说:“不用了,走吧。”   他回过头看了眼陆桓,看到陆桓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说:“我有事,要去趟医院。”   现在是六点三十分,离宴会开场仅十分钟,室内温度二十三度,而袁桥的心,却是凉飕飕的。 第22章 失败   沈浚齐在医院里打了一个喷嚏。   他刚拍完X光,脚踝处的骨头并没有大碍,不过有点软组织急性损伤,现在正在喷药。骨科医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医生,开始看到沈浚齐不怎么说话,还以为这是个冰山帅哥,没想到给他喷药的时候,竟然看到他打了个喷嚏。   这个喷嚏一打,女医生一颗满怀憧憬的心,变成了老母亲的护崽心。   这帅哥打起喷嚏来怎么这么可爱!   女医生问他:“是不是你穿得太少了呀?”   沈浚齐把外套拢了拢:“应该穿得不少了吧。”   女医生说:“那就是有人在想你了,一想二骂三感冒,老一辈的人说的。”   沈浚齐笑了笑,说:“现在还真没人想我。”   不知道是不是女医生的错觉,她总觉得沈浚齐笑得有点发苦,不过帅哥怎么笑都是好看的,她也没放在心上,说:“怎么可能,肯定有人想你,就是你不知道。”   沈浚齐说:“大概吧。”   大概是债主们在想他。   电话响了,沈浚齐拿起手机一看,发现想他的竟然不是债主,而是金主。   陆桓问他:“去医院了吗?”   沈浚齐说:“去了,没事,没骨折,就是软组织挫伤,喷点药就行了,小伤。”   陆桓说:“肿了吗?”   沈浚齐说:“肿了,怎么可能不肿。”   陆桓说:“发张照片给我看看。”   沈浚齐说:“有什么好看的,你安心参加聚会吧,我马上回家了。”   陆桓说:“发来看看。”   沈浚齐说:“没什么好看的。”   陆桓说:“你发。”   沈浚齐说:“我不发。”   陆桓说:“这种事你顶什么嘴?”   沈浚齐说:“你又不会治病,我发给你看有什么用。”   身边的女医生已经在笑了,沈浚齐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大夫的面拍一张脚踝给陆桓发过去。   陆桓说:“不发算了,在哪家医院,我来接你。”   “……你不参加聚会了吗?”   陆桓说:“人很多,太吵。你等我来接你,我们回去吃饭,张姨在家里炖了骨头汤。”   沈浚齐只有报了地址,报完后他心想,坏了。   他的诚信值在袁桥那里,恐怕要打个对折。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自己在陆桓心里还有那么点点位置,值得陆桓放弃聚会来看他。   女医生看他一脸茫然,自己也懵了,刚刚打电话时还甜甜蜜蜜的,怎么挂了电话就怅然若失了呢?   “医生,您刚刚说一想二什么来着?”   “一想二骂三感冒……”   沈浚齐猝不及防,打了两个喷嚏。   还真是见了鬼了!   女医生连忙抽出两张纸巾递给他,沈浚齐接过纸巾捂住鼻子,刚打了喷嚏,眼睛湿润润的,看着特别惹人怜爱。   “你得注意一下啊,现在气温骤降,特别容易感冒……”   “谢谢。”   沈浚齐用纸巾捂着鼻子,说话时闷闷的,女医生忍不住又叮嘱他:“等会儿你男朋友来了,我给他讲讲注意事项,还有流感,也得注意。”   沈浚齐捂着鼻子叹了口气。   陆桓来得很快,沈浚齐等了没一会儿,陆桓就来了。   沈浚齐把鞋袜都穿好了,正捧着杯泡了枸杞的热水呼噜噜地喝——女医生告诉他,这种天气要多喝热水。   这杯子是女医生给他拿的,是医院运动会时的奖品,500ml的紫砂杯,上面还刻着医院的名字和标志,陆桓第一眼看到这杯子和沈浚齐对着杯子呼呼呼吹气的模样,还以为他在喝药。   “还说不严重?都在喝药了!”   陆桓的奶奶喜欢捣鼓中药,家里的紫砂罐子常年炖在灶上,他看到这个杯子和医院的标志,下意识就以为沈浚齐抱着的杯子里也是药。   “哪里来的药?”   沈浚齐把冒着热气的杯子拿给他看:“枸杞。”   陆桓问:“你脚伤了吃枸杞做什么?”   沈浚齐眼神一飘,粘在了陆桓身上:“壮阳。”   陆桓被他撩得火起:“……脚都肿了,别给我发浪。”   沈浚齐说:“肿的又不是脸,你这话有什么逻辑关系吗?”   陆桓捏着他脸:“别和我顶嘴,药都拿了吗?拿了我们就回去。”   沈浚齐说:“陪诊帮我去取剩下的药了。”   陆桓问:“请陪诊?你怎么不叫张姨?”   沈浚齐说:“不是我请的陪诊,是医生看我走路不方便,帮我叫了个陪诊。”   陆桓又看了眼那个茶杯:“这杯子也是医生送你的?”   沈浚齐点头。   “那等陪诊来吧。”   放在古代,沈浚齐绝对会被人怀疑有妖法。陆桓这三十多年来,第一次见到有人能刷着脸卡进五星级酒店的行政酒廊,能让医生送杯子请陪诊,还能让他在聚会时中途离场。   陆桓坐下来,陪着沈浚齐一起等陪诊。   坐着同一排椅子,两个人心里却想着不同的事。   陆桓心想自己是不是太冲动了点儿,沈浚齐在想,晚上怎么样才能和袁桥聊上天。   两人同椅异梦的表现太明显了点,女医生回了办公室,一眼就发现有点不对劲,再一看,又觉得陆桓有些面熟,像是在哪本杂志还是电视上见过。   女医生想了会儿没想起来,也不打算纠结这个问题了,反正看衣着打扮,两个人都是不是普通人。   她把桌上的病历本递给了陆桓,给他讲了些注意事项,陆桓问医生:“他这脚怎么弄的?”   沈浚齐猛地意识到大事不妙,刚想出口阻止,医生却脱口而出:“踹门伤的。”   “……”   陆桓瞟了他一眼,沈浚齐对着他笑了一下,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看起来也不心虚。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沈浚齐在电话里告诉陆桓,他的脚是扭伤的。   陆桓说:“好了,我知道了,谢谢。”   刚好陪诊取了药回来,陆桓把药接过来,向医生问了用法,然后把杯子递给陪诊,让他去冲洗后还给医生。   医生说:“没事,拿着吧,反正放我这里也闲置着。”   沈浚齐说:“谢谢。”   医生说:“别谢了,回去好好养着,可千万别意气用事,又去踹门了。”   沈浚齐微笑着说完好,被陆桓看似扶着实际拧着下了楼。   进了陆桓的奔驰,沈浚齐感觉像进了看守所。   某位冷酷无情的权力机器只说了四个字:“坦白从宽。” 第23章 惩罚   沈浚齐问:“你想让我坦白什么?”   陆桓说:“所有。”   沈浚齐说:“坦白从宽,那抗拒从严吗?”   陆桓说:“你可以试试。”   沈浚齐对陆桓说:“那我真试试了?”   陆桓忍住把沈浚齐摁在后座教训的冲动:“你信不信我把你关在家里。”   沈浚齐说:“信,你关吧,反正我是你的人,你喜欢对我怎么样就怎样,我也不能反抗啊。”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陆桓冷冷看了他一眼,沈浚齐挪过来,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问他:“所以你到底要不要关我?”   沈浚齐的睫毛很长,侧过头的时候,睫毛就如燕子的尾羽一般,轻轻扫过陆桓的脸,陆桓伸出手揽住他的腰,四个字结束了这场露馅的骗局:“没有下次。”   沈浚齐终于放下心来。   和袁桥不一样,沈浚齐经历过更多人间冷暖,临危不惧是基本素质,但要说不怕陆桓,那是不可能的。他心里也紧张,甚至担心陆桓一句话结束了他们的关系,幸好陆桓没有过多追究。   至于陆桓猜出了多少,沈浚齐并不愿意去细想,他们之间有层窗户纸,双方都在窗户纸的两面互相试探着,猜测着。现在他还需求着陆桓的钱,陆桓还贪念着他的色,窗户纸两侧保持着微妙的平衡,而任何一个人过多的询问和调查,都会让这种关系失衡,从而导致窗户纸的破裂。   那天晚上回去,沈浚齐格外地乖,跟脚小狗似的,陆桓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他的脚扭了,穿着拖鞋走不利索,拖鞋踩在地上踢踏踢踏地响,陆桓开始没发现沈浚齐是跟着他,自己先去衣帽间换了衣服,出来后差点和沈浚齐撞上,这才发现他跟着自己。   “跟着我做什么?”   沈浚齐说:“我担心你生气,想和你说会儿话。”   陆桓问:”你刚在车上不是要试试抗拒从严吗?”   沈浚齐说:“我后悔了。”   不论沈浚齐是怎么想的,他的脸上,明明白白就写着,我很后悔,我不想你生气。   在车上被沈浚齐顶撞后,陆桓心里是憋了股火气的,即使是温香软玉在怀,都没能让那股火气散去,但是他又舍不得对沈浚齐怎么样,只有把那股怒火窝在心里。沈浚齐聪明,回来后就发现了不对劲,不声不响地跟着陆桓,抓准时机哄一哄,陆桓心里的怒火瞬间就散了。   陆桓也知道沈浚齐又在耍小聪明,可他就是吃这一套,粘人聪明又美貌的情人,谁不喜欢。   因为沈浚齐的脚不方便,陆桓让家里的阿姨把晚饭布置在卧室的小套间里,那里一般是陆桓在家里办公的地方,连家里的阿姨都不怎么进去,现在却成了小餐厅,办公桌上摆着炖盅菜盘,垃圾桶里扔的是骨头鱼刺。   沈浚齐看着一桌子油汪汪的菜有点发愁。   他在国外多年,习惯了清淡饮食,住进了陆桓家里后,张阿姨也照顾着他的口味,清淡小菜和香辣油荤各一半一半。今天的菜却明明白白告诉沈浚齐,这是一桌子补品。   陆桓看他一直在啃绿豆芽,忍不住伸筷子给他夹了一根筒子骨:“又不是兔子,吃什么素。”   张阿姨在一边一直催沈浚齐:“多吃点,浚齐,伤筋动骨一百天,吃啥补啥好得快,以后也不会平地摔了。”   沈浚齐盯着占了整个饭碗的筒子骨叹了口气:“我伤的不是骨头啊——”   陆桓指了指筒子骨的头部:“这里有筋肉。”   沈浚齐只有卷起袖子,手拿起筒子骨开始啃。   他吃得慢,一根骨头还没啃完,陆桓两碗饭都吃完了,和张阿姨两人一起盯着沈浚齐吃饭。   陆桓说:“还敢有下次,我让张姨做一百个猪蹄给你吃,不吃完不准睡觉,我看你还敢不敢自己把脚弄伤。“   沈浚齐抽出纸巾擦了擦嘴:“不敢了,真心不敢了。”   他终于把一根筒子骨啃完,刚准备扔了,阿姨说:“诶,还有骨髓呢,别忘了啊,我用电压力锅煮了好久的,这个特别补。”   “……”   看到沈浚齐完全不知道怎么吃,陆桓把张阿姨叫过去,低声说了句什么。张阿姨会意,过了会儿,拿了根吸管过来:“浚齐,用这个试试。”   沈浚齐吸了一嘴的油脂。   张阿姨开始收拾桌子了,沈浚齐嘴一抹,对陆桓说:“晚上我给你咬吧,让你体验一下猪油味的服务。”   陆桓抱着胳膊:“我不介意。”   沈浚齐刚一说完,看到陆桓的眼神就觉得后悔了,他们上一次的服务还是在金悦酒店那天,他虽然生涩,陆桓却异常满意,后来的几次接触,都因为外在因素没有实践第二次,今晚倒是给了陆桓一个好机会。   行吧,沈浚齐认了。他本来就是陆桓的情人,床上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从来不是他说了算。 第24章 本分   那晚沈浚齐并没有联系袁桥,作为一个情人,满足金主才是本职工作。   他在床上一直很服从,偶尔的一些野性也不过是和陆桓玩得欲纵欲擒的游戏。他没有经验,技巧可以用生涩来形容,却用脑子和脸征服了陆桓。   陆桓很迷恋他。   这种迷恋,到底能维持多久呢?   沈浚齐心里也没有答案,他知道色衰爱弛的道理,和陈芸说要转正也不仅仅是开玩笑。可是陆桓这个高深莫测的金主,却让他失眠了。   在走进金悦酒店之前,他经常整夜整夜的失眠,那时候,他连睡梦中,都在计算着家里的债务,谋划着翻盘的计划,甚至是为藏身之处发愁。如今烦恼已去一半,他也不必担心债主上门,却依旧和以前一样,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晚上是他私人的时间。在这几个小时里,他终于可以卸下情人的面具,去怀念,去憎恨,被丧亲和悲恋折磨,自我怀疑以及自我否定。   沈浚齐知道,白天不行。没有一个金主愿意看到情人如此难堪且丑陋的一面。这是比维持美貌更难办的一件事,他做到了。   可是他难受。   沈浚齐头埋在被子里叹了口气,然后感觉到环住自己胳膊的胳膊突然紧了一紧。   “还不睡?”   身后传来的声音带着被吵醒的沙哑,沈浚齐心里没来由地一慌。   他还没做出回答,陆桓松开了他,掀开被子,打开壁灯去了卫生间。   沈浚齐偷偷松了口气。   晚上他还是太松懈了。   沈浚齐卷着被子转过身来,乖乖等着陆桓回来。   陆桓去完卫生间,回来的时候,看到沈浚齐抱着被子盯着自己,眼睛亮亮的,看起来没有一点睡意朦胧的感觉。   同床共枕这几天来,陆桓早察觉到,沈浚齐晚上的睡眠质量堪忧。刚躺下抱着沈浚齐的时候,他会紧张,直到自己迷迷糊糊快睡着了,才感觉到他的身体软和了些。中途偶尔醒来,沈浚齐有节奏的呼吸总让陆桓感觉到,沈浚齐还没有睡着。   “你是不是睡眠不太好?”   对于陆桓的问题,沈浚齐老实承认了。   “是。”   “有烦心事?”   沈浚齐说:“怎么可能没有。”   “比如?”   沈浚齐不想说家里的事情,他知道,陆桓也不想听这个答案,便说:“比如,我其实很想要份工作。”   陆桓说:“缺钱?”   沈浚齐听到这话,表情有点不太自然:“陆桓,我不是贪生怕死,也不是爱慕虚荣,如果条件允许,我更希望我出门去上班。”   “嗯。”   陆桓没说什么,他回到了床上,用被子把两人都裹住了。   这回沈浚齐没有紧张,而是十分主动靠在了他的怀里。   两人都有些别的心思。   打破沉默的,是陆桓。   “我就说你吃的不算少,怎么长得还不胖。”   陆桓伸手去摸沈浚齐的腰,沈浚齐身子一弓,躲开了。   “别碰,我怕痒——”   “刚刚怎么没听你说怕痒?”   大概因为是夜晚,陆桓的嗓音里是浓浓的笑意,他又重新把沈浚齐抱进了怀里,低着头看到他长长的睫毛,低下头,在他头顶亲了一下。   “你不必太在意某些事情,你担心的一切,都不是什么大问题,安心睡觉。”   沈浚齐不明所以地抬起头。   陆桓说:“记得我给你说过的话吗?”   “什么?”   “只要你遵守合约。”   再一次听到这话,沈浚齐心里却不是感激,而是深深地担忧。   他低下头,不想用挤出来的假笑去面对陆桓:“谢谢。”   “睡吧。”   “嗯。”   陆桓关掉了壁灯,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就变得均匀绵长,只留下沈浚齐瞪着双眼,凝视着黑夜。   陆桓就是陆桓,一句话就能把他打击地支离破碎,而他唯一的筹码,竟然是手机里的录音。   沈浚齐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将头埋在被子里,强迫自己在剩下的日子里好好睡一觉,来迎接一个月后的豪赌。   *   第二天陆桓去上班后,沈浚齐给袁桥打了电话。   他在十二点左右打了一个,袁桥没有接,过了半个小时,又打了两个,话筒里传来的声音告诉他,袁桥把他拉黑了。   沈浚齐换了家里的座机,这回袁桥接得很快,然而在听到沈浚齐的声音后,就把电话挂掉了。   沈浚齐又等了半个小时,用家里的座机打了过去。袁桥依然接了电话,听到是沈浚齐的声音后骂了沈浚齐两句,又把电话挂了。十分钟后,沈浚齐用座机打了第三次,袁桥还是接了,这一次,他没能忍住,对着沈浚齐破口大骂。   沈浚齐把话筒挪开,听他骂完后,问他:“我发现了,你不会拉黑这个电话。”   袁桥说:“神经病!再骚扰我,我他妈找人来打你了!”   沈浚齐说:“我想和你谈谈。”   袁桥说:“谈你个球,老子不想和神经病说话。”   沈浚齐说:“你想不想知道,陆桓到底知道昨天的事没?”   袁桥刚准备挂断电话,听到沈浚齐这句话,慌忙又把手机放到耳边。   “到底怎么回事?”   沈浚齐说:“袁老板,我只想给你说一件事,我是诚心和你谈交易的,而且昨天的事情,我们两方都有责任。”   袁桥一惊,随即在那边骂了一句:“你还有脸说我???”   沈浚齐说:“现在,我们真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袁桥昨晚就意识到这事瞒不过陆桓,陆桓已经对他产生怀疑,可是没想到,沈浚齐那边,也露馅了。   他有点不相信沈浚齐,沈浚齐也不辩解,而是报了医院的名字和医生的姓:“这个是我昨天去看脚的医生,如果你有办法套她的话,可以去问问,昨天她是怎么给陆桓说的。”   袁桥说:“医生说了什么关我什么事。”   沈浚齐说:“我以为陆桓不会来,给医生照实说了,脚是踹门伤的,但是我给陆桓说的是,脚是走路扭的。”   袁桥问他:“你自己露馅了怪我??”   沈浚齐说:“我没怪你,我只是说一下事实。”   袁桥终于冷静了下来,他本来嫉恨陆桓去医院看沈浚齐,现在听沈浚齐这么一说,又觉得陆桓去医院,也有可能是逮个现场。   陆桓对沈浚齐的防备,在他身边的人,都能感受到那么一点。   袁桥在电话里哼了一声。   袁桥说:“所以,陆桓要把你怎样?”   沈浚齐问:“你怎么不问陆桓要把我们怎么样?”   袁桥又冷哼一声。   沈浚齐说:“陆桓后天就要出差了,这次出差时间长,也没心思顾及其他事,所以没事了。怎么样,我还是周一来上班?”   袁桥说:“免谈。”   袁桥把电话挂了,他并不打算理会沈浚齐。沈浚齐这灾星,谁沾上谁倒霉。   挂了电话,他又把助理叫过来,让助理晚上去谭家菜订个餐位,晚上向陆桓道歉赔罪。   他已经看穿了一切,与其逼着沈浚齐退让,倒不如多讨好讨好金主。   助理去订了餐位,袁桥又去挑了份礼物,他事先和陆桓的秘书打听过,陆桓今天晚上并没有饭局。   袁桥信心满怀,准备在电话里就坦白,然后卖卖惨,把陆桓约出来。   眼看着陆桓要下班了,袁桥拨通了陆桓的电话,电话刚一接通,陆桓还没说话,袁桥便发挥着超常的演技,痛哭流涕表示后悔。   让他意外又高兴的是,陆桓竟然听他哭完了。   然后,他听到陆桓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答应了沈浚齐什么条件?”   袁桥就等着踩一脚沈浚齐,说:“是。”   陆桓说:“什么条件?”   袁桥说:“他想去酒吧去上班,我答应了。”   陆桓问:“酒吧?你的酒吧?”   袁桥说:“是。其实我也理解为什么他要去酒吧上班,现在的大环境,对他可真不怎么友好,哪像我这地方,晚上才营业,脸都看不清。我也是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陆桓打断了他,说:“既然他想去上班,那就去上吧。” 第25章 工作   袁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陆桓说:“你给他安排一个职位,让他消磨时间。”   袁桥这回听清楚了,不过却是火冒三丈:“凭什么?凭什么我要给他工作?”   陆桓说:“你们两人之间的事情我不想管,不过你既然答应了他,就不要食言。至于其他的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和沈浚齐说的一样,就目前看来,陆桓似乎并不打算追究。   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陆桓这种把工作放在第一位的人来说,就是给了个缓刑和警告。   袁桥不敢吭声了。   陆桓又说:“最近要低调。酒吧不要办什么大型活动,还有注意安全和消防,让保安多盯着点,不要出事,你这个酒吧也开了一年多了,你应该都知道。”   袁桥老老实实地说:“好。”   袁桥也隐隐感觉到最近是非常时期,他跟了陆桓一年多,陆桓在金沙市呼风唤雨,从来无所顾忌,这回却是第二次提醒他低调,看来事情不容小觑。   他只从酒吧里来往的客人那里听说陆桓霸道蛮横,横插一手分割了北海港务的利益,又说北海港务一直蛰伏着,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袁桥不懂这些商业上的事情,正是因为不懂不问又注意分寸,所以才能待在陆桓的身边。他投资的酒吧经过了陆桓同意,和陆桓做的事业没有一点交集,做的也是正当的生意,按时交税配合管理,从来没有财务问题。   陆桓在提出把沈浚齐安排到酒吧上班时,袁桥动过一点歪心思,不过后来这句要低调,还是把他这点心思逼了回去。   他决定老实一个月,就当沈浚齐这个人从来不存在。   袁桥对陆桓说:“我在谭家菜订了餐位,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陆桓说;“饭就先不吃了,我还有事,先挂了。”   袁桥有点生气,却又有点无奈,挂了电话,叫上了一群朋友晚上去谭家菜吃饭,这顿饭却是真正的饭,没酒没牌,吃完回家,不能更和谐。   周日的时候,袁桥收到了陆桓的短信,告诉他自己已经离开了金沙市。袁桥把沈浚齐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给他打了电话。   那边沈浚齐刚说了一个喂,袁桥就恶狠狠地说:“周一来上班!”   沈浚齐有点讶异:“周一?”   袁桥说:“不来拉倒。”   沈浚齐本来还计划着通过另一个股东去酒吧上班,没想到袁桥竟然答应了。   他刚想问问袁桥的心路历程,袁桥已经把电话挂了。   还真是脾气暴躁,沈浚齐摇了摇头,又打开社交网站,搜了zero以及附近酒吧的照片,zero里依然可以看到三两张有外国烟的照片,附近的酒吧比起前些天,照片里也多了不少外国烟。   这烟贩子铺货可真广。   金沙市的海关和北海港务是骨头连着筋的关系,本来只是香烟走私和非法经营的罪名,以陆桓和北海港务紧张的关系,沈浚齐不信,北海港务如果得到了这个线索,会放过这个把柄。   以沈浚齐对陆桓的了解,陆桓工作上的事向来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然而人不是个体,陆桓无懈可击,陆桓身边的袁桥未尝不是一个机会。陆桓在这种关系上明显就是一刀切的态度,划一道红线,让袁桥和自己远离他的事业,以为这样就不必受到牵制,然而袁桥不了解形势也不知道商场的尔虞我诈,最终还是留下了隐患。   这个隐患在沈浚齐看来极其容易暴露,网上的照片,酒吧内部的人员,甚至有可能北海港务早已经盯上了这间酒吧。沈浚齐并不打算提醒陆桓,而是准备等这个隐患暴露后,替陆桓解决掉这件事。   这是一步险棋。   沈浚齐有点紧张,又有点兴奋。他本来只是因为袁桥总捣乱,想趁陆桓离开解决掉袁桥,没想到竟然被他发现了另外的机会。   他必须让陆桓看看,偷偷越过红线的他和远离红线的袁桥,谁才是真正维护金主利益的人。   只有他赢了,他才获得了进赌场的门票,赌一赌陆桓到底会不会因为他破坏合约而甩掉他。如果他能留下来,这意味着他今后将大方方跨过那道红线,去接近陆桓的事业,也有了替沈俊杰报仇的机会,否则,他永远只是一只靠身体还债的囚鸟。   *   沈浚齐周一下午去酒吧报了道。那时候袁桥不在,是酒吧的经理,也就是另外一个股东接待了他。   酒吧的经理姓曾,以前在一家酒店当领班,后来自己出来单干。酒吧的日常事务都是他在打理,袁桥则负责活动这一块。   曾经理说:“仓管这边还有一个人,不过因为某些原因,我准备辞退他了,有半个月的交接期,希望你能尽快适应工作。”   沈浚齐问:“仓管?”   难道不是搬运工?   曾经理看到他一头雾水,说:“袁桥没给你说?”   袁桥哪里会给他说,沈浚齐心想,袁桥恨不得让自己滚得远远的。   曾经理说:“今天你先熟悉环境,明天正式上班。”   他把沈浚齐带去仓库,和另一个仓管见了面,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老烟枪,看起来精神不大好,和曾经理说话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出了仓库,沈浚齐问:“我能不能问一下,究竟是什么原因,您要辞退他?”   曾经理没有直接回答他:“你觉得作为一个仓管,最大可能被辞退的原因是什么?”   沈浚齐顿时明了,这仓管手脚不干净。   曾经理说:“我也是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没把他送去警察那里,还补了三倍的工资。做人得给别人留个余地,你说是不是?”   这经理比起袁桥可厉害多了。沈浚齐转了一圈,发现这间酒吧机构设置十分规整,人员管理有条有序,比起夜店,更像一个小型的企业。   看起来如此合规的酒吧,那些烟是怎么来的?又是通过什么渠道销售出去的?   沈浚齐晚上在酒吧里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异样,他回到仓库,和以前的老仓管聊了几句,老仓管抽着烟,撇了他一眼:“你是袁桥介绍来的?”   沈浚齐点了点头。   老仓管说:“我就知道,他们会找个自己人,生意人最喜欢糊弄自己人,毕竟一点薪水就能打发人——但是人总得活啊,自己人就不是人?不要养家养孩子?”   这老仓管倒像是在倒苦水,沈浚齐不方便接话,说:“我可以看看您这里出入库的台账吗?”   老仓管说:“电脑里都有,自己看,学过吗?”   沈浚齐说:“就了解一点。”   老仓管把烟头摁灭了,说:“这事就是个杂活,而且背锅。不是我说,采购就不捞油水吗?凭什么要针对我??”   沈浚齐有心打听,随口问道:“采购怎么捞油水?经销商和厂家给红包?但是有固定合作的经销商和厂家,这事不就结了吗?”   老仓管冷笑:“你以为这里的东西都是从经销商和厂家那里拿的货?”   沈浚齐小心翼翼地问:“难道,是假酒——”   老仓管说:“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卖假酒。我一看你就是菜鸟,好好学吧。”   他拍了拍沈浚齐的肩,竟然就这样提着饭盒走了。   沈浚齐看着他的背影,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酒吧之所以优待这个仓管,是不是因为他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有读者说不太了解烟和贝贝家里破产有什么关系。解释一下啦。其实是因为陆不喜欢情人和自己的事业扯上关系,但是贝贝又着急接近陆桓的事业,好借此调查他家破产他哥自杀到底是谁造成的(是因为那个港口项目被骗才导致破产,但是骗子跑了,贝贝怀疑不是那么简单),所以想让陆桓放弃这种让情人规避的想法。   他的做法就是让陆桓意识到,袁桥这种完全游离于陆桓圈子外的人,也会带来危机,而他反而替金主挡掉这些风险。划红线这个方式,对陆桓来说并不可取。   当然这不可能完全消除陆桓的戒备心,甚至有可能让陆桓甩掉他,所以这是一场赌博。不过贝贝如果不这么做,他永远只有当一只笼子里的金丝雀。   至于烟,就很简单啦,陆桓的对头被陆桓抢了东西,当然要找陆桓的麻烦,但是陆桓那边不好下手,只有找袁桥的麻烦了。外国烟嘛,特许经营,要不就是走私和非法经营啦,名正言顺的宰了陆桓的小情人给陆桓示威。   结果当然贝贝成功啦。   然后第二卷 他就去陆总公司当小蜜去了(误) 第26章 电话   老仓管离开后,沈浚齐一个人在仓库里呆了一晚上,电脑的库存管理系统需要密码,老仓管也没留下,沈浚齐只有去库房自己摸索,来回转了两圈,已经是下班时间了。   他把仓库锁上后打算回家,出门时遇到了曾经理,曾经理看他一个人,说:“住哪里?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陆桓离开之前给他安排了司机,但是沈浚齐不想太招摇,决定打车回家。   “没事,我叫了快车。”沈浚齐问曾经理,“今天好像一晚上都没看到袁桥?”   曾经理说:“没有活动他不会来,他有钱的,开这酒吧就是玩票。”   沈浚齐看起来有点失望:“这样啊。”   他还是想知道,袁桥到底为什么会改变主意。   在沈浚齐的心里,其实有一个答案,但是他又有些不太确定,他不认为自己重要到随口说的一句话,就能让陆桓出面替他办到。陆桓走之前也从没给他说过,让他去zero上班。   曾经理问:“你有事的话,打他手机吧。”   沈浚齐心想,我打了他也不会接,还不如回去给陆桓打电话了。   他回到家洗完澡已经快一点了。张阿姨担心他饿着,给他在卧室的套间里留了甜汤,沈浚齐尝了几口,又去刷了牙,然后回到床上,经历一整天最难熬的时候。   这是沈浚齐住进这里之后,第二次一个人睡。   床很大,很软,第一次被陆桓扔上床时,沈浚齐就有种陷在云朵里的错觉,他喜欢这种被软绵绵的东西包围的感觉,他的心理医生说过,这种喜爱除了天生的偏好,还有一种可能,是因为童年缺少母亲的拥抱。   沈浚齐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他觉得今晚失眠的状况也许会稍微好那么一点。毕竟和陆桓同床共枕,会给他带来那么点压力,甚至在陆桓离开的第一天,都让他有些紧张。   然而让他失望的是,今晚他依然失眠了。   沈浚齐抬头盯着天花板,心里莫名地焦躁。   他侧过头看向床头柜,夜光闹钟显示,已经四点多了。   又是一个不眠夜。   沈浚齐干脆打开壁灯,从抽屉里拿出手机。   他又去社交网站上搜索zero的图片,浏览完毕后,不知怎么就打开了通讯录,手指点在了陆桓的名字上。   给他打电话?   沈浚齐觉得自己这念头有点傻,不过还是编辑了一条信息,给陆桓发了过去。   “我今天去袁桥的酒吧上班了。”   发完了信息,沈浚齐刚打算去搜一搜海关和烟草相关的新闻,手机叮的一声,收到了回信。   “你这时才下班?”   “……”   沈浚齐怀疑陆桓是不是从来不去夜店。   “不是,我十二点多就下班了。”   看来陆桓是知道自己去袁桥的酒吧上班的,否则不会表现的这么淡定。   沈浚齐也不拐弯抹角了,他问陆桓:“是你给袁桥说,让我去那里上班的吗?”   这回回他的却是电话,陆桓的嗓音在深夜里,显得尤为迷人:“你觉得我会把你安排到他那里上班?”   沈浚齐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陆桓说:“我只是让他不要食言。”   也不知道是故意试探还是有其他的目的,陆桓说:”我不希望身边出现一个失信的人。”   这声音依然迷人,却带着丝丝冷意。沈浚齐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才说道:“袁桥没有食言。”   陆桓说:“嗯。”   秋夜已经够冷了,沈浚齐想快点结束这道通话,没想到陆桓却问道:“你是不是有失眠的毛病?”   沈浚齐说:“有一点。”   陆桓问:“看过医生吗?”   沈浚齐说:“算看过吧,心里压力大,无解。”   陆桓说:“我等会儿发给你一个电话,你这两天挑个时间去看下医生。”   沈浚齐笑道:“这么关心我?”   陆桓没有否认:“这也是为了我的睡眠质量。”   陆桓的睡眠质量?沈浚齐住过青旅,住过宿舍,遇到的人里,没有人比陆桓睡眠质量更好了。   沈浚齐说:“把你的瞌睡虫分点给我就好了。”   陆桓说:“瞌睡虫没有,精虫有几只,你要不要?”   “……”   还没等沈浚齐说话,陆桓命令道:“拍张照片发过来。”   他那边没陪床的吗???   沈浚齐只有认命地爬起来,把衣服脱掉,拍了张照片发过去,为了表示作为一个情人的诚意,沈浚齐还发了段文字撩他。   发完后,他裹着被子里等着第二道命令。   第二道命令是一张照片。   沈浚齐打开短信,看到那张照片,脸腾地一下热了起来。   陆桓竟然发的是自己腹肌的照片,位置偏下,微微露出些不该露出的东西。   这金主也是挺会撩的。   沈浚齐不甘示弱,又录了一段小视频发过去,发过去不到十秒钟,电话铃声炸开了,沈浚齐接通了电话,听到那边传来一声带着低喘的“浪货”。   “不是你让我陪着你玩的吗?”   沈浚齐的声音有点委屈,又有些魅惑。   陆桓说:“继续。”   照片、视频、电话……沈浚齐陪着陆桓玩到了快天亮,然后再也熬不住,睡了过去。   陆桓玩得正兴奋,却突然没了回音。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手指滑到通话键上,停留了十秒钟。   最终,陆桓还是没有按下去,他把手机扔在了床上,起身去了卫生间。   还是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第27章 哄人   沈浚齐是在第二天中午被张阿姨叫醒的,手机落在他的枕边,他睁眼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只是小憩了一会儿。   他撑起身体,被子从肩上滑下来,身上毫无遮拦。   卧室里有中央空调,他裸睡了一晚也不觉得冷,不过中午醒来发现自己光溜溜躺在床上,这场景还是让他有些不太适应。   沈浚齐慢吞吞地爬起来,捡起地上的睡袍穿上,刚穿完衣服,张阿姨又给他发了信息,让他快点出来吃饭。   沈浚齐给张阿姨回了“马上”,然后起床去刷牙洗脸,去了卫生间后发现自己身上留着些干涸的液体,干脆又洗了个澡。   洗漱完毕之后回了卧室,沈浚齐拿起手机。看到一溜消息记录,终于想起来被自己半途放了鸽子的陆桓。   沈浚齐连忙点开信息,发现陆桓在快六点的时候发过来一张照片,那时候他应该已经睡着了,所以没了下文,陆桓那张照片孤零零的挂在消息记录里,看着竟然有点可怜。   沈浚齐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张照片,越看越觉得心跳加速。   放在今天清晨,这个反应必然来自于性吸引,而在此刻,他着实感到了心慌。   金主兴致勃勃的时候,他竟然睡着了???   沈浚齐不知道该佩服自己的入睡能力还是应该庆幸瞌睡虫终于眷顾了他一次。   但他知道,事关男性尊严,陆桓肯定不高兴。   考虑片刻后,意识到自己渎职的沈浚齐给陆桓拨了电话,电话很快接通,陆桓在那边问:“什么事?”   感觉好像心情还不错?   沈浚齐琢磨着要不要混过去,没想到陆桓去主动发问了:“昨晚是不是睡得挺香?”   “……”   看来还是不高兴的,沈浚齐老实认错:“昨晚的事,对不起。”   陆桓说:“这事说句对不起就算了?”   沈浚齐说;“好吧,那你说怎么办。”   陆桓说:“你几号休息?”   沈浚齐说:“不知道,这才刚上班。”   陆桓说:“休息的那天,给我打过电话,补上昨天的。”   还玩??   沈浚齐好奇:“你在那边,都没陪床的吗?”   “……”   气氛有点紧张。   过了会儿,沈浚齐听到陆桓问他:“我有那么好色吗?”   沈浚齐心想,我还希望你更好色点。   一个大老板,日理万机,晚上却连个暖床的都没有,沈浚齐说:“好吧,休息时我给你电话。”   气氛这才缓和一点。   陆桓说:“你别忘了。”   沈浚齐说:“不会忘的。”   陆桓说:“记住了,有空我会提醒你。”   沈浚齐再次保证后挂了电话,不到两个小时,他便收到了陆桓提醒他的信息,让他记得去问人事,什么时候休息。   他这份仓管的工作做六休一,休息的时间多半是在工作日。沈浚齐晚上去上班的时候,特意去问了办公室,有没有排工作表。   坐办公室的是个年轻小姑娘,她偷偷对沈浚齐说:“没关系的,你还没录指纹,你如果有事的话就先去办自己的事吧,至于同事那边,塞一包烟就行,只要有烟,他还是很好说话的。”   小姑娘说的同事,正是老仓管。   听小姑娘这么一说,沈浚齐便知道,自己没录指纹之前,恐怕是休息不了了,不过小姑娘提到了仓管,倒是让他留了个心眼。   第三天上班的时候,他特意给老仓管送了条好烟。   老仓管被辞退后,满心愤懑,根本不想和沈浚齐交接,也不愿意透露更多消息。直到今天一条好烟到位,终于变得好说话了。   他把账号给了沈浚齐,让沈浚齐把仓管系统打开。   “电脑会操作,这个系统就能上手。”   zero里出入库管理用的是电脑软件,和点单系统以及会员系统是一套软件,但是出入库还是必须填写出入库单据,每月月底和软件导出的台账一起交给会计。   沈浚齐浏览了一下台账,发现软件上出入库的交接人员都是工号,但是留下的纸质版出入库单,都是真实姓名。   有这个必要吗?   看到沈浚齐一脸疑惑,老仓管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问题多,但是仓管这事又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没必要挖根究底,跟着老规矩做就好。不过有种情况你要特别注意。”   沈浚齐问:“什么情况?”   老仓管说:“如果服务员拿来的领料单和他要的东西不符合,直接拒绝,但是老曾要的东西和领的东西不符合,你还是得给他,不过记得录音。”   他抽了几根烟,觉得今天说的够多了,把剩下的烟夹在腋下,又走了。   沈浚齐没见过其他酒吧的仓管方式,但是既然是为了核对才采用的电子和纸质版出入库单,为什么一个用真实姓名一个用工号,平白无故的多一道工作流程。   他翻出上个月的台账和出入库单据的第一联,一个个对照着查了一下,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在一个显示为高档零食的出库单中,电子版和纸质版的领料人,明显不是一个人,电子版的多是服务员,而纸质版的,却是曾经理。曾经理亲自来领物料的情况比较少见,沈浚齐查了一下,多半是高档酒水。   沈浚齐恍然大悟,电子版和纸质版的入库单原来不是为了核对,而是阴阳单据。一个应付检查,一个则是因为某些原因,需要用纸质版记录,但是又不能为外人所知。   难怪曾经理听说他是袁桥介绍来的,会这么放心。   这个仓管的位置,还真是需要一个自己人。   沈浚齐查到这个高档零食存放的位置,准备等下班后,去仓库里看一看。   zero淡季的关门时间是凌晨两点,沈浚齐借口着要整理单据留了下来,然后等同事都离开后,去了仓库。   仓库里有监控,老仓管离开之前,告诉了他监控的位置,沈浚齐拿着单据册走进去,装作清理库存,还没走到存放高档零食的位置,电话响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了,究竟是谁给他打电话?   沈浚齐掏出手机一看,竟然是陆桓。   他该不会大半夜的来提醒自己去问休息的时间吧?   陆桓这两天陆陆续续给他打过电话或是发信息,提醒他问休息的时间,头几次沈浚齐还哄一哄金主,后来发现这些信息好比垃圾营销,直接复制以前的信息敷衍着回了。   沈浚齐接通了电话,果不其然,陆桓又是来问他什么时候休息的。   沈浚齐决定好好给金主解释一番打工者如何生活不易,不料刚起了头,陆桓便打断了他。   “我就知道你没时间。”   这话听起来还正常,是陆桓和他说话时一贯的语气。   接下来这明显带着酒气的话,却让沈浚齐大跌眼镜——   陆桓说:“乖乖,挑日子不如撞日子,就现在,嗯?”   沈浚齐一手拿着单据册,一手持着手机放在耳边,他抬头看向角落的摄像头,一脸懵逼。 第28章 醉酒   陆桓听到沈浚齐这边半天没动静,问:“你又睡着了?”   沈浚齐说:“没有,我还在上班。”   陆桓问:“还没下班??”   沈浚齐说:“有点事,得迟一点。”   沈浚齐听到陆桓在那边低声骂了一句。   沈浚齐只有哄道:“要不,一个小时以后?我快下班了。”   陆桓突然问:“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   沈浚齐说:“没有人为难我,这里挺好的。”   陆桓说:“好吗?我怎么觉得不怎么样。”   欲望得不到满足的男人,牢骚总是特别多,沈浚齐走出仓库,找了个没有监控的位置,哄了又哄。可惜陆桓喝多了,脑子却依然好使,沈浚齐根本哄不了。   陆桓抱怨:“你在这里上班,拍照片都不方便。”   沈浚齐很无奈:“要不我去卫生间给你拍一张?”   陆桓说:“可以,你把衣服脱了,跪在马桶上拍,屁股抬高一点——算了,还是不拍了,这地方不安全。”   沈浚齐松了口气:“你等我休息。”   陆桓说:“行,穿性感内衣。”   沈浚齐说:“你喝高了吧?”   陆桓说:“你信不信我这时飞回来干死你。”   沈浚齐说:“得了吧,机场不会让醉鬼上飞机的。”   陆桓说:“我有私人飞机,可以随时申请航线。”   “……”   陆桓又说:“下次在飞机上也试一试,你穿空少的制服……乖乖,你穿西装怎么这么好看……”   沈浚齐说:“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答应我,自己去打个飞机后好好睡一觉行吗?”   陆桓说:“不行,我兄弟还在旁边。”   “????”   沈浚齐的脸突然发起了热,陆桓的身边有人,那这些话岂不是全被他们听见了?   沈浚齐有点羞恼:“身边有人你怎么不早说?”   陆桓说:“没事,都被我干趴下了,他们酒量不行——”   “……”   你的酒量也不怎么样好吗?   沈浚齐担心陆桓再说点胡话,把他那些兄弟都给闹醒就不好收场了,于是赶紧把他哄回了房间睡觉,挂了电话一看时间,四点了。   向来听说美人误事,没想到这金主也一样误事。   沈浚齐拿着单据回了仓库,摄像头在角落,沈浚齐也不方便直接去存放高档零食的地方察看情况,便对着单据,先把前面的酒水和零食都查了一遍,然后才走到角落的货架处。   放在最上面的一个箱子没有贴胶带,看来是刚取过不久的。沈浚齐走到货架后的死角处,打开箱子,探手进去一摸,戳到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包装,手感来说,确实像是零食。   难道自己猜错了?   沈浚齐把那袋零食扒开一些,又去摸下面的一层,发现也是零食。   沈浚齐干脆拿出一袋,打开手机电筒一瞧,竟然是一袋进口的玉米片。   仓管系统看不到成本价,但是这么一袋玉米片,和高档酒水一样,都是经理亲自来领的待遇,曾经理是不是太闲了点?   沈浚齐打算打开下面那层箱子瞧瞧,便把那袋玉米片扔回了箱子,玉米片掉进了箱子里,发出哗啦的一声,就像是人掉在海洋球里哗啦啦的碰撞声。   声音怎么不对?   沈浚齐觉得不对劲,又把那袋玉米片拿出来,他上下晃动一下,果然——   沈浚齐掏出小刀,仔细沿着边角把玉米片袋子割开。   两包烟掉了出来。   沈浚齐从地上捡起来一看,其中一个烟盒上的恐怖图片赫然在目,另一盒,则是大名鼎鼎的万宝路。   这果然是高档零食,两包烟,一点点玉米片,就能卖出几倍的价钱,所需要的不过是一些包装袋,一台封口机,还有一些玉米片。   沈浚齐数了一下,货架上有二十个纸箱,每箱是二十四包,他把玉米片的照片拍下,把箱子重新整理好,然后接着查验了其他的酒水零食情况后,才关上仓库的门,回到办公室。   他在网上拍了一模一样的玉米片送到了家里,然后按兵不动,等待着时机。   接下来的几天,沈浚齐慢慢和同事们熟悉了,也了解了酒吧的运作情况,原来这间酒吧除了吧师和服务生推销酒水之外,还有一些外貌出色的年轻男女专门推销酒水,这些酒水价格较贵,基本都是从曾经理手里提的货,但是这些年轻男女谨慎,从来不说酒水的来源和去路。沈浚齐趁着空闲出去转了两圈,果然发现了不少喝酒豪放的年轻男女,沈浚齐问过同事,他们属于外聘人员,只拿抽成,没有底薪,薪水周结。除了酒水,酒水顺带的小食果盘,也可以抽成。   这些香烟是从这些人手里流出的,曾经理给这家辛苦经营的酒吧还是留了后路,让这些流动人员代替自己承担了风险。   但是,风险依然是有的。   交接期还剩下五天,老仓管越来越放肆,有一次甚至当着领班的面,从仓库里开了袋鸭爪酌酒,领班气不过,叫来了曾经理,老仓管和曾经理大吵一架,老仓管被人劝住了后,一直在沈浚齐面前念叨着,要让曾经理付出代价。   他知道沈浚齐是袁桥那边的人,所以肆无忌惮,各种辱骂。其他同事只当这老仓管疯了,沈浚齐却觉得,他应该不是在说疯话。   因为几条好烟的交情,他多次提醒沈浚齐,曾经理这人老谋深算,提货时一定要录音,留着把柄,小心背锅。   沈浚齐知道,老仓管手里有证据。   老仓管最后两天没来上班了,沈浚齐彻底接手了仓管的工作,他每天都会从家里带上几包玉米片,把仓库里有香烟的玉米片换回来,然后没事的时候,去外面转两圈,看看有什么近况。   不出几天,果然被他发现了可疑人物。   这三个男人连续好几天都会来,他们除了点酒,每次都会点几包玉米片,只不过基本没有抽,多数是带走了。   沈浚齐在某次下班后,跟踪了其中一个男人,他在那个男人的家门口等了一夜,终于看到那个男人的车从小区里驶出来。他驱车跟了上去,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车到达烟草稽查大队的门口时,电话响了。   沈浚齐拿出电话,发现又是陆桓的电话。   该不会这时候兴致来了吧?   沈浚齐接通电话,电话那一边,陆桓的语气却分外冷漠:“你加了一晚上的班?” 第29章 临时停留   沈浚齐心里凉了一下。   他也曾想过以陆桓多疑的性格,就算是帮他达成去zero上班的心愿,也不会就这么放任着不管。   zero毕竟是袁桥开的酒吧,沈浚齐就算有一千个理由要去那里上班,都显得有些别扭,陆桓肯定会让人留意他的动静,所以沈浚齐在zero上班的时候,尽量低调,调查和换烟的事情十分小心谨慎。   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失败了吗?   沈浚齐迅速让自己镇定下来,说:“今晚没有加班,我在车上睡了一夜。”   沈浚齐说的是实话,他确实在车上睡了一夜,也不打算骗陆桓。他知道在陆桓的面前,说谎往往是最危险的。   即使他有瞒天过海的本事,陆桓想要调查他的行踪,也不费吹灰之力。   果然,在听到这个回答后,陆桓的语气明显没有那么冷漠了,不过沈浚齐感觉到他依然有点生气,连带着接下来的话,都是质问的语气。   看来陆桓果然是调查过了,沈浚齐逃过一劫,如释重负。   陆桓问:“你在车上睡了一夜?”   沈浚齐说:“对啊,本来下班后只是想开车在街上逛逛,后来实在太困了,就在车里睡了一觉。现在早点摊都开门了,打算找点吃的再回去。怎么,你是担心我出去赚外快?”   他故意开玩笑活跃气氛,陆桓却说:“你现在在哪里?”   还不信?   沈浚齐报了个地址,又拍了身边一家早点铺子的招牌发给陆桓:“你要不要过来看看?”   陆桓还在外地,沈浚齐报地址不过是想让他安心,没想到陆桓却说:“等我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   沈浚齐关掉了电话,看着那家早点铺子的照片,心里纳闷了,难道真的坐私人飞机赶过来了?   十五分钟后,陆桓的奔驰停在了早点铺子前,和沈浚齐的卡罗拉面对面停着。   司机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自个儿去吃早点了,沈浚齐会意,赶紧下了车,走到奔驰车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刚坐进去,就被一只有力的胳膊拽入风尘仆仆的怀抱里。   “我不在家,你就这样到处撒欢?”   陆桓狠狠在沈浚齐的唇上咬了一口。   沈浚齐的表情有点惊愕。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晨三点。”陆桓想起来就是一肚子火,“我在家里等了你四个小时。”   “那还……还真是对不起了。”   沈浚齐的对不起说的随意,一看就不诚心,陆桓说:“说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沈浚齐手勾着陆桓的脖子,主动去亲他:“那你想怎么办?性感内衣?空少制服?”   陆桓吻住他:“都加上,下次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   这一次临时回来,陆桓在金沙市停留了十个小时,和沈浚齐一起吃过早餐后,他匆匆赶到公司开会,然后下午两点,又飞到外地出差。   陆桓上飞机之前,两人在车里温存了一会儿,时间很紧,陆桓却没打算放过他。   原本他们是有至少四个小时的温存时间的。   沈浚齐给他出主意:“你应该第一时间让我去你的办公室,然后你下了飞机直接去办公室,来回节省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陆桓从来就没这么想过,办公室是办公室,家里是家里,他不会把情人带到办公室里荒唐。   陆桓问:“我上次给你发了医生的联系方式,你去看了没有?”   沈浚齐说:“还没有,我打算找个时间和心理医生一起看了。”   陆桓皱眉:“心理医生?”   沈浚齐轻描淡写地带过了这个话题:“嗯,心理医生,不过有一个多月没去了。”   陆桓没有问沈浚齐为什么要去看心理医生,只是再一次叮嘱他,为了两人的和谐生活,早点去查查失眠的毛病。   沈浚齐说:“我知道,我会去看医生的。”   陆桓又问:“你哪天休息,到底定好了没有?”   沈浚齐说:“不是说好了等你回来新账旧账一起算吗?“   陆桓说:“一码事归一码事,不要和我打太极。”   沈浚齐说:“就这周周五吧,周五若是不放假,我就请假。”   陆桓说:“好。”   末了又添一句:“请假扣掉的工资,十倍给你补上。”   直到陆桓上了飞机,双方都没有人问起或是提起,为什么陆桓回来没有见到沈浚齐时,不给他打电话。   沈浚齐大概明白陆桓的想法,没有见到沈浚齐,第一时间是去调查他是否加班而非打电话问他,这是不信任的表现。得知没有加班却又等到早上才给他电话,又可以说,是一种纵容。   陆桓对自己的感觉就是这样矛盾。沈浚齐走出航站楼,听到耳边轰隆隆飞机起飞的声音,心里想着,要是陆桓平时也和喝醉时一样坦诚就好了,这样的话,他也不至于天天琢磨着陆桓的想法。   他回去睡了一觉,晚上的时候按时去酒吧上班。今天那三个男人又来了,还是老位置,点的依然是那几样。   沈浚齐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收网,但是如果他们继续在这里放线,沈浚齐担心这些卖酒的男女到时候会贡献不少物证,这样情况就会不受他的控制了。   恰好今天袁桥来了,沈浚齐心里有了主意。   袁桥是来找沈浚齐的,下午的时候,他才得知陆桓回了一趟金沙市,不过没有和他联系。   袁桥心里有气,但是陆桓走之前又说过要低调不要惹事,只有换着法子找沈浚齐的麻烦。   酒吧的隐患风险大,除了人员控制,还有消防安全,袁桥看到沈浚齐坐在办公室里对入库单,竟然让他去外面收拾烟头。   沈浚齐问:“为什么要收拾烟头?”   袁桥拍着办公室上的防火宣传标语,说:“不懂吗?这里装潢的材料都是易燃品,一个烟头戳上去,燃了怎么办?”   “行。”沈浚齐放下单据本,“我去。”   坐沈浚齐对面的小姑娘看到袁桥这明显是给沈浚齐穿小鞋,说:“老板,这样不好吧。”   袁桥过去是个挺容易说话的人,小姑娘只是想帮忙解个围,袁桥却十分暴躁:“我说话你插什么嘴?”   小姑娘站起来,说:“那我也去。”   沈浚齐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说:“没事,有人会帮我。”   袁桥在沈浚齐的位置上坐下,沈浚齐出了门,小姑娘偷偷对着袁桥翻了个白眼,低头干活了。   他在办公室里等了一个小时,沈浚齐还不见回来,袁桥打算出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刚一进酒吧大厅,却看见几个常客拿着垃圾桶,轰轰烈烈地在人群中穿梭,见到有人叼着烟就劝:“吸烟有害健康,公共场所有消防隐患,听哥一句劝,把烟扔了吧。”   领头的那人说完,还冲身后看了一眼,献宝似的,举起了垃圾桶。   袁桥顺着他的动作看过去,沈浚齐靠在卡座边,举着马天尼杯,向那个人点头示意。 第30章 骗局(含入v公告)   这狐狸精真是胡作非为!   袁桥气得够呛,让保安去把那几个人拦住了,那几个人竟然问:“怎么了,我们这不是做好事吗?”   袁桥怒道:“好什么好!你们在这里闹我还怎么做生意?”   那几个人说:“那我们不闹,总得让我们把好事做完吧,这可是有人交代过的。”   袁桥吼道:“要做好事去大街上做好吗??拿着鸡毛当令箭,谁交代你的你叫他出来!”   那几个男人一心要当护花使者,袁桥看着他们烦,让保安把这几个人赶出去,那几个人不依,把袁桥围了起来,袁桥好不容易挤开人群,却发现始作俑者已经不见了。   人呢??   他还来不及细想,又被挤进人堆里,一时之间,整个大厅都是乱哄哄的。   曾经理赶了过来,袁桥找不到罪魁祸首,反而怪罪起曾经理:“你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这几天加强安保,注意不要让人闹事吗?这是怎么搞的?”   曾经理正是沈浚齐请过来的,对付这种情况,比袁桥有经验的多,他把那几个人安抚住,用储值卡把人请了回去。又让服务员维持秩序,把看热闹的请回座位,DJ换了首鼓点密集的曲子,终于盖住了这场风波。   “是我的问题。”曾经理说,“你先别燥,说说是怎么回事。”   袁桥当然不会说自己是拿沈浚齐撒气,结果被他又摆了一道。他说:“本来只是让他来看看有没有没熄灭的烟头,没想到他竟然唆使客人去劝其他客人不要抽烟?”   “原来是这样。”曾经理松了口气,嘀咕着,“我还以为是因为那些烟出了问题。   在来这里之前,沈浚齐只说外面起了点小摩擦,是因为烟引起的,曾经理本来对烟这个字就敏感,沈浚齐又说不出个所以然,只是含含糊糊地一直把曾经理往卖烟的方向上引,看到沈浚齐惊慌失措的样子,曾经理也跟着吓了一跳,连忙跑出来看发生了什么,酒吧里闹事,多半酒精使然,说不清更道不明,只有把人先哄住了,再来问清来龙去脉。   “那些烟?”袁桥说:“你说什么烟?”   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往旁边桌上一瞧,果然发现了玉米片的袋子。   袁桥说:“这几天也别卖了,把那些卖酒的卖烟的都请出去,安分做几天生意。”   曾经理也是这么想的,袁桥背后有靠山,靠山都说了这些天要安分,这些天必然是要安分的,今天受了一次惊吓,他这几天,不想再来第二次。   他带着领班,把这些卖酒女请了出去,有客人还在笑他,说他拿这些卖酒女的钱拿得手软,现在赶人却毫不留情。   曾经理微笑着,并没有做什么解释,借他的地盘卖烟酒,本来就是他打的幌子,除了会计等几人,知道这些其实是外聘人员的并不多。   处理完这些卖酒女,他回到办公室,袁桥竟然还没走。   “你看到沈浚齐了吗?”   “沈浚齐?”曾经理不知道为什么袁桥突然要找沈浚齐,“他不在仓库?”   “不在。”   袁桥找了他一圈,没看到沈浚齐的影子,气愤道:“他竟然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自己偷偷跑了?”   曾经理安慰他:“其实也没多大点事,算了吧。”   袁桥说:“你说怎么算了?我允许他来这里上班已经是给他面子了,他还给我找麻烦??”   曾经理说:“也许不是他想找麻烦,你也知道,这里的客人们都喜欢帅哥美女,他就算是不开口,往那里一站,也有一堆人上去献殷勤啊,谁叫人家长得好看呢。”   长得好看就有理了???   袁桥过去也是靠脸吃饭的,如今遇上沈浚齐,他才第一次发现,真正靠脸过日子的人有多可恨。   他揉着气痛的胸口坐下来:“明天就把他开了。”   曾经理本想说给沈浚齐换个岗,看到袁桥气晕了的模样,决定还是明天来劝劝他。   此刻,沈浚齐却也没离开,他站在酒吧外面的角落,看到那群卖酒女三三两两的出来,又看到那三个稽查的男人走出来,在酒吧外面小声聊了几句,然后一起乘车离开了。   今天这一闹,稽查组恐怕会担心消息走漏,应该会提前收网或是采取突击检查等其他措施。   提前收网对zero而言有利无害,时间拖得越久,稽查组掌握的证据就会多,若是这几天收网,zero能逃过一劫的概率,沈浚齐估算着有90%以上。   这些天里,他把所有装有香烟的玉米片全部替换了,出入库账单重做了一份,甚至连监控都想办法抹掉了。   zero里没有任何物证,至于稽查组收集到的其他线索,则由陆桓收尾了。   也就是这两天了。   等陆桓回来知道了这一切,会如何处置自己呢?   沈浚齐心里没有答案,也没人能告诉他答案。   第二天,他久违地去看了心理医生,没有人能告诉他答案,他希望,起码有个人能够倾听。   心理医生是他家里破产之后,唯一还联系的一个老友了。说是老友,其实说是沈俊杰的好友更合适,十七岁的那年,他被沈俊杰带到这间办公室,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这位知心大哥哥,其实是心理医生。   直到后来他出国,渐渐从打击中平复过来,才渐渐察觉到,沈俊杰这个好友的真实身份。   沈浚齐并没有因为心理医生这件事对沈俊杰产生一点怨恨。在他的认知里,他对自我的评价就是病态的,他对沈俊杰的感情是畸形的,他也觉得,自己需要看心理医生。   如果心理医生能够让他割舍对沈俊杰的感情就好了。   无数次在踏进这个大门之前,沈浚齐就是这么想的。   然而七年过去了,平均半个月一次的聊天,并没有让他被治愈。   “浚齐。”   再一次看到沈浚齐,钟乐明是欣喜的,上一次见到沈浚齐还是在一个多月以前,那时候,他希望给与沈浚齐一点帮助,被沈浚齐委婉地拒绝了。   在沈浚齐回国的前几天,钟乐明已经给了沈家很多帮助,沈家父子的后事,多半是他陪着家里的老阿姨操持的。   他有妻有女,家庭幸福,沈浚齐不希望拖累他。   可是沈浚齐想和他聊聊,他对沈家出事的事情一无所知,想从钟乐明这里打听点情况,他也想从钟乐明这里听到更多关于沈俊杰的事情,他喜欢听到别人夸赞沈俊杰的一切。   可是钟乐明除了一句话之外,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钟乐明说:“我什么都不说,是因为俊杰想保护你。”   这句话,在前两个月里,陪伴沈浚齐度过无数个煎熬的夜晚。   那些原本留存在记忆里的对话,就像一把刀子,一片一片把沈浚齐的心削下来。   沈俊杰说:“浚齐,好好在那边生活吧。”   沈俊杰说:”我还给你存了一个账户,里面的钱你自己看着用。”   沈俊杰说:“等明年飞飞大一点了,我带她和你嫂子来看你。”   ……   不,应该是我来保护你们。   在走进金悦酒店之前,沈浚齐对于那些以色侍人的男男女女是极其排斥的,而如今,他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那类人。   可他毫不后悔。   钟乐明发现沈浚齐变了。从沈浚齐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他就不自觉的被吸引住了。   过去他也曾被沈浚齐惊艳过,但是绝不是今天这样。以前的沈浚齐,封闭,孤傲,冷漠,毫无疑问的高岭之花,让人为之倾心,如今,却宛如一朵妖冶的毒花,美艳,危险,诱惑,让人为之发狂。   “你好像瘦了点。”   “是吗?”   沈浚齐在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来,因为撑着把手的动作,让微微敞开的领口拉开了些,露出一点点暗红色的暧昧痕迹。   这些都被钟乐明看在了眼里。   他知道沈浚齐去找了陆桓,成为了陆桓的情人。   钟乐明问:“浚齐,你过得好吗?”   沈浚齐点点头:“挺好的。”   钟乐明说:“那就好。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今后的打算——“沈浚齐笑了笑,“今后的打算,大概得看陆桓的决定吧。”   钟乐明说:“他对你好吗?”   沈浚齐说:“也挺好的。”   钟乐明说:“他应该很喜欢你,以前就听说过,他很欣赏你。”   沈浚齐说:“我不是很讨他的欢心,他不喜欢我这种不听话的。”   钟乐明皱起眉头。   沈浚齐却突然问:“有烟吗?”   钟乐明站起来替他拿烟:“有。”   沈浚齐也站了起来,伸手接过了递来的烟和打火机,突然,桌上发出“砰”的一声,也不知道是谁撞倒了桌上的全家福。   钟乐明还来不及去扶,沈浚齐却已经小心翼翼地把相框扶起来,说了句:“对不起。”   钟乐明看到沈浚齐不经意地擦去相框上的浮尘,眼里露出羡慕的神色。   “浚齐,会有的。”钟乐明说,“你还年轻。”   沈浚齐是被沈国峰收养的孤儿,钟乐明知道,他从小就希望有一个幸福的家。   这句话他曾无数次给沈浚齐说过,但是如今,沈浚齐却没有了任何反应。   他坐了下来,点燃了一支烟,断断续续地,把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钟乐明。   “等陆桓回来,就能知道结果了。”沈浚齐吐了个烟圈,偏着头看着烟雾扩散开来,“电视里竞猜游戏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决定命运的一刻就要到了,是这句吗?”   钟乐明一直没有发话,听到这句,忍不住说道:“浚齐,俊杰不会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的。”   这时,沈浚齐的目光才渐渐收拢,他看向钟乐明,说:“和我哥没关系,是我自愿的。”   钟乐明问他:“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我当然知道。”沈浚齐说,“无非两个后果,一个是和一个人上床,一个是和一百个人上床。”   沈浚齐把烟摁在了烟灰缸里,毫不留情。   钟乐明遍体生寒,他不懂,究竟是什么样一种感情,能让沈浚齐变得对自己这么狠。   “浚齐,我只希望,你能考虑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嗯,谢谢。”   到了此刻,执业的经验和学识,都不足以让钟乐明说出其他劝解的话了。   他只有用别的话题,来分散沈浚齐的注意力,调节他的情绪。   沈浚齐在这里呆了一上午,直到下一个预约的时间到了,才起身离开。   前台打了电话过来,问钟乐明要不要把下一个客人请进来,钟乐明却坐了下来,说:“不急。”   他挂了电话,双肘支撑在桌上,双手狠狠的刨着自己的头发,方才的冷静沉着丝毫不减。   直到他的头皮生疼,他才安静下来,愤恨却又无可奈何地从抽屉里拿出一只老人机。   他打开通讯录,用这个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号码,给那个人发了长长一条信息。   一分钟后,老人机灯光一闪,回信到了。   对方简略地回道:“已收到,今天他来你这里的事情,不要告诉俊杰。”   作者有话要说:  嗯,没错,沈俊杰没死,爹和哥红白脸把贝贝骗回来的。   大家也不要担心贝贝太惨,虽然确实是很惨,但是陆总会保护他的。 第31章 离开   去见过钟乐明之后, 沈浚齐回了一趟家。换出来的烟都被他拆出来扔在了后备箱里, 现在已经攒了两大箱了。   他今晚并不打算去酒吧上班,依着袁桥的脾气, 肯定是要开除他的。他本来就不准备在zero里一直干下去, 丢掉这份工作也无关紧要。在zero工作的那段时间, 他和同事相处愉快,最后的结局, 沈浚齐不希望以一场闹剧结束。   张阿姨问过沈浚齐, 要不要在家吃饭,沈浚齐谢过了, 说晚上打算出去吃。   “出去吃啊, 好好好, 出去吃,换换口味,挺好。”   张阿姨总觉得沈浚齐一个人在家太孤单了,最近眼看着他有了工作, 又疑似有了好友可以一起出去吃饭, 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没有人知道,沈浚齐依旧孑然一身。   他开着车瞎逛, 从这片辖区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从车水马龙的白天, 走到华灯初上的夜晚。   最后, 他的车停在了一个小区门口。   陆桓的豪宅位于市中心,离他以前的家并不远, 这两个月来,沈浚齐好几次从小区门口经过,却一次都没有回去看过,他也并不打算回去看看,那里留给他的记忆并不美好。   他更喜欢的是他面前的这个小区——这个建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初期,算得上是金沙市第一批开发的商品房,因为其所在的黄金地段,竟然已经列入了棚改的项目。   就和金沙市更新换代的发展速度一样,这片没有电梯,低于8层的小区,早已经被淘汰了。而在九十年代初期,这里住的都是和沈国峰差不多身家的商人,直到十几年前才被分流——做大了的搬入了更高档的小区,家道中落了的,则搬入了普通民居。小时候沈浚齐就在这里看到过不少闹剧,要债的,扯皮的,夫妻因为财产问题大打出手的,还有情妇抱着私生子上门的。   每当看到这样的事情,沈俊杰总会把好奇的他牵回去。   “不要看,浚齐,这些不适合你。”   沈俊杰比沈浚齐大8岁,那时候已经知道这些人世间的肮脏险恶了,他总觉得沈浚齐小花骨朵一个,千万不要被这些东西污染了。   但是总有人不是这么想的——比如沈俊杰的母亲。每当看到沈俊杰糟糕的成绩单时,她总要把气撒到沈浚齐身上,沈浚齐的机灵被她视为狼子野心,沈浚齐的懂事被她认作谄媚,她嫉恨着这个漂亮又聪明的养子,将他视为心头的刺。   沈国峰主外,持家的女主人,态度便表明了一切,沈浚齐小时候经常受到家里的保姆和亲戚的欺负和虐待,现在他的身上,依然有那时候留下来的疤痕。   每当被欺负的时候,保护他的总是沈俊杰。可是沈俊杰也有做不了的事,他长大了,出去念了大学,认识了温柔的女孩,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并不能保护沈浚齐一辈子。   可是这些已经足够了。   沈浚齐站在小区的公园前,仰头看着当时他们家里的窗户,仿佛就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和沈俊杰挤在窗子前,一起等待着窗外的流星雨。   虽然他们一次都没看见过。   光污染让金沙市夜晚的天空总是蒙上一层暗红色的薄纱,那个时候,沈浚齐心想,他长大了一定要做会看星星的科学家,以后就可以和沈俊杰用很大很大的天文望远镜看流星雨。   沈浚齐感到有水滴落在了脸上。   下雨了吗?   沈浚齐用手擦去脸上的水渍,发现竟然是温热的。   从他接到家里的电话直到今天,已经快四个月了,他经历过各种风波,这是第一次,如此地不坚强。   只有这一次了。   沈浚齐低下头,匆匆离开了这里,他还有太多事情要做,怀念过去对他而言,亦是奢念。   *   袁桥今晚又去了一趟zero,昨天他把zero挖地三尺,发现沈浚齐竟然跑了。   袁桥当下便要去陆桓的家里找出这个祸水狐媚子,还没出门就被自己的小助理劝住了,小助理劝他,千万不要冲动,他说当时情况复杂,也确实是袁桥先找沈浚齐的麻烦,到时候闹到陆桓面前,被沈浚齐反咬一口,那可就糟了。   袁桥只想戳小助理的脑门:“你是不是金枝欲孽看多了,还闹到陆桓面前,你觉得是我会跑去告状还是沈浚齐会跑去告状?”   小助理说:“那您准备怎么办?”   袁桥说:“是男人就打一架好吗?背后阴人算什么?”   小助理心想,现在这么正直了,搞得当初向警察举报和请鸭子不是阴人一样。   不过袁桥也不是会在陆桓面前搬弄是非的人,他虽然爱争风吃醋,但是懂分寸,大事上面绝不含糊。   陆桓的提醒还在耳边,沈浚齐这人又捉摸不透,袁桥满肚子火气,只有咽了下去,打算等着沈浚齐被陆桓甩了,再去教训他,最好揍得他认清事实,不敢再耍滑头。   过去的经验告诉他,沈浚齐就要被甩了。   他在陆桓身边呆了一年多,对陆桓再了解不过,陆桓的前一任,听说也是因为某些事情上稍微过了火,然后和陆桓分了手。而沈浚齐在他看来,不仅背景复杂,而且心机太深,有些时候,简直就是在钢丝上跳舞。   袁桥昨天就打过沈浚齐的电话,电话一直没接通,他打算今天再去一趟zero,找沈浚齐摸下底。   车刚驶入zero附近的地下停车场,电话就来了,袁桥拿出手机一看,是曾经理。   曾经理这时给他打电话做什么?   zero的日常营业都是曾经理打理,除非举办各种活动需要袁桥出面的,曾经理才会和他联系,其余时间,则多半是月底盘点或者是迎检之类的大事了。   现在这个时间,不到月末盘点的时候,也没有接到迎检的通知,看到曾经理的电话号码,袁桥心里叫了声不好。   直觉告诉他,出事了。   他拔了车钥匙,一边匆匆接通电话,一边朝酒吧的方向跑去,电话一接通,曾经理在那边叫苦不迭:“袁桥,那个沈浚齐,到底是什么人啊!”   昨天又夸美又怜香惜玉,今天的态度怎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有心讽刺,说:“今天怎么不说‘谁叫人家长得好看了’?”   曾经理说:“你就别讽刺我了,快来吧,我在仓库里,大事不妙了!”   袁桥连忙从后门跑到仓库。   “怎么了?”   曾经理急得一头都是汗,又不敢叫手下的人去查,只有自己一个人闷在仓库里干着急。   “你看看,这是怎么回事啊!”   曾经理翻开货架上的一个箱子,取出里面一包玉米片扔给袁桥,袁桥双手伸手接住了,里面的膨化食品在手中发出哗啦啦的碰撞声,他感觉到不太对劲。   “怎么感觉不对?”   他当下就撕开了这包玉米片,对着灯管仔细一瞧,里面除了玉米片之外,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怎么回事?这里的烟呢?”   “全被换了啊!”   曾经理又随便打开一个箱子,拿出一袋玉米片,自己先撕开后后扔给袁桥:“你看,这几十箱,全被掉包了啊!我就说他昨天怎么一直在暗示我外面的事情和烟有关系,原来他早就知道了,这仓库里还有这些东西!”   袁桥不敢相信沈浚是有备而来,他接过那包东西打开一看,果然全是玉米片。   他背后一凉,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曾经理咄咄逼人:“这不得问问你介绍来的人了!他到底什么来头??为什么要把我们的烟都掉包?”   袁桥说:“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护着他的难道不是你??”   曾经理是外地人,不了解沈浚齐家里的那些事,只是偶尔听人提到过这个名字,说起来,也都是唏嘘的语气。他心想,这是袁桥带来的人,就是自己人,自己人犯不着坑自己人,便放心让沈浚齐去做了仓管。   没想到来了这些天,竟然惹出了大祸。   和老仓管的监守自盗不同,这偷的竟然还是酒吧里的敏感物品,说是曾经理的亲儿子都不为过。   一听袁桥也不知道沈浚齐的来头,曾经理更着急了:“他……他偷这个做什么啊?”   袁桥也糊涂了,陆桓大方,沈浚齐住在陆桓的豪宅里,有吃有喝有零花钱,犯得着偷这点烟来发财吗?   “除非——”   袁桥想到一个可能,脸都发白了。   除非沈浚齐要彻底整垮他。   袁桥一直觉得沈浚齐做事毫无规章,胡乱出牌。有时候感觉他就是一个神经病,有的时候又觉得他明事理,袁桥一直深信沈浚齐某些时候的调笑和大度是为了在自己这里讹钱,没想到,他却还藏着这么深的目的。   只要他们卖走私烟的事情被举报到了烟草管理部门,他就是死路一条。   他不仅在陆桓那边无法解释,恐怕连手里这家zero,也要关门大吉。   袁桥想到这里,腿一软,几乎是跌坐在地上。   曾经理还抓着他问:“你说啊,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你快去把东西要回来!”   袁桥被曾经理扯着衣领晃得头晕,他扒开曾经理的手,吼道:“卖这个烟不都是你想出来的主意吗?你不是说别人都在卖,就这么点货没事吗?”   曾经理说:“以前是以前,你还是赶紧去找下沈浚齐,想办法把烟要回来!”   袁桥咬着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说:“好。”   他在曾经理的不断催促下,拨通了沈浚齐的电话。   嘟嘟几声长音后,沈浚齐的电话竟然接通了。   听到对方喂了一声后,袁桥忍不住骂开了;“沈浚齐,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曾经理连忙拉了拉袁桥的衣服。   现在有把柄在沈浚齐身上,可不能得罪他了。   袁桥只有忍气吞声,让自己的态度更平和一些:“烟是不是你换的?”   “烟?”沈浚齐的语气很平静,“原来这么快就被你们发现了?”   他越平静,袁桥越生气:“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好心把你安排到这里来上班,你竟然偷我的东西?”   “偷你的东西?”沈浚齐对这个说法表示不满,“我这是在救你。”   “滚犊子,你现在在哪里?我的烟又在哪里?”   沈浚齐说:“烟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袁桥气得要命:“你他妈简直是有病!”   他都打算开定位来查找沈浚齐的位置了,没想到手机却提示收到一张照片。   袁桥把照片打开一看,发现照片里竟然是一堆焚烧过后的香烟。   “什么东西?”   曾经理凑过来一看,看到竟然是烟,又激动又愤怒:“怎么全烧了?他没提什么条件吗?我们到底怎么得罪他了?”   “这个——这个疯子——”   袁桥脑子有点发蒙,他完全猜不透沈浚齐的套路,只有逼问道:“我就问你一句话,卖烟这件事情,有没有别人知道?”   沈浚齐说:“你既然在店里面卖了,就一定会有人知道,你们店里有常客,我跟踪过,就是稽查组的人。”   袁桥一听是稽查组,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是你举报的?”   沈浚齐说;“对不起,我可没有你那种举报的习惯。还记得去27号公馆那天,我给你说过什么吗?我说,你给我一份工作,我把去27号公馆的机会给你,另外,再帮你担一次责任。”   袁桥被沈浚齐绕得云里雾里:”你到底要做什么?”   沈浚齐没有理会他:“我现在就帮你承担这次责任——你在店里卖走私烟的所有物证,我都帮你消除了,至于稽查组掌握的其他线索,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说完这句话,沈浚齐把电话挂了。   曾经理看到袁桥一脸惨白,着急的问他:“到底怎么说的啊,有没有事,什么事啊!”   袁桥彻底蒙了:“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他总觉得自己被沈浚齐利用了,可是到底哪里被利用了,却说不上来。   就在此刻,仓库的门被敲响了,曾经理把门打开,领班一脸焦急地站在门口:“经理,稽查组的来了,说是要检查仓库!”   袁桥和曾经理都傻了。   两人面面相觑,谁都不知道,沈浚齐这一出,到底带来的是幸运还是霉运。   那一天,稽查专班突击检查了酒吧街数家酒吧,查出来源不明的外国香烟数千条,价值近百万。   zero并没有在涉事酒吧之列,却也惹上了不小的麻烦——有人实名举报zero酒吧贩售走私香烟,并附上了录音及纸质证据。   第二天,陆桓接到了消息,专门派副手程葛去处理这件事。程葛接到电话时就知道,陆桓这回被彻底激怒了。   这明面上看起来是一件普通的案子,但是如果对方有心运作,这个普通的案子也会变成一个棘手的麻烦,而且在陆桓外出的非常时期,对方这是有备而来。   “处理完这件事,把袁桥和那家酒吧也都处理掉。”陆桓的态度十分冷漠,“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   程葛说:“我办事,你放心。”   他心里早就有了打算,派出的也都是自己手下的心腹和精英,至于酒吧,让袁桥转手卖掉,赚到手的钱,应该足够他去其他城市重新生活了。   但他也有头疼的事情——他发现在这些天里,沈浚齐也在zero里上班,似乎在这件事里,还扮演了分量不轻的角色。   而陆桓在知道沈浚齐可能参与的情况下,竟然对怎么处理沈浚齐,一个字都没提。   程葛头痛了。   他去找陈芸聊天,这位不久前的大太监总管还在幸灾乐祸:“哎哟,前几天嘲笑我是大太监的是谁啊?怎么今天到我面前来发牢骚了?”   程葛说:“芸姐,你就别取笑我了,能不能提示一下,陆总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陈芸说:“怎么想的?在他身边待了那么多年的是你,你说你这人有用没用?在陆总身边待了这么多年,揣摩圣意这个基本技能都不会?”   程葛说:“我真不懂啊!我都怀疑,他自己懂不懂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陈芸用文件敲他:“哟,都敢这么说话了,胆子很大哦。”   程葛说:“难道不是吗?”   程葛一直觉得,陆桓在沈浚齐的事上,就是犯了一次又一次的糊涂。   从陆桓刚步入商界时起,他就跟着陆桓做事了。这么多年了,商场上什么大风大浪陆桓没见过,他行事风格的确强硬霸道,却不是因为年轻气盛。陆桓有的是霸道强硬的资本,霸道强硬也不代表一意孤行——相反,陆桓十分看重属下意见,操控全局的能力一流。在金沙市,甚至是全国,没有人会否定他在商业上的才能。   这样一个头脑明晰的人,怎么就会在枕边人的事情上,这么糊涂呢?   先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三千万,然后是把人带到了家里,接着把陈芸派去给情人补锅。现在则更是厉害了,情人在对手的局里钻营,指不定抱着些什么目的,陆桓竟然就当没看见。   这还真是昏了头了。   以陆桓的家世地位,想要什么样的美人都能轻易弄到手,他竟然挑了最麻烦的那一个。   程葛一颗忠心向着陆桓,擅作主张,决定以身犯险,先替陆桓把麻烦解决了。   他去了陆桓的家里,把沈浚齐请出了这栋豪宅。   那时候,沈浚齐正指挥着保洁在家里做卫生,他知道陆桓快回来了,特意让李阿姨叫了保洁,把家里上上下下都打扫了一遍。前些天入了秋,正是赏菊的好时候,沈浚齐又让园丁从花园里搬来一些小雏菊,布置在家里的各个地方。   沈浚齐应该是一个很有生活情趣的人。   走进陆桓的豪宅,那些细微的变化让程葛如此感慨道。   沈浚齐就像家里的另一个主人一样,招待他喝茶,还请他吃新鲜的桂花糕,张阿姨在一边开玩笑说,这本来是准备留着陆桓回来吃的,这是来了贵客,沈浚齐才特地拿出来。   程葛半块桂花糕堵在嗓子眼儿里,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大概能明白,为什么陆桓对沈浚齐如此割舍不下。   长得美,有教养,有心计有手段,还能把生活打理得井井有条,任何一方面,都能称得上是完美了。   沈浚齐说:“等会儿带点回去吧,张姨做了很多的,陆桓也不怎么爱吃甜食。”   程葛放下茶杯,决定把心里的那点怜悯抛到脑后,和沈浚齐好好谈谈。   他问沈浚齐:“这段时间,你和陆总联系过吗?”   沈浚齐说:“没有,怎么了?”   还问怎么了?   外面已经闹翻了天,程葛不明白,沈浚齐究竟是有多么强的心理素质,才会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丝毫不受影响。   事实上,在他接手这件事情并了解到沈浚齐在其中的所为后,他就再也无法坦诚地面对沈浚齐。   这是一个不容小觑的美人。   在长达两个月的时间里,他几乎是一步步的,把袁桥引到了陷阱里,他能吃苦,能隐忍,中途甚至还打过几次漂亮的反击战,最终的成功把袁桥从陆桓的身边挤了下来。   只是程葛不明白,为什么沈浚齐煞费苦心地把袁桥从陆桓的身边挤了下来,却又如此冒险,在整个计划中如此张扬,去触碰陆桓的逆鳞和底线。   程葛说:“如果我知道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金悦酒店的那天,我不会让你去陆桓的房间。”   沈浚齐笑着给他斟茶:“程总,你和我,都不是做决定的人。”   程葛说:“你说对了,今天我来,就是请你离开的。“   他看到沈浚齐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程葛说:“两天的时间足够你收拾东西了吗?”   沈浚齐勉强恢复了镇静,可是从他拿茶杯的手可以看出来,他的情绪波动地十分厉害。   “是陆桓的决定吗?”   程葛说:“我是他的下属,在他手下已经做了十多年的事了。”   程葛并没有明说。某些交际中,模糊其词,也是一种手段。   很明显,这种手段对现在的沈浚齐是极其有效的。如果沈浚齐能保持着几天前的理智,那么他会轻易发现,程葛这种语言诱导的手段,曾经也是他对付曾经理的方式。   可他没有发现。   这几天,他看似平静,却时刻留意着外界的动静,他一直等待着陆桓为他的命运落下决定性的一锤,为此彻夜难眠,为自己,也为沈俊杰。   但陆桓一直没有联系他,甚至连过去那些询问他什么时候休息的短信也没了。而在袁桥那一边,程葛接手zero酒吧之后,动静却不小,昨天,袁桥带着一笔钱离开了这座城市,只给他的手机里发了一条三个字的短信——   你真狠。   可他还是赌输了。   沈浚齐说:“好。”   他的声音很轻,程葛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两天之内行吗?银行那边的借款已经还上,高利贷那边,还是和当初约定的一样,一年之内如果能还清,利息以银行的利率计。”   沈浚齐这次的声音足够大了,可惜语气却是不甘且绝望的。   “好,我会离开。”   “还有,替我谢谢陆总。”   沈浚齐第二天便带着行李离开了,程葛给他安排了住处,但是他并没有住进那里,而是自己另外找了一家酒店。   他来的时候带着一个26寸的行李箱,走的时候,依然只有一个26寸的行李箱。   张阿姨心痛,却也无可奈何:“浚齐,你把衣服都带上啊,这天气这么冷了,你穿这么点怎么够。”   沈浚齐把东西都打包好了,那块手表和生日卡一起,还是放在了张阿姨给他的雪花膏盒子里,放进了行李箱的角落。   “没事的,这些衣服够了。”   沈浚齐自嘲般地笑了笑,他被陆桓甩掉的消息恐怕今天之内就会传进金沙市某些人的耳朵里,说不定几天之后就会做起脱掉衣服的买卖,还需要这些衣服做什么。   张阿姨又去拿了些点心和吃的:“那把这些吃的带上啊,我看你也是不怎么会做饭的,你在外面一个人,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沈浚齐把箱子合上后竖起来,他站直身体,张开双臂给眼前这个好心的阿姨一个大大的拥抱:“谢谢张姨,我会照顾自己的。”   他推着行李箱下了楼,在张阿姨的注视中,上了那辆卡罗拉,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沈浚齐去了哪里,也没有人能联系到沈浚齐。   程葛在知道沈浚齐离开后,一瞬间有些后悔,他想联系上沈浚齐,给他一些适当的帮助,电话却传来盲音。   消息在某些人那里传得很快,当天下午,陈芸在听到这个消息后,踩着高跟鞋急匆匆地去了程葛的办公室,手里的资料重重砸在了程葛的桌上:“你他妈还真以为自己是忠臣啊!你这是在作死!我告诉你!”   程葛扶了扶眼镜,从抽屉里拿出一份辞职报告放在陈芸面前:“都准备好了,不用你说。”   陈芸骂他:“你也被沈浚齐传染神经病了吗?脑子瓦特了?这本来就是陆总的私事,你骂几句就算了,你替他把人赶走什么意思。”   程葛说;“我相信陆总就算会生气,也就是一时之气。沈浚齐的手段你也看到了,他能挤走袁桥,下一个能挤走的,说不定就是你和我。”   陈芸说:“你为什么要把他当做假想敌?”   程葛说:“不,我把他当我的对手。不仅是我,你知道,陆总也知道,沈浚齐的目的,绝对不是还债那么简单。”   陈芸抬头看他。   程葛问:“你和我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了,才会让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就算沈浚齐和地下钱庄和港口项目没关系,宫予生能盯上袁桥,那么他若是和沈浚齐合作呢?”   陈芸不说话了。   程葛站起来,越过陈芸的肩膀,去给她倒酒。   “陈芸,现代社会,没有一个人能独善其身,金陆投资是陆桓的事业,也是我们的事业,我不能留一个隐患在内部。”   程葛把酒杯递给她:“你觉得呢?”   陈芸仰头把酒干了:“我要申请出差。”   她没程葛的那份赤诚和忠心,她只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临了。   陆桓回来的前两天,金沙市一直没有见到阳光,黑压压的乌云挤在天上又落不下雨,让人堵心。   陆桓坐上接他的车时,车外突然落下了豆大的雨点,雨点噼里啪啦搭在窗玻璃上,在玻璃上留下破碎的水渍。   司机说:“还好飞机没晚点。”   陆桓翻开手中的项目建议书:“看来又要降温了。”   他正在看的项目建议书是最近这一个月的成果,并非甲方之前的版本,而是公司内部的研究。对于从未涉足的港口建设及经营管理的金陆投资来说,一个月的调研时间,还不够充分。   但他得回来了,金沙市是他的地盘,不容有别人觊觎。   司机问他:“陆总,回办公室还是回家?”   陆桓翻着意向书,头也不抬:“回家。”   自从zero出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浚齐联系了,一方面是因为忙,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于沈浚齐的去留问题,他还在考虑。   他当然舍不得沈浚齐,可是他也容不得沈浚齐抱着别样的心思当着自己的情人。   陆桓十分矛盾,zero的事情让他大发雷霆,甚至好几次都打算干净利落地把这段情缘处理掉,可是每次拿起手机,想起沈浚齐的温柔,想起沈浚齐的叛逆,甚至想起他的声音和美貌,都让他无法按下通话键。   陆桓决定冷处理。   可是到了金沙市,该有的冷静,却再也不见踪影。   眼前是简洁精炼的文字图表,每一页都价值千金,陆桓却看不进去,他在想,等会儿沈浚齐会怎么迎接他?   会道歉?会祈求原谅?或者是和过去一样,满不在乎,故意挑逗他?   他总是能给自己这么多新鲜感。   陆桓叹了口气,把意向书放在一边,对司机说:“开快一点。”   雨越来越急,身后的大老板发了话,司机却不敢不听,只有发挥超常的车技,冒着大雨,把陆桓送到了家。   到家时是下午四点钟,司机问:“明早要来接您吗?”   陆桓考虑片刻,说:“不用。”   小别胜新婚,一夜的时间,远远不够。   陆桓刷卡上了电梯,他提前给张阿姨说过,晚上要回来吃饭,沈浚齐应该也知道自己今天会回来,如果他聪明一点,应该还会知道自己坐的是哪一班飞机。   电梯稳步上升,很快便到达了顶层,电梯门打开,入户花园里绿意葱葱,点缀着新鲜的小雏菊,和陆桓离开之前的装饰有了些应季的变化。   看来还是个居家小能手。   想到这里,陆桓的心情也舒坦了一些,他走进客厅,把公文包和外套递给了李阿姨,张阿姨从餐厅走出来:“回来啦?”   “嗯。”   张阿姨说:“吃饭吧,我知道你肯定吃不惯飞机餐,给你做了你喜欢吃的。”   “辛苦了。”   陆桓很尊敬这位阿姨,他去卫生间洗完手后径直去了餐厅,却发现餐桌上只有一份餐具。   张阿姨还没发现异样,她把椅子拉出来,餐布铺好,看到陆桓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问:“怎了啦?菜色不行?”   陆桓皱眉:“沈浚齐人呢?”   “浚齐啊——”张阿姨看着陆桓,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浚齐好几天前就走了。” 第32章 选择   “走了???”   陆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什么时候走的?为什么要走??”   张阿姨看到陆桓一脸惊怒的表情, 有点糊涂了:“不是你……不是你让他走的吗?”   “我什么时候让他走了!”   陆桓拿出手机, 翻出沈浚齐的电话号码拨过去,手机里传来的声音却告诉他, 沈浚齐关机了。   “他有没有说过他会去哪里?”   张阿姨说;“浚齐没说过, 不过我听程葛说, 给浚齐安排了住处,问问他应该知道。”   程葛??   陆桓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个念头:“沈浚齐走之前, 程葛是不是来过?”   张阿姨点头, 但她还是有些摸不清状况:“是啊,但是他——”   陆桓用手势示意张阿姨不用再说了, 既然程葛来过, 那么一切都能解释了。   陆桓勃然大怒。   身边的两位阿姨大气都不敢出, 只有眼巴巴看着他拨通程葛的电话。   “陆总。”   似乎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通电话,程葛接通的时候,便向陆桓坦白了。   “是我让他走的。“   “你简直是无法无天!”   程葛跟着他工作了十多年,这是陆桓第一次用这种训斥的态度骂他, 程葛早有了心理准备, 但还是愣了一下,才说;“陆总, 我恳求您,好好考虑一下。”   陆桓烦躁地拨了下头发:“我的事情不需要你管, 你去给我找, 不找到他,你也别回来了。”   “陆总!”   陆桓叱道:“去找!”   他不容程葛再说什么, 重重把电话按了,又打了电话给陈芸:“沈浚齐走了,你去查一下他现在在哪里,尽快把他的行踪告诉我。”   陈芸小心翼翼接了电话:“陆总,我在出差——”   陆桓问:“出差就不能打电话联系?”   陈芸心里哀叹不已,就算是出了差,自己还免不了被连累一次,只有小声说:“好,我帮您查。”   陆桓说:“手头的事情都放下,尽快。”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转身向卧室的方向走去。   张阿姨听到陆桓的电话,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心里也着急,又想劝陆桓,便跟了上去:“先吃了饭再说吧,浚齐这么大个人了,这几天肯定没关系……吃完了我陪你去找。”   陆桓平时对张阿姨极其尊敬,这回说话却有些不客气了:“去哪里找?夜场?”   话一出口,他和张阿姨都怔住了,张阿姨刚想说什么,陆桓却已经转过身回了卧室,重重把门关上。   床边的小桌上只放了他一个人的睡袍,陆桓去了卫生间,发现卫生间里的牙刷毛巾也只留了他用的那一套,沈浚齐就这样走得干干净净,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这个蠢货!   陆桓知道,沈浚齐这次离开,并不是以退为进,他必定是当了真。因为他面对的不是曾经理也不是袁桥,而是程葛,在政商界混了这么多年,沈浚齐哪里斗得过程葛这个人精!   想到因为程葛假传命令让沈浚齐就这么走了,陆桓就忍不住担心。   沈浚齐是个明白人,在袁桥这件事里搅浑水之前,恐怕就已经做好了两手准备,现在一条路被程葛堵死了,另一条等待他的,只有另一个深渊。   一个亿的债务,就算是按照银行贷款的利率计算利息,以沈浚齐现在的处境,除了去夜场,再无他法,更何况没了他的庇护,高利贷会不会履行陈芸谈下的约定,还是个未知数。   陆桓在床上坐下,又给家里爱玩的弟妹都打了电话。   “帮我找个人。”   弟妹们接到电话都惊呆了,有个口无遮拦的直接就发问了:“哥,你这是要去救风尘?”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他的心里却咯噔跳了一下。   陆桓身上无声的压力让他吓得赶紧改了口:“好好好,我马上去找。”   “两个小时之内,给我回复。”   道路交通,警局,夜场,陈芸,程葛,还有弟妹……能找沈浚齐的人脉都用上了,陆桓向后躺倒在床上,心里叹了口气。   程葛说的其实也没有错。   他也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为了一个情人做出这些疯狂的举动。可他控制不了自己,但也忍受不了自己被冲动控制。   不到一个小时,几条信息便传到了陆桓的手机上。   沈浚齐的卡罗拉被发现停在一个小区的停车场里,人则住在小区里的一家青旅,这几天他一直待在那里,每天仅仅早晚出门一次,每次不超过一个小时。   陆桓松了口气。   他去书房拿了车钥匙,准备去找沈浚齐。   临出门前,却又止住了脚步。   他去找到沈浚齐?然后呢?   陆桓根本没想好接下来应该要做什么。没有程葛这一出,他还有几天的缓冲,好好考虑一下如何处理沈浚齐,而程葛把沈浚齐赶走之后,自己再出面把人接回来,则是向所有知道了这件事的人告知:沈浚齐我会留下来。   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做。   沈浚齐的手段,足以证明这一点。有了这一次容忍,沈浚齐就会慢慢进一步蚕食他的底线,最后成为他的弱点和软肋。   张阿姨听说沈浚齐找到了,也换好了衣服,还替沈浚齐找到一件厚外套,准备和陆桓一起去接沈浚齐,她跟着陆桓身后走,没想到却撞到了陆桓的背上。   “怎么啦?”   陆桓把车钥匙塞到了张阿姨手里:“张姨,麻烦您帮我走一趟。”   张阿姨好奇地问:“你不去了?”   陆桓把鞋子换了回来:“不去了,你就去看看他怎么样,再给他带两件衣服,人就不接回来了。”   “不接回来了?”张阿姨问,“那他——那他怎么办——”   陆桓转身回了书房:“我会处理。”   陆桓在书房里待了大半夜。   凌晨三点,他给自己的堂弟陆枫打了电话。   陆桓是家里的长子,这一代的弟妹都很尊重他,没人会在半夜里无视他的电话。   陆枫睡眼惺忪地接了电话:“诶,哥,有什么事吗?”   陆桓说:“帮我准备一笔钱,这两天就要到位。”   陆枫说:“项目的钱?不是有专项资金——”   陆桓说:“用我私人的账户。”   陆枫以为陆桓要添置些昂贵的玩意儿,便说:“多少?”   陆桓说:“一亿两千万。”   陆枫说:“买游艇还是拍古董啊?”   陆桓说:“送人。”   陆枫当时就被吓清醒了:“什么???”   他随即想起来,昨天晚上打算叫几个家里的兄弟姐妹小聚一下,几个人却都说没时间,还说是要帮陆桓找情人。   这个情人陆枫也听说过,长得很美,但是家里破了产才找上陆桓,背景比较复杂。陆桓意外地收了,不过当时听说,只打算养三个月。   就这三个月,一亿多的馈赠,怎么想都觉得这情人给陆桓下了迷魂药。   陆枫说:“哥,这笔钱明天就能到位,你确定是一亿两千万?”   陆桓说:“是,明天给我电话。”   “……”   价值一亿的漂亮脸蛋,陆枫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打算去洗个脸清醒清醒。   给陆枫打完电话,陆桓又给自己在瑞士的朋友发了封邮件。这个朋友是陆桓以前的校友,在美国打拼几年后,随妻子回瑞士定居,现在在德语区一家金融机构担任高管。   陆桓打算把沈浚齐送回瑞士。既然不能看着他沦落到那种地步,那么只有让他回归到半年前的生活。   这是沈浚齐的第三条路,于他于沈浚齐,都是最好的选择。   第二天,雨势转小,天依然阴沉沉的,细密的雨丝裹挟着凉风迎面而来,凉意粘在身上,刺骨得冷。   早上十点,陆桓坐上去公司的车。   解决了烦恼,还有无数工作等着他。   车在蒙蒙细雨中驶出地下停车场,出了公寓大门,车刚一转弯,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停下!”   陆桓突然叫住司机,司机点了一脚刹车,车缓缓在路边停下。   “陆总,怎么了?”   “在这里等我。”   陆桓打开车门,司机连忙拿起副驾驶的伞递过去,陆桓看也不看,冒着雨下了车。   怎么回事?司机嘀咕着把伞放回副驾,转头一看,陆桓走到路边,把站在路边的沈浚齐拽到了树下。   “早。”   沈浚齐是乘地铁过来的,他的门卡都还给了张阿姨,只有在公寓的大门前等着陆桓,出门时天还阴着,到了这里,天却开始下起毛毛雨。沈浚齐本打算躲雨,又担心会错过陆桓,于是还是站在马路边,等着陆桓的车出来。   “为什么不去公司找我。”   沈浚齐笑道:“我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该去的地方和不该去的地方我都清楚。”   明明应该是见面时的喜悦,这个笑容却刺得陆桓心中一痛。   “把外套脱了。”   “嗯?”   沈浚齐不知道陆桓想做什么,但是还是乖乖地脱了外套,陆桓解开扣子,把风衣脱了下来,递给沈浚齐。   “穿上。”   沈浚齐看着他,没接他的衣服。   陆桓干脆把沈浚齐拉进怀里,用风衣把他团团裹住了,熟悉的味道包围着沈浚齐,他心里泛起丝丝暖意。   他冰凉的身体在陆桓的怀里迅速暖和起来,嘴唇也渐渐有了些血色。   陆桓盯着他粉色的嘴唇。   天气阴沉,一眼看过去,连这条繁华的街道也是满目的灰色和萧索。唯有怀里这人,是天地间唯一的艳色。   陆桓忍不住低下头,想吻住这抹原本属于他的颜色。   嘴唇刚触碰到沈浚齐柔软的唇瓣,他却突然停住了。 第33章 赢家   沈浚齐抬头看着他, 眼里满是不解。   “把衣服穿好。”陆桓放开了他, “有什么事,说吧。   沈浚齐双手插在口袋里, 用陆桓的风衣裹住了身体, 说:“我来找你, 是来确定一件事的。”   “什么事?”   “程总前几天来找我,说你让我离开。”沈浚齐吸了口气, 说, “我想知道,这是不是你的意思。”   在被程葛从陆桓的豪宅里请走的第四天, 沈浚齐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第二天, 第三天, 程葛都来找过沈浚齐,就和他处理袁桥相关的事宜一样,他收回了沈浚齐的信用卡副卡,让沈浚齐去物业注销了住户的指纹记录和车辆出入许可。沈浚齐没有收到房产这类馈赠, 所以不存在变更不动产相关手续的麻烦。但是他还有一堆家里的事务委托陈芸办理, 程葛只是把办结的那些资料给了他,说陈芸出差了, 剩下的要等她出差回来交接。   沈浚齐的疑惑,正是从陈芸这里发现的。   陈芸虽然对接手他的事情颇有怨言, 但是她是个十分细心的女人, 她几乎每天都要打电话给沈浚齐,告诉他最近一些事项的进展情况, 如果遇上她忙或者出差的时候,她也会通知沈浚齐过几天才能给他电话。而这一次,陈芸的确告诉过他自己会出差,而时间却是在沈浚齐离开陆桓家的下午。   除此之外,陈芸其他的事情都没有交代。   那时候,沈浚齐还沉浸在豪赌失败的绝望中,直到第三天,他觉得应该振作起来,另想他法,便打了电话给陈芸。   他借口某份资料有遗缺,想在陆桓回来的日子去陈芸的公司取资料,顺便会一会陆桓,而当他说起这事的时候,陈芸那边,却安静了几秒钟。   沈浚齐觉得陈芸的反应有点奇怪。   如果这套资料是经由陈芸的手拿给程葛,再由程葛转交给沈浚齐的,以陈芸做事的经验和风格,他的这个疑问,就是质疑陈芸的办事能力,必然会被她数落一顿或是在电话里对质,再不然,也会抱怨一下交代程葛的事情没办好。   可是陈芸还是那句话:“等我回来再说。”   沈浚齐有心试探:“时间比较急,可不可以麻烦芸姐的秘书帮忙找一下?”   陈芸有点不耐烦了:“她怎么可能清楚?你等几天,不要心急。”   陈芸匆匆挂了电话,沈浚齐心里突然有个不好的猜测,他又用公用电话打了电话给陈芸,电话显示通话中,他又打了电话给程葛,显示也在通话中,这通电话在沈浚齐的试探中持续了近十分钟,并且在结束后,两个人都没有给沈浚齐的手机号回电,告诉他最新的情况。   沈浚齐决定跨过程葛去见陆桓,又或者,陆桓回来之后,会主动联系他。   他等来了张阿姨送来的衣服,虽然不是陆桓亲自送来的,但是张阿姨在陆桓回来后迅速地找到了自己,沈浚齐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程葛骗了他。   他在第二天清早便赶来公寓外面等着陆桓,也等待着他的转机。   现在,他满心期待着陆桓说“不是”。   陆桓定定地看着他,说:“是。”   沈浚齐的瞳孔倏地放大,眼里尽是不信的神色。   陆桓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说:“还有些事情没处理,会有人联系你的。另外你的债务我也有途径替你解决,不过你不能留在金沙市,留在这里对你并没有什么好处。”   陆桓说完,把手里的衣服递给了沈浚齐:“回去吧,别着凉了。”   沈浚齐迟迟没有伸手。   过了会儿,他才露出一个失魂落魄的笑容:“我以为你会说不是。”   陆桓说:“在你插手酒吧那件事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个结果。”   看到沈浚齐没有任何动静,陆桓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打开车门,把沈浚齐的外套放在后座。   沈浚齐轻声问:“我一定得走吗?”   陆桓回过头来看他:“不然呢?你留在这里体验一下人间地狱?”   沈浚齐愣了一下,随即,他走到车门边,把外套从后座拿出来,然后把车门关上。   “我选择留下。”沈浚齐说,“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无功不受禄,债务我自己扛。”   陆桓的脸色骤然变沉。   沈浚齐丝毫不惧。手里还有最后一枚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拿出来,现在,应该是时候了。   他想,自己应该还是有胜算的,就凭陆桓逼着他走,他就知道,自己一定有胜算。   沈浚齐把陆桓的风衣脱下来还给他,把自己的外套穿上了,他动作利落,眼看着就要走,陆桓大为光火。   名利场十多年的生涯,陆桓知道那些光鲜亮丽后面藏着的是什么。但是沈浚齐不知道,沈浚齐就是凭着一股子冲劲,一点脑子,还有好的运气才能遇上他。他已经给沈浚齐铺好了路,为什么这个蠢货还要自己去往火坑里跳?   既然这么执迷不悟,陆桓决定带着他看一看成年人的世界。   三个月的合约,陆桓收回中止的打算。   “既然这样,还有十几天时间,先把义务履行完整。”   沈浚齐回头,陆桓面容冷峻:“我的三千万不能白花。”   沈浚齐的义务,从应酬开始。   他和陆桓之间,是一场拉锯战,陆桓想逼着他走,沈浚齐执意要留,两个人都等着对方退让,一场戏演得炉火纯青。   惨的是陆桓的助理,他天天盯着沈浚齐,就怕他在酒桌上被人占了便宜,但是陆桓又说,体验生活还要什么面子,放他去。   陆桓是真狠下了心。   沈浚齐等了一个星期,陆桓不管不问,他真的成了酒桌上的工具,言语羞辱之后是毛手毛脚,毛手毛脚之后,对方开口提了,要和沈浚齐去包间里聊聊。   这个人是陆桓的远房亲戚,叫聂辰,母亲嫁给了北方一位功勋之后,家世不凡,这次过来,是帮陆桓参谋港口项目的。   听到这话,沈浚齐翘起腿,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因为酒精的原因,整个人都散发着馥郁且迷醉的香气。   “行啊,不过你确定,不需要问一下陆桓?”   沈浚齐扫了一眼聂辰,聂辰端着杯子挪过来和他碰了杯,喝完了自己手里的,又接过沈浚齐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管他做什么。”   “你确定?”   聂辰嗤之以鼻:“你觉得他能拦住我?”   沈浚齐轻笑,没作声。   他知道聂辰和陆桓不合。   除开合作,聂辰是十分讨厌陆桓的,陆桓身上的光芒太强,他总有种矮人一头的感觉。   所以见到沈浚齐的第二天,知道他是陆桓的情人,聂辰就把他当做了猎物。他拍下照片发给朋友,还没说这是陆桓的情人,便被追着问,这是在哪里遇见的美人儿。拍这张照片时沈浚齐本来背对着聂辰正在洗手,微微躬起的身体勾勒出的细韧腰肢让聂辰当时就花了眼。他鬼使神差的叫了一声沈浚齐,沈浚齐回过头,眉间尽是酒醉的媚态。   聂辰当时就有了反应。但他那时候还不敢动沈浚齐,只有和朋友在聊天中肖想了许久,朋友们意见一致,让聂辰把这个美貌又放浪的猎物带回北方来,大家一起玩玩。   这几天,看到陆桓对沈浚齐不闻不问,猜到这是一个被抛弃了的金丝雀,聂辰胆子就大了。   沈浚齐站起来,冲聂辰勾了勾手指:“那我们走吧。“   聂辰丢了魂,扔下一桌客人,跟着沈浚齐走了。   聂辰是贵客,陆桓安排他住在金悦酒店顶层另外一间套房里,这间套房是陆桓那一套的缩小版,沈浚齐进门时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浴室。   “等一下,我先洗个澡。”   聂辰猴急,抱住沈浚齐就想亲,被沈浚齐巧妙地躲过了。   “那一起洗。”   沈浚齐挑起他的下巴:“现在都把游戏玩了,等会儿还怎么保留新鲜感?”   聂辰被他浅色的眸子看着,感觉整个人都快被吸进去了:“今晚都依你。”   沈浚齐进了浴室,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微微松了口气,从口袋里拿出两部手机。   一部手机是他的,另一部手机是聂辰的。   这是他刚刚趁着聂辰不注意,从他口袋里拿出来的,开机的密码也趁着和聂辰喝酒时,偷偷记了下来。   他把手机静了音,不久之后,一个座机打到聂辰的手机上,沈浚齐拿起来一看,是酒店的座机。   聂辰应该在找手机,不出意外,他应该还会下楼回餐厅找。   这是最好的时机。   沈浚齐用聂辰的手机拨通了陆桓的电话,几声长音之后,电话接通了。   “喂。”   沈浚齐在自己手机上按下播放键。   手机里传来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沈浚齐准备了十秒,然而不到三秒钟,陆桓挂了电话。   鱼上钩了。   沈浚齐把两部手机都关了机,然后安心洗了个澡,换上了浴袍。   打开浴室门时,聂辰也回来了。   他本来还头疼着手机扔了,一看到沈浚齐,那点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沈浚齐笑着走过来,手搭在腰间的系带上:“要不要玩个新游戏?”   *   金陆投资的高层会议上,第一次出现陆桓摔门而出的情况。   高层们面面相觑,全场鸦雀无声,秘书小吴急匆匆地追了出去,过了会儿又急匆匆地赶了回来:“会议临时中止,请各位明天等通知。”   会议室如同被扔了炸雷,顿时热闹起来。   所有人都在好奇,陆桓究竟接到了什么电话,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他们却不知道,这怒火已然摧毁了陆桓的理智,让他不顾一切,赶到了金悦酒店。   酒店经理在电梯口等他,看到陆桓来了,连忙把房卡给他。   陆桓收了房卡,大步跨进电梯,根本没听到后面经理说了句“聂先生刚刚被送去医院了”。   他脑海里只有那三秒钟的呻吟声。   陆桓后悔了。   他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出了电梯,沉着一颗心刷开房门,门一打开,温香软玉落了满怀。   沈浚齐搂着他的脖子,在抱住陆桓的瞬间,睡袍从肩膀上翩然落下。   “第二次,你又上当了。”沈浚齐吻上他的唇,声音里满是欣喜,“这次我赢,今晚你是我的了。” 第34章 昏君   这个陷阱, 陆桓跳得无可奈何, 却又心甘情愿。   “你赢了。”   陆桓狠狠堵住沈浚齐的嘴唇,沈浚齐乖巧地打开身体, 接纳了他。   两人在门口纠缠片刻, 陆桓突然松开了手, 捡起地上的睡袍替沈浚齐披上,牵着他回到自己的套房。   沈浚齐看到他已经有了反应, 故意把他拦了下来, 手不安分地放在那里:“不就地正法?”   陆桓干脆把他打横抱了起来:“我不想中途跑出一个人来扫我的兴。”   沈浚齐问:“你说谁?”   陆桓想起那个电话就是一肚子火:“你用的是谁的手机?还问我是谁?”   沈浚齐说:“哦,他啊, 去医院了。”   陆桓的脚步停住了。   他一直以为, 沈浚齐把聂辰灌醉了或是锁在某个房间里。   沈浚齐凑过去, 讨好似地亲亲陆桓的下巴:“可能要麻烦你帮忙善后了。”   陆桓蹙眉:“怎么回事?”   沈浚齐说:“我本来只是想和他玩个游戏,但他身体素质不太行,玩了一会儿就要跑,结果撞到了门。”   陆桓又问:“什么游戏?”   沈浚齐说:“spank。”   为什么他会玩这种游戏?   沈浚齐似乎看出来陆桓的不解, 勾住他的脖子, 老实交代:“我自学的,来找你之前就会了。”   他微微仰起头, 就像一个期盼得到表扬的学生:“还有很多技能,你可以慢慢开发。”   陆桓说:“你就这么笃定, 我今天会来?”   “当然。”沈浚齐的手又开始不安分, 不过却是解开陆桓的领带,为下一步的亲密接触做准备, “我会一直等你,直到你来。”   被算计的感觉并不好,但是欲火足够压倒心里的不适。   陆桓抱着沈浚齐,大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门一关上,沈浚齐便被压倒在墙边,承受着暴风骤雨一般的攻城略地。   陆桓在生气。   沈浚齐冰凉的皮肤贴着陆桓火热的身体,因为快感低声喘着气,又因为身上微微的刺痛,发出颤声的哀求。   只有在这种时候,沈浚齐的反应才是真实的。   陆桓扣住他的手腕按在墙边,低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你知道我今天如果不来,你是什么后果吗?”   “我知道。”沈浚齐手指紧紧捏成拳,因为用力,指节有些发白。一个月没有这种经历了,他仿佛回到了两个月前的那一刻。   惊惶,疼痛,快乐,绝望,希望……那一天,他就在诸多情绪里浮浮沉沉,直到被彻底标记为陆桓的所有物。   那一夜刻在他的骨子里,他知道,陆桓肯定也忘不了。   “你肯定会来。”   沈浚齐回过头,目光潋滟:“教我接吻的人是你,让我成人的也是你,你舍得把我送去别人的床上?”   陆桓没有回答他,但是他的动作回答了一切。   沈浚齐记不清后来他说了什么了,他只记得陆桓的疯狂,自己的放浪,以及永无止境的沉沦。   “值得吗?”   在昏迷之前的那一刻,沈浚齐睁开眼,看到陆桓两手撑在自己的身体边,深深地凝视着他。   “你只是养子,为了他们,你付出的这一切,值得吗?”   “值得。”   沈浚齐闭上眼,声音因为体力的流失,几乎低不可闻。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我自愿的。”   “那我呢?”   “陆桓,我把我有的,全都赔给你。”   沈浚齐昏睡了过去。   汗湿的黑发贴在沈浚齐白皙光洁的额头上,方才因为高潮泛起的潮红尚未褪去。   被灌溉后的他,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掠走了陆桓心里最后一丝犹豫。   陆桓看了沈浚齐一会儿,然后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好,我收下了。”   *   第二天早上,陆桓醒得很早。   生物钟已经让他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早起的风景总是好的,陆桓不止一次这么想过。   沈浚齐还躺在他的怀里,他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着,对于陆桓轻微的动作一无所知。他睡得很沉,陆桓很少看到他睡得这么安稳。   这么个心机重手段多的美人,睡着的时候,却像小婴儿一般,没有一丝防备。陆桓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入手的肌肤滑腻细嫩,他不禁心神一荡。   但他也没有更多的动作,有些时候,抱着怀里的人享受一个宁静的清晨,更是可遇不可求。   陆桓抱着沈浚齐小憩,刚闭上眼没多久,床头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一眼怀里的沈浚齐,沈浚齐眉头皱了一下,却也没醒,反而向下缩着身体,像小动物似得,把身体团成一团,继续补眠。   陆桓觉得有点好笑,他伸过手拿起电话,不让刺耳的声音吵醒沈浚齐,然后才小心翼翼揭开被子下了床。   电话那一头的经理有些着急,一直在喂喂的叫着。   陆桓拿着电话走到窗边:“我没有让你们提供叫早服务。”   经理被陆桓的语气震了一下,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好意思,陆总,有个电话打到前台,给您留了言。”   陆桓大概猜出来留言是谁:“留言说什么?”   经理说:“陆董说让您起床开机后回个电。”   陆桓说:“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又走回床边,替沈浚齐把被子掖好,然后拿着手机去了客厅。   手机开机后,屏幕上的悬浮条上是一条来自于他父亲陆钧的信息,让他看到开机后速度回电,短信的时间是二十分钟以前。   昨晚陆桓就猜到聂辰会发难,所以提前关了手机,想来聂辰应该是找不到他的人了,干脆找到了他父亲,毕竟,整个陆家,唯一还能对陆桓有点的影响力的,就是陆钧。   陆桓把信息删了,手机扔在桌上,去卫生间冲了个澡。他出来时头发湿漉漉的,也没打算擦,走到桌边拿起烟盒取了支烟点上,这才拿过手机拨通电话。   电话却不是打给陆钧的。   “陆枫,是我。”   这几天陆枫已经习惯了陆桓在深夜或是清晨给他打电话,甚至一接通电话,就知道陆桓找他是什么事。   “嗯,哥,钱我已经准备好了。”   陆桓说:“明天陈芸会过来,你把这笔钱交给她。”   陆枫说:“陈芸不是出差了吗?”   陆桓说:“今晚她会回来。”   陆枫说:“哦,还是一亿两千万?”   陆枫昨晚就听说陆桓这个情人出了点事,不知道需不需要用更多的钱摆平。   陆桓说:“一亿就行。”   情人良心发现,少收了陆桓两千万?   陆枫是追着陆桓长大的,兄弟俩感情一直很好,陆枫好奇,便直接问了;“哥,怎么少了两千万?”   陆桓咬着烟开了免提,捞过肩膀上的毛巾擦去头发滴下的水:“他不回苏黎世了。”   “回苏黎世?这两千万是给他回苏黎世的??”   陆枫有点傻眼,他原本以为这钱都是陆桓送给沈浚齐还债的,没想到这两千万,竟然是陆桓送给沈浚齐回苏黎世定居的。   他哥被哪个昏君魂穿了吗??不仅帮还债,还给以后的生活费?   他迫不及待地问道:“那他去哪儿?”   “留我身边。”   电话又响了,另一个来电进来了,陆桓拿起手机一看,是聂辰的电话。   “就这么说定了,明天等陈芸的电话。”   陆枫的惊叹被生生卡断,陆桓关了免提,拿起手机放在耳边。   聂辰问:“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陆桓说:“知道了。”   聂辰问:“人呢?”   陆桓说:“多少钱?”   聂辰瞬间就怒了:“我问你人呢?你问我多少钱??你拿钱打发我?我会缺钱?你知道他昨天怎么对我的吗?”   陆桓说:“摘花要防刺,聂辰,你也在外面玩了这么多年了,会不知道这个道理?”   聂辰恼羞成怒:“你什么意思?”   陆桓心里嗤笑一声:“我就是这个意思,医药费我出,人我不会放。或者你可以提个建议,我觉得行,那就行。”   聂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陆桓说:“我说了算的态度。”   聂辰被陆桓霸道专制的态度刺激到了:“陆桓,你别忘了,你请我来,是做什么的!”   陆桓慵懒地吐了个烟圈:“请你来是我父亲的意思,从来都不是我的意思,你要谈合作可以继续,要人的话,就别谈了。”   聂辰被气得说不出话。   他原本以为依仗着亲戚和合作的关系,要来沈浚齐轻轻松松,没想到陆桓却一如既往的强势。   “你他妈的简直是昏了头!为了个金丝雀放弃这个机会!”   聂辰威胁道:“陆桓,你别后悔。”   陆桓懒得听他多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把头发擦干后回了卧室。   沈浚齐还在睡梦中,陆桓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他迷迷糊糊地主动靠过来,窝进了陆桓的怀抱里。   金丝雀?   陆桓可不认同。   金丝雀不会步步为赢,不会操控人心,更不会为了家人,做到如今这个地步。   陆桓伸出手抱住沈浚齐,他知道,怀里的人不是并金丝雀,也不是漂亮的玩物,而是不假时日,会和他势均力敌的情人。 第35章 晚餐   从金悦酒店离开已经是下午, 陆桓陪着沈浚齐回青旅收拾行李。   他回了一趟公司, 简单把今天的工作处理了一下,然后让司机开车载着自己去接沈浚齐。   沈浚齐住的青旅在一个小区里, 秋天的金沙市算是旅游旺季, 沈浚齐竟然住的还是四人间。   陆桓走进房间, 看到双人上下铺铁床时,脸色瞬间就不太好看了。   “你这些天就住这里?”   沈浚齐躬身把箱子拖了出来。   “对啊, 有什么问题吗?”   陆桓问:“你的钱呢?”   沈浚齐说:“买了车, 还剩下一点点,不太多了, 得省着点花。”   陆桓说:“你后来就没赚到钱?就只有那十三万??”   沈浚齐说:“没错, 就只有赚到那十三万。”   一个一直萦绕在陆桓心里的谜题, 终于在这一刻,解开了。   沈浚齐说:“钱是袁桥给我的。”   沈浚齐说出这个答案的时候,陆桓竟然一点都不感到惊讶。   他都能把聂辰弄进医院,从袁桥身上弄点钱, 实在是小事一桩。   看到陆桓一脸盯着土匪恶霸的表情, 沈浚齐为自己解释道:“我没威胁他也没骗他,钱是他自己给我的。”   陆桓说:“他为什么要给你钱?”   沈浚齐说:“他担心我给你打小报告。”   “……”   陆桓说:“以后不要提他了。”   沈浚齐说:“嗯。”   过去的事情都翻了篇, 沈浚齐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   他依然是陆桓的情人, 不过他是唯一的那一个, 也是不会再受约束的一个。   沈浚齐把箱子递给陆桓,又从床下掏出一个行李袋打算自己提着, 陆桓却接了过来,放在了行李箱上。   “要出去付房费吗?”   沈浚齐点头:“要的,我还交了押金,看看押金够不够抵扣这两天的房费。”   陆桓推着行李箱走出去,说:“我去付房费,你在这里看看有什么遗漏的东西。”   沈浚齐说:“好。”   陆桓去前台付了房费,看到陆桓时,青旅老板一脸吞下鸵鸟蛋的表情,前几天沈浚齐来住青旅的时候,他就已经够吃惊了,如今看到陆桓,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有钱人真会玩。   他估摸着是沈浚齐和陆桓吵了架,然后赌气跑出来体验生活,现在和陆桓又和好了,陆桓亲自把人接了回去。   “这是押金,扣除用餐费用和昨天的房费,剩下的是12元。”   陆桓把钱和单据都接了过来,略微一扫,发现沈浚齐这些天里,平均每天的花销竟然在50元以内,他早餐固定是一个三明治一杯咖啡,中餐晚餐是简单的面条或者是炒饭,连多余的加餐都没有。   陆桓抬头看了一眼宣传牌,这家青旅的餐点可以称得上是丰富。   沈浚齐是真的没什么物欲。   他究竟要的是什么?为亲人复仇?然后呢?   陆桓突然觉得,也许沈浚齐需要一个更好的心理医生。   “都结清了吗?”   沈浚齐走出来。   陆桓说:“结清了,走吧。”   青旅的老板说:“等等,先生,你还有东西没拿走。”   沈浚齐看起来有点尴尬。   他知道留下来的是什么。   陆桓问:“什么东西?”   沈浚齐说;“一个盒子,你等等。”   他本来打算等陆桓下了楼,然后借口有东西遗漏再上楼来拿,如今被青旅老板这么一提醒,只有现在去取。   沈浚齐去寄存柜取了那个盒子,陆桓一看,竟然是一个润肤霜的盒子。   “什么东西?”   沈浚齐说:“表。”   陆桓问:“那块江诗丹顿?”   沈浚齐说:“对,就是那块。”   陆桓说:“机械表不要随处乱放,家里有摇表器,你可以放摇表器里,或者表盒也可以。”   沈浚齐不想多谈这块表,他把箱子打开,将盒子小心翼翼放进去:“这个盒子挺好的,就这么放着吧。”   陆桓说:“这表你不戴?”   沈浚齐说:“没什么机会戴,平时有手机看时间。”   陆桓说:“去找份工作吧。”   沈浚齐抬头看他。   陆桓说:“你不是想出去工作吗?”   原来,他都记在心里。   沈浚齐心里五味交杂,竟然生出一丝愧疚的情绪。   虽然这是一桩钱色交易,但是对两人而言,陆桓付出的,远比沈浚齐要多,而他的目的,却不仅仅是钱那么简单。   回家的时候,沈浚齐问陆桓:“我可以为你做什么吗?”   他真心地问,陆桓却没放在心里。   世人都有的他都有,世人没有的他也有,他不需要沈浚齐去为他做什么,也不需要沈浚齐为他去争取什么。   可是沈浚齐却有点纠结。   陆桓问:“性感内衣买了吗?空少制服买了吗?”   “……”   沈浚齐说:“我是很正经的在问你。”   陆桓揽过他:“行,这两天要给家里的阿姨放假,没有找到工作之前,晚餐你准备。”   沈浚齐说:“好的。”   陆桓说:“你会做饭吧?我记得你说过,在国外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   沈浚齐说:“对,以前的室友都爱来我这里蹭饭吃,应该也没那么难吃。”   陆桓说:“那就交给你了,阿姨不在,你放开了做,没人会管你。”   陆桓想象里的晚餐,和沈浚齐做的晚餐有些不太一样。   他都已经提示了沈浚齐性感内衣,也提示了沈浚齐家里的阿姨都放假回去了,可是第二天下班回去的时候,竟然看到沈浚齐穿得正正经经,在厨房忙碌着。   燃气灶上搁着一个大蒸锅,呼噜噜的冒着气,另一个燃气灶上,则炖着蘑菇汤。   陆桓有点失望,沈浚齐回头看到他,对他说:“你去换衣服,二十分钟后就能吃饭了。”   “吃什么?”   陆桓走了进来,他闻到了香味,看来沈浚齐的厨艺果然还不错。   他要去揭蒸锅,被沈浚齐拦住了。   “现在不能揭开,漏了气就不好吃了。”   “蒸的包子?”   “不是,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沈浚齐背对着陆桓,陆桓靠在料理台上摸了摸下巴,看着自己美貌的情人来回忙碌着。深紫色的带子在后背勒出细腰,顿时觉得,今天的晚餐也不错了。   他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沈浚齐,手探进围裙里。 第36章 贝贝南瓜   本来应该是旖旎的时刻, 沈浚齐却笑了场。   他怕痒。   陆桓啃着他的脖子:“床上的时候怎么没见着你怕痒?”   沈浚齐反手搂住他的头, 鼻间发出一声低吟:“床上也没机会让我笑场啊——”   两人抱在一起缠绵一会儿后,沈浚齐伸手把炉子关了。   “该吃饭了。”   陆桓在他肩头吻了一下, 然后替他把衣服拉好。   “我看看你做的什么菜。”   他如愿以偿揭开了锅, 却发现里面是几个小南瓜。   “就吃这个??”   “什么叫就吃这个?我做了很久的。”   沈浚齐用防烫夹把南瓜取出来放进盘子里, 两个小南瓜圆圆滚滚的,看起来特别可爱。   陆桓无肉不欢, 看到南瓜就没了兴趣:“算了, 我对南瓜不感冒。”   “这是贝贝南瓜,挺好吃的, 有板栗的味道。”   陆桓说:“你在国外就天天吃南瓜?”   沈浚齐揭开其中一个南瓜的盖子:“当然不是, 饭在里面。”   陆桓一看, 原来沈浚齐把南瓜瓢都掏了,做成了南瓜盅,里面盛着海鲜焖饭。   软糯的南瓜,饱满油亮的饭粒, 翠绿的青豆, 鲜美的虾仁,嫩滑可口的瑶柱……沈浚齐在这道海鲜焖饭上下足了功夫, 他用蛋液裹着饭粒先翻炒了,然后才和其他食材一起焖在南瓜里, 这样饭粒不会黏在一起, 又能吸足食材的鲜味,因为上锅蒸的, 保持了食材原有的色彩和味道,可谓是色香味俱全。陆桓先尝了一口,一口下去后没忍住,连带着南瓜盅也吃了大半。   这个南瓜果然和一般南瓜不同,口感粉糯香甜,陆桓问:“你刚说这个南瓜叫什么南瓜?”   沈浚齐说:“贝贝南瓜。”   陆桓说:“可以让生鲜店多送几个过来,味道不错,名字也可爱。”   沈浚齐很高兴:“那我明天再做给你吃。”   陆桓吃了一个星期的贝贝南瓜蒸饭。   第一天吃是惊喜,第二天吃是回味,第三天,饭吃在嘴里,心里就在琢磨着要不要开口换一道菜了,但是看到沈浚齐依然对贝贝南瓜蒸饭爱不释手,陆桓决定再吃一天。   他没想到,贝贝南瓜又出现在了早餐的餐桌上。   沈浚齐的厨艺得到肯定,兴致勃勃把早餐也包圆了。   “贝贝南瓜粥,贝贝南瓜饼,还有豆浆。”   沈浚齐把餐具递给陆桓,一脸期待:“尝尝?”   陆桓舀了一勺南瓜粥塞在嘴里,心里觉得有点迷。   沈浚齐怎么就这么喜欢贝贝南瓜?   勉强塞完了早餐,陆桓问:“晚上吃什么?”   沈浚齐说:“贝贝南瓜蒸饭啊。”   陆桓说:“换一个吧。”   沈浚齐说:“那把南瓜盅里的饭换成蒸腊味饭?”   陆桓问:“我一直想问你,你的小名是不是叫贝贝?”   “……”   陆桓看到沈浚齐一脸蒙圈,说:“估计就是了。贝贝,今晚别做饭了,换我来吧。”   这种时候必须得强硬。   和沈浚齐生活了这些天,他大概摸清了沈浚齐的生活习惯。   某种程度上来说,沈浚齐其实是一个很固执且生活单调的人,因为物欲几乎为零,所以对吃穿从不讲究,而且对喜欢的东西,有着非同一般的执着。   陆桓记得自己曾经给沈浚齐说过,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让他换一块一模一样的表,沈浚齐却不肯。   他喜欢的东西,过去喜欢,现在也喜欢,将来也一定是喜欢的,而且就是喜欢过去的那一个,即使随着时光的流逝,也无法复制另外一个替代品,来代替它的存在。 第37章 二人生活   中午午休的时候, 陆桓在生鲜店下了订单, 打算晚上回家做饭。   大学毕业之后,他在一家著名的资产管理公司工作了两年, 然后才回到金沙市接下他父亲的工作。   就在外面工作的这两年, 他学会了做饭, 小到家常菜,大到硬菜, 都能露上两手, 不过家里的宴席就轮不到他上场了,他做菜一向量少, 仅够两三个人吃, 毕业那年好几次请同事好友到家里吃饭, 都是分餐制。   他的好友说他是下意识在给小家庭做准备,陆桓笑了笑,没接话。   按照他当时的打算,结婚大概是在三十五岁, 现在算一算, 也不到三年了。   陆桓家里人都急,陆桓倒是无所谓, 现在这种状态他很满意,与其找一个不喜欢的, 还不如和沈浚齐待在一起, 起码沈浚齐够漂亮够聪明,摆在家里赏心悦目, 相处起来也是格外舒心。   蔬菜瓜果是沈浚齐在家里签收的,除了蔬菜,陆桓还买了草莓、柠檬、火龙果,两位阿姨休假之前留下一箱橙子,这一周,他和沈浚齐足足吃了一个礼拜的橙子。   陆桓把水果先放到池子里洗了,看到沈浚齐又在切橙子,走过去把橙子从手里接过来,放进冰箱里。   “你天天吃南瓜吃橙子,不怕变成小黄人吗?”   “小黄人不是爱吃香蕉吗?”   “南瓜橙子里都有胡萝卜素,吃多了皮肤会变黄。”陆桓往他嘴里塞了颗牛奶草莓,“白皮肤还是添点红色更好看。”   沈浚齐被陆桓哄去了餐厅,吃着草莓乖乖等开饭。   沈浚齐不是厨房杀手,但陆桓就怕他打下手时,一时没注意,又向汤里扔了块贝贝南瓜。   他相信沈浚齐绝对做得出来。   晚餐是三菜一汤,红烧排骨是半成品,免去了处理的麻烦,还有一个青椒炒蛋,一个小青菜,加上一碗肉丸番茄汤,不到四十分钟,两人就吃上了。   陆桓问:“你做南瓜蒸饭花了多长时间?”   沈浚齐闻到香味,肚子开始叫唤了,刚准备伸筷子去夹炒蛋,听到陆桓和他说话,讷讷地把筷子收了回来。   “两个小时吧。”   陆桓问:“你不觉得很花时间吗?“   沈浚齐说:“还好吧,我开始还想雕个花,后来发现不太行,就放弃了。”   还想给南瓜雕个花?   陆桓给他夹了炒蛋,心里叹了口气。   他是真的很闲了。   晚餐的分量都不多,刚好够两个人吃,陆桓看到沈浚齐爱吃排骨,特意把自己那份都夹给了他:“原来你爱吃排骨,我还以为你不沾荤腥。”   沈浚齐说:“我只是不爱吃太油腻的。”   陆桓说:“明天炖排骨吃。”   陆桓白天上班,晚上还要回来做饭,沈浚齐觉得有点不大好意思:“要不还是我来做吧,你这么忙,总是让你做饭,感觉不太好?”   陆桓把他瞪了回去:“明天用南瓜蒸排骨?”   沈浚齐说:“好吧。”   吃完饭,沈浚齐主动去收拾碗筷,陆桓打开电视,准备看会儿电视去洗澡。   看电视洗澡当然不能一个人来,陆桓手搭在椅背上,看到沈浚齐忙进忙出,心想,这两个人的日子,还真的挺惬意。   沈浚齐把碗放进洗碗机后出来了一次,洗完碗又出来了一次,陆桓坐在沙发上,冲他招招手,沈浚齐会意,走过来靠着他坐下了。   陆桓把他抱住:“什么事?”   沈浚齐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整个人还带着草莓的甜香味:“我去投了简历。”   “结果怎么样?”   “已经收到HR的电话了,后天面试,一面。”   陆桓说:“恭喜了。”   沈浚齐说:“谢谢。”   陆桓说:“说谢谢?你还想让我对你说起不客气?”   沈浚齐很高兴:“好,不客套了。说真的,我还以为我过不了简历这一关,毕竟专业不对口,没想到竟然收到了电话。”   陆桓捏他的鼻子:“ETH是白念了吗?怎么这么不自信?”   沈浚齐说:“我在国内除了酒吧那份工作,没有做过其他工作。”   陆桓说:“我第一份工作是资产管理公司的管培生,你知道面试的考官问我什么问题吗?”   沈浚齐问:“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这家公司?或者是为什么选择这个岗位?”   陆桓说:“不,他问我为什么要读天文系。”   沈浚齐说:“……为什么要问你这个问题,你怎么说的?”   陆桓说:“我说,我觉得我们家这几代人都少了点浪漫的因子,所以去读天文系,到时候带着对象出去约会,用天文望远镜数星星看月亮,比送玫瑰什么的浪漫多了。”   沈浚齐被逗笑了:“这种回答考官都让你过了?”   这是陆桓第一次看都沈浚齐发自内心的笑容。   大概是因为最近事事顺心,比起前些天,沈浚齐看起来轻松了不少。   他笑起来的时候,竟然有点甜。   “贝贝。”陆桓低头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你觉得有什么能难得住我?”   沈浚齐争道:“我没有小名,你又在胡说,我根本没有小名叫贝贝。”   “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小名。”陆桓又亲了一下,这一回,是落在了唇上,“不允许反驳。”   沈浚齐偏要挑衅:“反驳了有什么后果?”   陆桓说:“反驳了明天就没有炖排骨吃了。”   沈浚齐在美食面前屈服了:“好吧,就叫贝贝。”   可惜第二天,陆桓却被陆钧叫回家了。   他在下班前给沈浚齐打了电话:“等会儿晚餐会送过来,我今天可能会很晚回来。”   沈浚齐说:“没关系,你忙吧,我自己吃饭。”   陆桓说:“冰箱还有一盒草莓,自己洗了吃,别折腾那些橙子了。”   沈浚齐说:“好。”   他准备挂电话,陆桓说:“来个飞吻。”   沈浚齐想拒绝掉:“飞吻的照片,是不是看起来会很丑?”   陆桓说:“你在电话里亲一下就行,大声点儿。”   沈浚齐问:“你是不是又喝高了?”   这情人也太不懂情趣了,陆桓说:“我要是喝多了,现在你就该脱了衣服拍照片发给我了。说起来,你的性感内衣和空少制服到底买了没有?怎么就没看到有动静。”   沈浚齐一想到陆桓在办公室里说这些话,就感觉有点窒息:“我今晚就买——”   陆桓说:“多买几套,有其他好看的也买上,不要心疼钱。”   “……”   沈浚齐在电话里重重亲了一下,堵住了陆桓的嘴。   陆桓的心情很好。秘书进门时,看到陆桓竟然露出微笑,然而下一秒,他又恢复了平时工作的表情。   “材料都准备好了?”   秘书把文件袋放在桌上:“准备好了,是程总和您看过的最终版本,两份胶印版,一份电子档。”   陆桓站起来:“好,让司机在楼下等我。”   陆桓大概能猜到今晚陆钧让他回家是为什么。   前些日子程葛把沈浚齐骗走之后,陆桓就把他派到外地筹备一个慈善项目,这个慈善项目金陆投资只是参与方,并不是发起人,派公司的副总裁程葛去,很明显就会有下一步的人事变动。   高层人事变动很正常,但是像程葛这种和公司利益息息相关的功臣,突然被发配外地,那是相当不正常了。   陆钧平时是不怎么管事的,这一次,却不得不发问了。   果然,陆桓刚一回家,陆钧就没给他好脸色看。   “你真是糊涂!”   陆桓这三十年来,第一次被陆钧如此骂道。   “你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我把聂辰请来参谋,你身边的人把人家弄伤了不说,还把人家赶回了老家?你让我怎么给他母亲交代?还有程葛,人家辛辛苦苦为你奉献了十多年,把你身边那人得罪了,你就把他给发配到外地去了,你让人家心寒不心寒?”   陆桓在书房里坐了下来,认真听陆钧骂完。   陆钧到了更年期,话总是无比的多,翻来覆去地念叨,就差直接骂陆桓是被美色迷了眼的昏君。   “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来历?他的父亲,也是参加了这个港口项目的投资商竞标的,就是因为竞标失败又被合作伙伴卷走了钱,才会落得这个下场,你知道他找上你是什么目的吗?你能把他放在身边吗?”   陆桓说:“我知道。”   看到陆桓还是这么平静,陆钧气得发抖:“知道还故意这么做?你是嫌事太少了是吧?”   陆桓说:“爸,沈浚齐的事情您可以放心,我既然留下了他,就做好了一切准备。   陆钧说:“比如?“   陆桓说:“比如我准备让他来公司上班。”   陆钧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陆桓说:“您没听错,我准备把他安排到金陆来上班。” 第38章 小公主   陆钧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 脸都被气红了:“你这是被下了降头了??”   陆桓走到陆钧身边, 手搭着陆钧的肩膀请他坐下来:“您儿子什么时候出过错?”   陆钧说:“你别糊弄我,你是没出过错, 但是我看过太多为了情人为了老婆昏头的事情, 你就算是把他留下来, 也不能把他放到公司来上班!”   陆桓说:“那如果我说我要和他结婚,您是不是会说就算是把他放到公司上班, 也不能和他结婚?”   陆钧说:“结婚?你开什么玩笑!”   陆桓说:“爸, 我举这个例子只是想和您说,我们父子之间, 没必要为了其他人你退我让地谈条件, 您信任我, 就让我放手去做,不信任我,我的位置您随时可以交给其他人。”   他把随身带来的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拿出一份资料:“这是新城港口项目的谈判文件。”   新城港口项目正是陆桓几个月前拿下的港口项目, 投资62亿, 已于三个月前公示了中标的投资商,目前正在走谈判程序, 敲定合同细节和项目公司组建问题。   这个港口项目的发起方,是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直属企业——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公司。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一向被称作金陆投资集团的后花园, 如今换了一把手, 进程比起过去,就慢了很多。   62亿元的港口投资运营合作项目, 对于拥有地铁、高速等多项特许经营权的金陆投资集团来说,拿下是锦上添花,拿不下也不过是丢了个机会,但是这个新城港口只是一个引子,金沙市要建新区,以新城港口为中心,建立综合物流基地及临港工业园区,分流金沙市人口。拿下这个港口的特许经营权,接下来新区的交通、园区等项目以及新区商业土地储备,就占有先天优势了。   正是因为新城港口背后的利益,才引得金沙市各方大佬博弈,上面也派了北方投资集团在金沙市成立了分公司,因为局势复杂,前途不明,虾兵蟹将们也前来搅浑水,妄图吃掉这个项目顺利上位,然而让所有人意外的是,原本对这个项目最不屑一顾的陆桓,在最后一刻递交了投资意向文件,横插一手,把这个项目揽了下来。   陆桓对新区虎视眈眈,并且想把新城港口投资商的先天优势直接体现在合同里,为新区的投资做一个铺垫。他在拟定的谈判文件里直接就清清楚楚写了,要把港口周边两公里内的土地交由金陆集团投资运营,这在过去,不过是大笔一挥的事情,现在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的主任是上面好不容易塞进来的人,直接就卡住了。   连陆钧看到这个条款都有点惊讶,不过这一向是陆桓的行事风格,他要的东西,就一定会拿到。   “上一次看到类似条件,还是十多年前去外地,看到一个体育馆的投资合同里写的。”陆钧说,“港口项目和体育馆又不同,体育馆营运还面临着蒙特利尔陷阱,投资商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但是新城港口营运怎么算都是盈利的,你提这个条件,又会被别人说你霸道强势了。”   陆桓说:“您有没别的想法?”   陆钧叹气:“想法就是,你那个情人,可真是个祸水。现在投资合作中心的主任是上面派下来的人,虽然说是为北方投资集团来金沙市站台的,但是聂辰家里的关系千丝万缕,总会和北方投资集团搭上关系。如果聂辰也参与到这个项目建设或者是营运中来,说不定投资合作中心就松口了。”   陆桓听到祸水两个字有些不悦:“这事和沈浚齐没关系,就算聂辰没有得罪沈浚齐,后期我也会让聂辰打道回府。北投是上面派来金沙市抢地盘的狼,聂辰家里难道就不是?金沙市被上面的人盯着可是很久了,谁都想借着统一管理的名义来分一杯羹,北投不过是前锋部队,开了这个口子,以后就难办了。所以,就算是和宫予生合作,我也不会让他们拿走一个项目。当年金沙市发展不起来,就被上头当做弃子,如今这几十年发展起来了,又想来坐享其成,没那么好的事。”   陆钧说:“这事你要好好计量,北方投资背后是国字头,红顶商人,不能轻视。北方投资调来的那个总经理你会过面没?”   陆桓说:“开会时见过一次,挺年轻,听说以前是符鸿的手下。”   符鸿正是北方投资背后的大人物,每年开会头三排最年轻的那一个,前途无量。   陆钧又叹了口气:“符鸿这回是下了决心了,手下爱将派来了,亲弟弟也扔过来了。”   陆桓皱眉:“亲弟弟?”   陆钧说:“其实是同父异母的弟弟,符鸿你知道的,是随母姓,他弟弟不姓符。他弟弟来了金沙市,我开始也不知道,还是你妈从那些老姐妹那里听来的消息,投资合作中心八楼8015办公室,进去后背门的第一个就是。”   陆桓好奇:“符鸿的弟弟,叫什么名字?”   陆钧说:“叫萧秉璋。说起来,你妈昨天还念叨着,说要找中心人事办的朋友牵红线,让你和符鸿的弟弟吃个饭。”   陆桓说:“妈就是喜欢胡闹。”   陆钧拍拍陆桓的肩膀:“这可真不是胡闹,你妈也知道新城港口这事难办,所以想帮你添个能在符鸿面前说上话的帮手。做好准备,你妈这回是真心给你介绍对象的。”   陆桓不想去相亲,但是又想见见这个符鸿这个传说中的亲弟弟,便应了他母亲的意思,说找个时间去见萧秉璋。   当晚,萧秉璋的工作照便发到了陆桓的手机上,照片上的少年唇红齿白,相貌精致,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不就是上次在萨莉亚吃饭,非要给沈浚齐塞名片的佛学界小美人儿吗?   *   和陆桓等人想象的不一样,萧秉璋来金沙市,和什么阴谋阳谋都没有一毛钱关系,他是来历练的。   他今年刚满二十岁,京城某名牌大学哲学系毕业,目前正打算报考隔壁佛学系的研究生。   报考佛学系研究生是萧秉璋的迂回战术,他的真正目的,是想出家当和尚。   萧秉璋是萧礼的幼子,也是第二段婚姻唯一的孩子,萧家从军,家里的孩子都是狼性教育,只有萧秉璋,从小到大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贵人家里养闺女,都赶不上萧家对萧秉璋疼宠的十分之一。   究其原因,一个是因为萧家的这代没有女孩子,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他出生后,萧张两家从政的连跃几级,从商的财源滚滚,名副其实的瑞信,所以取名叫秉璋,这名字里又含父母两家的姓氏,既作两家秦晋之好的意思,又象征父母爱情的结晶。   萧秉璋是名副其实的掌上明珠。   可惜这掌上明珠因为被家人保护的太好,脑子聪明,感情上的智商却为0,进了大学校门,没过两年就被师兄忽悠着,用一顿萨莉亚追到了手。   萧秉璋过去在大学里是横着走路的,飞扬跋扈小霸王一个,人称名字里都带着嚣张二字的小公主。小公主谈了恋爱,性格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又骄又蛮变成了又甜又软,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为师兄抢座打饭,如果不是因为师兄是个钢铁直男,大概会成为校园里一段浪漫的故事。   这场恋爱,从头到尾,就是个妄想攀龙附凤的骗局。   萧秉璋投入了全部的感情,最后却被师兄骗到边境,差点出了大事。从边境被家里人接回家后,这位小公主第一句话不是哭诉委屈,而是给父母说,自己要出家当和尚。   当和尚??   家里人都心疼坏了,自己家的宝贝被别人糟蹋了感情,现在竟然说胡话了。   只有萧秉璋知道,他并不是在说胡话,而是在害怕。   这一次恋爱,带给他的并不是初恋甜蜜酸涩的回忆以及成长,而是谎言、欺骗,无所不用其极的利用,还有为了利益不择手段的残忍。   不过他心性单纯,伤疤好得也快,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出家的意愿倒是原来越深,家里人只当他是转移注意力,哄着哄着就让他去了,没想到萧秉璋竟然在某一天,揣着学历证书跑到寺庙里要出家。   庙里的和尚哥哥亲切地接待了他,并且在看到萧秉璋出示的学历证书后,和颜悦色的以需要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为由,拒绝了他。   萧秉璋不甘心,又跑到派出所开具无犯罪记录证明,被户籍警察和颜悦色地劝了回去,让他回去拿户口本。   萧秉璋转而回去找母亲要户口本,母亲当然是不肯给的,他只有趁着月黑风高夜从家里偷出了户口本,第二天守在派出所门前,等警察上了班,萧秉璋满心欢喜地把户口本递了过去,却被告知,今早刚下了文件,不能以个人名义开具无犯罪记录。   警察拿出那份文件时,萧秉璋都能想象出他大哥签发这个文件时,面无表情的脸。   完了,萧秉璋心想,和尚肯定是当不了了。   他失魂落魄地去庙前的摊子上抱了尊佛像回家,又去买了考研教材,打算在家里带发修行顺便考佛学系的研究生。   大哥符鸿听到这个消息后火冒三丈,一脚把他踹来了金沙市:“还想念佛学系研究生,你给我去念社会大学的研究生!” 第39章 面试   萧秉璋就这样来了金沙市。   来之前, 萧秉璋的母亲张橙橙忧心忡忡, 就担心自己儿子在金沙市吃不好住不好。符鸿安慰她说,不把萧秉璋放出去历练, 他永远不会长大, 到时候没了师兄还有师弟同事, 万一来一个心更狠点的,结果就不会像上次那样有惊无险了。   符鸿把萧秉璋安排到金沙市有自己的目的, 一来是金沙市向来不服管, 其他人不会因为知道萧秉璋的家世而对他另眼相看,二来是因为自己的亲信也在金沙市, 能帮着他看住萧秉璋。   他给萧秉璋付好了三个月房租, 同时安排好工作, 便把萧秉璋扔过来了,张橙橙偷偷给萧秉璋塞了十万块,他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见,反正他有的是让亲弟弟体验人间冷暖的办法——   比如给他租一套月租一万五的房子, 安排的工作, 月工资税后却只有一万。   现在萧秉璋还没有房租的烦恼,每天佛系上下班, 早中晚吃食堂,周末请钟点工来做饭。他吃素, 每天心里都惦记着观音菩萨, 毫无交际的欲望,除了养车, 十万块钱几乎没动过。因为没有交际,和同事们关系也不怎么样,唯一一个关系好点的是人事办的主任阿姨,因为阿姨也信佛。   信佛的阿姨,却热衷介绍对象,萧秉璋也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他推了一次又一次,后来阿姨介绍了一个据说帅到神佛震惊的,萧秉璋才勉强同意去见一见,并且决定拿这个当实验对象,做相亲终结者。   阿姨没说陆桓的背景,他以为萧秉璋知道,其实萧秉璋是真的不知道,陆桓经常在同事嘴里提起,但是上班快三个月了,他从来没有对上过号。   照片被主任阿姨发给了陆桓的母亲,又经由陆桓的母亲发给了陆桓。陆桓的母亲看到是工作牌上的照片还纳闷,怎么连个生活照都没有,主任阿姨说:“啊呀,你不知道现在的手机软件多厉害吗,那些生活照你看着毫无痕迹,其实拍出来连亲妈都不认识了,工作牌上的登记照就不一样了,全素颜,露耳朵露额头,看起来清清爽爽,长得如何,精神风貌如何,一眼就知道。”   陆桓喜欢美人,他母亲是知道的,陆桓不结婚不谈恋爱,身边总是有情人,这让她忧心忡忡,看到萧秉璋确实好看,心想这回肯定没得挑了。   所以照片发过来时,陆桓的母亲还特意叮嘱陆桓,见到了如果相处得来,就把身边的人断了。成家立业,业已经立了,就该成家了。   陆桓问他的母亲:“你怎么就知道相处得来了?”   陆桓的母亲说:“这孩子好看啊,而且说真的,萧家的家世背景,也犯不着用家里的宝贝疙瘩来和我们家交换利益。”   陆桓把聊天页面关了,又切回那张照片,后面那句话他不赞同母亲,前面这句话,他觉得也有些意见。   沈浚齐吹完头发,走过来掀开被子,陆桓把照片关掉,手机放在一边,沈浚齐问:“还有工作?”   陆桓张开手臂,沈浚齐乖乖靠近他的怀里。   “不是工作。”   陆桓很喜欢抱着沈浚齐睡觉,抱着沈浚齐的时候,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怀里的人总是特别安静美好。   他知道沈浚齐这张脸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可是他就是特别偏爱这个角度。   萧秉璋好看吗?   陆桓知道是好看的,可是他见过的美人太多了,看来看去,还是他家的贝贝更好看。   陆桓把下巴轻轻搁在沈浚齐的头顶上,沈浚齐低头玩着手机。   陆桓看到他在玩消消乐。   “东西都买了吗?”   “买了,给你看看。”沈浚齐关掉游戏,打开购物网站,一件件打开给他看了,他挑的都是没有模特的照片,照片上展示的东西一目了然,向陆桓介绍时的声音却是柔和冷调的,陆桓被撩得有些冲动。   就在他打算关灯压倒怀里的人时,他瞄到订单里还有一本家常菜谱。   “买菜谱做什么?”   沈浚齐说:“买了学习做菜啊,你是金主,阿姨不在家的时候,怎么能让你做饭。”   陆桓突然觉得金主这两个字有点刺耳。   “退了。”   陆桓不由分说,点了屏幕上的退款按钮。   沈浚齐“啊”了一声。   陆桓继续在屏幕上操作,把这本菜谱还给退了:“幸好你还不怎么会做菜,会做菜了岂不是要做一桌南瓜宴。”   沈浚齐小声说:“我又不是只会做南瓜。”   陆桓说:“总之你就别想了,阿姨不在的日子少,就算是请长假了,我也不会让你做饭的。”   沈浚齐说:“你还没吃到一个星期,怎么就对南瓜的阴影这么大了。”   陆桓关了灯,用被子把沈浚齐裹住了:“我又不是你,这个不挑,那个也不挑,你就没个挑食的时候吗?”   “嗯。”   沈浚齐脸埋在被子里,声音闷闷的。   “小时候也不挑食?”   沈浚齐说:“不挑的。”   “……”   陆桓问:“那电子产品,汽车,这些都没喜欢的?”   沈浚齐说:“都还好,能用就行。”   这人还真是油盐不进,陆桓说:“算了,睡觉吧。”   沈浚齐问他:“今晚不做了吗?”   陆桓抱着他合上眼:“不做了,刚刚想起来,你明天要面试。”   沈浚齐在被子里发了会儿呆。   最近他经常这样,尤其是陆桓对他好的时候,他就越迷茫。   这本来正是他想要的,可是真正达到了目的,却又彷徨起来。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他总是会想,这样利用陆桓,到底对不对。   发了会儿呆,他还是没想出来答案,只有轻轻说了声谢谢。   陆桓没听见这句谢谢,他已经睡着了。   这睡眠质量真是让人羡慕。沈浚齐往陆桓怀里挪了挪,头靠在他的颈窝处,闭上眼,心里祈祷着,今晚能早点入眠。   第二天的面试安排在下午,是第一轮面试,面试官是HR。   沈浚齐拿着简历站在写字楼前时,心里竟然有点紧张。   他投的是金枫投资管理有限公司的行政岗,这家公司是隶属于金陆投资集团名下的子公司,由陆桓的堂弟陆枫掌舵。   因为接下新城港口的项目,整个金陆集团最近都在招纳人才,沈浚齐考虑很久后,还是决定投这家金融类公司的行政岗。他想,集团公司的职位,陆桓肯定会避嫌,到时候就算过五关斩六将,自己这个身份,也会被某个知道内情的老总卡下来。而沈浚齐听陆桓提过好几次陆枫,说他年轻,思想开阔,有冲劲儿有激情,这家公司里大半部分员工都有留学和海外工作的背景,比起其他公司,沈浚齐觉得,也许这家公司更容易接纳他。   他学的是机械,对于行政岗位一窍不通,只有在这几天恶补了很多相关的知识,然而在面对HR的提问时,单薄的工作经历还是让他感觉,自己应对的不是那么好。   尤其是在HR问道他为什么回国时,他犹豫了很久,才回答是因为家里出了事。   他看到HR当时就怔了一下,随即,说了声抱歉。   走出办公室时,他突然想起来袁桥当初说的那句话,也许他真的不应该出来找工作,没有一家公司,愿意接收一个背负太多的员工。   然而沈浚齐不知道的是,HR当时怔住的反应,是因为他说起回过的理由时,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看起来如此坚强的人,眼神却如此让人心碎。   “沈浚齐——到底留不留?”   面试完所有的应聘者之后,人力资源部内部的意见产生了分歧,HR面一共有三个面试官,一个是集团总部人力资源部门的主管,另外一个是金枫人力资源部的部长,还有一个是金枫行政部的部长,其中两人都认为,沈浚齐的履历不足以胜任岗位,而集团总部人资的主管则认为,沈浚齐那份简历的条理逻辑十分清晰,从面试来看,思维敏捷,也不会耍花腔,可以进入下一轮面试。   行政部长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个问题,我们部门主要做内勤,虽然要好看的门面,但是太好看了也不行,如果他有调岗的意愿,不如问他,愿不愿意在其他公司做商务?这张脸啊,做商务太合适了。”   “这个可行。”   “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或者留下一轮,听听下一轮面试官的意见?”   三人正讨论着沈浚齐的去留,陆枫溜过来找零食吃,三人见怪不怪了,陆枫说:“你们继续讨论,我摸点吃的。”   他找了一圈,在茶水间里翻出一包辣条,正乐滋滋地揣在口袋里准备上楼,突然听到背后的属下说:“算了,沈浚齐还是pass掉吧。”   沈浚齐?pass掉???   陆枫连忙转身:“等等!” 第40章 后门   怎么了, 枫总?”   金陆投资里有好几个陆总, 金枫的员工平时都叫陆枫为枫总,下了班, 则是叫枫哥。陆枫和员工关系一向亲近, 从来不在称呼上面计较, 是集团里最平易近人的高层。   “你刚刚说,要把谁pass掉?”   人力资源部的部长会意, 把面试的表格递给陆枫。   “这些是今天的面试名单和评分表, 您看看。”   陆枫翻了两页,很快就发现, 自己果然没听错。   沈浚齐真的来自己公司应聘了, 职位还是行政岗。陆枫说:“你们把他们的简历找出来我看看。”   有员工去拿了简历, 陆枫翻阅一下,沈浚齐还真的投的是行政岗,而且调配意向选了愿意服从调岗,月薪薪资水平要求是1-2万, 其余则是学习和工作经历, 在一众应聘者的简历中,也算得上是优秀的。   陆枫问:“沈浚齐表现怎么样?”   人资部的部长看出来陆枫似乎和沈浚齐认识, 说:“表现挺好的,综合素质非常高。”   陆枫问:“那为什么要pass掉?”   部长说:“我们现在是社招, 需要有一定的工作经验和基本的行政管理知识, 但是从他的实习以及工作经历来看,是纯技术型人才, 而且也没有行政类相关的学习背景。这个岗位对他而言并不适合,对我们来说,也需要投入精力培训,所以对双方来说,都不是好的选择。“   陆枫又将面试评分表仔细瞧了瞧,沈浚齐和另两位应聘者分数并列,另外两位应聘者专业对口,也都有大型企业行政类的工作经验。   陆枫把资料和简历放在桌上:“他填写了服从调岗,你们加一个名额,让他先进入第二轮面试,至于调配的岗位,等我通知。”   金陆集团的招聘一向公正,陆枫并不想特地给沈浚齐开后门,只不过这个人的身份实在特殊,他和陆桓认识了不到三个月,陆桓就舍得给他砸一亿三千万,指不定陆桓当上了董事长,这人就成了金陆的老板娘,自己的大嫂。   他回到办公室,给陆桓打了电话。   “哥,沈浚齐来金枫应聘了。”   “嗯。”   陆桓竟然一点也不意外。   “你知道?”   “猜的,他给我说过投了简历,我猜应该就是金陆相关的公司。”   陆枫说:“我刚在人资部看到他的简历和评分表了,差点因为专业不对口被卡下来,我让他们先增加一个名额,让他进入第二轮面试,然后建议他调岗。至于后续,你看要怎么办?”   陆枫原意是想让沈浚齐在第二轮面试中被淘汰,然后自己私人出面,把他介绍到自己和陆桓两人合开的公司上班。他和陆桓有一家私募基金,是最好安置沈浚齐的地方。   陆桓却说:“第二轮面试我让集团人资的部门经理过来面他,你不用操心了。”   “什么??”   陆枫惊呆了:“你这是让他到集团总部去上班?”   陆桓说:“集团总部人多,关系错综复杂,能看得住他。把他放到金枫或是其他地方,反而容易造成一些麻烦。”   陆枫仔细想了想,觉得陆桓说的不无道理,便说:“好,那我让她们通知沈浚齐来二面了。”   按照程序,沈浚齐在第二天收到了二面的通知,那时他在餐桌上等着吃饭,陆桓在厨房里忙碌着,接到电话的时候,HR先恭喜他进入了第二轮面试,然后问他,愿不愿意接受调岗。   “调岗?我可以问一下,是调到哪个部门吗?”   HR说:“具体情况还不清楚,要看领导们的意思,调岗的话,可能是在公司内部调动,也有可能是集团的横向调动,二面的时候,面试官会给你一些建议,当然,也会听从你的想法。”   沈浚齐说:“我接受调岗。”   HR告诉了他面试的时间和地点,因为二面较为正式,不是单纯的了解基本情况,HR建议他做一些准备。   沈浚齐挂了电话,走到厨房里看陆桓做饭。   直觉告诉他,陆桓肯定知道他面试的事情了。   他在厨房里走来走去,心里有点忐忑。   陆桓这是允许他接近自己的公司了吗?他在一面里表现不佳,陆桓是不是也知道了?他通过一面,会不会有陆桓在里面操作?   陆桓正在炒菜,背后有目光晃来晃去,扰得他分心。   “贝贝。”陆桓帮他用叉子戳了块鸡翅递给他,“先拿去吃,马上开饭了。”   沈浚齐说:“你觉不觉得,你叫我贝贝,特别像叫小狗?”   他还是走过来,趴在陆桓的肩膀上,直接从叉子上咬过那块鸡翅。   然后他趴在陆桓的肩头不走了。   陆桓说:“不像,鸡翅好吃吗?”   沈浚齐含糊地说:“好吃。”   陆桓把鸡翅出了锅,递给沈浚齐让他端到桌上去:“别撒娇了,端菜。”   沈浚齐把菜端到餐厅后,又溜了回来。   陆桓把围裙解下挂在挂钩上,看到沈浚齐又溜进来了,把围裙又取下来:“怎么,想在厨房里来一次?”   沈浚齐连忙说:“不是,我是有问题想问你——”   沈浚齐想问面试的事情,又不好开口,便换了一个方式,拐弯抹角地问:“我平常都叫你的名字,但是在公司里,要怎么叫你?”   陆桓说:“叫陆总。”   沈浚齐心里一喜:“那关上办公室的门,没有其他人时,也叫你陆总吗?”   陆桓走过来:“关上办公室的门?还没其他人?你这是想用身体贿赂我?”   陆桓果然是知道的。   沈浚齐说:“那就不是贿赂你了。我投的公司通知我进二面了,后天上午,如果通过,周一就该终面了。”   看把你嘚瑟的,你投的哪家公司不是我管的?   陆桓心里好笑,表面上却不说,就说了句:“好好准备。”   沈浚齐有点小小的失望。   他还以为陆桓会看他的简历或者是初面的材料,和他稍微聊几句。现在看来,陆桓还真的没留意他。   和陆桓相比,沈浚齐感觉自己和他的距离大概相差了一个银河系。他没有任何商业背景,大学是在实验室度过的,第一份工作也是纯技术岗,唯一稍微值得欣慰的是,他的学习能力有那么点点强。   在家待着的这些天里,陆桓书房里的书被他看了小一部分,不过这些终究是纸上的理论,要真拿到商场上,能用的终究是少数。   他费劲心思打破了陆桓的底线,现在看来,接下来的路途还漫长。   吃完了饭,沈浚齐说要准备面试,躲进了书房,陆桓把碗碟扔进洗碗机里,给陆枫又打了个电话。   陆枫在加班:“哥,你家那位又怎么了?”   他跟着陆桓混了十多年,陆桓从没像这样,频繁打电话给他交办私事,现在则完全是为情人破了天荒。   难怪都说沈浚齐是狐狸精。   陆桓吐了个烟圈:“等会儿把贝贝的微信加上。”   “贝贝?谁?”   陆桓说:“沈浚齐。”   贝贝这名字越叫越顺口,陆桓也懒得改口了,陆枫是自己人,没那么多讲究。   陆枫:“……”   陆桓说:“他的微信是刚申请的,等会儿我发你一个号码,你加了他之后,他肯定会加你,到时候你再说你加错了,不过别删,帮他指点一下面试。他现在完全是蜜蜂蜇了屁股,坐立不安,闹得我心烦。”   陆枫:“……”   陆桓听陆枫半天没动静,问:“有问题?”   陆枫说:“你怎么不给他指点指点???”   他直男一个,对男狐狸精可不感兴趣。   陆桓说:“我是他未来的老板,怎么指点?”   “……”   你还是我顶头的大老板呢!   陆枫无法吐槽,只有拿出手机,用直男撩骚最蠢的办法,加上了他堂哥身边的狐狸精。   男狐狸精的微信,素净地和他漂亮的脸蛋,形成了鲜明对比。   昨天下午他上班时,就听到前台小姑娘议论,说这回面试来了个超级俊美的男人,他那时还没注意,后来回了办公室,又听外面的员工在讨论,这个员工大概知道些沈浚齐的事情,提起的时候,神色暧昧,只说了一句,来了个有金主的。   陆枫最烦这些靠脸上位又没本事的人了。最近集团和各公司都在招人,各色同学好友都给他打电话,想往公司里塞人塞实习生,来一个电话,陆枫就拉黑一个。   直到他知道,这回来的是沈浚齐。   第一观感,他对沈浚齐并不讨厌,也知道沈浚齐这人,有两把金刷子。   但是他也知道,正因为沈浚齐这人,有脸又有脑子,才是最危险的对象。所以在听说陆桓准备去相亲的时候,陆枫高兴地在朋友圈里连发三条信息,庆祝陆桓有了百分之十脱单的机会。   这三条信息屏蔽了陆桓,但是他忘了屏蔽沈浚齐。   加上了沈浚齐之后,他给女友打了个电话,一个小时后,再次打开微信的界面,他发现自己刚才没理沈浚齐,沈浚齐也再没搭理他。   他一边琢磨着如何和沈浚齐再次搭上话,顺手打开朋友圈,发现了顶头一片消息提示。   再往下一滑,陆枫发现那三条庆祝陆桓相亲的消息下,沈浚齐连点了三个赞。 第41章 事业心   陆桓曾无数次对陆枫说, 成败在于细节。陆枫铭记在心, 工作上小心谨慎,从不出错。   今天这一次, 却是真的疏忽大意了。   他加上沈浚齐的是大号, 亲朋好友都在里面, 所以在这个号里,陆枫远没有那么拘谨, 吃什么买什么玩什么, 想发就发,时不时还要秀个恩爱, 完全没在意自己的微信里来了个外人。   先不说陆桓相亲这事就不该在朋友圈里发, 光他屏蔽陆桓和让沈浚齐知道相亲这件事, 就足够陆桓发怒了。   事情已经发生了,陆枫考虑片刻,决定先探探沈浚齐的口风。   他问沈浚齐:“在吗?”   沈浚齐时候:“在,陆总, 有什么事吗?”   陆枫说;“陆总是我哥, 你叫我枫总,枫哥也行。”   沈浚齐说:“好的, 枫总。”   陆枫说:“自家人,别这么拘谨, 还是叫枫哥吧。”   沈浚齐说:“行。”   陆枫说:“听说你过了一面, 恭喜啊!二面是后天?”   沈浚齐说:“是的,谢谢枫哥。”   陆枫说:“准备的怎么样?我哥有没有帮你指点一下?”   沈浚齐说:“没有, 他在洗衣服。”   洗衣服????   陆枫惊呆了:“他真在洗衣服?”   沈浚齐说:“真的在洗衣服,他嫌衣服堆在脏衣篮里不好看,今晚全扔洗衣机里了。”   “……”   好吧,陆枫说:“我大伯母要是知道我哥这么勤快,能一个人过日子,绝对不会给他硬塞着相亲了。”   沈浚齐问:“他相过很多次亲吗?”   陆枫说:“他每次回家都会被我大伯母拉着去相亲,这都成惯例了,他能拒的就拒了,拒不了的,就去看看呗。猜都能猜到的事,他前几天是不是回家了吗,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大伯母叫他回去相亲了。”   沈浚齐好奇:“他都相了这么多次亲了,怎么还没结婚?难道是不婚主义者?”   陆枫说:“这肯定不是,他说过三十五岁要结婚的。”   发完这句话,陆枫突然把这条消息撤回了,装模作样地给沈浚齐说:“抱歉抱歉,一不小心聒噪了,我哥这人不喜欢听别人说这事,今天微信里聊的,千万别让他知道,要不我可倒霉了。”   沈浚齐说:“我不会给他说的。”   陆枫说:“嗯,趁着这个机会,你有什么面试的问题可以说说,能帮得上你的,我尽量帮你。”   沈浚齐是聪明人,和聪明人做交易不需要明说,陆枫自觉逃过一劫,把沈浚齐和陆桓拉入了一个组,标记名称狐狸精和他的暴君。   可惜陆枫预料有误。他担心沈浚齐会在意陆桓相亲这件事,甚至因为这件事找陆桓吵闹,没想到沈浚齐压根没放在心上。   袁桥他都能搞定,一个相亲对象对他而言,他还不放在眼里。   他现在一心扎在面试里,唯一忧心的,是陆桓对他面试的事情不闻不问,看到他在看书,就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周五的二面,沈浚齐去了才知道,是集团总部人资的部门经理当面试官,这位部门经理是名四十岁的女性,表情严肃,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西装套裙上,连一点点褶皱都没有。   沈浚齐觉得压力有点大。   他去卫生间的时候,旁边洗手的那人也是二面的应聘者,那人偷偷告诉他,他去过集团总部,总部从上到下都是这个画风,听说老总也是这样,做事强势,工作严谨,不像金枫一样,气氛轻松。   沈浚齐问:“那如果有去集团总部的机会,你愿意去吗?”   那人说:“当然愿意,平台不一样,谁不愿意去集团总部。”   后来又说:“集团那边终面都是集团副总裁,我有朋友去面过,是程总当面试官,被问得一身冷汗,回来后心有余悸。”   程总?   程葛???   沈浚齐顿时庆幸自己没有投集团总部的岗位,否则终面遇上程葛,那画面可太美了。   就在他被陆桓接回来后的两天,他才知道,程葛因为他被打发到外地支持慈善事业去了,据说程葛走得非常愤懑,直接把辞职信扔在了办公桌上。   这梁子算是结下了。   那人看到沈浚齐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说:“你也别太放松了,听说大老板陆桓对下面的公司抓得也挺紧的,程总这两天又刚好回来了,万一把他派来金枫终面,那也难办啊!”   “……”   沈浚齐只有默默祈祷,二面成功,终面可千万别遇上冤家。   机会总是垂青有准备的人,这一次二面,比起上一次的不知所措,他应付自如,连那位严肃的面试官对他都露出了微笑。   成了。   沈浚齐很高兴,回去后就给正在做饭的陆桓报了喜讯,陆桓还是那句话:“好好准备终面。”   沈浚齐说:“你就没别的说的吗?”   陆桓说:“你想听什么?”   沈浚齐想获得他的肯定。他看着陆桓,一脸期待,陆桓说:“没事去择个菜吧。”   “……”   沈浚齐气得糟蹋了一菜篓的小白菜苗。   其实在沈浚齐面试完之后,部门经理就给陆桓打过电话,汇报了面试的情况,部门经理对沈浚齐是十分赞赏的,但是她提了一点,说沈浚齐这人对自己的要求太高,总部工作压力大,以后恐怕会有点心理压力。   陆桓说:“我知道了。”   部门经理提的这一点,在陆桓的预料之中,从沈浚齐第一次面试的情况来看,他的表现相当不错,可是他一直觉得自己表现得不好,并且因为初面没有达到预期而惴惴不安。正是因为知道这点,所以私下陆桓并没有给沈浚齐任何肯定或者赞赏。他知道,作为金主和情人的关系,他给的任何赞赏都只能是安慰剂,只有在工作层面上给与肯定,沈浚齐才能真正树立信心。   厨房里有些安静,沉迷事业不能自拔的情人和为情人操碎了心的金主,默契地准备着晚餐。   过了会儿,一通电话打破了宁静。   陆桓正在切肉,满手油腻,不方便接电话,便让沈浚齐帮忙接了,放到他耳边。   电话是他母亲打来的。   陆桓的母亲说:“儿子,相亲那事我和邹阿姨联系好了,定了明天晚上,花园餐厅,进去后报名字,就你们两个人啊,别忘了。”   沈浚齐就站在他身边,陆桓听到电话里是母亲的声音便心叫不好,但是又不方便挂了,他转头看了一眼沈浚齐,发现他虽然拿着手机,整个眼神却是飘着的,大概心里惦记着通知终面的电话。   沈浚齐这面试综合征怎么搞的和临产综合征一样。   他回了母亲:“周末就算了,下周二或者周三吧。”   陆桓的母亲问:“怎么?你要出差吗?”   陆桓说;“我要在家做饭。”   陆桓的母亲惊诧:“做饭??你做饭干嘛??”   当然是做饭喂他的小情人啊。   陆桓毫不怀疑,他要是不在家一整天,沈浚齐估计连饭都会忘了吃,整个金沙市里,最有事业心的情人,大概就是沈浚齐了。   不过他不会给母亲说。   陆桓的母亲还以为陆桓要在家里招待朋友,便说:“好吧,那先定下周。”   挂了电话,沈浚齐还在神游,陆桓说:“你再发会儿呆,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沈浚齐终于回过神来。   “什么孩子?”   陆桓说:“贝贝,你是面试,不是生孩子,不要这么紧张。”   沈浚齐当然紧张,他不仅紧张终面,还担心终面遇上程葛。   根据运气守恒定律,二面的顺利成功,必将带来终面的坎坷。   晚饭后,沈浚齐接到了终面的电话,HR在电话里温柔地恭喜了他,并告诉他,周一的面试是在集团总部,总裁面,并且根据二面的面试情况,会安排他调岗到集团总部。   沈浚齐无言以对。   陆桓看到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就好笑,不过还是忍住了,故作正经地问:“怎么了?”   沈浚齐喃喃道:“大概要难产了。”   他回了书房,在书房里待了两天。   周一上午,他换上西装,去了金陆的总部。   等电梯的时候,冤家路窄,看到程葛带着助理从他面前走过。   程葛看了他一眼。   沈浚齐硬着头皮,和身边的应聘者一起叫程总。   程葛说了声你们好,然后低声和身边的助理说了句什么,助理点点头,先行离开了。   沈浚齐有点想吐血。   HR带着他们坐上电梯:“大家别紧张,放松一点,没问题的。”   有人问了:“今天面我们的是刚刚的程总吗?”   HR神秘一笑:“保密。“   电梯到达倒数第二层,HR把他们带到一间小会议室,让他们在这里休息等待。   第一个进去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进去后不到十五分钟就出来了,有人偷偷问怎么样,女孩满脸兴奋:“好帅!”   有人还想问,看到HR进来了,偷偷把问题咽了回去。   “第二位请进。”   沈浚齐跟着HR走出会议室。   他们没有去楼下,也没有去这一层楼的办公室,而是去了楼上。   顶楼一般是董事长办公室,沈浚齐心想,该不会陆桓的父亲突发奇想,来公司面试了吧??   这真的比被程葛面试还糟糕。   反正进一步是死路,退一步也是死路,沈浚齐干脆随遇而安,安下心来跟着HR去了顶层的办公室。   他果然在董事长办公室门前停下。   沈浚齐心里默默骂了一句。   HR轻轻敲了敲门,门里传来一个沈浚齐无比熟悉的声音:“请进。” 第42章 终面   HR推开门, 带着沈浚齐走进去。   这间办公室很大, 视野开阔,窗明几净, 装修风格以中式为主, 红木办公桌配套红木沙发、茶几, 以及一整套紫砂茶具和若干装饰用的景泰蓝瓷瓶。   装修风格一看就知道不是陆桓的爱好,陆桓喜欢北欧简洁风。   门口写着董事长办公室, 里面坐的却是陆桓, 而且陆桓似乎已经在这里办公很久了,HR对此也不惊讶, 看来陆桓彻底接手金陆投资, 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   沈浚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   他忧心忡忡过了两天, 陆桓不闻不问,对于他面试的事情也从不多说什么,沈浚齐原来还以为他是懒得搭理自己,现在看来, 他分明都了然于心。   沈浚齐觉得自己应该生气, 可是坐下之后,办公室里的气氛却让他不得不正襟危坐, 抛开杂念。   现在的陆桓,不是家里那个做饭洗衣的陆桓, 也不是床上让他沉沦的陆桓, 更不是那个喝醉酒给他打电话说胡话的陆桓,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椅上, 好身材被包裹在笔挺的西装里,只留下一身沉稳从容的气质和举止间带来的压力感。   沈浚齐知道,这才是商场上的陆桓。   “你好。”   “陆总好。”   陆桓翻开面前的简历:“先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带着审视的语气。简历在他手中翻阅着,却不是走马观花,而是作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对可能进入自己公司的员工的考察。   “我叫沈浚齐,今年二十四岁,毕业于苏黎世联邦理工学院——”   因为简历上都有基本情况,沈浚齐只挑重点的内容做了自我介绍。都说总裁面更看眼缘,沈浚齐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合不合陆桓的心意。   沈浚齐说完,陆桓微微点头,继续翻阅着他的简历,随着纸页一页又一页的翻过去,陆桓却没有任何开口提问的意思,沈浚齐心里有点紧张。   一分钟后,简历被合上放在了桌边。陆桓双手交叉搁在桌上,问:“我看到你的专业是机械工程学 ,能否告诉我,你为什么选择这个专业?”   难道不应该问他,为什么是机械工程学专业,应聘的却是行政助理的岗位?   沈浚齐一瞬间怔住了,随即,他突然想起陆桓以前对他说过,当年大学毕业的时候,陆桓去公司面试,也曾被面试官问过,为什么要选择天文学。   沈浚齐让自己迅速放松下来,他思考几秒种后,对陆桓说:“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太感情化的人,想要一些理性的思维,所以选择了理工科专业。至于为什么选择机械工程学,是因为这个专业是ETH最好的专业之一,方便在瑞士定居就业。”   陆桓又问:“那你觉得这几年的学习,究竟有没有带来一些理性思维?”   沈浚齐说:“有,但是不多。”   陆桓“嗯”了一声,也不知道是满意了还是不满意。   沈浚齐猜他应该不至于因为这个回答结束这次面试,陆桓不喜欢手下的人耍花招,他都是据实作答,陆桓心里应该很清楚。   “了解过金陆投资吗?”   “了解过。”   陆桓用眼神示意沈浚齐说下去。   沈浚齐说:“金陆投资分为四大板块,地产开发投资,基础建设投资,百货,金融,其中在基础建设投资领域,是全国率先和公共资本合作的社会资本,引入的是德国交通基础设施金融公司的管理模式。”   其实金陆投资旗下基础投资的业务板块对沈浚齐而言不算搭不上边,他在安联集团旗下一家技术公司实习时,有一个顶头上司,后来创办了一家在欧洲小有名气的资本管理公司,对相关的内容有一定了解。   陆桓对他在安联的实习经历很感兴趣:“你在安联实习时的那位上司和她的合伙人汉斯教授,几年前我也曾去德国拜访过。”   沈浚齐说:“汉斯教授是基础建设投资领域的权威。”   因为上司的关系,沈浚齐在德国时,听过不少次这位教授的课程,他和陆桓聊起来,发现两人竟然去听过汉斯教授同一次讲座。   陆桓笑道:“很巧了。”   沈浚齐说:“是的。”   原来他们第一次见面竟然不是飞机上,而是那次讲座,只不过两人都是来去匆匆,竟然没有注意到对方。   沈浚齐心里涌入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但是这比过去任何一次和陆桓相处的感觉都要好。这一刻,没有了任何金钱和美色的来往,他和陆桓这位商界巨擘之间,是平等的交谈以及对彼此的肯定和欣赏。   这一次面试,持续了将近二十分钟。   走出陆桓办公室的大门时,沈浚齐长长吐了口气,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   第一个应聘的女孩还没走,她躲过了HR的视线,在卫生间附近转悠,看到了沈浚齐,连忙走过来搭话。   “怎么样?”   沈浚齐说:“还行吧。”   女孩说:“你真厉害,我刚出来时一身都是汗,陆总真的是——坐在那里就给人压力啊!”   谁出来不是一身汗?   现在回想起来,沈浚齐觉得,刚刚的面试确实是紧迫感重重,陆桓话不多,但是每一句话背后,都有着他的目的,沈浚齐不得不去揣摩每句话深层次的意思。   女孩突然话锋一转:“不过陆总真的好帅,小说里的霸道总裁就是这样吧,穿西装又帅又有味道,一看到他的眼睛就心跳加速。”   沈浚齐:“……”   这女孩子明显就喜欢陆桓那一款,对沈浚齐这种俊美长相没有一点兴趣,他对着沈浚齐,赞叹了十分钟陆桓有多帅,完全忘记了,沈浚齐也是个帅哥。   沈浚齐在心里默默想着,陆桓在家里时穿得少一点,更帅。   女孩说:“反正没戏了,就当看看帅哥,哎,你是回家吗?”   沈浚齐说:“对。”   女孩说:“你住哪里?”   沈浚齐:“我住……挺远。”   陆桓那座空中宫殿,全市闻名,说出来相当于就告诉这个女孩,他就住陆桓家里了。   女孩说:“好吧,我今天没开车,本来还想让你带一下我,算了,我等下班高峰期过了再回家吧,顺便蹲一下陆总。”   两人在卫生间外聊了许久,直到陆桓过来了——陆桓面试完所有应聘者后到这楼来听汇报,路过这里时听到有人声,便过来看看是谁在这里讲话,没想到却看到沈浚齐和一个女孩子在聊天。   “这里不是聊天的地方。“陆桓的语气威严且不容抗拒,余光看到沈浚齐,也全然当做不认识的样子,“请尽快离开。”   女孩子被陆桓锐利的眼神一扫,顿时噤声。   她灰溜溜地离开,然后从背后向沈浚齐招了下手,沈浚齐跟了上去,和陆桓擦肩而过的时候,陆桓不经意地伸出手,大拇指拭去沈浚齐脸上的水珠。   “洗手怎么洗脸上去了?”   不同于刚刚的冷淡,陆桓磁性的声音让沈浚齐脸上的那块皮肤腾地一热,再一抬头,陆桓已经转身离开了。   女孩走了几步,察觉到身后沈浚齐并没有跟上来,连忙回头,对沈浚齐说:“你快点啊。”   沈浚齐这才从方才的温柔中回过神来,和女孩一起下了电梯。   他开车回了家,阿姨还没回来,他等着面试结果,无心做饭,便在冰箱里找了个贝贝南瓜蒸上了,刚把蒸锅放上炉子没多久,电话来了,陆桓在电话里问:“你中午吃什么。”   沈浚齐老实交代:“蒸南瓜。”   陆桓说:“我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吃饭,南瓜扔了,给你点了份外卖,今晚回来发现你嘴里有南瓜味,你明早就别想起床了。”   “……”   陆桓说完这句,匆匆把电话挂了。他应该很忙,上午在公司的时候,沈浚齐看到董秘和陆桓的秘书忙成了一团。   沈浚齐把火关了,南瓜蒸上了舍不得扔,干脆加了点糯米粉和红豆馅儿,捏成南瓜圆子,放在托盘里拿去楼上的花园晾干,过几天给沈家的阿姨送过去。   晚上六点,陆桓回来了,沈浚齐的面试结果却还没消息。   “回来了?”   沈浚齐在一楼的大客厅等陆桓回来,听到玄关处的声音,走过去迎接陆桓回家。   陆桓脱掉外套,沈浚齐接了过来,刚打算转身拿到衣帽间里挂上,就被陆桓从身后搂住了腰抱进怀里,然后掰过他的脸,吻了上来。   沈浚齐猝不及防,被陆桓的气息堵住了口鼻。   他本来就不擅长深吻,只能由着陆桓亲吻,最后气喘吁吁,双腿发软的被陆桓抱住。   陆桓早就想吻他了,从早上看到沈浚齐走进他的办公室,他就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的欲望。   但是他没有进一步的行动。   欲望和工作,他一向拧得清。   “没有南瓜味,今天很乖。”   陆桓在沈浚齐头顶亲了一下:“菜买了吗?”   “买了,也洗好切好了。”   陆桓换了拖鞋,去厨房一看,料理台上,装着菜的几个碗碟摆得整整齐齐,还有一个托盘,里面几十个黄色的小丸子排成了矩阵,齐整地能上教科书。   “这是这么东西?” 第43章 出手   沈浚齐想到那个南瓜没扔, 心里有点虚:“这是南瓜圆子。”   陆桓有点无奈:“贝贝,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像个和尚,吃的用的玩的, 没一点有兴趣, 吃的能填饱肚子, 衣服能蔽体,其他就没别的追求了。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能不能告诉我。”   沈浚齐辩解:“这个不是我吃的, 这是给家里的阿姨送过去的,她喜欢吃这个。”   陆桓问:“家里的老阿姨?哪个家里的?”   陆桓下意识以为沈浚齐说的家指的是这里。   沈浚齐说:“不是, 是以前沈家的阿姨。”   这是沈浚齐第一次在陆桓面前, 提起过去的事情。   他们在一起三个月了, 沈浚齐从来没有主动提过家里的事情,家里欠的债务,也都是和陈芸交接,然后由陈芸挑拣重要的, 汇报给陆桓。   陆桓隐约知道沈浚齐家里有个工作了很多年的老保姆, 拿到那三千万后,沈浚齐托陈芸给她送过钱。   陆桓说:“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你家的那位阿姨?”   沈浚齐说:“这周周末吧。”   陆桓说:“再给她买点别的东西带过去, 这个南瓜圆子只能当心意,还是得准备点实在的东西。”   沈浚齐说:“嗯。”   他现在没有工资, 用的还是陆桓的信用卡副卡, 沈浚齐打算等自己有工资了,就把信用卡还给陆桓。他的花销并不多, 信用卡基本上用不到。   陆桓又说:“现在债务那边已经解决了,你也可以去看看家人了。”   沈浚齐说:“谢谢。”   之前因为担心会被报复,沈浚齐一直没有去看过家里的阿姨,沈国峰父子的骨灰盒还一直存在阿姨那里,沈浚齐打算这段时间找个墓地,把两人安葬,接下来,他就该替沈俊杰把血债一笔笔讨回来了。   沈浚齐知道,这件事对他而言无比艰难,但是他可以等,五年,十年,二十年,逼死沈俊杰的高利贷、骗子及他背后的团伙,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陆桓卷起袖子,洗了手,拿过挂钩上的围裙准备穿上,沈浚齐站在他身边,来来回回地走着,嘴唇张了又合,似是有话要说。   “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陆桓说:“你说。”   沈浚齐问:“我爸那个老战友,现在正在通缉,但是一直没有他的线索,那么,从其他渠道知道他手中钱款流动的情况,能不能查到他的去向?”   沈浚齐隐隐约约感觉,老战友这一出戏,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人做局,他原本猜测是放款的高利贷和老战友合伙,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对劲。   如果真的是和高利贷做局,那么高利贷在这个局中也存在着风险——沈国峰不是第一次经历资金问题,肯定会留退路,万一逃了,死了,这个局也就失败了。高利贷这个暴利行业,也是需要进行风控的,和老战友合作,并不值得。   所以这个骗子应该还有其他的同伙。在处理债务的那些天里,沈浚齐看过一些当初投标新城港口的资料,骗子有备而来,对金沙市及新城港口极其熟悉,背后应该还有金沙市商界的人支持。   新城港口项目是一个突破口,他进了金陆,就有机会进项目公司,进了项目公司,接触到前期评审的专家,项目启动的利益方,老战友到底是孤军作战还是团伙作案,就不必凭空猜测了。   另外一个突破口,则是资金流——骗子身份和证件都是假的,只有带来的大笔资金是真的,这么大笔款项凭空冒出,引得沈国峰上钩,又和卷走的钱一起凭空消失,如果走得是正规的渠道,绝对会留下蛛丝马迹。   可是银行这类金融机构,并没有疑似大额钱款的流动。   看到陆桓不说话,沈浚齐又说:“我指的是,地下钱庄这类组织。”   陆桓当然明白他在说什么,金沙市因为地理位置特殊,地下钱庄从换汇起家,后来扩展到协助境外资金涌入国内,再到非法集资、高利贷,已经成为地下一股不可忽视的力量。   最开始,这些地下钱庄都是分散的,后来因为连年打击,反而更隐蔽也更团结起来,只是最近两年尤为沉寂,似乎在找突破口。   陆桓问:“你是想让我帮你查骗子有没有通过非正规金融机构走账?”   沈浚齐犹豫着,点点头。   陆桓说:“没办法查。”   沈浚齐抬头。   陆桓说:“能查出来,就不叫地下钱庄了。”   陆桓回答得太干脆,要不是陆桓不想查,要不就是这些地下钱庄太隐蔽,连陆桓也没法查。   以陆桓在金沙市翻云覆雨的能力,沈浚齐觉得,是前一个理由。   大概他并不想掺入这种麻烦事中。   沈浚齐说:“我知道了,我去淘米,马上蒸饭。”   他轻松的跳过了这个话题,转身去橱柜里取米桶,陆桓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突然问道:“这就是你唯一想要的?”   沈浚齐回过头来看他。   陆桓说:”如果这是你唯一想要的,那我给你答案。”   晚饭后,陆桓回到房间处理公务,顺便拨了一通电话给陈芸。   因为上次被程葛偷偷拿了沈浚齐家里的资料,陆桓大发雷霆,陈芸最近一直胆战心惊,就怕自己也和程葛一样,被发配边疆支持慈善事业,所以最近除了帮沈浚齐把所有债务还清,其余的时间,异常安静。   陆桓这回却不是来秋后算账的。   他问陈芸:“催债公司那边,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情况?”   沈浚齐到他身边之后,陆桓让陈芸帮忙处理沈浚齐的债务,一方面是因为沈浚齐完全是外行,另一方面,则是存了让陈芸盯梢的心思。   陈芸和催债公司、银行、沈浚齐家里的债主,合伙人都接触过,并没有发现沈浚齐和他人有勾结,他来找陆桓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希望借陆桓的势力,查明真相,为家人复仇。   但是陈芸和程葛,包括陆枫,都不赞同陆桓把沈浚齐留在身边的。   新城港口项目的背景太过复杂,牵扯的势力多,范围广,很多事情,参与的各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沈国峰被骗跳楼的案子,也是草草立案,目前仍然毫无进展。   这是一汪浑水,沈浚齐却想让这汪浑水过滤澄清。   陆桓就算不出手帮沈浚齐,沈浚齐目前是他的情人,任何动作都带着他的印记,很容易就会给陆桓带来麻烦。   在陆桓提到这个问题后,陈芸便愣住了。   她本以为,查出来沈浚齐没有和他人勾结,她的任务就结束了。   “陆总,您这是——要帮沈浚齐查他父亲的事情?”   陆桓说:“是。”   陈芸说:“催债公司是高利贷的下线,都是请的地痞流氓,陆总,您如果是要给沈浚齐出气,这些高利贷和催债的小喽啰都好解决,但是如果是想挖得更深点,恐怕就不容易了。”   陆桓说:“你是在劝我?”   陈芸说:“我可不敢。”   陆桓交代陈芸:“去查下借款给沈国峰那家高利贷的背景。”   陈芸最头疼这种事情,问:“真要查?”   陆桓说:“不查让他去瞎胡闹?”   陈芸说:“那就让他闹呗。”   她还不信,沈浚齐这种在金沙市毫无人脉势力的人,能闹出什么事。   沈浚齐再聪明的人,陆桓想制住他,不用费吹灰之力。   现在看来,不是沈浚齐吹枕头风就是陆桓心疼,自己主动出手了。   她也只敢嘴上说两句,挂了电话,还得老老实实去办陆桓交代的事情。   陆桓打完电话,把手机扔在桌上,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吐了口烟,烟雾袅袅绕绕,隐约勾勒出刚刚沈浚齐的背影。   留下沈浚齐的时候,他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门被敲响了。   陆桓说:“进来。”   沈浚齐端着果盘走进来。   “我终面过了,刚刚接到的电话。”   沈浚齐有点开心,陆桓说:“过来坐。”   这个房间只有一把椅子,沈浚齐要坐,只有坐在陆桓的大腿上。   “我还是第二次看你笑得这么释怀。”   “是吗?”   沈浚齐拿了颗草莓,陆桓以为要喂给自己,沈浚齐却扔进了自己的嘴里。   陆桓捏着他的下巴,直接从他嘴里把草莓抢了过来。   “贝贝,说说你小时候的事情吧,参加才艺表演,和父母出去玩,和小伙伴做游戏,说说?”   陆桓突然很想知道,究竟沈国峰一家对沈浚齐有多好,才会让他如此忍辱负重,担下这一切。   沈浚齐又拿了颗草莓,本来打算喂给陆桓,听到这话,手却停在了空中。   “小时候——”   沈浚齐的眼神突然有点迷茫。   小时候的事情?他该说什么?陆桓又想知道什么?   可是陆桓的声音却是如此蛊惑,就像海妖一样,引诱着沈浚齐说出心底珍藏的故事。   沈浚齐的睫毛垂了下来。   “我没有和爸妈出去玩过,也没有参加过才艺表演。”   他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小时候,我好像就是那种最让人觉得讨厌的小孩。” 第44章 过往   很多人的认知里, 小孩子, 就该有小孩子的天真和愚笨。   太过聪明和早慧的小孩子,很多都会被大人们打上心眼多, 早熟等不怎么好听的标签。尤其是那些嫉妒心强的, 自家孩子不太聪明的家长, 看到别人家聪明的孩子,总会叮嘱着, 插手着, 将他们排斥在自家孩子交友的范围之外。   沈浚齐小时候,就是这样一个小孩。   他是沈国峰的养子, 亲生父母死于当年猖狂的车匪路霸之手, 后来, 则由亲生父母生意上的合伙人沈国峰收养。   当年收养沈浚齐时,沈国峰其实是顶着压力的,沈浚齐的亲生父亲在去世之前,曾因为事业的发展和沈国峰有了勃谿, 后来出了事, 不少人便把目光瞄准到沈国峰的身上,怀疑他是那些车匪路霸背后的主谋。那时候, 不足两岁的沈浚齐是继承人的身份,收养了沈浚齐, 就等于给外面的传闻, 又添了几分神秘的色彩。可即便如此,沈国峰还是把沈浚齐收养了, 并且力排众议,让沈浚齐成为了合伙人,再到后来,合伙企业转为公司,沈浚齐成为了公司股东。   关于沈国峰的那些风言风语自此消失。但是沈国峰也不如外界传闻的那样,是一个好父亲,他有野心,爱冲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在外面跑生意,家里完全留给妻子打理,他的妻子是个嫉恨心极强的女人,从而导致了沈浚齐整个童年,都笼罩在被排斥和冷暴力的阴影中。   直到沈浚齐后来出去念书时,他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讨厌他。   陆桓对沈浚齐的话非常的讶异。   他原本以为,沈浚齐这种长得好看又机灵的,小时候肯定是孩子王,却没想到,沈浚齐会告诉他这样一个结果。   现在说起来,沈浚齐很平静了:“我家里一直有很多小孩,亲戚都是做生意的,小孩子们养在我家,那时候,感觉他们都很讨厌我,也不愿意和我讲话,更别说一起玩了。”   陆桓问:“为什么?”   沈浚齐又用小叉子戳了一个草莓,边吃边说:“大概因为我和他们没有一点血缘关系吧。”   陆桓说:“就因为这个理由?”   沈浚齐说:“其实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我不愿意帮他们写作业,又或者是我有时候也不太愿意理他们,总之,想要讨厌一个人,理由千千万,我就是那种,他们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的人。”   陆桓问:“沈国峰和他的妻子,都没发现家里的其他小孩排斥你?”   沈浚齐说:“我爸很忙,经常不在家,至于我妈——大概希望我早点消失吧。”   陆桓又问:“那你哥呢?”   “我哥——”   陆桓看到沈浚齐的眼神亮了一下,又瞬间黯淡了下来:“我哥是个很好的人,他当我是亲弟弟,小时候他帮我挡下过很多拳头。”   所以,这就是你愿意付出一切的理由?为了年少时的一份亲情,愿意付出现在的代价?   陆桓觉得不可想象,却又能理解。   沈浚齐是一个连自己答应他去找工作,都要问自己,能为你做些什么的人。   他对待施与他一点温暖的人,都怀以百分百的感激。   陆桓低头用嘴唇碰了碰沈浚齐的头发,沈浚齐侧过脸来看他。   “你也是个很好的人。”   沈浚齐笑了:“不,我不是。”   他笑得很灿烂,可是陆桓却看出来他的笑容里,泛着苦涩的味道。   “其实小时候被排斥,我大概就知道了,我有哪个地方不太好,后来很多事情,证明了这一点。”   ”比如?”   沈浚齐把叉子放进果盘里,靠近陆桓的怀里。   陆桓听到他叹了口气。   “你为什么想听这些负能量的故事。”沈浚齐似是在笑,又似在嘲讽自己,“我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变成一个80分的情人。”   陆桓抱住他:“第一次见到情人给自己打分的。”   沈浚齐问:“那你给我打多少分?”   陆桓说:“也打八十分吧。”   沈浚齐问:“哪里扣分了?”   陆桓说:“做饭难吃。”   沈浚齐勾住他的脖子,长腿横跨过去,改为跨坐的姿势。   “想起来我有个加分的机会了。”他凑到陆桓的耳边,轻轻地说,“那天买的衣服到了。“   *   沈浚齐聘任的岗位是秘书室助理,主要为集团高层及董事会工作,在收到offer的第二天,沈浚齐便去签了合同,薪水丰厚,福利优待,在他的意料之外。   HR领着他去秘书室报道:“明天第一天上班,需要你做些准备。”   HR递给他一个厚厚的文件袋,然后把他交给了秘书室的吴秘书:“里面有新员工手册,你今晚可以看一下。”   秘书室分两块,一块是服务于董事会,另一块则是服务于集团高层,沈浚齐目前跟着总秘吴秘书工作,算陆桓直接领导的下属。   小吴早就知道沈浚齐和陆桓的关系,但是她从没有在沈浚齐面前提过,她和陆桓一样,都是不会把任何私事及八卦,带入到工作上的人。   报道签合同那天,沈浚齐就领略到了金陆集团总部的风格——果然和上次某位应聘者说的一样,压力大,节奏快,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   吴秘书也只说了四个字:“严谨,及时。”   沈浚齐默默记在心里。秘书室虽然看起来和行政部差不多,但是因为每天接触的都是高层领导,晋升潜力大,陆桓身边的总助就是从秘书室升起来的,到时候和金沙市基础设施投资公司组建项目公司,肯定也会从秘书室抽调员工。   沈浚齐信心满满,带着新员工手册,公司组织架构部门职能等一厚叠资料回了家,晚上陆桓在床上看文件,他就在一边看公司资料,张姨进来送牛奶,恍然还以为自己看到了当年两个儿子熬夜备战高考的夜晚。   “来,先别看了,喝点牛奶,陆桓啊,你怎么把浚齐也带成工作狂了。”   阿姨把牛奶放下。   陆桓说:“他刚刚都在打呵欠了,哪里工作狂了。”   沈浚齐闭上眼按了按太阳穴:“好久没这么认真的看过书了。”   陆桓说:“那就多看点,多看多困,早点睡觉。”   沈浚齐最近的睡眠质量有好那么一点点,但是朝九晚五的日子即将开启,陆桓还是担心他撑不住。   沈浚齐喝完牛奶,漱口回来后又打了个哈欠,他打着哈欠还不忘把床头柜上的资料拿过来,眼看着还要继续,陆桓从他手里抽出来扔在一边,关上了灯。   “睡觉。”   沈浚齐还想再看一会儿,又把灯打开了。   陆桓把灯关上,强迫他躺下。   然后,他说了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关于金陆投资的事情:“你知道迟到一次,绩效分扣几分吗?”   沈浚齐还没看到绩效考评规则,便问:“几分?”   陆桓说:“按你的薪水来算,迟到一次一千块吧。”   沈浚齐刚在打哈欠,听到这话,嘴差点没合上。   这晚,他纯属是被陆桓这句话吓睡着的。按照他每次半夜失眠早上补眠的状态,他担心自己第一个月,恐怕工资要扣成负数。   第二天早上他醒得很早,陆桓还在睡,他就起床刷牙洗脸了,洗完脸吃了早餐,换好衣服,他去地下车库取了车,打算做公司打卡第一人。   金陆投资离家里还有点距离,沈浚齐第一次开车上班,没预料到路况,在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眼看着终于能走了,车子一抖,熄火了。   沈浚齐又打了两次火,车体抖动几下,还是没启动。   他看着周围又开始拥堵的车辆,心想,完了。   卡罗拉这辆车性价比确实高,但是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串,前些日子这辆车的空调出了问题,还去修了一次,今天竟然在紧要关头,彻底熄了火。   沈浚齐下了车,开始推车。   身后身前,喇叭声一片。   他穿着西装,本来就不太方便,折腾了几下出了汗,干脆把外套脱了扔在副驾,袖子卷起来,继续推车。   身边也是一辆卡罗拉经过,车窗滑下,司机对着沈浚齐吹口哨调戏:“帅哥,这腰不错啊!”   沈浚齐刚准备回头,那司机突然骂了一句:“妈的,开着大奔就可以不长眼睛了啊!”   他骂归骂,但还是怕自己的车擦到大奔,灰溜溜的跑了。   身后一阵风卷过,沈浚齐回头一看,熟悉的奔驰减了速,停在了路边。   副驾的人下了车,朝沈浚齐走过来,沈浚齐认得是总助,和他点了点头。   总助指了指身后的奔驰:“上车吧,这里我来处理。”   沈浚齐有点犹豫,总助理低头看了下表:“快点,时间要来不及了。”   沈浚齐只好说了声谢谢,从副驾驶拿过包和外套,走到路边,打开后座的门。   刚一坐进去,就被陆桓抱住了。   “贝贝,第一天上班就迟到——”陆桓在沈浚齐汗湿的鬓角亲了一下,“小心我扣你工资。” 第45章 入职   沈浚齐挣扎着从陆桓怀里坐起来:“还没迟到, 还有二十分钟。”   陆桓抽出两张纸巾, 替沈浚齐擦去额头上的汗珠:“要是没遇上我,今天你的一千块就没了, 说不定还要成为新进员工的反面教材。”   沈浚齐说:“明天坐地铁好了。”   陆桓说;“早就让你换辆车, 你偏不听。”   沈浚齐接过陆桓手里的纸巾, 自己擦汗:“你让换的车我都不敢开,这路况也太差了, 怕刮了。”   陆桓说:“有全保怕什么?”   沈浚齐说;“还是坐地铁好了, 或者BRT也行,还可以在公司边上租个小房子。”   沈浚齐说完, 突然感觉到车里的气氛有些不对, 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陆桓瞟了他一眼。   “很有事业心, 不错。”   沈浚齐连忙改口:“说着玩玩的,我还是喜欢住家里。”   陆桓说:“你真想坐地铁也可以,但是要做好心理准备,早上地铁和BRT都很挤。”   沈浚齐点头:“那就多种交通工具换着来, 什么方便用什么。”   沈浚齐没有提坐陆桓的顺风车, 陆桓也没打算在早上上班时带上沈浚齐,沈浚齐刚进公司, 不在公司里公开关系,对沈浚齐对他, 都有益处。   车在离公司五十米左右的位置停下。   陆桓让沈浚齐把外套穿上, 把包递给他:“还有十分钟,应该够了。”   沈浚齐穿好外套, 拿过包匆匆跑远,跑了没几步又匆匆跑回来,勾住陆桓的脖子,在陆桓唇上亲了一下。   “谢谢。”   他亲完后迅速转身离开了,陆桓摸了一下嘴唇,嘴角弯了起来。   “真是够放肆的。”   公司方圆一公里,都是陆桓的情感禁区。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情人亲戚朋友,因为私事找上他。   只有沈浚齐是一个例外,但是进了金陆投资的大门,他们就是上下级的关系,陆桓不会因为沈浚齐是情人,给他大开绿灯。   沈浚齐也明白这一点。他知道公司里已经有好些人知道他和陆桓的关系了,公司里没时间给这些人八卦,但是下了班有的是时间,要真想在金陆立足,还是得靠实力。   和他一起进集团总部的,还有约二十个人。在入职一个月后,还会有一次长达半个月的入职培训,现在,则是要迅速熟悉工作环境和内容。   吴秘书也很忙,看到沈浚齐来了,把今天的工作任务简略给他分配了一下。   他需要整理一份会议的发言材料,收发几份文件,如果有时间,还要协助安排一下陆桓的日程。   吴秘书把材料的初稿和以前的会议材料模板交给他:“你按照这个模板,把初稿的结构调整一下,会议材料没写过没关系,发言稿和论文一样,都讲究逻辑,我给你的这份模板是很标准的会议材料模板了。你把初稿整理好之后发给我。还有几份文件,下午送去投资合作中心8楼的综合科。   沈浚齐说;“好的。”   吴秘书说完,匆匆离开了,沈浚齐去领了办公用品,简单收拾办公桌后,开始一天的工作。   秘书室的工作杂且繁重,沈浚齐坐了一上午,除了和同事点头打招呼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交流,直到中午,同事才叫上他一起去餐厅吃饭。   金陆投资的餐厅中午供应的是自助餐,都用小碟子装好,凉菜热菜水果糕点应有尽有。   公司的高层也会过来用餐,这是和员工接触的方式之一。   沈浚齐对吃的没什么讲究,随便拿了两碟小菜,他心里还惦记着没有整理完的材料,打算吃完饭,回去加会儿班。   他取完餐,端着托盘刚打算转身,旁边站着的一个人冷不防往他盘子里塞了一盘鱼。   “吃这么点?”   沈浚齐一看,竟然是陆桓。   陆桓问:“你下午要去送文件?”   沈浚齐说;“嗯。”   陆桓说:“你的车坏了,下午进系统申请公车。”   沈浚齐说:“哦……”   陆桓说:“哦什么哦,快去吃饭。”   他又给沈浚齐拿了一个大鸡腿,然后自己端着托盘走了,全程没让其他人看见。   沈浚齐感觉他们就好像在搞地下恋情。   在公司里,陆桓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不闻不问,路上见到了都不会多看他一眼,实际上,沈浚齐要做什么,做了什么,他什么都知道。   这感觉,还真是奇妙——   沈浚齐找了个位置坐下,这个位置离陆桓不远,陆桓背对着他,对面,则坐着程葛。   程葛一眼就看到了沈浚齐,心里顿时有些不爽。   不过陆桓坐在他对面,他也没表现出来,只当做没看见,和陆桓继续聊工作。   沈浚齐吃饭慢,嚼一口菜的功夫足够别人扒两三口饭,因为吃得慢,他就有了时间观察周围的人,比如秘书室的同事,谁和谁亲近一些,集团高层,平时又是如何相处的,目光扫了一圈,和程葛的目光对上,沈浚齐友好地和他用微笑打了个招呼。   沈浚齐发誓,他真的只是想和程葛打招呼。   这笑容看在程葛眼里,却是挑衅和挑逗。   陆桓看到程葛愣了一下,自己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了正低头啃鸡腿的沈浚齐。   “怎么,都几天了,还接受不了?”   程葛说:“你看看周围有几个人在偷偷看他。”   沈浚齐长得漂亮,自然习惯了这种目光,程葛却觉得在公司这种场合,这种又漂亮又撩还是老总情人的人不适合来上班。   陆桓说:“看几天就习惯了。”   程葛说:“陆总,冒昧问一句,你习惯了吗?”   陆桓说:“不作回答。”   程葛说:“那不就是了。”   陆桓说:“不要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敌意,他要做什么,想做什么,我心里清楚,他的能力能不能胜任目前的职位,我也清楚,就算我和他之间没有这层关系,凭他的实力,也能进金陆,而且还不是今天的职位。”   金陆投资里有一个技术咨询部门,里面有很多各专业领域的高级工程师,沈浚齐的学习工作背景,非常适合那里。   而陆桓没有把沈浚齐安排在那里,而是放在自己身边,也是因为想看着沈浚齐。   程葛又提醒道:“陆总,公司肯定有人知道他的背景了。”   陆桓说:“我知道,沈浚齐应该也知道,他会处理好的,这点你要相信他。”   程葛无话可说。   有实力,有陆桓作背景,在金陆投资,确实不难混了。金陆投资和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不同,金陆投资是企业,讲究优胜劣汰,而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则是铁饭碗,不出大错,不逾越,就能保一辈子有饭吃。   下午的时候,沈浚齐去投资合作中心送文件。   投资合作中心很大,除了中心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职能部门在此办公,沈浚齐第一次去,竟然没找到路。   他绕了好几圈,才上了八楼,正一间间找着综合科的办公室,走到茶水间边,听到有人在打电话。   “哥,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一定要上班,人活这一辈子,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行吗??”   “……”   沈浚齐很久没听过这么有底气并且自带二代气息的话了,忍不住停了下来。   茶水间里的人正是萧秉璋,刚刚他的大哥符鸿打了电话过来,两兄弟一言不合,又谈起了人生。   萧秉璋是学哲学的,说起人生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每每把符鸿气得够呛。   符鸿说:“那你给我说说,你到底喜欢做什么。”   萧秉璋说:“我要出家。”   符鸿说:“做梦。”   萧秉璋说:“反正我研究生考试已经报名了,也给导师写过信了。”   符鸿说:“陈教授已经看过那封信了,也问了舅姥爷的意思,你死心吧,陈教授不会收你的。”   萧秉璋这才想起来,他的舅姥爷是母校的副校长,好像和陈教授,关系相当不错。   他气坏了:“这叫以权谋私!”   符鸿说:“别学了几个成语就乱用,你给我好好清醒清醒,想想自己到底是在做什么,想清楚了再给我回电话,别天天嚷着要出家,还去打扰陈教授,老人家现在清修,没空搭理你。”   萧秉璋气得跳脚,气了一会儿意识到自己犯了嗔戒,连忙对着墙壁向佛祖忏悔。   沈浚齐站在外面,差点笑出声。   萧秉璋走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都认出来对方。   萧秉璋说:“你不是那个——”   沈浚齐说:“嗯,是我。”   萧秉璋突然兴奋:“我这段时间一直想找你!”   沈浚齐问:“找我做什么?”   萧秉璋说:“我想找你——是想提醒你——”   他突然意识到,直接提醒沈浚齐陆桓可能是个骗钱的小白脸并不太好。   他决定用一个迂回的方式。   “你现在还单身吗?”   沈浚齐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什么事吗?”   萧秉璋说:“就——上次和你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你们还在一起吗?”   沈浚齐看到萧秉璋欲言又止的表情,还以为萧秉璋和陆桓有什么关系,便说:“在的。”   萧秉璋一脸惋惜。   佛祖以身救鸽饲虎,萧秉璋觉得,自己这回也得效仿一次了。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第46章 误会   沈浚齐还忙着去综合科送文件:“我还有点事, 下次吧。”   萧秉璋说:“那我们微信聊?行不?加个微信?”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名片, 动作娴熟,一看就是随身带着名片的主。   不过名片上印的不是公司的名字和个人职位, 这张白色的小名片, 正面就五个大字“萧秉璋居士”, 反面是微信号和电话号码。   当时沈浚齐只觉得萧秉璋是不是用这种另类的方法在撩自己,后来他才知道, 萧秉璋其实对自己一点兴趣都没有, 这名片是萧秉璋拿到庙里去撩和尚方丈的。   沈浚齐不想接这张看起来莫名其妙的小名片,但是又好奇萧秉璋是不是真的和陆桓有关系, 考虑片刻还是拿出手机:“行, 那加一个吧。”   萧秉璋说:“好好好, 加上。“   两人把微信加上,无独有偶,两个二十多岁非销售的年轻人,微信竟然用的都是真名。   因为这个原因, 沈浚齐对萧秉璋的戒备心减少了不少, 他对萧秉璋说:“你下班后给我发信息,上班就别发了, 我工作比较忙,可能没有时间回你的信息。”   萧秉璋说好。   沈浚齐问;“你也是来这里办事的吗?”   他看到萧秉璋无所事事的样子, 以为他在这里等人办事情。   萧秉璋说:“我就在这里上班啊。”   沈浚齐问:“那你知道综合科在哪里吗?”   “综合科?”萧秉璋连连点头, “巧了,我就是综合科的呀。”   “……”   为什么他看起来就这么闲?   萧秉璋带着沈浚齐去了综合科办公室, 在路上,沈浚齐终于知道萧秉璋为什么这么闲了——这位萧秉璋居士,其实工作效率极高,只不过因为担心工作太长时间影响修行,每天花四个小时完成所有的工作,剩下的四个小时,则是在工作里发现佛学里的智慧,俗称,摸鱼。   他应该是富贵人家的孩子——看到萧秉璋的第一眼,沈浚齐就如此肯定,这一路走来,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萧秉璋虽然看起来不着调,但是能感觉出来,他受过良好的教育,而他做事又特别随心所欲,应该是在没有任何压力的家庭环境下长大的。   沈浚齐有点羡慕。   从小到大,他从没有体验过随心所欲的做自己想做的事,是多么开心。   萧秉璋带着他去送了文件,然后又把他送下了楼。沈浚齐上了车,手机拿出来准备看看有没有工作邮件,却发现微信收到一条消息。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   这条消息是萧秉璋发的。   沈浚齐想也没想,回了句“抱歉,晚上应该没有时间”。   萧秉璋说:“没关系的,随缘。”   然后他再也没有收到过萧秉璋的消息。   沈浚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心里纳闷了,这个男孩到底是要做什么?   心里的猜测一直到晚上才真相大白。沈浚齐回家吃完了饭,陆桓在看电视,他打算去书房看看书,手机突然响了,萧秉璋在微信里问他:“你有时间吗?”   沈浚齐想了想,说:“有。”   萧秉璋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沈浚齐说:“……你说。”   萧秉璋说:“我开语音吧。”   沈浚齐抬头看了一眼门,决定起身把门合上。   “行,你开。”   沈浚齐接了语音电话,萧秉璋说:“上次见面的时候,听到你和你对面那个男人说的话,突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我想还是提醒一下你比较好。”   沈浚齐一头雾水,难道他也是被包养的?看着不像啊。   萧秉璋开门见山,直接否定了沈浚齐的猜测。   “我是在北二中念的书,后来保送到了A大,学的是哲学。”   萧秉璋不方便透露自己的身份,但是他觉得要提醒沈浚齐,这个非说不可,便用了一个婉转的方式——北二中是全国闻名的子弟学校,里面的学生家庭背景都不简单,而且个人素质都相当高,通过保送方式去了A大,又是哲学这类专业,最后又来到金沙市的基础设施投资合作中心来上班,其家庭背景可想而知了。   听到这句话,沈浚齐坐直身体,直觉告诉他,萧秉璋有什么不方便的事情,要传达给他。   “我在大学的时候交往了一个男朋友,人渣一个,不过看起来很优秀,当时也算院里的风云人物吧,然后我们看对了眼,就好上了。”   “然后呢?”   “哎,我这个人有个毛病,就是太恋爱脑。”萧秉璋说出这话的时候,语气十分懊恼,“当时我家里一直都是反对我和人渣在一起的,他们觉得人渣和我的家庭环境差别太大,以后肯定会出问题,但是我却觉得,没什么关系,他很优秀,这就足够了。”   沈浚齐听了半天都没听到疑似陆桓的人物出现,但是好奇心又驱使他听下去。   萧秉璋接着说:“家里人反对,而我又一定和他在一起,所以后来我就搬出去住了,因为他家里条件不太好,所以他的所有开支,全都是我出钱的,我担心他出去实习的时候没有正装,还给他买了很多衣服,因为实习的公司很远,我把车也借给他开了。”   萧秉璋说起来就是一肚子火,但是又不得不说下去;“他实习的同事,包括学校里的一些学弟,都以为他家里很有钱,他后来胃口也大了,会拐弯抹角地向我伸手要钱,那时候我被哄得失了智,要钱就给他了,直到后来,他想通过我家里的关系做灰色生意,被我爸察觉,然后发生了一些特别糟心的事情,我才发现他特么的竟然是个直男!”   萧秉璋还是忍不住爆了粗,意识到了不妥后,连忙小心翼翼念叨了几句:“戒嗔戒嗔。”   念完了还是觉得气,对沈浚齐说:“你见过直男装gay骗感情骗钱的吗!听说过吗!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竟然被我遇上了!”   “……”   萧秉璋气呼呼地说:“所以那天看到你和你男友的时候,我就想提醒你了,真的,他的语气和我那个人渣前男友的太像了,连打扮也像,都是看起来特别精英,你那时候竟然还说要把钱给他了,你知道我当时是忍了多久,才没有当场对你咆哮,不要把钱给他吗?”   “……“   沈浚齐这才明白萧秉璋想说什么,心情顿时有点复杂。   “你的意思是,我觉得我对面坐着的那一个,是小白脸,想骗我的钱吗?“   萧秉璋说:“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说的。”   沈浚齐说:“不,你错了。”   萧秉璋说:“不不不,接下来的我不听了,该怎么办是你的打算,我只是提醒你,嗯,提醒你。”   萧秉璋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打算挂掉语音,沈浚齐却拦住了他。   “我最后说一句。”   萧秉璋说:“你说,不过你别告诉我你相信你男友,这话就跳过吧,你好我好大家好。”   沈浚齐说;“你误会了,我才是那个找他拿钱的。”   “什么???”   沈浚齐早料到他会这么说,又复述了一遍:“我是找他拿钱的那个人。”   萧秉璋在手机的那一头,整个人都傻掉了,沈浚齐憋着笑挂了电话,想到萧秉璋竟然暗示陆桓是小白脸,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笑什么?”   陆桓刚打算进来找沈浚齐,一推门竟然听到沈浚齐在笑,不禁怔了一下。   沈浚齐看到陆桓的脸,想起刚刚萧秉璋说的,更是忍不住了,噗的一下笑出声来。   陆桓走过来:“笑什么笑?”   “因为听到一个特别好笑的事。”   沈浚齐站起来,把椅子让给陆桓,等陆桓坐下,才在他腿上坐下来。   陆桓问:“什么好笑的事?”   沈浚齐问:“你真要听?”   陆桓说:“好久没听过笑话了,说说。”   沈浚齐说:“不告诉你。”   陆桓作势要挠他的腰,沈浚齐东躲西藏,最后躲不过了,笑倒在陆桓怀里。   “有人给我说,他以为你是骗钱的小白脸。”   “……谁说的?”   沈浚齐靠在他的肩头,下巴微微抬起来,看着他:“这回真不能告诉你了。”   陆桓低头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我看这是你在外面编排我的吧。”   沈浚齐说:“我才不会编排你,真是别人说的,下次有机会你们见面,你可以问问他,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以为你是小白脸。”   陆桓说:“这种人不要来耽误我的时间。”   沈浚齐说;“要不下次我和他见面,我帮你问问他?”   陆桓又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还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越来越放肆了。”   两人闹了一会儿,陆桓说:“明天晚上我有个饭局,晚上不回来吃饭了,你一个人在家吃饭。”   沈浚齐说:“好的。”   陆桓说:“大概八点回来。”   沈浚齐说:“这饭局是不是时间太短了?”   陆桓说;“本来就不打算去的,不过还是得见一见。”   沈浚齐故意撩他:“哦,说的这么被动,去相亲啊?”   陆桓本来随口一说,听到沈浚齐这话,竟然萌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老婆戳破了花花心思的男人。 第47章 相亲   沈浚齐帮他把睡衣的领子理好:“你明天要喝酒吗?”   陆桓说:“我在饭局上不喝酒。”   沈浚齐说:“哦, 也是, 有谁那么大胆子敢让你喝酒。”   陆桓说:“很失望?没人敢灌我的酒?”   沈浚齐说:“上次你喝醉了之后,我在网上找了一个解酒汤的方子, 还想着什么时候做给你喝。”   陆桓说:“等开了春, 带你去新阳市看桃花, 就有机会了。”   陆桓大学毕业后,在新阳市工作过两年, 在那里有好几个铁哥们, 这些人身份普通,却和陆桓是过了命的交情, 上次喝酒的时候, 被问起感情生活的时候, 陆桓说现在身边有一个人,但是没说是情人,那群哥们就嚷着,要陆桓把沈浚齐带过去看看。   看看也无妨。   陆桓知道, 起码在这一两年里, 他是没打算和沈浚齐结束这段关系了,更没打算按照父母的意思去相亲。   他说只给沈浚齐打八十分, 心里对沈浚齐却是百分百的满意。   两人在书房温存片刻,沈浚齐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亮了一下。   沈浚齐坐直身体看了一下手机, 有点犹豫要不要拿过来。   陆桓站起来, 把位置让给沈浚齐:“你回吧,我去刷牙了。”   沈浚齐的私人信息, 陆桓一般是不过问的,他知道沈浚齐需要有自己的空间。   等陆桓起身,沈浚齐拿过手机一看,是萧秉璋的信息。   这孩子今晚被震碎了三观,要找沈浚齐聊天。   萧秉璋有点丧气:“我觉得我这个人识人不行,好的坏的直男基佬情侣非情侣,我竟然都分不出来??我是不是完了?”   沈浚齐安慰他:“也不是每个人观察力都这么敏锐。”   萧秉璋说:“我是真不行,你看,我这不就闹出大笑话了吗——不过我真不觉得你,嗯,我觉得你挺好的,很好,不是小白脸,是很好的人。”   沈浚齐笑起来:“我们就见过两面,你就觉得我好?”   萧秉璋说:“直觉告诉我,你真的挺好。说真的,你和你——那谁坐在一起,我感觉你更好。”   那是因为陆桓在外都是一副严肃霸道脸,看起来没有沈浚齐容易亲近一点,萧秉璋自然就觉得,沈浚齐给人的感觉更好。   沈浚齐安慰他:“其实我还要谢谢你,真的,从来没有人会提醒我注意周围的人和事,这是我第一次遇到。”   萧秉璋更丧气了:“可是我闹了误会啊,你不知道,这些天,我真的一直都想去找你,那家萨莉亚我都去了好几次,但是再也没遇到过你,都这么多天了,只想着找到你,都没想过我认定你被骗了,是不是我自己的臆测,我真是太蠢了。”   沈浚齐笑道:“真的要谢谢你。”   这个男孩闹出的误会,竟然让沈浚齐心里有点感动,在这芸芸众生里,竟然有一个陌生人这么关心他,他从来没想到过。   萧秉璋说:“唉,不过知道你不是恋爱脑也不是被骗,我就很高兴了,像我这种恋爱脑,打都打不醒的,还是别凑热闹去恋爱结婚了,出家最好了,不给社会添麻烦。“   沈浚齐问;“你怎么就知道我不是恋爱脑?”   萧秉璋说:“不是你说的吗?“   沈浚齐说:“我没说过。”   接下来的话,呼之欲出。   也许是因为萧秉璋的坦诚,也许是因为对方是个热心的陌生人,那些深深埋在心底的话,沈浚齐第一次有种倾诉的欲望。   和去见心理医生不同,面对钟乐明,沈浚齐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他希望被救赎,也希望自己能从这场畸恋和对自己的否定中解脱出来。   然而面对萧秉璋的时候,他却渴望得到认同,他想听到萧秉璋说,他的这段感情并没有错,他的所有行为,都可以得到原谅。   他就是这么矛盾且可悲。   萧秉璋察觉出来他有心事:“或者,你说说?我是学哲学的,别的不会,聊天还是在行的,自我纾解能力特别强,我刚知道被骗的那几天,我妈还担心我会有心理问题——开玩笑,我怎么会有心理问题,所有感情问题我都能上升到哲学问题好吗。”   所以你打算出家了吗。   沈浚齐本来有些难受,听到萧秉璋的话,忍不住又想笑了。   萧秉璋看到沈浚齐很久都没回信息,以为他在犹豫,又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或者你担心告诉我之后,我会出去乱说,这个也不要紧,其实吧,我也有件事,明天还想请你帮忙的,但是又需要你帮忙保密。”   沈浚齐问:“什么事情?”   这回换萧秉璋犹豫了。   “就……你可不可以,陪我去相亲……”   “……”   沈浚齐心想,你不是要出家吗,怎么又要去相亲???   萧秉璋说:“我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我哥虽然有个手下在这里,但是我们俩关系非常不好。平时我顾着念佛,在这里也没什么朋友,就一个阿姨,对我特别好。但是这个阿姨就和所有四五十岁的阿姨一样,老惦记着给我介绍对象,我不忍心拒绝她,就答应了明天去相亲,不过这肯定是最后一次的,我就想找个假男友帮我一次性解决掉。”   沈浚齐委婉地拒绝了:“抱歉,我觉得我可能不太合适。”   萧秉璋就像被揪了毛的小鸡,连表情包都是垂头丧气的:“好吧。”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几句,不过却不再提相亲的事情,但是沈浚齐能感受到他有心事。   沈浚齐心软了:“明天你的相亲地点是在哪里?”   萧秉璋说:“有点远,因为我吃素,所以是在一家素菜馆。”   沈浚齐担心遇上熟人,或者是陆桓圈子里的人,又问;“可不可以问一下,相亲对象是谁?”   这一问,倒是把萧秉璋问愣住了。   他是真的没怎么挂心这件事,人事办的阿姨给他发过相亲对象的照片,后来也给他说过对方家里的情况,他那天晚上要急着抄经书,连信息都没点开,就记得阿姨那天当他面说的那一句,帅的惊动西天佛祖。   这时候沈浚齐问起来,萧秉璋才想起来去翻记录,不料前几天刚清空了消息,什么记录都没了。   他也不好意思再去问阿姨要,只有自己脑补了。   佛祖的审美,应该是阔头大耳吧?   “就,个子比较高,微胖,但是还是帅的,耳垂比较大,额头很宽——宝相庄严的那种长相。”   “……再冒昧问一句,他是做什么的?”   人事办的阿姨介绍的,应该是公务员?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公务员?”   萧秉璋的工作单位也算是体制内的,沈浚齐觉得,公务员的可能性非常大。   他说:“那行吧,我陪你去看看,不过先别说我是你男友,到时候见机行事,可以吗?”   萧秉璋高兴的说:“行!”   沈浚齐说:“客气了,我的微信号是我的手机号,你记一下,明天打电话给我。”   明天陆桓有饭局,沈浚齐心想,出去和萧秉璋吃顿饭,应该也是没关系的,也不用告诉陆桓,到时候直接给张阿姨说一声就行。   萧秉璋说:“那明天我来你公司接你。”   沈浚齐说:“这个倒不必了,明天下班了,我来找你。”   萧秉璋说:“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沈浚齐自己没发现,他和萧秉璋说话的时候,连语气都温柔了几分,大概因为萧秉璋年纪小,人也乐呵,沈浚齐很喜欢和他相处。   第二天下班后,沈浚齐给张阿姨说自己有事不回家吃饭了,然后乘车去投资合作中心楼下等萧秉璋。   一辆火红的GTR从地下车库里开出来,车窗滑下,萧秉璋从里面探出头来:“上车。”   沈浚齐说:“车不错。”   萧秉璋说:“那当然,每月花的钱比我用的还多。”   沈浚齐打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萧秉璋说起了花钱,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明天好像要交房租了,房东前几天打了电话过来。”   他一边开车,一边让沈浚齐帮忙在手套箱里把合同拿出来。   “你帮我看看,是明天交吗?”   沈浚齐帮他把租房合同找出来,仔细瞧了瞧:“好像是明天。”   萧秉璋问:“要交几个月的?”   沈浚齐说:“交三押一。”   萧秉璋惊道:“那岂不是要交六万??”   趁着红灯,萧秉璋接过合同一看,果然是交三押一,每个月一万五。   “坑了坑了,被我哥给坑了。”   萧秉璋喃喃自语:“我早就该知道,我哥给我租房子,就没安什么好心。”   “……”   都过了三个月了,你才发现不对劲??   沈浚齐有点无语,萧秉璋上班生活真的是名副十足的佛系,什么事都不上心,每次都是到了最后,才发现自己被坑。   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一回,萧秉璋这次佛系相亲,把他也给坑了。   到了约定的地方,服务员领着他们进了包间,推开门的那一刹那,沈浚齐一眼看就看到了萧秉璋口中那个大耳宽额头,宝相庄严的微胖公务员。   沈浚齐心跳如雷——   特么的这不是萧秉璋的眼睛有问题,就是他出现了幻觉。 第48章 醋意   萧秉璋看到屋子里的人也傻了。   不是惊动佛祖的帅哥吗???这哪里来的小白脸???   哦不对, 不是小白脸。   萧秉璋看了一眼身边的沈浚齐, 心里又是尴尬,又是愧疚。   沈浚齐看到陆桓的时候十分震惊, 震惊过后, 心里却有些失落。   陆桓原来是真的打算相亲结婚的。   沈浚齐不愿意做第三者, 陆桓结了婚,他必然会退出。其实就现在而言, 他没有了欠债, 也进了金陆投资,该得到的都得到了, 陆桓结不结婚, 都对他没影响。   但是他却从没想过, 他们的关系会就此结束。   可惜这段关系的决定权从来不在他,沈浚齐笑了笑,坦然接受。   最淡定的是陆桓,他只在萧秉璋和沈浚齐打开门的那一刻, 脸上露出些许的惊愕, 随即,他很快平静下来。   “请进。”   沈浚齐的身形在门口顿了一下, 后来还是决定跟着萧秉璋走进去。   这家素菜馆除了素菜出名,功夫茶也是出名的, 三人在桌边坐下, 茶艺师过来冲泡功夫茶,陆桓叫过服务员。   “再上点菊花茶。”   “好的。”   功夫茶是这里的特色, 因为都是素菜,需要细品,所以在餐前,会先用茶水清口。菊花茶有特殊味道,会破坏口感。   萧秉璋不知道陆桓是为了沈浚齐叫的菊花茶,他只觉得尴尬得要命,恨不得找个墙角把脸埋进去,好不容易听到陆桓开口说了话,连忙接上话,说:“喝菊花茶不行的,会破坏菜的口感的。”   他以为陆桓不懂。   陆桓说:“我知道,不过茶叶不是每个人都能喝。”   话不投机,气氛更尴尬了。   沈浚齐隐隐感觉,陆桓在生气。他跟着萧秉璋走进去,萧秉璋坐下来,在身边的位置拍了拍,示意沈浚齐和他坐在一起,沈浚齐考虑片刻,还是绕过了萧秉璋身边的位置,在陆桓身边坐下来了。   陆桓就像没看到沈浚齐,他问萧秉璋:“这就是你的灵魂伴侣?”   萧秉璋摸了摸鼻子,嗯了一声,没否认也没肯定。   灵魂伴侣这词,是萧秉璋给介绍相亲对象的阿姨说的,他本意是想委婉地劝解阿姨自己更看重精神需求和契合,可惜说得太高深,阿姨听得云里雾里,转身就把几个听起来耳熟的词转述给了陆桓的母亲,然后陆桓的母亲再转告给了陆桓。   沈浚齐是灵魂伴侣,就在两位阿姨的口中的成了肯定句。   陆桓本来就不是为了相亲而来,而是来探探符鸿这位亲弟弟的底,却没想到,竟然会遇上沈浚齐,还被萧秉璋称为灵魂伴侣。   “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萧秉璋看了眼沈浚齐,沈浚齐老实回答:“昨天。”   “动作挺快的,昨天认识的,今天就是灵魂伴侣了。”   陆桓的语气平淡,全然听不出一点生气的样子,但是沈浚齐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把陆桓惹毛了。   陆桓这个人就是这个脾气,一点火气憋不住,真怒了反而平静。萧秉璋似乎也感觉到了,拿起手机装模作样看时间,偷偷发了条信息给沈浚齐。   “他和我大哥真是一个脾气,可怕。”   手指刚从屏幕上停下来,沈浚齐的手机响了。   三人同时看向沈浚齐的手机,沈浚齐尴尬地一笑。   他和萧秉璋活脱脱就是两个在老师眼皮子下传纸条的小学生。   萧秉璋却觉得,他俩更像被捉奸的野鸳鸯。   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萧秉璋决定讲个故事。   “菜还没上,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沈浚齐递了杯茶给萧秉璋:“先品品这茶再说。”   他就担心萧秉璋一言不合又讲起了前男友,再一言不合说出那个小白脸的误会,气氛已经够尴尬了,他只想早点吃完回家。   萧秉璋刚想伸手接回来,半路却被人拦下,从沈浚齐手里把茶杯抢了过去。   “你喝茶会不会睡不着?”   萧秉璋压根就没发现陆桓的意图,还想把茶接过来,说:“没事,我喝茶不失眠。”   陆桓却先他一步,把茶喝了。   “……”   萧秉璋肠子都悔青了。   他这辈子就从没遇到过这么尴尬的时间,坐在这里浑身都是毛毛的针刺感,说话做事,每一个动作,都透出浓浓的尴尬。   早知道如此,他就应该替个光头明志,他不信阿姨还能把他这光头在婚姻市场上推销出去。   “我想上厕所。”   萧秉璋忍不下去了,他打算开溜。沈浚齐是他带来的,他也打算一并带走。   “能不能陪我去一下,我有密闭空间恐惧症。”   他眼巴巴看着沈浚齐,沈浚齐只有硬着头皮,说了句好。   万万没想到,站起来的却是陆桓。   “你不去了,我去。”   陆桓用眼神示意沈浚齐坐下:“我也要上洗手间。”   “……”   沈浚齐竟然看到两个人大摇大摆朝门外走去。   他想提醒两人,包间里有洗手间,话到嘴边,却说不下去了。   陆桓竟然在萧秉璋走出门后,把门给关上了。   萧秉璋站在门外,被门刮起的冷风吹得背后一凉。   他逃出来了?   萧秉璋先是惊喜,随即想起来,沈浚齐还在里面,连忙转身砰砰砰敲门:“喂喂,你怎么把门关上了。”   陆桓的声音从门内传来:“你去上卫生间,我有几句话对沈浚齐说。”   萧秉璋听到陆桓语气不善,连忙说:“你好好说话,我给你说,别闹出事来,人是我带来的,等会儿我就得把他安安全全送回去。”   陆桓懒得搭理他,直接把门锁了。   萧秉璋气得不行:“你这小白脸挺横的啊!”   沈浚齐一晚上的努力,彻底白费了。   陆桓走过来,重新在位置上坐下:“说我是小白脸的就是他?”   沈浚齐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回答这个这个问题,所以决定微笑。   他知道这个挤出来的微笑肯定很难看,因为陆桓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当时我就给你说过,不要搭理他。”陆桓问,“为什么不听我的话。”   沈浚齐说:“对不起。”   陆桓又说:“你知道在他的介绍里,那是他的什么人吗?”   沈浚齐垂下睫毛:“抱歉,我今天不该来。”   这是沈浚齐第一次表现出这么逆来顺受的样子。   陆桓原以为,知道自己来相亲后,沈浚齐会和以前一样,千方百计地破坏掉他的相亲,可是他没有。   进了金陆投资,目的达到之后,自己就毫无用处了?   陆桓心里无名火乱窜,他想发火,但是又舍不得冲着沈浚齐发火,只有烦躁地扒拉一下头发,掏出车钥匙扔给沈浚齐。   “早点回去。”   他站起来,拿过外套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萧秉璋竟然还呆在门口。   “沈浚齐人呢?”   萧秉璋不由分说就想冲进去,被陆桓提着衣领扔出去。   “要相亲就好好去相亲,别打我的人的主意。” 第49章 缘分   萧秉璋那晚是被沈浚齐劝回去的。他一向嚣张, 哪里被人这么对待过, 回去时一路上都在痛骂陆桓这个小白脸暴脾气不讲理。   结果回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理顺了,突然发现陆桓这不是把自己当情敌了吗。   沈浚齐和陆桓是包养关系, 陆桓把自己当情敌, 有了喜欢的人还出来和自己相亲, 相亲时遇上了自己的情人……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萧秉璋的脑子又乱了,他本想打个电话安慰沈浚齐, 现在决定, 睡一觉再说。   沈浚齐一个人开着陆桓的车回了家。   他把钥匙放进门口玄关的柜子上时,张阿姨过来收拾, 看到是陆桓开出去那辆车的钥匙, 好奇道:“你们一起出去的?”   “不是, 不过遇上了。”   沈浚齐不想多言,和张阿姨说了几句话后回了卧室。洗完澡出来,才不到九点。   晚上那顿饭自然是没吃成的,但是他一点也不饿, 他习惯性地去猜测陆桓生气的原因和即将到来的, 这段关系的结果。   在素菜馆发现是陆桓时的失落感又涌上心头。   他又将是一个人了。   虽然没有了债务,也有了工作, 更有了为沈俊杰复仇的机会,但是不会再有人和他讨论晚上吃什么, 也不会有人问他是不是昨晚又失眠了, 更不会有人倾听他的故事,恭喜他的每一次成功。   陆桓是个很好的男人。   沈浚齐拉开窗帘, 坐在窗边的大落地窗前俯视着万千灯火,他想了很多很多,唯一没想过的是,陆桓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即使沈浚齐已经意识到了,他并不是一个让人讨厌的人,但是成年之前遭遇的冷暴力和排斥感已经深深扎进了他的心里,让他的认知里从来没有被人喜欢和被人疼爱的概念。   他在等陆桓回家,又或者是在等一个结果。   *   陆桓打电话让陆枫出来陪他喝酒。   陆枫还以为是兄弟间的小聚,问:“定了包间嘛?”   陆桓说:“没有,就我们两个。”   陆枫问:“公司的事?”   他和陆桓那家公司,不少事情都是在喝酒聊天中敲定的,现在这个时间,陆枫只有想到是公司的事情。   陆桓却说:“不是,出来聊聊。”   “……”   陆桓没有多说什么,陆枫心里肯定,八成又是男狐狸精在搞事了。   这男狐狸精怎么就这么能搞事呢?陆枫头疼,但还是换了衣服,驱车去了酒吧。   陆桓在吧台等他,身边有两个空杯,还有一瓶以前他们存在这里的皇家礼炮。   陆枫看到皇家礼炮的瓶子就头疼。   他是千杯不倒的酒量,但是陆桓不是,虽然陆桓不怎么喝酒,也很少喝醉,但是一旦喝醉,第二天全家都会知道了——陆桓喝醉后喜欢给家里人打电话。   然后倒霉的就是陪陆桓喝酒的人了。   毕竟这位可是即将继任的董事长,金贵得很,不论是喝酒伤了身还是喝醉后被人坑,都是全家上下不愿意看见的。   陆枫自认倒霉。   陆桓看到陆枫,招手让他过来。   陆枫拉过身边路过的服务员,说要点一瓶绿茶。   陆桓说:“是让你来喝酒的,要喝软饮自己回家去喝。”   陆枫走过去:“我是给你点的,哥啊,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吗?你可是我们陆家的太子,我就是那个太子侍读,请支持弟弟我的工作好吗?”   陆桓在他头上拍了一下:“电视剧看多了。”   陆枫自己先把酒倒上了:“怎么不把沈浚齐叫出来喝酒?”   即使是在酒吧昏暗的灯光下,陆枫也感觉到了两道凌厉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   换做别人,陆枫这叫试探,放在陆桓眼皮子下,这叫做小动作。   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想法,有着什么目的,根本逃不过陆桓的目光。   “我让他回去了。”   陆桓拿过酒瓶,给自己也满上:“闹了个误会,谁都不痛快,所以出来静一静。”   “……”   闹了误会?出来静静?你这话说的真像和老婆吵了架被赶出来喝闷酒的男人。   陆枫心里吐槽,端起杯子和陆桓碰了杯。   “有什么误会不能解释的,为什么非要出来喝酒?”   陆桓仰头把酒干了,等酒精的热度慢慢从身体里浮上来,懒洋洋地转了身,手肘搭在吧台上,面对舞台。   “你信不信一见钟情?”   “……”   陆桓说:“说真的,我一直不怎么信,但是有时候,又觉得也许这个词的存在也有它的道理。”   陆枫问:“是你第一次见到沈浚齐那次吗?”   陆桓没有否认:“是。”   他又给自己和陆枫倒了酒,陆枫一看这架势就是不醉不归,连忙用手捂住了杯口,又把陆桓面前的那杯拿过来。   陆枫说:“我信一见钟情,但是我不信你对沈浚齐是一见钟情。”   陆桓问:“怎么说?”   陆枫说:“哥,如果说你对沈浚齐真的是一见钟情,他现在就不会是你的情人,而是我户口本上的大嫂了。”   陆桓说:“几天前,我也是这么想的。”   距离他第一次见到沈浚齐,已经过去很久了。   陆桓念念不忘,却从未付诸行动,直到沈浚齐找上他,才接受了这个情人,但是从未有过长久地想法。   一夜,一个礼拜,三个月,到现在他们甚至没有明确约定时间,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结束关系的时间在变,陆桓对沈浚齐的想法也在变。   然而归根结底,没有第一次偶遇,在金悦酒店的当晚,陆桓会直截了当地拒绝沈浚齐。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在素菜馆看到沈浚齐的那一刻,陆桓就想过,这是不是也是缘分的一环。   冷静下来之后,他想留下这个缘分。   今晚他叫陆枫出来喝酒,并不是要陆枫帮他出主意,他并不是一个会让别人影响决定的人。   他只是想聊聊,他前两次恋爱谈得唐突,留给他的印象并不太好,他不希望这段缘分重蹈覆辙——如果以今晚的相亲为关系的重新启程,他也欺骗了沈浚齐,这个起点可以说是糟糕透顶。   陆枫听出来陆桓的意思,表情渐渐严肃起来。   陆枫问:“哥,你知道沈浚齐为什么十七岁那年出国念书?”   陆桓对这些八卦新闻从来不了解:“为什么?”   陆枫说:“因为沈浚齐亲哥结婚的那晚,他冲进新房里,对嫂子表白了。” 第50章 等待   陆桓拿着酒杯的手停在了空中。   陆枫看到陆桓的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陆枫点头:“没错, 沈浚齐他哥结婚的那晚, 沈浚齐喝醉了,大闹新房向嫂子表白, 然后被沈国峰赶出国, 这几年都没怎么回国。”   所以这就是沈浚齐甘愿付出这一切代价的理由?   这一瞬间, 很多陆桓曾经想不通的事情渐渐有了眉目。沈浚齐曾说过,在童年被其他人排斥的情况下, 唯一对他好的人就是沈俊杰, 在这样的情况下,沈浚齐还对嫂子抱有别样的感情, 其心里的压力和家人的想法可想而知。   这是为了赎罪吗?   陆桓问:“他的嫂子现在怎么样?”   陆枫说:“还活着, 出事之前, 好像和孩子一起被送到了国外。”   陆桓闪过:“我知道了。”   刚才看到的错愕已经尽数从陆桓脸上消失,他轻轻晃动着手里的酒杯,就像没有知晓这一切似的,漫不经心地看着酒保身后的酒柜。   酒保认识陆桓, 走过来给陆桓递上一支烟, 陆桓接下含在嘴里,酒保又掏出打火机替他点了。   陆枫到底年轻, 说这些不过是在劝陆桓,沈俊杰绝非良配, 看到陆桓没有一点改变主意的样子, 忍不住问:“哥,性向之间隔座山, 更何况,他做的这一切,与其说是为了去世的父亲和亲哥,倒不如说是为了保护嫂子,活人比死人更重要不是吗?”   陆桓吐了个烟圈:“你也说了,活人比死人重要。”   陆枫心里一梗。   陆桓又说:“在我面前,沈浚齐提起沈俊杰,远比提起他的嫂子要频繁,这证明什么?证明他对沈俊杰的愧疚,远比对他的嫂子感情要深,而且已经七年了,七年都足够让夫妻之间的爱情变为亲情,还有什么不能改变?”   “……”   陆枫觉得陆桓的这些话不无道理,但是又觉得哪里怪怪的。   陆枫问:“哥,我能问一句吗?沈浚齐是你第一个动心的对象吗?”   他知道陆桓之前谈过两次恋爱,第一次是在大学里,对方亦是名门子弟,疯狂倒追陆桓,却只将这段感情维持了不到三个月,另一段感情是在毕业后,两人是在酒会上认识的,这段感情,也只维持了不到半年。   这两段感情对陆桓留下的印象非常糟糕,陆枫知道,陆桓这个人其实有着极其严重的感情洁癖,这两次失败的感情之后,陆桓有一次喝高了,还开玩笑给陆枫说,让陆枫给他介绍一个对象。   陆枫问他要什么样的对象。   陆桓没提任何家世相貌的字眼,只说了一句。   他能够付出一切爱我,我也可以舍弃一切为他。   真是够疯狂的。   陆枫以为陆桓是在开玩笑,可惜陆桓接下来的近乎十年的空窗期告诉他,陆桓说的应该是真的。   陆桓说:“是。”   这回错愕的是陆枫。   他想起陆桓说的这句话,不知怎么,突然就释怀了。   陆枫大概理解了为什么陆桓会对沈浚齐动心——   不管是为了那段感情也好,还是为了赎罪也好,沈浚齐真的为了一个人毫无保留的付出了一切。   “慢慢来吧。”陆桓给陆枫又倒上了酒,“我不着急。”   陆枫心想,我着急回家呢。   陆桓端起杯子,示意陆枫碰杯。   “现在说说,你和乐乐吵架后都是怎么和好的?”   酒局一直持续到这家酒吧打烊。   陆桓本来是想排解情绪顺便和陆枫商量怎么回去让沈浚齐忘掉今天这一切的,说到后来,竟然是陆枫在大倒苦水,他工作太忙,经常顾不上女友,两人大矛盾没有,小矛盾不断。   陆桓说他时间管理有问题,而且也确实没把女友真正放心上。   陆枫说:“我怎么没把她放心上了?你知道每天微信里撩我的人有多少吗?”   话刚说完,服务生送过来一个打包好的小包装盒,服务生低头给陆桓说了几句话,陆桓点头,服务生这才离开。   “什么东西?”陆枫看到盒子是圆圆的南瓜型,说:”点心吗?”   “南瓜栗子蛋糕。”   陆枫喝得有点多,一时之间没想到这蛋糕是打包带走送人的,说:“你吃吗?不吃我吃了,我饿死了。”   “要吃自己去点。”陆桓把蛋糕挪开了,“这个我带回去给贝贝,他晚上没吃饭。”   “……”   “走吧。”   陆枫觉得这把狗粮实在,决定回去的路上吃点路边的粥消化消化。   “哥,我接受你的建议,陆枫说,“我确实对乐乐不上心,今后向你学习。”   陆桓拍了拍他的肩,然后打电话给司机。   哥俩都喝了酒,住的地方一南一北,陆桓在路上买了两份粥,一份让陆枫提回去,一份也打包了。   他猜沈浚齐应该还没睡。   这个人就是这样,心眼多得要命,白天里想着怎么算计别人,晚上再为算计别人忏悔。   他这样就不累吗?   陆桓回到家,把蛋糕和粥放在小餐厅的桌上,然后去了卧室。   他推开卧室的门,壁灯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整间卧室,以及窗边的沈浚齐。   陆桓的动作很轻,沈浚齐竟然没发现有人推开了门。   他就这样站在落地窗前,单薄的浴袍裹着身体,露出修长的后颈和小腿,他洗完澡后一般都是这么穿的,不算裸露的打扮,只露出小片肌肤和腰间束带掐出来细腰,却称得上是活色生香。   也许是因为气质变了。   沈浚齐越来越放荡,无时无刻不在挑动着他人的欲,望,可他也越来越孤独,尤其是今晚,他站在这里,更是在放荡的孤独中闪光。 第51章 温柔   陆桓站在门口看了他很久, 直到沈浚齐意识到门口有人, 转过身来。   陆桓说:“出来吃东西。”   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沈浚齐迟疑片刻, 跟了上去。   张阿姨听到动静, 从保姆房里走出来, 她闻到陆桓身上有酒气,问:“要不要我去煮点醒酒汤。”   陆桓说:“您去休息吧, 我没喝多。”   陆桓确实喝得不太多, 要不刚才站在门口,肯定会走过去, 从背后抱住沈浚齐, 用尽一切方式, 替他驱散所有的孤独。   他们需要先聊聊,陆桓知道刚刚在素菜馆,他的态度并不太好。   回到小餐厅,沈浚齐坐在桌边, 也没动眼前的粥和蛋糕, 反倒是替陆桓倒了杯热水。   “怎么不吃?”   陆桓走到沈浚齐身边,打开粥和小蛋糕的包装盒:“我就知道你晚上肯定没吃饭。”   “你也没吃饭。”   沈浚齐伸出手, 搂住陆桓的腰,缓缓把头靠在他的腰腹处。   这是他表达亲昵的方式, 有时候说声谢谢, 效果也许不及一个简单的肢体语言好。   在陆桓回来之前,沈浚齐想过无数种可能, 他想陆桓也许会彻夜不归,也许回来后会质问他,他从没想过陆桓回来后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让他出来吃饭。   陆桓真的是一个很温柔的男人。   陆桓摸了摸他的头发:“一起吃。”   粥只有一把勺子,却不妨碍他们分享今晚的晚餐。他们的身体早已经交融,分享食物也是一种情趣。   沈浚齐坐在陆桓的腿上,用小叉子挖蛋糕吃,蛋糕不甜,南瓜味道浓厚,栗子粉混杂在戚风蛋糕中,咬一口下去,满是甜糯的香味。   贝贝啊,还真是好哄。   陆桓问:“喜欢吃这个?”   沈浚齐说:“味道很不错。”   陆桓说:“下次带你去这家酒吧吃烧烤,这家的甜点和烧烤都不错。”   沈浚齐说:“嗯。”   过了会儿,他又问:“你不相亲了?”   陆桓说:“相个佛学大师回来听他念经?”   沈浚齐忍不住笑了。   陆桓在沈浚齐脸上亲了一下:“本来就不打算去相亲,他家庭背景很深,只是打算去会一会。”   沈浚齐说:“抱歉,我那时候脑子发了懵,以后不会再做这种傻事了。”   陆桓说:“你是心太软。”   沈浚齐摇头:“我以前不是这样的,这是第一次。”   陆桓说:“贝贝,如果你不是心太软,现在你应该还在苏黎世,过着高级白领的生活。”   沈浚齐抬头看着陆桓。   陆桓说:“你应该有自己的生活,贝贝,这个世界有黑暗的一面,但是也有很多快乐的事情,旅行,美食,工作,朋友,爱情……你都应该去体验体验。”   陆桓说的这些事,沈浚齐从没想过:“我——”   陆桓打断他:“我很久之前就说过,我不强人所难,也不会束缚你,这段关系我并没有加上期限。你要离开,要回苏黎世,要去工作,我都不会干涉你。约束你没意义,就算是以我们现在的关系,相处应该是快乐的,不论是我强迫你还是你强迫自己逢场作戏,都不是我想要的。”   沈浚齐苦笑:“一亿多呢。”   陆桓问:“这是我给你定的价?你是人,不是商品,更不是解决你们家那些事的工具。”   “是吗。”   沈浚齐撇过头,胸膛微微起伏着,他很不愿意在陆桓面前提起家里的那些事情,他知道陆桓说得都对,可是他没法做到。   想到沈俊杰的死,想到沈俊杰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的叮嘱自己别回国,他的心就像被利爪一遍又一遍的撕开,心底那些藏了多年的罪恶感、痴恋、自我厌恶、绝望喷涌而出,然后通通被沈俊杰的血炼作了仇恨。只有那些对于爱和家的期盼,还藏在心底。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没机会了,能伴随着他过完这一生的,只有无尽的仇恨和罪恶。   “我是自愿的。”沈浚齐低声说,“没人逼我。”   陆桓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说得太多了。   “这一切都会结束的,剩下的,慢慢来。”   陆桓抱着沈浚齐,他感觉到沈浚齐全身发冷,手心却是滚烫滚烫的。   他用温柔磁性的声音把沈浚齐从仇恨中哄了出来,喂他喝粥,告诉他,藏在金沙市的角落里的那些美食,告诉他国内的各种美景,直到沈浚齐重新拿起小叉子。   沈浚齐挖了一勺蛋糕,喂到陆桓嘴边:“你要吃吗?”   陆桓低头用嘴接过,然后捏住沈浚齐的下巴吻了过去。   这一个吻带着南瓜蛋糕的香甜味,陆桓不喜甜食,但他喜欢沈浚齐的味道。   比起吃南瓜蛋糕,他更想吃南瓜味的贝贝。   但是今晚并不是取悦和被取悦。   性爱本来就是一件快乐的事。   沈浚齐被抱到桌上,陆桓双手撑在他的身体边。   “准备好了吗?”   沈浚齐不明所以:“嗯?”   陆桓低下头,吻住他:“贝贝,看着我,想着我。”   沈浚齐抱住了他,感受到他火热的吻,落在了自己冰凉的身体上,驱散了身体的寒冷。   沈浚齐被软化了。   他的手从陆桓的衬衫后领滑下去,摸着他坚实的背。   “准备好了。”   陆桓又吻住了他的唇。   他大概是爱死了沈浚齐唇舌间的南瓜味。   沈浚齐伸出舌尖,和陆桓唇舌交缠,他的吻技是陆桓手把手教的,并且日渐娴熟,凭着本能,就能让彼此沉醉。   陆桓掀开他的浴袍,摸上他的胸口,乳头已经因为快感挺立起来,陆桓覆住这颗小肉粒,用掌心揉捏着,玩弄着,沈浚齐很快就受不了了,大口地喘着气,从陆桓的吻中浮出了水面。   陆桓笑他:“还是这么敏感,这只是摸一摸,让我亲一下,岂不是得射了?”   沈浚齐面红耳赤:“怎么可能!”   陆桓说:“那试试?”   陆桓埋下头去,从沈浚齐的锁骨,一路舔吻到他的胸口,用舌头包裹住他的乳头。   “啊——”   沈浚齐尾椎骨一麻,一声尖叫,还没喊出口,便用手捂住了嘴。   他受不了了。   很久之前,他一直以为,那些片子里的男人,是因为药物才能发出如此淫荡的声音。可是如今,他发现自己和他们越来越像,只是一点点刺激,就足以让他变成求欢的淫兽。   陆桓故意使坏,唇舌舔沈浚齐的乳头,手却向下滑去,握住了他的性器。   沈浚齐已经有了反应,陆桓的拇指刮过茎头,沈浚齐的身体就是一阵剧烈的颤抖。   “唔……”   陆桓玩弄了几下,抬起头看去,沈浚齐已经是满脸潮红,眼角都是情动的泪水。   “为什么要捂住嘴?”   陆桓拉开他的手,沈浚齐大口喘着气,还没缓过来,陆桓的手突然捏紧他的性器,沈浚齐“啊”的一声,双腿夹紧了陆桓的腰。   “贝贝,不要束缚自己,感觉到快乐就叫出来。”   陆桓低下头,亲吻他的鼻尖:“我喜欢听你的声音。”   沈浚齐有些难为情地转过头去,突然,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重重顶了他一下。   这个感觉熟悉却又令他恐慌,他下意识用手去摸,那个东西又撞在了他的臀间。   “你——”   沈浚齐摸到了鼓囊囊的一团。   陆桓双手撑在桌上,下身一下又一下,顶在沈浚齐的臀部。   “贝贝,你把我叫硬了。”   他的手握住沈浚齐的手腕,摁在自己的下身。   “你说,要怎么负责?”   沈浚齐被陆桓这连番的言语和动作,刺激得口干舌燥。   他浑身燥热,身体却仿佛开了龙头的水源,淫液不断流出来,陆桓的顶弄不能缓解他的饥渴,他突然推开了陆桓,从餐桌上跳了下来。   落地时,两腿一软,沈浚齐撑着陆桓的身体,跪在了地上。   陆桓要扶他起来,沈浚齐却撑着身体跪坐起来,凑过去,轻轻咬住了眼前鼓囊囊的一团。   陆桓低喘了一声。   他的衣服依然完好,只是解开了衬衫的两颗纽扣,露出小片蜜色的肌肤,沈浚齐两手沿着他的大腿缓缓上移,落在了他的皮带上。   他探出舌尖,在绷紧的西装裤上又舔了一下,抬头问陆桓:“我可以吃它吗?”   陆桓抬起他的下巴,擦去他眼角的泪珠:“贝贝,等会儿可是都要吞下去的。”   沈浚齐说:“好。”   他没有一点不情愿,反而是循着本能,解开了陆桓的裤子,皮带扣打在他的脸上,他凑过去,鼻尖亲昵地滑过被内裤包裹的性器,又张开双唇,不断的轻咬着。   陆桓的低喘变成了粗喘,他转了个方向,臀部抵着餐桌,大手扶住沈浚齐的后脑勺,让他埋头在自己胯间舔弄。   那些学来的技巧终于在本能的引诱下发挥了作用,沈浚齐把陆桓的内裤舔湿了一大片,这才拉下他的内裤,把陆桓快要爆炸的性器含在嘴里。   陆桓的性器很长,茎头硕大,几乎堵住了他的嘴,他的上颚被茎头摩擦着,很快,口交的快感便传遍了全身,他跪在地上,双手抓住陆桓的裤子,双腿在地毯上摩挲着。   他想要了。   “啊……”   这种空虚又舒服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得发出呻吟,陆桓低头看着沈浚齐为自己口交,紫红色的肉棒在粉色的嘴唇之间进进出出,带来的冲尽力让他丧失了所有理智。   “好吃吗?”   沈浚齐把嘴里的性器吐出来,双手握住了,又伸出舌尖去舔。   “好吃。”   他一下又一下的舔弄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陆桓,他上挑的眼角因为情欲的滋润更显得诱惑,陆桓忍不住,摁住他的头,让他再次含进去。   “吃完了,就轮到下面的小嘴吃了。”   陆桓知道,沈浚齐有些忍不住了。   他跪在地上的双腿不断变换着位置,每一次,都会将两腿夹得更紧。浴袍已经从肩上滑了下来,挂在了两肘之间,只要陆桓一碰他的后背,就会听到他发出难耐的呻吟。   “别……别摸……嗯……”   他让陆桓不摸,自己却去揉自己的乳头,一边揉一边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陆桓。   陆桓知道,他肯定忍受不了了,沈浚齐口交的经验寥寥,自己的时间一向持久,沈浚齐敏感的身体肯定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刺激。   陆桓干脆让沈浚齐把性器吐出来,把他从地上抱回了桌上。   “嗯?”   沈浚齐舔了舔嘴角的液体,有些迷茫:“怎么了?”   陆桓狠狠亲了他一口:“操你。”   他拉开沈浚齐的双腿,性器在穴口摩擦了几下,便就着淫液插了进去。沈浚齐还沉浸在口交的快感和空虚中,后穴突然被侵入,惊呼着抱紧了陆桓。   ”我还……还没……吃够。”沈浚齐就像一个突然丢了棒棒糖的小男孩,要撒会儿娇,“你不是要我负责吗?”   陆桓说:“乖乖,等会儿再吃。”   他长驱直入,把紧闭的密道,操得湿滑松软。   沈浚齐故意绷紧身体,不让陆桓出来,陆桓哄道:“贝贝,忘掉那些技巧,我不需要你取悦我。”   沈浚齐的身体,就是最美妙的取悦。   陆桓温柔地吻着他,缠着他的舌头,哄他,等会儿继续吃,他问沈浚齐:“舒服吗?”   沈浚齐闭着眼,小口地喘着气:“舒……舒服……”   可是他又觉得不太够。   等自己射了,翻了个身,趴在餐桌上,让陆桓进来。   陆桓立刻填满了他。   沈浚齐仰起头,发出舒服的呻吟,陆桓抵着他的敏感点研磨,和他接吻,很快又让他高潮了。   今晚他根本不必在意陆桓的喜好和学来的技巧,只是遵循着本能去迎合陆桓,即便如此,他还是快溺死在这次温柔的性爱之中,他被哄着,疼着,甚至陆桓射在他的身体里时,还附在他的耳边,问他愿不愿意给自己生一个孩子。   沈浚齐闭上眼,泪珠从眼角滚落下来。   他知道这是陆桓给他造的一个美梦。   陆桓洞悉了他心底想要却不能得到的一切。   既然是美梦,那便梦一场吧。   沈浚齐抱住陆环,嘶哑着声音说:“我愿意。”   陆桓逗他:“是不是说掉了称呼?”   沈浚齐吻着陆桓的下巴,低声说:“老公,我愿意。”   这不是梦,一年后,当沈浚齐在同一个地方,戴着戒指的手牵住路桓的手时,他才知道,陆桓给他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梦。 第52章 探望   沈浚齐从未睡得这么安稳。   也许是因为太累, 也许是因为依偎着一个强大且温暖的怀抱, 他感觉周围的时间都开始拉长变缓,慢悠悠地, 载着他在梦境里徜徉。   梦境是带着甜香味的, 他久久不愿意醒来。   陆桓看到怀里的人睡得香甜, 也不忍心叫醒他。直到快中午的时候,搁在床头的手机响了。   是沈浚齐的手机。   沈浚齐被吵醒了, 迷迷糊糊问了一句:“你的电话?”   “不是。”   陆桓伸手拿过手机, 另一手替沈浚齐把被子掖好。   “是继续睡还是起来吃饭?”   “再睡一会儿。”   沈浚齐在陆桓怀里缩了缩,刚打算闭上眼, 突然反应过来。   “不是你的电话, 那是我的?”   “骚扰电话, 继续睡吧。”   陆桓按掉电话,重新放在床头,低头在沈浚齐脸上亲了亲。   “嗯。”   他的通讯录里除了陆桓和张阿姨等几人之外,就只有刚认识没两天的同事了, 今天是周六, 同事也不会在饭点给他打电话,沈浚齐听到陆桓说是骚扰电话, 安心地闭上眼。   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了, 这回竟然是微信电话。   陆桓的脸色很不好看了。   沈浚齐突然惊醒, 在陆桓伸手之前拿过了手机。   手机界面上显示的人是萧秉璋。   陆桓说:“可以把他拉黑了,天天骚扰你。”   沈浚齐拿着手机, 想起昨天萧秉璋痛骂陆桓小白脸,表情有点尴尬:“还好吧……”   “接吧。”看到沈浚齐犹豫不决,陆桓掀开被子起了床,把空间留给他,“我去阳台抽根烟。”   沈浚齐把电话接通了,萧秉璋担心地问:“你还好吧,小白脸有没有怎么对你啊?”   沈浚齐纠正:“陆桓不是小白脸。”   “哦。”萧秉璋,“我老忘了他名字。”   相过亲,还是工作单位合作的大老板,沈浚齐就想不明白了,萧秉璋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连陆桓都记不住。   事实证明,要不是因为微信名,他连沈浚齐的名字都没记住,沈浚齐唯一一点优势 ,是萧秉璋记住了他的手机和微信。   “朋友,我晚上请你吃饭吧。”萧秉璋给沈浚齐改了微信备注,一时之间,也不太记得沈浚齐后面两个字是什么,干脆统一用朋友来称呼,“昨晚是我的错,我把你坑惨了,请允许我向你道歉并且请你吃饭。”   沈浚齐说:“没关系,我和陆桓解释清楚了。”   “解释?为什么是你给他解释?”   萧秉璋又要忍不住犯戒了:“他有了你,还跑出来和我相亲,他什么意思啊,想一脚踏两船?左拥右抱?有点钱就能这样了吗!”   沈浚齐替陆桓解释:“他没这么想。”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想。我回去仔细想了下。”萧秉璋非常认真地想了一晚,“他是对你有点感情,但是他都出来相亲了,证明他没打算和你长久。我不知道你的情况到底是什么样,我只是劝你,你千万别动心啊!千万别!”   萧秉璋又开始将自己恋爱脑的故事了,他不忍心看到身边第二个被感情蒙蔽了双眼的人。   沈浚齐又听他说了一遍,他想,也许萧秉璋不仅是为了自己才说这个故事。   萧秉璋也需要一个倾诉的对象,就和他一样,每个人都不希望把那些事闷在自己心里发酵。   等萧秉璋说完,沈浚齐才说:“你放心,我不会的。”   萧秉璋还是担心他:“你一定要态度坚定啊。”   沈浚齐说:“我有喜欢的人了,不是他。”   一支烟的时间并不长,沈浚齐忘了。   陆桓刚推开门,就听到沈浚齐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怔了一下,随即就像没听到一样,过了几秒钟才走进去。   沈浚齐听到脚步声靠近,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然而时间已经过了几秒,他忐忑地想,陆桓究竟有没有听到。   陆桓掀开被子上了床,带着凉意和淡淡的烟草味把沈浚齐抱住了。   沈浚齐连忙对萧秉璋说:“那好,晚上一起吃饭,我下午还要办点事,等会儿和你联系。”   说完,匆匆就把电话挂了。   他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转过身问陆桓:“晚上要一起吗?昨晚闹了误会,今天一起吃个饭,大家都消消气。”   虽然陆桓觉得萧秉璋烦人,但是和沈浚齐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你去吧,我下午还要开会了,估计要开到晚上。”   “下午?”   沈浚齐转头看了一眼闹钟,已经快十二点了。   “你几点开会?”   陆桓说:“两点半,在半山会议厅。”   半山会议厅离这里有近三十公里的车程,沈浚齐想到陆桓陪自己睡到现在,心里有点愧疚:“早知道就该早点起的。”   “起这么早做什么?”陆桓的胳膊环住沈浚齐柔韧的腰肢,“我要是不开会,今天也不打算起来了。”   陆桓早起的习惯,如今情人在怀,却是越来越懒了。他觉得这日子过得舒坦,难怪过去的君王都不爱上早朝。   “你下午有什么事?要不要送你?”   沈浚齐那辆卡罗拉还在4s店维修,陆桓想带他一程,路上多温存片刻,沈浚齐却说:“不用了,下午去看看老阿姨,和你不顺路。”   陆桓这才记起来,沈浚齐说过,周末要去看望沈家的阿姨。   “行,那我就不送你了,你开家里的车去,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嗯,李姨帮我准备好了。”   这次送的礼物用的是沈浚齐预支的工资,按理说他还在试用期,不能预支薪水,但是人资的主管竟然主动找他提了这事。   沈浚齐想过这是不是陆桓的授意,但他发现另一个新进的同事,也预支了薪水。   “别看我们公司每天忙忙碌碌要求也很严格,其实是很人性化的。”   主管如此说道。   我当然知道,沈浚齐心想,公司的老总陆桓就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强硬严肃,心里却藏着无尽的温柔。   下午,沈浚齐提着礼物去看望家里的老阿姨。   因为担心被讨债公司的人骚扰,老阿姨没有住回儿女家,而是在一个老小区租了房子,沈浚齐循着地址找到了位置,当看到这处住所生锈的铁门和脏兮兮的纱网时,心里突然有些泛酸。   “嬷嬷。”沈浚拉住门上的拉环,叩响了门,“我是浚齐,我来看你了。”   门口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老阿姨腿脚早不利索了,沈浚齐心想,难道儿女也来看她了?   下一秒钟,沈浚齐却被一个熟悉的女声震住了。   “浚齐!”   铁门被推开,门口的人激动难忍:“浚齐,终于见到你了。” 第53章 再遇   听到这个声音, 沈浚齐脸上一白, 下意识向后退了两步。   门口的女人,竟然是他的大嫂焦琴!   焦琴看到沈浚齐, 激动万分, 追着他向前走了两步。   “浚齐, 你——”   焦琴想抓住沈浚齐的手,又觉得这样不太好, 忙把手缩了回来, 偏过身子,让出一条路来。   “浚齐, 你进来吧, 我们进去说话。”   沈浚齐这才稍微放松一些, 干涩地叫了一声大嫂。   他的声音很轻,轻到焦琴都没听到这一声招呼。不过她也没在意,只是招呼着沈浚齐进去,这么多年, 沈浚齐一直逃避着她, 她已经习惯了。   沈浚齐对焦琴的抗拒只维持了不到三十秒,他知道和现在这种境况相比, 七年前发生的事情又算得上什么,沈家只剩下他一个男人了, 焦琴和飞飞一双孤儿寡母, 还需要他的照顾。   他吸了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说:“好。”   这回声音是正常大小了,焦琴很意外,不过她也跳过了刚才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一切,这几个月,她每天担惊受怕,心力交瘁,已无暇顾及其他。   “嬷嬷,我给您带了点礼物。”   沈浚齐把礼物放在客厅的墙壁边,老阿姨正在给厨房烧开水,准备给他泡茶:“琴儿在我这里待了两天了,一直想出去找你,我说金沙市这么大,上哪里去找,他这几天肯定会来的,没想到今天就把你给盼来了。”   老阿姨叹了口气,提着小水壶从厨房里走出来:“快坐,我给你们倒茶。”   焦琴和沈浚齐都去接她手里的小水壶,老阿姨说:“我来,我来,今天是团聚的日子,你们聊,我去煮饭。”   她还是把焦琴和沈浚齐当成了家里的少爷小姐,张罗着倒茶做饭,焦琴和沈浚齐只有面对面坐下来。   屋里一时有些安静,谁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因为安静,焦琴这才得以仔细打量打量沈浚齐,刚才她只激动着见到沈浚齐,现在细细一瞧,却发现沈浚齐身上很多地方,和她记忆中的,已经不一样了。   他长高了,气质也远没有以前冷淡内敛,而且比起上一次见面,变得更成熟俊美了些。   大概是长开了。   男孩子要长到二十多岁,焦琴也没有多想,她问沈浚齐:“浚齐,你回国后,在做什么呢?我听说你把钱都还掉了?”   “嗯。”   还钱这事不甚光彩,沈浚齐不想多言,焦琴却想知道:“他们——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啊!”   沈浚齐抬头看了她一眼,焦琴的眼眶已经红了:“怎么就想不开,跳楼了呢。”   沈浚齐问:“嫂子,你不知道我哥和我爸到底在外面借了多少钱?”   焦琴摇头:“我不知道,他们这种事情,从不给我说,连——连跳楼,都没个预兆——”   她的眼泪掉了下来:“不过能还上就好了,可惜人命不值钱——当初我知道家里情况不妙的时候,就给你哥说过,让你哥问问你有没有多余的钱,你哥死活不愿意,但是现在,还是把你也给牵累进来了。”   沈浚齐想起当时接到的电话,心里一痛。   焦琴哽咽着说:“我知道这么做不好,你手上的钱,本来就是股份变现的,是你亲生父母留给你的,但是现在家里就你,我,还有飞飞三个人了,浚齐,我不想瞒着你,我当时,真的就是这么想的。”   沈浚齐抽出纸巾递给焦琴:“我能明白,嫂子,你不必放在心上,爸和哥都用家里的财产做了担保,谁也没法逃避责任。”   焦琴擦掉眼泪,说:“浚齐,我会想办法把钱慢慢还给你的,现在没有催债公司的人骚扰,我就可以出去上班——。”   沈浚齐打断她:“嫂子,都是一家人,别说了。”   看来焦琴真的不知道家里当时的情况有多糟糕,还以为是钱不多,沈浚齐自己就把窟窿堵上了。沈浚齐也没和她明说,只是一直安慰她,让她放宽心,好好抚养飞飞。   焦琴心里却有个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非要跳楼了,都说做生意的人需要好的心理素质,他们这是怎么了,浚齐,你说说,他们这是怎么了——”   老阿姨刚从厨房里走出来,她年纪大了,耳朵不好,没听到刚才沈浚齐和焦琴说的:“就是因为借了高利贷还不上了啊!”   焦琴在这里住的两天,老阿姨一直没有多说什么,严格来说她算外人,主人家的外债,她知道的不多,也就没必要瞎猜后再告诉焦琴。   但是那些天在高利贷手下吃的苦头却让她忍不住了:“这高利贷一个多亿,利滚利,三个月又是一亿,他们这些人,真是黑了良心!”   一亿?   就算不知道商业上的事情,一亿元的高利贷代表着什么,还是让焦琴愣住了。银行那边有沈国峰的熟人,不到万不得已,沈国峰是不会去动高利贷的念头,除非是银行和认识的人都借了——这意味着,除开家里和公司变卖的钱,沈浚齐还了远远不止一个亿的债务。   沈俊杰当时买房以及给沈浚齐存账户的事情,焦琴并不知道,但是她大概清楚,沈家的财产里,有多少是沈浚齐的。就算是卖了房,把自己的钱都扔进了这个黑洞,这么多债务,也是堵不上的。   她问道:“浚齐,他们到底欠了多少钱,你告诉我,我心里有个底。”   沈浚齐说:“已经还上了,就别说了吧。”   “浚齐!”   焦琴说话一向都是细声细气的,这是江南姑娘独有的温柔,这回,她却不得不硬气起来。女性的直觉告诉她,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沈浚齐在外这么多年,哪里会有人脉,能还上这么多钱,除非——   她抬头看向沈浚齐。   他真的变了。   就像一朵花骨朵开了花,被露水润泽了花瓣,很多和沈浚齐同样年纪的男孩子都是越来越俊朗,而他,却是越来越明艳。   两人对视,眼里满是苦涩。   沈浚齐苦笑,他能怎么给焦琴说,难道告诉焦琴,他把自己卖了个好价钱? 第54章 交换   “我遇上一个很好的人, 他愿意帮我出这笔钱。”   沈浚齐想轻描淡写地跳过这一段经历。在找上陆桓之前, 他就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甚至连被陆桓拒绝的后路也想好了, 如今的境遇, 已经是他的幸运, 他拿到这么大笔钱还上债,也如愿进了金陆投资, 觉得没有什么值得诉苦的。   “浚齐——”   焦琴的嗓子眼像是被堵住了, 沈浚齐这话说得平淡,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她的心上。她和女儿在出事前被送出了国, 后来通过多种渠道得知了沈俊杰和沈国峰跳楼的消息, 听到这个消息后, 她第一时间赶回了国内,然后听说沈浚齐也回了国,债务也由他解决了。她原本以为,这次欠的债并不多, 沈国峰和沈俊杰都是被人逼死的, 想找到沈浚齐一起替公公和丈夫讨回公道,没想到听到这话, 她却再也没法开口了。   听到这句话之前,她觉得沈家父子的死是委屈是陷害, 如今看来, 还要添上一个懦弱。   沈家最有担当的男人,竟然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沈浚齐。   沈浚齐看到焦琴呜咽着说不出话, 又抽出一张纸巾替焦琴把眼泪擦了:“嫂子,真没事,没你想的那么复杂,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我没有吃苦。”   “浚齐,不该这样的……你不该这样的……这事本来就和你没关系。”   焦琴的眼泪大滴大滴落在了沈浚齐的手上:”是你哥哥害了你……”   沈浚齐说:”嫂子,每个人欠的债都是要还的,哥哥和爸爸已经付出了代价,我也应该为当初我欠你们的债付出我的代价了,我是自愿的,没有人逼我。”   焦琴的眼泪突然止住了。   她听到沈浚齐轻轻说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想当你的面说一句对不起,但是我没那个勇气,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让我说句对不起吧。”   焦琴痛苦地闭上眼睛:“浚齐,你真的不必这样。”   七年前的那件事,焦琴一直以为是沈浚齐青春期的躁动,她当初虽然颇有怨言,却很快释怀了,依然和对待弟弟一般对待沈浚齐,却没想到她的爱护,对沈浚齐也是一种折磨。   他们全都忽视了沈浚齐的感受,从年少时遭遇的冷暴力,到后来喜欢上沈俊杰,再到沈俊杰结婚后,沈浚齐被逼出国,除了沈俊杰稍微会关心一下沈浚齐,没人会在乎沈家这个抱养来的儿子,心里到底想的是什么。   而如今,焦琴更是不知道,她到底能怎么办,才能让沈浚齐过的好一些。   她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把那笔钱还给金主,让沈浚齐自由。   可是一亿多的天文数字,她只觉得绝望。   “浚齐,这两天,我们去见见他吧,说说好话。钱就当是我们借的,利息我们多还一点,你这么聪明,等你出来以后,你可以东山再起,我和飞飞给你打下手,真的,我和飞飞什么都能做,等把钱还给他了,我和飞飞还给你工作,我们不要工资……”   焦琴情绪有些崩溃,开始胡思乱想,沈浚齐安慰她,她却更加激动,甚至说出要把飞飞卖出去还债的话,被沈浚齐喝止住了。   ”嫂子!“沈浚齐第一次这么严肃,“我会找地方让你和飞飞安顿下来,飞飞该上学上学,你该上班上班,其余的,都交给我。你也不要劝我去和陆桓说情,在他厌倦我之前,我不会离开他的,而且,你难道不想替哥哥把这笔血债讨回来吗?”   焦琴问:“你难道有那个骗子的消息了?”   沈浚齐说:“目前还没有,但是骗了这么大笔钱跑路,总得有洗钱的途径,我正在请陆桓帮我查。”   他一提到陆桓,焦琴就激动,沈浚齐摁着她的双肩,强迫她看着自己。   “嫂子,相信我这一次。”   焦琴看着他的眼睛,躁动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我听你的。”   沈浚齐不再是过去那个懵懂的少年了,虽然经历了太多不堪的事情,他却也成长起来,让人信任甚至是臣服。焦琴咬着牙,说:“我都听你的,浚齐,但是有件事要答应我。“   沈浚齐说:“你说。”   焦琴说:“等这些都结束了,答应我,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幸福的过一辈子,你答应我,我就听你的。”   沈浚齐怔了一下。   焦琴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劲。   就在她想发问的时候,却听到沈浚齐笑着说了句:“好。”   在安顿焦琴母子和调查真相之前,让沈国峰和沈俊杰入土为安是目前最需要解决的事情。   沈浚齐已经联系好了墓园,他问焦琴什么时间比较好,焦琴说,让他做主。   沈浚齐说:“那就这周吧。”   老阿姨问:“那骨灰盒是放在我这里,还是你今天就带走?”   沈浚齐说:“我这边不太方便,先放您这边吧,等订好了日子,我来取。”   老阿姨叹了口气:“浚齐啊,虽然你们都不信这些,但是我还是觉得,找个风水好点的位置,老东家是过世了,你们年轻人还在,要保沈家的香火的,你上次给我的一百万,我没有动,你给老东家他们寻个好点的墓穴,钱不够,在我这里拿。”   沈浚齐说:“钱您拿着吧,我在上班,有工资了。”   他和老阿姨说完话,走到阳台上去联系公墓的工作人员。   电话接通后,沈浚齐和工作人员简要交流了一下需要什么时候下葬,又需要办理什么手续后,墓园的工作人员问:“您这边是订了三处墓地是吧,两处使用,一处投资?是这样吗?”   沈浚齐说:“是的。”   墓园的工作人员说:“既然是投资,为什么不多投资几处呢,现在观念和以前不同了,以前都觉得晦气,现在这价格翻番长,都快跑过房价了,新闻上也都播了,早点买了留着就是不动产啊!而且万一能转让了,那可就发了啊。”   沈浚齐说:“不用了。”   墓园的工作人员也不勉强:“行吧,我也只是给您一个建议,您那两处使用的我会根据您的需求来选择,另外一处投资的呢,您有什么要求?“   沈浚齐想了会儿,说:”就要个看起来顺眼点的吧,没什么别的要求了。” 第55章 意外   沈浚齐定在下周末将沈俊杰和沈国峰安葬。现在债务已经还清, 他也不必担心会有人会骚扰焦琴和老阿姨, 把联系方式也一并留下了。   为了等沈浚齐,焦琴在老阿姨这里待了好几天, 她和沈俊杰的女儿飞飞则住在焦琴一位同学的家里。几天没见女儿了, 焦琴心里挂念, 决定今天把飞飞接过来。   沈浚齐说:“我开了车,吃完饭我送你。”   他给萧秉璋打了电话, 并向他道了歉, 告诉他今晚不能和他一起吃晚饭了,萧秉璋恹恹地说:“好吧。”   沈浚齐听到他语气不对, 问他:“怎么了?”   萧秉璋说:“被老流氓摸了, 哎, 心烦,不给你散播负能量了,我回去抄经了。”   沈浚齐说:“注意安全。”   萧秉璋说:“嗯,你也是, 小白脸欺负你了给我说, 我帮你出气。”   沈浚齐已经不想就陆桓是不是小白脸这个问题和萧秉璋讨论了,反正萧秉璋也记不住陆桓的名字。他刚挂了电话, 陆桓的电话又来了。   “晚上需要我去接你吗?”   沈浚齐说:“不用,我开了车的。”   陆桓说:“那个姓萧的小子今天又得罪了人, 我担心他给你找麻烦。”   萧秉璋得罪了人?   沈浚齐脱口而出:“老流氓?”   陆桓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谁是老流氓?”   沈浚齐说:“萧秉璋刚刚给我说, 他今天被老流氓性骚扰了。”   沈浚齐听到陆桓在那边笑了一声:“总听到那些小姑娘叫宫总男神,这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叫他老流氓的。”   宫总?   沈浚齐想到那回查走私烟的事情, 小心翼翼地问:“你和宫总在一起开会?”   陆桓说:“他也在外面透气,怎么?想见见他?”   沈浚齐听出他在开玩笑,说:“不是,就问问而已。”   陆桓说:“贝贝,别问了,再问我得吃醋了。”   沈浚齐问:“你下午开会时是不是又偷溜出去喝酒了。”   陆桓笑道:“你总以为我在喝酒。”   沈浚齐说:“没喝没喝,你快去开会吧,我今天晚上不和萧秉璋吃饭了,阿姨这里有点事,我留在她这里陪她吃晚饭。”   陆桓说:“好,早点回家。”   沈浚齐说:“嗯。”   沈浚齐没听出陆桓话里的意思,陆桓和他开玩笑也不是第一次,自从陆桓喝醉了酒,打电话要他脱衣服拍照片开始,陆桓私下里会做什么他都不奇怪了——陆桓在家里和在公司里,完全是两个样子。   焦琴走到阳台边问沈浚齐吃不吃生菜,老房子隔音不好,她隔着阳台门听到沈浚齐说话时的语气,还以为他在和朋友打电话。以前沈浚齐还在金沙市念书的时候,焦琴几乎没看到过他的朋友,如今看到他竟然交了朋友,心里为他高兴。   等沈浚齐打完电话,焦琴推开门,对沈浚齐说:“和朋友打电话吗?”   沈浚齐说:“不是朋友,是陆桓。”   焦琴有点诧异。   沈浚齐说:“嫂子,你别对他抱有偏见,他真的很好。”   焦琴说:“浚齐,他人好还是不好,都没关系,重点是,你们之间的关系。”   沈浚齐默不作声。   焦琴叹了口气:“浚齐,我还是希望你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沈浚齐说:“我没什么想要的,现在很好。”   焦琴心里又开始难过了,她是个心慈的女人,不忍心沈浚齐这么消极地折磨自己。   “你……你还有去见钟乐明吗?”   沈浚齐点点头。   焦琴说:“换一个吧,这个不太好。”   她真心觉得沈浚齐需要一个好的心理医生。   沈浚齐说:“我会考虑的。”   焦琴感觉如今这种境况,怎么劝沈浚齐都是白搭,失去了丈夫,她还有女儿可以依靠,可是沈浚齐,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他连暗恋的机会都没了。   也许劝沈浚齐去看医生或者期盼沈浚齐还上陆桓的钱迅速脱掉情人的身份,还不如祈祷能出现一个让沈浚齐喜欢的人。   也许那个金主会有可能?   坐在沈浚齐的车上,焦琴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吓了她一跳。   但是她又觉得不无可能,从沈浚齐刚刚和陆桓打电话,到他一直在自己面前为陆桓说好话,甚至看到这辆明显是陆桓常用的豪车,焦琴觉得也许他们之间的关系,真的不如自己想象的那么物质。   可他们毕竟到底是有过金钱交易的。   焦琴又叹了口气。   路边闪过熟悉的商场,超市,门店,大楼……焦琴侧头看过窗外,恍然回到去年的这个时候。也许那时候,家里的公司就已经出现危机了,只不过沈国峰好面子,家里还在大肆置办过年的物资和礼品,焦琴有看过一块八位数的玉牌,听说是准备送给某个中间人,希望借这个中间人接触某个据说在金沙市颇为神秘的投资人。   “金沙市就是太封闭了,明着被大集团把持着,暗着还不知道藏着多少地下钱庄和投机倒把的人。你哥也曾拉过投资,一块玉牌送出去,却连人家的门也没摸到,哎。”   沈浚齐说:“新城港口的项目,我哥需要的可不是小数目。”   焦琴摇头:“他找的当然不是一般的投资人,这个投资人就以胆子大舍得砸钱出名,但是回报的剐掉人一层皮。俊杰和爸爸当初很有信心的,结果被人拒了。”   沈浚齐突然问:“那当初我哥他们去找这个人,那个老战友是什么想法。”   焦琴说:“什么想法?当然是非常支持了。不拉投资,那哪里来的钱被他骗?”   沈浚齐说:“这个投资人到底什么来头?”   焦琴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神神秘秘的,你哥他们好像知道点什么,但是没给我说。”   沈浚齐把车停在路边:“嫂子,你再仔细想想,看看还能不能想起些什么。我哥这件事,我觉得不会是爸那个老战友单独作案,但是现在我查什么都很艰难,唯一一个猜测,还得靠着陆桓帮我查,但是能不能查出来还是个问题。如果你说的这个投资人真的存在,也许是另一个线索。”   毫无头绪了这么多天,焦琴终于给沈浚齐提供了另一个思路,但是焦琴除了偶尔听沈俊杰和沈国峰在桌上聊几句,也没有其他机会接触。   焦琴说:“浚齐,我想想,想到了给你说,你别着急。你……好好工作好好生活,这是最重要的。”   沈浚齐心里着急,又不想让焦琴担心,只有说:“好。”   焦琴的同学住在水果市场边上,到达的时候恰逢晚市,很多老太太和夫妻带着孩子出来买新鲜水果,路边的临时停车位也被水果贩子的皮卡车给占了。   焦琴说:“要不我下车吧,等会儿带着飞飞坐车回去,你回家吧。”   沈浚齐说:“不急。”   他坐直身体,四处张望着,寻找着能停车的地方,走到路的尽头,终于看到不远处一辆面包车和一辆轿车中间,卡着一个车位,他刚打算停进去,身边突然响起来一声喇叭声,左边车道一辆车越过了自己,也打算停车。沈浚齐抬头一看,竟然是一个熟悉的车牌,心里一慌,方向盘没打稳,朝那辆大奔撞过去。   “小心,浚齐!“   焦琴一声尖叫,眼看着身下这辆辉腾朝那辆大奔撞过去。   好在双方都减了速,对方司机经验丰富反应敏捷,沈浚齐也回过神来,两车距离不到半米的时候,停了下来。   奔驰车上陆桓正在接电话,冷不防感觉到后面有车差点追尾,问司机:”怎么回事?“   司机擦了把汗:“还真是巧巧的妈妈生了巧巧,竟然在这里看到沈先生了。”   陆桓朝后面一看,果然是沈浚齐,不过副驾驶座上,还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电话那头的陈芸正给他汇报工作,听到他说怎么回事,连忙问道:“怎么了,陆总?”   陆桓回过头,心里琢磨着那个女人是谁,电话里还能继续和陈芸说话:“没什么事。你继续说。”   陈芸说:“那家高利贷的背景刚刚给您说了,没什么特别的地方,您刚说要查那些地下钱庄的走账情况,那就更难查了。不过我倒是知道了一件事——去年的时候,沈国峰托人,想找凌日投资。”   陆桓说:“找凌日投资?我怎么不知道?”   陈芸说:“因为陆枫直接就给拒掉了啊,那个中间人名声太差,两边吃回扣的那种,陆枫听都没听,直接拒掉了,他也是昨天凑巧才想起这件事,不过没胆子给您说。”   陆桓说:“怎么,还怕我吃了他?“   陈芸口直心快:”那当然,您身边那位正得宠,谁都怕触霉头不是么?好了,就这些,我去加班了。“   陈芸把电话挂了。   陆桓把手机放下来,司机把停车位让给沈浚齐,然后又找了个车位停下来。   两个车位隔了几步路,司机下车打开车门,陆桓下了车,沈浚齐也走了过来,身边还跟着那个女人。   不是顺路带的人?   陆桓看到沈浚齐和那个女人走近,沈浚齐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陆桓说:“来这里买点水果。”   他看向沈浚齐身边的焦琴,焦琴说:“陆总,你好,我是浚齐的大嫂,焦琴。” 第56章 做媒   陆桓说:“你好。”   沈浚齐说:“我大嫂刚回国, 今天碰巧在老阿姨家里遇到了。”   陆桓说:“那也是很巧了。”   陆桓表面上看起来不动声色, 实际上早把焦琴打量了一番,焦琴看起来三十出头, 皮肤很白, 没有化妆, 性格温柔娴静。   看样子是沈浚齐这种性格会喜欢的姑娘,不过沈浚齐暗恋——她?   陆桓又看向沈浚齐, 沈浚齐正低声和焦琴说着什么, 他和焦琴隔了约三十厘米的距离,说话时的动作和表情都带着些尊敬的味道。   遇到喜欢的人会这样?   陆桓有心试探, 路边有车经过, 他顺手把沈浚齐的腰一揽, 让他站到马路牙子上来:“小心车。”   “哦。”   沈浚齐向车道的方向看了一下,他并没有排斥陆桓的手,还是陆桓主动把手放开。   当下,陆桓心里就有了判断——陆枫说的那个八卦, 还真就是个八卦, 毫无可信度。   沈浚齐对陆桓说:“我大嫂来这里接她女儿去老阿姨家里住,那地方不好坐车, 我送送她们。”   焦琴有点抱歉:“麻烦浚齐了。”   沈浚齐说:“没事。”   不是情敌,又是沈浚齐的大嫂, 陆桓便相当客气了, 他把自己的司机叫过来替沈浚齐开车:“你今天先别开车了,找个时间我带你去路上多转几圈, 你再上路。你上回站在路中间推车,这次还差点追尾,交通规则还是得熟悉熟悉。”   焦琴一看陆桓连司机都派过来了,连忙说:“不用不用,我自己坐出租车就好,不用麻烦了。”   陆桓说:“没关系,浚齐也想见见侄女的。”   焦琴十分感激:“谢谢陆总。”   陆桓说:“小事。我去买水果了,你们路上小心。”   司机把车钥匙交给陆桓,陆桓和他们挥手道别,然后转身去了水果市场,焦琴说:“陆总果然人很好。”   沈浚齐点头:“是的。”   如果不是因为这次偶遇,沈浚齐并不打算告诉陆桓焦琴回了国,也不打算告诉陆桓安葬沈国峰父子的事情,能自己解决的,他就不想去打扰陆桓。   更何况,陆桓这么忙,应该也没时间去认识他的家人。   然而让沈浚齐没想到的是,陆桓却对焦琴十分客气关心。   焦琴说:“不过他一个大老板,还亲自去这种生鲜市场买水果?他很喜欢吃水果吗?”   这个问题倒是把沈浚齐问住了。   “好像……也就普通喜欢吧。”   沈浚齐也不知道为什么陆桓会特意到这里来买水果,但是他能感觉到陆桓今天的心情很不错,从刚刚两人打电话,到和焦琴说话,再到绕了一圈来逛水果市场,陆桓就像在渡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他接到了飞飞,又把焦琴和飞飞送回了老阿姨家,然后让司机把自己送回了家。   门打开的时候,陆桓正半蹲在玄关处研究着什么。   “回来了?“   陆桓站起来,勾勾手让沈浚齐过来。   沈浚齐换好拖鞋走过去:“什么东西?”   “体脂称,我买水果时顺路买的,上去试试。”   沈浚齐说:“健身室里不是有么?怎么还要买一个?”   陆桓说:“那个太麻烦,还得上楼,这个就在门口,回家就让你称一称。”   沈浚齐满脑子问号,陆桓让他称体重做什么?他又不是年猪,每天称一下等着养一身膘过年?   陆桓一手牵住沈浚齐的手,让他站上去,另一手拿过手机,等数字稳定下来,边看边摇头:“难怪刚刚揽住你的腰时,感觉又细了点,南瓜吃多了。“   沈浚齐低头看体重:“也就瘦了一点。”   陆桓捏他的脸:“喂给你的排骨呢?都吃到哪里去了?”   沈浚齐说:”原来你喜欢胖一点的。”   陆桓的手滑到沈浚齐的腰上,搂住了他:“以后每天回家称一称,胖一斤给十万,再奖励一个南瓜小蛋糕。”   沈浚齐站在体脂称上,借着陆桓的姿势,微微倾斜着身体靠进他的怀里,手环住他的脖子。   “土豪作风。”沈浚齐莞尔,“我会加油胖起来的。”   虽然胖一点是金主对他的偏好,但是沈浚齐知道,就和陆桓盯着他吃饭一样,这是陆桓独有的温柔。   他真的很温柔。   沈浚齐第二天起床的时候,陆桓已经去公司加班了,他昨晚也收到了加班的通知,没想到陆桓起得比他还早。刷完牙出去吃早餐的时候,发现早餐桌上竟然有一个便当盒。   张阿姨说:“这些水果是我刚刚给你切的,等会儿你去上班时记得带上,这水果可新鲜了,昨天陆桓专门去买的。”   沈浚齐差点忘了水果这事:”咦?”   张阿姨说:“咦什么呀,多吃点早餐,你才二十四,还能窜个子呢。”   沈浚齐被逗笑了:“那估计不行了。”   张阿姨推了推老花镜:“我昨天刚在朋友圈里看到的消息,说那个什么情侣黄金身高,陆桓189,你好像差一点到180?那还是得长长。”   沈浚齐说:“您看的那个,我和陆桓应该不是很适用吧……”   张阿姨突然在他身边坐下来,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沈浚齐被她看得心头发毛。   “张……张姨,怎么了?”   张阿姨问:“浚齐,你觉得陆桓怎么样啊?”   沈浚齐说:“挺好的。”   张阿姨说:“长得怎么样?”   沈浚齐说;“蛮帅的。”   张阿姨一听有戏,心里高兴起来:“浚齐啊,我也不跟你藏着掖着了,陆桓都三十多了,他当时说的是三十五岁结婚,但是现在,也没看到他对谁有点别的心思。倒是对你啊——浚齐,真的,我第一次看到陆桓还会惦记着给别人买水果,早上出门那么着急,还提醒我把水果给你切了带上。”   沈浚齐被张阿姨说得心慌,再想到昨天说的称体重,心里更慌了。   “陆桓……一直都很好的。”   张阿姨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浚齐,你就没想过,把这段关系转正吗?”   他当然想过。   不久前,袁桥还住在金悦酒店顶层,陆桓也没有打算留下他的时候,沈浚齐不止一次想过,要怎么才能从陆桓的情人转正。   那时候,陆桓还是他手里的救命稻草,他不了解陆桓,只知道陆桓强势,冷漠,性格霸道,但是又喜欢美人。以色换利,就是他和陆桓之间,最言简意赅的描述,转正不过是为他的目的,再添上一份法律意义上的保险。   可是现在,相处了这些天,他却不再是这个想法了。   他不是没有感情的木头人,相反,陆桓对他说的每一句话,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都记在心里。正因为如此,沈浚齐才放弃了转正的想法——陆桓太好太温柔,他值得一个外貌家世性格都匹配得了他的伴侣,而不是自己。   沈浚齐的心里,藏着自卑。   这种自卑来自于童年的冷暴力,懂事以后,也有不少人对他示好甚至是示爱,但是他还是不能从这种自卑的心态里解脱出来,他连对沈俊杰的暗恋,都是卑微的。   周日上午的加班,沈浚齐意外地犯了两次错。   一次是记错了日程,一次是送出去的工作联络函用的是旧版本,吴秘书气得要命:“怎么回事?你到底怎么回事?还想不想干了?”   沈浚齐知道自己犯了大错,可是他心思恍惚,一时间竟然没想出要怎么应对,只有老实挨骂。   陆桓手下的女将都是风风火火的性格,吴秘书和陈芸一样,从不讲情面,把沈浚齐骂得狗血淋头。   “联络函已经送出去了,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会给你补锅,更不会给你背锅。”   吴秘书把文件夹递给他:“自己找陆总去承认错误,至于怎么弥补,自己想办法。”   陆桓回办公室之前就听到了吴秘书骂沈浚齐,他停了一会儿,没有上前阻拦,而是回了办公室。   沈浚齐一早上都在想张阿姨那些话,导致了工作严重失误,他在座位上坐了会儿,冷静了片刻,然后打算去找陆桓负荆请罪。   还好陆桓在公司里从来不和他有任何工作之外的接触,沈浚齐才能放下心来,敲响了陆桓办公室的门。   “进来。”   沈浚齐走了进去。   “陆总,有件事要向您汇报一下。”   陆桓点头,示意他坐下来。   沈浚齐把两份新旧联络函放在陆桓面前,把事情的原委都说了一遍,沈浚齐担心影响到吴秘书,还特地帮吴秘书撇清了关系。   “现在联络函已经送到了金沙商会的办公室,那边已经签收了。”   陆桓一直没说话,也没有表情变化,听到这话,才把那两份联络函拿起来瞧了瞧。   “吴秘书让你来的?”   听到陆桓这么问,沈浚齐知道某个环节肯定出了点问题,所以他没有回答陆桓这个问题。   陆桓说:“虽然新进员工手册上面没写,但是企业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不能越级汇报。”   沈浚齐明显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规矩,抬头看着陆桓,眉头皱起来。   陆桓问:“几点了?”   沈浚齐说:“十二点,已经是午休时间了,耽误您了。”   陆桓把文件夹扔在桌上,让沈浚齐过去坐他腿上:“都午休了,别您来您去了,傻贝贝。“ 第57章 狐狸精(一更)   沈浚齐提醒他:“陆总, 我们还在公司。”   陆桓说:“我的公司, 我说了算。”   “……”   沈浚齐还惦记着张阿姨早上说过的话。他心里彷徨,但还是老老实实走过去坐了下来, 陆桓伸手将他搂住了:“不努力讨好老板, 可是要被欺负的。”   沈浚齐说:“没有人欺负我, 同事们都挺好的。”   陆桓笑道:“上了班了,心眼倒是都没了。”   沈浚齐倒是想多点心眼快点往上爬, 可是他刚进公司没几天, 底层小职员一个,不把基础打扎实, 哪里来的向上爬的机会?太过张扬机灵, 对于他而言, 反而不是好事。   除非是真的去讨好陆桓了。   工作上,陆桓却明显不是一个能被讨好的人,他能凭脸当上陆桓的情人,但要凭脸在金陆投资里往上爬, 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沈浚齐了解陆桓, 把刚刚听来的话当做是陆桓和他开玩笑:“这件事的确是我的错。”   陆桓说:“因为你觉得是自己的错,所以吴秘书让你来找我承认错误, 你就来了?明着欺负你当然不会,但是让你来给我汇报你犯的错误, 你就觉得没问题?你的直属领导是她, 不是我。”   沈浚齐过去的工作是纯技术岗,工作氛围也没有金陆投资这么严肃:“吴秘书说她不会替我背锅, 我还以为这里上下级之间传达信息,没有那么严格。”   陆桓说:“吴秘书当了这么多年秘书,她会不知道不能越级汇报?为什么我说她欺负你?因为她知道,由她来给我汇报,这就是她工作上的失职,但是由你来,意义就不一样了。”   沈浚齐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陆桓在他脸上亲了亲:“因为你的老板不忍心罚你。”   沈浚齐一惊:“这不行,这会坏掉规矩的。”   陆桓笑他:“贝贝,这才上了几天班,比我还严肃。”   沈浚齐看到他只顾着亲自己,看起来真的就像是要把这个错误一笔勾销,连忙把他拦住了:“这真的不行,我接受惩罚,没关系。”   陆桓本来只是想逗逗他,看到他真的为难,便放开他,把那份联络函拿过来。   “你知道这份联络函的重要性吗?”   沈浚齐摇摇头,文件并不是他拟定的,他只是负责跑腿,因为函件外面还套有文件袋,他没有打开看。   “北方投资给金沙市好几家公司都发了函件,说要来学习考察,说是考察,但是一家一家发函件,肯定不止这个目的。他们是上面派来的公司,包括金陆在内,都不愿意接待,又不能不给他面子,所以希望金沙商会组织一次集体的考察,商会在金沙市没什么话语权,只能承办,但是牵头还是由金陆来。”   陆桓把函件打开,递给沈浚齐:“贝贝,八小时之外,你可以随心所欲,但是现在,你的一举一动关乎着公司,这份联络函是商定考察会的时间和地点的,新版本是多方商议的结果,如果旧版本转发出去,相当于我们前几次的电话会议,就白开了。”   沈浚齐脸色一白。   这样的错误,足以在试用期开除他了。   陆桓看他被吓住了,把文件夹关上放回桌上:“所以,你让我怎么忍心罚你。”   沈浚齐说:“对不起。”   陆桓说:“这话我收下了,等会儿中午吃完饭,我们去一趟金沙商会,刚才我已经打过电话,函件拦下了,但是总归对公司影响不好,所以还是必须走一趟。”   沈浚齐羞愧万分,蚊子般的嗯了一声。   陆桓把耳朵凑过去:“你说什么?”   沈浚齐说:“我……我说好。”   陆桓说:“再说一次。”   他凑得更近了,两人的肌肤相贴,仿佛下一秒,就会着火。   沈浚齐知道,这是陆桓在调情,就好像他找陆桓签下那份包养合同时一样,他能勾引陆桓,陆桓又何尝不是调情的高手。   他稀里糊涂,一会儿想着陆桓不是不和他在公司里私下接触的吗,一会儿又担心那份联络函,过会儿又想起来早上张阿姨说的那些话,脑子一热,便勾住陆桓的脖子凑了过去。   干柴烈火一触即发。   门却突然被推开了。   “陆总,午餐订好了。”   周末加班,公司餐厅不供应午餐,早上到公司的时候,陆桓便让程葛订好午餐,两人中午一起吃饭顺便讨论下公事,程葛在楼下等陆桓的电话等了快半个小时,按捺不住了上楼来,助理却说沈浚齐在陆桓的办公室里,听到这个消息,他拧眉足足在门口站了一分钟,然后下一秒,他便装作误闯,在助理的惊呼声中,推开了门。   他就是故意的。   陈芸要和程葛打赌,说陆桓在面对沈浚齐的办公室诱惑时,能忍几天。   陈芸最近忙得脚不着地,她心里不痛快,就得给程葛找点不痛快,她知道沈浚齐就是程葛心里的一个结——程葛那张房卡给沈浚齐打开了通往陆桓房间,甚至是金陆的大门,时至今日,程葛后悔不已。   外面已经有了风言风语,陆桓一向我行我素,从来不在乎,可是程葛在乎。   他是普通人家出身,能有今天的地位,全靠遇上了陆桓这个伯乐,在程葛的心里,陆桓却不仅是仅仅是伯乐和学长这么简单,陆桓对程葛而言,就是权力的绝对象征。   而如今,这个象征着权力的男人却正在被美色腐蚀,程葛愤怒不已。   幸好,门后的情景并没有那么不堪,甚至还有些风情。   沈浚齐回头看了程葛一眼,他眼角微微泛红,嘴唇濡湿,除了一刹那的惊惶,看起来相当镇定。   大概是程葛这一刺激,沈浚齐糊涂的脑子反而镇静下来。他早就有了办公室里亲热的准备,他是情人,办公室这么好的地方,金主不惦记,他还惦记着。   陆桓却有些隐隐的怒气:“进来不敲门?”   程葛说:“我不知道原来里面还有人。”   程葛面上带笑,心里却是又气又无奈:“原来沈先生也在,陆总,要不要再加一个餐位?”   陆桓说:“你先出去。”   程葛说:“确定不需要我打电话加个餐位?”   陆桓愠怒:“出去。”   程葛还是笑:“好。”   他一步步后退,后退到离门不到五厘米的距离时,和沈浚齐的目光撞上。   沈浚齐是陆桓的情人,程葛当然不可能大大方方地看,他刚刚和陆桓说着话,余光却不断扫视着沈浚齐,沈浚齐竟然继续安稳地坐在陆桓的腿上,还帮陆桓理了理领带,丝毫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这里是有多么不妥。   陈芸说得对,他们的老板,真遇上了摄人心魄的狐狸精。   沈浚齐微微偏着头打量程葛,他的瞳仁很黑很亮,离得近一点,能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人的影子,离得远一点,阳光,灯光——所有的光亮在他的眼里,都能化成一汪水,这让他看人的时候,总是会让被看的人有种陷进去的感觉。   他在看着自己。   程葛的背后有价值七位数的雕花木门,沈浚齐的身边,还有陆桓的存在,可是他却独独选中了自己,在这个阳光明亮的中午,把目光唯独留给了自己。   程葛的心微微一乱。   不过很快的,他便发现了不对劲,他强迫自己把那些杂念抛到脑后,说:“我出去了。”   这一次,算得上是狼狈而逃。   门被关上了,沈浚齐回过头,看到陆桓眉心拧着,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   “怎么了?”   程葛出了门,沈浚齐才开始考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   陆桓看了沈浚齐一会儿,收回目光,对他说:“不必在意他。”   沈浚齐知道程葛对他有意见,特别是进金陆的意见特别大,他以为陆桓说这句话是安慰自己,不要太在意程葛的想法,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陆桓却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沈浚齐的目光程葛的身上足足停留了好几秒,他当然察觉了。   “贝贝。”陆桓抬起他的下巴,“我还有件事要提醒你。”   沈浚齐说:“嗯。”   陆桓说:“金陆里,唯一能决定你的去留升贬的人只有我,其余的人,都不要在意。”   沈浚齐这才明白过来陆桓的意思。   他——吃醋了?   沈浚齐不敢确定,他不明白,金主对于所有物的占有欲和爱情的占有欲有什么区别。虽然张阿姨给他说了那么多,他也知道,陆桓对自己有多么好,可他还是不敢把陆桓对自己的感情,划归到爱情里。   他觉得自己不值得。   中午的午餐是和陆桓吃的,但并不是程葛订的餐,吃完饭,陆桓让司机送自己去了金沙商会,路上,沈浚齐说起了北方投资的老总。   他对北方投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北方投资的老总是萧秉璋哥哥符鸿的部下,这次到金沙市来,还有一个重要的任务是帮符鸿盯着弟弟。   聊这些八卦并不是他的目的,他的目的,是想探听陆桓的想法。   “我有点很好奇,你和萧秉璋,为什么都要相亲,你们就没有……就没有想去追的人?” 第58章 美少女   陆桓一边看文件一边听着沈浚齐在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八卦。他不是陆枫, 没那么爱听八卦, 但他爱听沈浚齐说话,有些时候, 他觉得沈浚齐还是太过沉默了点。   相处了这些天, 总算是让他的话慢慢多了起来。   所以即使听到了萧秉璋这个他觉得烦的名字, 陆桓还是示意沈浚齐继续说下去。   没想到陆桓却听到这样一个问题。   陆桓问:“你怎么不去问萧秉璋?”   沈浚齐说:“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就想来问问你。”   陆桓说:“家里老人爱催婚, 又说不过她们, 只有去见见。”   沈浚齐问:“那你就没有想过,找一个喜欢的人结婚成家吗?”   陆桓放下文件, 问:“怎么, 今天这么关心我?不想我和别人结婚?”   话题转了一圈, 最后竟然问到了沈浚齐头上,沈浚齐被问得语塞。   对于这个问题,他的心情有点复杂,他当然不想陆桓这么早结婚的, 但是又希望陆桓能遇到一个和他一样温柔的人。   他决定不回答了。   “你看文件吧, 我还是不打扰你了。”   沈浚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闭上眼休息一会儿, 陆桓却说:“我挺想知道你的答案。”   一件衣服披在了沈浚齐的身上,沈浚齐睁开眼看向陆桓。   陆桓掏出笔在文件上签下字:“睡吧, 以后再说。”   试探以失败告终, 陆桓是因为不着急,沈浚齐却是因为他对爱情的体验为0。   除了那段压抑在心里的暗恋外, 沈浚齐从那些示爱里并没有体验到什么特别的感觉,一方面是因为他太封闭自己,很少愿意接受感情交流,另一方面,则是因为那些人多半是因为他的外貌被吸引,继而开始疯狂的追求,这些追求者们几乎都被挡在了第一关之外——就和当年在飞机上偶遇沈浚齐的陆桓一样,连一顿饭都没约上。   沈浚齐有些好奇,陆桓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   加完班之后,两人分头回了家。沈浚齐先下班,周末人多,沈浚齐选择了坐地铁,他这样的外貌和打扮,进了地铁就是人群中的焦点,虽然他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但是这样封闭的空间里,被人看着总归是觉得不太适应,干脆拿出手机来玩。   他的手机用的还是袁桥那一台旧手机,他不拍照,手机上也没有什么APP,微信里连好友都没有几个,只有把公司的APP打开,进去看了一下任务表还几项没有完成,又查了一下考勤记录,发现没异常后退了出来,把手机塞进包里,继续看着地铁外飞速掠过的墙体。   门边有一对小情侣在说悄悄话。   沈浚齐看了过去,小情侣同拉着一根立柱,两人没有拥抱,不过一直对视着,时不时碰一碰身子,摸摸手,沈浚齐不自觉地瞄了他们两眼。   年轻真好,只有年轻,才会肆无忌惮用各种方式表达出喜欢,等年龄渐长,要考虑的太多,就全靠对方来猜了。   遇上一个心思难捉摸的,则更是头痛。   地铁到站了,墙壁上挂着某APP的广告,沈浚齐盯着广告牌上大大的“有疑问上XX”,鬼使神差的拿出手机,下了这个APP。APP有付费服务,沈浚齐花了三十块钱,问了专家一个问题。   请问这是爱情的表现吗?   问题仅限两百字,沈浚齐在手机上一行行敲着,细细回想起来,陆桓对他的好,竟然连两百字都写不下了。   沈浚齐挑了些重点的发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回包里,耐心地等待着答案。等他下了车,听到手机推送的声音,连忙把手机掏出来看。   专家的答案竟然是:“姑娘,别做梦了,天还亮着呢。”   沈浚齐满脑子问号:?????   他刚退出提问的界面,想看看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专家又发过来一条消息:“小姑娘家家好好读书,别天天想着霸道总裁爱上你,叔叔我都三十了,还没遇上霸道总裁爱上我呢。”   “……”   沈浚齐又退了出来,这时他才发现,刚才注册的时候,他懒得填资料,便随便点了几下,最后个人资料变成了十六岁的美少女。   沈浚齐哭笑不得。   这三十块算是打了水漂了,以这个十六岁美少女的资料看起来,专家好像也算靠谱。沈浚齐不打算退款了,他把两百字问题的图截了下来,然后删掉了APP,走出地铁口的时候,接到了陆桓的电话。   陆桓问:“中午在金沙商会的办公室,他们说要把考察方案的初稿发到你的邮箱,你收到没有?”   沈浚齐说:“没有,但是他们手上的那份初稿我拍下来了。”   陆桓说:“发一个给我。”   沈浚齐说:“好,你什么时候下班?”   陆桓说:“马上。”   沈浚齐说:“那好,我等你回来吃饭。”   他挂掉电话,打开微信,把图给陆桓发了过去,方案有7页,他选好后发了过去,却手快点到了刚刚的截图,一并给陆桓发了过去。   沈浚齐不怎么玩微信,不知道消息可以撤回,他看到图一张张传过去,整个人都慌了。   要怎么办?   沈浚齐尴尬地要命,他站在路边拿着手机,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一会儿又是满脸颓丧,有路过的好心女孩看到他傻愣愣地站着,走过去问:“你没事吧?”   沈浚齐尴尬地笑:“没事。”   他现在是没事,等会儿事可就大了。   不知道陆桓看到他这样一本正经又傻兮兮地在APP上咨询专家金主是不是喜欢自己后,心里什么感受。   这样慌乱又手足无措的感觉,在沈浚齐电话铃声响起时,达到了顶峰。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陆桓的电话。   平时听起来顺耳的铃声,此刻却显得十分扎心。   沈浚齐走到一个角落,硬着头皮接通了电话。   陆桓开门见山,问他:“那张图是怎么回事?”   沈浚齐决定死不承认:“哪张?”   陆桓说:“那张专家咨询的图。”   沈浚齐说:“哦,那张啊,刚刚在地铁上无聊的时候玩手机,可能不小心截下来了吧,不知道是哪个小姑娘写的。”   沈浚齐心想,反正那个专家都说了是小姑娘,陆桓应该也不会闲到把他那两百字的描述往自己身上套吧,反正死不承认,陆桓工作忙,过一两个小时,估计就忘了。   然而陆桓接下里的话,去让他死不认账的期望彻底破灭。   “小姑娘?”陆桓忍不住在电话里面笑了,“贝贝,哪个小姑娘和你的电话号码是一样的?”   沈浚齐这才想起来,他注册的时候并没有设置昵称,导致对话框里的用户名,还是他的手机号。   在电话里被戳破了谎言,沈浚齐羞愤欲死。   也就偷了半分钟的懒,后果却是被专家讽刺,接着又被金主识破真相,沈浚齐后悔不迭。   “我……就是无聊。”   接下来,再强势的说辞,都显得是那么无力,沈浚齐纯属和陆桓胡扯了,先抱怨这个APP如何不人性化,又说这种暴露手机号的行为很容易泄露隐私,陆桓听他天马行空地说完,缓缓开口。   “贝贝,为什么不来问我?”   那一刻,身边的车水马龙似乎都被施了魔法,停在了陆桓开口的那一刻。人声、车声、路边店铺的音乐,红绿灯的提示语……所有的声音沈浚齐都听不见了,他的世界,被陆桓温柔低沉的抱拥着。   “我现在可以回答你,是。”   沈浚齐觉得自己应该仓促而逃,又或者应该严词回应,可他找不到一个理由来让自己逃避或者拒绝,他们的关系是那么复杂,他的身上背负了那么多的过去,他连回应的资格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发现自己一直执着于陆桓这个答案的理由。   陆桓在他心里的身份,已经不仅仅是一个金主了。   陆桓又说:“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告诉你,但是与其让你胡乱猜测,不如让你定心。现在,你可以忘掉这件事先回家,你可以留在今晚,也可以留在一个月后,甚至是一年后来回应我,我不急,我可以等。”   沈浚齐低声说:“不值得的。”   陆桓笑道:“傻贝贝。”   沈浚齐不知道什么时候挂的电话,他晕晕乎乎地抬头一看,竟然已经走到了公寓的大门前——陆桓在电话里一路把他哄回了家。   罪魁祸首张阿姨在厨房里忙碌着,全然不知道自己早上多说了几句,竟然让陆桓提前计划表了白。她和陆桓生活的时间比陆桓和父母生活的时间还长,陆桓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一眼便能看出来。   “回来了?”   “嗯,回来了。”   张阿姨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甜汤:”天冷了,先喝点暖胃,陆桓回来吃饭的吧?“   沈浚齐点头:“嗯,是的。”   张阿姨说:“过两个月又要放春假了,我和李姨都要回老家过年,家里就剩你和陆桓两个人,我怕你们吃不好,托人在老家给你们做了些香肠腊肉,到时候我再包点饺子,生鲜肉类这些倒是不打紧,现在超市和生鲜店一年四季都开着门,你们要吃什么,直接下订单,让他们送过来。”   沈浚齐说:“辛苦张姨了。”   张阿姨又说:“前些天我回老家的时候,是陆桓做的饭还是你做的饭?”   沈浚齐说:“陆桓做的,他觉得我做饭难吃。”   张阿姨说:“他就是嘴刁,这个不爱吃,那个也不爱吃,小时候不知道挨了多少骂,这转眼间,陆家谁也不敢骂他了,最多就是老爷子说说他,他现在是连说都说不得的,所以前几年就搬出来,买了这么大间房子。“   沈浚齐有点羡慕陆桓,他想陆桓这么温柔的人,应该是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吧。   张阿姨又说:“浚齐,我就私下给你说说,万一今年陆桓要带你回家,你不要和其他亲戚单独接触,也尽量和老爷子少接触,更别听其他人胡说八道,有陆桓护着你呢,你什么都不用怕,相信陆桓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毒舌医生兼职赚外快,拯救迷途十六岁美少女沈贝贝。   没错,就是那个喷雨衣的毒舌医生。 第59章 葬礼   张阿姨总是想的特别多, 比起陆桓的母亲, 她更记挂陆桓的感情生活。   她看出来陆桓对沈浚齐的喜欢,也看出来沈浚齐对陆桓并不仅仅是应付交易而已, 他对陆桓很亲近。   看到沈浚齐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阿姨安慰道:“我就说说而已, 你要是不想听,就别往心里去, 当我推销推销陆桓好了。我去做饭了, 等会儿多吃点啊。”   她拍了拍沈浚齐的手,起身去做饭了。   沈浚齐在餐厅慢慢喝着甜汤, 他现在一天吃六顿, 除了早中晚餐之外, 下午还有一顿公司提供的简单下午茶,饭前有一碗甜汤,晚上还有夜宵。明明是陆桓花钱让他长胖,结果陆桓比他更操心。   沈浚齐突然觉得自己去问那个专家有点傻。   他放下勺子, 盯着墙壁上的钟摆发呆, 脑子里各种纷杂的念头闪过来闪过去,想到后来依然无解, 干脆重新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银耳莲子汤塞进嘴里。这时的汤已经有些凉了, 沈浚齐却尝到了一丝迟到的甜味。   陆桓回来的时候, 沈浚齐正坐在桌边等他回来吃饭,看起来心情很好。   陆桓有些意外, 不过他没有提到任何关于下午那通电话的事情,就和往常一样,给沈浚齐夹菜,督促他多吃点饭。   “下个周末有没有空?”   天气转凉,陆桓想下个周末带沈浚齐去泡泡温泉,他没有和沈浚齐出去度过周末,这一次是临时起意,想带着他去放松一下。   沈浚齐的筷子却突然停住了。   “下礼拜……我有点事。”   就好像一杯热可可突然被灌入了冰水,沈浚齐的心情瞬间变得有些低落。   陆桓看出来他的心情变化,放下筷子,问:“有什么麻烦吗?”   陆桓基本不会过问沈浚齐的私事,但是他不想看到有什么事让沈浚齐变得这么消沉。他养了好些日子,才把沈浚齐从失眠和痛苦中稍微拯救出来那么一点点,现在的沈浚齐有了安稳一些的睡眠质量,在他面前会笑,会和他聊天,甚至会给他讲过去那些事情,虽然他依然能感受到沈浚齐那么的不快乐——但是一切似乎有了转机。   “是你的嫂子需要什么帮助吗?”   父兄的血债暂时没有线索,能让沈浚齐挂心的,只有刚回国的嫂子了。陆桓也早有准备,嫂子的住房和工作,侄女念书,这些对他而言,都不是什么问题。   沈浚齐却说:“不是,是我家人……下葬。”   下葬?   陆桓有点意外:“当时出事之后,你的父亲和哥哥没有下葬吗?”   沈浚齐说:“出事的时候,我嫂子已经去了国外,那时候我哥和我爸躲在金沙市下面一个小县城里,所有的联系几乎都断了,但还是被高利贷的人找到,然后——就出事了。”   陆桓总觉得这事沈国峰父子做得非常不光彩,跳楼一事,看起来刚烈,实际上却是把麻烦甩锅给了家人朋友。能逼得人跳楼的高利贷,自然也有办法逼着沈浚齐或者是焦琴回国,到时候,手段恐怕比逼迫沈国峰父子的,要更残忍更折磨。   陆桓隐晦地问了一句:“这次下葬是骨灰还是衣冠冢?”   沈浚齐说:“不是衣冠冢。当时没人敢去认尸,只有老阿姨去了,骨灰也是老阿姨收着的,但她当时留了个心眼,把真的骨灰罐子藏起来了。因为给我哥和我爸操办后事,老阿姨也被高利贷的人盯上了,老阿姨年纪大了,那些人担心又闹出人命,所以只是把老阿姨软禁着,想让老阿姨把我或是嫂子叫回来,老阿姨不同意,他们就想办法弄到了我爸的手机,因为好几天我都联系不上我哥,所以只好给我爸打了电话,后来,我就回来了。”   陆桓问:“出事之前他们给你打了电话?”   沈浚齐说:”是的,我爸已经很久没有给我打过电话了,几个月前突然间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国见——”   陆桓问:“见谁?”   沈浚齐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见你。”   陆桓没想到在沈浚齐来见自己之前,竟然还有这一出,不禁有点生气:“那你哥呢?你哥也让你来见我?”   沈浚齐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苦涩:“不,我哥让我,永远不要回金沙市。”   陆桓并不了解沈浚齐的家人,只是从沈浚齐的只言片语和陆枫的八卦中,对这家人勉强有点印象,根据陆枫的描述,沈国峰是个非常大胆且敢于冒险的人,正因为这种性格,才从当年的下海潮中捞到了第一桶金,可惜后来却没有第一次的好运气,天时地利人和只占到天时,做生意一直不太顺。他的亲生儿子沈俊杰则是扶不起的阿斗一个,不仅资质平平,甚至连父亲大胆冒险的精神也没了,从小到大都附和着父亲生存,连妻子都是父亲安排的,为此还和初恋女友分了手。   婚姻大事都做不了主,沈俊杰竟然会为了沈浚齐反抗父亲?   一瞬间,陆桓的脑子竟然冒出一个这两人是在唱红白脸的念头,只不过这个念头太荒谬,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就消失不见,继而,他从沈浚齐的眼神里,似乎看到了更多不可思议的东西。   外界传闻因为喜欢上嫂子大闹兄长的婚礼,可是却对嫂子抱着和家里年长女性一般的尊重,小时候在家里吃尽苦头,现在却拼尽一切也要回来复仇。   陆桓能感觉到沈浚齐心里是有人的,但绝对不是外界传闻的嫂子,他突然想起来有天晚上沈浚齐提起沈俊杰时说的话,顿时有了个不算大胆的猜测。   “下周末我陪你一起去吧。”   这一次却不是询问,而是要求,但是陆桓有能耐让这个要求变得温柔且不着痕迹。   沈浚齐考虑了好一会儿,说:“好。”   这一个简单的葬礼,沈浚齐并不打算张扬,他也没有通知沈家那些亲朋好友,树倒猢狲散,如今家里这样凋落,他想沈国峰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大概也不想让别人来看他的笑话。   这场葬礼只有沈浚齐,沈家的老阿姨,焦琴母子,还有钟乐明参加,陆桓也去了,但是车停在墓园外面,没有直接进去。钟乐明是主动联系上沈浚齐,要去参加葬礼的,他很关心沈浚齐的心理状况,可惜沈浚齐不是经常去联系他,他们平均半个月才会有一次面对面的交流,其余时间,多半是通过手机。   但是沈浚齐还是信任他,也愿意把最近的情况讲给他听的。   钟乐明问:“你好像精神好了些?”   沈浚齐说:“嗯。”   钟乐明说:“最近还失眠吗?”   沈浚齐说:“稍微好一点了,我现在在金陆上班,朝九晚五,不早点睡不行。”   钟乐明说:“那就好,好好上班吧。浚齐,还是那句话,俊杰希望你过得好,这个世界上,他最不愿意亏待的人,就是你了。“   沈浚齐的心又是一阵刺痛。   如果说这段让很多人唾弃的暗恋是刺伤他的刀子,那沈俊杰在跳楼前劝他不要回来的话,就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在被人提起的时候,这根刺的存在感放大了无数倍,那种难忍的、痛到骨子里的折磨,足以让他情绪崩溃。   他后悔没有早点回来,沈俊杰根本没必要送死。   钟乐明就是那个一直提起这件事的人,每当这根刺看起来要被软化时,他总是会出现,让这根刺发红流脓,污染沈浚齐的伤痕累累的心。   “我会让他安息的。”沈浚齐哑着嗓子说:“一定会的。”   沈浚齐来的时候很平静,可当他和钟乐明说了话之后,情绪却有些崩溃。焦琴发现了,找机会让飞飞把钟乐明支开,问沈浚齐:“钟乐明给你说什么了?”   沈浚齐说:“没什么,他问我最近怎么样,我说挺好的。”   “但是……”   焦琴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沈浚齐现在的模样,他就像一块濒临破碎的水晶,仿佛一被触碰,就会碎掉。   焦琴说:“浚齐,上次我也劝过你了,让你换个心理医生,钟乐明虽然是俊杰的好友,但是说真的,资质真的不太行,我觉得你真的需要一个更好的心理医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沈浚齐说:“钟哥挺好的,你让我和别人聊,我还真开不了口。“   焦琴说:“你和我说啊,浚齐,你不要把那些事都藏在心里,除了钟乐明,你还有我和飞飞,我们是家人。”   沈浚齐说:“谢谢。”   焦琴看到沈浚齐这个样子,心里着急,却又无计可施。   沈浚齐说:“嫂子,你们先回去吧,我再待一会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要办的。”   焦琴说:“我陪你。”   沈浚齐说:“没事,让钟哥顺路送你们回去吧,陆桓也来了,等会儿我坐他的车回去。”   焦琴惊讶:“陆总也来了。”   沈浚齐说:”嗯,他来了。”   焦琴还是坚持留下来,钟乐明也劝焦琴回去:“让浚齐一个人静一静吧。”   焦琴只有妥协:“好吧。”   最后她也没和钟乐明一起回去,而是让钟乐明把老阿姨先送回去,自己带着飞飞去墓园外面坐公交。   陆桓的车,就停在墓园外面的停车场上,今天车少,焦琴一眼就看到了他。   焦琴掏出二十块钱给飞飞:“飞飞,你去小卖部买饮料喝,妈妈有点事要去办,等会儿过来找你。” 第60章 占有欲   飞飞松开焦琴的手, 拿着钱去了墓园里的小卖部。沈俊杰忙于工作, 多半时间是焦琴陪她,她是一个懂事又听话的小姑娘, 对于父亲去世的事情, 她懵懵懂懂地觉得难过, 但又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焦琴为了保护她, 在她面前一直表现得很坚强, 对于沈俊杰身上发生的事情,也没有多说什么。   焦琴看着女儿走进小卖部, 然后走到陆桓的车边停下。   陆桓正在查看邮件, 司机叫了一声“陆总”, 陆桓才抬头,看到了焦琴。   焦琴说:“陆总,恐怕要耽误您一点时间了。”   陆桓打开车门:“焦小姐,进来说吧。”   焦琴只有一个人, 陆桓有点意外:“那个小姑娘呢?在浚齐身边?”   焦琴说:“浚齐还在墓园里, 飞飞去小卖部买饮料了。”   陆桓说:“把她带过来吧,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焦琴坐上车:“没事, 飞飞身上有安全手表,而且她也习惯自己上下学买东西了。”   陆桓对司机说:“换个离小卖部近一点的车位。”   司机发动车子, 换了一个离小卖部最近的停车位, 焦琴抬头就能看到飞飞的动静,她有点感动, 陆桓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男人,但是从他对沈浚齐和飞飞看来,他其实十分心细且温柔,焦琴想,也许她接下来说的话,陆桓能听进去了。   “陆总,我想和你聊聊浚齐,我……我很担心他。”   焦琴知道,自己作为沈浚齐的大嫂,来找沈浚齐的金主说这些话,其实是很不妥当的。他们之间是金钱交易,钱货两讫是本质,谁心里有什么想法,谁的心理健康出了什么问题,和对方根本没关系。   但是焦琴没有其他办法了,这个世界上,善待沈浚齐且和他亲近的人其实并不多,连沈浚齐都不断地苛求着自己,在绝望中痛苦挣扎。   以前沈俊杰在世,还能让沈浚齐有些牵挂,但是如今让沈浚齐牵挂的只有家里的血债,焦琴觉得情况就很不妙了。   陆桓猜到焦琴是要和他聊沈浚齐,却没猜到焦琴以“我很担心他”开头,他问:“浚齐怎么了?”   焦琴说:“陆总,我想麻烦您能稍微帮忙留意一下浚齐,看到他情绪不对的时候,麻烦您通知我一声。”   焦琴从随身的小包里拿出一张纸片,纸片上写着她的电话号码,她几乎是祈求着看向陆桓:“陆总,我知道这样做不好,但是我只有这个办法了。”   焦琴看起来十分忧心,陆桓把卡片接了过来,心想,都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知道沈浚齐有心理创伤且有着严重的失眠问题,也多次劝沈浚齐去看心理医生,沈浚齐说自己有心理医生,也听到他说一直按时去看心理医生,虽然大多数时间能感受到沈浚齐有些好转,但陆桓并没有感受到,沈浚齐是通过治疗来恢复的。   陆桓问:“我听说浚齐有一个心理医生?好像今天也来了。”   焦琴点头:“是的,是钟医生,今天也来了。“   陆桓问:“这位钟医生和浚齐接触多久了?”   焦琴说:“七年了。”   陆桓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七年?”   他又接着问了一句:“这位医生有相关执业资格吗?”   焦琴叹了口气:“钟医生是科班出生,有执业资格的,他是我丈夫的朋友,两个人是十几年的老友了。”   陆桓真心觉得这位钟医生不太行,七年前的具体情况他不清楚,如今距离沈家出事快小半年了,按照沈浚齐所说,他半个月去看一次心理医生的频率,这么多次治疗之后,沈浚齐还是这种状态,医生也没有进行进一步的检查和治疗,陆桓不得不怀疑,这医生的水准。   焦琴听出来陆桓的意思,有点尴尬:“医生确实是我丈夫介绍给浚齐的,后来浚齐出了国,他们也会通过各种方式联系,我大概和您是一个感受,这回回来,我发现浚齐状态真的很差,想劝他换个医生,他一直不肯听。”   陆桓说:“我让他去看过心理医生,他说自己有心理医生。”   焦琴说:“对,他对钟医生非常信任……大概……大概是因为俊杰的关系吧,俊杰不在了,他有些话,只能和钟医生说。”   陆桓问:“比如?”   焦琴摇摇头,不打算接下去。七年前那件事,沈浚齐不会想让别人知道,否则他也不会如此信任钟医生,什么话都给他说,反而对自己这么排斥。   看到焦琴不说话,陆桓说:“比如,他想为喜欢的人讨回血债?“   焦琴猛地一抬头,整个人都惊呆了:“浚齐告诉您了?”   陆桓轻描淡写地把这个话题跳了过去:“我猜的。”   焦琴平复了一会儿情绪,才开口:“其实浚齐是一个很顽固的人。”   陆桓说:“我发现了。”   两人说的实际上不是同一件事,焦琴觉得沈浚齐固执,因为对钟乐明的极度信任,所以坚决不会去看另一个心理医生,而陆桓说的话,却含着另一层意思——   陆桓在墓园外的这两个小时,他一直都在想这件事,他甚至一直在强迫着自己不打开车门,去沈俊杰的墓前,把沈浚齐抢走。   他无法平息自己滔天的醋意,即使他面对的情敌,已经永远消失在了这个世界上。   这场战役,还没开始,就因为生死输定了。   陆桓觉得自己需要冷静一下。   他对焦琴说:“我会留意的,也会让安排浚齐去看其他心理医生。”   话听起来客套,焦琴心里明白,陆桓并不是一个说说而已的人。   她再次对陆桓表达了感激,准备下车接飞飞,陆桓却下了车,说:“让司机送你们回去吧。”   焦琴连忙说:“不用不用,这里有巴士的,我们坐巴士回去。”   陆桓说:“巴士难等,我正好出去去转转,等车回来了,我再和浚齐回去。”   焦琴无法拒绝,只有上了车。陆桓一个人进了墓园,这片墓园很大,陆桓没有打沈浚齐的电话,而是沿着一排排墓碑走着,等沈浚齐从墓前离开。   需要等多久,陆桓心里第一次没底。   半小时,一个小时,一天,一个月,还是一年,十年?   陆桓停下来,看向面前沿着山坡直直向上的阶梯,心里的占有欲沸腾起来。   他迫不及待地想走到沈俊杰的墓前——他要告诉沈俊杰,你弟弟是我的,你别想在他心里留一分一毫的位置。 第61章 罪人   心底的想法驱动着陆桓沿着阶梯走了上去。   也许是因为墓园里人不多, 也许是因为沈浚齐太过于吸引人的注意, 陆桓很快在一排排墓碑中发现了沈浚齐的踪影。   二十米之外的位置,沈浚齐静静地半蹲在一座墓碑前, 他没有说话, 也没有什么别的动作, 就这样,隔着冰凉的石碑, 和沈浚杰阴阳相望。   沈浚齐并没有发现, 在他看着沈俊杰的同时,也有人默默地看着他。   已经是深秋了, 几个月之后, 又是新的一年, 沈浚齐吸了一口冷空气,伸出手,捡起墓前一片残叶。   “飞飞很好,嫂子也很好。”   沈浚齐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他是罪人, 不论是七年前毁掉了沈俊杰的婚礼,还是几个月前没有及时回国让沈俊杰含恨跳楼, 他都觉得,如今不管是做什么, 都没办法挽回自己的错误。   “我会照顾好飞飞和嫂子, 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伤害你和爸爸的人。”   沈浚齐低声说:“我会让那些人来陪你。”   他把那片残叶塞进口袋里,然后抬起手, 轻轻地拂去墓碑上照片的尘埃。   所有的动作,都被不远处的陆桓收之眼底。二十米的距离,走过去轻而易举——对陆桓而言,让沈浚齐彻底变成自己的所有物,亦不是难事。   只要他想,沈浚齐就能永远地待在他那座平层宫殿里,再也不会接近任何沈俊杰留下痕迹的地方。   可是他没有。   陆桓站在那里看了沈浚齐很久,直到司机回来,看到陆桓站在石梯边,匆匆走了上去:“陆总……”   他看了一眼陆桓,又看了一眼沈浚齐,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提醒沈浚齐,陆桓等了他很久了。   “走吧。”   让司机出乎意外的是,陆桓收回了目光,手插在口袋里,转身下了石梯:“去车上等。”   陆桓在车上又等了沈浚齐二十分钟,沈浚齐裹挟着一身冷气上车时,先说了一句对不起。   陆桓让司机把空调调高一点。   看到陆桓并没有生气,沈浚齐松了口气。   走出墓园时,看到手机上的时间,他才惊觉,自己让陆桓等了那么久。   他心里愧疚,上车后主动和陆桓亲近,陆桓照单全收,两人回了家,和往常一样吃了晚饭,看了会儿电视。今天是葬礼,沈浚齐心想陆桓应该不会做什么,脱了衣服打算去洗澡,却被陆桓一把抱起,压在了墙边。   “一起洗。”   沈浚齐后背撞上了墙,冲击感逼迫着他抬头,对上了陆桓的视线。   他第一次看见这样的陆桓——金悦酒店的陆桓是淡漠的,金陆里的陆桓是强势威严的,私下的陆桓温柔又性感,如今,沈浚齐却发现,陆桓的眼里,藏着一只野兽。   今天还是惹他生气了吗?   沈浚齐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什么事让陆桓变得这么可怕,他企图软化陆桓的戾气,却被突然袭来的痛楚,掐断了他安抚的话语。   沈浚齐脸色发白,手指在陆桓的背上划出长长几道血痕。   他闻到了血腥味。   所幸痛苦只是一瞬间,沈浚齐是床上的尤物,不一会儿,他就适应了这种粗暴的方式。   在感觉到身体里那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颤动时,他听到陆桓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贝贝,对不起,忍一会儿。”   沈浚齐神志俱失,顺应着本能说:”嗯。“   陆桓低头吻他的额头,身下的动作却毫不留情,仿佛要把自己的印记,刻在沈浚齐的灵魂深处。   沈浚齐一夜没睡,直到天明,才在满身的粘腻感中昏睡了过去。   陆桓下了床,替沈浚齐把被子盖好,然后披上睡袍,随手拿过床头的烟,去了阳台。   天边隐隐泛着白,陆桓点上烟,靠着阳台吐了个烟圈,身体里的浊气随之慢慢扩散开来。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在阳台上抽了支烟,然后去冲了澡,又替沈浚齐擦干净身体,换上衣服去公司上班。   沈浚齐醒来时已经近中午,他看了眼桌边的钟,惊慌失措的坐起来,身体却不受控制的栽倒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   他伸手去拿桌边的手机,却摸到一张便签。   便签上是陆桓的字:病假已批,带薪。   这算哪门子的病假??   沈浚齐今天还有要紧的工作,连忙联系了吴秘书,吴秘书接通电话,说:“没事,有人替你了,好好休息。”   沈浚齐说:“那我明天……”   吴秘书说:“你不是请了一个礼拜的假吗?”   一个礼拜???   沈浚齐心知是陆桓给他操作的请假手续,但是一个星期未免也太夸张:”我等会儿进系统销假。”   吴秘书说:“别了,赶紧休息吧,你好好养身体,才能应付接下来的工作啊。”   沈浚齐无话可说,愣了半天,只有说:“好。”   放下手机,他突然间有点迷茫。   陆桓到底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在工作的间隙,陆桓给陆枫打了个电话。   “帮我弄一份资料。”   陆枫说:“资料找陈芸啊,哥,我最近忙得都睡公司了……”   陆桓说:“八卦消息陈芸能弄到?”   陆枫傻了:“八卦?你要听八卦?”   陆桓说:“准确来说,是正确的小道消息,不是什么沈浚齐因为喜欢上他嫂子大闹婚礼这种没根没据的。”   就知道又是这个狐狸精,陆枫心里腹诽:“哥,说起这个,我听说沈浚齐的嫂子回来了……”   陆桓说:“我见过了。”   陆枫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见到情敌感觉怎么样。”   陆桓说:“沈浚齐喜欢的不是他的嫂子,是沈俊杰。”   陆枫又傻了眼:“什么??你听谁说的?”   陆桓说:“不是听说,是事实,我马上要开会,你把贝贝从出生到留学,包括班上同学,邻居,住处,亲生父母这些社会关系,以及沈俊杰相关的所有信息,能弄到的都发给我,一天一次,尽快。”   陆枫问:“这……沈浚齐的资料好说,你要沈俊杰的资料做什么?”   陆桓说:“晚上发邮件给我。”   陆枫还想问,陆桓却把电话挂了。   陆枫拿着电话纳闷了,人都死了,陆桓还要来一出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不过陆桓的命令,他还是认真去查了,邻居这些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查的出来的,但是沈浚齐的住处和学校以及同学,还有亲生父母,却是有迹可循的,陆枫给几个好友发了信息,顺便晚上约了饭。   几个好友都靠谱,晚上的时候,他便收到了好几个资料袋。   有个好友说:“枫哥,我给你的资料,你掂量一下再给陆总看啊,这事也没定论,都是悬案了,也就是前段时间沈浚齐养父出了事,我爸随口提起这个二十多年前的案子,我才知道这事。“   陆枫掏出资料袋:“什么事啊,这么玄乎。”   好友说:“认贼做父啊。”   认贼做父?   陆枫掏出资料袋,匆匆扫了两眼,面色渐渐沉了下来——   沈浚齐亲生父母去世,不是意外,是谋杀。 第62章 真相   沈浚齐的亲生父母死于一场车祸, 这场车祸是人为的——在沈浚齐出生的那年春节, 他的亲生父母回家的途中遭遇车匪路霸,沈浚齐的亲生父亲开车带着妻子逃亡, 却不料撞上了护栏, 车毁人亡。   沈浚齐的亲生父母都是独子, 车祸正值春节,家里遭遇如此大的打击, 双方老人都病倒了, 并在接下来两年里陆陆续续离世,沈浚齐变成了孤儿, 被沈国峰收养。   这个案子后来以车匪路霸入狱终结, 因为当时沈国峰和沈浚齐的亲生父亲在经营上出现了较大分歧, 外界一直有传闻是沈国峰在背后主谋,直到沈国峰收养沈浚齐后并且保留了沈浚齐的合伙人身份,这个谣言才渐渐消散。   只有当时经手这个案子的人才知道,当年入狱的车匪路霸有份签了字的口供上, 是有沈国峰的名字的, 只不过却又翻了供。   那个好友说:“所以我说这是悬案,除了这份被翻了供的口供外, 当时并没有发现其他证据证明沈国峰是主谋,不过我爸说, 他感觉这案子没这么简单, 翻供的时机实在是太蹊跷了。只是二十年过去了,想要再查也没那么容易了, 你还是掂量一下再拿给陆总看吧。”   陆枫问:“当年的侦查卷还在吗?”   好友说:“在,但是也没有更多有用的信息了。”   陆枫问:“那些入狱的凶手呢?”   好友说:“枪毙了几个,还有一两个是死缓。”   陆枫问:“能继续往下查吗?”   好友说:“枫哥,这事查了又有什么用?沈国峰已经死了,就算是他主谋,又能怎么样?说真的,我都不明白你要的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特别是沈俊杰的,陆总要沈俊杰的资料做什么?”   陆枫问:“沈俊杰该不会也犯了什么事吧?”   另一个好友说:“那倒没有,沈俊杰除了成绩不太行,口碑还是不错的,不像沈国峰一样,生意场上的名声比较差。”   陆枫竟然有点失望。   沈俊杰要是真有个什么事儿,让沈浚齐死了心和他堂哥好好过日子倒是不错的,偏偏口碑又不错,老好人一个,看起来更是要给他堂哥的恋爱路设置路障了。   “行吧,行吧,今天我请,改天还得麻烦你们。”   陆枫把资料袋都放在一起,打算吃完饭一起带回去,唯独把沈浚齐亲生父母的那份资料从资料袋里拿出来,折好后放进口袋里。   这事确实需要仔细考虑一下要不要拿给陆桓看。   陆枫是陆桓一手带出来的,不论是金陆还是两人自己的公司,陆枫都是陆桓的手下,凡事都有先替陆桓分析解决的意识。这事非同小可,如果沈国峰坐实了就是沈浚齐亲生父母被害的主谋,那陆桓就难办了。   不告诉沈浚齐真相,沈浚齐就会一直傻傻地为沈家父子报仇,如果告诉了沈浚齐真相,那对沈浚齐而言,就是毁灭般的打击。   回家之前,陆枫在楼下抽了根烟,烟草的味道没让他清醒,反而在酒精的影响下开始深深的同情沈浚齐。   怎么会有这么可怜又固执的人呢。陆枫对沈浚齐不算讨厌,但是也绝对不喜欢,到了现在,唯一的感觉只剩下同情。   如果沈浚齐那张脸是上天的恩赐,那他的遭遇,恐怕就是为了这张脸付出的代价了。   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他有点喝高了,打了电话给陆桓:“哥,好好对沈浚齐吧。”   陆桓问:“怎么了?你那边查出什么了?”   陆枫打了个酒嗝:“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沈浚齐真的很可怜……你说,如果他没遇上你,现在他会是什么样啊……我今天还听人说,有好几个人等着你玩厌了接盘呢。”   陆桓只用两个字回答了陆枫:“做梦。”   陆枫叹了口气,说:“哥,我就先不和你说了,我弄到一些资料,但是没什么有价值的,还有些是纯属猜测,等我整理好之后发给你。”   陆桓说:“好。”   挂了电话,他走出书房,心里还琢磨着,陆枫今天是怎么了,怎么突然打电话来为沈浚齐说情。   难道自己这两天的表现太明显了点?陆枫都感觉到了?   因为沈俊杰的事情,最近两天陆桓很少和沈浚齐单独相处,家里的房间很多,不想见面,两人连擦肩而过的机会都没有。他担心自己的占有欲作祟,让沈浚齐吃亏,干脆减少和他见面的机会,让彼此都冷静一下。   但是执行起来,该如何做,却很难拿捏。   今天下班回家后,陆桓看到沈浚齐好几次欲言又止,可能是有话给自己说。   吃晚饭时,陆桓决定听听沈浚齐想要说什么。   “贝贝,你是有什么事要给我说吗?”   “我……”   沈浚齐刚拿起筷子,听到这话又放了下来:“我以后会减少见我嫂子以及处理家事的时间,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   陆桓问他:“你觉得我是因为周末的事情生气?”   沈浚齐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说:“我不想看到你生气。”   听到沈浚齐竟然在道歉,陆桓的心里微微有些刺痛。   这个傻瓜,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他并不需要将所有的责任和错误,都揽在自己的身上? 第63章 马脚   可是让沈浚齐抛弃掉他固有的习惯, 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更何况, 在他身上还发生了那么多事。沈浚齐已经够坚强了,他几乎不会在陆桓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 虽然陆桓希望沈浚齐在自己面前能更放松一些。   他已经接受了沈浚齐的迷茫, 坦然, 诱惑,心机, 完全不介意沈浚齐把所有痛苦和脆弱都交给他, 然后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依赖他。   这是属于恋人的特权。   慢慢来吧, 陆桓告诉自己, 就和他曾经说的一样, 他可以等。   “我没有生气,更不是为了周末的事情。”陆桓停了一下,接着说,“我只是不想看到你站在你兄长的墓前, 难过得几乎没有了自我。”   沈浚齐心里猛地一跳, 嘴唇紧抿。   他不敢看陆桓的眼睛,他怕在陆桓的眼里, 看到了卑劣的自己。这个暗恋的秘密必须烂在他的心里,就连说出来, 对沈浚齐和焦琴来说, 都是一种侮辱。   陆桓却说:“我以为和我在一起能让你快乐一些,没想到还是不能让你解脱, 大概因为我对你还不够好。”   沈浚齐轻声说:“陆桓,你对我很好,但是你真的没必要对我这么好,不值得的。”   陆桓站起来,走到沈浚齐的身边,手撑在他的椅背上,揉了揉他的头发:“傻贝贝,车已经上路了,哪里有回头的道理。你不愿意,我们可以慢慢来。“   他在沈浚齐的注视里低下头,亲吻落在沈浚齐的头上:“所以暂且忘掉你问我的那些话,继续履行合约怎么样?”   陆桓觉得自己还是心急了一些,后来无意间在家听到张阿姨唠叨,才知道原来是张阿姨那边给沈浚齐通了气。张阿姨算是半个陆家的长辈了,陆桓知道她是出于好心,只好和张阿姨聊了聊,让张阿姨尽量少在沈浚齐面前提起感情相关的事情。   现在看来,比起爱情,沈浚齐更需要关心。   陆桓也是刚刚才察觉到,也许潜移默化的关心和呵护更能沈浚齐动心。家里有白事,沈浚齐又是这样的心理状况,于情于理,都不适合谈情说爱。继续当情人,对沈浚齐而言,会更让他放松。   沈浚齐提前销假,回了公司上班,陆枫到金陆来开会,看到沈浚齐在秘书室忙碌,有点惊讶。   他们竟然没有搞办公室恋情?   陆枫开会前看到了程葛,这位金陆的功臣最近怨气冲天,陆枫还以为陆桓真和沈浚齐发生了什么办公室香艳故事,没想到两人却是各忙个的,连午餐都不在一起吃。   开完会,陆枫顺路去了一趟陆桓的办公室。   陆桓问:“资料都弄到了吗?”   陆枫把两个档案袋放在桌上:“你交代我的和交代陈芸的都弄到了,陈芸那边的资料也有一部分是我弄到的,就一起带过来了。”   陆桓打开放在最上面的一个档案袋:“都是有依据的消息,不是那种谣言和八卦?”   陆枫坐下来:“哥,说真的,你要的那些有根有据的资料,兴许有用程度,还比不上八卦。”   陆桓问:“怎么说?”   陆枫说:“沈浚齐的父母,很有可能是被沈国峰谋害的,但是却没有直接证据。”   档案袋里第一页便是当时沈浚齐父母的侦查卷,陆桓匆匆扫了一遍,果然发现了很多不太对劲的地方。   陆枫看他皱起了眉,问:“其实当时沈浚齐的亲生父母遇害时,就有沈国峰是背后主谋的流言了,后来你也知道,沈国峰收养了沈浚齐,也一直没有对他亲生父母留下的遗产出手,这个谣言就渐渐没了,但是配合这份口供来看,就很有意思了。”   在这份口供以及后来的翻供里,陆桓留意到了两个点,一个是凶手和沈国峰是老乡,本来一直是在家乡附近抢劫货车,后来却流窜到了金沙市附近作案,碰巧下手的又是沈国峰的合伙人。第二个是凶手在这次车祸案之前,身上还背着几条命案,按理来说是亡命之徒,结果看到沈浚齐父母出了车祸后,竟然没有拿走值钱的东西,反而都吓跑了。   陆桓问:“那两个死缓的,现在怎么样了?”   陆枫把另外一个档案袋里的资料拿出来:“巧了,今年全死了。”   两个死缓的凶手,算下来也应该是四十岁左右的青壮年纪,今年却十分蹊跷,一个死于溺水,一个死于斗殴,都是非正常死亡,走得干干净净,家人也都搬空了。   陆桓隐隐觉得,这事背后还有别的秘密。一两个巧合还能说是概率,太多的巧合,就多半是人为了。   “陈芸的资料呢?高利贷的背景查到了吗?”   陆枫说:“查倒是查到了,我就说陈芸怎么查了这么久——因为这家高利贷根本就没背景。”   陆桓有点意外:“没背景?”   陆枫说:“对啊,就是因为没背景,那些催债公司都特别下力气。因为催债公司本来是下线,被那些有背景的高利贷压着挣点跑腿钱,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好宰的,所以格外卖力,一不小心,就把沈俊杰父子给逼死了。”   陆桓不相信高利贷竟然没背景:“那高利贷的资金来源呢?”   陆枫说:“大部分是来自散户,很多都是拆迁暴富的,大概他们包圆了几个拆迁村,另外还有几家合作的担保公司、金融服务公司什么的。”   陆桓问:“这些公司查了没有?”   陆枫说:“都是草台班子,有什么可查的,不过我在查沈俊杰的同学关系时,倒是查到他有个同学,竟然和其中一家担保公司有来往。”   陆桓心里一直惦记着这家没有背景的高利贷,陆枫说的同学,压根没放在心上,随口说了一句:“行,把资料都放在里面,我等会儿再仔细看看,走吧,先去吃饭。”   让陆枫忙了好几天,作为回报,陆桓请陆枫吃了顿午饭,吃完午饭后,他继续回到办公室加班,但是心里一直觉得有些不踏实,干脆把陆枫带来的资料又拿了出来,打算看看那家高利贷还有什么遗漏的信息。   一张身份证复印件的附件从档案袋里滑了出来,陆桓伸手接住,竟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名字——   钟乐明。 第64章 凌日   这张身份证复印件夹在那家担保公司的资料中, 另外还有一张房产证明的复印件, 户主也是钟乐明的名字。   陆桓坐下来,把那叠高利贷相关的资料翻了一遍, 除了这两张复印件之外, 他并没有看到其他和钟乐明有关的信息。但是既然有房产证明的复印件, 又有身份证复印件,钟乐明很有可能和担保公司之间, 有担保业务的来往。   上次陪沈浚齐去墓园时, 陆桓见过钟乐明一面,他开着一辆奥迪A4, 衣着谈吐都十分符合身份。他听沈浚齐提过, 钟乐明从公办医院离职后, 出来开了一家私人诊所,因为开得早,在金沙市有一定名气,特别是在青少年心理问题上, 很多父母倾向于去找钟乐明。   职业体面, 看起来也不缺钱,陆桓实在想不明白, 为什么钟乐明会去找这种看起来就是皮包公司的担保公司提供担保。   陆桓原本只是想摸摸情敌的底,却没想到, 顺藤摸瓜, 摸出了钟乐明这个线索。   他给陆枫发了信息,说:“你说那个和担保公司有来往的沈俊杰的同学, 是沈浚齐的心理医生。”   陆枫收到这条信息,立马给陆桓拨了电话:“心理医生????”   陆桓说:“没错,是心理医生,而且是当年沈俊杰介绍给他的。不过这个心理医生的水平不佳,沈浚齐已经在他这里看了七年了,感觉一直没有好转,钟乐明也没有让他转去别的医院看看。”   陆枫说:“我怎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呢……”   陆桓说:“一个工作体面,看起来也不缺钱的心理医生,会去找和高利贷利益相关的担保公司,这本来就很不对劲了,你和陈芸就只查到他们有来往,没有别的资料了?我在资料里只看到房产证明的复印件和身份证复印件,连抵押合同都没有。”   陆枫说:“只有这些了,就是这些资料,拿来也花了些功夫,因为一般人真的注意不到。我顺手去查了一下,钟乐明这个房子确实是做过抵押登记的,他这套房子地段很好,面积也大,估值起码七八百万,就是不知道他找这个担保公司,是要贷多少钱了。”   陆桓说:“你和陈芸继续打听一下有没有别的消息,特别是钟乐明的。”   陆枫说:“哥,我只能帮你去打听,但是结果我真的不能保证。这种野鸡公司和那些利益牵连广的大财团,是最难查的,更何况又是做灰色生意的,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有时候真的不太好调查。”   陆桓说:“用凌日的关系去查。”   陆枫没听清,问:“你说什么?”   陆桓说:“用凌日的关系去查。”   陆枫的语气变得渐渐严肃起来:“哥,凌日的关系可从来没有为这种事出过手。”   陆桓说:“我只要结果。”   陆枫突然觉得,自己上次劝陆桓对沈浚齐好一点,是不是劝得太早了点。   陆枫说:“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告诉你……沈国峰以前想找过凌日的投资,我拒掉了。”   这事在陆枫心里搁了很久,他总觉得是座活火山,干脆老实向陆桓承认了,不料陆桓却说:“这事我之前知道了。”   八成又是陈芸这女人告得密。陆枫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说:“好吧,有消息我给你电话。”   凌日是陆桓在大学时创办的公司,最开始只是用于个人投资,后来和程葛等人认识,这个公司的规模便渐渐扩大,再到后来,陆枫成立了一家私募基金取代了凌日,陆桓接管了金陆,凌日便转到地下,金陆不方便出手的项目,多半便是由凌日操作了。   拿下新城港口的项目,便有凌日的功劳,但是这是个秘密,就和凌日过去操作的很多项目一样,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凌日在金沙市的商业圈子里,低调得几乎听不见他的名声,但是却有一张隐秘的网,牵一发而动全身。   然而陆桓竟然为了沈浚齐,出动凌日的资源。   这大概才是爱吧。   陆枫自叹不如,挂了电话。   陆桓又打开另外一个档案袋,把沈浚齐和沈俊杰的个人资料细细看了一遍。沈俊杰的身上几乎没有任何闪光点,甚至连外貌性格都不是让人喜欢的类型,他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沈国峰的安排,不论是上学还是实习,甚至是后来的工作,都有沈国峰操作的痕迹,而沈浚齐却是放任自流,从小到大,都是名校名企里顶尖的那一拨。   就凭他来的早吗。   陆桓把档案袋丢在了桌上,有些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虽然他前几天就和沈浚齐说好了,让他暂且忘掉那些感情上的事情,可是再次相处起来,却隐隐觉得两人之间有了隔阂。   沈浚齐一心投入工作,渐渐融入了金陆的工作环境里,而回到家里面对他的时候,却有些拘谨,远没有前些天那样放得开。   陆桓拨了内线,让吴秘书把他下午的工作重新调整一下,挂电话之前,随口问了一句:“沈浚齐今天需要加班吗?“   吴秘书本来还想安排沈浚齐加班,听到这话,立马明白了陆桓的意思:“他今天可以按时下班的,陆总。”   陆桓说;“好。”   吴秘书说:“您的安排我十分钟后向您汇报。”   十分钟后,陆桓收到了最新的安排,他下午有个会议,另外安排了程葛去参加,然后按照接下来的计划,也不需要加班了。   陆桓去订了晚餐,然后给沈浚齐发了信息,告诉他晚餐的地点。他本来打算下班接了沈浚齐一起去吃饭,但是考虑到沈浚齐现在还在实习期,被人看到了影响不太好,决定下班后和沈浚齐一起挤地铁。   等到下午茶时间,沈浚齐才发来信息:“嗯。”   陆桓站起来,打算和秘书室的员工一起去用下午茶,顺便看一眼自己的贝贝。   他刚打开办公室的门,就听到有人在外面和吴秘书说话:“这个会议让我参加?新区的计划我已经几个月没接触了,让我去有什么用。”   吴秘书说:“程总,这是陆总的安排。”   程葛说:“你跟我来,我们去见陆总。”   他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陆桓站在办公室门前,表情有些不悦:“这是工作。”   程葛被晾了几个月,各种边缘项目轮转了一圈,心里早就憋着气,他知道这是他应该接受的惩罚,但看到沈浚齐还是进了金陆,陆桓还各种骄纵,甚至亲自帮他补锅,心里就有些不舒服了。   程葛说:“北海港务那边,听说今天是宫总亲自去开会的。   陆桓说:“谁说宫予生去了,我就一定要去?”   程葛知道,今天这个会议本来是在陆桓的行程上,接到通知时,他还以为是陆桓有了其他安排,没想到上楼来秘书室一看,竟然是直接推掉了这个会议。   若是放在往日,他只会去猜陆桓是不是故意不去,现在他的脑子却一个劲儿往沈浚齐身上想。   在金悦酒店让沈浚齐上了楼,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   看到程葛不说话,陆桓说:“这次会议回来之后,你把手上的任务都理一遍,明天开会,把工作重新划分一下,新城港口的合同一直签不下来,你要去督促一下。”   程葛说:“好。”   陆桓说:“还有事吗?”   程葛说:“有。”   陆桓说:“说。”   程葛说:“我还是想劝您——”   陆桓打断他:“不是公事,不必再谈。“   说完,陆桓越过他的肩膀,去了秘书室,程葛转身,看到玻璃门后,沈浚齐接过后勤阿姨送到工位的下午茶,说了声谢谢。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洒进玻璃窗,给沈浚齐的侧影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粉色。   这一幕,真是美好到让他感觉刺眼。 第65章 公开   程葛在秘书室外站了一会儿, 他看到陆桓走过去, 和一个员工交谈了几句,然后又去沈浚齐的工位前, 和沈浚齐说上了话。   程葛恨不得走过去站在两个人中间, 阻止他们一切亲近的行为, 可最终还是忍了又忍,带着一腔不满离开了。   他一点都不想看到陆桓和沈浚齐在公司里发生点什么。   现在看起来两人暂且安好, 程葛却知道, 总有这么一天的。   从沈浚齐走进金悦酒店时起,他就一步一步, 有意的无意的, 触碰着陆桓的底线。毫无例外的, 他都成功了,而陆桓就像是吃了迷魂药一般,任沈浚齐予取予求。陈芸说陆桓是动了真心,程葛不置可否。陆桓是个商人, 就算是感情, 也不可能一味的给予而从不索取,可现在看起来他真就是这么纵容沈浚齐的。   直到很久之后, 程葛才发现,陆桓对沈浚齐并不是毫无所求, 而是他要的东西太难得到, 所以按兵不动,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陆桓从来不是一个会因为爱情和美色失去理智的人, 他知道对方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要什么。   工作上,沈浚齐要的是肯定。   所以今天,陆桓特意到秘书室去和员工一起用下午茶,说是要要亲近下属,其实就是去看看沈浚齐,顺便问问他的工作怎么样了。   沈浚齐今天换了一套深蓝色格纹西装,这套西装是后来陆桓陪着他去订做的,沈浚齐没什么偏好,款式面料全是陆桓给挑的,因为和自己的办公室离得近,陆桓有私心,全挑的收腰的款式,沈浚齐在办公室外来来回回地走,就是这层楼他最喜欢的风景。   “衣服不错。”   下午茶是难得轻松的时候,陆桓不想让沈浚齐觉得有太大的压力,便随意找了个话题,沈浚齐低头看了一眼,说:“挑衣服的人品味好。”   陆桓说:“下次可以让他多替你挑几套。”   沈浚齐冲他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陆桓问:“工作适应得怎么样?”   沈浚齐说:“挺好的,吴秘书和其他同事都很热心,工作内容和公司运作流程我都熟悉了。”   陆桓说:“过些天要入职培训了,要做好准备,这段时间积累的经验,到时候可以和其他同事交流。”   沈浚齐说:“谢谢陆总。”   因为还有外人,两人并没有交谈很长时间,陆桓离开沈浚齐的工位前,从口袋里掏出几块点心放在沈浚齐的桌上。   ”听说这几种点心味道很不错。”这回陆桓却不是公司管理者威严的语气,而是温柔可靠的情人,“今天我特意让行政部换了草莓三明治,不要和昨天一样,光喝咖啡不吃东西。”   沈浚齐纳闷,陆桓怎么就知道自己昨天的下午茶只喝了咖啡?   陆桓当然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这里还有其他员工,虽然很多人已经知道了他和沈浚齐的关系,但是没有公开前,过多的停留会给沈浚齐招惹来一些麻烦——陆桓给沈浚齐塞小点心时,没让其他人看见。   这是他们的小秘密。   沈浚齐坐了下来,拿过那几块包装精美的点心瞧了瞧,隔壁工位的女同事刚好回来,一眼就看到了这些小点心。   “哎,草莓夹心巧克力?核桃糕?凤梨酥?天啊,浚齐,你在哪里买到的这些网红零食?”   “……”   网红零食?   女同事说:“这个凤梨酥上礼拜我排了一个小时的队!”   沈浚齐也不好意思说是陆桓给他买的,说:“是别人送给我的。”   这个女同事还不知道陆桓和他的关系,笑眯眯地说:“是喜欢你的人送的吧,真是有心了。”   “嗯,他一直很细心的。”沈浚齐把那块凤梨酥送给了女同事,“这个给你。”   女同事美滋滋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其他同事问询而来,陆桓留下的点心竟然被瓜分一空,只留下一颗草莓巧克力,同事说这颗爱心状的巧克力是送点心那人的真心,他们不敢拿,沈浚齐哭笑不得,只有把那颗巧克力吃了,刚一吃完,微信来了。   陆桓问:”点心是不是都被其他人拿去吃了?”   沈浚齐说:“是的。”   陆桓说:“我办公室里还有,过来拿。”   沈浚齐假装没收到,下午茶时间马上结束了,他还有工作,万一去了陆桓的办公室,下午的工作就完成不了了。   陆桓见他没有回信息,又发来一条:”或者我让司机带回去,晚上吃。”   沈浚齐这才回了个好。   陆桓说:“先记账上了。”   沈浚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肌肤之亲了。从葬礼第二天开始,沈浚齐在家休息,陆桓为了不打扰他睡觉,便去客房休息。等沈浚齐销假后,竟然也没搬回来,家里的阿姨还以为他们吵架了,后来感觉看起来又不像——有时候陆桓加班,凌晨两三点才回来,沈浚齐已经睡下了,陆桓还要回卧室,看看他睡得好不好。   沈浚齐其实想让陆桓搬回来卧室睡,但是又不好开口,再加上心里藏着事,这些天面对陆桓的时候,总有些不自在,他害怕从陆桓口中听到任何有关沈俊杰的问题,他不想提,也不敢提。   现在看来,倒是自己太多心了,陆桓都说了忘记这一切,只有自己耿耿于怀。   沈浚齐低头看手里的工作笔记,狠下心来,划去了几项。   陆桓今天和他约了在外面吃饭,他不能迟到。   上天是在给他们创作机会的,下午的时候,吴秘书把原本派给沈浚齐的任务都给了其他同事,一到下班的时间,沈浚齐迅速收拾好了办公桌,然后打了卡,下楼去地铁站。   陆桓订的餐厅和公司有五六站的距离,两个位置都处于商圈,现在是高峰期,沈浚齐担心会挤不上地铁。   他拿着包跑下地铁站,可惜节约的几分钟,还是没能让他轻易地坐上车——人太多了,沈浚齐只有在地铁站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排在长队后安检,安检队伍人头攒动,沈浚齐足足等了十多分钟才轮到自己,他把包放到安检机器上,等过了安检去拿包时,一个男人先他一步,把他的包从安检机上提起来。   安检员诧异,沈浚齐吃惊。   陆桓却是一脸坦然,他对安检员说:“我是他男朋友。”然后又朝沈浚齐伸出手:“贝贝,走吧。”   沈浚齐犹豫片刻,把手放在陆桓手里,陆桓张开手,扣住了他的十指。   陆桓的手很温暖。   沈浚齐原本以为,两个男人牵着手走在路上,怎么都会有些别扭,可是当主角轮到自己和陆桓,他却只感觉到安心。   地铁站是拥挤且热闹的,因为限号和不熟悉路况,沈浚齐多数时间还是选择地铁和BRT作为交通工具,他在地铁站来回上下几十次,排队,候车,挤车……忙碌的工作日,他还得担心自己是否会迟到,昨天的工作是否有差错,今天又会有什么紧急的任务,但是现在,这些都不是问题了,陆桓在他身边,仿佛已经为他撑起了整个世界。   他们顺利地上了车,沈浚齐听到有女孩子偷笑,回过头去,那女孩子拿着手机,假装在自拍。   他回过头,小声对陆桓说:“好像被拍了。”   陆桓说:“拍吧。”   沈浚齐说:“你算是公众人物,照片放到社交媒体上,影响不好。”   陆桓问:“怎么影响不好了?因为我和你挤地铁去约会?”   沈浚齐说:“也不算约会吧,就吃顿饭。”   陆桓凑过来,低沉的嗓音掩过了地铁飞速行驶的声音:“吃饭不算约会,那上床呢?“   沈浚齐脸上一热。   两人的手松开了,交错握着同一根立杆,每当有人上下车时,陆桓就要把沈浚齐往自己怀里揽一揽,替他挡住拥挤的人流。   好一会儿,沈浚齐才说:“算,那回去一起洗澡?”   沈浚齐已经放弃了立杆,转而环住陆桓的腰支撑身体。地铁里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发现他们之间亲密的动作,也没有看到沈浚齐看向陆桓时,引诱的眼神和他们身体的厮磨。   他们已经不需要等到回家了。   餐厅是包间,一排小沙发,足够他们翻云覆雨。   沈浚齐累了,陆桓给他喂了点粥,让他趴在自己怀里休息。   方才陆桓的手机便响个不停,现在才有时间拿过来看看。   他的微信简直是炸了,朋友,家人,同学,有商业来往的伙伴,甚至还有大学时对他青眼有加老教授,一张照片的传播不到一个小时,便让身边一半的人都知道了。   很多人都知道陆桓有交往的情人,也知道沈浚齐的存在,但是不管是沈浚齐还是过往的情人,陆桓从来没有对外公开过,他依旧是金沙市最有名的钻石王老五。   有一个公司的老总刚调来金沙市,没发现陆桓也在金沙商会的微信群里,问:“陆总身边那个美人儿是谁来着?”   他本意是想把群里几个觊觎沈浚齐的人钓出来,没想到陆桓却突然发言了——   “是陆太太。” 第66章 照片   微信群的气氛突然有点尴尬。   那个老总没料到陆桓也在群里, 本来只是想开个玩笑, 这下正主出了面,让他上也不是, 下也不是。   幸好群里有机灵人, 顺着陆桓的话问了一句:“那是不是得替陆总准备红包了。”   陆桓说:“客气了。”   金沙商会的会长贾向阳突然出现, 说:“真的恭喜陆总了。”   原本冷冷清清的群顿时热闹起来,一群老总跟着恭喜, 余下便是各种祝福, 想攀关系的,想和陆桓搭上话的, 看热闹的, 心里不满的, 各种好戏轮番上演,陆桓懒得再看,发了个大红包表示感谢,然后把群关掉了。   沈浚齐在他怀里睡着了, 被手机的声音吵醒, 才发现自己竟然打了个盹。   “怎么了?”   “没什么。”陆桓替他把衣服穿上,“饿不饿, 我让他们上菜?”   沈浚齐说:“好。”   陆桓说:“你再睡一会儿。“   沈浚齐说:”嗯。“   陆桓让沈浚齐躺在沙发上,然后自己出门叫服务员上菜, 顺便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家里恐怕也都知道了,只不过陆桓的父母和别的父母不同, 别人家的父母知道了这样的事,多半是直接上门来找儿子问话,陆桓的父母,估计还在开家庭小会议。   陆桓独立得早,现在已经是家里的顶梁柱,除了父亲陆钧稍微能影响一下他的决定,其余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左右他的选择。   就连陆钧要劝他,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并且和其他长辈讨论过的。   陆钧是从堂嫂那里知道这个消息的,陆家家大业大,虽然同姓陆,利益关系远比血缘关系深,特别是陆桓这种马上就要正式接班的,出了点事,很多人都盼着落井下石。   堂嫂问陆钧:“陆桓这孩子,是怎么被人拍了?”   陆钧一头雾水:“什么被拍了?”   堂嫂把照片发给陆钧:“我也是看到别人发的图才知道这件事,你不知道?”   陆钧一看到照片,差点没被气晕——   这不就是沈浚齐吗??   陆钧是个老顽固的性子,他能接受陆桓喜欢男人,但是他却不能接受陆桓和沈浚齐在一起,陆家不缺钱,陆桓的对象可以不是门当户对的,但是一定要是清白的,可是沈浚齐从背景到行为,和清白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   陆钧说:“我知道了,我去问问。”   他把照片保存下来,急匆匆地把练瑜伽的妻子方榕叫了回来。   方榕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回来一听是陆桓和情人在一起被拍了,说:“你大惊小怪什么?不就一起坐地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打电话让陆桓把网上的照片撤下来就行。”   陆钧:“不是这个原因,你没发现陆桓最近都很少回来了吗?好不容易回来,我一提沈浚齐或者是你一让他去相亲,就被他给拒绝了,前段时间还说要让沈浚齐进金陆,结果前几天我听人说,他都把人搞到秘书室去了——金陆的秘书室都能进,进我陆家,还是难事?“   方榕愣了一下。   陆钧又说:“现在的这些男孩子,手段可多了,说不定就是他故意让人拍了放网上,然后要挟陆桓。”   “你是不是想的太多了。”方榕觉得陆钧是脑补太多,“前些天儿子还去和萧家的小儿子相亲呢,我看啊,他就是看到那个叫沈浚齐的孩子长得好看,所以处一段时间。但是好看有什么用?能当饭吃吗?能柴米油盐过日子吗?我看就和以前一样,过不了几天就得分,然后到时候,还是得找一个合得来的结婚,你就别操心了。”   陆钧说:“你又不是男人,你怎么知道,长得漂亮没用了?“   这话倒是把方榕给刺激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瞧不起我们这些长得不咋地的了?”   陆钧说:“我没这么说。”   方榕说:“那你瞎揣摩什么?我儿子有那么肤浅吗?就喜欢脸好看的?”   陆钧说:“大部分男人都喜欢脸好看的,这还真不是肤浅不肤浅的问题。”   方榕说:“啧,我看你心里才是这么想的吧。”   两口子竟然为男人究竟是不是更喜欢脸好看的,先吵了一架。   直到陆桓打了电话过来,父母才停了下来。   陆钧说:“我去接电话。”   方榕翻了个白眼:“去,你去问。”   陆钧拿起手机,还没开口,陆桓先说话了。   “爸,你们看到那张照片了吧。”   陆钧和身边的方榕对视一眼。   陆钧问:“看到了,怎么回事,这照片怎么传的到处都是?”   方榕在一边问:“儿子,你知道被拍了,知道了怎么不把照片撤下来啊!”   陆桓说:“那个女孩偷拍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方榕这下急了:“你都知道了,怎么还让那个姑娘发出去了?你交情人是一回事,被人拍到了又是一回事,你还想不想结婚了?”   陆桓说:“现在倒是想提前结婚了,可是人还没追到,妈,你别急,听我慢慢说。“   方榕懵了:“怎么回事,你有喜欢的人了?这偷拍又是怎么回事?”   陆钧倒是先悟过来了,气得火冒三丈:”你想清楚了,别给我做糊涂事!“   方榕抓着陆钧一直问:”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钧说:“还能怎么回事?我就说沈浚齐这种长相的都是祸害!”   陆钧这话传到了陆桓的耳朵里。   他的语气骤然变沉:“爸,我允许那个女孩子把照片发出去,就是为了不让其它人和您一样,在背后这样评价沈浚齐。“ 第67章 删除   陆钧怒了:“你还和你老子杠上了?”   方榕在一边劝:“你发这么大火做什么, 听儿子解释啊, 不要让儿子以为你在更年期。”   陆钧说:“你才更年期!”   方榕不想和他说话了,夺过陆钧手里的电话:“儿子, 你给我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就喜欢上了呢?”   上回和陆桓说起沈浚齐时, 陆桓用新城港口的谈判文件转移了陆钧的注意力,这一回, 陆桓却是无比坦然, 他就像一个把女友带回家的男人,大方地向自己的父母介绍沈浚齐。   “沈浚齐并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有机会一起吃个饭吧, 现在说什么都还早, 只能说希望你们了解一下他,消除一下对他的偏见。”   方榕说:“就……你知道你妈这个人,和你爸不一样,你喜欢就好, 早点结婚更好, 我没什么意见的……不过我就是不明白,你搞这么一出, 是为了什么?什么叫不让别人在背后这么评价他?”   陆桓说:“现在公司里知道他身份的人越来越多,少不了闲言闲语, 这张照片发出去, 我不会让公关公司帮忙撤下,这就已经表明了我的态度。”   方榕说:“行, 我明白了。”   陆钧说:“你明白什么?电话给我,我给他说。”   方榕把电话直接挂了:“说什么说,没用了,你真以为儿子那照片就是给别人看的啊,我们不也是受众?说白了,儿子想当他的靠山,这照片就是公告。”   她把手机塞回陆钧手里:“你也别老惦记了,听他那语气,人家还不愿意,现在还早得很呢,说不定哪天就移情别恋了。”   方榕突然想起来陆钧刚刚说的那句话:“你刚刚不是说,男人都喜欢漂亮的吗?万一来个更好看的,真的有可能。”   陆钧说:“你这不就是精神胜利法吗?还来一个更好看的?那岂不是要让陆家翻天?”   方榕比陆钧乐观多了:“你把那照片发我微信瞧瞧,我都还没看过真人,这回仔细看看到底有多好看。”   陆钧差点被这母子俩气得犯了高血压。   好在他和方榕吵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方榕的举动,至于陆桓,他很快收到了一条信息,陆桓对刚刚的冒犯道了歉,并且在信息末尾说道:“我想和他过一辈子,就像您二位一样。”   陆钧觉得陆桓这下子是真栽了。   从陆桓大学时起,两任前任,到现在陆陆续续交往的情人,陆钧就从来没听陆桓说过这种话。   可他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最近总有些隐忧,总觉得陆桓过去的行为太完满,反而会给将来带来隐患——   比如太自信。   就好比现在,陆桓想用这种照片告知众人沈浚齐是他的人,这个行为到底明智吗?   陆桓接下来的行为给了他肯定的回答。   *   沈浚齐是在回家后才知道自己和陆桓的这张照片已经在网络上流传甚广,照片是萧秉璋发给他的,这位佛学大师连经书都不读了,在微信里用无数惊讶的表情包轰炸沈浚齐。   “这照片是怎么回事??”   “在地铁上被人拍了。”沈浚齐有点后悔当时自己为什么不主动去找那个女孩删除照片,“我看到她偷拍了,但是没想到流传会这么广。”   萧秉璋问:“小白脸没让人删除吗?他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点能耐都没有??”   沈浚齐也很好奇,这照片传的这么广,在餐厅时他听到了陆桓的手机不断传来信息推送的声音,估摸着那时候,陆桓就已经知道了,可是陆桓没给他说,更没有其他的表示。   萧秉璋想了会儿,说:“懂了,他大概不想花钱。”   “……”   萧秉璋说:“我给你说,上次我不是和他相亲吗,那顿饭是我出的钱!相亲不是都应该AA么,他都没把另外那份钱给我!”   沈浚齐说:“我给你发个红包吧,我也去吃了。”   萧秉璋说:“算了,反正我吃得最多。我去帮你问问能不能把这个照片撤下来。”   沈浚齐说:“麻烦你了。”   他以为陆桓是不方便出面请公关公司删除,又以为萧秉璋是在金沙市有自己的关系网,可以帮忙出面撤照片,心想,这可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   不料三分钟后,一通电话打到陆桓的手机上。   陆桓那时正在卫生间刮胡子,看到来电竟然是宫予生,微微有些吃惊。   他考虑片刻,还是接通了电话,宫予生问:“陆总,还没睡?”   陆桓说:“还没有,宫总这么晚找我,有什么急事吗?”   宫予生说:“晚上那张照片,你看到了?”   陆桓说:“看到了,拍下的时候,我就看到了。”   宫予生说:“有个小孩儿给我打电话,说你舍不得花钱找人删照片,让我帮忙解决一下,我想还是找你先确认一下。”   陆桓皱眉:”什么叫舍不得花钱找人删照片?”   宫予生说:“我这边是这么听说的,具体就要问你们家那位了。”   陆桓的脑海里立马浮现出一张嚣张欠揍的脸。   陆桓开玩笑说:“宫总,嚣张小公主说的话你也信?”   宫予生说:“我这不是来问了吗?”   陆桓似笑非笑:“这事不劳宫总操心了,有机会麻烦宫总帮我在小公主屁股上狠狠打几巴掌,感激不尽。”   宫予生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   两人又随口聊了几句,陆桓刮完胡子,用须后水处理一下后,捞过毛巾围在了腰间,打开卫生间的门。   陆桓说:“就先不聊了,有时间出来打桥牌。”   宫予生说:“时间你定,随叫随到。”   互道晚安后,陆桓挂了电话,走出卫生间。   沈浚齐趴在床上,手里拿着手机,等着萧秉璋的电话。   他穿着一件短浴袍,洗完澡也没有穿内裤,从陆桓的角度看过去,浴袍刚刚遮住了饱满的臀部,露出笔直修长的腿。   竟然让萧秉璋去帮忙删帖?不想要靠山了?   陆桓走过去,顺着他的大腿内侧摸进浴袍里:“真想打你的屁股,但又舍不得下手。” 第68章 内外   沈浚齐就像一个被老师发现了开小差的学生, 他猛地一翻身, 手机顺势翻面遮住了屏幕。   陆桓俯下身来,手撑在沈浚齐的耳边。   “在等谁的电话?”   沈浚齐把手机朝后面一扔, 微微抬起下巴, 手滑上陆桓健壮的腰身。   “你说什么, 我没听清?”   陆桓凑得更近了一些:“又玩这招?”   沈浚齐说:“那换一个?”   沈浚齐刚抬起膝盖,陆桓便把他的脚踝握住了, 不让他的腿在自己身下作乱:“贝贝, 不坦白可是真要被打屁股的。”   沈浚齐想了会儿,还是老实交代了:“我怕你生气。“   因为陆桓对萧秉璋没什么好感, 所以沈浚齐一直很少在陆桓面前提起萧秉璋, 他担心又和上次一样, 惹陆桓不开心。   陆桓说:“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一个容易生气的人?”   沈浚齐摇头:“不,我只是不希望看到你不开心。”   陆桓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傻贝贝。”   沈浚齐争辩:“你总是喜欢说我傻。”   陆桓说:“不傻会相信萧秉璋能帮你把网上的照片删掉?”   沈浚齐惊呆:“嗯???”   陆桓捏他的鼻子:“你知道他去找谁了吗?宫总刚刚给我打电话,说萧秉璋让他帮你把网上的照片删掉, 贝贝, 你觉得我是没能力删掉那些照片的人吗?”   明明是被陆桓温柔地注视着,沈浚齐却觉得羞愧万分, 恨不得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陆桓说:“我就是故意留着的。”   沈浚齐说:“我……我觉得这样对你影响不好。”   陆桓说:“那你觉得影响我什么了?是影响了我的名声,还是影响了我的生意?嗯?”   沈浚齐心想, 是我影响了你。   他知道自己在金沙市是什么名声, 也知道陆桓在金沙市是什么地位,作为情人, 他就不应该出现在众人面前,他能进金陆,就是作为情人最大的成就。   沈浚齐犹豫着要不要说。   今晚本应该是一个美妙的夜晚,说了这些,必然会让陆桓不高兴。   陆桓却从他的脸上看出了他的想法。   “你如果觉得情人的身份曝光会对我有影响,那换一个身份也是可以的。”陆桓低头啄吻着沈浚齐的嘴唇,他没有明说,是因为他不想把沈浚齐逼得太紧,“我只想让你知道,所有的选择权都在于你。”   沈浚齐摇头。   他不是拒绝,倒更像是对自己的否认。   陆桓笑了笑,牵过被子把沈浚齐裹住了。   沈浚齐问:“不做了?”   陆桓把他抱进怀里,关上壁灯。   “上床不是增进感情的唯一方式。”   第二天上午沈浚齐依然是挤地铁去上班的,陆桓先走了一步,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带上他,不过陆桓给他留了小纸条,让他安心去上班,不要有心理负担。   沈浚齐这才意识到,这张照片可能都被同事看到了。   看到其实也无妨,沈浚齐从来不是一个会在乎别人目光的人,他也知道在金陆这个地方,有不少人早就知道了他是陆桓的情人。   沈浚齐是带着盔甲去上班的,然而一路上,他发现集团的同事看到他的时候,都不是看热闹的表情,更像是在看上司。   难道给我升职了?   沈浚齐心里纳闷,他乘电梯上了楼,去了办公室。刚在工位上落座,昨天那个拿凤梨酥的女同事偷偷凑过来,问他:“那些网红零食,都是陆总买给你的?”   都到了这个地步,沈浚齐只有认了:“是的。”   女同事说:“难怪昨天突然换了一家蛋糕店的下午茶,我就说行政部那些阿姨们怎么会突发奇想换一家店呢,上一家蛋糕店的下午茶,我都吃了一年多,快吃吐了。”   “……”   女同事说完,用胳膊肘撞了撞他:“老板娘,什么时候办喜事啊?”   “……”   沈浚齐这才明白,为什么其他同事看向他,都是看上司的眼神。   老板娘大概勉强算个职位吧。   沈浚齐说:“上班了,别开玩笑了。”   他打开电脑,开始认真察看邮件。   因为工作繁忙,沈浚齐庆幸少了很多八卦的时间,然而陆桓换下午茶和给他送点心的事情,还是在昨晚就传遍了整个公司,连带着那张地铁上的照片。直到今天,这张照片并没有任何删除的痕迹,金陆的公关部和陆桓的律师也没有对外发出什么声明,相当于陆桓变相认了。   一个情人,自然不值得陆桓用这些方式来承认他的地位,沈浚齐是陆桓在陆桓心里是什么人,可想而知。   但除了这些私下的小互动,工作期间,陆桓和沈浚齐依然严格保持着上下级的关系,上午有一场公司的高层会议,沈浚齐跟着吴秘书去做记录。沈浚齐刚走进会议室的时候,在高层之间还引起了一阵小轰动,随着陆桓走进来,高层们看到两人都只留心着工作,没有任何多余的互动交流,便也不在关注他们了。   今天的会议的主要议题是高层职责的重新分配,这是近期最重要的会议之一,所以没有采取视频会议的模式,连出差的两位副总都被陆桓叫了回来。   “新城港口目前有三个最重要的任务,一个是合同的签订,另一个是舆论影响,还有一个是项目的资产证券化,相关的情况汇报我已经让秘书室印制了。“   沈浚齐起身,把材料分发出去,这几份材料他事先看过,他猜陆桓应该很不满。   程葛被派到外地后,接管他手里工作的副总并没有程葛的硬气,导致合同一直延后签订,又没有及时公关竞争公司发出的质疑,导致外界传言金陆投资垄断基础建设投资市场,并且滥用其支配地位。   那位副总冷汗淋漓地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做项目汇报,陆桓抬头朝投影上的PPT看一眼,那位副总的心就跳一下。   在公司里,陆桓的标签就是霸道且不近人情。   他是一个唯数据论者,有一次公司某位主管犯了大错,连陆钧都出来求情,陆桓还是把这位主管辞退了,并且交给法务部,处理公司因此造成的损失。   所以程葛在被调往外地时,引起了很多人的疑问。   程葛到底哪里犯了错?   到了今天,程葛又坐回了办公室,眼看着要重新回归新城港口项目,大家都猜测,也许不是犯了错,而是陆桓有其他安排,或者借机想撤掉目前这个副总。   只有程葛才知道,陆桓唯数据论没错,霸道强势不近人情也没错,可是却有一个例外。   那个例外就坐在一边,认真地听着汇报,不时在笔电上记着什么。   他今天回来应该是扬眉吐气的,可是沈浚齐坐在那里,他就感觉到憋屈。他跟着陆桓一路走来,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发展的也不仅仅是金陆这一家公司,他是功臣,没有理由被沈浚齐这个情人压制住了。   大概是因为一直盯着沈浚齐,沈浚齐从笔电中抬起头,和程葛对视一眼。   程葛先把目光移开了。   第一次看到沈浚齐的眼睛,他心软了一下,结果犯下大错,如今他吃了教训,不会再犯第二次。   沈浚齐却像是在探究着什么似得,一直盯着程葛。   吴秘书发现了沈浚齐在走神,在桌下踢了他一脚,沈浚齐这才收回目光,然后他听到陆桓说:”从今天开始,程总全权负责新城港口项目。“   沈浚齐心里叹了口气。   明知道是这个决定,他还是觉得有些失望,程葛既然全权负责新城港口项目,到时候项目公司成立,负责人肯定也是程葛,那时他想从秘书室抽调到项目公司,就困难了。   不进项目公司,就不能接触当时沈国峰参与这个项目投标的第一手资料,虽然陆桓答应了帮他查,但是陆桓太忙,不可能全力投入其中,很多时候,一些蛛丝马迹就会错过了。   沈浚齐继续记录会议记录,心里同时在想别的事——他想陆桓那边到底调查的怎么样了,焦琴那边又会想起来什么线索,又或者,钟乐明手头,是不是还有一些沈俊杰留下的东西。   他在会议室里坐了三个小时,然后吴秘书让他出去了。   接下来的议题,不是他这个层次的员工能接触到的。   沈浚齐一直在门口等着,半个小时后,门打开了,吴秘书走出来。   ”还继续吗?”   “有点事,中断一下。”   吴秘书和沈浚齐两人站在门口,沈浚齐一直看着陆桓,看他和下属说话,看到他言词犀利指出某位副总的问题,看到他和其余几位高层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吴秘书也看到了陆桓和沈浚齐的那张照片,难得打趣道:“陆总真的很帅。”   沈浚齐回过神来,“嗯”了一声。   吴秘书说:“陆总本来就长得帅,认真工作的样子更是迷人,可惜啊,人太冷峻了点,不好说话也不好亲近,就是不知道私下是什么样子的。”   私下?   沈浚齐勾起嘴角,陆桓私下里温柔又性感,可是你们看不见啊。 第69章 过渡   沈浚齐只笑不说话, 吴秘书知道再说下去就不太合适了, 也笑了一下,然后让沈浚齐去休息一会儿, 准备继续开会。   这场会议持续到了中午, 期间各人去用了午餐, 然后接着回到会议室开会,等到散会后, 沈浚齐还要留下来收拾会场, 等他回到办公室,已经是下午茶时间了。   下午茶已经由后勤的阿姨送到了桌上, 茶点边还有一个纸袋, 沈浚齐打开一看, 竟然是一盒欧包。   不用去查,他大概就能猜到,这又是陆桓送的某家网红店的面包。   本着分享的意思,沈浚齐要分给隔壁的女同事吃, 这回女同事却没接。   “狗粮就够我吃了, 而且这可是老板娘专属下午茶。”女同事咬了一口今天的手指泡芙,笑着说, “真得得感谢你,我们终于换下午茶了。”   沈浚齐说:“你又开玩笑了。”   他回去后仔细想了想, 不由得佩服陆桓, 连在这点小事上都有谋划——昨天送的点心是一块一块可以分发的,那时候恐怕陆桓就笃定沈浚齐会把点心分发出去, 然后同事会把消息传出去。   今天陆桓没有来秘书室,沈浚齐想了会儿,发了一条信息给他:“谢谢。”   不到一分钟后,沈浚齐就收到了陆桓的信息:“回家称体重。”   沈浚齐说:“天天吃这么多,真的要吃成胖子的。”   陆桓说:“没关系,吃成胖子了我再陪你减肥。”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沈浚齐觉得好笑,他问陆桓:“你吃了这个吗?”   陆桓说;“我不吃甜食。”   沈浚齐说:“哦,本来还想拿过来给你尝尝。”   陆桓说:“过来。”   沈浚齐拿着纸袋,趁隔壁座的女同事去卫生间,溜去了陆桓的办公室。   他只留心着周围的同事,连手机的信息音都没听到,等半个小时后从陆桓的办公室里出来,这才发现,手机里有好几条信息和未读邮件。   一条信息来自陆枫,问他这家网红店的欧包好不好吃,好吃等会儿下班也去排个队,沈浚齐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吃了这家的欧包。”   陆枫说:“这可是我刚刚开完会下楼去拿的,一路忍着没偷吃,送到了你的办公桌上。”   沈浚齐说:“陆桓竟然让你跑腿?”   陆枫心想,跑腿还是好的,其他事情,那才是真要了他的命。   不过陆枫这次发信息给沈浚齐,还有别的事情,他让沈浚齐找到一个方便接电话的角落,然后拨了一通电话过来。   陆枫说:“你上次让我哥帮忙查的资金动向,我大概去了解了一下,也看了你父亲这个案子的卷宗,这笔钱虽然数额巨大,但是放地下钱庄来操作并不困难,特别是骗子和你父亲是合作关系,我看了一下流水,其实最早一批钱款在你父亲去世前几个月就已经转移了,估计那时候你父亲应该以为是有什么用途,所以骗子是在你父亲眼皮子下把钱骗走的,这种分批多账户而且这么长时间的操作,说真的,很难查。”   沈浚齐有些绝望:“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陆枫说:“别的办法暂且没有,只有等待警方那边的消息。不过,那家高利贷相关的几家公司查出来了。。”   沈浚齐本来跌至谷底的心又有了希望:“查出来了?”   陆枫说:“对,但是结果恐怕会让你失望,这家高利贷并没有什么背景,当然,干得也不是什么正经事。”   沈浚齐本来就排除了高利贷和骗子合作的可能,听到这个结果,也只能说在意料之中。   沈浚齐说:“能把那几家公司的资料发给我吗?”   陆枫说:“我可以把公司的资料都发给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自己一个人冒然行动,如果你真的想动手,你身边有人可以帮你。”   沈浚齐知道陆枫说的是谁,但是追查骗子团伙还需要陆桓帮忙,高利贷这边,他不打算请陆桓出手:“整个事情没有水落石出之前,我不会轻举妄动的。”   陆枫说:“那我先把资料发到你的邮箱,后续有消息了,再告诉你。”   陆枫打算挂电话,沈浚齐突然叫住了他。   “枫哥。”   陆枫问:“什么事?”   沈浚齐说:“如果资金流也查不出来,那么,从新城港口这个项目里,能找到线索吗?”   陆枫那边静了一会儿。   沈浚齐是第一次向人坦白他的目的,他知道陆桓虽然已经知晓,但是两人从来没戳破这层窗户纸。   过了好一会儿,陆枫才说:“你要做什么?”   沈浚齐说:“给我哥和我爸一个交代。”   他这话说得无比坚定,落在陆枫的耳朵里,却让他有些煎熬。   陆枫想告诉沈浚齐,沈国峰不是你爸,沈俊杰也不是你哥,你为了可能谋害你亲生父母的父子什么也不顾了,根本不值得。   可是他不能说。   陆桓想保护沈浚齐,不想让他在家破人亡的悲剧上,又添上另外一个悲剧。   陆枫说:“我个人给你的建议,放弃吧。”   沈浚齐心凉了,他知道新城港口的项目牵涉太广,沈国峰只是这个港口上的一叶小舟,翻船了是因为贪婪,那些大佬没有人会为沈国峰的翻船买单。   沈浚齐低声说:“我知道了。”   陆枫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劝你,但是我只想对你说一句话,你可以放心依赖我哥,他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这不是第一个人给他说类似的话,不久之前,当张阿姨说,你什么都不用怕,相信陆桓就行的时候,沈浚齐还没记在心上,可是现在,陆桓对他的点点滴滴,交汇在他的心里,他不可能不为所动。   挂了电话后,沈浚齐有些闷得慌,他在窗前吹了好一会儿风,才回到秘书室。   另外有一条信息是钟乐明的,依旧是半个月一次的心理咨询。   这么快又过了半个月了吗?   沈浚齐不太想去,这两个周末过得都不太愉快,他想在家陪陪陆桓,然后有时间,还想充充电。   钟乐明却说:“我看到那张照片了。“   沈浚齐说:“嗯?“   随即,他才意识到,钟乐明说的是陆桓和他在地铁上的那张照片。   钟乐明说:“不想聊聊吗?”   沈浚齐说:“我……推迟到下个星期吧。”   钟乐明说:“好,有别的事联系我。”   沈浚齐说:“钟哥,我还真有点事要麻烦你,我嫂子最近打算给飞飞找一家好一点的学前班,之前她找了一份工作,最近刚开始上班,请假不方便,飞飞念书这件事就没时间处理了,所以希望你能帮帮忙。”   这一次沈浚齐没有叫钟医生而是叫钟哥,是纯属把他当朋友看到,事实上他一直都没有把钟乐明当做医生,而是更愿意当一个能倾诉的对象。   钟乐明说:“好。”   沈浚齐说:“麻烦钟哥了。”   钟乐明却还记着自己的职责:“你最近有好些吗?失眠?还有焦虑?”   沈浚齐说:“好多了。”   钟乐明说:“那就好,只要你能振奋起来,焦琴也就有盼头了,她还是希望你能重新回到过去的岗位和生活,也不知道这张照片她看到没有,她一直很担心你。”   沈浚齐说:“这照片并没有让我怎么样,陆桓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钟乐明说:“你们……”   沈浚齐不想在微信里里面多谈,他说:“下周再说吧。”   钟乐明说:“行。”   他把手机放在桌上,继续工作,但是心里总是想着钟乐明说的话,焦琴一直很担心他,不知道她看到这张照片,会不会又生出些别的担忧。   可是他也不能主动去问焦琴,甚至是告诉焦琴他和陆桓到底是怎么情况,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描述,只是撇开一切身份和关系来讲,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他有了工作,正常作息,一日三餐有着丰盛的餐点,下午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回家看看电视,充充电,有空可以去游泳和健身,还有人关心他,照顾他。   这恐怕是他这辈子,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虽然他心里明白,这段日子,恐怕并不会长久。   他更像是在陆桓的温柔中偷生。   沈浚齐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卑鄙,有些时候却也想着,如果没有那些过去就好了。没有那些过去,他就可以轻轻松松,毫无负担的尝试着,去和陆桓谈一场恋爱。 第70章 心动   沈浚齐知道陆桓说的做回情人只是不想让自己有太多的负担, 没有一个金主会体贴到每天给情人送下午茶, 还想办法让他在众人眼里,脱离了情人的身份。   陆桓在等他。   但他无法回报给陆桓他想要的, 那些东西, 连他自己都不曾拥有过。   他只有把自己拥有的, 都还给陆桓。   已近年关,陆桓的生日就在年底, 算一算也没多少天了, 生日一过,又是元旦, 元旦前后, 按照以往的例常, 家里的两位阿姨又要放假回老家了,沈浚齐算过日子,除开元旦春节陆桓回家过年的几天,大概有三十天左右的时间, 家里没人做饭。   前两天沈浚齐中午吃完了午餐去公司周围溜达, 顺便报了一个烹饪班。   要胖可不能只胖他一个人。   年前他会有半个月时间的入职培训,因为时间比较灵活, 他中午晚上都可以去烹饪班上课。这个烹饪班价格不便宜,因为速成, 老师傅都是掏空了几十年的积累倾囊相授, 沈浚齐看到课程里还有长寿面,日期刚好在陆桓生日前的那两天, 现学现卖,陆桓肯定会喜欢。   晚上回家时刚好和陆桓一同到家,陆桓加了会儿班,沈浚齐足足等了好几趟地铁才挤上车,两人在电梯前碰头时,陆桓盯着他的衣服看了他好一会儿。   沈浚齐问:“怎么了?”   陆桓走过来,拨了拨他的衣领:“贝贝,都有女孩把唇印印在你的衣服上了。   唇印??   沈浚齐低头一看,果然在自己的风衣上看到一道浅浅的唇印。   这下误会可大了了。   沈浚齐连忙解释:“今天地铁人太多了,应该是有女孩子不小心把唇印擦到衣服上了。”   陆桓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他和沈浚齐一起上了电梯:“我加了快一个小时的班,竟然和你一同到家,你都不觉得每天这样通勤很浪费时间吗?”   沈浚齐说:“明天不限行,我开车上班。”   陆桓说:“一周有一半的时间限行,我看你怎么办。”   沈浚齐说:“地铁,brt,再不济还有出租车,或者叫个滴滴快车。”   陆桓抬起手腕看时间:“现在七点,你去外面拦一辆出租车试试。”   沈浚齐知道陆桓想做什么,干脆一语堵住了陆桓的嘴:“上次我开你的车,差点和你那辆奔驰追尾了,后来你说带我开几圈再让我上路,可是一直没时间。你现在再让我开你的车,我是不敢的。”   电梯停在了顶层,陆桓牵着沈浚齐走出电梯:“送你你都不要。”   沈浚齐说:“是真没办法开。”   他打定了主意不要车,又说马上要入职培训,到时候都是集体活动,用不上车。   入职培训?   陆桓问:“入职培训?这都要过元旦了。”   年底是最忙的时候,竟然还要让这些新员工培训。陆桓突然想起来什么,不禁笑道:“贝贝,你可要小心,人资部把培训安排在现在,可没安什么好心。”   沈浚齐一头雾水:“人资部怎么了?”   陆桓说:“你们这些新进员工,要在年会上挑大梁了。”   “……”   沈浚齐五音不全,要他在年会上唱歌跳舞,太让他为难。   沈浚齐问:“能不参加吗?”   陆桓说;“能啊,当了老板娘,没人敢让你上年会表演节目。”   沈浚齐听到老板娘这三个字就感觉脸上发热。若是在两三个月前,他大概还能接上两句,说不定还能反过来撩一撩陆桓,可现在听到这三个字,却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尤其是从陆桓嘴里说出来,就好像两个人已经是合法的伴侣关系。   陆桓换好拖鞋,把包和外套递给李阿姨,回头打算接沈浚齐脱下的风衣时,发现了沈浚齐耳朵尖红红的。   他顺手摸了一下:“耳朵怎么了?”   沈浚齐说:“温差。”   陆桓说:“嗯,温差。”   被看透了心思,沈浚齐更热了。   陆桓不介意给他更多热度。   晚饭过后,陆桓去书房处理公务,沈浚齐窝在书房沙发上,拿着一本《区域经济学导论》认真地抄着笔记,书是在陆桓的书房拿的,他前些日子看了一半,过了些天,竟然发现书房里又多了些新书,多是经济管理类的著作,还有一些科普读物。   书当然是陆桓买给他的,不过从来没有给他说过,书房就和他的衣柜一样,某一天总会偷偷多出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有些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抄了会儿笔记,觉得累了,把书放在一边,转过身,下巴搁在沙发的靠背上,看着陆桓办公。   过了会儿,陆桓发现沈浚齐在看自己,放下手里的合同:“怎么了?”   沈浚齐说:“吴秘书给我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帅,我看看是不是这样,要是真的,我也学学。”   陆桓说:“贝贝,你还没转正就已经是工作狂了,还需要跟我学?”   沈浚齐说:“不好吗?员工爱岗敬业,你作为老板,应该开心才对。”   陆桓说:“那多努力,等你转正后,把你调到新城港口的项目组,如果组建项目公司了,你就一起去项目公司。”   沈浚齐:“???”   陆桓冲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沈浚齐乖乖站起来,走过去在陆桓怀里坐下。   “有些事没必要给陆枫说。”陆桓的手指点了点沈浚齐的鼻头,“你要什么,想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都可以给我提,陆枫太忙,你找他没用。”   沈浚齐万万没想到,自己想方设法想进项目公司,没想到陆桓这么轻易就应允了。   他完全放下对自己的戒备了吗?   沈浚齐抬头,他在陆桓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他以为自己卑劣,放荡,黑到底的坏,但是在陆桓眼里的自己,却好似被襁褓包裹的婴儿,需要保护,需要疼爱,需要一步步从毁灭打击中站起来,再次面对这个世界。   沈浚齐问:“可以吗?”   “嗯?”   沈浚齐问:“我没有选择,只有一条路,等走完了,还有其他机会吗?”   陆桓扣住他的后脑勺,额头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嗓音里藏着他蓄了十年的温柔:“有的,不论你走到哪里,我都是你的后路。”   沈浚齐怦然心动。   他在睡前接到了焦琴的电话。   钟乐明即使没有让她看到那张照片,她还是无意中发现了,同事们讨论着这张照片多浪漫,抓拍的角度多么讨巧时,焦琴心里喜忧参半。   她喜的是也许那个能让沈浚齐幸福的人出现了,忧的却是,这种不对等的关系,他们要如何才能走下去。   沈浚齐欠的那一亿三千万,本来就不应该由他来还,她心里一直惦记着这事,甚至每周开始买起了彩票,期盼着能中一笔钱,让沈浚齐把钱还上。   这通电话,是她辗转反侧一夜后,才给沈浚齐打的。   沈浚齐本来已经打算刷牙睡觉了,看到电话号码是焦琴,特意走出卧室,到窗边接电话。   焦琴问:“浚齐,你最近怎么样?”   沈浚齐说:“我最近很好,你呢?”   焦琴说:“我也很好,浚齐,我在我同事那里看到一张照片……”   还不等焦琴说完,沈浚齐便说:“嫂子,别担心,这张照片拍下的时候我和陆桓都知道,没关系的。”   焦琴说:“我知道,浚齐,我知道陆总对你好,他不会让这张照片对你产生负面影响。”   沈浚齐笑着说:“是的,他真的很好。”   焦琴问:“浚齐,你喜欢他吗?”   沈浚齐没想到焦琴特意打开这个电话,竟然是这个问题。   ”嫂子,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焦琴说:“浚齐,如果你喜欢他,就忘掉俊杰和爸爸身上发生的事,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吧。”   沈浚齐怔了一下,说:“嫂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焦琴说:“浚齐,我们是家人,你有些事情能给钟乐明说,为什么不给我说。”   沈浚齐那边没了声音。   焦琴知道自己说得太直白,沈浚齐恐怕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于是耐心地等,等到实在心急,又说了一句:“浚齐,我看得出来,你对他也是有感情的。”   沈浚齐的声音这才缓缓从另一边传过来。   ”嫂子,等一切都结束了,如果还有机会,我想和他在一起。”   他终于还是被陆桓的怀抱融化了。在自我否定和绝望中挣扎了那么久,陆桓的温柔让他生出了一丝小小的希望。   只有一点点,但是沈浚齐不想再骗自己。   焦琴说:“浚齐,现在就放下吧,真的,不必等一切结束,至于其他的事情,我们可以慢慢商量,你不要自己折磨自己。”   沈浚齐说:“嫂子,我没办法放下,真的,我一闭眼就是一地的血,要不是有陆桓,大概我现在还是整夜整夜的失眠。就算没有那件事,但是哥从小对我的恩情深重,我不会让他冤死。”   焦琴很着急:“你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沈浚齐说:“这不是固执,这是我应该做的。”   焦琴气他固执:“你又不姓沈!”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朋友天天都在评论里吊打三渣顺便问我什么时候虐渣。   这里说一下啦,虐渣肯定不会是贝贝出手,而是陆总,真相很快会被陆总知道,但是陆总不会这么轻易让贝贝知道。   有部法国片叫杀人的夏天,女主为了替母亲复仇做了很多事,结果后来知道其实凶手很早被他父亲杀掉后,精神就崩溃了。   贝贝比这女主还惨点,人生从出生开始就是悲剧,直接告诉他,他肯定会崩溃。   可以这么说,没人能承受,就算是以现在陆总疼他爱他的程度,也完全无法帮贝贝撑过这一关,因为他对沈俊杰,不仅是喜欢这么简单。   so,陆总需要以一个合适的时间,合适的机会来告诉贝贝这件事。   合适的时间可以明确的说,是贝贝在陆总和死去的沈俊杰之间选择了陆总的时候。   合适的机会暂且不表。   就是这样啦。   相信陆总就ok   --   贝贝在一步步动心啦,先是我没资格喜欢你,再是下辈子喜欢你,再是一切结束后想和你在一起,进展飞速~ 第71章 骗局   说完这话之后, 焦琴便后悔了。   七年前, 沈浚齐出国之时,沈国峰的妻子当着沈浚齐的面说出了这句话, 那一刻, 连焦琴都能感觉到沈浚齐的天都要塌了。这么多年来, 虽然一直被沈家的女主人排斥,可这是第一次, 被这样明明白白的扫地出门。   未料沈浚齐却很平静:“嫂子, 你也不姓沈。”   焦琴哭出了声:“你这是何必呢。”   沈浚齐安慰她:“嫂子,我真的很好, 我也很清醒, 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焦琴只是哭, 有些话她已经说了好些次,但就凭她一个人,却无力改变目前的境况,也无法改变沈浚齐的想法, 她觉得无力, 亦觉得羞愧。   沈浚齐轻声劝着她,等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一些后, 问:“我记得上次你说过,我爸和我哥找过中间人, 希望通过中间人和一家挺低调但是很有实力的投资商合作, 这条线索有消息了吗?”   焦琴说:”有了,我找到了当时中间人留下的名片, 但是我打过电话,名片上那个电话是空号。”   她不想让沈浚齐太过操心,所以决定自己私下去查,事实上,这些天,她一直在钟乐明的帮助下,清理沈家父子留下来的那些资料,那些资料很乱很杂,沈浚齐几个月前匆匆理过一次,后来陈芸也派人理过一次,她这次整理是第三次,理智告诉她,沈浚齐和陈芸翻过一遍的资料毫无价值,但是钟乐明却说,沈浚齐和陈芸都赶时间,也许遗漏下什么线索。   在整理这堆资料的时候,焦琴就发现了当时那个中间人的名片。   沈浚齐说:“号码打不通没关系,嫂子你把名片拍给我,我来查。”   焦琴没办法,只有把名片拍下来,发给沈浚齐。   沈浚齐把照片存下来,挂了电话回到床上时,把名片给陆桓看了。   “我爸之前其实并不是想借高利贷,他也想通过别的途径拿到更多的投资。”沈浚齐把知道的,甚至包括沈国峰送玉佩给这个中间人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桓,“我爸想和一家听说挺神秘的投资商合作,请这个中间人去沟通,虽然失败了,但是我听说骗子一直都很支持我爸去找这家投资商,我在想,会不会骗子和这家投资商也有点联系?”   神秘投资商?   沈浚齐说出这五个字的时候,陆桓就知道沈浚齐是在说以前沈国峰想找凌日投资的事情,那个中间人以前是记者,后来和陈芸一样,当了财经公关,凭着一张嘴,到处忽悠人吃回扣,他虽然也有一些门道,但是却被很多行内不齿,所以陆枫一听是他介绍的,直接就给拒绝了。   本来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但是要细细给沈浚齐说起来,却有些难以解释。一来是凌日的身份特殊,在新城港口项目中也占有极重要的地位,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反而容易让沈浚齐多心,二来凌日本来就和沈国峰被骗一事没有任何瓜葛,陆桓觉得根本没必要解释。   所以陆桓把那张名片收了,只回了沈浚齐一句话:“我帮你查。”   沈浚齐很感激他:“谢谢。”   陆桓靠着床,伸出手搂过沈浚齐,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你数过今晚说了多少个谢谢吗?”   沈浚齐还真记不太清。   陆桓说:“说谢谢就不必了,还不如来点实在的。”   沈浚齐:“你想要什么?”   被子下面,沈浚齐的腿已经勾住了陆桓的腿,他不是为了感谢,他是真的很想要。以前觉得这种方式只是为了取悦别人,可是一天天下来,反倒是自己的身体先食髓知味。   陆桓却说:“我妈一直催婚,元旦陪我回去,帮我堵堵他们的嘴。”   沈浚齐刚准备掀开被子钻进去,一听这话,顿时怔住了:“我?”   陆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要不然呢?”   即使那天张阿姨就提醒过他,陆桓很有可能会带他回家,但是这事真搁在自己眼前,沈浚齐却有些手足无措。   去,还是不去?   他是陆桓的情人,按理来说金主什么要求都应该答应,可这个要求看起来是陆桓堵住家里人的嘴,实际上却是给他挖的一个坑。   沈浚齐自己也很迷茫,他觉得自己不配,甚至对以前那段畸恋耿耿于怀,却又无法抗拒的掉入了陆桓的温柔里,一点点沦陷。   陆桓哄他:“就当是去玩玩,我以前念书时,还有很多书和望远镜放在那里,晚上可以带你去看星星。”   沈浚齐说:“你用看星星勾引我吗?”   陆桓笑道:“还有一个陪你看星星的人。”   沈浚齐心动了,他在脑海里斗争了很久,才说:“好。”   傻贝贝可真好哄。   陆桓抱着他,任他柔软的头发擦过自己的下巴,心也随之柔软了。   他喜欢沈浚齐张扬明艳满肚子心机的时候,却更爱现在他乖乖躺在自己怀里的模样,他知道,沈浚齐也在一步步软化,一步步将心交给自己。   陆桓问: “很喜欢天文学吗?我看到书房里好几本书都被你拿出来看了。“   沈浚齐说:“小时候挺喜欢的。“   陆桓说:”现在呢?“   沈浚齐说:“现在没小时候那么喜欢了,人长大了,知道很多梦想是不可能实现的之后,就会觉得,小时候很多喜欢的东西对自己而言,都是骗局。”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贝贝还是有点慧根的,就是太恋爱脑了……   不过恋爱脑也有好处,以后爱上陆总后,就变成小甜贝天天粘着陆总2333   昨天忙着加班又病恹恹的,没顾得上更新又没请假,非常抱歉,换成肉周日补~   具体方法大家去微博@爬爬虾扯蛋 看奥   这几天白天会改下前面的错字病句,所以白天看到更新提示不要点,都是晚上更新~会尽量保持日更的,有时候虽然段小了点==   不更新的话会在微博和文案请假的,没请假的都会用补上~ 第72章 猜想   这大概是很多人在追逐梦想却遭遇挫折时会想到的一句话, 而对于沈浚齐而言, 人生中的骗局却不仅仅只是小时候的梦想而已。   陆桓想起沈浚齐身故的亲生父母,不禁低叹一声。   冰山只露出一角, 再继续查下去, 陆桓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暴露出什么更加残忍的真相。   现在的线索分散凌乱, 看似毫无联系,直觉却告诉陆桓, 没那么简单。沈浚齐想查, 难度十分大,而更让陆桓担心的是, 在这个调查过程中, 一些人一些事, 也许会击垮沈浚齐二十四年的人生。   所以他出手了。   陆桓并不打算让沈浚齐知道过程,现在唯一的任务是哄着沈浚齐安心,想进项目公司便让他进项目公司,想调岗便让他调岗, 陆桓打算等事情真相水落石出之后, 再考虑如何告诉沈浚齐最后的结果。   陆桓迟迟没有说话,沈浚齐还以为他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问:“你小时候呢?想做什么?”   陆桓说:“做金陆的董事长。”   沈浚齐说:“那你还跑去学天文?”   陆桓把下巴轻轻搁在沈浚齐的头顶:“就不允许我放肆一回?”   沈浚齐有点羡慕:“真好。”   陆桓说:“贝贝,你也可以的, 你才二十四岁, 想放肆,有的是机会。”   沈浚齐摇摇头:“每一次我去钟医生那里, 钟医生也是这么给我说的。”   听到钟乐明的名字,陆桓不由得多了个心眼:“钟医生给你说什么了?”   沈浚齐说:“钟医生对我说,我还年轻,我也会有家庭,有孩子。”   陆桓问:“他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些?”   沈浚齐说:“大概我也一直羡慕着他吧,有一份自己喜欢又体面的工作,家庭幸福,夫妻恩爱,孩子也很可爱……我每次去他那里,总是忍不住看他放在桌上的全家福,可能被他发现了吧。”   全家福?   陆桓愈发觉得钟医生这人可疑得很,医生,特别是心理医生,谁会把全家福故意摆在桌上,每天来来往往的陌生患者这么多,把自己的家人暴露给患者,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但如果是——   陆桓低头看向怀里的沈浚齐,一个可怕的猜想浮出脑海——   万一这张全家福也是对沈浚齐的某种暗示呢?   根据焦琴所说,沈浚齐是十七岁那年去看的心理医生,又是在遭遇巨大打击之后。那个时候,沈浚齐应该是最脆弱的人生阶段,就算钟乐明是沈俊杰的好友,但是刚被沈俊杰发现了自己对他的心思,沈浚齐恐怕连话都不敢和沈俊杰说,也不一定会对钟乐明毫无保留的信任,除非,就像沈浚齐说的一样,钟乐明身上,有沈浚齐心底里想拥有的一切东西。   人总是会无尽的趋近于最接近自己理想化生活的人物。   钟乐明大概就是那一个。   陆桓问:“你下次什么时候去看钟医生?”   沈浚齐说:“我一般半个月去一次,但是很多时候不太方便,一个月,两个月的情况也有,其余时间多半是发信息,不过今天钟医生给我打过电话,我们约好了下个星期见面。”   陆桓说:“那下礼拜我去接你,顺便和钟医生一起吃个饭吧。”   沈浚齐点点头:“嗯。”   时间转眼就过了一周,这周沈浚齐开始入职培训,吃住都在培训基地,沈浚齐每天抽空去上烹饪班。   陆桓不知道沈浚齐报了烹饪班,只是偶尔几次从培训基地路过,顺便去看看沈浚齐的时候,发现沈浚齐都不在,他还以为沈浚齐是不想上年会表演节目,便给行政部的主管打了招呼,让他不要勉强沈浚齐参加。   老板都发了话,主管哪里还敢拉壮丁,沈浚齐开开心心去上了烹饪课,等到周六的时候,看到张阿姨在厨房做早餐,忍了好一会儿才劝住了自己想去拿锅铲的手。   张阿姨还以为他要着急出门:“马上好了,浚齐。”   沈浚齐说:“不急。”   陆桓一早就出门加班,只留下沈浚齐一个人吃早餐,陆桓和沈浚齐都在的时候,张阿姨一般不会打扰他们,只有陆桓或者沈浚齐有人不在家吃饭,张阿姨才会陪他们聊一会儿。   张阿姨美滋滋地看着眼前乖乖吃饭的沈浚齐:“哎呀,体重增加了多少斤啊?陆桓让我每天给你计数呢。”   沈浚齐说:“两斤了,昨天刚称的。“   张阿姨夸陆桓:“我们家陆桓就是会疼人,你看啊,你这胖了不说,气色也好多了,一看就是家里有人疼的。”   沈浚齐笑着说:“还要感谢张姨。”   张阿姨说:“哪里需要感谢我,钱和力都不是我出的,我就负责做饭,这都是陆桓的功劳,回头啊,多谢谢陆桓。“   张阿姨每次夸陆桓就像在夸自己田里的瓜长势喜人。   沈浚齐却喜欢听她夸陆桓,也喜欢从她口中听到陆桓有关陆桓的事情,这就好像是在和过去的陆桓聊天。他不是一个会关心别人生活的人,但是他愿意多去了解一下陆桓。   张阿姨看着他吃完,李阿姨给他拿来了车钥匙和外套,沈浚齐说:“不了,李姨,我今天不开车,等会儿陆桓去接我的。”   李阿姨说:“哦,好的,陆总没和我说,我就给你备上了。”   张阿姨偷偷对李阿姨说:“这种还需说什么啊,周六多好的日子,约约会挺好的。”   李阿姨说:“我也觉得挺好的。”   在两位阿姨的期盼中,沈浚齐出门了,现在时间还早,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去钟乐明的诊所,进门的时候才不到十点,前台的护士还在擦着桌台。   “这么早?”护士说,”我们都还没开门呢,不过钟医生早就来了,一直在等您。”   沈浚齐说:“好,谢谢。”   他径直去了钟乐明的办公室,来过这里太多次,他熟门熟路地上了二楼,走到钟乐明的办公室前敲了敲门。   没想到里面却传来一声类似于吼叫的声音。   沈浚齐被吓了一跳,他这回直接用手掌拍了两下门:“钟医生,没事吧?” 第73章 猜疑   听声音, 沈浚齐感觉钟乐明应该在和人争吵。   诊所为了保障患者的隐私, 门墙隔音效果极好,沈浚齐也听不太清钟乐明在讲什么, 他想钟乐明应该在发很大的火, 否则也不可能连自己的敲门声都没听见。   他干脆在门口等了一会儿, 五分钟后,钟乐明怒气冲冲拉开门, 看到门口站着沈浚齐, 脸上浮现出惊愕之色。   “你来了怎么不敲门?”   沈浚齐说:“我敲了,你好像有点事, 没听见。”   钟乐明直接楞在了原地。   沈浚齐还是第一次看见钟乐明露出这样的表情, 问:“钟哥, 你没事吧?”   入了冬的天气,沈浚齐竟然看到钟乐明的额头上冒出汗珠。   钟乐明足足看了他半分钟,才挪开身体,说:“没事, 你先进去坐坐吧, 我有点事,十分钟后马上回来。”   沈浚齐看他的脸色实在太差:“要不我先回去, 我们再约个时间?”   钟乐明拍拍他的肩,故作镇定:“没事, 你进去, 我马上就回来。”   沈浚齐说:“好吧。”   沈浚齐进了办公室后,钟乐明把门轻轻掩上, 随即转身离开,直到楼梯间才停了下来,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发现自己的手心也都已经汗湿了。   他的另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死死地抓着一只老人机,刚刚,他就是通过这台手机和来电的人大吵了一架,他是心理医生,知道如何控制情绪,可是这回他顾不了了。   没有人能在自己可能遭遇的危机前保持冷静,心理医生也一样。   钟乐明打算找个地方,把这只手机关机后藏起来。三天之内,他都不想再看到这只手机,更不想接到来自手机对面的,那个蠢货的电话。   如此这般想着,钟乐明大步向楼上的档案室走去,刚上了三楼,手机又开始在口袋里拼命地震动起来。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钟乐明掏出手机,快速走到档案室前,掏出钥匙打开门。   手机锲而不舍地震动着,在最后一秒钟,电话终于接通了。   蠢货,废物,不要拉我下水……钟乐明早已经在心里酝酿了很多骂人的话,但是在接通电话的那一刹那,他嘲讽的、充满恶意的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你不是想知道你弟弟近况如何吗?如你所愿,刚刚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你弟弟就在门外。”   那边喋喋不休的声音瞬间被冰冻。   钟乐明拖长了语调,一个字一个字的,打击着对方的弱点:“你猜,他有没有听见?他要是知道自己暗恋的哥哥没死,反而变着花样想方设法把他送到别人的床上,被别人当做玩物肆意践踏,会怎么想?”   那人吼了出来:“你住嘴!”   钟乐明说:“沈俊杰,我劝你不要得罪我,不信你去问问沈国峰,你这个态度和我说话,他到底是肯还是不肯。”   这通电话仅仅在一分钟后,便结束了。   方才的惊慌,恐惧,怒火,通通被钟乐明发泄在了沈俊杰的身上。   除了那一句“你住嘴”,沈俊杰一句话都没有回,从高中时开始,钟乐明便摸准了沈俊杰的脾气和性格,他的懦弱足以掩盖所有的勇气和男人应该有的担当。   挂了电话,钟乐明终于满意了,墙上还有禁烟的标志,他却恍若没看见,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   现在他需要静一静,分析一下,沈浚齐刚刚有没有听见。   十分钟后,钟乐明回到办公室。   方才的恶意和暴躁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甚至连烟味也没有,坐回了办公椅上,他又是那个完美无缺的钟医生。   “好久不见了,浚齐。”   “也没很久吧。”   沈浚齐今天的心情很不错,钟乐明去给他泡了茶,问他:“最近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好事?”沈浚齐接过茶,“请你吃饭算不算好事?”   钟乐明问:“请我吃饭?”   沈浚齐说:“嗯,陆桓等会儿会过来接我,他说上次和你见面时就打了个招呼,今天正好有空,一起吃个饭。”   钟乐明问:“陆总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这个问题倒是把沈浚齐问蒙了。   对啊,为什么陆桓要请钟乐明吃饭?   陆桓提出一起吃饭时,沈浚齐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顺口就答应了,可是今天坐在这里,沈浚齐却感觉自己好像回答的太过仓促。   钟乐明叹了口气:“浚齐,你现在和陆总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浚齐也说不上来。   他又开始沉默,就和上次去了金悦酒店后来到这里时一样,不过那时是因为他不想从钟乐明口中听到任何劝解他放弃豪赌的字句,而现在,钟乐明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迷茫,以及,希望。   多么令人难以相信啊,在沈浚齐的眼神里,他竟然看到了希望。   可惜对不住了。   钟乐明说:“浚齐,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难处,也很迷茫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但是感情的问题上,你一定要清醒,浚齐,你已经错过一次了,不能再错第二次,你承受不起的。”   沈浚齐:“你觉得我和陆桓……是错的?”   钟乐明说:“也许我不该用这个字,但是如果我是在十二三岁时认识你,我同样会提醒你,不要对俊杰产生感情。”   沈浚齐苦笑:“钟哥,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对陆桓到底是什么想法,你怎么会比我清楚。”   钟乐明说:“我是医生,浚齐,而且我和你认识七年了,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当然知道你会是什么想法。更何况陆桓这样的男人,对谁温柔一点点,那个人都是没办法抗拒的。”   沈浚齐说:“就算是这样吧,但是钟哥,我知道自己现在的角色,我……我也知道,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现在不可能,等我身上所有的事情了结,也许有那么一点可能吧,但是我哪里有那么好的运气。”   他突然笑了一下:“我已经赌赢了一次了,命运不会眷顾我第二次。”   钟乐明摇头:“感情不是拿来赌的,你需要一个适合你的人。”   沈浚齐说:“别给我希望了。”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压抑。沈浚齐看起来固执,有些时候却也容易进行感情操控,可惜这一次,他那点小小的希望,却如火苗一般残喘着,连沈浚齐自己都没发现。   钟乐明心想,陆桓恐怕也是动了真心。   这种名利场上呼风唤雨的人物,私生活看起来大意不拘,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在意,不过他们在意的不是外人的目光,而是私生活的价值。商人眼里,没有什么不能拿来量价,而如陆桓这般,一张照片宣告全城,这是我的人,稳赔不赚的买卖,不是动了真心,还真做不出来。   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的方向前进,甚至比预料更好,只是沈浚齐的心思,在计划之外。   但是没有什么是不能解决的。   钟乐明叹了口气:“浚齐,要不聊聊陆总吧,也许,我的看法是错的呢?”   沈浚齐说:“你说的没错,钟哥,我们原本就是不平等的,他是金主,替我还了一亿三千万,这笔钱恐怕我永远都还不上,只要还不上一天,我就没办法和他平等地站在一起。”   钟乐明说:“钱其实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沈浚齐的声音里都透着压抑和疲惫:“是的,钱不是主要的问题,问题是,我爸和我哥,什么时候才能瞑目。”   钟乐明说:“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原因,而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拜托陆总调查俊杰的事情,却没有任何结果,陆总……”   沈浚齐问:“怎么了?”   钟乐明说:“没,没什么,你继续说。”   钟乐明这欲盖弥彰的语气让沈浚齐上心了:“陆桓怎么了?”   钟乐明说:“真没什么,我就随口说了一句,继续聊吧。”   沈浚齐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钟哥,如果有事,你不要瞒着我。”   钟乐明说:“对你有利的事情,我不会瞒着你,我和俊杰一样,都希望你好好的。”   沈浚齐向后靠着椅背,手指按了按眉心:“我哥总是这么自以为是的认为,他的某些决定是为我好。”   从他对沈国峰的了解来看,他被人骗了这么大一笔钱,是不可能没有任何有用的资料留下来的,他猜这些资料应该被沈俊杰藏起来了不想让他发现,就和童年时一样,为了吸引父母的眼光,沈浚齐偶尔也会故意犯一些小错,可是为了不让他受罚,沈俊杰每次都把那些小错误偷偷处理掉了。   沈俊杰不想让他受到伤害,可是让他在国外逍遥,对国内的事情不闻不问,那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沈浚齐心有点乱,尤其是钟乐明刚刚那一句,让他心绪纷杂,胡思乱想。   理智告诉他应该继续追问,但是这一回,沈浚齐却逃了。   “我报了一个学习班,等会儿还要上课。”他压根忘了,自己刚刚说过要请钟乐明吃饭,“今天就到这里吧,下次再约。”   钟乐明看了眼时钟,说:“好,我送你下楼。”   他心里也松了口气,相处了七年,他太了解沈浚齐了,刚刚那个蠢货的电话,沈浚齐必然是没听见。   想到这里,钟乐明心里忍不住暗喜,他把沈浚齐送到一楼:“你怎么回去?”   沈浚齐这才想起来,陆桓说要请钟乐明吃饭。   他正在犹豫要怎么开口,一辆奔驰在门口缓缓停下,后座的车门打开,陆桓从车里走出来。   “贝贝。”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胖友!   春天来了,给大家送点好吃的补补~   今晚大概十一点左右会在海棠(原龙马文学城)更新jj不能发的章节,请搜索id:开门我是狗剩啊 自取   海棠登录不了的朋友请关注我的微博 @爬爬虾扯蛋 上面有另外的获取方法。   没有微博也登录不上海棠的朋友,麻烦发一下全订阅截图 贝贝最爱吃什么东西的答案到3215905965的qq邮箱获取~   特殊时期,低调~和谐~   不要在评论里留言讨论奥。 第74章 打脸   陆桓一眼就看到了脸色不太好的沈浚齐。   他早上有事去了一趟公司, 本来想着早点忙完过来接沈浚齐, 不料沈浚齐出门早,他晚到了一步, 又让钟乐明坏了沈浚齐的好心情。   陆桓心里大为光火, 钟乐明到底每次和沈浚齐聊了些什么, 能在短短几十分钟之内,让他退回原点, 又变成那个毫无生气的沈浚齐?   “陆总。”   钟乐明和沈浚齐听到声音后转过身去, 钟乐明先和陆桓打了个招呼,陆桓礼貌性地点点头, 然后走到沈浚齐面前:“怎么了, 脸色这么差?”   “里面空调的温度有点高, 头晕。”   沈浚齐心里乱糟糟的,他觉得钟乐明话中有话,似乎知道些什么,可是又觉得不可能。现在听到了陆桓的声音, 倒是让他稍微镇定了些, 可是巨大的愧疚感瞬间包围了他,他依然想跑。   看来今天这顿饭是吃不了了。   陆桓只是想找一个机会探探钟乐明的底, 吃不了饭就算了,他握住沈浚齐冰凉的手, 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里, 对钟乐明说:“钟医生,本来今天想请你吃个饭, 浚齐可能有点不舒服,那就下次吧。”   钟乐明说:“没事,有的是机会。”   他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外人看来没有一丝破绽,陆桓却嗅到了一丝不平常。   钟乐明好像对自己有点畏惧,这种畏惧的样子,就好像刚刚说了别人坏话或是做了点坏事的小朋友,只不过罩上了一层成人的外衣,最多也就是不敢和陆桓对视罢了。   陆桓说:“行,那下次再约,浚齐我先接走了。”   沈浚齐说:“钟医生,下回见。”   钟乐明微笑着挥挥手。   陆桓说:“下次见面,希望就只是吃饭,不要来诊所了。”   钟乐明说:”恐怕还得等一段时间,不过我相信应该会很快的。“   “很快吗?”陆桓笑了笑,“我不懂心理学,但是一般的病症来说,要不病入膏肓药石无医,要不痊愈,我还没见过看了这么久医生的病症。”   钟乐明还是挂着他职业化的微笑:“陆总这是在批评我吗?”   陆桓收敛笑意:“没错。”   沈浚齐感觉到气氛有些紧张。   他捏了捏陆桓的手,陆桓却把他的手整个包裹住:“钟医生,前些日子我联系了其他心理医生,也做了相关咨询,所以这两天,应该会有人过来和你交接浚齐的相关情况。”   钟乐明这才明白陆桓的目的,一时之间,他惊慌却又生气:“陆总,你批评我可以,但是事关浚齐,你怎么能这么冲动?”   陆桓看向沈浚齐:“贝贝?”   沈浚齐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震住了,不是都说了再见了吗?   不过他能感觉到,陆桓对钟乐明相当不满,陆桓说的这件事,焦琴也在他面前提过,他被失眠折磨得痛苦不堪时,也想过要不要换一个医生。但是很多时候,在面对陌生人时,他还是没有勇气将过去那些事道出来,就连陆桓,也只是半猜半问,才知道了过去那些事。   陆桓看着他,等着他的答案。   沈浚齐想说不。他的生活里已经习惯了一个叫钟乐明的心理医生,他很难再去接受第二个。   可陆桓的目光却有一种让人愿意依靠的力量,沈浚齐鬼使神差地说道:“我听陆桓的。”   钟乐明气急了眼。   “浚齐,你怎么也糊涂了呢?”   “糊涂?”陆桓冷着声音问,“钟医生这是在质疑我脑子不清醒?”   钟乐明看到陆桓明显动了怒,连忙说:”不是,陆总,很多事情真的不能凭感觉来行事,我是专业的医生——”   陆桓懒得再和钟乐明说下去,他打断钟乐明,说:“钟医生,就这么说定了,下次有机会一起吃饭。”   沈浚齐也和钟乐明道了别,看起来无心再讨论这事,他有些疲惫,只想早点回去休息。钟乐明知道陆桓这人强势,做过的决定不会轻易改变,只有从沈浚齐这边下手:“浚齐,你自己的事情,你还是要自己做决定。”   沈浚齐头疼:“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不容钟乐明再解释,陆桓牵着沈浚齐手转身离开,钟乐明直接傻了眼。   怎么办?   钟乐明心里慌乱无措,可是又不能追上去强迫沈浚齐听自己的留下来,只有眼睁睁看着沈浚齐跟着陆桓走远了,心里后悔万分。   他不该把沈浚齐逼得太紧,让沈浚齐的异常被他周围的人发现。   可是时间太紧张了,沈浚齐这枚棋子,迟迟不在棋局里动一步,导致其他的事情也随之滞后,已经引得有些人很不满。   钟乐明在楼下吹了会儿冷风,他越想越觉得惊慌。   沈浚齐是棋子,他又何尝不是,失去了用途,他又该怎么办?   *   陆桓没有带着沈浚齐回家,而是把车停在了金沙大厦的贵宾室,让沈浚齐在里面休息一会儿。   天气转凉了,加上过些天陆桓打算带着沈浚齐回家过元旦,需要给沈浚齐添置些衣服。沈浚齐窝在柔软的沙发里,手里捧着一杯姜茶慢慢喝着,陆桓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看你这无精打采的样子,还以为你发烧了。“   沈浚齐把茶杯放下:“你是不是很讨厌钟医生?”   “讨厌?”陆桓收回手,抽出托盘里的杂志,“我为什么要讨厌他?”   沈浚齐说:”你对他……非常的不客气。“   陆桓说:”贝贝,那是你心太软。“   沈浚齐说:”我和钟医生是朋友。“   陆桓说:”贝贝,不能因为钟医生是你的朋友,你就完全不对他的行医水平产生质疑。你没发现你每次和他见过之后,心情就会变得很差吗?”   沈浚齐有点茫然:”是这样吗?”   大概是习惯了钟乐明的方式,他竟然察觉不到有一点异样,又或者对他而言,这种低落的心情早已经成为了习惯,而他和陆桓认识之后产生的变化,和过去相比较,才是异常。   他倒是发现自己变了很多,尤其是这些天来,他变得越来越依赖陆桓,也开始去尝试一些新的事物,去获得一份好心情,甚至在某些快乐的时候,那些过去的事情在他的脑海里暗淡了下来,沈浚齐还会去幻想一下未来。 第75章 秘密   沈浚齐知道, 幻想只能是幻想。   就像他给焦琴说的一样, 等一切都结束了,如果还有机会, 他想和陆桓在一起。可是这一切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沈浚齐心里没有一点底。   比起自己的人生, 这段看起来永远不能了结的过去,才是他最深的绝望。   “好点了吗?”   陆桓看到沈浚齐又变得消沉, 把手里的杂志放下, 伸出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   沈浚齐不想让陆桓察觉自己在胡思乱想:“好点了。”   坐了一会儿, 他又问陆桓:“我真的要换心理医生吗?”   陆桓说:“贝贝, 心理医生完全看你自己的决定, 你可以选择去,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是我真的不建议你再去见钟乐明。”   沈浚齐说:“那还是不看了吧。”   他依然不想对外人道出那些事情,即使那些是专业的心理医生, 但他接下来这段时间也不想去见钟乐明, 除非钟乐明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向他坦白——他害怕钟乐明那种欲遮欲掩的语气。   人和人之间,最可怕的是猜疑。   沈浚齐慢慢向陆桓的肩膀靠过去, 这个高大的男人在无数个夜晚给了他安心的力量,沈浚齐不想因为胡思乱想对他产生误会。   陆桓抱住了他。   两人正享受着着安宁的时刻, 陆桓的电话突然响了。   陆桓拿出手机一看, 是陆枫。   沈浚齐看到陆桓迟疑了一会儿。   “我去上个卫生间。”   看到陆桓的表情,他知道这个电话应该是不方便让他听到的, 便站起来打算去卫生间。陆桓拉住他,让他坐了下来。   “我去外面接。”他把电话先按掉,“等我回来,一起去挑两件衣服。”   这通电话来得及时。   电话一接通,陆枫就告诉了陆桓一个消息。   “哥,钟乐明身上果然有问题。”   陆桓问:“怎么说?”   陆枫说:“钟乐明有几次出境记录不对劲,而且经常去缅甸的边境。”   陆桓问:“他一个心理医生,去缅甸边境做什么?”   陆枫说:“他这些异常的出境记录全都是游轮出行,他去缅甸边境,去的是都是德宏和腾冲。”   德宏和腾冲靠近缅甸木姐、南坎,黑赌场极多,也是很多跨境洗钱组织猖獗的地方。钟乐明出行的游轮多是大型游轮,几乎全都设置了赌场。   陆桓问:“他好赌?”   陆桓觉得有点奇怪,如果钟乐明好赌,那么不可能在个人的征信记录及资产情况上没有留下一点痕迹,甚至除了和担保公司那几次未成交的来往之外,钟乐明也没有任何借钱的记录。   陆枫说:“他有赌博的迹象也是一年多以前才开始的,两年前,他打算和妻子离婚,后来没能成功,然后便沉迷赌博了。是不是很奇怪,很多人都是因为赌博才离婚,他的情况却是相反的。”   陆桓问:“你查了没有,他为什么要离婚?”   陆枫说:“应该是妻子出轨。他妻子的家庭情况我也调查过,一般家庭,没有用钱摆平绿帽子的能力。”   陆桓问:“妻子出轨的对象呢?”   陆枫说:“也是普通人,说来也是奇怪得很,那个人在他们打算离婚之后出了意外身故了,然后他们夫妻就不打算离婚了。”   又是一个意外身故,陆桓不得不怀疑其中有些什么猫腻。   陆桓问陆枫:“你怎么看?”   陆枫说:“游轮的赌桌先不谈,腾冲那边的赌场,一次不扔个六位数,赌场老板不会让他出来,他收入虽然高,但是这么频繁的赌博,又不是奸夫和妻子给的钱,这钱的来源就很可疑了。”   陆桓说:“你查了没有,出轨的对象有没有买人身保险?他们两夫妻和他之间有没有假结婚或是别的伪造关系的记录?”   陆枫说:“我还真就是这么想的,两口子拿着奸夫身亡的赔偿金挥霍,但是情况相反,奸夫家里反而被塞了一大笔钱。”   一个普通人,突然暴富,陆桓不由得想起那个卷钱逃跑的沈国峰的老战友。   难道钟乐明和骗子是一伙的?骗子逃走了,但是还有些有用的东西留在沈浚齐这里,所以骗子用巨款摆平了钟乐明充当帮手?   可是沈浚齐身边还有什么有用的东西?   沈浚齐交给陈芸的东西,陈芸都查过了,并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除非沈浚齐藏了些东西没交出来,但是这个可能性极小。   那么,沈浚齐身边最有价值的,就是自己了。   陆桓低声骂了一句。   陆枫问:“怎么了?”   陆桓说:“打草惊蛇了,刚刚贝贝去见了钟乐明,我给钟乐明说,要换一个心理医生。”   陆枫说:“既然这样,我这边就不方便查了,目前看来,钟乐明这边非常谨慎,如果被他们察觉,恐怕对凌日不太好。”   陆桓说:“我来处理。”   陆枫说:“小心。”   挂掉电话,陆桓收到了陆枫发来的邮件,邮件有十多页,他粗粗翻阅一下,钟乐明元旦过后,又有一次游轮行,这一次是红海航线。   红海航线陆桓不熟,但是金沙市有人熟悉,陆桓决定过几天,去见见宫予生。   至于这几天,他决定按兵不动,看看钟乐明那边的动静。   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是安慰沈浚齐。   他不知道钟乐明对沈浚齐说了什么,但是从沈浚齐的状态看来,应该不是什么好事。这些事他是不方便问的,但是应该有人方便。   陆桓给焦琴打了电话,告诉他沈浚齐要换心理医生的事情。   焦琴感激不已:“谢谢陆总,我一直劝他换心理医生,这回他终于肯听劝了。”   陆桓说:“客气了,但是这事好像让钟医生不太高兴。”   焦琴说:“没事,乐明不会放在心上的。”   陆桓说:“浚齐每次看过医生后心情都很低落,我也不方便问他到底和钟医生说了什么,如果你这边方便的话,可以和他聊聊,以后换了医生,也可以避免走弯路。”   焦琴说:“好的,这几天浚齐忙,过几天我叫他过来吃饭。” 第76章 表白   和焦琴通完电话, 陆桓回到贵宾室, 陪沈浚齐挑了一些冬装。   沈浚齐对衣食住行一直没什么讲究,都是他花了心思置办, 第一次给沈浚齐买衣服时他说过只帮沈浚齐操心这一次, 到了后来, 每每却是陆桓主动提出,要陪沈浚齐去商场。   替贝贝花钱他乐意, 并且已经成为他的爱好之一。可惜沈浚齐几乎没有主动提出需要买东西的时候, 这让陆桓少了很多展现自己财力的机会。   一个下午的时间就在贵宾室度过,回家时大包小包堆在了后备箱里, 沈浚齐有点头疼:“柜子要塞不下了。”   陆桓说:“你把以前的旧衣服清出来, 把新的先放进去, 旧衣服留给李姨处理。”   沈浚齐说:“那也放不下的。”   陆桓说:“放不下就和我的衣服挂在一起。”   衣柜是私密的东西,陆桓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让出了自己的私人地盘,和沈浚齐共享一整个衣帽间。沈浚齐觉得不太方便,陆桓问他:“贝贝, 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 为什么你还会在乎这种事情?”   沈浚齐说:“我以为你会在乎。”   陆桓其实是一个领地意识很强的人,从沈浚齐第一次踏进金悦酒店时起他就发现了, 后来搬进了陆桓的家里,沈浚齐也有仔细观察过陆桓的生活习惯, 虽然两人同床共枕, 但是对于类似毛巾和牙刷这些私人物品,陆桓是非常不喜欢别人碰的, 更不会轻易去用别人的。   但是后来住得久了,沈浚齐却发现,陆桓有时候忙着出门,也会拿错他的牙刷或者用他的毛巾洗脸,偶尔沈浚齐提醒他,陆桓还不太高兴。   他一直以为陆桓是因为用错了毛巾牙刷不高兴,却没想到陆桓是嫌他小气——人都是自己的,连牙刷毛巾都不让用。   金主肚子里藏着不满,但不会直接开口,而是变本加厉的,连人带物,往自己怀里捞。   他想让沈浚齐完全融入自己的生活,从衣柜开始,到朋友圈子,再到家人。   回家后,趁着晚饭还没做好,沈浚齐开始收拾衣服,陆桓去书房查看了几封邮件,然后到衣帽间来,和沈浚齐一起整理,家里的衣帽间很大,李姨也是第一次见到陆桓把情人带回来,只给他准备了一个小柜子,陆桓打开沈浚齐的柜子时,看到满满一柜垒得像砖块似的衣服。   “究竟是我给你买的太多,还是这柜子太小?”   沈浚齐收纳有方,虽然空间小,但是摆放得整整齐齐,陆桓抽出其中一件绒衫时,还花了点力气。   沈浚齐说:“还是你买的太多了,就算是在瑞士,我的衣服也没有现在这么多。”   陆桓说:“挣的钱还不是给你花的,不给你买还能给谁买?”   沈浚齐莞尔:“看来钱多也有烦恼。”   陆桓开玩笑说:“烦恼多也没见你给我减轻压力,真的不要车?”   沈浚齐还是拒绝了:“用不上的。”   回到家的沈浚齐,明显比在钟乐明的诊所前见到时要更轻松,陆桓看到他心情好了些,也不再提钟乐明的事情,两人一起埋头收拾衣柜。   陆桓先把自己的衣柜清理出空位,然后让沈浚齐把他柜子里的衣服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他带过来的旧衣服,一部分是后来给他添置的衣服。沈浚齐衣柜里的衣服塞得太密实了,陆桓把自己的衣柜清完之后,看到沈浚齐还在慢慢地向外面掏衣服,干脆过去给他帮忙。   “你先把今天买的衣服挂到衣柜里去,这里我帮你收拾。”   沈浚齐一向是慢工出细活,陆桓又担心他固执,旧衣服舍不得清理出来,干脆让他去整理新衣服。沈浚齐去找李姨要了把小剪刀,盘腿坐在地上,慢慢拆着新衣服的标签和吊牌。   沈浚齐的旧衣服不多,陆桓几乎都能认出来,他把衣柜全掏空后,发现衣柜深处还有个盒子,伸长手臂取了出来。   “什么东西——”   盒子拿出来,陆桓发现有点眼熟,仔细一回忆,竟然是在青旅时,沈浚齐特意放在储物柜的那个盒子。   看得出来,沈浚齐很宝贝这个盒子,陆桓记得沈浚齐说过,里面放着那块江诗丹顿。   “贝贝,表不要放在这种纸盒子里。”   陆桓一回头,却发现沈浚齐坐在地上,有些紧张地看着他。   “怎么了?”   盒子已经有些压坏了,陆桓顺手把盒子打开,递给了沈浚齐:“拿出来吧。”   他以为里面只有那块表。   然而递过去的瞬间,他瞥到盒子里似乎还有一张写了字的卡纸。   盒子落在了沈浚齐的手上,陆桓看到他的紧张,变成了心疼。   “表没坏。”   但是那个写了字的东西被压折了。   陆桓好奇那上面写了什么,又不方便问。沈浚齐看样子想把卡纸拿出来,但是手伸进去,又缩了回来。   陆桓的脑海里闪过一个不太好的猜测。   他想起那天在金沙大厦的贵宾室,说起这块表时,沈浚齐眼里复杂的情绪。   “是你哥留下的这块表吗?” 一瞬间,陆桓心里醋海涛天,让他忍不住开口问沈浚齐。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谈论过沈俊杰了,沈浚齐怔了会儿,才说:“是。”   陆桓应该会发火。   没有人能忍受情人在这种象征着亲密的地方,还偷偷藏着暗恋对象的东西。   这比被陆桓发现了这块表,更让沈浚齐慌张。   不久前刚刚经历过一次冷战,他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这和他找上陆桓的目的没关系,他单纯不希望陆桓生气,他希望他们在相处的这段有限的时间里,是愉快且幸福的。   接下来,沈浚齐做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无法置信的动作。   他把盒子的盖子合起来,一并交给陆桓。   “这个需要处理吗?”   他心里不舍,但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这不是讨好,而是选择。沈俊杰留下的遗物和陆桓之间,他选择了陆桓。   陆桓叹了口气,半蹲下来,接过盒子,还是原封不动地放回了柜子里。   “傻贝贝。”   沈浚齐不知道该说什么。   陆桓说:“贝贝,你不必要这么做,我不是小心眼的人。”   沈浚齐说:“是我的问题,我不该把盒子放这里。”   陆桓说:“你又认错。”   沈浚齐苦笑:“我本来就有错。”   陆桓说:“你错在什么?错在和沈俊杰留下东西之间,选择了我?”   沈浚齐猛地抬头:“不是。”   陆桓说:“你喜欢我?”   沈浚齐看着他,默不作声。   陆桓又问了一遍:“你喜欢我?”   沈浚齐依然不说话。   陆桓的声音又轻柔了几分,就好像童话里的海妖一般,蛊惑着沈浚齐:“贝贝,不要骗自己,这没有任何意义。”   他看到沈浚齐的眼眶突然红了,接着,沈浚齐突然扑上来,狠狠堵住了他的嘴。   “够了!”   明明是坦白,沈浚齐却说得万分痛苦。   “你为什么要逼问我这些?我喜欢你,行了吧,我喜欢你!”   沈浚齐一直在逃避,上一段是畸恋,这一段刚刚萌发的感情幼苗,却也没有未来。   已经经历过一次昏暗不见天日的苦恋生涯,沈浚齐不想再经历第二次。明明不是胆小鬼,却在陆桓的攻势中,变成了缩头乌龟,他不敢确认自己的心意,不敢去面对陆桓的表白,每天都在想,他们这段快乐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他欠陆桓的情债,到底要怎么还清。   陆桓抱住了他,大手重重按住他的后脑勺,让这个几乎是撕咬的吻,变得更加火热。   他们在衣服堆里翻滚,撕扯着对方的衣物,陆桓进入沈浚齐的那一刹那,他感觉到身上有温热的水痕。   疯狂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陆桓温柔地抱着沈浚齐,他对沈浚齐说:“你所担心的一切,在我这里都不是问题,只要你信任我,贝贝,只要你信任我。”   沈浚齐趴在他的身上,微微喘着气。   陆桓哄着沈浚齐,下身轻轻的顶弄着:“你要复仇,我帮你复仇,你要真相,我给你真相,但是答应我,一切结束后,忘掉这一切,忘掉沈俊杰,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沈浚齐轻声说:“陆桓,不值得的,我配不上你。“   陆桓说:“你值得的,就凭这三个字,你就是值得的。”   他抵住沈浚齐的耳垂,坚定又温柔地说出三个字。   沈浚齐闭上眼,头靠在陆桓的肩膀上,聆听着双方心里的悸动。   他无法抗拒——   “我答应你。”   这顿晚餐一直到很晚才开饭,张阿姨早就把饭做好了,陆桓和沈浚齐却一直没从衣帽间里出来,她后来去敲过门,里面也没听到人声,顿时有些急了。   “浚齐,陆桓,在干嘛呢,吃饭了。”   许久,她才听到里面传来沙哑的声音:“等一下。”   这声音来自陆桓,和平常陆桓的声音却不太一样,听起来更低沉一些,也更沙哑一些,还有些酒足饭饱后的慵懒感。张阿姨仔细一琢磨,顿时了然,连忙离开了。   又过了半个小时,沈浚齐和陆桓才从衣帽间里出来,陆桓顺手从沙发上顺了一个垫子,走到餐桌边,铺在了沈浚齐的座位上,这才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李阿姨也过来了,她看到沈浚齐和陆桓许久没有从衣帽间里出来,以为里面还没收拾好,便说:“你们先吃饭,我进去看看你们收拾的怎么样了。”   沈浚齐连忙拦住她:“李姨,别别别,我等会儿继续收拾,您忙您的去吧。”   李阿姨说:“你客气什么呢,吃饭吧,我去看看。”   她还不知道衣帽间里发生的事情,沈浚齐却担心她看到里面的一片狼藉,慌忙之中连忙站起来,拽住了李阿姨的衣服。   “李姨,真的没事!我能自己收拾!”   陆桓替他盛了一碗汤,看到沈浚齐急得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由闷笑。   沈浚齐气坏了:“你还笑?”   陆桓无奈地说:“李姨,您先忙去吧,我和贝贝等会儿来收拾。”   李阿姨以前是五星级酒店的职业管家,后来才转行做个人管家,她什么情况没见过,处理这种事更是得心应手,陆桓对这些事也不太在意,但是耐不住沈浚齐害羞,只好叫住了李阿姨。 第77章 谈判   “行吧, 等会儿你们如果有搞不定的地方再叫我。”   李阿姨应该也猜到了衣帽间里发生的事情, 随口应了一句后离开了,陆桓又给沈浚齐夹了两筷子菜:“多吃点, 过几天就吃不到张姨做的菜了。”   沈浚齐本想说可以吃我做的菜, 看到陆桓嫌弃地扔掉一块甜椒, 还是把话吞了回去。   他在陆桓的印象里,大概就是能把南瓜做出花却是一手渣厨艺, 在外到处搞事, 回家后每天自卑反省的矛盾体。   也就是几个月前,他还在半开玩笑半认真地给陈芸说, 要从陆桓的身边转正, 可是到了如今,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然成了真。现在回想起来,他还有些恍惚。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被喜欢的人爱着是多么幸运,沈浚齐咬下一口排骨, 酸甜的酱汁味在嘴里弥散开来, 留下来的,却只有甜。   周末还剩下一天, 他翘了烹饪班,打算和陆桓待在家里, 陆桓却在第二天早上接到了电话, 公司有急事需要他出面。   “让程总去。”   喜欢的美人还躺在自己怀里,陆桓直接就给拒了, 秘书那边吞吞吐吐地说,董事长也要去,陆桓说:“那不正好?”   秘书说:“陆董说,要您……”   陆桓说:“我给他打电话。”   看到陆桓神情不悦,沈浚齐问:“怎么了?”   陆桓说:“北投那边的人来金沙市了。”   沈浚齐说:“那还是得去的。”   陆桓把手机放在一边,伸手抱住了他:“为什么必须去?人家要来我的地盘占便宜,我还得他们好脸色?”   沈浚齐说:“名义上还是要和和气气的。”   陆桓笑道:“不错,培训这么多天,看起来初有成效。”   每个企业的管理者都有他独特的处事风格,陆桓毫无疑问,是硬气派。在秘书室上班的时候,他就听其他的同事说过,北投自从打入金沙市,处处碰钉子,但是一把手盛年情是个狠角色,竟然在处处碰壁的过程中,在金沙市扎了根。   沈浚齐说:“我不明白,为什么最近北投这么频繁地和我们公司接触?”   陆桓说:“纵横捭阖的道理,金沙市就这么大点地方,宫予生和上面的关系一直交好,荣盛、泽坤都是依靠着金陆发展起来的,和金陆保持一致,还有其他企业,多数都是墙头草,看着风向走的。你说北投为什么一直和我们接触?”   沈浚齐说:“北投想和金陆接触,然后借机扩大外围势力?并不是想合作?”   陆桓说:“不错,可以进项目组了。”   陆桓又提起这件事,沈浚齐有些意外:“你真让我进项目组?”   陆桓说:“要不,金陆的副总?”   他说得认真,沈浚齐连连摇头:“别和我开玩笑了。”   陆桓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不开玩笑,贝贝,想要,就来拿。”   这个允诺许下后,陆桓果然看到沈浚齐开始做职业规划。沈浚齐并不是一个完全没有事业心的人,只是他负重前行,让他根本没有心思顾及其他。   现在有了爱情的鼓励,他开始去思考更多的东西。   比如未来,比如生活。   但是过去依然是他心里最沉重的负担,陆桓知道,喜欢两个字,并不能了结沈浚齐身上的过往,更不能彻底让他忘掉过去。   他心里依然是有沈俊杰的,那块表还放在他们衣帽间里。   陆桓不是大度的男人,容不下沈俊杰这个情敌,但他不会用一块表撒气,他真正要做的,是彻底连同沈俊杰一起,从沈浚齐心里拔除。   这周,他抽空去见了宫予生。   两方金沙市的大佬翘了一会儿班,约了个地方喝茶。   夏饮绿,冬饮红,现在正是喝凤凰山枞的时候,陆桓让茶艺师离开,亲自给宫予生烫盏分茶。   宫予生说:“这么客气?”   陆桓问他:“宫总,我什么时候不客气过了?”   宫予生说:“争叫的时候。”   陆桓说:“下次我俩搭档。”   两人闲下来都爱打桥牌,只不过一直有固定的搭档,在牌桌上也是争锋相对,互不相让,这回陆桓竟然说要搭档,宫予生有些意外。   陆桓又说:“不过得看宫总有没有时间了。”   和陆桓不同,宫予生家里还有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最近,还有个小麻烦缠上了他。   宫予生想起那个小麻烦就头疼:“可能还真没时间。”   陆桓说:“北投总部周末来了人,宫总就没让他们回去向符鸿报告一下,把自己弟弟领回去?”   宫予生说:“哪有那么容易。”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有的麻烦恼人,有的麻烦,却是可怜可爱。   萧秉璋这种掌上明珠,要回家不过是哭一回的事情,现在看来,分明就是宫予生不想让他走。   陆桓开玩笑说:“看来要给宫总准备红包了。”   宫予生说:“八字还没一撇,倒是陆总看起来桃花正旺?”   陆桓笑道;“红包准备好,我要在你前面了。”   宫予生知道陆桓是动了真心,而不是一时贪恋了沈浚齐的美色。他和别人不同,不觉得感情这事需要考虑周全,他的上一次婚姻正是因为考虑太周全,导致夫妻之间毫无感情,不到一年便以离婚告终。   更何况到了他们这个地位,外界的风言风语根本不会对他们有所影响,他们有能力,也有魄力护伴侣周全。   陆桓说;“既然提了红包,宫总,那我也不和你客气了。今天我请你喝茶,还有件事要麻烦你。”   宫予生问:“什么事?”   陆桓问:“不知道红海的航线宫总熟不熟悉?”   宫予生说:“货运还是客运?”   陆桓说:“游轮。”   陆桓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宫总应该也知道,我爱人身上有些事情需要解决。最近我察觉他的心理医生有些问题,便调查了一下他的心理医生,发现他的心理医生近两年在游轮上大肆挥霍,资金来源却不明。”   宫予生接过资料:“你怀疑心理医生和骗走沈国峰家产的那个人有关系?”   陆桓说:“只是猜想。”   宫予生接过资料粗粗翻阅一下:“他的主要消费是在赌场,赌场消费不能用游轮卡,要查资金来源,非常不容易。”   陆桓说:“海上的事情能难住宫总?”   宫予生笑了笑,把资料合上放在茶桌上:“陆总,我帮你查出来资金来源,你把新城港口让给我?” 第78章 撑腰   陆桓说:“宫总又在开玩笑了, 60多亿的项目, 资格预审一轮,意向文件评审又是一轮, 两轮评审都是港航领域的资深专家坐镇, 监管部门都盯着, 两轮下来还有谈判——让给宫总我没意见,但是浪费了大半年的时间, 你得问问其他参与方愿不愿意。”   宫予生本来就是开玩笑, 这些社会资本和财政资金合作的项目,尤其是涉及到经营权的, 从来不是简单的说给就给, 但他知道, 陆桓并不是会平白无故提要求的人,既然提了,他就一定有回报,就是不知道陆桓愿意为沈浚齐付出多少。   新城港口的进展并不顺利, 投资商公示之后, 合同却迟迟签不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合同方面几方存在争议,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有人在中间阻挠。   年底是宫予生最忙的时候, 他干脆放了手, 就和陆桓当初一样,静观其变。   宫予生说:“开个玩笑而已, 陆总都开了口,我自然得尽全力帮这个忙。”   陆桓说:“谢字太轻,我就不多说了,下次打桥牌,做个搭档。”   陆桓又提了一次打桥牌,这回宫予生算是听明白了,不过他有点不太确定,陆桓这么霸道的人,会让外人和金陆一起开发新城港口?就为了沈浚齐?   宫予生说:“陆总就这么信任我?”   陆桓说:“北投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而且浚齐身上的事,说真的,太蹊跷,我感觉应该不是骗钱那么简单。前狼后虎,搭个拍档好办事。”   宫予生和上面关系一直交好,但是北投一旦在金沙市站稳,北海港务也不能幸免,陆桓不信宫予生没考虑过这事。   宫予生想了会儿,说:“北投那边确实不好搞定,幌子特别多,落脚到地上,全是杀招。盛年情果然是符鸿带出来的,一样的笑面虎画风。”   陆桓说:“就这么说大舅子的?笑面虎?”   宫予生说:“连自己亲弟弟都坑。”   宫予生把符鸿如何给萧秉璋租房,又是如何给他安排一个付不上房租的工作告诉了陆桓,陆桓问:“盛年情就没帮忙看着萧秉璋?金沙市里都有不少人知道,萧秉璋就是萧家的宝贝疙瘩,父母能放心扔这么远,连个看着的人都没有?”   宫予生说:“他和盛年情关系很僵,盛年情当然不会看着他,他也不会去求盛年情。”   潜心佛学的小公主还会和人闹矛盾?   陆桓忍俊不禁,宫予生看到陆桓的表情,忍不住也笑了。   “说远了,总之现在,北投那边和金沙商会的贾会长,还有其他几家开发商走得很近,其中好几个都是上次组了公司或是联合体,打算押宝新城港口的。陆总要小心,虎狼要防,小绵羊也得防。”   两人相谈甚欢,大半个下午,便在茶楼里度过了。没有人知道他们聊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他们在这次密聊中达成了什么交易,他们甚至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下午,金沙市两位举足轻重的大佬,在茶楼见了一面。   最后陆桓是被一通电话叫走的,沈浚齐给他打电话,问他方不方便来接一下自己。   “怎么了?”   沈浚齐说:“程总突然来了培训基地,但是我不在基地里,半个小时后要开会,我怕来不及。”   陆桓说:“位置发我,我马上来接你。”   沈浚齐给陆桓发了一个定位,陆桓打开一看,眉头一皱。   宫予生也打算回公司了,看到陆桓皱着眉,问:”什么事?”   陆桓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没事,我去接下浚齐。”   宫予生问:“他不是在金陆上班吗?”   陆桓说:“这些天入职培训,他脱了岗,现在要回培训基地,让我去接一下他。”   宫予生说:“那你先去吧,我回趟公司,等会儿也要去接两个儿子了。”   陆桓好奇:“两个儿子?”   宫予生说:“另一个天天缠着我,比登登还粘人,可不就是我另一个儿子?”   陆桓拍拍他的肩,笑道:“有福气。”   两人在茶楼的停车场里分别,陆桓没带司机,亲自开车去接了沈浚齐。   培训基地在三环外,沈浚齐却在破旧的老城区,陆桓在约定的地方看到沈浚齐时,他正裹着大衣站在路边四处张望,看起来很赶时间。   他把车停在路边,沈浚齐看到他的车,大步走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   “冷不冷?”陆桓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手将沈浚齐的手握在手心里,他的手冰凉,感觉像是刚在冷水里泡过,“等多久了?”   沈浚齐说:“没等多久,倒是拦了很久的车。”   陆桓说:“怎么不早点打电话给我?“   沈浚齐有些抱歉:“我不好意思打扰你。”   陆桓说:“都要上陆家户口本的人,还给我说不好意思?”   听到这话,沈浚齐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他不会脸红,每次红的是耳朵尖,陆桓忍不住又摸了摸,说:“好了,不逗你了,要不给你批个假条,干脆回家算了。程葛这人是开会狂,也不知道要把你们折腾到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沈浚齐说:“还是算了吧,程总毕竟是我的上司。”   陆桓总觉得沈浚齐很在乎程葛,他心里有点不痛快:“我还是他上司。”   沈浚齐哄道:“好了好了,老板,快点开车吧。”   快到下班的高峰期,路上堵得很,陆桓走了高架,沈浚齐还是迟到了。   他让陆桓在离培训基地一段距离的地方停下来。陆桓却直接把车开到门口,保安拦住他们的车:“先生,这里不对外开放。”   陆桓直接把驾照递了过去:“我是陆桓。”   保安一看,竟然是大老板来了,连忙放行,还给培训基地的主管打了个电话:“张主管,陆总来了 !”   “哪个陆总?”   “最大的那个陆总。”   又来了一个?还是顶头大老板??   今年入职培训的时间本来就安排不当,很多职员都已经正式入职,有了一个月的工作经历,实在不方便他们脱岗进行入职培训,程葛突然来这里,主管和人资部的主管还以为是来发难的,没想到这又来了一尊更大的佛。   这次会议第一项,就是签到。   根据培训日程的安排,今天的课程比较灵活,有工作任务的可以回公司上班,没有任务的需要留在培训基地,沈浚齐回了公司一趟,处理了一些事情,然后就去上烹饪课,打算赶在晚课前回来。   没想到程葛却来了个突然袭击。   沈浚齐总觉得,程葛不是心血来潮来这里的,人事并不是他的分管范围,他也没那么闲心来管员工培训。   除非是特意打听了他的行踪,来找他的麻烦的。   从平时的接触里,沈浚齐就察觉到了,自己是程葛的眼中钉。   两人结下的梁子也确实不小。有些时候沈浚齐也想和程葛修复一下关系,但是每每被无视,后来干脆也对程葛大开无视大法。   但他从来没有在陆桓面前说过一句程葛的不是。   车直接开到培训楼下面,两位主管和程葛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陆总。”   三人连忙迎上去,陆桓却没下车,而是替沈浚齐解了安全带,让他下车。   陆桓说:“我送个人,就不下车了,你们继续。”   他问程葛:“程总,没迟到吧?”   程葛说:“没有。”   沈浚齐这才知道陆桓为什么直接把他送进基地,他能猜到程葛来这里是特意针对他,陆桓怎么可能猜不到。   陆桓送他进来,就是为了给他撑腰的。   陆桓对沈浚齐说:“贝贝,那我走了,晚上等你回家吃饭。”   沈浚齐说:“好,开车慢点。”   他转过身打算上楼,目光和两束漠然的目光堪堪擦过,随即,那两束目光落在了陆桓的身上。   程葛说:“陆总,我有事情汇报。”   陆桓说:“回公司再说。”   他大概知道程葛是要汇报什么,周日他推了北投的接待,后来陆钧是让程葛去的,接待结束后,陆钧和程葛一起吃了晚饭,陆钧和程葛都是对沈浚齐有意见的人,会说些什么,自然在意料之中。 第79章 准备   程葛却说:“是公事。”   听说是公事, 陆桓打开车门:“上车。”   程葛转身对身边的两位主管说:“你们先上楼, 我马上回来。”   主管和沈浚齐一起上了楼,程葛走过去, 坐进了副驾。   陆桓扔了一根烟给他:“什么事?”   程葛说:“其实也不算是公事, 我下午刚刚听到的一个小道消息, 说基础建设投资合作中心最近正计划进行区域调研,恐怕这两个月内, 就会接触咨询公司, 做经济指标分析了。”   陆桓刚准备点烟,听到这话, 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哪里听来的?”   程葛说:“合作中心一把手的秘书, 昨天晚上在私董会授课, 课后和几个老板喝了几杯,席间透露出来的,这个私董会,对这个项目很有兴趣。”   陆桓说:“喝高了?”   程葛说:“这还真不知道, 这事知道的人还不多, 合作中心也没有透露一点风声,所以我在想, 这到底是故意放一个假消息出来逼我们签合同,还是真的打算把新区分块招投资商了。”   新城港口的合同还在拉锯战, 对方迟迟不松口, 陆桓这边也不退让,陆钧的意思是, 实在不行可以就港口周边的土地再谈谈,陆桓却说没什么可谈的,中心现在的一把手是上面塞进来的人,和北投一伙的,让了第一步,就会有第二步,然后第三步第四步……这样下去,就是彻底丧失了话语权。   陆桓冷笑:“新区分块?分块就是降低门槛,以前十位数才能撬动的项目,现在八位数九位数就行。他们也真是有胆子,前几年新区和新城港口的消息放出来,上面打算又派北投过来分杯羹,无数人就等着用钱来砸项目,沈国峰不就是最好的例子?要是新城港口我们没拿下,给了沈国峰,你说现在又是一个什么情况?”   程葛说:“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这些项目设置门槛,更不希望能者居上。有时候当然是越乱越好,要不再多的钱,都砸不赢金陆的金字招牌。”   陆桓说:“再放任那些私董会,高端企业家沙龙畸形发展下去,骗子多了不说,到时候扰乱市场,那才是最糟糕的。”   程葛说:“等?”   陆桓说:“不等,不是流行这种私董会吗?找个时间,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程葛说:“好,我来安排。”   一根烟抽完,两人粗略把计划定下了。   程葛打开车门准备离开,陆桓突然叫住他:“等会儿上去少说几句,我还等我媳妇回家吃饭。”   程葛顿了一下,然后说了声:“好。”   沈浚齐七点钟就到了家。   陆桓竟然在家拿着孔雀毛逗一只小法斗,那只小法斗穿着件针织衫,在地上蹦来蹦去,急得气喘吁吁。   “哪里来的狗?”沈浚齐听到狗叫,把包递给李姨,进屋一看,吃了一惊。   陆桓拿着那根孔雀毛朝沈浚齐一指:“光头,给陆太太表演一个。”   小法斗在地上咬着尾巴跑了几个圈。   沈浚齐被逗笑了,也不知道是这狗的名字叫光头搞笑,还是小法斗咬尾巴的动作好笑。   陆桓站起来,把孔雀毛扔在地上,朝沈浚齐张开胳膊:“不来一个香吻?”   沈浚齐走过去搂住陆桓,在他的脸上亲了一下。   陆桓说:“叫声好听的。”   沈浚齐说:“陆总。”   陆桓:“嗯?”   沈浚齐笑着又亲了他一下:“老公。”   “越来越调皮了。” 陆桓拍拍他的屁股,“去洗手,准备吃饭。”   沈浚齐回家的时候,心里还有点紧张,他报名上烹饪班是偷偷瞒着陆桓的,本来是想给陆桓一个惊喜,谁料今天突然杀出个程葛,让他不得不叫陆桓过来接送他,也不知道陆桓察觉了什么没有。   他本以为陆桓会问,结果倒是他的问题越来越多。   “这狗是怎么回事?”   “怎么叫光头?”   “屋里有地暖,他还穿着衣服,会不会有点热?”   小法斗叼着孔雀毛追着李姨跑远了,陆桓问他:”喜欢?喜欢就留下来养着。”   沈浚齐说:“我……我没养过动物,还是算了吧。你这是送人的?”   陆桓说:“让你元旦带回家,送给我妈的。”   “……”   沈浚齐这才意识到,比起陆桓的生日,也许元旦,更是一个挑战。   陆桓说:“我妈就喜欢这些猫啊狗的,以前养了只吉娃娃,那叫一个凶,天天在家瞎叫唤,我妈还喜欢得不得了,结果前些天得病死了,我就给我妈又买了一只,训好了的,到时候你就说是你买的。”   这算盘陆桓早就打好了,陆家男人从上到下都是一个毛病,耳根子软,陆钧对沈浚齐意见极大,但是方榕的性格豪爽,说不定会更容易接受沈浚齐。   在陆家,陆桓自然有能力让所有人闭嘴,但是这不是他想要的,他希望沈浚齐不仅从户口本上变成陆家的媳妇,也希望他能够和父母弟妹,成为真正的亲人。   沈浚齐有点感动,但是更多的,是忐忑:“我还没准备好——   他有些后悔当时被陆桓蛊惑,更何况现在他和陆桓的关系和那天也不一样了,那时候的他只需要演戏,现在,他需要的是真心。   看到沈浚齐又开始自卑了,陆桓哄道:“贝贝,你不要担心。我妈这个年纪了,唯二的爱好就是催结婚催孙子,她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会刁难你。”   沈浚齐还是觉得有点难堪:“可是……”   陆桓说:“可是什么?可是你长得这么好看,可是你ETH毕业,还是可是你那么有责任感和勇气,回来面对这一切?“   第一次,沈浚齐从其他人那里听到,有人对他的过去给予了肯定的评价。   陆桓搂住他的腰,低下头,额头轻轻抵住他:“不止我一个,你家的阿姨,你的嫂子,你的侄女,还有银行的很多员工,他们都很感激你。”   提起过去,沈浚齐的脸上,总是没有一丝血色的。   陆桓心疼,干脆换了一个话题:“或者,这次先不去了,等下半年,咱们给陆家添了小贝贝再回去?”   沈浚齐这才开口:“你胡说什么,我又生不了。”   陆桓说:“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想要小贝贝,多的是办法,就这么决定了?”   沈浚齐连忙说;“不,别那么快,我跟你回去。”   陆桓很满意:“那就这么说定了,把光头带回去送给我妈,顺便拿个大红包回来。”   刚一说完,小法斗又跑了回来,绕着沈浚齐和陆桓的脚打转,沈浚齐低下头去,这才明白,这只法斗为什么叫光头。   它的头顶有一块猪肝色的花纹,看起来就像秃了顶的老头子。   “你取的?”沈浚齐问陆桓。   陆桓说:“什么?”   沈浚齐说:“狗的名字。”   陆桓说:“名字是我随口叫的,要取什么名字,你来定。”   沈浚齐想了会儿:“叫顺心吧,它额头上的花纹,仔细瞧一瞧,像爱心。”   陆桓说:“好,就定这个名字。”   顺心被李阿姨抱着离开了餐厅,他还必须在家里待上些日子,和沈浚齐熟悉几天。张阿姨把菜布上桌,说:“快来吃饭吧,浚齐,我今天没给你做甜汤,你多吃点,晚上我再给你准备点夜宵。”   沈浚齐说:“没事,少吃一点没关系。”   晚餐是四菜一汤,沈浚齐和陆桓都爱吃张阿姨做的糖醋排骨,张阿姨今天就多做了点,沈浚齐刚学了这道菜,但是炒不好糖色,他给陆桓夹了一块,随口问张阿姨:“阿姨,这么多排骨到底要加多少糖?”   张阿姨问:“怎么?是甜了吗?”   陆桓看了他一眼,沈浚齐连忙说:“不是,我就问问。”   张阿姨说:“陆桓不爱吃太甜的东西,这是我用冰糖炒的,麻烦点,但是没那么甜腻。”   沈浚齐说:“我还以为是红糖,感觉看起来颜色特别好看。”   张阿姨说:“那是因为加了老抽和米醋。”   沈浚齐在心里记下:“原来是这样。”   陆桓问:“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沈浚齐说:“我在想什么时候才会做这么好吃的一桌菜。“   陆桓说给他夹了一碗菜:“别想了,这辈子你的厨房记忆应该就只有那几天的南瓜宴了。” 第80章 求婚   你可别小瞧我, 沈浚齐心想, 到时候就算是南瓜,我也让你狼吞虎咽得吃下去。   他报名的烹饪班会在下周结束, 届时他的入职培训也将结束, 然后接下来就是陆桓的生日, 接着又是元旦,元旦过后是公司年会和春节,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又是新的一年了。   日子过得可真快。   新的一年,这一切能结束吗?   沈浚齐有些惆怅, 他的力量还是太微弱了, 只有依靠着陆桓帮忙, 可是陆桓太忙了,沈浚齐不忍心多次打扰他。   看到沈浚齐欲言又止的样子,陆桓让张阿姨把碗筷收拾了,随口问了一句:“有心事?”   沈浚齐还是决定问了:“上次我请你帮忙查的那张名片, 不知道你这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陆桓说:“哦, 原来是这件事。”   沈俊齐问:“有消息了?”   陆桓说:“中间人我已经查到,和陈芸算是老相识, 我就让陈芸和他联系上了,至于你父亲当时是怎么和中间人沟通的, 这个不方便透露。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你父亲想通过中间人联系的投资商,和你父亲的事情, 没有一点关系。”   沈浚齐再次失望了:“为什么都没有关系,那个骗子真的有上天遁地的本事?“   陆桓安慰他:“慢慢来,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的,贝贝,相信我。”   沈浚齐问:“我可以和那个中间人单独谈谈吗,或者和那个投资商,我能想办法见一面吗?”   以陆桓的身份,很多事情并不方面出面,沈浚齐也担心太过麻烦他,希望自己去查。   这一回,陆桓却干脆地拒绝了他:“贝贝,这些人都是人精了,你就算和他们见了面,也没办法知道你想要的。”   沈浚齐更加绝望了:“是吗,那就只有唯一一条路了。”   高利贷那边查不到,投资商这边也查不到,资金流方向查不到,那么唯一的路,就只有新城港口了。   但是新城港口水更深,沈浚齐一个普通员工,也只有依靠陆桓才能接触到核心。   明明回来时还是高高兴兴的,现在却是一身掩不住的颓丧,陆桓心下叹了口气,说:“别太灰心,等你进了项目组,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我的时间并不多,有些太细碎的线索,我可能留意不到,如果你有发现,可以给我说,至于结果,贝贝,我答应过你的,你就安心交给我。”   这话对沈浚齐而言,是一针强心剂,对于陆桓而言,却是一招哄沈浚齐的杀手锏。   新城港口项目里当然会有沈国峰这个案子的线索,但是牵扯太广,谁都不会先动一步,陆桓决定先查钟乐明,等钟乐明那边的结果出了,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但是这一切,他却不打算让沈浚齐知道,他也不打算让沈浚齐在这些事情里,真正查出些什么。   钟乐明算是沈浚齐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他已经有了害死自己亲生父母的养父母,陆桓不想让他知道,原来这个多年以来陪伴他倾听他的心理医生,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他想把沈浚齐保护起来,不想让任何人、任何真相伤害他。   可是真相实在太残忍,他对沈浚齐的保护,还是不能让他免于伤害,他的保护,也埋下了一个小小的隐患。   现在的沈浚齐,对陆桓是无条件信任的,钟乐明的挑拨,仅仅让他心里有过一丝波澜,随之消失地毫无踪影,就连焦琴和他打电话,说起这件事 的时候,也没有对陆桓产生过任何怀疑。   焦琴对沈浚齐说:“浚齐,最近有没有空?叫上乐明来我这里吃饭吧。”   沈浚齐说:“这几天恐怕没有时间,等元旦后吧,行吗?”   焦琴说:“那好,我给乐明说。”   沈浚齐问:“嫂子,你最近和钟医生有联系吗?”   焦琴说:“我们昨天还通了电话,怎么,你是担心换心理医生的事情,他不太高兴?“   沈浚齐有点惊讶:“你怎么知道要换心理医生?”   焦琴说:“是陆总给我说的,他还特意问了我的意见,我说挺好的,乐明人好又靠谱,但是我一直觉得,太亲近的关系,反而不利于治疗。哎,本来我是想提的这事的,但总是面子上抹不开,现在陆总提了,真是太好了。”   沈浚齐说:“我现在暂时不打算去看新的心理医生了。”   焦琴说:“为什么不去?”   沈浚齐说:“我最近好了很多,不失眠了,也不会焦躁,所以打算年后再去看看。”   他没有告诉焦琴和陆桓已经在一起的事情,原因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因为他怕焦琴担心。他知道焦琴和他一样,对这段感情充满着矛盾,一方面充满着期待,另一方面,心底却藏着担忧。   在他这一边,担忧尚有陆桓为他驱散,但是焦琴却只能独自承担。焦琴现在依然也面临着不少困境,沈浚齐不希望她为自己担心。   可焦琴还是很在意,她问沈浚齐:“上次那张照片传开后,你有没有受到影响?陆总有没有说什么?”   沈浚齐说:“没有什么影响,同事也没有很在意,金陆的晋升渠道还是很公平的。陆桓这边,嫂子,真的不要太担心,我和陆桓很好,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焦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那就好,浚齐,乐明这边,你也不要太过挂心,我会给他好好说的,为了你好,他会体谅你这个决定的。”   沈浚齐说:“麻烦嫂子了,那天陆桓有些生气……说的话,可能不太好听。”   焦琴只知道陆桓提过换心理医生,但不知道陆桓和钟乐明有了语言冲突:“他们说什么了?”   沈浚齐说:“那天钟医生说了些事情,我心情不太好,后来陆桓来接我,就说了钟医生几句。”   焦琴还记得陆桓的嘱咐,不由问道:“钟医生说什么了?”   沈浚齐有些迟疑,不过在焦琴又问了一遍后,还是告诉了焦琴:“钟医生劝我不要对陆桓产生感情,他说我一直拜托陆桓调查家里的事情,但是却没有任何进展,他有些担心。”   焦琴本来是想听听钟乐明对沈浚齐说了些什么,钟乐明这句话,却突然提醒了她。   好像真是这样,就她知道的情况里,沈浚齐已经拜托陆桓三次了,但是这三次,好像都没有调查出任何结果。   按理说以陆桓如今的地位和家里的势力,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查不出来,是绝对不可能的,那么原因,就只有两个——一个是陆桓并不想动用关系去调查沈家的事情,还要一个,是他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但他不想告诉沈浚齐。   还有一个更为可怕的猜想,在焦琴的脑海里闪过,她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哆嗦,但是很快,又将这个念头甩出了脑外。   太荒唐了,焦琴想,这个猜想实在太荒唐了,不管是为了得到沈浚齐还是想从沈家得到些什么,陆桓都犯不着布下这么大一个局,金沙市有那么多美人,沈家的家产在陆桓面前不足一提,她着实找不到能够支撑这个猜想的证据。   焦琴在电话那头一直没有说话,沈浚齐问:“怎么了?”   焦琴这才回过神来:“没,没什么,钟医生还说了什么没有?”   沈浚齐说:“钟医生劝我不要对陆桓产生感情之后,我追问了他几句,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对我有利的事情,他不会瞒着我,就和我哥一样。其他就还是和以前一样,说说过去的的事情,问问我的想法,聊聊天,疏导一下。”   沈家的案子里,除了移交调查和后来破产清算所用的公司档案、财务报表等资料,并没有留下沈国峰和沈俊杰的私人日记、账单等资料。这是很不寻常的事情。沈国峰这种老板在经商过程中,必然有一些不为外人所道的记录,这种记录有时是定时炸弹,有时却又是救命稻草,沈浚齐、陈芸和焦琴,都清理过留下来的资料,但是除了那张名片之外,再也没见着其他的东西。   沈浚齐怀疑这些东西都被沈国峰和沈俊杰处理掉了,也有可能留了一部分在某个地方,可是他问了一圈,却没有人知道这些东西的下落,知道他一直在调查真相后,钟乐明还一直劝他,不想让他了解更多真相,是沈俊杰为了保护他。   沈浚齐这才死了心。这种沈俊杰一贯的保护手段,他体验过太多次了,沈俊杰,真的一点都不了解他。   他就这样被束缚在了原地,只有拜托陆桓帮忙调查真相。不久之后,沈浚齐重新再审视着这一段过往时,这才发现,原来这些事情并不是无迹可寻,有的人借着保护的名义害他,有的人用保护的名义爱他,他却因为感情用事忽视了细节,还把所有的主动权都交了出去,幸好他交与的对象是陆桓,才避免了一场风波席卷金沙市。   焦琴却从这只言片语中,察觉到了钟乐明和沈浚齐谈话的某个细节。   钟乐明总是用沈俊杰是为了保护沈浚齐才不让他知道真相的理由,来拒绝沈浚齐的追问。   这毫无疑问是很有效的,但是身为局外人,仔细一想,却总觉得钟乐明分明是知道些什么。   自从沈家出现危机之后,钟乐明一直陪伴在沈俊杰的左右,后来沈家父子身故,也是钟乐明陪着老阿姨处理了后事,钟乐明是沈俊杰的至交,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顺便帮忙而已。   这一切猜想,焦琴都藏在了心里,没有告诉沈浚齐,这本来就不是应该由沈浚齐承担的事情,他现在过得好,已经是她最大的安慰。   焦琴说:“浚齐,别想了,现在一切都好,那就开开心心跨个年吧,元旦有什么打算?”   沈浚齐说:“陆桓已经有安排了。“   焦琴说:“那就好,等你过完元旦,没那么忙了,就过来吃饭吧,乐明也来,大家好好聊聊。”   沈浚齐说:“嗯。”   和沈浚齐通过话之后,焦琴又给陆桓发了一条消息,她跳过了钟乐明怀疑陆桓的那句话,只告诉陆桓,钟乐明的疗法非常激进,他经常会在沈浚齐面前提起过去的事情。   陆桓问:“就这些吗?”   焦琴说:“还有一个,钟医生非常反对浚齐去调查真相,一直在劝解他。”   陆桓问:“看来这劝解不是很有效果。”   焦琴说;“不,还是有一定效果的,但是某种程度上也是伤害了他……浚齐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和我丈夫,钟医生是以我丈夫的名义劝解浚齐的,所以浚齐心里只会更愧疚。“   陆桓忍不住在心里又骂了钟乐明一句,有些刺虽然埋在心里,但是伤口愈合了,也就不容易察觉了,钟乐明倒好,每一次都把这根刺从沈浚齐心里活生生的挖出来,这已经不能说是庸医了。   即使是最平庸的心理医生,也知道根据病人的情况对症下药,沈浚齐明明不是能够面对这些伤疤的人,钟乐明却连劝解他忘掉过去,都要带上伤疤的名字。   陆桓说:“我知道了,我会留意浚齐的,谢谢。”   焦琴说:“陆总,是我要谢谢您,而且,我……还有件事要麻烦您。”   陆桓说:“你说。”   焦琴说:“希望您好好的爱浚齐——他真的是一个很值得爱的人。”   陆桓没想到焦琴竟然会对他说这句话,他不知道这句话在焦琴心里翻滚了多么久。陆桓对沈浚齐的疼爱,她看在眼里,她知道陆桓对沈浚齐的感情是真的,可是钟乐明怀疑对陆桓的猜疑,却不是一个好兆头。   她在心底祈祷,一切都好。   “会的。”陆桓给她的回答掷地有声,“我会好好爱他的。”   他对沈浚齐的爱,就是信任和保护。   沈浚齐中途离开培训基地去做了什么,他一直没有问过,更没让人调查过,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想给沈浚齐一些私人空间,只不过这一次,没有了互相猜忌,相处起来更为轻松。   阿姨在陆桓生日前两天回了家,这两天陆桓都是踩点下班,回去给沈浚齐做饭。   入职培训结束的这两天,沈浚齐回来的尤其晚,陆桓便下楼遛狗,顺便在楼下等沈浚齐回家。   这个时间,楼下花园里遛狗的人已经不少,不过多数是老头老太太,间或几个看起来二十出头的小年轻,像陆桓这样的男人,几乎看不见。   陆桓很快就成为了焦点,他是这两栋公寓里的名人,只不过平时都是车来车往,见不到真人,这还是头一次看到陆桓穿着休闲,在花园里遛狗。   有个老头和陆钧是老同学,看到陆桓,和他打了个招呼:“陆董这是养了狗?”   陆桓说:“您这是叫错人了,陆董不在这里住。”   老头说:“这不就快了吗,明年老爷子就65了吧,该享福了。”   陆桓说:“是该享福了,不过和您说的这事,还真没关系。”   老头哈哈哈地笑:“交对象了吧?说话都谦虚了不少。”   陆桓笑道:“您这眼可真毒。”   老头低下头来摸了摸小法斗的头:“有对象了好啊,少了点锐气,多了些考虑。男人都是这么过来的,年轻的时候,一个人,想怎么闯就怎么闯,天王老子都拦不下来,有了家庭,考虑得更多,人也会更成熟,事业也会更好。”   陆桓说:“承您吉言了。”   老头说:“这可不是客套话,能力我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但是我看得可多了。”   两人正聊着,沈浚齐从花园经过,听到陆桓的声音,向花坛边看了过来。   他看到两人正聊着天,打算绕过去先上楼,小法斗却先看到了他,拽着绳子向沈浚齐的方向奔去。   “汪汪!”   狗绳在陆桓的手腕上松松挽了一节,小法斗突然挣扎,他差点没抓住。   “光头!”   “顺心!”   陆桓和沈浚齐一对视,两人都有些无语。   老头说:“哟,这是回来了吧。”   花园里灯光足,低头就能看到小法斗头顶上秃顶的那块花纹,陆桓那声光头,叫的肯定就是狗,那么顺心——   老头看向陆桓,心想,难道陆钧这儿子的小名叫顺心?   名字倒是好名字,就是叫出来,怎么都觉得有点搞笑,特别是由陆桓他对象的嘴里叫出来。   陆桓果然和陆钧一个样,都是在外面威风,回家后连名字的威风都没了。   老头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声,他已经退下来了,平时也不爱看八卦,只是隐约听子女说陆桓身边似乎有了个人,这是他第一次看到沈浚齐,感觉挺不错。   陆桓被小法斗拉着走过去,他回头对老头说:“董老,那我先回去了,您慢慢逛,有空再聊。”   老头挥挥手:“去吧。”   小法斗跑过去扑到沈浚齐的腿上,沈浚齐把它抱起来,陆桓接过他手里的包。   “在和老伯伯聊什么?笑得那么开心。”   陆桓搂住他:“在夸你。”   沈浚齐问:”你夸我?“   陆桓说:“我夸你的次数还少?现在是董老在夸你,说你旺夫,说我的事业会节节攀升。”   沈浚齐看那老头穿着布鞋,戴着一块小孩手掌大小的黄玉观音,手里拿着文玩核桃赏玩着,看起来很有几分懂行的样子,开玩笑说;“老伯伯就没说一下,你会不会旺我的事业?”   “当然旺,这事连顺心都知道。”陆桓逗了逗顺心,“顺心,你说旺不旺?”   小法斗汪了两声。   沈浚齐笑倒在陆桓怀里。   “看来入职培训的结果很好。”陆桓问,“拿了优秀学员吗?”   沈浚齐说:“没拿,不过逃过一劫,不用上台唱歌了,不过我倒是听说了一件事。”   陆桓问:“什么事?”   沈浚齐说:“有人说,陆总唱歌特别好听,当年在大学时,不知道迷倒了多少男女。”   陆桓问:“想听吗?“   沈浚齐说:“你要去年会上唱歌?”   陆桓说:“不去,这是陆太太的专属特权,其他人无法享有。”   沈浚齐一听到陆太太三个字就心跳加速,上了电梯,小法斗从沈浚齐的怀里跳到了地上,陆桓握住他的手,发现他的手心在发烫。   “听到我要唱歌,激动了?”   沈浚齐靠近他的怀里:“不是,是听到另外三个字激动的。”   陆桓果然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到家了,陆先生。”   等一个人回家的感觉是奇妙的。陆桓也曾想象过自己的婚姻,他的伴侣应该也有一个不错的事业,每天两个人一起下班,一起回家,吃饭,洗澡,然后在书房里处理公务,或是看会儿电视,如果阿姨不在家,那么他们还可以一起去超市买菜,然后回家做饭。   陆桓从没想过,他会因为担心回家太晚饿着对方,而提前回家做饭。   有一个人等着自己回家的感觉也是奇妙的,沈浚齐看到陆桓在厨房里替他盛饭,忍不住走过去,从后面抱住了陆桓。   “撒娇?”   沈浚齐说:“嗯。”   他像小动物似得,头顶摩挲着陆桓的脖子:“明天有一个惊喜要送给你。”   陆桓转过身,单手抱住他:“明天?你确定?“   沈浚齐说:“确定。”   陆桓的生日是在后天,他已经订好了餐厅,把家里的生日聚会推迟到了元旦,打算和沈浚齐一起过。   这个傻贝贝,竟然把他的生日记错了。   陆桓无奈地说:“好吧,明天我等着。”   错了也就错了,比起沈浚齐记错生日,到底是什么惊喜,他更加在意。一整个晚上,他都在忍着不追问沈浚齐第二句,他在期待着沈浚齐给他的惊喜。   第二天在楼下,陆桓终于见到了惊喜——   他竟然看到沈浚齐提着一个小鱼缸回来了。   小法斗当场就激动地冲了过去,沈浚齐连忙把缸抱进了怀里。   “这个不能吃。”   ”什么东西?鱼?”   沈浚齐说:“五爪贝。”   陆桓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鱼缸果然躺着一枚曲形的贝壳。   “这个怎么养?放在鱼缸里吗?”   “对,餐厅前面不是有鱼缸吗,养在鱼缸里就行。”沈浚齐看起来很喜欢这枚贝壳,举起来给陆桓看,“送给你了,好好养着,这贝壳可是会报恩的。”   陆桓总觉得沈浚齐还有后招:“这就是那个惊喜?”   沈浚齐说:“对。”   陆桓不信:“真的?“   沈浚齐神秘地笑了笑:“真的,都说了会报恩,你信不信?”   陆桓心想,我看你玩什么花招,嘴里还是应了一句:“我信。”   这种贝壳需要海水环境,陆桓家里刚好就有海水缸,回去后,沈浚齐便按照卖家的指导,把五爪贝放进了缸里,这枚五爪贝是他特意去水族馆挑的,一着缸底,便躺在了石头上,伸展出外套膜,十分健康有活力。   陆桓在手机上查了,这种贝类不需要喂食,对海水缸有好处,又有一个别名玫瑰贝,可以说是一个寓意很美,又很实在的礼物了。   ”挺好看的,为什么不多买几只?“   沈浚齐说:“我都说了,他会报恩的,多养几只,争宠了怎么办。”   陆桓说:“原来是这样,那还是养一只比较好。”   沈浚齐问他:“喜欢吗?”   陆桓抱住他:“喜欢,你送什么给我,我都喜欢。”   沈浚齐说:“那就好。”   这个惊喜,看起来就此结束了,但是陆桓总觉得,这只是一个开始。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围着海水缸盯了好几分钟,还是没看出来这枚五爪贝,究竟要怎么报恩。   生一窝小贝壳?变出一只帝王蟹?还是和章鱼保罗一样,能预测股票和彩票中奖号码?   这只傻贝壳完全不知道,自己主人的脑海已经塞满了各种不可思议的猜想,它伸出长长地外套膜,充分吸收着清晨的阳光。   今天是个好天气。   陆桓的心情也很不错,三十三岁了,他终于如愿,有了爱人。   可惜下午却开始变天。   陆桓外出回来,大风卷起一地的落叶,看起来就要下雨。沈浚齐今天在外办事,一天都在路上奔波,陆桓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贝贝,要下雨了,带了伞吗?”   沈浚齐说:“我带了的,你呢?”   陆桓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司机,等会儿我来接你。”   沈浚齐说:“晚上你是不是订了餐厅?”   陆桓说:“订了。”   沈浚齐说:“取消吧,晚上肯定会下雨,在家里吃也是一样的。”   陆桓回到办公室,眼看着乌云越来越沉,最终放弃了,打电话退了餐厅。   他刚打算叫酒店送餐到家,沈浚齐却给他发了一条信息:“生日快乐,晚上我来安排。”   陆桓问:“晚上又煮南瓜给我吃吗?”   发出这条信息后,他真的收到一张在生鲜店下单贝贝南瓜的截图,沈浚齐真是无法无天,越宠越坏。   陆桓却喜欢他这种偶尔调皮使坏的模样,一个南瓜而已,吃了又不会少胳膊断腿,沈浚齐喜欢做,那他吃便是。   下午,他又出去开了一个短会,会议地点离家里不远,但司机替他出去送了一份文件,回来的途中,因为大雨,被堵在了路上。   司机给陆桓打了个电话:“陆总,抱歉,可能要让您等一会儿了,现在雨太大了,车也很多。”   陆桓抬起手腕看表,现在已经是五点半的下班时间了,地图APP的路况显示,司机所在的位置堵了近一公里,等车到了这里的,天应该已经全黑了。   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陆桓不想在等待中度过。   他给沈浚齐打了电话:“贝贝,回家了吗?”   沈浚齐说:“在路上了,你呢?”   陆桓说:“你等我一会儿。”   沈浚齐问:“是要加班吗?“   陆桓说:”今天不用加班。我在外面开会,会已经开完了,司机的车堵在了路上,我叫个出租车回来。”   沈浚齐说:“雨这么大,现在不容易叫到车的,我坐的出租车,你发个位置过来,我来接你。”   陆桓说:“好。”   他把地址发给了沈浚齐,十分钟后,一辆绿色的出租车停在了自动门外,瓢泼大雨中,有人撑着一把彩虹色的伞从出租车里出来。   明明天已经黑了,这把伞却如太阳一般,划破黑夜,照亮了陆桓的世界。   陆桓心里一暖,提着包跨下台阶,冒着大雨大步向沈浚齐走去,沈浚齐举着伞跑过来,两人在大雨中,拥抱在了一起。   沈浚齐替陆桓举着伞,埋怨道:“你为什么不等着我过去。”   陆桓接过沈浚齐手里的伞,又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水滴:“想快一点见到你。”   沈浚齐抬起袖子,也想替陆桓擦脸上的雨水,却发现完全无法下手。   陆桓干脆把额前的头发抓到脑后,水滴沿着他英俊的脸滑落下来,俊朗的线条一览无余。看到沈浚齐看着自己却不说话,陆桓问:“怎么了?又傻了?”   沈浚齐说:“又可以在吴秘书面前炫耀了,你们陆总湿身的模样,只有我见过。”   陆桓一手撑伞,一手紧紧搂住沈浚齐的肩膀,他的身体微微倾斜,让伞完全遮住沈浚齐的身体。   “我什么样子你没见过。”大雨中,火热的身体隔着湿透的布料紧紧相贴,陆桓狠狠在沈浚齐的唇上亲了一口,“喜欢看湿身?回家一起洗澡,让你看个够。“   两人撑着伞走到了路边,大概是嫌弃沈浚齐等了太久,那辆出租车竟然已经私自把订单中止,载着别人走了,沈浚齐有点生气:“怎么能这样?”   陆桓说:“等车,还是走回去?”   沈浚齐拿出手机看了看:“走吧,一点三公里,不算远。”   有了爱人的陪伴,这段路,其实并没有很漫长。   他们在雨中互相为对方让伞,他们紧紧相拥,他们在雨夜中接吻……走进公寓的电梯时,看到双方狼狈的模样,沈浚齐忍不住笑了。   陆桓把湿透的风衣脱掉,扔在了地上,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   沈浚齐说:“真是难忘的一个生日。”   陆桓说:“确实难忘。”   话音刚落,电梯在顶层停了下来,电梯门向两边打开,精心布置的入户花园出现在眼前,在沈浚齐的惊呼声中,陆桓突然把沈浚齐抱起来:“过生日回家第一件事是洗鸳鸯浴,怎么能不难忘。”   两人在浴室里折腾了很久,一路撩起的火,终于在浴室里宣泄了出来。最后沈浚齐受不住了,抱着陆桓求他:“等会儿再做,你的生日还没过。”   陆桓问:“饿了?”   沈浚齐说:“你不想知道,那只贝壳到底是什么报恩的吗?”   陆桓咬住他的唇:“还能怎么报恩?帮我清理鱼缸?”   沈浚齐挣扎着从陆桓的桎梏下溜出来,扯过浴缸边的浴巾遮住身体。   “出去看看吧。”   陆桓只有从浴缸里站起来,他先用浴巾把沈浚齐包住,替他吹好了头发,然后才随手取了件浴袍穿上。   沈浚齐带着他去了餐厅,路过海水缸的时候,陆桓特意看了一眼,发现那只五爪贝不见了。   什么情况?   他刚想问那只五爪贝怎么不见了,却被沈浚齐拉到了餐厅,然后,他看到了餐桌上,摆了整整一桌子的菜。   有他爱吃的糖醋排骨,有南瓜小汤圆,还有凉拌木耳,清蒸鲈鱼,红烧肉,上汤菜心……在餐桌的正中央,还有一碗面。   沈浚齐说:“听过田螺姑娘的故事吗?”   陆桓看向沈浚齐:“听过。”   他的眼神,和餐厅的灯光一样温柔。   沈浚齐说:“养了那只五爪贝,以后早中晚餐,都给你包圆了……唔……”   他被陆桓抱进怀里,堵住了嘴。   这个机智又调皮的主意,只有沈浚齐才能想出来。   有了这只五爪贝,沈浚齐就名正言顺地占领了厨房,想不吃南瓜?不存在的。   菜都冷了,但是厨房里有高汤,那碗面是干捞出来的,浇上高汤,照样鲜美。   沈浚齐替陆桓把面端出来,放在他面前:“这面是手工揉的,只有一根,你千万别咬断了。”   他把筷子递给陆桓,然后盯着陆桓夹起一筷子面,脸上满是期待。   陆桓问:“学了多久?”   沈浚齐说:“大半个月吧,老师傅亲手教的,真传。”   陆桓说:“难怪入职培训的时候,你竟然跑到老城区那块地方,原来是去学手艺了。”   沈浚齐装傻:“你说什么?”   陆桓夹起面,塞进沈浚齐的嘴里:“先吃吧,别饿着了。”   一根面有两端,两人一人夹了一头,一起把这碗面吃完了,陆桓说:“吃了我的寿面,可是要当我的人了。”   沈浚齐坐过来,挪到他的腿上。   “本来不就是你的人吗?”   沈浚齐搂住他的脖子:“生日快乐,陆桓。”   陆桓笑着用鼻子蹭了蹭他的鼻尖:“谢谢。”   沈浚齐说:“要回忆一遍田螺姑娘是什么故事吗?顺便表扬一下我给你买的这只五爪贝?”   陆桓说:“还真有点记不清了,你说。”   沈浚齐说:“有一个很好的人,有一天,救了一只田螺,然后他每天回来,都发现桌上有热乎乎的饭菜……”   陆桓听他慢慢道来,从沈浚齐嘴里说出来的版本,和陆桓当初听到的版本有很大的出入,听起来,这只是沈浚齐讲的一个故事,到了最后,陆桓却发现,这是沈浚齐的人生。   这并不是一个报恩的故事,而是救赎。   然而沈浚齐还没有讲结局。   这是一个耳熟能详的结局,故事主角结了婚,有了两个孩子,故事也被记录在了书上,流传至今。   沈浚齐叹道:“真好。”   陆桓说:”所以呢?“   沈浚齐说:“谁不想当故事的主角?”   周围的灯,突然全都熄灭了。   黑暗中,陆桓听到沈浚齐说:“陆桓,你愿意和我结婚吗?”   没有戒指,没有灯光,只有在黑夜里,沈浚齐才有勇气,毫无负担地问出这句话。   陆桓一直没有回答他。   沈浚齐笑着说:“其实你不必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希望你听到我的表白。”   陆桓强硬地夺过沈浚齐手里的的手机,打开了餐厅的灯。   沈浚齐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现在再说一次。”   陆桓看着他,沈浚齐却闭上嘴。   陆桓又说了一遍:“再说一次。”   沈浚齐摇摇头,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他不敢说,也不敢去赌。   陆桓说:“行,你不说,我来说。”   “贝贝,和我结婚吧。” 第81章 冲突   沈浚齐看向陆桓。   这是一个不会轻易开口的问题, 也是一份白首的承诺。对于沈浚齐而言是希望, 对于陆桓而言,却是一辈子的承诺。   沈浚齐羞愧万分。   “我不该这样的, 抱歉。”   “你不用道歉。”陆桓靠近他, 和他额头相抵, “贝贝,让你没有在灯光下求婚的勇气, 这是我的失职。”   陆桓只知道沈浚齐缺乏安全感, 却不知道在沈浚齐的心里,对他们的未来依旧是如此悲观。   他已经答应了沈浚齐, 要替他查出真相, 沈浚齐也答应了他, 等这一切结束后,忘掉过去,忘掉沈俊杰——未来是充满期待的,为什么沈浚齐还这么悲观?   陆桓的声音又轻又柔:“能告诉我吗?”   沈浚齐:“嗯?“   陆桓问:“你不敢开口的原因?”   沈浚齐有些犹豫, 陆桓看出他的忐忑, 问:“那么是因为我不够努力让你对我没有信心,还是因为我以前的承诺没有照顾到你的心情?“   沈浚齐捂住他的嘴:“别这么说, 陆桓,你真的很好, 是我自己的问题。”   他停了一会儿, 说道:“我配不上你。“   沈浚齐还是这句话,从开始到现在, 他一直都在否定自己。   陆桓已经安慰了他很多次,可是看起来效果甚微,他依然自卑,在陆桓面前,自卑到了尘埃里。   陆桓抱住他:“贝贝,那我们一起努力?”   沈浚齐有些迷茫:“怎么努力?”   陆桓说:“努力让你成为一个配得上我的人。”   既然爱情不能让沈浚齐拥有足够的勇气,陆桓打算从另一个方面着手。   陆桓一直观察着沈浚齐在金陆的表现,除了刚入职时犯过两次错误,后来他在秘书室的工作可以说是突飞猛进,他没有行政文秘类的专业学习背景和工作经历,但是在这段时间里里,他已经能熟练对文件资料进行整理,组织安排会议,和其他部门的配合沟通,陆桓也看过他修改后的会议记录和发言材料,逻辑条理非常清晰,言简意赅,用词精准。   公司内部的业务已经熟悉,陆桓打算带他出去看看。   他已经安排人力资源部的部门经理和新城港口项目组的的负责人起草调岗的申请,从法务部、公关部、秘书室等部门,再抽调几个员工进项目组,等签订合同之后,成立了项目公司,这些员工就直接调入项目公司。   沈浚齐有很多机会。   新员工入职培训结束前的两天,陆桓让程葛去调查一下金沙市目前火红的私董会和高端企业家沙龙的情况,他和程葛不方便亲自出面,后来这个任务便由程葛交给了他的助理,沈浚齐结束培训回到工作岗位的第三天,陆桓便给程葛打了电话,让他到时候带沈浚齐一起出席。   程葛问:“沈浚齐?他不是在秘书室工作?”   陆桓说:“我准备安排他调入其他部门了,他需要熟悉一下现在的商业环境,虽然有一些私董会和企业家沙龙俱乐部不靠谱,但有一些也确实办的不错,这些团体里各行业的高层都有,还有很多企业的一把手,安排浚齐多去几次,可以方便他学习怎么和其他公司的高层相处,也学习一下别人的经验,识别一下真伪。”   听这意思,像是要提拔沈浚齐了,程葛说:“陆总,您是准备把他安排在哪个部门?技术部门?还是去做商务?“   他心里有个答案,但是又不敢确定,毕竟沈浚齐身上还有这么多谜团,他不信陆桓会直接把他调入项目组。   可惜陆桓的决定,让他大失所望:“项目组要接触各类咨询公司,保险公司,银行,还有建筑公司这类技术型劳务型企业,不把他派出去学习,到时候零基础,直接空降?”   程葛劝道:“陆总,不管你想得多周到,你让沈浚齐这个刚进公司的新员工调入新城港口的项目组,总会有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   陆桓问;“这就看浚齐自己了,我只是为他提供一个渠道,他如果不能胜任工作,该调离就调离,该辞退就辞退,我绝对不包庇。“   绝对不包庇?   程葛心里有点气闷,然而陆桓都这么说了,他实在找不到理由来反对陆桓这个决定。   陆桓果然是陆桓,一个决定,既哄了情人,又彰显了金陆优胜劣汰的竞争环境,一举两得。   可是沈浚齐如果是个草包美人也就算了,袁桥那个酒吧的经验还历历在目,程葛一点也不放心他。沈浚齐现在是听话是乖巧,上班积极,工作主动,和同事相处友好,入职培训表现得也相当不错,看起来就是很多企业里最放心的那种员工。   可是一旦出现什么意外,陆桓如何保证沈浚齐不会成为公司里的一个不稳定因子?   这太有可能了,新城港口项目里,有些事情连他都不会去主动插手,可是沈浚齐为了父兄,会不会做出一些对金陆甚至是陆桓不妥的事情?   程葛思考片刻,再次劝陆桓:“陆总,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有些事情就是定时炸弹,万一出了问题……“   陆桓打断他:“合作这么多年,你应该了解我,我不是一个随便做决定的人。”   这一句话,堵死了程葛的嘴。   他再反驳,就是对陆桓能力的质疑,没有一个老板会容许下属当面质疑自己的决定,即使是十多年的合作伙伴。   程葛对陆桓掌控大局的能力毫不怀疑,但是他依然觉得,陆桓是昏了头。   也许沈浚齐只会掀起小风小浪,但是对金陆,对陆桓,一点小风小浪,足以对其产生深远影响。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严肃了点,陆桓放缓了语调:“有机会到我家来做客,算作我一个私人请求,我希望你放下对他的偏见,他并没有你们想像的那么坏。”   程葛劝无可劝,只有说了句:“好。”   陆桓回去后,把接下来的安排提前告诉了沈浚齐。   “贝贝,年前年后,金沙市有很多活动,我安排了人带你出席,你可以接触一下金沙市各个层面的企业管理者以及各部门的领导,以你的资历,现在进入项目组,存在很大的阻碍,接下来一个月,你要好好把握。”   沈浚齐还忙着秘书室年底的总结和新一年的统筹安排,听到这话,不由一愣:“这么快?”   陆桓说:“很快吗?”   沈浚齐刚刚还没反应过来,陆桓这一个反问,他才意识到,这是旧年陆桓给他的最后一个惊喜了。   “不快,一点都不快。”   他十分欣喜,想说些什么感谢陆桓,又觉得为时过早。   这只是一个机会,就和陆桓说的一样,能不能把握,在于他。   对于一向公私分明的陆桓来说,这已经是对他最大的包容和偏爱。   沈浚齐问:“如果我有什么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陆桓说:“当然。”   沈浚齐又问:“需要准备些什么吗?需要了解些什么,看些什么书?”   陆桓说:“只用准备一两套正装就行,至于书籍,你看得已经够多了,不需要特意去学习。还有就是一些交往的礼仪和观察力,这些你都熟悉,平时在公司里什么样,去那里也是一样的。”   沈浚齐说:“那还是得准备一下的。”   这些东西他当然熟悉,但现在和过去毕竟不同了,那时的他一无所有,不论是走进金悦酒店还是在应对袁桥的事情上,就算失败了,情况也不会更遭,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不是一个人,他是金陆的员工,是陆桓的男友。   他所做的一切,都会成为他人对陆桓的评价,他不能让陆桓失望,更不能影响其他人对陆桓的评价。   沈浚齐问陆桓:“现在要出席哪些场合,有具体的资料了吗?我先去认认人。”   陆桓看到他瞬间变得认真起来,忍不住笑道:“这也太认真了吧,还没那么快。”   沈浚齐把刚刚陆桓问他的那个问句,还给了陆桓:“很快吗?”   陆桓搂住他的肩膀:“不快。”   沈浚齐说:“我就说,哪有很快。”他转过身来,抬起陆桓的下巴,笑着说:“我可是要努力做一个配得上你的人。”   元旦前的最后三天,秘书室调来一个新员工和沈浚齐共事,接手他和另外一个即将调岗的员工的工作。因为有些工作需要交接,他给陆桓发了信息,说今晚要加班。陆桓早就猜到沈浚齐不会按时下班,下午茶时间,特意多给他买了一份甜点,再次嘱咐沈浚齐注意身体后,陆桓先行下了班回家。   沈浚齐回到工位前坐了下来,看到邮箱提示有新的邮件,他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封来自程葛助理的私人邮件,告知了他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出席一个聚会。   沈浚齐看到邮件的来件邮箱怔了一下。   程葛的助理???   陆桓说过,他不方面亲自出面,所以安排了人带他出席,但是沈浚齐怎么也没想到,那个人竟然会是程葛的助理。他一直以为带他出席的人会是陆枫,再不然是陆桓的其他下属或是项目组的负责人,现在遇上程葛的助理,他都有些怀疑,这是不是陆桓对他的另一层考验了。   沈浚齐对程葛十分在意,如果说要找出金陆里最讨厌他的人,那个人非程葛莫属。   他在想,要不要写个私人邮件问问陆桓到底是什么情况,在电脑里敲下陆桓的邮箱后,他对着屏幕考虑了很久,还是按下删除键,删掉了所写的内容。   他给程葛的助理回了一封邮件:“我会按时出席。”   很快,他收到了回复:”收到。”   沈浚齐存下了助理的手机号,然后留下来继续加班,中午他已经回家准备好了晚餐,陆桓回家后,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上晚饭,所以他也不必担心会饿着陆桓,便安心地待在办公室里,埋头工作。   等再次抬头,一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秘书室的同事走了大半,他收拾完桌面,和同事道了别,下楼回家。   临近年尾,公司大楼有几层依旧是灯火通明,沈浚齐不得不感叹这些同事们的拼劲儿,他走进电梯,按下1层,等电梯门关上,对着镜面活动活动酸疼的脖子,一个动作还没做完,电梯突然停在了下面一层,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边打开。   这一层是副总裁办公室,电梯门一打开,门外的人接着电话走进来,抬头一看,和转过头捂住脖子的沈浚齐面面相觑。   冤家路窄上演了第二次——沈浚齐又在电梯里遇到了程葛。   “程总。”   前几次和程葛打招呼他都无视了自己,后来沈浚齐干脆也当他不存在,如今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他还是决定礼貌地和程葛打一个招呼。   程葛点了点头,对着手机说道:“等会儿上车再说。”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塞进口袋里,然后背对着沈浚齐,按下负一楼的按键。   沈浚齐转过身,继续扭脖子。   他已经练就了无视大法,并不会因为和一个讨厌自己的人同乘电梯而觉得尴尬。   但是程葛不一样,自从他走进电梯,他就觉得莫名焦躁。   程葛盯着显示屏上不断跳动的数字,余光却落在镜面里沈浚齐的照影上,接着,他发现了沈浚齐奇怪的动作。   这人在干什么?   程葛忍不住回头,然后,他看到了楼梯间的灯光下,沈浚齐微微倾斜的侧脸。   他一直知道沈浚齐很美,也一直希望去忽视沈浚齐这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在金悦酒店里因为这张脸犯下的错误,深深地刻在程葛的脑海里。   可是现在,他的目光却不自觉得被吸引过去,沈浚齐长长的睫毛,挺翘的鼻子,和微微弯起的唇……无一不在吸引着他。   很快,沈浚齐便发现了,程葛在看自己。   他转过头,正撞上了程葛的视线。   程葛皱了皱眉,掩饰自己被发现的尴尬,然后回过头,冷漠地问:“你不开车回家?”   沈浚齐还以为程葛就和以前一样,没事就爱盯梢自己,不料却是问他这个问题,说:“今天早上起晚了一点,担心堵车,坐地铁来的。”   起晚了一点?   程葛想起早上9点去找陆桓,平时早已经在办公室里开始看文件的陆桓,那时刚刚落座。   他就知道,陆桓把沈浚齐接回了家,就没什么好事。   厌恶归厌恶,程葛还是随口问了一句:“你晚上怎么回去?”   沈浚齐说:“坐公交。”   程葛说:“我带你一程。”   沈浚齐:”???“   话一说出口,程葛也有些后悔,但是既然提了载沈浚齐回家,他也不可能食言。   程葛说;“我和你顺路,带你一程。”   此刻,沈浚齐无比希望,那些爱岗敬业的同事们,能早点回家。   可惜电梯一路下行,并没有多做停留,作为自己上司之一发出的邀请,沈浚齐完全无法拒绝。   好吧,就坐一次他的车,也许这次过后,两人的关系就缓和了呢。   带着这个想法,电梯停在一楼时,沈浚齐没有下楼,而是和程葛一起,在地下停车场下了电梯。   “谢谢程总。”   坐了别人的车,面子要给足。   程葛走到一台雷克萨斯轿跑前,打开车门:“上车吧。”   没有司机??   沈浚齐有点后悔了,有司机开车,他还能坐副驾,如今程葛开车,无论是坐后座还是坐副驾,都显得有些不合适。   程葛看到他一直没动,滑下车窗,问:“怎么了?”   沈浚齐硬着头皮走过去,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程总没让司机送您?”   他还以为程葛会让司机送他回家。   程葛却说:“下班之后,我一般不习惯司机接送。”   沈浚齐说;“哦。”   他系上安全带,车缓缓发动,驶离了停车场,幸好车上有音乐,这才缓解了一车的尴尬。   公司离家里还有一段距离,晚八点的金沙市,依然是车水马龙,车行驶到了繁华区域,程葛减了速,他问沈浚齐:“陆总等你回去吃饭吗?”   沈浚齐说:“不等,我给他说过了,让他先吃饭,不用等我。”   程葛说:“好。”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浚齐觉得车速又慢了一点点。   程葛是一个很谨慎的人,从他驾车时的状态就能看出来。   至于其他,沈浚齐就不了解了,他只隐约听说程葛很早就离了婚,现在和父母一起生活,上一段婚姻也没有给他留下孩子,他一心一意,就扑在工作上。   难怪对自己这么有敌意。   沈浚齐的出现,差点影响了他的前途。   这件事上,沈浚齐并没有愧意,他也不觉得自己需要对程葛道歉。这是陆桓和他的私事,于情于理,程葛都不该管。   正回忆着以前的事情,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沈浚齐和程葛都用的是系统自带的铃音,电话一响,两人同时去摸口袋。   沈浚齐先把手机掏了出来,说:“是我的。”   程葛点点头。   沈浚齐这才低头看手机,发现竟然是陆桓的电话。   沈浚齐拿着手机,犹豫不决。   程葛问:“怎么了?不方便接电话?”   沈浚齐说:“不是。”   犹豫再三后,他还是接通了电话,电话一接通,陆桓醇厚又迷人的声音便自那一边传来。   “贝贝,到哪里了?”   沈浚齐告诉过陆桓自己晚上坐公交回家,所以陆桓的声音有些大,在车里密闭的空间里,被程葛听得一清二楚。   程葛瞟了沈浚齐一眼。   沈浚齐说:“我到花园路了,大概还有十五分钟到家。”   陆桓说:“这么久?”   沈浚齐说:“今天晚上有点堵。”   陆桓说:“早知道就应该带你一起回家了,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   他半开玩笑半认真,本来是想逗逗沈浚齐,沈浚齐却不太方便回应他。   “我马上就回来了,你要是没吃饱,等会儿我再陪你吃一点。”   陆桓调笑道:“就陪我吃饭?”   沈浚齐感觉到程葛又看了他一眼,心里直吐血。   他很想告诉陆桓,我身边坐着的就是天天在心里骂我是狐狸精的程总,你不要让我再被骂了,可是陆桓打定主意不准备放过他。   “不说话,是在害羞?”   “……”   陆桓说:“既然你不说,那我定了。”   沈浚齐哄道;“你定,我都听你的。”   陆桓说:“就这么说定了,今晚开车出去玩,你把那套制服换上。”   “……”   好吧,沈浚齐心想,事已至此,他不论是同意还是不同意,都已经被程葛听去了,还不如干脆一点,早点结束和陆桓的这通电话。   “好的,那你等我回家。”   陆桓兴致好的时候,是一定要沈浚齐在电话里以一个吻结束通话的,说完刚刚那句话,沈浚齐飞速拿起手机亲了一口,然后挂掉了电话。   程葛再也没有看他了。   他在心里松了口气。   可是程葛却突然开了口:“明早别迟到了。”   沈浚齐:”……谢谢提醒。”   程葛说:“我不是说你,是说陆总,你等会儿回去提醒他一下,明天上午,他还要去新城港口的选址位置参观现场。”   沈浚齐说:“我会提醒他的。”   程葛说:“顺便提醒你一下,不要去公园这些位置,也不要动静太大,抢劫野鸳鸯的人不少,万一遇上了,就麻烦了。”   这话听起来是提醒,可是沈浚齐听起来,却觉得有些刺耳。   程葛分明就是一副指点又鄙夷语气,就好像他是一个卖身的MB,程葛在警告他不要太放X荡,免得影响陆桓。   这都是些什么破毛病?   沈浚齐想起程葛假传命令逼自己离开陆桓的事情,就是一肚子火。   他冷冷地回了:“我和陆桓的事情,我们自己会解决,不劳程总操心。”   程葛说:“我倒是不想操心,如果可以,我一点也不想替陆总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沈浚齐说:”不好意思,我和陆桓是正儿八经的恋人,你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和我们没有一点关系,不要脑补过多。”   话刚一说完,沈浚齐突然向前栽倒,头差点撞到了身前的玻璃上。   程葛竟然打了个急转,踩了一脚急刹车,车急急停在了路边。   幸好现在是在小路,路上车不多,沈浚齐坐直身体,有些生气:“怎么回事?”   程葛打开双闪:“聊一下。”   沈浚齐说:“聊什么,聊你如何瞧不起我?还是我和你聊如何迷惑陆桓?”   既然相看两厌,沈浚齐觉得,没什么必要聊下去了,在公司里,两人尚能维持上司下属的关系,可是下了班,话不投机半句多,还不如就做陌生人。   他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想下车,手臂却被人拉住了。   他猝不及防又被拉进了车里,跌坐在座位上。   “程总。”   黑暗中,沈浚齐笑了起来:“怎么,还想把我囚禁在这里?”   也许是被程葛鄙夷的语气刺激到了,也许是被程葛质疑自己和陆桓的关系,沈浚齐的回击,尽数变成了嘲讽的笑,他笑程葛管太多,也笑程葛无能为力。   他就是无能为力。   他想赶自己走,陆桓亲自把自己接了回来,他千方百计地阻挠自己和陆桓,陆桓把他发配去了外地,他不想让自己进金陆,陆桓亲自面试,让他成为了秘书室的助理,他不想自己调入项目组,陆桓偏让他进项目组。   你凭什么质疑我?   久违的骄纵感从沈浚齐心里迸发出来,他又笑了一声:“陆桓还在等我回去。”   明明是嘲讽的笑声,落到程葛的耳朵里,却不仅仅是嘲讽。   他想起来第一次在金悦酒店里见到沈浚齐,他上挑的眼角里尽是楚楚可怜,他又想起在行政走廊的洗手间,他弓着身子擦洗着身侧的红酒渍,样子是那么狼狈又无助,他还想起来当他去陆桓的家里,要求沈浚齐离开时,他绝望的眼神。   都是表象,程葛愤怒地想,他凭什么?还不就是凭这张脸!   仅仅是声音,已经让程葛在黑暗中,勾勒出沈浚齐这张魅惑众生的脸,他迷惑了那么多男人,爬到了今天的位置,甚至将为陆桓工作了十年的他踩在了脚下。   他不甘心。   他倒要看看,沈浚齐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迷惑这么多人。   沈浚齐再次推开门,要下车。   这一次,程葛把他锁在了车里。   沈浚齐察觉到了危险,猛地一转身,程葛扣住了他的后脑勺。   “你疯了?”   沈浚齐没有料到,本来一触即发的争吵,竟然点燃了程葛深埋在心底的欲火。   程葛褪去了斯文的外表,如狂兽一般,将沈浚齐压在了车门上,扯开他的衣服,大力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   “疯了?也许吧。”   沈浚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接着,一记重重的拳头,狠狠砸在了程葛的脸上。   “我X你妈的 !”   这一拳,把程葛砸清醒了,沈浚齐迅速按下车门锁,打开车门,程葛愣在了车上,沈浚齐用尽浑身的力气,狠狠关上车门。   “对不起,手滑!”   沈浚齐气得要命。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程葛对他,竟然还存了这样一份心思。他走到马路牙子上,把程葛扯下来的衣服拉上来,却发现扣子被拽掉了。   再一摸,脖子上也留下了抓痕,不过万幸的是,脸没被抓伤。   这一副模样回去,陆桓恐怕要掀翻屋顶了。   沈浚齐走到路边,在小卖部里买了包烟。   他抽了根烟,满心的愤懑,才稍微缓解了一下。   要怎么办才好?   他的眼睛扫过老板娘搁在路边的扫帚,又扫过不远处的几个小混混,最后,落在了老板娘脚边蹲着的一只橘猫身上。   “喵。”   沈浚齐唤了一声。   橘猫懒懒地看了他一眼:”喵——”   胖了点,不过会喵喵叫,应该也没那么懒。   沈浚齐问老板娘:“您家的猫,会爬树吗?”   半个小时后,陆桓急匆匆地赶到了医院。   沈浚齐的脖子上贴着几块创口贴,外套披在肩膀上,一只手摁在另一边的胳膊上。   “怎么回事?“   “帮小卖部的老板娘爬树捉猫,不小心被猫抓了,打了针破伤风。”   “被猫抓了??哪里来的猫?”陆桓问,“你不是坐公交吗?怎么会被猫抓了?“   沈浚齐说:“公交在途中坏了,我想着离家里没几步,就打算下车走回来,结果看到一只猫嗖嗖嗖地从我脚边跑过去,后面老板娘跟着追,结果那猫就给爬到树上去了。”   陆桓觉得有点扯,可是沈浚齐看起来,还真像被什么给挠了。   “要不要再打一针狂犬病疫苗?”   “不用,老板娘家的猫是家养的,打了四联,没问题的。不过我倒是问了医生,医生说,被人抓了,也得打针。”   沈浚齐问陆桓:“我在你身上也抓了不少次了,你要不要也去打一针?”   本来还在心疼沈浚齐平白无故挨了挠又挨了一针,听他这么一说,陆桓又好气又好笑:“这种时候还发浪。”   沈浚齐把衣服拉好,对陆桓说:“回家吧,我饿了。”   陆桓说:“给你留了饭,你如果想吃别的,等会儿我给你做。”   沈浚齐乖乖地说:”嗯。“   陆桓一手帮他提着包,另一手牵住他的手,两人一起回了家。   他刚打了针,胃口不好,吃不下饭菜,陆桓帮他做了一碗酸菜疙瘩汤,沈浚齐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没剩下。   陆桓说:“明天下班我等你,这几天你就坐我的车回来。你不喜欢家里的车,那等年后了,再去挑两辆中档车,你那辆卡罗拉我让人给你卖了去,钱还是你拿着。”   沈浚齐说:“没事的,明天我坐地铁。”   陆桓说:“开车方便很多,也免得你去追猫追狗。”   沈浚齐小声嘀咕:“不就这一次吗。”   他不知道陆桓是信了还是不信,反正这回他吸取了上回踹门的教训,没让医生和陆桓接触,嫁祸的也不是会说话的。   只是想起刚刚和程葛的冲突,沈浚齐不由地担心起十二月三十一号晚上需要出席的聚会。   更为重要的是,新城港口的项目组,由程葛分管,是凌驾于项目经理之上的高层领导。   他如果调入了项目组,到时候天天和程葛相处,又会发生什么事呢?   这一夜,他失眠了,抱着被子在床上滚来滚去,把陆桓吵醒了。   “怎么了?”   陆桓从背后抱住他:”伤口痛吗?”   沈浚齐说:“有点。”   陆桓说:“转过来。”   沈浚齐转过身来,陆桓低下头,轻轻给他吹着:“不痛不痛——”   沈浚齐笑出声来:“你当哄孩子呢。”   陆桓说:“我还真希望你就是个小宝宝,然后被我宠着长大,等你长大了,我们就结婚。”   沈浚齐说:“原来你喜欢玩养成啊。”   陆桓说:“我更想穿梭时空。”   如果真能穿梭时空,他想回到过去,陪着沈浚齐长大,他不会让沈国峰伤害他的父母,也不让沈国峰一家虐待他,更不会让那些人欺骗他,他想让沈浚齐快快乐乐的长大,平安,幸福,健康。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时空机器,幸好,他们相遇的不算太晚。   沈浚齐将头靠在陆桓的下巴:“谢谢你。”   陆桓说:“又说谢谢。”   沈浚齐说:“那,我爱你?”   陆桓突然吻住了他。   沈浚齐敞开身体,接纳了他。   没能开车出去玩,他们依然有无数种方式,让彼此沉沦。   第二天清早,两人不约而同的迟到了。   沈浚齐这才想起来,昨天程葛说过,今天早上一上班,陆桓要去新城港口的选址地视察。   “还有二十分钟上班了。”沈浚齐催着陆桓,“你今早不是还要去新城港口视察吗?”   “手张开,穿这个袖子。”   陆桓还在帮沈浚齐穿衣服,沈浚齐哭笑不得:“我只是打了针,没缺胳膊少腿。”   “还胡说。”陆桓捏他的鼻子,“昨晚说打了针手太酸,撑不住了的是谁?”   沈浚齐说:“真的撑不住,你太用力了,而且时间太久了,跪着难受。”   他掀起衣角,给陆桓看自己腰侧的青紫:“全是你弄得。”   陆桓弯身在沈浚齐身上的淤痕上亲了一口:“今晚换个姿势。”   沈浚齐说:“今晚不行,我明天要参加聚会,今晚得准备准备。”   陆桓说:“没关系,实在不行,我让程葛带着你。”   提起程葛的名字,沈浚齐的眼皮子就跳了一下。   “还是算了吧。”   “怎么,对程葛有意见?”   沈浚齐说:”不是对他有意见,是他对我有意见才对。“   陆桓知道他们之间有矛盾,但是两人都是能拧得清的人,矛盾应该不会带到工作中:“程葛上回是太过火,不过那是私事,一旦涉及到公司,他还是非常讲道理的。这类场合我实在不方便露面,程葛稍微好一点,他以前也参加过不少这类活动,很有经验。”   沈浚齐委婉地拒了:“我收到他助理发给我的邮件了,李助很出色也很细心,就不用麻烦程总了。”   陆桓说:“可以。”   他替沈浚齐穿好衣服,两人又去刷了牙,洗漱完毕后,已经是上班的时间了。   陆桓让司机在便利店给他们买了早餐,因为迟了到,他也不让沈浚齐去坐公交了,载着他一起去公司。   在车上,沈浚齐一边啃着饭团,一边查看着邮件。   陆桓说:“比我还忙。”   沈浚齐说:“马上年会了,要安排座位,行政部在和秘书室确认,哪些董事和高管要出席。”   陆桓说:“今年让董事们都放点血,金陆给他们赚了这么多钱,得多发点奖品犒劳员工。”   沈浚齐心想,董事不基本都是姓陆的吗,难道你也要放血?   他还不知道,陆桓早就做好了准备,随口和陆桓聊了几句后,低头默默啃着饭团,偶尔察看邮件的间隙,顺便看看车到哪里了。   离公司还有一公里的距离时,沈浚齐对司机说:“师傅,麻烦您路边停车,我下车走过去。”   司机刚说了一句“好”,陆桓发了话:“不用,开到停车场,你在门口的停车场下。”   沈浚齐说:“不好吧,被人看到了不太合适。”   陆桓说:“现在都在上班,谁会看?”   沈浚齐仔细一想,陆桓说的不无道理,便说:“好吧。”   陆桓的车经常外出,多半停在了大厦前面的地上停车场,奔驰开进了停车场,沈浚齐一抬头,竟然看到一辆熟悉的雷克萨斯,就停在了奔驰专属停车位的旁边。   程葛站在车边等着陆桓。   陆桓也看到了程葛,以及程葛脸上的青肿。   ”怎么回事?被人打了?“ 第82章 初战   陆桓第一次看到程葛这幅模样, 在车里嘀咕了一句, 身边的沈浚齐尴尬地坐直身体。   他记得昨晚也没用很大的力气啊……怎么会肿成这样。   陆桓的车在那台雷克萨斯边停下。   陆桓对沈浚齐时候;”贝贝,你先上楼。“   沈浚齐说:“好。”   他打开车门, 抬头时, 正好和程葛的目光对上, 虽然心里不情不愿,还是和程葛打了个招呼:“程总早。”   程葛说:“你迟到了。”   沈浚齐说:“抱歉, 下次不会了。”   两人就像平时那样, 简短的打了个照面后,沈浚齐走进公司大楼。   陆桓也下了车:“你这脸怎么了?”   程葛并没有直接回答陆桓的问题:“伤了。”   陆桓看到他明显不太愿意提起脸受伤的事情, 说:“看起来有点严重, 今年最后两天了, 回去休息吧,给你批两天带薪假期。”   程葛却说:“皮肉伤而已,没什么大问题。”   陆桓察觉到他心情不太好,除了脸上的伤, 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眼下有淡淡的青色痕迹。   怎么回事?和人打了架?   三十多岁的男人了,又不是毛头小伙子, 一言不合拳头就招呼上去了,可是程葛脸上的伤看起来却也不像撞伤。   陆桓心里有些好奇, 难道还真是是昨晚英雄救美, 和人干了架?   “程总,脸可得保护好, 要不元旦就相不了对象了。”陆桓拍拍他的肩膀,开了个玩笑,“今早看完新城港口那块地,还是回去休息吧,余下的工作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完成的,明年再说。”   陆桓知道程葛对工作的狂热,每年的年假和带薪假期,他没有一次正常的休过,和前妻也是因为工作太忙导致感情破裂离的婚。程葛的父母比自己的父母还着急,就担心儿子一辈子和工作作伴,孤独终老。   今年这一年,程葛就没休息过,陆桓便说,让他连着元旦假期一起,休个长假。   “那就谢谢陆总了。”   陆桓说:“谢就不用谢了,年会掏点年终奖出来,给员工们谋点福利。”   程葛说;“好。”   两人说完,回到了自己的车上,准备出发去新城港口。项目负责人和总助们已经先行到达,就等着两位高层莅临。   坐上了自己的车,程葛深深吐了口气,他摊开手,发现自己手心里全是汗。   陆桓大概没发现,刚刚的交谈中,两人没有一次对视,每当陆桓的目光扫视过自己的脸,程葛总会偏过头去。   他心虚。   虽然不想承认沈浚齐的身份,但是动了陆桓的人,程葛的心态十分糟糕。   一方面他愧疚,另一方面,昨天自己的行为给了他不小的冲击。沈浚齐离开后,他整整在车里坐了一个小时,才开车回了家,然后坐在沙发上,抽了一晚上的烟。   他也觉得自己疯了。   从同情,到敌视,再到厌恶,沈浚齐在他的印象里变换了无数次,唯一不变的,是对沈浚齐的警惕,他知道沈浚齐迷人,也知道沈浚齐有手段,他下意识的回避着沈浚齐,也劝陆桓回避,却没发现,在这些不多的接触中,自己也受到了影响。   也许放几天假,静一静,一切就都回来了。   车沿着高架向新城港口驶去,程葛思考了一路,给沈浚齐发了一封邮件。   邮件只有简单的一句话:“对不起。”   沈浚齐没有回他。   他忙到中午时才有时间察看这封邮件,点开邮件看到这三个字,伤口隐隐发痛。   接着,程葛的秘书匆匆走了进来:“汤汤在吗?”   汤汤和沈浚齐一样,也是秘书室的助理,不过还兼顾高层们的行程联络等工作。   程葛的秘书说:“我刚在系统里给你发了信息,你大概没看见,程总从今天下午开始休假,一直休息到1月6日,期间的所有行程取消。   汤汤惊呆了:“所有行程?”   她翻开记录:“天啊,这些行程都已经安排好了,要修改可麻烦了!”   程葛的秘书说:“所以我来找你啊,中午赶紧加加班。”   她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沈浚齐看起来像在发呆,对他说:“浚齐,这会儿没事吧?没事帮帮忙,下午我请你们喝咖啡。”   沈浚齐扯了扯嘴角,又瞟了一眼电脑上的邮件,无言以对。   道了歉,也休了假,从而避免了两人见面尴尬,但沈浚齐还是没办法回程葛一句没关系,他和程葛之间,并不是两句对不起和没关系,就能缓解关系的紧张。   不管昨天有没有发生那件事,他在程葛的印象里就是专门引诱陆桓的妖艳贱货,而程葛在他眼里,就是固执又自以为是的混蛋。   先就这样吧。   旧年的最后两天,他决定留下一个好心情。   他又加了一天班,然后在十二月三十一日的晚上,跟着程葛的助理出席了金沙商会旗下一个私董会的年终聚会,这次聚会是公开的,除了私董会的会员,还有各类公司的老总。   沈浚齐以为这只是一个大型宴会,结果去了才知道,竟然才五十多人。   李助说:“人多了反而杂,这些人里,一部分是金沙商会里比较核心的人物,另一部分,是他们比较倾向于拉入私董会的老板,所以各行各业的都有。”   沈浚齐对私董会了解不多:“私董会是什么性质?各行各业的都有?”   李助说:“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老板们组成的头脑风暴小组,当然,这个小组是收费的,而且非常昂贵。但是在一定层面上,这些来自各行各业的管理者,可以替对方解决一些实际问题,因为有些公司经营模式比较单一和传统,很多时候,是被自己的经验束缚住了,但是如果有了其他人的意见和经验,也许问题就解决了。”   沈浚齐问:“感觉也存在一定风险,比如公司的计划,还有一些商业机密,如果被出卖了怎么办?”   李助说:“风险当然也存在,这个就要看会长和教练是怎么把握的,以及成员的组织上。一般而言,有竞争关系的老板,肯定不能加入同一个小组。当然我说的是私董会最初存在的初衷,现在的话,很多都已经变成了人脉场和结盟的地盘了。”   沈浚齐向四周一看,果然看到很多人跃跃欲试,想上来和他攀谈。   李助提醒:“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找你,你自己留意,程总说了,如果有需要,给他电话。”   这话大概是程葛三天前说的吧,沈浚齐心想。   两人现在连说句话都难受,更别提打电话了。   沈浚齐说:“那谢谢李总了,我逛逛,您随意。”   李助还有别的任务,带着沈浚齐去见了金沙商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后就离开了,这算是拜了个码头,金沙商会的会长贾向阳七十了,比陆桓的父亲陆钧还长几岁,算是老前辈。   沈浚齐第一次见他,但他却不是第一次见沈浚齐。   贾向阳说:“国峰拿着饮料厂的图纸来找我,好像就是在昨天,这一晃啊,三十年前就过去了。“   沈浚齐苦笑:“有些时候,人算还是拼不过天命,我爸爸命里有这一劫。”   贾向阳说:“我都不信命,你还信这些。”   沈浚齐说:“要向贾老多学习了。”   贾向阳说:“说起来,那时我还劝过他,要稳住,不要丢了铁饭碗,没想到后来他这么成功,下海的年轻人越来越多。到了现在连他们都退居二线,都是你们年轻人来当顶梁柱,我们这些老家伙却还恋着这位置,该退了,退了。”   沈浚齐说:“您又在开玩笑了,您要是退了,我要去找学习的前辈,可就难找了。”   他很虚心,也很陈恳,态度不卑不亢。   在他身后,有的人道貌岸然,却藏不住贪婪的欲望,有的人见缝插针,总想借着沈浚齐搭上陆桓,还有人则是在好奇,沈浚齐到底在和贾向阳说什么。   沈浚齐挺直腰身,坦荡荡接受这些审视的视线。   他不能像在金悦酒店一样,当做没看见,也不能强迫自己谦卑地忍让。   机会并不多。这一次失败了,就算是陆桓另外给他安排机会,他也不会再去了。   沈浚齐不希望自己影响陆桓,贾向阳是商会的会长,他对自己的真实态度,就决定了这里一部分人,对自己的态度。   他成功了。   贾向阳展开笑脸:“所以我一手成立了私董会,商会会长这个位置,是大家给我面子,我也得多为大家想办法,谋策略,为了这个私董会,我国内国内还跑了不少次,发现外面果然有很多值得我们借鉴的经验。今后有机会,你也来听听,你留过学,眼界比我们开阔得多,我们要互相学习。”   沈浚齐说:“一定。”   和贾向阳聊过之后,他去了一趟卫生间,他把手机调成了静音,刚刚和贾向阳聊天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他打开微信,发现是陆桓的信息。   陆桓说:“去东边的阳台,看外面。”   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沈浚齐走到窗边的位置,看向窗外,隐隐约约感觉到院子外的路灯下,有一辆车的轮廓。   陆桓还是不放心,弄了份邀请函,跟着沈浚齐来了。   沈浚齐给他回了条消息:“我挺好的,你快回去休息,我早点回来陪你跨年。”   陆桓就像护崽的老母鸡:“有没有人欺负你?对你不客气?”   沈浚齐和他开玩笑:“有啊,好几个呢,你要怎么办?”   陆桓知道他在开玩笑,也说:“是上市公司就让它被ST,非上市公司,让你当他们的大股东。”   沈浚齐忍不住笑了:“我说真的,如果有人欺负我了,你怎么办?”   陆桓说:“不会有人欺负你的,他们都知道你是陆太太。”   只是几个冰凉的方块字,却仿佛是陆桓的声音在沈浚齐耳边响起,沈浚齐心里又暖又甜,拿起手机,对着通话的按键轻轻说:“我会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陆先生。”   陆桓回答的也是一句语音:“好,我等你。”   陆桓一语双关,九点半,宴会结束,沈浚齐婉拒了李助的车,走出了院子,沿着手机的指引找到陆桓的车。   车里放着音乐,车窗半开着,陆桓闭着眼,靠在椅背上休息。   沈浚齐打开副驾驶的门坐了进去。   “不冷吗?”   他使坏一般,手钻进了陆桓的脖子里。   陆桓醒了。   “越来越坏了。”他把沈浚齐抱了个满怀,“看来初战告捷,得给点奖励了。” 第83章 跨年(一更)   沈浚齐以为陆桓又要提给他买车:“别买!”   陆桓亲了他一下, 然后放开了他:“我什么都没说, 你就开始别买别买——这么想买东西,那走吧?买包还是买鞋?”   陆桓发动车子, 沈浚齐想到家里那些衣服和包就头大:“再买下去就没位置放了。”   陆桓说:“那就再买套房子放着, 到时候看看我们楼下那层会不会出手。”   沈浚齐:“……”   “我真要成那些人口中的狐狸精了。”沈浚齐忍不住去计算陆桓究竟为他花了多少钱, “欠你的钱,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无意间的话, 暴露了沈浚齐的心思。   陆桓这才意识到, 也许沈浚齐对未来这么悲观的原因,还因为钱。   陆桓出生富贵, 从小锦衣玉食, 没经历过大起大落, 自然不知道钱对于很多人来说,也是一个心结。陆桓喜欢沈浚齐,愿意甚至喜欢为他花钱,这些钱虽然数额不小, 但是对他而言, 也不至于花不起或是为之心痛,可是对于沈浚齐而言, 却是一个心理负担。   “那不正好?下辈子也还不清,那下辈子还和我在一起。”陆桓揉他的头, “你再多算一会儿, 下下辈子也逃不掉了。”   下辈子?   沈浚齐从没想过那么远,听到这话, 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应对,只有不知所措地看着陆桓。   陆桓早就料到了他的反应,又摸了摸他的头,这一次,却是安抚的动作。他并不是一个急性子的人,他愿意慢慢等,等沈浚齐从过去彻底走出来,等沈浚齐完完全全忘掉沈俊杰,等沈浚齐一心一意的喜欢他,依赖他。   “走吧,去看星星。”   金沙市的天空因为严重的光污染,自入冬后,已经很久看不到星星了,沈浚齐问:“我们要去远郊的山上看吗?”   陆桓说:“山上去不了,明天还要回家,来回一趟,恐怕得明天早上了。”   沈浚齐问:“那去哪里?”   陆桓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陆桓打开沈浚齐座位前的手套箱:“饿吗?里面有吃的。”   沈浚齐把手伸进手套箱里,摸出一盒水果泡芙。   私董会的聚会是冷餐会,沈浚齐根本没有机会去拿吃的,也就来这里之前,吃了一个同事给的饭团,现在已经饿得有些慌了。   他打开纸盒,拿起一个喂到陆桓嘴边:“尝尝?”   陆桓侧头咬下一口,沈浚齐收回手,把剩下的一大半扔进嘴里。   陆桓带着笑意看了他一眼。   沈浚齐正在拿第二个,发现陆桓看自己,问:“怎么了?”   陆桓笑着说:“没什么。”他又从身侧的位置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沈浚齐:“热豆奶。”   沈浚齐接过杯子,打开后低头尝了一口:“哪里来的热豆奶?”   陆桓说:“借你们秘书室的养生壶煮的。”   沈浚齐说:“你竟然拿我们秘书室最宝贵的养生壶煮豆奶!上次有人要借这个养生壶煮奶茶,都被几个女孩子打了出去。”   陆桓故意说:“那有什么办法?难道晚上就饿着你?还不得请那些小姑娘看在我的面子上,把养生壶借我用用。”   沈浚齐想到陆桓去借养生壶的样子,抱着杯子一边喝一边笑:“她们肯定都吓到了。”   陆桓说:“她们胆子大着呢,哪里会被吓到。你别喝太多了,小心水肿,元旦后我让李姨买一个养生壶放在我办公室里,你要喝热豆奶热牛奶,就来我办公室煮。“   沈浚齐吃喝了一路,车最后在离湖心公园不远的地方停下了,沈浚齐甚至已经听到了远处鼎沸的人生和跨年演唱会的声音。   十多年前,在千禧年到来之际,这里举办了第一次跨年活动,然后,传统便延续了下来,每年湖心公园的中心广场,都是12月31日晚,金沙市最热闹的地方。   但是沈浚齐一次都没来过,他只是在离开金沙市之前,从报纸和新闻里,听说这里每年的盛况。   他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内外的温差冻得他一哆嗦,但他还是止不住想往中心广场走去。   “陆桓,快来。”   陆桓连忙牵住他的手:“别走丢了。”   沈浚齐回头看向他,眼睛亮晶晶的,满是欣喜:“不会的。”   陆桓说:“这里人多,信号可不好,你要是走丢了,打电话是找不到我的,你就只有一个人在这里跨年了。”   他感觉到沈浚齐把他的手拽紧了点,后来干脆依偎在了他的身侧。   “万一走丢了,我就去找广播台,用大喇叭叫你。”沈浚齐说,“今年跨年,我一定要和你一起过。”   元旦、春节、中秋,这些节日在沈浚齐的印象里基本都是最烦心的日子,后来出了国,在这些节日里,看到国内同胞的同学和家人通电话,发信息,收包裹,暗暗的却也有些羡慕和难过。   只是后来这些细碎的情绪也渐渐被时间磨平了,提起过年过中秋,也不过是哦,今天我得去买个月饼吃吃的感觉。   一个人过节,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独自守着自己过去的伤痛,在这一年的岁末,沈浚齐终于等来了一个和他一起跨年的人。   两个人牵着手向湖心公园走去。   沈浚齐问:“会不会太晚了点?感觉人好多。”   陆桓说:“现在十点十分,还有一个多小时,不算晚。而且公园的管理处和各个部门都做了各种应急预案,也分流了一部分去金沙大厦前的广场,不会有你想象的那样人山人海。”   沈浚齐说:“难怪,我一路走来,看到特别多特警的防爆车和保安,还有路边的小贩,都很有秩序。”   陆桓心想,那当然,今年可是有大金主赞助的,公园的管理处,下了血本请了保安公司。   “先生,要气球吗?”   一个女孩子牵着一串气球跑过来,气球是透明的,外面是一圈亮闪闪的小灯泡,是如今最流行的LED灯泡气球:“买两个吧,超漂亮的。”   沈浚齐笑着说:“你觉得我们两个谁比较合适牵着气球。”   卖气球的女孩也是个会做生意的,拿了两个出来:”都合适,一人一个!”   沈浚齐和陆桓对望一眼,两个人都做了一个掏钱包的动作。   沈浚齐想给陆桓买一个,他想万一陆桓走丢了,他一眼就能看见。   陆桓也想给沈浚齐买一个,他想,沈浚齐肯定想要,又不好意思自己买。   陆桓掏钱掏习惯了,动作还是快了一些,拿出钱包就抽出一张五十递了过去:“要两个。”   女孩把气球递给陆桓,低下头去腰包里找零钱:“好的好的。”   陆桓把两个气球,都拴在了沈浚齐风衣的腰带上。   沈浚齐说:“喂,不是说好了一人一个的吗?”   陆桓说:“我什么时候说过了?”   沈浚齐耍赖:“刚刚啊。“   陆桓说:“明明是人家小姑娘说的,是不是。”   女孩翻了一张十块递给陆桓:“是是是,我说的。”   陆桓把钱接了过来:“贝贝,别争了,气球也是要成双成对的,它们拴在你身上,我拴着你,就足够了。”   女孩在一边,偷偷的捂住嘴笑了。   沈浚齐无言以对。   陆桓扬了扬手里的十块钱:“走,去给你买一根烤玉米。”   沈浚齐感觉自己就像回到了十年前,过上了那时候憧憬的生活,不用去想作业,不用去想将来,在这样一个夜晚,拿着家里给的零花钱,和同学和小伙伴一起跑到公园里等待新一年的到来。   他们啃着脆香的玉米,偷瞄着自己喜欢的男孩女孩,一起闹着,笑着,在人群中穿梭,在某个狭小的角落等候。   沈浚齐万分期待。   湖心公园门前围起了临时通道,沈浚齐和陆桓拿出身份证,排队刷卡进入,通过之后,工作人员给他们一人发了一个小小的徽章。   沈浚齐竟然发现,这个徽章竟然也是会亮的。   “今年流行这种闪闪的东西吗?”沈浚齐好奇,看到周围的人都别在了胸口,也给自己别上了。   有人插嘴:“肯定很流行,不是有首歌吗?闪闪惹人爱……”   那人竟然唱起来了。   沈浚齐觉得这声音万分熟悉,抬头一看,竟然是萧秉璋。   萧秉璋看到沈浚齐,惊喜万分:“沈——”   陆桓还在研究怎么把徽章别上去,没看到萧秉璋,沈浚齐连忙拽着陆桓跑了,就担心两人一言不合,就起了冲突。   萧秉璋在后面嚷得很委屈:“你们跑什么跑啊——”   陆桓被沈浚齐拉着跑到了公园里,他问:“怎么了?“   沈浚齐说:“我们好像堵住别人的路了,怎么,你的徽章还没弄上去?”   陆桓说:“别针太细了点。”   沈浚齐接过来:“是你的大衣毛料太好了。”   他靠近陆桓,借着路灯的光亮,低头帮陆桓戴上徽章。   陆桓低下头看他,看他的睫毛在脸上落下的阴影,看他认真的模样和呼出的小小的热气。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突然打开大衣,用大衣把沈浚齐裹住了。 第84章 星星(4.5那天的二   沈浚齐刚帮陆桓把徽章戴上, 猝不及防就被陆桓抱进怀里。   “贝贝。”   陆桓轻轻叫了一声他。   在被抱住的那一刹那, 沈浚齐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有些紧张, 直到额头上落下轻轻的吻, 这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伸出手, 环住陆桓的腰。   陆桓问:“开心吗?”   沈浚齐说:“开心。”   陆桓说:“那明年也和我来这里,好吗?”   沈浚齐点点头, 靠在了陆桓的肩膀上:“好。”   他身后的两个气球随着他的动作来回碰撞着, 陆桓笑道:“说不定明年就要买三个气球了。”   沈浚齐装作没听懂:“三个气球?那行,都给你拴上。”   陆桓说:“栓小贝贝身上。”   沈浚齐说:“你又在开玩笑了, 哪里会有这么快。”   “我倒希望现实能再快一点。”陆桓又亲了亲他, “希望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情能早点过去, 希望让你快乐的事情能早到来。”   沈浚齐把头埋在陆桓的脖颈间:“不是已经来了吗?”   陆桓的怀抱很暖,沈浚齐想抱着他不想放手,又惦记着不远处的中心广场。   中心广场上竖立着巨大的LED屏,屏幕上轮播着各个卫视台的跨年晚会, 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中心广场上, 欢呼着,玩闹着, 跟着屏幕里的跨年晚会一起唱歌。   陆桓说:“快十一点了,走吧, 去中心广场听听歌。”   他们所在的位置不是公园的主路, 虽然人流稀疏,但是总会有几个过路人注意到他们, 陆桓听到不远处,保安在指引游客向这条小路走,知道这里人流马上会多起来,决定结束这一刻的温存。   接下来,他们会有更多时间和更多机会,他并不着急这一会儿的时间。   现在,让沈浚齐开心更为重要。   沈浚齐在陆桓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那走吧。”   两人还是如刚刚一般,挽着手向湖心广场走去,来这里跨年的情侣很多,除了偶尔会有游客因为两人身高出挑多看他们两眼,其余的时间,他们可以放肆的享受这甜蜜的时光。   陆桓很快找到一个高点,带着沈浚齐站上去,这里视线很好,一眼就可以看到湖心广场的全景和两块LED屏,屏幕正好切换到一首带星星二字的歌,沈浚齐这才想起来。   “我们不是来看星星的吗?”   沈浚齐抬头看向天空,有些好奇:“这里会有星星吗?”   湖心公园刚刚重修过,夜景照明效果一流,又有两块LED巨幕,沈浚齐抬头一看,别说星星了,连月亮都躲进了厚厚的云层里。   陆桓说:“贝贝,别心急,等会儿会看到星星的。”   沈浚齐说:“可是今天多云,而且这里灯光这么亮,星星看不见的。”   陆桓说:“那你是不信我了?”   沈浚齐说:“我当然信你,只是很好奇,星星什么时候会出来。”   陆桓是天文学专业出身,论经验论学识,肯定比他这种翻过几页书的强,但他还是觉得,今天的星星,恐怕不会如陆桓想的那么听话。而且这里灯光太亮,几乎没有可能清晰的观星。   陆桓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在他耳边笑道:“信不信我会魔法,帮你把星星变出来?”   沈浚齐说:“我信。”   他如此笃定又期待的语气,全然没有一丝怀疑,陆桓忍不住又抱住了他:“会有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离十二点还有十分钟,湖心广场的人越来越多,游客们都聚集在了LED屏幕下,等待着新年的倒计时。   沈浚齐下去玩了一会儿,又爬了回来,陆桓看到他额头上有汗,掏出手帕替他擦了:“这么开心?”   沈浚齐说:“遇到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陪他玩了会儿,气球也送给他了。”   这里视野好,沈浚齐刚刚下去的时候,陆桓就看到他和两个带着小男孩的男人说上话了,再仔细一瞧,这不是萧秉璋和宫予生吗。   他们也来了?   陆桓本来想下去把沈浚齐捞上来,顺便和宫予生打个招呼,看到沈浚齐蹲下来和那个小男孩说话,突然不打算下去了。   沈浚齐很喜欢小孩,他轻声和小男孩说话的样子,和小男孩温柔握手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副恬静的画,陆桓一直在上面看着他,甚至忘记了提醒沈浚齐,十二点就要到了。   沈浚齐自己却记得时间,赶在十二点前回来了。   陆桓说:“喜欢这个小朋友,下次还有机会见的。”   陆桓朝下面看去,宫予生挥挥手,和他打了个招呼。   他怀里的小男孩登登,冲着他大声叫着“陆叔叔”。   陆桓点点头,小男孩开心地搂住宫予生的脖子:“爸爸,陆叔叔听到了。”   陆桓做了个手势,问他们要不要上来,宫予生摇头示意不用,然后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牵着萧秉璋,走进人群中。   沈浚齐说:“我刚刚就让萧秉璋上来,他说不用,下面热闹。”   陆桓说:“他还小,小孩子心性,喜欢热闹。”   沈浚齐说:“是挺小的,他上学也很早,今年才刚满二十。”   陆桓说:“刚二十?看来宫总老牛吃嫩草。”   沈浚齐说:“羡慕?”   陆桓抱住他:“羡慕什么?我有你,为什么要羡慕别人?”   沈浚齐叹道:“明年我就二十五了。”   他倒不是感叹年纪,只是短短这一年,发生了太多事情,不知道新的一年,又会是怎样的呢?   陆桓说:“还有三分钟,本命年过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沈浚齐点头:“嗯,会好起来的。”   他们几乎已经听不到对方说话的声音了,下面人声甚至已经盖过了跨年晚会的声音。   沈浚齐凑到陆桓的耳边,这才让陆桓听到了他的问题。   他问:“灯光是不是暗了点?”   湖心广场的灯光一直在变,但是沈浚齐明显感觉到,这一回的变化,似乎比上一回更暗了点。   陆桓说:“是的,再等等,贝贝,马上就能看到星星了。”   难道是灯光的星星?   沈浚齐看向湖心广场的中心,一块LED屏幕已经切换到了倒计时,数字从59一步步向0跳去,他的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还有三十秒的时候,灯光又暗了点,另一块LED屏幕,也切换到了倒计时。   沈浚齐听到有人在尖叫。   离零点还差十秒钟的时候,湖心广场的灯光已经全灭了,只有两块LED屏幕,释放着柔和的光芒。   “十,九,八,七……三,二,一——零!”   到了最后三秒,沈浚齐跟着周围的人喊了出来,然后在数字跳到零的时候,紧紧抱住陆桓:“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贝贝。”陆桓低声在他耳边道,“快看星星。”   星星?   沈浚齐抬头看天,天空依然是灰茫茫一片,陆桓温柔地笑:“看下面。”   他朝广场看去,无数星星,在黑夜里汇成了一条银河,再抬头一看,LED屏幕上,满是星光点点!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是徽章!   这里看不到星星,灯光秀也不能展现完美的效果,孔明灯和烟花不环保又存在危险,陆桓却在重重困难中,为他呈现了最美的星空。   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对新年充满着希望的人。   沈浚齐的眼眶湿润了。   “谢谢。”沈浚齐说,“谢谢你,陆桓。”   这星空太美,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沈浚齐还以为做了一场梦。   陆桓用嘴唇碰了碰他的脸,发现是冰凉的,说:“走吧,贝贝,回家了。”   沈浚齐还想再待一会儿,陆桓说:“接下来要放广告了。”   沈浚齐问:“广告?”   陆桓说:“金陆的宣传片。”   “……”   果然,一分钟后,LED屏幕上,开始轮播金陆的宣传片。   宫予生站在LED屏幕前,听到熟悉的音乐响起,心想果然是陆桓,哄了媳妇不说,还能顺带赚一波关注度,到了开年,这波关注度,又能转换成钱。   陆桓牵着沈浚齐向下走去,看到沈浚齐不说话,问:“又在算我今晚为你花了多少钱?”   沈浚齐说:“没有……”   陆桓说:“真要算的话,那应该是赚了钱,新开的两个商业地产项目正在招商,今晚算是一波好广告。”   沈浚齐说:“学习了,学习了。” 第85章 元旦   陆桓问他:“学习什么了?”   沈浚齐说:“向你学习怎么做广告。”   陆桓说:“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了, 现在又不是应该谈论这些事情的时候。”   沈浚齐说:“我知道, 现在应该这样。”   他靠了过去,趁周围人没发现, 掰过陆桓的头, 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谢谢——今晚的星空我真的很喜欢。”沈浚齐捧着陆桓的脸, 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新年快乐。”   如果不是因为周围有太多人, 陆桓很想把沈浚齐拥入怀中, 告诉他,明年的星空, 会和今晚一样的美。   “贝贝, 是新的一年了。”陆桓说, “做好迎接新一年的准备了吗?”   沈浚齐回去睡了美美的一觉,第二天起床后,才发现陆桓昨晚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门外有狗在叫,陆桓已经在准备回父母家的东西了。昨晚凌晨一点才到家, 因为时间太晚, 沈浚齐来不及准备早餐,便挑了些速冻的虾饺烧麦, 打算第二天早上起床做快手早餐。   不料一觉却睡过了头,陆桓本来打算让他多睡一会儿, 结果早餐做好了, 东西也收拾好了,沈浚齐还没醒。   “贝贝, 要起床了,已经十点多了。”   陆桓父母家在郊外,离这里有一段距离,陆桓不喜欢那些七大姑八大姨,打算带沈浚齐回去见见父母,堵堵方榕的嘴,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亲戚恐怕都到了,现在过去,沈浚齐面对的,就不只是陆桓的父母了。   但陆桓又不想让沈浚齐太在意这些亲戚,只有由着他睡到了十点半,才把他叫起床。   “怎么了?”沈浚齐伸了个懒腰,又打了个哈欠,“顺心一直在外面叫。”   陆桓说:“大概是要走了,心里不乐意吧。“   要走了??   沈浚齐哈欠打了一半,捂住了嘴:“要走?”   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今天要去你爸妈家!”   陆桓坐在床边,点了点头:“对。”   “完了完了。”   沈浚齐慌慌张张地从床上爬起来,去拿床头的睡袍:“几点了?是不是很晚了?你其他亲戚都到了吗?你父母有没有打电话来催?我要穿什么衣服?”   这完全是新媳妇要见公婆慌了神,陆桓好笑,把他按在了床上:“别急,现在才十点半,过去十二点钟,刚好赶上午饭。”   “都十点半了???”沈浚齐这下真急了,“天,这都迟到了……”   陆桓替他把睡袍抖开,给他披上;“又不是上班,哪里算迟到,难道我爸还扣你工资?”   沈浚齐说:“你爸爸可是董事长,要扣我工资,我还真没办法。”   陆桓说:“现在管事的是你老公,与其担心董事长会不会扣你的工资,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一下老公,把上个月扣掉的1000块补回来。”   沈浚齐:“……还是算了吧,我也有错。”   陆桓说:“你现在说算了,等十号发工资了,又得愁眉苦脸了。”   沈浚齐叹了口气:“1000块,当一个教训吧,以后工作日还是不要弄太晚。”   陆桓一听,当即反对道:“工作要做好,私生活也得照顾好,工资账面上给你扣了,晚上回来,给你发一个大红包补上。”   沈浚齐讨价还价:“我只是说不要弄太晚,又没说不做,我也想做啊。”   “真的?”陆桓被他坦诚的模样诱惑着,忍不住把他压倒在床上,“那来一回再去见公婆?”   沈浚齐连忙说:“不不不,这真不行,本来就迟到了,要是连午饭都赶不上,那就很对不起你父母了。”   陆桓伸过脸:“那你亲一下。”   沈浚齐亲了他一下。   陆桓又说:“叫一声老公。”   沈浚齐搂住他的脖子,又主动亲了他一下,说:“老公,新年快乐。”   陆桓低下头,狠狠在沈浚齐的脖子上磨了磨牙,两个人在床上闹了会儿,这才起床。   起床后,沈浚齐的动作变得就和工作日一样:“现在十点四十五,十一点十分,准时出发。”   陆桓坐在床上,看到他急匆匆跑去洗手间刷牙洗脸,又急匆匆跑到衣帽间挑衣服换衣服,换好了衣服又匆匆跑到餐厅,叼着一个虾饺跑过来,嘴里含糊地问道:“我里面穿这样还行吧?”   他换上米色羊绒衫和牛仔裤,双腿笔直修长,踩着拖鞋转过身去让陆桓看他后面适不适合的时候,露出一段修长的后颈和白嫩圆润的脚跟。   这哪里是还行——分明是秀色可餐。   陆桓说:“贝贝,你先把袜子穿上,别在我面前转圈了,你再转一圈,今天就真的去不了。”   沈浚齐抬起脚,还以为脚上有什么不合适的东西。   陆桓忍不住了,走到衣帽间去给沈浚齐拿了一双袜子,逼着他坐到卧室的小沙发上,让他把脚抬到自己的膝盖上,替他把袜子穿上了。   给沈浚齐穿袜子的时候,陆桓顺手摸了一下沈浚齐的脚跟,沈浚齐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别——我怕痒!”   陆桓说:“这就怕痒了?”   沈浚齐说:“我真怕痒。”   陆桓说:“下次给你打一针治治。”   他暗示性的用大拇指顶住了沈浚齐的脚心,沈浚齐本来想叫痒,却被陆桓的动作,弄得心慌意乱。   是不是因为有两天没做过了?   沈浚齐总觉得陆桓这两天的暗示特别多,自己又特别敏感,一不小心,就被撩得口干舌燥。   晚上吧,沈浚齐心想,明天还可以休息一天,等晚上回来,陪陆桓过一个通宵。   他穿好了衣服袜子,又跑回餐厅,往嘴里塞了五个虾饺一个流沙包,一看时间不早了,连忙拿过一个水煮蛋塞在口袋里,准备叫陆桓出发,却被陆桓逼回餐桌上,把水煮蛋吃完,牛奶喝完了才让他起来。   “不要担心,贝贝。”   陆桓把小法斗叫过来,让沈浚齐替它拴上肩背:“不管是迟到了,还是有其他的事情,有我在,没有人会对你有一点意见。”   沈浚齐说:“这是我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家庭聚会,我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   他知道自己在很多人的印象里,形象不太好,也许这些人里,就有陆桓的亲戚。   陆桓说:“贝贝,我们家和你们家是一样的,并不是和你想象的一样那样和睦。家族大了,家里人多了,难免会有利益冲突,你需要照顾心情的,只有我的父母,但如果我的父母刁难你,你直接告诉我,不必因为他们是我的父母而忍气吞声。” 第86章 见面   作为一个好男友, 也许这时候应该哄一哄沈浚齐, 告诉他你这么漂亮这么优秀,我的家人肯定会很喜欢你。   可是陆桓并没有这么做, 他更担心沈浚齐会有心里落差。   沈浚齐是在一个并不美满的家庭里长大的, 对于其他家庭, 多半是抱有一些不切实际的憧憬和期待,可是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矛盾, 商人家庭重利, 又是一个开枝散叶的大家庭,很多时候牵扯彼此的, 利益要更多于亲情。   “贝贝, 你懂我的意思吗?”   陆桓蹲下来, 接过沈浚齐手里的肩背替小法斗穿上:“我相信你能应对,但是我不希望你独自承担。”   沈浚齐有些不太明白:“既然这样,我是不是不去比较好?”   陆桓拍拍小法斗的屁股,小法斗嗷的一声跑远了, 陆桓站起来, 坐到沙发的扶手上,手攀住沈浚齐的肩膀:“总有一天你还是要和他们见面的, 不要太担心,你可以把那里当另外一个公司历练, 你在公司什么样子, 在我父母那里,还是什么样子, 有些人想找你说话的,不用搭理,待在我身边就行。”   沈浚齐说:“会不会太无情了点?”   陆桓说:“贝贝,不是所有的亲戚,你都必须把他当成亲戚。”   沈浚齐说:“好吧,我听你的。”   他想起来很久以前,张姨向他极力推销陆桓时,也说过类似的话,她也劝过沈浚齐,如果有一天去了陆桓的父母家,不要和其他亲戚接触,另外,要少和陆钧交流。   陆钧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沈浚齐上了这么长时间的班,只在两次会议时匆匆看过两眼陆钧。   陆钧和陆桓长得有两分相似,不过看起来脾气不太好,吴秘书也提过陆钧,说陆钧对下属的要求极高,身边的秘书助理换了一茬又一茬,偶尔还砸两个烟灰缸,这种时候,如果有急事,没人敢出头,多半就是请陆桓出马去找陆钧了。   所有金陆的老员工都知道,陆桓就是陆钧的骄傲。   沈浚齐心想,这个让陆钧骄傲的儿子,却把自己带回家,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陆董他……会不会比较严肃?”   考虑了很久,沈浚齐还是决定向陆桓打听打听陆钧,他希望今天能给陆桓的亲戚和父母们留个好印象,知道了陆钧的基本情况,那么应对起来,也就不容易踩到雷区,引起冲突或是尴尬了。   “我爸?现在更年期,暴脾气一个,和我妈天天吵架,吵了闹了,最后还是得听我妈的。”陆桓一边开车,一边用大拇指指了指后面趴在车窗上的小法斗,“所以让你送一只狗给我妈,我妈这个人呢,性子比较直,有时候说话不怎么好听,实际上却没那么难相处,起码比我爸好多了。”   沈浚齐点点头:“原来是这样啊……”   陆桓笑他:“所以准备好怎么见公婆没?”   沈浚齐听到公婆两个字就紧张:“你别开玩笑!让我想想。”   他还是紧张。   在走进陆钧家院子的铁门时,沈浚齐牵着顺心的绳子,都在空中左右摇摆。   陆桓一把将绳子抓住了,沈浚齐一愣,随即把绳子收紧了,刚打算朝门口奔去的小法斗四爪在地上刨着,差点栽倒在地上。   “贝贝,放松,别紧张。”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沈浚齐准备面试的那几天,这回沈浚齐的临产综合征,比上次还严重。   沈浚齐问:“我还有机会跑吗?”   陆桓说:“没有,我已经告诉我父母要带你回去。你让我一个人回去,这辈子我在家里都抬不起来头了,这些七大姑八大姨会说,我连老婆都看不住。”   他开了个玩笑,沈浚齐终于转移了一些注意力:“有那么夸张吗?“   陆桓说:“我三十多岁还没结婚,已经被她们在背后说是大龄剩男了。”   “……”   陆桓一手牵着小法斗,另一手牵着沈浚齐,说:“进去吧,起码让我把大龄剩男这帽子给摘了。”   陆桓的父母住的是一栋两层的别墅,今天家里来了不少亲友,在一楼的客厅,坐满了整整三桌。   沈浚齐和陆桓进屋的时候,家里的工人已经在上菜了,陆桓说十二点前到,不料路上却堵了车,晚到了十分钟,方榕本来在门口等着,等了会儿没见到人,又跑去看牌局了。   家里第一个看到沈浚齐和陆桓的,是陆桓的大伯母。   “哟,陆桓回来了!”   大伯母嗓门大,这一嗓子,全家人都听到了。   方榕急匆匆从客厅里赶过来,看到陆桓高兴得不得了,再一看沈浚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又仔细看了看,最后才问陆桓:“这是小沈?”   陆桓说:“是的。”   他又对沈浚齐说:“这是我母亲。”   沈浚齐叫了一声“阿姨”。   方榕说:“你好,快进来坐,马上开饭了。”   然后她又看到了沈浚齐身边的小法斗,小法斗竖着两只耳朵,蹲在沈浚齐脚边,听着两人说话。   她顿时又乐了起来:“哎呀,这是谁的狗啊?”   陆桓把绳子交给她:“这是我和浚齐一起去挑的,就养家里吧。”   小法斗交给了方榕,方榕就顾不上陆桓和沈浚齐,牵着狗去找狗零食了,陆桓对沈浚齐说:“走吧,进去坐会儿,等会儿吃饭了。”   沈浚齐似有心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好。”   陆桓带着他去了客厅,一路上介绍各个叔伯姑婶,好几个人看到沈浚齐都愣了一下,有些虽然看起来没有多大的反应,但是在和沈浚齐打招呼的时候,眼神还是忍不住带着审视的目的。   虽然陆桓再三叮嘱沈浚齐不要多想,但是沈浚齐还是忍不住去揣摩他们这些反应背后的深意。   这些反应各有其态,但是都传达了同样一个意思——沈浚齐不是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太漂亮了。   这是沈浚齐走进客厅时,两个站在牌局旁看牌的婶婶偷偷讨论的。陆家的媳妇女婿,都是门当户对的二代们三代们,或是出身良好优秀出色的年轻人,从来没有明星,也没有沈浚齐这样,太过漂亮却又背景复杂的人。   就算是有,那也多半是外室,进不了门的。   因为陆桓在场,所以他们的讨论才得以收敛,但是沈浚齐敏锐地察觉了一切。   陆桓也发现了。   “去茶室坐坐吧。”他担心沈浚齐心理压力太大,又缩回了壳子里。沈浚齐却说:“没事,就在这里吧,我能应对。”   沈浚齐现在的状态,就和昨晚参加私董会聚会时的一样,他不能完全无视那些目光,也不能太过忍让。   他依然不想让陆桓因为自己遭受别人非议。   陆桓说:“客厅里也没什么好待的,你又不会打牌,我们上楼去,带你看看我以前的房间。”   沈浚齐说:“等吃完饭再说吧,现在什么都不说,招呼也不打,直接回楼上房间,感觉不太礼貌。”   陆桓说:“有什么关系?去吧,你不是好奇我房间里都有些什么东西吗?“   和最后两个亲戚打完招呼,他把沈浚齐哄到楼梯边,沈浚齐说还有十分钟就吃饭了,就在客厅里坐一会儿,陆桓却说,等会儿让人送上来。   “等会儿他们肯定会劝你喝酒的。”陆桓说,“到时候我肯定心疼,舍不得让你喝,帮你全挡下了,你就不怕我喝醉了在楼下对你做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沈浚齐心想,你喝醉了会做什么我还不知道,不就是乱打电话,满嘴骚话吗。   他还来不及开口,突然听到转角处,传来一声咳嗽声。 第87章 困局   沈浚齐心里一惊, 看了陆桓一眼。   陆桓倒是没什么反应, 对着楼梯走下来的人,叫了一声爸。   “爸, 这是浚齐。”   陆钧穿着一件薄夹袄, 手里拿着一个茶杯, 打扮随意,看起来却有种严肃威厉害的感觉, 他年纪不算大, 头发却白了很多,眉心有两道皱纹, 这是操劳的结果。   沈浚齐和他打了个招呼:“陆董。”   陆钧点点头, 然后对陆桓说:“怎么这时才来?”   陆桓说:“给妈带了一只小狗, 折腾了一阵子。”   陆钧说:“下次早点来,你都是家里的主人了,客人都到齐了,等你一个主人?”   陆桓说:“行, 浚齐, 下次提醒一下我,我们早点出发。”   言下之意, 就是下一次也会带沈浚齐回来了。   陆钧皱起眉,眉心两道皱纹更显深刻, 他想说什么, 最后还是没开口,手拍拍陆桓的肩膀, 让陆桓下去吃饭。   陆桓本来不打算在楼下吃饭的。   这些亲戚都从商,酒桌文化回了家里,依然发挥的淋漓尽致,陆桓成年之后,总是在这种家庭聚会上被劝酒,后来他接手公司之后,还有寥寥几人没眼色,逢年过节就要以叔叔伯伯的名义,给陆桓满上,今天带了沈浚齐回家,肯定会有人起哄,就算不灌他,到时候酒还是会倒进沈浚齐的杯子里。   他知道沈浚齐酒量好,几杯酒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但是有些人总会得寸进尺,灌的酒喝了,下一步,还不知道要给沈浚齐折腾点什么事。   陆钧走了几步,看到陆桓不动,又回过头来,说:“一回来就带着小沈往楼上的卧室去,你让别人怎么想?”   沈浚齐还在和陆桓用眼神争论到底要不要在楼下吃饭,听到这话,尴尬地无敌自容。   陆桓只有放弃:“好吧,就在楼下吃。”   家里开了三桌,按照长幼,陆钧父母和爷爷那辈坐大桌,其余的年轻人和小孩子,分成两桌坐下了,陆桓本来也要陪父母一起坐,他担心沈浚齐不自在,拿着自己的碗筷,在沈浚齐身边坐下。   方榕说:“你坐那里干什么,快过来。”   陆桓说:“没事,我就坐这里。”   方榕说:“你让小沈也过来坐。”   陆桓说:“您吃饭吧,别管我们了,我们坐这里挺好。”   陆枫也坐在这桌,看到陆桓过来坐下,冲陆桓挤眉弄眼,他今天没有带女友,单身一人,肆无忌惮。   陆桓另一个堂弟陆梓今天也带了女朋友回来,这个堂弟和沈浚齐差不多的年纪,也很优秀,在金陆集团的一个分公司担任总助。   今天是陆梓第一次带女朋友回来,陆桓的二伯母本来打算让儿子带着女友坐长辈这桌,好好在长辈面前夸夸自己将来的儿媳妇,却被自己老公把陆梓叫到了另一桌,本来只是小事,但是听到方榕让沈浚齐去主桌坐,心里就不痛快了。   就你事多!   二伯母白了自己老公一眼。   她心里是瞧不起沈浚齐的,也是沈浚齐进门时,不多的几个上下打量的人。当时陆桓那张照片流传开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沈浚齐这么个人,后来陆陆续续的八卦也听了一些,尤其是当初沈浚齐如何混进金悦酒店,如何挤走陆桓身边的人,越听越是鄙夷。   鄙夷之外,又有些暗自高兴,她的大儿子没出息,小儿子却是人中龙凤,交往的女友家世背景非常雄厚,将来说不定会是陆桓有力的竞争对手。   陆桓进入金陆十年,从没有出现过一丝纰漏,将来继承陆钧的位置,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沈浚齐的出现,似乎让一切都有了转机。   美色误事这话,放在很多男人身上,一点都没错。   陆桓拿起筷子,第一件事就是给沈浚齐夹菜。   陆梓开了瓶酒,问陆桓:“哥,要不要喝一点?”   陆桓说:“不了,你嫂子也不喝,你们喝吧。”   他一坐下,就把沈浚齐全方位护住了,有几个弟妹是上次帮忙陆桓去找沈浚齐的,都对这个嫂子好奇得厉害,沈浚齐一坐下就打算连番轰炸,陆桓过来一坐,没人敢吭声了。   这几个弟妹都是活跃气氛的高手,就算不能问,也能和沈浚齐搭上话。   “嫂子,喝果汁吗?”   ”嫂子,让我哥给你夹块腊肠,这可是我们家的名菜。”   “嫂子,要不要尝点杨梅酒?”   ……   这几个弟妹一口一个嫂子,沈浚齐微笑着都接了,这桌顿时变成冰火两重天,和陆桓交好的几个弟妹,觥筹交错,嘻嘻哈哈,另外几个则是默默吃饭,偶尔低声说上几句。   长辈那桌有好几个人一直在观察这边的动静,尤其是陆桓的父母。陆钧心里对沈浚齐是很不喜欢的,更不想陆桓带回来,至于方榕,其实心里也有点不舒服。   她对沈浚齐意见并不大,但是陆桓有了媳妇忘了娘,连饭都不陪爹妈一起吃,她就有点不高兴了。   还有一个一直留意着陆桓这桌的人,是二伯母,儿子被赶到这桌去吃饭,她本来心里就不高兴,看到儿子的新女友在那桌备受冷落,反倒是沈浚齐很受欢迎,心里忍不住唾了一口。   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   她心里不痛快,就要给别人找些不痛快,开口就问陆钧:“陆桓的婚期定了吗?”   陆钧被她问的心里一梗。   看到陆钧和方榕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有人打圆场:“陆梓的定了吗?”   二伯母说:“定了,年前去见了亲家,亲家人好,说什么都是我们家做主,他们家全力配合。亲家有一个海边度假区,挺有名气的,我说要不到时候,就去那里办婚礼好了,但是转念一想,婚礼前后几天都要清场,耽误了亲家的生意,没想到亲家却自己提了,说就这一个宝贝女儿,几天的生意算什么。我就说,难怪这闺女这么乖,都是原生家庭好,这才能养出这么好的闺女。”   这话本来听起来没什么,但是提起原生家庭,总觉得意有所指。   方榕说:“歹竹还出好笋呢,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龙生龙,凤生凤?”   二伯母:“大体上还是这样的,原生家庭太重要了。”   方榕说:“你的儿媳妇家庭条件好,你有这个结论没错,但你在这里说是什么意思,我媳妇家里出了事,就活该被你秀优越感了?” 第88章 震慑   方榕是个直脾气, 平时直来直去习惯了, 但这却是第一次,在全家人面前给亲戚难堪。   二伯母脸涨得通红, 连说话都有些支吾:“你……你这是……想太多, 我就说说而已。”   旁人也跟着劝:“和气, 和气,新年和气生财。”   这种时候, 陆钧还是要给嫂子一个面子的, 他对方榕说:“脾气不要这么暴躁,都是一家人。”   方榕说:“对, 你说的没错, 儿媳妇也是一家人。”   她就是这种来一个怼一个的性格, 自己的亲儿子和老公都不放过,陆钧担心再多说几句,这一桌人都要得罪光,在下面踢了她一脚。   方榕白了他一眼。   本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陆桓的叔公却突然问道:“媳妇?谁的媳妇?”   叔公九十多了, 记忆和注意力都有些不济,耳朵也听不太清, 刚才沈浚齐进门时在打瞌睡,二伯母夸自己儿子的女友时也没怎么听, 只注意着吃饭, 这时听到桌上快吵起来,才迟钝地问了一句。   二伯母心里有气, 当然不愿意放过这个机会,说:“是陆桓的,姓沈。”   “那个啊。”   也不知道是谁在叔公面前多嘴过几句,叔公只记得几个关键字,连连摆手:“不行,这个不行,在外面卖的,还是小三,不好。”   方榕气得摔了筷子:“谁在老人家面前胡说八道的!”   这边动静太大,连沈浚齐那边都察觉了。   沈浚齐向那边看去。   陆桓猜到那桌是因为什么事起了冲突,他给沈浚齐夹了一筷子菜,哄道:“我过去看看,你乖乖吃饭。”   沈浚齐有些忧心,他能感觉到有些异样的眼神从那一桌看过来。陆桓微微点头,示意他安心,又冲陆枫使了个眼色,让他帮忙看着沈浚齐。   他起身离开后,有个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弟弟忍不住“哦”了一声,陆枫说:“哦什么哦,你是尖叫鸡?“   那人耸耸肩,低下头继续吃饭。   陆枫夹了个鸡腿,冷着脸三两口啃了个精光。   有人在微信小群里说:“你们以后别天天吐槽枫哥爱吃辣条,桓哥不在,枫哥也是能吃肉的。”   陆枫发了个甩头的表情,然后把沈浚齐也拉了进去。   陆桓走过去,那边一桌长辈已经炸开了锅,有人在劝方榕,有人在给叔公解释,还有在和二伯母讲话,陆钧最烦这种家务事,恨不得也摔了筷子,再一看罪魁祸首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吃饭,心里就有些冒火了。   刚准备站起来说几句,陆桓突然走过来,从背后按住陆钧的肩膀。   陆钧的动作停住了。   明明是父子之间的一个普通的动作,可是陆桓放在身上的手,却不是记忆中儿子的手了。   有力、沉稳、又带着些压迫感,这是来自于一个成熟上位者的动作。   同为男人,陆钧觉得不甘,但是作为自己的儿子,陆钧为他骄傲。   他坐了下来。   陆桓这才开了口:“叔叔伯母们都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看到陆桓来了,有人劝酒的心思又按捺不住了,挪了个位置,让陆桓过来坐:“来,陆桓,过来和我们喝两杯。”   陆桓说:“您又在说笑了,您这酒量,我就没看到过您喝两杯就收手的。”   那人嘿嘿笑:“你啊,说话和你妈一样的。”   陆桓的意思看起来像是拒绝,这些人吃过亏,也不敢再劝了,陆桓却拿过酒瓶,让保姆取了两个干净杯子,然后对另一桌的沈浚齐说道:“贝贝,过来。“   沈浚齐指了指自己:“我?”   陆桓点点头,沈浚齐放下筷子,走了过来。   陆桓对这桌长辈说:“刚才带浚齐回来的时候,给各位长辈都打过招呼了,现在再给各位正式介绍一下。”   “这位是沈浚齐,去年刚从苏黎世回来,现在在金陆上班。”陆桓倒了两杯酒,一杯递给沈浚齐,一杯拿起来,对着二伯母说,“刚刚我妈好像和您有了点误会,先道个歉。”   二伯母没想到陆桓第一个敬酒的却是自己,连忙站了起来:“小事,小事。”   陆桓把酒干了,沈浚齐叫了声二伯母,也准备干了,陆桓却从他手里接过酒:“不好意思,浚齐不方便喝酒,我替他喝。”   他把沈浚齐手里的酒也喝了,然后对二伯母说:“然后祝贺二伯母找了个好儿媳,我妈以后要是在您面前夸贝贝,还请您多担待一下。”   方榕说:“哎哟,我这人啊,最不喜欢炫耀了。不是我贬低我儿子,两年前,我儿子想追我儿媳妇,人家还瞧不上他呢,现在陆桓更出息点,这才勉强配得上了。“   沈浚齐:“……”   陆桓只是笑。   他又倒了两杯酒,朝向叔公:“叔公,这是浚齐。“   叔公嘴一张,刚准备说什么,陆桓打断了他:“去年他家里出了点事,外面传的沸沸扬扬,有些人闲着没事到处传谣,我也不知道您这是哪里听来的谣言,要是您今天记起来了,还麻烦告诉一下我,他是我陆家的人,名声不能这样被诋毁。”   这一次,陆桓的语气却是格外的威厉。   他不像是敬酒,倒更像是震慑,桌上一下子安静了。   好一会儿,陆桓才举起杯子,和叔公桌前装着果汁的被子干了:“我敬了,您随意。”   叔公有些迟钝了,只是点点头,说:“好,我记起来,就告诉你。”   陆桓说:“谢谢叔公。”   他看到沈浚齐也愣住了,托了托他的手臂,沈浚齐这才叫了声叔公,然后陆桓又把酒接了过去,干了。   一桌全敬下来,用了快半个小时,沈浚齐心疼他喝酒,想自己喝,陆桓却坚持没让他沾一滴酒。   “让你敬他们酒?”陆桓搂住沈浚齐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低声说,“他们也配。”   他们,自然指的就是家里那些会来事的亲戚。   沈浚齐心叫不好,陆桓肯定喝高了,否则也不会在那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大大方方地搂住自己,还那么大大方方地亲他。   方榕说:“完了完了,儿子看样子喝多了,等会儿是不是又要给我们打骚扰电话了。“   “你管他的。”儿子够出息,三言两语摆平了一家人,抵消了陆钧对沈浚齐的不满,陆桓对沈浚齐亲亲抱抱,他也就当做没看见了,“吃你的吧,他现在心思根本就不在爹妈身上。”   方榕这才想起来:“哎,回头得骂骂他。”   陆桓和沈浚齐回了桌,沈浚齐拿起手机,这才发现,手机桌面上推送了一排消息。   他打开一看,原来是被拉入了一个群。   有人在里面发了张照片,正是刚刚陆桓亲他的那张,下面一群人跟着起哄,要陆桓发一个大红包散散喜气。 第89章 电话   这是什么群?   沈浚齐在群里看到陆桓和陆枫, 再点开几个陌生的头像一看, 大概猜到了群里都是什么人。   桌上还有其他人,沈浚齐在群里说等会儿发红包, 然后放下手机, 替陆桓盛了一碗汤。   “先把汤喝了吧。”   今天来做客的长辈有二十多人, 陆桓敬了一圈,一瓶茅台去了大半, 沈浚齐说:“以后别喝这么多了。”   陆桓看着他, 因为酒醉,平时的威严都化作了绕指柔:“都听你的。”   陆枫敲了敲碗:“哥, 我今天鸡腿都只啃一个。”   陆桓说:“哦。”   一桌子人都被陆桓无视了, 他的眼里只看得见沈浚齐, 方榕盯着这边,看到陆桓拿起手机,连忙扯住陆钧的袖子:“快快快,快把手机关掉, 儿子又要打骚扰电话了。”   其实陆桓只是打算发红包。   他刚拿起手机, 就被沈浚齐阻止了。   为了维持陆桓平时在家稳重威严的形象,沈浚齐决定, 还是把陆桓哄上楼。   “我们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沈浚齐把陆桓的手机拿起来, 和自己的手机一起塞进口袋里, 陆桓问:“你吃饱了吗?”   沈浚齐说:”吃饱了,上楼休息会儿吧。”   陆枫也看出来陆桓有点喝多了, 说;“那你们先去休息,等会儿我叫你们下来打牌。”   沈浚齐说:“好,你等会儿给我电话。”   陆桓站了起来,他看起来和平日里没有两样,还叮嘱弟妹们好好玩,让沈浚齐白担心了一场。   可惜形象也只维持到了上楼。   沈浚齐看到陆桓从顶头一间房间起,一间间地打开门找自己的卧室,开了两间没找到,还在抱怨,是不是把自己的房间给收拾打包走了,换成了客房。   沈浚齐有些看不下去了,他问陆桓:“我是谁?”   陆桓说:“我的手机是不是你拿走了。”   沈浚齐说:“对,在我这里。”   陆桓说;“那你先帮我拿着。”   看来智商情商都还勉强在线,沈浚齐只有跟着他找卧室,终于,在第六次打开门的时候,陆桓回头对沈浚齐说:“手机给我。”   沈浚齐把手机拿出来递给他,陆桓接过手机开了锁,说:“你等一会儿,我给贝贝发个红包。”   给贝贝发个红包??   沈浚齐让陆桓转身,指着自己问:“我是谁?”   陆桓说:“你等会儿。”   沈浚齐问:“……你是不是不知道我是谁。”   陆桓说:“我知道。”   沈浚齐说:“那你说我是谁?”   陆桓说:“你能不能帮我倒一杯水过来?”   “……”   现在的陆桓,大概是醉鬼里情商最高的,认不出人,太极还玩得一流。   沈浚齐哭笑不得,去给陆桓倒了一杯水,刚推开卧室的门,手机响了。   陆桓躺在床上,和他不过几米的距离,竟然还在给他打电话。   沈浚齐接了:“喂?”   陆桓问:“乖乖,你吃饱了没?”   沈浚齐说:“气都被你气饱了。”   陆桓问:“谁惹你生气了?”   沈浚齐说:”你啊!”   陆桓说:“又在撒娇了。”   沈浚齐说:“你坐起来,看看门口的人是谁?”   陆桓直起身体,迷迷糊糊没看清,对着门口的沈浚齐,叫了一声:“妈?”   沈浚齐想打人了。   醉鬼难伺候,一边对着自己叫妈,一边在电话里和自己撩骚。   他把水杯搁在桌上,扑过去揪着陆桓的衣领晃来晃去。   “你再叫一声妈试试!”   陆桓被晃了好几下,这才勉强看清沈浚齐,然后一个饿虎猛扑,抱着沈浚齐压在了身下。   “我妈把你叫上来了?”   “……”   他低头在沈浚齐脸上亲了一下:“乖贝贝真香,一股猪肚炖鸡的香味。”   沈浚齐叹了口气:“再也不想让你喝酒了。”   陆桓说:“不喝了,你说不喝就不喝。”   沈浚齐的心软下来:“你起来,你不是要喝水吗?”   陆桓的手沿着沈浚齐的腰肢向下,暗示性的滑向沈浚齐的腿间。   “喝你这里的水?”   流氓醉鬼上身了。   大概因为喝多了,陆桓大部分只是嘴炮,最多也就上手摸一摸,然后抱着沈浚齐蹭来蹭去,一会儿乖乖,一会儿宝贝,一会儿老婆,叫一声,亲一下,沈浚齐抱着他哄了他一会儿,后来实在被压得难受,想推他起来,陆桓却问他,要不要去落地窗边做。   沈浚齐说:“别了吧,我怕你腿软。”   他发誓只是担心陆桓喝多了体力不行,但却没料到,这话把陆桓点燃了。   陆桓三两下扒掉了沈浚齐的羊绒衫,低头就去咬他的XX,沈浚齐最怕他这招,就担心火点起来了,收不了尾,连忙说:“不行!还没关门!”   陆桓说:“没人会上来的。”   他又去扒沈浚齐的牛仔裤,还没解开扣子,门被敲响了;“小沈在吗?”   沈浚齐用尽全身的力气把陆桓推开,手忙脚乱地拿过一边的衣服穿上。   “在。”   他穿好衣服打理好自己,回头对陆桓说:“阿姨来了。”   结果回头一看,陆桓已经睡着了。   沈浚齐深深怀疑,要是刚才的陆桓的母亲没敲门,陆桓也会中途睡着。   他的睡眠质量就是这么好。   沈浚齐帮他把鞋脱了,把他的身体扶正,脑袋下塞了个枕头,又拿过被子替他盖上,这才出了门。   方榕在门口等了会儿,大概猜到里面在做什么,又说:“要不,我等会儿再过来。”   “不用,阿姨,我出来了。”   沈浚齐打开门,又把门轻轻带上,说:“陆桓睡着了。”   方榕说:“没事,让他睡吧,我是来找你的。”   两人去了小客厅,在沙发上坐下。   方榕刚一坐下,手机刚好从口袋里滑出来,方榕拿起来顺手开了机,嘀咕道:“睡着了应该就不会给我打骚扰电话了,真是怕了他了。”   原来陆桓喝醉了,也会给父母打骚扰电话?   沈浚齐说:“阿姨,你放心开机吧,他已经给我打过了。”   方榕的手停下来:“也给你打骚扰电话?”   沈浚齐说:“今天是第二次了。”   方榕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真是辛苦你了。”   沈浚齐总有种错觉,方榕很高兴,就像小学生知道以后的值日都有别人替做了的那种高兴。   方榕也察觉到了自己是不是有些太高兴了,咳了一声,对沈浚齐说:“儿媳妇,你不知道哇,我们这种更年期的老人,接到儿子的骚扰电话时,有多么痛苦,挂又不能挂,还得和他瞎扯……别人儿子打骚扰电话是要钱,陆桓给我打骚扰电话,是要给我买动车。”   “……动车能买吗?”   方榕说:“问题就在这里呀!他不仅说要给我买动车,还要给我分析,要怎么才能给我买到一列动车!” 第90章 窥探   也就只有陆桓这种醉鬼, 喝醉了逻辑思维还能在线, 既然提了买动车,想必又是一篇长篇大论。   方榕说:“我真的不想听, 但是陆桓在外面喝酒, 我担心挂了他电话, 他又去找点别的麻烦事——哎,当妈可真难, 所以我一直给他张罗着相亲, 起码喝酒还有人陪,他还不理解, 非要等三十五岁才结婚, 我都怀疑他是不是青春期还没过才这么叛逆?”   青春期叛逆?   沈浚齐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五个字形容陆桓, 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方榕却依旧是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阿姨,您不用太担心了。”沈浚齐劝她说,“陆桓很成熟,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说三十五岁结婚,肯定也有自己的考虑, 至于喝酒,他其实不怎么喝的, 以后我也会劝劝他少碰酒的。”   方榕又叹了口气:“其实吧, 我这边也有问题,我催着他结婚, 看到他带了媳妇回来不理爹妈,又不高兴了,真是更年期,毛病多。”   沈浚齐说:“阿姨,您别这么想。”   方榕说:“哎,小沈,你有空给陆桓说说,让他多关心关心我和他爸这些老年人的心理健康……你们多回来吃吃饭,聊聊天,要不我和他爸在外面吹牛都不知道怎么吹,万一卡了壳,那多尴尬。”   沈浚齐说:“嗯。”   方榕突然高兴了:“那就这么说定了,下礼拜,你们还是来吃饭,周末就在这里住,阿姨给你做好吃的。”   陆桓以前回家是很频繁的,也就是和沈浚齐在一起后,频率才稍微低了一些,方榕算盘打得很响,她把沈浚齐哄回来,陆桓自然会跟回来,儿子么,不都那个样,跟着媳妇跑的。   她这么一想,再一看沈浚齐,发现沈浚齐变得顺眼多了,看起来漂亮懂事又礼貌,根本没外面传的那么不堪。   方榕说:“小沈,你在这里也不要太拘谨,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回头我就让人给你买洗漱用品和睡衣去,你喜欢什么样的给我说,我明天就让人给你办好。”   沈浚齐说:“我都可以的,谢谢阿姨了。”   “谢什么谢呀。”方榕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站起身来,对沈浚齐说,“你在这里坐会儿,我去拿个东西,马上就回来。”   方榕是带着笑意离开的,沈浚齐也不知道她是要去做什么,坐在沙发上乖乖地等她,方榕急匆匆地去了楼下,找到正在打牌的陆钧,把他从牌桌上硬拉下来。   陆钧一脸不高兴:”什么事?“   方榕摊开手:“你给儿媳妇准备了红包吗?”   “红包?”陆钧挥挥手,“发什么红包,又不是真儿媳妇,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   方榕说:“什么真假儿媳妇,人家上门来,还不是得有这个礼数。”   陆钧惦记着牌局:“你随便给一个就是,来找我做什么。”   他看到侄儿把自己一张好牌打出去,气得骂道:“你打什么三条???”   方榕挡在他面前:“你到底有没有关心你儿子!!!到底麻将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陆钧最怕方榕和他吵架,说:“好好好,你说红包怎么给。”   方榕说:“十万,就不给现金了,转进卡里,然后把卡塞红包里。”   陆钧说:“十万?这么多??”   方榕说:“你这个抠货,十万的红包都不给儿媳妇!”   陆钧说:“行,就十万,行了吧。”   方榕问他:“你这什么语气,对儿媳妇有意见?”   陆钧小声说:“我对他意见大了去了。”   他这话没敢让方榕听见,他只知道方榕从楼上下来时,心情是很不错的。   早就听闻沈浚齐有手段,没想到连方榕的态度都变得这么快。   陆钧说:“反正这事你做主,我不方便出面,只认出钱。”   方榕嫌弃道:“算了算了,和你白说了,去打牌吧,我上楼转钱了。”   她又匆匆回了楼上,找了张空银行卡和红包,转了十万块到银行卡上,然后回了客厅。   来回一趟加上转钱,已经过去二十多分钟了,方榕回客厅一看,沈浚齐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动也没动。   这孩子也太乖了吧。   陆桓很早就独立了,哪里有过这么乖的时候,方榕心里软软的,走过去,摸了摸沈浚齐柔软的头发。   “怎么水都不倒一杯?”   沈浚齐回头一看,竟然是方榕,受宠若惊。   方榕在沈浚齐的身边坐下,拉过他的手,把红包塞给他:“你第一次来,我和你叔叔没准备什么东西,我们家也没什么祖传的宝贝,就给你个红包,你喜欢什么就去买什么吧。“   红包?   沈浚齐不知道第一次见家长还要拿红包,连忙说:“不用的,阿姨,您太客气了。”   “客气什么啊。”方榕把红包硬塞给他,“我要是不给你,传出去,就是我做的不好,人家得笑话我。”   陆桓果然是方榕亲儿子,劝人的手段和方榕一模一样,沈浚齐只有把红包收下,又说了一句:“谢谢阿姨。”   方榕说:“谢什么谢,都是一家人。”   她觉得沈浚齐还是太拘谨了点,不是新媳妇进门的那种拘谨,反而像是受宠若惊后的不知所措,一个红包,一个摸头的动作,都让沈浚齐不知道怎么应对。   方榕心里叹了口气,沈浚齐果然是吃过苦的。   不论沈浚齐在楼下有多么应付自如,名声在外传得有多么难听,这些细微的小事,足以证明了沈浚齐身上有两个特质,一个是他懂得感恩,另一个,则是他以前过得应该糟糕。   方榕又想到了沈浚齐家的事情,心想,自己可得对他好一点。   “小沈,现在还早,你是跟我下楼打牌,还是在楼上睡一会儿?”   沈浚齐想到陆桓还在床上,说:“我去陪会儿陆桓,阿姨您去玩吧。”   方榕下楼去打牌,沈浚齐回了卧室。   陆桓还在睡觉,沈浚齐看到他嘴唇都干了,端过水杯坐在床边用嘴喂了点水给他,喂完水又替他把衣服脱了换上睡衣,然后自己也脱下衣服上了床,在陆桓身边躺下了。   床上是熟悉的味道,沈浚齐抱住陆桓,闭上了眼睛。   有陆桓在,他总是很容易入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浚齐听到有人在他耳边轻声叫贝贝。   “嗯?”   沈浚齐迷迷糊糊睁开眼,感觉有什么亮闪闪的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   “贝贝,看星星。” 第91章 猜测   星星?   沈浚齐眨了眨眼, 他的意识还有些不太清醒, 以为自己和陆桓还在湖心公园,迎接新的一年。   陆桓看到他的目光半天找不到落脚点, 只有轻轻抬着他的下巴指引他看向天花板。   “傻贝贝, 看上面。”   “嗯?”   沈浚齐的眼睛慢慢睁大——他这才看清, 陆桓卧室的天花板上,竟然绘着一幅星象图!   星星的光芒很弱, 如果不是晚上关着灯躺在床上, 根本发现不了这个隐藏在天花板上的秘密。   “真漂亮。”   又是一个人造的星空,可是沈浚齐忍不住去赞叹, 喧闹的公园, 安静的卧室, 陆桓总有办法,把不可能变成可能。   “可惜你来晚了十年。”陆桓抱住他,也看向天花板,“十年前刚绘上去的时候, 是很亮的, 不会和现在一样暗淡。“   “所以这就是你读了四年天文系的成果之一?”   陆桓问:“什么成果?”   沈浚齐说:“你说你找工作的时候去面试,面试官问你为什么要选择读天文系, 你说自己缺少浪漫因子。”   陆桓笑道:“原来是这个。那你觉得我大学的成果如何?”   沈浚齐仔细想了想:“60分吧。”   陆桓说:“就及格?“   沈浚齐说:“还有40分,是天赋, 加起来是满分了。”   其实陆桓是一个把浪漫种在骨子里的人, 只是他自己并未知觉。沈浚齐靠在陆桓的怀里,听他用温柔磁性的嗓音告诉自己那些星座的名字, 听他讲述那些星河里的故事。   夜幕已经降临了,一墙之外,有月亮也有星星,只是这一片星空,藏在卧室里,独独属于他们,没有任何外人可以分享。   沈浚齐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更慢一点。   “阿姨让我们多回来吃饭。”沈浚齐很喜欢这个充满着陆桓生活气息的地方,“她还说,我们周五下班了可以直接过来,然后周末就住在这里。”   陆桓有些意外:”我妈什么时候给你说的?“   沈浚齐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阿姨给了我一个红包,还和我聊了聊。”   竟然背着自己聊上了,陆桓开玩笑说:“我妈该不会在你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吧。”   沈浚齐说:“阿姨表扬你呢。”   陆桓说:“哦?“   沈浚齐说:“她夸你年轻,还处在男孩子的青春期叛逆期。”   沈浚齐故意作严肃状,话说出口时,却忍不住笑出声来,陆桓知道他是故意使坏,翻了个身把他压在身下:“那你知道青春期的男生天天想的是什么吗?”   沈浚齐装傻:“找谁抄作业?”   陆桓俯下身,在沈浚齐耳边说了句脏话。   沈浚齐的耳朵红了。   他们像极了十几岁的小情侣,就连在卧室偷偷亲热时,被门外的母亲打断的经历,都如此得像。   “小沈,下来吃饭啦。”当妈的恍若已经忘了自己的亲儿子,“快下来吃饭,晚上给你做了南瓜馅饼,晚点去就没了。”   “妈,你们先去吃,我们等会儿下来。”   这回回答的是陆桓,沈浚齐无暇顾及,只能捂住嘴。   方榕说:“哟,你醒了?”   陆桓说:“嗯。”   方榕问:“真醒了?“   陆桓说:“嗯。”   两个明显压抑的单字已经说明了一切,方榕说:“好好好,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先下楼了。”   方榕下了楼,先去厨房让佣人留了菜,出来时亲戚们都三三两两的落了座,有个婶婶问方榕:“陆桓怎么没看到人?”   方榕给楼上的两人打掩护:“陆桓喝多点,还在睡。”   婶婶问:“那小沈呢?”   方榕说:“也在睡。”   婶婶问:“小沈中午不是没喝酒吗?怎么也在睡?”   这些人的问题怎么就这么多?方榕懒得解释,随口瞎编了一个理由:“小沈一滴酒都沾不了,被陆桓亲醉了,好了,快上桌吧,天气这么冷,菜凉得快。”   这理由实在太扯,但是很快的,沈浚齐和陆桓从楼上下来了,看到沈浚齐的模样,其他亲戚竟然有几分信了。   不论重点是在亲字上还是醉字上,沈浚齐真的像是微醺了。   他就像喝了酒,步伐有些不稳,眼神也有些飘忽,可是看起来又没有一丝一毫的醉态,依然是礼貌又从容。   偷看他的人更多了。   陆桓拿起筷子替沈浚齐夹菜,侧过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心想,还不如不下来了。   比起和这些亲戚聚餐,他更想和沈浚齐过二人世界。   二伯母看到沈浚齐这番模样,心里唾了一句狐狸精。   她刚骂完,回头和方榕的目光撞上。   二伯母心里有气,眼神朝沈浚齐那边瞟了瞟。   方榕皱起眉头,二伯母趁着方榕没开口骂人,站起来说:“我吃饱了,你们继续吃吧。”   她身边坐着的两个姑姑也说自己吃饱了,要下桌。   方榕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她们要去做什么,也说自己吃饱了,然后抓了把瓜子,一路跟着她们,没给她们留下一分钟的嘴碎时间。   饭后,陆桓去找方榕,找了一圈,才在前厅看到暗流涌动的几人。   都是几十岁的人了,这些长辈之间的戏却比自己这个主角还多,陆桓在方榕对面坐下,说:“您这是何必呢?”   方榕吐掉瓜子皮,说:“这是我的地盘,在我的地盘说我家人的闲话,我没那么好欺负。”   陆桓说:“那下次别请她们来了。”   方榕说:“刚和你爸结婚的时候,我就不想请她们来做客了,那时候妯娌之间拼娘家,有了儿子闺女又拼谁更出息,儿子闺女大了,又来拼儿媳女婿家世背景,真是够无聊的。”   陆家到了陆桓这一代,家族斗争早就摆到了台面上,幸好陆桓能稳得住局面,才没让外人看陆家的笑话。   方榕又说:“后来我就想通了,要比那就比呗,结果你出息了,这些人嫉妒心按捺不住了,不回去好好教孩子,倒是到处嘴碎,一会儿传你在外面到处玩小明星,一会儿又说你身体有问题,这才迟迟不肯结婚,你带了小沈回来,这些人更是苍蝇闻到了腥味,到处说小沈的不是,弄得我都差点信了——结果今天一看,小沈不是挺好一孩子吗?不过就是家里出了事,换做她们,她们有胆子扛下来吗?”   这些关于自己谣言陆桓都听过,他从没放在心上,方榕再提起来,也不过是一笑了之,但是说到沈浚齐,他的脸色就很难看了。   方榕一看陆桓的脸色变了,劝他说:“儿子,别在意这些长舌妇,我给你说,她们就是嫉妒又不求上进,不催促自己孩子多学习多锻炼,反而指望着找个好亲家巩固地位,好上位挤掉你。开玩笑,我儿子还需要什么家世不凡的媳妇来巩固地位?我儿子就算是一辈子光棍都比同辈强!”   陆桓本来有些生气,听到这话,却有些无奈:“妈,您儿子现在不是光棍,也不打算打一辈子光棍。”   方榕说:“好吧好吧,我就打一个比方,我知道你喜欢小沈,你打算什么时候求婚?”   陆桓摇摇头:“我倒是想早点求婚,可他家里事情太多,心里一直都有负担,现在不合适。”   方榕问:“他父亲跳楼的事情?哎,这也是糟心……”   陆桓说:“还有更糟心的。”   方榕问:“什么事?”   陆桓说:“沈国峰并不是贝贝的亲生父母,而且贝贝亲生父母的死,好像和沈国峰有很大的关系。”   方榕惊呆了:“什么?”   陆桓把最近调查出来的事情大致给方榕说了,方榕和沈国峰是一个年代的人,对于二十多年前的那场车祸有所耳闻,也见过沈国峰这个真白手起家又大起大落的小商人。   陆桓说完之后,他看到方榕捻着手里的瓜子皮,似乎在思索什么。   他看出来方榕应该有些想说的。   “妈,怎么了?”   “儿子,你别怪妈电视剧看多了。”方榕组织了一下语言,对陆桓说,“沈国峰父子死在小县城,一天之内认尸火化,身边就两个人操持,其中一个,还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就没觉得不对劲吗?”   陆桓问:“怎么说?”   方榕说:“沈国峰这人我接触过,心狠手辣又有手段,会被几个逼债的小流氓逼得跳楼?还是把媳妇和孙女送到国外之后,拉着亲儿子跳楼,这太不可思议了好吗?”   陆桓突然像是被点醒了:“您的意思是说,沈国峰也许——没有死?” 第92章 骗子   方榕说:“我也是猜的, 没凭没据, 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思路,我活了五十多年了, 经历了几个时代, 什么离奇的事情没见过?人心啊, 脏着呢。”   这些话确实给陆桓提供了另外一个思路,他想过很多可能, 也猜测过很多结果, 却从来没有想过,沈国峰也许是诈死。   这个猜测初听荒谬, 但是细细想起来, 却和很多细节吻合上了, 在调查之初,陆桓也一直觉得钟乐明和老阿姨在沈家父子跳楼这件事上处理得太迅速果断,他们没经过警方就把沈家父子拉去火化了,事后才报了警, 根本不像是作为朋友和家里多年老佣人的办事效率和风格。   现在想起来, 这可能是早就做好的一个局。   陆桓考虑片刻,点点头:“好, 我会去查。”   方榕又说:“你说的这些事,小沈知道吗?”   陆桓说:“我只找了个借口让他不要去见钟乐明, 其余的没有告诉他。钟乐明那边应该会有下一步行动, 我会照顾他的,不让钟乐明随便和他接触。”   方榕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些事要告诉他,谈何容易——”   陆桓也很担心:“我知道瞒着他不好,但他以前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太好,现在才勉强缓过来了,一旦知道这些事,我怕他会崩溃。”   方榕又叹了口气:“横竖都是一刀,只有两权相害取其轻,儿子,你要好好把握了。”   陆桓说:“我知道的。”   方榕又说:“怎么就你一个人过来了,小沈人呢?”   陆桓说:“贝贝在我的房间里,大概在看书吧。他说很喜欢那里,想多待一会儿,等会儿我上去陪他。”   方榕脸上的担忧这才散了些:“他很喜欢你啊。”   陆桓笑着摇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陆桓告诉了方榕他知道的所有事情,却唯独保留了沈浚齐那段单恋的过往,这段过往不仅是沈浚齐的心结,还是他的心结。沈浚齐虽然放弃沈俊杰的礼物选择了他,可是陆桓明白,他并没有彻底将沈俊杰赶出沈浚齐的心。   沈俊杰依然是沈浚齐过去二十几年的生命里,唯一的光亮和依恋。   陆桓则是蛰伏在这段回忆里的掠夺者。   他不能在沈浚齐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对沈俊杰的妒火,却也不能容忍沈俊杰占据着沈浚齐心里哪怕一丁点位置,他一直等待着机会。   现在,机会终于随着方榕这番话到来了。   *   元旦过后,陆桓让总助亲自去了一趟殡仪馆,托人调出了当时沈国峰父子火化的记录。   沈国峰和沈俊杰的死亡证明上,死因写的是多器官衰竭,出具死亡证明的是县区的一家医院。   总助又去了那家医院,想找到当时出具死亡证明的医生,却得知医生去国外进修了。   怎么就这么巧?   总助在这家医院刚好有熟知的朋友,他稍微去打听了一下,得知这个医生是在去年秋季出去进修的,时间大概是沈国峰父子去世后三四个月左右。总助问朋友:“你们这里开死亡证明,需要什么条件?”   朋友说:“是在医院去世的,还是在家里去世的?”   总助说:“是自杀。”   朋友说:“自杀这类意外身故,一般是警方出具死亡证明的,不归我们医院管。”   总助说:“可是我这里有一份,就是医院开具的,而且死因和真实死因也对不上。”   朋友摇头:“那就复杂了,可能是家属故意隐瞒,来医院时还有一口气,也有可能是其他原因,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直接报警吧。“   这还真是个报了警的案子,只不过却是在尸体火化后才报的警,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总助没有继续打听下去,而是去找了当时做遗体美容的整形师。   殡仪馆留下的单据上显示,火化之前,沈国峰父子都做了遗体整形,是除了钟乐明、老阿姨以及开具死亡证明的医生之外,唯一一个接触了遗体的人。   那个整形的师傅四十多岁了,总助去找了他一次,还没开口,他就摆摆手,说不记得了。   可他的样子,分明就是懒得理你。   常年和死人打交道,总助这种在外面游刃有余的人,在师傅面前却说不上话,总助只有无功而返。这些事情陆桓交代了他私下去做,不要被其他人察觉,所以总助格外低调,为了隐藏行踪,还花了些功夫。   如果沈国峰父子真没死,那么必然会有一个庞大的团伙藏在暗处,盯着沈浚齐及其周边人的一言一行,钟乐明那一边不得已打草惊蛇,陆桓不希望沈国峰这边再出状况。   总助做事谨慎,虽然没有拿到结果,却把包括死亡证明在内的所有资料,都影印了一份送到陆桓的办公桌上,这份资料可谓是完美,如果不知道内情,很有可能会认为这是钟乐明为了保护沈国峰父子的遗体不被那些高利贷用作工具,所以想尽一切办法尽快将他们火化,但是换一个角度,却也能解释成一个隐藏真相的幌子。   陆桓突然想起来沈浚齐家里那位老阿姨。   陆桓没见过这位老阿姨,只知道沈浚齐对这位老阿姨十分尊敬,沈浚齐拿到三千万后,第一件事是还钱,第二件事就是给老阿姨送养老钱,他自己连一分钱都没有留下。后来沈浚齐还给老阿姨送过自己做的南瓜圆子,沈浚齐的嫂子,也在老阿姨家里住过几天。   这个老阿姨会不会是钟乐明的帮凶?还有,沈浚齐的嫂子又知道多少?   陆桓觉得头有点疼。   真是冒出一个骗子,现在看谁都像骗子,如果沈浚齐知道了这一切,恐怕连自己都会产生怀疑。   这是陆桓最担心的事情,也是他迟迟不肯告诉沈浚齐真相最重要的原因。有些时候陆桓恨不得随便找个人来背下这一切,让沈浚齐彻底了解这段家仇,然后自己私下再去解决那伙骗子。   他的贝贝,是这样美好的一个人,陆桓不忍心让这些人,毁掉他的未来和生活。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一下,明天把剧情捋一捋,准备慢慢解谜了。   嗯,这章陆总想的,就是我要说的。有妹子也说过了,觉得陆总这种为了你好,什么都不告诉贝贝的行为并不好。   确实是这样,但是对于目前的贝贝来说,就算是告诉他一点真相,都是很可怕的事情,他会不顾陆总的阻拦自己去查,查不到,会胡思乱想,会猜疑,到了最后,他会对整个世界都绝望,包括陆总。   所以这文调查真相,几乎都是由陆总来,原因除了贝贝确实没人脉查不出什么之外,也是为了让陆总能把控大方向,这样贝贝收到的伤害才会最小。   陆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爱他又能保护他的人。 第93章 疑窦   总助向陆桓汇报说, 他这边继续会留意着殡仪馆的老师傅, 他在老师傅的身边安插了人,身份隐蔽, 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另外当时开具死亡证明的医生, 他也在借其他机会接触,真相应该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陆桓却让他暂时按兵不动。   总助跟着陆桓干了多年, 他知道陆桓做事低调谨慎, 但是这个能主动出击的突破口,陆桓却放弃了, 他有些不太理解。   陆桓却说:“这件事的结果如何其实并不重要了, 就算现在老师傅或者那个医生开口证实了猜想, 我们也不能对沈家父子怎么样,反而容易引起对方的注意,拿到这些资料,这件事可以暂时告一段落了。”   他扬起手里总助给的那些资料:“前几天只是一个猜想, 现在则是依据这些资料的合理推断, 至于更多的证据,要看他们下一步做什么了。”   陆桓手里还握着钟乐明这步棋, 另外,他还做了一步排除法, 让陆枫去查了老阿姨和焦琴的资产情况。   老阿姨在沈国峰父子跳楼前后一直和钟乐明处理着沈家的事情, 陆桓对她有些怀疑。至于焦琴,从陆桓和她接触的几次来看, 嫌疑并不大,如果她也和沈国峰父子串通一气,那么沈俊杰很有可能会和她有资金来往。陆桓知道,焦琴带着孩子,现在的生活并不宽裕,沈浚齐预支的薪水,本来有一部分给了焦琴,被焦琴退回来了。   陆枫说:“又查?哥,上次你的红包还没发呢。”   陆桓说:“那天不是发了吗?”   陆桓隐约记得自己发了红包,后来清理短信,也看到了银行发来的信息,两个红包,一个是发给群里的弟妹,一个是发给沈浚齐。   陆枫发了一张截图给他:“哥,这只有嫂子发的。”   陆桓一看,果然只有沈浚齐的红包。   陆枫说:“虽然说嫂子也能代表你,但是我最近这么忙,还得被他们吵着来找你讨薪,我心里苦哇……”   陆桓说:“别嚷嚷了,我再发一个。”   他挂了微信,脑子里想着要在群里发红包,手却点开了沈浚齐的微信,还没把红包发出去,就看到两个红包挂在聊天界面上。   一个红包写着乖乖贝贝,另一个红包写着你们要对嫂子好一点。   发错了红包还不够,他又发了一条,以后桓哥秀恩爱,你们记得多点赞。   他竟然把两个红包都发给了沈浚齐,还发了如此形象尽失的一句话。   陆桓看了一眼身边洗菜的沈浚齐,昨天两人还为他究竟有没有喝醉酒在床上打闹了大半夜,现在这记录,就是活生生的证据。   陆桓用胳膊肘撞了撞沈浚齐:“贝贝。”   沈浚齐说:“什么事?”   陆桓说:“清一下微信的记录。“   沈浚齐问:“为什么要清?”   陆桓说:“影响我的形象。”   沈浚齐把洗好的菜捞出来,擦干了手:“你终于想起来你喝醉后都做了些什么吗?”   陆桓说:“说实话,不太记得了。但是现在看来,肯定不是什么正面形象。“   沈浚齐说:“没有啊,你喝醉了挺可爱的,一直在找妈妈。”   陆桓说:“不可能。”   沈浚齐掏出手机,露出一个调戏的笑容:“不可能,你就不怕我录下来了?我可是有前科的。”   陆桓从后面抱住他,作势要抢沈浚齐的手机:“哦,那还真有点可怕。”   沈浚齐担心手机掉进水槽里,连忙塞进了口袋里。   陆桓逗他:“怎么?还真怕我抢?”   沈浚齐说:“我这手机可得用到寿终正寝的,不接受意外事故。”   陆桓笑他:“这么节省?在给自己攒嫁妆?”   听到这话,沈浚齐有些不太好意思,他想说不是,最后想了想,还是说:“嗯,就当这样吧。”   陆桓还不放过他:“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嫁过来?”   沈浚齐说:“还早,你都还没见过我的家人。”   陆桓说:“你的嫂子?不是见过了吗?”   沈浚齐正好要给陆桓说这件事,焦琴刚刚打了电话过来,让沈浚齐周末去她家里吃饭,本来说好了一起去陆桓的父母家里过周末,因为要去见焦琴,计划得改一改。   陆桓问:“那我可以去吗?”   沈浚齐说:“当然可以,你是家属。”   陆桓漫不经心地又问了一句:“你嫂子请吃饭,是不是又要叫上钟医生?”   沈浚齐也想到了这件事,上次不欢而散,这次让陆桓和钟医生见了面,肯定会有些尴尬,可沈浚齐又想带着陆桓和嫂子一起吃顿饭,嫂子和飞飞是他唯二的家人了,他想把陆桓正式介绍给她们。   正在犹豫,陆桓说:“没事,这次去顺便给钟医生道个歉吧,上次我太冲动,话说得不太好听,这次刚好有机会,可以向钟医生道歉。”   道歉?   沈浚齐十分意外,陆桓竟然会说道歉?   果然,陆桓捏他的鼻子:“还不是为了你。”   沈浚齐说:“下次还有机会的,也不急着这一时。”   陆桓说:“于理来说,他技术不行,耽误了你的治疗,骂他不冤,但是作为你们家的朋友,我不该那样训斥他,就看你怎么定义他了,到底是你的心理医生,还是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沈浚齐想了想,说:“朋友吧。”   如果把钟乐明当做心理医生,沈浚齐绝对不会把经历的所有事情都告诉钟乐明,他需要一个可以信任的局外人,他也知道,也许治疗的效果,可能远远比不上倾诉。   陆桓说:“看来我是肯定要道歉了。”   沈浚齐也很久没有见过钟乐明了,那次冲突之后,钟乐明没有再和他聊过,不过有些时候还是会发信息过来,嘱咐他好好休息,多出去散散心。   对钟乐明,沈浚齐心里是有愧意的,这次既然陆桓也要去,沈浚齐心想,那就和陆桓一起道个歉,钟乐明不是一个小心眼的人,希望这事今天就能翻篇。   “行,那我们先去我嫂子家里吃饭,吃完饭再去你父母家里。”   这次是第一次正式见沈浚齐的家人,陆桓十分重视,他给嫂子和飞飞都准备了见面礼,还给飞飞包了一个小红包,两人到的也很早,不到十一点,车就停在了焦琴租住的小区里。   这套房子是沈浚齐帮忙租的,飞飞上学的事情,沈浚齐力有未逮,则是钟乐明出面帮忙解决的。陆桓和沈浚齐到这里的时候,看到钟乐明的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里,沈浚齐还有些奇怪:“钟哥来这么早?”   陆桓问:”怎么了?”   沈浚齐说:“没什么,只是担心钟哥帮了我们家里太多忙,他太太会有意见。”   陆桓随口一问:“会吗?朋友之间帮忙而已。”   沈浚齐说:“有些人不会觉得这是朋友之间应该做的事情。而且钟哥的太太脾气虽然很温柔,但是以我嫂子现在的特殊情况,钟哥总是一个人来找我嫂子,外人肯定会有闲言闲语,前几天我嫂子在电话里给我说了,想把钟哥的太太一起请过来,钟哥却说太太有点事,没时间。这不是第一次了,感觉他太太——好像不太愿意见我们。”   原来沈浚齐并不是没有察觉到异样,只是他太过于信任钟乐明,反而忽略了这些看起来不太正常的事情,陆桓便顺水推舟,替钟乐明把事情掩了过去:“这只是你的感觉,而且你们回来才多长时间,现在正值年关,忙也是正常的。”   沈浚齐点点头:“嗯,也是。”   陆桓把礼物从后备箱里拿出来:“那走吧,去坐电梯。”   这个小区不太新了,也就胜在地段好,交通方便,钟乐明替飞飞报名的学前班就在小区附近,焦琴则在附近一家商贸公司做出纳。   沈浚齐按下门铃后,来开门的,正是钟乐明。   “浚齐,好久不见了。“   和沈浚齐打完招呼,钟乐明又和陆桓打了个招呼:“陆总。”   陆桓说:“钟医生。”   钟乐明说;“叫我乐明就行。”   见面时的场景没有一点尴尬的气氛,看起来三个人好像都忘了上次的事情,可是当钟乐明背过身的那一刻,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怀疑的光芒。   这些天来,从被中止接诊的震惊到害怕自己成为弃子的颓废,再到对陆桓的怀疑,钟乐明并没有向“那个人”坦白,沈浚齐已经不在他这里看病了。   他找到了另外一个获知沈浚齐动向和情况的途径。   现在,围绕在他心里的,是一个更让他后怕的问题。   陆桓不让沈浚齐到他这里来看病,究竟是为了沈浚齐好,还是因为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 第94章 破绽   这些天, 钟乐明一直在担心这个问题, 他旁敲侧击地从焦琴这边打听,发现事情也许没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焦琴委婉地告诉了他, 她也觉得沈浚齐需要换一个治疗环境, 并且和陆桓交流过这个问题。   钟乐明还是不太放心, 他被迫上了贼船,却不是掌舵的人。船上的人需要他, 可是一旦他这边出了纰漏, 船上的人很有可能把他也给踹下水。这事后面是沈国峰,沈国峰背后有靠山, 靠山背后还有高人, 一环套了一环, 他万一出了事,对大局有影响,但不至于定输赢,可是对他而言, 却是生与死的选择。   他在元旦前就打算和沈浚齐再见一面了, 看到焦琴有让沈浚齐过来吃饭的意思,忍了一个星期, 才把沈浚齐盼来。后来得知同来的还有陆桓,就更是中了他的下怀。   “浚齐去新的心理医生那里看过了?”   今天的沈浚齐明显和前些日子见到的不一样, 如果说上次钟乐明在沈浚齐眼里看到了希望, 那么今天,他则是在沈浚齐身上看到了朝气。他就和很多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 对爱情,对事业,都充满着热情和希冀。   陆桓说:“还没有,他想年后再去。”   钟乐明说:“看来爱情果然是良药,其实很早之前,我就一直劝浚齐去交新男友,让他忘掉过去那些事。至于心理医生,说真的,其实我觉得没有那么重要,解铃还须系铃人,古人说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陆桓看了他一眼。   这眼神明显就是讽刺,钟乐明有些尴尬,说:“这是作为朋友的建议。”   陆桓说:“钟医生这朋友当得真好,连自己的职业都开始质疑了。”   钟乐明说:“应该的。”   伪君子钟乐明做惯了,场面话他也是会说的。起初陆桓还应和几句,后来压根懒得搭理,陆桓并不打算从钟乐明这里打听些什么,说来道歉,其实也是客套话,他只是不想让钟乐明破坏沈浚齐的好心情。   钟乐明本来想探探陆桓的口风,他想陆桓要是知道了什么,肯定会拐弯抹角地给自己下套,这些大佬们都成了精,每句话都有他们的深意。   可是陆桓看起来,明显就是不想理他,连好脸色都没给他。   直到沈浚齐从厨房里出来,陆桓的表情才有所缓和。   钟乐明挪了个位置,让沈浚齐过来坐,沈浚齐走过来,在陆桓和钟乐明之间坐了下来。   钟乐明说:“最近看起来精神很好啊。”   沈浚齐说:“嗯,最近没有失眠了,而且也没有焦虑,挺好的。”   他偏过头看陆桓,眼里满是笑意,陆桓盯着电视,手里剥着一个橘子。   钟乐明说:“就是辛苦陆总了。”   陆桓嗯了一声,然后剥了一瓣橘子,塞进沈浚齐的嘴里。   不是说好了来道歉的吗?   陆桓恍若没看到钟乐明,他问沈浚齐:“橘子甜不甜?”   沈浚齐点点头,陆桓又往他嘴里塞了一瓣。   钟乐明就这样被晾在了一边。   焦琴在厨房里做饭,飞飞在厨房里陪着她,客厅里就三个人,钟乐明坐在一边,除了沈浚齐偶尔和他说说话,其余时间,只有看着沈浚齐和陆桓两人上演言情剧。   钟乐明坐立不安了,陆桓到底是在干什么?   他想过陆桓今天会来的两个可能,一个是真的知道了些什么,打算过来探探口风,另一个则是纯属过来陪沈浚齐吃饭的。现在看来,陆桓明显就是第二个。   这对于他而言应该是一个好结果,可是陆桓身上那么明显的厌恶感,还是让他有些不安。   陆桓这种身份的人,偏好多半已经不会表现出来了,那些喜恶明显的,肯定是他极其喜欢或是极其讨厌的,沈浚齐就是那个喜欢的例子,而钟乐明,则是那个被讨厌的例子。   被陆桓这样厌恶和排斥,这在金沙市,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钟乐明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如果到时候沈国峰的计划失败了,他会不会首当其冲,成为陆桓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沈国峰这个老狐狸,一直躲在暗处,明面上一直推着计划前进的,只有他。从当初沈浚齐回国时起,他就不止一次暗示沈浚齐,陆桓和金陆是给沈家父子报仇的关键,后来沈浚齐如愿成了陆桓的情人,他又引导着沈浚齐,用仇恨驱使着沈浚齐,拼劲一切也要进项目组。   钟乐明不寒而栗。   他身上是带着命案的。   钟乐明不想呆在这里了,明明是甜蜜的气氛,可是他却只觉得压抑。   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因为站起的动作有些不太自然,让沈浚齐察觉到了。沈浚齐还以为是自己和陆桓太腻歪,让钟乐明有些不适。   沈浚齐把陆桓的胳膊从自己腰上拿下去:“钟哥,怎么了?”   钟乐明说:“我去阳台上抽根烟。”   沈浚齐问:“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他记得从前钟乐明对烟味是很排斥的,甚至说过沈俊杰好几次,这回随口一问,钟乐明却没答上来。   这不是记不太清的反应,而是不想去回忆和回答。   “一……一两年前吧。”钟乐明也发现自己留了破绽,胡诌了一个时间,“你们坐会儿,我马上回来。”   阳台在卧室外面,钟乐明打开卧室,又把卧室门关上了,这是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沈浚齐问陆桓:“钟哥是不是太随意了点?”   直觉告诉他,钟乐明有些反常。   这种状况,自上次去就诊后就发生了,他没有和钟乐明直接接触,但他几乎每天都和焦琴通话,他知道钟乐明最近经常替焦琴接送飞飞上学放学,有些时候焦琴太忙了,他还会带飞飞出去吃晚饭,晚上再去接焦琴下班,周末也会过来看飞飞。   沈浚齐说:“这样真的不太好,对钟哥对嫂子都不太好,我知道钟哥是好心,但是人言可畏,有第一个开始传谣的人,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我不想他们经历这些。”   沈浚齐经历过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的时候,那种感觉并不好受,只不过他确实是那样一个角色,所以不会放在心上。可是焦琴不同,焦琴的所有行为都没有能被人指摘的地方,沈浚齐不想让她遭遇这些言语暴力。   好心?   陆桓听到这两个字只想把沈浚齐抱进怀里,狠狠揉他的脑袋,还好心?分明是心里有鬼。   陆桓今天就是故意晾着钟乐明的,他早就猜到了钟乐明的反应,也乐于看到钟乐明这番狼狈的模样——这只是以牙还牙第一步,钟乐明让沈浚齐吃的苦远远不止这些,他要一笔笔,替沈浚齐把账要回来。   等钟乐明回了客厅,饭菜都上了桌,陆桓这才轻飘飘地为上次的不快给钟乐明道了歉,这个不走心的道歉因为陆桓高超的语言技巧变得十分有礼貌且无破绽,一桌人怎么听着都觉得不对劲,可是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钟乐明只有微笑着说了句“不用”。   这事就这么翻了篇,焦琴今天很高兴,尤其是看到陆桓和沈浚齐关系亲密,更是开心得不得了,饭桌上也不说那些旧事,光说近来开心的事情。   她说飞飞在学校里表现出色,最近几次看图说话,老师都给批了小红花,又说春节要到了,在网上买了些小家居用品,打算等天气晴朗了,和飞飞一起贴春联打扫卫生。   焦琴说:“陆总,春节有时间的话,一起团个年吧。”   陆桓说:“好的,你给贝贝说,我一定来。”   焦琴又对钟乐明说:“钟哥,今年真的辛苦你了,飞飞马上放假了,就不需要麻烦你接送了,我也准备了点小礼物,是我的一点心意。”   钟乐明说:“你又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焦琴说:“我今天本来想请你太太来吃饭,没想到又遇上她有事情,所以太太的礼物,也麻烦钟哥帮忙转交了。”   说到钟乐明的妻子,沈浚齐留了个心眼,特意用余光去看钟乐明。   果然,他在钟乐明的脸上,看到了一种极其不舒服的表情。   只有很短的一瞬间,若不是沈浚齐有心,根本发现不了。   沈浚齐心里起疑,难道钟乐明真的和他妻子发生了什么,所以一直在焦琴这边帮忙,以此逃避家里的事情?   他跟在焦琴之后,十分陈恳地对钟乐明说:“嫂子只有周日休息,时间上还是有点不方便,我是双休,现在也会做菜了,找个时间让你们夫妻两尝尝我的手艺?” 第95章 忧虑   钟乐明心里烦躁得要命。   上一次出现这种情绪, 还是差点被沈浚齐撞见自己和沈俊杰通话的时候。   那次的经历让钟乐明有了经验, 他紧紧捏着拳头,把心里的烦躁压了下去, 装作感谢的样子:“我先替我太太谢谢你们了, 年后吧, 浚齐,年后有时间, 我把她叫出来, 我们聚一聚。”   沈浚齐笑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又问焦琴:“嫂子,飞飞是不是要放假了?”   焦琴说:“是的, 下个星期就放假了。”   沈浚齐说:“春节假期还有好些天, 飞飞放假了要怎么办?”   焦琴说:“我打算给她报一个全托班, 这样我就可以下班去接她了,她明年要上小学,刚好趁这个日子,好好学学拼音和英文。“   这也是沈浚齐的打算, 虽然焦琴在电话里没有给他明说, 但是钟乐明天天接送飞飞,也让她觉得太过麻烦钟乐明了, 她倒是没有想到会对自己的名声有影响,只是担心钟乐明的太太会不高兴。   焦琴说完, 又对钟乐明说:“这些日子真的要谢谢乐明了, 等开了春后,我准备换一个工作, 就不用麻烦你帮忙接送了。”   钟乐明忙说:“没关系的,一点都不麻烦。”   现在他没办法接触沈浚齐,只有通过焦琴得知沈浚齐的状况,就连沈浚齐最近要进项目组,也是从焦琴这里得知的,焦琴没有把他当外人,只要她知道的,能说的,基本都说了。   这是钟乐明最擅长的关心,可惜他是个急性子,当初逼急了沈浚齐,惹陆桓发了火,现在太过关心焦琴,让焦琴过意不去,直接就婉拒了钟乐明接送的打算。   钟乐明没敢继续劝焦琴,沈浚齐和陆桓都在这里,不能接送飞飞不过是减少接触焦琴的机会,而被陆桓和沈浚齐察觉他的心思,那才是真正的麻烦。   他忍气吞声,表面上依然是笑脸相迎,嘘寒问暖。操控和了解沈浚齐的动向现在已经不是首要的目标了,沈浚齐进了项目组,就该一步步收网了。   他已经做了些准备,相信背后的那些人,也早就有所准备了。   吃完饭,钟乐明借口有事先走了,沈浚齐和陆桓在这里多待了一会儿,陆桓陪飞飞读了会儿绘本,沈浚齐进厨房陪焦琴收拾餐具。   焦琴问:“你怎么进来啦?飞飞没有到处找你?”   沈浚齐说:“陆桓在外面陪着她。”   焦琴叹了口气:“陆总很喜欢小孩啊。”   沈浚齐还没发现,每次焦琴对陆桓的赞赏,变成了叹气,他说:”嗯,他很喜欢小朋友,最近一直在和我开玩笑,说要一个小贝贝。”   “小贝贝?”   沈浚齐解释道:“贝贝是陆桓给我取的小名,小贝贝是陆桓给我和他的孩子取的小名,他就是这样,喜欢随便取名字,他送给他母亲的狗,都叫人家光头。”   说完这些,他还有点不好意思:“大概是他觉得我的名字叫着不太顺口。”   他自顾自地说了一通,过了很久,才发现焦琴放下了手里的活,静静地听着他说话。   沈浚齐连忙问:“怎么了?”   焦琴笑了起来:“没,没什么。浚齐,我真得为你高兴。”   刚刚在饭桌上,沈浚齐能感觉到焦琴是真的笑得很开心,可是此刻,他察觉到焦琴的高兴里,还有着隐忧。   “嫂子。”沈浚齐很想抱住焦琴柔弱的肩膀,给她一些勇气和力量。经历了这么多事,他也算苦尽甘来,可是焦琴却依然是孑然一身,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家,娘家不想认她这个麻烦,她只有一个人带着女儿过活,女儿幼小,工作辛苦,焦琴过得十分艰难。   “嫂子,新的一年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沈家还有我,我会好好照顾你们的。”   焦琴说:“浚齐,很久之前,看到你那么难过,我就希望能有一个人带着你从过去走出来,现在那人你找到了,我真的很高兴,但是,我……浚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有很多话想给沈浚齐说,她想问沈浚齐,陆桓究竟有多爱你,他是不是爱你远胜于他的事业,她想问沈浚齐,你有没有好好计划你的将来,有没有想过,过一个不依附于陆桓的人生,她还想告诉沈浚齐,忘掉过去,和陆桓好好过日子,但她最想告诉沈浚齐的是,保护好你自己。   焦琴知道沈浚齐聪明,但是在感情上,沈浚齐却没有一点心机,同样的,在感情上,沈浚齐也受不了一点挫折。   最近这些天,钟乐明无数次在她面前反对沈浚齐和陆桓在一起,让她隐约觉得,自己某个不太好的猜想,可能成了真。   闲下来的时候,她一直在整理沈家的公司留下来的资料,希望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钟乐明有些时候也会陪着她整理,不过却一直不太用心,他总是说这些资料并无用处,焦琴有时候试探着问那什么资料有用的时候,钟乐明总是会转移话题。   钟乐明那里肯定留着一些重要的资料。不留任何痕迹,不是沈国峰的习惯,焦琴以前就知道,沈国峰有记账的习惯,给谁送了礼,借了谁的钱,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可是留下来的资料里,连沈国峰去年托人求介绍投资的那块玉佩都没有记下来。   八位数的礼物,沈国峰是无论如何也会记下来的,他不会平白无故的送礼,送出去的东西,他就一定要求回报。   后来,她在入职的那家商贸公司里,也听说了些消息。这家商贸公司是一家外贸公司的子公司,和北海港务有业务来往,当时新城港口项目火热,员工们平时没事,也爱说说边角消息,焦琴不太懂,只能跟着听,有个同事说了一句让她记忆铭心的话——   “大佬们想拿下这个项目,捏死几个小老板算什么。”   沈国峰不是唯一在这个项目里栽了跟头的,但他却是最惨烈的一个。   而陆桓,正是那个拿下项目的大佬。   如果是别人,焦琴大概会义无反顾地逼着钟乐明把东西都交出来,可是想到对方可能是陆桓,焦琴却迟疑了。   如果真的有陆桓参与,她要怎么办,沈浚齐又要怎么办?陆桓能为项目无视人命,那么他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利益伤害沈浚齐?   焦琴简直不敢想。   这段日子,比她刚回国的那些天还要让她煎熬。她本想着算了,放下这一切,就当是沈国峰贪婪自己尝了苦果,让沈浚齐安心开始新生活,让自己也解脱出来,可是当她发现沈浚齐几乎投入了全部的感情去爱着陆桓时,她又害怕了。   沈浚齐看出来焦琴有心事。   “嫂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焦琴摇摇头:“浚齐,我这个人,总是想的特别多,这样不好,本来今天是个好日子,可是我总是想些不好的事。”   沈浚齐问:“你想哥了吗?”   焦琴苦笑:“我……我真的很想他。”   丈夫愚笨,可是人老实,也从来没有和她红过脸,他们过得就是最普通的日子,过去的好几年,焦琴也曾迷茫过,就这样平平淡淡过完一生到底值不值得,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却发现,平淡未尝不是幸福。   沈浚齐安慰道:“嫂子,哥会瞑目的,我保证。陆桓也给我说过,他会帮我找出真相的。”   焦琴问:“陆总给你说过他会帮你查出真相?”   沈浚齐点头:“陆桓给我说过,我相信他能。”   焦琴忍不住问:“浚齐,上次我给你的那张名片,你拿给陆总看过之后,有结果了吗?”   沈浚齐说:“查出中间人是谁了,但是陆桓说,那个投资商和我爸的案子没关系,我本来想和那个中间人谈一谈,但是陆桓说不太方便,那些人不太好缠。”   “是吗。”   又是一个料想之中的答案,焦琴心里的石头压得更沉了。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她根本无能为力。   焦琴替沈浚齐理了理衣领:“浚齐,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委屈有什么困难,一定要给我说,好吗?”   这是焦琴唯一能做的。   沈浚齐犹豫了片刻,还是伸出手轻轻抱了一下焦琴:“好。”   *   过了这个周末后,离春节就越来越近了,沈浚齐也越来越忙,他听说春节之后就会下正式的调令,离那时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他必须拿出点成绩。   在很多人看来,不出错就是优秀的成绩,可是沈浚齐对自己要求一直很严格,除了秘书室的工作外,他还去各种会议和私人聚会上,刷了几次脸。   这些活动有的是陆桓安排的,有的是秘书室安排的,私人聚会这些,则多半还是由程葛的助理安排,程葛回来上班之后,沈浚齐一直没见过他,有些时候涉及到新城港口项目的事情,也是由程葛的助理直接联系他。   但是同在金陆上班,不见面是不可能的,新的一年没过几天,沈浚齐就遭遇到了第一个大挑战——   他又和程葛,在电梯里偶遇了。   这一次不是下班也不是在电梯口,电梯里除了程葛和沈浚齐,还有两个秘书室的同事,他们刚吃完午饭,打算回办公室休息一会儿,不料正好在电梯里遇上程葛。 第96章 春联   程葛脸上的青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若是不仔细看, 没人会发现一个多星期以前,这位金陆最有分量的副总挨了揍。   在其他同事的眼里, 程葛除了太过工作狂之外, 比起陆桓要好相处得多, 非上班时间见到面,都是和和气气的打招呼, 有时候还会互相聊几句。   现在不是工作时间, 所以沈浚齐的同事们就没有那么拘谨了,她们和程葛打了招呼:“程总, 吃过午饭了吗?”   “还没有, 你们呢?”   “我们都吃了。”这些同事看到程葛休假回来后瘦了一些, 劝道,“程总,再忙也要吃饭呀。”   程葛说:“我等会儿让他们送一份套餐到我的办公室来。”   他嘴上和员工们聊着,余光却不自觉地看向沈浚齐, 沈浚齐盯着楼梯跳跃的数字, 连一丝多余的目光都没有留给他。   程葛强迫自己把余光收了回来。   他不能再看沈浚齐了,在休假的这些天里, 他想了很多,从沈浚齐走进金悦酒店起, 到今天他们同在一栋大楼里办公, 他原本以为回忆里最多的是沈浚齐上位的手段,可是每每在他脑海里回想的, 却是金悦酒店里沈浚齐楚楚可怜的眼神和他闯进陆桓办公室时,沈浚齐回头那一眼的挑衅。   程葛还以为是自己空窗了几年心态有些失衡,元旦顶着肿痛的脸出去相了亲,对方是名门出身的女性,漂亮,优秀,在一家外企担任人事主管,有相似的学历背景和聊得开的话题。   可程葛却总是在开小差,甚至到了最后都掩饰不住了,被对方察觉,问他是不是需要去休息。   程葛抱歉地说是,然后顺水推舟草草结束了这次相亲,后来也没有再和这位相亲对象联系。   有些事情有些人,只是不经意间在心里扎了根,然后在某一个瞬间,被各种情绪催生着像野草一般疯长,到了最后,连自己都弄不明白,到底是何种感情了。   程葛就说不清自己对沈浚齐到底是什么想法,他只有让自己冷静下来,做好自己的工作,以及,让沈浚齐做好自己的工作。   工作是程葛的底线,他不是陆桓,可以随时为沈浚齐开绿灯。   两人之间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异样,连同事都察觉到了。沈浚齐除了跟着同事用蚊子哼哼一般的声音叫了一声程总后,其余时间,全程看液晶屏。   这些同事和沈浚齐朝夕相处,从没看过沈浚齐这样,只能猜测,沈浚齐和程葛之间闹了些不快。   这么多年来,程葛对于空降,一直都没有好脸色。   当然这些只是背后的议论,除了突然的人事调动着,这种类似于升职的的事情,在正式调令下来之前,早就在员工之间传开了,不过金陆和其他公司不同的是,空降不代表着就能站稳脚,很多空降因为能力问题,没几天就被贬回了原岗位,甚至遇上了程葛这类老总,多半还是要吃些苦头的。   沈浚齐也深知这个道理,元旦后上了班,也成了金陆无数位工作狂中间的一位。   他大概是唯一一位让老板非常不满的工作狂。   刚下了电梯,沈浚齐就收到了陆桓的信息:“贝贝,到我的办公室来午休。”   沈浚齐干脆地回了两个字:“不来。”   陆桓又发了条信息:“不潜规则你,我这里有床,躺着睡舒服。”   沈浚齐说:“我才不信。”   前几天他被陆桓骗去了办公室,陆桓说是有事情要交代他,结果去了之后唯一的事情就是亲亲摸摸,差点让沈浚齐弄脏了衣服,下午没法上班。昨晚沈浚齐看到陆桓在家里收拾了两套自己的衣服,今天一并带了过来,就知道陆桓这两天肯定要叫他去办公室。   他其实一点都不介意,如果有空,大概还会主动去陆桓的办公室,现在的他实在太忙了,下午他要陪项目负责人去开协调会,商量合同的事情。   下午的协调会本质是一个互相试探的会议,拍不了板,所以陆桓和程葛都没去,沈浚齐跟着项目负责人去学习学习,他很重视这类学习机会,都会提前做准备。   陆桓说:“贝贝,你过来一下,就二十分钟,挑个东西,挑完你就回办公室。”   沈浚齐问:“挑情趣内衣?”   陆桓问:“我在你眼里就是色X魔吗?”   沈浚齐说:“不算是,感觉我更像。”   他这弟子已经在陆桓的调X教下出了师,每每反而让师傅欲罢不能。   沈浚齐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心想你要是让我下午没办法上班,你今天下午也别想上班了。   他没有回秘书室,而是径直去了陆桓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特意为他留着,沈浚齐推开门走进去时,陆桓竟然在签文件。   这人就是这么一本正经地签文件,一边撩他的?   “陆总。”   沈浚齐就和上班时一样,一声陆总叫得抑扬顿挫,陆桓合上文件放到一边:“怎么,想玩办公室情X趣游戏?”   “想玩的不是你吗?”   沈浚齐笑着走过去,陆桓张开手臂,沈浚齐自觉地坐在了他的怀里。   “什么事?“   陆桓说:“快过年了,我打算买两幅春联,再买点福字,到时候给我爸妈家里送两幅,然后家里贴两幅。”   “家里?”陆桓的房子出了电梯就是入户花园,沈浚齐问,“你想贴哪里?”   陆桓说:“就贴我们卧室的门上,新年添点喜气。”   “……”   沈浚齐说:“我没有挑过这些,这个还用挑的吗?超市里不是都有卖的?”   陆桓说:“不买那些印刷的,买手写的,我看到宫总昨天在朋友圈发了广告,准备买两幅。”   沈浚齐以为自己听错了:”宫总?在朋友圈?发广告???”   陆桓拿出手机:“没错,宫总在朋友圈里给他家的小公主发广告,卖手写春联。”   他打开微信给沈浚齐看了:“你没看到萧秉璋发的广告?”   还真没有,沈浚齐已经忙得两个星期没看过朋友圈了。   沈浚齐接过陆桓的手机,这两张广告图都做得颇有佛性光辉,连价格都没标,全篇都是随缘给的暗示,还是宫予生特意帮萧秉璋标了价格,价格自然是不便宜的,根据材料内容以及数量的不同,呈阶梯价格。   “这也太惯着了……”沈浚齐不禁感叹,陆桓已经够惯着他了,可他也没想过陆桓有一天会为他做这种事情,陆桓和宫予生这种地位的人,朋友圈里的好友也都是各方大佬,发个广告出去,还是直接把价格标上的小广告,足以引发一场小地震。   陆桓看到沈浚齐盯着手机发愣,问他:“怎么?这是嫉妒了?”   沈浚齐把手机还给他:“只是感叹一下而已。”   陆桓问:“你也可以,在微信发展一下第二事业,我帮你去做做广告。”   沈浚齐说:“我又不会写春联。”   陆桓给他出主意:“卖卖南瓜小点心,做做咨询,实在不行,就秀秀恩爱,到时候人气上来了,还可以出本书——金陆老板娘的日常。”   “……你又打算借机去做广告了吗。”沈浚齐看了会儿时间,已经过去十五分钟了,“快挑吧,挑完我要回办公室了。”   陆桓说:“我给你发个红包,你直接向萧秉璋买,我手机上人太多,不方便再加他了。”   不方便?沈浚齐心想,你不就是嫌他烦吗。   他打开萧秉璋的朋友圈,果然看到了他发的广告,沈浚齐给萧秉璋发了条信息,问他现在买春联方不方便。   很快,萧秉璋便回了:”方便方便,特别方便。”   沈浚齐问他:“我问问我男朋友,要买那种。”   萧秉璋:“男朋友????”   沈浚齐说:“陆桓。”   萧秉璋说:“哦哦,行,你问吧,我等你,我发点样品给你,你看看喜欢哪种。”   接下来,沈浚齐的手机遭遇了爆炸式图片轰击。   在爆炸式图片轰击中,还夹着一条文字信息:“你认识盛年情吗?你男朋友认识盛年情吗?”   盛年情?   沈浚齐听过这个名字,这是北投金沙分公司的总经理,说认识,肯定是不能算是认识的,算起来,对方和程葛是一级的大佬。   沈浚齐也不知道萧秉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他问陆桓:“你认识吗?”   陆桓说:“认识。”   沈浚齐问:“萧秉璋和盛年情?他们什么关系?”   陆桓说:“盛年情以前是萧秉璋哥哥符鸿的部下,应该是符鸿让盛年情帮忙看着自己的宝贝弟弟吧。”   看着自己弟弟?   沈浚齐和萧秉璋是普通朋友的关系,都知道萧秉璋前段时间过得十分拮据,而且是差点被赶出出租房拮据,沈浚齐当时还问了萧秉璋要不要资金帮助,萧秉璋说不用。   都这么拮据了,帮忙照顾的人,却不闻不问?   陆桓对盛年情这个名字十分在意,他对沈浚齐说:“贝贝,你问问萧秉璋,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第97章 偶遇   陆桓和盛年情见过不少次面, 初见时还以为是哪家的二世祖, 对方主动上来打过招呼后,才知道这位就是符鸿的手下爱将。这是个极其难以捉摸的男人, 和上面关系不错的宫予生在和陆桓聊起这个人时, 只说了一句话, 别深交,小心被坑。   盛年情还真是个喜欢交朋友的性格, 初见时就和陆桓互相留了联系方式, 后来有机会,也一直叫上陆桓出海钓鱼或是聚会, 陆桓不会排斥和这些商业上的对手交个朋友, 但是对盛年情, 却没有什么交友的兴趣。   他不喜欢自来熟的人,萧秉璋和盛年情都是这种性格,一个是粘着人的小唠叨,他觉得烦, 另一个差点把交个酒肉朋友写在了脸上, 他觉得有代沟。   不交往,就少了知根知底的机会, 这时听到萧秉璋提起这事,陆桓顺便就问了一句。   沈浚齐便问萧秉璋:“陆桓认识, 怎么了?”   萧秉璋说:“认识??天啊, 你赶紧给他说说,让他千万别把我卖春联的事情透露给盛年情!宫予生帮我做广告, 我都特意让他把盛年情给屏蔽了。”   沈浚齐问:“为什么不让盛总知道?”   萧秉璋说:“你知道我租房这事是谁出的主意吗?就是盛年情啊!这人和我命里犯冲,天天针对我,本来做微商卖春联这事没什么,但是他一搅合,我哥得飞过来劈了我。”   萧秉璋这么一说,沈浚齐倒是想起了程葛,他对萧秉璋说:“你是亲弟弟,你哥哥怎么可能会听他部下却不听你的,而且这是你们的家事,盛总能管吗?”   萧秉璋说:“能。其实我一直觉得我哥和他有私情。”   “……”   沈浚齐瞟了一眼陆桓。   陆桓问:“怎么了?”   沈浚齐问:“程总天天针对我,该不会是你俩有什么故事吧?”   陆桓说:“你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他一个直男,我和他能有什么故事。”   直男?沈浚齐心想,怕是个假直男。   不过那天和程葛的冲突他一直没给陆桓说过,也不打算说,程葛是个有分寸的人,他也出了气,希望这件事到此结束。   沈浚齐问:“你还有什么事要问吗?没有我就挑春联了。”   他大概猜到陆桓问萧秉璋这个问题的意图,但是萧秉璋是局外人,把无关的人牵连进来不是陆桓的作风,也不是沈浚齐想看到的。   陆桓说:“就这样,你挑吧。”   沈浚齐挑了几幅春联,回头一看,陆桓在思考着什么。   沈浚齐问:“怎么了?”   陆桓说:“我在想有没有办法把盛年情弄回去。”   沈浚齐说:“盛总回了北方,要是来一个更难搞定的怎么办?”   陆桓揉他的头:“我让盛年情回去,自然是让他带着北投一起回去。”   沈浚齐说:“就凭萧秉璋那句八卦?你觉得可信?”   陆桓说:“八卦我当然不信,但是有来源有事实数据支撑的八卦,听一听也无妨,起码可以帮人多做一些判断。”   沈浚齐有点感兴趣:“比如?”   陆桓却避开这个话题:“这个问题下次再说,先把手头的春联挑了,有时间你还能多休息一会儿。”   沈浚齐说:“那好,下次再说。”   他兴致勃勃地又挑起了春联,就好像春节已经来临,贴上了这些吉祥物,新的一年就是万事如意。陆桓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些难过,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沈浚齐的脸。   下一次,陆桓也不想和他聊这个问题,他不想让沈浚齐知道,有些真相,真的就出自于某些小道消息。   陆桓没有让人继续调查沈国峰诈死和沈浚齐亲生父母遭遇车祸的真相,现有的证据并不充分,但是已经能让他有一个合理的判断,特意去调查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他现在调查的重心在钟乐明,算算日子,今天钟乐明应该上船了,一个多星期后,他应该就能收到宫予生的消息了。   沈浚齐挑了六幅春联三幅福字,算来下一千六百多,沈浚齐打算凑一个整数,陆桓却说不用,都有对应的价格,是多少就给多少,萧秉璋这一波,房租和回家的钱肯定是能赚够的。   沈浚齐聪明,陆桓一点拨就领会了:“难怪宫总要帮他把价格标的这么清楚。”   陆桓说:“宫总这一发,各种想要攀关系的都会去买,价格定低了,得累死萧秉璋,价格定太高,又会有人闲话。所以你看,宫总发的这个价格其实很有技巧的。”   沈浚齐问:“不过这个真的不会对他有影响吗?毕竟朋友圈里什么人都有。”   陆桓问:“影响?贝贝,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些事情对我们会有影响?还是你觉得萧秉璋会有闲心去帮买了他春联的人吹枕头风?”   他看似在说宫予生,其实是在给沈浚齐信心,沈浚齐和陆桓在一起后,流言四起,沈浚齐一直担心会影响陆桓,陆桓反倒是最淡定的那一个。   到了他今天的位置,什么流言蜚语对他而言,都没有任何影响了,在金沙市甚至是在商界,他有绝对的话语权。   沈浚齐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问陆桓:“你就不担心我给你吹吹枕头风?”   陆桓说:“你吹吹试试,我倒要看看,谁有这么好运。”   沈浚齐笑着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然后在陆桓抱住他之前站起来:“我要回办公室了,你去休息吧,晚上我回家做饭。”   陆桓抬起腕表一看,还不到一点,下午的会议是三点,还有足足两个小时。   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   两人出门约会都能约成一人一台笔电对坐加班的模式,全金沙市的情侣,大概就属他们这对最敬业。   陆桓说:“去吧,那我下班去买点新鲜蔬菜。”   沈浚齐回到办公室,把下午开会的几个事项又过了一遍,两点的时候,项目负责人打了电话过来,说那边的人已经到了,准备出发。   会议地点是在金沙市基础建设投资公司的会议室,和投资合作中心在一栋大楼,沈浚齐也是上车后才想起来,萧秉璋也在那里上班。   萧秉璋恰好给他发了信息,说中午就能把春联写完,问他什么时候来取,沈浚齐说下午要来开会,顺便来取。   萧秉璋很高兴:“那好,晚上顺便一起吃饭。“   沈浚齐说:“晚上我还要回家给陆桓做饭,下次再约个时间吧。”   萧秉璋说:“也行,等我发了年终奖,请你吃饭,嘿嘿,你几点钟到我这里?”   沈浚齐说:“我马上就到了,开完会我来找你。”   萧秉璋说:”行。“   这是沈浚齐第一次来基础建设投资公司开会,过去的这几天里,虽然也经手了新城港口项目的相关工作,但是参加会议,却是第一次。   项目负责人带着他和一个项目组的同事走出电梯,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会议室前的绿植旁打电话,项目负责人突然停下脚步,低声对沈浚齐说:“浚齐,快打个电话给程总,说盛总来了。”   盛总?盛年情?   今天还真是巧了,中午刚刚说到这号人物,今天下午就见到了面。项目负责人的语气有些急切,沈浚齐知道事态紧急,低声说好。准备离开时和收了线走过来的盛年情的目光撞上,对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   这笑容的体验绝对算不上好,更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场合,沈浚齐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借口要去卫生间离开了。   “盛总来这么早?”   项目负责人也是老江湖,对这个不速之客没有表现出一点异样,反而热情地迎上去和盛年情握手。   沈浚齐走了两步,发现背后一直有人在看着自己,回头一看,再一次和盛年情的余光对上了。   这一次,沈浚齐却没有挂上礼节性的表情。他用同样的目光,把盛年情打量了一番,然后在盛年情回头时,回以一个挑衅的笑容。   他并无所惧。 第98章 针锋   盛年情的表情显然有点意外。   沈浚齐这个挑衅的笑容, 明显就是被宠出来的, 当然,凭着他这张漂亮的脸蛋, 沈浚齐就完全有资本挑衅, 只是比起全靠脸, 现在的他,多了一分从容, 少了些恃靓行凶的嚣张。   这场初见的对决势均力敌, 只是沈浚齐作为一个普通员工,和盛年情相比, 还是落了下风。   沈浚齐走进卫生间, 关上了门, 从通讯录里找出程葛的电话,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便接通了,程葛问:“什么事?”   如果沈浚齐此刻没有想着盛年情,那么他应该会发现, 程葛的声音里藏着一丝惊讶。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说过话了, 程葛那一封发给沈浚齐的邮件,也一直没有收到回信。   沈浚齐说:“程总, 今天下午的协调会,北投的盛总也来了。”   程葛问:“会议几点开始?”   沈浚齐说:“三点。”   程葛说:“和那边对接一下, 加上我的名字, 我马上过来。”   沈浚齐说:“我马上去办,另外, 这件事需要我向陆总汇报吗?”   沈浚齐目前没有正式调入项目组,现在还是秘书室的助理,可以直接把情况汇报给陆桓。程葛却说:“不用,我来汇报。”   匆匆听完程葛的交代,沈浚齐听到有人在敲门,对程葛说:“程总,我这边不方便和您通话了,有事情要安排的的话您给我发信息,我先挂了。”   程葛说:“嗯。”   沈浚齐挂掉电话,打开卫生间的门,回到项目负责人的身边,盛年情已经回会议室了,项目负责人问道:“程总怎么说?”   沈浚齐说:“程总说他马上过来。”   项目负责人说:“好的,你去楼下接一下程总,我们先进去了。”   沈浚齐找到会议组织方,把程葛的名字加了进去,然后下了楼,在大楼门前等着程葛。程葛是从公司来的,车程不到二十分钟,从拨通程葛的电话到看到那辆熟悉的雷克萨斯驶入停车场,沈浚齐一心都想着工作,全然忘记了这位上司在不久前做的那些糟心事,直到程葛下了车,走到他的面前,两人的脸上,才同时浮现出一丝尴尬。   二十秒后,程葛才开了口:“在楼上?”   沈浚齐说:“邹经理他们都在。”   程葛说:”走吧,上去。”   又是同乘电梯,程葛来的时间又是那么凑巧,刚好过了两点半的上班高峰期,连电梯间都只有两个人,沈浚齐照旧盯着液晶屏上的数字,程葛却意外地打破了平静。   “上次那封邮件收到了吗?”   “收到了。”   又一次沉默了。   “叮”的一声,电梯到了。   沈浚齐按住上行键:“您先上。”   他用的是敬语,以此来掩盖自己心里的不快,时至今日,想起那晚的事情,他心里还是憋着一股火气。   程葛走进电梯,沈浚齐也跟着走进去,接着,沈浚齐听到程葛说了一句:“抱歉。”   沈浚齐没想到程葛会在这里给他说抱歉,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程葛又说到:“为我那天的行为。”   就知道会是这样。   沈浚齐也不指望程葛能扭转对自己的偏见和态度了,他说:“程总,这事翻篇,以后谁也别提。”   程葛说:“好。”   他是比沈浚齐更不愿意提起这件事的人,更重要的是,他不希望陆桓知道这件事,无论陆桓有多理智有多重视他,都不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他是要在金陆干一辈子的人。   电梯很快到达了会议室所在的楼层,电梯门一打开,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   “程总到了?”   这是沈浚齐第二次听见盛年情的声音,他的声音有些偏烟嗓,却没有低沉沙哑的感觉,刚刚和项目负责人说话的时候,吐字发音都稍微快一点,听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现在没有故意控制语速和音调,说起话来就有种慵懒感了。   这应该是很迷人的声音,对男人对女人都很有杀伤力,可惜遇上程葛和沈浚齐两个工作狂,齐齐无视了这把嗓音的魅力。   程葛说:“麻烦盛总亲自来楼梯间接我了。”   盛年情说:“应该的,以前你是主人,我是客人,还不是劳烦你在楼下接我,今天我算半个主人,你是客人,大家换个位置体验体验。”   这话意有所指,程葛说:“盛总,您来了金沙市这么久,连谁是主人都没弄清?”   盛年情“哦”了一声,突然对沈浚齐说:“糊涂了,主人不在这里,主人的配偶在,也是一样的,对不对,沈先生?”   沈浚齐淡淡一笑,没接话。   盛年情猜到沈浚齐是这个反应,也不多言了,转过身,说:“时间要到了,走吧。”   程葛越过盛年情的肩膀,向会议室门口走去。   “程总。”   盛年情在背后突然叫住了他,他的声音很小,跟在后面的沈浚齐只听到他在说话,却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啊,而且当了将军,不仅江山有了,美人也有了。”   程葛的脚步突然顿住了,他拧眉回头,盛年情大大方方和他擦肩而过,向会议室走去。   “一个建议。”   沈浚齐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问:“程总,什么事?”   程葛说:“没事。”   沈浚齐第一次听到程葛说话这么没有底气,他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破绽,可是话尾的颤音,暴露了他一瞬间的心虚。   刚刚盛年情到底说了什么?   沈浚齐有些后悔感刚刚没有跟紧一点,哪怕是听到一点点也行。   现在,他只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说:“程总,我们进去吧。“   这场本来互相探底的协调会因为盛年情的加入,一直持续到了下午六点。虽然盛年情这个有利益牵连的专家名不正言不顺,但是他有多年的项目投资开发的经验,绝对能称得上是相关领域的专家。   几个问题咄咄逼人,项目负责人紧张地手心都是汗。   好在有程葛坐阵,面不改色的把问题都给弹了回去,后来兵刃相接,程葛直接问盛年情,如果是北投拿了新城港口这个项目,合同谈判中,会不会避免盛年情提出的那几个问题。   沈浚齐看到,坐会议记录的工作人员,连笔都停了。   录音笔上就放在中间,谁都没想到,程葛会这么直白。   合作中心的主任有种两方都快打起来了的错觉,尤其是程葛,每一句话都是刀子,恨不得剐了盛年情。   “小张,快过来。”   他偷偷叫过一边倒茶的手下:“去八楼,把萧秉璋叫来,你回办公室。”   萧秉璋这时正等着下班。   他现在生活拮据,也不敢开他那辆GTR了,每天下班都等着宫予生来接他,或是抢点免费的共享单车日卡,骑单车去宫予生家。   下午他和沈浚齐说好了,下班时要把春联给他,现在同事都走了,他找隔壁借了个计算器,开始盘算这两天的收入。   正算得美滋滋的,同事突然来找他:“小萧,快,主任叫你呢。”   萧秉璋说:“叫我?干嘛?”   同事说:“我这边有点事要赶紧处理,楼上有一个重要会议,我参加不了了,你代一下我。”   萧秉璋指着自己:“我?代你参会?”   同事把他从座位上拽起来:“就是倒倒茶,递下笔,很简单的,会议快要开完了。”   全中心的人都知道,萧秉璋得哄。   虽然金沙市封闭,没那么在乎萧秉璋背后强大的后台,但是惹恼了这位小公主,他能在人耳边念上一礼拜的经。   萧秉璋本来想拒绝,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沈浚齐参加的那个会议,还是同意了:”好吧。“   他站起来,关了电脑,把桌子简单收拾了一下,然后提着装好了春联的袋子,慢慢悠悠地晃去了会议室,路上还给宫予生发了条信息:“你晚点来接我,我要去开会。”   宫予生好奇:“你还开会?开会弘法?”   萧秉璋说:“说什么呢,我长得好看我坐那里让人赏心悦目不行吗?”   宫予生说:“那你什么时候来我的办公室让我赏心悦目一下?”   萧秉璋说:“不来,你这个老流氓,来了就摸我,坏我的修行。”   宫予生说:“第三十次。”   萧秉璋说:“第三十次什么?”   宫予生说:“诽谤。”   萧秉璋:“切~”   他作威作福惯了,也知道宫予生惯着他,把手机塞进口袋里,大摇大摆地去了会议室,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盛年情的声音。   他眼皮子一跳,半只脚踏进了会议室,另一只脚却向后退了一步,下意识要开溜。   主任却已经看到他了,连忙冲他招手:“小萧啊——”   萧你个头!萧秉璋气晕,今天我姓宫! 第99章 谎言   合作中心用不上萧秉璋的时候, 他就是整个中心的吉祥物, 水嫩嫩的小苗一棵,放在办公室里, 着实赏心悦目;用得上萧秉璋的时候, 他就是能速度请来的救兵, 特别是现在这种时候,一个局外的, 又有能量的人, 足以让现在紧张的局面稳定下来。   果然,主任这一挥手, 对着门那一边的人都向门口看去。   萧秉璋把脚收回来, 提着装春联的袋子杵在门口, 若不是因为气质打扮,看起来就像一个强闯进来推销的销售。   他比谁都想跑,可是,已经晚了。   平时里随心所欲惯了, 但是在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 萧秉璋心里有数。他只有硬着头皮走进去,手里的塑料袋擦过牛仔裤, 发出细碎的声响,萧秉璋觉得尴尬, 背过手把袋子藏在了身后, 然后在盛年情的注视中,匆匆走到会议桌的角落坐下了。   主任做了个手势, 示意萧秉璋换一个位置,他本意是想让萧秉璋坐到盛年情的身边,萧秉璋却挪啊挪,挪到沈浚齐的身边坐下了,然后对着主任的眼色,大开无视大法,躬身从袋子里掏出本子和笔,放在了桌上。   沈浚齐感觉到萧秉璋在桌下踢了他一下,他转过头,萧秉璋用口型问他:“什么会?”   沈浚齐回过头,手指在自己摊开的本子上点了点,萧秉璋瞟了一眼,新城港口项目协调会。   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盛年情,这位北投的盛总,在看到他进来时,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   萧秉璋心想,你还给我使脸色,天天坑我,我都没嫌你烦。   当然,这些事他也只敢在心里想,盛年情这人和符鸿可不一样,符鸿虽然对萧秉璋有严厉,但是多半时间还是宠着弟弟的,盛年情这人,从头到尾,不给萧秉璋留一点情面。   如此想着,萧秉璋脸上冲着盛年情挤出一个笑容。   盛年情没理他,但他明显也没什么心情对着程葛咄咄逼人了。   主任松了口气。   今天是协调会,双方来的都不是能做决定的人,后来也就是盛年情来了,程葛才过来。本来是甲乙双方的协调,互相试探试探,能讲理的讲理,讲不了理的讲大局,最后倒成了盛年情和程葛的主场,完全把基础建设投资公司和组织会议的合作中心给遗忘了。   这种主客颠倒的协调会,其实根本没有必要开下去了。   萧秉璋打了个哈欠。   从小他就跟着萧礼和符鸿开会,二十年了,他都没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没有继续下去的意思,还能噼里啪啦说那么多话。   他在座位上熬了二十分钟,终于看到到主任站起来,和盛年情程葛等人握手:“今天辛苦几位了,我们这边准备了工作餐,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趁着盛年情没功夫找上自己,萧秉璋捞起座位下的袋子,扯住沈浚齐的衣角:“快快快,快溜。”   沈浚齐把工作笔记和笔收回自己的包里,小声说:“如果要留下来吃饭,你能逃开吗?”   那一刻,萧秉璋心里只感到绝望。   幸好程葛和盛年情都对这次的应酬没什么兴趣,找了借口要离开,才让萧秉璋心里的绝望,又生出了一棵花来。   他迫不及待地把沈浚齐拽起来:“走,给你看看春联。”   沈浚齐问:“行,你开了车吗?”   沈浚齐不想和程葛一同回去,想搭个便车。萧秉璋说:“有人来接我。”   沈浚齐笑道:“宫总?”   他这个笑容让萧秉璋的脸有点发热,他抓了抓头发,又搓了搓手里的塑料袋,才说:“唉唉,你别问了,快走吧。”   沈浚齐说:“你稍微等一会儿。”   沈浚齐起身去和项目负责人打了个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再回到原处一看,萧秉璋已经被盛年情逮住了。   盛年情说:“晚上一起吃个饭。”   萧秉璋梗着脖子:“不。”   盛年情说:“去素菜馆。”   萧秉璋说:“我现在不吃素了。”   盛年情说:“那不正好?”   萧秉璋说:“我晚上有约的。”   盛年情问:“谁?”   萧秉璋伸出胳膊,搂住沈浚齐的脖子:“我要和沈浚齐去打篮球的。”   沈浚齐有些无语,他就没想过,盛年情会把自己也叫上去吃饭吗?   果然,盛年情问沈浚齐:“沈先生要不也赏个脸?”   沈浚齐微笑着把陆桓搬出来:“今天萧秉璋要去我家做客,下一次吧。”   沈浚齐感觉到萧秉璋的胳膊在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感动。   盛年情说:“那就下次再约。”   萧秉璋大喜。   盛年情伸出手指,在萧秉璋手里的袋子上弹了一下:“什么东西?抱得这么紧。”   萧秉璋的身体明显也弹了一下。   “是图纸。”萧秉璋咳了一声,“明天要用的图纸。”   盛年情轻轻笑了一声。   就萧秉璋这样漏洞百出的表现,盛年情会信才怪,好在他也不是很愿意理会萧秉璋,又和沈浚齐聊了几句后,带着手下离开了。   萧秉璋的手臂这才从沈浚齐的脖子上放下来。   “我太感谢你了。”萧秉璋感动万分,“还好没被盛年情发现,要不可就惨了。”   沈浚齐问:“你到底是怕盛年情,还是怕你哥?”   萧秉璋说:“他们两个一个雷公一个电母,每个都很可怕,合在一起更可怕好吗?”   沈浚齐:“……”   萧秉璋说:“我哥说了,在金沙市不做出事业,就别想回去了,可要是知道我的事业是做微商,他绝对会把我给拧回去,我可不想回去,我还要——你等下,我接个电话。”   他掏出手机,发现是宫予生的电话,喜滋滋地接了:“嗯,我开完会了,你在楼下等我。”   挂了电话,萧秉璋对沈浚齐说:“走吧,宫予生的车到了,我送你回去。”   沈浚齐说:“不用麻烦你了,我搭车回去好了。”   他可不想做电灯泡。   萧秉璋说:“登登也在。”   沈浚齐笑道:“那就更不方便了。”   登登是宫予生的儿子,萧秉璋很喜欢他,和他相处得也很好。   萧秉璋说:“那好吧,你有时间给我电话,我请你吃饭。”   这几幅春联,他本来是不打算收沈浚齐的钱的,后来沈浚齐说这是陆桓要买的,他才勉强收下,沈浚齐是他来金沙市后的第一个朋友,他不想从沈浚齐身上赚钱。   沈浚齐说:“好,你快下去吧,别让宫总等急了。”   因为不想和盛年情碰头,萧秉璋特意绕了一个圈,从另一个电梯去了停车场,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盛年情下楼的时候接到了符鸿的电话,干脆放弃了电梯,走了安全通道,比萧秉璋预计的时间要晚了几分钟。   符鸿这次打电话过来,是有事情要问盛年情。   盛年情是符鸿的心腹,符鸿很信任他,放手让他在金沙市闯荡,能给的资源也都给了,只是事情的进展,并不太顺利。   盛年情说:“要不你来金沙市看看?你就见过一两次陆桓,不了解这人,怎么从他手里抢东西?”   符鸿说:“有你我放心。”   “放心?”盛年情忍不住笑了,“你放心我什么?放心我在这边为你开疆扩土,还是放心我在这里,也替你守着贞,不会找几个小鲜肉玩玩?”   符鸿的语气还是一贯严肃:“我在和你谈正事。”   这一回,盛年情的笑声里夹杂着一丝嘲讽:“哦对了,忘了你说的正事还有你弟弟。”   符鸿问:“他最近怎么样?”   “好得很。”盛年情走进停车场,“能吃能睡能玩,过得无比开心。”   符鸿问:“有没有什么男人缠上他?”   男人?   盛年情抬头一看,哦,巧了。   就在不远的地方,萧秉璋抱着一个小男孩,和宫予生亲密地说着话。   你的宝贝弟弟岂止是有了男人,连便宜儿子都有了。   盛年情心里醋海翻涌,他很想把眼前这幕拍下来,狠狠扔在符鸿脸上,可是他还有另外一个方法——   一个报复符鸿的方法。   你不是最疼你的弟弟吗?那好,我就让他永远地留在金沙市,不会回到你的身边。   “没有。”盛年情语气冷漠,“以后这种问题,不要问我。” 第100章 打听   沈浚齐回家后, 给陆桓说了在合作中心遇见盛年情的事情, 这事陆桓下午就已经知道了,只是从沈浚齐嘴里说出来, 信息远比程葛汇报的要多。   “盛年情没有见过我, 但是他第一眼就能认出来我, 而且也知道我和你之间的事情。”沈浚齐回想起当时盛年情的目光,还是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是我第一次接触他, 感觉他这个人不是很适合交往。”   “不错,观察力又进步了。”陆桓搂住他的肩膀, “上一次给我说这句话的人是宫予生。”   沈浚齐说:“这个表扬我喜欢。”   两人窝在沙发上, 享受饭后的水果时光, 家里有地暖,穿着单衣也不觉得冷,沈浚齐却还是喜欢靠在陆桓怀里,这是他们不加班的工作日常有的状态, 吃完饭后, 吃吃水果,聊聊工作, 很多事情陆桓比沈浚齐更有经验,沈浚齐会问问他的意见。   沈浚齐又说:“感觉程总对他的态度也很奇怪——就像——”   陆桓问:“就像什么?”   沈浚齐本想说就像被人突然捏住了咽喉, 但是细细一想, 又觉得这个比喻不太合适,刚见面时的二人虽然也是针锋相对, 却也只是话里有话,表面上还是客气的。但在沈浚齐问过程葛刚刚发生了什么事后,程葛对盛年情的态度明显变成了除之而后快,就好像盛年情刚刚威胁了程葛,引得他发了怒。   这些只是沈浚齐的猜测,在陆桓面前就不方便说了,他说:“总之就是态度比较差。”   陆桓说:“最近程葛的心情好像一直不怎么好,上次受伤那事可能还是让他耿耿于怀。”   沈浚齐尴尬地笑。   陆桓说:“这事说起来也奇怪,以前大学时他也不是没打过架,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被人揍到了脸上,他那种性格,不把对方干趴下,反倒是一个人生闷气,我都怀疑他是不是英雄救美救到了别人的女朋友。”   沈浚齐更尴尬了。   陆桓看到沈浚齐的表情,还以为他是不想多谈论程葛,便说:“好了,不说他了,你明天准备坐什么车去上班?”   沈浚齐说:“这几天有雾,坐地铁吧。”   陆桓说:“这几天回老家的人多,还有大学生们都放了假,明天坐地铁会很挤。”   沈浚齐说:“那我早点起来,坐首班车。”   一提起通勤,陆桓八成就要提给他买车的事情,沈浚挤公交挤地铁已经习惯了,并不打算让陆桓替他花这笔钱。   陆桓说:“明天坐我的车。”   沈浚齐一口回绝:“不。”   陆桓把他拉到自己的怀里,作势要捏他的脸:“有点横啊。”   沈浚齐说:“你捏呗,捏了我也不坐。”   陆桓真上了手,说是捏,其实没用上力气,沈浚齐被他捏成章鱼嘴,然后他低下头,在章鱼嘴上嘬了一口。   “现在不答应没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让你答应。”   沈浚齐被捏着嘴还想说话,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陆桓凑近,逗他:“什么?你说你不答应?”   沈浚齐点头。   陆桓放开了他:“那就是答应了。”   沈浚齐挣扎着从沙发上坐起来:“有你这么威逼利诱的吗?”   陆桓说:“威逼我承认,哪里利诱了?”   “你亲我。”沈浚齐用手背擦去唇上的水渍,脸上还留着刚刚憋了会儿气的潮X红,“色X诱就不是利诱了?”   他又在撩人。   这点小心机陆桓看得太多了,他就吃这套,沈浚齐也喜欢用这招。   “既然你觉得是色X诱,那我不做点什么,还真是对不起这两个字了。”   陆桓从沙发上站起来,问沈浚齐:“水果吃好了吗?”   沈浚齐点点头,陆桓弯下身体把他抱起来:“走,去洗澡。”   工作日沈浚齐和陆桓都是严格遵守着睡觉时间,就算是要胡闹,也不会闹得太晚,第二天清早还要上班,陆桓对自己的最低要求是踩点。   第二天他起床时,发现身边的位置都凉掉了。   沈浚齐竟然真的如昨晚所说,天还没亮就起了床,去赶前几班的地铁。   陆桓有些无奈,这也太敬业了吧。   以前他也有过一两个月睡办公室或是连续几周都在外面飞的经历,可是到了这个年纪,有了小家,有了爱人,比起拼了命的工作,他更希望均衡工作和家庭。   陆桓去卫生间刷牙,看到沈浚齐帮他把牙膏挤好了,毛巾也放在了一边,要用的护肤品和剃须刀也特意拿了出来,洗漱完毕后去了厨房,早餐也早已备好放在了保温桶里,甚至后来去了衣帽间,发现连他今天要穿的外套和西装都已经挂在了外面。   短短几个月,就这么居家了。   陆桓换好衣服,给沈浚齐打了个电话。   “贝贝,今天跑得挺快啊。”   沈浚齐说:“昨天下午开了一下午的会,工作还堆着,必须早点来了。你吃了早餐了吗?”   陆桓说:“吃了,冷面的味道很不错,牛奶米酒也好喝。”   沈浚齐很很高兴:“你喜欢吃我明天继续给你做。”   陆桓说:“你明天还是老老实实和我一起起床,不准这么折腾自己了。过两天就是年会了,我爸妈也会出席,到时候看到你比元旦时瘦了一圈,肯定要找我的麻烦。”   沈浚齐辩解:”我没瘦,昨晚称不是还重了一点?”   陆桓说:“昨天多穿了一件衣服,那也叫重了点?你信不信我下次把你扒光了称。”   沈浚齐说:“陆总,别说了,已经八点半了,再不出门,就要迟到了。”   陆桓抬头一看钟,果然已经八点半了:“中午来我的办公室午休,就午睡,不干别的。”   还没等沈浚齐发话,陆桓又说:“别再找什么借口了,你今天下午没有会议也没有其他要紧的工作。”   沈浚齐说:“好吧,中午吃完饭我就来,给我留个门。”   沈浚齐的办公室是格子间,因为有不少女孩子,也不方铺折叠椅,他多半是加会儿班或是看看书,如果有其他同事叫他去活动室玩桌游,他就去凑个角。   一上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沈浚齐吃完午饭后散了会儿步,然后才上楼去了陆桓的办公室,陆桓今天也有些忙,午餐没有去餐厅吃,而是由秘书送上来的,沈浚齐进来的时候,他还在看文件。   看到沈浚齐走进来,他把文件合上放在一边,沈浚齐故意问:“什么秘密不能让我看,难道是年会的奖品?”   陆桓问:“是不是有人让你来打听内幕消息了?”   沈浚齐说:“你猜对了,这两天天天有人问我,知不知道今年的奖品有些什么。”   陆桓说:“问你有什么用,问行政部和人资部去。”   沈浚齐说:“我也这么给他们说的,他们都不信。”   陆桓故意逗他:“那你到底想不想知道?“   沈浚齐说:”当然想,我还是第一次参加公司年会,他们说去年有十个带薪南美自驾游,今年呢?”   陆桓说:“今年的奖品也有带薪度假,还可以带一位家属。”   沈浚齐问:“去哪里?”   陆桓说:“瑞士。”   沈浚齐问:“谁定的?”   陆桓说:“当然是我,我还等着我抽中了和你故地重游。”   沈浚齐说:“那我呢?你怎么不说是我抽中了带你故地重游?”   “贝贝。”陆桓安慰他,“心态放平和才能抽中,你看陆枫,年年都想中一等奖,结果连扫地机器人都中不了,所以放平心态,你想想,我抽中的奖品也是你的,你可是有双倍概率,再不济,我那份阳光普照奖也都是你的,这么想有没有开心一点?”   沈浚齐问:”阳光普照奖是什么?“   陆桓说:“就是每个人都有的奖品,今年是八百块生鲜店的购物卡,一千六百块,够你买一年的贝贝南瓜了。”   沈浚齐:“……”   陆桓说;“好了,不和你说了,你快去卧室休息,床给你铺好了,我等会儿来陪你。”   他把沈浚齐哄去了卧室,然后又回了办公室,打开刚刚放在桌上的文件夹。   这个文件夹却不是年会的筹备情况,而是宫予生发给他的钟乐明在游轮上的情况,昨晚游轮进了公海,钟乐明进了赌场,就豪赌赌了一把,输掉了二十万。 第101章 矛盾   陆桓原本以为, 钟乐明的消息要等一个礼拜后才能收到, 没想到宫予生却比他所想的要更上心,钟乐明刚进了赌场不到一天, 资料就传真了过来。   这份资料里还有钟乐明前几次出海的情况, 他输多赢少, 输的几次都在三万到五万美金之间,一部分是自己携带的现金, 另一部分是在船上兑换的美金。而这一次的航线, 他上来就输掉了三万美金,后续肯定要通过信用卡或是其他方式来兑换现金。   宫予生还顺便帮陆桓查了一下钟乐明的资产情况, 从罗列他所持有的信用卡和借记开来看, 只要钟乐明这次狠得下心来撒钱, 宫予生就有办法查到他其他账户的信息。   宫予生和这家邮轮公司很熟,想从钟乐明身上掏钱,也有的是办法,可是陆桓看到这份资料, 却莫名有些焦躁。   离真相越来越近了。   所有细碎的线索都在慢慢的靠拢, 继而合成一个圈,这个圈早就已经把沈浚齐套在里面, 现在看来,陆桓也不能幸免。   陆桓倒是不担心自己, 只要先敌人一步, 他就有反杀对方的信心,可是他担心沈浚齐, 比起了解真相,更让他头疼的是,如何让沈浚齐知道真相。   告诉他?不告诉他?还是隐瞒一部分,只把那些不太让他受伤的告诉他?   这不是考卷,没有标准答案,甚至连陆桓也预料不到任何一个选择的结果。   唯一的保障是沈浚齐对他的信任和依赖,只要沈浚齐全心全意信任他,依赖他,并且将他视为最重要的,甚至能替代沈俊杰的存在,也许沈浚齐在知道这一切后,还能凭着这份对他的信赖和信任,熬过这个关口。   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至少可以努力。   陆桓拨通了行政部经理的电话。   经理还在外面和演艺公司接洽,确认最后助阵今年年会的明星名单,他看到是董事长办公室的座机,连忙接通了:“陆总。”   “年会都准备好了吗?”   经理说:“准备好了。”   陆桓问:“确保万无一失?”   经理点点头:“万无一失,已经试验过很多次了。”   陆桓说:“我知道了。”   他挂下电话,想到过几天的情景,不知道为何,心里又舒坦了一些。   一个惊喜,即将在几天后,在年会上拉开序幕。   *   金陆的年会定在了腊月十八,这是陆钧选的日子,陆桓对数字没什么讲究,陆钧倒是喜欢去找师傅看日子,陆桓听方榕说,陆钧还偷偷查了沈浚齐的生辰八字,和陆桓的生辰八字一起拿去算过,据说算过回来后,就很不高兴。   陆桓问方榕:“是算出来不好吗?我记得两年前沈国峰陪爸打高尔夫的那次,爸不是说说贝贝的生辰八字和我的挺合适吗?”   方榕说:“你爸喜欢嘴炮你又不是不知道,天天拿着本老黄历翻来翻去冒充神棍,还不就是那时候沈国峰把你爸哄得高兴,你爸装模作样说合适,其实他什么都不懂。”   陆桓问:“所以师傅算出来的是不合适?”   方榕说:“对啊,不合适,而且是大凶!”   陆桓:“哦。”   方榕说:“大凶啊!儿子!你哦什么哦,哦了就能解决问题吗?”   陆桓说:“没事,下次我去师傅那里亲自问他,我看他还有没有胆子说大凶。”   方榕连忙说:“你可别逞凶,你可是下一任金陆的董事长,怎么能和老人家计较呢?”   陆桓有点生气:“他说我老婆和我在一起是大凶,还不够我逞凶的???搞封建迷信还有理了?”   方榕说:“我这是骗你的啊,我不就试试你吗,是大吉!你也不是不知道你爸那德行,他又不喜欢小沈,让他给十万见面礼都舍不得,算出来是大凶还不得乐滋滋地回来棒打鸳鸯,就是因为是大吉他才不高兴,那老师傅还说小沈旺夫,明年你节节高,还有笔横财,十位数的横财。”   陆桓这才消了气,甚至听起来还有点高兴:“就知道贝贝旺夫。”   方榕有些无语:“……你刚不是说封建迷信要不得吗?”   陆桓倒是有理:“要过年了,听点吉祥话心里也舒服。妈,我这边就先不跟您说了,衣服您自己去挑,挑完记我的账上,爸的衣服您帮忙把关,和春节要穿的衣服一并买了。”   方榕说:“可以,我明天就去。”   陆桓又说:“还有件事要麻烦您,春节我要带贝贝回来,您给准备个红包,不要用卡,现金就行,也不用太多,用新钱,图个吉利。”   爹妈的新衣服不惦记,媳妇的红包倒是记在心里,方榕没好气的说:“知道,把你的宝贝贝贝哄开心了,你的老母亲跟着沾点光。”   方榕就是这个脾气,刀子嘴豆腐心,她对沈浚齐没什么意见,还有些同情他的遭遇,在陆钧面前说起沈浚齐时,也有些替他说好话的意思,陆钧却不怎么喜欢沈浚齐,他总觉得沈浚齐对陆桓的影响太大,这是个隐患。   方榕对此不以为然:“有影响那不就是好事吗?要不你去给儿子介绍一个你喜欢的媳妇试试?又不是没先例在前面,和陆桓一般大的宫家那儿子,相亲结婚后不到一年就离了婚,媳妇不愿意生,孩子还是请的代孕,离婚时孩子都还在代孕妈妈肚子里,生下来就成了烫手山芋。哎,你是没看到那个小家伙有多可怜,爹不亲娘不爱,爷爷奶奶也不喜欢,我陆家要是有这么个可怜的小娃娃,我得心疼死……”   陆钧说:“我给你谈大局你给我说家庭,鸡同鸭讲。”   方榕怒了:“你是鸡还是我是鸡?“   陆钧背过手走了。   两口子又为沈浚齐吵了一架,并且一直冷战到了年会那天,走红毯签名的时候,连手都不挽。   陆桓看到了,找了个机会把方榕请到一边:“您二老又怎么了?”   方榕拉了拉披肩,一脸不悦:“怎么了?这话问你爸去。”   陆桓说:“他和几个老朋友聊天去了。”   方榕:“呵呵。”   陆桓说:“妈,不管怎么样,您今晚还是董事长夫人,今晚这么多嘉宾,还是要给爸一点面子的。”   方榕说:“我说,你赶紧让你爸把位置让给你,我对什么董事长夫人完全不敢兴趣,就想和几个老姐妹出去旅游打牌,看看电视剧。”   陆桓还想再劝,秘书过来找他了。   他今晚要致辞,要事先把发言材料过一遍。   陆桓只有说:“您不愿意去见爸,我也劝不动了您,我把您儿媳妇叫过来,两班董事长夫人交流一下,可以吗?”   方榕挥挥手:“去忙你的,我一个人能找乐子。”   陆桓给沈浚齐发了条信息,然后匆匆离开了:“您在这里不要动,贝贝马上过来。”   方榕只好在这里等着。   沈浚齐五分钟之后才过来,方榕今天换了一身礼服,头发高高盘起来,妆容精致,看起来和元旦那天大不一样,沈浚齐看到她的时候,嘴巴张了又合,最后还是叫了一声:“陆夫人。”   方榕说:“小沈啊,最近是不是港片看多了,怎么张口就港台腔了呢?”   沈浚齐:“……”   方榕招招手,沈浚齐走过去,方榕挽住了他:”你今天上不上台表演节目?我看到节目单了,你们新进的员工有个合唱。“   沈浚齐说:“我五音不全,唱不了歌。”   方榕说:“声音挺好听的,怎么五音不全?”   沈浚齐说:“天生的,我一唱歌就跑调。”   方榕说:“那明年可以试试跳舞,爵士!你这身材特别适合挑爵士。”   沈浚齐连忙说:“不不不,您太抬举我了,我真不会,唱歌跳舞一样不行。”   方榕有点失望:“哎,我还想找个舞伴呢。”   沈浚齐说:“您可以让陆桓陪您跳舞。”   “他?”方榕白了一眼,“他啊,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还陪我跳舞,他宁愿对着你的照片看上一整天都不愿意陪我跳舞。” 第102章 年会   沈浚齐有点窘迫。   他总感觉方榕对陆桓和自己的这段关系颇有微词, 但又算不上是反对的态度, 现在看来,应该就是陆桓和自己的关系太过亲密了些, 导致方榕有些不开心。   沈浚齐说:“阿姨, 下次您要是想跳舞, 可以先打电话给我或者是陆桓,如果不加班的话, 我和陆桓出来一起陪您。“   一起?   这下方榕高兴了:“这个主意好, 哎呀,我就是觉得你们天天忙工作也不行, 多出来放松放松, 陪陪妈妈。”   今天晚上是有造型师和助理陪着方榕的, 但是她不喜欢让外人陪着,就让沈浚齐陪着她去和年会的嘉宾合影,今天来了不少名流富商,乍一看沈浚齐陪着方榕, 都吃了一惊, 差点就没忍住问沈浚齐是不是进了陆家的户口本,倒是方榕大方从容, 沈浚齐也彬彬有礼。   方榕说:“贝贝——诶,陆桓是这么叫你的吧?你小名叫贝贝?”   沈浚齐说:“我没有小名, 贝贝是陆桓给我取的。”   方榕惊讶:“陆桓还给你取外号?真是瞎胡闹!”   沈浚齐给方榕耐心解释道:“阿姨, 这不是外号,陆桓大概觉得我的名字叫起来不顺口, 随口就叫了这个名字。”   方榕本来是有点嫌弃这个名字的,家里那只小法斗,陆钧一定要给它取名毛毛,为此和方榕争了好几天,现在看来,两父子一脉相承,在取名字上的技能为零。   家里的宠物就算了,沈浚齐一个小年轻,叫上这么个小名,总觉得不太合适,方榕说:“你要是不喜欢,我给陆桓说说,哪有随便给人取小名的。”   “我很喜欢啊。”沈浚齐笑着说,“阿姨,您别在意这事了,今晚您可是女主人。”   方榕问:“真喜欢?你可别替陆桓说好话,在我这里说好话没用的。”   沈浚齐点头:“真喜欢。”   他顿了顿,又开了口。这一瞬间,方榕感觉到眼前的沈浚齐不像是一个已经步入社会的年轻人,而是一个十六七岁刚刚恋爱的少年。   “其实和陆桓有关的一切,我都喜欢。”   方榕被镇住了。   好一会儿,她才说:”可别让陆桓听见,要不可美死他了。“   沈浚齐笑了笑,说:“没关系。”   他并不吝惜表达自己的感情,甚至乐意表达自己的喜欢,他也有过把感情闷在心里的暗恋,那段日子太痛苦了,现在回忆起来,都还是满心的苦涩。   可是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年会很快就要开始了,方榕是在贵宾席,沈浚齐作为员工,被安排到了其他的位置,沈浚齐把那些短暂的思绪都抛在了脑后,他对方榕说:“阿姨,我把您的造型师和助理请过来,过一会儿我就不方便陪您了。”   方榕也知道,等会儿带着沈浚齐去贵宾席不太方便,便说:“你去忙吧,等会儿有抽奖,抽个大奖回来呀。”   沈浚齐对年会抽奖无比期待:“肯定能抽到。”   去年这一年,金陆旗下的四大板块都经营得红红火火,所以今年的年会奖品格外丰盛,各个董事和高管也都另外掏了腰包格外设置奖项,新城港口的项目负责人在某次闲聊中对沈浚齐说:“我研究了一下去年年会的数据,发现新人手气都特别好,浚齐,今年可得给我们项目组争口气。”   同样的,秘书室的同事也对沈浚齐和另外两个皮肤白的姑娘寄予厚望:“靠你们了,欧洲人。”   沈浚齐私下问陆枫:”我要是中了奖,是不是得请同事吃饭?“   陆枫说:“那当然,中了扫地机器人手机这些奖品的差不多就相当于溢价购买奖品啦,但这可是好彩头啊,更何况还有大奖呢。”   陆枫也在眼巴巴等着中大奖,算上实习,他已经进入金陆九年了,每年都只有阳光普照奖,想请客都没门路。   “其实我哥也没中过。”陆枫私下透露,“这回他也想拿大奖,昨天还在问我们有没有什么中奖的玄学。”   沈浚齐心想,难怪陆桓昨天又给他发了红包,原来是这么回事,陆桓说想故地重游,不是随口说说的。   沈浚齐说:“我听老员工说,新员工手气会比较好?”   陆枫说:“还真有这个说法。”   沈浚齐说:“那我可得努力一下了。”   年会氛围十分火热,这一年到头的重头戏,金陆下了血本,从舞美到节目再到热场的明星,都称得上是尽善尽美,两轮抽奖环节更是将气氛推向了高潮,沈浚齐头一次在同事围绕的环境里,感到了些紧张。   一个个名字从大屏幕上一闪而过,没有沈浚齐,没有陆桓,也没有陆枫。   他们的小群里,陆枫已经开始嚎了:“我玩个手游氪金还能有保底,年会巨氪怎么也不给我一个电饭锅?”   陆枫也是董事,掏了口袋赞助年会奖品的。   陆桓突然冒出来:“哪里有电饭锅?”   陆枫说:“那给整个耳机也行。”   沈浚齐说:”不是还有一轮吗?奖品到现在还没公布。”   他很好奇奖品是什么,陆枫已经有些丧气了:“耳机估计也没了,压轴的都是大奖,肯定轮不上我。“   果然,在最后一轮抽奖到的时候,主持人开始卖关子了。   “最后一轮抽奖,是在陆总的号召下,各位董事及高层为各位员工准备的礼物,感谢你们对金陆的付出。”   会场上噼里啪啦响起了掌声。   “奖品一共有八份,另外,还有一份特别奖。”   屏幕突然亮了起来,沈浚齐听到身边人兴奋道:“是奥迪!”   一瞬间,沈浚齐心里闪过一个念头,陆桓之前总是提车,该不会要借这个机会,送他一辆吧。   这一次,他的心里是真的紧张了。   他觉得这样明显的操作不太好,又觉得有些甜蜜的慌张,周围的同事都被点燃了,沈浚齐倒是冷静下来,盯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   八个,七个,六个……随着主持人宣布了最后一位幸运员工,周围已经沸腾成一片了。   沈浚齐竟然松了口气。   只有少数一部分人发现了不对劲——   “特别奖呢?”   主持人故意吊着众人的胃口:“要不要猜猜,特别奖是什么?” 第103章 奖品   有了带薪旅行, 有了奥迪车, 这些已经觉得称得上是豪礼的年会奖品之外,竟然还有一个特别奖??   沈浚齐听到有同事在他身边讨论:“肯定是房子了, 去年不是开了好几个楼盘吗?说不定是样板房。”   另一个同事说:“就算是样板房也值钱啊!我们公司的楼盘都那么贵, 样板房也得靠抢好不好?”   还有人说:“不会的, 按陆总的性格,不会拿样板房出来做奖品的。”   这个特别奖里, 房子的呼声是最大的, 其余还有猜房屋装修,猜游艇租赁权的, 这些都是钱能买到的事, 还有些人觉得, 称不上特别两个字。   一时之间,会场里议论纷纷,其中一个主持人让大家都安静下来:“我已经听到有很多人说了,既然是特别奖, 当然得特别, 没错,这个思路对了。”   他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问大家一个问题, 大家从起床到在办公室坐下,觉得最困难的事情是什么?”   这个问题就太有共鸣了, 金沙市不算大型城市, 但是人多车多企业多,早上通勤是一大麻烦, 礼仪把话筒递给台下的一个员工,这个员工说:“开车限号啊,不过没关系,嗯,我今天抽到奥迪了,以后两辆车换着开。”   这个回答让人羡慕嫉妒恨,连陆枫都在群里羡慕得哭泣。   话筒又被传给另一个员工,这个员工站起来,说:“回答这个问题前我要先请示一下陆总,我说实话您可别生气。”   大屏幕上的画面转到了陆桓,陆桓点点头,示意他说。   这个员工说:“早上我起不来……”   会场一阵哄笑。   主持人问:“餐厅那么好吃的早餐竟然都不能让你早点起床?”   员工说:“真起不来,每天都不想起床上班。”   这个员工说话太过耿直,连屏幕上的陆桓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主持人说:“后悔把话筒给你了,下一个。”   下一个员工是个年轻姑娘,说最近减肥,不在餐厅吃饭,每天早上要做健身餐,觉得早上的时间有点紧。   说完又觉得自己太任性了点,连忙又加了一句:“是我个人的问题啦,和公司没关系,不是普遍现象。其实每天不加班的话朝九晚六,午休两小时,我们公司的上班时间很人性化了。”   主持人说:“这个问题我个人有解决办法,买个厨师机,或者让男朋友或是老公做。”   姑娘说:“那我还是去买个厨师机吧,我男朋友做饭太难吃了。”   台上台下互动过后,总结出来的困难无非是起不来床,不方便通勤以及早餐问题和接送孩子。   这些问题不仅是金陆员工的困难,现在的生活节奏快,时间紧,是普遍的现象。   主持人说:“这些困难台下的董事长和陆总都听到了,这些年大家也可以看到,公司也一直希望能提升员工的幸福感,所以在餐厅假期和公司活动等方面,一直在为大家谋福利。和大家聊这些,也不仅是希望一个员工因为这个特别奖能解决这些问题,刚刚这个互动环节本来在交上去的方案里是划掉了的,后来陆总亲自吩咐,要把这个环节加回去,大家平时忙,也很少见到各位高层领导,更没有能这样直接交流的机会,所以陆总希望听听大家真实的想法。”   下面噼里啪啦鼓起了掌声。   主持人说:“当然啦,这些困难,陆总早就考虑到了,所以——”   沈浚齐坐在台下,不知为何,心咚咚咚得跳了起来。   主持人说:“所以,这一个特别奖,就抽一位员工,每天陆总亲自叫你起床,给你做早餐,然后坐他的车上下班,期限是一百年。”   全场都震惊了。   震惊过后,这一个金陆历史上绝无仅有,甚至放眼全国公司,都绝无仅有的特别奖,让全场爆发出几乎掀顶的欢呼声和掌声。   有人猜出了这个特别奖背后的目的,兴奋地尖叫,有的人还是一头雾水,拉着周边的人问,陆总亲自做早餐?怎么做早餐?做好了送过来??还一百年?跳槽了怎么办?去外地了怎么办?   沈浚齐坐在欢呼的人群中,呆若木鸡,他的手机已经快要爆炸了,全是同事的信息和陆桓那些弟弟妹妹的信息。   陆桓亲自上去抽了奖,无数个名字在屏幕上闪过,最终,停留在了沈浚齐的名字上。   ”沈浚齐沈先生。”   陆桓转身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又转过身来,念出这个万人会场里的幸运儿的名字。   他看起来就和平时一样,高大挺拔,面容冷峻,嗓音低沉浑厚。   直到他在人群中捕捉到沈浚齐的身影,才露出迷人的笑容。   包括吴秘书等无数金陆的员工都说过,陆总太帅,可是平时太威严,不太好接近。   这一次,独独属于一个人的笑容,终于展现在了所有员工的面前。   “沈先生,这个奖品特殊,你也可以拒绝。”陆桓说,“当然,我知道你现在心情激动,应该说不出来话,所以话筒就不递给你了,如果想要拒绝,直接在公司系统里申请,我会直接审批,如果答应——”   他看向人群中的那个小点:“明天开始,正式执行。”   沈浚齐已经没办法思考了,只有本能地点点头,摄影机刚好捕捉到了他点头的动作,成为这次年会最深刻的记忆。   金陆的员工,今晚邀请的名流富商和明星歌手,几乎所有人都被今晚年会的浪漫所折服了,但是也有人发了火。   陆钧坐在台下,气得差点摔了杯子,还是方榕把他的手按住了。   “胡闹,真是胡闹——”陆钧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我养了他三十多年,竟然养出个情种!”   方榕说:“三十多年?你还好意思说三十多年?儿子上了大学就没要家里一分钱了好吗?而且你养了他什么?是小时候接送他了,还是给他辅导功课了??“   陆钧说:”那也不能任他瞎胡闹!他什么意思?他是不是还要拿着钻戒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求婚!“   方榕说:“儿子要真是你说的那种什么都不顾的情种,早就在这么多人面前下跪求婚了!他有自己的考虑,你到底了不了解你儿子?”   陆钧:“你是不是还要和我吵架?”   方榕说:“我和你吵个什么,你想不出来又做不出来,你能这么浪漫吗?你能让这么多员工信服吗?”   两人在周围鼎沸的人声,又小声吵了一架,吵完方榕转过身,得意地理了理披肩,跟着周围的人鼓掌:“果然是我儿子!” 第104章 回归   而在这些人中, 还有些有着别的想法的人, 比如程葛,比如某个不太安分的陆姓董事, 在某些人的眼里, 今晚这个重磅的特别奖, 更像是陆桓身上的某些裂痕。   陆桓这个行为就是把沈浚齐摆上了台面,大大方方告诉别人, 这就是我的软肋。   自曝其短究竟是不是一个明智的方法, 在很多人眼里还是有争议的,好的方面来说, 让软肋高调走入大众视野, 是一种保护他们的方法, 让敌人不敢轻举妄动,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会让他们落入别人无处不在的监视中。   陆桓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些的人,事实上, 在对待沈浚齐的事情上, 他完全放弃了以往强势的作风,变得谨慎且保守。   沈浚齐回家后, 陆桓已经到家了,他洗好了澡换好了衣服, 正在给沈浚齐煮牛奶蛋羹。   墙上的钟显示的是凌晨两点, 明天是周末,他可以多睡一会儿。   沈浚齐在客厅就闻到了香味, 把外套扔在了沙发上,迫不及待就钻进了厨房。   三个小时前,这个金沙市呼风唤雨的男人还站在年会舞台的正中央,接受镁光灯的洗礼和万人的注目,现在,脱去了西装,他就和金沙市很多男人一样,做好了夜宵,等着爱人回家。   沈浚齐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了他。   “喝酒了?”   陆桓闻到了酒味。   “嗯,年会后秘书室的同事一起去酒吧坐了会儿。”   沈浚齐把头靠在陆桓的肩膀上,已经有了微微的醉意:“陆桓,完了,我要破产了。”   他说着丧气的话,却掩饰不住心里的快乐:“我竟然抽到了年会最大的奖品,都嚷着让我请客,今天已经请了酒,这些人还嚷着要去吃海鲜大餐,还有项目组的同事,群里已经炸了锅了。”   陆桓笑道:“原来是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浚齐闭上了眼,他抱着陆桓,轻轻摇晃着身子:“海鲜?这个季节,哪里是吃海鲜的时候……”   陆桓说:“他们要吃海鲜就随他们去吧,我给你安排位置。”   沈浚齐去摸自己的口袋,不小心却摸到了陆桓的屁股上:“哦,不用了,我想起来了,阿姨还给了我一个红包。”   沈浚齐有些微醺了,不过意识还是清楚的。他心里还在盘算着,如何把手头的钱发挥最大的效益。结果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后,恍然意识到自己今年没有年终奖,最多一个过年红包,再加上点过年物资,然后,就只有等着下一年的工资了。   幸好还有方榕那个救命的红包。   沈浚齐放开陆桓:“我去找找那张卡。”   陆桓抓住他的手腕,把他轻轻揽进怀里,另一手搅动着奶锅里的牛奶。   “不用找了,我妈在里面放了十万。”   “十……十万?”   沈浚齐那点醉意被吓得烟消云散:“阿姨是不是给错了?”   陆桓说:“十万我妈还嫌少了,还在我面前抱怨我爸太抠,不给你多包点红包。“   “……”   沈浚齐连连摇头:“不不不,十万也太多了。“   陆桓问:“你是对我们家的财产有什么误解?”   沈浚齐问;“就……这是你们家的规矩吗?第一次去见父母,要给这么多红包?那万一——“   陆桓问他:“万一什么?想反悔?”   沈浚齐辩解说:“我只是举个例子。”   陆桓说:“举个例子也不行,忘了给你说了,这些年会奖品可都是公证过的,你要是接受了又反悔,周一去公司,先和法务部的同事聊聊去吧。”   沈浚齐说:“好吧。”   陆桓把牛奶出了锅,盛在一对陶瓷碗里,放在托盘上,端去了客厅。   ”还有点烫,你要不要先去洗个澡?“   沈浚齐说:”我饿了,先吃吧。”   他是真的饿慌了,今天全集团总部上下,都为晚上的年会忙碌着,他所在秘书室,既要配合招待董事和高层,又要配合公关部和行政部,联系各位贵宾。忙到了晚上,还中了一个大奖,还没来得及和发奖的人说上话,就被同事拉去了酒吧,嚷着请客。   陆桓把两碗牛奶蛋羹都放在自己面前:“你先去洗个脸,我帮你凉一会儿。”   沈浚齐洗完脸回来,掏出手机,突然又发现了一件事。   “你是不是也没中其他奖?”   陆桓用勺子搅动着蛋羹吹凉,说:“还真没有,多好的机会,不知道便宜给谁了。”   沈浚齐说:“我没有,陆枫也没有,还有你另一个堂妹也没有,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魔咒。”   陆桓把凉好的蛋羹推到他面前:“是我们家的魔咒。贝贝,你也是陆家人了,我妈就等着你叫她妈妈了。”   这倒是沈浚齐从没想过的问题,提起妈妈两个字,他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真的可以吗?”   陆桓反问他:“要不呢?”   沈浚齐被他盯得脸有些热。   他就像在用眼神催促着沈浚齐快点和他结婚。   沈浚齐知道,这天应该不远了,他满心期待着,和陆桓走向新的人生。   *   年会过后的周末,陆桓需要加班,这是每年例常的情况,开完年会后,很多员工都松懈下来,等着春节的来临,但是他们不行,公司里还有无数事情等着他们处理,他们一刻也不能放松。   陆桓预计回家的时间是下午,他原来的计划是回家后和沈浚齐一起出门采购春节需要用的物资,结果打算下班的时候,接到了宫予生的电话。   “在哪里?”   陆桓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的大门,说:“在办公室里。”   宫予生说:“方便我过来一趟吗?”   陆桓说:“宫总有什么事?”   宫予生说:“钟乐明这边的情况查到了,但是资料比较多比较杂,另外,还有些其他情况,需要和你讨论一下。”   陆桓考虑片刻,说;“还是上次那个茶室吧,今天公司有不少高管加班,不太方便接待宫总。”   宫予生说:“好。”   把宫予生请到茶室,陆桓有他的考量,他们虽有合作关系,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对外公开,在现在这种签不下新城港口合同的特殊时期,宫予生如果被人看到和他有私下接触,很可能会对合同签订还有其他事情产生一定影响。   两人约定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半,陆桓把手头的事情草草梳理了后下了班,然后驱车去了茶室。   宫予生早已经到了,正在包房里等着他。   看到陆桓进来了,宫予生让茶艺师先行离开,然后就着刚刚泡好的一壶普洱,给陆桓倒了一杯。   “陆总,请坐。”   陆桓在宫予生身边坐下来。   “周末还要麻烦你特意为我的私事跑一趟,实在过意不去。”陆桓端起茶杯,“先敬你一杯,回头请你吃饭。”   陆桓仰起脖子一饮而尽,宫予生又给他倒了一杯。   “陆总,现在说这个话,时间还太早了点。”宫予生把一个文件夹递给陆桓:“你要的东西。”   陆桓结果文件夹打开,这回的资料比上次要薄得多,没有罗列钟乐明具体的行为和情况,而是直指钟乐明消费的账户。   他在这次航行中一共输了十五万美金,对于游轮上正规营业的赌场来说,已经算是巨额了,除了一部分自身携带的美金之外,其余都是通过一张信用卡和一张借记卡进行消费。   信用卡并没有什么问题,最大的问题在于这张借记卡以及钟乐明的换汇记录。   陆桓匆匆扫了一眼,抬头问:“他携带的现金数额是不是超过每年的换汇额度了?”   宫予生说:“就去年一年,他就上过好几次游轮,按照他消费的记录来看,美元现金的总额早已经超过他能换购的美元。”   陆桓说:“他是在黑市换的。”   宫予生说:“金沙市的地下钱庄就是靠换汇发家的,这两年因为打击,都特别安静,他能找到门路换这么多现金,也是有能耐。”   陆桓说:“宫总,这种时候,就别绕弯子了,这张借记卡的账户,明眼人一看就有问题,钟乐明和地下钱庄联系非常紧密。”   钟乐明这张借记卡的账户,户主是外国人,而且是周边国家的外国人。   地下钱庄被打击之后,很多地下钱庄的老板开展了新业务——把周边国家的外国人拉到国内,让他们去银行开设账户,一个账户给予一定报酬,然后利用这些账户走账。钟乐明这张借记卡的户主名下三个账户,其余两个是空白的,几乎没有交易记录,只有钟乐明这张,有存取的记录,供钟乐明消费。   存款的记录宫予生也查过,和这张卡一样,也是外国人的账户。   陆桓又把这本薄薄的文件看了一遍,然后合上了,表情有些凝重。   “新城港口当时竞标时,涌出来的那些借壳的联合体,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   宫予生说:“我不仅注意到那些借壳的联合体,我还注意到很多股权变更频繁的公司也来投标了。”   陆桓的脸色微微一沉。   宫予生说;“陆总,别这么严肃,我也是局内人,而且现在对你而言,也不是外人。金陆,或者说是你的影响力远比现在我们看到的要大,甚至要大的多,当这种能量大到一定程度的时候,陆总,你难道没有考虑过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要遏制它的发展吗?”   宫予生所说的,正是陆桓手上以凌日为代表的公司。   这么多年来,陆桓和陆枫通过股权代持控制了多家公司,这些公司和金陆相辅相成,是背后支持金陆的力量,另外,在二级市场上,陆桓也有心腹帮他操盘,金陆没有上市,并不代表陆桓就仅仅局限在这一亩三分田里。   凌日十分低调,在很多人的传言里,也就只是一个神秘的投资商,很多人并不知道,凌日的投资,并不光是钱生钱的买卖,他还是一张蔓延在金沙市甚至是全国的隐形的网。   陆桓说:“你扯远了。”   宫予生也笑道:“看来陆总早就有准备了。”   陆桓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刚想说什么,又闭上了嘴。   宫予生看到他的眉头皱得更深,问:“怎么了?”   “没什么。”   刚刚宫予生故意提起凌日的时候,陆桓还有些不高兴,而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突然有了个想法——在新城港口项目上,他利用凌日打压了那些借壳竞标的联合体,那么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这些联合体背后的人,对凌日的报复呢?”   新城港口项目门槛高,在竞标的名单上,看到了很多名不见经传的企业和新注册的公司,它们有的是新公司借了大企业的壳子投标,也有沈国峰这类,两个中小型企业联合竞标的情况,这类企业,最大的问题是资产够不上门槛,所以沈国峰因为新城港口的诱惑,轻易地掉进了老战友的圈套里。   又或者,从最开始起,这就不是一个坑沈国峰的圈套,而是一个更大的局。   陆桓一直不想动新城港口,但是到了如今这个地步,他不得不动了。   宫予生问:“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陆桓问:“你一定要听?”   宫予生说:“这份文件就是我的诚意。当然,你也可以觉得生意场上的诚意二字不可信,但是我们之间,还有利益。”   上一次,陆桓就新城港口的开发,和宫予生订了一份秘密协议,帮忙调查钟乐明,是这份秘密协议的附加条件。   陆桓说:“宫总,有必要的话,我一定会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项目是我拿下的,前期还有些问题,我会解决,不会为我们的合作造成任何影响。”   宫予生很痛快:“行。”   他和别人不同,对于合作伙伴的事情,并没有知根知底的兴趣,有些时候,这种商业上的交往,保持一定的距离,反而会减少对方的猜忌。   陆桓说:“要过年了,这几天就不聊公事了,等开了年,再和宫总讨论新城港口的事宜。”   按照陆桓的计划,年后两个月内,新城港口的合同必须签下来。   合同不签,就一直是个隐患,盛年情这头虎视眈眈的狼一直盯着这个项目,集团内部,到时候肯定会有董事发难。   不算是内忧外患的处境,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顺风顺水。   年会过后的第一个星期,陆钧破天荒来公司坐班了。   不过他倒是没有把陆桓赶回自己的办公室,而是搬到了陆桓的办公室。   陆桓也没有接到任何陆钧要来坐班的通知,还是和沈浚齐一起上楼时,遇到了陆钧带着助理准备上楼。   一山不能容二虎,虽然是亲父子,但是在公司里碰上,这种情况还是有些尴尬。   陆钧说:“我把审批权限拿回去了。”   陆桓说:“行。”   陆钧不来坐班后,他的审批权就全部交给了陆桓,这被公司内外视作要把公司完全交给陆桓的预兆,去年年末,就有传言,等新城港口项目尘埃落定,陆钧就准备退位了。   而就在现在,陆钧竟然来坐班了,还把审批权限拿回去,不得不让人联想些什么。   这是不满意陆桓的表现。   去年金陆的发展迅猛,利润率远超过同行其他企业,陆钧根本没有什么地方能去指摘陆桓,那么现在回来,原因只有一个——   沈浚齐对着陆钧叫了一声陆董,陆钧没理他。   他看向陆桓,心里有些担忧。   陆桓倒是没事人一般,暗地里握住他的手,示意没事。 第105章 阻拦   陆桓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比起带领金陆走上巅峰, 培养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以及为继承人铺路,更像是陆钧的事业, 陆桓大学还没毕业, 陆钧就催着他到金陆来给自己打下手, 后来陆桓去外地工作了两年,陆钧几乎每天都和他打电话, 各种理由劝他回来。   现在陆钧已经在家赋闲两三年了, 他早已经习惯了退休生活,金陆现在的产业越来越多, 位置坐得越高, 工作越繁忙, 他根本熬不过一个月。   果然,到了下午的时候,陆钧给陆桓打电话了:“那个丹凤市的土地置换项目,怎么回事?那么偏远的地方, 跑去那里投资?”   陆桓说:“陆董, 看到您右桌斜上方的金沙市新区规划图了吗?往东两寸的地方,用笔画一个圈。”   陆钧说:“你等等, 我去瞧瞧。”   他这一看,就看了整整十分钟。   陆桓等了陆钧一会儿, 没听到他的声音, 直接就把电话挂了。   过了会儿,陆钧打来了电话:“你把系统里的那个请示看看, 这规划图哪家出的,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陆桓就猜到陆钧要撂担子,说:“您把权限拿回去了。”   陆钧说:“你等等。”   很快,陆桓的电脑便弹出了董事长授权的提示,陆桓打开他的审批栏一瞧,还有一溜待批的提示。   他这一上午都做什么了?   陆桓给陆钧拨了电话:“陆董,您是不是还漏了很多东西?”   陆钧说:“漏了的你都给批了,我年纪大了,盯久了电脑眼花,批的那两个还是让助理给我念的,还得把经理叫来问问情况。”   陆桓说:”那您休息一会儿,我来处理。”   董事长的权限在陆钧手上待了不到六个小时,又回到了陆桓手上,陆桓估摸着陆钧只是找个借口来盯梢自己,过一会儿就会溜回家,没想到他下班的时候,又遇到了陆钧下班。   竟然没提前走?   陆桓本来是等沈浚齐下班的,没想到却等到了陆钧。   陆钧问:“你回去吃饭吗?你妈今天自己做饭。”   陆桓说:“不了,爸,您先回去吧。”   陆钧说:“管家和阿姨不都回老家了吗?你又去外面吃?“   陆桓说:“我回去和贝贝一起做饭,要不您今天去我们家吃饭?”   陆钧说:“算了,我要不回去吃饭,你妈又得念叨了。”   陆钧还不到六十,在商场上来说,正当壮年,偏偏在陆桓面前,左一句年纪大了,又一句身体不行,就担心自己表现出一点身强力壮的样子,就被请到公司来上班,今天倒是怪了,不仅主动来上班,看样子明天还要来。   父子俩在停车场里聊了一会儿,陆桓感觉陆钧有话要说。   “爸,您有什么话直说吧。”   陆桓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事,那天回家后,方榕就给他来了电话,说陆钧年纪越大心眼越小,一点事老记在心上。   那时候陆桓还以为父母又因为什么小事闹了矛盾,后来一问,才知道是因为年会的事情。   方榕说:“你爸气你在年会上做的事情,又找不到理由来说你,我给他解释,他还和我闹不快,你说他是不是小心眼?”   陆桓说:“我早就猜到爸会这样想,没事,妈,有机会我会和爸谈谈的。”   方榕说:“你爸是担心你,他怕小沈影响你,特别是你前段时间啊,有了媳妇就不回家了,他心里有了怨气,你懂么?”   陆桓说:“贝贝也给我提了,以后我们会经常回来。”   方榕说:“你看你,什么事都向着小沈。”   方榕嘴上抱怨,但是心里还是向着陆桓的,陆桓是她一手带大的,心里想的是什么,她比任何人猜得都准。   陆钧担心的是陆桓因为爱情昏了头,丢了金陆,方榕更担心的却是陆桓和沈浚齐的感情,这段并不被外人看好的感情,其实也有着外人看不见的瑕疵。   不过方榕没有向陆桓表达出一丝担心,和陆钧不同,她对陆桓百分之百的信任。   第三次了。   这是陆钧第三次和陆桓谈沈浚齐的问题,常言说事不过三,如果前两次没有让陆钧消除对沈浚齐的偏见,那么到了这个地步,就不是陆桓用工作搪塞或是表态度能应付过去的了。   陆钧这回也干脆了许多,只问了陆桓一个问题:“金陆和沈浚齐,你到底要哪一个?”   说这话时,时间仿佛回到了十年前,那时候陆桓坚持不肯回来,陆钧在电话里放了狠话:“你到底选哪一个?”   那时候陆桓本来就有自己的规划,所以顺水推舟便回来了。   二十上下的陆桓看起来有些随心所欲,在本地读着和商科八竿子打不着的天文学,毕业了全国各地找工作面试,那段时间,脾气火爆的陆钧似乎更暴躁了,提起陆桓就是三个字——不争气。   给他铺好的阳光大道,他偏要去走独木桥。   直到后来,陆钧才发现了,陆桓这些行为背后的企图——大学四年,他完全脱离了家族和金陆,低调地运作自己的公司凌日,同时因为不参与任何金陆的工作,避免了和同姓兄弟的残酷竞争,后来入职资产管理公司,则是陆桓和凌日成长发展最快的时期。   等陆桓回到金陆之后,他已经是金陆唯一的人选。   而金陆,却不是陆桓唯一的选择。   当年陆桓在外混得风生水起,陆钧还被瞒在鼓里,放狠话的时候十足的底气,如今这个相似的问题,陆钧听起来语气严厉,可是却没了底气。   他怕陆桓只要美人,不要事业。   陆桓听起来却不像是在做选择题。   “爸,您这问题问得有点意思。”陆桓笑了笑,“贝贝和金陆,我都要。”   陆钧说:”那你就对金陆和小沈都负起责任来!不要让小沈和金陆为你担上骂名。”   陆钧已经看到了人资部草拟的调岗申请,沈浚齐的名字名列其中。   这事是在年会后,经由金陆另一位董事给他看的,白纸黑字的沈浚齐三个字,看起来就像是陆桓的活靶子。   以前金陆也不是没出现过空降,但是身份如此敏感的空降,却是第一次,直觉告诉陆钧,沈国峰的事情,和新城港口有莫大的的联系,沈浚齐如果进了组,会对这个本身就敏感的项目,埋下隐患。   但是陆钧并没有在陆桓面前提这件事,提前提了,只有加深和陆桓的矛盾,他还不希望父子关系因为一个外人变得僵硬。   他打算用缓兵之计,一方面劝导陆桓,另一方面驳回这份调岗的名单。   父子俩人都怀着自己的心事,这次谈话说不上是不欢而散,但是也绝对称不上是称心。   陆钧在金陆一直待到了放假前一天。   期间,陆钧虽然没有过手工作,却把各部门经理和公司高层都召集了一遍,了解公司最近的情况。   也就是那么凑巧,某天秘书室的吴秘书汇报时犯了大错,惹得陆钧发了脾气,因为吴秘书是女性,这怒火便转嫁到了沈浚齐的身上。   陆钧有意不让沈浚齐进项目组,吴秘书这个错误,便让沈浚齐背了黑锅。   那天陆桓刚好外出开会,沈浚齐扛下了这个黑锅,为了顾全陆桓的面子,让陆桓删去了调岗名单里自己的名字。   成功近在咫尺,遭遇了这个变故,沈浚齐看起来却十分淡定,反倒是陆桓大发雷霆,和陆钧闹了不快,三十那天,还是方榕过来当和事佬,叫陆桓回去过年。   方榕说:”工作上的事情是工作上的事情,家里的事情是家里的事情,工作上有了矛盾,在家还是和和气气一家人啊,快,和小沈一起过来,我们等你们吃团年饭。“   今天陆桓是无论如何也得回去的,他只是舍不得沈浚齐在家,所以多待了一会儿,沈浚齐这时正趴在沙发上翻着电视节目,看起来格外安静。   他这几天都很安静,安静得让陆桓觉得他有点反常。   ”贝贝。“即使知道问了会是什么答案,陆桓还是开了口,“妈让我们回去吃团年饭。”   沈浚齐回过头;“这个不太方便吧。”   陆桓走过去,在沙发边坐下:“难道你要一个人在家?”   沈浚齐笑道:“有什么关系呢?我一直是一个人过年。” 第106章 信任   他笑得很自然, 就好像是平常和陆桓聊天一样, 陆桓的心却被刺痛了。   上一次提起一起回家过节日,沈浚齐还是很开心的, 甚至元旦那次回家被亲戚刁难了, 沈浚齐回来后依然很开心。   两人认识之初, 沈浚齐真的就是一个无欲无求的人,他记不住节日, 没有什么爱吃的食物, 对于住的环境和穿着打扮也没什么讲究,可是后来陆桓发现, 原来他也是在乎的, 他喜欢逛家居店逛花市, 给家里添一束花或者是换一块地毯,他不太爱吃绿叶菜,但是却对莴苣叶情有独钟。   如果可以,陆桓希望他就这样一直开开心心地过下去, 可是目前看来, 日子还漫长。   一个挫折,就足以告诉沈浚齐, 他所期待的未来,其实来得不会太早。   陆桓决定回去和陆钧谈谈, 现在让沈浚齐回去, 也不过是加深陆钧和沈浚齐之间的矛盾,造成更多的误会。   他搂住沈浚齐的脖子, 低头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那这两天好好吃饭,冰箱里有菜有水果和甜品,如果实在不想做饭,必胜客这类店应该是营业的,可以出去走走。”   沈浚齐说:“我能照顾自己,你快回去吧,不要让阿姨她们等着你。”   他催着陆桓走,陆桓还是不放心他,告诉他说,如果焦琴那边有时间,可以把焦琴邀请过来做客。   说完这话,陆桓看到沈浚齐脸上的笑容暗淡了一秒。   “嫂子也有她的事情,真的没事,我一个人挺好的。”沈浚齐说,“过年只有七天假,还可以抓紧时间看看书上上网课,假期结束后,可能就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陆桓压下心里的疑惑,说:“那我早点回来。”   沈浚齐送陆桓出了门,在入户花园里,两人说了再见,陆桓却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突然伸出手,把他揽进怀里,抱住了他。   ”贝贝,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不需要更多的言语,两人静静的抱着对方,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陆桓的拥抱,消弭了沈浚齐这几天以来心里的不安。   但是带给他的,却是对陆桓的不舍。   他是自己的男友,可也是别人家的儿子和兄长,有着比身为一个男友更重要的家庭责任。   陆桓感觉到自己腰上的胳膊又收紧了些。   “舍不得我?”   “嗯。”   陆桓说:“那就把微信的视频打开,贝贝,只要你想我,我就在你的身边。”   沈浚齐把微信开了一会儿,等陆桓到了父母家,就把微信关掉了。陆桓父母家里年味很浓,别墅的铁门上挂着灯笼,贴着上次买的春联,家里的小辈穿着红色的新衣,站在门口向长辈拜年,讨要压岁钱,相比之下,这座平层宫殿就有些冷清了,甚至连门上火红的春联,都没能驱散家里的冷清。   这里唯二的年味是沈浚齐对面的电视和手里的手机,从早上起,微信便一直响个不停,部门的,项目组的,陆桓弟妹的,甚至还有萧秉璋的,所有人都迫不及待的邀请沈浚齐共享新一年的快乐。   沈浚齐拿起手机,把信息都看了,然后一条条地回了过去,回完后给陆桓吵吵闹闹的弟妹们发了红包,弟弟妹妹们都没问沈浚齐为什么没来,嘻嘻哈哈的把红包收了,然后祝嫂子新年快乐。   沈浚齐说:“新年快乐,明天还有红包。”   他今年准备了不少红包,一部分是想发给陆桓这些弟妹,另一部分是给飞飞准备的,焦琴生活拮据,也不肯接受他的资助,沈浚齐希望用这个方式把钱给焦琴。   如今红包在手,却不知道通过什么方式发出去了。   沈浚齐放下手机,心里那块石头又压了回来。   先是钟乐明,后是焦琴,为什么两个人明明最初对于陆桓都是好印象,后来却总是劝他,和陆桓相处时留个心眼呢?   沈浚齐不敢往深处想。   那天陆钧把沈浚齐狠批一顿后,沈浚齐其实是不打算放弃进项目组的机会的。   他是越挫越勇的性格,对程葛对陆钧都是如此,一个并不是自己过错的缘由,沈浚齐有一百个方法,让自己脱身。   那晚他正琢磨着怎么不让这个他人的错误影响自己以及如何应对陆钧,电话来了。   是焦琴的电话。   焦琴说今年打算带着飞飞回娘家过年,到底是自己的娘家,有人嫌弃自己,但还是有人惦记自己的。   惦记也只能是惦记,涉及到其他是情分,就顾及不上了,在沈家还背负着债务的时候,那些惦记,也只能被债务压着,任凭焦琴这个嫁出去的女儿一个人在外面吃苦。   沈浚齐说:“嫂子,那你带飞飞回去看看外公外婆吧,我给飞飞准备了压岁钱,二十九那天我过来看你们。”   焦琴一听就拒绝了:“诶,浚齐,不用了,你现在也是用钱的时候,不用给我们的。”   沈浚齐说:“没关系,现在家用基本都是陆桓出钱,我的工资都留下来了。”   一提到陆桓,焦琴就显得有些焦躁。   “浚齐,你和陆桓怎么样了?”   沈浚齐说:“挺好的,嫂子,你前两天不是刚问过吗?”   焦琴过去也总是问陆桓和他的情况,可是上次在一起吃过饭后,问得越来越频繁,经常一次通话里就问上三四次,一次又一次地确认,陆桓到底对沈浚齐怎么样。   焦琴说:“哦,对,你们都见了父母了……浚齐,你去了他家之后,他父母有什么表态呢?”   沈浚齐说:“感觉陆桓的母亲对我的印象还不错,但是陆董……似乎不怎么好。”   他又想起来今天白天发生的事情,从陆钧的态度看来,哪里是不怎么好,分明就是极其不满,但是在焦琴面前,他还是把这种不满淡化了。   焦琴说;“浚齐,虽然我作为一个外人,说这种话不太好,但是你一定要保护自己。他们家大业大,就算是我们家没出事,也是高攀不起的,还是门当户对的好……你,你一定说话做事都要小心,不要给别人留下把柄。”   焦琴说的是门当户对,可是沈浚齐分明觉得她话中有话:“嫂子,怎么了?”   焦琴说:“没什么,这一年我总是喜欢胡思乱想,有时候飞飞也会嫌我烦。浚齐,你就当听个笑话,我说的话你能听得进去的就听,听不进去的,就算了。”   沈浚齐突然有些心神不宁。   “嫂子,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事情了?关于陆桓的?还是关于陆家的?”   这一回,焦琴就有准备了,她说:“我天天带孩子上班,哪里能听到什么事情,浚齐,我们明天就回老家了,你照顾好自己,如果有事情,一定要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嫂子——”   沈浚齐还想问,焦琴却把电话挂了。   他在书房里发了会儿呆,门没有关上,他甚至能听到门外陆桓走过去的声音。在家里,他们都没有关门的习惯,他和陆桓彼此都信任着对方,除了陆桓的一些工作,除了沈浚齐那些家事。   这都是他们会主动回避的,信任之余,他们都给对方留了私人空间。   沈浚齐决定给钟乐明打个电话。   钟乐明刚从船上回来,几十万扔出去,就像把那些蠢货和烦心事都扔出去了一般,他在一家高档夜总会里,点了陪酒的小姐,陪着他唱歌喝酒。   电话打开时,钟乐明匆匆起身去了卫生间,高档夜总会的隔音效果好,门一关上,和外面就是两个世界。   “钟哥。”   钟乐明打开水龙头,洗了把脸,让自己从酒精中清醒了些:“什么事?”   沈浚齐问:“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我嫂子?”   钟乐明说:“没有,我出去旅行了一趟,刚回来,怎么了?”   沈浚齐说:“我感觉嫂子最近心情不是很好。”   钟乐明脑子一转,很快就明白了是因为什么事。   放了这么久的钩,没想到最后收网的却是自己。   钟乐明说:“大概她最近一直在查那些资料的信息吧,心情怎么能好。”   沈浚齐问:”那些资料?以前我翻过的那些?”   钟乐明含糊地说:”是。“   含糊其次一直是钟乐明最擅长的手段,只要一个暗示,接下来,沈浚齐就会顺着他的暗示走。   果然,沈浚齐问:”嫂子是找到什么东西了吗?但是我以前找过,根本没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是公司的资料,连当时竞标新城港口的资料都不多。”   钟乐明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浚齐,看样子焦琴是不想让你再分心这些事了,你现在在上班,就认真工作,金陆这么好的平台,等你走到一定高度了,到时候想为俊杰翻案,就容易得多了。”   沈浚齐苦笑:“哪有这么容易。”   隔着电话,钟乐明还是猜出了沈浚齐的表情。   “工作不顺利吗?”   沈浚齐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不太顺利。”   钟乐明说:“有陆总给你撑腰还是不顺利?”   沈浚齐说:“钟哥,别这么说。陆桓只是给了我一个机会,能不能借这个机会,还是得靠我自己。而且——陆董这两天回公司了。”   钟乐明有些惊愕:“陆董回公司了?”   沈浚齐说:“是的。”   钟乐明问:”然后呢?“   沈浚齐的心情有些不太好,并不想继续和钟乐明在工作上聊下去:“反正不太好,钟哥,我还有事,先挂了,新年快乐。”   钟乐明说:“浚齐,你先别挂——”   电话传来了嘟嘟的声音。   又有变化了。   钟乐明从口袋里摸去,摸出了那个老人机。   借着手机的电筒,他打开信息,给沈国峰发了一条信息:“焦琴已经开始怀疑陆桓了,沈浚齐也快知道了,不过金陆的董事长回了公司,沈浚齐进项目组计划有变。”   很快,那边就回了信息:“了解,我会给上面说明情况的。”   钟乐明说:“都到金陆董事长那层了,没问题吧?”   沈国峰回:“没问题,我们有盛总和北投。” 第107章 年夜饭   在和钟乐明联系后, 沈浚齐主动提出, 要将自己的名字从调岗的名单中除去。   陆桓正因为沈浚齐替人背锅的事情大发雷霆,听到沈浚齐的请求, 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沈浚齐却很平静:“陆董有他的考虑, 也许现在真的不是最好的时机。”   一向对进项目组如此执著的沈浚齐, 竟然在这种时候放弃了,陆桓问:“你确定?”   沈浚齐说:“我确定。”   他语气坚定, 目光却有些闪烁, 陆桓又问了一遍:“你再确定一次。”   沈浚齐说:“陆董是你的父亲,我不能让他难堪。”   沈浚齐坚持要这样, 陆桓只有顺着陆钧的意思, 把沈浚齐的名字从调岗的名单中删掉了。   那时候, 陆桓就隐约感觉,沈浚齐有些不对劲。   他看起来平静,可心里一定藏了很多很多事,才会在这种时候, 连唾手可得的机会都不要了。   沈浚齐心里确实藏着很多事, 还有很多不详的预感。   那个机会摆在他面前,过去是仇恨推着他去抓住这个机会, 可是如今驱动他的,也有对未来的希望。   他的直觉告诉他, 一旦进了组, 就会有很多不好的事情发生,甚至还会牵涉到陆桓, 这种预感比以前每一次都更强烈,强烈到他竟然面对这个机会时,变得胆怯。   沈浚齐从来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不管是从苏黎世回来抗下巨额债务,还是面对着穷凶极恶的债主,甚至在即将沦落到红灯区的时候,他都从来没有一丝胆怯。   电视上节目热闹红火,不论翻到哪个台,都是一片过年的喜庆,沈浚齐抱着抱枕,愣愣地看着一户人家在镜头面前,喜气洋洋地准备着年夜饭。   也许今天这个日子,他不该想这些。   沈浚齐站起来,决定去煮点饺子,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除了早上的一碗汤圆,今天他什么都没吃过。他打开冰箱的冷藏柜,看到一排排摆放地整整齐齐的速食食品,记忆如潮水般向他涌来。   前十七年的惶恐,后七年的孤单,他已经记不太清这些速冻食品陪伴着他过了多少个节日了,也许是留存着最后一点对假日的期待,他过节会吃饺子,端午会吃粽子,中秋节会记得给自己买一个月饼,就算只有一个人,他也记得这些事情。   现在他不是一个人了,可他依然要面对这些速冻食品。   沈浚齐蹲下来,把饺子一袋袋挑出来,最后选了一盒虾仁的,他拿起这盒饺子去烧水,烧完水回来后把剩下水饺都装回去,这时,他才发现冷藏柜里面有一张纸条。   “下午六点,去入户花园等你的惊喜。“   纸条上是陆桓的字迹,沈浚齐把纸条翻过来看看,没发现其他的字句。   这是什么时候写的?   沈浚齐盯着这张纸条看了很久,速冻食品是前两天和陆桓一起去超市买的,难道那时候陆桓就把字条放进去了?   下午六点?   沈浚齐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五点四十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出来这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干脆把纸条折好放进口袋里,然后去煮水饺。   水已经沸腾了,沈浚齐看到盒子上的虾仁,突然又觉得没了胃口,关了火,又去了冰箱边,打开冷藏库。   看到一盒盒重新摆放进去的速冻食品,沈浚齐突然又想起来那张纸条,从口袋里拿了出来。   短短十四个字,他已经看了无数遍了。   沈浚齐坐下来,低头亲了亲这张纸条。   现在,你在做什么呢?   思念冲淡了回忆,沈浚齐突然有些后悔,他为什么不跟着陆桓回家,为什么不缠着陆桓让他留下来?即使回去要面对陆钧以及那些刁难的亲戚,即使缠着陆桓留下来会让陆桓的父母生气,可是这么多年了,他为什么不能自私一回?   这种思念,令他疯狂。   可他却只能坐在冰箱前,一个人面对着这张纸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沈浚齐这才回过神来,慢吞吞拿出手机。   是五点五十九的闹钟。   沈浚齐有些纳闷,谁给他设的闹钟?   他随手把闹钟关掉了,随便翻出一袋饺子打算去灶台前,刚走了两步突然领悟过来什么,丢下那袋饺子就向入户花园跑去。   六点!   他匆匆跑到入户花园,因为激动,脚步都有些不稳,可是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空荡荡的入户花园。   电梯没有打开,花园里依然绿意葱葱,就和陆桓离开后一样。   沈浚齐向窗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外面下雪籽了。   已经是六点零五分了,这张纸条和闹钟,更像是一个4月1日的恶作剧。   可是沈浚齐没有走。   他在等。   陆桓不会骗他。   指针慢慢地挪动着,就在沈浚齐快要绝望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团冷气瞬间涌向了他,沈浚齐却没有任何犹豫,走过去抱住了对方。   “我迟到了。”陆桓的语气里满是歉意,“等了多久?”   “没多久。“沈浚齐把头埋在陆桓的脖颈里,然后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融化在了自己脸上。   他抬起头来,发现陆桓的大衣上和头发上,落了不少雪籽。   “你怎么不打伞?”   沈浚齐心疼地用袖口替陆桓擦去头发上的雪籽,陆桓把手里的塑料袋放下:“我拿了东西,不方便打伞。”   “什么东西?”   陆桓脱去大衣扔在入户花园里的桌子上,然后一手提起塑料袋,另一手牵起沈浚齐。   “当然是做年夜饭的东西。”   这就是六点的惊喜?   沈浚齐确实又惊又喜,他问陆桓:”没关系吗?你不在家里吃年夜饭没关系吗?“   陆桓已经卷起袖子,把围裙穿上了,他比划着手势让沈浚齐转过身去,拿起另一条围裙:“已经吃了三十多年了,差这一次有什么关系。”   沈浚齐转过身:“可是——”   陆桓替他系上围裙,然后在沈浚齐准备转过身的刹那,从背后抱住了他:“有什么可是的?我现在有了小家,难道不该回我的小家,和我的家人一起吃年夜饭?” 第108章 母亲   陆桓感觉到沈浚齐的身体动了一下。   他低下头, 把头搁在沈浚齐的肩膀上:“贝贝, 做好做年夜饭的准备了吗?”   沈浚齐点点头。   陆桓在沈浚齐的头发上轻轻亲了一下,沈浚齐侧过头, 陆桓又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明年也一起过春节吗?”   沈浚齐的声音很轻, 这是他表达亲昵的方式, 即使没有外人,他还是喜欢只让陆桓听见。   陆桓说:“当然。”   沈浚齐说:“明年我还是陪你回家, 我们在你的父母家过年。”   陆桓说:“好的, 明年就这么办。”   他当然希望沈浚齐能陪他回家,只是没想到沈浚齐竟然先他一步, 提了这件事。这么看来, 沈浚齐最近的低落, 不是因为陆钧的原因了。陆桓心里松了口气,但是又有些隐忧。   难道钟乐明又缠上来了?   最近他让人一直盯着钟乐明,从国外回来后,钟乐明似乎也放开了, 每天出入各种娱乐场所, 诊所几乎处于半关门的状态,他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 在做最后的狂欢。   钟乐明和沈浚齐肯定是没有接触过的,但是有没有电话交流, 陆桓就不清楚了, 他试探着问沈浚齐:“你今天有给你嫂子还有钟医生发祝福信息吗?”   沈浚齐果然愣了一下。   “没有。”   陆桓说:“给他们发个信息吧,还有飞飞的红包, 也是要给的。“   沈浚齐这才点点头,说:“嗯。”   他打算从口袋里掏手机,陆桓却让他抬起手,帮他把袖子卷起来:“等会儿吃完饭发,我也要给朋友发的。”   陆桓以为他猜出了沈浚齐这些天来异常安静的缘由,却不知道,他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从前几天的慌乱到今天的愧疚,他对沈浚齐的影响,似乎比钟乐明更多了些。   今天的沈浚齐,比以前更粘他一点。   陆桓带回来的都是做好了的菜,甚至还有饺子皮和肉馅。金沙市过年没有吃饺子的习惯,但是沈浚齐有,在外多年,饺子是他能接触到的最方便的接近新年这个节日的食物,那天和陆桓一起逛超市的时候,他特意在冷藏柜前拿了几袋水饺,陆桓问起来,他就说是过年吃的。   沈浚齐从来没有在春节吃过包的饺子,也没想过会有一天,和喜欢的人一起包饺子。   “你们家有吃饺子的习惯吗?”   陆桓说:“难道不是你喜欢在过年时吃饺子吗?”   沈浚齐说:“一个人的时候,吃水饺方便,但是你回来了,意义就不一样了。”   他站在陆桓身边,和陆桓一起把肉馅和面皮从袋子里拿出来,另外有一些硬菜,都装进盘子里,打算等会儿上锅蒸或是放微波炉里。最麻烦的就属这个饺子了,两个人也没包过,这些面皮还是陆桓让父母家里的佣人现做的。   面皮和肉馅摆上了桌,两人都有些手足无措。   沈浚齐先包了一个,他知道饺子要捏褶,把肉馅包进面皮里,再把面皮对折后,仔仔细细把面皮边缘捏成褶合起来,他看起来不像是在包饺子,倒像是在画精细的图纸,陆桓被逗笑了。   “贝贝,这个面皮不会散的,你没必要用这么大的力气。”   沈浚齐把一个捏的有些变形的饺子放进盘子里:“这个是给你吃的。”   他又拿起来第二块面皮:“我吃肉丸子面皮汤不要紧,但是我想给你吃最好的,起码得好看一点,不要下了锅就散开了。”   沈浚齐说得认真,手里的动作也异常认真,饺子还没吃到陆桓的嘴里,倒是把他的心给甜化了。   “傻贝贝。”陆桓抬起手,擦去沈浚齐脸上的一点面粉,“总是考虑别人,也不想想自己。“   沈浚齐抬眼看他:”说真的,今天我还真想过。“   陆桓很意外:“哦?”   沈浚齐说:“下午的时候,我一直在想,为什么要把你劝回家陪你的父母过年,要是刚刚强硬一点就好了,把你留下来,让你陪我过春节过初一,这样,我就不会觉得今晚这么难熬了。”   他把包好的第二个饺子也放在盘子里:“所以——我真的很感谢你,陆桓,谢谢你回来了。”   比起包饺子,如何表达感情更让沈浚齐手足无措,他看起来有些紧张,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陆桓看到他这幅紧张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可爱,说:“贝贝,要说什么等会儿有的是时间,先把饺子包了。”   看起来两人在厨艺上都是有天分的人,头几个饺子折腾了一会儿,后面就渐渐上手了,沈浚齐把一部分饺子冻起来,另一些让陆桓拿去煮。   忙活到了快八点,一桌菜终于做好了,陆桓去拿了一只红酒,沈浚齐问:“你拿酒做什么?”   陆桓笑道:“让你酒后吐真言。”   他去取了醒酒器和两个高脚杯放在桌上,等菜布好之后,又拍了张照片。   沈浚齐在桌边坐下来:“吃饺子配红酒,还是这么好年份的红酒,你也不怕这张照片被人看到后说你暴发户品味。”   陆桓低下头,把照片发给方榕:“我是暴发户品味你就不喜欢了?”   沈浚齐忍不住笑了,他拿过红酒打开:“当然喜欢的。”   照片发给方榕本来是想他看看自己和沈浚齐做的菜,没想到方榕却说:“儿子,你又喝酒啊。”   陆桓问:“怎么了?”   方榕说:”还是别喝了,喝了又说胡话了。”   陆桓说:“贝贝刚说了,我就算是暴发户品味他也喜欢的,说胡话算什么。”   方榕说:“行了行了,快去吃饭吧,等会儿视频啊。”   方榕把这张照片发在自己朋友群里,乐滋滋地说是儿媳妇的厨艺,她今天是很希望沈浚齐和陆桓一起回来过年的,可惜只回家的只有陆桓一个,幸好现在通讯方式便捷,想交流多的是机会。   沈浚齐看到陆桓在笑,问他:“怎么了?”   陆桓说:“等会儿给爸妈也发一条贺年信息。”   沈浚齐问:“爸妈?”   陆桓说:“我爸妈,我爸就不说了,我妈可是期待得不得了。”   沈浚齐说:“你没在家吃年夜饭,阿姨应该有点寂寞。“   陆桓说:“寂寞到不会,就是有些失落,她给你准备了红包,这下发不出去了。”   沈浚齐问:“又有红包?上次阿姨不是给了红包了吗?”   陆桓说:“那当然,你也是她的孩子,当然要给你压岁钱。”   沈浚齐看着陆桓,陆桓刚刚说的话,让他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他一个外人,还能从方榕那里拿压岁钱?   陆桓已经开动了,给沈浚齐夹了一个饺子后,看到他还坐着不动,放下了筷子:“贝贝,你是我们家最小的一个,我妈不疼你疼谁?”   “我——”   沈浚齐有些语无伦次了,因为激动,因为开心,还因为他有些难过。   陆桓和方榕一直爱护他,包容他,可是他却在钟乐明和焦琴的劝告前,动摇了对陆桓的信任。沈浚齐愧疚万分,他何德何能,又为什么不能给这样一个爱他的人百分之百的信任。   过去心里那些慌乱和胆怯,在陆桓温暖的包围中烟消云散。   沈浚齐和方榕视频的时候,第一句话,叫的是妈。   两边都有些激动了。   方榕开心得不得了:“乖,吃饱了吗?”   沈浚齐点头:“吃饱了,您呢?”   方榕说:“还不就是那个样子,每年都是一样的节目,就是今年钱赢的钱比较多,哈哈哈哈。”   沈浚齐说:“等过了年,我来给您和陆董拜年。”   方榕说:“嗨,别说他了,提到他我就生气。我呢,一般是不管公司的事情的,但是陆钧无缘无故刁难你,这事我肯定得管的,陆桓。”   陆桓正在一边收拾桌子,听到方榕叫他,便走了过来。   “怎么了,妈?”   方榕说:“年后你爸不会来公司上班了,你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我订了机票,年后去贝加尔湖看蓝冰的。”   陆桓问:“看蓝冰?你和爸?”   方榕说:“我都给他说了几年了,他老是说怕冷有事,今年不管了,我机票和旅馆都订好了,还请了两个地陪,到时候他不去也得去。”   “……”   方榕给陆桓说过沈浚齐被陆钧为难的事情,当时还拍了胸脯说她来解决,方榕也是金陆的股东,但不是董事,没什么话语权,陆桓还以为她就在家里给陆钧施施压,没想到方法竟然如此粗暴简单。   不过细细想来,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陆桓说:“行,那您二位好好玩。“   又有人在叫方榕打麻将了,方榕说:“我得上桌了,新年快乐,宝贝们。” 第109章 玫瑰   方榕关掉视频, 沈浚齐把电脑合上, 起身帮陆桓去收拾餐桌,陆桓问他:“你发信息了吗?”   沈浚齐说:“刚刚都发出去了。”   因为方榕的关系, 他的心情很不错, 提起焦琴和钟乐明, 也没有了刚刚的反应,陆桓把碗塞进洗碗机:“贝贝, 去看电视吧, 桌子我已经擦了。”   沈浚齐说:“那我去拿点零食。”   他还等着和陆桓一起守岁,刚刚吃完了饭, 就把零食和水果都准备好了, 等陆桓洗完了碗, 两人便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相拥着看晚会,九点的时候,陆枫在群里叫他们出来玩, 被沈浚齐和陆桓齐齐拒绝了。   陆桓说:“他们等会儿要开车去烧香的, 一百多公里,来回天都亮了。”   沈浚齐往陆桓怀里缩了缩:“外面冷, 我还是喜欢待在家里。“   ”外面冷?“陆桓笑他,“你都一整天没出门了, 怎么知道外面冷。”   “我当然知道。”   沈浚齐抬起下巴, 正和陆桓的目光对上了:“你回来时,身上有很多小雪粒, 耳朵都被冻红了。”   现在说起来,沈浚齐还是有点心疼,陆桓有司机有助理,哪里曾淋过雨雪,偏偏两次都被沈浚齐遇上了。”   陆桓看到沈浚齐心疼的模样,故意逗他:“那你早上还舍得赶我出门?”   沈浚齐说:“不是赶你出门,是眼睁睁看着你出门。”   他把头靠在陆桓的肩膀上,声音低了下来:“你大概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陆桓问:“怎么想的?”   沈浚齐说:“当时你叫我一起回家的时候,我就在想,明年会不会是另外一个人陪着你回家过年。”   这个问题在他们确定感情的初期,曾经无数次在沈浚齐的脑海里出现过,那时候的他悲观又绝望,有些时候情到浓处,他甚至想对陆桓说,找一个配的上你的人吧。   他渴望拥有,又害怕失去。   后来,这个问题在沈浚齐脑海里出现的频率越来越低了,正是陆桓给了他勇气,让他从过去悲观的情绪和伪装的坚强中了出来,一步步走到今天。   他没有任何理由,去质疑陆桓对他的爱。   听到沈浚齐这样说,陆桓捏捏他的脸:”怎么,还想把我抛弃了?”   沈浚齐说:“怎么可能??”   陆桓说:“那还想着让我去找别人?”   沈浚齐抱住他:“现在就算是有人要来抢,我也不会把你让出去。”   他的头靠在陆桓的怀里,即使是电视里喜庆欢乐的音乐声,都没有掩盖住陆桓的心跳。   这是最让沈浚齐安心又动心的声音。   伴随着这个声音,沈浚齐度过了旧年的最后一天和新年的假期,开年后上班的第一天,秘书室的同事看到沈浚齐第一眼,都说他在新年里胖了一圈。   “有这么夸张吗?”   沈浚齐每天都会称体重,他的身材匀称,春节期间起伏也不大,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胖一圈的情况。   坐在沈浚齐身边的同事说:“有种说法叫幸福肥,你看你,脸上都快挤出酒窝了。”   沈浚齐说:“你就别开我的玩笑了。“   他还是下意识捏了捏自己的下巴,发现比几个月前,好像确实胖了点。   回去得游泳了,沈浚齐心想,这几天天气稍微暖和一点,管家李阿姨也回来了,可以请保洁把楼上的泳池清理一下,然后可以放水游泳了。   同事还以为他在担心自己胖了,安慰他时候:“我们都是和你开玩笑的,而且上了班,怎么可能会胖,餐厅那么丰盛的早餐午餐都没让人胖起来,除非是过劳肥。”   她翻开工作笔记,又点开邮箱,看到群发邮件和上司同事发来的邮件,不禁哀叹:“又要加班了。”   沈浚齐也收到了不少邮件,他粗粗翻阅了一下,发现新城港口项目组的邹经理还是给他发了这周工作的邮件,看来名单这是从草稿里划出去了,还没有签到人资部的经理那里,又或者是情况有变化。   新城港口这个项目组,在金陆相当于一个部门,甚至有时候,比部门还要高一等级,沈浚齐没有多问,给邹经理回了邮件,根据安排,他这周要和项目组的同事完成新城港口的框架协议。   下午的时候,程葛召集项目组召开会议,会议通知也发给他了,沈浚齐考虑片刻,决定照常去会议室开会。   因为还有秘书室的工作,沈浚齐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还没到开会时间,程葛以为人已经齐了,直接就开始了。   邹经理说:“程总,沈浚齐还没到。“   程葛听到这个名字就有些不悦:“他和今天的会议有什么关系?”   邹经理不敢说话了。   陆桓因为陆钧让沈浚齐背黑锅的事情大方雷霆的时候,程葛也在在场,那时他担心陆桓被气昏了头,做出一些不明智的决定,后来他又庆幸,沈浚齐终于不会进项目组了。   论公论私,他都不愿意沈浚齐进组。   会议还是提前开始了,沈浚齐敲门的时候,程葛就像没听到一般,继续听员工汇报工作。   没人敢去开门,程葛刚刚的话,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沈浚齐站在门外,早就料到了这一切。   被拒之门外之后,他也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等着会议结束。   下午四点,门终于打开了,此刻距离会议开始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了,程葛先行走出会议室,看到沈浚齐还站在门口,有些意外:“你怎么在这里?“   沈浚齐心里冷笑,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站在这里?   任谁在门口被晾了一个多小时都会有些脾气,更何况是早有矛盾的二人。沈浚齐压下心里的怒火,对程葛说:“程总,我是来参加会议的。”   程葛说:“你收到会议通知了吗?”   沈浚齐说:“收到了。”   刚说完这句,沈浚齐就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妙。   果然,程葛把邹经理叫了出来,他对沈浚齐说:“你先回办公室,做好自己的工作。”   沈浚齐看了他一眼,转身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邹经理自认倒霉,沈浚齐参加项目组的工作,没有正式的文书通告,都是口头的通知,他工作多年,也知道对于上司的交代,文书比口头通知强过百倍,可是以沈浚齐和陆桓的关系,看起来比文书通告强了百倍。   邹经理这才接纳沈浚齐进组,万万没想到的是,过年前董事长回来了,然后年后又从公司里消失了。   陆钧明显是不给沈浚齐留面子的,看样子程葛也并不太喜欢沈浚齐。   邹经理只觉得头疼,办公室人事关系太过复杂,揣摩不了上司的心思,有些时候,就得做无用功。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程葛却也没有批评他,而是交代他,在没有正式文书下来之前,不要再让沈浚齐参加会议。   这次邹经理留了个心眼,他说:“还有几个其他新进组的,也没有正式文书,但是也进组了。”   程葛当然明白他的心思:“你让人起草一份会议纪要,列席人员写清楚,我审批后传阅。”   邹经理说:“好。”   程葛并不怕当前锋,事实上,他在金陆这么多年,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靠的就是这股子拼劲。金陆已经融入了他的人生,陆桓是他的灯塔,他不能让金陆遭受一点损失,也不能让灯塔熄灭。   程葛回到办公室。   新城港口很让他头疼,内有董事质疑为什么合同迟迟签不下来,外有虎狼虎视眈眈,而更让他烦心的,是北投的那个盛年情。   自上次协调会后,盛年情就经常邀请他出来,有时候是以公司的名义,有时候是以私人的名义,程葛毫无意外的拒绝了。   今天早上,盛年情又来邀他了,这一次却不是电话或者公函,今天上午上班后,一大捧厄瓜多尔红玫瑰送到了他的桌上,秘书替他拿上来时,所有人都在注目,连陆桓都知道了这件事,还在微信上问是不是有美女倒追他了。   美女没有,难缠的男人倒是有一个。   程葛面不改色,把玫瑰收下了。   这玫瑰是带着刺的。   玫瑰里还有一张小卡片,外面写的是新年快乐,可是里面的内容,程葛一直没有打开看过。   程葛在办公椅上坐下,火红的玫瑰在桌边盛放着,程葛看了一会儿,不知怎么,就想到了沈浚齐。   诱人的外表,带刺的眼神,程葛不知道沈浚齐在陆桓面前是什么样子,可是在他面前,沈浚齐就真的和这红玫瑰一样,漂亮,却又扎手。   程葛伸出手。   不是因为对玫瑰心痒难耐,而是那张小卡片藏在玫瑰里,看起来很是扎眼。   他拆开外面的薄纸,打开小卡片,小卡片上除了日期和署名,只有一行字。   “晚上六点半,花园餐厅,今天不谈公事。”   署名只有一个情字。   看来今晚的内容,就是谈情。   当然,不是和盛年情谈情说爱,盛年情这男人,比起更加可怕,如果说沈浚齐是红玫瑰,这人就是活脱脱的食人花。   程葛把卡片扔在桌上,心里突然有些不安。   那天晚上和沈浚齐发生的事情,盛年情到底知道多少? 第110章 姻缘   程葛决定赴约。   他并不想和盛年情说这些事情, 只是这颗安在盛年情那里的定时炸弹, 他必须得除掉。   程葛推掉了晚上的酒会,让助理晚上替他参加, 如果合适, 也可以带上沈浚齐。   只要不进项目组, 程葛并不介意沈浚齐参加这些商业社交活动,在他的心里, 他宁愿沈浚齐做一个安静的花瓶。   今晚是一个企业家协会的开春酒会, 沈浚齐是第二次参加这种企业家酒会活动,却意外发现了有很多熟人, 他给李助说起这件事的时候, 李助有点吃惊:“你的记性很好, 我第一次参加这种活动,可没有记清所有的人。“   其实沈浚齐并不是记性好,他是有意去认了人,除了那些大佬, 其余那些爱参加各种私下聚会的, 爱在电视媒体上露面的,喜欢接受采访的, 他都能记个大概。   沈浚齐说:“难怪陆桓不喜欢参加这种活动了,他一来估计这些人都会围上来。”   李助说:“别说陆总了, 程总都不爱来, 只是这种活动要是不来刷几次脸,就会被人说金陆傲慢, 瞧不起这些企业举办的活动。”   沈浚齐说:“我听项目组的同事说了,外面是有这种传闻,还说金陆在金沙市垄断了很多项目,不给小企业生存空间。“   李助摇头:“很多企业的老板喜欢投机倒把,不愿意一步步来,又或者是固守成规,宁愿到处拆借,都不愿意接受资本。以前金沙市那些换汇发家的,后来都转行做高利贷做担保公司,专门做这些老板的生意,百分之几百的利润,发了大财。”   李助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眼前沈浚齐的父亲,正是吃了高利贷的苦头,连忙说:“我就说说,你听听就行。”   沈浚齐说:“没关系,我现在心态好很多了。”   李助这才放下心来:“以前我也在这类场合见过你哥哥。”   “是吗?”沈浚齐很意外,“你认识我哥哥?”   李助说:“也不算认识,这种场合去多了,总会打几次照面。”   沈浚齐看向身后那些觥筹交错的企业家们,心想,沈俊杰和沈国峰大概也是其中的一个了。论会钻营,沈国峰确实是这种场合的好手,沈俊杰远远不及沈国峰,连自己也做不到沈国峰这样游刃有余。   在过去那些日子里,沈浚齐也曾后悔,为什么当年不留心一下沈国峰的人脉圈,如果有心,也许他查找真相的途径不会只有那些资料和新城港口这两条路,不过现在他已经是另一个身份,那些看到沈国峰出事后便跑得老远的“朋友”,现在也会想方设法的接近他。   沈浚齐对这些人十分谨慎,一方面,他做足了面子和他们客套,另一方面,他不会向这些人透露任何陆桓以及金陆的消息,今天这个场合,他并不是作为陆桓的伴侣来参加的,而是作为金陆的员工。维护金陆和陆桓,是他的责任。   又有人走了过来,沈浚齐和他打过照面,是上次私董会的贾向阳,上次李助特意带他去见了贾向阳,虽然他比不上陆桓这些大佬的分量,但他在金沙市是个很有威望的人物。   那次在私董会,他们都叫贾向阳贾老,沈浚齐这次打招呼,也和上一次一样,叫他贾老。   “浚齐,最近气色不错啊。”   沈浚齐笑道:“是胖了吗?”   “没胖,没胖。”贾向阳乐呵呵笑着,“你们年轻人天天叫着减肥,哪里胖了?这不是很匀称吗?”   这话沈浚齐在张阿姨那里也听过,他知道,自己今天开的头很不错,起码贾向阳并没有再他面前表现出长辈的架子。   和其他人不一样,贾向阳没有上来就问“陆总怎么没来”,反而倒是和沈浚齐聊起了工作。   贾向阳涉足的领域也很多,沈浚齐有些听不太懂,所以他又说起了金沙商会他创办的私董会,他说陆桓还是太低调了点,金沙商会其实陆桓是最有实力任会长的。   “不过也能理解,陆总年纪轻轻功成名就,大概心里更惦记家庭了。”贾向阳问沈浚齐,“你们快了吧?”   沈浚齐说:“缘分的事情,我恐怕回答不了贾老了。”   贾向阳哈哈大笑,指着沈浚齐对身边看起来像是贾家晚辈的年轻男子说:“看看小沈先生这机灵劲儿。”   沈浚齐含笑不语。   贾向阳又说:“算我太问得太多了,不过我这把年纪,能问的也就只有这个了,至于你们年轻人的工作,小沈,这里也有很多年轻人,你可以多和他们聊聊,交流一下。”   今天也有很多老板是带着儿女来的,都是和沈浚齐一般大的年纪,有三两个只顾着泡妹钓男人,其余更多的是跟着父辈结识“朋友”。   也有人会过来和沈浚齐打招呼,这些人之中也有之前带着有色眼镜看沈浚齐的,甚至是最开始沈浚齐在金悦酒店见过的,但是他通通就当不知道或是没发现,和他们聊几句。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沈浚齐才回家。   陆桓还在书房加班,沈浚齐替他倒了杯水,打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刚推开门,才听到里面还有宫予生的声音。   书房一直是沈浚齐随便进的地方,陆桓不会避开他,但是沈浚齐会有意错开陆桓谈公事或是处理要务的时间,他听到宫予生的声音,连忙向后退了两步,打算出去。   陆桓却已经看见他了。   他一边向沈浚齐招手,一边对宫予生说:“宫总,有点晚了,今天就这样吧。”   宫予生说:“行。”   陆桓刚打算合上笔记本,宫予生又问:“是不是沈先生回来了?”   陆桓说:“他在。”   宫予生说:“先别关,萧秉璋刚刚以为沈先生在家,闹着要和他通话,如果沈先生方便,我就把他叫来。”   陆桓用眼神询问沈浚齐,沈浚齐点点头,陆桓站起来,把座位让给沈浚齐:”贝贝,过来坐,我去给你煮牛奶。“   沈浚齐在椅子上坐下,对面的宫予生也换成了萧秉璋。   ”新年好啊。“   萧秉璋才是真的胖了一圈,他脸小,以前吃素饿瘦了,手掌能盖住整张脸,现在看起来,小脸圆润了不少。   沈浚齐说:“新年好,你昨天回来的吗?”   萧秉璋说:“嗯,今天上班,我昨天回来的,一个假期没见到登登了,所以就在这里住几天。”   沈浚齐说:“我还以为你房租有问题了。”   萧秉璋说:“没问题没问题,现在我每天都有几单生意,每个月的房租都够了。”   沈浚齐说:“那就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萧秉璋说:“是这样的,我打算周末去庙里,你要不要一起去?”   沈浚齐说:“哦,你说这件事啊。”   萧秉璋说的是沈浚齐去庙里立牌位的事情,他以前请教过萧秉璋,后来又举得没这个必要,没什么比查到真相更能让沈国峰和沈俊杰安息的事情了。   听到萧秉璋提起这事,沈浚齐说:”那行吧,我去给祈个福,顺便提陆桓也祈一个。你呢?又要去找方丈了?“   萧秉璋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回我就不去骚扰师兄他们了。”   萧秉璋叹了口气:“哎,除了色戒,什么戒都都犯了,经书都念不下去了,哪里还有脸去见师兄。”   沈浚齐说:“那行,我们一起去祈个福。”   萧秉璋说:“祈福倒是不用了,我大年初一天还没亮就被我妈拉去观里烧香了。”   沈浚齐问:“那你去做什么?”   萧秉璋更不好意思了,他犹豫了片刻,小声说:“我是去问姻缘的,以前就听师兄说,我们庙里求姻缘挺准的。”   “……”   萧秉璋说出来后,连自己都觉得尴尬:“我怎么觉得我傻不拉几的,竟然信这种东西。”   沈浚齐说:“这有什么关系,如果真的准,我也想求一个。“   萧秉璋惊讶:”你也求?不是开玩笑?”   他觉得这是恋爱脑才能做出来的事情,沈浚齐看起来就是精英范,除了第一次见面那句“把钱都给你”,还真的看不出一点恋爱脑的痕迹。   沈浚齐说:“不开玩笑,我十几岁的时候求过一次,结果不太好,那段感情也不怎么好,现在我想去再求一次。“   萧秉璋问:”那如果结果……你不是很满意呢?“   沈浚齐说:”那当然是告诉佛祖,我很满意我现在的感情,让他给我换成满意的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有读者在说不知道为啥要把贝贝安插到陆桓身边。其实本文事业线背景是这样的,金沙市这个城市很富,但是财阀把持,不服管,然后上面想派北投进来打破这种局面,但是一直没成功,另外一方面,因为金沙市地理位置特殊,以前地下钱庄很发达,后来种种被打压、一直想漂白,但是被陆家宫家等挤压,所以想搞事。   他们想投靠北投,但是北投也不好巴结,地下钱庄又发现陆桓有个白手套公司凌日,所以想让凌日操作新城港口的事情曝光,和北投一起借机打击金陆。凌日比较隐蔽,所以他们决定内外一起攻破,内部就是贝贝这个美人计。第一步,就是通过钟和之前的暗示以及债务,逼贝贝找陆桓,第二步是让贝贝进项目组,鱼死网破给他们开个口子发难,接下来,就是北投对金陆的打击了。   本文事业线现在在第二步前期,差不多止步于贝贝鱼死网破,后来不会写了,因为想上面的剧情已经让我很头疼了……以整个大计划进行到一小半失败结束,北投退出。   剧情为感情线服务所以90%时间都是感情线,事业线不多大概有读者会觉得看不太明白,反正就是这样了……   算异次元商战吧[允悲][允悲][允悲] 第111章 宝贝   这话让萧秉璋无话可说:“我只能夸你一句勇敢。上一回不好的结果应验了, 让你有了和佛祖叫板的勇气, 可是我不行,我还得求他给我分配一个男朋友。”   沈浚齐怔了一下, 随即说道:“和上一次没关系。”   他突如其来的这句话, 让萧秉璋有些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和上一次没关系?”   沈浚齐说:”没什么, 我随口说的一句。那我们周末就这么定了吧,你去问问宫总还有没有事情要和陆桓说, 如果没有, 我就关掉视频了。“   萧秉璋说:”没有的,你关了吧。”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之后, 沈浚齐关掉了视频。   他在座位上坐了一会儿, 脑子里不断回想着刚刚和萧秉璋的对话。   时至今日, 他还是不能向任何一个人坦诚这一段过往,甚至连自己,也依旧无法释怀。   慢慢来,沈浚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他一定会走出来的。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要相信陆桓,也要相信自己, 等一切都结束了,他要彻底的抛下这些过往, 去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贝贝。”陆桓煮上了牛奶, 推开书房的门,“和萧秉璋聊完了吗?聊完了出来喝牛奶。”   沈浚齐站起来:“嗯。”   新年后上班的第一天就比他这个老板还忙, 陆桓看到沈浚齐有些疲惫,很是心疼:“累不累?”   沈浚齐在餐厅坐下来,陆桓给他煮了牛奶,又给他拿了一盒麦片,他知道沈浚齐晚上一定没吃好,即使是一个普通的酒会,他都会做一些准备。   “其实还好。”沈浚齐在牛奶里加上两勺麦片,“以前念书时也是这么过来的,熬夜通宵家常便饭。”   陆桓说:“现在和念书时怎么比。”   沈浚齐说:“是比不了,不过不同的阶段,也该体验不同的事情了。”   陆桓问:“所以现在就打算拼事业?不照顾一下家庭了?”   沈浚齐振振有词:“你二十四岁的时候,还不是只顾着事业,连恋爱都不谈一个。”   “……”   真是越来越嚣张,也越来越滑头了。   沈浚齐本来脑子就灵,只是现在比起当初,少了几分疯狂,多了些处事的老道。   疯狂这个词是当初陈芸形容沈浚齐的,从沈浚齐走进金悦酒店时起,陈芸就一直觉得沈浚齐表面的平静里,憋着一股子疯狂劲儿,她并不知道沈浚齐和沈俊杰之间的事情,还以为这股疯狂来自于家破人亡,只有陆桓知道,其实并不是这样。   这种疯狂,陆桓已经很久没看到过了,甚至在那天晚上逼着沈浚齐表白的时候,沈浚齐失了态,却没有当初那种疯狂。   对沈浚齐来说,这是好事,也让陆桓松了口气。他从来没有花过这样的精力,慢慢地陪伴着他,呵护着他,让他从绝望到希望,带着他一步步走向未来。   可是这种疯狂真的从沈浚齐的心里消失了吗?   陆桓不能确定,他甚至不能确定沈浚齐如此沉迷工作,有多少是因为这份工作是自己的事业,又有多少是因为想要替沈国峰父子复仇。   两勺麦片很快下了肚,沈浚齐看起来是饿着了,陆桓又给他加了一勺,说:“晚上少吃点,明天早上去公司多吃点早餐,过两天张姨要回来了,以后就在家里吃早餐。”   沈浚齐说:“明天晚上我回来吃晚饭的,你呢?”   陆桓说:“明天我应该也不加班,那就一起回来。”   接下来这两天,沈浚齐都没有参加项目组的工作,每天按时上下班,为了接送沈浚齐,陆桓也把重要的工作带回家来办公,开年后依旧忙碌,幸好几位副总能力出众,替他抗下了不少担子。   周五晚上,那份会议纪要送到了陆桓的手里。   因为涉及到新城港口的框架协议,陆桓看得很仔细,连后面列席名单都仔细过了一遍,这里面了包括项目组和公司的精英,还有聘请的专家和律师,一共接近三十来人的团队,看起来是程葛挑人的风格。   这么好的机会,怎么沈浚齐没去?   陆桓又把会议纪要看了一遍,等到沈浚齐洗完澡抱着书进来,问他:“周三的会议你没参加?”   沈浚齐问:“哪一个?”   陆桓说:“新城港口那一个。”   沈浚齐说:“没有参加。”   陆桓觉得有些可惜:“很好的机会了。”   他把会议纪要拿给沈浚齐:“你看看。”   沈浚齐没有去接:“真给我看?”   陆桓说:”难道还是假的?你老公哪次不支持你的事业?”   陆桓又在揶揄他了,沈浚齐接过文件夹在沙发上坐下,对陆桓的揶揄应付自如,甚至还冲他做了个亲吻的动作:“那就谢谢老公了。”   周三被程葛在晾在门外后,他并没有向陆桓告状,一来是因为程葛是他的上司,他不打算在工作的事和程葛硬抗,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他程葛有很大意见,通过他来告诉陆桓,必然是带着些偏见的,还不如让陆桓自己发现。   吹枕头风一直不是他的作风,如果真的有一天,他和程葛水火不容,也一定会是他亲自动手,让程葛离开。   沈浚齐半躺在沙发上,曲起膝盖,,把文件搁在膝盖上,细细地看着,正看得专心,陆桓突然说道:“贝贝,我当然会支持你自己的事业,也希望你能有自己的事业,不论是在金陆立足,或是有一天你想出去开公司,我的所有资源和人脉,都会用来支持你。”   “嗯?”   沈浚齐抬起头,表情有些迷惑,他脑子里还飞速记录着会议纪要里的信息,并没有理解陆桓的意思。   陆桓不想多说,他说:“你继续看吧,看完这份该去睡觉了,明天萧秉璋应该会很早就来找你。”   沈浚齐又低下头:“嗯。”   一份会议纪要,他看了一个多小时,期间还问了陆桓几个问题,问完了又磨蹭了会儿,睡觉时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周六清早,果然如陆桓所说,九点还不到,萧秉璋就在楼下等着了。   沈浚齐还窝在陆桓的怀里打哈欠:“难怪他说色戒还没破,这精神也太好了。“   陆桓说:“什么色戒还没破?”   沈浚齐还有些迷糊,听到陆桓问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没什么,没什么。”   陆桓也懒得再多问,他对北投那一伙都没什么好脸色,连带着萧秉璋也不怎么喜欢:“那起来吧,中午吃饭的地方定好了吗?”   沈浚齐说:“中午在庙里吃素斋。”   陆桓问:“下午有什么打算?”   沈浚齐说:“晚上萧秉璋说要请我吃饭,下午随便逛逛吧,今天天气很好。“   陆桓说:“那晚上我去接你。”   沈浚齐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从床上爬起来:“嗯。”   他匆忙去洗漱,又问萧秉璋有没有带车,需不需要自己开车去,萧秉璋说:“我骑的自行车,还带着登登,你如果会骑自行车,那一起骑自行车去吧,就当踏青了。”   还带着孩子?   这哪里是当做踏青,分明就是踏青。沈浚齐又匆匆去储藏室拿了几瓶水,装上几包饼干蛋糕,还有一瓶陆桓上次给他买的儿童牛奶。   家里离寺庙有十几公里的路,他和萧秉璋饿着没关系,饿着小朋友就不好了。   沈浚齐很喜欢孩子,知道登登要去,又回卧室告诉了陆桓,陆桓也已经起床了,披着一件外套,靠在床背上看邮件。   “宫总的小孩也要去?那宫总呢?”   沈浚齐说:“宫总今天有事,不去的,萧秉璋骑着自行车带着小家伙,说是顺便踏青。”   ”自行车?”陆桓说,“他就骑着自行车把宫家的宝贝金孙带着?就这么当后妈的?”   沈浚齐有些无语:“萧秉璋还是京城小公主呢,而且他那辆自行车也不便宜,抵得上一辆代步车了,安全性肯定也好的。”   “不得了。”陆桓手指点在屏幕上,打开另一封邮件,“一辆自行车载着两个行走的人民币,贝贝你得看好这两宝贝了。” 第112章 祈福   一瞬间, 沈浚齐觉得自己身上的担子有些沉。   陆桓和他开玩笑说:“贝贝, 要不要给你派个司机,突然想起来你这金陆的老板娘身价也不低的。”   沈浚齐说:“你可别开玩笑了。司机不用了, 车也不用了, 我也骑自行车去, 大好春光,切莫辜负了。”   若不是因为今天陆桓有事, 沈浚齐很想让陆桓一起出去走走, 因为工作忙,他们很少在周末里去出游, 有些时候原本订了计划, 后来也不得不去取消。   有些遗憾, 但是未来还有很多机会,沈浚齐坐到床边,和陆桓交换一个亲吻:“这次去是要许愿的,如果成真了, 下次我们一起去还愿。”   陆桓笑着说:“好。”   沈浚齐说:“那我走了。”   陆桓说:”玩得开心点。“   他看得出来, 沈浚齐的心情很不错,他大概也没有和朋友出去踏青过, 对今天的出游,充满了期待。   沈浚齐提着一袋点心矿泉水下了楼, 萧秉璋还在楼下等着, 他没时间吃早餐了,便拆了一袋面包, 勉强填饱了肚子,打算等会儿中途看到便利店,再进去买点饭团包子。   萧秉璋的自行车停在公寓出入口的绿化带边,沈浚齐走出公寓大门,一眼就看到了他——他的自行车就停在边上,人则坐在绿化带边的站石上,伸展着两条长腿,怀里抱着一个小男孩,两人正兴致勃勃地研究着一袋食玩。   “萧秉璋。”沈浚齐叫了他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萧秉璋和登登都抬起头来,萧秉璋说:“哟,来啦。”   接着他低下头,对登登说:“登登,还记得叔叔吗?“   登登童音清脆:“哥哥我记得!是沈叔叔!”   哥哥??叔叔?   沈浚齐笑得有些勉强:“登登早上好。”   登登说:“叔叔早上好!”   沈浚齐笑得更勉强了,明明和萧秉璋不过四岁的年龄差,为什么萧秉璋就是哥哥,他就得被登登叫叔叔。   萧秉璋还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把食玩收拾好,放进登登的小背包里,看起来对照顾小朋友得心应手:“登登,我们出发了。”   登登点点头。   萧秉璋说:“包包是我给你背着还是自己背着?”   登登说:“我自己背着!”   萧秉璋说:“那我给你把水壶背着。”   他把登登的保温壶挂在自己脖子上,然后抱着登登坐上车后座的安全座椅,他这辆是公路车,却偏偏加了一个儿童安全座椅,看起来还不像是临时加上的,是改装。   原本以为自己要带两个孩子,现在看来,萧秉璋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带孩子还挺靠谱。沈浚齐在路边找了一辆共享单车,把那袋吃的放在前面的车筐里:“我带了吃的和水。”   萧秉璋乐了:“那挺好,等会儿中途饿了,就停下里吃点东西。”   萧秉璋还真把今天当踏青了,完全都忘了是为了去庙里求姻缘,两人骑着自行车,一路上晃晃悠悠,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停下来休息赏花拍照,等到了寺庙,已经十二点了。   这座金沙市香火最旺的庙,今天人潮涌动,走到大门前,萧秉璋这才拍拍脑袋:“哎,忘了今天是免票日了,还撞上了正月里最适合许愿的日子。”   沈浚齐很好奇:“你怎么知道今天最适合许愿了?”   萧秉璋说:“我在公众号看到的。”   他把登登从车上抱下来,一手牵着登登,一手推着车:“不管了,先进去再说,我去存个车。“   登登是第一次来庙里,又遇上人多的日子,他害怕走丢,紧紧拽着萧秉璋的手。萧秉璋去存车时人更多了,都挤在了接待处,登登就抱着萧秉璋的腿,后来发现他没怎么挪动,干脆一屁股坐在了萧秉璋的脚上,活脱脱小牛皮糖一个。   有大人逗登登:“排队累了吗?阿姨抱会儿你,好不好?”   登登拼命摇头,把萧秉璋的腿抱得更紧了。   她继续逗登登:“为什么不让阿姨抱呢?你看哥哥多累呀。”   登登这才扬起小脸看萧秉璋,他不想萧秉璋从自己身边离开,又担心他太累。   “哥哥。”登登小声问,“你累不累?”   萧秉璋说:“不累,你继续坐着,哥哥存完车抱你。”   “嗯!”   登登把脸贴在萧秉璋的腿上,安静地等他。   沈浚齐存完食物过来找萧秉璋,发现登登俨然已经变成了萧秉璋的腿部挂件,周围一群逗他的姐姐阿姨,用零食用言语逗他,都没能把他从萧秉璋身上离开。   后来她们干脆去逗萧秉璋,萧秉璋趁机掏出手机:“你们需要字画吗?”   “……”   萧秉璋一定会在微商上有所才成就的,沈浚齐心想。   虽然看打扮谈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萧秉璋还是凭着“勤劳哥哥微信卖字画养弟弟,兄弟情深令人感动落泪”的印象,收获了一堆微信号,加完了乐滋滋地拧着登登去找沈浚齐,抬头一看,沈浚齐就在不远处等着他。   “诶,你存完了?怎么不早点来找我。”   沈浚齐说:“那么多人围着你,我挤都挤不进去。”   萧秉璋抱起登登,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我们登登太受阿姨们的欢迎了。”   登登有些害羞,他搂着萧秉璋的脖子,小脸埋在他的脖颈间。   萧秉璋问:“我和登登是不是看起来特别像兄弟?刚刚她们都说我们长得像。”   沈浚齐说:“是有点像,不过你们这年龄相差的有点大。”   萧秉璋说:“我哥也比我大十七岁,小时候他天天带着我到处去玩,结果被人说我是他的私生子,哎,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他看起来有些羡慕,他本身年纪小,脸也嫩,每次带着登登出去都被误认为是哥哥带着弟弟,从来没有人觉得是两父子。   虽然哥哥也不错,但是萧秉璋更想当登登的后妈。   他的心思谁都藏不住,沈浚齐觉得好笑:“快走吧,烧香许愿的地方人估计也不会少。”   萧秉璋说;“要不你先去请个牌位?我带登登到处逛逛,一点的时候我们在大雄宝殿门前会和,那时候上午的一批游客差不多都离开了,人会少点。”   沈浚齐考虑片刻,说:“也行。”   萧秉璋说:”不过请牌位也不一定能成功,那里的师兄会看一看逝者的根基因缘,如果不合适,就不会建议你供牌位的,你也不用强求,听于师兄的就好,于师兄人挺好的。“   沈浚齐点点头:”我知道了。“   萧秉璋给沈浚齐指了位置,供牌位的地方在僧人离正殿有些距离,和僧人起居的地方比较近,沈浚齐抄着小道走过去,游客渐渐变少,气氛也渐渐肃穆起来。   不知为何,沈浚齐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好像这里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   他刚好穿过供牌位的地方,这种感觉就更甚。这里平静安宁,逝者在佛经的抄拔中安息,那一个个冰凉名字并没有让沈浚齐觉得渗人,倒好像是在和他们行一个简单的见面礼。   而他身上背负的两个名字,却不属于这里的平静和安宁。   “这位居士有什么事吗?”   沈浚齐走到蒲团边,正犹豫要向那边走,身侧的门突然走过来一个胖胖的僧人。   沈浚齐问:“请问是于师兄吗?”   僧人说:“是的,您是来请牌位的吗?”   沈浚齐点点头:“我的父亲和我的兄长去年往生了,我向来给他们求冥福。”   于师兄说:“请跟我来。”   他带着沈浚齐,走到另外一间小屋子里:“您先坐下,慢慢说。”   萧秉璋说过,这里请牌位讲究因缘根基,不是因为会有歧视偏见,而是因为很多人盲目请牌位,家里出生一个孩子就给请个长生牌,家里遭遇不幸就疯狂为祖上几代请牌位,到了最后,和牌位的本意完全相悖了。   沈浚齐的倒是很简单,他只希望沈俊杰和沈国峰能够安息,并不为自己求财求福。   他和于师兄简单聊了聊,于师兄认真地听着,不时问上几句。   “沈居士。”于师兄听完,轻轻点了点头,“我有个建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   沈浚齐说:“您说。”   于师兄说:“如果您真的希望立牌位,我倒是觉得您可以为自己供一个,而不是您的兄长和父亲。”   于师兄说得委婉,沈浚齐却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被拒绝了。   沈浚齐有些糊涂,沈国峰和沈俊杰死于非命,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也是为了立牌位贪恋功德,为什么会被拒绝了。   难道真的是因为因缘根基?   于师兄仿佛看出了他的问题,他说:“两位亡者的确因缘未到,而且沈居士,我觉得,您不必要把所有人的生死债福,背负到自己身上。“   沈浚齐不说话了。   于师兄问:“冒昧问一句,您现在最大的愿望是做什么呢?”   沈浚齐没想到会问这个问题,于师兄看到他有些犹豫,说:“您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   沈浚齐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现在我希望能找到那些骗子,让他们接受应有的惩罚。“   于师兄问:”愿意为其付出任何代价?“   沈浚齐点点头。   于师兄问:“即使是付出现在拥有的最重要的东西?”   现在最重要的东西?   沈浚齐的表情渐渐凝住了。   于师兄说:“看样子让您为难了。”   于师兄从柜子里拿出一本《地藏经》递给沈浚齐:“您如果希望替亡者增福消业,可以在家替他们诵经。”   沈浚齐接过这本经书,心里却还想着刚刚那个问题。   于师兄说:“至于您自己的问题,需要您自己的智慧开解,您以后如果有空,可以来庙里找我或者其他师兄,或者和知心好友多聊聊,相信您会有自己答案和解决的方法。”   沈浚齐苦笑:“希望如此了。”   他向于师兄道了谢,离开了这里,于师兄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回到大殿刚好是一点整,萧秉璋和登登已经在香炉边等着他们了。   看到沈浚齐有些异样的表情,萧秉璋连忙牵着登登走过去。   “怎么样?”   沈浚齐摇摇头:“于师兄说因缘未到。”   萧秉璋安慰他:“哎,于师兄不会和有些僧人一样,见好就收,拿这个当业绩。你和他聊了没有?”   沈浚齐说:“聊了一会儿。“   萧秉璋说:“于师兄是不是人挺好的?他有没有开解你?”   沈浚齐把手里那本《地藏经》递给萧秉璋:“他送了一本经书给我,说我可以在家里给他们诵经祈福。”   萧秉璋接过来翻开:“于师兄这个方法倒是挺好的,现在难缠的人太多了,仗着有钱,胡作非为。你不知道,去年有一次,他拒绝了一个土豪给自己没出生就夭折的私生子立牌位,那个土豪说要包下那间佛堂,于师兄还是不同意,当时他说话比较委婉,那个土豪竟然以为于师兄不给立牌位是因为其实根本没有私生子,私生子更没有流掉!是自己的情妇骗他钱的,当场给自己的情妇打电话大吵大闹,还是请了附近的派出所警察才把他请出去。”   沈浚齐说:“这样不好。”   萧秉璋说:“不过说真的,这种情况其实也存在可能。比如有人以为家里失踪多年的人去世了,来立牌位,结果这人并没有去世,于师兄肯定不会立的。于师兄这人修为很高的,也许那个土豪的情妇真的没有怀孕也没有流产,不过于是于师兄这人比较特别的是,就算他知道,他不会说出来,我当时还想替我前男友算一下,他要吃几年牢饭,于师兄直接没理我。”   沈浚齐摇摇头:“这种情况是例外,我爸和我哥,大概还真是因为因缘没到,我爸这一辈子求的就是财,去世也是因为财,我哥则是跟随这我爸,一辈子都没有过自己的人生。”   沈浚齐看起来有些难过,萧秉璋安慰他:“这些和你都没关系,你替他们还了那么多钱,就已经为他们做到了弟弟和儿子能做的事情,剩下的是他们的事情,开心一点,享受人生吧。” 第113章 红线   沈浚齐说:“你是第二个给我说这话的人了。”   萧秉璋好奇:“第一个是谁?陆桓?”   沈浚齐说:“陆桓从来不和我说这些。”   萧秉璋说:“难道他都不劝劝你?”   沈浚齐说:“我……其实不太愿意和别人说这些事。”   萧秉璋说:“唔, 看来我们不太一样。”   沈浚齐有些好奇:“你?”   和萧秉璋认识这么久, 说一句不羡慕他,是不可能的, 沈浚齐羡慕他和符鸿的兄弟关系, 羡慕他有全家人的宠爱, 更羡慕他自由自在,毫无拘束的人生。   萧秉璋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唠叨, 天天骂我的前男友?”   原来是这样, 沈浚齐忍俊不禁:“不会,挺可爱的。”   萧秉璋看起来却和以前不太一样:“当时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 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个错误, 我也是这样一遍遍告诉别人, 他很优秀很努力,以后一切都会好的。“   沈浚齐说:“他让你失望了。”   萧秉璋点点头。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恨他。我和别人说起他,更多是想听到他们说,没关系, 还有更好的在等你, 可是每一个人都给我说,你当初要是听话就好了。”   沈浚齐突然明白了萧秉璋的意思。   他想要的, 是肯定,哪怕是对他在这段感情里付出的肯定, 可是所有人都觉得, 这是个错误,连带着他在感情里付出的一切都否定了。   这段感情变成了彻头彻尾的骗局和疮疤。   就和他一样。   两个人都有些沉默了。   沈浚齐心想, 如果当初哪怕有一个人对他说,喜欢上沈俊杰并不是你的错,会不会让如今的他,更容易释怀一些呢?“   可是现在也没有如果了,他无法释怀,只有狠心把它挖走,可是这段感情的根扎的太深了,他也是怕疼的。   “进去吧。”恍然才想起来今天是为了求姻缘,沈浚齐拍了拍萧秉璋:“今天不是为了过去,是为了将来。”   萧秉璋这才回过神来:“好。”   他们去各殿上了香,又替自己和家人朋友求了平安,接着,两人去请了两条红丝线,沈浚齐问:“我上次是去道观,是有算命先生让我抽签的,今天就用这根红丝线,怎么知道结果如何?”   萧秉璋把丝线塞进口袋里:“这个就很玄学了,我看公众号上面说的,把丝线系上之后,看第一阵风把丝线往哪个方向吹,今年如果是向北方吹的话,那么就有戏了。”   沈浚齐对萧秉璋说的“这里求姻缘特别灵”产生了怀疑:“那岂不是可以看天气预报?今天是什么风?”   萧秉璋说:“这个可看不准的,风向虽然能预报,但是这里的建筑,地理环境,甚至庭院里的大树,都会对风的走向产生影响,我听到很多人说这个灵了,所以信则有不信则无,就当一个美好的愿望吧。”   沈浚齐问:“那要是一直没风吹起来怎么办?”   萧秉璋说:“如果别人的都被吹起来了,自己的却一动不动或是被吹得缠住了,那么就是死局了。”   沈浚齐多了个心眼。   丝线也好,牌位也好,对他而言,安慰的效果更甚于玄学,他拿着丝线和萧秉璋一起走到了庭院,看到庭院中间竟然有两棵合抱的大榕树,上面满满地挂着护身符和红丝线。   这是两棵古榕了,气根粗壮,枝叶繁茂,即使身边围满了人,依然没有被人声和喧嚣所打扰。它就屹立这这里,在每一根枝丫中,沉淀了千年的肃穆和庄严。   难怪这里这么多人求姻缘,这棵树看起来很有些灵性,沈浚齐掏出丝线开始物色位置,他刚走了没几步,就被牵着登登的萧秉璋拽住了:”你干嘛呢?“   沈浚齐说:“我选个能吹向北边的位置。”   萧秉璋说:“随便找到一个位置迅速系上,然后装作游人赏树站在一边等着就行了,这里人流量这么大,你就不怕遇见熟人吗?被熟人看到自己来求姻缘,周一公司就得传遍了。”   熟人?   沈浚齐说:“我认识的人里,基本都有男女朋友或是结婚了,应该不会来这里。“   萧秉璋说:“那可不一定。“   前方有两个女孩子系好丝线后离开了,萧秉璋连忙走过去,一边走一边冲沈浚齐挥手:“就这里了,来吧。”   沈浚齐隐约觉得那个空位身边的背影有些眼熟。   最近他结识了不少人,一时之间,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萧秉璋已经走回来催他了:“等会儿人又多起来了。”   这个熟悉的背影,就这样被沈浚齐无视了。   两人大步向空位走去,沈浚齐视力好,隔古榕树快五米时,就选好了位置,萧秉璋则是抱着随缘的心态,随便找了根气根系上了,他大概是真的害羞,明明是求姻缘,倒像是做贼,飞快系完后把登登一拢,装作带娃的奶爸:“崽崽,我来教你认树——”   树字还没说完,就听到沈浚齐在一边咳了一声。   然后,他听到怀里的登登叫了一句:“盛伯伯。”   如果宫予生在现场,萧秉璋大概会拧着他的领口,质问他为什么要教登登把盛年情叫作伯伯。   登登叫了一声盛伯伯后,他还没反应过来,以为是登登认识的其他叔伯,背过身用嘴型问沈浚齐:“我认识吗?”   沈浚齐的表情有点复杂,他没有回答萧秉璋,而是越过他的肩膀,和他身后的人打了个招呼:“盛总。”   “……”   萧秉璋下意识就想跑。   盛年情对他而言,就是奶猫面前的熊孩子,理综试卷的最后一道物理大题,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个字——怕。   不过盛年情来这里做什么?   好奇心占了上风,萧秉璋转过身,看到盛年情冲沈浚齐点点头,然后余光扫过气根上的一条丝线。   起风了。   这条红丝线周围的丝线都开始四处飘荡,唯有这一个丝线,像是被施了定身咒,缠在了气根的上面。   来这里许愿的人,多半不会盯着被人的丝线——那毕竟是别人的人生,和自己的又有什么关系,可是周围却有不少人看着这条缠在气根上的丝线,不时窃窃私语。   盛年情对这些议论并不在意,他静静的等待着,等待着一场枯木开花的奇迹。   沈浚齐听到有人小声说:“半个小时了。”   他和萧秉璋的丝线都已经飘了起来,不约而同的吹向了北方。   沈浚齐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这里的气氛所感染,如果不能如愿,大概他真要对这棵古树动手了。   萧秉璋也看到了这根不动的丝线,再一看盛年情的表情,大概猜出了什么,本着和平友好的原则,他撅起嘴唇,对着那根丝线吹了口气。   丝线最后一点线头也缠上了气根。   盛年情看了他一眼,萧秉璋尴尬极了:“你也来看古树的吗?”   盛年情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根丝线,他一身的锐气,被这半个小时,折磨得只剩下颓废。   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平时的表情:“吃饭了吗?”   萧秉璋以为盛年情又要叫自己吃饭,连忙说:“吃了。”   盛年情说:“我没问你。”   他看向沈浚齐:“沈先生?”   沈浚齐说:“没有吃,盛总呢?”   盛年情说:“我也没吃,那正好,一起吃个午饭吧。”   沈浚齐考虑片刻,点头答应了:“好的。”   午饭订在了寺庙边的素菜馆,由盛年情做东,萧秉璋猜出两人是有话要说,非常默契且开心的带着登登去吃汉堡王了。这家素菜馆以茶餐出名,两人坐了下来,服务员先上了一碗茶汤一碗茶冻。   盛年情说:“这大概是我第一次和金陆的人这样平和的吃饭。”   沈浚齐说:“嗯?”   盛年情说:“陆总从来不肯赏脸,总助对我们北投也没什么好脸色,至于程总——前几天好不容易约他出来,结果程总那天全程冷着脸,完全没法聊。”   和上次不一样,上一次的盛年情总是用一种令沈浚齐不太舒服的目光打量他,而今天,盛年情却十分放得开,对待沈浚齐也不像萍水相逢的点头交,倒像是一个抱怨工作的老友。   事出反常必有妖,盛年情在沈浚齐的了解里,并不是这样一个放得开的人,沈浚齐心里不由得警铃大响。 第114章 对手   盛年情接下来的话, 却让人觉得他只是想和沈浚齐聊日常。   “你上班快半年了吧, 感觉怎么样?”   沈浚齐说:“挺好的,薪资和环境我都挺满意的。”   盛年情说:“那是当然, 如果是20出头的我去应聘金陆, 大概简历那关就被刷下来了。金陆里人才太多了, 都是有好学历和优秀履历的精英。”   沈浚齐说:“盛总又在开玩笑了。”   盛年情笑道:“我学历不太行,民办大学, 学会计的。”   沈浚齐说:“盛总而立之年, 凭这个学历坐到了今天的位置,比考上好学校难多了。”   盛年情说:“拼命三郎加点好运气而已。”   沈浚齐笑笑:“盛总果然在开玩笑。”   北投分公司的一把手就是凭运气和拼命?   盛年情的话, 真的就只能骗骗小孩子。   上次见面后, 沈浚齐特意去了解过他, 在很多人的眼里,他就是一个异类,从商好歹要讲几分义气,可是盛年情这人是纯粹的利益至上者, 在外面, 他好听点的说法是符鸿的得力干将,难听一点, 则是符鸿的鹰犬爪牙。   和沈浚齐聊这些,必然有着他的目的, 他不会闲得无聊来和沈浚齐聊日常。   不过沈浚齐看起来没有拒绝的意思, 他想看看盛年情找上他,到底揣着什么心思。   两人都藏着自己的目的, 聊起来话不投机,吃饭倒是成了重点,中途沈浚齐去接了一通电话,萧秉璋问他要不要来个电话遁,语气里对他充满了同情。   “你要是和他吃不下去饭,就走吧,真的,我太能理解你现在的感受了。”   这位盛年情盛总,面对上司的弟弟,依然我行我素,连饭局里都埋着坑,萧秉璋吃过亏,他担心沈浚齐也吃亏,忍了很久,还是决定打通电话来劝沈浚齐离开。   沈浚齐说:“我会注意的,现在不是很方便离开。”   萧秉璋问:“你们在聊什么?该不会是聊工作吧。他那个公司不是和你的公司是竞争关系吗?你千万小心啊。”   沈浚齐说:“还真是聊工作,不过是他说得多,说了些他过去的事情。”   萧秉璋说:“他套你话呢。唉,作为一个过来人,只能把我毕生对付他的经验传授给你了——他要是你惹你了,你把我哥搬出来,不说百试百中,起码有个缓冲时间,这个时候,你就趁机溜。”   沈浚齐忍不住笑了:“有这么可怕吗?”   萧秉璋说:“真有,你不知道,盛年情这人的消息网有多广,而且特别会拿捏人的软肋,除了以暴制暴用我哥来压他,真的想不出其他办法了。”   沈浚齐说:“谢谢,我记在心里了。“   在他的了解里,并没有人提起过盛年情和符鸿的关系,在很多人看来,他们不过是一个忠心的下属和一个有野心的上司,可是从萧秉璋的只言片语和今天庙里的相遇看来,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这些是盛年情的私事,沈浚齐都是当八卦来听的,并没有特意留意,回到了包间,盛年情已经等他很久了,他坐下来后,盛年情便问,是不是陆桓给他打电话了。   “不是,是一个朋友。”   “萧秉璋?”   盛年请问得太直接,沈浚齐心里有些微微的不快:“盛总看来很了解我。”   “当然。”盛年情大方地认了,“北投来金沙市,第一件事就是拜码头,可惜全吃了闭门羹,所以和金陆未来的董事长太太搞好关系至关重要。”   说完,他还替沈浚齐换了一套吃甜点的餐具:“所以今天不是特意约沈先生出来吃饭吗。”   沈浚齐接过他递来的餐具:“您可太抬举我了。”   盛年情说:“这可是必修的功课,沈先生有什么需要,最近有什么困难,我都有了解,比如最近,似乎沈先生的升职有些困难?”   沈浚齐眉头皱起来,看向盛年情。   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盛年情看到沈浚齐的表情,耸了耸肩:”我有很多关于金陆的消息渠道,同样的,陆总在我这里也有消息渠道。”   沈浚齐当然知道商业信息对他们这些人的重要性,不过这么名正言顺的说出来,倒是第一次见到——事实证明,这种事还是不说出来好,让人心里非常不痛快。   盛年情却继续说下去了:“其实我十分理解陆董的想法,甚至是程总的想法,在我来金沙市之前,我就打听过陆总,方方面面的情况都有,他的履历,他在金陆的声望,他在家里的地位,甚至是他过去的男友和情人,有的消息可能不太多,但是足够我了解陆总了。”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沈浚齐一眼。   “陆总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反对的声音,直到沈先生出现,这种情况才出现。”   沈浚齐问:“冒昧问一句,盛总那天也是怎样和程总说话的?”   盛年情说:“你涵养比他要好。”   沈浚齐说:“不敢当。”   盛年情抬眼说:”又或者是因为,我们没聊到重点?”   沈浚齐看起来不恼不怒,心里却在冷笑:“比如?“   既然打听过陆桓,盛年情绝对不会放过自己,如果说萧秉璋刚才所说的是真,那么盛年情接下来,应该会和他谈谈沈家发生的的事情。   不料盛年情却问沈浚齐:“你知道程总喜欢你吗?”   沈浚齐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这场饭局看来还是要进行下去的,盛年情不会那么轻易激怒他。   沈浚齐问:“这又是那里听来的小道消息?”   盛年情向椅背靠去,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不是小道消息,去年十二月的月末,开车回家时无意间发现了程总的车,副驾上的那个人看起来像你,就跟了一段路。”   盛年情看起来像是在自言自语:“其实用喜欢两个字也不太合适,迷恋比较好?“   沈浚齐说:“盛总原来对程总也很了解。”   盛年情突然笑了:“沈先生,你果然很谨慎,我们在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表面上看起来是我在引导你说话,其实你什么也没说,倒是我说得太多了。”   沈浚齐说:“其实我不是一个喜欢和人聊天的人。”   盛年情突然靠近桌子,他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问沈浚齐:“那沈先生喜欢什么?”   沈浚齐说:“目前来说,我唯一的爱好,大概就是和陆桓在一起,也不需要做别的事,一起看看电视做做饭就行。”   话一说完,沈浚齐果然看到盛年情的笑容有些凝固了。   他是故意的,拿符鸿出来压制盛年情不厚道,但是秀个恩爱,似乎无妨。   更何况他并没有骗盛年情,这的确是他现在最大的爱好和兴趣。   盛年情好一会儿才从失态中缓过神来,也许是因为嫉妒,也许是因为今天求的姻缘在他心里留下一个死结,原本已经习惯的事情,却让他情绪波动。   “你赢了。”盛年情拿过茶壶,替沈浚齐和自己都倒了一杯茶,“陆桓看上的人果然不一样。”   本来是品茶,盛年情一口灌下的模样却像在喝酒,沈浚齐没有劝他,反而和他干了,也一口灌了下去。   和慢慢品茶的回甘不同,这样大口灌茶,茶叶本身的苦涩味压制了清甜味,倒显得回甘味更加强烈且绵长,盛年情放下茶杯,对沈浚齐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用迷恋这个词吗?”   沈浚齐问:“为什么?”   盛年情说:“对于有的人而言,身体的吸引远比感情要浓烈得多,程总对你就是这样。”   沈浚齐问:“这是盛总上次和程总吃饭的时候悟出来的?”   盛年情说:“并不是,只是我很熟悉这样的人。”   符鸿?   沈浚齐心里猜测,但是又不敢确定。   盛年情说:“既然我说了这么多,那么我就直说了吧,这种人能远离就远离,不管是在感情上,还是在事业上,都对人是一种打击。有人对他们走了心,却得不到回应,有的人不走心,对他们不屑一顾,他们反过来就会对自己这种迷恋的求而不得产生些别的冲动。这种人若是普通人就算了,到了程总那种级别,就很可怕了。”   沈浚齐说:“谢谢提醒,我会留意他的。”   盛年情说:“留意?你也太小看程总了。如果我了解的信息没错,程总和陆总合作已经十多年了,他们不仅是上下级的关系,更是兄弟,而你呢?你认识陆总有多久?“   沈浚齐说:”这就不劳烦盛总操心了。”   盛年情又替沈浚齐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看来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没关系,今天就当做吃个便饭。“   他从口袋里拿出名片夹,递了一张给沈浚齐:“有事情可以联系我,其实你不必担心程总走了金陆会损失什么,刚刚我就说了,金陆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沈浚齐没有犹豫,把名片收了下来。   接下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谈工作和私事,气氛反倒是缓和了不少,安静的包间里,只听得见筷子勺子和碗碟轻轻碰撞的声音,沈浚齐吃饭慢,盛年情也不是速战速决的人,快到三点时,沈浚齐接到了萧秉璋的电话,说有事情找他,让他到附近的儿童乐园会和。   萧秉璋说是有事,实际上是看到沈浚齐一直没动静,担心他吃亏。   这回,沈浚齐是在包间里接电话的。   饭已经吃完,该试探的也试探完了,他也该走了。   沈浚齐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对盛年情说:“感谢盛总今天的款待,我还有点事,不能陪盛总聊下去了。”   盛年情说:“你去忙吧,我来买单。“   他叫了包间的跟厢服务员,服务员端来两杯清水让他们漱过口,沈浚齐再次和盛年情道谢后,起身准备离开。   他刚转过身,身后的盛年情突然叫住他。   “如果我可以提供你父亲那件事的线索,你会答应刚刚我说的那件事吗?”   沈浚齐的身形顿了一下,然后回过头看他。   盛年情舒展着长腿,笑道:“我骗你的,开个玩笑。”   沈浚齐说:“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盛年情说:“啊,那就当我失言了,沈先生,其实你不必在意,陆总那么喜欢你,他一定会帮你查出来的。”   沈浚齐总觉得盛年情话里有话。   不过他不打算问,盛年情这种人精,说话能有几分真。   “总之谢谢盛总了,下次有机会,我请客。”   沈浚齐去见了萧秉璋,萧秉璋坐在儿童乐园的家长区,看着登登和其他小朋友玩滑滑梯和海洋球,不时给登登拍拍照。   “等了多久了?”   沈浚齐在他身边坐下来,萧秉璋放下手机,问他:“没多久,本来就打算带登登过来玩的,怎么样,盛年情没欺负你吧?”   沈浚齐问:“我什么时候给过你我会被人欺负的错觉?”   萧秉璋一时有些语塞,沈浚齐平常和他聊天见面的时候,脾气好又温柔,总是让他忘了沈浚齐的利害之处。   沈浚齐说:“盛总这次请我吃饭,是和我谈交易的。“   萧秉璋吃惊:“和你谈交易?天啊,他又在挖什么坑坑你?”   沈浚齐说:“我当然不会同意。”   萧秉璋说:“你以后还是别和他见面了,他要是想方设法的约你,你就叫上陆桓,金沙市是陆桓的地盘,盛年情没胆子当着陆桓的面坑你的。”   沈浚齐故意问他:“说起来盛总还是你哥哥的部下,你就这样胳膊肘向外拐?”   萧秉璋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嗯。”   沈浚齐说:“这个原因挺有说服力。”   沈浚齐没有向萧秉璋打听盛年情和符鸿的事情,也没有告诉萧秉璋今天盛年情的失态,他不希望萧秉璋被这些事情牵扯进来。   晚上回家是陆桓接送的,陆桓今天忙了一天,沈浚齐上车的时候,他还没吃晚饭。   沈浚齐问:”要不找个地方吃完饭?“   陆桓说:“没事,家里有菜,回去随便吃点。”   陆桓看起来心情有些不太好,有人慢速超车,陆桓冷着脸重重拍了一下喇叭,吓了沈浚齐一跳。   “怎么了?”   “没事。”   陆桓换了车道,这才对沈浚齐开了口:“贝贝,程葛欺负你,你为什么不给我说。”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沈浚齐老实承认:”这个我太不方便给你说。“   陆桓说:“不方便你就忍气吞声?我要是不知道呢?你信不信,他下次还会让你在会议室门前站两个小时!”   陆桓这次是真的很生气,生气到让沈浚齐恍惚以为陆桓不仅是在对程葛发火。   “对不起。”   车还在路上,沈浚齐还是得哄着陆桓的:“别生气,回去我给你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给你说。”   陆桓说:“贝贝,现在说已经没必要了,事情我已经解决了。我给你说过,不论是我的家人还是其他人,有人欺负你了你直接告诉我,我会替你解决,你不需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这是我应该做的。”   沈浚齐说:“这样对你不太好。”   陆桓看了他一眼,然后找了个临时车位,把车停在了路边:“你还是不信任我。”   沈浚齐摇头:“这和信任没有关系,我真的不希望因为我的某些主观意见,对你产生影响。没和你恋爱之前,没错,能影响你这是我的本事,但是现在不行,就和你希望保护我一样,我也想保护你。”   ”贝贝。“陆桓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有必要了。   在外人甚至沈浚齐眼里,他的保护欲确实过剩了。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陆桓为什么要这样密不透风地保护沈浚齐。   随着他私下的调查一步步深入,钟乐明挥霍大笔财富的背后财主渐渐露出马脚,他每天都在考虑,究竟要用什么方式才能告诉沈浚齐,沈浚齐前二十四年的人生,是活在一个又一个的欺骗中。   更让陆桓担心的是,他的呵护和疼爱并不能让沈浚齐从这个巨大的打击中走出来,甚至还会摧毁沈浚齐对他的信任和爱。   一起长大,在他的童年曾无数次的保护过他的兄长尚能为了利益如此欺骗他,那么认识不到一年的他呢?   陆桓不敢想。   信任二字,并不是陆桓随口一说,他很想问沈浚齐,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能无条件的信任他,他也想问沈浚齐,自己是不是重要到可以让沈浚齐无视家仇无视旧爱的地步。   他真的很希望沈浚齐的世界里只有他,全心全意的依赖他,这样,在沈浚齐知道了真相后,他的世界,才不会轻易被沈国峰父子的欺骗摧毁。   现在看来,两个问题的答案,都让陆桓有些怀疑。   ”是我太冲动了,我道歉。“陆桓侧过身子,在沈浚齐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会再有下一次了。”陆桓在他耳边说,“我指的是有人欺负你这件事。” 第115章 给予   沈浚齐并不认为程葛是欺负他。   小时候, 他也尝过被亲戚家的小孩和保姆欺负的感觉, 那是一种连抵抗都无能为力的痛苦,不论是施加到他身上的冷暴力, 抑或是落在脸上的巴掌, 那时候的他, 空有站起来的勇气,却没有站起来的力量, 到了最后, 连勇气都被日复一日的压抑给磨灭了。   现在不一样了,虽然很慢, 但他也在一步步成长, 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毫无还击之力的小孩子了。   他和程葛之间, 撇开上下级的关系不谈,更像是在较量。   工作日的第一天,是以新城港口项目组的一个爆炸性新闻开始的。   沈浚齐刚坐下不久,就听到吴秘书给原本预定今天上午拜访陆桓的人打电话, 说因为临时有变, 需要更改一下时间,接着程葛, 项目组的经理,副经理, 总工等一众人被叫到了陆桓的办公室, 整整一上午,门都是紧闭着的。   在汇报框架协议?   沈浚齐觉得不太可能, 周日的时候沈浚齐就已经看到陆桓桌上的那份初稿,陆桓应该对这份初稿比较满意,若是汇报,也应该是在会议室召开,沈浚齐并没有听说有同事准备了PPT。   他大概猜到了是什么事,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周末的时候没有多旁敲侧击的劝劝陆桓。   他和程葛之间,有私仇,也有公事上的矛盾,连他们自己都已经分不清上两者之间的界限,这趟浑水,本就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不应该牵扯到陆桓。   在这段工作的时间里,沈浚齐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让很多同事渐渐忘了他那些难听的名声,他并不在乎流言蜚语,更不怕他人背后的议论,但他担心陆桓的名声,他要做陆桓袖口的那两颗钻石袖扣,而非西装上的污渍。   沈浚齐有些焦躁地等了一上午,快到午休时间,才把人等了出来。   果然,程葛的表情有些凝重,至于其他的几个人,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就好像这一早上的时间都在讨论工作,只是在某些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陆桓狠狠把程葛训了一顿。   他做什么了?   沈浚齐很好奇,能包下公园带他看星星顺便给公司做个广告,年会上大方示爱顺带着拉进高层和普通职工的关系,一石二鸟看起来就是陆桓的特长。   沈浚齐本来打算中午溜去陆桓的办公室午休,顺便问一问,结果陆桓给他留了门,自己却离开了。   沈浚齐一个人躺在办公室小套间的床上,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对付程葛,可是身体却裹在充满陆桓气息的被子里想入非非。   两个人在这间办公室里亲亲抱抱的次数不少,可是其他身体接触却一直没有过。   起初是陆桓有这个意愿,沈浚齐刚上班有所顾忌,所以作罢,后来在沈浚齐在公司站稳了脚,两个人却有了心思却没了时间,他们真的太忙了,为了晚上能早点下班,中午有一半的时间,他们是在加班。   年终年末总归是忙一点的,沈浚齐只有这样安慰自己。   他合上眼,睡了一个舒服的午觉,等闹钟响起,起床穿好衣服,精神抖擞的去上班。   下午一上班便有一个简单的短会,这次会议也叫上了沈浚齐,会议只有一个主题——从今天开始,陆桓正式接管部分新城港口的工作。   邹经理老狐狸一只,自然知道陆桓这个决定,多半是因为上周那个会议,不过他装作不知道,用这个消息来激励项目组的成员:“新城港口项目组本来就是公司这两年的重要项目,不过你们也知道,公司的重要项目不止新城港口一个,一般都是由分管的副总管理的,这次,由陆总亲自接管部分工作,公司的资源就会倾斜于这个项目,这对项目是有益的,另外,你们和陆总接触的机会更多,学习的机会也更多,你们要好好把握。”   听到这个消息,不少人开心的同时,都有些疑惑。   邹经理大概也看出来他们的疑问了,说:“程总同样是分管领导,这个不做改变。”   公司最有权力的两位高层直接领导项目组,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个好事——当然,除了程葛。   连沈浚齐都有些同情他了。   陆桓直说接管部分工作,但是具体是哪部分工作,却没有明说,这意味着陆桓可以随意否决程葛的任何一项决定,即使只是小小的人事调动,通常这类事情,是不会由陆桓决定的,直接由程葛拍板。   程葛的权力,随时随地可以被架空。   沈浚齐心里默默的记下了,他想,又学了一招。   晚上回去后,张阿姨也回来了,饭菜在厨房准备着,陆桓和沈浚齐坐在餐厅里聊天,沈浚齐故意问他:“明天我们组又要和甲方见面了,陆总带不带队呀?”   陆桓正给他剥桂圆,听到这话,瞟了他一眼:“想打听商业机密?”   沈浚齐说:“我问问。”   陆桓说:“你要累死你老公吗?贝贝,你知道今天我们为什么能在家里吃晚饭吗?”   沈浚齐想到书房里那一叠文件,说:“好吧,我懂了。”   陆桓问:“你懂什么了。“   沈浚齐说:”懂你为家庭付出的良苦用心——“   陆桓说:“这是第二次对程葛的警告。”   沈浚齐刚接住陆桓喂过来的桂圆,还没开始嚼,听到这话,差点呛到。   陆桓连忙伸出手,让他把桂圆吐了出来。   沈浚齐咳起来,陆桓拍着他的背部,颇为无奈:“这点事都激动成这样。”   “我——”   沈浚齐有点委屈,把这种事当家常说出来的不是你吗?   张阿姨端来了水,沈浚齐喝了两口,问陆桓:“怎么说?”   陆桓说:“不听话的下属,给一记鞭子。”   沈浚齐顿时了然了,除开“欺负”自己,程葛擅做决定,是陆桓的大忌。去年程葛就干过一次,陆桓把他调到了外地,今年这是第二次了。   沈浚齐问:“你会和上一次一样,把他调到外地吗?”   陆桓说:“看他的表现了。“   在家里,陆桓放松了许多,沈浚齐很轻易的听出了他程葛的不满,他突然想起来周六那天见到盛年情,盛年情唆使他合作搞掉程葛的事情。   盛年情大概觉得他是个魅惑君主的妖妃,而程葛就是忠心耿耿的忠臣,陆桓则是失了心智的昏君。   陆桓到底哪里昏了?他就算是昏,那也是表象,没人比他更门清了。   沈浚齐故意调戏陆桓:“我讨厌程葛,把他调走吧。”   陆桓自然看出来沈浚齐是在做戏:“贝贝,求我都不给一点表示。”   沈浚齐说:“不给,给了你也不会调,吃亏的是我。”   陆桓问:“谁告诉你的?你给点表示,把我哄开心了,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就看你敢不敢提了。”   沈浚齐是在开玩笑,陆桓的表情看起来却格外认真,一下子把沈浚齐唬到了:“还真给?”   陆桓说:”要不然呢?”   沈浚齐说:“算了,你就是笃定了我不会提,不玩儿了。”   陆桓突然伸出手,把沈浚齐拉进怀里:“贝贝,就是因为你什么都不向我要,所以我才想把我拥有的一切都给你。” 第116章 陷阱   在落入陆桓怀里的那一瞬间, 沈浚齐的的心被一种酸胀又甜蜜的感觉填满了。   张阿姨就在他们的不远处, 他却没有从陆桓的怀里挣开,而是回抱住了他。   他又词穷了。   比起陆桓的誓言和情话, 沈浚齐在表达感情上可以称得上是笨拙, 有些时候他紧张了, 一个词也说不出来,干脆就用身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感情。   陆桓了解他, 用更温暖的怀抱拥住了他。   “我今天去了庙里, 顺便求了一个姻缘。”沈浚齐拿出手机,把萧秉璋拍下来的照片拿给他看, “我去古树那里系了红线, 红线飘起来了, 是向着北方,萧秉璋说是好姻缘。”   提起这件事时,沈浚齐很开心:“其实我以前也去过庙里,但是每一次都没有好结果, 这是我第一次知道, 原来神也是会眷顾我的。”   陆桓低头看了一眼照片,认出来是本市有名的那座寺庙:“这里求姻缘听说很灵。”   沈浚齐说:“是让我满意的结果, 我就相信他是灵验的。”   陆桓笑着拧拧他的鼻子:“你知不知道我爸也去看过我们的生辰八字。”   沈浚齐点点头:“我知道,我爸去世之前经常给我说, 他说陆董觉得我们两人很合适, 让我回来找你。”   气氛突然变得有些沉闷。   沈浚齐感觉到陆桓的胳膊,突然收得有些紧。   这不是陆桓的本意, 他只是想用陆钧最近找人算出来的十位数财神儿媳来逗逗沈浚齐,没想到沈浚齐却提起了这样一件往事。   他们很久没有说过这件事了,只要沈浚齐不主动,陆桓绝对不会提。   现在,陆桓也并不想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说:“看来你父亲很有先见之明。”   沈浚齐说:“嗯。”   他把头靠在陆桓的肩上:“总感觉时间过得太快了点。”   痛苦的日子总是漫长的,而快乐的时光却如流水一般,哗啦啦的就过去了,有些时候沈浚齐也在想,这些快乐会不会是是一个水缸,倒出来了就没了,后来又自嘲自己过得太幸福了,才会有这种烦恼。   居安思危更像是焦琴会做的事情。   也许是经历过一夜之间失去丈夫和家庭,焦琴现在极其有危机感,不论是回娘家,还是关心沈浚齐。   只不过焦琴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沈浚齐了,每次都是沈浚齐电话过去问个好,焦琴才会和他聊几句。   从庙里回来后,他就给焦琴打了电话,说给飞飞求了平安符,问什么有空他送过来,焦琴说现在很忙,要等上一段时间。   沈浚齐问:“需要给飞飞请一个阿姨吗?感觉你最近工作特别忙。“   焦琴说:”没事的浚齐,工作我可以带回来做的。“   沈浚齐问:“我听说节后房租一直在涨。”   焦琴明白他的意思,说:“没事的,浚齐,我的工资租房生活都绰绰有余了,马上飞飞上小学,负担就没那么重了。”   沈浚齐说:“好吧。”   焦琴突然叹道:”以前打电话,总是我唠叨你,现在换成你唠叨我了。“   沈浚齐说:“嫂子,我们是一家人。”   这话是焦琴很久前给沈浚齐说的,那时候的沈浚齐,每天活在痛苦和绝望中,焦琴心里着急,每天都想办法去安慰他,开解他,现在沈浚齐渐渐从绝望中走了出来,反倒是焦琴绝望了。   春节前她给沈浚齐的那一通电话,并不是她心血来潮的提醒,去年年底,她一直在清理家里那些资料,虽然所获不多,却依然查到一些蛛丝马迹。   在沈家出事前,焦琴在自家的房产公司做财务,家里的公司和哪家公司交好,又和哪家公司交恶,她心里大概有点谱,然而她在留下来的资料里,却看到一本有些异样的企业之间拆借资金的明细账。   异样并不是来自于数据,而是另外一家电器企业——沈国峰当年把钱投入房产,第一次遭遇危机,正是因为和这家电器企业互保向银行借款后,这家企业的资金被套牢,把自己拉下了水,差点把家业毁在了手上。所幸当时那位老战友及时出现,自此之后,这家电器企业一蹶不振,沈国峰和老板的私交也因此断了。   这些频繁的资金来往的时间是在前年的年中,也就是沈国峰决定竞标新城港口的时间,因为新城港口对企业资产有要求,沈国峰当时到处找资金,不可能会有空闲的时间和金钱去理会这家曾经差点坑了自己的公司。   除非,是这家公司和当时沈国峰竞标新城港口的事情,产生了关联。   焦琴故意拿着这本账本去问了钟乐明,钟乐明说:“我是个医生,看不懂这些,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焦琴问:“乐明,俊杰和我公公真的就没有交代一些事情吗?”   钟乐明说:“事情发生得那么突然,他们是被逼着跳楼,不是自杀的,哪里会有时间交代?”   被逼着跳楼的。   简单几个字,钟乐明就戳中了焦琴的痛处。   她曾经担心沈浚齐会想不开,在他面前无数次的说过,人只有活着,就一定有希望的。   这话,也是她在梦里向沈俊杰说过的。   沈俊杰肯定不想死,他有家庭,有女儿,沈国峰也肯定不想死,他是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那些地痞流氓逼着跳楼,大概是他这辈子最大的耻辱。   焦琴不甘心,又去找了几次钟乐明,她问得直白,钟乐明却每每避开这个话题,或是担心飞飞失去父亲,会不会有什么心理问题,又或是关心焦琴,劝她好好休息,他总是有理由来回避这个问题的,甚至他更愿意和焦琴聊工作。   第六感让焦琴觉得,钟乐明肯定是知道什么的,可是看样子,是打听不出来了。   焦琴担心会影响沈浚齐,只有独自一人去找那家电器公司的线索,过了元旦,新年的气息越来越浓了,可是焦琴却依旧背负着过去的一切,在街道上来回穿梭着,她要上班,要照顾飞飞,要调查真相,因为春节缺钱,她还请钟乐明帮忙介绍,代了两家公司的账。短短一个多月,她瘦得脱了形。   就在她濒临崩溃的时候,她得知那家代账的公司里的一个出纳,正是从那家电器公司辞职的。   焦琴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她送了一份高档的护肤品,那个出纳收下了礼物,说:”当时是找老沈总的公司借了不少钱,不过是为了公司的运转,和老沈总新城港口的宏伟蓝图没关系。当时为了向老沈总借钱,我的前老板天天吹嘘老沈总,老沈总还是挺吃这套的,除了公司借款,个人还借了不少钱给他。”   个人??   焦琴完全没料到:“个人借了钱?”   出纳好奇:“难道你们不知道吗?这钱难道没还?”   焦琴摇头:“我公公留下来很多东西,我都没找到,我不知道还有这些私下的借款。”   出纳说:“难怪我前老板那时候天天想翻墙去老沈总的家里找借条,原来没还。”   她自己先哈哈哈笑了起来,笑完又说:“你可以去找找啊,万一找到了,还能救个急,钱可不少呢。”   焦琴苦笑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不过这事给她了一个启发,离春节还有一个多星期的时候,她决定回沈家被收走的房子看看。   这个事情白天肯定不太方便,头几天,焦琴先去查探了一下保安和摄像头的情况,然后在一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哄睡了飞飞,披着雨衣独自一人去了那里。   仅仅过去了一年多,这座价值千万的别墅,就从热闹变成了萧索。   老战友的到来,是沈国峰的第二春,那时候每天上门来的人不计其数,家里的果品烟酒堆成了山,而如今,这里除了杂草,却什么都不剩下了。   焦琴花了大半个小时才进了门,这座别墅现在已经是空荡荡的一片,回来后她听家里的老阿姨说过,当时高利贷把家里值钱的家具和电器都搬走了,焦琴小心翼翼地踏进门,鞋子踩在破碎的地砖上,咔哒咔哒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响着,她的心里突然有些发毛了。   她是不是——不该来?   手电筒惨白的光照射下来,她的身影落在墙壁上,被拉长了无数倍,焦琴被雨衣闷出了一声汗,汗湿的衣服贴在肉上,一阵阵发凉,她走到弯角处,白光赫然一转,扫过了窗户边,隐约间,一个影子从窗户边一闪而过。   “咚——”   焦琴全身汗毛直立,手里的电筒掉在了地上。 第117章 魔盒   焦琴顿时不敢动弹。   她不怕鬼, 而是怕人。   来这里找东西是下下之举, 如果被保安抓到或是其他人发现,她将面临的就不仅仅是家破人亡的压力和生活的拮据了, 轻者罚款, 重者恐怕要拘留, 就算她甘愿受罚,可是飞飞在家, 又能怎么办。   因为担心房子里的动静会让外面的人察觉, 焦琴悄悄蹲了下来,捡起手电筒挪到了墙角, 一动也不敢动。她秉着呼吸, 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 破旧的窗子被风吹得呼呼作响,那个影子,却再也没有出现过。   焦琴渐渐冷静了下来,她仔细一琢磨, 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   如果是保安或是这里的住户, 在刚刚的声响过后,肯定会发现屋子里有人, 怎么会放任她在这间房子里待这么久。   想到这里,她终于松了口气, 又重新打开手电筒。   这栋别墅三百多平方, 地上两层,地下一层, 因为家具大部分都被搬走了,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地上落了一层木块碎砖的垃圾,此外,就只剩固定在墙上的柜子和木架了。   焦琴把柜子一一打开,木架也都清点过,没有发现什么东西,她又上了楼,把衣柜都打开了,掏空了里面的垃圾,依然一无所获。   难道真的被沈国峰烧了?又或是放在了以前的公司里?   焦琴觉得不可能。   以沈国峰的性格,若不是这些借据证件携带不方便,他大概天天会挂在身上,焦琴又去他的卧室找了一遍,还是没有任何发现。   雨终于变小了,焦琴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已经快两点了,这个时间飞飞多半要起来上厕所,若是没看到自己,多半是要担心的,她只有暂且压下心里的疑惑,把别墅里的门窗依照刚刚来时的模样关好,又粗略检查一番,发现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后,才关上了大门,披上雨衣,匆匆离开。   她走得匆忙,丝毫没有发现一双眼睛在黑夜里,担忧地看着她,向雨幕的深处走去。   接下来,焦琴又去了一次,这一次,她搜索的范围是地下室。   沈国峰是做饮料发家的,当年也有功成名就后买下酒庄做红酒的想法,后来装修这座别墅的时候,特意把地下室做成了酒窖,可惜后来精力跟不上了,这里就变成了半个储藏室,存放一些杂物。   这些杂物后来都被沈浚齐清理出去了,还能值点钱的拿去典当,不值钱的都和留下的那些资料一起存放在钟乐明的诊所里。比起楼上的杂乱,这个酒窖倒是显得空荡干净,焦琴站在酒窖中间,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她根本无法下手,这里根本就没有能放东西的地方。   焦琴随意敲了敲墙壁,只有无功而返。   焦琴又去找了那个出纳,在请她吃过饭后,又谈起他的前东家向沈国峰借钱的事情,焦琴已经心力交瘁,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意图了:“我公公肯定留下了东西,但是谁也找不到了。我并不是想找到这张借条要钱,我只是想知道,俊杰到底是被谁骗了。这些线索肯定和借条放在一起,我公公有这个习惯。”   出纳说:“我只能帮你问问,我并不是和前老板关系最亲近的人,知道的也不太多,但是助理应该知道些什么,她也辞职了,回头我问问。”   焦琴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那就麻烦你了。”   焦琴知道,这种时候必须疏通渠道,咬着牙把过年的钱拿了一大部分出来,给出纳包了一个红包。   终于,出纳那里传来了好消息。   沈国峰在某次醉酒后曾经吹嘘过自己买了一个高保密性的保险箱,就放在酒窖里,里面全是值钱的东西,谁也拿不走——这也是那家电器公司老板多次想去沈国峰家里找借据的原因,但是很明显,他失败了。   出纳对焦琴说:“既然是保险箱,那个大一个,不是埋在地下,就是砌在了墙壁里,实在不行,把地挖了墙敲了,总归是能找到的。”   焦琴却不这么认为,这些借据具有滚动型,说不定哪天沈国峰又有了新的材料,这些东西又不是金条,需要固定存放在一个位置,肯定不会在地板下面和墙壁里。   不过若是有个口子——再一次偷偷溜进了这间别墅的地下室,焦琴沿着墙壁走了一圈,插座,开关,还有——墙壁上的集成盒,焦琴家里也有两个类似的盒子,这种盒子里有收纳的网线以及电路的保险开关。   保险?   焦琴蹲了下来。   她掏出钥匙,敲开了盒盖,一股霉味扑鼻而来,几条网线纠缠在一起,堵住了盒子。焦琴扒开那几条网线,用电筒照进去,突然,她发现网线后面,有一块凹下去的地方。   焦琴伸出手指,扣住那块凹下来的地方,发现是可以拉动的,她干脆把那几根网线拉了出来,然后扣住凹槽向外一拉,哐的一声,那块塑料板松动了,一个男士皮包的边角露了出来。   焦琴认得这是沈国峰的旧物,她小心翼翼把包从墙壁里拉出来,这个包不大,分量却不清,焦琴竟然没接住,皮包她手里落下,掉到了地上。   她听到纸张摩擦的声音。   就是它了!   焦琴的心跳得越来越快,她蹲下来,拉开皮包的拉链,一个笔记本从包里滑出来,接着,又是一封举报信,然后,是各种字据和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纸头,焦琴先拿起本子,随便翻了两页,沈国峰的笔记密密麻麻,她看得吃力,便把笔记本放下来,又拿起那封信,迟疑了片刻后,她还是打开了这封看起来并没有寄出的信。   这封信是举报金陆在新城港口项目中利用白手套公司大量使用来源不明资金,控制多家企业组成联合体,进行不正当竞争的举报信。   沈国峰的公司,也是被控制的公司之一,从老战友到后来竞标新城港口,是陆桓计划里,小小的一环。   这封信焦琴没看完,她手里拿着这封信,手不断发着抖。   她根本不是打开了一个装着借据证件的皮包,而是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第118章 真相上(一更)   这封举报信焦琴只看了一半。也许是在地下室里憋了太久, 她觉得有些眩晕——正如她所猜的一样, 沈国峰连一笔五位数的亲戚借款都用纸条记下来,放在了这个包里, 更不用说其他的交易, 不论成功与否, 沈国峰都在这里留下了痕迹,焦琴又在包里掏了掏, 发现里面还有一个U盘。   可焦琴已经无暇顾及里面其他的材料了, 她匆匆把这堆纸头和本子U盘都塞回包里拉上拉链,扶着墙壁站起来。她的腿打着颤, 好几次过后才勉强站直了身体。   站起来之后, 焦琴才发现她根本无法挪动脚步, 她的身体几乎贴着墙,全身都被无边的绝望和恐慌淹没了。   她最担心的东西恐怕变成了现实。   如果对方是陆桓,那沈浚齐怎么办?   整整半个小时后,焦琴才从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她不能失控, 更不能冲动地跑去找沈浚齐。只是半封信, 也许是她理解有误?又或许里面又有什么其他的内幕?   焦琴在心里拼命安慰着自己,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弯下腰把网线收拾好, 塞进集成盒里关上,然后捡起那个公文包紧紧抱在怀里, 跌跌撞撞地离开了这里。   这一次, 上回那个人影在花园的角落里等着她,而她却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只是低着头匆匆离开,那个人影在她身后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起风了。   夜风吹散了乌云,被浓黑的夜笼罩的地面上,赫然出现光与影的交错,也让那个人影,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竟然是已经“过世”的沈俊杰!   沈俊杰看着焦琴远去的背影,表情有些麻木了。   他突然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里。   事实上,这大半年来,他一直都躲在离金沙市的不远的一个小县城里,如果想回来,不过是一个多小时的距离。   可是他一次都没回来过,他没有胆量回来,也没有颜面回来,更不可能回来。   沈国峰骂他怯懦,骂他迂腐,甚至明令禁止他找回沈俊杰这个身份——按照沈国峰的说法,也就几个月后,他们就可以拿着大笔钱和合理的身份,去国外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他们和北投搭上了线,除了钱和身份之外,他们还会有东山再起的资源。   有了靠山,他们就不必和过去一样,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田里耕耘,也不必再受某些人的要挟,几年后归来,他们就是真正的拥有大笔财富的侨胞。   在沈国峰多次憧憬他们未来的生活后,他才问:“那琴琴和飞飞怎么办。”   沈国峰把他痛骂了一顿,如果不是因为身体敌不过自己正直壮年的儿子,沈国峰大概会狠狠把他打一顿。   “你有没有点出息???男人天天惦记着老婆,能干什么大事?“   沈国峰痛心疾首,又把自己过世的妻子指桑骂槐地骂了一遍,沈俊杰木讷着脸,没有再说第二句话。   他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他就是在这种强压下生活的,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反抗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样的场景。   这种服从,甚至已经让沈俊杰丢失了心里的罪案感。   等月亮再次躲进云里,沈俊杰戴上兜帽,从小区的侧门,溜了出去。   沈国峰父子是一个礼拜前从县城回到金沙市的,他们在金沙市的近郊租了一套自建房住下了,等待着下一步的动作。   这是他们第一次等待着其他人的”指令“,沈国峰其实不太愿意接受指令这个词,一直以来,他都觉得自己是知根知底的合作方,而非博弈的棋子。   这一场骗局,要从几年前说起。   和很多私人老板一样,沈国峰的事业,遇到的最大问题,是资金。   他的饮料公司需要运转,他的房产项目遭遇楼市寒冬,他投资的几家餐馆已经发不出工资了。   每天一睁开眼,沈国峰就想着,要去哪里弄钱。   公司的财务情况并不好,现在的经济大环境不好,贷款收紧,他去找了很多家银行的高层,都没能让他们松口批下贷款,最后只有和另外一家发展不错的家电企业互保,勉强从银行里借了些钱。   接下来,就是他人生转折点的开始。   那家家电企业因为事故被勒令停工,工厂不能运转,银行的贷款还不上,导致他被牵连,两个临近封顶的楼盘面临着烂尾的危机,这时候,老战友找上了他。   这是一宗一拍即合的买卖,那些源源不断的钱从哪里来,沈国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来人肯砸钱,目的肯定不是那么简单,沈国峰一边谨慎地和老战友合作,一边拼了命捞钱。   直到新城港口项目的消息在金沙市传开,对方终于坦白了。   金沙市地下那些黑钱,想通过这个项目洗白,并且进入正常的流通和投资渠道。   老战友说对沈国峰说:“我知道你也想投这个项目,但是资产达不到门槛,我们这边有资金支持,但是其他条件不符合要求,只要你点了头,我们这边就去注册公司,然后我们之间拟定一个合作协议,等项目落了地,该你们得的一定不会少,接下来的开发新城的所有项目和临港工业园,我们也按照这个模式运营。”   沈国峰没有答应。   老战友又说:“北投很重视这个项目,但是他们刚进驻,有些水土不服,自己竞标的同时也在寻求合作。我们如果拿下了,就相当于拿到了北投内围圈子的门票,假以时日,金沙市算的了什么,背靠北投,我们才能走的更远。”   金沙市这么多老板里,沈国峰成为这些人物色的人选之一,是有他们的理由的。   经历过八九十年代的浪潮,从铁饭碗到下海经商,几次大起大落,沈国峰从一穷二白到今天的小有资产,真正的没有依靠过一点背景,他凭的就是野心和拼命。   可是野心是远远不够的,沈国峰在某些方面依然有所欠缺,更为致命的是,在人脉关系上,他有着天生的短板。他也曾经想靠近陆桓或是宫予生等财阀的圈子,可惜想巴结他们的太多,一个小老板,他们并不放在眼里。   较之其他人,沈国峰唯一的优势就是他那个漂亮的养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沈浚齐当真不知道面子二字要怎么写,陆桓第一次主动示好,被沈浚齐全然给无视了。   真是一个比一个不争气!   沈国峰气得要命。   老战友的提议,他考虑了整整三天。   他是不服命运的人,算命先生说他这时代的弄潮儿,总有一天要被浪拍死,他偏不信这个邪。   地利人和,就差天时了。   沈国峰去调查过,新城港口这个项目,目前只有一个字来形容,就是乱。   北投为了加大自己中标的筹码,前期运作了不少,导致门槛降低,各类企业涌入,沈国峰猜测老战友一伙人还有其他筹码,否则只压上他们的联合体,要在这样的乱局中胜出,实在不太稳妥。   看到沈国峰犹豫,老战友又说:“我只是提一个合作建议,当然,你也可以自己行动。”   老战友这边需要把主动权全交了出去,当然是有风险的,沈国峰决定看看情况,他联系过几家企业,人家却笑眯眯地问:“你那个恩人呢?”   恩人明面上对他自己投标表示支持,实际上已经开始准备撤资了,沈国峰不想被挟持,又贪婪这个项目的利益,花了天价托人去找一家颇为神秘的投资商,却被人吃了回扣不办事。   风险是完全可以规避的——只要沈国峰放弃新城港口项目,最多不过损失前几个项目得到的部分收益,可是沈国峰不甘心,最终决定和老战友合作。   然而谁都没想到的是,他们失败了,卡在最后时间提交了意向文件的金陆胜出了。   眼见无望,老战友抽走了前几个项目的大部分收益,还私下将沈国峰公司的部分房产货物拿出去抵押换了钱。他和沈国峰因此撕破了脸,眼看着就要两败俱伤,老战友背后的人出面了。   此人正是金沙商会的会长贾向阳。   就和在金沙商会时一样,作为地下钱庄大老板的贾向阳看起来也是和气慈祥的。   “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国峰,90年代我们拼得也不容易啊,你遇上车匪路霸,我们遇上连环打击,我们现在的钱,挣得可不容易。”   贾向阳意有所指地看了沈国峰一眼,沈国峰心里一凉。   贾向阳在沙发上坐下,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让沈国峰也坐下。   沈国峰僵硬着身体,他看着眼前这张笑眯眯的老脸,恨不得一拳揍上去。   眼前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为了驱逐利益不择手段的臭虫! 洗白的机会失败,这些臭虫竟然又想打他的财产的主意??   “贾老。”沈国峰在沙发上坐下,指甲重重摁进手心里,才让自己没有爆发出来,“我那个小公司,您竟然也看得上。”   贾向阳哈哈哈大笑:“国峰,我们起初做生意的时候,可是水客一单单把钱捆在身上运到境外,每单抽取的佣金,恐怕你现在吃一顿饭都是不够的。钱么,人人都喜欢,哪里能分多少。”   看到沈国峰的脸色变得青紫,贾向阳又说:“国峰你别想多了,我开个玩笑而已,不是说了吗,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   “贾老有什么指示?”   贾向阳说:“指示谈不上,只是来看看你这里有什么途径,能够搭上金陆内部的人,我们呢,现在是站在盛总那一边,但是盛总大忙人一个,我们总得给盛总分点忧,你说是不是?”   沈国峰问:“比如?”   贾向阳问:“你那个小儿子,素质怎么样?”   他比了一下脸,又点了点太阳穴:“脸就不说了,金沙市有名的美人,脑子呢?能当我们的左右臂吗?” 第119章 真相下(二更)   沈国峰还摸不清贾向阳的意思——怎么又和沈浚齐扯上关系了?   贾向阳看到沈国峰有些搞不清状况, 说:“看来你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家里藏了个连陆桓都喜欢的宝贝。”   沈国峰说:“哦, 原来是这事。”   比起当时扰乱沈俊杰的婚礼被赶出国,沈浚齐更以漂亮出名, 毕竟这是陆桓在纸媒的采访上提到过的漂亮, 已经足以掩盖了沈家继承人婚礼上的丑闻。   贾向阳在外一直自诩正直公平, 对待年轻一辈友好关爱,没想到私底下却想做这种美人计的皮肉生意。   沈国峰板着一张脸。   贾向阳说:“听起来像是对你的小儿子有些不满啊。”   沈国峰话里带刺:“贾老, 如果他能听话, 你觉得现在我还会坐在这里听您老的指挥吗?你是认为金陆的大腿不够您粗,还是认为我瞧不上金陆?“   贾向阳说:“家里有难, 作为后辈怎么能不去帮一把?”   沈国峰说:“您这要求太高, 要漂亮又要有脑子, 还要有一颗忠心,现在这个年代,恐怕还真没有了。”   贾向阳说:“忠心可以慢慢培养的嘛,不急不急, 国峰, 我们有的是时间谈。”   谈?这明明是活生生的要挟!   已经二十多年过去了,沈国峰完全没想到, 竟然会有人用沈浚齐亲生父母的事情来要挟他。当年找上那伙车匪路霸时,沈国峰是有过担惊受怕的时候的, 只是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 事业果真如他所料变得如日中天,他也就不后悔了。   杀人放火金腰带, 亘古不变的道理。   沈国峰瞄了一眼贾向阳:“那好,我们慢慢谈。”   这一次交谈,他觉得贾向阳比他要着急。   就像是末路的凶徒在找寻着出路,贾向阳藏了这么多年,这次竟然主动出面,要挟的背后,让他感觉到还有别的原因——接下来这些天,沈国峰一边应付贾向阳,一边偷偷去查了,果然发现贾向阳面临着危机,并且没有老战友和贾向阳所说的那样,已经成为了北投的盟友。   就在新城港口公布中标投资商的后几天,贾向阳手下一个洗钱的马仔被抓了,为了不牵连到自己,贾向阳狠下心来砍下地下钱庄一部分业务,损失了一笔9位数的资金。   这些损失让贾向阳再次意识到了危机,并且在事后向北投表了忠心,北投的态度很暧昧,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看起来更像是保持距离。贾向阳在盛年情面前信誓旦旦夸下海口,说会安排金陆内部的人和北投接应,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北投在金陆也是安插了人的,那人是金陆的董事,也是北投所能安插的最高级别的人,可惜话语权不多,知情的事情也不算多,金陆权力中心的圈子,全是陆桓的亲信,想要拉拢并不容易。   贾向阳说:“盛总,拉拢不容易,那就弄一个进去。”   盛年情也想过弄一个人进金陆权力中心的圈子,可是算算时间并不划算,便放弃了,没想到贾向阳却说,进不了中心的圈子,就弄一个人接近陆桓,公事上陆桓滴水不漏,但是男人,总有那么几样爱好和弱点。   比如陆桓对外提过两次的沈浚齐。   盛年情不置可否,却对贾向阳的说辞有些感兴趣。   贾向阳打了包票:“我知道您已经有了完备的准备,就等着金陆的内部开一个口子,这个交给我,我一定做好,您完全不用操心。”   沈浚齐不仅是贾向阳企图迷惑陆桓的工具,更是向北投表忠心的途径,为此不惜在沈国峰面前露了面,暴露了身份。   沈国峰在知晓这一切之后,开始认真思考把沈浚齐送到陆桓身边的可能性。现在的他已经不觉得这是一个要挟了,反而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北投只是在金沙市受挫,在北方的能量之大却无法估计,有一个投靠的机会,当然要抓住了。   贾向阳现在是病急乱投医,想把沈浚齐用作美人计安插进去,却完全没有考虑过可行性,但是沈国峰了解沈浚齐,知道他的软肋,更知道怎么操控他。   他去找了贾向阳,这一次却不是服软,而是谈判和拿到了主动权。   “我有办法让浚齐接近陆桓甚至进金陆,也有办法让他扰乱金陆,也许影响不那么大,但是盛总想要的效果,肯定是能达到的。”   沈国峰胸有成足,为此狮子大开口,他的公司已经在新城港口的项目里破败不堪,即使拿回来,也是负债累累,也没有营运下去的必要了,不如找贾向阳折现要了补偿,再拿北投的人脉东山再起。   沈国峰对贾向阳说了他的计划,贾向阳听到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假死?”   沈国峰说:“帮我和俊杰假死弄一个新身份应该不难,公司目前的财产确实也被抵押出去借了不少高利贷——”   说到这里,他不禁对贾向阳身边的老战友冷笑:”如果不是因为我有浚齐这个筹码,恐怕你们真的是要逼死我了。“   贾向阳故意跳过这个话题:“抵押借高利贷是在新城港口之后,要改成新城港口之前,伪装成因为新城港口去借的高利贷也不难,高利贷这块我很熟悉,我自己也做这方面的业务。你说的可行性很大,我们可以试一试。先让你儿子接近陆桓,成功了,我们再谈下一步以及给你的报酬。”   沈国峰很爽快:“好。”   为了确保沈浚齐主动去找陆桓以及进金陆,沈国峰故意让钟乐明也加入了这个骗局,由钟乐明出面引导沈浚齐,他在背后指挥,而贾向阳,则为这个骗局提供所有的支持。   一切如沈国峰预料的那样,沈浚齐顺利接近了陆桓,并在不久后,沈国峰辗转收到了第一笔回报——   一亿三千万。 第120章 试探   事后符鸿才知道了整件事, 并且在和盛年情提起的时候, 说沈国峰是一个有小聪明的野心家。   彼时,沈浚齐已经顺利把袁桥从陆桓身边支走, 出乎了符鸿的意料。   “现在看来, 三十六计永不过时。”   在沈浚齐去金悦酒店的时候, 盛年情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他并没有对这件事发表过什么意见, 看起来仅仅是有兴趣而已——当然, 是看戏的兴趣。   贾向阳就像一个跳梁小丑,和沈国峰这个野心家一拍即合, 竟然做到了盛年情没做到的事情。   盛年情笑盈盈地看着符鸿:“是美人计永不过时, 见过沈浚齐吗?”   符鸿六个字回了他:“没见过, 没兴趣。”   盛年情说:“真没兴趣?这可是一个把金沙市搅得腥风血雨的美人儿。”   符鸿对盛年情接连的调戏视若无睹,他就是这种男人,除了自己的宝贝弟弟,看谁都是一个样。   符鸿说:“说正事, 我的时间很紧。”   盛年情嫌弃道:“无趣。”   嫌弃归嫌弃, 但是既然贾向阳和沈国峰谋划的事情已经达到了他们的意愿,现在, 就不能单纯只是看戏了。   盛年情说:“这事我的建议是跟踪,但是不出面, 甚至不要插手。贾向阳他们要什么东西, 我们可以视情况配合,到了最后也可以许诺给他们一定的好处。”   符鸿说:“可以。”   盛年情又说:“你觉得他们把沈浚齐弄进金陆新城港口项目组胜的算有多少?”   符鸿说:“百分之二十。陆桓犯不着为了一个情人为金陆埋下隐患, 不过目前看起来,沈浚齐有些能耐,能进去也有可能。   盛年情说:“我倒觉得有百分之五十吧。男人一旦恋爱脑了也是很可怕的,为了喜欢的人,什么都愿意去做。”   他就像是在自嘲,符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他添了茶水。   好一会儿后,符鸿才说:“贾向阳有没有说过,沈浚齐把凌日参与新城港口竞标的事情揭露后,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沈浚齐?”   盛年情说:“没有说过,事实上他们的计划到此就截止了,接下来就是坐等着收益,沈浚齐是死是活,他和陆桓要怎么办,他们哪里会管,倒是我们要注意一下。不过这种私事,到时候所有的结果还是得沈浚齐来背。”   符鸿说:“金陆的股东肯定会迁怒陆桓和沈浚齐,金陆也许要变天了。”   盛年情叹道:“是啊,沈浚齐也是个可怜人——陆桓对外面说了一句话而已,一辈子都赔上了。”   这个计划变数多,说起来也有些下作,这是盛年情一直不参与的原因,但是在某些程度上来说,又有些优势。一个是沈浚齐并不是利益所驱接进的陆桓,所以抱着的是鱼死网破的决心,一旦发现沈国峰父子的死和陆桓有关系,必然会闹出一些事情来,就算是很快发现了不对劲,但是这个时间差也足够北投下手了,另一个是这种北投全程不必插手,就算是失败了也有人来顶罪,明面上不会对北投造成任何损失。   贾向阳后来也察觉到了北投的意思,也只敢私下抱怨一下盛年情老狐狸,却不知沈国峰也在骂他老狐狸,而钟乐明一直在骂沈国峰老狐狸。   这事没人愿意出面,沈浚齐好操控,但是和陆桓对上,却是极其容易暴露破绽的。   贾向阳和沈国峰一直在留意着陆桓的动静,他们看到过陈芸多次调查的无果,也多次提醒钟乐明不要引起陆桓的注意。目前看来,这个计划的推进是顺利的,除了安排沈浚齐进公司和进项目组,陆桓去年最大的动作,是年会上的示爱。   他看起来真的就像是一个为爱昏了头的男人。   真的是这样吗?   盛年情也私下去调查过,情况好像真的就是大家看到的一样,除了最初沈浚齐找上陆桓后,陆桓让陈芸调查了一下情况,其余时间,陆桓安静得有些异常,异常到盛年情总觉得陆桓会在这个计划的关键时机放个大招。   现在已经是计划的关键时机了。   盛年情决定试试陆桓是不是真为了沈浚气昏了头。   他的试探,是从程葛开始的。程葛多次反对沈浚齐进入金陆及项目组,而同时,程葛又是陪着陆桓打拼了多年的事业伙伴,如果消息没错,那么程葛在凌日里,也有着不一般的地位。   沈浚齐和程葛,他会选择谁?   盛年情前后和沈浚齐、程葛都见过面,即使是当着盛年情的面,提及另一方时,盛年情也察觉了他们对对方的不满。   更何况,两人之间还有着更深层次的矛盾——程葛对沈浚齐有欲望。   欲望经常会揭开人不同的一面,盛年情是个很善于操纵欲望的人,否则也不会在给自己顶头上司下了春药后,还能继续平步青云。   程葛某种意义上来说,很像符鸿,他们都是克制着欲望的人,只不过不同的是,符鸿会一直克制着,而程葛却有另外的途径发泄。   盛年情在听说陆桓空降新城港口项目组架空了程葛的权力后,猜到沈浚齐和程葛之间的矛盾爆发,大概就快要来临了。   沈浚齐也有同样的直觉,因此,他每次上班的时候都特意避开了程葛,以此希望缓冲程葛和他的矛盾。   有一次故意绕开程葛还被陆桓看到了,笑话他遇上程葛是耗子遇上猫,沈浚齐很无奈:“我也不想这样啊。”   陆桓逗他:“这可是你老公的公司,你还怕得罪了程总被辞退?谁敢辞退你?”   沈浚齐心想,我怕得罪了你被辞退。   一旦和程葛起了正面冲突,那晚的事情肯定要被提及,这事沈浚齐瞒了陆桓太久,现在想起来,不免是个隐患。   沈浚齐有时候也在想,还不如想办法把程葛弄走,两人眼不见心不烦。   因为故意和程葛避开,有些工作沈浚齐只有拜托给同事,以此为代价,他需要在下班和周末把和同事交换的工作完成,新年里养出来的圆润,正如同事所说,在一个月里的加班中,全瘦了回去。   陆桓也瘦了点,开了春正是最忙的时候,沈浚齐周末里还能休息半天,陆桓一天都没休息过,期间两人各自出差,一个月下来,同床共枕的机会都寥寥可数,何况是亲热的机会。   陆枫跟着陆桓忙了一个月,累得晕头转向,回头过来找沈浚齐哭,让嫂子救命。   沈浚齐说:“大家都忙,等忙过这段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陆枫问:“你有没有发现我哥最近火气特别大?”   火气特别大?   沈浚齐一边看手机,手里还抱着一叠文件,正走向陆桓的办公室,他的脚步很快,一边走一边还在想陆桓会不会已经离开了。   周日餐厅不提供午餐,金陆也禁止外卖进大厦,加班的同事们都出去吃饭了,这一层楼里只有沈浚齐和陆桓还在加班。   所幸,走到门口时,陆桓办公室的门还没有关。   沈浚齐松了口气,推开了门。   陆桓正靠着办公桌打电话,他的西装和领带扔在一边,袖子卷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衬衫也解开了两颗,整个人看起来果然有种暴躁感。   “有点事,先挂了。”   看到沈浚齐进来,陆桓简单几个字交代过后,挂了电话。沈浚齐走过去,把文件放在办公桌上,顺手扯了扯陆桓解开的衣领:“给小情人打电话?挂得很快嘛。”   “小情人?”   陆桓伸手把准备调戏完他就走的沈浚齐拦住,然后手臂一揽,把他抱进怀里。   “你怎么就知道是小情人了?”   沈浚齐说:“外套也脱了,领带扣子也解了,难道不是打算拍照片给小情人看吗?”   陆桓低下头,额头顶了顶沈浚齐的鼻尖:“正宫娘娘明察秋毫。”   沈浚齐忍不住笑了一声。   陆桓问:“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出去找小情人?”   沈浚齐故意装委屈:“我怎么知道,为什么要来问我。”   陆桓凑到他的耳边,低沉的声音敲打着沈浚齐的耳膜,让他心慌意乱:“把衣服,脱了,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省略3000字 第121章 窥视   沈浚齐转过头, 柔软的嘴唇擦过陆桓的脸, 最后停在了陆桓的唇角。   “又在转移话题。”   他细密的吐息里藏着诱人的药,引诱着陆桓去品尝, 被迷醉。   这里不是一个调情的好地方, 但是对忙碌的两人来说, 却是最好的时机。   陆桓已经觊觎这个机会很久了,他甚至忘了刚刚把沈浚齐揽进怀里只是一个亲密的习惯和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刚刚那通电话来自于宫予生, 里面提及的事情, 陆桓并不想让沈浚齐听见。   “贝贝,转移话题的难道不是你?“陆桓松开手, “你到底脱不脱?”   “不脱。”   沈浚齐趴在陆桓的怀里, 牵着他的衣领, 替他把扣子一颗颗扣上,他的动作慢吞吞的,看起来有些笨拙,陆桓却知道, 他就是故意的。   在床上, 沈浚齐的学习能力是满分,扣扣子都能让他玩出花样。   陆桓忍不住了——   他不脱, 那就自己上手了。   *   程葛踏进公司大楼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十二点, 整栋大楼几乎都空了, 最后一批出去吃午饭的员工刚走不久。   保安和他打着招呼:“程总,吃饭了吗?“   程葛点点头:“吃了, 陆总在不在?”   保安说:“陆总还没有出去吃饭。”   他昨天加班到半夜三点,今天上午便多睡了一会儿,起床后看到已经十点了,干脆去了一趟父母家,把早饭午饭一块吃了,然后又赶到公司来继续加班。   今天是陆桓叫他过来的,具体是因为什么事情,陆桓并没有在电话里告诉他。程葛回了一趟办公室,把手头的工作理了一下,然后给陆桓打了一通电话。   这通电话陆桓并没有接,程葛放下电话,过了十分钟,按照以往的习惯又给陆桓拨了过去两次,可是这两次,电话还是没有接。   认识陆桓这么多年了,不论是深夜还是在国外,陆桓都会在第一时间回电,能找上他的,都是大事,不能耽误一分钟。   事出反常,程葛决定去楼上看看。   大厦的顶层静悄悄的,秘书室大门紧锁,来加班的员工也都出去吃饭了,程葛路过的时候还特意看了一眼,脑海里突然闪过沈浚齐是不是也在加班的想法。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被他强制地抛到了脑后,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强迫着自己不去想沈浚齐。   陆桓办公室的门没有关,程葛敲了敲门,发现里面似乎并没有人,他思考片刻,拿出手机拨通了陆桓的电话。   很快,细细的铃声从门缝里传出来,正是陆桓的手机铃声。铃声又和前几次一样,在一分钟的等待中,自动挂断了。   程葛越发觉得不对劲,陆桓人不在办公室,手机也不在身边,那他做什么去了?   他心里有些担心,也顾不上礼仪了,伸手便推开了陆桓办公室的大门。刚踏进门,一声“陆总”还没说出口,程葛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在这间隔音良好的办公室的某个角落,传来急促的喘息声。   程葛向右边的角落看去,一扇不起眼的门隔开了办公区和休息室,除了经常进出陆桓的办公室的人,很少有人会注意到这间休息室。   陆桓工作忙的时候,这间休息室就是他的卧室,少则一两个礼拜,多则一两个月,休息室里的浴室和床为他提供了休息的场所,而如今,那里似乎成为了偷X欢的绝妙之地。   不用思考,程葛就能猜到那里面是谁。   他心下厌恶,转身打算出去,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颤抖的“陆总“,颤音里带着哭腔,程葛尾椎骨一麻,脚再也挪不动了。   理智告诉程葛,他不该转身。   可是他已经没有理智了。   他的身心被刚刚这声陆总紧紧的拽住,引诱着他转身走到那扇门前,去探寻声音的主人。   这声音甚至比当时在金悦酒店里,沈浚齐抬头时那个楚楚可怜的眼神,更让他感到溃败,它在程葛原本密封的禁区里,撕开了一个口子,让梦境里的景象,映射到了现实。   床上的沈浚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不知不觉间,程葛已经走到了休息室的门前,休息室的门和办公室的门一样,都没有关上,只不过缝隙有一指宽,没有让里面的声音经过门缝后,失了真。   仅仅是声音,就能让人知道里面的景色是多么撩人——程葛紧紧的捏着门把手,手心里全是汗。   他的眼里,全都是缠在在陆桓腰上的那双修长白皙的腿。   沈浚齐被陆桓剥了个干净,然后用西装包裹着,抱到了休息室的小工作台上,过程是激烈的,陆桓却有本事衣冠楚楚地在他身上做乱,沈浚齐愤然地咬他的脖子,反倒是被陆桓调戏:“刚刚是谁替我把扣子扣好的?”   沈浚齐继续用陆桓的脖子磨牙,一方面是被陆桓惯坏了,在床上染上些咬人的小毛病,另一方面,是他有些承受不了冲击。   陆桓轻笑着,任由他闹,动作倒是不减缓,沈浚齐还是忍不住松开口叫出声来,抬头的那一刹那,却发现前方似乎有目光在注视着他。   他心里陡然一惊,随即,在意识到这束目光有些熟悉的时候,眼神也由惊慌,慢慢地变为挑衅和诱X惑。   这是最佳的时机。   沈浚齐搂着陆桓的脖子,轻轻咬住他的耳垂研磨,眼神却没有离开门。   进来啊,他说。   程葛落荒而逃。   人生第一次,程葛察觉到自己这么有这么狼狈。   他回到了办公室,把水杯里的水淋在头上,也无法浇灭自己内心里沸腾的欲X望。   这种欲X望,让他感觉到可怕,他甚至有了抢而占之的冲动。   这样不行,程葛不断的告诫自己。   这样不行。   人不是动物,不应该被欲X望控制和打败,三十多年了,被送到他床上的美人不计其数,他一向淡然处之,为什么偏偏到了现在,沈浚齐把他给迷惑了!   程葛瘫倒在办公椅上,无助地捂住脸。   一通电话把他叫醒了。   临近挂断的时候,程葛才拿起手机,接通了电话。   “是我。”   明明和以前的声音没什么不同,程葛却偏偏听出了陆桓餍足的味道。   “我临时有点事,需要出一趟门,一个小时后,办公室见。陆枫如果先来了,让他先到你的办公室来。”   程葛到底是心虚的,嘴张了又合,好一会儿,才说出一个字:“好。”   陆桓说:“怎么了?感觉没休息好?”   程葛说:“没——有。你去吧,我等你。”   陆桓还有公事,把电话挂了,程葛把手机扔在桌上,双手狠狠搓着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一个小时后——程葛看向桌上的钟,现在已经是一点半了。   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   程葛的手机”叮“地响了一声,是邮件的声音。   他拿起手机,看到手机的悬浮条上推送着陆桓发来的邮件,上面写着凌日二字。   自从凌日完成了新城港口的任务后,就一直沉寂了下来,现在再次提及,必然是有大动作。   可是程葛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件事。等会儿要去陆桓的办公室开会,看样子还不止他一个人,沈浚齐要是还在,那又该怎么办?   一个小时后人员都会到齐,他们刚刚的战场,又能不能收拾好?   程葛满脑子塞满了乱七八糟的念头,后来干脆决定上楼看看沈浚齐还在不在。   这一次,门依然没有关,程葛根本没想过为什么陆桓离开后办公室的门依然没关上,直接就推开了门。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程葛走到角落的休息室前,门只合上了半扇。   哗啦啦的水流声从里面传来,有人在洗澡。   程葛深吸一口气,用力推开了门。   门撞上了防撞杆,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水流声突然停了。   又是一声门滑开的声音,程葛向浴室的方向看去,发现浴室的门已经打开了,沈浚齐背对着他,上身赤X裸,背上尽是暗红色的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   嗯,然后贝贝把程逼的辞职了,门是故意开着的,但是两人之间没啥。   本章依然有删减。 第122章 争端   即使是背对着程葛, 沈浚齐依然吸引了他的目光, 平时在西装的包裹下就能看出来他的细腰长腿,现在除了挺翘的臀部被内裤遮住之外, 他浑身赤X裸, 纤长完美的身体曲线一览无遗。   沈浚齐对他的到来没有感到一丝惊讶, 他拿过挂钩上的浴袍披上,遮住了一身欢X爱后的痕迹, 他没有惊慌, 也没有怒斥,就好像在澡堂洗澡和其他人裸X裎相见一般, 从容又淡定。   程葛的身体却被眼前的情景点燃了, 他情不自禁向前走了一步。   “程总。”   沈浚齐转过身来, 迎接程葛的,却不是刚刚让程葛念念不忘的那个勾人的眼神,而是一脸的冷静。   “请坐,我去给你泡茶。”   程葛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被喜欢的女孩子浇了一盆冷水, 顿时整个人都清醒了。   沈浚齐是故意的。   他猜到自己会上楼,所以故意打开了门, 引着自己进来,门口有摄像头, 从此以后, 他就有了自己的把柄。   “不用,我下楼去了。”   被下套的感觉很不好, 程葛冷着脸打算离开,却被沈浚齐拦住了。   两人之间只有不到半米的距离,沈浚齐身上沐浴露的味道钻进了程葛的鼻子,很甜,很香。   此刻的他,对程葛而言就是一块诱人的蛋糕,随时可以下口。   把他困在怀里,剥光他的衣服狠狠的侵X占并他不是一件难事,程葛只要伸出手就能做到,沈浚齐看起来并不设防,这里有床,只要他不去想门口的摄像头,这里就是天独厚的条件。   程葛却没有任何动作。   他问沈浚齐:“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浚齐问他:“程总,你又想做什么?”   程葛瞟了他一眼,执意向外走。   “程总。”   程葛走到门口时,沈浚齐再一次叫住了他:“你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和解的余地吗?”   “和解?”   程葛转头:“你凭什么觉得是和解?凭你刚刚诱X惑我闯进这里,还是凭你故意打开门,光着身体等着我?”   沈浚齐说:“我在等你没错,但是你如果晚一点,那么我就是在这里端端正正穿好衣服等你。”   程葛问:“你还怪我来早了?”   沈浚齐说:“你本来就不该进来,这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门口可是有摄像头的,你两次闯进这里,陆桓看到了会怎么想?”   程葛被戳中了心事,顿时怒了。   沈浚齐笑了:“不过程总,你不觉得你自己赢了吗?没错,我是在给你下套,可是每一次你都在最后的关头刹住了脚步,所以,我并不是你的威胁和弱点,你完全有理智控制自己不被我干扰。撇开你对我的想法,也许我们能谈一谈?”   沈浚齐知道程葛对自己有着复杂的感情,一方面他迷恋自己,另一方面他又防备自己,更多的,则是后悔打开了沈浚齐接近陆桓的大门,让自己成为了陆桓的软肋。   两人水火不容,程葛数次阻碍自己,连陆桓的面子都不给,一次又一次的发酵过后,现在的局面已经非常紧张了,连沈浚齐的同事都察觉到了两人不和。   刚刚沈浚齐是真的想引着程葛闯进去,然后逼着他从金陆和陆桓的身边离开。   可是程葛没有进去,后来沈浚齐又试了第二次,程葛顺利被引了进来,但是进来后就立马打算离开。   比起自己对他的吸引,也许心魔更能形容程葛的状态,可惜程葛就连这一点都没认清。   既然不能让他走,那么让他认清真相,缓和一下关系也不错。   可惜程葛的心病,却比沈浚齐想象的要严重,甚至比沈浚齐上一次和他产生冲突时更严重。这段时间里两人并没有碰头,能加重程葛心病的缘由,应该不在于他。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盛年情的名字,盛年情唆使他干掉程葛的时候,是不是也同时在引导程葛加重对他的偏见?   程葛说:“工作上的事情用工作的方式解决,如果你觉得我阻扰了你进新城港口,你可以申诉甚至给陆总说,用这种方式,抱歉,我只有更加坚定我的决定。“   沈浚齐说:“正如你所说的,工作上的事情用工作的方式解决,可是打破工作和私事的界限的,不正是你吗?项目组本来就在吸纳新员工,我有哪一条不符合条件?又有哪一步是跳过了公司正常的选拔渠道?还是你觉得,我只是一个会给陆桓吹枕头风的草包?你让我在会议室门口站了两个小时,给了我工作上的理由了吗?”   程葛说:“你为什么要进新城港口项目组,你自己应该明白。”   沈浚齐说:“没错,我进新城港口项目组是有我的目的,但是我自己清楚是在做什么。我有家仇,可是我也有陆桓。我跟着你的助理出去了这么多次,那些聚会里也有不少以前我爸的生意伙伴,我要是真为了家仇什么也不顾,那么打着陆桓男友的名号直接去问他们,我还会像现在一样在原地踏步?而且陆桓比你更清楚我在做什么,还是你觉得他就是一个色令智昏的男人?”   程葛说:“你说了这么多,就凭你今天的所为,陆总在你心里的地位,我保持怀疑。”   沈浚齐冷笑着说:“程总,偷X窥我和陆桓上X床的可是你,而且——你是不是忘了脸上的那一拳头?”   程葛还没说完,沈浚齐突然一拳挥过去,狠狠砸在程葛的脸上:“我和陆桓的事,轮不到你多嘴!”   程葛猝不及防,倒在了地上。   一个小时后,陆桓回来了。不同于上次的玩笑,这一次陆桓看向程葛的时候,多了一分打量。   “你的脸怎么了?”   程葛说:“昨天不小心伤了。”   陆桓问:“昨天?”   他总觉得程葛有些不对劲,每一次两人眼神交汇,程葛就故意闪过了。   程葛说:“准确来说是半夜。”   他有意避开这个话题,问陆桓:“今天的会议是什么议题?和我相关的能不能排在后面,我先去一趟医院。”   陆桓对他敷衍的态度很不满;“为什么刚刚你不去医院?”   程葛说:“抱歉,昨天加班加太晚了。”   陆桓说:“我可以批你的假期,但是我希望你给我说实话,不要用这种敷衍和闪避的态度——告诉我,你的脸是怎么伤的?”   程葛突然笑得有些疲惫。   这个问题叫他怎么回答?他纵有千般理由,染指顶头上司的人挨了揍,足以摧毁他十年来他在公司树立的威信,埋没他十年来的功劳。 第123章 护短(第二更明早更新   陆桓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程葛, 从大学时认识程葛开始, 他们一起扛过多少压力,担过多少是非, 程葛却一次都没有表现出如今这般的神态。工作就是他的一切, 就算是在他离婚的第二天, 他也照样能顶着前丈母娘家的痛骂来上班。   陆桓默不作声地看着他。   好一会儿,他才开了口:“你是不是感情上遇到问题了。”   程葛突然叹了口气。   “我打算辞职。”   “什么???”   陆桓惊愕, 他万万没想到, 等待他的,是这样一句回答。   程葛看起来却不像是开玩笑, 也不像是为了转移话题, 故意抛出这个请求。   “我想歇一会儿。”程葛看起来确实有些疲惫, “我跟着你干了十年了,十年来,事业是成功了,可是家里的老人没有照顾好, 自己的家庭也没照顾好, 我想给自己放个假。”   陆桓看起来有些生气,他拧眉看着程葛:“我只想听你的真心话。”   程葛突然抬头看向他:“这就是我的真心话之一, 至于其他的事情,那是私事, 等有机会了, 再给你说吧。”   两人对视着,双方都从对方的眼神中捕捉到自己想要的讯息。   程葛想知道, 陆桓是不是察觉了什么,陆桓想知道,为什么程葛会突然提辞职。   他们在事业上有着非同一般的默契,只是十多年的上下级,足以拉远两人作为朋友的距离,陆桓这时候才发现,他很久没有和程葛在一起喝过酒了。   他们早已经不是过去那种彻夜长谈,掏心掏肺的兄弟。   “我给你批假期,你想多久都行。”陆桓说,“但是辞职的事情,对你而言,也对金陆和凌日而言,我都希望你能慎重,特别是凌日,也许它存在的时间不多了。”   “什么叫存在的时间不多了?”   凌日是陆桓一干人的心血,程葛很珍视他,当初用凌日的关系去调查沈浚齐的家事,也是故意避开了程葛——比起金陆,也许程葛更不希望凌日因为沈浚齐而遭遇危机。   陆桓拍拍他的肩膀,说:“回家休息吧,等你休息好了再聊。当然,我希望你能更快一点回来,如果你下定决心不回来,那么我只有摆一桌好酒,为你送行了。”   程葛考虑片刻,说:“好。”   约定的时间已经快到了,在陆桓的办公室外,他甚至已经听到了陈芸高跟鞋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今天的会议内容看来非同小可,也许和刚刚陆桓提到的那句“也许凌日存在的时间不多了”有关系。   程葛知道,陆桓是故意钓着自己,可是他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在金陆里待下去了,他不希望自己被人拿着把柄,因而受到他人的制约,不论是沈浚齐,还是盛年情。   他更希望自己能冷静,至少面对沈浚齐的时候,彻底的冷静。   第二天,程葛没来上班,李助作为他的助理,接手了他的所有工作。   新城港口的邹经理召集组员开会,前一天他刚拿到了正式的调令,本想今天请程葛来主持会议,没想到程葛却请了长假。   请了假也好,邹经理心想,起码这份调令上,沈浚齐的名字不会让他为难。   今天的会议是新城港口框架协议的定稿,过几天这份框架协议就要拿出去和基础设施投资公司,也就是新城港口项目的甲方专家组一起上会讨论,邹经理想到这里,又有些为难了——这项工作是程葛牵头的,程葛却偏偏在这时候请假,难道到时候请陆总出马?   他只有祈祷着程葛快一点回来。   然而等组员们回了办公室,听到的消息,却不仅仅是程葛请假了。   下了正式调令后,沈浚齐就需要把办公室搬离秘书室,他已经有了一个工位在项目组的办公室,现在不过是来收拾一下剩下的东西,坐在他身边的一个同事小声对他说:“浚齐,这几天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你不要理会他们。楼下的部门和秘书室不一样,接触的人员比较广,最爱各种空穴来风的八卦,有的还喜欢上无秘匿名说,你千万别在意。”   沈浚齐问:“什么八卦?”   来到公司后,他作为主角而传出的八卦已经够多了,在陆桓公开两人关系以及年会之后,八卦已经少了许多,但是想要杜绝,是绝对不可能的。   沈浚齐对此一直都保持着平常心,在公司里,他不在乎风言风语,只在乎陆桓和他的事业。   同事说:“程总据说不是请假,而是要离职,而且有人私下传,说周末的时候,看到你和程总起了争执,说——。”   她看了沈浚齐一眼,做了个吞咽的工作,才说:“是你把程总逼走的。”   周末?起了争执?   那天他揍了程葛后,程葛并没有还手,而是愤然离开了,沈浚齐后来收拾办公室时,在地毯上发现了程葛的车钥匙,他换好了衣服,打算下楼把车钥匙扔在程葛的办公室门口,结果两人在走廊碰了头,又起了冲突。   那天沈浚齐确定周围是没有员工的,不过周末公司里会有值班巡逻的保洁和保安,也有可能是他们听到了,传到了其他同事那里。   沈浚齐点头:“谢谢提醒,我知道了。”   他还以为是什么谣言,没想到却是这个消息。   严格来说,说是他逼走程葛的也没错,虽然不知道程葛会不会真走,但是在公司里看不见这个人,沈浚齐的心情好了很多。   然而让沈浚齐没有想到的是,这个逼走程葛的消息,却越传越广,各种小道消息也越来越多。   陆桓也有所耳闻,他不得不让程葛又来了一趟公司,平息这些谣言。   虽然平息了员工间传的谣言,高层那里,却都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程葛真的有辞职的意向。   周末陆桓带着沈浚齐回家的时候,陆钧直接就不让沈浚齐进门了。   “你们不把程葛为什么辞职的事情说清楚,就别进这个门!“   陆钧听到这个消息时候,并没有直接去找陆桓质问,而是去问了程葛的秘书和助理,得知程葛的日程在前一个周末还排到了下半个月,没有来由的提出辞职,又是公司最为重要的高层,陆钧就觉得不对劲了。为此,他还专门和程葛的父母联系上了,问了下程葛的情况,最后打听到程葛的脸似乎被人打伤了。   程葛这种地位的男人会被人打伤了脸而辞职?   陆钧简直觉得不可思议。   想来想去,这个公司,能让程葛走的只有陆桓,陆桓和程葛合作多年,绝对不会让程葛为别的公司建功立业,想来想去,就只有想到陆桓身边的沈浚齐。   ”爸,火气小一点。“   都说人年纪一大,越活越像小孩,陆钧却像活在了青春期,什么事都能炸,方榕也出来了,一番苦口婆心,把陆钧劝了回去,然后让沈浚齐和陆桓进了门。   这几天,陆桓不是没有怀疑过程葛的事情和沈浚齐有关系,但是看到沈浚齐不想提,他也不打算问。他知道沈浚齐对程葛也是有很大的偏见的,沈浚齐好几次给他开玩笑,说要给陆桓吹枕头风,让他辞退程葛。   吹枕头风?   陆桓看向身边满不在乎的沈浚齐,心想他要是能吹枕头风就好了,他乐意让沈浚齐吹吹,可惜沈浚齐太独立,什么事情提都不提,自己刷刷刷就解决了。   就现在陆桓了解的情况而言,程葛离开,并不是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但是既然现在已经是这样的状况,要不等程葛提,要不让沈浚齐开口,其他的时间,陆桓也只有等。   方榕亲自去给三人泡了茶,陆桓知道今天这关不好过,特意坐在了陆钧和沈浚齐的中间,方榕端来茶水的时候,沈浚齐接过来,小声说:“谢谢妈妈。”   方榕说了一声“乖“,陆钧听到,冷哼了一声。   “今天不谈其他事情,我们就把这里当办公室,开个短会。”   陆钧开诚布公,对沈浚齐说:“我只问你一个问题,程葛离开,和你有没有关系。”   陆桓说:“爸,这个问题等会儿再说。”   方榕又拿过来点心,陆桓拿了一块给沈浚齐,站起来对陆钧说:“爸,我们去书房说。”   陆钧怒了:”陆桓,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我是你的上司,金陆的董事长,我问员工问题,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第124章 妖妃(二更)   陆桓说:“您要问问题, 当然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不过今天不是工作日, 您的问题也不在他职务之内,职务之外的任务您想让浚齐来加班开会, 还是得问他的意见, 这是符合公司规定的。”   陆钧差点没被陆桓这一通话噎死:“那好, 你让他说要不要加班!”   陆桓转过头对沈浚齐说:“陆董问你要不要加班,作为家属, 我持反对意见, 不介意的话,我替你回了?”   陆桓看来是要护着沈浚齐到底了, 陆钧被气得够呛:“你——你简直是强词夺理!!!”   陆桓还在劝他:“爸, 您消消气, 何必呢。”   “你还问我何必呢??”陆钧质问他,“我们金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一个高层,是用这样模糊的借口申请离职的, 程葛他十几年的青春都奉献给了金陆, 你就让他这样不明不白的走?你让别的员工怎么想?你让行内怎么想?”   质问完了还不够,指着陆桓的鼻子痛骂:“我真担心以后金陆到了你手上, 你有朝一日要被人家戳着脊梁骨骂昏聩!”   他又呵斥沈浚齐:“你要是在古代,就是人人痛骂的妖妃!”   “爸!”   陆桓沉下脸:“浚齐是晚辈, 但不代表您可以这样不尊重他。”   陆钧说:“那好, 我冤枉了他我给他赔罪道歉,但还是他逼走了程葛, 对不起,我陆钧下一个要赶走的人,是他!”   陆桓也有些生气了:“您为什么听不进去意见?”   眼看着父子两人就要吵起来,沈浚齐在一边成了炮灰,开口也不是,沉默也不是,方榕走过来:“服了你们了,大周末的吵吵吵,你们父子要吵就吵,贝贝你过来,跟妈妈去买菜。”   方榕不由分说,把沈浚齐从漩涡中心拉了出不来,在他手里塞了一个布制零钱包,推着他出了门。   “让他们自己解决去。”方榕低声对沈浚齐说,“陆桓有办法对付他爸。”   果然,方榕带着沈浚齐出门后,陆桓给陆钧重新泡了一杯茶,递到了陆钧的手上。   “您先消消气,等冷静下来了,我有事情要向您汇报,很重要。”   “又来这套!”   陆钧嘴上骂着陆桓,还是把这杯茶接下了:“你今天别想着再转移话题,我给你说,程葛这事不能这么算了!要是真的和沈浚齐有关系,你绝不能姑息!”   陆桓说:“事情也分一个轻重缓急,程葛的事情我会解决,但是我希望您能安静下来,听我说这件事。”   陆钧说:“你说,我听着,新城港口就别提了,我知道你胸有成竹,其他的项目也别提,我听着烦。”   陆桓转移话题这招玩了无数次,陆钧不知道吃过多少次亏,这次是铁了心不上当,要替程葛讨回公道,没想到陆桓接下来的话,却一句比一句让他震撼。   陆桓说:“第一件事,新城港口我将会和宫予生一起开发,接下来临港工业园也是。第二件事情,凌日不能留,接下来一个月,它所持有的法人股我会全部处理掉,我让人代持的那些股份也会处理。第三件事,金沙市的地下钱庄我已经查到了眉目,他们手里的黑钱,我和宫予生打算接盘了。”   陆钧刚喝了口茶,听陆桓说完,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护短也不是你这么护的,编故事糊弄你老子??”   这些事情一件比一件离谱,陆钧下意识就以为,这事是陆桓编出来糊弄他的。   可是看陆桓的表情,却十分正经,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样子。   陆钧把茶杯合上,放在小茶几上,问;“怎么说?这些事情都是怎么由来?为什么突然和宫家搭上了?”   陆桓说:“说来还真要感谢贝贝了,您上次找人算出来的十位数儿媳,一点都没错。”   陆钧说:“你别扯些别的事情,我只想知道,你和宫予生的合作怎么来的,地下钱庄又是哪里蹦出来的?”   陆钧没提凌日,是因为他也知道凌日作为金陆暗地里的支撑,发展得太快,早晚得变成一个隐患,陆桓早就有处理掉的打算。”   陆桓说:“这件事比较复杂,事情的起因,是贝贝的父亲和兄弟参与新城港口自杀的事情。”   这段时间,陆桓看起来似乎已经停掉了所有对沈浚齐家事的调查,专心谈起了恋爱,实际却请宫予生出面,以钟乐明为中心,继续往下查,这一切的真相,渐渐浮出了水面。   宫予生问陆桓:“你打算怎么处理?”   他问的是怎么告诉沈浚齐这些残忍的真相,也问的是陆桓要怎么处理沈过峰甚至是北投。   陆桓说:“前一个问题暂不知道,至于后面一个——”   陆桓两手撑在桌上,把摊开的图表一页页翻开:“宫总,难道你没有发现,这里有一个赚钱的机会吗?”   连宫予生都没有想到,陆桓竟然想吞掉沈国峰的后台。   不过陆桓既然提了,宫予生很乐意陪他尝试。   决定下来后,陆桓便开始着手反击,对方的目标是凌日,必然盯着凌日的一举一动,所以陆桓仅仅处理了一部分重要的股权和人脉关系,他主要的精力,在调查地下钱庄和北投进驻金沙市后的所为上。   地下钱庄是沈国峰的后台,北投是他们的靠山,这两个都处理了,沈国峰跑不了。   陆钧听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口里一直念叨着:“疯了,这简直是疯了。”   沈国峰是个胆大的人,没想到遇到陆桓这个胆子更大更疯狂的,他不仅要接盘地下钱庄,还要把北投请出金沙市。   陆钧无话可说:“既然是为了事业,沈浚齐那事我只有闭着眼看不见了。”   陆钧了解陆桓,没有把握的事情,他是绝对不可能回来告诉自己的,就像当年陆桓带着凌日的资源回来一样,一句轻描淡写的“没错,这些项目都是我做的”,让陆钧惊掉了下巴。   陆桓总是能给他意外和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的回答。   陆桓说:“事业只是附带的,我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必须给贝贝一个答案。”   可惜为沈浚齐做了这么多,最简单那一句“你父亲和哥哥并没有死”,陆桓却无法开口。 第125章 和解(一更)   陆桓知道, 这一天就快要到了, 可是他宁愿时间再晚一点,他们在一起还不到一年, 他需要时间, 让沈浚齐认识到原来在这个世界上, 还有他可以依靠。   陆钧说:“我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才做这些事情,你谈恋爱就谈恋爱, 但是不能为了恋爱连事业和爹妈都不顾了,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我管不了你,但是我给你说, 你这做法在谁那里都说不过去。”   陆桓无奈:”爸, 不要对贝贝有这么大意见, 他要是真有其他心思,你觉得现在他还会只是一个小职员?他想要的其实并不多,您多关心一下他,比得上他在金陆拿股份拿分红。”   陆钧知道自己以前说话太冲了些, 哼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   陆桓又说:“至于程葛的事情我会去查,一定给您一个答复。”   陆钧说:“你记得就好。”   两父子就此和解, 陆桓一边安慰陆钧,又替沈浚齐说了些好话, 家里的阿姨已经买好了菜, 现在已经在做饭了,就等着方榕带着沈浚齐回来。   此刻, 方榕带着沈浚齐在不远处的一家菜市场闲逛,沈浚齐也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又塞回去,一路忧心忡忡。   方榕看起来倒是老神在在,闻到鱼丸的香味就拉着沈浚齐去找鱼丸摊,看到小圆番茄觉得可爱又去买了几个番茄,她问沈浚齐:“贝贝你喜欢吃什么呀?我们买点回去。”   回头一看,沈浚齐又把手机拿出来了。   “你啊。”方榕摇头,“难怪陆桓说你总是吃不胖,什么事你都挂在心上,天天想着念着,能长胖才怪。”   她伸手替沈浚齐抹平皱起的眉头:“人的心脏就是拳头大小,能藏得住多少心事?但是家都是以平方米计量的,可以装的家事多了,所以啊,把你那些心事掏出来,变成咱们家的家事,咱们家多大啊,大别墅呢,你的那些心事,都装得下。”   沈浚齐心里五味交杂:“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方榕说:“是因为你家里的那些事吗?”   沈浚齐摇头:“家里那些事情陆桓答应了帮我查,有了消息陆桓会告诉我的。”   方榕问:”那是小程的事情?”   方榕问起来,连自己都有些心疼了,这孩子过得有多么不容易啊,若不是有陆桓在他身边,平常人哪里受得了这些压力。   她的心疼落在沈浚齐的眼里,沈浚齐心里突然涌出来一股负罪感感。   这几天里,就算外面的风言风语再多,他只是担心陆桓会因此受到影响,从未因为程葛辞职的事情表现出一点罪恶感,可是此刻,从方榕嘴里说出来小程两个字,沈浚齐突然有些心虚了。   沈浚齐说:“程总是我逼走的。”   方榕有些惊讶,不过很快,讶异的表情便从她的脸上消失了,她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就算是因为你走的,肯定也是有原因的。”   沈浚齐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自己会主动和别人提起程葛之间的事情,他连陆桓都不愿意提起。   沈浚齐说:“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和程总到底谁对谁错,我们也都不愿意把事情交给陆桓来解决,那么只有我和他之间,有一个人离开了。”   方榕叹了口气:“小程是个固执的孩子。”   程葛也是陆家的常客,方榕看人很准,在沈浚齐开口之前,就猜出来程葛多半是和陆钧一样,对沈浚齐有很大的偏见,因此两人之间有了不可协调的矛盾,却不知道竟然还有程葛被沈浚齐吸引这一出。   沈浚齐并没有详细得说,对于程葛那晚对他出手以及后来看到他和陆桓亲热,轻描淡写的略过了。   方榕听得很认真,她并没有在中途打断沈浚齐的倾诉,等沈浚齐说完了,才说:“这件事我会找时间给陆桓说的,你们这样瞒着下去不是办法。”   沈浚齐也知道不该瞒下去。程葛辞职必然会有董事发难,现在只是一时压下去了,为了避免引出其他事端,陆桓肯定会去查,由陆桓查出来,对沈浚齐和程葛来说都不太好,但是让他们主动提也很难开口,由方榕出面来说再合适不过。   沈浚齐说:“谢谢妈。”   方榕说:“小事小事,陆桓都说了,周末不要说工作,安心过周末吧。”   家里的那两人也不知道怎么样,陆桓对陆钧有一套,但也扛不住现在脾气暴躁的陆钧,方榕干脆带着沈浚齐去喝了糖水,然后才拧着几袋熟食水果回了家。   谁知道到家的时候,看到父子俩竟然和平地坐在一边下棋,看到方榕回来,陆钧不满地看了眼挂钟:“你带着小沈去哪里了?”   方榕说:“我带他出去逛了逛,让他在家里受你的气吗?”   陆钧说:“我又不是不明事理的人,小沈人呢?”   方榕说:“把菜提到厨房去了。”   方榕是故意让沈浚齐去厨房的,她打算先过来探探情况,看到陆桓果然劝住了陆钧,这才把沈浚齐叫来。   沈浚齐看到陆钧时还有些尴尬,陆钧却问:“你会下象棋吗?”   沈浚齐摇摇头:“我不会。”   陆钧说:“离吃饭还有半个钟头,你有兴趣的话我教教你。“   陆桓抬头看了沈浚齐一眼,冲他微微点点头,沈浚齐猜到陆钧是有话对他说,说:“好的。”   陆桓站起来,把位置让给了沈浚齐:“我去找点东西,等会儿吃饭了叫你。”   他手搭在方榕的肩膀上打算和方榕一起离开,方榕还有些担心,陆桓冲她使了个眼色,方榕这才安心离开。   一走出客厅,方榕就问:“怎么样?你爸要给贝贝说什么?”   陆桓说:“没什么,给爸解释了一下,爸只是脾气暴躁些,还是讲理的,大概是要给贝贝道歉。”   方榕对这个结果并不惊讶,她问:“你给他解释什么了?小程为什么离职的事情?”   陆桓伸手从桌上拿起坚果盒,刚准备打开,听到这话,手停住了:“您是知道些什么了吗?”   儿子太精明就是这点不好,什么都瞒不过他,方榕本想等下午再说,现在陆桓问起来,只好说:“小程在离开之前,没有对你说什么吗?”   陆桓说:“他说跟着我干了十年,家里的老人和自己的家庭都没照顾好,还有其他一些私事,等以后有机会了再告诉我。”   方榕说:“那你觉得他这次辞职的原因是什么?”   陆桓说:“和贝贝有关吧,他们两人之间一直有矛盾。”   他果然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不想去深究,方榕说:“你只知道他们之间有矛盾,但是能让小程提出辞职,肯定还有别的原因,我听说当时贝贝去金悦酒店,是拿小程的房卡刷的电梯,你了解小程的性格,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贝贝能从他手里拿到房卡吗?”   陆桓说:“贝贝想要的东西,还真是没有拿不到手的。”   方榕说:“很明显,仅仅是脑子,对程葛是不管用的,这么多年来,你们见过的聪明人还少了吗?”   陆桓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方榕叹道:“所以说这是个看脸的时代了,贝贝这么漂亮,有先天的优势了,可是因为漂亮,也总是惹一些麻烦上身,这事我也不好怎么说,小程是的下属也是你的朋友,贝贝是你的爱人,要怎么去解决,看你的了。”   陆桓没有说话,方榕知道他在生气,说:“你先不要冲动,想好怎么解决这件事,再来宣泄个人情绪,要不真的就和小程一样了,耽误了工作,也影响了别人。”   在现在这个紧要关头,陆桓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负面情绪所影响,他深深吐了口气,对方榕说:”我知道了,妈。”   方榕这才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陆桓,她也把沈浚齐不太愿意说的部分一笔带过,陆桓心里烦躁,又有些头疼,不过看起来还算是镇静。   甚至连和沈浚齐在一起时,他都没有表现出任何情绪。   沈浚齐心里有些不安,他想开口说什么,陆桓温柔地抱住他,没有给他机会忏悔:“不要放在心上,我能解决。”   沈浚齐点头:“嗯。”   他乖乖靠在陆桓的肩头,就好像可以这样抱着,一直到天长地久。   陆桓总是尽可能挤出来多的时间陪他,把那些对沈浚齐而言过于沉重和负担的事情,放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解决。   陆桓打算周一找时间和程葛见一面,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周一的早上刚上班不久,他就接到了程葛的电话。   程葛问:“还记得我上次说过的,有时间给你讲的私事吗?”   陆桓只用了一个“嗯”字回答。   程葛说:“中午有空的话,出来见一面吧,我说给你听。” 第126章 两难   一个星期快过去了, 程葛脸上的青肿还是没有消散, 上一次陆桓请他回公司的时候,程葛只是来打了个卡, 留给众多员工的只有背影, 没有人发现这位副总的脸上, 有这么大一块青肿。   也许因为沈浚齐在自己面前和在外面是不一样的,陆桓再一次面对程葛脸上的伤时, 完全没办法相信这出自于沈浚齐之手, 可是程葛的所有行为,都默认了这些事情和沈浚齐有关系。   陆桓尽量克制着自己, 不让自己发火。   没有人会希望看到自己的爱人被下属如此觊觎, 虽然方榕跳过了很多事情, 陆桓却知道,事情远远没有方榕所说的“程葛也被沈浚齐吸引导致心态有些不好”这么简单。   咖啡厅的角落里,两人都只叫了一杯苏打水,然后相对无言。   程葛的目光依然闪避着陆桓, 他对陆桓鹰隼一般的眼神感到恐慌, 这个眼神就像剥洋葱一般,把他内心藏纳的污垢, 一层层给剥了下来。   在服务生第三次过来加水的时候,陆桓抬起手, 看了一眼腕表。   “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 说吧。”   总有人要起头,程葛露出一个颓败的笑容:“我猜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一个星期, 足够陆桓查出所有事情的始末,毕竟他是那么强大的一个男人,即使沈浚齐不说,即使盛年情不告状,就凭他那天的表现和脸上的伤,前前后后一调查,自然会水落石出。   陆桓抱起胳膊,一言不发地看着程葛。   程葛又说:“我罪有应得。”   陆桓对他的回答很不满:“这就是你对我的回答?程葛程总,你在金沙市也是有头有脸的人,你就用这四个字搪塞我的?”   程葛问:“你还想知道什么。”   陆桓说:“全部。”   程葛说:“我说不出口。”   对面的气压已经是黑云欲摧,程葛迫于压力,不得不低下头。有头有脸算什么?他心里悲观地想,他也好,陆桓也好,都逃不过美色二字。   陆桓说:“那我问,你来回答。第一个问题,你有没有对沈浚齐出过手。“   程葛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   陆桓又问:“你是不是因为没得手,所以对沈浚齐怀恨在心。”   这一次程葛有些迷茫,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我不知道”。   陆桓的表情已经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第三个问题,你这次离开,是不是因为做了某些事情心里愧疚。”   程葛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他不是糊弄陆桓,而是他真的不知道,他究竟是为什么,把一手好牌打成了如今这个样子,不久前他认为那是沈浚齐的错,可是这几天里,他回忆那些过去,却发现自己并不是输给沈浚齐,而是自己崩塌的心态。   没有沈浚齐,也许还会有另一个求而不得的人,仅有的理智告诉程葛,他不能这样下去了。   所以他来找陆桓了。   他等待着接下来的问题,然而下一秒钟,陆桓暴怒地站起来,一拳把他揍倒在了卡座上。   这一拳,陆桓也没有留情,程葛尝到了血腥味。   有服务生惊慌地跑过来:“先生——”   她话还没说完,陆桓理了理衣领,他沉着脸,一句话打发了她:“我知道分寸。”   服务生被他吓得噤声,向后退着去找经理了,陆桓走到卡座边,拽着程葛的衣领把他拉起来。   “程总,我请你回去想清楚自己是在做什么,这些天又做错了什么。”陆桓盯着他,目光如炬,“两个选择,一个是想明白了这一切后回来给沈浚齐和解,能和解,你就继续当你的程总,不能和解其他地方也有你的位置,另一个,就是抱着你这个糊涂的脑子滚蛋,金陆容不下你。”   程葛眯着眼看向陆桓。   陆桓松开手,程葛的背摔在了卡座的椅背上。   陆桓掏出钱包,抽出两张纸币垫在桌上,用杯子压住,然后对程葛说:“记得看医生。”   说完这话,他便转过身,扬长而去。   经理这才敢带着服务生过来,看到程葛的脸,一声惊呼压抑在喉咙里:“先生,要不要报警——”   “不,不需要。”程葛双手插在头发里,“让我静一静。”   一整个礼拜,程葛都要无音讯。   陆桓心里异常烦躁,他对程葛寄予厚望,没想到程葛连这些事都拧不清,两个星期加两顿揍都没能让醒悟过来,不免有些失望,再加上程葛一直不回来,谣言四起,陆桓担心某些有心的人会故意闹些事情。   现在的谣言已经出了公司,连陆枫的女友都有所耳闻,陆枫也有些着急:“哥,现在是非常时期,要不就算了吧。”   陆桓说:“再等三天。”   已经是十多年的默契了,再找一个工作伙伴不容易,陆桓这回亲自出面,把谣言压下来,继续等着程葛回来。   这些谣言自然也传到了焦琴那里,这些天来,焦琴每天都处于巨大的矛盾中,那些资料她都认真看过,也尽自己的努力查过,每一次得到的消息,却令她更加绝望。   陆桓真的在背后操纵了新城港口项目,甚至不惜赔上了沈国峰父子的性命。   她不懂生意,但是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上位者为了利益,甚至能枉顾人命。   焦琴去找过钟乐明,钟乐明依然闪烁其词,在焦琴拿出证据的时候,才承认他早已猜到这些事背后别有隐情。   “没错,我手头还有其他的材料。”钟乐明说,“但是我不会交给你,因为只凭你一个人是无法改变这一切的,我必须保障你的安全。除非是你能找到更大的靠山,或者是更有杀伤力的证据,能直接让陆桓进监狱的那种。”   焦琴声音里都透着凄凉:“我不能。”   她比起春节又瘦了些,一米六几的个子,只有不到八十斤的体重。   你不能,但是有人能啊,钟乐明心想。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忍受了沈国峰父子那么多吆喝,就是为了这一刻——   只要焦琴把这些材料都交给沈浚齐,或是让沈浚齐去挖陆桓的弱点,他的任务就结束了。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焦琴说:“我不打算追究了。”   钟乐明脸上关怀的表情,渐渐变成了惊惶和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   焦琴说:“这只是我目前的打算——到底怎么做我还不知道。”   沈国峰父子不能完全说是无辜的,可是沈浚齐却是一个无辜被拖下水的人,他被迫放弃国外的生活回来,被迫抗下这么多债务,甚至被迫爬上陆桓的床,到了最后,终于有了一个主动的结果。   如果陆桓对沈浚齐是真心的,就让这些事永远成为一个秘密吧。   焦琴一直想找机会去见见沈浚齐,可是她没能做好心理建设,只有偶尔和沈浚齐在手机上聊聊,直到沈浚齐逼走了程葛的消息传到她的耳朵里,她才慌了。   程葛是金陆的大功臣,沈浚齐逼走了他,会不会对自己有影响?陆桓又会怎么想?   得到消息的第二天,焦琴就匆忙地把沈浚齐约了出来,她想知道沈浚齐是不是受了欺负和委屈,如果真的受了委屈,她不惜鱼死网破,也要找陆桓争回这口气。   这些材料虽然不能动陆桓,但是肯定能伤他的元气。   沈浚齐的状态却比他想象得好多了,她坐在靠窗的位置,看到停在路边的是陆桓的奔驰,沈浚齐下了车后,还转身钻回了车里,和车里的人说了些什么。   焦琴一直精神恍惚,直到车门关了,才意识到陆桓可能也在,连忙举起包,挡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想看见陆桓,也不想被陆桓看见。   沈浚齐走了进来,看到焦琴诡异的动作,问:“怎么了?”   “没——没什么。”焦琴把包放下来,把手边的菜单递给沈浚齐,“点菜吧,今天嫂子请客。”   沈浚齐接过:“我来吧。”   焦琴的手腕细细一截,似乎连这份菜单的重量都快承受不住了,沈浚齐把菜单接过来之后,放在了桌上。   “嫂子。”沈浚齐有些担忧,“你需不需辞职休养一段时间,你瘦了太多了,我怕你的身体扛不住。”   焦琴现在要上班,要照顾飞飞,沈浚齐知道,她还给其他几家公司代账,沈浚齐一直劝她不要这么累,自己可以把工资拿出来,焦琴却一直婉拒了。   今天沈浚齐又提起来,焦琴再一次拒绝:“浚齐,你把工资拿给我们,你用什么钱生活?难道吃住都用陆总的?我们家现在是没钱,但是不能让陆总觉得我们家是吸血鬼,我们也是有手脚,可以自己挣钱生活的。”   沈浚齐说:“你说哪儿去了,陆桓不会这么想的。”   焦琴面有忧色:“浚齐,陆总真的对你很好吗?你不要安慰我,你告诉我实话,最近我听说你们公司又发生了一些事情,我担心——“   他还没说完,沈浚齐就回答道:“嫂子,你真的不用担心,除了我哥之外,陆桓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男人了。” 第127章 反击   “是吗。”   焦琴从沈浚齐脸上看不出一点安慰她的模样, 伪装的幸福和真正拥有的幸福是不一样的, 焦琴能看出来,陆桓是真的很疼沈浚齐。   “但是他和我哥是不一样的, 哥帮我挡出了那些小孩的拳头, 其余时间, 他更希望我能成为一个有能力有担当的男人,而陆桓, 是真的把我当小婴儿一样的保护, 你听说的程葛的事情,陆桓已经去处理了, 陆桓的父母也都和我沟通过了, 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   沈浚齐说:“我也不知道陆桓这样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当我某一天发现,原来我对陆桓也是这么想的,我才明白,他和我哥在我心里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角色。对于我哥, 大概依恋更多吧, 毕竟小时候那段经历真的很难熬,我真的很感谢他, 想用我的一辈子去报答他的那种感谢,不论别人怎么评价他, 他在我心里, 都是最特别最完美的存在,谁都不能抹去他的痕迹。”   这是沈浚齐第一次想焦琴敞开心扉, 聊起了沈俊杰。沈俊杰是两个人的心结,有时候提及,都是默契的闭口不谈。可是如今,沈浚齐回过头去看过去那段畸恋,也许他和焦琴说起沈俊杰时,不应该只有一句对不起。   沈俊杰在他的心里,并不是只有“暗恋”这两个字这么简单,他更是记忆里的光明和赋予了一切美好特质的男人,沈俊杰在外面有很多驽钝无能的非议,也曾让焦琴有过压力,但是沈浚齐想告诉焦琴,并不是这样,她的丈夫很优秀。   “谢谢你,浚齐。”焦琴完全没有料到,现在反而是沈浚齐来安慰她了,她看到沈浚齐弯起的嘴角,不由也笑了,“你真的变了很多。”   沈浚齐笑着:“很多人都这么说的。”   焦琴说:“这样我就放心了。”   她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也许还有不甘和愤然,但是她还有沈浚齐这个家人,还有飞飞这个女儿,她不能让仇恨横贯她的人生,从而影响沈浚齐和飞飞的人生。   焦琴把沈国峰那个包藏了起来,连同看过的那些一起从自己的脑海里删除,她和沈浚齐也就钱的问题达成了一致——沈浚齐每个月为她提供五千块作为无息的借款,等以后她宽裕了,再把钱还给沈浚齐。   为此沈浚齐还给焦琴看过他的工资条,他的底薪本来就不低,又因为加班多了不少加班费,五千块对他而言不会影响生活,焦琴这才同意接受这笔钱。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向步进,所有人似乎都已经走上了人生正常的轨道。   就连陆桓,也在等着程葛的回归。   在约定期限的最后一天,陆桓接到了程葛的电话。   “我以为你是选择了美人放弃了江山,没想到你是两个都想要两个都能拿到手,而我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却一直在心里纠结。”   说完这话,程葛又补充了一句:“我指的是前段时间,在没遇到沈浚齐之前,事业我还是有的。”   陆桓问:“想明白了?”   程葛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了不少:“再不想明白,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色不迷人人自迷,我就是太自信了。”   陆桓说:“那好,过几天讨论会,讨论框架协议的,你带队去参加,至于浚齐,最近我会安排和你的工作错开,等时机合适了,安排你们见一面。”   程葛也知道最近和沈浚齐见面并不太好,他的理智已经回归,但是还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一下沈浚齐对他的吸引。   现在对他而言,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陆桓大度,但不代表他会愿意接受自己的手下多一个情敌。   陆桓说:“另外,今天下班之后,你需要到我的办公室来跟进一下进度,你浪费了这么多天,接下来的时间,要做好加班的准备了。”   最近陈芸也来找过几次程葛,他隐约有所耳闻:“是凌日的事情?”   陆桓说:“对,事情比较复杂和棘手,需要你投入全部的精力,也算是帮去你忘掉不该想的人。”   他半开玩笑半严肃,落在程葛的耳朵里,却比平时的吩咐分量更重。   程葛说:“一定不辱使命。”   程葛在挂掉电话后就驱车去了公司,并且去人资部销了假,人资部的经理看到他后,松了一口气:“最近天天有猎头找上我,问我要您的联系方式,这下好了,我能睡个安稳觉了。”   “我不会走的。”程葛说,“下次公司如果有人传我离开金陆,记得好好盯着,搞不好就是来公司恶意煽动员工的。”   程葛话是如此说的,可是接下来几天,程葛每天只到公司来上半天班,或是直接来签个到后离开了,日程表上也没有安排的事务,看起来不像是回归,倒是来养老的。   有人私下说程葛是被陆董出面请回来的,但是和陆总似乎还是因为沈浚齐闹了些矛盾,两人见面了都不打个招呼,殊不知程葛是被陆桓另外安排了工作,不需要在公司坐班。   这些工作着实让程葛的压力有些大。   他以前就觉得沈浚齐家里的事情不简单,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个局,陆桓还想借机搞掉北投在金沙市的势力,接手地下钱庄,程葛刚刚听到的时候,和陆钧一个反应——他以为陆桓是在开玩笑。   可是当他跟上工作进度的时候,却发现这不是一个玩笑,陆桓甚至已经把未来可能发生的状况推演过无数次了,这么多年来,把不可能的事情变成可能,依然是他的特长和爱好。   陆桓说:“北投这边,你一定要注意盛年情,这一次对上北投,核心也是盛年情和他所管理的分公司,盛年情的心其实并不稳,换做是符鸿,恐怕我们还没胜算。”   程葛对盛年情的印象极差:“他很喜欢玩弄人心。”   陆桓说:“钟乐明和沈国峰又何尝不是?物以类聚罢了。”   程葛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钟乐明和沈国峰父子?”   陆桓翻着文件,漫不经心地说:“既然那么喜欢装死,干脆就称了他们的心,金沙市需要的是人才,不是垃圾。至于钟乐明——有赌场老板正在找他的麻烦,也就这几天吧,等那个老板来了,咱们作为东道主,给他指个路。” 第128章 无解   程葛问:“那沈浚齐呢?”   陆桓停下手里的动作, 抬头看他, 掠过的眼神里,透出一种不耐烦的情绪。   程葛这才发觉失言, 至少目前, 陆桓并不喜欢从他口中听到沈浚齐的名字。   他刚想说什么, 陆桓又低下头,手里的文件翻了一页:“我会解决。”   没头没尾的四个字, 既不像是回答, 也不像是搪塞,程葛察觉这是雷区便不再多问, 转而又谈起了工作, 却发现陆桓明显没刚刚那么上心了。   他有心事。   若是在以往, 程葛多半会问两句,只是现在这个心事明显是不能提的话题,只有在办公室里唱起了独角戏,陆桓间或说两句, 但是大多数的时候, 依旧是沉默。   这种沉默的气氛并不好受,好在有了工作来稀释空气中漂浮的负面情绪, 程葛尽快把工作汇报完了,还是和前几天一样, 提前下了班。程葛离开后, 陆桓把手里的文件扔在桌上,坐在椅子上想了会儿事情。他还是觉得烦躁, 且这种烦躁无法纾解,只有拉开抽屉,掏出烟盒和打火机。   昨天刚开的烟盒,今天已经只剩一支了,陆桓并没有烟瘾,不过烦躁的时候还是会来上一根,只是这段时间以来,烟似乎消耗得格外的快。   “叮——”银色的打火机被熟稔地推开,火苗噌的一下冒出来,陆桓咬着烟点着了,把打火机合上扔进抽屉里,一团烟雾吐出来,这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畅了些。   他现在就像是个怕老婆的男人,烟只能在办公室里抽,烦恼也只能在办公室里想,出了这道门,他就是呼风唤雨的陆总,回到家里,他就是温柔可靠的顶梁柱。   陆桓是真的想当沈浚齐背后的顶梁柱,天塌了他来扛,有麻烦他来收拾。每天接送沈浚齐下班,和他一起回家,吃饭,看电视,洗澡,看到沈浚齐带着对未来的憧憬,褪去了过去敏感又疯狂的特质,他都在想,贝贝,我要怎么把一切都告诉你?   他的脑海里甚至冒出过就让沈国峰父子真的消失,随便在那群放高利贷的人里挑出三两推来背锅,然后堵住盛年情的口,把这一切真相都隐瞒下去的念头。   但是他知道以沈浚齐的脑子,总有一天会知道,而且沈俊杰在沈浚齐心里待上这几个月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他要让沈浚齐今后心里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问题似乎无解,陆桓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去漱了口,换了件外套去接跑外勤的沈浚齐。   程葛回公司后,陆桓便特意让两人的工作错开了,沈浚齐跟了几天的框架协议,又被安排去接洽保险公司,细化新城港口项目的保险范围和责任条款。   沈浚齐在外面忙了一天,上了车后和陆桓开玩笑:“我要变成全能型员工了,什么都会一点点,什么都不精通,还是公司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他还是希望跟完框架协议的,只是他也知道,现在程葛回来了,两人目前见面并不合适。   陆桓递给他一瓶水:“终于知道有小脾气要向我抱怨,不会憋在心里了。”   沈浚齐连忙打断他:“我可没有脾气,我只是说说而已,只是有些可惜这个机会。”   陆桓揽住他的肩膀:“以后多的是机会。还有什么小脾气,一起抱怨了,我听着。“   沈浚齐打趣道:“你这人真是奇怪,为什么会喜欢听这种东西。”   陆桓说:“我是你老公,你被欺负了有心事了不给我说,证明你对我没有安全感。”   沈浚齐说:“哦——还真没有。”   陆桓装作随口的样子,问:“真没有?你嫂子那边怎么样?上次你说要资助她,后来怎么样了?”   沈浚齐说:“劝了好久她才同意,本来我说是给飞飞念书的钱,她却说这钱一定得还的。”   提起焦琴来,沈浚齐还有些犯愁:“我有点担心她的身体,她瘦了很多,而且心理状态很差。”   也许是错觉,沈浚齐觉得焦琴很像去年的自己,总是藏着心事,总是疲惫不堪,却还是得坚强地扛下一切。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前些天总是见钟哥。”   沈浚齐突然冒出一句,像是自言自语,陆桓揽住他的手突然紧了紧。   “怎么了?”他回头问。   陆桓说:“都说了钟乐明水平差,你们还总是去见他,刺激疗法不是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合适的。”   沈浚齐回过头,低声叹了口气:“谁知道呢。”   他并不是傻子,从自己从焦琴的身上,渐渐发现了些不对劲,可是他却没办法把这一切都怪罪于钟乐明,钟乐明在家破人亡之际,是唯一一个出手帮忙的朋友,也是沈俊杰多年以来的好友。   去年的他和现在的焦琴,似乎都在钟乐明的身上寻找着沈俊杰的记忆。   陆桓的手从沈浚齐的肩膀上滑下,握住了他的手。   “钟哥现在也不怎么见我了,请他吃饭一直推脱,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忙什么?还不是忙着唆使你的嫂子和赌钱。   说起钟乐明陆桓就是一肚子火,这人专门挑软柿子捏,沈浚齐脆弱的时候找上沈浚齐,焦琴脆弱的时候找上焦琴,且总是有着冠冕堂皇的理由,防都防不住。   陆桓说:“现在这种情况,我建议你再和你的嫂子谈谈,要不换个心理医生,要不多出去走走,交个朋友,或是有适合的可靠的男士,也是可以交往一下的。”   沈浚齐说:“她哪有那个心思。”   陆桓突然问:“你呢。”   “嗯?”   沈浚齐有些不明所以。   陆桓说:“如果有一天,有个男人出现,和沈俊杰一样的脸一样的性格,你会去结识他吗?”   这问题简直是问得莫名其妙,沈浚齐说:“你在开玩笑呢,又不是科幻小说。”   陆桓却很正经:“随口问问。”   原来是在吃醋啊,沈浚齐这才品出了这其中的味道。   他靠近陆桓怀里:“不会,他不是我哥,这没有意义。”   陆桓说:“如果他有你哥的记忆呢?”   沈浚齐好笑:“你最近真的在看科幻小说吗?就算是有我哥的记忆,我也不会去认识他喜欢他啊,我已经有你了。”   为了让陆桓安心,他特意又加了一句:“不过应该会去偷偷关注他,如果他遇上什么麻烦事,会尽全力去帮助他。”   他想起来沈俊杰,目光突然有些暗淡:“如果没有我哥,现在的我要不早已经埋在了土里,要不就是一个报复社会的渣滓了。”   陆桓拥住他。   可是这个怀抱依然不能治愈沈浚齐早些年受到的伤害,那时候,沈浚齐只有沈俊杰,一次安慰,一次保护,就足以让沈浚齐在心里把沈俊杰美化,陪着他度过那段岁月。   他们那一伙人,从沈国峰到钟乐明,果然各个都是玩弄人心的好手。   毫无疑问,沈俊杰的过世,更是让他的形象在沈浚齐心里拔高到了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他心里的两个支撑,陆桓那一边的支撑远不及沈俊杰的高度,一旦沈俊杰那边的支撑崩塌,陆桓这边的支撑也必然会倒塌。   陆桓只有继续瞒下去拖延时间了,有时候他也琢磨着自己是不是也去假死一回,给自己在沈浚齐心里的形象浇点水施点肥。   陆桓回去后,偷偷给方榕打了个电话。   “妈,过些天要请你帮一个忙。”这些天要动手了,那伙人被戳了痛脚,肯定会想办法来找沈浚齐,陆桓打算找个借口让沈浚齐陪方榕去国外,避开这次正面冲突,切断他和国内的联系。   方榕从陆钧那里听到了些风声,连忙说:“你说,妈一定帮你。”   沈浚齐说:“过段时间你随便找个理由,去一趟国外,让贝贝陪着您出去,时间不用长,一个月左右,待我把这里收拾好了,您再和贝贝回来。”   方榕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去国外?”   陆桓叹道:“没办法的办法了。”   他不敢冒险,但是隐瞒沈浚齐也不是个好办法,风险也很大,等沈浚齐回来,他打算给沈浚齐安排助手,时时刻刻盯着他,防止那些人打击报复,告诉沈浚齐真相。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做的最无力的一个决定,明知道结果如何,却不得不为之。   “或者您有什么办法吗?”   从小到大,这是陆桓第一次求助方榕,他从小就有担当有主见,现在却完全无计可施。60亿的新城港口,几百亿的新区投资,金沙市的龙头企业金陆,潜伏在暗处的凌日,他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却独独在沈浚齐身上,品尝到了力不从心的感觉。   方榕那边静了很久。   “听你的吧。”   陆桓说:“好。”   方榕说:“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了,妈和你一起,十年,二十年,我们一起陪他走出来。”   沈浚齐总觉得陆桓最近对他有些紧张过度。   他现在像极了自己当时面试金陆的自己,自己的手机一响,陆桓不论在做什么,都要故意绕过来,看看情况。   沈浚齐故意问:“陆总,您这是临产综合症啊?”   这是当初陆桓打趣沈浚齐的,他记得清楚,现在又给他以彼之道,还给了陆桓。   可是陆桓毕竟比他油多了,走过来往他身边一坐,手里的报纸摊在膝盖上:“你天天和保险公司和供应商打交道,那些销售各个好看又嘴甜,可不得盯着你了?”   沈浚齐捏住他的下巴晃了晃:“你就不嘴甜又好看了?”   他摸到陆桓的下巴有胡茬,又伸手按了几下:“这几天好像没怎么见到你加班?怎么连胡子都没时间刮了。”   陆桓最近的爱好就是坐在沈浚齐身边看报纸。   陆桓一摸下巴:“留点胡子不是更有男人味。”   沈浚齐忍不住笑出声:“你呢,要不就留长一点,要不就剃掉,这样留一点点胡茬,亲着扎嘴。”   他站起来,把陆桓从沙发上拽起来:“起来,我帮你刮。”   沈浚齐从浴柜里拿出剃须刀,刚转过身,陆桓便走了过来,伸出双臂撑在梳洗台上,把他困在自己的臂膀里。   沈浚齐偏头看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自己笑起来:“近看果然更有男人味了。”   “哦?”   陆桓扬起下巴:“快刮,刮完了我好亲你。”   剃须刀响了起来,沈浚齐抬起他的下巴,突然轻声说:“你有心事。”   陆桓装作没听见。   沈浚齐又说;“和工作无关的心事,我猜得对不对?”   “对。”   手中的剃须刀突然停了,沈浚齐抬头,和陆桓黝黑的双眼对视着。   “我们要个孩子吧。”   孩子是方榕给陆桓提的,如果陆桓短期内不足以支撑沈浚齐的心,那么要一个孩子呢?   沈浚齐说:“怎么突然想起来这件事了?”   陆桓说:“房子太大了,就我们两个人,未免有点寂寞,有小孩子就好了,热闹,而且我父母也想要孙子。”   沈浚齐想了会儿:“可以的,找个时间,去咨询一下机构吧,金陆这么大的产业,不能后继无人。”   陆桓说:“贝贝,是我们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打算要一对双胞胎,一个你的,一个我的。”   沈浚齐说:“没关系的,你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陆桓说:“有关系,我想要一个长得和你像的小家伙,然后陪着他,保护他长大。” 第129章 战线   沈浚齐知道, 陆桓说要一个孩子, 是为了补偿他。   他的过去无法改变,将来却有无限的希望, 更何况他也隐隐察觉到, 陆桓对于沈俊杰的存在一直很在意。   陆桓是一个感情洁癖很严重的人, 对自己要求如此,对对方要求也如此, 不久之前, 陆桓遇到了前男友,回来后就给沈浚齐提到了这件事, 对于过去的感情, 他对沈浚齐毫不保留, 坦坦荡荡。   沈浚齐觉得有些惭愧。   “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前几次说起孩子,多半是情人间的玩笑,这一次说起来,陆桓却十分严肃, 好像沈浚齐答应的下一秒, 就要带着他去找相关机构。   沈浚齐有点乱,他的事业刚起步, 身上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解决,如果真的有了孩子, 他能照顾好吗?   两人在卫生间里僵持住了。   许久, 陆桓才轻轻叹了口气:“那就再说吧。”   他松开撑住梳洗台的手,换做拥抱的姿势,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着,沈浚齐听到了陆桓有力的心跳声。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是不是谁刺激你了。”这是沈浚齐勉强能猜测的地方,陆桓的朋友基本上都成家了,结婚早的孩子都上了初中,结婚晚的家里也都有了小奶娃,陆桓这是天天被朋友圈里的晒娃图给刺激了?   “要说刺激那还真有。”   陆桓接过沈浚齐手里的剃须刀,自己三两下把胡子刮完了:“登登不可爱吗?”   沈浚齐见过登登很多次了,说:“可爱的。”   陆桓又问:“上个礼拜过来的,周总家那个小姑娘,不可爱吗?”   上周陆桓一个商业伙伴来金沙市出差,把女儿也带来了,小姑娘才两岁,粘着爸爸不放,是沈浚齐帮忙照顾了半天,沈浚齐很喜欢她。   “也可爱的。”   陆桓说:“那不就行了,想要两个可爱的小朋友需要理由吗?”   沈浚齐无言以对。   “我再考虑考虑。”不知怎么,沈浚齐总觉得有些心慌:“就这几天。”   陆桓揉揉他的头:“不要这样逼自己,慢慢来。”   沈浚齐把这事记在了心上,打算周末去看望飞飞和焦琴的时候,和焦琴聊聊,没想到方榕却打了电话过来,问他有没有加拿大的签证。   沈浚齐说:“有的,加拿大签证和美签我都有。“   方榕说:“那就太好啦,陆桓的外公过些日子八十大寿,陆桓是肯定走不开的,你能不能代替陆桓去给外公祝寿?”   代替陆桓祝寿??   沈浚齐知道陆桓的外公外婆跟着大女儿住在温哥华,老人家和国内的亲戚联系挺频繁,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个外人要替陆桓去祝寿。   方榕说:“哎呀,老人家可想见你了,本来想自己给你打电话,又担心你不好意思,催我来给你电话呢,陆桓的外婆还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啦,什么时候准备养小宝宝,我可一个都答不上来,你自己去给他们说吧。”   沈浚齐考虑片刻,说:“我现在没有年假,只能请事假,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批。”   方榕说:“肯定能批,就是看你的工作方不方便请假,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去的。”   工作自然是方便的,他现在是项目组非核心的员工,工作虽忙,却有很高的替代性,如果能有机会去看望陆桓的外公外婆,现在就是最佳的时期了,等过个一年半载,恐怕是想走都走不了了。   沈浚齐问了具体的日期,算了一下来回的日程,和陆桓商量了过后,向公司请了假。   他问陆桓:“是不是你外婆催你了?你又不好意思给我说?”   陆桓说:“妈还是给你说了啊。”   在协调家庭矛盾上,方榕比起陆桓有经验多了,一个外婆搬出来,彻底打消了沈浚齐的疑问,他对去见陆桓的外公外婆还是挺期待的,只是陆桓不能同往,有些小小的遗憾。   陆桓说:“我确实走不了,这周五新城港口的框架协议要敲定,如果定下来下周签订,然后所有工作都得铺展开,程葛一人能顶下来,但是万一有变故,我还是得出面的。”   框架协议的拟定沈浚齐参与了一部分,所以他格外关注这件事:“周五的话,我也可以参会吗?”   陆桓直截了当地拒绝了他:“这个不太方便。”   答案在意料之中,沈浚齐说;“好吧,那等我回来再说。”   他周末需要去采办礼物,还要去见焦琴,说起事情也不少,如果周五参会,晚上和周末肯定会被拉去加班,这样和家里的事就冲突了。   第一次遇上工作和家务事冲突,沈浚齐觉得挺新奇的,新奇之余,又有些开心,原来被家人挂念是这样美好的一件事情,美好到可以淹没他在某一刻,心里掠过的一些疑虑和没来由的担心。   周四的晚上,程葛给陆桓打电话:“明天都准备好了,你确定不出面?”   陆桓说:“不了。“   程葛知道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了,内有宫予生援手,外有盛年情的对手递刀,局势已经不可逆转,几个月后北投就会被撤走,盘踞多年的地下钱庄会被清算,金沙市还是那个金沙市,没有人能颠覆现在的局面。   可是陆桓却没有一点即将胜利的喜悦。   程葛没办法提起沈浚齐的名字,只说了三个字:“会好的。”   周五,程葛带着团队赴基础建设投资公司开会,和他们得到的消息一样,这份由金陆拟定的框架协议并没有得到对方的认可。   对方的团队里有北投的熟面孔,只是改头换面,已经成为了投资公司的副总,专司反垄断和风控。   对方不仅驳回了金陆要求的补贴机制,甚至在经营权的年限和收回方式上,步步紧逼。   他还列举了金陆前些年凭借信息不对称,通过合作项目拿走某条高速经营权,如今投资回报率已经远远超出了当初的预估值,却因为只有合约没有监管,价格方面是金陆的一言堂,所以这一次需要在条款上添加授予第三方介入权的内容,监督投资各方的反垄断和违法行为。   说是监督参与各方,实际的目标还是金陆,程葛说:“ 补贴机制是当时我们中标后,政府委托投资合作中心和我们签订了承诺函,因为新城港口存在较大投资风险,政府同意给予一定补贴。”   果然中招了,副总说:“程总,您难道没有看过反垄断法吗,除了个别特例之外,政府机关不能作为保证人,不具备保证人的民事行为能力,这份承诺函在法律上是无效的。”   当初北投刚到金沙市,投资合作中心依然是金陆的后花园,从来没有人想到会拿这份承诺函的法律效应来说事,如果更进一步追究,这份承诺函是为什么签下的,涉及的责任人是谁,恐怕还有不少人会被拖下水,北投完全可以拿这份承诺函大作文章,继而质疑金陆中标前后是否存在什么违规行为,接下来,就是一根导火索引出凌日,余下的就是拿凌日向陆桓开刀了。   程葛笑了:“您不是这份承诺函的签署人,当然不知道这份承诺函的来历——这份承诺函是完全借鉴了梅崖港口,也就是北海港务和合作中心签署的承诺函模板,您质疑了我们这份承诺函的法律有效性,那么现在在建并且执行这份承诺函的梅崖港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去质疑其合法性呢?要不,我们去问问宫总?”   副总没料到程葛竟然会把北海港务也拖下水,按照盛年情的打算,北海港务和上面关系一直不错,是可以合作的公司,但是金陆却是必须要收服的公司,金陆和北海港务算是一山不容二虎的关系,程葛说什么都比把北海港务拖下水强,传出去还得被人笑话乱咬人。   他在心里嘀咕,难道程葛真的是因为沈浚齐对陆桓怀恨在心,开始在这种场合,替陆桓和金陆丢脸了吗?   可是当他抬头看见程葛从容的模样,却不觉得他是慌神了乱咬人。   副总十分谨慎,他决定回去先向盛年情汇报这个情况再做打算,所以撇开了这个话题,转而说到了融资方式上。   融资方式是金陆最不容置疑的地方,金陆财力雄厚,融资渠道广,两方很容易就达成了一致。   一场会议开到了晚上六点,晚上安排了饭局,程葛没有参加,他的秘书帮他收拾好桌上的材料,程葛走过去,和投资公司的副总道别:“合作愉快。”   他伸出手:“承诺函的问题,我建议您这边和宫总讨论一下再来质疑这份承诺函的法律效力。”   程葛的道别显得意味深长,让副总有种自己被耍了的感觉,他压下心里的火气,伸出手和程葛握住:“回去我会汇报的。”   他也没参加饭局,留下一个助理作陪,自己赶去了盛年情的办公室。   盛年情正在办公室等他,他身前堆着一叠复印件,一只手里夹着细烟,另一只手迅速翻着这叠复印件,翻一页,眉头就更深一分。   等全部翻完了,他站起来,啪的一声,把这叠复印件狠狠砸在了桌上。   一时之间,白花花的纸页到处乱飞,盛年情重重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的烟摁在了昂贵的办公桌上。   “妈的!“   ”盛总。“   门口传来副总的声音,盛年情呵道:”进来!“   副总推开门,一堆散落的纸页中,盛年情的相貌看起来有些凌厉的味道。   ”承诺函的事情说了,他们说让我们先去问宫予生,再来否认这份承诺函的法律效应。”   副总苦笑:“金陆果然嚣张。”   "嚣张?知道他们为什么嚣张吗?”盛年情朝地上点了点下巴,“把地上的东西捡起来看看。”   副总弯下腰,随便捡起几张纸。   这是一份外包合同,说是外包,其实合作更合适,金陆和北海港务早已经达成了协议,将新城港口的部分运营及全部建设交给了更为专业的北海港务,相当于金陆和北海港务共同开发新城港口项目。   盛年情冷笑:“宫予生真是好样的,表面上看起来和上面和和气气,私底下给陆桓站了队。”   副总仔细看了看,他说:“就算是北海港务站到了陆桓那一边,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盛年情说:“你以为陆桓只会做这一件事?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动作,专心谈他的恋爱,实际呢?还不是迷惑外人罢了,还不知道他那里留着什么招。“   他拿起电话,打算拨给符鸿,想了会儿,却又放了下来。   “你先出去。”盛年情坐下来,“我静一会儿。”   盛年情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会儿,他仰头靠在椅背上,两手交叉,大拇指不断摸索着,这是他思考的方式。   他虽然是符鸿的下属,但是做事风格激进,他想直接从这张承诺函开挖,然后由沈浚齐那边开口,引爆金陆在新城港口项目里的操作内幕,直接逼着金陆出局,而符鸿却是稳健派,他的意思是先用承诺函的合法性逼着金陆签下框架协议,要求引入第三方介入项目管理公司,然后由公共部门向项目管理公司委派董事,持有项目管理公司的黄金股,从一票否决权到监管,全部卡死金陆,再一步步蚕食金陆的权利,最后再用凌日,把金陆搞定。   现在宫予生横插一脚,预料的事情就被打乱了,更为糟糕的是,陆桓不止藏着宫予生这一个杀招。   思考了许久,他用一张无名的电话卡,给贾向阳打了电话:“是我,沈浚齐那边怎么样?”   这是盛年情第一次主动联系贾向阳,贾向阳等这通电话很久了,听到盛年情问,连忙回道:“快了,东西焦琴都拿到手了,就等着给沈浚齐。“   “给了吗?”   贾向阳说:“快了,我催催。”   还要催?你们这群人天天都在干什么?   盛年情直接把电话挂了,抽出电话卡扔进垃圾桶里。   这颗主动凑上来的棋子说不定日后就是颗炸弹,他打算扔了,沈浚齐是根不错的保护伞,但是目前这种情况,反而担心被陆桓利用将一军,坑了自己。   贾向阳诚惶诚恐,被挂了电话,又打了过来,结果盲音了。   他还以为是盛年情生了他的气,把电话又打给了沈国峰,催他赶紧行动。   沈国峰说:“这事哪里能催?催得太明显,被人发现了怎么办,还不是得找一个最好的时机,你先别急,这周我再让乐明去见一次焦琴。”   挂了电话,他对坐在一边玩手机的沈俊杰说:“得下猛药了,焦琴这个废物怎么不把东西给浚齐??”   沈俊杰抬起头,眼神有些木讷,随即,他的瞳孔猛地一缩:“什么猛药?”   看到沈俊杰的反应,沈国峰气不打一处来:“玩手机,你整天就知道玩手机,除了手机之外,你还会做什么?天天惦记着女人?”   沈俊杰沉默着不说话。   沈国峰又掏出电话:“和你说就是对牛弹琴,他妈的还不如认钟乐明当儿子!”   他刚准备拨通,沈俊杰突然扑上来,想抢沈国峰的手机:“你不能给他打电话,钟乐明不是什么好人!”   沈国峰一脚踹开他:“谁是好人?你?还是我?这世道谁手上不沾点脏东西,你说谁是好人?你是好人,你去浚齐和焦琴面前说去,你去,告诉他们,你是好人!“   沈俊杰从地上爬起来,突然抱起头蹲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   沈国峰气得要命,嘴里骂骂咧咧的出了门,把门锁上了。   没一个省心的东西。   沈俊杰听话,但是脑子笨,钟乐明脑子聪明,人却不好使唤,再加上贾向阳这个从不露面的老狐狸,沈国峰这回吃了教训,和钟乐明借着各种名义,拼命的找贾向阳要钱,给自己的退路攒足了本金。   他给钟乐明打了电话:“乐明,你再去见一次焦琴,不管什么办法,这个星期,一定要让焦琴把东西给浚齐。”   钟乐明有些不耐烦:“我知道。”   沈国峰说:“哎,我知道你不好做,焦琴心软,舍不得耽误浚齐,但是还有飞飞啊,让飞飞知道谁害死了他爸爸和爷爷,不就行了吗?飞飞很粘浚齐,这事肯定行。”   钟乐明讥笑:“老沈总厉害了,连孙女都不放过。”   沈国峰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谁也不想这样,可是你说,谁对我好过?又有谁对你好过?还不是只有自己对自己好了。”   钟乐明沈国峰多言,说:“知道了。”   他虽挂了电话,但是沈国峰知道,他肯定会去做。   他和钟乐明,都是背着人命的亡命之徒。   沈国峰把电话关了机,锁上大门出门去   找馆子喝酒去了,他看出来沈俊杰有些别的心思,这几天都把沈俊杰锁在家里。   黑漆漆的栅栏门笨重老旧,一个成年人的拳头捶上去,也不过是发出几声闷响,沈国峰很放心。   月亮出来了。   整个院子都是静悄悄的,只有角落的栅栏门,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沈俊杰屏住呼吸,用一根细铁丝戳进锁孔里,耐心地寻找着锁卡,这是他小时候练就的本事,沈浚齐好些次被亲戚小孩关在了房间里,都是他用铁丝把门打开,放沈浚齐出来的。   十分钟后,门终于被打开了,沈俊杰看了一眼时间,猫着身子出了门,翻出了院子门,直奔不远处的黑车点。   他已经很久没有去看过焦琴了,今天他无论如何也得去一次,他担心钟乐明会做出什么伤害焦琴的事情。   就在二十分钟后,沈浚齐吃完了晚饭,带上给飞飞和焦琴的礼物,打算去看望飞飞和焦琴。   今晚的月亮格外的亮,沈浚齐上车之前特地抬头看了一眼,还在微信里开玩笑给陆桓说,鬼都能被这月亮照出原形来。 第130章 原罪   今天焦琴加班, 飞飞在晚托机构里做作业, 沈浚齐去之前给焦琴打过电话,约好两人在晚托机构见面, 等接到飞飞后, 在外面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晚托机构在一个旧小区里, 离大门还有一段路程,沈浚齐干脆开着车进了小区, 老小区灯有些年头了, 路边的灯光线暗淡,来来往往的行人也多, 沈浚齐把车速降下来, 慢慢向前开着。   幸好今天的月亮够圆够亮。   沈浚齐小心翼翼握着方向盘, 仔细留意着路边的行人,两个熟悉的人影从窗边一闪而过,起初沈浚齐还没注意,开出几十米后才意识到那不就是嫂子和飞飞吗, 连忙给焦琴打了个电话。   “嫂子, 我到小区了,你是不是也到了?在向门口走?我看到你和飞飞了。”   “诶, 是的,你到哪儿了?”   沈浚齐说:“我和你在一条路上, 刚刚错过了, 正找位置倒车,你走到这条路路口等我, 我马上就来。”   前方就有一个转角,沈浚齐倒了车,又沿着来路开了回去。他担心又错过,把车速又降了些,这个老旧小区很少有豪车进出,沈浚齐来回折腾一圈,不少人向路中间看去,几个散步的路人看到沈浚齐龟速一般的挪动,直摇头:“暴殄天物。”   这些向外走的路人多半是出完饭出门散步的,步态闲适,三两结伴,看向沈浚齐的时候,多半都是打量八卦的眼神,只有路边一个男人带着鸭舌帽,压低了肩膀走路,听到路人议论,向中间看了一眼,待看清车里的人时,突然向被什么刺到一般,又向花境的方向挪了挪,几乎将身影埋在了阴影里。   沈浚齐一眼就发现了这个男人,他看起来有些怪,动作神态像个小偷,又看起来有些熟悉——沈浚齐惦记着焦琴和飞飞,这一丁点异样的熟悉感就这样被他给忽视了。   他又向前开了一段距离,发现前方飞飞和焦琴的背影后,按了一下喇叭。飞飞和焦琴听到了喇叭声一起向后看去,那个一直在路边默默缓行的男人就像被刺激到了一般,突然加转过身,向后飞奔而去,还差点撞到了一个大妈。   大妈破口大骂:“怎么走路的!”   那人弓着身子,连声道歉,沈浚齐越发觉得这人的动作举止熟悉又诡异,不由停下车来,向右边看去,这时,前方传来飞飞叫叔叔的声音,那个人听到飞飞的声音,身子一直,直接撞开了痛骂的大妈,向前方跑去。   第六感这才让沈浚齐意识到了哪里不对劲——这个人是在跟踪飞飞和焦琴!   他连忙拉了手刹,把车停在了路中间,下了车想去追那个人,却发现那人早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   “浚齐?”   焦琴和飞飞走过来,看到沈浚齐一脸紧迫的表情:“出什么事了?”   沈浚齐抿着唇看向那人消失的方向,好一会儿,才问:“嫂子,你最近有没有发现有人跟踪你?”   焦琴愣了一下。   “有?”   沈浚齐看向焦琴,焦琴就避开他的眼神,摇摇头,晃了晃飞飞的手:“飞飞,你还没叫叔叔。”   飞飞很喜欢沈浚齐:“叔叔!”   沈浚齐揉了揉她的脑袋,又问了焦琴一次:“真没有?我刚刚看到有个人好像在跟踪你。”   焦琴的脸白了一下,好一会儿,她才摇了摇头:“真没有。”   沈浚齐看着她,犹豫着要不要继续问下去。   焦琴在撒谎。   和焦琴认识这么多年,虽然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以焦琴的性格,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打心眼里说出来的,她不擅长骗人,更不会骗人。   “嫂子,你和飞飞一定要注意安全。”焦琴不愿意说,沈浚齐也不方便多问,只好再次叮嘱焦琴注意安全,“希望只是我多心。”   焦琴点点头:“我知道的。”   沈浚齐说:“这个小区太老了,没有物业也没有监控,如果可以的话,还是给飞飞换一个晚托班吧。”   焦琴说:“这个我要考虑一下再说。”   沈浚齐说:“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每天来接飞飞和你的。”   焦琴连忙说:“这怎么好麻烦你,你也有自己的事情啊。”   沈浚齐说:“不麻烦的,我哥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现在他不在了,那我——”   劝告的声音突然一下顿住了。   刚刚那个小偷一般的男人在沈浚齐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那个男人道歉的样子分明就和沈俊杰一模一样!   焦琴看到他的身体猛地一晃,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忙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了浚齐?”   沈浚齐的脸色在月光下,白得像纸一般。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那个人的动作,每回放一次,他的心就急促地收缩着,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动作这么像沈俊杰?   沈浚齐连声音都快控制不住了,他哆嗦着嘴唇想说话,好一会儿,才挤出来颤抖的一句:“嫂子,我哥走了多久了——”   “啊?”   沈浚齐眼神空洞,喃喃道:”还是我眼花了?“   焦琴想把沈浚齐拉到路边坐下,沈浚齐却突然甩开她的手臂,留下一句“在原地等我”,向小区深处跑去,焦琴手里牵着飞飞,想追也没办法追,只有待在原地,急得不得了。   浚齐这是怎么了?   她只有一遍遍拨通沈浚齐的电话,沈浚齐却一直没有接听,万般无奈之下,她给陆桓打了电话:“陆总,我在新希望社区,你能不能过来一下,浚齐有些不太好。”   陆桓那边应该在开会,刚接通的时候还压低了声音,然而在听到焦琴这番话后,他再也顾不上周围的人,顿时心急如焚:”浚齐怎么了?“   焦琴急的快哭了:“浚齐说有人跟踪我,然后我说没有,他就劝我注意安全,后来他不知道怎么了,丢下一句让我在这里的等着,就跑走了!”   陆桓说:“报个坐标,我马上到。”   焦琴报了坐标后,陆桓急匆匆挂了电话,她抱着手机在原地里等着,担心之余,又不免害怕。   她知道有人跟踪她。   前些天在收集线索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背后一直有两道视线注视着她,那时候她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一心只顾着找线索,全然无视了背后的那个人,后来那个人消失了,她想起来反而是一阵后怕。   她怕是陆桓派人跟着她,又或是其他利益相关方在跟踪她。   那些人心狠手辣,能逼得沈国峰和沈俊杰跳楼,自然也有办法对付她——这也是后来焦琴把那些材料放回老屋的原因之一。她累了,也怕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她和身边的人都需要新生活。   今天,被跟踪这件事从沈浚齐的嘴里说了出来,焦琴心里大骇。   可是她还是凭着理智镇定了下来。   她不能乱,说出自己确实被跟踪的事情不仅不能让自己变得安全,反而会让沈浚齐也被牵扯进来,进而曝光更多秘密,自己的安全受到威胁,她可以求助警察,可是那些事情曝光了,对沈浚齐而言呢?   焦琴不敢去想这件事的后果,可是此刻的她,又是如此无助——她只有请来了陆桓,如果跟踪的人真的是陆桓的手下,她只有盼望着陆桓能看在沈浚齐的面子上,放她和飞飞一马。   陆桓很快就赶过来了,再一次面对陆桓的焦琴,有些畏缩。   “怎么回事?你被人跟踪了?”   焦琴苦笑:“嗯,前些日子被跟踪了几次,今天浚齐来接我和飞飞,说我又被人跟踪了。”   陆桓下意识就猜到了跟踪的那个人是谁,他心里不禁骂了两句脏话。   “我去找他。”陆桓掏出手机,一边打电话一边嘱咐焦琴,“你还是在这里等我们!“   焦琴看到陆桓的了然的表情,分明是知道跟踪他的是谁,心里不免又恐慌了起来。   难道真的是陆桓手下的人?   等陆桓走远了,她蹲下来抱紧了飞飞,情绪有些崩溃。   她原本以为一切都过去了,新生活也开始了,可没想到过去那一切的阴影依旧笼罩在她和沈浚齐的身上,甩不掉,走不出,仿佛就是她和沈浚齐与生俱来的原罪。 第131章 破碎   沈浚齐在这片小区里找了一圈又一圈, 耳边呼啸的风摩擦着他的耳膜, 发出呵呵一般嘲笑的声音。   他漫无目的,仿佛幽灵一般到处晃荡, 路人无数句“没有见过”, 依然不能将他从这场疯狂的追寻中拉出来。   最后他精疲力尽, 靠在一根灯柱上喘着气,他弯下腰, 双手撑在膝盖上, 汗珠大颗大颗的从额头边滑落下来。   沈浚齐,你简直是疯了。   沈浚齐闭上眼, 脑海里一片浆糊般的粘稠, 几乎让他快要呕吐出来。   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更不理解自己在做什么,一个疑似沈俊杰的身影,就让他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丧失了所有的理智。   陆桓曾经问过他, 如果有一天, 出现了一个和沈俊杰一模一样的人他会怎么做,那时候沈浚齐回答地很坦诚, 可是今天,他才发现, 这个如果对他而言不可承受。   他不信能有一个人能复制沈俊杰的行为, 复制他的记忆,可是如果刚刚那个男人真的是沈俊杰, 他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还是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贝贝!”   也许是冥冥之中有人指引,陆桓刚穿过一排楼房,就看到了花坛边的沈浚齐,他大步走过去,想将他从疯狂中拯救出来。   然而他发现没有用,沈浚齐并没有听见他的声音。   那一刻,从来没有尝过失败滋味的陆桓,被挫败感包围了。   他做了这么多,依然没有带着沈浚齐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没有让他有足够的,面对过去,面对真相的勇气。   “贝贝。”   陆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先弄清沈浚齐到底看到了什么。   他半蹲下来,用那段时间里哄着沈浚齐入睡的声音,温柔地说:“我们回家好吗?”   沈浚齐看向他,他看起来已经很平静,可是眼神却如滚滚河流中的暗礁一般危险且疯狂。   “好。”   沈浚齐站起来,脚步却是踉跄的,陆桓半搂住他,他也没有任何反抗或是依靠的反应,只是随波逐流一般,跟着陆桓向前走。   他似乎又被打回了原点,一切都像他刚刚遇上陆桓时那样,把所有的情绪都压抑在自己心里,在陆桓面前,做出他以为的陆桓最喜欢的模样。   “我嫂子呢?”   “在等你。”   “我们先过去吧。”   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焦琴看起来就憔悴了很多。   焦琴心力交瘁,除了在看到沈浚齐安然无恙之后松了口气,再也没有其他的话语或是动作。   她很想睡一觉,甚至希望那天跳下楼的是她,命运既然连一个忘掉过去的机会都不给她,她不知道,未来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而她可怜的小叔子,同样被推到了命运的十字路口,明明有着未来,却不得不走向深渊。   沈浚齐问:“那个人我跟丢了,也没找着——嫂子,真的没有人跟踪你吗?”   焦琴下意识看了一眼陆桓,又看了一眼沈浚齐,看到沈浚齐渐渐凝重的表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微表情出卖了心里的想法,他她慌张地沈浚齐摇头:”真没有,浚齐,恐怕是你看错了吧。“   “这样吗。”沈浚齐勉强笑道,“那可能真的是我看错了吧,那就好,嫂子,你还是要注意安全。”   焦琴点点头,沈浚齐又说:“今天先送你和飞飞回去吧,下次有机会再来看你们。”   陆桓是司机送过来的,于是兵分两路,让司机送焦琴和飞飞回家,自己则带着沈浚齐回了家。   沈浚齐一直很平静,上了车后,便安静地靠在椅背上,脸朝着窗外,任窗外的行人车辆从自己的视线中匆匆掠过,他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窗外的风景上,好似只要认真看清了它们,才能让自己彻底不去想方才发生的事。   他不敢想,也不敢逼着焦琴回答是不是在骗他,他甚至不敢问陆桓,前几天你说了那句话,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   一只温暖的大手伸过来,将他的手包裹在手心。   他的双眼突然有一种酸涩的感觉。   “陆桓,我……”   沈浚齐的声音已经哽咽了,却不知道该对陆桓说什么。   他的嘴唇嗫嚅了半晌,最后又叫了一声陆桓。   陆桓把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逼仄黑暗的空间里,陆桓的声音就像教堂晨祷的钟声,充满着光明和力量。   “我在。”   他恍恍惚惚被陆桓带回家,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洗完澡换好衣服躺在柔软的床上,陆桓端了一杯牛奶过来,沈浚齐握着牛奶杯,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陆桓,我可以去看看医生吗。”   “嗯?”   ”我——我好像看到了我哥,但是我又不确定,我——我觉得自己有毛病。”他有些语无伦次,“我真的觉得很害怕,就像自己有癔症一样的害怕,我哥竟然出现了,是不是我的幻觉,还有你,是不是也是幻觉。”   他捧着牛奶杯,整个人都在发抖:“我真的确定是他,我忘不了,小时候他就是这么替我向被人道歉的——绝对是他,我忘不了。”   “还是他根本没有死——”   他就像想起什么似得,突然情绪激动起来:“是不是他没有死,他被人逼着不能出来见我们——”   牛奶在杯子剧烈的晃动着,陆桓夺过沈浚齐手里的杯子放在一边,喝到:“贝贝!”   陆桓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沈浚齐涣散的目光终于集中,落在了他的脸上。   陆桓欺身过来,吻住了沈浚齐的唇。   这是一个带着血腥味的吻,刺痛和滚烫的唇X舌终于唤回了沈浚齐的理智。   ”管他是人是鬼。”陆桓捧着他的脸,这一次,又换了一个轻轻的吻,“你只要记住我就好。”   凌晨一点,沈浚齐终于在疲惫中睡了过去,陆桓听到他平缓的呼吸,确认他已经睡着,这才蹑手蹑脚的坐起来,替他把被子盖好,起身去了书房。   有人已经等了他几个小时了。   他打开电脑,先对另外几人说了一句“抱歉”。   宫予生问:“他怎么样了?”   陆桓点了支烟,摇了摇头。   陈芸看到陆桓最近抽烟抽得凶,不由有些担心:“陆总,你要注意身体啊。”   陆桓说:“没事,继续说。”   按照计划,和宫予生结盟的消息今天白天已经传到了盛年情那里,周末符鸿那边应该就会收到调查盛年情的消息,新官上任三把火,周炜明年纪轻轻,手段了得,这一次恐怕是要拿盛年情祭旗。   宫予生说:“就看这次符鸿保不保盛年情了。“   陈芸说:“这有什么好猜的?盛年情不就是符鸿专门养来挡灾的?这种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   陆桓说:“符鸿保不保盛年情都没关系,北投进驻金沙市是盛年情一手操办的,盛年情出了事,金沙市北投是待不下去了,现在就是看贾向阳那边,没了北投要怎么办了。“   宫予生说:“你离开后不久,我就接到了贾向阳的电话,约我出海钓鱼。”   陆桓说:“那得麻烦宫总把我们的钱袋子盯紧一点了。”   宫予生说:“那是当然。”   陆枫看到陆桓心情不太好,开玩笑说:“宫总,您和陆总把钱袋子分了,就不给您大舅子留一点?这些钱原本可是贾老巴结北投的。”   宫予生笑道:“养小公主很花钱的。”   他说完,又对陆桓说:“贾向阳和北投这边你放心,我会全部处理好,不需要你露面。不过沈国峰父子以及一些零碎的小事,因为涉及到沈浚齐,所以可能还是需要你亲自出面,另外,贾向阳那笔钱到手后,如何通过离岸公司处理,也需要麻烦小陆总了。”   陆枫点点头:“这个宫总请放心。”   说完,他又对陆桓说:“陆总,现在唯一的问题是凌日,主要的隐患在两个方面,一个是北投那边掌握了多少资料,另一个是沈国峰和贾向阳引着沈浚齐进圈套的时候,又有些什么材料,虽然现在北投即将面临危机,我们也有所准备,翻不起什么大浪,但是我担心万一盛年情要搞点事,又或者是……是沈浚齐弄出些什么事,这就不好解决了。”   陆桓说:“我会考虑。”   所有人都不知道,陆桓心里萌生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决定去会一会沈俊杰。 第132章 虐渣   第二天一大早, 陆桓就把方榕请了过来, 方榕这些天也一直惦记着沈浚齐,接到陆桓的电话后立马赶了过来, 她说是要叫上沈浚齐一起去给外公外婆买礼物, 其实是陪着沈浚齐。   “这才几天, 怎么就这样了呢。”方榕忧心忡忡:“这——这可怎么办啊。”   方榕是很喜欢沈浚齐的,陆桓从小独立, 什么事情自己都操心不上, 方榕一腔母性积攒了几十年,好歹是有人疼了。凡事看个眼缘, 外面传得再难听, 在方榕眼里, 沈浚齐长得漂亮性格也好,懂事又聪明,身世也让人心疼。一家三口征服了两个,方榕对陆钧说, 他这辈子就是和咱们家有缘分。   现在陆钧不吭声了。   方榕急匆匆要出门, 陆钧才叮嘱了她一句:“实在不行让他回来住。”   陆桓家那大平层,走五分钟都见不到人, 陆钧心想,回来住好歹有个照应。   方榕说了句好, 然后提着包出了门。   她也把陆钧的想法给陆桓说了:“你最近这么忙, 要不让贝贝回去住?”   陆桓说:“现在去哪里住都没有用,他只是不愿意去想为什么沈俊杰会出现, 他自己都知道真相会让自己受不了,只有拼命暗示着自己的精神出了问题。”   方榕叹气:“这是瞒不住了。”   陆桓说:“还是走了步错棋。”   方榕说:“要告诉他吗?”   陆桓说:“要。”   方榕心疼:“可是告诉了他,我怕他扛不住啊!”   陆桓说:“不管用什么代价,我也会支撑他熬过去。”   他看起来没有休息好,恐怕是想了一夜的办法,方榕心疼完沈浚齐,又开始心疼陆桓:“儿子,你别太自责了,妈知道你只是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贝贝,想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你没错,贝贝也没错,错的是那些狗东西——怎么能这么狠心!”   陆桓沉声道:“他们一个都跑不掉。”   他去见沈俊杰,并不是要和谈。所有人在他这里都没有和谈的余地,不论是盛年情还是沈俊杰,从他们伤害沈浚齐开始,就注定要付出代价。   陆桓是去沈俊杰那里拿消息的,沈国峰这人老奸巨猾,陆桓得防着他耍阴招。   贾向阳钟乐明的动态都有人盯着,唯有沈国峰父子,却一直没有音讯,昨天晚上起,陆桓便让自己的司机在焦琴的楼下候着,一方面是保护焦琴,另一方面是捕捉沈俊杰的行踪,他还通过人脉联系到了焦琴的同事,拜托同事最近照顾一下焦琴。   下午一点,司机打电话来说,焦琴带着孩子出了门,楼下好像有人守着,去的方向应该就是昨天的培训班。   陆桓说:“跟着。”   他这个司机是退伍军X人出身,侦查能力一流,陆桓让他跟上之后,自己也开车跟了过去。焦琴带着飞飞坐公交去上培训班,沈俊杰上了一辆出租车,在焦琴下车之前,陆桓开着车,和司机两人把那辆出租车逼到了角落,出租车司机一头雾水,还以为遇到了什么事,吓得连忙拉住了副驾的沈俊杰,却发现副驾上的人也在发抖。   “要……要不要报警。”   身边两辆车的车门已经打开,其中一个穿着西装的高大男人大步走过来,拉开副驾的门:“师傅,您别紧张,我来找我走丢的亲戚。“   他和司机师傅说话客客气气,外表看起来也是俊朗不凡,和凶徒先去甚远,司机便把电话放下了:“哎呀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   不料话锋转向副驾上的人,却是冰冷得没有一丝感情:“下车吧,大舅子。”   沈俊杰看向他,紧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陆桓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搭着车门,:”还是让我把嫂子也请来?”   “不——”   沈俊杰顿时慌了神:”不行。“   陆桓示意手下把钱付给司机师傅:“那走吧。”   沈俊杰只有磨蹭着下了车,他的性格优柔寡断,不敢跑,也不想跟着陆桓,只有大声质问:“你们是要做什么?绑架吗?”   陆桓走在他前面,听到沈俊杰的转过头来,目光里尽是不屑:“没错,就是绑架,需要我帮你报警吗?”   沈俊杰气愤又无奈地闭了嘴。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我可以跟你走,但是我要把小琴和飞飞送到培训班。”   这一次,陆桓连头都没有回:”别拿焦琴和飞飞威胁我。“   沈俊杰眼见有戏,连忙说:“真的,我得看着她们进去了我才放心,最近比较乱——。”   话还没说话,前面的陆桓突然转身,一脚把他踹倒在了地上。   “放心?你一个丢下老婆孩子不知道躲哪里去的怂货你竟然说不放心她们?你知道这段时间到底是谁在帮你照顾老婆孩子吗?”   陆桓怒不可遏,沈俊杰还没爬起来,又踹了他一脚:“是被你耍的团团转的弟弟!”   沈俊杰痛苦地捂着胸口,剧烈地咳嗽起来。   两人还在路边,虽然有车挡着,但是不远处就有行人,司机连忙劝住暴怒的陆桓:“陆总,谨慎。”   陆桓甩开他的胳膊,指着沈俊杰的鼻子,怒道:“我警告你,你不要惹怒我,离山公墓还有一个坑写的是你的名字。”   沈俊杰的瞳孔倏地放大了:“你要做什么?”   陆桓冷冷的转身,冷峻的眼神,让沈俊杰遍体生寒。   司机把沈俊杰从地上提起来,顺手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然后把他扔在后座,两辆车一前一后,开往了金悦酒店。   沈俊杰吓得脸色惨白,好几次想抢过手机呼救,被司机的目光逼退了。   司机说:“一般我不劝人,但是我真心想劝下你——不是劝你老实,是劝你像个男人一点。”   沈俊杰缩在后座,没吭声。   许久,他才问:“浚齐怎么样了。”   司机嘲讽地笑了笑:“终于记得你弟弟了。”   沈俊杰突然抱起头,痛哭出声。   下车后的他,整个人都麻木了,他被带到金悦酒店一处隐秘的套房里,陆桓坐在沙发上察看邮件,桌上只有一支笔和一个本子。   陆桓说:“这不是宽恕你的机会,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诉你,宽恕两个字对你并不存在。但是如果你还想做个人,这里还有个机会。”   沈俊杰盯着那个本子,发呆一般的看着,陆桓等得没了耐心,起身打算走,沈俊杰猛地抢过桌上的本子,砸在了陆桓的面前:“你这又算什么!有本事叫浚齐来!!”   他发狂一般地憎恶着眼前的男人,他懦弱地连自己的恶行都不敢承认,把所有的错误全堆到了陆桓的身上。   如果不是陆桓对沈浚齐的喜欢,贾向阳又怎么会盯上沈浚齐,如果不是陆桓操作凌日拿到了新城港口,他们又怎么会投资失败,被逼的家破人亡。   “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陆桓并不打算浪费时间,起身打算离开,“你不写沈国峰藏身的位置,沈国峰也会出来找你,你觉得他第一个会去找谁?”   沈俊杰猛地想起了什么,嘴里念叨着:“小琴——飞飞——”   陆桓像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他大步走过去,卡住沈俊杰的脖子,把他摁在了墙上;“你只记得你的妻儿,你想过你弟弟没有?你知道浚齐现在遭受着什么吗?”   沈俊杰的脸憋得通红,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嘴张大着,发出“咔咔”的声音。   直到他快要窒息,陆桓才松开手,沈俊杰背靠着墙壁,双腿虚软地跪在了地上。   “也难怪了,你父亲连最亲密的朋友都舍得痛下杀手,你又怎么会在乎和你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   陆桓说:“你父亲手上有人命,浚齐我可以保他的安全,但是焦琴和飞飞,只有你。”   沈浚齐面如死灰:”我写。“   陆桓出门时,手里拿着三张从本子撕下来的纸。   “陆总。”司机走过来,”里面怎么办。“   陆桓说:“送三餐,其余什么也不管,他问什么关于他妻女的消息,一概不告诉他。”   司机问:“到什么时候为止?”   “什么时候为止?”陆桓冷笑,“他难道还指望着被饶恕?在这里尝够了担惊受怕的滋味,还有监狱等着他。” 第133章 借机   拿到那三张纸后, 陆桓去了金悦酒店的顶层, 他大半年没有来过这里了,这里还是和当初沈浚齐走进来时一样, 只是房里的鲜花换成了应季的品种, 床单换上了新的款式。陆桓还记得那天用的是烟灰色的床品, 床边的花瓶里是一捧桔梗花,那天的细节他都记得, 连同沈浚齐的每个表情。   一切都和那时不一样了, 又或者,和那时候一样。   沈浚齐还是那个活在二十四年谎言里的沈浚齐, 而他, 依然是沈浚齐唯一的拯救者。   陆桓在床上坐下来, 又把那三张纸看了一遍,沈俊杰的字很大,几乎撑满了整整三张纸,他所知道的, 所能猜测的, 所有的内容,都写在了这张纸上。   除了沈国峰的下落, 其他消息和陆桓知道的大致吻合,沈俊杰最终选择了做回一个人, 却不是因为一直为他付出被他欺骗的沈浚齐。   陆桓见过那么多人, 男人,女人, 象牙塔的学生,各行各业的精英,却没有一个人像沈浚齐一样,付出了一切去爱一个人,甚至在那个人“去世”后,依然是沈浚齐心里不可磨灭的存在。   为什么这个人不是我?   陆桓心里醋海翻腾,他想,这个人一定是我,除了我,没人能为你放弃一切,这个人只能是我。   手里的纸被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里,陆桓又去取了一瓶洋酒,仰头猛灌了几口,其余的尽数倒进了垃圾桶里。   陆桓站在垃圾桶边,面无表情地看着淡黄色的纸页被暗红色的酒液吞没,身后有动静,他头也没回:”进来。“   司机走了进来,把一个公文包递给了他:”陆总,东西在沈先生家里的地下室找到了,沈国峰也找到了,有人守着。“   陆桓把手里的空瓶也一并扔进垃圾桶里,他接过公文包,踢了踢脚下的垃圾桶:“拿去处理了。”   司机抱起垃圾桶,转身出了门。   陆桓把公文包扔在了床上,扯松领带,点了支烟,在床沿坐下。   资料有很多,陆桓随意翻了翻,就看到了和凌日相关的报表,他早就知道贾向阳和盛年情那里藏了些东西也编了些东西,却没想到,这些材料亦真亦假,看起来还是那么回事,若不是知道内情,很容易被蒙骗。   这不是贾向阳或是沈国峰父子能拿到的东西,其中有些东西,他们弄不到,更伪造不出来,必定是北投私下授意的。   陆桓把相关的资料都挑了出来,正仔细看着,电话突然响了。   陆桓掏出手机一看,是陆枫。   这个电话是陆枫打过来问贾向阳手里那些黑钱的,这笔钱数额不小,要处理需要一定时间,也有一些风险。   陆枫说:“上次宫总也说了,贾向阳和北投他们手里还有些东西,虽然分开来看都是小风险,但是一叠加起来,我担心会失控。”   陆桓说:“你说的东西,我看到了一部分。”   陆枫好奇:“哪里来的?”   陆桓说:“贾向阳他们藏在了沈家的地下室,刚刚找到的,应该是准备让钟乐明或是焦琴拿给贝贝看的,不过一直未能实施。这些东西一半伪造一半事实,北投明面上和这事撇的干干净净,实际上还是出了手,应该是盛年情或是其他人以个人的名义弄的。”   听到陆桓说看到了一部分,陆枫松了口气:“拿到了就好,先销毁一部分,免得盛年情或者贾向阳搞事。”   陆桓又拿出一本私人笔记本翻开:“不必担心,贾向阳那边有宫总看着,更何况贾向阳现在左手养老右手监狱,他还敢惹出是非?”   陆枫叹了口气:“哥,你又不是不知道,还有个难搞的盛年情,就怕他拼个鱼死网破。”   陆桓说:”盛年情那就更简单了,符鸿肯定会保盛年情,盛年情现在泥菩萨过江,符鸿不会让他硬碰硬的。“   陆枫说:”盛年情会听符鸿的话?“   陆桓说:“会的。”   陆枫问:“你怎么知道?”   陆桓说:“我会和符鸿谈。”   陆枫惊呆了:“你去和符鸿谈?怎么谈?”   “怎么谈?自然是谈条件,谈回报。”几句话之间,陆桓把手里的本子翻完了,“北投进军金沙市以失败告终,我们当然得卖符鸿和北投一个面子,让他不至于被人指摘,顺便能挽回一点名声,我们卖了符鸿这个面子,符鸿难道不给我们应有的回报?”   陆枫总觉得陆桓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   “哥,你要做什么?”   陆桓的语气平淡的就好像在说晚上吃什么——   “我打算辞去现在的职位。”   “什么?????”   陆枫的声音让陆桓的耳朵嗡得一响:“哥,你认真的?”   陆桓说:”辞职的原因,一方面是卖符鸿和北投一个面子,让北投不至于失败得太难看,另一方面,万一符鸿控制不了盛年情闹出一点事,我辞职一事,可以请公关公司操作,把凌日的事情掩盖过去。“   陆枫盲硕:“不不,哥,你这虽然是个办法,但不是唯一的办法,办法那么多,何必委屈自己。”   他劝了几句,突然想起来什么:“是不是还因为沈浚齐??”   能在带沈浚齐看星星的晚上放公司广告,能在年会上表白顺便安抚了员工,陆桓是多情之人,却不是昏庸之人。   陆桓认了:“你们都说我为他昏了头,那就昏一次吧。”   陆枫头疼:“哥,我不明白,都到这个地步了,除了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他,然后向他道歉瞒了他这么久之外,还能做什么?”   陆桓说:“先告诉他真相,让他崩溃?然后再告诉他,对不起,我也骗了你,我早就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就算他能振作,有沈俊杰一事在前,我也只有沦为和沈俊杰一样的角色,和他之间,再也没有信任可言。”   陆枫懵了:“那怎么办?”   陆桓说:“反过来做,先让他知道我有事情瞒着他,再让他慢慢知道真相。”   这是陆桓想了一夜的办法,他想,既然不得已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不如干脆放开,让沈浚齐看看自己为什么会选择隐瞒。陆桓想让沈浚齐知道,这个世界不仅是只有沈俊杰能帮他挡下拳头,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为了保护他,不让真相伤害他,用隐瞒和谎言为他造了一座堡垒,甚至不惜付出事业和骂名的代价。   陆桓又说:“沈俊杰留在他心里的那些美化了的幻影,我会陪着他亲手打破。” 第134章 转移   在回家之前, 陆桓又去了一趟父母家和陆钧见了一面, 并把接下来的事情都布置了下去,很多事情容不得等待, 沈浚齐这两天必然会有行动。   陆钧听到他的想法一怔, 不过也只是这一怔而已, 并没有了过去的暴躁。   除了知道陆桓已经有了完备的计划和准备之外,他看出来, 陆桓是真的在这个位置上坐不下去了。   “陪贝贝休息一段时间, 回来挑重任。”   陆桓对此是如此解释的,两父子对望一眼, 话没挑明, 对方的想法却心知肚明。   这混蛋小子!   陆钧心里骂道, 以退为进这招玩得真好,看起来为了沈浚齐不要事业,实际是要掌大权,坐董事长的位置, 把他这爹送去养老。   “行, 你休息,多休息几天, 我看到你心烦。”   陆钧又想到了陆桓当初念书时一意孤行,不念商科非要去读天文, 又想起他毕业时执意不回家, 非要去外地工作两年。   每一件事想起来都让他生气,却又无可奈何。   他真的要去养老了, 否则要被自己儿子气死。   “随便你折腾,你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   陆钧开始赶人了:“回去陪你的媳妇去,把你妈叫回来,一天都没见到你妈人了。”   嘴上说着不高兴养老,实际上心里高兴着把事情都交给陆桓,累了好些年了,该和方榕休息休息了。   陆桓说:“好,我让司机把妈送回来。”   陆桓打算回家了,便个方榕打电话,让她先回家,方榕却说,等陆桓到了家再走。   “我不放心啊,贝贝这都安静了一天了,越安静我越觉得心惊肉跳,就怕他去做什么傻事。”方榕今天和沈浚齐去附近的商业区走了两圈,沈浚齐看起来还好,只是不怎么说话。   陆桓说:”我知道了,谢谢妈。“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沈浚齐给他留了晚饭,陆桓吃晚饭的时候,沈浚齐就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地陪着他,就和过去他加班的每一天一样。   ”好些了吗?”看到沈浚齐有些憔悴的模样,陆桓忍不住有些心疼。沈浚齐点点头:”我没事,让你担心了。“   他隐忍的眼神在陆桓面前一点可信度都没有,陆桓心里明白,可还是说了一句“那就好”。   表面的平静下是汹涌的暗流,两个人都各自有自己的心事,谁都不能忍受这种气氛,却偏偏要努力的维持着。   沈俊杰的出现,并不是打破了两人的未来,而是将他们之间的问题通通暴露了出来——沈浚齐根本没有也无法从过去走出来,而陆桓,却希望用时间和呵护去带着沈浚齐走出来。   陆桓以为过去是沈浚齐心里的疮疤,可以愈合,却没想到过去是一把插在沈浚齐心里要害的刀子,只有拔出来才能治愈。   可是这个过程,又是如此艰难。   贝贝,坚持两天,再坚持两天,一起都会过去的。   洗完澡出来,沈浚齐坐在卧室的飘窗上背对着他,陆桓走过去,轻轻拥住了他。   沈浚齐说:“原来现在住这么高的楼,也看不到星星了,以前都是没有电梯的老房子,我家住八层,这个季节,就能看到北斗星了。“   陆桓说:“还是夏天看星星更合适,春天能看得最清楚的就是北斗星和大角星。”   沈浚齐问:“大角星是哪一颗?”   陆桓伸出手,在空中给他比划了一下:“大角星要沿着北斗七星的斗柄延伸出去,画一道弧线,你能看到的最亮的那一颗,就是大角星。”   沈浚齐说:“原来我小时候看过,只是没怎么注意。”   陆桓说:“没关系,以后还有很多机会,我陪你看。”   沈浚齐没有说话。   两人沉默了片刻,沈浚齐才轻轻开口。   沈浚齐问:“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陆桓说:“当然可以。”   沈浚齐问:“很久之前,我给过你一张中介的名片,我爸当时想找的一家投资商投资新城港口,找了这个中介。”   陆桓说:“我记得。”   沈浚齐问:“后来你说查到了这家投资商,但是和我家里的事情没有关系,是吗?”   陆桓说:“是。”   沈浚齐问:“真的没关系?”   陆桓说:“没有。”   沈浚齐靠近他的怀里:“好。”   果然和陆桓猜的一样,一夜的逃避和激动后,沈浚齐最终选择了相信自己的眼睛,即使真相可能会让他彻底崩溃。   他去找了焦琴,因为方榕一直在陪他,他选择了电话联系。   焦琴没能顶得住压力和沈浚齐的再三追问,告诉沈浚齐,她前些天的确被跟踪了。   “但是绝对不可能是你哥哥,浚齐,你肯定看错了,那天飞飞在路上摔了一跤,哭得好大声,后面跟着的人一点反应都没有,怎么可能是你哥哥?”   “嫂子,你相信我,我真的看到了我哥。”   连日来的压力让焦琴有些失控:“浚齐,不要胡思乱想,到底是你了解你哥还是我了解你哥??”   沈浚齐愣住了。   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的焦琴很快反应过来,连连道歉:“对不起,浚齐,我不是故意提起来的,但是你真的不要胡思乱想,你哥已经去世了,然他安息吧。”   沈浚齐问:“那么,是谁在跟踪你?”   焦琴已经有些脱力了:“浚齐,你还记得上次那家投资商的事情吗?你把上次的问题再向陆桓问一次,如果他不回答你,明天你过来,我回答你。”   沈浚齐第一反应是方榕在故意转移他的注意力。   他问:“你说跟踪你的是陆桓的人?为什么陆桓的人会跟踪你?”   焦琴心力交瘁:”浚齐,你就没想过,我们家的事情,是陆桓他们争夺利益的牺牲品吗?”   沈浚齐说:“嫂子,你不要转移我的注意力。”   焦琴说:“浚齐,我知道你依然放不下你哥,但是你哥的确已经过世了,不要太固执了。”   沈浚齐很愤怒:“嫂子,你就算是说我眼花了或是精神有问题,我都认了,为什么要无缘无故牵扯到陆桓?”   焦琴说:“浚齐,去问陆桓吧。“   在挂掉电话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沈浚齐都不肯相信焦琴的话,可是静下来之后,他又渐渐察觉到了很多不对劲。   比如焦琴刚刚所问的投资商,又比如一直以来毫无进展的调查情况,甚至是今天的方榕。   他能感觉到,方榕和陆桓有事瞒着他。   但直觉告诉他,瞒着他的事情肯定不会是焦琴所说的那样简单,比起其他人对陆桓的质疑,他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眼睛。   如果说焦琴是用这件事来分散他的注意力,那么她成功了。   这一整天,沈浚齐并没有和昨晚一样,用过去再一次折磨自己,他的脑海里堆的事情太多了,他对焦琴质疑陆桓很生气,又好奇焦琴那里有什么,他还在猜测方榕和陆桓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他,想的事情太多,反而平静下来。   就连现在问陆桓这个问题,沈浚齐都抱着明天去反驳焦琴的想法。   陆桓问:“明天我要加班,明天还需要买礼物吗?”   沈浚齐说:“不用了,今天买的差不多了。”   陆桓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那明天好好休息。”   陆桓陪着他躺下来,抱着他入睡,听到他呼吸平缓,才伸手拿过床头的手机。   他的邮箱里躺着一封邮件——   “陆总,已经全部准备好了。” 第135章 护夫   周日方榕没有来陪沈浚齐, 在陆桓出门之后, 沈浚齐一个人驱车去见了焦琴,飞飞被送去了培训班, 焦琴在一家肯德基等着他。   本来心里揣着对焦琴质疑陆桓的不快, 看到焦琴的那一瞬间, 所有的不满都烟消云散。   焦琴的状态看起来比前几天稍微好了一些,可是她还是苍白消瘦, 晨光洒在她的身上, 都没有为她添一点生命力。   沈浚齐心里有些难受,他们是家人, 有什么是不能解释的呢?   “对不起。”   沈浚齐落座的一瞬间, 他和焦琴都开口道了歉, 两个人一对视,满眼都是苦涩和疲惫。   一肚子的疑问和解释,到了焦琴面前,沈浚齐突然发现, 他说不出口了。   周围人来人往,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而属于他们的时间却永远停留在了家里出事的那一刻, 无论多么拼了命的想冲出枷锁,却还是被困在了原地。   焦琴说:“浚齐, 你问陆总了吗?”   沈浚齐说:“我问过了。嫂子, 陆桓没有理由跟踪你,就算他参与了这件事, 他也没有理由跟踪你。”   焦琴摇摇头:“你听我说,我有证据。“   沈浚齐的瞳孔猛地一缩。   “哪里来的证据?”   焦琴说:”爸一直都有写笔记的习惯,借还的字据,重要的证件和笔记,也都会收起来,这个你应该也知道。但是这么久了,不管是报案时移交的资料还是我们留下来清理债务的那堆资料里,都没有这些东西,所以我觉得,爸肯定藏起来了。“   沈浚齐也知道沈国峰的这个习惯,他说:“我想到过这点,也问过钟哥,他却说没有。”   焦琴说:“我一直觉得乐明那里会有,但是乐明不管怎么问都守口如瓶,后来接手那些资料后,我又清理了一遍,发现一家和家里的公司有异样拆借明细账的公司,这家企业的老板和爸闹翻过,但是在前年的年中,也就是爸准备竞标新城港口的时候,和家里有过很多资金来往,再后来,我无意间认识了一个从那家公司辞职的出纳,听她说我们家里出事后,那个老板还没还钱,担心我们去要债,所以一直想把当时的借条找回来。”   说到这里,焦琴不禁苦笑:“那个出纳只是开玩笑说让我去翻墙把借条找到,把钱要回来还可以买几套房子,我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听了她的话去找,没想到竟然找到了——新城港口真的就是爸爸命里的一劫,连自己运转都吃力的公司都能借口拉到投资来找爸爸借钱,真的可悲。”   焦琴的感叹沈浚齐已经听不到了,他的脑海是一片空白,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不可能。   “我想看看爸留下的东西。”沈浚齐固执得像一块石头,”我不信。“   焦琴说:“你听我说完,我感觉到被跟踪,就是从我去我们过去的房子里找东西那天开始的,那个人一直跟踪我,我也担惊受怕,但是他却没什么动静,看到飞飞受伤了没有来帮忙,却也没有伤害我们,很明显这个人只是为了盯梢我们——浚齐,我只能想到是陆总,他担心我把东西拿给你,可是浚齐,我本来是不打算告诉你的,真的,我——我熬不下去了,我只想忘记这一切,带着飞飞好好生活……”   焦琴的眼里泛出了泪花,她哽咽着说:“我带你去看,浚齐,但是,但是我希望你能振作起来,不要胡思乱想你哥哥还活着,也能好好的去考虑陆总这件事……”   沈浚齐深吸一口气:“走吧。”   他脸色惨白,但是看起来还算镇静,没有看到证据之前,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和他确认自己看到了沈俊杰一样,在他的眼里,他只看到陆桓对他无所不能的包容和呵护,对他的引导和救赎,陆桓在有些事情上的做法确实会让人存疑,但是那个人一定不是他。   沈浚齐带上焦琴,他们也顾不上是白天,趁着人少的时候进了小区,然后溜进了沈家的旧别墅。   两人都没发现,陆桓的司机跟在身后。看到两人都进了院子,他给陆桓发了一条信息:“陆总,他们去别墅了。”   陆桓在开视频会议时收到了这条信息,收到消息后,他对陈芸说:“他们去别墅了,第二套方案的东西销毁吧。”   陈芸满腔幽怨,陆桓昨天拿到了沈俊杰那里的东西之后,一个电话就把她叫了回来,连夜把沈国峰留下的东西改了,这些借据笔记改起来本来就麻烦,因为担心焦琴那里留了影印件,陆桓又让她准备了一套材料,如果沈浚齐看到的不是他们修改后放回去的那份,那么就用第二套的方案来推翻沈国峰那套的真实性。   某种程度上来说,造假是陈芸的特长,但是按照陆桓的要求,把这份材料改成没有漏洞又能让沈浚齐怀疑真实性的东西,却着实不容易。   除了她之外,沈国峰父子的死亡证明,火化记录,新城港口里沈国峰参与的资料,钟乐明的相关的信息,也都在昨晚连夜都修正了。   陈芸说:“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去当编剧,真的,陆老板,电视剧都演不出你这样的昏君。“   陆桓也不生气:“多谢夸奖。”   陈芸说:“加工资。”   陆桓说:“加。”   陈芸说:“要分红。”   陆桓说:“给。”   陈芸奇了:“陆总,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使唤我们去做的?这也太好说话了吧?”   陆桓说:“你大概忘了你们老板娘的身价。”   想到那笔十位数的巨款,陈芸心里的怨气顿时就散了。   昏君是昏了点,但是赚钱给钱都不含糊。   陆桓又说:“这些事情了结之后,集体放一个月的假,我父亲会出面把事情都顶下来,等你们修整好之后,接下来,金陆就要靠你们了。”   *   *   白天的沈家别墅,荒芜得就像一栋凶宅。   踏进这里的一刹那,沈浚齐整个人都有一种强烈的不适感。这种不适感不是来源于即将看到的东西,而是对这里的排斥。   这里从来没有给沈浚齐留下过好印象,不论是当年出国之前发生的事情,还是归国后,看到被洗劫一空的别墅。   沈浚齐还记得当时老阿姨绝望的哭声,所有还留存于世的人,都被沈家的家破人亡折磨着,生不如死。   他的脑海里突然又闪过那天晚上看到的疑似沈俊杰的男人,全身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不,他不能想。   沈浚齐强迫自己把这些念头压下去,事情得一件一件来,他还得看看沈国峰留下的东西,到底是如何让焦琴确定背后的主使者是陆桓的。   焦琴把他带到了地下室,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他却无法顾及了,焦琴说:“我不打算把这些事告诉你,东西我就放回来了,为在这里。   她走到角落,看样子要推东西,沈浚齐连忙过去搭了把手,把一个破旧的木桶推开,一个集成盒露了出来。   “在这里。”   焦琴蹲下来打开集成盒。上次把东西还回来时,她担心东西被跟踪的人取走,又做了些伪装,这一次花了好些力气,才把那个包取了出来。   沈浚齐迫不及待地接了过去,刚拉开拉链,一封举报信就滑落了出来。   焦琴低声说:“先看信吧。”   这封信的确出自于沈国峰之手,沈浚齐拆开信封,掏出里面的信纸,三页的信,他整整看了十分钟,他的手发着抖,嘴里一直念着“不可能”。   “这只有信,却没有证据?证据呢?”   他很激动,把那封信胡乱塞回去,又急匆匆想把其他资料都拿出来。   焦琴按住他的手:“浚齐,带回去看,小心被人发现了。”   沈浚齐执意要看,焦琴连拖带拽,把沈浚齐从别墅里拽出来。   “浚齐,冷静!“   沈浚齐深深吸了口气:“我很冷静——等我回去看看。”   沈浚齐并没有回去,而是开着车找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才把包打开。   包里面除了信,还有很多手写的纸条和字据,甚至还有很多表格和一本笔记本,沈浚齐在车里坐了整整一天,才把这些东西都看完了。   这些材料把矛头指向了陆桓,包括陆桓如何白手套公司大量使用来源不明资金,控制多家企业组成联合体,老战友其实是一个掮客,引着沈国峰跳进了深渊。   沈浚齐看得很仔细,从起初看到那封信的冲动到看到这些材料的愤怒,再到此刻头脑的一片空白,在这么多证据面前,“我不信”,“有问题”六个字依然在他脑海里盘旋和挣扎着。   这些资料太完美了,沈国峰虽然有记录的习惯,但是绝对不会是这样,资料一环扣着一环,完美得就不像是沈国峰随记随藏的东西,反而像是后期一次性添补的。   他又想起来昨晚问陆桓的问题,陆桓的回答没有一丝迟疑,冷静地就像是面对一样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的公事。   沈浚齐有些脱力地靠在桌椅上,想到这里,他突然坐了起来,把那些材料收回包里,陆桓是在隐瞒着什么?他为什么要说那家投资商和他没关系?这些材料说的又是真的吗?   直觉告诉他,陆桓在布一个局。   他把包藏在了座位下面,刚准备开车回家,焦琴的电话来了。   “浚齐,你吃饭了吗?”   焦琴一直担心着沈浚齐,又不知道该怎么问,临近饭点,才找理由打了一个电话过来。沈浚齐很快便接通了:“嫂子,我没事,别担心我。”   焦琴说:“我……哎,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沈浚齐说:“这些东西有问题。”   焦琴吃了一惊:“有问题?什么问题?”   沈浚齐问:“这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爸爸以前一笔一笔记下来的,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爸爸故意放那里的?”   焦琴说:“怎么可能,这些都是爸的笔迹啊!”   沈浚齐说:“只有一部分是爸的笔迹,还有很多是打印的资料和图表,而且有缺页和涂改的,虽然这些看起来像是顺手改的,但是说真的,嫂子,真的有问题。”   焦琴懵了:“我看过,但是我也不太懂。”   沈浚齐问:”你最近有联系过钟哥吗?我刚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的手机关机了。“   焦琴说:”上次见面过后,我们没有联系过。“   沈浚齐问:”上一次见面后,你们说过什么了吗?“   焦琴犹豫了片刻,说:”上次我问乐明那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乐明说他那里有,但是他不会给我,因为我不可能凭这些东西弄倒陆总,除非我有更多证据,或是依靠另一个大人物。”   沈浚齐越听越不对劲:“他这什么意思?后面这句话难道不是在唆使你?”   焦琴有些茫然:“是吗……我说我打算把手头的东西藏起来,他就没说什么了。”   沈浚齐说:“钟哥这里也有问题,我明天去钟哥家里找一下他,就算陆桓在新城港口里做了什么想瞒着我,他也绝对不会用上人命的代价,我相信他。”   焦琴说:“浚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你注意安全。”   沈浚齐发动车子:“我知道,你也注意安全。”   晚上他回家时,陆桓已经到了家,正在餐厅里等他回家吃饭,沈浚齐原本打算在陆桓之前回家,结果因为察看那些资料耽误了,他有些担心陆桓会问,没想到陆桓却只随口说了一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然后催促他去洗手。   “心情好些了吗?”   餐桌上,陆桓问了沈浚齐这样一句话,沈浚齐在想心事,听到这话好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说:”好多了。”   陆桓问:“心理医生我帮你联系好了,什么时候去看?”   沈浚齐说:“下周吧,周一又要开始忙了。”   想到这里,他突然想起来:“下周要去你外公那里。”   陆桓替他盛了一碗汤:“贝贝,你如果不想去就别去,不要勉强自己。这段时间忙完了,我有假期,我们可以一起去看望他们。”   沈浚齐考虑片刻,说:“那我和你一起去。”   陆桓说:”好。“   他把汤递给沈浚齐:”这段时间还是留在家里吧,在外面人生地不熟,心情不好了都不知道要怎么办。”   沈浚齐接过汤,汤碗上还留着陆桓的温度,沈浚齐低头尝了一口,然后放下汤碗,对陆桓说:”明天我要去找一下钟哥。“   ”钟乐明?“   沈浚齐说:”很久没有联系他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陆桓点点头:“去吧。”   沈浚齐问:“你不是一直很反对我见他吗?“   陆桓说:”我只是不建议他做你的心理医生,至于普通交往,贝贝,我没有任何权利限制你能结交谁又或是不能结交谁,这是你的权利。“   沈浚齐说:”那我明天下午请两个小时假,晚上和钟哥一起吃饭。“   周一一上班就传来了好消息——新城港口的框架协议,基础建设投资公司已经松口,目测本周就要签订,沈浚齐去销了长假,又请了两个小时假,经理说:“真是太好了,签了框架协议,就该忙起来了,我们一个人都不能少。“   沈浚齐说:”随叫随到。“   经理冲他比了一记大拇指:“觉悟高。”   沈浚齐回到工位上,又给钟乐明打了电话,结果还是关机,他只好拨通了诊所的电话,诊所的前台接了,说钟乐明这段时间在休假,可能是去国外探亲或是去旅行了。   沈浚齐有些奇怪:“钟医生去国外,难道要去很久?还换了电话卡?他的手机不是有国际漫游吗?“   前台说:”这个还真不知道,请了一个月,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了,要不您等几天?“   事情一件比一件奇怪,沈浚齐终于等到了下班,凭着焦琴给的地址,去了一趟钟乐明的家,门铃按了快十分钟,一直没人应答。   沈浚齐只好守在门口,又拨了一次电话。   邻居一位阿姨刚好回来,看到沈浚齐,有些好奇:“你找1802的住户?”   沈浚齐点头:“对,我是他的朋友。”   阿姨看沈浚齐的眼神,明显对“朋友”二字表示怀疑:“真是朋友,你是朋友不知道他出国探亲了?“   出国探亲?   沈浚齐问:”您怎么知道?“   阿姨说:”周末他自己打电话找物业说的啊,他家门口放了两颗发财树,说没那么快回来,让物业帮忙浇浇水,昨天物业来了,我才知道他是出国了,要不谁知道邻居的动静,又不是过去的老房子。”   钟乐明给物业打了电话?   沈浚齐去了一趟物业,查了一下当时给物业拨电话的号码,正是钟乐明本人的手机号,他有些奇怪了,钟乐明打过电话之后,又关机了?钟乐明会缺这点国际长途漫游费?   这事就和那些藏在沈家别墅的老宅的资料一样,初看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却疑窦丛生,沈浚齐脑子里乱得很,恨不得把这些东西拿出来问陆桓,却又担心让陆桓误会自己是质疑他,只有用了一个迂回的办法,他把其中几张材料拿给了陆枫,说有人匿名给他寄送了这些东西,担心是有备而来。   陆枫收下了,表示自己会去查,再然后,这两份材料就和当初他拜托陆桓调查家里的事情一样,再也没有了音讯。   沈浚齐等了两天,可是两天了,陆桓却没有任何反应,就连陆枫那边,也一直没有回音。   他等不住了,不管陆桓是不是幕后的主使,他都等不住了,周三那天回到家里,沈浚齐问陆桓:”我前天给陆枫两张东西,你看到没有?“   陆桓说:”我看到了。”   沈浚齐问:“然后呢?”   陆桓安慰他:”有些人就喜欢用这种下三路的法子,无视就好。”   沈浚齐问:“你就不担心有人嫁祸给你吗?”   陆桓问:“比如?”   沈浚齐说:“我这里有一个包这样的资料,证据详实,逻辑链完美——这些资料告诉我,我爸和我哥跳楼,是因为你。”   陆桓沉默片刻,问:“你信吗?”   沈浚齐护夫心切:“我不信,我不仅不信,我还要把这些人找出来。”   他走过去,抱住了陆桓:“陆桓,一直以来,都是你在照顾我,保护我。现在钟哥莫名其妙地不见了,又有人故意把这堆资料放在了沈家的别墅里——我真的很担心,陆桓,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受到影响,也不希望有些人利用我家的事情,故意中伤你抹黑你。”   沈浚齐低声问:“你不必因为担心我而缩手手脚,这不是你,而缩在你的保护壳里的,也不是我——你应该睥睨天地,我愿意做你手里的剑。” 第136章 再会   陆桓紧紧的抱住沈浚齐, 力气之大, 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可以吗?”沈浚齐轻声问,“我可以吗?”   陆桓说:“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   他的贝贝, 本就是珍藏密敛的宝物, 就算是入了世, 也该是一路繁花,可他这二十四年里, 却受尽了磨难, 伤痕累累,残破不堪。   这把破碎的利刃需要淬火颍和, 陆桓心道, 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赴汤蹈火。   沈浚齐说:“你知道是谁的, 对吗?”   他的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落在最后两个字,竟然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这两天,他并不只有等待, 他去查了钟乐明的行踪, 又鬼使神差去了当时火化沈俊杰的殡仪馆。   就和那一包材料一样,钟乐明的出境记录和沈国峰父子的死亡火化记录, 完美得没有一点瑕疵。   沈浚齐在殡仪馆前整整站了一个小时。   他头晕目眩,所有的记忆都开始错乱, 心里唯有的念头就是去问陆桓。   就算是在如此完美的证据面前, 他还是不信,他要问陆桓, 你到底在做什么。   陆桓突然放开了他。   沈浚齐抬头看向他,陆桓沉声说:“是我。”   沈浚齐不可置信,他大声道:“不可能!”   沈浚齐愤怒又委屈,他扑过去,揪住陆桓的衣领:“你不要骗我——我不是傻子——”   “是我。”   陆桓抬起手,轻轻拭去沈浚齐脸上的泪水:“贝贝,抱歉,这一切的代价,我会承担的。”   陆桓在沈浚齐愤怒地挥拳而来时,抱住了他。   他在沈浚齐额头上又亲了一下:”对不起。”   沈浚齐的拳头快要落在他的身上时,突然软软地垂下来。   他抱住陆桓,痛哭出声。   陆桓是在半夜离开的,他这一走,就走了两个礼拜。   那晚,沈浚齐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突然想起来很多事情。   他想起来小时候和沈俊杰一起挤在窗边看星星,那时候沈俊杰对他说的,等我上了班,带你去看沙漠看星星。沈浚齐这一等,就等了十年,等着沈俊杰去了大学,等着沈俊杰又回了家,寒去暑来,春来秋往,他等到了沈俊杰结婚,等到了沈俊杰生子,却再也没有听他提过。   他又想起来陆桓父母家的那副星空图,想起了跨年夜那晚,广场上星星汇成的河流。   沈俊杰对他说:“别回来了,答应我,等明年飞飞大一点了,我带她和你嫂子来看你。”   陆桓对他说:“是我。”   他在愧疚、自卑、痛苦、罪恶感中沉浮了近十年,被折磨得没有了理智,没有了欲望,所有的人生都在为过去打转。   直到遇到了陆桓,沈浚齐才知道蛋糕是那么甜,亲吻是那么快乐,即使是一个交汇的眼神,都能让人心跳加速。   沈浚齐心想,没关系,明天在公司,他肯定能见到陆桓,他还有机会。   周四的早上,大新闻连翻轰炸了金沙市。   新城港口的框架协议签订,北海港务将和金陆一起开发新城港口。北投的盛年情盛总辞职,并宣布退出金沙市,符鸿亲自来金沙市处理北投相关事宜,并打算和陆桓见一面,然而陆桓却没有赴约,而是向董事会递交了一份辞职报告。   这是大事,陆桓不可能说走就走,然而陆桓似乎早有准备,他让陆钧给他批了假期,然后由陆枫和程葛代为处理相关事务,甚至连辞职报告都是转交的,根本没有去公司。   在连番的轰炸中,流言肆起,不管是商界还是普通市民,纷纷被两位大佬的辞职吸引了目光,尤其是陆桓的辞职,已然盖过了当天所有的新闻。   有人说陆桓是用自己逼走了北投,有人说看到陆桓半夜颓然地从家里离开,似乎是感情受挫,备受打击。   没有人能猜到原因,除了沈浚齐等少数几人。   陆桓递交辞职报告之前,用自己的权限对他开放了金陆投资关于新城港口的所有资料,并且在中午,让自己的资产管理律师和他见了一面。   沈浚齐没有去看那些资料,他知道看了的结果也一样,依然是陆桓完美的犯罪证明。   他问律师:“陆桓宁愿辞职,都不愿意告诉我这一切吗?”   律师微笑着说:“我是来和您讨论陆总赠与您资产的事宜的,其余的事情我不清楚。”   沈浚齐问:“他在哪里?”   律师说:“这个我不清楚。”   沈浚齐说:“他不来我怎么签字?”   律师拿出一份赠与协议:”这是其中的一份协议,陆总已经签好字了。“   沈浚齐站起来:“我不会签的,我也不会——不会原谅他,就算这一切是真的,我不会原谅他,让他自己来,让他亲口给我说。”   他的声音已经哽咽了,律师看到心有不忍:“所有人都会为了自己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陆总也不能例外。”   沈浚齐突然笑了出来:“可是如果他没有做这些事情,为什么也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律师迟疑片刻,说:“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我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陆总愿意为之付出代价的,只有您和金陆。”   律师把一厚叠协议推到沈浚齐面前:“也许您觉得这些协议受不起,但是对于陆总来说,您和金陆在他心里是同样的地位,甚至目前看来是更高的地位,所以希望您不要因为这个原因拒绝这些协议。“   “我不会签的。”沈浚齐坚定地说,“在找到他之前,我不会签的。”   陆桓从金沙市消失了。   沈浚齐找了陆枫,找了方榕,所有人都说陆桓要去散心,所以断了联系,至于其他的,也不方便多说。   他还去找了陆钧,陆钧直接给他吃了闭门羹。   沈浚齐给陆桓发了很多信息和邮件,他说,我不想被分手,你回来好好说清楚。   他还赌气,你不愿意说那就不说,我自己去查,等我查到了,你会再一次付出欺骗我的代价。   然而在深夜,他一个人坐在床上,所有的愤怒和不安又变成了思念。   他给陆桓写了长长的邮件。   他从小时候写起,写他如何被亲戚小孩欺负孤立,沈俊杰是如何保护他的,还有被母亲痛骂虐打,什么时候去念小学,什么时候考了第一次满分,每天是什么样的心情等着沈俊杰回来和他说话,又是如何在沈俊杰结婚那天,喝醉了跑去搅黄了沈俊杰的婚礼。他还写第一次在飞机上见到陆桓,因为担心感冒鼻塞影响形象,所以一直不怎么和陆桓说话,他还说陆桓炖的排骨最好吃——他写了整整一夜。   这些从没有向外人所道的事情,他通通写在了邮件里,那些不曾对陆桓说过的话,他也写在了信里。   在邮件的最后,沈浚齐写道,我宁愿相信我哥没死,都不愿意相信你是真凶。   在敲下“我哥没死”四个字的时候,沈浚齐好几次都没能拿稳手机。   他原本以为自己写不出这句话,他以为自己会因为这四个字彻底崩溃,可是到了今天,却有一股力量,支撑着他面对这个事实——   那是爱情。   天亮了,沈浚齐给焦琴打了一通电话。   “嫂子,我想把那个跟踪你的人逼出来。”   沈浚齐的想法可以称之为惊世骇俗,焦琴惊呆了,沈浚齐问她:“嫂子,如果这一切真的不是陆桓做的,他这么做,你能猜到原因吗?”   焦琴瞪大眼睛看他。   沈浚齐说:“很多疑点,我也是现在才想清,特别那些嫁祸给陆桓的东西。陆桓是什么人,就算是这些事是他做的,他也不可能让别人留下这么详实的证据,除非,是他自己嫁祸的自己。”   即使是经过好几次思想准备,沈浚齐依然不能完整的说出这句话:“他不想让我知道,我看到的真的是我哥——”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继续说道:“这一切……这一切都是……骗局。”   焦琴的脸刷的一下白了,瘫坐在了沙发上。   “不——不可能的——”   沈浚齐说:“嫂子,试一试,如果他现在还跟着你,他不可能没有反应——”   焦琴说:“你让我想想。“   又是两天过去了,焦琴打了电话过来,说:”去试试吧。“   她听起来疲惫不堪:“浚齐,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想再理会这些事情了,这次过后,我打算带着飞飞离开了,去一个小城,重新开始生活。”   沈浚齐知道焦琴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他说:“好。”   焦琴又问:“你呢?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是陆桓做的呢?”   沈浚齐迟疑片刻,才说:“没有如果。”   焦琴苦笑:“你就是这么固执。”   沈浚齐说:“这一次,我还要把陆桓逼出来。”   焦琴问:“怎么逼出来?”   沈浚齐说:“领完结婚证后,我会去找他的律师把协议都签下来,这些就算婚后财产。陆桓离开这事肯定和陆董通了气,陆董不会放任我对这些财产胡来的,我要想办法通过陆董联系上陆桓。”   和焦琴通话过后,沈浚齐又联系了一家私人侦探机构,让他接下来两天跟着自己和焦琴,发现可疑人物调查一下身份。   沈浚齐的计划并只成功了一半,在和焦琴去民政局的路上,他就被愤怒的陆钧拦了下来。   “我儿子什么都想着你,挤时间陪着你,赚的钱也给你,不想让你难过,也不想让你受委屈,公司不要了,爹妈也不要了,你就是这么对他的?”陆钧指着民政局的大门,“我管你是为了什么进这个大门,你要是拉进去的不是我儿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他直接让司机把沈浚齐绑上了车。   沈浚齐问:”去哪里?“   陆钧说:”去见我那混蛋儿子!“   车开出了几百公里,在邻市的一家酒店前停了下来。   陆钧朝窗外抬了抬下巴:”208。“   沈浚齐听到这话,拉开车门就打算跑出去,却被陆钧抓住了衣领。   ”你也可以选择不去。“   沈浚齐回头看看陆钧。   “你可以拿着陆桓给你的东西离开金沙市,过了这段时间,去和别人结婚也好,去念书去创业也好,但是我希望你现在,不要做出任何伤害陆桓的事情,我儿子就算有千错万错,但是他对你却是一片真心。”陆钧顿了顿,说,“如果你打算去,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你都必须做好心理准备。”   陆钧瞟了他一眼:“比如我们两家的’世仇‘。”   司机在车外,把门又关上了。   陆钧在等他的回答。   沈浚齐说:“第一,我相信陆桓,只要能找到他,接下来所有的事情我都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第二,如果真的有世仇——”   他一字一顿地说:“等陆桓为这段世仇付出应有的代价之后,我带着他进民政局。”   车门打开了。   沈浚齐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陆钧看着他的背影,不禁露出一个微笑:“果然是我儿子看中的人。”   即将得知的真相和即将看到的陆桓,让沈浚齐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他跑到了二楼,找到了208的大门,按了好几次门铃,却没有人应答。   沈浚齐又重重拍了几次门,还是没有人回答,他急匆匆又下了楼,正好遇上做卫生的阿姨。   阿姨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沈浚齐急中生智,问:”阿姨,您知道208的客人去哪里了吗?“   ”哦,你说那个很高的帅哥啦——”阿姨说,”大概去便利店买便当了吧,经常看到他提那家的袋子回来。“   阿姨给沈浚齐指了个方向,沈浚齐又跑了过去,五分钟的距离,却让他觉得有十年那么长。   他冲进了便利店,在店员惊讶的“你怎么了”的疑问中,喘着气回答“我找我先生”。   店员傻了:“啊?”   “先生,老公,爱人,husband。”沈浚齐丢下一串词,朝便利店深处的冰柜跑去,一个男人听到背后的动静,转过头来。   是陆桓。   他穿着麻制衬衫和牛仔裤,袖子挽起来,露出结实的手臂,手里拿着一盒便当和一盒南瓜布丁。   “贝贝?”   沈浚齐满心的委屈。   “陆桓。”几天不眠不休,让沈浚齐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叫过一声之后,他又叫了一声陆桓。   陆桓转过身,又从冰柜里拿出一盒便当:“先回去吧。”   陆桓拿着便当去付了钱,沈浚齐仿佛跟脚小狗一般,寸步不离地跟着他回了酒店。   “先吃饭,饿了吧。”   陆桓把便当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在圆桌的两边,看到沈浚齐不动,又走过去把他拉过来,让他坐下,然后替他打开便当盒子,把筷子和勺子拆好包装塞进他的手里。   “吃吧。”   沈浚齐拿着筷子不动,陆桓在另一边坐下,打开便当盒,把排骨都挑出来夹给沈浚齐,然后开始吃饭。   他吃了两口,沈浚齐却仿佛雕塑一般,还是一动不动。   陆桓抬头,一颗泪珠刚好划过他的视线,滴在了便当里,他心里猛地一痛。   “陆桓,你为什么要这样——”沈浚齐漂亮的眼里满是泪水,“为什么要把一切都担下来。”   陆桓没有回答,他站了起来从窗台边拿过一个纸盒,翻出里面的钱:“便利店的便当确实不太好吃,走吧,带你去金悦酒店吃——”   他被人从身后抱住了。   再然后,火热的吻袭来。   沈浚齐的热情,燃烧了陆桓的身心。   他们在酒店的地摊上翻滚,在床上纠缠,直到夜幕降临。   沈浚齐躺在陆桓的怀里,用最后一丝力气抱紧了他。   陆桓听到他用气声说了一句话。   “什么?”   沈浚齐撑起上半身,凑到陆桓的耳边:“九河村十二组,那里有你不肯告诉我的真相,对不对。”   陆桓沉默了。   沈浚齐靠在他的心口,闭上了眼:“你不肯告诉我,那你陪我去可以吗?”   陆桓摸了摸他的头发。   沈浚齐轻声说:“那我不问你真相,也不去九河村了,你回金沙市,我还是做你的情人可以吗?我保证忘掉所有的事情,包括今天,包括——沈俊杰。”   他终于能在陆桓面前说出这句话这个名字,过去、欺骗、真相,所有一切,和陆桓相比,都不重要了,他爱这个男人,爱这个不惜放弃一切也不让他因真相受伤的男人。 第137章 正文完结章   可是他的眼泪还是忍不住滑了下来。   二十四年了, 原本以为这二十四年的人生, 尚有一点美好的回忆,可是到头来, 却发现是一片更让人寒彻骨髓的黑暗。   幸好有陆桓。   沈浚齐抱住陆桓, 就像抓住了一束光。   这束光陪着他, 保护着他,从深渊中走出来, 从烈火中淌出来, 让他涅槃重生,让他如获至宝。   他又笑了:“不, 我说错了, 陆桓, 我不要当你的情人,我给那么多人说了你是我先生,我不能撒谎。”   “你愿意和我结婚吗?”窗帘外的灯火钻进了房间,即使是这一点光亮, 也足够沈浚齐大胆的表达自己的心意, ”在户口本上写下的那种,一生一世的那种。“   陆桓用温暖的怀抱回答了他——   ”我愿意。“   陆桓带着沈浚齐回了金沙市, 再一次回到金沙市的沈浚齐像一只有了印刻效应的小鸟,寸步不离地跟着陆桓。   陆桓没有回公司, 而是带着沈浚齐去了一个地方。   “先回公司吧, 符鸿这几天来了,你不回去坐镇怎么行。”沈浚齐看到车行进的方向是公墓, 以为陆桓要带他去看神国峰父子的假墓,“那个地方别去了——”   沈浚齐苦笑:“我真怕我会一把火把那里烧了。”   陆桓说:“贝贝,我们去看看你的亲生父母。”   沈浚齐想了会儿,说:“好。”   沈浚齐的亲生父母葬在离沈国峰父子的假墓不远的地方,旁边是沈浚齐的爷爷奶奶,二十多年前,家里出事之后,老人们也没能扛过丧子丧女的伤痛,一一离世。头两年,家里仅有的几个亲戚还会来祭拜,后来都有了自己的家庭,这两座墓便渐渐荒了,还是沈浚齐后来辗转联系上了亲戚,找到了这两座墓,花钱修缮,出国之后也定期雇了人,每年祭拜打理。   回国之后,沈浚齐没有能来祭拜。   至今,他的亲生父母在金沙市依然有着不错的口碑,那时候的沈浚齐不希望自己成为他们的污点。   ”爸,妈,爷爷奶奶,我带着陆桓来看你们了。“   沈浚齐走到墓碑前蹲下,他扒开墓前的杂草,看到墓碑上剥落的字迹,忍不住鼻子一酸。   陆桓把鲜花放在了墓前,然后朝两座墓鞠了一躬。   “爸,妈,爷爷奶奶,我是陆桓。”   很久不见了,想和父母说的话有很多很多,陆桓也蹲了下来,听沈浚齐絮絮叨叨说些事情,然后和沈浚齐一起用手拔去了墓前的杂草。   ”你父亲也姓沈。“   ”嗯。“沈浚齐又去擦墓碑上的灰尘,“也许是天意吧,这么凑巧爸爸也姓沈,让我起码还能面对自己的姓名。”   陆桓伸出手指在墓碑上沈浚齐的名字边划了一道,“换个墓碑吧,把我的名字加上去。”   沈浚齐有些意外:“这——这对你是不是不太好?”   陆桓说:”没什么不好的。贝贝,不管是什么事,我都希望和你一起负担,包括你自己的事情,还有你亲生父母的事情。“   他话里有话,沈浚齐皱起眉:“什么意思?”   当年谋害他父母的凶手已经伏法,什么叫亲生父母的事情?   陆桓说:“贝贝,当年的事故并不是车匪路霸无差别杀人,沈国峰是谋害你父母的主谋。”   沈浚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说什么?”   他太过震惊,若不是因为陆桓在身边,恐怕要狠狠一脚踢在石阶上,让自己清醒一下。   陆桓扶住了沈浚齐,他的身体摇摇晃晃,脸色也有些苍白,陆桓给了他一个肩膀,让他慢慢缓过劲儿来。   “对不起,刚回来就告诉你这个消息——但是贝贝,我必须要告诉你,因为接下来沈国峰和沈浚齐可能会通过各种方式来博取你的怜悯,我想告诉你的是,不值得,这两个人不值得任何同情。”   沈浚齐深吸一口气:“不用他们来找我,我本来就打算去见他们。”   在去找陆桓之前,沈浚齐雇佣了人跟踪自己和焦琴,本想着来一招黄雀在后,找到跟踪焦琴的沈俊杰,没想到却发现了沈国峰的行踪,也发现了陆桓的司机一直保护着焦琴。   所有的事情都串成了线,原来假死的不仅是沈俊杰,原来这么多年来,留存在心里的美好,竟然全是刀子。   陆桓问:“你确定要见他们?”   沈浚齐说:”没错,我要去见沈俊杰。“   他考虑片刻,又说:”和嫂子一起。“   陆桓开车回金沙市接了焦琴,焦琴沉默地没有说一句话,把女儿托付给了陆桓之后,和沈浚齐两人一起去了金悦酒店。   两人在门口的不远处停下,沈浚齐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在拽他的衣服。   他一回头,焦琴满脸泪水:”你去吧,浚齐,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明明是受害者,可是没有勇气见加害者的,却是她。   沈浚齐转过身,给了焦琴一个拥抱:“嫂子,都交给我。”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推开了眼前的门。   一个男人缩在沙发上睡觉,听到外面的动静,猛地惊醒过来:“陆桓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放我去见我女——”   他看到一双熟悉又冷漠的眼,顿时如同被冷水泼了一脸。   “浚——浚齐。”   “是我。”   沈浚齐原本以为再一次见面,自己能忍住见血的冲动,可是当他听到沈俊杰骂陆桓,他火冒三丈,走过去拉过沈俊杰的衣领,重重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你还有脸骂陆桓?”   沈俊杰被他揍到了地上,眼冒金星,鼻血哗啦啦从鼻子里流出来,他刚想爬起来,沈浚齐突然踩住他的脸。   “你凭什么骂一个受害者??你凭什么躲起来让嫂子和飞飞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你凭什么——凭什么骗我回来,为你们的利益付出这么多代价?”   “浚齐,对不起,浚齐,你听我说。“沈俊杰在地上挣扎着,”你嫂子呢?你揍我可以,但是我求你,你去求陆桓,去求警察,保护嫂子和飞飞,她是无辜的,爸肯定在到处找我,他肯定会去找你嫂子——”   沈浚齐愤怒难忍,他把沈俊杰从地上拉起来:”这种时候,你还想着依靠别人?这辈子你到底有没有承担起作为丈夫作为父亲的责任??你知道嫂子过得是什么日子吗——   “不——你知道浚齐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门口突然闯进来一个瘦弱的女人,瘦弱到沈俊杰一时之间,竟然没有认出来她是谁。   “沈俊杰,这辈子你最对不起的,是浚齐!”   瘦弱的焦琴冲了上来,几乎是嘶吼着冲沈俊杰骂道:“你差点毁了他的一生!你也毁了我的一生!”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沈俊杰惊恐地看着愤怒的焦琴,下意识往后退,嘴里喃喃道:“小琴……”   焦琴又向前走了一步,沈俊杰突然“啊”一声,手忙脚乱地向床上爬去,用被子盖住了头。   “你也知道羞愧,你也知道你面目可憎……”焦琴又哭又笑,“沈俊杰,你会遭报应的,你要遭报应的……”   沈俊杰躲在被子里嚎啕大哭。   沈浚齐为自己感到可悲,他珍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沈俊杰,是一个笑话。   这简直是一场闹剧,又幸好,不是一出悲剧。   于他不是,于焦琴也不是。   悲剧的结局只属于这场闹剧的始作俑者,沈国峰,贾向阳,沈俊杰,钟乐明——没人能够被宽恕,没人能够幸免。   陆桓给沈浚齐打电话,问他要不要见沈国峰,沈国峰找了几天沈俊杰未果,最终决定携款偷渡出国,被人在边境拦下来。   沈浚齐长长吐了一口气:“不了,希望他们牢底坐穿,永远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吐出了一腔的浊气,转而问陆桓:“晚上想吃什么?一起去买菜。”   陆桓笑着说:“好,我在门口等你。”   走出金悦酒店时,沈浚齐看到了很久没有看过的蓝天。   他记得那天走进金悦酒店时,金沙市的雾霾让他几乎看不见金悦酒店四个大字,他看不清方向,看不清人生,从幼年,一直迷路到了那一天。   直到遇见了陆桓。   金悦酒店外车水马龙,沈浚齐就像从一场梦里醒来,生命里的第二十四年,他又走到了人生的起点,并将和另一个人,走向圆满的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读者汐月夕晔 说的——像是一场大梦,贝贝挣扎着醒了过来,投向现实,哪怕今后有背叛有欺骗,有了陆桓,就有了光。   谢谢大家陪我写完这篇文,谢谢大家陪着贝贝走过这一段人生。   还有长长的番外和小公主的番外~   本文共有5篇不适合在晋江发的章节,海棠已经发了两章,大家可以去看,或者带订阅记录私信我。   还有三章今天开始陆续放出。   再次感谢大家   《他靠脸上位》晋江皮皮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