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咫尺之爱:总裁宠妻上瘾》 作者:九里墨 ================= 第1章 突然闯入的男人   突然闯入的男人   “不想死的话,就别动!”   黑暗里,陆唯浑身僵硬,她看不见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她开了一家花店,刚准备打烊就突然闯入一道黑影,此刻男人冰凉的手却只是紧抓着她不放。   “钱在…”她全身战栗,想提醒对方钱在柜子里,男人却冷声制止她。   “别出声!”   虽然看不见,可陆唯能感觉到他正在观察街边。   突然,男人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动作迅速地拖过她将她往窗户按过去。   腰间大手坚硬如铁铸,窗外车灯亮起的一瞬间,太刺眼,陆唯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男人忽然凑近,微凉的气息贴着她的耳畔:“抱歉,帮个忙。”   “唔…”   事情就发生在一瞬间,男人冰凉的四根手指贴着她的侧脸,拇指抵在她柔软的唇瓣上,堵住了她的声音。   他倾身而来,清浅的鼻息近在咫尺。   他的唇贴着他的拇指,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了一起。   陆唯心跳如鼓擂,这个姿势太暧昧。   可是她越是反抗腰间的那只手就越发地扣紧,唇上的拇指也越来越用力,男人将大半个身子都压了过来。   从外边看,两人就像热情拥吻的恋人。   外面传来纷踏的脚步声,陆唯睁开眼睛,余光瞥见街边跑过三个身材高大肤色黝黑的男人。   风刮起他们的大衣衣角,她竟看到了一把黑漆漆的枪!   突然,扣在她腰间的那只手一收紧。   难道,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   他…   究竟是什么人!   还不及她多想,忽然那些黑人朝花店这边看了过来,男人扣在她腰际的手重重一握,短促的鼻息更加贴近她。   电光火石间,男人冰凉的唇已经轻轻地贴在她的唇角。   两人呼吸交缠。   陆唯整个人都僵住了,只是一瞬间,她就开始挣扎了起来。   却是男人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下来,张口咬了她的唇角,陆唯吃痛地闷哼一声。   就在这时候,外面那些黑人似乎察觉到店里的动静,驻足往里面看了看,一只手搭在腰侧,好像随时都要拔枪。   陆唯背脊一凉,不敢再挣扎。   男人的唇若有似无地贴着她的唇角。   陆唯一边担心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一边又尽量克制自己的唇瓣不颤抖,一时间额头冒出了一层细细的汗珠。   好在很快那些人就走了,车灯掠过之后,店里又是一片漆黑。   男人直起身子,鼻尖那股从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散去。   他将贴在陆唯侧脸的手松开,拇指移开她那两瓣过分柔软的唇。   侧着身往窗外看了一眼,目光似乎还在陆唯的头顶上有短暂的停留,转身离开之际丢了两个字给她:“多谢。”   此时此刻,陆唯终于知道,男人是借她来躲人的,所以刚刚那伙人真的是冲他来的。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陆唯胸腔堵着一团火,可又担心那些人发现不对劲又追回来,所以不敢再和男人有任何的纠缠。   只好强压着怒意,“你快走吧。”   已经走了两步的男人脚步一顿,不过却没有多说什么,旋即闪身出花店。   夜色越来越深。   街灯橙黄色的光洒在他身上,黑色的风衣将他的身形衬得高大挺拔,扯起立领的一瞬间,男人微微抬眸。   陆唯正准备收回视线,却是看到男人侧脸的一瞬间呼吸一窒,大脑的某根神经突突直跳。   是…   ——等等!   在那个想法冲破而出之前她已经追了出去。   可是街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哪里还有男人的身影。   风卷着落叶在她的脚底旋转,路灯的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蜷缩的手指紧紧地攥了起来。   她失魂落魄地喃喃道:   “是我看错了,又是幻觉吗?”   …   极致奢华的宾利慕尚静静地停在街边的拐角。   男人坐在车后座,目光深邃地朝着街边的那家花店看了一眼,橱窗黑漆漆的,门已上了锁。   显然店里已经没人了。   他收回视线,嗓音低低沉沉道:   “开车。” 第2章 他已经死透了   他已经死透了   半夜,外面开始下雨了。   又阴又冷。   突然,别墅里传出一道尖叫声。   陆唯挣扎着从噩梦中惊醒,浑身是汗。   她猛地坐起来,垂低着头,额头的冷汗不断地往下淌,手脚冰凉身子颤抖得厉害,呼吸短促又紊乱。   微弱的光线里,淡褐色的瞳孔急剧扩张。   掩藏不住的悲痛和无边的思念,像一层层海浪拍打上岸,席卷而来,侵蚀着她。   突然——   屋内灯光骤亮,门外立着一道人影。   陆唯紧攥着被角的手一顿,下意识抬头朝门口看过去。   眼底的情绪还来不及收回去,就这样暴露在男人的眼皮子底下。   男人倚靠在门框,手指夹着一支吸了一半的烟,睡袍的带子松松垮垮地系着,目光散漫地盯着她看,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像是过去无数次一样,陆唯很快就收回视线,低头,“对不起,吵到你休息了。”   “嗬…”   男人发出一道似是嘲讽的低笑声。   原以为他会像以前一样,嘲笑过后就离开了。   可正当陆唯闭上眼靠在床头舒出一口气的时候,尹少城眼眸微微一凛,夹着烟的手指一曲,抬眼冷笑,声线温凉:“又梦到周远征了?”   语气是说不出的慵懒和调侃,却如同毒针一样扎在陆唯的胸腔,一口气堵在那里不上不下。   陆唯有些难受,眉头一蹙,睫毛轻颤了几下,掩藏了眼底的情绪。   再睁眼,目光冷冷清清,她吸了吸鼻子,否认:“没有。”   “你刚刚喊他名字了。”尹少城不依不挠。   她已经很久没梦到远征了,也许因为今晚在花店发生了那件事。   陆唯还想否认,尹少城已经走过来了。   他身形高大,站在顶灯下拉下了一片阴影,他一弯腰,抬手捏上她的下颌,目光在她湿漉漉的眼睛上游离,低低徐徐地轻笑:“周远征怎么这么能耐,都死了五年了,还让你这么惦记着呢?”   “远征他没死!”陆唯脱口而出,脸色比刚才还要难看。   因为尹少城的话,被她强行压下去的情绪又跳了出来。   她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越掐越紧。   “嗬,”尹少城定定地看了她几秒,显然没了耐心,甩开手,立起身子,单手插进睡袍的口袋里,抬起另一只手吸了一口烟,吞云吐雾。   他垂眸看她,嘴角渐渐凝起一道讥诮的弧度:“五年前轮船发生爆炸后周远征在海上漂了那么久,尸体都烂了!要是他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不回来找你?   还忍心让你…嫁给了我,嗯?”   “够了!”陆唯打断他的话,她抓起被角攥在手心里,侧过身子不再看他,纤瘦的肩膀轻轻颤抖着,说:“你出去吧。”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拽住她的手臂,她身子被迫转过去。   尹少城被吵醒,心情差到了极点,抓着陆唯的手臂也没轻没重,一字一句戳着她的伤口:“怎么,说到你的痛处了?周远征死了,他死透了,你他妈给我清醒一点!”   陆唯一双眼睛死死瞪着他,却突然低头咬着他的手,尹少城吃痛地闷哼一声,松开她,后退两步撞到了旁边的矮柜。   “乒乒乓乓——”   东西掉了一地。   动静太大,惊醒了佣人,很快就有人在外面敲门——   “少爷,少夫人,出什么事了!”   尹少城置若罔闻,他对上陆唯猩红的眼睛,又低头看了一眼虎口上的牙印,冷笑出声:“白眼狼!”   他说完这句话后似乎还有什么情绪要发泄,可外面的佣人还在敲门,他咒骂一声转身摔门出去。   “哐”的一声。   厚实的木门几乎都要支离破碎。   陆唯静坐了很久,后来外边传来什么东西被踹翻的声音惊动了她,她动了动酸麻的手,才关了灯蜷缩在床头。   她沉沉地闭上眼睛,抱着手臂的手指慢慢收拢,紧紧掐着自己。   “远征…” 第3章 刚才那个男人真帅啊   刚才那个男人真帅啊   房间是个套房,陆唯睡在里间,尹少城睡外间。   陆唯起床时,人已经不在了。   外面还在下雨。   雨水拍打在玻璃窗上,屋内的光线有些昏暗,她转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烟灰缸,像往常一样,里面空空如也。   走下楼,餐桌前的尹少城漫不经心地睇了她一眼,然后低头慢斯条理地喝着咖啡。   好像昨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不过是几年里不断重复上演的戏码而已,他和她都该麻木了。   佣人递过牛奶杯,陆唯接过来,正准备喝的时候,对面一言不发的尹少城不咸不淡地开口道:“今晚回老宅吃饭。”   陆唯拿着杯子的手一抖,像是被热牛奶烫到了一样,脸上却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   点了点头。   “好,我知道了。”   语气平淡,表情疏离。   与往常一样。   尹少城却不知道哪里来的脾气,猛地丢开手里的咖啡杯,深褐色的咖啡飞溅了出来,晃在白色的桌布上,有些刺目。   他冷哼一声甩开餐巾站了起来,离开餐厅。   陆唯视若不见,低头继续吃早餐。   而佣人似乎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收拾桌子。   …   吃完早餐后,陆唯开车去花店。   花店在北安城较为繁华的地段,名叫“唯一。”   白苏看了她一眼,倒了杯开水给她,坐在她身边,支起一只手开口道:“怎么,又吵架了?”   陆唯捧着杯子摇摇头,“没有。”   她不开口,谁也问不出什么来。   白苏笑笑按了按她的肩膀,然后起身去整理花束。   后来见她精神太差,又不断打呵欠,忍不住开口劝道:“先去补个觉吧。”   “好。”   陆唯的确有些撑不住,听话地靠在躺椅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门上的风铃响起,有人从外面进来,带着北安城深秋的冷风,一个劲地往里钻。   陆唯下意识地裹了一下衣服,侧了个身,迷迷糊糊间好像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来。   男人真的很高大,她能感觉到身侧的光线暗了下来。   白苏压着嗓音,柔中带媚地问:“先生,请问要什么花?”   男人的声音听得不真切,低沉带有磁性,也许是刚从外面进来,嗓音还透着几分凉意。   困意袭来,那一丝刚要窜起来的熟悉感都被陆唯忽视了。   却是男人离开时打开了门,更强烈的冷风灌了进来,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转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目光正好落在橱窗外面。   玻璃橱窗占据了一整面的墙,一眼就能看到街边。   男人高大挺拔,黑色西装剪裁匀称,衬得他整个人清贵又透着一丝丝的疏离感。   在人群中十分醒目。   他一手撑着黑色的大伞,另一只手里握着一束百合,五指微拢着,手指修长指节分明,如寒玉。   他走了几步,五指一动,将手中的花束从侧脸移开。   外面还在下雨,天光昏暗,伞下拉了一片阴影。   男人侧脸轮廓深邃,鼻梁英挺,他微微抿着唇,唇色淡如樱瓣,唇角浅薄抿成了直线。   一抬眸,目光清远。   陆唯的目光忽然剧烈地一颤。   白苏托着腮嘴里不知道说着些什么,回头继续对陆唯说:“诶,刚才那个男人真帅啊…喂,你去哪?”   店里一阵嘈杂,东西倒了一地,门被人拉开又被冷风摔上。   陆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冷风涌进鼻腔,在胸口上堆积着,又疼又胀,她追得太急,脚步不稳跌倒在地上。   掌心被粗粝的水泥地磨出了血珠,她一点都不觉得疼,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心脏几乎要胀破,她撑着膝盖站起来。   可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   街上车子的喇叭声,引擎声,人声,广告声,所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好像一下子都消失了。   时间静止,心跳飞速。   陆唯巴巴地望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一瞬间,豆大的泪水掉了下来,一颗颗像被扯断了线的珍珠,掉落在被风卷得猎猎作响的衣角。   她浑身颤抖,几乎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   “远征!” 第4章 你想害死我吗   你想害死我吗   可是男人已经弯腰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宾利慕尚。   车子启动。   冷风呼啸而过,陆唯才恢复了反应,转身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陆唯你去哪!”   白苏追出来的时候,出租车已经开走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尾,她不由感到惊诧,认识陆唯几年,她寡淡地像是一杯水,从没有什么乱了分寸的行为。   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出租车一路尾随着那辆黑色轿车,眼看着两辆车越来越近,司机却突然一踩刹车——   因为红灯亮了。   情急之下的陆唯下意识就去开车门,却被司机眼明手快落下了中控锁,破口大骂:“这是什么地方你就敢下车,你想害死我吗!”   司机还在骂着,可眼下陆唯顾不了那么多,过去几年不是没有见过类似的脸,可是刚刚…   那个人太像,太像了!   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手脚冰凉地颤抖着,司机从内视镜看了她一眼,见她脸色苍白的样子,也不敢再说话了。   绿灯一亮,司机松开刹车加大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好在还是能看见刚才那辆车。   脑仁突突直跳,陆唯催着司机,“师傅,麻烦你开得再快点,一定要跟上那辆车!”   车子一直跟在后面,上了一条斜坡之后往前走,就是通往墓园的路。   司机以为陆唯是来抓偷情的丈夫,没想到这一追就追到了墓园来了。   真是稀奇。   那辆车停在山脚下,陆唯过去的时候,人去车空。   雨势不减,她眯着眼睛抬头往上看。   烟灰色的天掩映着群山,从半夜就开始持续的一场雨,这会儿半山腰起了一层不算薄的雾。   能见度很低。   陆唯不敢冒然上去,墓园上面的路四通八达,不知道对方走了哪一条,她不能错过见到那个人的机会。   出租车司机接了个滴滴订单就走了,陆唯在石阶下站了许久,后来又冷又乏,抱着膝盖蹲在那辆黑色轿车旁边。   一摸口袋,只有几张零钱,手机在店里忘拿了。   越来越冷,她瑟瑟地蜷缩成一团靠在车边,早上醒来的时候就有点低烧,这时候只觉得头重脚轻,浑浑噩噩间半睡不醒。   她梦见远征了。   还是记忆里的那张脸,一点都不模糊,清晰得让她心疼。   那是一个傍晚,远征临走之前低头亲了亲她,揉了揉她的头发,像往常一样。   “唯唯,我今晚可能没那么早回来,你先睡别等我了,嗯?”   那几年周远征帮助警方侦破数起重大案件,一向有警方暗中保护,他也能保护好自己。   所以陆唯并不担心,可是她依然习惯等他。   然而那一夜轮船爆炸,新闻直播里漫天大火直冲云霄…   几乎无人幸免,包括她的远征。   远征,远征…   “远征!”   陆唯忽然大喊一声,醒了过来。   周围犀利的冷风和睫毛上凝着的雨珠让她一下子又回到了残酷的现实。   冷到了极致。   正在这时候,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猛地一抬头。   雨势依旧不大不小,两旁都是参天的大树,像劈开了一方小天地,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沿着花岗岩的石阶逐级而下。   陆唯心跳骤停。   那张脸…   她几乎以为在梦里。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可眼底除了冷漠之外就只有陌生了。   那是面对陌生人的眼神!   陆唯眼底的光芒剧缩,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被冻得发青发白的唇瓣轻颤地抖出了两个字:“…远征。”   男人神情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却在听见她开口后,微微一蹙眉,轻抿着的唇角松开,嗓音低低沉沉:“你,认识我?” 第5章 这是我们傅氏的总裁   这是我们傅氏的总裁   听了这话,陆唯的身子猛然一僵。   男人的反应,显然他就是远征,可是他的眼神,他的语气…   那种陌生到让人心寒的冰冷。   陆唯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脑海深处窜了出来。   他,不记得她了吗?   “周远征!我是陆唯!”   男人的眉头依然微蹙着,好像有一丝丝的不耐,“你认错人了。”   她急着就要过去,却被跟在男人身侧的司机拦了下来。   “请不要靠近我们总裁。”   陆唯踉跄了一步,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煞白的脸毫无血色,喃喃地重复道:“总裁…”   司机看着濒临奔溃的女人,女人虽然很美,即使被雨淋湿了,依然难掩她令人惊艳的美。   可是她的精神看上去很不好,司机担心她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立刻出言警告道:   “对,这是我们傅氏总裁,傅总。”   傅氏,远征…   陆唯看着男人,眼底的情绪渐渐破碎,声音颤抖:“你是傅远征?”   男人眸光深寂地看着她,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难怪…   他会在听见她喊远征的时候问她与他是否认识,因为他的确叫远征。   前两天她在一则新闻上看到过这个名字,因为远征,她多看了两眼。   【傅家接班人傅远征即将回国继任傅氏企业】傅家,北安城顶尖权贵。   可是眼前这张与远征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让陆唯再度奔溃,她上前几步,欲靠近,却被司机一把推开,厉声道:“请你让开!”   其实司机并没有使出多大的力气,可陆唯还发着烧意识模糊又淋了这么久的雨,被推搡开直接撞到了车身。   “砰”的一声,那痛意从后背一直窜到心尖上,翻起多年来沉淀下来的疼痛。   像点燃了一根导火线,一触即发,翻江倒海的疼痛在四肢百骸疯狂肆虐。   陆唯没了支撑的力气,摇摇晃晃地蹲了下来。   她的远征和她一样,只是从孤儿院里出来的孤儿。   一个是孤儿,一个是天之骄子。   完全没有交集的两种人。   他不是她的远征…   司机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一言不发瑟瑟发抖的陆唯,见她好像没有受伤,连忙回过头,在傅远征身侧说道:“傅总,这女人神志不清,多半是个神经病,您还是上车吧。”   说完,司机绕到另一侧,将车门打开。   傅远征站在原地。   他长身玉立,握着伞的手指透着冷意,如寒玉一般没有温度。   雨水淅淅沥沥地砸在伞面上,他垂眸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蹲在地上被雨水淋湿了的女人。   沉默了一瞬,然后在司机惊讶的目光下,他将手里的伞放在了女人的面前,而后才转身离开。   就在他才刚迈开一步的时候,原本蹲在地上的陆唯忽然跑了过来,司机要阻拦已经来不及了。   背后濡湿了一片,傅远征眉头一蹙,低头看了一眼环在腰上的两只纤瘦苍白的手。   “你…”   斥责的话还没说完,却是陆唯的手忽然一松,双眸紧闭,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傅远征迅速一转身接住女人倒下的身子,鼻尖飘过一缕似曾相识的清香。   他的视线却落在她衣领别着的一小枚胸针上。   上面刻着四个字——   唯一花店。   抱着女人的手一顿,傅远征的眸光深寂暗沉,隐藏着异样的光芒。   是她? 第6章 周远征是你什么人   周远征是你什么人   “远征…”   躺在病床上的人儿双目紧闭,唇色苍白,脸颊却有异样的绯红,呓语不断,眉头紧蹙,模样很痛苦。   傅远征就站在病床边,目光落在陆唯的那张脸上,神情莫测。   “总裁,您的会议就快开始了。”司机在旁边提醒道。   傅远征没有回答,只是稍稍将视线移开了几分,司机只好在一旁候着,过了一会儿,他才说:“打电话到花店。”   …   护士刚将输液的针管扎进陆唯的手背时,她就醒了。   脑袋昏昏沉沉。   她皱了皱眉头,好几秒才适应屋内的灯光,一开口嗓子又干又疼,嘶哑道:“我…这是在哪?”   “这里是医院。”   医院…   一转眼,看见桌上放着的一张烫金的名片和一张支票。   “哦,这是那位先生留下来的,让我转交给您。”   名片和支票塞进陆唯的手里,翻过来一看,上面赫然印着几个字:FZ总裁,傅远征。   傅远征!   心脏毫无预兆地一缩,昏迷前的一幕像是烟花般在脑海中炸开,陆唯抓着名片的手指颤抖了起来。   “他人呢,走多久了?”   护士被她变大的嗓音吓了一跳,惊魂未定道:“刚刚走,好像是有什么急事。”   话才刚说完,陆唯就已经从床上下来了,然后不顾护士的阻拦跑了出去。   隔着不远就看见那辆宾利慕尚。   已经是下午三点了,雨势不大,雨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车顶,附近来往的人和车辆很少。   男人背影伟岸,一手拿着手机正准备倾身上车。   却忽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只纤细的手抓在车门边,阻止了他的动作。   回头一看,原本应该在病房输液的女人气喘吁吁地站在他身后,嘴唇苍白,脸颊的绯红更深了。   似乎害怕他走了,所以紧紧抓着车门,苍白的手背青筋明显,脚下…   连鞋子都没穿。   傅远征眉头轻蹙,薄唇抿了一下,对着电话那边的人说:“我等会儿打给你。”   然后就将电话挂了。   “总裁…”司机出声正想请示是否要将人赶走。   傅远征却对他做了个手势,让他闭嘴,继而侧身看向陆唯。   眼前这张脸轻易就牵动陆唯的神经。   他的侧脸轮廓很好看,不是冷硬也不是柔和,而是介于两者之间,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则不够。   深沉的眼眸像染了墨汁一般,黑而不见底,毫无波澜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先开口。   “傅总。”,这两个字好像耗尽了她的所有才能让她接受对方不是远征的事实,说完后,两只眼睛忽然变得红通通。   “这张支票…什么意思?”   傅远征只是看了一眼递过来的支票,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惜字如金道:“昨晚之事,多谢。”   陆唯一怔,他果然是昨晚那个人。   她想也不想就拒绝:   “昨晚的事情傅总也是形势所逼,我能理解,但这笔钱我不能收。”   傅远征掌心里的手机却在这时候一直响个不停,他也不理会,路边偶尔有人朝这边看过来。   直到铃声自行停止了,他才抬眸看向陆唯。   低低沉沉的嗓音透着几分凉意,“那你想要什么?”   陆唯微微一愣,还是摇头,执意要将支票退回去,“我什么都不要。”   这话一出口,就连司机都替她捏了一把冷汗。   在北安城,没人敢拒绝傅家的人。   就在这时,傅远征的手机再次响了起来,看得出来他很忙,果不其然,他似有些不耐:“抱歉,我有事先走一步。”   “等等——”陆唯追了两步,却被转回过身的傅远征眼明手快地抓住了手臂。   这一下靠的极近,“这笔钱是我还你的救命之恩,你拿去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要还给我,明白?”   陆唯看着近在咫尺的脸,手指不断地颤抖几乎都要抓破支票,才能克制自己不伸手去触碰他。   一滴水从傅远征额前的碎发滴落到她逐渐发红的眼眶里,再流出来的时候已经变成滚烫了。   察觉到自己失态,陆唯撇开脸,鼻尖酸疼酸疼,深吸了一口气,说:“对不起…”   傅远征看着她的眼睛,想起她心心念念的那个名字。   但当视线落在她那两瓣苍白柔软的唇时,他的眸光倏然冷黯了几寸,带着探究的神色重新盯着她的眼睛,问:“周远征是你什么人?” 第7章 帮我查一个人   帮我查一个人   能让一个女人情绪失控的男人,绝不会是简单的存在。   傅远征目光锁着她,耳边是她温软的声音:“他是我的未婚夫。”   她在谈及到周远征的时候,眼底有闪烁的光,是那种崇拜的向往的。   有些刺眼。   傅远征眉目清寒,在那双眼睛游离了几秒后,问道:“那他人呢?”   陆唯一咬唇,不语。   他看见她眼底的光芒瞬间熄灭,终究没能等到她的回答。   “我叫傅远征,三十一岁,是傅家次子,记住了,嗯?”   男人低沉的嗓音低低徐徐地传来,一字一顿,吐字清晰。   陆唯有些错愕,不过很快就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傅家是北安城最大的望族,从旧时起傅家人就一直是优雅有风度的代名词,他是傅家的接班人,良好的修养才让他对自己越线的行为一再忍让。   陆唯觉得自己是过头了。   她讪讪地后退两步,拉开与他的距离,垂眸敛着眼底的情绪,说:“对不起,我知道你不是远征,不…”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像是看透了什么,终于抬起眼眸看着他,补充道:“应该说,你不是周远征。”   傅远征看着她的双目忽然变得清明,本不想多问什么的,却还是禁不住问了出来:“为什么忽然明白了?”   陆唯沉吟了几秒,说道:   “你的右手食指与中指上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应该是经常吸烟留下来的,远征从来不抽烟,还有,你的右边下颌没有黑痣。”   傅远征的眸底很快划过一丝暗芒和惊艳,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意味不明:“很敏锐的观察力。”   “都是远征教我的,他很厉害。”陆唯低声说道。   傅远征好像没听到这句话,兀自接起吵个不停的电话,目光落在陆唯的脸上,却对那边的人说:“你准备一下,我马上就到。”   说完,他收了手机,像是在确定什么,“陆唯?”   陆唯嗯了一声,抬眸。   一场小雨又有了变大的趋势,傅远征从司机手里接过伞,然后将陆唯的手拉了过来,再将伞塞进她的手里,整个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   目光越过她,看了一眼她身后从大楼里面追出来的护士,道:“回去输液。”   …   上了车后,司机从内后视镜看了一眼仰靠在椅背蹙眉的傅远征,有些意外,但也猜到了几分,连忙说:“药就放在您的右手边。”   傅远征拿起瓶子,摇出两颗药。   看着掌心里躺着的两片白色的药,他轻轻一握,也觉得莫明。   等到了FZ大楼下,有人已经在大厅外等候了,一见到傅远征不太好的脸色,连忙问道:“怎么了?”   司机接话:“总裁头痛病犯了。”   那人疑惑了一声,神情倏然紧张了起来,“不是已经很久没再犯了吗?”   傅远征捏了捏眉心,在众人的簇拥下往电梯方向走,轻缓道:“不知道。”   他又转身看着那人,眼底隐着晦暗的光,清冷道:“帮我查一个人。” 第8章 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   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   陆唯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病房的门被人踹了进来。   “砰”的一声。   她一下就被惊醒。   门口,尹少城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长款风衣,浑身的戾气毫不收敛,淡茶色的眸隐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陆唯这才发现天色已经很黑了。   忽然想起来,今天要回老宅吃晚饭的。   她支着手就要坐起来,“对不起,我睡过头忘了。”   尹少城的目光落在她手背的吊针上,漫不经心地抬眸看着她,冷笑:“你怎么这么能耐,把自己折腾到医院来了?”   “尹少城,你有没有良心,陆唯发烧进医院,你之前对她不闻不问也就算了,现在来了,能不能说句人话?”   白苏端着一杯温开水过来,冷不丁臭骂了尹少城一顿。   “这里有你什么事,滚出去!”尹少城脸色冷沉。   “你!”   “苏苏,你先出去一会儿。”陆唯开口道。   白苏端着水杯坐在她身边,“我不走,谁知道这个没良心的会怎么对你。”   尹少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口一个没良心的,我真的很好奇,她在你面前到底是怎么诋毁我的?”   白苏轻蔑一笑,“尹二少爷的事迹,人尽皆知,用得着陆唯说什么吗?   全北安城的人都知道,你已婚,却对那个小模特念念不忘,陆唯什么都不说,是她脾气…”   “好了,”陆唯打断她,她不想白苏因为她与尹少城起争执,摇了摇她的衣袖,说:“你先出去一会儿,我没事的。”   白苏出去之后,病房内安静得连掉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   陆唯率先开口打破沉默:“苏苏心直口快,你不要介意。”   尹少城最看不得她这副好死不死的样子,“如果我非要介意呢?”   陆唯沉了沉呼吸,脸上的绯红已经褪去了,但是看上去脸色依旧很差,她看着尹少城道:“我们之间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其他人,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尽管冲我来。”   在北安城,尹家虽不是最富庶的家族,可也是有权有势。   他要是介意,白苏就没好日子过了。   尹少城忽然笑了,走过来,捏起她的下巴,笑眯眯道:“真当自己能耐了,冲你来?你拿什么来对抗我?   不过,就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我还真没打算放在心上,你也犯不着在这里上演姐妹情深!”   就在这时候,尹少城的电话响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来电提醒,眉头极其不耐地一蹙。   “什么事!”   “二少爷,老爷子让我问问,您和少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晚饭时间快到了。”   尹少城拿着手机瞥了陆唯一眼,眼神极其不屑,舌尖顶了顶上颚,道:“你告诉爷爷,今晚我没空,改日再回去看望他老人家。”   说完,也不等那边的管家开口,就将电话挂了。   “今晚是家宴,不回去的话爷爷会不高兴的,点滴就快挂完了,回去还是来得及。”陆唯蹙着眉说道。   谁知,尹少城忽然眼神阴鸷地看着她。   “这么卖力?我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要你生着病去讨好爷爷!你只要记住,我们结婚是为了什么就行。” 第9章 尹少城虐待你   尹少城虐待你   尹少城的话好像点醒了陆唯。   她的眸光微微僵滞了一瞬,放在被子里的手轻握成拳,鼻尖酸疼地颤抖了几下。   “当然,这是我们当初说好的么。”   尹少城站在窗边,背对着陆唯,窗外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却唯独照不进那双淡茶色的眸子里,他的声音温温凉凉的:“你记住就好,不过今晚我并不是因为你生病了才放爷爷鸽子,而是约了人喝酒,打完点滴后,自己打电话叫车来接你。”   “好。”   尹少城开门出去,白苏正靠在窗户边抽烟,他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站住。”白苏开口叫住了尹少城。   尹少城微微一停脚步,站在原地却没有转身,轻嗬一声,漫不经心道:“怎么,还嫌骂得不够?”   “陆唯性子寡淡,不爱慕虚荣也不贪图钱财,对你的事更是不上心,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嫁给你?   不过她既然是你登记入册的妻子,纵使外人没见过这位尹少夫人的脸,但你对她的态度能不能好点?”   尹少城忽而勾起唇角,冷笑:“这是我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插手,你有这个时间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情吧!”   “尹二少,”白苏讳莫如深地看着他的背影,轻蔑一笑,弹了弹烟灰,接着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很幼稚。”   幼稚得可笑。   尹少城毫不在意地嗤笑一声,迈开长腿离开了。   白苏进去的时候,陆唯闭着眼睛,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她侧身将病房门关上,走过去坐在床边,低声说:“我在来医院的路上,尹少城打电话到你手机,问你到哪了,我才告诉他你生病的事情,刚刚他是不是为难你了?”   说着,将陆唯的手机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   转过身的时候,陆唯已经睁开眼睛了,伸手接过手机,好像全然不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一样,对尹少城来或者不来一点都不在意。   按亮屏幕,心不在焉道:   “他没有为难我。”   他不过呈口舌之快,怎么会为难她呢。   白苏见她盯着手机看。   “还好没人知道你是尹少夫人,否则大家要是看着你到这个时候还用按键的手机,指不定会说尹少城虐待你,都这么旧了,换一个新的智能机吧。”   盈盈一握的手机在手,白色的漆面虽然有些斑驳了,但一眼就能看出用它的人对它极其爱护。   陆唯终于笑了出来,“不用,我觉得挺好的。”   白苏看她好像没什么事,就开始言归正传了。   “老实告诉我,在店里你到底看到什么了,这么奋不顾身就跑出去,万一出点什么事怎么办?”   陆唯看着屏幕上那张分辨率不是很高的相片,虽然是偷拍的,可还是一眼就能看出照片里的男人英俊出尘。   他似乎是在思考问题,薄唇轻抿着,下颌的线条流畅干净,光影交错里,他的手肘抵在桌面上,手指修长白皙,交叉相握,目光清冷。   她还是免不了心口疼了一下,将手机关了,放在一侧,被窝里的手紧紧握着那张烫金的名片,有些出神。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嗯?”陆唯回过神来,摇摇头,面色如常道:“没什么,是我看错了。” 第10章 命都不要了   命都不要了   FZ大楼灯火通明。   新任总裁第一天到公司,在下午的会议上直接将原先的企划案全盘否决了。   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把大家烧得焦头烂额。   “经理,这位新傅总,比之前那位还严厉啊,他到底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还能是谁,傅家的第二个儿子。”   “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我也是听人说的,他之前都在国外,几乎没有人见过他,而且…”   “而且什么?”   环顾了一眼凑过来的人群,经理忽然冒出了一身冷汗,呵斥道:“问什么问,还不快回去工作!”   FZ治下一向严明,刚才大家都是因为太好奇,这会儿也不敢再多问一句了。   经理捏了一把冷汗。   八卦!   听说五年前这位傅总出了意外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这个八卦,谁敢到处说?   …   陆唯在医院大厅等了好一会儿,才接到别墅那边的司机打来的电话——   “少夫人,车子突然出现故障了,得麻烦您再等等。”   原来司机还没出发。   从别墅到医院少说也要一个小时的车程,他让陆唯等,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陆唯波澜不惊地望着阶梯外的水洼,也不恼,只是淡淡道:“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白苏有事走得急,要不是她在走之前,要陆唯当着她的面打电话给司机,以陆唯的性子,也不会做这种明知道结果的事情。   尹家的佣人向来善于见风使舵,尹少城对她冷淡,所有人也都不将她这个少夫人放在眼里。   陆唯看得开,也就不计较。   拐出医院就是一条大路,奇怪的是,平时很容易打到车的路段,今天偏就一辆空都没有。   而且附近的路灯也不知道怎么了,一盏都不亮。   正当她停下脚步往左边转准备拦车的时候,忽然有人拽住她的包,力气大而残忍。   “拿来!”   她防不胜防,身子也被拖拽地趔趄了几步,她眼看着包被抢走,嗓子眼一热。   “把包还给我!”   男人转身本想动手,却不料陆唯一个侧身抬腿一脚将他踹倒在地上。   “呸,居然是个练家子!”   男人吹了声口哨。   巷子里冲出两个差不多年纪的不良少年,明显他们是一伙的。   刚才那一脚几乎用去了陆唯大部分力气,此刻一阵阵的眩晕感让她只能背靠着护栏,护住怀里的包,可是那几个人已经过来抢夺。   “不要——”   “找死!”   拳头抡过来的瞬间,陆唯闭上了眼睛,然而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听见他们的哀嚎声。   她睁开眼睛,视线漆黑,原来挡在她前面的是男人伟岸的背影。   这个背影…   “远征!”   等男人转过脸来,她看清楚之后,眼神忽然就黯淡了下去,这些都没逃过傅远征的眼睛。   男人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   “为了一些身外之物,命都不要了?”   陆唯手指有些疼,指着地上,声音有些惊魂未定后的颤抖:“手机…”   傅远征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   白色斑驳的手机掉在护栏下,屏幕因为摔在地上的时候亮了起来。   上面一张男人的照片暴露在了傅远征的眼底。 第11章 像极了昨晚的一幕   像极了昨晚的一幕   “他就是周远征?”   傅远征捡起手机的时候,看到了屏幕上的照片。   “嗯,是远征。”   的确…   很像。   也难怪会认错。   陆唯接过手机心细地拿出纸巾将上面的污渍擦去,又仔仔细细查看了一下是否有损坏。   这时,站在傅远征身后的司机不免感到尴尬。   总裁可是出手救了这个女人,可她倒好,眼里只有那部…几乎只有老人才用的旧手机,全然不将总裁放在眼里。   待将手机放回到包里,陆唯才想起来什么,顺手将颊边的发丝别到耳后,面露歉意道:“多谢傅总出手相救。”   倒是傅远征没说什么,目光淡淡地落在她的手上,语气仿佛有些轻快。   “你也很厉害。”   刚才看她一脚踹倒那个男人就知道她有几下子,要不是生病的缘故,以她的身手估计那三个人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好在,他出现的及时。   而这些,陆唯不知情,她也没多问。   一场雨后,是微微的风,吹落树梢上的水珠叮叮咚咚地往地上的水洼砸,四周静谧,偶尔才有车辆经过。   “送你回去。”   男声低沉悦耳。   陆唯一怔,连忙摇头,“不,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不用麻烦了。”   “地址。”傅远征不为所动,霸道得令陆唯不知所措。   而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他的车上了。   一瞬间,傅远征看到她眼底腾起一丝丝的不悦,然而最终她却妥协了。   “月牙湾。”   傅远征刚回国,又因为失去记忆的缘故,对北安城的很多地方都不熟悉,倒是司机听到陆唯报的地址时微微一怔。   那可是北安城的富人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路上,路灯高耸,有光不断晃进车里,陆唯望着车外发呆。   车子途径公园的时候,司机突然一个急刹车,原本正在想企划案的傅远征眼疾手快地双手撑在陆唯身侧,避免她的头撞到椅背上。   可陆唯还是因为惯性,头撞到了傅远征的手臂上,本来就不舒服的她,这一下脸色都白了。   傅远征侧头看了一眼,没来由的一顿烦躁,嗓音低沉的问道:“什么事?”   司机吓得脸色也白了,急忙解释:   “总裁,抱歉,刚刚一只猫从草丛里跑出来,我没想那么多就踩刹车了。”   “开慢点。”傅远征吩咐了一声。   车子继续前行,这一下速度比之前慢了些。   陆唯被傅远征桎梏在双臂之间,进退不得。   车厢里安静地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傅远征垂眸正准备撤回双臂,视线却落在陆唯淡色的唇上,光线很暗,像极了昨晚在花店的那一幕。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忽地撇开视线,手插进裤兜里,掏出一盒烟,磕出一支烟夹在手中,没有点燃,只是把玩着。   却在这个时候陆唯的手机响了起来。   当看到屏幕上跳跃的那一串号码时,她的心忽然一沉,惊慌失措地接起来。   电话那头是护士的声音:“是安安的妈妈吗?”   陆唯一口气堵在嗓子眼,疼得眼眶发红,颤颤巍巍道:“是,我是。”   “安安突然昏厥,麻烦你过来一趟。” 第12章 尽快安排手术   尽快安排手术   等陆唯赶到医院的时候,安安已经被抢救回来了,人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房间里灯光微弱,仪器的指示灯闪着光。   小女孩,瘦弱,单薄,小小的一只。   陆唯站在外面,只能隔着一堵玻璃墙看自己的女儿,五指紧攥着胸口皱巴巴的衣服,苍白的唇颤抖着,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安安…   “陆小姐,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话的是安安的主治医生,他摘了口罩,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   “安安的心脏手术得尽快安排了,现在手术的成功率较高,而且安安的身体底子也比以前好,您可以放心。”   走廊灯光白亮,有阵阵的阴风从尽头的窗户吹进来,刮得陆唯脸颊冰冷,她站在灯下恍如坠入了冰窖。   耳畔回响的是医生对她说的话。   她想得太入神了,完全没看路,更没看见自己的面前站着一个人。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一头撞了过去,幸好被傅远征拉住了手臂,遒劲的大手将她后仰的身子拉了回来。   “小心。”   一抬眼,男人眸光深邃,湛湛寒芒下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汁来,让人对视一眼就想避让开。   原来,他还在这里。   望着他,她的心忽然疼了一下,“傅总,麻烦你了。”   傅远征看着这张苍白得过分的脸,低沉的嗓音暗藏着几分捉摸不透的意味,“要留在医院吗?”   “不,不用。”陆唯摇头,她必须回去一趟。   从医院到车上的这一路上,傅远征都没过问安安的事情,两人相对沉默。   一张纸巾递到陆唯面前,她一怔,摇摇头说:“我没事…”   傅远征没说什么,只是将纸巾塞进她的手里,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的那支香烟已经严重变了形,露出了一段段的烟丝。   车子在月牙湾别墅区外就被拦了下来,傅远征不是住在这里的人,车辆禁止通过。   正当他的司机要开口的时候,陆唯已经做好要下车的准备。   “送到这里就可以了,我家离这里不远。”   “陆唯。”低沉的男音像投入湖中的一颗石,激起的水波荡开在陆唯心间,抓着门边的手一顿。   她回身,傅远征坐在车里,橙黄色的灯光从窗外照进去,落在他另外半边脸上,清俊又多了几分神秘,目光深深地望着她。   “傅总,还有什么事…”   “没什么。”傅远征打断了她的话。   看着陆唯走后,车子才开走。   司机多嘴了一句:“总裁,需要调查一下吗?”   傅远征将视线从座椅角落的几滴泪上收了回来,垂眸看着那支变了形的香烟。   忽然手指一用力,断成了两截,丢进垃圾桶里,然后拿出烟盒重新抖出一支,点燃,吸了一口。   尼古丁在肺里滚了一圈之后,才堪堪将头痛感压了下去。   他沉沉道:“既然她不想让人知道,那就不要知道。”   看她的样子,摆明是料定了车子不能通过,才答应让他送她回来。   “可是您不是一向喜欢寻求真相吗?”   真相…   傅远征的双眸隐在缭绕的烟雾之后,晦暗不明。   要不是为了寻求真相协助美国警察侦破一起连环杀人案件,他也不至于在刚回国下飞机的时候就遭到追杀。   最后碰上了她。   他承认,她像谜一样,让人有一种想要追寻答案的冲动。   可真相和隐私的界限,他分得清,也不屑于上流社会的那套手段。   他掐灭了烟,目光清远地望着外面的夜色,道:“去夜园。” 第13章 今晚你陪我,我就答应你   今晚你陪我,我就答应你   夜园,号称是北安城最大的销金窟。   会所的包厢里灯光暧昧,乌烟瘴气,男男女女乱作一团。   尹少城有些烦躁地解开衬衣扣子,丢了酒瓶像是喝醉了,有人讨好凑近他,问道:“二少,要叫徐媚儿过来吗?”   众所周知,尹家二少爷结了婚,那位少夫人从未露面早就成了谜,然而事实上却没有多少人关心在意。   因为徐媚儿,才是尹家二少爷真正放在心尖上宠的女人。   尹少城冷笑一声,拂开那人的手。   他慵懒地靠在沙发上,看着那几个衣衫半露的女人被男人蒙住双眼玩弄着,仿佛置身事外。   他嘴角噙着笑,眼底却闪着寒芒。   “不用,别影响她休息。”   “二少对徐媚儿真是体贴入微。”   尹少城嗤笑一声,手机屏幕上显示了八个未接来电,他只是看了一眼就关掉手机,继续喝酒。   ——   尹少城被人搀扶着走入电梯之前,隔壁电梯的门正好打开。   有几个人从里面出来,他眯着眼睛往那边看了一眼,忽然视线一顿,双腿僵硬地停了下来。   “二少,怎么了?”   尹少城回头,目光直直盯着那个男人的背影,眼底涌现出几分难以置信,“他是谁?”   其实那几个人出来的时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而且注意点都在被簇拥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身上。   有人眼尖,指了指其中一个人道:   “他身边的那个人不是傅氏总裁办的秘书吗?难不成,他是傅氏新上任的总裁,傅远征?”   傅远征…   尹少城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难以捉摸。   这么巧吗?   ——   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了。   开门的佣人闻见他满身的酒气,抱怨道:“少爷,你又喝这么多。”   尹少城拂开对方要搀扶他的手,看似喝的酩酊大醉,脚步倒还算得上是稳的,一边将外套脱下一边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   佣人立马会意,接过外套,回答道:   “快十点才回来,不过少夫人回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看样子像是哭过的,我问她,她也不说。”   快十一点…   “她去了哪里?”喝了酒之后,他的眸色很深,又好像藏着淡淡的红,看得对方一阵心惊。   “不知道。”   上了楼,主卧黑漆漆,而里间的灯却还亮着,光透过门缝在尹少城的眸底划出一道光圈。   “嗬…”   一声低笑,他摇摇晃晃地走过去,走到门前突然停住,却一脚将门踹开。   果然看见陆唯坐在床边看着手机发呆,突然听见动静也没吓到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来看他。   “我听佣人说,你很晚才回来,怎么,司机没去接你,心里不快活?”   他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到床边,借着满身酒气将阴影笼罩在陆唯的头顶上方。   一身酒气的他陆唯习以为常了,她只是微微蹙眉,眼尾有些红。   “安安今天晚上昏厥了,医生说要尽快给她安排手术。”   尹少城听她吐字清晰地陈述完之后,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漫不经心地追问道:“然后呢?”   “我希望你能帮我,请最好的外科大夫给安安做手术。”   尹少城看着陆唯一开一合的唇,忽然弯腰轻易捉住她的下巴,巧劲一捏,眯着眼睛笑容邪魅,酒气故意喷拂在她的脸上。   看着她蹙眉,眉眼生动的模样,他饶有兴致的又凑近了几分,低低徐徐地笑着:“难怪打了那么多个电话给我,原来是为了安安…”   陆唯受不了,挣扎着站起来,想要躲开他的手,恼羞成怒:“尹少城你不要这样!”   尹少城的动作却比她还快,一手扣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在她耳边吹气。   “想让我帮忙,可以,只要今晚你陪我,我就答应你。” 第14章 你答应过我的   你答应过我的   “你发什么酒疯!”陆唯猛然将他推开,踉跄一步退至床边,仿佛当他是什么洪水猛兽,神情戒备地看着他。   被推开的尹少城粗喘了几口气定定地看着她。   他伸手要去勾她肩上滑落的发丝,冷笑,“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这是当初你答应过我的,”陆唯将头撇开,躲开他的手,继续说道:“你帮安安治病,我帮你…呃!”   尹少城的手一顿,却转了个方向捏住她的下颌,完全是下了死手,这一下陆唯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他冷漠地看着她。   “该记住的人是你,我还不需要你的提醒!”   他走近两步,与她只隔咫尺,“记住你当初的承诺!”   陆唯被他捏疼了反倒是不再挣扎,她迎上他的目光,深褐色眼瞳很清澈,没有任何杂质。   因为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治好安安的病。   “好,所以也请你尽快安排医生给安安做手术,余下的,我会好好配合你。现在你可以出去了,要发酒疯也去你该去的地方。”   其实尹少城酒量很好,也很少有人能将他灌醉。   他瞧着她一脸嫌弃的样子故意凑近她,在她耳边接着用蛊惑人心的声音问:“今晚,真的不陪我睡?”   陆唯撇开头,不想跟他再说一句话。   他看了几眼,觉得无趣,直起身子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   ——   翌日。   陆唯可能因为发烧的缘故一睡就睡到了九点多。   等她醒来,先给白苏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点再过去,白苏却叮嘱她今天在家好休息,店里的事就不用她操心。   “等我吃了早饭再说。”   挂了电话,陆唯收拾好之后就出去,却发现尹少城穿戴整齐地坐在沙发上。   陆唯敏锐,看见他的脚下穿的不是拖鞋而是皮鞋,外面还在下雨地面湿漉漉的,鞋跟一侧沾着些污渍。   他从来爱干净,不会再穿这样的鞋。   陆唯一愣,所以他出去过,又急匆匆回来?   听见动静,尹少城慢悠悠地转过头来,脸上的神情却是陆唯从未见过的狠厉和阴沉。   说话依然是漫不经心的,只是让人觉得比平常更多了几分犀利。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我的妻子这么有本事。”   陆唯被他的话说得莫名其妙,“尹少城,你有话直说,用不着这样拐弯抹角。”   “好啊!”尹少城掐了烟站起来。   他个子高大,站在陆唯的对面,冷冰冰的眸子盯着她,像是要凿出一个洞出来,他不疾不徐道:“安安的主刀医生已经找好了,手术安排在半个月后。”   陆唯原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嘲讽的话来,没想到他说的是安安的事情,一下愣了神,半饷后才反应过来,抬眸,喜悦。   “谢谢。”   尹少城冷笑,“别,你要谢的人可不是我。”   “你什么意思?”   “医生不是我找的,而是另有其人,请来的还是Dr.Allen。”   Dr.Allen!   陆唯一怔,慢慢地眼底蓄满了震惊。   她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国际上最神秘厉害的鬼才心脏病外科医生,听说他一年只接三次手术,而且还必须是他满意的对象。   以尹少城现在这个样子,一定是知道对方是谁,否则他不会一副要吃了她的表情。   “是谁找的?”   陆唯实在想不出来,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也想不出谁会这么帮她。   尹少城眸底暗沉,嘴角的弧度在陆唯看来却有几分残忍和血腥。   “是傅氏总裁,傅远征。” 第15章 帮我保守秘密   帮我保守秘密   尹少城走后,屋内只剩下一片狼藉,还有跌坐在角落的陆唯。   他发了好大的火,陆唯从未见过这样的他,暴躁,残忍,咬牙切齿。   像是在怕什么,又像是在恨着什么,那通红的眸盯着陆唯,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后来他终究没把陆唯怎么样,只是闷不吭声地摔了些东西。   乒乒乓乓的声音引来了楼下的佣人,他们战战兢兢只敢站在楼梯口,不敢轻易靠近。   尹少城骂的最难听的话,不过就是骂陆唯贱,可他竟说:“只要是个长得像周远征的人,你就会毫无底线地贴上去是吗?你怎么这么贱!没有周远征你会死吗!”   陆唯的指尖被地上的碎玻璃扎了一下,没有很疼,可是那疼痛却从指尖一直蔓延而上,疼得她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佣人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双眼通红的模样,急忙过去将她搀扶起来。   “少夫人,少爷他…他是不是打你了?”   陆唯双手撑在地上,看着地上反光的玻璃渣,上面有零星的血迹,她看得出神,喃喃道:“你们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   陆唯到FZ大楼下,被保安拦了下来。   “小姐,你不能随便进去。”   她不是这里的员工,没有工作牌,自然不能进去。   陆唯很配合地离开,然后走到绿化带拿出一张名片,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打了上面的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陆唯心中有些忐忑,就在电话自动挂断之前,才接通。   “陆唯?”低低沉沉的男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陆唯怔愣了一下,声音有几分颤抖,“傅总怎么知道是我?”   “知道我电话的人没几个。”傅远征简单解释了一句。   她沉默了几秒,电话那头的人也不急着问,直等到她又问道:“你现在有时间吗?”   …   陆唯被前台客客气气地带到总裁办公室外。   轻敲了几下门,里面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音。   “进来。”   秘书开门进去,对陆唯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傅远征背对着一整面的玻璃墙,外面是烟灰色的天,与里面的明亮宽敞形成强烈反差,愈发衬得他气息内敛又沉稳。   他坐在办公桌后,俨然一副上位者的气势。   手里还拿着笔,很明显,他很忙。   尹少城离开别墅之前的那番嘲讽的话,清晰地在她的脑海里盘旋——   “萍水相逢就帮你找最好的医生,你当他这个总裁很清闲?”   傅远征怎么可能清闲?   他刚接手偌大的傅氏,一边要稳定局面一边又要让那些股东们心服口服,说是日理万机都不为过。   他慢慢地抬眼看过来,眉眼清晰,朝着自己的对面微微抬了一下下巴,“坐。”   陆唯觉得指尖疼,一下就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来意,坐下来,双手交握在腿上。   “傅总,你帮安安请医生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谢谢。”   看她的样子,并不像专程来道谢。   傅远征眸光深寂地看着她,不急不缓地问:“不放心?”   陆唯摇头,“没有比Dr.Allen更让我放心的医生了,傅总愿意帮我,我很感激,所以,之前你给我的支票我万不能收。”   说着,将支票递了回去。   傅远征只是垂眸淡淡地看了一眼,目光又落回到她的脸上,说话的语气明明是平缓的,却让陆唯的神经一下紧绷了起来。   “昨天我应该说的很清楚了。”   给出去的支票,他不会收回来。   陆唯有意无意地躲开他的视线,说:   “安安是我的命,你救了她,就相当于救了我,之前我救傅总的那次也就扯平了。”   陆唯的话说完之后的好几秒,傅远征都没有开口,陆唯抬眸,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他静静的看着她,像是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出来,陆唯一时觉得心惊,握起的拳头,指甲都掐进掌心里了。   她压着心底窜起来的忐忑不安,道:“有一件事,希望傅总能帮我。”   傅远征将钢笔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像是夹着一支烟,眸底藏着暗芒,“你说。”   男人的视线紧逼着她,陆唯攥紧了拳头,说:“我希望你能帮我保守秘密,有关安安的所有事情。” 第16章 也许因为她长得像我   也许因为她长得像我   昨晚情势危急,是她考虑不周,而且在那个情况下也无暇顾及那么多。   她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安安病发的时候傅远征就在她身边。   傅远征没问其他,坦然道:“好,我答应你。”   陆唯感激地点了一下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傅总你忙。”   说完这句话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起身站起来,却在转身之际,手腕被一只凉凉的大手擒住。   冰凉从触感顺着静脉的血液流回到心脏,陆唯只觉得心尖颤抖得厉害,有一口气堵在胸腔,又疼又胀。   身后傅远征嗓音低沉,低低徐徐地问道:“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这个吗?”   陆唯呼吸有些急促,但还是保证吐字清晰:“就是这样。”   傅远征却是紧抓着她不放,手下的力道也愈发地紧了,醇厚的嗓音隐约压着怒意。   “是不是尹少城为难你了?”   他的话像是一枚炸弹,在陆唯的脑海里炸开,轰的一声,她怔怔地转过身,脸色有些不好。   “你怎么知道尹少城和我…”   傅远征眸光深邃,“他今早打电话给Allen要他替安安动手术,与尹少城有关的女人只有两个,不难猜出你是尹少夫人。”   陆唯的瞳仁紧紧缩了一下。   是啊,尹少城虽然长得一副花花公子的模样,但其实对其他女人根本不屑一顾,而且还是个痴情种子。   尹老爷子反对他娶徐媚儿过门,要娶也必须是身家清白的女人,他娶妻之后依旧对徐媚儿百般宠爱。   而与他有关的女人的确只有两个,一个是徐媚儿,一个就是神秘成谜的尹少夫人。   陆唯不是徐媚儿,那她就只能是尹少夫人。   陆唯慢慢顺了顺呼吸,她转头望着窗外的目光没有焦距,说道:“他没有为难我。”   察觉到掌心的手腕在颤抖,傅远征仍然抓着她的手不放,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半眯着的眸子里寒芒湛湛。   “所以,这就是你要我保守秘密的原因?尹少城只能娶身家清白的女人,而你生过孩子的事情一旦暴露,尹家岂能容你?”   陆唯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的敲了一下。   傅远征很聪明,而且心思缜密,这样的男人,很危险。   陆唯并不想做太多的解释,直接回答:“是。”   “这么喜欢尹少夫人的头衔,心甘情愿给尹少城当幌子?”   傅远征说的很委婉,他说的是喜欢,而不是贪恋。   陆唯只是毫不在意地笑笑,没有直面他的问题,而是说:“傅总,我们只是萍水相逢而已,有些事我没有向你解释的必要。”   萍水相逢…   傅远征自认为能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可这四个字莫名让他心烦意乱,脸上的怒意渐渐清晰。   抓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的身子拖拽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看着她清澈的眸子,嗓音低沉清冷。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不过你似乎想多了。   我请Allen给安安动手术,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安安让我觉得亲切,也许因为她长得像我的缘故。” 第17章 周远征的死亡鉴定书   周远征的死亡鉴定书   陆唯总觉得傅远征这句话像占了她的便宜,可他不是。   因为他说的没错,安安的确长得像他。   她深吸了一口气,淡淡的笑了一下,“安安能得到傅总的怜爱,是她的福气,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傅总就当我自作多情不知好歹吧,但我还是很感谢你。”   听说Dr.Allen脾气古怪得很,尹少城都不一定搞得定他。   “尹少夫人客气了。”傅远征低沉的嗓音透着几分疏离。   仿佛他本来就是这样的人,高高在上,清冷疏离,是她陆唯不可高攀的人物。   其实,真的只是萍水相逢而已。   这时候办公室的门从外面开了进来,来人似乎没想到会看到傅远征抓着一个女人的手的一幕,顿时面露歉意道:“sorry,我不知道你这边有人。”   来人是一个个子高大,长得像是混血儿的男人,模样漂亮,五官精致。   傅远征松开陆唯的手,蹙眉问他:“什么事?”   “哦,曼西说她过两天就回国,想来你的公司谋差事。”   傅远征收回视线,看了陆唯一眼,无所谓道:“随便她。”   两个男人在说话,陆唯站在中间觉得有点尴尬,她后退了两步,对傅远征说:“我先走了。”   这一次傅远征没有拉她也没有出言阻止。   走到门口的时候,那个男人将陆唯上下打量了几眼,目光很直接,一点都不知道收敛。   陆唯抬眸看他,目光清冷。   “这样看人,是不是不太礼貌?”   男人有些惊讶,耸了耸肩,露出一排整齐洁白的牙齿,“sorry,你长得太好看了,所以我就忍不住多看几眼。”   确实是,很好看。   登徒子!   陆唯不知道要怎么接他的话,索性转身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傅远征才不动声色地将视线收了回去。   “她是谁?”   傅远征绕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来,拿起桌上的钢笔,继续低头看文件,“不关你的事。”   男人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问,傅远征不说,他也不再追问了,而是坐下来,漂亮修长的手指握着一份资料,丢在了傅远征面前。   “其实我来是给你送样东西的,喏,你让我调查的事情。”   傅远征拿着钢笔的手一顿,徐徐抬眼看过去——   周远征死亡鉴定书   …   电梯缓缓往下,陆唯站在角落,透过玻璃看着掩映在烟灰色天空下林立的高楼大厦。她的手脚很凉,异常的冰凉。   当年她被尹少城锁在医院,整整半个月,她如行尸走肉一般。   直到有一天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带她去警察局认领一个人。   停尸房很冷,虽然那张脸因为爆炸再加上被海水泡的时间久了,模糊了,可是她知道,那是远征。   这些年是她不愿面对现实。   也许尹少城说得对,是她执迷不悟,自欺欺人。   她的远征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楼上那位,只是一个长得和她的远征非常像的陌生人。   陆唯颤抖着吸了一口气,疼痛就汇集在胸口,不上不下,疼得她浑身痉挛,她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望着天空喃喃道:“远征,我真的好想你。” 第18章 我请你喝酒   我请你喝酒   酒吧里灯光闪烁,陆唯趴在吧台上手里还抓着一只酒瓶。   她喝了很多,浑身都是酒气,静静地趴在吧台喝酒。   一个女人,一个漂亮的女人,在这样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很显眼。   终于在她不慎将手里的酒瓶弄掉的时候,有一个男人过来扶住她的身子,十分好意地问:“小姐,你怎么了?”   陆唯烦躁地拂开对方的手,摇摇晃晃地想要支起身子,却因为喝了太多,已经没多少清醒的意识来支配这些动作,所以又趴了回去。   一只手在吧台下摇晃了几下,一抬头,眼底蓄满了泪水,浓烈到令人心碎的悲伤让男人不禁愣了一下。   陆唯目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纤长卷翘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眼底的泪始终都没掉下来,她苦笑了一声。   “我只是想他了。”   男人不管她说了什么,目光在她素净的脸上游离,笑容逐渐猥琐。   大方地冲着服务员打了个响指,“再来几瓶。”   他帮陆唯开了酒,递到她面前,“我请你喝酒。”   陆唯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兀自抓起自己点的酒,喝了起来…   ——   傅远征从公司出来已经九点半,员工几乎都走了,只留下总裁办的几位秘书,纷纷和他告了别。   车子平稳地在路上行驶,工作了一天,傅远征动了动有些发僵的脖子,顺手从左手边拿出烟盒,磕出一支烟。   正当他偏头按了打火机准备点烟的时候,目光却被街边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   女人似乎喝得很醉,脸颊酡红,脚步不稳地被一个男人半拖半抱着,正往他们前方的四季酒店走去。   “啪”一声。   打火机的盖子猛然落下。   “停车!”   ——   “我要远征…”陆唯神志不清地喃喃道。   男人侧头看着她脸颊酡红美的愈发动人心魄的模样,心痒难耐,连连哄着:“快到了,马上带你去找远征。”   鬼知道什么远征!   就在男人心潮澎湃,抱着陆唯往四季酒店过去的时候,突然面前走来一个高大的男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男人足足高了他半个头,大概一米九的个头。   剪裁匀称的黑色西装衬得他高大挺拔。   他背对着酒店,逆光而立,有一股难以捉摸的逼人的气势,随手将指间的一支烟丢进路边的垃圾桶里,抬眸,目光清冷地看了过来。   他明明一句话也没说,可抱着陆唯的男人心中却没来由的一顿紧张。   “怎么这么久,我要远征,你说要带我去找远征…”陆唯不耐烦地吵闹了起来。   “别急,马上就到…”   然而男人的话还没说完,怀里的陆唯就已经被面前个子高大的男人给抢了过去,紧紧地护在怀里。   傅远征目光凌厉地扫了过去,“滚!”   到嘴的鸭子飞了,男人本来十分气愤,可面对傅远征骇人的脸色,他却一句话也不敢反抗,哆嗦了几下,逃也似地拔腿就跑。   傅远征眉宇间的戾气逐渐散开,他垂眸看着怀里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女人。   她这会儿安安静静地不吵也不闹,双眸紧闭,只是卷翘的睫毛上沾了泪花。   想起刚才她吵着那个男人要找远征的模样,傅远征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又是一蹙。   “今天是几号?”   跟在身后的司机连忙回话:“11月22。”   原来,今天是周远征的忌日。   街边的风有点大,怀里的人微微瑟缩了一下,本能地朝温暖的怀抱挤靠,脸颊紧贴着傅远征的胸口。   酒气在鼻间萦绕,胸口逐渐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   傅远征身子倏然一僵,抱着女人的手顿了顿然后将人拦腰抱了起来,上了车。 第19章 她在说谎   她在说谎   好不容易停了两天的雨,又开始下了。   车辆缓慢行驶,雨水淅淅沥沥地砸在挡风玻璃上,并不显得嘈杂,在寂静的夜里反倒生出了几分惬意之感。   傅远征原在闭目养神,身子忽然僵了一下,睁开眼睛,偏头看了一眼女人紧紧抓着自己的手。   女人的掌心不算细腻,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她显得很不安,抓着他的手指不断地在颤抖。   傅远征想将手抽回来,奈何他一动,女人的手偏又更紧地抓着他。   车内萦绕着的酒气愈发的浓烈,不断地往他的鼻孔里钻,有些醉人。   傅远征眉心闪动了一下偏过头看窗外,终究还是放弃了将手抽回来的念头,只是五指微微蜷缩了一下。   恰好在这时候,车里的广播正好在播放路况。   雨天路滑,前方十字路口出现车祸,道路已经被封锁了。   司机回头请示道:“总裁,要绕路吗?”   司机一直在专心开车,全然忘记了后面还坐着一个女人,所以没有刻意压低嗓音,吵到了陆唯。   她不安地动了几下,脑袋斜斜地滑向傅远征的胸口。   傅远征及时用手撑住她的脑袋,轻轻一抬,让她安安稳稳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才将嗓音压低了几分:“绕路。”   然而没想到,车子绕道之后,却在途径一片小区外的时候遇上了警察牵起的警戒线。   警灯闪烁,前面已经堵了三辆车。   “好像死人了。”司机惊道。   傅远征透过右侧的车玻璃往外看,地上趴着一个男人,已经断气了,技术人员正在现场取证,而一个女人站在警察面前不知道说着什么,神色凄惶。   男人是从六楼的窗户掉下来的,当场殒命。   被盘问的人是男人的妻子。   “你丈夫出事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一边流泪一边说:“他今晚有应酬,喝了很多酒,回来的时候我正在洗澡。”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出事的?”   “他平时喝多了就喜欢在阳台抽烟,我洗完澡出来没看见他人,就到阳台去看看,只看见地上的几个烟头,可是我没听见他出门的声音,觉得有些不对劲,过了一会儿才听见楼下有警车的声音这才知道出事了,谁知道他,居然失足掉了下来…”   说到这里,女人掩面而泣。   宾利慕尚静静地停靠在路边,傅远征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在扶手的软皮上,车外警车的灯光旋转着打在他的脸上,灯光掠过之后,只照着一截干净利落的下颌。   现场取证人员已经做好工作,拿着记录走过来。   “老大,死者生前喝了很多酒,楼上阳台的地上确有烟头,而且阳台的护栏只有一米高,死者体型高大,加上喝了酒是有坠楼的风险。”   刑警队长沉吟了一会儿,就在他心中存有疑惑却又无从下手的时候,雨中传来一道清泠的声音:“她在说谎。”   众人一怔,纷纷朝着声音的源头望过去,只见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路边停靠了一辆宾利慕尚,司机撑开伞打开后排的车门,恭敬地侯在一侧。   从车上下来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高大男人,眉目清冷,矜贵非凡。   他手腕上的表盘被雨水和灯光折射出一段耀眼的光芒,竟让众人不约而同不敢直视。 第20章 窒息身亡   窒息身亡   在北安城里开这种车的人家,着实称得上是显贵。   再加上傅远征身上散发出来的非凡气度,让人不得不产生敬畏之心。   刑警队长虽不清楚对方的底细,但也不敢贸然得罪,伸手拉了一把想开口赶人的手下,对着傅远征客客气气道:“这位先生,你说她在说谎,何以见得?”   傅远征淡淡地看了对方一眼,目光在他胸前的警徽上停顿了一下,微微颔首算是打了声招呼,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可否借我一双手套?”   一名刑警将崭新的一次性手套递给了他一双。眼见他戴上手套蹲在尸体面前,扒开死者的眼睛,分析道:“眼球充血,血块覆盖下的下眼睑有红点,初步判定死者是窒息身亡。”   窒息身亡!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震惊了。   刑警队长立马叫人再仔细检查一遍,这才得到了和傅远征一样的结果。   只因为死者眼部有血迹,若是观察不仔细,只会误判为从楼上摔下来导致的。   刑警队长不由怒瞪手下人,在望向傅远征的时候多了几分敬意,一时不敢妄言,只等傅远征开口。   傅远征扯开一次性手套,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接过司机递上来的湿纸巾仔仔细细地擦了手。   最后目光落在站在两名警官中间中间瑟瑟发抖的女人身上。   “你说,死者回来的时候,你正在洗澡,所以,除了出事之后,你根本就没与他碰过面?”   女人因为死了丈夫,悲恸到几乎昏厥,被警察盘问了几句之后,整个人显得十分憔悴,这一下又冒出一个陌生的男人,隔着雨帘,男人低沉的声音不疾不徐地传过来,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苍白。   却得到刑警队长的示意,这才点了点头,“是的,他回来的时候我人在卫生间,叫他也不理我,我想他应该是喝了不少,所以就没再叫他。”   傅远征显得有几分不耐地蹙了一下眉头,不经意地开口问道:“你的戒指呢?”   女人一愣神,下意识地低头去看无名指。   旁边的警务人员也都低头看了过去,只见女人无名指上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应该是常年戴着戒指留下来的,可是上面并没有戒指。   女人双手交握起来,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刚才洗澡的时候摘了,有什么问题吗?”   “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戒指在你丈夫身上,就不正常了,”傅远征看了一眼现场取证回来的警察,询问道:“你们刚才找到的戒指呢?”   刑警队长有些惊讶于对方的观察力,抬手示意,手下人连忙拿出塑料密封袋。   里面的确有一枚女士戒指。   “这就是我们在死者的衣服上找到的。”   刑警队长办案多年,听到傅远征的那些话顿时有些眉目,转头厉声问女人:“这是你的吗?”   早在傅远征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女人脸色一下就白了许多,这下见到戒指被拿出来,脸色陡然一青。   刑警队长厉声道:   “不是洗澡时摘掉的吗?为什么会在死者身上?”   女人像是被刑警队长的声音震慑到了,眼神飘忽,期期艾艾道:“是,是我的,我把戒指摘了放客厅的茶几上,可能是他回来的时候顺手拿去把玩了。”   傅远征却淡淡的笑开了,眼底闪过一丝暗芒,一直漾到了眼尾,生出一股令人心惊的震慑力。   “只是拿去把玩这么简单吗?难道不是死者在挣扎的时候,不小心掉在他身上吗?”   女人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楼下站了这么久,早就冷得发颤,被傅远征这么一质问,手脚都颤抖了起来。   “你胡说!死的人是我的丈夫,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况且,他回家到出事的这段时间里,我都在浴室里,根本就没见到他!再说,这些只是你的猜测而已!”   傅远征凌厉的眼风扫了女人一眼,“如果戒指不够指证你的话,那你头发丝上的烟灰呢?”   女人脸色骤变,刚想抬手去弄头发,却被刑警队长眼明手快地扼住手腕,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头发上沾着的烟灰,想起死者生前正在抽烟,当即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女人再也绷不住,当场崩溃,无外乎夫妻关系不和,怨念日积月累,起了杀意。   很快就被扣押,送上了警车。   刑警队长收回视线,转过身来正想感谢傅远征,傅远征却先开口了:“既然案子已经破了,那么还劳烦警官行个方便将警戒线撤了。”   刑警队长看了一眼路上堵了好几辆的车,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先生是着急要离开这里,立马下令撤掉警戒线。   傅远征极有涵养的颔首,“多谢。”   “先生请留步,”刑警队长心中有疑惑,问道:“您是怎么知道那个女人说谎的?”   傅远征望向他的眼神,倒没有了刚才的凌厉,只是仍然是疏离冷淡的,他张开,说道:   “因为,她的废话太多,逻辑太完美。”   然而,说多错多。   说完这句话,傅远征片刻不再停留。   偏过头的时候发现车子的后排车窗降下大半。   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的陆唯睁着一双大眼睛,她的眼眶蓄着泪,惊心动魄地看着他。 第21章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其实在傅远征下车的时候陆唯就已经醒过来了。   她做了一个梦,过往的事情成了前程往事,她在大海中好不容易抓到一根浮木,也被人抽走,一下就将她惊醒了。   酒醉之前的记忆几乎是一片空白,只有一点零碎的片段。   一股强烈的不安顿时涌上心头,她打了个激灵挣扎着坐起来,惊出一身的冷汗,才发现车上只有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完好的。   警车灯光扎眼,她不适地将脸往右侧躲开,直到看见一道和梦境里相似的背影。   不由自主地降下车窗,还沉浸在梦里。   泪水涌上眼眶,后来眼前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影像,她没看到傅远征转过身来,直到男人靠近,用一种近乎冷漠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醒了?”   陆唯猛然惊醒。   真的是梦。   傅远征已经打开车门坐了进来。   车里没开灯,借着外面路灯的光,男人眼底藏着的暗芒闪着细碎的光,乍一看,陆唯一阵心惊,酒醒了大半。   她连忙躲开视线,不动声色地擦去滴落在大腿上的泪水。   距离上次自己到FZ找他已经过去了好几天,陆唯难免局促,讪讪地开口问道:“傅总,我怎么在你车上?”   傅远征不动声色的将抓着门把的手收了回去,语气严厉道:“难不成你还想在四季酒店的床上?”   四季酒店?   酒醉之前那些零碎的片段拼凑在一起,陆唯顿时明白了过来。   她垂眸掩饰了自己的难堪和狼狈,放在腿上的手指蜷缩起来,攥成拳头。   傅远征看到她攥着拳头,极力隐忍着颤抖,只当她是因为后怕才有的反应,眉宇间的严厉淡了一些,只是说话的语气还是有几分厉色:“以后,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以后,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   曾几何时,也有人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只不过语气比这个还要严厉,完全就是训斥,骂得她狗血淋头。   可是那时的她,非但不恼怒还笑得无比幸福。   陆唯的心像是被人破开了一道口子,细细密密的痛意在心底蔓延开,疼得有些坐不住,连说话声都带着颤抖:“好。”   末了,她又添上一句:“谢谢你。”   傅远征清冷疏离道:“不用,换做是陌生人遇到危险,我也会这么做。”   陆唯不由一愣,旋即淡淡笑开:“我知道。”   车子继续往前,陆唯这才辨出是回月牙湾别墅的路。   车厢里的酒气渐渐散去,多了一些烟草味,陆唯的余光打量了傅远征几次,看见他手里揉着一支烟,烟丝都出来了,味道自然就淡开。   “你的周远征是侦探?”傅远征突然开口。   陆唯猜到他在变相问自己刚才失态的事情,也猜到了他调查过远征,本来就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却又不想让人误会。   “嗯,不过远征很少破这些简单的命案,重案组遇到难题的时候才会请教他。”   需要成立重案组的,大多是丧心病狂棘手的案件。   傅远征静默着,不说话。   陆唯却觉得尴尬,仔细回想刚才的话,是不是触怒到他了? 第22章 我不会在意   我不会在意   今晚的路况不好,才走了不远,就开始堵车了。   车子排在蜿蜒的队伍中间,四周喇叭声此起彼伏。   傅远征瞧见陆唯在用余光打量他,他偏头看过去,她已经收回了视线,靠在椅背上轻抿着唇,看着前面的路况。   他的目光停顿了一下,转回头将手里碾碎了的烟丢进烟灰缸里,从侧边拿过烟盒,抖出一支。   “会抽烟吗?”   陆唯没想到傅远征开口说的是这句话,不由愣了一下,然后才摇摇头,“没抽过。”   傅远征淡淡一笑,降下车窗,兀自擦亮打火机,将烟点燃,手腕一转,盯着烟说道:“我头痛难忍的时候,就会抽一根,能减轻痛苦,比酒精更管用。”   陆唯盯着他夹着手指间的那支烟,火星忽明忽灭,像是暗夜里躲在云层之后的星星,仿佛有魔力牵引着她。   “试试?”傅远征将东西递过去,低沉地询问了一声。   陆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迟疑了几秒才接过来。   将烟凑近嘴边,柔软的唇微微掀开,含住黄色的过滤嘴,往里吸了一口——   傅远征眯缝着眼瞧着她咳嗽到涨红的脸,漆黑的眼瞳又暗又沉,隐在侧边的手攥成了拳。   过了几秒,他才倾身伸手将她手指间抖动的烟拿了回来。   刚才陆唯仿佛在发泄,一连抽了几口被呛得难受,一直不断咳嗽,眼泪止不住簌簌地往下掉,眼圈又红又烫。   傅远征瞧见她的眼泪,也不说话,收回视线,默默地将被她抽了一半的烟含在唇上。   一支烟抽完,路正好通了。   一路上陆唯都不再说话。   ——   “陆小姐,到了。”司机开口道。   陆唯拿起自己的包,弓着身子,虽然酒醒了大半,可到底是喝多了,一下没能站稳,歪歪地往旁边倒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着她的手臂,陆唯身子僵硬了一下,转头看着傅远征的眼睛。   很奇怪吧,今天是远征的忌日,而她却在这遇上了傅远征。   也许因为吸了烟的缘故,可以有一个哭出来的理由,原本郁结在胸口的阴郁淡了很多。   陆唯说不出来是什么心情,她刚想挣开,傅远征抓在手臂上的力道却丝毫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下周末,是安安动手术的时间,Allen会提前两天给她做详细的检查。”   陆唯静静地听着,点了点头,感谢的话说多了,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要再怎么开口,最后拿捏了一下,说:“那我先下车了。”   傅远征松开手,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递了一把折叠伞给她。   陆唯关上车门后,身后的车窗降了下来,傅远征清泠的声音传来,“你没必要把话说的那么明白,我和周远征长得像是事实,认错或是其他,我不会在意。”   他果然是听出自己刚才那句话的意思出来了。   陆唯抓着包的手紧了又紧,她没转头,也没回答,撑开伞朝前走。   宾利慕尚调转了车头,车轮卷过地上的积水,刷刷的声音渐渐远去。 第23章 陆唯去哪了   陆唯去哪了   陆唯站在别墅的铁栅栏外面。   这时候回去,尹少城见她一身酒气免不了一顿嘲讽。   她可以忍受尹少城对她所有的谩骂和怒火,却受不得他对远征任何一点的侮辱。   特别是在今天,远征的忌日,她不想面对尹少城。   她在外面驻足了好一会儿,然后转身沿着来时的路走出别墅区,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她去哪,她看着窗外,轻轻地呵气,眼底是掩藏不住的迷茫和孤寂,“随便走走吧。”   窗外的路灯不断掠过,光影交错。   当年远征帮助警方破案,经常忙到忽略她,她知道,远征有自己的执着,不找到真相誓不罢休,所以她从来不打扰他。   记得那一天正好是她生日,她以为远征忘了,所以负气跑到酒吧喝酒。   最后她不知道远征是怎么找到她的,她还没来得及吐露自己的委屈,远征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臭骂。   她本来已经被他骂得差点掉眼泪,心底的委屈也被放大了无数倍,却因为他的一句:“唯唯,你知不知道我会担心?”而破涕而笑。   深夜的街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人,陆唯却想到远征说过的,他会担心。   可是即便她喝得酩酊大醉,他再也不会像当年一样出现在她面前,劈头盖脸地臭骂她一顿,然后再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陆唯轻颤着叹了一声气,最终还是叫司机在路边停了车,然后走进了附近的一家酒店。   ——   尹少城昨天彻夜未归。   佣人正在花园里修剪花枝,他浑身酒气的走进去,目光略微往二楼的方向停顿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她起床了吗?”   “少爷,少夫人昨晚没回来。”   尹少城原本往前走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斜长的眸闪过一丝精芒,怀疑自己听错了,重新确认一遍:“她昨晚没回来睡?”   “是的。”   “她倒是有种!”尹少城骂了一句,进屋之后直接上了二楼。   打开主卧的门,然后走到隔间的门前,一脚将门踹开。   床上的被子枕头整齐叠放,床单平铺着,一点褶皱也没有,显然没人睡过。   他低低咒骂了一声,暴躁地踹向床边的矮柜,然后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出去。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这女人!”   他掐断电话,又给白苏打了一个。   电话那头的白苏没好气的问道:“干什么!”   “陆唯在你那?”   “没有。尹少城你神经病吧,自己花天酒地,现在管我要老婆了?你是不是把陆唯气走了?我告诉你,你要是欺负她,我跟你没玩!”   尹少城懒得听她的嘲讽,直接将电话给挂了,他握着手机,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不在白苏那里,去哪了?   自从在那天发了那么大的火之后,他和陆唯就没有再碰过面。   难道是自己那天骂得太过分了,以至于昨天是周远征的忌日,她居然彻夜未归!   他又拨了一个电话出去,咬牙切齿地命令电话那头的人:“给我查查,陆唯昨晚去了哪里!” 第24章 傅远征有危险   傅远征有危险   昨晚陆唯下车后走到酒店门口,却临时改变了主意,转身又上了出租车,在一个几年前建的小区外下了车。   小区环境舒适,当年远征在这买下了一套房子。   玄关的灯亮起,原先只有淡淡一层轮廓的家具渐渐清晰。   她望着里面怔怔地看了一会儿。   她已经很久没来这里了,房子不大,小三房,家具装修布置得却是十分温馨,每样都是她精心挑选的。   人去楼空,却宛如昨日。   踢掉高跟鞋,她进了房间静静地躺了下来。   床垫是当时和远征一起去商场挑的,她不喜欢睡软床,这样的床垫对她来说刚刚好,远征什么都会迁就她。   房间只开着一盏小灯,陆唯看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远征,一笔一笔地描绘着他的脸。   后来因为喝了酒口渴难耐,她又起身,在客厅找到了一瓶未开封的水,保质期还没过,拧开瓶盖,咕咚咕咚的灌下半瓶。   因为喝得太急,又被呛到了,咳了几下把眼泪都咳了出来,后来是真累了,歪歪地倒在沙发上,懒得挣扎,直接这样睡着。   迷迷糊糊中,她听见门上有钥匙转动的声音,猛地就惊醒过来。   “唯唯…”   男人站在玄关那边看她,顺手脱掉黑色的风衣,衣服上面沾着雨水,那头利落干脆的短发也有几分湿意。   她仿佛还看见水滴落在地上。   男人挂好外套后偏头过来似笑非笑地看她,右下颌的那颗小黑痣像一滴晕不开的墨。   “怎么还这么贪睡?”   “你…”陆唯根本再发不出声音了,喉咙梗得难受,眼眶一下就被憋红了,连呼吸都是尖锐的疼痛。   她爬起来险些站不稳,跌跌撞撞地跑过去,却是男人长腿迈了几步过来率先接住她颤抖纤瘦的身子,还是以往训斥的语气。   “还这么沉不住气?”   陆唯觉得嗓子像被火烧了一样的疼,“远…远征…是你吗?”   男人俯身,紧紧抱着她的身子,“傻丫头,是我,我回来了。”   回来,回来了…   陆唯的眼泪瞬间绷不住,一颗颗地往下掉,砸在地上仿佛掷地有声敲打在她的心尖上,一下又一下,疼得她险些站不住,只敢紧紧抓着男人的衣服。   她哑着声音哭了出来:“远征,远征!”   男人捧着她的脸,低头亲吻着她的额头,答应道:“我在。”   却是他直起身子的一瞬间,陆唯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男人眉眼冷漠,目光清远又深藏着晦暗不明的光芒。   陆唯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傅远征——”   陆唯忽然从梦中惊醒,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眼角还有泪水,脸色如同一张白纸。   她用力地喘了几口气才回过神来。   窗外阳光明媚,地上的光斑晃着她的眼。   天已经亮了。   她虚脱一般地闭上眼睛。   原来做梦了。   她居然做了这么奇怪的梦。   ——   陆唯醒来后,一直魂不守舍,到了楼下走到小卖部买了一瓶水,老板在找零钱的时候她抬眼看了一下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新闻。   是直播新闻。   小区不远处有一个楼盘今天正好动工,是傅氏旗下的产业,傅远征身为FZ新任总裁亲到现场。   现场的记者很多,傅远征回国数天,却从未在媒体面前露脸过,所以那些记者们都不会放过今天这个机会。   不过回答问题的都是FZ员工,傅远征穿着剪裁匀称的黑色西装,眉目清冷,十分惹眼。   陆唯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却在接过零钱的时候又不经意地往电视屏幕看了一眼——   事实上陆唯分辨外国人脸的能力很差,甚至是有点“脸盲”,尤其是黑人,在她看来黑人长相大同小异,根本难以分辨。   然而,她却被人群之中的两个黑人吸引了目光。   记忆一下就冲回到了傅远征到花店躲避追杀的那一晚。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咚”的一声,陆唯手里的矿泉水掉在了地上。   傅远征有危险! 第25章 尹少城你放手   尹少城你放手   傅远征有危险!   陆唯像是被人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冻得僵硬,心跳停止了半拍,才咚咚咚地敲在胸腔上,然后越来越快。   不知道为什么脑海里闪过的是梦里的画面,明知道不是他,可她的心还是控制不住地抽痛了一下。   手机没电已经关机了,她翻出傅远征的名片,抓起小卖部固定电话的听筒,手指难以控制地颤抖着,她按错了好几次,才按对十一个数字。   “嘟…”   “嘟…”   电话那头的声音像是踩着心跳,陆唯心急如焚。   固话是陌生号码,傅远征那样身份的人可能不会接,又或者手机不在他身边。   诸多想法一股脑地全都冒上来。   她紧抓着听筒,朝外边看,这里距离那片工地很近,走路的话十分钟就能到,要是用跑,时间就会缩短很多。   可是这段时间已经能发生很多事了,那些黑人身上藏着枪挤在人群中,傅远征根本注意不到,但如果他能接电话…   就在这时候,电话那头传来一阵忙音,连线终止了。   陆唯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来不及多想,她丢掉电话转身就往外跑。   也不知道跑了多远,一道尖锐的刹车声划过她的耳膜,她根本没在意,直到有人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回拉扯。   那力道太大,险些将她扯到马路上。   她呼吸急促地回头。   尹少城阴沉的脸映入她的眼帘,他紧紧盯着她,这一幕仿佛过去好多年,她一下子分不清,眼底仿佛翻滚着滔天大火。   尹少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胸腔只有一股怒火在叫嚣,他压抑不住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夜不归宿!”   “我现在没时间,你放手!”陆唯眼睛都红了,挣扎不开索性就要往下咬。   尹少城见着这一幕脸色都青了,抓着陆唯的手青筋一根根地跳起,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是不是现在有人给安安治病,你觉得自己可以脱离我了是吗?别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夜不归宿,下一次是不是要搬离尹家!”   “尹少城你放手,他有危险!”   尹少城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察觉到不对劲,声音冷沉:“谁?”   “傅远征他有危险。”   傅远征,傅远征!   刚才发现陆唯情绪不对,他要松开的手又紧了几分,情况危急,陆唯根本也没发现尹少城的手在颤抖,却因为他越抓越紧而挣扎。   尹少城是发了狠的禁锢着她,“别疯了,他怎么可能会有危险,再说那是傅远征,不是你的周远征!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现在陆唯哪里管得了那么多,“五年前你就拦着我不让我去找远征,今天你妄想再拦住我!他是也好,不是也罢,我都要去救他!”   她拼尽全力一挣,果然挣开尹少城的桎梏,她趔趄了几步快速朝着不远处的工地跑去。   尹少城被陆唯一推,险些站不住。   他盯着她跑走的背影,五指攥成拳,掌心已经沁出一层汗,又冷又潮。 第26章 陆唯中枪   陆唯中枪   陆唯跑了一段路后,终于找到采访现场。   人头攒动,却一眼能望到人群中最受人瞩目的男人。   采访已经到尾声了,记者们还是紧抓着傅远征不放,穷追不舍地追问:“傅总,请您也说两句吧。”   傅远征面上虽然从容淡定,却不经意地摩挲了几下食指,现下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正当他蹙眉时,突然一道枪响划破天际——   “啊——”   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一瞬间,抱着话筒摄像机的记者们纷纷逃窜,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之中。   傅远征眉峰凛厉,眼风迅速扫了四周一圈。   中枪的是傅远征身边的项目负责人,子弹穿破手臂,血流不止,他刚才与傅远征站的位置只有一拳之隔。   这场枪袭分明是冲着他来的!   “傅远征——”   熟悉的声音传来,傅远征转身在看到那抹纤瘦的身影时,眼底的寒芒骤然压了下去。   陆唯被那道枪声惊得脸色苍白,这会儿站在他面前,双手抖个不停。   “是那晚在花店外的那几个人,他们是来要你的命!快,快走!”   话才说完,傅远征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护在身边,漆黑的眼眸涌动着别样的情绪,忽暗忽明。   他沉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通知你有危险,可是我来晚了!”四周的尖叫都快将陆唯的声音湮没,她说着话,眼尾有些红,显然是太过着急。   “不晚。”傅远征淡定地说了两个字,扣住陆唯手腕的手越发地紧了。   敌暗我明,对方究竟多少人根本就不清楚,但好在四周早就安排了保镖,护送他们撤离。   眼看着就要靠近车子了,突然两道子弹打在车门上,尖锐的声音刮着耳膜,火花四射。   “总裁小心!”   保镖护着傅远征,而傅远征却紧紧地将陆唯护在怀里。   陆唯惊魂未定地睁开眼,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探出一杆黑漆漆的枪。   傅远征一只手已经拉开车门了,正当他要将陆唯塞进去的时候,怀里的人突然大叫一声小心。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陆唯一把将傅远征推开,单薄的身子挡在他的面前——   “砰——”   子弹穿破身子的一瞬间,血色蔓延开。   陆唯眼前仿佛迸出火光,明明晃晃,倒下的一刹那,像是出现了幻觉,看着那张脸她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   “陆唯!”男人抱着她的手明显在颤抖,深寂的眸子黑而深,又仿佛是终年不化的冰在逐渐消融。   很像一个人。   “远…远征…”陆唯试图开口说些什么,可是冰冷的寒意和黑暗涌上来,她根本招架不住。   “陆唯!”   尹少城追上来的时候,陆唯已经昏迷不醒了,她胸前白色的线衣染成一片红,四周充斥着浓烈的血腥味。   翻滚的热血从胸腔直窜脑门,压得他眼睛都红了。   他上前一步就要将陆唯抢过来。   可傅远征抱着陆唯的手没有一点要松开的迹象。   他将陆唯拦腰抱起来,凌厉的目光像是一把刀子一样,刀刃锋利,令人心生寒意,阴鸷地扫过尹少城的脸。   “让开!” 第27章 她要救的人不见得是你   她要救的人不见得是你   手术室大门紧闭。   手术争分夺秒,护士已经来来回回取了好几次血袋。   每一秒的时间都被拉长。   傅远征站在走廊的尽头,他背对着窗户,下车后抱着陆唯一路跑到急救中心,西装脱了,里面的白衬衣被血染红了一片。   是陆唯的血。   他拧着眉倚靠着窗框,手里夹着一支烟,青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将他侧脸冷峻的轮廓都晕模糊了。   只有那双眸子在模糊中,忽闪着暗芒。   子弹穿过陆唯的胸膛,与心脏只差毫厘,手术凶险万分,稍有不慎…   手指一用力,香烟断成了两截,零碎的火星洋洋洒洒掉在他的脚边。   他用脚碾了几下,低沉的嗓音仿佛从凿开的冰窟传出来的,沁着寒意:“既然国际刑警一直抓不到他们,好歹这是在北安城,傅家还是有办法,安排下去,务必清扫干净。”   傅远征的话让张宋愣了一下。   他是傅远征的秘书,在国外的时候就已经跟在他身边了,要说这位傅家二公子特立独行,也并无出格之举,偏偏对手里的权势不在意,也不屑动用权贵的手段。   即便是国际犯罪组织的余党他也不在意,现在却要动用傅家的势力,抓捕几名变态杀人组织的成员。   也许真是那些人动了不该动的人。   不过他是手底下人,不敢多问什么,只是垂首答应道:“是。”   一场手术,足足动了六个小时。   终于,手术室那边有动静了。   门打开,从里面出来一位个子高大,年轻的混血男医生,他摘掉口罩,动了六个小时的手术并不显得疲惫,倒像是在完成一项挑战似的。   眼睛里都是跳跃的胜利的光。   “手术很顺利,你的那位姑娘救回来了,幸亏是有我在,否则国内还真没人敢动这个手术。”   听了这话,傅远征拧着的眉这才稍稍松动了一点。   轮子滑动的声音,人出来了。   他转身看进去,陆唯被护士推着出来。   因为麻醉还在起作用,所以仍是昏迷状态,唇色和脸色都很白,盖着被子,手背吊着瓶,单薄得像是纸片人,一触就破。   任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脆弱不堪的人,竟敢挡在枪口之下。   傅远征暗深的眸子凝着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眼眸深处有一道暗芒在微微闪动,指节分明的五指攥了起来,青筋微颤。   “好好照顾她。”他说了五个字后,一挥手,让人将陆唯推进病房。   陆唯被推走后,他才转过身朝着坐在长椅上的尹少城看了过去。   在事发现场,他将陆唯抱上车的时候,尹少城也跟上车。   从上车再到手术,一直到现在,一言不发。   傅远征瞧着他往陆唯的方向看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转过头来。   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傅远征不动声色,尹少城看着他慢慢地眯上眼睛。   这张脸…   让尹少城的回忆一下子就回到了好几年前——   黄昏迟暮的大学,远远瞧见榕树底下站着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他背对着夕阳的光,身上镀了一层金灿灿的光芒,宛若天人。   校园里来来往往的男女,自然英俊美丽的不少,可那男人站在树下,偏生出了一种遗世独立,公子如玉的感觉。   格外引人注目。   尹少城走近的时候,那个男人从树底下走出来。   他是北安城尹家的二少爷,从小就在上流社会穿梭,见过的人不计其数,可是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气息令他很不爽。   “你是谁?”   男人穿着白衬衣,气质干净,他抬眸看过来,目光清远又带着几分难以抗拒的威压,可是语气却带着几分若有似无的笑意:“陆唯的周远征。”   他至今都忘不了对方在说起陆唯的时候那种狂妄的又宠溺的语气。   想到这里,尹少城不屑的冷笑了一下。   即便知道面前的人是傅远征,可是看到那张和周远征几乎要一样的脸,仍然令他很不爽。   他拍了拍膝盖,站起来,单手插兜地走到傅远征面前,似笑非笑:“傅总,想必你知道陆唯和我的关系,既然她的手术很成功,那你可以放心走了,剩下的是我的家事。”   他特地将家事两个字咬得重了些。   傅远征漠然地看着他,不说话,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毫不在意的姿态仿佛并不将人放在眼里,自然也就没将那两个字听进去。   尹少城的目光渐渐冷下来,刚才嘴角凝着的冷笑也维持不下去,可他越是这样,傅远征却越是淡然,不为所动。   这时候电梯的门打开了。   白苏接到尹少城的电话就急急忙忙从花店赶过来,出了电梯就看见两个男人对立而站,不由愣了一下。   “你们…”   傅远征和尹少城转过头来。   白苏也是今天看到电视直播才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就是傅家二公子,傅远征。   当时她还不敢确认,这会儿看见真人就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了。   傅远征就是那天到唯一花店买花的那个男人…也是和陆唯手机壁纸上那个陆唯一直不肯提的男人很像的人。   那天陆唯失魂落魄的追出去,就是因为他吧。   可是现在他怎么在这?   白苏的疑问才刚窜起,就听尹少城漫不经心地说:“陆唯为什么会替你挨那一枪,想必你应该比我清楚。   那么危急的情势下,人的动作都是出自下意识,她要救的人,不见得是你,所以傅总不用感到内疚。”   白苏瞪圆了眼,陆唯中枪原来是因为他!   说不上什么心情,白苏还是能感觉到两个男人之间暗潮涌动,尤其是傅远征,在听见尹少城的那番话之后,她清楚瞧见他握起的拳头。   虽然他表面看上去不动声色,可是白苏知道傅家有一个魔鬼一样的男人,听说拥有傅家血脉的男人都像头狼似的。   这样的人不好惹,最好敬而远之。   她连忙插话:“傅总别担心,陆唯这边有我照顾,您公事繁忙,还是先回去吧,再说您一个大男人留在这里又有什么用。”   “还有,尹少城你也走,陆唯现在刚动了手术情绪不宜起伏太大,你的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就别再给她心里添堵了!”   白苏很小的时候就认识尹少城了,对他,她从来就不客气。   尹少城一咬牙正要说什么的时候,白苏已经急急忙忙转身朝着陆唯的病房过去了。   “总裁,媒体那边已经安置好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会有人透露半个字。”张宋在傅远征身后说道。   “嗯,”男人低低地回了一声,目光深邃,落在陆唯的病房紧闭的门上,然后才转过身,“先回公司。”   电梯门缓缓合上,只余下一条三指宽的缝时,尹少城抬眸看了过去,傅远征正好目光清远地看了他一眼。   尹少城脑中的某根神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他冷哼一声,走到另一个电梯里,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我要傅远征的全部资料!”   ——   陆唯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白苏一见她醒来立马跑出去喊医生。   门打开,医生进来。   陆唯混混沌沌地,麻醉过后伤口疼得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已经出了满头大汗,往门口一看,见到那位高个的年轻混血男医生时,愣了一下。   他…   不是那天在傅远征办公室见到的那个第一次见面就直勾勾盯着她,并说她漂亮的登徒子吗?   他怎么是医生?   登徒子看着她略微有些惊讶的表情,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你运气真好,正好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三位病人,否则,国内没人敢动这个手术,你现在恐怕已经是个死人了。”   好狂妄的语气。   顾博森说完后,将挂在右耳的口罩带子一并拉下,丢进垃圾桶里,走进卫生间,扭开水龙头洗了两遍手。   他走出来,陆唯大胆地猜想:“你是…Dr.Allen?”   顾博森意外地一扬眉,偏过头来,笑得意味深长:“还挺有见识的,没想到你居然知道我。   不过你还是叫我顾医生或者直接叫我的名字,顾博森,回到中国,入乡随俗。”   见他这样的反应,陆唯就知道傅远征并没有将安安是她的孩子的事情告诉他。   他倒真是个守信义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陆唯虽然对他的第一印象不好,可总归是被他救了。   而且再过几天,他就会给安安动手术。   顾博森罢了罢手,“你是远征托付给我的,救不活你,我也不用活了。”   他说的一本正经,好像救不活陆唯傅远征就真的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陆唯却听进一半半,不计较,也不放在心上,“医者仁心,顾医生不会见死不救。”   “不,”顾博森伸出食指摇了摇,眸底莹莹亮亮的,却让人的心底生出一阵寒意:“你不是知道我是谁吗,怎么不清楚我的习惯?我救人向来是要收取代价的,就算是远征也不例外。”   陆唯一怔,如今想起确有其事,眼神复杂地看着顾博森,“他答应你什么了?”   “这个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顾博森本来已经转身要出去了,又回过头洋不洋中不中地叮嘱了一句:“病人,切勿忧思过重。”   他冲她眨了一下眼,然后就走了。   傅远征答应他什么了?   陆唯攥紧了拳头,手心有个东西硌着。   摊开手掌,是一颗袖扣。   她昏迷的时候一直抓着这个,此时掌心都磨出血了。   应该是她迷迷糊糊的时候抓着傅远征,从他的袖口拽下来的。   如今想起昏迷之前傅远征的神情,都是心惊肉跳。   她真的不该,再将他当成远征了。   他不是。   顾博森走了之后,白苏才搬了一把凳子过来,先是喂了陆唯喝下半杯水,再喂她喝了点汤。   她一声不吭,手里拿着汤匙机械式地喂着,陆唯拿手挡了一下,苍白的唇动了动:“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白苏果真就将碗放下,双手环胸,审问的姿态:“傅远征是你什么人,你就为他豁出命?”   “我没为他豁出命,今天只是巧合。”陆唯并不想说太多。   “是不是因为他…”白苏停了一下,又继续说道:“算了,你爱怎样怎样,总归是活着就好,只是我有一句话要劝你。”   陆唯睁开眼睛看她,“你说。”   白苏是白家的落魄千金,从前最是尊贵,听过的见过的自然不少。   她拉过陆唯的手,神情颇为凝重,“不要招惹傅家的男人。”   ——   傅远征从手术室外离开后去探望了今天中枪的项目负责人,然后才回到公司。   出了这么大的事,公司员工要安抚,新项目的开发,项目负责人受伤要另外派人去管这件事,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一直到夜里,他接到个电话——   “远征,是我。”   “曼西?”傅远征这才想起前几天顾博森对他说叶曼西要回国的消息,“下飞机了?”   “嗯,”那头好像有风,女人的声音轻轻柔柔:“博森说你今天差点出事了,我很担心,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为我接风洗尘也为你压压惊,好不好?”   傅远征盯着桌面上的一个胸针,胸针是长方形,淡绿色的,上面印着四个字——   唯一花店。   他看着胸针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头叶曼西又问了一句,他才淡淡地说:“抱歉,我还有很多事要忙。”   “可是我已经在你公司楼下了,就一起吃吧,我已经给博森打了电话,他很快就到了。”   傅远征眉心紧了一下,“好。”   从医院回来后傅远征到总裁办公室的休息室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这会儿见他要出门了,秘书办的女秘书这才敢开口问道:“总裁,您换下来的衣服要怎么处理?”   毕竟那些衣服都沾了血,可手工定制的高级西装衬衣,她们实在不敢擅自做主。   然,这点钱在傅家看来又算得了什么呢。   或许扔掉也不为过,毕竟是沾过那么多血的。   傅远征脚步停了下来,好像早就决定了一样,不假思索道:“送去干洗。”   ——   刚才,叶曼西挂了电话之后,站在光可鉴人的大厅里,香槟色的当季裙装衬得她肌肤赛雪。   璀璨灯光下,娉婷婀娜,娇俏佳人。   她转身对着旋转门的玻璃拨弄了几下栗色长发,嘴角扬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她是名门叶家的千金,一身荣耀,吃穿用度向来都是最好的。   男人,她也要最好的。   她低头弯着嘴角笑了笑,一抬眼就看见电梯开了。   傅远征从里面走出来。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   认识这个男人也有四五年了。   她在外留学,发生意外,被他救下。   起初他像谜一样,神秘又清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为了靠近他,她用尽办法,陪他在国外一起进修金融学,这才拉近了如今距离。   可不管她怎么靠近他,他仍然像谜一样,然而又仔细一想,让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才有足够吸引人的资本。   令她心向往之。   叶曼西忍不住脸上一热,只是一瞬间,她就将自己的小心思藏好,不留半点痕迹,像是个久违的朋友过去抱了抱他。   松手,看着他的俊脸,笑道:“博森也快到了,我刚刚定了附近的餐厅,我看评价不错。”   两人等了大约两分钟顾博森就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跟叶曼西打招呼,就被傅远征一个侧身拉住胳膊:“她怎么样?”   顾博森无奈一笑:“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吗?好得很,你信不过我的医术?”   “不是。”傅远征松了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清冷淡定得很,好像刚才着急的人不是他。   听得一头雾水的叶曼西疑惑道:“你们在说谁?”   “哦,”顾博森故作神秘道:“远征的红颜,可以豁出命的那种。”   红颜…   叶曼西眼神微微一闪,爱笑不笑道:“胡说什么啊,远征哪有什么红颜?”   傅远征并不想多说什么,偏偏顾博森忍不住,想起第一次见到陆唯时,傅远征拉着人家姑娘的手不放一幕,竟然让他看出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也不清楚,单看她替远征挡抢就能看出这交情不一般,远征,你和陆唯是怎么认识的?怎么之前在国外从没听你说过?”   陆唯…   叶曼西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好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傅远征在听到顾博森说陆唯替他挡枪时,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剩下的话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往下走了一步,低沉道:“去吃饭吧。”   顾博森原就是在开玩笑,其实并没多在意,跟着傅远征走了。   叶曼西跟在身侧,嘴角轻抿,眼波流动。   其实傅远征向来这样,对很多事情都不喜欢解释。   一个人不愿解释的原因无非就两个。   一个是不放在心上。   另一个就是藏的深。   顾博森说陆唯替傅远征挡了一枪,一个女人为一个男人豁出命,他会不放在心上吗?   叶曼西的手突然抓紧衣服,手指有些颤抖,暗暗地深呼吸了几下。   ——   吃完饭后,顾博森家的司机将他接了回去。   叶曼西的车在饭店外等候,傅远征单手插在裤兜里,身形挺拔,男性独有的清冽气息近在咫尺。   叶曼西一阵心热。   她抬手将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笑吟吟道:“我爸让我到他的公司上班,可是我不喜欢,不如我去你的公司吧?”   “博森说过了,你随便就好,看上哪个职位再告诉我。”傅远征看了她一眼。   “这么相信我?”叶曼西笑得开心。   傅远征淡淡一笑,“你的能力我知道,只怕是屈才了。”   叶曼西莞尔,看了看外面,目光落在不远处的高大写字楼,问道:“你还要回公司吗?要不我陪你吧。”   “你下了飞机就往我这赶,家都还没回一趟。”   叶曼西抿嘴笑了笑,“我只是客套一下,你还真当我想留下来啊?我爸可惦记我呢。”   傅远征勾唇一笑,没说话。   ——   白苏原准备留在医院陪陆唯过夜,后来被陆唯赶着回去了。   “有护工在呢,况且我知道你认床,睡不好明天可别搞砸了花店的生意。”   白苏拗不过她,只好回去。   伤口还很疼,这会儿居然没有半点睡意。   过了好久,她撑着手坐起来,其实按一下铃,护工就会来帮忙了,可她还是不习惯麻烦别人。   穿上拖鞋,慢慢地挪到卫生间门口,才走了几步,就已经累的不成样。   病房的门突然从外面开了进来。   全然没想到这个时候会有人进来,陆唯的手撑在墙上,下意识看了出去。   傅远征开门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披着长发扶着墙艰难地站着,满头大汗的样子。   他眉头一拧,三两步走过去,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蹙眉,冷声道:“折腾什么?” 第28章 睡吧   睡吧   陆唯没想到来的人是傅远征,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会儿被他拦腰抱起来,浑身一僵,额头冒着汗,全身上下都写着抗拒。   “傅总,你放我下来,我能走。”   陆唯的声音还很虚弱,伤口又疼得厉害,这一句话的功夫,后背已经湿透了。   傅远征低头看着怀里宁可疼得脸色发白也要僵直着身子的人,抿唇,漆黑的眸子闪过一丝精芒。   他突然双臂收拢,将人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然后用脚慢慢踢开卫生间的门,再将人放在马桶边上。   他直起身子,陆唯下意识想要后退一步,却被他眼明手快扣住肩膀,“好了再叫我。”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出去,并将门带上。   陆唯抓了抓病号服衣角,他怎么知道她要上卫生间?   堂堂傅家二公子,FZ总裁纡尊降贵到这程度。   陆唯深觉惶恐,又想起白苏对她说过的话——   傅家的男人很危险。   其实她领教过傅远征深沉的心思,这样聪明,心思缜密的男人的确危险。   过了几分钟,陆唯扭开门把,傅远征果然就站在卫生间外面。   “傅总,这么晚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护工…”   她的话还没说完,傅远征已经伸手动作连贯地将她抱起。   他的下颌线条流畅,像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宝玉。   他低头,眸光深邃,嗓音低沉地问她:“知道有护工,为什么不按铃?”   “很晚了,不想麻烦她。”陆唯老实回答,却因为傅远征抱着她的动作而紧绷着身子。   又补充道:“况且我慢慢走也是可以的。”   “护工是花钱请的,这是她的工作。”   傅远征边说边走,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陆唯放回到病床上。   他并没有将手拿开,而是两只手就势撑在她的头两侧,将她禁锢在他的怀抱与床之间。   这样,她想避开都没地方可以避。   陆唯一阵心惊,抬眼,傅远征漆黑的眼睛像是望不到边的黑夜,寂静无声,有似有燎原之势,汹涌而来。   他凝着她的眸,“我知道,你真正想说的是因为我长得像周远征才救我的,对吗?”   陆唯看着他,伤口疼,她的呼吸又短促又急,胸口起伏,脸色很白。   “是,所以你不必觉得内疚…”   还不等她说完,傅远征直接抬起一只手扣住她的下颌。   他突然附身凑近她,两人的鼻尖几乎都要碰到一起。   看着她眼底明明白白的惊慌,他一字一句道:“陆唯,我并不是内疚。”   时间仿佛被延长,像电影的镜头被特意地放慢,一帧一帧,像陆唯的心跳,清清楚楚。   他的目光别有深意,陆唯不敢直视,挣扎着躲开,却不小心扯到伤口。   “嘶——”   她疼得眼眶都有些红了。   傅远征抿唇,压在枕头上的另一只手攥成了拳,很快就收了回来,站在床边,看着她说道:“睡吧。”   然后他就开门出去了。   陆唯原以为他走了,可过了一会儿,傅远征又重新开门进来。   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径直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大有今晚不准备离开的意思。   这人,赶是赶不走的。   沙发靠床近,陆唯渐渐闻到一股淡淡的烟草味,很清冽,并不刺鼻也不难闻。   原来他是出去抽烟了。   伤口太疼了,陆唯不敢翻身,依旧保持着仰躺的姿势。   病房很安静,陆唯听着自己久久不能平静的心跳,跳得她心里发慌,脑海里是他说那句话时的眼神和他近在咫尺的气息。   她猛地睁开眼睛,不敢再闭眼,余光能瞥到坐在沙发上的傅远征。   他仰靠着,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他居然开口:“博森是个骄傲的人,你若是不好好睡觉养伤,耽误了康复时间,误了他的美名,他有的是办法让你这辈子都下不了床。”   傅远征的话乍一听是吓唬人的,可陆唯想到过去关于那位鬼才医生的传闻…   他的确做得出来。   忽然想起什么,她问道:“你答应他什么了?”   傅远征睁眼,看了她一眼,复闭上眼睛,“他骗你的。”   “可是杂志上都说他动手术向来是要收取代价的,六亲不认。”更何况是朋友。   傅远征好像真的不想说,沉默着,过了几秒才开口:“睡吧。”   这一句后,他果然都不再说话。   已经过了十二点,安静的病房里是女人浅浅均匀的呼吸声。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慢慢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眸盯着床上的人看了好一会儿。   他缓缓起身,拉开病房的门,依靠在走廊尽头的窗框,点了一支烟。   头痛的感觉才堪堪压了下去。   自从五年前失忆了之后,就落下了头痛的毛病。   已经有几年不曾这样头痛过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抽着烟,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将他那双黑色眼瞳隐没在内,忽暗忽明。   是在遇到陆唯之后。   弹了弹烟灰,他的目光落在中指夹着烟的那个位置。   前两年头痛得厉害,止痛药吃多了影响他推理,所以他从不碰,一旦头痛,他只是抽烟。   那段时间的烟瘾很大,久而久之,手指这个地方就留下了一道淡淡的黄色痕迹。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大的烟瘾了。   ——   这一觉陆唯睡到天亮才醒。   卫生间的门是关着的,里面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水声。   过了一会儿,傅远征神清气爽地从里面出来,额前的发梢还沾着一点点的水,他一只手压了压后颈,头微微后仰。   陆唯看得出来他昨晚睡得并不是很好。   他那么高的个子,躺在小沙发上,怎么可能睡得好。   他看了陆唯一眼,疏朗的眉目微微一沉。   他走过去将她被子掀开,然后将她抱起,放在卫生间洗手台旁边,亲手给她挤了牙膏,再将牙刷递给她。   陆唯醒来时总容易出神,反应未及,迟疑了两秒,才接过来。   平常一个简单的洗漱,她花了足足十分钟。   傅远征的耐心也很足。   他在沙发上随意拿着手机刷新闻,看的不是什么财经金融新闻,而是国外一些匪夷所思的杀人案件。   血淋淋的画面,在清晨里显得十分诡异。   等陆唯洗漱好,他就像提前感应到一样,放下手机走到她身边,然后再将她拦腰抱起。   一个清晨,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却又好像心照不宣。   才刚将人放在床上,护士就敲门进来,仿佛并不惊讶傅远征在这,恭敬地喊了一声傅总之后,就过去给陆唯打点滴。   针扎进手背回血的一瞬间,傅远征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   他转身要走的一瞬间,陆唯叫住了他,“傅总,这个还给你。”   傅远征顿足,转身看着她白皙的掌心上躺着一颗袖扣。   这袖扣是昨天那件衬衣用的,他换了衣服之后并没有再用,想必是昨天落在她这里的。   他走过去,拇指和食指刚要将那颗袖扣捏起,却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宽厚的手掌瞬间包裹着她纤瘦的手。   陆唯一怔,想要挣开,可傅远征抓得牢,不放。   “下班再来看你。”   说完,他取走她掌心的袖扣,转身离开了。   他打开病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站在门外的白苏,她手里提着保温桶,里面放着美味的汤。   她一看到傅远征,愣了一下,看了一眼他额前略微有些湿意的头发上,眉头微拧。   “傅总。”   她往旁让了一让。   傅远征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傅远征进了电梯之后,白苏才提着保温桶进去。   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坐下来,看着陆唯,“他昨晚在这?”   陆唯点了点头。   白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总归该说的话都说了,她相信陆唯有分寸。   可是又转念一想,傅家的男人,哪一个是可以随意打发的。   她一边舀汤,一边说:“尹少城他被关禁闭了。”   陆唯微愣,“他怎么了?”   白家在尹家老宅边上,两家算得上是邻居。   白苏放下碗,说:“我出来的时候听他们家佣人说的,尹少城为了那个徐媚儿跟他爷爷大吵一架,”   陆唯见怪不怪,“他放不下徐媚儿,这道坎他过不去。”   白苏笑了笑,“是吗,我倒是不见得。”   陆唯不再说话,对尹少城的事情他并没有多关系,更多时候是白苏在为她打抱不平,可是时间久了,白苏也看出来了。   陆唯对尹少城的事压根就不关心。   白苏也沉默着,陆唯突然开口:“苏苏,有些事我现在一时半会儿还没办法说清楚,以后,我会让你明白的。”   白苏知道陆唯是怕自己想多了,不在意地笑了一下:“说什么呢,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我要是因为你对我隐瞒了什么而和你生分的话,那我白苏这二十几年算是白活了。   只要你好好的,什么都行。”   陆唯被白苏的话说的喉头有些发硬,她低低嗯了一声。   白苏送了汤就去花店忙了。   陆唯果然接到尹老爷子打来的电话,让她回老宅一趟,说是要给她一个公道,替她好好教训尹少城。   陆唯现在这个样子根本就不能被尹家的其他人知道,所以谎称自己朋友出事,在外地暂时不方便回去。   尹家老爷子最是公正严明,尹少城的父母在他幼年时就发生意外去世了,尹少城渐渐养成了孤僻乖戾的性子,前几年喜欢上了一个模特,扬言要娶回家,差点把尹老爷子气出病。   如今尹少城娶妻,又对小模特念念不忘,尹老爷子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   陆唯挂断电话后看着手机屏幕出神,过了一会儿听见门外有人敲门,她放下手机,“进来吧。”   进来的人是顾博森,他穿着白大褂,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边还跟着一位身量高挑,娉婷娇俏的女人。   不是护士。   她手里捧着鲜花,跟着顾博森进来。   “她是叶曼西,我和远征的朋友。”顾博森介绍说。   陆唯冲她微微颔首,“叶小姐。”   叶曼西也冲她微笑地点了点头。   顾博森给陆唯做了个检查,又查看了一下点滴,转身对叶曼西说:“你在这坐会儿,我去换了衣服再陪你去找远征。”   叶曼西点了点头,“好,你快去吧。”   顾博森走后,叶曼西将手里的花放在陆唯的床头柜上,然后坐了下来。   她轻轻将肩上的卷发拨到脑后,露出纤细洁白的颈项,双手叠放在大腿上,举止投足间都是名门淑女的风范。   她笑了笑,望向陆唯的眼神友好和善,“博森说你替远征挡了一枪,谢谢你救了远征。”   陆唯有些意外,她救的人是傅远征,道谢的反倒是这位叶小姐。   傅远征和顾博森都不曾说过这样的话。   隐约中,陆唯好似猜到了什么。   她摇了摇头,“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叶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叶曼西却温婉地笑了笑,“尹少夫人对远征舍命相救,我怎能不放在心上。”   陆唯一惊,目光复杂地望向对方。   原来,都调查过了。   陆唯并不感到意外,听说叶家的人最擅长搜集一些隐秘信息,想要调查她,易如反掌。   见陆唯不说话,叶曼西低头一笑。   她继续说道:“我认识远征将近五年了,他向来不善言辞对人情世故也并不怎么上心,这里是一百万支票,希望你能收下。”   说着,从包里抽出一张早就写好了的支票递给陆唯。   叶曼西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她和傅远征的关系匪浅,可这一张支票陆唯有点看不懂了。   再加上对方调查她,已经侵犯了她的隐私,令她很不快,说话语气也没有刚才的客气了:“叶小姐,请你收回去。”   叶曼西不想陆唯拒绝得这么干脆,脸色微微一僵,“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   但是我并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希望尹少夫人能保重身体,这支票是我的一片心意。”   “如果叶小姐是想替傅总答谢我的话,大可不必。傅总给我安排了最好的医生,最好的病房,所有的都是最好的,不缺也不需要其他。”   “尹二少的行事作风我有所耳闻,知道你过得并不是很好,你又何必推辞?”叶曼西是打定了主意要陆唯收下这张支票。   可是陆唯却突然问她:“叶小姐,你在怕什么?”   叶曼西被陆唯的话问得目光微微一闪,旋即淡淡地笑开了,“既然尹少夫人执意不肯收,那我也不好强人所难,希望你早日康复。”   顾博森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叶曼西将支票收回到包里,神情微微一凝。   进了电梯,他才开口:“你为什么要给陆唯支票?”   叶曼西被他抓了个正着,也不心虚,大方承认道:“替远征谢谢她。”   “欠妥,”顾博森低斥了两个字,又继续道:“你这么做,远征会不高兴的。”   “可是你知道陆唯是谁吗?”叶曼西质问道。   顾博森被她问得愣了一下,抿了抿唇,漂亮的眼睛看着叶曼西,说:“我知道她是尹少城的妻子。”   “远征告诉你的?”叶曼西知道的事情,傅远征一定早就知道。   顾博森摇摇头,“猜出来的,原本只有百分之七十的猜疑,刚才你问我,我才敢确定。”   既然他都知道了,叶曼西就打算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担心远征误入歧途,一个有夫之妇对远征影响不好。”   顾博森原还想为什么叶曼西会做这么没有分寸的事,转念一想就有些明白,却不理解。   他皱了皱眉头,叹了声气:“可再怎么说那也是远征他自己的事情,你这样贸然插手,远征知道的话,他真的会生气的。”   叶曼西将头一偏,仿佛在置气,如秋水的眸子闪过一丝细碎的光。   “就算远征生气,我也要这么做,可是既然她不肯收,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第29章 我想来看看你   我想来看看你   叶曼西和顾博森到FZ总裁办的时候,傅远征正在开会。   顾博森在逗几位女秘书,叶曼西看不下去,在秘书的带领下进了傅远征的办公室。   和他人一样,办公室的风格清冷,干净,整洁有序。   她走到傅远征的办公桌前,指甲漂亮的手指轻抚着桌面,触碰着他用过的钢笔,只觉得指尖又热又颤抖。   目光被桌上一枚小小的胸针吸引了过去,正当她要将它拿起来看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一看是傅远征,叶曼西伸出去的手立即收了回来,笑吟吟道:“她们说你在开会,让我在这等你。”   “久等了。”   傅远征在外面就看到顾博森调戏女秘书,自然也知道叶曼西在这里。   他单手扯领带的动作惹得叶曼西一阵心热,垂在裙边的手指蜷缩起来,刮得掌心又痒又燥。   他走过来,将手里的文件和笔放在办公桌上,偏过头来问她:“听博森说你去看过陆唯了。”   叶曼西一顿,点头,“是啊,她救了你,我应该…”   “多谢。”傅远征淡淡说道。   说不出什么,可傅远征对她的态度向来这样,但他一句多谢令叶曼西的心骤然寒了一下。   不过傅远征没再说什么,想必顾博森并没有说自己给陆唯支票的事。   他向来不喜欢干涉这些。   叶曼西心里不是滋味。   傅远征抬手往自己对面的位置让了让,“坐下谈吧。”   坐下之后谈的是公事,敲定叶曼西的工作内容。   “你才刚回国,先适应适应再过来上班。”傅远征说道。   “在自己的家乡还需要适应什么,我随时都可以过来上班,”说着叶曼西觉得自己太不矜持,又补充道:“反正有你罩着我。”   傅远征握着钢笔的手一顿,抬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好似黑色礁石,叶曼西有些心惊。   他忽而勾唇一笑:“好。”   傅远征很忙,叶曼西不好打扰,就离开了。   起身的时候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胸针上,上面写着唯一花店。   想来是某家花店的名字。   开门出去,撞上拿着衣服过来的女秘书。   没想到这里有人,但昨晚在公司一楼的大厅是见过叶曼西的,所以连忙打了声招呼:“叶小姐。”   叶曼西点了点头,下巴微抬,“这衣服干什么的?”   “这是总裁昨天换下来的,原以为沾了血会不好清理,没想到这么快就送过来了。”   沾了血?   傅远征的衣服怎么会沾了血?   昨天…   叶曼西突然想到昨天陆唯替傅远征挨了一枪的事,那血必定是陆唯的无疑了。   她眉心微蹙,语气略带责备:“你们总裁不会再穿这样的衣服的,为什么不扔了?”   秘书怔愣了一下,一笑:“叶小姐有所不知,并不是我们不扔,是总裁让我们即刻送去干洗,再送回来。”   叶曼西神情微变。   她曾经见过傅远征因为去了一趟停尸房,整套衣服便不要了,他心细如尘,也洁癖。   而现在,他居然将衣服留下了!   是因为陆唯救了他吗?   叶曼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秘书关切地问道:“叶小姐,你是不是不舒服?”   “啪——”叶曼西一扬手,不慎将对方手上的西装打到地上。   她怔怔地回过神来,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   秘书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到底是在职场上混过几年的人,很快就神色如常地蹲下捡东西。   低头看着秘书不慌不忙地将西装捡起来,叶曼西若有所思地咬了咬唇。   傅远征向来清心寡欲,在国外不乏有妖娆妩媚或明艳动人的女人找过他,可他都只是绅士地拒绝了她们,从来没有半分逾矩。   要说他这样身份,长得又十分有味道的男人有过几个女人也不为过,可他从不接触,也并不将那些人放在眼里。   也就是这样,更吸引了她。   她小心翼翼,在他身边深怕被他看出点什么,所以一直都不敢表露心迹。   这几年也只能换来一点与众不同的对待,却没办法让他做到另眼相待。   可他只是回国半个月,怎么好像一切都变了。   清心寡欲的傅远征对一个女人上心了。   是自己的动作慢了吗?   这一刻她竟想,如果是自己替傅远征挡了那一枪,该多好。   舍命相救,势必会换来另眼相待。   ——   吃过早餐和药之后,陆唯睡了一觉。   伤口还是很痛,护士提醒她要是疼得厉害可以吃止痛片,陆唯拒绝了。   因为疼痛,所以睡得不是很安稳。   迷迷糊糊好像听见有人开门进来,想来是护士或者是护工,所以并没有睁眼。   直到床边罩下一片阴影,她这才睁开眼睛。   结果就看到尹少城拿着纸巾的手悬在半空中,似乎…   要给她擦汗。   陆唯迷迷瞪瞪地看着他的眼睛,尹少城有一双很好看的淡茶色眼瞳,最多的时候眼神都是漫不经心,让人觉得不正经。   可有时候狠刹起来,却又有足够震慑人心的威严。   现在,他的眼神多了几分辗转和晦暗不明,不过只是一瞬间,又收敛了起来。   他冷冷地盯着陆唯,将手里的纸巾丢在她脸上,“自己擦。”   陆唯将脸上的纸巾抓开,捏在手上擦了擦额头,果然流了很多汗,她将纸巾拿着,尹少城却意外地接过去丢进垃圾桶里。   “你不是被爷爷关禁闭了吗?”陆唯虚弱地问他。   尹少城讥讽地一笑,反问她:“你不是去外地了吗?”   陆唯不善撒谎,突然就被这么拆穿,苍白的脸忽然有些红。   她有气无力道:“我撒谎还不是因为你,爷爷看到我这样指不定要调查,到时候,你就麻烦了。”   尹少城看着她脸红窘迫的样子,深觉难得,又好像跨越了很多年,回到过去,不由多看了两眼。   结果听到她说的话,他冷哼一声:“你倒是替我着想。”   陆唯不说话。   难得尹少城没有对她冷嘲热讽,或许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实在可怜,尹少城难得发了善心。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你怎么出来的?”   尹老爷子有意关他,又怎么会轻易让他出来?   尹少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淡茶色的眸子有些琢磨不透的亮意,他突然俯凑而下,拉近了和她的距离,动作近似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脸。   他笑道:“我想来看看你,所以偷跑出来的,信不信?”   陆唯被尹少城突然拉近的动作吓了一跳,急着往旁边躲,扯得伤口疼得厉害。   她蹙眉忍着痛,不以为意地躲开,语气不好道:“你又发什么神经。”   尹少城的舌尖顶了顶上颚。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媚儿”两个字。   陆唯也看见了。   他瞧了她一眼,很自然就将电话接起来,两人离得近,电话里徐媚儿的声音陆唯也能听见——   “二少,你到哪里了?”   果然,是为了徐媚儿。   “我一会儿就到,你先自己玩会儿。”尹少城说完后就挂了电话。   他看着陆唯淡定到不能再淡定的脸,他一咬牙,忽然勾起唇角一笑,“今天是媚儿生日,我当然得出现。”   陆唯点了一下头,眼睛半睁半阖,分明意识模糊想睡觉。   “你出去的时候把门关上,开着门我睡不着。”   尹少城的眼睛狠狠眯了一下,故意的将门打开重重地摔向墙壁。   仿佛整栋楼都为之抖动。   他下了楼,坐在驾驶座上接到了一个电话——   “二少,傅远征这几年都在美国进修金融和管理,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尹少城点烟的动作一顿,“什么叫这几年,之前的呢?”   对方迟疑了一下,又说道:“他过去几年的事情几乎没什么特别的,也很少有关于他的记录,只知道他是十岁的时候被送到国外,查不出住处,也查不到就读学校的记录。”   十岁被送出国…   “啪”一声,火苗窜起,尹少城吸燃烟,吐出一口烟雾,道:“还有没有其他特别的事情?”   “五年前傅远征发生一次车祸,听说脸部轻微毁容,做了微整形,头部受到重创,失去了记忆。”   尹少城一边吸烟,一边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打火机上的滚轮。   他低头敛着眸看不出眼底的情绪,“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就开车前往徐媚儿的住处。   徐媚儿下车,下意识地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结果尹少城头也不转地冷斥一声:“坐后面去。”   徐媚儿吓了一跳,手连忙收了回去,苍白的脸浮现出一丝丝的失落,又突然攥紧拳头,撒娇道:“二少,今天是我生日,就不能破例一次吗?”   尹少城的副驾驶座,还从没人坐过。   尹少城像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笑了几声,然后转过头来,眼神骤然狠刹。   徐媚儿被他这样的眼神盯得害怕,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二少…”   “媚儿,你能在我身边就已经是破例了,你是不是太贪心了些?” 第30章 这些话别再让我听见   这些话别再让我听见   陆唯没想到中午的时候傅远征就过来了。   这时差不多是公司的午休时间。   他过来的时候陆唯正在收拾衣物,是早上白苏去家里给她带过来的。   虽然已经整理好了,但是陆唯心情烦闷的时候就会动手整理东西,这样心情才能平复下来。   她坐在床边,手里正拿着一件黑色的蕾丝内衣,看见傅远征的时候愣了一下,东西来不及放回去。   傅远征视力极佳,两个隔得也不远,他淡淡瞥了一眼,无心略过上面的商标:34C陆唯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但这么贴身的衣物暴露在男人眼皮子底下,她的脸还是不可抑止地一红。   动作胡乱将衣物塞进箱子里,然后顺手拿起床头柜上的一本书,抓在手里,掩饰自己的慌乱和尴尬。   “傅总。”   傅远征面不改色地走近,看到封面——   《犯罪心理学》   他淡淡扫了一眼,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怎么喜欢看这这种书?”   刚才的小插曲被翻篇了,可这会儿被他有些迫人的眼神盯着,陆唯的心没来由一阵慌,像坠入深渊,忽冷还寒,提吊着心。   她看了书一眼,食指在封面上轻刮着,“以前远征不太爱说话,我想着多了解一些就能跟他有共同话题,久而久之就喜欢上了,这些书还挺有趣。”   那时候的周远征是真的孤僻。   他十岁被送到孤儿院,算起来是被送进院里年龄比较大的孩子了。   他一直不太喜欢说话,安安静静看书,做事,或是出其不意地说出一些令人惊叹的推理。   他像一颗冬日里的寒星,天越冷,他越是明亮,总能指引着一些人。   陆唯想起他,眉眼间是数不尽的柔情缱绻。   傅远征卷着衬衣袖子的动作顿了一下,看向陆唯的黑色眼眸像是万丈深渊,不可探测,又隐隐透着光。   他一边朝着卫生间的方向走,一边淡淡地说:“你对他很上心。”   水龙头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他在洗手。   他擦着手出来,陆唯不置可否地说:“远征很优秀,优秀到足够让人去为他而努力。”   优秀到可以为他而努力…   傅远征嚼着这句话,擦完手的纸巾被他捏得紧,拧成一条。   如今社会的女性再不像旧时,需要依附男人而生存。每个人都想为自己而活,努力在这个社会上扎根生存。   陆唯心思清明,自然不是一般女子,可她竟说周远征优秀到可以让她为他而努力。   这是周远征的福气,也是他无福消受。   两人没再说话。   傅远征坐下,顺手拿了个苹果削。   他可能没怎么做过这种事,削苹果的动作很生疏,皮削得也不齐整,果肉上尽是坑坑洼洼。   但贵在他的手指好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竟然削苹果的动作也能这样优雅。手起刀落,让人不想移开视线。   傅远征余光瞥了陆唯一眼,权当没看见,继续削苹果,“昨天,你怎么会在附近?”   他分明记得自己前一晚将她送回到月牙湾的别墅,可昨天的工地距离月牙湾相差了大半个北安城,她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更不可能救了他一命。   陆唯低垂着眉眼,纤长卷翘的睫毛掩下一道扇形的阴影,看不见眼底的情绪。   她低低徐徐地说:“我前天晚上没有回别墅,住在和远征的家里,那里距离工地很近,傅总多次帮了我,我总不能见死不救。”   陆唯的话惹到了傅远征,他那么不动声色的一个人居然在听到她的话时直接将手里的苹果丢了出去——   乒乒乓乓——   刀子磕在茶几上又掉在地上。   陆唯心跳一颤。   傅远征长腿一抬,三两步走近。   他站在床边拉下一片阴影笼罩着陆唯,像是铺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而陆唯只能是深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昆虫,连挣扎扑腾的力气都没有。   他看着陆唯,目光灼人而逼迫,步步紧逼,“你在做什么?”   陆唯的手紧紧抓了一下床单,呼吸微微停滞,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又沉又快,几乎都快要撞破胸腔。   她躲开视线,并不想解释。   傅远征却突然扶住她的后脑勺,就这样吻了下去。   陆唯的心瞬间停跳。   像是掉进烈火中焚烧,疼得她眼睛都红了,她挣扎不开,唯能死守牙关。   他的唇冰凉地贴着她,没有更进一步的索取,而是轻咬着她的唇角。   陆唯呼吸剧烈颤抖,抬起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按在他的胸膛,起伏的心跳从手背传来,他一字一句在她耳边清晰道:“陆唯,傅家的男人不是你可以轻易招惹的,也不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应付过去的。这些话,你最好烂进肚子里别再让我听见。”   傅远征走后很久,陆唯像是泄了气一样地靠在床头,伤口很痛,她就任由痛意蔓延,直到麻木了,才将心底的惊慌压下去。   她清醒地看着地上碎开的苹果,眼眶一缩,她急忙抬手擦了擦,紧紧咬住牙抑制全身窜起的战栗。   ——   到了晚上,陆唯给白苏打了电话,让她提早将店门关了,到医院陪她。   陆唯很少有这样依赖人的一面,白苏更是没见过,所以真当她一个人在医院怕了,毫不迟疑就将店门关了。   到病房,陆唯正在整理衣服,衣服折叠整齐,每个棱角都像是精心测量过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误差。   “强迫症啊你。”白苏调侃道。   陆唯算是承认,低低嗯了一声。   白苏睡在沙发上,陆唯过了很久都没有睡意。   她慢慢地侧身躺着,伤口的疼让她忍不住抽了生气,好在没有吵到白苏。   静静地看着窗外,窗帘拉开一小条缝隙,这时候有几颗星星,忽暗忽明,在云层里浮浮沉沉,就如她现在的心。   她眨了一下眼睛,暗叹自己的矫情。   抓着被子慢慢地往上拉了拉,却见到门缝处有道影子。   有人站在外面。   陆唯抓着被子的手一顿,那人却没有要开门进来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影子还在,陆唯缓缓闭上眼睛,不再看。   第二天,第三天…   隔天早上醒来,白苏感冒了,原因是昨晚突然降温,北安城要迎来冬天了。   陆唯心疼她,“你去买点药吃,今天店就不要开了,好好睡一觉,晚上也不用过来。”   白苏不答应:“那怎么行,你还要人照顾呢。”   “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我自己可以的,不要担心。”陆唯执意让她回去休息。   夜幕降临得很快。   陆唯拿起遥控打开电视,没什么好看的节目,她随手换台,却在看到一张照片时,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原来上次有关傅远征的电视直播风靡全网,现在网络上最火的话题都是关于他。   有人夸他比电影明星还要好看,有人大喊他是国民老公。   陆唯很少上网,对网民的这些举动感到颇为震惊。   是挺疯狂的。   换了台,心情空空落落,她找了一个综艺节目,白苏向来说她笑点高,搞笑的综艺节目也被她看出冷淡的味道。   的确是没什么意思。   她关了电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睡的不沉猛然惊醒,睁开眼睛望向门缝处。   十一点了,门外面没有影子。   她慢慢闭上眼睛。   他是天之骄子,这样身居高位的人怎能没有傲气。   长长舒了一口气,夜很长,她睡得很沉。   第二天陆唯醒的早,不是睡眠充足,而是惴惴不安。   因为明天是安安动手术的时间,她现在离不开医院,更不能被安安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安安早慧,又懂事,才四岁多的孩子,却已经是心思敏锐,更是个会疼人的孩子。   她不能陪在安安身边,给安安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在电话里叮嘱安安要乖乖听话,其实哪里需要她的叮嘱。   这些年,安安已经足够听话了,可就是因为她太听话,陆唯才一直觉得心疼。   “妈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乖乖听话,等你回来我一定健健康康。”安安脆生生的声音像是一剂镇定药。   陆唯捂着嘴抬头眨了眨眼睛,将眼眶里的泪逼了回去,胸腔一阵阵的钝痛。   她哽咽一声:“好,好孩子。”   那头的安安沉默了一瞬,在挂断电话之前,轻轻地安慰她:“妈妈,你别怕。”   挂了电话,陆唯还是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这几年苦了孩子。   这一夜睡得并不好。   她梦见自己歇斯底里地找远征,求着尹少城让她出去,被锁在病房里寸步难行,如行尸走肉,生安安的时候险些没了命,又进了尹家大门,豪门深似海。   梦境没有顺序,一幕幕走马灯似的,又像幕布上的皮影,变换着色彩,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   有几次觉得床边站着人,可等她睁开眼睛,并没有人,只有窗外浮浮沉沉的几颗明星。   结果隔天醒来床边多了一张字条,字迹苍劲有力,笔走龙蛇,很眼熟,她在一张支票上见过——   手术八点开始,大约七个小时。顾博森电话:13********8   陆唯抓着字条的手一颤。   他来过了。 第31章 把他从你的心里赶出去   把他从你的心里赶出去   那天中午从医院离开后,傅远征就出差了。   分公司出了点状况,他必须亲自去处理一趟,临走之前给顾博森打了个电话。   顾博森原本在午休,突然被吵醒来,心情烦躁极了,乍一看是傅远征的电话,无奈叹了声气。   胡乱抹了一把脸,迷迷糊糊问:“怎么了?”   “我得出差几天,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安安的手术就有劳了。”   “嗬…”他倒是笑了出来,“怎么搞得跟你女儿似的。好了,我知道的,只要有关陆唯的事我都会为你办妥的。”   电话那头的傅远征听了这话连眼波都没乱一下,淡淡地问他:“知道了?”   “猜的。”顾博森也笑了。   ——   一开始陆唯心里还存有疑惑,直到顾博森的电话打过来。   居然比预期的时间还要早半个多小时。   顾博森一边摘口罩,一边对着电话那头的陆唯笑着说:“安安的手术很顺利,以后她就能像其他孩子一样,去游乐场玩,去游泳,上学了,可以开开心心长命百岁。”   陆唯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断断续续地说:“谢谢顾医生,谢谢你。可是,你…”   “你放心,远征是我见过最讲信义的人,不是他告诉我的,而是我猜出来的。简单的推理,跟在他身边久了,我也会。”顾博森颇有些骄傲地说。   更何况,安安长得的确很像远征,要不是因为之前他调查过周远征,否则真会觉得那是傅远征的私生女。   也是因为这个关联,他才推出安安是陆唯的孩子。   不过想想好笑,傅远征居然为了这样一个孩子提前搞定那边的工作,半夜回到北安城,又去医院看了陆唯。   他心想:远征这次,要糟。   末了,他又补充道:“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这是你的隐私我会尊重。”   陆唯很感激这位传说中冷血无情的医生。   原来,传说都是骗人的。   她突然间好像明白傅远征为什么会留下顾博森的电话号码给她,没有什么比亲自听见医生的答复更让家属安心的了。   她又哭又笑地询问了一些安安的事情,顾博森都很耐心地告诉她。   最终,她才真的放下心来。   只要安安能健健康康,她怎么样都行。   挂了电话,陆唯仍然紧紧攥着手里傅远征留下来的纸条。   她看着那几个字,陷入了沉思。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走的,她竟一点都不知情。   可是想起傅远征意乱之下那个吻…   她是女人,能感觉到傅远征的隐忍,而那隐忍之后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疯狂,她不敢深究,一阵心烦。   又因为不能陪在安安身边,陷入伤感。   ——   两天后陆唯在争得顾博森的同意可以暂时离开医院。   陆唯找不到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傅远征,所以打电话给尹少城,结果他正好在来医院的路上。   陆唯抓紧时间换好衣服,并给自己化了个淡淡的妆,这样看上去更有气色些。   这几天关于尹少城为徐媚儿办的一场风光的生日宴会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   他情场得意,也好说话,见了陆唯也不再冷嘲热讽,只是别有深意的目光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下。   “怎么化妆了?”   陆唯拍拍自己的脸,“我怕安安看到我脸色不好会担心。”   尹少城不吭声,径直走出病房,转身之际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尹少城长了张万人迷的脸,到哪都受欢迎。   “二少,你昨晚怎么没来呀?”护士站的护士红着脸问他。   尹少城面不改色地调笑道:“怎么,想我了?”   几个小姑娘哪经得起他这般,顿时羞作一团,“你前几天每晚都来给我们送好吃的,昨晚突然没有了,我们只是嘴馋了而已。”   陆唯原本没理会尹少城对她们的调戏,但后面一句话让她的心震了一下。   尹少城之前每晚都来吗?   她想到前几个晚上门缝外的人影。   难道不是傅远征,是尹少城吗?   可是转念一想,怎么可能是尹少城呢。   下了楼,尹少城打开副驾驶座的门,让陆唯坐上去,一路上他不吭声,直接将车子开到医院住院部的楼下。   夜幕垂垂,尹少城戴着墨镜,鼻梁英挺,嘴唇纤薄,陆唯听人说这是薄情的人才有的面相。   他解了锁,朝陆唯看过去,“我就不上去了,把时间留给你,最好不要逗留太久,最近我堂哥的人跟得紧。”   想起尹少城的堂哥,陆唯微微一愣,“要紧吗?”   尹少城仿佛没事人一样,双手随意搭在方向盘上,活脱脱一个金贵大少爷的范,“没事,快上去吧。”   安安的状态很好,特别黏陆唯,看见她就紧紧抱着她的脖子,在她左右脸来来回回地亲。   “妈妈妈妈…”   陆唯的心都要碎了,抓着她瘦瘦小小的手包裹在掌心里,女儿的温度紧贴着她,低头亲吻着她。   “对不起,是妈妈来晚了。”   安安摇摇头,“不晚,叔叔说妈妈有事要处理所以才没时间来看我,他说你一直担心我的身体,说你是最爱我的人。”   叔叔?   陆唯轻轻揽着她,忍着胸口微微的疼痛,她低声问道:“什么叔叔啊?”   “就是很帅很帅的傅叔叔,妈妈你看,这些都是傅叔叔送我的礼物呢!”   陆唯一进门全部心思都在安安身上,自然没多注意到病房里有什么东西,这会儿安安指着沙发,她才看到堆积成山的玩具。   洋娃娃,小汽车,小猪佩奇,汪汪队,超级飞侠,还有各种各样陆唯叫不出名字的。   这…   陆唯汗颜,哪有人这么宠孩子的。   很帅很帅的傅叔叔,那定是傅远征无疑了。   一时之间,陆唯心中像打翻了调味盒,五味杂陈。   安安刚动了手术没几天,需要好好休息,陆唯哄着她睡着后,又将病房简单收拾了一下,给孩子叠好衣服才离开。   斜对面的医生办公室门打开了,里面出来的人居然是傅远征。   陆唯别过脸,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傅远征迈开长腿走过来。   她下意识往后退缩一步,背后靠着墙,手指蜷缩着,没抬头看他。   “看过安安了?”男人的嗓音低低徐徐低传来,低沉又好像浸染了一些意味不明的情绪。   陆唯点了点头,那种莫名其妙的慌乱感令她不安。   尤其傅远征近在咫尺。   他似乎喝了酒,属于男性清冽的气息和酒气不时地靠近她,明明是空旷的走廊,却让她觉得空间逼仄空气稀薄。   额头浸出一层汗,不知道是因为伤口疼得,还是因为其他。   傅远征靠前一步,陆唯整个人都快贴到墙上,却听傅远征在她耳边吐字清晰道:“怕我?”   他静静地看着她的脸,她今天化了妆,看上去很不一样。   陆唯抬眼,终于对上他漆沉如墨的眸子,眼尾有一抹桃红,近似一种要命的性感。   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   陆唯的唇一抖,说:“顾医生叮嘱我别出来太久。”   所以,她得尽快回去。   傅远征目光深沉地盯着她,慢慢地说:“好。”   陆唯掌心黏腻,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手,结果出来的时候傅远征正倚靠在她的必经之路的墙上。   烟头火星闪烁,夹在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之间。   他转身看着陆唯,四目相对,他忽然低低一笑,将烟头按灭在垃圾桶上,大步走过去,直接将她按在墙上,吻了下去。   这一次不再是浅尝辄止。   他动作蛮狠撬开她的唇齿,像山洪暴发的那一刻,倾泻而来,陆唯一挣扎,手就被他紧抓着,按在她身后的墙上。   动作太狠,陆唯扯到了伤口。   察觉到异样的傅远征稍稍放开她,他抵着她的额头,漆黑的眸如深渊般沉寂。   他的气息微乱又炙热,一点一点燃烧着她:“对周远征念念不忘吗?那我就一点一点地把他从你的心里赶出去!”   陆唯双眼一红,可他的唇再次覆盖了下来,又急又狠。   终于,她挣脱开他——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傅远征的脸上。   陆唯忍着痛,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薄透的纸。   她双眼猩红,浑身颤抖着,“傅远征,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喜欢你!”   她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一个和远征长得一模一样的人,那对远征是羞辱,对她更是!   这里她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眼见着陆唯进了电梯,傅远征倚靠在墙上点了一支烟,脸上被扇了一巴掌,不痛,却是热的,连带着胸腔也是又热又胀。   “以前我不知道,你居然有这么疯狂的一面。”一直在卫生间不敢出来撞破好事的顾博森调侃道。   傅远征看也不看他一眼,吐着烟雾,眸光漆沉,“我也没想到,只是那一枪几乎要了她的命,这种感觉很奇妙,我不想放手。”   顾博森不抽烟,站在他对面,也学着他的样子帅气地靠着墙,低头一笑:“既然这么喜欢,用点手段把她从尹少城那边抢过来就是了,况且我看尹少城也不喜欢她。”   “是吗?”傅远征弹了弹烟灰,终于抬眸看他,淡淡地一笑:“不见得。” 第32章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夜色浓重,华灯熠熠。   陆唯靠在电梯间的角落,斜对面是一整块的镜子,照着她的狼狈。   原本扎在脑后的低马尾有些杂乱,刚才傅远征强吻她,手指插进她的头发里,微凉的指尖像带着火苗,那种触觉仿佛还贴着头皮,又麻又烫。   眼睛湿湿红红的,有潋滟的水光,荒唐不堪。   嘴唇轻微红肿,口红也被蹭掉了。   口中隐隐还有傅远征留下来的酒气。   他说什么,要将远征一点一点地从她的心里赶出去。   呵…   陆唯忍不住笑了出来,可是越笑,眼圈就越红。   他妄想!   痴心妄想!   电梯灯光清冷,纤瘦的身子因为羞愤和耻辱而颤抖着。   她深吸一口气,抬手将橡皮筋松开,重新打理了一下头发。   电梯停下,她头也不抬地走出去,站在长长空无一人的走廊才发现自己到的是二十七层。   刚才急匆匆只想快点离开傅远征的视线,远离那个是非之地,进电梯后她忘了按楼层,也没注意到电梯是往上的。   是她的心乱了。   她面无表情地折回到电梯里按下一层。   结果电梯在十九层停了下来,安安住的楼层。   门打开了。   傅远征站在外面。   他的手里夹着烟目光深寂地看着她,然后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电梯旁的垃圾桶上,还不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已经大步走进来,拦住她要逃走的身子,侧身按下一楼。   门关上。   他的手从陆唯的身前掠过,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贴着内壁,却又觉得这样更容易被堵死,可是电梯间就这么大,她又能躲哪去。   医院的电梯会略大一些,明明也才站着两个人而已,陆唯觉得空间狭窄,浑身不顺畅。   突然,背对着她的傅远征一动。   陆唯:“你到底想做什么!”   傅远征的手已经撑在她的身侧,他微微低下头与她的视线齐平。   看着她眼底藏不住的惊慌,他淡淡地笑了:“别怕,不吻你。”   清冽的烟草味混着酒精扑面而来。   陆唯觉得他应该是不胜酒力的那种,连说话都带着醉意,也许是他真的喝多了,竟有些温柔的宠溺。   事实上傅远征的确喝了不少,也有几分醉意,刚才楼上那一吻和那些话的确是冲动了。   可既然说出口也付诸行动了,也没解释的必要,或者说,没什么好解释的。   他静静地看着陆唯,她的皮肤很白,透亮,五官精致却没有锋芒,柔和温婉,很漂亮。   他从没评价过女人漂亮,见过的女人多,却不放在心上也不屑。   他突然伸手在她的唇角摩挲,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很轻,眼神却很暗,像无边的夜色,又像沉寂的深渊,望不到底。   唇角被他咬破的地方微微刺痛,陆唯将头扭开,傅远征却低着头找她的眼睛,看着她。   他问:“疼吗?”   陆唯却笑了,笑得讽刺:“这是你给我下的温柔陷阱吗,让我一步步地往里跳?傅远征你是不是觉得女人都是傻子,受不住男人的糖衣炮弹?”   她之前从不这样对他说话,现在就跟吃了火药一样,一点就炸。   傅远征知道她在气什么,也不计较。   他淡淡一笑,语气很低,吐字清晰:“你不同。”   你和其他女人都不同。   陆唯不想听什么,这会儿伤口疼,她也挣扎不开,虚靠着电梯内壁。   这时电梯开了,傅远征才将手松开。   在五楼,推进一张病床,上面躺着一个即将临盆的妇女。   电梯挤进一张病床再加上医护人员和家属,陆唯和傅远征后退一步,站在角落位置,两人挨得很近,胳膊贴着胳膊。   电梯里都是女人的哀嚎声,陆唯看着女人高高隆起的肚子,里面有一个小生命即将来到这个世界。   她想到自己生安安的时候,九死一生,难产加大出血,几乎要了她的命,如今回想过去,竟是平静的,可平静后是对安安的愧疚。   心底的酸楚慢慢在涌动,突然一只大手抓住了她的手,紧紧一握。   陆唯这才知道自己颤抖的厉害。   她想挣脱开,可傅远征却越抓越牢,像铜烧铁铸。   电梯到了一楼,产妇被推走,陆唯抢先一步走出去,身后的傅远征身高腿长,两步就追上她了。   “送你回医院。”   在楼上的时候陆唯看到他的司机兼秘书张宋,这会儿人没跟来。   她停下脚步,大庭广众之下她终于抬头看他,“你喝醉了,酒驾,你不惜命,我惜命。”   “现在知道惜命,替我挡枪的时候呢?”傅远征目光有些迫人。   这个时候住院部一楼的人不多,大家都忙着自己的事,没什么人会关心这两个人在争论什么,只是俊男靓女多少会有些引人注目。   陆唯往前走几步傅远征就跟上来,她觉得今天晚上的傅远征特别难缠。因为她不知道,眼前这位傅家二公子喝多了就像变了个性子似的,连平常不敢使唤他的顾博森都敢对他吆五喝六。   陆唯被他逼急了,转身清泠道:“傅总,那些话你如果想听我不介意再重复一遍,可是你明明不想听,何必再问。”   不知道她是因为生气还是伤口疼,这会儿她的脸色苍白,连化妆品都遮不住,傅远征的目光倏然平静,只是眼尾还是有一抹桃红,醉意未散。   他问:“尹少城的车在外面?”   陆唯嗯了一声。   傅远征突然靠近,在陆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抬手轻轻捏了捏小巧的鼻子,淡淡的笑容看上去颇有些为难。   “回去吧,我真不能开车送你了。”   这个动作令陆唯一阵恍惚,身子也不由自主僵了一下。   ——   尹少城坐在车里,他把墨镜摘了,一双淡茶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陆唯走来的方向。   陆唯魂不守舍,根本无暇去想他是一直看着这个方向的,还是恰巧抬眼看过来。   尹少城侧着身子帮她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她坐下来,他瞧了一眼那双微红的眼睛,漫不经心道:“手术不是很成功吗?”   陆唯愣了一下,想来尹少城是误以为她在担心安安的病,她低低嗯了一声:“这些年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安安早就没命了。”   尹少城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抓紧了些,调转车头。   后视镜正好能看见住院楼的大门,那里站着一个清隽瘦高的男人,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可那气度不是傅远征还能是谁。   尹少城嘴角一勾,降下车窗,伸出手冲着夜色轻轻挥了挥,不知道在挑衅着谁,又若无其事地将车窗升上去。   “当初说好了,我保安安的命,你做我的妻子,帮我得到尹家的家产,我们各取所需,没什么谢不谢的。”   陆唯心里藏着心事和打算,“到时候我们银货两讫,我会离开北安。”   “陆唯,你可真是没心没肺。”尹少城笑着说,语气很平静,不像他以往的风格。   不知道是气了还是只是说说而已。   陆唯没有辩驳。   ——   傅远征的酒量并不好,顾博森担心他出什么事,追下来的时候也没见着人,结果一转身就看到角落的长椅上孤零零地坐着一个人。   一楼的角落灯光昏暗,夜色从窗户蔓延进来,稀稀疏疏地织成网,落在男人的脚下。   他坐在椅子上倚靠着墙,一条腿曲着,另一条随意搭着,侧脸清俊,透着一股消沉的性感。   顾博森一挑眉,这是睡着了?   靠近,傅远征慢慢地睁开眼睛,眼底的醉意不浅,顾博森哈哈一笑:“不追了?”   想到刚才在楼上,两人正在说话,傅远征瞧着电梯的目光顿了一下,他觉得好奇,结果一看差点笑喷。   回过头,傅远征的嘴角边隐隐有笑意,他直起身子,踱步过去,按下电梯。   谁也没想到,清冷无双的傅远征会追着一个女人出去。   傅远征抬手捏了捏眉心,起身,嘴角轻轻一勾,“我是真醉了。”   他这一笑,顾博森也跟着笑了,“别找借口!”   ——   路上是川息的车流,路灯的光清而冷,淡淡地透过挡风玻璃。   陆唯靠在副驾驶座上,昏昏沉沉,尹少城的车开得稳,也开得不快。   结果在半路中被一辆迈巴赫拦了下来。   车上下来一个男人,大约三十来岁,高个寸头,翘眉细眼,容貌长得英俊,可却透着一股邪气。   “哟,弟妹回来了。”男人嗓音醇厚。   他是尹少城的堂哥,尹敬修,明里暗里经常给尹少城使绊子。   尹少城父母在他年幼时双亡,尹敬修的父亲前两年患病也死了,如今尹老爷子膝下只有这两个孙儿,家产自然也就只会落在他们手中。   外界众说纷纭,鹿死谁手无人知晓。   陆唯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他。   尹少城降下车窗,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冷冷地睃了他一眼,低头哂笑:“堂哥有时间不盘算盘算怎么对付我,怎么有空在这里当程咬金?”   尹敬修眯着眼笑:“你这话说的,这不是听说弟妹回来了,所以才过来接她回老宅。”   陆唯心中顿时升起一丝丝的不安。   尹敬修是在半路上杀出来的,他到底跟了多久?   尹少城的眼底闪过一丝寒芒,“我还不知道,我的老婆还需要你接?堂哥未免太殷勤了些,这个情我可不敢接受,免得堂哥别有用心。”   尹少城说话向来这样,不留余地,不像尹敬修笑面虎似的,背地里插刀,面上却做得十分和善友好。   尹敬修斜睨着他们,低头呵呵一笑:   “别啊,我们都是一家人。爷爷整天念叨着弟妹好久都没回过老宅了,甚是想念。可你这一年到头也不带人回去几次,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娶了个假老婆呢。”   尹少城面不改色,抓着方向盘的手隐隐发力。 第33章 尹少城的秘密   尹少城的秘密   尹少城半眯着眼睛冷冷地睇了尹敬修一眼,慢慢勾起唇角,“堂哥真是多管闲事啊,你外面那么多破事不处理,怎么有空管起我的事来了?   你刚才的那些话要传到爷爷的耳朵里,你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在他老人家面前树立的成熟稳重的人设可就要崩塌了。”   “上次家宴你们没到场,爷爷已经发火了,前几天你又因为那个小模特惹爷爷生气,少城,你到底还有多少胜算呢?我真替你担心。”   尹敬修倚靠着车门,竟学着尹少城低低笑着。   尹少城心里想着的是陆唯的伤,自然不会答应让她回老宅耽误时间,就在他准备开口堵尹敬修的时候,陆唯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胳膊上。   她并没有多少用力,却让他的心跳微微一紧。   陆唯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现在看过去精神好多了,只是那张脸依旧很苍白,唯独那双眼睛盈盈亮亮的,和当年并没有什么不同。   那是无畏不惧。   她莞尔一笑,“多谢堂哥了,我的确好久没见到爷爷,也该回去看看他。”   “你胡说什么,我要你回去了吗?”尹少城的脸色沉了下来,低斥一声。   她朝他看过去,抿了抿唇角,说:“堂哥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回去一趟吧,左右耽误不了太多时间。”   尹少城眉心跳了跳,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   尹敬修笑得意味不明,说:“还是弟妹孝顺。”   尹少城懒得再看那张虚伪的脸,冷哼一声直接将车窗关上,然后一踩油门。   车子经过白家的时候,陆唯看见里面灯火通明,有人进进出出,搬着家具。   尹少城看了一眼,目光落在她充满疑惑的脸上,说:“白家卖了。”   陆唯一愣,白苏从没跟她说起过,“什么时候的事?”   白家虽然没落,可也不至于到了卖房子这步田地。   “就在你住院后,白家欠下那么多钱,其实这都是早晚的事情。”   陆唯听得一阵心疼,她在医院什么都不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她竟还让白苏到医院陪她,一想到白苏完全没事人的样子,她就更加心疼了。   正当她拿起手机准备拨一个电话出去的时候,尹少城按住了她的手,这个动作只停顿了一下,他就将手抽了回去。   “她现在恐怕抽不开身接你的电话。”   “为什么?”   尹少城:“你知道击垮白家的人是谁吗?”   陆唯摇头,她对于上流社会的那些事根本不懂。   尹少城慢慢踩刹车,将车子停在尹家老宅的外面,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是叶家,白家现在卖房抵债,应该正在和他们谈条件,你现在打电话给她也是无济于事。”   叶家?   北安城里没几个姓叶的,能有这个能力的只能是当初想拿支票打发她的叶曼西家,听说她那个父亲最是心狠手辣。   是个狠角色,白家遇上他,是倒了霉。   尹少城解开安全带,又看了她一眼,“这件事等见过爷爷了再说,事情已成定局,这是白家的命运。”   陆唯心里想着事,出神地跟在尹少城身后,隔着几步,不紧不慢地跟着。   见到尹老爷子的时候,老人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双手叠放在拐杖的龙头上,曾经叱咤商场的人垂垂老矣。   “爷爷。”陆唯低低喊了一声。   尹老爷子抬眸看着她,嗯了一声,语气淡淡地问:“怎么脸色这么差?”   陆唯面不改色地说:“有点不舒服。”   “老李,去把家庭医生请过来。”尹老爷子转头吩咐管家,并示意陆唯坐下。   如果医生过来,就瞒不住了。   到时候他们顺藤摸瓜,她和尹少城协议结婚的事瞒不住,到时候任凭尹少城再怎么努力,尹老爷子恐怕也不会原谅他。   陆唯赶忙制止道:“我只是没休息好,不碍事,不用劳烦医生。”   尹老爷子听她这样说,也不坚持,“那就上楼休息吧,你们的房间隔三差五就有人打扫,干净着,今晚就住这里。”   尹少城当然不愿意,过来轻轻揽着陆唯的肩膀,因为靠的近,这一下他才知道陆唯的身子在发热,眉心微微闪动,笑着对尹老爷子说:“不用了,很久没在这睡了,怕睡不习惯,我们还是回别墅去。”   尹老爷子看了看他揽着陆唯的手,轻哼一声:“以后那些事都给我收敛一下,该向你哥学习学习,我已经将公司先交由他代理了,以后有他在,也能管管你!”   当年娶了陆唯尹少城才当上了公司的副总,谁都看好他,偏偏这几年因为徐媚儿的事惹得老爷子生气,这会儿尹敬修从天而降,简直是打了尹少城的脸。   本来尹少城还会争论两句,可今晚突然改了性子,竟乖乖顺顺地说:“知道了,那恭喜堂哥,以后就有劳了,我先走一步了。”   尹老爷子见到他这态度,非但不满意反倒火气更大了,咚的一声,拐杖重重的敲在地上,怒斥一声:“滚吧。”   老爷子是真动怒了。   出去的时候陆唯很担心,可她烧的有点糊涂,跟在尹少城后面头重脚轻,好不容易到了车旁,撑在车门上。   她担忧道:“爷爷这是准备把家产给你堂哥了吗?那你怎么办?”   尹少城好像并不在意,又好像胜券在握:“不会,爷爷最近没有请律师到家里来,所以遗嘱还没有拟定,之所以将堂哥放到公司,想来只是为了激我。”   听他这么说,陆唯才放心地点点头。   刚才进去一趟实在是用尽了陆唯所有的精力,这会儿一句话的功夫她已经是眼冒金星了,身子歪歪的倒下去幸而尹少城眼明手快抱住她。   急着将她往车里塞,嘴里还骂着:“叫你别来了,偏不听话。”   陆唯迷迷糊糊地靠着,虚弱地说:“听你堂哥的意思他有所怀疑了,要是被他知道什么,他不会放过你的,今天是不来也得来。你没看到,爷爷见到我还是挺开心的…以后,徐媚儿的事你暂且先收敛一点吧,免得惹爷爷不高兴,到时候就真的把家产给了你堂哥,我们都白努力了,好不好?”   “你这是在担心我?”尹少城转头看过去,陆唯已经昏昏欲睡了。   她勾着嘴角没回答,又或许是没力气回答了。   抓着方向盘的手隐隐发力,尹少城回过头来,直直地盯着前面的路况。   “我控制不住,如果不对媚儿好,我控制不住。”   他说了一句,陆唯听见了。   她喃喃了一声:“再忍忍吧。”   尹少城烦躁地往外瞥了一眼,结果看到后面有车跟着,甩不开。   眸光一凛,尹少城加快车速,对陆唯说:“尹敬修的人盯上我们了,今晚恐怕回不了医院,先回别墅吧,我再请医生过来。”   这会儿陆唯是真的睡过去了。   ——   尹少城抱着陆唯下车,急匆匆地往里面跑,医生跟在后面,把家里的佣人都吓了一跳。   尹少城只将平日里最信得过的叫上楼帮忙,其他人都不许上楼。   “二少别担心,伤口复原期发烧反复也是常有的,只要不是感染了就行。”   医生说完,就让护士准备给陆唯输液。   输完液已经过了十二点,佣人们都睡下了。   之前尹少城急着将人抱上楼,也不管陆唯睡哪直接放在自己的大床上。   这会儿他坐在床边,眼见着陆唯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烧退还需要时间,现在她的意识并不清醒。   “学长…”她喃喃了一声,嘴角挂着浅浅的笑。   尹少城微微愣神,已经好多年不曾听她这样叫过自己。   胸腔微热,心跳跃动,他听得清楚,微微有些疼痛。   搭在床边的手攥成拳。   当时他还是学生会会长,大四,即将离校,是最后一次出席纳新。   那天阳光很好,北安城的秋季空气干燥,烦热。   她穿着一身清新的淡蓝色裙子,刚过肩的头发乌黑发亮,皮肤白透,被阳光晒的额头微微一层薄汗。   五官精致,美得恰到好处。   连他都听说了,这是学校美术系的系花,追她的男生多,可谁都没成功。   她掖了掖耳边的头发,声音柔婉,动听。   “学长,你好。”   那时他刚教训了一个学弟,浑身都是火气,转过身的时候看见她,微微愣神,听见她喊他学长,心情竟变得愉悦爽快。   他坐下来,拿过登记表格,抬眼望着日光下不急不躁的女孩。   “你叫什么名字?”   她有一双好看的褐色瞳仁,盈盈亮亮。   “陆唯,我叫陆唯。”   陆唯并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摇摇头又睡了过去。   尹少城在床边坐了很久,久到天边渐渐泛白,他就像雕塑一样的坐在床边,过了一会儿才起身推开阳台的门。   这时候北安城的风已经很冷了,再过不久,外面就该银装素裹了,不如那年干燥闷热的秋天。   这么冷的风正好将他浮躁不安的情绪压下去。   他从兜里掏出烟盒,抖出一支,吸燃。   自嘲地笑了一声。 第34章 陆唯,你不爱他   陆唯,你不爱他   一直到第二天傍晚,陆唯才醒来。   她看着窗外一团团的火烧云,心就像被丢进火里灼烧,煎熬,她想起了白苏。   拿起手机给白苏打了电话,可是电话一直没人接。   她隐隐有些担心。   烧了一晚上再加上睡了一天简单吃了点东西才缓过劲来,吃饱后她又给白苏打了电话,这次终于接通。   “苏苏你在哪?”陆唯着急道。   那一头的白苏沉默了好一会儿,声音低低地,情绪十分低落:“我在叶家。”   陆唯担心她出事,挂了电话又给尹少城打电话。因为没有他的允许,保镖是不会同意她出去的。   尹家原是捞偏门的,才有了尹家后来的家业。   老爷子后半辈子都在给尹家洗白,如今才有了成效。年代更替可有些骨血早已根深蒂固,手底下那些人仍然带着血性,没有主人家发话,任谁说都无用。   电话接通后,陆唯告诉尹少城自己要出门一趟。   “还烧吗?”尹少城一大早就出去了,临走前陆唯是已经退烧了。   但医生说,这个阶段发烧反反复复是常事。   陆唯担心白苏,也没分辨出尹少城话里的关切。   她摇摇头说:“已经不烧了,你让我出去看看,我保证不会给你惹麻烦,我只要确保苏苏没事就行。”   尹少城默了默,道:“让家里的司机送你。”   陆唯上车,发现司机不知什么时候换人了。   想起之前无意间听见家里的佣人私下讨论,原来那个司机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惹到了尹少城,尹少城发了好大的火,直接将人开除了。   尹少城性格虽然阴晴不定,但对底下人都很好,如果不是犯了大错,他定不会开除了对方。   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   倘若陆唯再往下深究,定能发现,尹少城开除那位司机是因为她。   但她现在无暇关心这些,连忙叫司机开车到叶家。   白苏性子烈,被逼急了什么都敢豁出去,陆唯原本担心她到叶家大闹一场人被扣在里面,没想到,远远瞧见叶家大门外跪着一个人。   这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路灯橙黄的光线像洒下细细密密的金粉。   那人孤零零地跪在外面,影子拉得很长,天寒地冻穿着月牙白的毛衣,长发垂腰挡住了大半张脸,隐约瞧见一段线条优美的天鹅颈。   那不是白苏还能是谁?   “苏苏!”陆唯追过去,急着就要把人拉起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   白苏身子摇晃了一下,她失魂落魄地抬头看陆唯。   她的眼里盈盈有泪光,却是倔强地咬着牙:“叶家要对我们赶尽杀绝,我爸气得住院了,我只希望他们能宽限几天,我们很快就能筹到钱,不要让我爸去坐牢。”   坐牢?   陆唯瞳孔重重一缩。   事情怎么会这么严重?   “可是你这样跪着又有什么用?”叶先生心狠手辣,他既然敢对白家赶尽杀绝,就绝对不会轻易松口。   就连陆唯这样对权贵了解不深的人都知道的道理,白苏岂能不知道?   可是她没办法。   若非走投无路,她何至于此?   这时候,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白苏以为是叶先生回来了,挣开陆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结果看见的是一辆奢华的宾利慕尚。   车子眼熟,车牌也眼熟。   陆唯抓着白苏的手紧了紧。   果然,车门打开,陆唯看到那张熟悉的脸。   豪华的车厢内,男人侧脸清俊,黑色长款风衣衬得他沉稳又矜贵,腕上的手表在灯光下折射出冷淡的光,无端让人心底生出一股冷意。   他也看见了陆唯,嘴角倏然一抿,黑眸漆沉如渊,直直地望着她。   “远征,怎么了?”   与此同时,车里还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清而柔。   正是叶曼西。   傅远征表情淡然,仿佛刚才涌动的情绪只是陆唯的错觉。   他没回答,伸出长腿下车,叶曼西紧跟着下车,两人站在一起分外惹眼。   叶曼西也看见了陆唯和白苏。   娥眉一蹙,她疑惑道:“你们怎么在这?”   特别是陆唯,她不是带着伤吗,怎么还到处跑?   她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傅远征,后者淡定地站在她身边,目光也是淡淡地扫了对面两个女人一眼。   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白苏没想到回来的是叶曼西,这么冷的天气她跪了一天,唇色苍白,不卑不亢道:“叶小姐,我有事找你父亲,能不能帮我通传一声?”   叶曼西神色微沉,往大门口旁的门卫看了一眼,“他们没告诉你我爸今天不在家吗?”   白苏的身子狠狠地一僵,心里仅有的那一丝希望都破灭了。   陆唯脸色渐渐出现一层薄怒,很明显,他们明摆着在戏弄白苏。   欺人太甚!   正当她要开口的时候,白苏却反手按住她的手,一字一句似乎用尽了全力:“小唯,我们走吧。”   陆唯能感觉到她快奔溃了,担心她撑不住,紧了紧她的手,“好。”   傅远征垂眸看着陆唯不太好的脸色,目光下移,落在她因愤怒而轻颤的手,眸光紧了紧,无意识地捻了捻手指。   陆唯也察觉到了一道有些逼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极力忽视掉,拉着白苏的手上车。   余光瞥见旁边这栋豪宅的庭院伸出来的树枝,晕黄的灯光下像是锋利的爪牙,要将人抓了进去。   若不是因为白苏,她这辈子都不愿意靠近叶家半步。   前脚刚踏上车,身后的叶曼西温温柔柔地说:“远征,外面太冷了,我们进去吧。”   陆唯的身子微微一顿,随后就上车了。   ——   到医院的时候白苏的父亲已经睡着了。   陆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张卡塞进白苏的手里,“你先拿着应急。”   这是几年里存下来的钱,原先准备留着等将来自己和安安离开的时候用,事有轻重缓急,白苏的事情她做不到冷眼旁观。   白苏说什么都不肯要,陆唯同她讲道理,她才收下。   陆唯很想留下来陪她,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别到时候还给白苏添麻烦。   尹少城已经打电话催了好几次,让她马上回家。   她若是不回家,下次想出来就难了。   楼下的路灯出故障了,幽暗的路上有三三两两的行人。   陆唯的伤口隐隐作痛,所以走的很慢,她裹了裹外套,在经过绿化带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站在草坪旁。   那人身材高大,背影都快融入到黑暗里了,只是手里夹着一支烟,星火忽明忽灭,隐隐照着身形。   陆唯神情微怔。   那人已经掐了烟走过来了,他的手微微有些凉,并不是很冷,轻轻贴着她的额头。   “烧退了。”   他连她发烧的事都知道。   陆唯下意识地向后退,可傅远征已经先她一步扣住她的腰。   将她的身子扣进他的怀里。   漆黑的眸盯着她。   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清冽,若有似无。   陆唯觉得额角的青筋跳的得厉害,心跳又急又乱,这种感觉令她有些发冷。   她咬咬唇,声音比她想象中的还要颤抖:“傅远征,你别这样。”   谁知傅远征的手扣得更紧了,他微微低头看她的眼睛,低低沉沉地说:“你知道的,只要你开口,我可以帮忙。”   陆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可是我不想。”陆唯当然不会找他帮忙。   “你会找谁帮忙?尹少城吗?他今天所有的账户被冻结了,手里大部分的权利也尽归他堂哥所有,而且尹老爷子准备作壁上观,不会参与白家和叶家的事。”   陆唯竟不知道他对尹家的事了解的这么透彻。   更不知道尹少城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原先是打算求尹少城帮忙的,至少他出面,叶家人总会卖他的面子,这样就能多给白家一些时间,可现在…   如果真到了非做不可的地步,她可以走出那一步,去找那个人。   只要白苏需要。   她躲开他的视线,冷静地说:“我会有办法的,不用劳烦傅总了。”   可是他还不放手,目光沉寂地看着她,像是在审视,想要看出点什么东西出来。   “你有什么办法?”   陆唯终于忍不住,声线拉了下来,“这个就不用你担心了。还有,傅总,我是有夫之妇,请你自重!”   陆唯的声音并不大,可每一个字眼都强势地挤进傅远征的耳朵。   可他完全不为所动,又或者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抱着陆唯的动作紧了紧,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烟草味更贴近陆唯的鼻尖了,惹得她一阵阵的战栗。   傅远征吐字清晰,不疾不徐道:“你对周远征念念不忘,不会随便嫁给别人,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嫁给尹少城是因为安安的病,嫁给他,他就会帮你保安安的命。可是陆唯,你不爱他。”   陆唯突然生怒,她猛地将傅远征推开。   她后退几步与他保持距离,留着清冷的侧脸给他,“那又怎样,你现在做的这些不过就是因为我救了你,你心里感激,你想将我心里的远征挤走,也不过是占有欲和征服欲在作祟,等这些感觉过去了呢?你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我,你究竟要置我于何地?”   这些不明不白的时间久了,就会牵扯不清了。   她知道自己不能碰。   谁知她的话一说完,傅远征眸色倏然一紧,像黎明破晓前最暗的天,要将人卷入。   他大步跨过来,直接将陆唯捞进怀里。   陆唯挣扎着要将他推开,可他越抱越紧,陆唯抬手去打他,胡乱地打到他的脸,她一愣,傅远征眸光倏然一狠,低头去寻她的唇,然后惩罚性地吻了下去。   昨晚他是喝多了,陆唯觉得那是失控,可他现在很清醒,十分清醒。   他撬开她的唇,陆唯的舌被他咬得疼,有血腥味在口腔中散开。   这一刻陆唯的心就像被人从崖边摔下,坠入在深渊的半空中,又冷又疼。   她想起远征,想起这几年的自欺欺人,都不如现在的水深火热。   直到一股咸涩混进口中,傅远征的身子一顿,缓缓地放开陆唯。   四周没什么人,光线又昏暗,显得十分安静。   他轻轻拥着她,远远看着两人竟像是镶嵌进对方的身体。   他没去看她流泪的眼睛,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塞进她的手里。   “陆唯,你会来找我的,不论因为什么事,你都会来找我的。”   傅远征丢下这一句话后就走了。   包里的电话铃声响了又停。   陆唯虚脱一般地坐在旁边的长凳上,伤口其实并不怎么痛,可她就觉得那块地方不断有痛意蔓延出来。   她抬起手按了按,才知道是心在痛。   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摊开手里的帕子。   是上好的苏绣,上面绣着一头通体银白的狼。   应该是傅家的家徽。   陆唯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只是她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又或者只是错觉。   帕子的一角绣着:远征   ——   第二天,尹少城告诉陆唯叶家出了点事,挺棘手的,现在已经无暇对付白家。   所以白家有缓冲的时间了。   过了一些日子,尹少城将医生请到家里来,给陆唯的伤口拆线。   只有危险的手术才需要顾博森那样的外科圣手,拆线这样的问题寻常的医生就能办到。   拆线的过程并不会太慢。   门打开,陆唯看到尹少城,他的脚边掉了几个烟头。   他告诉陆唯,明天带她去看安安。   陆唯打心底的高兴,看着他笑了。   这样的日子总会有好消息的。   果然,等到了下午,白苏打电话告诉陆唯,她的账户突然多了两个亿,正好可以还清白家的债务。 第35章 在我身边,不要乱动   在我身边,不要乱动   陆唯伤好之后,继续到花店上班。   她私底下揽了一些活,是玉石雕刻的传统工艺。   这几年存的钱几乎都来自这部分,店里经营得到的,都花在安安的病上。   虽然有尹少城,可她并不想因为占着他妻子的身份,太得寸进尺,当年他能保安安的命,她就愿意用一切去交换。   北安城的天越来越冷,街边的树木都凋零了,清早阳光透过钢筋水泥的建筑,疏疏朗朗地照在身上,并无什么暖意。   陆唯将车子停好。   车子是当年尹少城给她的,说是家里和花店来回方便。原先给的车比这奢侈太多,陆唯不肯收。   她记得那时候尹少城的脸色很难看,阴沉沉的好像随时要将她撕碎。   然而第二天尹少城还是换了一辆几十万的车给她。   那时候他语气嘲讽,字里行间都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   可是细细想起这些年,他其实对她并不差。   时间还很早,远远瞧见店门口站着个人。   那人穿着黄褐色的短外套,个不高,透着一股机灵劲,一边紧抓着手里的箱子不放一边往店里张望。   来人是老姚,专门给陆唯介绍生意的,算是中介。   进了店老姚才将箱子打开,好几块的翡翠,细算有十二块,大小不均,不可估价。   老姚的眼睛都染成绿的了,直说:“帝王绿,大宝贝!雕十二生肖,有钱人真会玩。”   这么大件的,陆唯还是头一回收,不免多问了一句:“知道对方来路吗?”   老姚和陆唯长久的合作关系,知道这姑娘性子寡淡话又少,可雕刻技术那是一等一的好,连北安城的老师傅都夸。   有的人就是这样,天赋异禀。   知道她有所顾虑,连忙压低了声音说:“叶家知道吗?这是叶先生要的,坑不了。   他说只要成品满意,价钱好说,已经付了定金,我回头就去给你转。”   老姚说完,蹲下身子去看那些翡翠,所以他并没有看到陆唯微微闪烁的目光。   “我不接。”她拒绝道。   “嘿,”老姚没料到,猛地站起来,懵了,“怎么了,我告诉你,定金这个数,比以往的多了不知道多少,你可别跟钱过不去。”   老姚伸出手比了个令陆唯都心动的数字。   垂在身侧的手轻握了起来。   可是她不想。   老姚见她执意,越想越急,“妹子啊,当初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你可别这时候坑哥哥我啊!   而且这种细活,如今会纯手工的人很少了,那些个老师傅也都没以前灵活,做不来。找来找去还是你最靠谱,要是你拒绝了,我可是得赔违约金的,我上有老下有小…”   老姚开始卖惨,陆唯沉默。   之前存的一笔钱给了白苏,身上并没有积蓄了,安安出院后还有一段很长的时间需要调养,孩子自然暂时不能放在身边,请保姆需要钱,将来离开北安城也需要钱。   其实老姚说得对,何必跟钱过不去。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那是根深蒂固的,早就植入到心底里的恨意。   老姚见她沉默知道他的话起作用了,一鼓作气继续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反正叶先生不急,你先设计设计,回头把图稿发给我,我给叶先生过目定稿了,咱再开始动工。”   说着,他又从箱子里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里面放着一块和田白玉。   “这位就不知底细了,只知道权势很大,给的时间有限但也不会太过分,反正是小件,你先搞定这个,你别看这才一个,对方给的钱可不比叶先生少。”   陆唯微愣,出手还真是阔绰。   老姚走后没多久,白苏也来了。   陆唯戴着口罩在工作室里忙碌,白苏还在犹豫着那两个亿到底是怎么来的,一边包装花束一边出神。   陆唯一投入就忘了时间,坐了三个小时临近午饭的时候才起身动一动酸麻的脖子。   走出去,看见白苏拿着一根丝带从花束一直缠到自己的手腕上,明显在走神。   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所以她摘下口罩笑道:“你当时好歹是北安城最炙手可热的名媛,这笔钱弄不好是你的追求者之一,因为不好和叶家对着来,所有才偷偷给你转了一笔钱。”   陆唯的话乍一听像是开玩笑,可仔细一推敲又并不是没有道理。   白苏漫不经心地将丝带按原路解开,将花放在一旁,托着腮,“两个亿,可不少了。要是对方要我卖身怎么办?”   陆唯正喝着水,差点呛到,“应该不至于,如果真要你的话,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   白苏耸耸肩,大有无所谓的意思,“算了,反正钱也花了,就算要我卖身也可以,只求颜值高一点的,别让我倒胃口。”   两人叫了外卖,顺便开了电视看,是近期的一个T台秀,请了国际上的名模。   里面也有尹少城的心尖宠。   白苏吃完饭慢条斯理地喝着汤,目光淡淡地睇着电视里的徐媚儿,忽然一皱眉,又往陆唯看了一眼。   “你觉不觉得,徐媚儿和你有点像?”   陆唯一边吃饭一边想着设计图稿,根本没注意到电视,被白苏这么一问,她才抬头看了电视一眼。   “没吧,并不觉得。”   ——   到了约定好的时间,陆唯将那块完成好的和田白玉放进那个精致的木盒子之后就给老姚打了个电话。   结果这天老姚的孩子突然发了高烧,他这会儿走不开,只能让陆唯亲自送一趟。   地址发到陆唯的手机上。   金主的东西陆唯没办法推脱,只好将东西放进包里,对白苏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地址在金潭路,陆唯知道那个地方。   听人说那是块风水宝地,北安城顶尖的达官显贵才能住进那样的地方,总共也仅有几户人家而已。   怪不得出手那么阔绰。   将车子停好后,她拿出手机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了一栋样式古朴的老宅。   宅子依山而建,夜幕低垂,四周影影绰绰,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门边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傅   陆唯微微怔愣了一瞬。   这是傅家?   她听说傅家大公子在国外,而如今这傅家只有傅远征了。   脑海里闪现出那天晚上他说过的话,他说自己总有一天会去找他。   难道他知道这块玉石最终会到她手中?   可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老姚那人口风很紧,陆唯曾说过不要将自己的信息透露给任何人。   况且今天老姚也是突发急事来不了,是不可控因素,没办法提前预知。   他应该不知道的,只是巧合而已。   只是没想到傅远征就是那位金主。   她按了门铃,年逾耳顺的管家看见大门外是位年轻漂亮的小姐,不由愣了一下。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沉稳淡定的模样,很有礼貌地问她:“请问找谁?”   “傅总在吗?”虽然才刚天黑,可今天是周末,他应该在的。   管家点了点头,“少爷在的,不过…请问有什么事吗?”   陆唯手里拿着那个木盒子,嘴角漾起淡淡的笑意,只是单纯礼貌性地说:“有件东西要交给傅总,劳烦通传一声,我是陆唯。”   管家很快返回来请陆唯进去。   这栋宅子很大,大约建成年代久远了,古朴的气息经久不衰。   穿过庭院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身材很高大,穿着黑色唐装外套,眉目有些凌厉,手里盘着两颗珠圆珠发出摩擦的声音。   陆唯只瞧了一眼就被草丛里的一只猫吸引了注意力,她斜低着头并没有看到男人眼底一纵即逝的惊动。   陆唯进了门廊,隐隐约约听见有人说:“叶先生,您慢走。”   身子猛地一僵,陆唯抓着木盒的手隐隐泛着白,脚步也不自然地停了下来。   “陆小姐,这边请。”   佣人低低唤了一声,她才回过神来。   陆唯垂眸掩盖了眼底别样的神色,被佣人带着上楼,房间的门是半掩着的,她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进来。”男人低沉略带清泠的嗓音清晰飘来。   陆唯将门推开了一些,原来是书房。   她抬眼看过去,傅远征坐在沙发上,随意搭着一条腿,姿态闲肆又矜贵。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毛衣,袖口腕起,愈发显得眉目清寒,气质冷峻。只是在与她的视线对上的一霎那,有一种莫名的沉寂在眼底铺成开。   那晚之后再没见过傅远征,去医院看安安也不曾碰到,只是安安时常提起,似乎很喜欢她口中那位帅帅的傅叔叔。   傅远征这个人令人捉摸不透,神秘又危险,陆唯在他面前全无招架之力,看不透也猜不到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陆唯不敢和他对视太久,收回视线,走过去。   她抓了抓手里的木盒递了过去,“这是你要的东西,老姚临时有事没办法送过来,已经按照你的要求雕好了。”   那个木盒子在陆唯进门的时候傅远征就已经看到了,觉得有些意外。   “这是,你雕的?”傅远征接过盒子,听见陆唯低低地嗯了一声。   打开盒子,玉石的雕刻线条流畅,仿佛浑然天成。   一看就知道经过名家之手。   却不知,是眼前这位才二十几岁的女人。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手指上,手指有大小不一的伤口,不深,像是磨损的。   “你坐这稍等。”   他起身,随意将那块玉丢在桌上,好像并不是特别在意这块能养活多少家庭的玉。   陆唯望着那块玉有些出神。   傅远征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张支票,是按约定给的钱,这钱原本是要经过老姚的手,只是陆唯在这,就给了她。   陆唯将支票放进包里,傅远征眸色漆沉地看了她一眼。   管家敲门进来,看了看陆唯,然后对傅远征说:“少爷,饭菜备好了。”   傅远征嗯了一声,起身等着陆唯。   “下楼吃饭吧。”   陆唯没想到他要留自己吃饭,连忙说道:“不用了,我吃过了。”   傅远征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将陆唯头顶的灯光都遮掩了去。   他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有一层淡淡的笑意在眸底散开,“你的谎技很拙劣。”   陆唯被他说得耳根子有些红。   第一次和傅远征吃饭,他吃饭慢条斯理,斯斯文文的样子。   他只吃了小半碗的米饭,就将筷子放下了。   “你不吃了吗?”男女的食量差别大,可傅远征却只吃这么点。   傅远征拿着餐巾拭了拭嘴,“我已经吃过了。”   陆唯不小心咬到了舌头,有点疼。   傅远征喝着清茶,微微抬眸,淡淡道:“怕你不自在,所以陪你。”   其实他在这,她更不自在。   管家端着小盘子过来,“少爷,该吃药了。”   傅远征拿起玻璃杯,再将盘上的药片和着水吞了下去。   陆唯见他动作行云流水,分明经常做的样子。   她皱了皱眉头,“你生病了吗?”   傅远征将水杯放下,示意管家退下去,才不疾不徐地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陆唯轻轻咬了一下筷子。   突然“啪”的一声,四周陷入了黑暗中。   断电了?   陆唯有些夜盲,起身不小心撞到了桌角,她低低地抽了一声气,黑暗里忽然有一只大手握上她,掌心微凉却十分有力。   低低沉沉地声音近在咫尺,“撞到哪了?”   “没,没事。”   “我问你撞哪了,不是问你有没事。”傅远征的声线骤然冷了下来。   他掏出手机开了手电筒,陆唯盈盈亮亮的眼眸看着他,“膝盖,不怎么疼,我只是夜里视力不太好,不小心的。”   傅远征眸色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就在我身边,不要乱动。”   这样一直牵着她的手,然后等管家拿着手电筒过来。   “少爷,我已经打电话了,这会儿人都不在,恐怕要再等等。”   傅远征保持着握住陆唯的姿势,管家看了一眼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微微愣了一下。   傅远征一边牵着陆唯往里面走,一边说:“应该是保险丝断了,家里有备用的吗?”   管家回过神,连忙接话,“有的,我这就去拿。”   果然是保险丝断了。   傅远征松开陆唯的手,然后将手机交给她,低沉地说道:“照着。”   因为电表装的不高,所以他弓着身子检查,偏过头来说话的时候嘴唇和陆唯的耳朵几乎都要贴在一起。   陆唯的耳膜一阵嗡嗡作响,拿着手电筒的手抖了一下。   傅远征看着她逐渐染红了的耳根,眸色倏然一深,黑色毛衣包裹下的身子呈现出不自然的僵硬。   他一蹙眉,转过头去。   事实上,那天晚上陆唯说的对,他对她终究只是占有欲和征服欲,都是男人的那点心思。   只是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被压在心底,令他不由自主。   不由自主想要将她据为己有。   两个人保持着沉默,管家拿着备用的保险丝过来,才打破空气中流动的暧昧。   家里的电话响了,管家又走了。   傅远征鼻间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弗在陆唯的手上,仿佛带着滚烫的温度,烧得陆唯头脑不清,手也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傅远征微凉的手握了她一下,“照好,别抖。”   陆唯下意识哦了一声。   余光瞥到他认真的侧脸,眼神专注着手下的电表,薄唇轻抿着,竟与回忆里那人认真破案的时候如出一辙。   恍恍惚惚的,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傅远征已经将新的保险丝拧上。   他直起身子转过身去,陆唯的手突然一抖,幸而他眼疾手快,顺手接住了手机。   他弯着腰身与她的视线齐平,低低沉沉地问:“怎么了?”   傅远征抓着手机,手电筒的一面朝下被他按在掌心里,所以光线昏昏暗暗,只有他的手指被手电筒的光照得亮红。   陆唯垂眸看着,摇摇头,说没事,却被傅远征抬起下巴。   “啪”一声,傅远征将总闸往上拔,屋子内外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像电影里浪漫的镜头。   宅子里顿时恢复灯火通明。   陆唯五官精致的脸清晰落在傅远征的眼里。   她的脸颊有些红,眸子盈盈有水光。   即使知道这并不代表着什么,但傅远征是个再正常不过的男人,也会有情动的时候。   可想到那晚她抗拒,挣扎,流泪,他到底还是给忍了下来。   他松开手,眉目清淡,招来佣人送陆唯出去。   陆唯走到大门,那位老管家从身后叫住她,递了一支药膏给她,“陆小姐,这是少爷让我给你的,说是对你手上的伤口有帮助,这是很好的药,比外面的都管用。”   陆唯拿着药膏,心情复杂,抬眼朝着主楼方向看过去。   楼前种了一排树,如今叶子掉光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树枝掩着二楼的窗户,窗台后面站着一个清俊高大的男人。   他背着光,像是也在看着这个方向,他抬手吸了一口烟,青白烟雾掩着他的眉目,仿佛是迷雾中的冰川,看不真切,又令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唯转身走了两步,回头问管家:“傅总生什么病了?”   “哦,少爷是头痛病犯了,多谢陆小姐关心。”   陆唯开车回去的路上接到尹家老宅那边的管家打来的电话。   “少夫人你快回来一趟吧,二少爷和老爷吵起来了!”   进了尹家大门,果然听见里面尹老太爷正在斥骂尹少城。   这一次并不是因为徐媚儿,而是尹少城在公司的实权被收,成了一个徒有虚名的副总。   他这样一个性子的人能忍受这么多天已经是隐忍克制了。   尹老爷子大概真是被尹少城气糊涂了,拿起拐杖直接朝着他砸了过去,尹少城不躲不避,拐杖砸在他的肩膀上。   他只是闷哼了一声。   陆唯进门就看到这个场景,脸色一变,着急跑到尹少城跟前,他转过头来,额头隐隐冒着一层细汗,低沉道:“你怎么来了?”   同样有疑问的还有尹老爷子,他怒哼一声瞪了管家一眼。   尹少城向来是不服管教的,那天尹老爷子当着他的面说将公司事务交给尹敬修代为管理,他当场没有发作,只是因为陆唯发烧,他急着要将人带走。   可权利被收了这么多天,他终究是坐不住。   “您当初为了阻止我帮白家才收了我的实权冻结账户,如今白家的事都过去,爷爷还抓着我不放,是不是他在您跟前又说了什么?”   尹少城看向尹敬修的目光深冷,隐隐泛着寒意。   尹老爷子坐在沙发上,看了陆唯一眼,才稍稍将怒意往下压了一些,可面对尹少城还是狠狠地怒骂的语气。   “你要是这么有本事,就把傅家的那个单子拿下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人面色各异。   尤其是尹敬修,脸色更是千变万化。   其实尹家上下谁不知道,即使这几年尹少城荒诞不羁,尹老爷子仍是看重他。   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尹敬修的机会,虽然说要拿下傅家的单子,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   因为这次FZ的新项目是傅远征亲自把关。   但如果事情真被尹少城办成了,那他的所有努力了就都白费了。   最近尹老爷子频繁召见律师,十之八九与继承人有关。   他不能再让尹少城有翻身的机会! 第36章 做梦都想与我脱离关系   做梦都想与我脱离关系   陆唯推开房门,尹少城坐在沙发上,腰间围着一条浴巾,上身裸露,每一寸的肌理都充斥着强烈的男性荷尔蒙。   他抬起左手往右肩擦药,是尹老爷子的拐杖砸伤的地方。   擦药的姿势有点吃力,尹少城侧脸紧绷着,听见开门声以为是家里的佣人顿时就要发火,结果看见是陆唯,眼底的火气才缓缓灭了下去。   四目相对,一种尴尬的气氛顿时弥漫开。   陆唯急忙躲闪开,低着头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   这几年好像心照不宣,两个人都不会同时出现在房间里。一般尹少城都等她睡着后再回来,而在她起床之前他就下楼了。   所以这样尴尬的一幕,这几年几乎没有出现过。   如今想来,陆唯都觉得太过和谐。   “等等。”尹少城出声。   陆唯半身转了回去,尹少城冷冷地睇了她一眼,将手里的伤药丢在矮桌上,漫不经心地说道:“你帮我擦吧。”   看他刚才擦药那么吃力着实是可怜,陆唯蹙了蹙眉,最终还是勉为其难走过去。   将药酒倒在掌心里搓热了,再按在他的肩膀上。   她其实不怎么熟练的,有一次远征追查凶手的时候不小心被木桩砸伤,远征不喜欢别人碰他的身体,所以连护士给他上药他都不肯,最好还是得陆唯来。   来来回回也懂一些。   屋内很安静,只有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还有药酒刺鼻的味道。   尹少城的身子不自然地紧绷了起来,搭在浴巾上的手紧紧握着,隐隐泛着白。   她的手因为雕刻玉石的缘故有一层薄薄的茧,掌心温热,触碰着他肩膀,像是过了电一样。   激得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慢慢地额头渗出一些细小的汗珠,分外煎熬。   他是疯了才会让她擦药!   陆唯侧身再往掌心倒了几滴药酒,问他:“爷爷砸你的时候,怎么不躲?”   以他的身手,应该轻易就能躲开了。   尹少城紧绷着的神经这才得以放松了一些,他声线喑哑道:“爷爷有气就让他发,免得憋坏了伤了身体,左右砸不死我。”   毕竟那么一把年纪了。   陆唯的声音温温淡淡的,像一泉清水,绕在他的耳边:“那你就少做些惹他生气的事,拿下傅家的单子,他老人家会高兴的。”   尹少城冷冷一哂:“拿下傅家的单子,谈何容易?”   陆唯知道不容易,否则尹老爷子这样做未免太偏袒了尹少城,尹敬修那边也不好交代。   “你总有办法的,尹少城,你一直都是很有主意的人。”   尹少城微微怔愣。   难得听见陆唯对他的评价,这几年她很少同他说话,最多是关于安安或者回到尹家老宅时候的逢场作戏。   而他,总是忍不住对她剑拔弩张。   像这样平平静静地说一件事的机会,很少。   胸腔有些热热的暖意,连说话的语气也不知不觉平静了很多,“你知道这次争夺FZ集团订单的有多少家企业吗?   尹家虽然实力不错,但在那么多企业中也只是排在中上,前面还有叶家,严家,薛家,其中叶家的胜算最大。”   陆唯的眼神微微一闪,有些事她是听说了的,“因为叶家小姐在FZ上班吗?”   “嗯,”尹少城低低应了一声,“这是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她如今是FZ的项目经理,这个项目原本是她负责的,只不过想来是因为这是傅远征回国的第一次大项目,所以他想要用这次机会堵住众人之口。   叶家的实力本来就在我们尹家之上,再加上叶曼西成了傅远征的左膀右臂,如果我是傅远征,也会选叶家。”   这话说的没错,如果让陆唯来选,她也会选择叶家。   想到在傅家庭院遇到的那个男人,难道他是去找傅远征谈生意的吗?   一种肆意绵长被压抑了多年的情绪在胸腔翻滚。   按在尹少城肩上的手倏然握了起来。   陆唯垂眸,像下定了决心,不疾不徐地开腔道:“我听说爷爷最近频繁和律师见面,应该是因为遗嘱的事情,如果这件事情你做好了,爷爷会高兴的,尹少城,如果你需要我…”   陆唯站在尹少城背后,所以看不见他渐渐深暗的眸色,眼底像是一层淡淡的冰霜铺开,透着森森的寒意。   “够了!”   他突然站了起来,随手将沙发上的衬衣套上,转过身来,目光凌厉地扫了她一眼,“你想都别想!你是不是做梦都在想与我脱离关系?”   她是想,亲自去找傅远征吗?   尹少城这几年不是没有这样阴晴不定的,所以陆唯并没有被他这个样子吓到,反倒愈发冷静下来。   她静了几秒,眉目平淡,继续说道:“当初说好了的,我会助你得到尹家的家产,现在安安的手术很成功,也在康复阶段,剩下的就是我能为你做的了。”   剩下的就是我能为你做的了。   这样一句平平淡淡的话,竟透着几分凉薄的意味。   尹少城不由呼吸一沉,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从心底迅速窜起,顺着四肢百骸席卷全身。   他竟然差点忘了,她想走,只是因为安安的缘故所以才被迫留在他身边。   她是要走的,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的。   他的眉心微微闪动了一下,后退两步,目光深幽地望了陆唯一眼,而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却在门口的停下脚步,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他背对着她,嘴角漾起绵长的自嘲:“这件事不需要你插手。”   ——   再过两天是FZ集团的年庆。   叶曼西从会议室出来,迎面撞过来一个人。   那人一见是叶曼西,战战兢兢道:“叶,叶经理,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到您。”   叶曼西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平易近人的样子,“什么事这么慌张?”   她只是一名小职员,平常见到领导都是像老鼠见到猫似的,没想到这位新来的项目经理这么平易近人,而且听说还是出身北安城名门叶家的千金小姐,又和总裁走得近。   私底下有人在猜测,叶曼西可能就是将来的总裁夫人。   见对方如此温婉和善,她便如实回答:“以前我们公司所有活动需要用到的花一直都是指定的花店提供,但是这次是我的疏忽,忘记提前提醒对方,被经理大骂了一顿才知道对方在年前就已经停止营业了,我正要再去联系别的花店。”   原来是这个事。   过两天是集团的年庆,届时有意与FZ合作的都会来参加,算得上是空前的盛会。   叶曼西的脑海忽然闪现之前在傅远征的办公桌上看到的那枚小胸针。   抬手拨弄了一下额前的头发,淡淡一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找唯一花店吧,网上应该就能找到,直接订那一家的花。”   小职员受宠若惊:“好,好的。”   叶曼西看了一眼对方舒展开的笑颜,嘴角一勾,转身按下电梯,直接上了顶层的总裁办。   出电梯,看见秘书手里端着一杯咖啡,便问道:“是给傅总的吗?”   “啊,叶经理,对,这是傅总吩咐的。”   她嘴角上扬,“给我吧。”   办公室里,男人低头神情专注地批阅文件,听见敲门声,头也不抬地清冷道:“进。”   叶曼西的心跳不由地一紧,随后就快速地跳动,她深吸了一口气按捺住自己的悸动,整了整自己的头发,然后才扭开门把,推门而入。   男人以为来的人是秘书,所以并没有抬头看,而是握笔继续签文件。   他神情专注的侧脸令叶曼西不由脸上一热。   “远征,在忙吗?”   傅远征笔停下,看见叶曼西也并没有多大的意外,淡淡一笑:“嗯,周末堆积的文件。”   叶曼西走近,将咖啡放在他面前,叮嘱道:“再忙也要注意休息啊,听博森说你最近头痛频繁,不要太累了。”   傅远征端起咖啡,雾气弥漫在他的眼前,一双黑眸深而沉,“好,谢谢。”   突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肩上。   “你总说好,可就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一回事。”   傅远征眉心一蹙,几乎是下意识地甩开她的手。   叶曼西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瞬间白了脸。如果不是喜欢他,她何曾做过这么掉价的事情,给人按摩?   一时有些委屈,眼圈微微泛红。   她有些尴尬地躲开视线,“对不起,我只是想帮你放松放松。”   知道是自己反应过激了,傅远征紧蹙的眉稍稍松开了一些,眉目仍是淡淡的清冷,“不碍事,我只是不习惯别人的触碰。”   他明明说的客气,风度十足,却叫人听出了疏离感。   叶曼西咬着下唇,他说了,只是不习惯别人触碰而已。对谁都一样,并不是不喜欢她。   她安慰着自己,更不想在他面前表现出小家子气的一面,释怀地笑了一下,“是我一时糊涂,忘记了你的习惯。”   “对了,找我有什么事吗?”傅远征继续端起咖啡喝着。   他问的随意,让叶曼西还仅剩下的一丝丝尴尬也消失了。   “嗯,”她应了一声,坐在他的对面,问道:“听说我爸周末去找你了?”   傅远征点了一下头,“叶先生是来找过我。”   叶曼西低头无奈一笑,“我已经告诉过他了,这是公平竞争,他这样让我都不好意思在公司里抬头了。”   傅远征好似被她说的话逗笑了,将咖啡杯放下,眉目间隐隐有笑意,“叶家是北安城企业中的翘楚,是很多企业想要合作的对象,你不必感到为难。”   叶曼西离开傅远征的办公室,乘坐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后,拨了个电话出去——   “爸,我听远征的意思,是准备和我们家合作了…你别,”她顿了顿,嘴角渐渐地笑开,“我才不用你帮忙,我看上的男人,我自己搞定。” 第37章 就算玩弄你也能全身而退   就算玩弄你也能全身而退   傍晚六点多钟,陆唯接到电话,说是上次给FZ集团年庆准备的花出现了点问题,让她再送一些到会场。   陆唯挂了电话立即去安排。   唯一花店是第一次接这样的大单,花店就只有陆唯和白苏,那天请的又都是临时工,难免有疏漏。   “我陪你一起去吧。”白苏准备跟上。   陆唯已经手脚敏捷地跳上车,搓搓手,回头对她说:“不用了,你留下来看店就好。”   到了会场,负责人早就在等候。   陆唯指挥工作人员一起将鲜花送进去。   这些都是等会儿表彰员工时需要用到的,所以格外谨慎。   陆唯自己的手上也捧着三束鲜花,跟着几个人往里面走。   因为要清点花的数量是否有误,所以她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陆唯的方向感一直都不太好,每次出门开车都得开导航,来来回回的几段路她都能走错。   所以走来走去也没出去,竟穿到了主会场侧面的花园。   叶曼西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纸巾仔仔细细地擦着手上的水珠,眼眸微抬就看见了陆唯。   她眼尖,看见陆唯的胸前别着一枚胸针,只凭颜色就辨认出来了。   妆容精致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怔愣,原来是她。   原来那个被傅远征放在办公桌上的胸针竟然是她的!   擦手的纸巾被她紧紧捏了起来,她敛眸,眼底漾起一丝丝的波澜。   陆唯当作没看见她,转身问了穿着服务生衣服的人怎么离开这里,对方回答了之后,她道了声谢,转身就要走了。   “等等。”   婉转的女声从身侧传来,叶曼西提着香槟色的长裙,踩着高跟鞋娉娉婷婷的走过来。   大冷的天,她穿着吊带礼服,外面暂时围着一件白色的皮草披肩,姿态优雅地站在陆唯面前。   “叶小姐有什么事吗?”   叶曼西轻轻一笑,精致的五官令周围的琉璃灯光都黯然失色,“咱们见过面也算是认识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陆唯从花店出来,因为要忙活,身上只穿着简单的运动款式的衣服,头发简单地在脑后扎成低马尾。   她长得很漂亮,是顶级美人的那一种。   眉目间的风情是一般人刻画不出来的,只是简简单单的甚至上不了台面的造型,都能呈现出一种随意慵懒的美感。   可是令叶曼西觉得扎眼的并不是她的长相,而是那种没来由的排斥感。   也许是因为傅远征吧。   除此之外,她实在找不出其他的理由,为什么会对这么一个尚且还算是陌生的女人产生排斥感。   陆唯听见她说的话深觉好笑,但面上却是平平淡淡的,“我和叶小姐不熟。更何况,我对第一次见面就甩支票的人没什么好感,所以没有必要打招呼。”   实在是对叶家人不会有什么好感。   叶曼西忍不住一笑,看向陆唯的眼神多了几分傲慢和轻视。   “原来你还记着这件事,你不说我都快忘了。抱歉啊,让你耿耿于怀了这么久,不过我没有要羞辱你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离远征远一点。”   陆唯心里冷笑了一声。   眉目清冷地扫了她一眼,对她的试探置之不理,“如果叶小姐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店里还有事要忙。”   看着她转过身,叶曼西心中惴惴不安,傅远征是她看上的男人,她绝不允许有什么突变的因素。   只因为她回国晚了半个多月,就出现了一个可以影响到傅远征的陆唯,这是她万万想不到,也不能忍受的。   尤其是当她知道陆唯周末去找过傅远征,还在傅家用了晚饭,要知道那天她的父亲都没被傅远征留下来吃饭。   心中那种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站住!”   她再次出声叫住陆唯,走近几步,用仅有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警告道:“远离他,他不是你可以接近的。   傅家的男人身上有狼性,他是有野心的男人,只有衬得上他的女人才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而你,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再加上你已经是尹少城的妻子了,尹少城虽然不爱你,可偌大一个尹家养你还是绰绰有余的,请你以后不要再倒贴远征了,这个样子很难看。”   陆唯仍是神情淡漠地看着她,忽然勾起唇角,“说完了吗?”   她眼里的那一抹若有似无的挑衅彻底挑起了叶曼西的怒火和她掩藏不住的嫉妒。   “我这可是为了你好。陆唯,你到底想怎么样?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远征他就算玩弄了你也可以全身而退,而你一个女人难道想要身败名裂吗!”   玩弄?   一个高高在上的名门千金,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唯低头一笑,抬眼冷漠,连眉眼间都像是覆盖了一层冰霜,质问她:“那叶小姐又是以什么立场为我好?”   “西西,你在和谁说话呢?”男人低沉醇厚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   叶曼西转过身去,立即换上笑脸,走近,揽住男人的胳膊,乖巧地撒娇道:“爸,你怎么出来了?”   偏过头,陆唯人已经不见了。   叶夫人笑道:“你爸担心你出来外面着凉了,特地出来找你的。”   叶曼西娇嗔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叶慎天爽朗地笑了两声,旁边有人附和道:“叶先生真是爱女心切。”   “那是我们家西西惹人疼爱,她从小就是我的贴心小棉袄,再怎么长大,也是我的宝贝女儿。”   叶曼西是天之骄女,众星捧月长大的。   陆唯站在树枝后面,角落幽暗的光线再加上身旁丛生的灌木,堪堪挡住了她的身子。   她站在原地,身上比刚才还要冷。   紧紧攥着的拳头在幽幽的光线下骨节泛着白,下嘴唇被她咬出一排深深的牙齿印,她浑身颤抖着往那处温馨看过去。   “叶先生和夫人结婚二十多年了,还是这么恩爱,真是令人羡慕。”   叶慎天很受用的笑了几声,抬手揽着叶夫人的肩膀,目光深情的看着自己的妻子,低沉温柔道:“以前有媒体人问我,这辈子最幸运的是什么?”   他如此说,答案已经不言而喻了。   “叶先生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人人艳羡,唯独角落的陆唯不动声色地掉了眼泪。   她想起那个破败斑驳的小房间,想起自己被病魔苦苦折磨的母亲,她想起母亲临终之前死死抓着她的手,让她这辈子都不要靠近姓叶的。   孤苦伶仃的七岁,她被送到孤儿院,没人疼没人爱,也没哭。   可是当看到这一幕,听见这样狼心狗肺的话时,一股肆意绵长的恨意从心底蔓延开,一颗颗痛觉心扉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泪珠砸在草地上,折射出冷冰冰的光。   她听着他们恭维的话,叶慎天毫不含蓄地表达对家人的爱,身子如坠冰窖。   冷,彻骨的寒冷。   嘴角轻轻一勾,尽是落寞。   待那些欢声笑语淡了之后,她才从树枝后面艰难地移动脚步。   她望着他们的背影听见他们一行人中间有人奉承道:“我听人说这次傅总有意与叶先生合作,以后可就要多多仰仗叶先生您啦!”   叶慎天故作谦虚地摆摆手,脸上却是挂着胜券在握的笑:“事情还没定,谁也说不准呐。”   ——   停车场外围。   陆唯浑身冰凉,一步一步慢慢地走,脑海里全是刚才在花园里看到叶慎天的女儿承欢膝下,伉俪情深的一幕。   唇角颤抖着呵出一口气,当时七岁的她,还是有记忆的,总是想到母亲含恨而终的一幕。   却没看见有人朝她走来,直接撞了过去。   身子猛地朝后倒去,却是腰间搭上一只温暖有力的手,将她往上一揽。   她惊魂未定地睁着眼睛,看见傅远征近在咫尺的俊脸。   身子微微一僵。   “怎么看路的?”是男人低沉略带责备的嗓音。   好像当年远征责骂的语气。   陆唯原本心里藏着情绪,这一下眼圈控制不住一红,眼眶又酸又胀,还好停车场这里光线并不是很亮。   但傅远征视力好,还是被他发现了。   他微微弯下身子,与她的视线齐平,墨黑色的眼瞳深深沉沉,目光直接地像要看进她的眼睛里,嗓音低哑道:“有人欺负你了?”   陆唯摇摇头,却是想到离开之前听见有人恭维叶慎天即将与傅家合作的事情,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她呼吸猛地一沉,重新抬头望着傅远征,皱着眉头问他:“你是不是要和叶家合作了?”   傅远征望着她的目光带了几分探究,慢慢开腔:“是有这个打算。”   陆唯的眸光闪了闪,上次尹少城已经分析过了,如今的局势,凭谁来选,都会选择叶家。   袖子突然被人攥住,傅远征看着面前的小女人仰着脸看他,而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有些颤抖。   不知道是因为哭过还是因为天气冷的缘故,她的脸色有点白,鼻头微微泛着红,眼圈有淡淡的湿意,像是一只被人遗弃的小猫。   她张口,唇瓣微颤:“能不能不要和叶家合作?” 第38章 我是喜欢你,也想得到你   我是喜欢你,也想得到你   “能不能不要和叶家合作?”   这句话问出口,陆唯并无胜算。   这次傅家的单子是块香饽饽,谁都想上前争食。其中以叶家实力最为雄厚,傅远征不可能会放弃这么好的合作伙伴。   而她人微言轻。   傅远征又怎么会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的决定。   可是脑海里闪过在花园里看到的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一幕,再想起记忆里母亲含恨而终一幕。   恨意就在心底肆意流窜。   原来她不是对叶家无动于衷,原来母亲弥留之际叮嘱她不要靠近叶家,正是因为怕她会看见那样锥心刺骨的一幕吗?   她的情绪有些难以自控,可她清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所以她看着傅远征,再次问道:“能不能不要和叶家合作。”   傅远征看着她,目光深邃。   “因为尹少城?”他的声线偏清冷,淡淡地传到陆唯的耳朵里。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直接提出要他不要与叶家合作。   这样的话未免太大胆。   陆唯怔愣了一下,很快就摇头,“不是。”   虽然她想帮尹少城,可那天尹少城离开之前说的话她还记得。   “那是为什么?”傅远征眸色幽深,直直地看着她。   陆唯沉默着咬了下嘴唇,傅远征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几下,目光逐渐深沉晦暗。   可是陆唯的沉默只会让人觉得她想掩饰什么。   他抬起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快到了。其实他是有耐心听她说话,也愿意听,但如果关于尹少城,他就没有那个兴趣了。   “你先回去吧。”   说完,迈开长腿往会场的方向走,挺括的黑色西装将他的背影衬得笔直修长。   陆唯眼睁睁看着他的背影,垂在身侧的手倏然握了起来,指甲掐进肉里,很疼。   傅远征走到拐角的一棵树边,陆唯再次追了上去,从后拉住他的西服,她的手颤抖得厉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傅远征转过身去,眉目清寒,带着一股戾气,“如果你是为了尹少城的话…”   他的话还没说完,陆唯突然拽住他的领带,将他的身子往下压,毫不犹豫地将两瓣颤抖的唇贴上他。   又冰又软。   突如其来的吻令傅远征出现了短暂的怔愣。   唇上清晰的触感轻易勾住了他的神经,一根根撕扯着,随时都可能崩断。   看着她紧闭的双眼,颤抖的睫毛,他的眸色漆黑得仿佛能滴出墨来。   手却是猛地将她抓开,他按着她的肩膀的力道重而狠,眸色因为愤怒而闪着寒芒,“这么不希望我和叶家合作?”   陆唯姣好的面容痛得扭曲,她竟不知自己会因为叶家而降低自己的底线。   可是傅远征的话已经到这一步了,她不想收手,迎上他的目光,坚定道:“是。”   “好,我答应你。”   他突然一手禁锢着她的腰,另一只扣住她的脑后,将她压在树干上。   他吻得有些狠,几乎要将人拆骨入腹。   陆唯苍白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惊恐,她抬手想将男人推开,可一想到什么,手又僵直在原处。   理智和恨意在脑海里胡乱绞缠,分不出胜负。   直到察觉到怀里的人快支撑不住,傅远征才松开她,看着她染着淡淡湿意的眸子里一丝微小的惊慌。   他低低一笑,像是带着嘲讽:“我是喜欢你,也想得到你,可不想看到你为了那些人委屈自己。   以后别再用这一招了,否则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出来,刚刚只是给你一点小小的惩罚,知道了,嗯?”   陆唯僵直地站在原地,因为他那句我是喜欢你而分神。   “张宋。”男人清冷道。   一直在旁边尽力让自己减少存在感的秘书张宋垂首应了一声。   “送她回去。”   说完,傅远征已经转身走向会场。   “陆小姐,请吧。”张宋看着陆唯微微苍白的脸,于心不忍地开口道。   张宋是开着陆唯的车送她会去的,她坐在副驾驶座上,神清淡淡的看着窗外。   ——   傅远征喝了些酒,眉目愈发地清冷,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疏离感。   北安城的这些权贵还没摸清他的脾性,也没什么人敢贸然上来敬酒,只有身边的几个下属,敬了他几杯。   随意地搭着一条腿,目光清幽地朝着人群中的尹少城看了一眼,直到张宋回来,他将手里还剩半杯的酒一饮而尽。   “总裁,已经送陆小姐回花店了。”   “嗯。”男人低沉地回了一声,“她怎么样?”   “挺平常的,路上也没问我什么,看样子并不像是替尹少城办事。”   “知道了。”   傅远征说完这句,目光淡漠地看了一眼从不远处端着酒杯靠近的叶慎天。   “远征,你头痛酒还是少喝点吧。”叶曼西靠近,巧笑地挽住他的手臂。   今晚是公司的年庆,FZ的传统,必须由集团总裁跳第一支舞。   傅远征没有女伴,又不与北安城的其他女孩相交,舞伴自然只能是叶曼西。   刚才一支舞跳完之后,叶曼西看着众人艳羡的目光,听着如潮的掌声,心里像是翻倒了一罐蜜糖一样。   甜蜜在心间肆意,比喝了酒还醉人,竟也忘了傅远征不喜欢别人触碰这一条铁的规律。   傅远征的眉心微微一闪,并没有甩开她的手。   “傅总年轻有为,可也要注意身体啊。”叶慎天看着自己的女儿和傅远征站在一起,宛如一双璧人,心里正得意。   然他嘴角的笑意还没收回来就听傅远征淡淡地笑道:“叶先生也是。说不准将来还有很多要合作的地方,您可得多保重身体。”   这话一出,叶慎天的脸色变了变,不过到底是在商场行走多年的人,旋即淡淡地笑开了:“是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远征,你…”叶曼西察觉到不对,抬头疑惑地看着傅远征。   “西西!”叶慎天低低呵了一声,对叶曼西使了个眼色,示意她不要乱了分寸。   傅远征将手里的酒杯递给服务生,低头看了叶曼西一眼,低沉道:“嗯?”   叶曼西敛了敛眸色,微笑地摇头,“没,没什么。”   傅远征不动声色地拂开她的手,绅士道:“失陪一下。”   “爸…你刚才干嘛制止我?”叶曼西着急地扯着叶慎天的袖子,“远征他这话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叶慎天这会儿听见旁边那些人在交头接耳,指不定在说他什么,一时脸上挂不住,倒也能沉得住气,拉着叶曼西到没什么人的地方。   左右没人,他才沉沉地问她:“傅远征有明确说过要与我们家合作吗?”   叶曼西摇头,情绪不安道:“虽然没有直接说,可是他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了,爸,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叶慎天冷冷一笑,“恐怕是我们自作多情了。”   “你的意思是,是我们自己会错意了,远征一开始就没说过要与我们家合作?”   叶曼西焦虑道:“可是,我们叶家实力这么强,他没理由不与我们家合作啊?爸,要不,我去问问吧,再怎么说远征也会看在我和他的情分上。”   叶慎天立即出声制止:“别去,傅远征这个人心思深沉,连我都看不透他,你去追问他,反倒会败了他对你的好感。”   “可是,你因为傅家拒绝了那么多家的合作,我们家公司得损失多少钱啊?”   叶慎天无奈道:“这是我们自己吃的哑巴亏,怨不得别人。”   ——   天气冷了,这个时间的花园没什么人。   傅远征长腿随意叠着,靠在椅背,神情漠然地抽着烟,青白的烟雾缭绕着,掩盖了他清冷深寒的眉目。   “堂堂总裁,居然撇下众人独自在这抽烟?”一道带着笑的男人的嗓音从身后徐徐传来。   傅远征不为所动,低低一笑,弹了弹烟灰,然后将右手边的烟盒丢在长椅的另一端。   “知道我不会抽烟,嘲笑我?”顾博森直接将那包烟丢回过去,坐了下来,长腿也是随意一叠。   琉璃的灯光照的他那张颠倒众生的混血脸格外迷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他忍不住抿嘴。   低低笑了几声,问道:“如今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干嘛在那么多人面前模棱两可,让叶家人误以为你有意与他们合作?   刚才你走之后没看到叶慎天的脸色,忒精彩,曼西怎么说也是我们的朋友,你这么对她爹,就不怕她生气吗?”   傅远征咬着烟头,全然没有在人前那副高冷拒人于千里的姿态,慵懒的说道:“是他们自己误会的。”   “如果不是你给他们误会的机会,他们怎么可能会误会,为什么?”   为什么?   傅远征手指夹着烟,看着忽明忽灭的星火。   他低声一笑,琉璃的灯光照在他俊美不凡的脸上,却照不进那双漆沉如墨的眸子。   “知道怎么钓鱼吗?”   钓鱼?   顾博森摇头,不解道:“什么钓鱼?”   说这话的时候傅远征已经站了起来,他单手系着西装的纽扣,姿态清冷,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说了四个字。   “以蚓投鱼。” 第39章 尹少城你喝醉了,放开我   尹少城你喝醉了,放开我   低调奢华的宾利慕尚静静停在街边的拐角。   幽暗的车厢内,傅远征抬眸朝着斜对面看过去,视线里正好是花店的一整面玻璃墙。   姹紫嫣红的花之后,女人身前围着一条墨绿色的亚麻围裙,扎着低马尾,手里正翻看着账本,另一只手按着计算器。   耳边有一缕发丝掉了下来,她抬手掖了掖,店内灯光馨黄,暖暖照在她神色恬静淡然的脸上。   透着一股出尘的美。   男人不由自主掏出手机,连通讯录都不用翻,直接按了十一个数字出去。   电话接通。   “在做什么?”男人低沉的嗓音透过无线电格外的撩人。   他看见女人抓着账本的手握了起来,然后才说:“在算今天的账。”   也许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有些醉意,竟听出女人很乖顺,声音柔软。   像是有一根芦苇在他心尖上挠,撩拨他的神经。   傅远征不自觉地勾起唇角,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微末的笑意,“如你所愿了。”   陆唯很快就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低垂着眉眼,眼底的情绪在剧烈地翻涌,却是淡淡地说:“谢谢。”   静默了一会儿,陆唯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打火机的声音,想象着男人是在抽烟的样子。   傅远征一边听着电话里女人均匀绵长的呼吸,一边看着斜对面她抓着手机贴在耳旁,靠在椅子上,另一只手应该是搭在大腿上的。   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样子。   心上最坚硬的那一块倏然变得柔软,傅远征低沉温柔地说:“陆唯,晚安。”   迟疑了几秒,“晚安。”   挂了电话,张宋出声道:“总裁,要把车开过去吗?”   傅远征抬手捏了捏眉心,他今晚喝了不少,这会儿有点上头,脑子里想的是上次喝酒将她抵在医院卫生间门外的墙上,强吻她的一幕。   五指穿过她的头发,熨帖在她的头皮,感觉到她温热又颤抖的心跳和唇上柔软的触感…   他微微勾了勾唇角,靠在椅背上,神色淡然地收回视线,“不急。回去吧。”   ——   陆唯回到家弓着身子在鞋柜里拿拖鞋,目光在旁边的空位置上顿了顿。   佣人特意过来提醒她:“少夫人,少爷回来了,不过他喝醉了。”   她已经看到了。   将鞋子放好,她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你们没事了都去睡吧。”   “解酒茶您帮少爷带上去吧,不然他明天醒来又会头痛了。”   佣人看着陆唯的背影,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声气。   到底是夫妻,何以至此?   陆唯端着解酒茶进了主卧,果然看见尹少城烂醉如泥的躺倒在沙发上。   去参加FZ年庆时穿的西装也没脱。   名贵的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随意搭在扶手上,领带扯得松松垮垮,透着一股的放荡不羁。   说实话,尹少城的皮相着实不错。   陆唯没怎么上过网,但也从白苏口中听到过,北安城的女孩子们都十分追捧尹少城,又加上他即使娶了不爱的女人,对徐媚儿还是一如既往的疼爱,甚至比过去更好。   这样痴情专一多金又帅气的男人,足够令她们芳心大乱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若是女人结婚后还对旧情人念念不忘,高调行事,就不止是荡妇这么简单的骂名了。   陆唯走过去,将杯子搁在一边,伸手摇了摇他搭在额头上的手。   “尹少城,尹少城,醒醒,起来喝解酒茶了。”   FZ年庆应该早就结束了才对,八成又被狐朋狗友喊去哪个地方继续喝。   尹少城不耐烦地弗开她的手,嘴里骂骂咧咧了一声,转过头,冷峻的侧脸对着陆唯。   陆唯眉头一蹙,迟疑了几秒,然后直接俯下身捏住他的鼻子。   大约三秒。   “你他妈…”尹少城恶狠狠地睁开眼睛,一句话还没骂完就看见陆唯表情怔愕,手停留在与他的脸只差十公分的地方,还来不及收回。   这才知道刚刚叫他的人是她。   “你捏我鼻子?”他目光灼人,看上去脸色极差。   陆唯目光躲闪,没有承认,指着矮桌上的杯子,“喝解酒茶了。”   杯子上淡棕色的液体还在冒着热气。   尹少城看着那杯茶,眸色像是染了一层墨,五指抽紧攥成拳,“你弄的?”   “不是,你快喝,别废话了。”陆唯催他。   不再管他,进了里屋拿了自己的睡衣和浴巾到隔壁的客房洗澡。   等她洗好回来,那杯解酒茶已经见底了。   而尹少城双手往后搭在沙发靠背上,身上的西装已经脱了,领带也扯掉,衬衣的扣子解开几颗,露出精壮的胸膛。   看过去仍有几分醉意。   他阖着眼,不知道睡着没有。   陆唯看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继续擦头发,经过的时候尹少城才幽幽地开口:“傅远征没有和叶家合作。”   脚步一顿,陆唯擦头发的手微微僵了一下,而后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那很好啊,你有机会了。”   尹少城闻言冷冷一笑,嘴角扬起一抹绵长的自嘲:“对你来说不是更好吗?我要是拿到这一单,爷爷可能就真的将尹家交给我,到时候你就自由了。”   “尹少城…”   陆唯刚开口,尹少城搭在靠背的手突然收了回来,长臂一伸,五指扣住陆唯的手腕直接将她拖过来,翻身按在沙发上。   “放开我!”陆唯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她挣扎着要将尹少城推开。   而尹少城纹丝不动,按住她双肩的手如铜烧铁铸般死死钳制住,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额头的青筋暴起,双眸猩红。   一副要将陆唯吃了的模样。   “尹少城你喝醉了,你放开我!”陆唯惊颤着拳打脚踢。   尹少城却向下伸出一只手按住她的双腿,呈现出牢笼般的桎梏,将陆唯牢牢锁在身下。   他突然俯凑而下,埋首在陆唯的脖颈之间,轻嗅着她沐浴后带着的沐浴乳的清香。   和记忆里的味道一样。   陆唯是念旧的,沐浴乳一直都用同个牌子,从尹少城认识她的第一天起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是这样,没心没肺的人。   濡湿的触感从脖子上传来,陆唯突然一僵,尖叫着:“我不是徐媚儿!”   他抬眸,目光猩红的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呼吸一沉,猛地低下头朝着她的脖子狠狠地吻了下去。   “尹少城!!!”陆唯尖叫,嗓音嘶哑,眼泪一颗颗地往下掉,一直不断尖叫着喊他的名字。   他掐着她的下颌,目光嘲弄,意味不明的说道:“陆唯,没那么容易的。”   说完这句话,蓦地松开陆唯,起身朝着浴室走进去。   陆唯跌跌撞撞地跑到自己的房间,关门,手指颤抖着反锁上门,身子突然一软,跌坐在地上,脸上煞白。   她浑身颤抖地爬起来,用被子将自己紧紧包裹着,不顾头发的潮湿,钻进被窝里,脑海里混混沌沌的,什么也不敢想。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整个人都在颤抖。   她做了个梦。   夜色低垂,没有灯光的海边,海水像是浸满了墨汁,黑而望不到边。   突然一道枪声划破天际,她看见不远处有两道人影,惊慌地跑过去。   男人背对着他手里握着一把黑漆漆的抢,他慢慢转过身来,冷峻妖冶的容颜仿佛被无限放大,陆唯惊恐的看着他。   “尹少城…”   尹少城勾起唇角,松开手里提着的男人。   陆唯终于看清那个倒在地上满脸是迹的男人,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脸上的血液瞬时倒流。   “远…远征…远征!”   她跑过去,却脚下一歪深陷泥沙,再站起来的时候周远征已经不在了,地上只有一滩触目惊心的血。   陆唯失声尖叫,房门被人从外面踹进来。   尹少城来不及穿衣,赤裸着上身紧紧将浑身颤抖的陆唯抱进怀里。   她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像是受到严重的惊吓,嘴里喃喃着那个人的名字。   “你做梦了,做梦了…”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地哄着。   陆唯渐渐清醒过来,却猛地将他推开,一直往后退,退到床脚,脸色苍白,双眼无神的地望着他。   渐渐地找回理智,陆唯想起睡着前他将她按在沙发上,脖子上还有隐隐作痛的痕迹。   “你别…别过来…”嘶哑的字节断断续续地从她的口中磕出。   尹少城迈出的一条长腿停了下来,心脏抽痛。   他没再靠近,站在床边,五指紧紧攥了起来,目光晦暗地看着她,“对不起。”   三个字,像承载千斤的重量,压得他差点喘不过气。   尹少城走后很久,陆唯仍然抱着双膝坐在床头,一直看着窗外,直到天亮。   下楼时,餐桌前没有尹少城。   佣人端了早餐过来,“少爷出门前叮嘱了,一定要看你吃完早餐才让你出门。”   陆唯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一顿饭,味同嚼蜡。   中午白苏去医院看望父亲,陆唯一个人在整理鲜花。   听见门上的铃铛响起,有人来了。   她一边抬头一边问:“你好,请问要点…”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脸上。 第40章 你就这么恨我   你就这么恨我   侧脸火辣辣的疼,一下就红了起来,手指印清晰。   陆唯抬手捂着,睁着水润的眸子,冷冷地扫过打了她一巴掌的人。   叶曼西的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表情却是狰狞得可怖,全无昔日端庄的千金小姐的风度,像是一个要吃人的妖怪。   “陆唯你真是不要脸到极致!”   她盛气凌人,骂了一句,又抬起手,准备打过去,却被陆唯在半空中截住手腕。   “怎么,又想打我?”   叶曼西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自然不是有拳脚功夫傍身的陆唯的对手。   陆唯的力道不小,抓着叶曼西疼得她脸色涨红,猛地将她甩开,她往后踉跄了两步,波浪卷的长发颤了颤。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离开远征?为什么要紧抓着他不放!”   她说的咬牙切齿,恨极了。   原来是因为傅远征来的。   陆唯以为她知道自己求傅远征不要与叶家合作的事情,所以一直未吭声,静观其变。   她比叶曼西高了点,同样穿高跟鞋,她轻轻地睨过去,眼底泛着冷意,“我不知道叶小姐你在说什么。”   “啪——”   叶曼西的手机猛地拍在陆唯身边放鲜花的桌上。   入目的是一张清晰度不怎么高的照片。   明显是偷拍的。   陆唯在昨晚会场外的停车场从后抓着傅远征衣服的一幕。   陆唯的脸色变了变。   “如果这还不够的话…”   叶曼西纤细白嫩的手指划过屏幕,另一张照片就清晰多了,是陆唯被傅远征按在树干亲吻。   那样一个淡然稳重的男人,将一个女人按在树干上肆意亲吻的一幕,要多香艳有多香艳。   有多香艳,叶曼西此刻的心就有多痛。   待陆唯看清照片后,目光微微一闪,冷漠道:“叫人偷拍的?”   叶曼西的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将手机锁屏,不再看照片。   “怎么,敢勾引人还不敢承认吗!”   这是一个狗仔拍到的,大概明知道有关傅远征的绯闻的照片是不可能流传出去的,所以才转到她手中,趁机卖个好价钱。   陆唯的沉默只会让叶曼西的情绪更加不受控制,尤其她散漫的态度,令她气得浑身发抖,像是有一只猫用爪子在挠她的心,又疼又躁。   “不敢承认是吧?陆唯,你敢做不敢承认是吧!”   她突然像发了疯一样地将桌上还没扎好的鲜花扫到地上,脑海里关于傅远征将陆唯按在树干上亲吻的一幕却怎么都挥之不去。   像穿肠毒药,一招毙命。   她恨陆唯,能在远征的心上占得一席之地。   凭什么,凭什么!   “你为什么要勾引远征,你这么不要脸为什么不去勾引别的男人,你根本就不配,你配不上他!”   桌上的花七零八落的掉在地上,有一些都被叶曼西踩烂了。   这些花是白苏早上取回来的,为此还不小心摔了一跤。   陆唯只觉得自己脑中的神经都被人撕扯开了,突然往前走一步,直接将叶曼西推开。   “够了!叶曼西你疯够了没有!”   “够了?你一天不离开远征,我就一天不够!”叶曼西涨红了脸,愤怒吼道。   无理取闹!   陆唯不想再与她纠缠,眼底的冷意愈发浓烈,嗓音掷地有声:“你算什么,居然想管得那么宽,是傅远征给你的脸吗?”   叶曼西被陆唯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她忽然想起一件事,恶毒的说:“你还有没有羞耻心?哦,我知道了,你有爹生没娘养,从小在孤儿院里长大,一定没人教你该如何好好做人…”   “啪——”   毫无预兆的一巴掌,陆唯扇在叶曼西的脸上,将她剩余的话都堵了回去。   翻滚的怒气令陆唯差点失去理智,指尖颤抖着,她冷眼看着被打得懵了的叶曼西,目光极致的冷,淡淡道:“要么滚自己滚,要么我亲自动手,你自己选吧。”   她的身手叶曼西已经见识过了,自然不会等她亲自动手。   叶曼西后退一步,五指抽紧攥了起来,姿态傲慢地警告陆唯:“我真要动你的话,都不需要我的一根手指头,今天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你最好安分守己!”   说完,她转身摔门出去。   白苏回来之前,陆唯快速地收拾了一下残局,将被踩烂了的花丢进垃圾桶里,只觉得有些心疼钱。   到卫生间用冷水敷脸,一边看着镜子里自己红了一半的脸,一边忍不住腹诽。   傅远征真是个祸害。   白苏回来后,她就一直在里面戴着口罩雕刻叶慎天的那套翡翠。   触摸到玉石她就会忘记很多琐事,安安静静地雕刻,也全然不会将它们当作是叶慎天的东西来对待。   中间手机响了两次,有短信进来。   她只是看了一眼发件人,并没有打开短信看内容。   到了晚上,白苏到医院陪她父亲,陆唯关上店门,转过身却看到尹少城的那辆幻影。   车子静静停在路边,车身仿佛都染了一层湿气,在料峭的冬日里,透着与他的主人一样的森森的寒意。   “上车。”尹少城降下车窗,简单明了的抛了两个字给她。   昨晚陆唯几乎没怎么睡,开车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提不起精神。车子今早来的路上撞到了街边的护栏,好在人没什么事,车子送去修理了。   车子本来就是尹少城买的,他知道也不足为奇。   她原想着打车回去的,却不成想尹少城会来接她。   陆唯想到昨晚的不愉快,并不想上车。   尹少城作势要解开安全带下车抓人,陆唯眉头一皱,走过去,正要拉开后排的车门,结果车内直接落了锁,让她开不了门。   像是故意捉弄人。   只听尹少城咬着牙,冷声道:“坐前面来。”   陆唯坐进副驾驶座,低头扣安全带,突然尹少城冷冰冰的手钳住她的下颌,啧了一声:“脸怎么肿了?”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陆唯惊地往后一缩,后背贴着车身,神情戒备,像被吓坏了。   昨晚尹少城失控的一幕仍令她心惊。   尹少城的手一空,不动声色地攥紧了五指。   心脏跳动着,微微的痛。   “你不必躲我。昨晚是我喝醉了,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你都不要放在心上。”   陆唯看着他冷峻的侧脸,眸光暗淡,最终还是撒谎道:“我牙疼,才脸肿。”   不过,脸这会儿已经不红了,只有认真辨别才能看出比平时肿了一点。   尹少城哼了一声,没再开口,不知道信了还是不信。   车子到半路,他突然问道:“为什么不回短信?”   陆唯想起那些还没打开来看的短信,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江水,淡淡道:“没什么好回的。”   “你就这么恨我?”这句话尹少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   他突然一踩油门,车子的好了出去,车速之快,陆唯不得不抓住手把。   她脸色煞白,转头大喊道:“尹少城你疯了!”   尹少城不说话,冷峻的眉眼透着森森的寒意。   疯了,疯了!   他是疯了!   陆唯回到家后洗了澡关了灯,才把短信翻出来看,两条都是尹少城发来的。   ——今晚一起吃饭,我给你赔罪。我在**饭店等你。   另一条是晚上十点多的。   ——不过来就算了。你的车拿去修理了,下班我接你回家。   手机屏幕幽蓝的光在陆唯的眼底跳跃。   她紧紧握了一把,恍惚间觉得自己一定是想多了。   ——   尹少城关了灯,目光落在陆唯房门下透出来的灯光,嘴角凝着一抹自嘲的笑意。   其实陆唯不记得了,今天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   尹少城在饭店等了四个多小时。   中间服务生好几次欲言又止,都被他骂走了。   最后一次他将桌子掀了。   呵。   连夫妻关系都是假的,谁又在意。   夜色如水,他望着窗外的影影绰绰,翻身下床,走到阳台,抽了一宿的烟。   ——   翌日。   陆唯起床下楼,尹少城已经坐在餐桌前用早餐了。   她本不想坐下的,才走了两步,尹少城火气不小的语气传来——   “吃了再走!”   “不用了,我今天起迟了。”陆唯道。   眼见着尹少城眼底的平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佣人连忙劝道:“少夫人,您容易低血糖,还是吃了再走吧。”   佣人已经过来拉人了,直接将陆唯按在餐桌前,并叫人端来她的早餐。   一顿早餐下来,陆唯看都没看尹少城一眼。   这时候门外有人按铃,过了一会儿人进来了。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大概二十出头。   何故见到陆唯,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唯姐好。”   何故是陆唯大学校友,两人不同专业同一届,何故却是当年十五岁考上的大学,比同学年龄都小,见了谁都是哥哥姐姐。   后来,他就成了尹少城的小跟班。   陆唯对何故的印象不差,更何况这几年经常见面。   她问道:“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我是来接城哥的。”   城哥城哥,倒真像他们尹家当年还在做捞偏门,混道上的风格。   陆唯无声地打量了何故一眼,今天穿的很正式,西装,还打了领带,头发也喷了发胶。   她喝着碗里的粥,听何故对尹少城说:“城哥,去FZ谈生意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   陆唯拿着勺子的手一顿。   尹少城抬眸看了她一眼,正好陆唯也看过去,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她的脸,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句:“知道了,去外面侯着吧。”   何故出去后,尹少城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嘴角,将餐巾一甩,上楼。   没一会儿,西装革履地从楼上下来。   他一句话也没说,就出门了。   陆唯没什么心思喝粥了,紧紧握着勺子,目光深沉。   他会谈成这笔生意吗? 第41章 尹二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尹二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FZ集团顶层。   洽谈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甚至可以说有些凝重。   傅远征坐在主位上,姿态从容,尹少城看上去也是不紧不慢,佛系得很。   可空气间涌动的暗潮,仿佛子弹上了膛,一触即发。   秘书不敢出声,只能静静观望。   傅远征从烟盒磕出一支烟,修长干净的手指按下打火机,火苗嘶拉窜了起来。   空气瞬间就被压缩,叫人喘不过气。   他将烟吸燃,轻吐烟雾。   指尖点在烟盒上,轻轻一推,到尹少城面前。   待尹少城吞云吐雾,傅远征才弹了弹烟灰,继续开口道:“合作可以,不过我有个条件。”   尹少城半眯着眼,试图看穿眼前这个高深莫测的男人。然而傅远征藏得太深,太隐秘。   他终于低低一笑,“如果傅总想要提高利润的百分点,那就是要我为难了。”   傅远征也淡淡的勾起唇角,却是眸光深沉晦暗,说出的话又是志在必得,“这些我并不放在眼里,尹二少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语气肯定,不容置疑。   好像笃定了尹少城真能猜出他要的是什么。   果然尹少城的脸色微微一变。   垂在桌下的五指抽紧攥了起来,骨节颤抖,泛白,那双冰冷的眼眸划过一丝丝不易察觉的狠厉,“我真没想到傅总这么喜欢钓鱼的人,也舍得叶家这么大的鱼。”   拐了一个这么大的弯,原来在这里等他。   居然会放弃那么好的叶家不要,而将手伸向他的后方。   傅远征往椅背一靠,漆沉如墨的眸淡定地看了对方一眼,“鱼不在乎大小,喜欢就行。”   他将烟头掐灭,摁住的又好像是很多人的命运。   他淡淡地问道:“所以二少要怎么选?”   尹少城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冷漠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傅远征依旧淡定从容,视线从烟灰缸移开,清冷地看了他一眼,不急不缓地说道:“既然这么多年都捂不热,何必强求?”   “傅远征!”尹少城突然拍桌,刚才的淡定稳重全然消失,脸色阴沉可怖,死死盯着傅远征。   随时都可能出手。   身后的何故见状立马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城哥,别激动!”   虽然他听不懂傅远征和尹少城到底在说什么,两人就像在打哑谜一样,全然将他们几个人当傻子。   但他还是在尹少城耳边小声提醒:“城哥,这是你目前唯一翻身的机会了,你不会眼睁睁看着大少爷将老爷子一生的心血毁于一旦吧?”   也许是何故的话起作用,也许是尹少城自己想通了,冷静下来。   他一直抓不到尹敬修的把柄,没办法在爷爷面前控诉他,弄不好还会被他反咬一口。   到时候就得不偿失了。   但只要他在公司里还有权力,那尹敬修就没办法堂而皇之行事,他有时间跟他慢慢耗下去,直到他露出狐狸尾巴为止。   可事实上,他如今只是一个空有副总虚名的壳而已,脆弱不堪。   爷爷放出话来,是要与面前这个男人合作,才能恢复他的权力。   他望着傅远征,眸光透着一股幽静的森寒。   ——   尹少城离开好一会儿,有人进了叶曼西的办公室。   “怎么样,签合同了吗?”叶曼西连忙问道。   女秘书摇摇头,“还没,尹二少说要考虑考虑。”   叶曼西的眉头紧紧一蹙,疑惑道:“怎么是尹少城回去考虑考虑?你确定没听错?”   这明明是尹家想与傅家合作的事,傅远征都没说考虑的事,怎么会轮到尹少城?   “我听得千真万确,尹二少是这么说的,傅总也答应了,还让他回去好好考虑。”   叶曼西抓着笔,拇指上下滚动,拧眉,“是傅总提高利润的百分点吗?”   秘书又是摇头,“并没有。只是我听意思,尹二少手里有傅总想要的东西,而我从尹二少的表情和话里也猜到,那样东西他舍不得让给傅总,恐怕合作的希望很渺茫。”   “什么东西?”竟让两个人这样僵持不下,而傅远征居然会做出让步,答应给尹少城考虑的时间。   “不知道,傅总只是说他喜欢。”   除了知道合同还没签下来之外,听不到什么实质性的内容,叶曼西摆摆手,让人退出去。   她又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心里总觉得不太对劲,却又想不出来什么,后来起身进了电梯,到顶层总裁办。   傅远征办公室的门并没关好,留下一道三指宽的缝。   叶曼西正要敲门,结果听见里面的人在说话,伸出去的手立即收了回来。   “你不会为了陆唯为难尹少城了吧?”说话的人是顾博森。   傅远征低头签文件,头也不抬地说:“这是公司的事。”   言下之意,叫他不要太八卦。   顾博森笑笑,“怎么说我爸也是大股东,我提前参与不行?”   傅远征冷笑:“不当你的心脏外科圣手了?”   “你这人…问你一个问题而已。”   “没有。”傅远征淡淡说道。   顾博森一愣,明白过来,“可你都让他回去考虑了,尹少城那个人听说做事十分果断,你没为难他,他会走到这一步?”   “你最近脑子不好用。我没有为难他,而是给他选择,平常人都没有的机会。”   “…”顾博森呵呵一笑:“真是腹黑的男人!你就这么笃定他会为了权利,把陆唯让出来?”   傅远征静静地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可眼底的笃定太明显,令顾博森不由一怔。   直到很多天以后,他才知道傅远征究竟布下了多大一盘棋。   只为一个女人。   ——   夜园。   包厢里的灯光晦暗,角落的沙发里深深地陷进去,上面躺着一个半醉,手里拿着酒瓶的女人。   叶曼西仰起脖子,又一口一口地喝酒,酒水流出嘴角,说着雪白的脖颈往下,钻进衣领里。   她浑然不觉,一颗心又冰又疼,都快喘不过气。   傅远征的办公室外,她听得一清二楚。   原来傅远征不与叶家合作,竟是为了让尹少城妥协,让出陆唯。   那就意味着和陆唯离婚。   只要陆唯单身,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靠近傅远征,留在他身边!   一个陆唯,一个二手货而已!   “乓——”酒瓶应声而碎。   “凭什么,凭什么!啊——”   接二连三的酒瓶碎裂,角落的玻璃渣被灯光照射着,发着冰冷的光泽。   突然包厢的门推进来,叶曼西吸了吸鼻子,头也不抬地怒斥道:“谁叫你进来的,滚出去!”   “呵呵…”一道阴测测的笑声钻进她的耳朵里。   像是从最黑暗的噩梦里传出来的。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尹敬修似乎很满意她的表情,反手将门关上,嘴角始终勾着一抹温和的笑。   他扫了一眼桌上七零八落的酒瓶和角落散乱的玻璃渣,啧啧两声:“叶小姐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的火?”   “你是谁,出去!”叶曼西躲开他的视线。   尹敬修呵呵一笑,附身凑近她的脸,看着她五官精致的苍白的脸,他兀自说道:“叶小姐真是贵人多忘事。”   他直起身子,闲步走向电视墙面前,手从大衣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光盘。   不一会儿,几乎占据半面墙的屏幕亮了起来。   视频里的灯光昏暗,却十分暧昧。   两具紧紧交缠的身体,女人的低吟哭泣声,男人攀上巅峰时的低吼声,不堪入耳却香艳十足。   叶曼西的脸色一度发白,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冲过去,将那块光盘拔下来,折成两半。   身后尹敬修不慌不忙道:“叶小姐这么喜欢折,我家里还有很多,可以都送给你慢慢折,只不过…”   他走近一步,突然抓起叶曼西柔若无骨却冷冰冰冒着冷汗的手,勾着唇角笑容残忍道:“我可舍不得这只手受半点伤害,这六年,我可是想得紧。”   叶曼西惊恐地看着男人,她抽不开手,颤抖的声音字节破碎,“我都说了,是酒后乱性,你为什么还要抓着我不放!”   尹敬修低低一笑,仿佛在笑她的幼稚,“你以为出国躲了六年就没事了?做了六年清纯干净的叶家大小姐,难道你就忘了自己曾经有多放荡吗?”   “住口!要不是你那晚引诱我,我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   还被拍这种视频。   叶曼西的脸已经白得看不出血色。   那时她才刚满十八岁,出来庆祝,结果喝酒误了事。   折在尹敬修这种人的手上。   “叶小姐真狠心,把我抛下了六年这么久,居然还想将当年的事撇得一干二净…呵,真该让所有人都看看,清纯玉女的面具下,你究竟有多肮脏!”   尹敬修一变嘲讽地说着,一边作势往外走。   叶曼西的脸色瞬间一变,追过去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她浑身止不住地颤抖,害怕到了极点,“不要…”   尹敬修转过身,抬手拍了拍她的小脸,俯凑而下,含吻着她的耳垂,低哑道:“好女孩,你乖乖听话,一切都好说。”   叶曼西忍不住战栗,“你,要我做什么?”   尹敬修吻了吻她的脸颊,哄道:“别怕,只要你不要让尹少城和傅远征达成合作,哥哥会好好疼你的。” 第42章 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我永远都不会恨你   包厢里的温度持续升高。   两具身体深陷进沙发里,尹敬修咬着叶曼西的耳朵,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手指在她的脸颊上蹭了蹭。   “叶小姐的滋味还是这么好。”   他的声音如同鬼魅纠缠着她。   开始的僵硬到后来生理本能地迎合,叶曼西的下嘴唇已经咬破,声音嘶哑颤抖,带着求饶的意味,可尹敬修偏不饶她。   “叶小姐回国就应该想到会有这一天的,从来就没有上了我的床还想要下来的道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曼西起身穿衣服。   她的头脑一片空白,十指都不听使唤,颤抖冰冷,胡乱搭着衣扣。   身后的尹敬修一副餍足的表情,“记住你答应我的事。”   叶曼西低眼穿衣服,她背着光,脸上的表情晦暗难辨,“尹少城和他的妻子关系怎么样?”   “你问这个做什么?”尹敬修抬着一双细长的凤眼,又像两根毒针。   “没什么,只是好奇而已。”她说道。   尹敬修不屑道:“我那个堂弟的弯弯肠子,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要说他宠爱徐媚儿吧,对我那弟妹又着实不错,你都不知道,他曾经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   叶曼西突然不说话。   她的手机里还存着傅远征亲吻陆唯的照片,原想给了尹敬修。   可是现在想来如果被尹家人知道,尹老爷子一定会不顾尹少城的意愿将陆唯扫地出门。   这样一来,都不用尹少城亲自离婚,陆唯就可以变成自由身。   到头来,不就便宜了陆唯吗?   她抓着手机的手指在颤抖,放进包里的时候不小心将员工牌掉了出来。   尹敬修弯腰一捞,看了一眼,就被叶曼西惊慌地抢了回去。   他看着她惶恐不安的样子,阴恻恻地笑道:“我知道你到FZ上班的原因,傅远征那个小白脸是你的菜?”   叶曼西咬着破了的唇,不吭声,尹敬修就笑得更肆意,“被我猜中了?呵呵,我看你还是省了这条心吧,傅远征怎么会看得上一双破鞋?”   叶曼西的脸白得不像话。   尹敬修将员工卡塞进她胸口的衣领,笑了几声,开门出去。   她突然崩溃地跌坐在地上,双手捧着脸,眼泪从指缝流出来。   如果她是破鞋的话,那陆唯呢!   ——   夜色如水。   陆唯锁好店门,转身又看见尹少城的车子稳稳停在街边。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晚的尹少城看上去有些不一样,浑身上下都笼罩在一层冰冷的戾气之中。   “上车。”他依旧冷冷抛下两个字给她。   陆唯这次学乖了,直接上了副驾驶座。   尹少城瞥了她一眼,启动车子,一个字也不再说。   车子停稳在别墅外,尹少城不看她也不说话,自顾自的下车,径直进了屋子。   陆唯跟在他后面。   冯阿姨看了尹少城一眼,又朝后面的陆唯看一眼。   尹少城的脸色着实难看,冯阿姨只能找脾气好的陆唯问:“少夫人,你和少爷又吵架了?”   看尹少城的脸色,和他们的相处模式,正常的思维都会往那一方面想。   陆唯摇摇头,温温和和的说:“没有,我和他没吵架,他自己生气的。”   “好,我煮了点宵夜,您和少爷等会儿下楼吃。”   陆唯点了一下头,转身上楼,尹少城早就消失在走廊,进了书房。   陆唯刚走上最后一阶台阶,听见书房里传来一阵杂乱的砸东西的声音,隐约还有尹少城的怒吼声。   听得出来,他的火气真的不小。   难道是今天到FZ谈生意失败了吗?   陆唯在护栏边站了几秒,到底还是没有上前,走几步打开主卧的房门。   尹少城听着电话里的何故说:“城哥,不是我说你,你从一开始就为了要扳倒尹敬修,为什么到今天就退缩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你懂个屁!”尹少城脸色阴沉。   “好好好,我懂个屁,您懂得多,您懂得多为什么还要考虑和傅远征合作的事情?这不是明摆着一条康庄大道吗?你怎么不走?”   何故在那一头叨叨个不停,尹少城盯着桌上的红本本。   本子的角落都磨出毛边了,很明显有人经常用手指在上面摩挲。   他听着何故的声音,呼吸沉了又沉,僵硬的手指翻开本子,最显眼的是一张双人的半身照。   两个人的颜值无疑是登对的,俊男靓女,走到哪都会受人瞩目。   可是照片上他们没有笑容,靠的也不够近。   本来就是假结婚而已,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结婚登记处的工作人员的话还言犹在耳,她看了看尹少城又看了看陆唯,一脸的狐疑:“你们是自愿结婚的吗?”   陆唯低眼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有周远征的照片,清冷傲慢的一个男人。   尹少城知道她在难过为了安安却又不得不向现实妥协,也说不出什么愿意或不愿意的话。   后来他直接用自己的身份向对方施压,结婚证很快就办下来。   其实这个合作谈成的话,爷爷极有可能将尹家交给他。   到那时候当年的约定达成,陆唯说什么都要走的,与傅远征的施压毫无关系。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陆唯和他本人。   可是今天傅远征的一句话令他的心如沉入深渊,黑暗和狂风裹挟着,令他喘不过气。   这么多年都捂不热,何必强求?   他低低地自嘲一笑。   这些年,是他作茧自缚。   他突然合上结婚证丢进抽屉里,抬手扶额,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这时听见有人敲门。   是陆唯温温和和的声音:“尹少城,冯阿姨煮了宵夜,叫我们下楼吃。”   这样的一幕,他幻想过无数次,却在这个节骨眼上。   尹少城的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他的掌心贴着眼睛,又上下抹了一把脸,吐出一口浊气。   对电话那头的何故说:“我要去吃宵夜,你没事别再打过来了。”   陆唯敲了几下没听见回应,正准备放弃,结果门打开。   尹少城满身烟味,领带扯掉,衬衣的领子挺括,回来的路上陆唯没看见,上面还有几个颜色鲜艳的口红印。   他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眼神晦暗深沉。   陆唯试图开口化解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尴尬,“是不是生意没谈成?”   尹少城看着她,眼神更加晦暗,眼底像是在翻涌着的云海。   他突然意味不明地一笑,伸手按在陆唯的肩膀,转身将她压在墙上。   “尹少城…”   他弯下身子与她的视线齐平,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的眼睛,温凉的嗓音喑哑道:“你希望我谈成这笔生意吗?”   陆唯抬眸看他,“我说的话只会惹你生气,但是尹少城…”   “够了,闭嘴!”尹少城突然恶狠狠地斥道,放开她,转身下楼。   他下楼的动静很大,木质阶梯上都是咚咚咚的声音。   冯阿姨煮了不少的东西,陆唯吃不多,也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这些是尹少城的习惯。   她吃的少,所以吃的格外慢,慢条斯理,相比较,尹少城的动作就快多了,好像饿极了,囫囵吃。   陆唯随便吃了点,上楼,到客房的浴室洗澡。   回来看见尹少城在主卧的阳台吹风抽烟。   他的背影看上去有些落寞,笔直修长。   陆唯回到房间坐了一会儿,裹了一件羽绒外套,出去,推开阳台的门,走到他身边。   夜风很凉,他紧紧蹙了一下眉头,“出来干什么?”   陆唯不说话,静静地站着。   她以前听白苏说过,如果你觉得想帮助一个人,却又无从下手的时候,那就陪着他,陪在他身边,这样兴许会好很多。   尹少城知道这个女人固执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动。   也懒得再说,算了,索性安安静静地抽烟。   他看着庭院里的枯树枝,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你是不是特别恨我?”   “我没有。”陆唯毫不犹豫。   “你应该恨我的。”尹少城温凉的嗓音融入夜色,更添几分落寞。   陆唯终于转过身来,看着尹少城冷峻的侧脸,“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可是尹少城,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年我从来就没有恨过你。   要说恨,我也是恨我自己,为什么当时不能好好保护安安,不能给她一个健健康康的身体,吃那些镇静药,才导致她在我肚子里的时候身体缺陷。   安安的病是我心里一直拔不掉的一根刺,如果不是你,我恐怕要失去她,对我来说,你永远都不会是我会恨的人。”   陆唯说到动情处,眼眶又酸又胀。   她撇开头,看着楼下的泳池,池水被风吹得荡起涟漪,灯光照射,盈盈水光跳进她的眼睛里。   永远都不会恨的人吗?   尹少城的胸腔像堵着一团棉花,不上不下。   他的呼吸沉了又沉,想起这些年的作茧自缚,额头的青筋绷得很紧。   深深地吸了一口烟,青白色的烟雾袅袅散开。   他一字一顿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我是一个极度自私的人,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 第43章 他在梦里喊她的名字   他在梦里喊她的名字   尹少城今晚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陆唯没怎么答应,只是听着。   后来尹少城自嘲地笑笑,“我今晚的话有点多了。”   他转身回屋子,穿上衣服,拿起车钥匙。   已经很晚了,外面看着要下雪,陆唯劝他别出去。   他单手整了整领子,满不在意道:“我想出去喝点酒。”   尹少城觉得自己不能太清醒,这几天就是太清醒了,以至于有很多被压抑了很久的情绪都冒出来。   他下楼后,没多久陆唯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   她站在阳台看着车子开远,裹了裹羽绒服,眼前有银白色的亮片坠落。   她一怔。   果然下雪了。   这是今年的初雪。   陆唯想起自己七岁的时候,被送到孤儿院的那一天也是一场初雪。   天空灰沉沉的。   身后高大的铁门上锁的声音,她回头望出去,只有黑漆漆的年代久远的铁门,白茫茫的大雪,还有门口保卫科的老保安。   她的双手都是冻疮,膝盖也很疼。   母亲病重,没钱,她年幼无法,跪在医院门口很久才得到医生的怜悯。   后来还是留不住母亲。   那时候她才七岁,如今想来没有什么刻骨的痛意,只是母亲一生含恨。   初到那个陌生悲凉的地方,她不怎么说话,一整天下来都坐在角落里。   天黑了,其他人在温室里看书的看书,学习的学习。   她踏着雪漫无目的的在院子里走,她不知道自己走到什么地方,四周的光线昏暗。   直到冷冰冰的声音呵斥道:“滚开。”   少年的嗓音比冰雪还冷。   陆唯怯生生地看了一眼,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   他坐在鲤鱼池畔,灯光幽暗,像一个落入凡间的天使。有雪花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和肩上,显然他坐在这里很久了。   察觉到陆唯的视线,他抬眸清冷的看过来。   那是一张干净美好的脸,陆唯看得一阵心惊肉跳,湿漉漉的水汽凝固在眼眶,没移开脚步。   而是自己静悄悄地坐在池畔的另一端,那少年也没再开口赶她。   她轻轻地呵气,看着池水里的水光荡漾,想起年初时母亲带她去山上的寺庙烧香,那里也有一个这样的鲤鱼池。   那时母亲许了愿,佑她的唯唯一生平安。   也许,她早知道自己的结局,到最后才肯告诉女儿。   陆唯小声哭泣,不敢被人听见。   后来听见哨子声,踉踉跄跄的往回走。   楼道里挤了好多人,大家看到她让开了一条道。   “就是她,刚刚所有人都在看书,就只有她一个人不在,一定是她偷了我的东西!”   有个十来岁的女孩义愤填膺地指着她。   “我,我没有…”她不是磕巴,而是太冷了,声音哆哆嗦嗦。   所有人都在看她,窃窃私语,舍管阿姨也过来按住她的肩膀,严厉道:“你才第一天来,怎么就做出这种事?”   这种事?   被污蔑偷东西吗?   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她辩解道:“我刚刚去看鲤鱼了,不在宿舍。”   没有人相信她,四周都是讨伐她的声音。   陆唯被挤在这一方小天地,惊慌恐惧无措。   “不是她偷的。”   陆唯回头,是鲤鱼池畔的那个少年。   看见他,大家都屏气凝神,不敢再喧哗,就连舍管阿姨的态度都转了弯,笑眯眯的问:“远征,你怎么知道不是她偷的?”   少年冷冷地看了对方一眼,“因为刚刚她和我在一起。”   孤儿院里,没有人不相信他的话。   冰天雪地,陆唯踩着少年的影子跟在后面,到了墙角拐弯处,他才转过身来,不悦道:“我不喜欢跟屁虫,走开。”   她膝盖痛,跑得跌跌撞撞,到他跟前,抓着他的衣袖,仰着头,声若蚊蝇:“谢…谢谢哥哥。”   她的个头很小,脸色不好,缺乏营养,鼻头也被冻得红红的,唯有那双大眼睛透着亮,像一只被人丢弃的小奶猫。   少年低头看了一眼抓在袖子上那只长满冻疮的小手,眉头一蹙,“放开。”   她不放,执拗得很。   直到他不耐烦地说:“不用谢。放开!”   她才松了手,踩着他的影子一直跟着他。   一片雪花掉进陆唯的眼睛里,湿润润的,暖暖地从眼角流出来,她轻轻呵出一口气,胸腔却越堵得慌。   庭院的灯关了,冯阿姨在楼下催促她回屋睡觉,陆唯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打了个颤。   将被子摊开,看见枕头下压着一条苏绣的手帕,上面一只通体银白的狼栩栩如生。   好像随时要出来咬住她的脖子,她一吓,将帕子塞进抽屉里。   ——   男人的房间,色调冷清,熏了淡淡的沉香。   “唯唯…”   睡梦中的男人喃喃一声,却突然睁开眼睛,坐起来。   漆黑的瞳仁紧紧缩了一下。   他刚刚喊了什么?   傅远征扶额,想不起来,头痛欲裂。   没一会儿,身上就闷出汗,他掀开被子起身,去了浴室冲了一个澡。   才三点,离天亮还很早,可是睡意全无。   外面下着大雪,雪光隐隐照亮屋内,淡淡地落在他漆沉如墨的眸子。   脑中有一根神经在突突直跳,跳得他脑壳疼。   他裹上浴袍,走出房间,到书房打开电脑,开始工作。   手指按在鼠标上,他沉吟了几秒,打开搜索引擎,输入几个关键词,网页顿时刷出五年前美国那一起死伤惨重的连环车祸案。   他是在那一场意外中失去的记忆,五年来,毫无进展。   五指攥紧,指节发白。   他突然低吼一声,将桌上的文件扫落地上,那种忘记过去的无措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海潮一样,席卷而来。   “叩叩叩——”   有人敲门。   管家开门进来,见到一室狼藉,担心道:“少爷,怎么了?”   傅远征扶额淡淡瞥了他一眼,低沉道:“江叔,吵醒你了。”   “没有,我年纪大了,早醒了。”   他走过来,看了看傅远征的脸色,“是不是又头痛了?”   江叔倒了一杯水,手里拿着一个药瓶盖子,上面放着一颗药。   傅远征拿起药,和着水吞咽下去。   过了一会儿,那种疼痛的感觉才堪堪压下去。   “江叔。”他开口喊住管家。   管家的手按在门把上,回头,“怎么了少爷?”   傅远征目光幽深的看着他,江叔笑眯眯的等着他开口,过了半晌,他才低着眼看文件,眸色晦暗深沉。   “没什么,你下去吧。” 第44章 差点撞上她   差点撞上她   一大早,外面是白茫茫的冰天雪地。   尹少城彻夜未归。   陆唯吃完早餐,冯妈将客厅的电视打开,上面正在播娱乐新闻。   这么早就有狗仔拍到尹少城从徐媚儿的小区出来。   冯妈吓得脸色都不好了,赶紧换台,转移话题:“少夫人,你的车还没修好,叫家里的司机送你去吧。”   陆唯拒绝了,出门后拦了一辆出租车,到花店,付了钱,下车。   一辆跑车飞驰而来,陆唯根本来不及反应,鞋跟踩在井盖上突然一崴,身子跌在地上。   眼见那辆车越来越近,陆唯的瞳孔迅速扩张。   突然有人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拽起,天旋地转,猛然撞进一堵肉墙,淡淡的清冽的烟草味钻进鼻腔。   她的身子一僵。   是…他。   “没事了。”傅远征抱着她的手又紧又重,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哄着。   陆唯惊魂未定地睁开眼睛,她抬头看傅远征,他的眼眸冰冷,有跳跃的怒色,目光落在从车上下来的人身上。   对方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他一下对上傅远征森冷的目光,顿时就吓得脸色发白,慌张道:“对,对不起,有没有撞伤?”   车子只是险些撞上她,陆唯摇摇头,“没事。”   看着傅远征的脸色,那人害怕极了,说什么都要送陆唯到医院检查,结果傅远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滚。”   陆唯的掌心擦伤,上面有细沙,大冬天的伤挺疼的。   傅远征抓起她的手垂眸看了一眼,眉头之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陆唯接触过他这么多次,好歹也摸到了他的一点脾气。   他现在很生气。   现在惹他,是不明智的选择。   “走路也心不在焉?”他的声音沉沉,依旧是那种带着责骂的语气。   将陆唯当成了三岁孩童。   事实上陆唯也没料到那辆车开得那么快,来不及做出反应,而且好巧不巧,鞋跟又崴了一下。   她没解释,只是安静地看了一眼他身后停在街边的宾利慕尚。   “傅总怎么会在这?”   而且,车上没有司机。   他是自己开车来的。   怎么会出现在这呢?   傅远征在书房一直到天亮,那么早,司机还没到,他自己开车,不知不觉就到了唯一花店。   当时他回国刚下飞机,被人追杀,远远看见这家店的名字,心底顿时涌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情。   好像这四个字镌刻在某个深处。   他在车上坐了很久,又想起一件事,所以慢慢等她出现。   傅远征选择忽视这个问题,一边拉过她的手一边往店里走,伸出手,陆唯乖乖地将钥匙递给他,然后开门进去。   他将她扶到椅子坐下,转身找到医药箱,嘴角轻抿着,蹲在她面前,给她处理掌心的擦伤。   完了之后,他又脱掉她的鞋袜。   陆唯吓了一跳,想将脚缩回来,傅远征微凉的手却一把扣住她的脚踝,死死按在自己的膝盖上。   “崴了还逞什么能。”   他态度强硬,陆唯拒绝不得。   他的手法很好,陆唯看见他的眼底一层淡淡的青色,想必没有休息好,她想到昨晚和尹少城在阳台的对话,不由问出口。   “傅总,你…是不是拒绝了和尹家合作?”   傅远征的手顿了顿,旋即继续按揉,没有抬头,淡淡地说道:“没有拒绝,是尹少城需要时间考虑。”   尹少城需要时间考虑?   陆唯一蹙眉,但没再多问什么。这毕竟是商场上的事情,她多问就越界了,不礼貌。   “我等会儿叫人送好点的药过来,这两天就不要乱动了。”   傅远征站起身子,目光在店里的花束上扫了一眼,掏出皮夹取了好几张现钞出来。   然后走到橱窗前拿了一大束的香槟玫瑰。   他将钱放在陆唯身边的桌上,目光深沉,嘴角还有淡淡的笑意,“够吗?”   陆唯点点头,不知道他买花做什么,也许是要去送人的。   结果傅远征将那束香槟玫瑰一起放在桌上,倾身,将她围在怀里。   他亲吻着她的耳垂,陆唯的神经骤然紧绷,正要抬手去推他,他的声音在耳边,低哑沉沉道:“生日快乐。”   陆唯一怔,傅远征已经直起身子,转身出去了。   白苏来的时候看见那束花,问陆唯:“怎么放这?”   “哦,”陆唯回过神来,不自然道:“有人要的。”   她本想叫白苏放回橱窗去,但是傅远征送出手的东西,她不敢。   ——   傅远征到公司,在电梯里遇到叶曼西。   她和顾博森享受特殊待遇,可以直接用总裁专用电梯。   她穿着一件米色大衣,里面是一件同色系的高领毛衣,见到傅远征的时候,心尖猛地酸了一下,却又不动声色的打了招呼。   “早。”   “早。”   傅远征的目光在她的高领上停留了一秒,叶曼西却如同惊弓之鸟,朝后退了几步。   她不敢站太近,虽然她昨晚回去后反反复复洗了很多次澡,可总觉得身上还留有尹敬修的味道。   她怕被傅远征闻到,她怕他看到她的真面目。   她觉得自己脏透了。   她低着眼,眼圈微红,指尖掐着掌心的肉。   如果不是傅远征想得到陆唯,又怎么会给尹少城这个机会,尹敬修根本就不会找上她。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陆唯!   “怎么了?”傅远征终于开口。   叶曼西胸腔热热的,摇头说:“没睡好,我爸这几天因为公司的事都忙得焦头烂额了,我怎么睡得好。”   说到一半,她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里有几分哀怨,传到傅远征的耳朵里会不会觉得她在怪他没有与叶家合作。   她的脸色变了变,又改口道:“我是说他影响到我休息了。”   傅远征没说什么,淡淡的嗯了一声。   叶曼西回到办公室后,接到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叶小姐,实在抱歉,早上我在花店门口差点就要撞到那个女人了,可是傅远征突然出现在那里,我只好放弃。   还好我演技不错,否则就被他识破了。”   “你说傅远征在花店?”叶曼西的声音陡然拔高,手中的笔咔嚓被她折断。   对方怕叶曼西不信,误以为他拿钱不办事,所以临走之前特地冒着危险从店外拍了几张照片传给她。   是傅远征蹲在陆唯面前,替她揉脚的一幕。 第45章 我猜是一见钟情吧   我猜是一见钟情吧   傅远征修长干净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   眉目清冷地注视着显示屏上的数据,除了下眼皮一层几不可见的青色,全无半分疲倦。   有人敲门,他头也不抬,低沉道:“进来。”   张宋开门,走到傅远征身边,压低了声音说:“总裁,已经查到了。是城里的一个公子哥,平时开车根本不将交通规则放在眼里,像今天这样的事已经不是头一回了。”   傅远征又再键盘上敲了几下,才将视线从显示屏移开,目光随意搭在一处,淡淡道:“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并没发现。”张宋回答道。   他在国外就跟着傅远征。   深知傅远征是个心思缜密的人,但凡发觉事有蹊跷,都会彻查到底。   他也是看了那段路的监控视频才知道,那位公子哥险些撞上的人居然是陆小姐,都暗自替他捏了一把汗。   要是陆小姐有什么闪失,那对方就麻烦大了。   傅远征低低的嗯了一声,伸手从桌面上抽出一份文件,摊开,似是不经意道:“叫人送去唯一花店的药送到了吗?”   “已经送到了,陆小姐谢谢总裁的好意。”   沉默。   傅远征眉心微微一闪。   “总裁还有什么吩咐吗?”   “没了。等等,”突然想起来的时候在电梯里遇到叶曼西,他沉吟了几秒,才开腔:“叶家的生意叫人光顾一下。”   “是。”   中午时间,叶曼西乘电梯上了总裁办,敲了敲门,听见男人略显清冷的声音,她才扭开门把。   傅远征刚换了衣服从休息室出来。   剪裁匀称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衣的衣领刚好卡在喉结下方,清冷又透着一股禁欲。   他看了叶曼西一眼,喉结上下移动,“有事吗?”   他低着眼,薄唇轻抿着系袖扣,钻石袖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着叶曼西的眼睛。   她望着男人修长干净如寒玉的手指出神。   直到傅远征又抬眸看了她一眼,她才回过神来,微笑道:“我知道你吩咐张宋的事了,远征,谢谢你。”   其实叶家面临的也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也是大企业,还不到伤元气的地步。   只是父亲是个好面子的人,在暗地里被其他企业奚落,咽不下这口气。   傅远征会开口,她挺意外,心里又是雀跃的,欢喜自己在电梯里说的那番话起了作用。   傅远征将黑色的长款大衣套上,抬手整了整衣领,淡淡一笑,“小事。”   叶曼西抿嘴笑了笑,“这怎么能说是小事呢,我爸一定会很高兴的。”   见他整理好衣领,抓起车钥匙,她疑惑地问道:“你要出去吗?”   “嗯,有点事要出门一趟。”   傅远征说完,绕开她,开门出去。   人走后,叶曼西仍是站在原地,脑海里却一直闪现傅远征蹲在陆唯身前,替她揉脚的一幕。   她见识过破案时果断睿智的他,也见识过在商场上冷漠不留余地的他,却从没见过有温柔的一面的他。   原来,对女人冷情的他,也有这样温柔的一面。   她深吸了一口气,却觉得胸腔疼得厉害,眼眶又酸又涩。   她到底要怎么做,远征才会喜欢上她?   “叮——”   手机收到一条短信。   她划开屏幕一看,是尹敬修发来的——   怎么办,才分开多久,我就开始想念你的身体了,想念你双腿紧紧夹着我的样子。   短信内容露骨直白。   叶曼西手指颤抖着删除掉这条短信,脸色白的不像话。   又迅速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我会替你把关,所以你暂时能不能不要来骚扰我?   又一条短信进来——   这怎么是骚扰呢?要说骚,也是你叶小姐骚,啧,滋味真是不错,皮肤身段比外面那些模特都好多了,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呢。   顾博森开门进来的时候,叶曼西的脸色很难看,他走近几步担心道:“怎么了曼西?”   叶曼西没想到有人开门进来,脸色僵了僵,见到是顾博森,摇摇头,说:“没什么,你找远征吗?他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我可不记得他今天有行程安排。”   叶曼西摇头,“不知道。”   已经到饭点,顾博森拉着叶曼西让她陪自己吃饭。   就在公司附近的餐厅。   叶曼西嘬着水,心不在焉。   她看了一眼对面正低头玩手机游戏的顾博森,眸光晦暗,淡淡地开口道:“你知道远征和陆唯到底是怎么认识的吗?”   顾博森杀到关键地方,头也不抬地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反正是回国之后的事情。”   果然,才不久。   “那你觉得,远征对她的感情是什么样的?”叶曼西紧紧握着水杯,看窗外的飘落的雪花,一颗心就像悬在半空中。   顾博森结束游戏,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放下水杯轻轻一笑,那双好看的眸子透着光,“你问我远征对她是什么感觉吧?我猜应该是一见钟情。”   当然也不包括一开始陆唯将傅远征误认为周远征的事情,不过这种事,他当然不会告诉叶曼西。   一见钟情。   叶曼西的手剧烈一抖,又听顾博森开口道:“这是远征的事情,我不便说太多,但是曼西,你是不是喜欢远征啊?”   “叮——”   又一条短信进来。   叶曼西只看了一眼,眼神剧烈一颤,惊慌害怕。   是尹敬修发来的,内容愈发的露骨。   像是怎么都摆脱不了的毒蛇。   叶曼西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又听顾博森这么问,脸色变了变,强颜欢笑。   “我没,没啊,你不要乱想,我只是,关心一下远征。”   ——   白苏每天中午都去医院陪父亲,午饭都是陆唯一个人吃。   今天的外卖送晚了,陆唯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打开外卖盒子,然后单脚跳着去拿自己的勺子。   她将勺子擦了擦,听见门上的铃铛声,头也不抬地问:“你好,请问要点什么?”   “请你吃饭可以吗?”   低沉的男声低低徐徐地传过来,陆唯手里的勺子没拿稳,掉在地上。 第46章 傅总未免太心急了   傅总未免太心急了   陆唯没想到傅远征会这个时候来,而且还要请她吃饭。   她刚想说自己有饭吃,结果手边的盒饭直接被傅远征拿走,倒进了狗的食盆里。   是白苏从外面捡回来的流浪狗,洗干净了,很漂亮,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不挑食,很好养活。   那只小狗仿佛很受用,呜呜呜的在傅远征的裤脚边低声叫着,然后低头吃饭。   陆唯眼见自己的饭被倒了,脸色因为恼羞成怒而有些涨红。   她抿唇看着气定神闲眉目一贯清冷的男人,顿时磕巴:“你,怎么…”   “饭没有了。”傅远征的话很简单。   但是陆唯好像能听懂,他在说饭没有了,你总不能饿着肚子。   “带你去吃饭。”   他的身子突然靠近,清冽的烟草味若有似无地往鼻腔钻,掠夺陆唯的呼吸。   “傅总,你已经送我花了,吃饭就免了吧。”陆唯的身子微微往后仰,对上傅远征幽暗漆沉的双眸。   那一眼令陆唯心惊,总觉得是在哪里见过,在这冰天雪地里。   “白小姐去医院,你就这么应付?”   陆唯一愣,原来他知道白苏去医院。   平时白苏在的话,她是点丰盛一些的外卖,,而白苏不在,她就没那心思。   她淡淡地笑开,不尴不尬,“也不是应付,挺贵的了。”   陆唯说完好像听到傅远征冷哼了一声,“赔你。”   他垂眸看了一眼她穿着毛拖的脚,一只手揽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双膝,将她拦腰抱起来,低头淡淡的说:“生日就不要吃快餐了。”   陆唯的身子顿时一僵,“我还是自己走吧,没那么疼。”   眼下这顿饭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傅远征不吭声,只留了干净白皙的下巴给她。   将陆唯抱出去,门打开,外面的冷风肆无忌惮地卷过来,察觉到怀里的人打了个哆嗦,傅远征的双臂紧了紧,迈开长腿,走到车边,将人放进副驾驶座里。   折回去将店门简单锁上。   陆唯在车上看着他清俊笔直的背影,外面是呼啸的寒风,裹挟着雪花,有几片落在他利落干脆的短发上。   即便到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心酸,是真的像。   她兀自出神,也没发现傅远征已经上车来了。   他看了她一眼,声线清泠:“还在心疼你的饭?”   陆唯回神,失笑道:“没,反正狗狗也还没吃,给它不心疼。”   傅远征看着她眼底浅浅的笑意,握着方向盘,“我对城里不太熟,知道附近哪家店好吃吗?”   最后到了附近的醉红楼,这里有的都是北安城的特色菜。   傅远征要了一间包厢,然后将陆唯放在椅子上,将菜单递给她,意思要她点菜。   陆唯翻着菜单,心底顿时涌起一阵阵的酸涩。   这家店很多年了,当年远征还在的时候带她来吃过,也是她的生日,也是这样一个冰天雪地的天气。   陆唯的胸腔像堵了一团棉花,快速翻了菜单点了几个菜,然后将菜单递回给了服务员,“就这些,谢谢。”   傅远征听着她报菜名,拿着桌上的茶杯轻呷,抬眸,眼里目光藏着深意,“为什么都点我喜欢吃的?”   那是陆唯上次去傅家与傅远征共进晚餐,无意间记下菜色,她也是猜测的,没想到真的是傅远征喜欢吃的菜。   陆唯笑容客气,“这顿饭理应是我请傅总的,你帮了我,叶家那件事。”   傅远征放下茶杯,看着她客气的笑里隐藏着的疏离。   他淡淡地勾起唇角,又泛着淡淡的冷意,“你倒是记得清。”   ——   一辆幻影稳稳地停靠在街边。   尹少城从车上下来,花店的门是锁着的。   他拿起手机给陆唯打了个电话,半天都没人接,隐隐约约听见铃声从店里传出来。   她竟连手机都没带。   街对面有一家咖啡馆,年轻人的时尚风格。   尹少城推门进去,柜台后面的年轻人一见到他,愣了一下,旋即客客气气的打招呼:“哟,城哥,您怎么来了?”   尹少城没空跟他叙旧,指着街对面的花店问:“人呢?”   “刚刚傅远征来了,将人抱上车…”   那人一边说一边观察尹少城的脸色,见他的脸色越来越沉,他连忙解释道:“听员工说早上有个不长眼的差点撞到她,崴了脚,走路不方便。”   这才有陆唯被傅远征抱上车这个事。   尹少城的眸色像是染了一层冰霜,厉声道:“五分钟,告诉我他们在哪!”   陆唯这几年在这条街上开花店,从来没出过事,也没涨过店租,并不知道有人照料着,方圆几里地,都有尹少城的人。   尹少城离开咖啡店,打开车门,提起副驾驶座上的一个蛋糕,直接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有块奶油被卡掉了下来,落在垃圾桶旁的雪上,分外扎眼。   还不够泄愤,尹少城又踹了垃圾桶两脚,惹来路人驻足观望。   “滚!”   ——   门口传来敲门声。   菜已经上齐了,服务员应该不会再进来的。   正当陆唯要开口的时候,门已经被人从外面开进来了。   尹少城的身上还带着外面冰冷的气息,单手插兜,目光傲慢的朝里面的人扫了一眼。   一桌的好菜。   相比较陆唯的意外,傅远征沉稳淡定,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尹少城冷冷地勾起唇角,“介不介意意我坐下来一起?”   傅远征淡淡道:“当然。”   他说的巧妙,这个当然到底指的是当然不介意还是当然介意。   尹少城冷哼一声,走过去拉了一把椅子坐在陆唯和傅远征中间。   陆唯的饭量不大,吃了差不多饱了,想去一趟洗手间,开门出去正好有服务员经过,她便请对方帮自己一把,也免得麻烦包厢里的两个人。   陆唯走后,尹少城没了吃饭的心思,将碗筷一放,姿态闲适地靠在椅背上,一张俊美妖冶的脸染了层层的寒意。   “傅总未免也太心急了。”   傅远征慢条斯理的喝汤,眸色掩隐在低垂的眼睫下,晦暗深沉,“吃顿饭而已,倒是尹二少,考虑的怎么样?” 第47章 将尹家交给你哥   将尹家交给你哥   陆唯从洗手间回来,包厢里只有傅远征一个人。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雪光将他的眉目衬得愈发清寒,屋里燃着香,袅袅升起的烟将她和他隔绝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乍一看,傅远征让人觉得很不真实。   陆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出这样的想法,手虚虚地撑在门边,“他呢?”   “走了。”   傅远征起身,拿起挂在一边的大衣穿上,动作利落干净。   他走到陆唯身边,这次并没有出手抱她,而是搀扶着她的胳膊。   他的手指有些凉,一手揽着她的肩膀,另一只手搭在她的手腕上,陆唯下意识一缩,被他抓得更紧。   两人慢慢下楼。   陆唯刚将钱包掏出来,柜台的服务员朝她身后的傅远征看过去,客客气气道:“这位先生已经付过了。”   陆唯蹙眉,被傅远征搀扶着胳膊继续往外走,她的嘴角抿的紧紧的,未几才开口道:“不是说好了应该我请你的吗?”   傅远征脚步未停,眸光深邃地看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叶家那件事你不必谢我。”   “为什么?”   他将她扶上副驾驶座,没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单手压在椅子的靠背上,将陆唯圈在怀里,低头沉沉的说道:“你不必知道。”   他说话的时候两个人离得很近,陆唯那双淡褐色的眸子倒映的全是傅远征的脸,还有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沉寂的深渊。   稍有不慎就会跌进去,粉身碎骨。   陆唯看得一阵心惊,忙不迭地撇开头,镇定自若地说:“花店不能关门太久,等会儿有客人过来取花,劳烦傅总了。”   傅远征将手往下移,替她扣了安全带。   回到花店,傅远征真真切切将车子开走之后,陆唯眼里强装的镇定迅速龟裂,取而代之的是惊慌和恐惧。   这些日子,他们的交集越来越频繁,这种感觉令她无措和窒息。   她的手指有些发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何故接起电话,“陆唯姐,有什么事吗?”   “我想知道和FZ的合作尹少城是怎么想的?”   何故沉吟了半晌,开口道:“我也不知道城哥是怎么想的,明摆着一个好机会,他却又要犹豫,这两天我看他挺烦躁的,一点就炸,我都不敢再提了。”   那年安安出生,被检查出先天性的心脏病。   原因是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怀有身孕,受不住远征死去的消息,精神崩溃,服用了某些药物,才导致了安安的缺陷。   安安底子太差,又年幼,动不了手术,高昂的费用她无法支撑,后来尹少城出现,和她谈了条件。   他那么想得到尹家,却在这时候犹豫。   陆唯默了默,对何故说道:“一有进展,给我打电话。”   “好的,陆唯姐。”   ——   尹少城在包厢接到尹老爷子的电话,要他无论如何立马回老宅一趟。   二环堵车了,他咬着后槽牙,烦躁地拍了几下喇叭,整个人就像一只被挑起怒火的雄狮。   他心烦意乱地掏出烟盒,磕出一支,吸燃,眉心紧皱着能夹死一只蚊子。   傅远征问他考虑得怎么样了…   其实这个合作在没有叶家的情况下,他志在必得。   他该放陆唯走的。   可是,他舍不得。   对,他是舍不得,舍不得将陆唯就那样放出去,彻彻底底的和他没了关系。   一想到这个,那种令人窒息的无措感就席卷而来。   而这样,他该拒绝傅远征的。   他想再拖拖,哪怕一天也好,也要将陆唯留在他看得见的地方,和他保持合法的关系,至少是有羁绊的,虽然不亲密,至少是有关系。   可是尹敬修那边…   他怎么能将尹家拱手让给对方呢!   “啊——”   他低吼一声,五指抽紧攥成拳狠狠地砸向方向盘,整个身子紧绷着,在爆发的临界点。   车子稳稳地停在尹家老宅外面。   尹少城车都不锁,直接推开管家,大步往里面走,浑身染了一层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上楼,敲开书房的门。   建成多少年的老房子了,到处都透着一股经久不衰的陈年的气息,影沉沉的书架旁燃着檀香,尹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双手交叠地放在拐杖的龙头,那股架势,不怒自威。   尹少城是从小被这根拐杖打到大的。   他低低地唤了一声:“爷爷。”   目光斜睨了站在一侧的尹敬修身上。   他怎么也在?   “嗯,”尹老爷子从鼻腔里发出声音,开门见山道:“和傅家的单子谈得怎么样了?”   在回来的路上尹少城就已经猜测到爷爷会问他这个问题,几十亿的单子,如果就这么让出去,他也心有不甘。   他的舌尖顶了顶后槽牙,声线温凉道:“还没谈妥。”   “废物!”尹老爷子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   木质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响,掷地有声,连楼下的佣人都听见,战战兢兢。   尹敬修忙过去拍拍老人家的背,“爷爷,医生劝您不要动怒。毕竟是这么大的单子,傅远征连叶家都不要,少城还没谈下来也是正常的,我们再多给他一点时间。”   又转过身来,用温和的语气说:“少城,你也真是的,爷爷一把年纪了,你就不能让他老人家省省心吗?”   尹少城听着这话,心里冷笑。   从很小的时候,爷爷就很看重他,尹少城是知道的,有意将尹家交给他,尹少城也是知道的。   这些年,他撒了弥天大谎,扯出那么多令爷爷失望的事,只为能留住陆唯。   到如今,爷爷恐怕是失望透顶了。   胸腔憋闷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沉声道:“我会抓紧时间。”   “哼,”尹老爷子冷哼,脸色被气得涨红,额头上的皱纹抖动了几下,“我已经给你时间了,是你自己不好好把握,如果你真的做不到的话,就叫你哥去!”   尹少城的脸色骤变,连嗓音都不知不觉冷厉下来,“不可以!”   爷爷这是…   尹老爷子斜睨着他,冷笑道:“没有什么不可以,如果你哥能拿下这个单子,说明他能力在你之上,将尹家交到他手里,我也放心。” 第48章 安安不见了   安安不见了   橱窗外堆了一层雪,今晚花店提早打烊。   陆唯的脚崴了,白苏原本想带她去酒吧的计划只能搁置,她订了烧烤,酒和蛋糕送到店里。   给陆唯过生日。   陆唯酒量并不好,喝了不少,等白苏从卫生间出来,人已经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白苏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拿了一条毯子盖在她身上,坐下来拿起一瓶酒,敲开瓶盖,囫囵喝了一大半。   灯光摇曳在她那双迷离的眼睛里。   等她手里的烟燃了大半,她才懒洋洋地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尹少城穿着一件黑色夹克出现在店里,身上带着寒气,头发上还有雪花,一进门就融化了。   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眉头皱了起来,半眯着眸往里面看。   白苏倒还好,还能抽烟,斜睨着眼瞪他,不用开口尹少城都知道她心里在骂他,而陆唯已经倒下睡着了。   脸颊酡红,很乖顺的靠在椅子上。   “干嘛给她喝这么多酒?”   “她自己想喝的。”   尹少城咒骂一声,走过去,踢开白苏的脚,弯腰将陆唯抱起。   “尹少城,你是不是喜欢陆唯?”白苏冷不丁开口道,懒懒地吐着烟雾,眉目清冷,却含着淡淡的笑意。   尹少城抱着陆唯的手一顿,紧了紧,回头冷笑:“醉糊涂了吧?”   白苏也笑笑,站起来,斜靠在墙上,“我听说过这样一句话,这世界上有三种东西是藏不住的,一是咳嗽,二是贫穷,三是喜欢。   你喜欢陆唯,所以徐媚儿和陆唯长得有几分相似,我猜的没错吧?”   尹少城冷峻的侧脸倏然绷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   白苏还是低低的笑了一下,无所谓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傻。”   傻到这种程度,真不像尹少城。   尹少城目光微沉,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有些事你不懂。”   “我只是个旁观者,的确不懂。但我知道小唯心里藏着人,总有一天她会知道的,到那时候你们要么过一生,要么只会变陌生,及时止损才是明确的选择。   你与其这样将她留着,倒不如放手,对你来说,其实才是解脱。”   外面还有北风的呼啸,白苏的声音淡淡地传进尹少城的耳朵,像是生了刺,一直往他的心脏钻。   他脸色阴沉,头也不回地对白苏说:“给你叫了车,自己回去路上小心。”   车上,陆唯被尹少城放在副驾驶座,倾身给她扣上安全带,抬起头来,两人的脸贴的很近。   她喝了酒脸颊酡红,整个人都鲜活起来,看上去很不一样。   他出神,陆唯身子动了动,调整了一下姿势继续睡着,头往一侧倒,正好倒进他的怀里。   尹少城的身子倏然紧绷起来,喉咙不自觉的上下滚动,手不知什么时候攀附上她的脸,拇指在她的脸颊摩挲。   意乱情迷间,怀里的人喃喃一声:“就叫唯一花店吧…学长。”   结婚后,陆唯想做点事情,虽然她大学没毕业,但尹少城有的是门路,陆唯是个顶聪明的姑娘,他知道她做什么都能成。   陆唯说想找尹少城借钱,开一家花店。   他问她为什么取名唯一,她说,远征如果还活着,一定会认出来那是她开的店。   因为她曾经对远征开过玩笑,如果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去开花店。   后来,她真的将钱一笔笔的还给他,都是她雕刻玉石得来的钱,她有这个天赋,还钱并没有花太长的时间。   只是那段时间她的手磨出了很多茧。   她一直都是一个执拗的人,这样的人应该是很无趣的,可他偏偏着了魔。   尹少城的胸腔胀得厉害,深吸一口气,直起身子靠在椅背上。   车子停在别墅外。   他抱着陆唯进门,佣人见了还以为陆唯出了什么事,连忙跑出来。   “少夫人只是喝醉了,没事,你们都去休息吧。”   尹少城面无表情的说完,抱着人径直朝着楼上去。   ——   地下车库,灯光昏暗,车里空间逼仄。   叶曼西被尹敬修按趴在车窗玻璃上,五指阴柔的扣住她的纤腰,从后啃上她的耳垂,气息炙热,“刺激吗?”   身下的人颤抖个不停,脸色苍白的哀求道:“你放过我吧…”   “放?”尹敬修阴恻恻一笑,“还没腻,不放。”   这是FZ大楼的地下停车库,叶曼西今晚加班到这个点,谁知道刚打开车门,就被人从后面挟持。   她还来不及看清对方的脸,就被人按进车里扯着衣服。   她低低啜泣,嘶哑道:“尹少城应该不会和傅远征合作的,对你来说,我是颗没用的棋子,为什么不放了我?”   “可我想和傅远征合作啊,没有你的推波助澜,我恐怕没那么容易成功,宝贝,”他咬着她的耳垂,轻笑道:“明天我就约傅远征谈谈。”   “明天他有安排。”   尹敬修低低一笑,“你对他的行程倒是了解的很透彻!不过没关系,总得提前预约,到时候你可得帮我。   嗯…你这副身子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了。   要不是我堂弟差点要和傅远征合作,我险些就要错过你了。”   叶曼西紧咬着颤抖的唇,指甲掐着掌心的肉,双眼迅速蓄着泪水,眼底闪过一丝阴毒。   ——   外面还在飘着雪花,陆唯叫司机将车子停在医院后门。   她走得慢,撑着伞,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里走。   今天是周末,来医院看望病人的人特别多。   电梯也很拥挤,她手里提着安安喜欢吃的巧克力蛋糕,还有给她买的新发卡,被挤在角落,无半点狼狈,只想早点见到女儿。   尹少城当初将她安排在贵宾病房,单人住的。   陆唯提着东西慢慢朝着安安的病房过去,敲了敲门,然后扭开门把。   “安安,你看妈妈…”   陆唯的话音戛然而止。   安安不在病房里。   她将东西放下,一瘸一拐地走到卫生间,开门,里面没人。   今天安安不需要检查身体,而且知道她要来,她才四岁的孩子不会乱跑的。   心脏像是突然被人撕扯一下,陆唯的脸色骤然一变。   安安…   安安不见了! 第49章 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陆唯慌张的跑出病房,正好有护士从隔壁病房出来。   她一把抓着对方的手臂,手指颤抖着抓得对方又疼又惊,她着急道:“护士,你看见我的安安了吗?”   “哦,是陆小姐,安安被傅总带走了,我没想到你比平常来得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别担心。”   是傅远征。   护士的话对陆唯而言无疑就是一颗定心丸。   可随即更多的不安突然从心底涌上来。   他带安安去了哪里?   陆唯六神无主地拿起手机给傅远征打了个电话,电话很快接通。   “陆唯?”男人低沉的声音像是从一个空旷的地方传来。   陆唯的声音在颤抖,“傅总,你们在哪?”   傅远征没说什么地方,而是让她下楼等待,会有车子来接她。   陆唯急忙按下电梯,她的手指抽痛地攥着,手心里都是冷汗。   她下楼等了不到三分钟,确有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   “是陆小姐吗?傅先生让我来接你。”   司机将陆唯送到一个游乐场。   这是去年刚建起的游乐场,而今天是周末,游乐场居然关门了。   陆唯刚下车,手机就响了起来,是傅远征打过来的,“进来,在旋转木马这里。”   门卫将她放行,陆唯踩着雪嘎吱嘎吱的响,她沿着路标指的方向朝旋转木马过去。   空无一人的游乐场透着一股诡秘的安静。   空气里有隐隐约约的孩子的笑声,像银铃,清脆悦耳。   陆唯不由加快了脚步。   安安被傅远征揽在怀里,随着旋转木马的上下浮动而发出愉快的笑声。   安安身上穿着陆唯前不久给她买的黄色羽绒服,手套和帽子明显不是她买的,应该是傅远征买的。   她抬头露出一张不足巴掌大的粉雕玉琢的小脸,不知道对傅远征说了什么,两只眼睛眯起来,像是两个月牙。   傅远征低头嘴角稍稍弯起。   陆唯的眼睛突然一酸,心脏被撕扯着,这个场景她在梦里重复过无数次了。   可惜,眼前人不是梦中人。   傅远征抬手摸了摸安安的头发,一转眼,看见冰天雪地里站着的有些失神的陆唯。   “妈妈——”   安安一见到陆唯就伸手要抱,陆唯一吓,还好傅远征的大手将她紧紧揽在怀里,这才没掉下去。   傅远征迈开长腿下来,突然眉头一皱,疾步走过去,抓住陆唯的胳膊,眼底的目光暗得可怕,“脚痛还跑这么快?”   陆唯心里还后怕着,急着要将安安抱过来,对傅远征说话的语气也很不客气,“傅总不问我的意见就将我的孩子带出来,是什么意思?”   傅远征将安安抱在怀里,对她说:“妈妈的脚扭了,抱不动。”目光深沉的看着陆唯,“昨晚给你发了信息。”   陆唯昨晚喝醉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中午就没过去花店,而是直接来医院,手机确有几条短信进来,她却没留心看。   安安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小声地问陆唯:“妈妈,生气了吗?”   陆唯意识到自己在孩子面前失态了,扯开嘴角微笑的摸了摸安安的脸,温柔道:“没有,妈妈没生气。”   “不好意思,安安两岁的时候走丢过一次,是我太着急了,傅总不要介意。”   陆唯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也并没有好很多,态度也是疏离的。   傅远征的眸色暗了暗,“我问过博森,可以带安安出来玩会儿。”   “所以,你把整个游乐场包下来,让他们停业?”陆唯半猜测道。   “太多人,对安安不好。”傅远征说着,抬手整了整安安的帽子。   整个游乐场,一天的营业额不知道多少高,他竟然这样轻易就包了下来。   陆唯在想,这个人要是有自己的孩子,应该会宠上天吧。   她故作轻松的一笑,“傅总今天不是上班吗?”   “你记得很清。”   “FZ的上班制度我听过,单双周休息。”   上周她去傅家送了那块雕刻好的羊脂白玉,他是在家的。   傅远征低着眼看她,眼神深冷晦暗,低沉道:“今天没什么行程安排。”   陆唯是不太信的,毕竟他身为总裁一定有忙不完的事。   但她在安安面前没说什么,微笑点了点头。   傅远征带她们在附近吃午饭。   包厢里的暖气很足,陆唯帮安安脱下外套,却看见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条红色的细绳,绳子的一端穿着一块玉。   陆唯识货,那是块羊脂白玉。   后来才认出这是当初她帮傅远征雕刻的那块玉。   傅远征倒了一杯开水递到她面前,淡淡地说道:“本来就是打算送给安安的。”   陆唯抓着那块玉,像是烫手的山芋,“傅总对安安真好,安安,谢过叔叔了吗?”   “谢谢叔叔。”安安仰起小脸,笑眯眯。   傅远征淡淡地勾唇,“我喜欢安安,想把她当亲生女儿对待。”   陆唯正要拿水给安安喝,手一抖,水溅到手背上,两根如寒玉般修长好看的手指夹着一张纸巾递到她面前。   她眼也不抬的接过来,擦了擦,笑容有些僵硬,“傅总说笑了,安安没有这个福气。”   傅远征沉默着,目光幽静的看着陆唯低着眼喂安安喝水。   吃完饭后,傅远征开车送她们回医院,陆唯想再陪陪安安,而傅远征回公司上班。   哄安安睡着后,陆唯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有回花店而是回别墅。   这个时间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   佣人们没想到她这个时间回来,“少夫人要在家里吃饭吗?”   陆唯摇摇头,“我只是回来拿东西。”   她上楼,进房间,从抽屉里取出那晚傅远征给她的手帕,将手帕塞进包里,又匆匆下楼。   上了车,她又给何故打了电话:“尹少城在你身边吗?”   何故:“不在,城哥出去了,好像是徐…”   他不敢说,陆唯也猜到了,她并不在意,而是对他说:“正好,你将要与FZ合作的文件带上,开车到FZ楼下等我。”   “陆唯姐,你是想…替城哥去谈生意吗?”何故惊讶道。   陆唯的脸色从医院回来就变得很难看。   傅远征说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不是不懂。   她因为叶家那件事主动招惹了傅远征是她活该,但安安是她的底线。   她想别让尹敬修钻了空子,尽快帮尹少城得到尹家,然后带着安安离开这个地方。   她的呼吸一沉,冷静地对电话那头说:“既然尹少城做不了决定,那我替他决定,你将东西带上,别废话了。” 第50章 谁给你的胆子   谁给你的胆子   傍晚五点,暮色微沉。   何故到FZ楼下没多久,陆唯就到了。   她下车付了车钱,走到何故身边,接过文件袋,说:“你在车里等我。”   何故不放心,追上两步,“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呢?城哥会扒了我的皮的!”   他这样说着,还做出瑟缩害怕的样子,好像尹少城真的会扒了他的皮,手抓着陆唯不放。   陆唯失笑地拂开他的手了,“谈生意而已,不是上刀山下火海,何况楼上的是傅家二公子,又不是豺狼虎豹。”   “可他比豺狼虎豹还可怕…”何故咕哝一声。   “其实拿下这个单子对城哥来说并不难,只是傅远征提出条件,我听不懂,城哥也不说,他不想答应,傅远征这个人阴险得很。”   陆唯权当没听见,拍了拍他的肩膀,抓紧手里的文件,“就这么说定了,在车里等我,期间尹少城要是给你打电话,别告诉他我们在这里,知道吗?”   纷纷扰扰的这几年,也该有个结果了。   陆唯走进大厅,正好遇上刚从外面回来的张宋,对方见到她,微微感到惊讶,“陆小姐是来找总裁的?”   陆唯点点头,“张秘书,劳烦你带路了。”   张宋将陆唯带到总裁办公室,让人倒了一杯开水进来,恭恭敬敬地说:“总裁正在开会,陆小姐坐这稍等一会儿。”   “好,谢谢。”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陆唯掌心的那条手帕被她抓得很紧,隐隐约约听见外面有鞋跟踩地的声音,应该是傅远征的女秘书。   门打开,一身黑色西装的傅远征出现在门外。   他见到陆唯时并无意外,想必是张宋已经告知了。   他刚从会议上下来,身上还带着一股在商场上的凌厉,眸色深寂,一层暗色在眼底铺成开来,举手投足都透着冷漠。   陆唯没见过这样的傅远征,好像这样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傅总。”她站起身,不安在心底跳窜。   傅远征眉心微拧,名贵西装裤包裹着的长腿迈开,走到她面前,垂眸,目光深邃的看着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他靠的太近,清冽的烟草味令陆唯不舒服。   明明中午是见过面的也吃过饭,可陆唯总觉得有什么不同,傅远征周身散发的冷锐气息令她想要逃走。   她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却握了握拳头,将来此的目的告诉给他。   陆唯说完后好一会儿,办公室都沦陷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贴着血液冲向大脑。   时间仿佛凝固。   “你果然还是为了尹少城来求我。”男人略显清冷的嗓音轻悠悠地响起。   陆唯淡褐色的瞳仁倒映着傅远征眼底的冷漠。   “我是喜欢你,可是你觉得无论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吗?”   傅远征单手扯开领带,迈开长腿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里面的浴室传来水流声。   来的路上,陆唯就没想过这件事会一帆风顺。   她的指甲掐进掌心里,抿了抿唇,走进休息室。   傅远征穿着浴袍从里面出来,目光淡淡地扫过陆唯过于苍白的脸,眉心一蹙。   他走过去,目光暗得仿佛能滴出墨汁。   “这件事…”   陆唯抬起手摊开掌心,手帕徐徐展开。   上面绣着的通体银白的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咬住人的脖子。   陆唯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心尖忍不住一再的颤抖,声线温淡道:“傅总当时给我这条手帕,还说了那样一句话,不就想着有一天我会有求于你,而你也会答应吗?”   她说的笃定,毫不迟疑。   傅远征的眼底凝着一抹暗色,再认真一看,却只剩下晦暗不明。伸手抓着那条手帕,微凉的指尖划过陆唯的掌心,像冰刃划过,刻出尖锐的疼痛。   “你一定要帮尹少城是吗?”   陆唯张了张口,傅远征的身影突然覆下。   他攫住她微张的唇,双手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后一推,压在墙上。   不小心撞到了开关,休息室倏然一暗。   他吻的狠,带着血腥,像在发泄什么,将陆唯挣扎的双手反剪在她身后。   她被迫挺胸,仰着脸,渐渐失去空气的胸腔涨疼得厉害。   陆唯眼圈泛红,傅远征稍稍松开她,轻咬着她的唇角,目光紧紧凝着她。   黑暗里,像极了手帕上的那只狼。   “好,我答应你。我希望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为了别的男人向我求情。”   陆唯低着眼,“当然。”   她会尽快离开北安城。   将来,连交集都不会再有了,更不会有求情的机会。   这些,他当然不会知道。   傅远征的五指贴着她的脸颊,倾身而下,目光与她齐平,黑眸深暗。   “等会儿我还有饭局,让张宋安排人送你回去。”   凉,他的手指太凉,陆唯的身子不由僵硬起来。   她沉默地点点头。   ——   今晚徐媚儿有一场走秀。   尹少城坐在台下的贵宾席,目光散漫地看着台上款款走来的徐媚儿,嘴角勾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   到尾声部分,已经是晚上十点了。   会场的大门打开,何故悄悄从后面进来,猫着身子到尹少城身边,附耳说了几句话。   “哐——”   面前用来放水的桌子应声倒地,水瓶七零八落。   全场肃静,唯有音乐。   很快,音乐声也戛然而止,没人敢出声。   尹少城脸色铁青,脖颈上的青筋剧烈跳动,猛地揪过何故的衣领,怒吼:“谁他妈给你的胆子!”   何故素来和尹少城的关系好,尹少城更是待他如兄弟一般,他从来没见过尹少城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愤怒,纠结,心碎,还有…落寞。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的眼底碎裂。   何故有点害怕,心惊道:“城哥…”   尹少城咬着牙,抡起拳头狠狠地揍了过去…   ——   陆唯简单的收拾着自己的东西,这几年尹少城给她买的衣服,她没穿过,连吊牌都没拆,原封不动的挂在衣柜里。   当年只想着帮尹少城,治好安安的病,离开北安城。   却出了傅远征这个变数。   明天她会找白苏好好说清楚。   要逃离傅远征的视线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必须得好好规划。   门没关,楼下的玄关传来很大的动静。   她正想下楼去看看,楼梯那边就传来咚咚咚的声音,没一会儿,尹少城出现在门外。   他的眼睛红红的,像染了血,脸色阴沉可怕,大步走过来,一脚将陆唯的行李箱踹开!   单手扼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墙上。   看着她因呼吸困难而涨红的脸,他咬着牙低吼出声:“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啊?” 第51章 陆唯,我爱你   陆唯,我爱你   动静惊动了楼下的佣人。   “少爷,少爷松手啊,你这样会掐死少夫人的!”冯妈冲上来,哭喊着想拉开尹少城的手。   好端端的,怎么会这样!   却被尹少城猛地甩开,脸色阴沉骇人,“下去!没有我的允许谁敢上楼,我就废了谁!”   “出去!”   尹少城侧脸晦暗森冷,身子绷得很紧,掌心下的脉搏在剧烈的跳动。   他只要再用一点力,就真的可以将这个女人掐死。   可是她,居然连反抗都没有。   除了脸色涨红,那双淡褐色的眸子盈盈凉凉的,很平静的看着他。   就像当年她拒绝所有男人的表白,“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   尹少城低吼一声,手指愈发重而狠地掐着她,发白的指节在颤抖。   眼瞳染了红,他几乎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来:“就这么想和我离婚吗!你说啊!”   陆唯的眼睫一颤,哑着声音,艰难地开口,“尹少城…够了,真的够了…”   尹少城听见心里的最后一根弦崩断的声音。   原以为会很疼,其实不是的,开始只是麻木,一点一点蚀骨的痛意蔓延开,他才觉得有些喘不过气,胸腔就要炸裂开。   他无力地松开手,手指痉挛似的在发颤,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冷得出奇。   陆唯的身子没了支撑,跌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啪——”   一叠照片甩在她面前的地上。   是她在FZ年会时,被傅远征按在树干上亲吻的照片,同一个场景,这么多张,想必亲的时间够久。   而她竟也没有反抗。   一道尖锐刺耳的冷笑,“爱上他了,才这么急着摆脱我?”   “我没有。”陆唯的声线冷漠,带着一丝丝的哑意。   她没问这些照片哪里来的,谁给的,根本不在乎。   “四年前就说定的事情,与旁人无关。”她说的冷静。   尹少城咬紧后槽牙弓着身子,双手按在膝盖上紧紧攥成拳,脸色晦暗不清,他突然过去将陆唯从地上拽起来压在墙上。   他的身子紧贴着她,森冷的脸俯凑而下。   陆唯挣扎着撇开头,他冰凉颤抖的唇就只贴过她的脸颊。   他突然发了狠,用力扯她的衣服,冰冷的嗓音从胸腔挤出,疼得他止不住的颤抖,“你想走,没那么容易!”   线衣领口被扯到变形,胸口骤然冰凉,陆唯尖叫着挣扎,尹少城抓着她的手,低头去寻她的唇,依然只擦过她的脸颊和鼻梁。   “傅远征可以碰,为什么我不可以?就因为他长了和周远征那个死人一模一样的脸吗!你他妈犯贱可以被傅远征吻,为什么我就不可以!   是不是因为那张脸,我去整容,好不好,陆唯你看着我!”   他的手指发着狠毫无章法地撕扯,一路向下,一手按着陆唯的手,另一只手扯她的裤子。   “尹少城你疯了!”陆唯发了疯地挣开,抬手狠狠打了尹少城一巴掌。   她平静的脸再也维持不下去,挣扎的眼睛通红,歇斯底里的颤抖,“我要离婚,尹少城,我要离婚!”   尹少城的俊脸上巴掌印清晰,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妖冶诡秘。   他突然一笑,双手压着她的肩膀,手指颤抖得厉害,紧紧收了起来,将陆唯揽进怀里死都不放手。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留下,陆唯你回答我!”   他近乎哀求的语气。   湿润润的凉意滴落在肩上,陆唯目光凝滞,手指也颤抖了起来,“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给我放手!”   “我爱你!”尹少城低吼道,那三个字从胸腔溢出来,震碎了陆唯的思绪。   他紧紧钳住她的肩膀,不让她逃走,按着她,沉沉地重复:“陆唯,我爱你!”   陆唯一僵,脑海一片空白。   那一天她跳下海去寻远征,冰冷的海水,绝望无边,她几度放弃生的希望。   尹少城将她拉到岸边,狠狠给了她一巴掌,“陆唯,你给我好好活着,否则即便找到周远征的尸体我也要将他挫骨扬灰!”   过往一幕幕,他的奚落,嘲讽,侮辱远征…   “尹少城…我不爱你。”   尹少城失笑的看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踉跄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真的是铁石心肠。”   “嗬…”嘴角凝着一抹绵长的自嘲,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阴森,“好,离婚,明天是星期天,要工作日才能办理,一天,你能等吧?”   ——   今晚北安城下了很大的雪,尹少城将车窗全部降下。   寒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冰凉的雪花被风刮进来,钻进他的眼睛里,湿润润的从眼角滑落,然后被风卷走。   终于要解脱了,这四年的作茧自缚。   这些年的一切都在脑海里滚荡,清晰刻骨。   ——“学长,对不起,是我的失误,我下次一定注意。”   ——“我要远征,你不要救我,不要救我!”   ——“你放我出去,我杀了你,尹少城我要杀了你!”   ——“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好,我答应你,我们结婚。”   他终究替代不了那个人。   …   抓着方向盘的手指指节发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睫上的水汽凝成刻骨的寒意。   油门一再加大,车子飞驰在路上,他想用这肆意的寒风冲散脑海中不该有的画面。   刀子一样的寒风一寸寸地刮掉他的理智,他不断加大油门,一踩到底,车子疯了一样。   尖锐的刹车声,刺眼的白光顿时将他笼罩…   ——   陆唯在房间坐了很久,直到身子冷却,她慌乱地收拾地上的衣服,箱子随便丢在一边,跑进浴室将身上被扯破的上衣脱下。   热水不断冲刷着她的身体,直到没了热水,冷冰冰的水冲刷而下,她手指颤抖地去关阀门,用浴袍紧紧裹着自己。   手机放在外面响了很久,震动加铃声,陆唯打开浴室的门走出去,是何故打来的电话。   一开始陆唯只听见电话那一头传来嘈杂的声音,什么大出血,休克,还有救护车的鸣笛。   她喂了几声,一直没人讲话,最后才听见何故泣不成声:“陆唯姐,城哥出车祸了!” 第52章 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他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陆唯到底没见到尹少城,人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   脑袋一片空白,走路都是跌跌撞撞,她看不太清,结果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跌在地上。   “是你害了少城!我听说他是和你吵架赌气才发了疯的开车!他要是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你!”   是尹老爷子。   他穿着藏蓝色的对襟唐装,本来就灰白的头发仿佛一瞬间又白了很多。   他老泪纵横,打了陆唯一个巴掌之后全无力气,必须要身边的人扶着,手指颤抖着指着她。   平时他对尹少城严厉不留情面,对陆唯倒是宽容,真出了事,尹少城到底是亲孙子。   他骨子里最疼爱的孙子。   陆唯结结实实承受住了这一巴掌,麻木地,感觉不到疼。   五指蜷缩着抓在地上,她几度张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脸色惨白,在听到噩耗时,就已经承受不住。   后来是白苏来了,搀扶着她坐在走廊最角落的地方。   走廊又长又静,没人敢出声,都在等着尹少城出来。   头顶的灯光照的陆唯睁不开眼睛。   她恍恍惚惚的抓着白苏的手,却觉得抓不牢,又松开,指甲掐着掌心,直到血肉模糊。   手术室的门开了又关,医生连续下了两次的病危通知。   尹老爷子承受不住,晕了过去,手术室外又是来来去去的人影,晃得陆唯头疼欲裂。   她崩溃的抱住脑袋,不敢再去看。   一直到走廊一个人都没有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陆唯茫然的看着地上,她也许在看自己的脚,也许什么都没看,目无焦距。   过了半晌,抖着苍白的唇瓣,“他怎么样了?他活着你就说,其他的我知道。”   白苏撇开头,一颗泪掉了下来,她急忙抬手擦了,“命是暂时救回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医生说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陆唯那双淡褐色的眼睛像是染了墨汁,黑得可怕,突然瞳仁紧紧一缩,身子僵直的倒了下去。   “小唯,小唯!”   ——   陆唯醒来天都亮了。   陪着她的只有白苏,尹少城还是没醒来。   她盯着天花板说了很多话,那些她本来就打算讲给白苏听的。   她不清楚具体都说了什么,但白苏都听懂了。   泪水从眼角滑了下来,陆唯颤着苍白干裂的唇,“苏苏,是我害了他,真的是我害了他,我竟不知,他一往情深,花在我这样的人身上。”   “傻瓜,这不怪你,不怪你!”白苏心疼得不得了,紧紧抱着她的身子。   陆唯突然哑了嗓音,回抱着白苏,手指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哽咽的哭腔压抑不住,“是我对不起他。”   原来这几年,尹少城把自己活得太累。   白苏将从楼下买回来粥打开,陆唯没吃,只是喝了点水。   “我想去看看他。”   尹少城的病房外守着好几个保镖,没人给陆唯放行,她连看他一眼的机会都没有。   陆唯没离开,就坐在外面等。   到了下午,尹少城还是没有醒来,尹老爷子一病不起,现在的尹家完全是尹敬修做主。   冯妈给陆唯打了电话,“少夫人,你回来一趟吧,家里出事了!”   白苏去开车,陆唯在楼下等,昨天还是一场大雪,这个时候居然有日光的影子,只是很稀薄的一层。   更冷了。   陆唯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被阳光照得近乎透明。不远处就是后门,那里停着一辆宾利慕尚。   车窗降下,男人清俊的侧脸隐在青白色的烟雾下,那双眼眸目光深沉晦暗,和陆唯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陆唯只是稍稍掠过,就将目光收了回来,恰好白苏将车子开过来,她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进去。   经过那辆车的时候,白苏下意识朝陆唯看了过去。   她知道这位傅总和陆唯死去的未婚夫长得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   她加大油门,快速远离那辆车。   ——   车子停在别墅外。   陆唯下车就看到冯妈在尹敬修身边红着眼圈不知道说着什么,身边放着的是一个行李箱。   是陆唯的行李箱。   尹敬修也看到了陆唯,直接甩开冯妈,提着行李箱大步朝外走,将箱子丢在陆唯的脚边。   “以后,滚出尹家!”   白苏帮陆唯的行李箱扶起来。   陆唯脸色苍白的看着尹敬修,整个人单薄的好像被风一吹就会倒,目光透着冷意,“你凭什么?”   尹敬修的嘴角勾了起来,冷邪的笑道:“你期满尹家上下,蒙混嫁进来,你还有脸留在这里吗!”   尹敬修就这样斜睨着眼看她们,从大衣甩出两张小女孩的照片。   是安安!   “你居然给别的男人生过孩子了,还敢嫁进尹家,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是不是等着将来让这个野种分割尹家的家产啊!”   陆唯蹲着身子捡照片,骤然听见野种两个字,她紧紧攥着照片,站起身,扬手朝尹敬修打过去。   “她不是野种!”   尹敬修没料到陆唯的动作这么快,这个巴掌结实挨了下来。   眼底的阴毒一闪而过,他立马招手,几名保安冲过来将陆唯压制住。   陆唯现在压根没什么力气,不是他们的对手。   尹敬修搓了搓脸,阴恻恻的笑着:“自从当年尹少城将你娶进门,老爷子就给他一个副总的位置,我就已经看你不爽了!   要不是有尹少城在,我早就扒了你一层皮!”   白苏冲过去,也被保镖压制住,“放开,尹敬修你放了她,尹少城现在出事了,你就在这里欺负她的妻子吗!”   “嗬…”尹敬修冷冷地睨了白苏一眼,“白小姐,这件事与你无关。现在尹家是我当家做主,我要他尹少城的女人怎么死那都是我说的算!”   “我听说夜园这几天要招新的漂亮的姑娘,你这样的少妇,尤其还是尹少城玩过的,想必很多人都感兴趣。”   “呸!”陆唯冷冷地啐了他一口。   尹敬修五指阴狠地钳住她的下颌,凑近她,在她的脖颈上轻嗅,“尹少城放着家里这么美的老婆不要,就疼着外面那个小模特,真是暴殄天物。   不然我先玩玩你也行。” 第53章 砍了他一根手指头   砍了他一根手指头   尹敬修终于在光天化日下露出狐狸尾巴,不再是往日的兄友弟恭。   尹少城才刚出事,尹老爷子一病不起,他就这么迫不及待…   陆唯咬着牙,“你敢动我,我一定会杀了你!”   尹敬修掐着她下颌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发白,力道之大差一点要捏碎她的骨头。   而她却仍然冷漠地看着他,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嘴角的那抹冷意更浓了。   呵…   尹敬修从前没发现陆唯这么烈,像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比那个叶曼西还更有味道。   眼底的欲色渐渐铺开。   “把她给我抓进去,我看看尹少城那个活死人还拿什么跟我斗,我要他的女人在我身下承欢,我要让他昏迷不醒也不得安生!”   “她是你弟妹,你这个人渣!”白苏恨得眼睛都红了,挣脱不开,眼见陆唯就要被人拖进去。   尹敬修回头慢悠悠地说道:“白苏,我们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邻居,虽然你和尹少城的关系比较好,但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别轻举妄动,否则,也有你的份!”   “放了她,你放了她!”白苏的声音越来越小。   冯妈和其他佣人都被控制住,陆唯被尹敬修的人拖着上楼。   乒乒乓乓东西弄倒了一地。   人被摔在尹少城的大床上,陆唯挣扎着翻起身,双手却被他们用电话线捆住,揪起床单的一角塞进她的口中,让她叫不出声。   尹敬修反手关门,朝着床边走过去,脱掉大衣,羊毛衫,解开衬衣的扣子,手指搭在皮带扣上,倾身拍了拍陆唯苍白的脸。   “嘘,别用这种眼神瞪着我,要怪就怪尹少城,谁叫他处处和我作对…弟弟?呵…我连尹老头都不想放在眼里,还谈什么弟弟?   若他不跟我抢尹家的家产,我或许还能对他好点,可惜,他没这个命。”   “咔!”皮带扣解开。   尹敬修欺身而下,将陆唯压在床上。   看着她在身下像待宰杀的羔羊一样,撕心裂肺地挣扎,他笑得愈发残忍。   “啊——”   突然楼下传来惨叫声。   尹敬修眉峰骤凛,咒骂一声将皮带扣上,就往外走。   却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身子一僵,脸色异常难看,一步步踉跄地往后退。   “傅…傅远征?”   他想起叶曼西对他说尹少城的那笔生意是陆唯谈下来的,他怎么都不会相信,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个人怎么会碰到一起。   可是现在,这尊大佛清清楚楚出现在眼前。   那,陆唯…   傅远征看着他赤着上身,眉心不耐地一闪,张宋立即上前将尹敬修撂倒。   “傅远征,你要做什么,这是尹家!”   “尹大少爷,你最好老实一点。”张宋压着他,威胁道。   陆唯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被床单塞着,两只眼睛挣扎得血红,隐隐泛着水光,额前的头发也都湿透了,长发凌乱地铺在床上。   身上的衣服被撕开——   傅远征眸色一沉,眼底划过一抹厉色,冷声道:“张宋,砍了他一根手指头。”   傅远征走到床边,他倾身下来扯开陆唯嘴角的床单,解开她手腕上的电话线,一言不发,却寒气逼人。   他脱下大衣,将陆唯紧紧包裹着拥进怀里。   怀里的人颤抖地厉害,傅远征的手臂渐渐收紧,眸色一寸寸冷峻,漆沉如墨。   一种他自己都不易察觉到的情绪在心底慢慢滋生。   陆唯忽然一颤,哑着声音着急道:“苏苏呢?”   “她没事。”男人声线冷沉。   他拦腰将人抱起来。   陆唯却指了指浴室,哑着声音:“…我想洗澡。”   虽然没让尹敬修得逞,可是他的手指所到之处,都让她泛着一股恶心。   男人的薄唇轻抿了一下,迈开长腿朝着浴室走去,将人放在旁边的圆凳上,按下浴缸的开关,水位慢慢上升。   陆唯的下颌有几道深深的指痕,很明显是被人掐的。   傅远征的眸色暗了暗,略嫌粗粝的指腹轻轻摩挲了几下,喑哑道:“疼吗?”   陆唯下意识想躲开,男人的手指分明没用多大的力气,可她就是躲不开。   男人指尖微凉的温度像一颗定心丸。   明明那么想逃离…   是被救下的感激还是其他,陆唯无暇分辨,她抬眼看着男人湛湛寒芒的眸,“不疼。”   ——   陆唯洗了澡换了衣服之后,被傅远征带着下楼。   “小唯!”白苏眼圈通红的跑过来。   白苏手掌划破了皮,白皙的肌肤上触目惊心。   她最爱漂亮,平时扎花束戴着手套都要小心翼翼。   陆唯蹙眉,“他们动手的?”   白苏摇摇头,“我自己弄的,没事。”   刚刚陆唯被拖上楼,她眼睛一热,咬了抓住她的男人,却被人打得摔在地上,不止手掌,看不见的膝盖胳膊肘到处都疼。   可是她想到陆唯,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陆唯松开白苏的手,目光冷然地看着尹敬修。   她疾步过去,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不把他当弟弟看,其实,你才是不配当哥哥的那个,尹敬修,你连人渣都够不上!”   他的右手尾指鲜血淋漓,断了一截,陆唯甩了一眼,转身出去。   却在一行人走到门口的时候,尹敬修突然阴测测的一笑:“傅远征,你堂堂傅家二公子,身份显赫尊贵,居然被一个三手货迷住了,你可知道她嫁给尹少城之前,都给别人都生过野种了…”   所有人都始料未及,傅远征停下脚步突然往回走,迈开长腿,周身气息冷厉森然。   他到尹敬修面前,抡起拳头,不由分说地打了过去。   动作流畅帅气,又不乏狠厉。   “你居然对一个四岁大的孩子用这么恶毒的词。”   他转身走两步,停下,声线冷沉:“还有,和尹氏的合作取消。以后但凡尹氏在你手中一天,永不合作。”   尹敬修脸色倏然一变。   好不容易尹少城出事,合作落到他手上,他可以趁此机会狠狠赚一把。   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变数。   他心有不甘地吼道:“傅总知道要赔付多少违约金吗?”   傅远征揽过陆唯一瘸一拐的身子,头也不回,清冷道:“我不在乎。” 第54章 我等不及了,陆唯   我等不及了,陆唯   陆唯没问傅远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在医院后门那匆匆一瞥,她心里也猜出了八分。   尹家这边,她是不能再住了。   张宋负责把白苏送回去,是傅远征亲自开车送陆唯到她和周远征的家。   车子穿过城市,很快就加入到川息的车流中。   傅远征开得很稳,干净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目光清远的落在刚刚跳起来的红灯。   余光里是女人睡着了的侧脸。   他将车里的温度稍稍调高一些,侧目,深邃的目光落在陆唯的脸上。   她睡的不安稳,从尹少城出事到被赶出尹家,差点被尹敬修侵犯,一天不到的时间,精神绷不住了。   傅远征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她的眉心,她就醒来了。   “你要做什么?”   瞳仁剧烈扩张,额头很快就冒出一层细汗,嗓音又干又哑。   傅远征的手僵在半空中数秒,收了回来,紧握在方向盘上,“快到了。”   这个节骨眼上,说什么都不合适。   绿灯亮了,车子开出去。   陆唯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对不起,我做噩梦了。”   “嗯,”男人嗓音低沉,深暗的眸敛着细碎的寒芒:“我知道。尹敬修不敢再对你做什么。”   刚才梦里,陆唯就梦到了尹敬修,他扬着被张宋砍断了的小指头,鲜血淋漓的往陆唯身上抓。   想起,仍是触目惊心。   更不想,傅远征竟会真的叫人砍了他的手指头。   陆唯的脑海里又闪过那条手帕上的狼,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起来。   陆唯没再说话。   下车之后陆唯打开后排车门,正要去提行李箱,却是傅远征的手轻轻揽过她的肩膀,“我来。”   将她往旁边推了推,然后倾身将行李箱提出来。   他堂堂大集团的总裁,给她提行李箱不合适。   所以出了电梯,陆唯把脚步加快。   “不用走这么急。”傅远征低低沉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看着她穿平底鞋的脚,目光沉暗。   陆唯好像很喜欢高跟鞋,从第一次遇见她就是穿着高跟鞋,各种款式的高跟鞋。   如今崴了脚,穿平底鞋的她,比他矮了很多,低头看过去觉得她的脸更加小巧。   “已经到了。”陆唯停下,掏出钥匙开门。   房子不大,家具不算旧,没有磨损的痕迹,但有些失色,很明显平时几乎没人住这里。   陆唯会定期让家政服务上门打扫,所以房子里并没有落灰,很干净整洁。   令人觉得舒服的房子。   “傅总,你先坐会儿。”   陆唯转身去烧水,傅远征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放着的是早几年的刑侦案件的新闻报纸。   是一起连环变态杀人事件。   当年周远征就是在追查这一案件线索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据悉至今未抓到真凶,那件案子也就成了档案库里的积案了。   也许真凶随着那场轮船的大爆炸和周远征以及很多人一样,丧生了。   傅远征将手上的报纸丢回到茶几上,抬眸看了一眼在厨房里陆唯的身影。   她忙忙碌碌的在找东西,从厨房出来,一边找一边嘀咕:“备用钥匙呢?”   傅远征勾唇,嘴角隐约有笑意。   他站起来,视线扫了客厅一眼,走到电视墙面前,弯腰打开左边的第二个抽屉,里面放着了一串钥匙。   钥匙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引起陆唯的注意,她一转身,看见傅远征修长的手指勾着她要找的东西。   她微微怔愣了一下,“你…”   “我猜的,不是急着用吗,拿去。”   的确是猜的,没想到这么巧。   傅远征抓过她的手,将钥匙放进她的手心里。   冷冰冰的金属触感令陆唯的心猛地一颤,她握住手心。   陆唯拿着钥匙打开书房的门,从里面找出一个崭新的,她当时准备留给远征用的杯子。   她将杯子放进开水里烫了烫,然后倒了一杯水。   傅远征在接过水杯的时候就发现,他手里的和陆唯手里的是一对。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指节隐隐发白,水杯腾起的雾气遮掩了他深沉晦暗的眸色。   两人相对而坐,保持沉默。   “要先去医院看尹少城吗?”傅远征放下水杯,淡淡地开口道。   从尹少城出事到现在,陆唯都没去看过。   她想去,却又没办法,“病房外有尹敬修的人,我进不去。”   “无妨。”   车子停在医院的停车库。   陆唯解开安全带,抬头的一瞬间,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扑面而来。   冰凉的唇准确攫住她的唇瓣。   傅远征将她按在椅背上,唇齿的力道近乎啃噬,扯得陆唯的口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扣住她挣扎的手腕环在自己的腰上,胸膛更加贴近她。   他气息微喘,轻轻吻着她的唇角,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沉的嗓音仿佛从胸腔挤出来的,又沉又哑:“你给我好好听着,从你替我挡下那一枪开始,我就想将你留在我身边。今天我差一点就杀了尹敬修,那种想要将你留在身边的欲望比以往都更强烈。   我等不及了,陆唯。   我等一下还有事,晚点过来接你,想得到你的答案。”   他说话间炙热的气息熨烫着陆唯的脸。   她的脸色却并没有因为这烫人的温度而发红,反而越来越白。   她不知道是怎么上楼的,也不知道傅远征到底做了什么,这次门口守着的保镖并没有拦住她。   尹少城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躺在病床,周身都是监测数据的机器。   陆唯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身边,他头上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头上有撞伤,一头短发也都被理光了,缠着纱布,渗出一小片的血迹。   脸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口,脸色很苍白。   “尹少城…”她低低唤他的名字。   回答她的只有机器发出的滴滴声。   陆唯呼吸轻颤地呵出一口气,双手紧紧抓着尹少城的手,低头沉沉地叫着他的名字好——   “尹少城,你醒来好不好!”   门外有脚步声传来。   陆唯抬眼看出去,门正好打开。   一个年轻貌美女人出现在门外。   看见陆唯的瞬间也是一愣。   然而下一秒,她却快步走过来,扬手朝陆唯扇了一个巴掌。 第55章 强取豪夺   强取豪夺   对方打过来的一刹那,陆唯全凭本能,抬手一挡,握住对方的手腕。   却在认出对方是徐媚儿的瞬间,手指突然没了力气,松开。   徐媚儿眼圈通红,扬手打了陆唯一个巴掌。   病房内太过安静,因为有机器发出的滴滴声而更显安静。   “啪——”   巴掌声清脆响亮。   陆唯被打得偏过脸去。   徐媚儿看着她不躲不闪的样子,冷笑道:“你明明可以躲开,为什么不躲?是不是知道他爱你,知道我当了你这么多年的替身,你对我心里有愧?”   徐媚儿边笑边说,像是疯了一样,眼睛里藏着水光,却轻易不掉下来。   陆唯看着她,说不出话。   这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过她。   很明显,陆唯对她的了解,远不及她对陆唯的了解。   她比电视里看到的要好看很多,只是今天是素颜,也许因为尹少城昏迷不醒的缘故,她无暇打扮自己。   的确如白苏说的,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   嘴角,鼻子,下颌的轮廓,包括身型,连声音都有几分。   陆唯收回视线,“对不起。”   她不能像对待叶曼西那样,还回对方一个巴掌。   徐媚儿失笑,眼泪终于掉下来,她手指纤细,全然不在意地在脸上擦了两下,“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把我当你替身的人又不是你,而是他,我不恨你,也没必要牵扯到你身上!我是替他不值!如果不是你急着摆脱他,亲自找傅远征签合同,他根本不会乱了心,这场意外就不会发生!”   “我没有急着摆脱他。”陆唯蹙眉,她想摆脱掉的另有其人。   她转头看着昏迷不醒的尹少城,“可是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是啊,没用。”徐媚儿喃喃道。   她失魂落魄地靠着墙,长发和陆唯一样,黑亮顺直,晃在夜里像一匹黑色的绸缎。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留黑长直的头发,我想变换各种不同的发型,可是尹少城喜欢,我就不得不按照他的喜好,甚至被他带去做微整形,让我变得更像你一点,我的鼻子,嘴唇,下颌,都动过刀。”   陆唯的心里仿佛涌着惊涛骇浪。   整形…   她忽然鼻子一酸,“我不知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有女人不爱美,整形也无可厚非,可为了投他人所好而整成别人的模样…   她竟是这样爱尹少城。   徐媚儿的眼眶都蓄着泪,嘴角却是弯起的,“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呢,只要他能醒来,就算要我完全整成你的样子,我也是愿意的。”   陆唯的胸腔想被堵了一团棉花,呼吸闷闷的。   徐媚儿背对着她,肩膀微微颤抖,她双手撑在病床上,手指边的床单被她一颗颗的泪水砸湿了。   “陆唯…”徐媚儿低低叫出她的名字,她抬手掩面,泣不成声:“你告诉我,到底该怎么做,尹少城才会喜欢我,我到底要怎样才能让他真正的看我一眼,而不是把我当成你!”   陆唯递了一张纸过去,她不擅长安慰人,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也不知该用什么立场。   徐媚儿接过纸巾贴着眼皮擦了擦,她深吸一口气。   “这些天他情绪糟透了,傅远征答应与他签订合同,但提出的要求是让他和你离婚,他那么爱你,当然不会同意,但他又不甘心将尹家拱手让给尹敬修。   他几夜都睡不好,其实就算傅远征没有提这个要求,一旦他得到尹家的家产,你们也还是会离婚。只是他太舍不得你了,若他能有一次为我这样,我死而无憾了。”   陆唯的脸色一变,她竟不知,傅远征对尹少城提出的条件居然是要尹少城和她离婚。   徐媚儿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不知情。   也是了,尹少城怎么可能会告诉她。   徐媚儿笑容苦涩,“其实在很早之前,傅远征因为你的事找过我,陆唯,你真的很有魅力,因为你,堂堂傅家二公子,FZ总裁居然会纡尊降贵亲自来找我。”   “为了我?”   徐媚儿低低一笑。   陆唯隐隐觉得不对劲,“他什么时候找你的?”   “差不多是尹少城被他爷爷冻结账户的时候。”   那个时间段,是白苏的父亲险些要坐牢的那几天。   “他为了我的事找你,有什么事吗?”   徐媚儿娓娓说道:“他只是问我,尹少城和你结婚的原因,其实我也是一次在尹少城喝醉之后才知道的,你会帮他得到尹家的家产,然后你们再离婚。   可是我不明白,傅远征明知道只要尹少城与他合作,尹少城就能得到家产,到时候你们自然会离婚,那他为什么还要提出那个要求?   以尹少城的心性,加了这个条件,就变成他卖女人才能得到合作的机会,他怎么可能会答应?”   陆唯的脸色骤然一白,“你说什么?”   ——   夜已经很深了。   陆唯在尹少城的病房坐了很久,尹少城仍然没醒来。   门打开,门外立着两道人影,一个是顾博森,一个是傅远征。   傅远征似乎喝了些酒,身上有淡淡的酒味。   他走到陆唯身边,看都没看尹少城一眼,双手按在病床边,将陆唯圈在怀里,黑眸深邃。   “回去了,嗯?”   他每次喝了酒,对她讲话的语气都会温柔很多。   “好。”陆唯答应。   起身,被傅远征牵着手,她也没挣扎。   察觉到陆唯的乖顺,傅远征低头看她,眸色幽深冷暗。   电梯到了一楼,傅远征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傅总,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   傅远征回头,陆唯抬着眼帘看他,淡褐色的瞳仁盈盈凉凉的,透着几分凉薄。   “如果喜欢一个人,是强取豪夺的好,还是徐徐图之的好?”   傅远征眼底的目光深沉晦暗,淡淡勾起唇角:“那要看有多喜欢,如果想要将一个女人据为己有,强取豪夺和徐徐图之也可以完美结合应用。”   陆唯低低一笑,嘴角上扬,冷意绵长,“傅总果然有谋略。可惜,事实却不能让你如愿。” 第56章 他那么喜欢你,很碍眼   他那么喜欢你,很碍眼   陆唯低低一笑,嘴角上扬的弧度冷意绵长,“傅总果然有谋略。可惜,事实却不能让你如愿。”   医院大厅的灯光明亮,照在她淡褐色的眼瞳上,却又好像透不进光。   明明说话的语气像她往常一样,却让人觉得她在刻意隐忍着什么。   在一旁的顾博森被陆唯的话弄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傅远征,后者嘴角轻抿着,眸色深暗。   他不动声色的将陆唯的手抓得更紧了些,继续朝外走,不急不缓地说道:“回去吧,要下雪了。”   走到门廊下,旁边就是傅远征的车子。   顾博森深觉两人之间好像有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不敢开口,只当什么都没听见,自觉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唯侧脸紧绷着,唇瓣颤抖道:“傅远征,你明明听懂了。”   傅远征轻轻倚过身子,他身上的酒气飘进陆唯的鼻腔,两人靠得那么近。   他贴着她的耳边,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的划过:“留在我身边,嗯?”   “你妄想!”   他眉头微拧,就听陆唯质问他:“你是故意对尹少城提出那个要求的对吗?你就是要他犹豫不决,好让我一步一步跳进你挖好的陷阱里面,是吗?”   这一下,傅远征抓着她的手的力道骤然加重,修长白皙的指节发白,冷然的气息逼迫而下,“是,又如何?”   他不问,果然猜到徐媚儿告诉了她。   而聪明如她,当然能猜出其余部分。   陆唯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傅远征,你真是深谋远虑!”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陆唯自嘲地扬起嘴角,“恐怕那晚你给我手帕就是你计划的第一步吧?你一边让尹少城犹豫,一边频繁接近我,料定了我会因为想要逃离你,抓紧时间和尹少城离婚而去亲自找你,呵…”   所以,叶家的事,她根本就不用去求他。   因为傅远征压根救没想和叶家合作的打算,而一开始就把目标对准了她!   是她傻,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怒火在胸腔涌动,撕扯着她所有的冷静,陆唯浑身都在发抖,“傅远征,你究竟为何要这样?”   傅远征一只手始终扣住陆唯的手腕,不让她逃脱,另一只手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咬出一支。   打火机在他手指间翻转,他按下,火苗嘶的一声窜了起来,这个地方光线昏暗,火光描绘着他清冷的脸庞。   他轻吐一口烟雾,青白色的烟顿时缭绕开,清冽的烟草味喷拂在陆唯的脸上,他突然一扯将陆唯压在车门上,俯身,目光沉寂地凝着她的脸。   他的嗓音低沉:“为什么?你这么聪明,不知道吗?”   陆唯直视他的眼睛,试图从他湛黑的眸中看出什么,可是她哪里是傅远征的对手,他藏得那么深,她完全看不懂。   她咬着牙扭头躲开他的视线,冷漠道:“你没必要为难尹少城,你明知道这对他来说很难!”   旁观者清,是她自己被蒙在鼓里才一直没发现。   “可是,他那么喜欢你,很碍眼。”男人的嗓音低沉,带着磁性。   陆唯的身子一僵。   这个男人的占有欲,太强烈。   “所以,你为了给他一个教训,就这样折磨他!”陆唯低吼一声,身子因盛怒而颤抖得厉害。   那一晚,尹少城站在阳台上落寞的背影,她还记得,她根本不知道在他身上所发生的事,徐媚儿说他几夜都没睡。   “不对…”陆唯的眼圈突然一红,低声喃喃道:“真正折磨他的人,其实是我啊…”   下颌突然被人掐上,陆唯惊动的眉眼落进傅远征的眼里。   他双眸漆沉,像是黎明破晓前最暗的天色,低低徐徐的嗓音压着怒色:“别为了尹少城露出这样的眼神。”   他低头狠狠攫住陆唯的唇,那样蛮狠的力道撬开她的唇齿,他深深地吻着她,好像要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在她身上一样。   却是舌尖一阵尖锐的疼痛,陆唯咬了他!   陆唯挣扎着躲开他,眼底铺了一层水汽。   望着他寒芒湛湛的眸,她的呼吸一滞,颤抖的指尖一阵阵的发疼,“一个尹少城不够,你连安安都算计进去了,傅远征,你连安安都算计进去了!”   傅远征眸色微动,陆唯却猛地一把将他推开。   她后退几步,心疼道:“她才四岁大,那个傻孩子回到医院还一直攥着你送给她的那块玉,告诉我,她特别喜欢傅叔叔。   她还那么小不懂表达太多,那么小心翼翼地藏着你送她的玉,小心对待你送她的那些玩具,不敢磕碰。   她才四岁大的孩子,傅远征,你居然连她都算计进去,你简直丧心病狂!”   陆唯情绪有些失控,她接受不了有人这样算计安安,她没有父亲,却对眼前这个和她的父亲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亲近。   而这个人却将她当做计划中的一部分!   “尹少城犹豫不决之后,我迟迟未动,你知道安安是我最后的底线,你特意送了她那么名贵的玉,又在吃饭的时候说了那样的话刺激我。   我惊慌失措,跑到你面前主动上钩!   可惜…最后还是不能如你所愿,尹少城出了车祸,我和他的婚离不成,你白白算计了这一场!”   “陆唯!”傅远征的脸色沉了下来,眸底的暗色仿佛凝了一层冰霜。   “你是不是想着等他和我离婚,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我强行留在你身边?”陆唯只觉得胸腔有一股怒火在翻涌。   而她,竟还天真的打算离开北安城。   恐怕她若是真的跟尹少城离婚了,整个北安城就会变成一个傅远征困住她的牢笼。   她想起傍晚在车上,傅远征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觉得好笑,眼底的冷意湛湛,决然道:“你不是想知道答案吗?   好,我告诉你!   我不会留在你身边,就算不知道这些,我也同样不会留在你身边!”   傅远征上前一步扣住她的手腕,“我会让你留下来。”   “你别碰我!”她猛地将他的手甩开,“怎么让我留下来,继续用卑鄙的手段吗!”   傅远征掌心突然落了空,像是有一只手抓着他心脏上狠狠地撕扯一下。 第57章 尹少城的车祸并非意外   尹少城的车祸并非意外   果然下雪了,风卷着雪花冷冰冰地吹来。   陆唯甩开傅远征的手,转身朝外面跑,冰天雪地里,她的身影消瘦单薄,隔着飘落的雪花,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   傅远征呼吸一沉,迈开长腿,几步追上前去,拉着她的胳膊拽回来,直接将人牢牢锁进怀里,嗓音低沉:“唯唯!”   挣扎着的陆唯身子一僵,眼前有银亮亮的雪花飘落,她渐渐失神,“你叫我什么?”   那两个字,傅远征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他不知道会让陆唯冷静下来。   “傅远征,你别那样叫我…”   她突然哭了出来,整个身子都不受控制的颤抖。   “我不会喜欢你的。我当初救你,只是因为你和远征长得像,而你只是承了他的恩而已。即便是其他人长了和远征一模一样的脸,我同样也会奋不顾身。”   “你说什么?”傅远征目光森冷,抱着陆唯的力道几乎要掐断她的腰肢。   陆唯却好像浑然不觉得痛,抬眸,目光盈盈凉凉的,“其实我说错了,你和远征根本不像。   他不会像你一样,费尽心机的得到一个女人,你的世界只有掠夺和占有,我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以后请傅总不要出现在我和安安的面前了。”   这一次,陆唯彻彻底底地将他推开,拦下一辆出租车,弯腰钻了进去。   车子融入城市的夜色中,很快,就看不到了。   ——   顾博森开着车,小心翼翼地朝内视镜里看了一眼。   刚才他在车里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失恋的老男人,他不敢惹。   傅远征头痛的厉害,拿出药瓶倒出药片,他连忙惊慌提醒道:“诶诶诶,吃一颗就好了,吃多了会出事的。”   傅远征眉头一拧,他没想多吃,只是用力过猛。   “我一直以为,你不会破坏自己的原则,没想到,陆唯还真是特别,能让你这样不折手段。”   傅远征最不屑上流社会的一些手段,而他居然用手上的权势打压尹少城,迫使陆唯主动找他。   顾博森的话里有几分挖苦的意味,傅远征没心情去计较。   暗沉沉的眸看着外面大桥边渐渐被雪覆盖上的栏杆,路灯清冷的光掠过车窗,却透不进那双眼睛。   “所以,你和陆唯真没可能了?”   傅远征将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抬手按了按眉心,眉宇间透着淡淡的疲惫,“嗯。”   “我给你找个女朋友吧,保证比陆唯好看。”   ——   转眼再过一个月就要过年了。   安安已经完全康复,陆唯在医院见过顾博森,想答谢他,请他吃了饭。   其实顾博森算得上很有风度的人,吃饭过程也只是和陆唯聊着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绝口不提傅远征。   吃完饭后,陆唯带安安去医院看了尹少城。   尹少城病房外的保镖撤走了,听说尹敬修失势,外面传言尹敬修得罪了傅远征,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却无从得知,只知道傅远征撤了与尹氏的合作案。   尹家的生意一落千丈,最近才渐渐回温。   而尹少城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尹叔叔?”安安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回头问陆唯:“妈妈,尹叔叔怎么了?”   陆唯喉头发紧,蹲下来,抬手顺了顺安安的头发,柔声道:“尹叔叔受伤了,安安陪他说说话,他能听见,他高兴了,就会醒来。”   安安趴在床头,凑近尹少城,小声的给尹少城讲故事。   离开之前,徐媚儿来了,她每天都会过来,听说她推掉了很多活动,不再出国。   她和陆唯只是颔首打了个招呼,不熟络也不显得太陌生。   离开医院后,安安被陆唯接回家里,白天就陪着她一起去花店。   白苏格外喜欢安安,陆唯在里面忙着雕刻叶慎天的那套翡翠,无暇照顾安安,连给安安吃饭喝水都是白苏代劳。   时间一久,安安粘着白苏,苏妈咪苏妈咪的叫着。   小年这一天,陆唯抽空去医院。   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何故在给尹少城擦身子,陆唯没什么忌讳,过去帮他搭把手。   却在帮尹少城翻身的时候,她的目光落在他背上大面积的伤疤上。   疤痕大约十几二十公分,蜿蜒在尹少城的背上,触目惊心。   可以想象得出,当时的伤口有多严重。   何故见她在发呆,也看了过去,目光闪烁。   陆唯看他的表情,蹙眉问道:“这道疤跟我有关?”   何故知道陆唯心思细腻,也不想再瞒着,“这是大学校庆那晚,舞台的吊灯突然坠落,城哥为了保护你,用自己的背挡住了坠落下来的灯。   后来趁乱,他就走了,到校门口晕了过去,伤口缝了三十多针,他不让我告诉你。”   按在尹少城肩膀上的手倏然一紧。   这件事情,陆唯还记得很牢,只是当时场面很混乱,她记得有人趴在她的身上,可是当她睁开眼睛转过身的时候,身后却没人。   而尹少城请了好几天的假,学生会的事情都撂下不管。   原来,他是受伤住院。   “陆唯姐,城哥真的很喜欢你。”   何故说这话的时候,徐媚儿正好开门进来,她的脸色不怎么好,应该是听到了。   “啊,徐小姐来了,哈哈…”何故挠着后脑勺尴尬的打了声招呼。   快速给尹少城擦了擦身体,然后逃也似的拉着陆唯离开。   ——   晚上,陆唯给安安洗了澡,讲了故事,哄着她睡觉。   安安睡熟了之后,陆唯小心翼翼让她躺在枕头上,解开她脖子上戴着的那块玉。   她试图将玉收起来,可每次安安醒来总会找,好像成了她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她也会问傅远征,陆唯只告诉她,傅远征最近很忙。   她看着那块羊脂白玉有些出神,转身又放在桌上,才去浴室洗澡。   裹着睡袍从浴室出来,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整理沙发上安安的玩具和识字卡片。   突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   屏幕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她解开锁,打开信息,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尹少城的车祸并非意外。 第58章 你只是压抑太久   你只是压抑太久   老姚有一间自己的工作室,平时接的活多,办公室很乱。   陆唯来的时候,他正在打电话,脚踩着棉拖,嘴巴叼着烟,在和电话里的人砍价。   他看见陆唯时一愣,便招手让她自己找个地方坐下,一会儿挂了电话。   “妹子,你怎么来了?”   平常两人只有在老姚接到玉石雕刻的活时才会去花店找陆唯,而陆唯从来没有主动来过。   陆唯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上面誊抄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你路子多,能帮我查查这个号码是什么人在用吗?”   老姚咬着烟,半眯着眼睛将便签纸接过来,点头道:“行,我一会儿就叫人帮忙查查,回头给你电话。”   “好,那就麻烦你了,不过这件事你务必帮我保密。”   这件事,最好不要被太多人知道了。   “好说妹子,你的事,我一定给你办好。”   陆唯回到店里,过了半个钟头,老姚就来电话了。   “妹子,那个号码查不到,是个虚拟的号码。”   虚拟的?   陆唯满怀心事的挂了电话后,打开那条短信。   她昨晚一夜都睡不好,这十个字像镌刻在脑海里一样,只要她一闭上眼睛,那些字就跳出来,告诉她,尹少城的车祸有蹊跷。   令她很不安。   可是对方是谁?   告诉她车祸并非意外却没告诉她幕后黑手是谁,而且还用了虚拟的号码。   这只能说明两点。   第一,这个人只知真相的一部分,并不知晓幕后黑手是谁。   第二,这个人惧怕幕后黑手,不敢提对方的名字。   但不管是哪一点,陆唯知道,尹少城的车祸后面是有人动了手脚。   ——   陆唯去看望尹少城,徐媚儿也在。   她坐在床边面无表情,自从尹少城出事后,她消瘦憔悴了很多。   陆唯在想,如果徐媚儿知道傅远征的手段,会后悔将秘密告诉给了他。   但陆唯没说,即使说了又有什么用,平添自责罢了。   可如果不是尹少城出了事,徐媚儿也不会告诉陆唯这些。   有些事,冥冥之中早就注定好了的。   他们谁都逃不过。   徐媚儿听见开门声,转身,眼眶微红湿润。   “你来了。”她看了陆唯一眼,声音有些哑。   说完后,她准备要走,拿起自己的包,与陆唯擦肩而过。   “等等——”陆唯转身叫住了她。   徐媚儿回过身来,“有事吗?”   “我想知道,尹少城出事那天,他是几点到的秀场?”   徐媚儿没料到陆唯问这个问题,蹙了蹙眉,“大约五点钟,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陆唯摇摇头,“没问题。那他在回别墅之前一直都在场吗?”   “嗯,何故找来之前,他都在。”徐媚儿忽然有些伤感。   如果他能不离开,是不是就不会发生意外?   之后陆唯就没再问什么了。   她在走之前,陆唯递了一张名片给她。   “白苏以前经常找这个造型师做头发,你要是喜欢,可以试试,你的脸型长得很好,很多发型都可以驾驭。”   徐媚儿接过名片,手指竟有些颤抖,她低头看着名片,喃喃道:“我居然有点害怕去改变。”   “你只是压抑了太久而已。”陆唯试图开口安慰她。   徐媚儿淡淡地笑开:“你说的对,我是压抑太久,活成你的影子的时间太长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那时候她还不是模特,刚到一个会所上班的第一个晚上就遇到了读大四的尹少城。   尹少城给她赎了身,将她带到一所高级公寓,他什么都不做,只是晚上抱着她睡觉。   很多年了,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一直一直都是一个替身。   ——   尹少城在病床上躺了很久,头上被理光了的头发又长长被修理了,留着短短的寸头。   陆唯坐在病床边,低声喃喃道:“尹少城…到底是谁害了你?”   如果那晚的意外真是有人在尹少城的车上动了手脚,那只会发生在秀场的停车场里。   尹少城开车回别墅的路上侥幸逃过一劫,离开之后却是在劫难逃。   想到这里,陆唯拿起手机给何故打了个电话。   电话才响一声,对方就接起来了。   陆唯还没开口,电话那头的何故语气紧张道:“陆唯姐,正好我有事要找你。”   何故将陆唯约到医院附近的咖啡厅。   远远透过玻璃窗陆唯看到何故紧拧着的眉头,猜到了事情的严重。   她才刚落座,何故就掏出手机,放了一段视频给她看。   视频很明显是监控的录像。   陆唯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疑惑到后面的愤怒。   何故将手机收起,压低嗓音:“城哥的车子在出事后被搁置了,我昨天才想起打电话给4S店拖去修理,结果发现车子的刹车被动过手脚,我侵入到秀场停车场的监控系统,调到的这一段监控,果然有人在城哥的车上动手脚。”   她握紧拳头,她知道何故大学时学的是计算机,他那么聪明,调一段视频并不是难事。   没想到,真的有人要置尹少城于死地!   “知道视频里那个穿黑衣服的人是谁吗?”   何故咒骂一声,“连侧脸都看不到。但不用猜我也知道一定是尹敬修的人干的!我这就去给城哥讨回公道!”   陆唯连忙拉住他,将他按回到座位上。   “暂且不说这个人是不是尹敬修的人,如果真要是的话,我们手里只有这一段没有任何指证性的视频,不仅不能给尹少城讨回公道,还会打草惊蛇。”   何故听了陆唯的一番话自知冲动,险些酿成大错。   他眼圈一红,“城哥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我怎么都咽不下这口气,陆唯姐,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找证据!”陆唯抬头看他,目光透着冷淡,“如果真是尹敬修的话,他这个人狡猾,如果没能一招毙命,他很容易就会卷土重来,所以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我们不要轻举妄动。”   说完后,陆唯将手机拿出来,翻开昨晚收到的那条短信。   “昨晚,有人匿名给我发了这条短信,我上午叫人查了,是个网络上虚拟的号码,你有没有办法追踪到对方具体地址?”   何故点点头,“能,不过要花一些时间。”   ——   再过不久就要过年了,城市里的人比平时要少了些,很多人都回了乡下。   路上的车辆也少。   陆唯专注的开车,从内视镜看到坐在儿童安全座椅的安安昏昏欲睡的可爱模样,嘴唇浅浅勾了起来,眼神温柔。   却在收回视线的一刹那踩了刹车。   前面有一辆车侧翻了。   她连忙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跑上前去。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大半,司机头上的血染红了半张脸,昏迷不醒。   陆唯一边拿出手机拨120,一边拍对方的脸,试图叫醒他。   可是人已经是彻底的昏迷,还好有一口气在。   “里面还有人吗?”   没有回应的声音。   她趴在地上,透过驾驶座看见后排有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隐隐只能看见男人干净白皙的下颌线条。   他意识模糊,半阖着眼睛。 第59章 不痛,别怕   不痛,别怕   见到后排有人,陆唯连忙起身到后排,趴在地上,将车门打开,一边往里看,一边问:“先生,你还好…”   到嘴边的话戛然而止。   半阖着眼睛的男人慢慢抬眼看过来,他的脸色异常苍白,衬得那双黑眸格外深沉,如寒潭。   陆唯没想到车里的人会是傅远征。   她刚刚跑得急,根本没注意到这是什么车。   已经快两个月过去了,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情景下遇见。   生死关头,她没想那么多,将车门完全打开,才看到他的额头撞伤了,破了口,流了很多血,看上去十分恐怖,但意识比司机清醒多了。   他看了她一眼,无力的半阖着眼。   她不由分说的拉过他的手臂搭在自己削薄的肩膀上,侧头问他:“你自己还有力气吗?”   “嗯。”男人的声线格外低沉,黑湛湛的眸盯着陆唯的侧脸看。   陆唯已经收回了视线,让傅远征借着她的力从车里出来。   他毕竟受了伤不如清醒时有力气,整个身子几乎是压着陆唯的。   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钻进他的鼻腔,他意识不清,眯着眼睛看她紧抿着的唇角。   陆唯虽然个子不矮,但比起傅远征高大的身材,实在是太过娇弱。   将他从车里拖出来,再将他安安稳稳地扶到路边坐下,陆唯已经累得有些喘不过气,坐在路边双臂搭在膝盖上低头喘气。   傅远征被她安放在路灯的灯杆下靠着,额头的血往下流,有几滴落到眼角,他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   陆唯开车的时候把外面的大衣脱了,当时情况紧急,她下车后身上只穿着一件藏青色的针织连衣裙,裙子快到脚踝,紧身的,将她完美的身线勾勒得凹凸有致。   脚下踩着一双高跟鞋,脚踝纤细。   傅远征眸色幽深,在路灯下蜿蜒出一种说不清的情愫出来。   像他心口幽着的一泉水。   陆唯喘过气,已经靠过来,用纸巾给他擦脸上的血,“我打了120,救护车应该很快就到,司机昏迷过去了,看上去情况比你严重一些,我不知道他还伤到了什么地方,我不是专业的,所以不敢轻易挪动他。”   陆唯将大致情况和他说了一遍。   突然傅远征抬手扣住她的手腕,陆唯下意识要抽出来,却听傅远征格外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道:“不要离我的车太近,危险。”   他说的很慢,大概是伤口很疼,除了额头的伤,不知道还有哪里。   陆唯还是将手抽了回来,温温淡淡地说:“我刚刚检查过油箱了,没有漏油,不会爆炸的。”   她说完后,只见到傅远征嘴角稍稍勾起,算是放心。   他半阖着眸靠在灯杆上,意识比刚才还不清醒,整个人呈现半昏迷的状态。   陆唯真怕他突然昏迷过去,却又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只好跪坐在他身边,帮他擦干净脸上的血。   血迹擦干净后,他的脸更显苍白了。   陆唯蹙眉,不安道:“你还有哪里受伤吗?”   男人闭着眼睛,呼吸浅浅,一张脸苍白得毫无血色。   陆唯抓着纸巾的手倏然一紧,呼吸顿了顿。   就在她以为傅远征昏睡过去的时候,男人微微掀开眼帘,淡淡的开口:“去把衣服穿上吧,太冷了。”   陆唯折回到车上拿外套,安安已经醒来了,眨巴着大眼睛,“妈妈,是傅叔叔吗?”   “嗯,叔叔出了车祸,安安别下去了。”   “妈妈,我想傅叔叔,我不怕。”安安软软糯糯的嗓音撒娇道。   陆唯私心是不希望她和傅远征有接触,但安安不断求她,她也没有办法。   好在她帮傅远征擦去了脸上的血,安安见了也不至于会太害怕。   她打开车门,解开安全座椅的安全带,将安安抱下车。   安安的脚才踩地,也不等陆唯,就迈开小短腿朝傅远征跑过去。   傅远征听力灵敏,本来微阖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就看到被养胖了不少的安安朝他跑来。   “傅叔叔,你痛不痛?”安安水汪汪的大眼睛有了泪意。   男人低沉的嗓音充满磁性,安抚她:“不痛,一点小伤,安安不怕。”   “伤口这么大,还说不痛,叔叔骗人。”安安撅着小嘴,踮起脚尖冲着他的伤口轻轻吹气。   其实哪有什么用,四岁大的孩子连吹气都不太会,还吹出口水。   但傅远征却觉得真没那么痛了。   他无力的靠在灯杆,没力气抱她,静静的看着她,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的有气无力的开腔:“安安生病都好了吗?”   安安也学着他的语气慢慢说着,好像太大声会影响到他的伤口似的:“都好了。我每天跟妈妈去花店,店里有小狗,我也想傅叔叔,妈妈说,叔叔很忙。”   傅远征不动声色的抬眼朝安安身后的陆唯看过去,陆唯脸色有些冷淡,视线淡淡的和他的在半空中交汇。   傅远征的眼底一层暗色铺成开。   他淡淡的勾起唇角,对安安说:“嗯,叔叔很忙。”   看着他们的互动,陆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刚才不知道该和他说些什么才能让他不昏睡过去,这下好了,安安在旁边不时的和他说话。   陆唯看得出来他是在强撑着,但总比昏睡过去来得好。   好在没过多久,附近医院的救护车就到了。   医护人员兵分两路。   傅远征被抬上担架,安安舍不得他,还抓着他的手,“傅叔叔,你乖乖听医生的话。”   傅远征在闭眼前,冲她摆了摆手。   陆唯走过来抱住安安。   安安却一转身抱住她的脖子,乖顺的趴在她的肩膀上。   嗓音带着哭腔,奶声奶气道:“妈妈,傅叔叔受伤了,我好难过。”   陆唯的心一软,嘴角轻抿,抬手顺着安安的头发,温柔道:“安安乖,傅叔叔会没事的。”   救护车走之前陆唯告诉医护人员对方是FZ总裁傅远征,好让他们到时候联系人。   但陆唯还是掏出手机给顾博森发了一条信息。 第60章 心痒难耐   心痒难耐   救护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傅远征吐出一口鲜血之后昏迷不醒。   ——   已经过了十二点。   房间里开着一盏夜灯,光线昏黄。   陆唯怀里搂着睡着了的安安,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毫无睡意。   回来之后她拿洗手液洗了很多次手,可总觉得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傅远征的血腥味。   拧眉,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却是手一靠近脸,又好像闻到了。   下床,又再洗了一遍。   来来回回,更睡不着了。   过了一会儿,床头柜上手机震动,有短信过来——   远征已经没事了,让我替他说声谢谢。   陆唯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就关了手机。   渐渐有了睡意。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第二天没听见闹钟声,还是安安摇醒她。   奶声奶气的在她耳边叫着:“妈妈,妈妈,有人敲门。”   陆唯披着外套去开门,门外站着何故。   “陆唯姐,我猜你一定还没吃吧?”   他手里拎着早餐,两只眼睛熬得通红却放着光,好像有什么好消息。   果不其然,进屋之后他先把早餐放桌上,哄着安安吃包子,然后掏出手机给陆唯看。   是一张清晰度不高的照片。   “我按照你说的,调了秀场周围的监控,我找了一晚上终于找到那个穿黑衣服的男人,你看,这就是他的侧脸,还有这张他抬头的照片。”   何故说的很激动,陆唯也是听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指着那个人,“你认识他吗?”   “我见过,是邓辉的手下。”   陆唯蹙眉,将手机拿得更近一些,“邓辉?他和尹少城有什么过节吗?”   何故摇头,“没有,邓辉做的是捞偏门的生意,尹家早就洗白,这种犯法的勾当城哥不会掺和的,只是最近他和尹敬修来往密切。”   何故说到这个眼圈通红,冷哼一声:“这么看来,城哥的车祸一定和尹敬修脱不了关系!”   “等等!”陆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说邓辉做的是捞偏门的生意?”   “是,听说很不干净,牵扯到好几条线。”   陆唯敛眸,沉吟了片刻,说道:“尹敬修前段时间生意一落千丈,最近开始好转的是吗?会不会与邓辉有关?”   何故恍然大悟:“对,城哥一直在暗中调查尹敬修,怀疑他手段不干净的。   但是尹敬修太狡猾,根本就查不到什么,如果这次真的跟邓辉有关的话,那他的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   听到狐狸尾巴,安安以为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故事,歪着头看他们。   “安安乖,好好吃包子。”陆唯低声哄着。   她摆摆手,让何故到阳台说话。   “陆唯姐,还有一件事,尹老爷子一病不起,是被尹敬修半软禁起来了,尹家的家产,恐怕也是他硬抢来的。”   外面的冰天雪地衬得陆唯眉目清寒,“如果真的是他害了尹少城的话,我会亲手把他送进牢里。”   ——   除夕夜,夜园的生意好到火爆。   这一晚很多权贵都会选择在这个纸醉金迷的地方跨年。   陆唯是从后门进去的。   老姚给了她一套服务生的制服,压低了声音说:“我这可是求人得来的机会,你答应过我,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陆唯点点头,闪身进了卫生间换了衣服。   她整了整衣服之后,就到邓辉今晚所在的包厢的楼层。   这个时候电梯打开,有人从里面出来,陆唯余光瞥见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簇拥着中间的男人往这里走来。   旁边有人在跟中间的男人说话,男人微微侧首,侧脸的线条清冷干净。   额头上还贴着一块纱布,显然是受伤了。   陆唯一愣。   就在傅远征抬眼看过来的一瞬间,她不动声色地低头,用手压了压帽子。   心跳却不受控制加快,有种差点被人撞破了的尴尬。   正好走廊有服务生叫了她一声,让她帮忙将酒水一起送进包厢。   陆唯抬眼,543,是邓辉的包厢。   包厢里灯光幽蓝,推门进去的时候,陆唯最先听到的是尹敬修的声音。   “邓老板,这次的货也要请你多费心了。”   陆唯心跳一紧。   尹敬修和邓辉果然有生意上的往来。   尹老爷子花了大半辈子才将尹家洗白,这个丧心病狂的东西就这样枉费祖父的努力。   虽然被认出的可能性很低,但陆唯还是尽可能地低着头,和另一个服务员将酒抬过去,一一摆放在桌上。   来之前何故已经给她看过邓辉的照片,所以她一眼就认出坐在自己左边的人就是邓辉。   大概四十几岁,身材不臃肿,反而是那种健硕型的,有一种成熟男人的魅力,只是眉宇间的戾气有些重。   他举起酒杯,笑了笑:“尹总客气了。”   陆唯分神关注他们聊天的内容,另一个服务生过来帮她一起摆酒,用两个人才听得到的声音嘀咕:“你动作怎么这么慢?”   被催了一下,陆唯的手一滑,酒瓶差点掉在地上。   也不知道那邓辉手脚这么快,顺手就接住酒瓶,放回到陆唯的手上。   还不忘摸了她的手一把。   陆唯心里直泛恶心,却是硬着头皮回头,嘴角浅浅勾了起来,低声说:“谢谢。”   邓辉一愣,眼睛有些发直。   竟是个尤物。   ——   已经深夜了,邓辉喝了有点多,走出包厢透透气。   东倒西歪的时候,忽然有人搀扶了他一把,“诶,小心!”   很好听的声音,柔柔软软的,想必在床上一定别样的销魂。   邓辉心猿意马地偏过头去,结果看见的是包厢里对他说谢谢的那个女服务员。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陆唯,外面的灯光比包厢亮的多,女人的美貌一览无遗,他惊艳道:“是你啊。”   眼底染上了欲色,那眼神恨不能将陆唯当场扒了干净。   何故说的没错,这个邓辉是个色鬼。   “刚才谢谢邓老板了,否则我该被经理骂了。”陆唯柔柔软软的声音一声一声的敲着邓辉的心尖。   像是有柳絮在心尖上拂过,叫人心痒难耐。   他突然勾起嘴角,一把扣住陆唯的手腕,将她推进旁边一间包厢。   里面没人。   陆唯的神经骤然绷紧,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   邓辉单手压在墙上,壁咚她,凑近她作势要亲她,陆唯却将头一偏,为难道:“邓老板…人家还得干活呢。”   邓辉眼睛都红了,不由分说的拿出钱包,也不细看,直接抽出一把的百元大钞塞进她的手里,急不可耐地要解皮带。   陆唯攥着那些钱,忍下甩回过去的冲动。   就在他又要凑过来的时候,她抬手推了推他,委屈道:“可是不好呢,我一会儿还要回家,大过年的,邓老板就不要为难我了。”   陆唯背在身后的手伸到门把上,一扭,眼眸弯弯,巧笑道:“邓老板,下次见了。”   到嘴的鸭子飞了!   邓辉非但没有恼羞成怒,反而有一种被人挑起浴火却心甘情愿被这火烧得粉身碎骨。   他捻了捻手指,回味她手腕细腻的触感。   ——   陆唯嫌恶的将那叠钱丢进垃圾桶里。   去了卫生间仔仔细细将手洗了两遍,烘干之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忽然有人攥住她的手,将她拉出露台,一转身将她压在墙上。   陆唯吓得尖叫一声,睁眼看见的却是傅远征近在咫尺的俊脸。 第61章 吃醋了?   吃醋了?   傅远征的额角贴着纱布,脸色仍有些苍白,但比那晚车祸时要好了很多。   此时他一手按着陆唯的肩膀,一手撑在墙上,将她禁锢在墙与胸膛之间。   双眸深寂晦暗。   他突然松开按在她肩上的手,掀掉她的帽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还穿着夜园服务员的衣服。   “我…”   陆唯一惊一吓,面对突然的拷问不知该如何说。只是睁着眼睛看男人冷淡的脸。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她是为了查明真相,而来特意勾引邓辉。   傅远征的眸色逐渐暗了下来。   突然,一道响声打破了这绵长的沉默。   陆唯看见傅远征身后暗沉沉的天骤然亮起。   新年了。   钟声响起,烟花漫天。   傅远征没有转头去看那些烟花,而是看着女人那双淡褐色的眼眸中倒映的花火。   那些火光在她素净美丽的脸上跳动,将她整个人都照得生动明艳。   她淡淡的勾起唇角,嘴边有浅浅的笑意。   傅远征看着她,凝眸深处藏着暗芒,嗓音喑哑:“喜欢烟花?”   男人的声音倏然传来,陆唯一回神,猛地将他推开,转身跑了出去。   刚好有人进电梯,她赶忙跟了进去,关上门。   ——   何故将车停在后门等她,等了很久,他几度忍住想要冲进去找人的冲动。   这可是真正的狼窝。   他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答应陆唯姐孤身犯险呢?   要是城哥醒来之后知道他做的这糊涂事,一定会扒了他的皮!   就在他的手在方向盘上疯狂抓挠,见到一抹单薄的身影跑过来时,一颗悬着的心猛然下沉。   立马倾身将车门打开。   陆唯跳上副驾驶座,揣着装自己衣服的袋子,气还没喘上来,催促他:“快,开车。”   何故不敢多问,连忙启动车子,往山下开去。   “是不是被发现了?还是那个老淫棍对你动手动脚?”何故开车的间隙转头看了陆唯一眼。   头发还是整齐的在脑后盘成发髻,衣服也没有凌乱的痕迹。   “不是,那个地方不宜久留,免得被尹敬修的人认出来。”陆唯给了这么一个解释。   何故暗暗舒了一口气。   还好没事。   陆唯回头透过车窗看半山腰上金碧辉煌的建筑。   尹敬修和邓辉他们还在里面醉生梦死。   而尹少城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却只能毫无意识的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陆唯狠狠地咬着牙。   何故那边仍然没有那个虚拟号码的消息,如茫茫大海中捞针的事情,陆唯一开始就没有抱着能成功找到的希望。   只是她不想轻易放弃。   陆唯回到家,冯妈坐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电视里放着春晚最后的节目。   听见开门声,她打了个哆嗦,睁开眼睛,茫然了一瞬,旋即笑开:“少夫人,你回来了。”   前不久尹敬修将冯妈等人从别墅里赶出来,其他人还有家庭,只有冯妈孤身一人,陆唯便将她接过来住。   冯妈向来对陆唯很好,得知她在嫁给尹少城之前有个孩子,对陆唯的态度也一成不变,仍然尽心对待她,和她的孩子。   “安安原本要等你回来的,后来顶不住就睡着了。”冯妈坐在安安身边小声说道。   陆唯蹲在沙发旁,安安身上盖着一条毛毯,小脸睡得红扑扑的,最近养胖了不少,肉乎乎的,让人忍不住就想上手捏一把。   她一定是等了很久吧?   陆唯的心底顿时涌出愧疚,眼眶一酸,她眨了眨眼睛,小心翼翼的将安安抱起来,转身对冯妈说:“辛苦你了冯妈,你也早点睡吧。”   “诶,好,少夫人你也早点睡。”冯妈起身。   “新年快乐。”   “少夫人新年快乐。”   ——   大年初一这一天,陆唯带上安安和冯妈去动物园,半路还叫上了何故和白苏。   一行人玩到下午三点才回家。   冯妈煮了一桌的好菜,几个人围坐在一起,吃吃喝喝,颇有年味。   饭后,何故和白苏都走了。   陆唯洗了澡之后裹着浴袍站在窗前,看着万家灯火,想到孤身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尹少城。   忽然想起过去几年,除夕夜在尹家老宅吃过年夜饭后,尹少城会开车载着她去医院陪安安。   那时候,他总是站在门外,不打扰她们。   那时候的尹少城会想些什么呢?   医院走廊的灯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那样的落寞,她却从来没有在意过。   她亏欠尹少城的太多,她决不能让那些害了他的人逍遥法外。   第二天何故告诉陆唯,今晚邓辉会在夜园请人喝酒。   吃过晚饭后,陆唯为了方便,直接将夜园的工作服穿在里面,再在外面套上一件羽绒服。   打开房间的门,安安仰着小脑袋看她,抱住她的腿,疑惑道:“妈妈,你要出去吗?”   陆唯点点头,蹲下来,抬手摸着她的脸,哄道:“妈妈可能会晚点回来,安安乖乖听冯奶奶的话。”   “嗯!”安安点了点头,“我会乖乖听话的,妈妈,过年了,傅叔叔还忙吗?”   陆唯身形一顿,“妈妈也不清楚呢。”   ——   今晚邓辉宴请的人里面没有尹敬修。   陆唯送酒水进去的时候,邓辉怀里正搂着一个小姑娘,看着也才十八九岁,被他扒了衣服,衣裳半露的还要喂他喝酒。   今晚,他好像刻意留意门口,但凡有服务生进来,他总要瞧上一眼。   这会儿看见心心念念的陆唯,毫不犹豫就将怀里的小姑娘推开。   他不动声色地整了整身上的衬衣西服领口,一双眼睛透着欲色,直勾勾地盯着陆唯看。   陆唯察觉到他毫不收敛的视线,面不改色的将酒瓶摆上桌。   到邓辉跟前的时候,邓辉在桌下的手想要抓她,陆唯却眼明手快地抽了回来,瞥了他一眼,再将目光落在摔倒在地上的小姑娘。   眉目间透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寒。   嘴角却是淡淡的勾起。   摆好酒之后,她就出去了。   她反手将门关上,手还没离开门把,就感觉到有一股力在里面拉扯。   果然,是邓辉追出来了。   “吃醋了?”邓辉作势要去抱她。 第62章 今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今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吃醋了?”邓辉从包厢跟出来,作势要去抱她。   一股浓重的烟酒味扑鼻而来,陆唯眉头一蹙,轻易躲开,偏过头,嘴角凝着浅浅的笑意:“邓老板说笑了。”   今晚邓辉喝得还不算多,陆唯知道他好色,可在清醒的情况下,他就不像昨晚那么好糊弄了。   她本就生得美,嘴角微勾的冷笑模样,平添了几分冷艳清冷,叫人看着如隔着一层纱帘,看不真切,就想拽下那层纱。   她轻飘飘的睨一眼过来,邓辉的心尖就忍不住一颤,又作势要去抱她,“真吃醋了?”   他心猿意马,动作十分粗鲁,狠狠地拽过陆唯的手腕,将她拖进怀里。   这一次陆唯没挣扎。   躲避的次数多了,对方难免起疑。   陆唯低着眼,在邓辉看不见的紧紧攥着衣角,弯曲的指节发白。   她比邓辉矮半个头,抬眸看他,清泠道:“我和邓老板又没什么关系,有什么醋可吃的?”   这一下邓辉知道了,对方不是一个容易到手的女人。   可就是这样的女人才能勾起男人的征服欲。   他紧紧搂着她,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昨晚就想过来的,后来出了点事给耽搁了。”   他真是太喜欢她了,除夕夜被她撩起的欲火,事后找几个女人都灭不了,差点就要烧死他。   陆唯听了他的话,佯装不信,偏过头不看他,“嘴巴是你的,你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邓辉担心美人真不搭理他,立即说:“我不骗你,是一批货出了问题,我马不停蹄的赶过去处理,要是出了事,我和尹总都不好过。”   尹总!   陆唯心跳一紧。   邓辉见她没有再说什么生气的话,连连哄着:“我今晚可是一直在等你出现,刚刚那个小姑娘是自己爬到我身上的,那股骚劲,我不喜欢。”   陆唯心里冷笑,面上却是不在意,“邓老板是大老板,男人应酬上的事情,我明白。”   邓辉听得耳根子一阵软,“你真善解人意,比我家那个黄脸婆不知道要强多少倍。今晚,陪我好不好?你看看我,都忍不住了…”   他抓过陆唯的手,就要往男人的欲望探去。   陆唯及时将手抽了回来,“我是在这工作的,不是什么随便的人,邓老板不要胡来。”   邓辉听得是又爱又恨,气得牙痒痒,恨不得立刻将人压在身下蹂。躏。   陆唯抬手按在他的胸口,柔软的嗓音带着几分委屈,“我一个人带着孩子本来就不容易,还要被你们这些人惦记。”   “你有孩子了?”邓辉眼睛都要红了。   看他的表情,陆唯就知道何故给的信息没错。   这个邓辉非但好色,而且更喜欢生过孩子的少妇。   陆唯点点头,抬起水光潋滟的眸看了他一眼。   邓辉受不了她这勾人的模样,扣住她的手将她拽到拐角处,低头去寻她的唇,陆唯按在他的胸口,躲开他的吻,“我要下班了,孩子还在家里等我呢。”   “不行,今晚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压在墙上的女人突然啜泣一声,邓辉心下一惊:“怎么了?”   陆唯的眼泪一串串的往下掉,她躲开他的视线,咬着唇不说话。   邓辉被她这模样逼得都快发疯了,却还是忍着,想要将她呵护着。   他耐心的哄着她:“不哭了好不好,我什么都不做了行不行?”   陆唯转头,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水汽濛濛的眸瞪着他,“你说话算话?”   邓辉立即缴械投降,“当然,你别哭了好不好,哭得我的心都碎了。”   四十几岁的男人,说话一套一套。   陆唯收住眼泪,就要走。   邓辉几步追了上去,“我明天还来。”   “我明天休息。”   “那我明天请你吃饭,给你赔罪好不好,好妹妹。”   陆唯觉得恶心,嗔怒的瞪了他一眼,“谁是你妹妹?”   邓辉见她会接话了,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穷追不舍道:“那明天我们一起吃饭,你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个。”   陆唯拿出纸笔,写下十一个数字,将纸条撕下,递给邓辉。   谁知邓辉接过纸条后,趁陆唯不注意,将纸条轻轻摁在她的唇上。   她涂了唇膏的唇印顿时就印在了纸上。   陆唯惊得后退一步,手背捂住嘴,“你做什么?”   邓辉对着那个唇印吻了一下,视线直勾勾的盯着陆唯看,“明天见。”   陆唯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嘴角却是勾了起来,“好。”   “你叫什么名字?”   陆唯回头一笑,“南梦。”   ——   何故依旧在后门等陆唯。   陆唯上车后,他就问进展如何。   “明天他约了我吃饭。”陆唯一边打寒战,一边说。   “这个老淫棍,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何故唾骂道。   “不过…”陆唯的话还没说完,何故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何故掏出手机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打算挂断,结果被陆唯抢了过去。   果然,电话是邓辉打开的。   他竟这么沉不住气。   无非就是调情的几句话,陆唯最后告诉他,不要再给她打电话,她不方便接,有事发信息。   挂了电话后,陆唯对一脸茫然的何故解释道:“没错,我把你的电话号码当作是我的告诉给他,以后可能要麻烦你应付了。”   话才刚说完,叮的一声,有短信过来——   好妹妹,不要生气了,祝你今晚做个美梦,能梦见我。   何故的脸色都变了,扬了扬手机,对陆唯呵呵道:“这老淫棍怎么这么不要脸,谁给他的自信?”   他满脸黑线的在输入框打下几个字:哥哥,你好坏~“诶!”陆唯连忙按住他要发送出去的手,一手扶额,无语道:“我不是这种风格的,入戏一点。”   ——   傅家老宅。   傅远坐在落地窗前的躺椅上看报纸。   张宋敲门进来,走到他身边,恭敬道:“总裁,陆小姐今晚又去夜园了,刚刚才离开。”   “她去夜园到底做什么?”傅远征将报纸从眼前移开,看着张宋,目光透着几分寒意。   上次她惊慌失措的逃走,他没问出什么。   “只是送送酒水,不过,这一次和上一次一样,都是只送往邓辉的包厢。”   “邓辉?”傅远征喃喃重复了这两个字。   对这个人,却没什么印象。   张宋连忙说道:“是个走黑道,做捞偏门生意的,四十六岁,好色,陆小姐两次被他纠缠上。   属下担心他对陆小姐做什么,暗中叫人保护着。”   张宋小心翼翼的说着,傅远征眸光沉寂晦暗,低沉道:“嗯。” 第63章 辞了吧,我养你   辞了吧,我养你   白夜饭店。   陆唯今天穿的是平常的衣服,不再是夜园的工作服。   长发也披散下来,黑亮而垂顺。   当服务员打开包厢门的一瞬间,邓辉仿佛眼前一亮。   陆唯还化了个淡妆。   她客气地对服务员说了声谢谢,进门,服务员将门关上。   “南梦,来,过来坐。”邓辉起身,四十几岁的男人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不是没见过美女的愣头青,四十几年什么女人没有玩过,但是像陆唯这样的清冷出尘间又带着一丝丝妩媚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   前两次是他莽撞了,差点就错失这个尤物。   对待她,不能像对待其他女人那样。   化名“南梦”的陆唯步履轻盈地走向他,落座后,邓辉坐在她的身边,亲自给她斟酒。   玻璃杯倒映着陆唯精致漂亮的五官。   好几次邓辉都想动手动脚,都被陆唯躲了过去。   邓辉低头看着她高跟鞋上露出的一截纤细白皙的脚踝,手指攥紧,喉中窜起一股灼热感。   陆唯端着酒杯慢悠悠地喝着,邓辉问她什么,她就回答什么,不时转头,回他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这么好的气质怎么会在夜园工作?”   邓辉的手就势搭在陆唯白皙的手背上,担心她又像前几次溜走,突然一抓紧,指尖扣住她的掌心。   陆唯的眉心微微一闪,勾唇笑道:“为了糊口饭吃,养活孩子呗。”   指尖摸到她指腹上不算薄的一层茧,邓辉心疼道:“辞了吧,我养你。”   陆唯一笑,趁机将手抽出魔爪,巧笑:“这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到的。   喜欢我的老板很多,就比如…上次和你一起喝酒的尹总,他也说过呢。”   尹敬修?   邓辉脸色一沉,嗤笑道:“他算什么东西,要不是我帮了他一把,尹家怎么可能会落入他的手中。”   “哦?”陆唯一挑眉,单手撑着下巴,身子往邓辉的方向凑近一点,淡褐色的眼瞳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分外迷人。   “他可是尹家大少爷,你怎么这样说他?”   邓辉被陆唯的模样勾得心痒痒,却到底是在道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有些话他自然不会多说。   轻轻勾了勾陆唯的下巴,笑道:“这是男人之间的肮脏事,你还是不要听。”   陆唯向后一躲,下巴脱离了他的手指,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你就是瞧不起女人。”   红唇沾着酒渍,像一颗待人采摘的红梅,她一嗔,勾着眼看邓辉。   邓辉的心又痒又急了,生怕这小宝贝又突然一个不高兴,他今天准备的,可就都白费了。   “这么想知道?”邓辉狡黠一笑,“你亲亲我,我就告诉你。”   说着,用手指着自己的侧脸。   陆唯哼道:“不告诉我就算了,我还不稀罕知道呢。”   “生气了?”邓辉连忙不敢再乱说,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哄道:“真是一些肮脏事,你知道他那躺在病床上的堂弟是谁害的吗?”   陆唯佯装不在意,托腮,漫不经心的转头看他,“不是听说出车祸了吗?是意外呀。”   “呵…”邓辉冷笑,“尹少城玩过多少年赛车,他的车技一流,哪那么容易就出意外?”   这一下,陆唯露出好奇的表情,眨着眼睛问他:“那是什么?”   “尹敬修托我让人动了他车子的刹车。”邓辉的嗓音醇厚,传进陆唯的耳朵里就像一个个尖锐的毒针。   她的凝眸深处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意。   “好了,我们不说那些事,吃饭,你喜欢吃什么,我再加菜,好不好?”邓辉耐心哄着陆唯。   陆唯也不客气,又再点了几道菜,还再叫了几瓶酒。   邓辉要她陪喝酒,她象征性的喝了些,很多酒都灌进了邓辉的腹中。   “邓老板就欺负我,我不太会喝酒呢,这会儿已经有点头晕了。”陆唯说着,又将邓辉递过来的酒杯推了回去。   这时候邓辉的电话响了,他仰头喝掉杯子里的酒,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见邓辉冷笑道:“尹总未免太小心了,这批货今晚十二点准能发出去。”   说完,就将电话给挂了。   已经夜里八点,桌上的酒瓶都空了。   陆唯脸色有些红,可人还是清醒的,脚步也稳,倒是邓辉喝了不少。   邓辉突然搂住她,在她耳边说道:“今晚陪我,嗯?”   陆唯想推开,却被人搂得更紧了,“你再走,我可就要生气了啊!”   在他的怀里,她不安道:“刚刚有人给你打电话,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不用去看看吗?”   邓辉冷哼道:“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生意,尹敬修就是太胆小了!”   “胆小?尹总连自己的弟弟都敢害呢。能让他害怕担心的是什么呀?”   邓辉勾了勾她的下巴,他确实有几分醉意,在她的秀发上轻嗅,“能让人,快活的东西,也能让痛苦的人找回到快乐的东西,你说是不是好东西?”   陆唯心跳猛然一紧,十有八九猜出是什么东西了。   她紧紧攥着大衣的一角,骨节发白,面上却装作替他分忧,“要不你还是去看看吧,万一出了什么事,你可怎么办呀?”   邓辉听得心尖一麻,将陆唯搂得更紧了,“在城西渡口呢,来来回回耽搁多少时间,他自个人不去,要我做这苦差事?我才不干!   你放心,那边的关系都打点好了,只是随便例行检查,出不了事。宝贝,我们不要谈起他的了,好不好?”   陆唯身上淡淡的香水味若有似无的往鼻腔钻。   邓辉再也把持不住,也顾不得这是个什么地方,一个翻身就要将陆唯压在沙发上。   陆唯身子灵活一躲,从他的怀里逃了出来,冷笑道:“邓老板,您说的只是吃顿饭而已。”   邓辉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宝贝,别闹了,过来,我会让你知道我和尹敬修谁更厉害!”   邓辉伸手猛地将陆唯拽过来,陆唯身子撞到了旁边的桌子上,口袋里的东西也掉了出来。   “录音笔!”邓辉脸色一变。 第64章 今晚走不出这道门   今晚走不出这道门   陆唯心跳一顿,惊慌的的看着邓辉,飞速将录音笔捡起来,攥在手心里。   邓辉已经冲过来抢了,她身手敏捷地躲过他,并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眼底的冷意逐渐铺成开,清冷的看着邓辉,不再是之前温柔勾人的模样。   “你是谁?你不是夜园的员工,对不对!”邓辉低吼一声,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居然被这个女人摆了一道!   “他妈的,你到底是什么人!”   邓辉追过去的一瞬间,脚步突然一个趔趄,倒在了沙发上。   排山倒海的眩晕席卷而上,他撑着额头,用力的甩头。   “你对我下药了?”他的脸色骤然变得铁青,猩红的眼睛闪过一抹阴狠的冷光。   他趁机要去抓桌上的手机,却被陆唯动作敏捷的夺过来,狠狠的砸向墙壁。   手机顿时四分五裂。   陆唯冷笑:“你想通知谁?尹敬修吗?你们害了尹少城,又做贩毒的生意,今天一个都别想逃走!”   “站住!”   邓辉突然一咬舌头,剧烈的疼痛令他暂时恢复意识。   他距离包厢的门最近,冲过去将门反锁上,身子堵在门板上,眸光狠厉,咬牙切齿:“想跑,没那么容易!”   陆唯的脚步一停。   门被堵死了,这是唯一的出口。   城西渡口有一批他们今晚就要发出去的货,她不能错过这么好的抓住他们的机会!   她攥着录音笔,毫不迟疑转身朝着窗户跑去,她猛地推开窗户,寒风顿时卷了进来,吹乱她乌黑的头发,吹得她的脸色苍白决绝。   她趴在窗台上冲着楼下大喊——   “何故!”   这里是三楼,酒店的后面是一条河,河边停了很多的车辆,车辆前是一排低矮的灌木丛。   是陆唯在来之前让何故守在下面,避免发生什么意外,他可以及时接应。   就在她喊完何故的名字时,一道手机的手电筒发出的光亮从地下的灌木丛穿了出来。   何故的脑袋隐隐约约,他抬头,陆唯将录音笔丢下去—   —   “快,报警,城西渡口有交易!”   何故接了东西,却不放心陆唯,“可是你怎么办!”   “你不要管我,我会保护好自己,你快抓紧时间,越快越好!”   何故不答应,“不行,我上来帮你,你等我!”   邓辉的手下就在饭店的正门外,何故可以上来,但他们都逃不出去。   “快走!”陆唯嘶喊一声,邓辉已经从身后扑上来,抓住她的脚踝,她厉声冲何故喊道:“这是最后的机会了,保留好证据,报警!你快去!”   “陆唯姐!”   可是陆唯说的没错,他们都不能错过这个将尹敬修正法的机会!   他一咬牙,马上跳上车。   陆唯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臭娘们,我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邓辉喝了掺有迷药的酒不仅没有彻底晕过去,而且还有尚存的力气,双手紧紧抓着陆唯的脚踝,用力一扯。   “啊——”   陆唯的脑袋磕在窗台上,额头一股钻心的剧痛传来。   双手死死扒在窗台上。   邓辉再怎么有力气,也是中了药的人,陆唯挣扎着站起来,却被他再次扣住了脚踝。   脚用力往后一蹬,踢中邓辉的脸。   他吃痛的松了手,却不忘爬起来堵住门口,粗喘着气,咬伤了的舌头流了很多血在嘴角。   他恶狠狠地盯着陆唯因为疼痛而苍白的脸,咬着牙道:“我叫你今晚走不出这道门!   我在这条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在一个女人手上栽过,你以为报警能把我怎么样吗?关进去,我和尹敬修照样有办法出来!”   陆唯的目光狠狠一震,他们竟这样有恃无恐。   眼下她必须先稳住阵脚,邓辉已经快撑不住了,一旦他倒地,她就可以逃出去。   就在她绷紧神经的时候,邓辉一把抓起刚刚被撞倒在地的碎酒瓶,直接朝着自己的手掌割下去。   顿时就是鲜血淋漓。   陆唯看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没接触过在刀尖上舔血过生活的人,不知他们对自己竟这么狠!   血液流失的同时,邓辉也恢复了一些意识。   他靠在门上喘气,撕下里面的衬衣,将手掌用布缠住。   他抬眸,阴狠地看着陆唯。   “想放倒我?”   ——   门外传来敲门声,服务员听见巨大的动静连忙赶过来:“邓老板,你怎么了?”   邓辉死死的捂住陆唯的嘴,将她按在地上,回头冲着门外道:“没事,不小心撞翻了东西。去楼下把我的弟兄叫上来扶我,说我喝醉了。”   “好的。”服务员的脚步声走远。   “唔——”陆唯挣扎了一下,一口咬住邓辉的虎口。   趁着邓辉松手的空档,陆唯一个翻身曲膝撞上他的要害。   邓辉痛得脸都白了。   陆唯赶紧爬起来,手刚刚扭动门把时,邓辉就已经追上来,陆唯的拳脚功夫在这种人面前毫无用武之地。   邓辉三两下就将她狠狠的按在门板上。   他掐住她的下颌,将一颗药丸塞进她的嘴里,逼迫她吞咽下去。   他凑近她的脸,笑容猥琐:“这药本来是准备今晚助兴用的,早晚也是你吃!”   陆唯迷迷糊糊听见外面闹哄哄的,好像有警察来了。   正在盘问服务员这里是不是有人扣押着一个女人。   服务员保证说没有,他们这里是正当营业,不会有人做非法的事。   后来出动了经理,请对方坐下喝喝茶,人就走了。   陆唯知道一定是何故再离开的时候报警了,到嘴边的一句救命却被邓辉用手堵住了。   “没用的,警察走了。”   陆唯的身子软了下去,邓辉以为她已经没有挣扎的力气了,拖起她,将她丢在沙发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咬着牙,双眼充满欲色和恨意:“早就想上你了!看我今晚不做死你!”   就在他将套头衫往上脱遮住了视线的一瞬间。陆唯一咬牙,将全部的力气都凝聚在腿上,猛地一踹将邓辉踹倒在地。   双腿发软的站起来,跑到门边,按住门把——   “站住,你他妈给老子站住!”   身后是邓辉骂骂咧咧的声音。   陆唯头皮都麻了,药效似乎在起作用了,身体深处有一股一股的热浪侵袭而上,煅烧着她的意识。   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陆唯的眼睛都红了。   “站住!”   声音越来越近,陆唯不敢回头,额头的青筋暴起,拼了命的往前跑。   就在这时,电梯的门开了。   从里面出来好几个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   陆唯眼圈一热,跑过去,在失去意识之前跌进男人的怀里。   “傅远征,救我!” 第65章 她为他留下来的疤   她为他留下来的疤   傅家。   大年初三的晚上下了一场雨夹雪,天寒地冻。   镇静剂起不到什么作用,傅远征按照医生的指导,抱着陆唯在浴缸泡了半个多小时的冷水。   他不允许人进来帮忙,所有人都在外面候着。   她在怀里不安分,在他身上到处抓挠。   更多的是痛苦。   额头都是热汗,蹙着眉头,嘴里哼哼唧唧,眼角还有泪水。   她现在几乎没有清醒的意识,脑海里唯一的意识就是她被下了药,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她害怕,怕自己就这样…   他便抓着她的手紧紧按在胸膛,另一只手给她擦眼泪。   直到她的体温彻底降下去,脸颊也不再呈现出不正常的晕红,他才叫福叔去楼下叫两名女佣人上来,帮陆唯把湿衣服换下。   “少爷,你先把湿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了。”福叔站在浴室外的傅远征身边,很担心。   虽然房间温暖,但外面天寒地冻,刚刚又泡了冷水,可不是开玩笑的事。   傅远征抿了抿唇角,浴室门打开,陆唯身上的湿衣服已经脱下来了,套上一件宽大的浴袍。   福叔还要再说什么,他已经迈开长腿进去。   “少爷,我们来吧。”女佣说道。   两个人抬一个纤瘦的陆唯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用。”   傅远征淡淡回了两个字,将人抱起来,转身出了浴室,小心翼翼把人放在床上。   医生连忙上来,给陆唯打吊针,处理额头上的伤口。   ——   何故报了警之后,警局出动大半警员到城西渡口彻底清查毒品,结果缴获了近二十千克毒品。   尹敬修和邓辉等人暂被收押看守所。   事情已经占据各大媒体头条,关注数据呈指数型上升。   傅远征在书房里听,嘴角淡淡的勾起来,“依法处置,谁也别想逃脱。”   张宋知道邓辉有自己的势力,想要脱身恐怕不是难事,但既然栽在傅家手上,他这个罪名成立之后,身为贩毒的首要分子,恐怕只有死刑等着他了。   张宋递上一支录音笔,说:“这是何故交给警察的,陆小姐从邓辉口中录下来的,警察那边已经做好记录,这个明天就要还回去。”   傅远征眉心微微一蹙。   外面雨雪纷飞,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在窗子上,室内却温暖如春,安静。   男人清冷的侧脸掩映在影沉沉的书架后面。   录音笔里传出女人故作发嗲的声音,和男人呼吸明显急促按耐不住情动说话的语气。   张宋听得脸都绿了,邓辉这个人,可真是…   录音戛然而止。   傅远征修长干净的手指发白有力,差点就将手里的录音笔给折断。   “总裁,这不能毁。”张宋冒死提醒。   傅远征眸色冷冰冰,将录音笔丢回给他,“审判下来之后,把它销毁。”   ——   半夜,陆唯在睡梦中惊叫一声,猛然睁开眼睛。   在她还没看清楚这个陌生的环境之前,傅远征的俊脸就已经先出现。   他是担心她醒来看到陌生环境会害怕胡思乱想,所以从书房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这里,等她醒来。   她或许会醒来,或许一觉到天亮后,   傅远征都会一直坐着。   彻底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陆唯还有点印象,急忙坐起来,对傅远征说:“谢谢。”   声音又干又哑,嘴唇皲裂。   傅远征起身,倒了一杯温水给她,男人说话声线清冷:“说话这么无力,和邓辉说话的时候我看你很有精神。”   他明知道,她是药效被解之后的乏力的症状。   陆唯喝水的动作一顿,险些被呛到。   咳嗽了几声,脸色都红了,磕磕绊绊道:“你听了录音?”   傅远征从她手里接过水杯,从鼻腔里哼出一道低沉的嗯。   陆唯的脸更红了,那录音本来是给警察听的,那些故作发嗲的声音她料定认识的人中只有何故会听见。   何故比她小,弟弟一样,很好说话,断不会取笑她。   如今又被傅远征听见,那他的秘书张宋一定也…   陆唯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窘过。   傅远征垂眸看她,她穿着宽大的浴袍,他无意站的角度能瞥见深深沟壑。   喉咙一紧,有一股灼热感愈发清晰,他连忙将视线上移,才发现她的脸,耳根子,脖子都红了。   “张宋不会笑你,他会当从没听过。”   傅远征的话并没让陆唯好受一些。   她默了默,最终决定不再纠结这个小事。   大事要紧。   “尹敬修和邓辉被抓了吗?”   傅远征喝了一口水,放下水杯,“收押看守所了,审判要过段时间,不过我会让他们尽快。”   陆唯看到他直接喝她剩下的半杯不到的水,目光一闪,全然当作没看见。   “他们会坐牢吗?”她心里是有几分不确定的,因为邓辉说的话。   他和尹敬修有权有势,或许可以全身而退,找个替罪羔羊的事情对他们来说很容易。   “会。尹敬修最少二十年,邓辉,死刑。”   傅远征的话低沉清冷,在陆唯听来,每个字都格外有分量。   傅远征目光深邃的看着她心安的勾起唇角的模样。   “傅总那时候怎么会出现在饭店?”陆唯如今想起仍是一阵后怕。   事实上也是千钧一发,傅远征只比邓辉楼下的弟兄快了一步。   头上兜罩下一片阴影,陆唯下意识抬头去看。   傅远征的额头贴着沙发,陆唯的额头一样贴着一块纱布,只不过两人的伤口不在同一边。   男人俯身而下,陆唯的手下意识撑在枕头上,身子往后一仰,就被人锁在床头。   他近距离的看她,目光锁着她的,彼此的呼吸相互交缠,就在陆唯以为他会亲下来的时候,男人直起身子,淡淡道:“巧合。”   他转身离开,咔一声,关门的声音。   ——   后半夜,傅远征从客房出来,在主卧门前停驻了一会儿,后来修长的手指按在门把上,轻轻转动。   墙上点了一盏壁灯,昏黄的光线隐隐照着床上睡着,却睡的不安稳的女人。   傅远征站在床边,目光漆沉。   他忽然俯身将手搭在她紧攥着的发白的拳头上,果不其然,她反手握住他,手心里都是汗。   他就势坐在床边。   浴袍是他的,对陆唯来说太过宽大,露出圆润的肩头和一部分白皙的胸口。   左胸口有一道拇指大小的疤。   傅远征沉寂的眸色微微颤动。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替他挡枪,留下来的痕迹。   她为他留下来的疤。   昏黄的光线将他的身影都投射到对面的墙上。   男人俯身,微凉的薄唇如蜻蜓点水一般,慢慢触碰着女人胸口上的疤痕。   不知是他冰凉的唇还是发梢轻拂过她的肌肤,睡梦中的女人不安的嘤咛一声。 第66章 他醒来时怀里抱着她   他醒来时怀里抱着她   天才蒙蒙亮,傅远征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的时候,被子盖在他的腿上,他呈半搂着陆唯的姿势。   后半夜陆唯抓着他的手之后才睡的安稳,后来他索性靠坐在床头,在她身边。   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轻手轻脚下床,动了动发僵的脖子,到浴室洗漱完,就去了书房。   一直到七半左右,他给总裁办除了张宋外平时办事效率最高的陈秘书打了个电话。   大年初四,陈秘书被总裁的电话铃声吵醒,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接起来——   “总裁。”   电话那头还是刚睡醒的声音,傅远征略显清冷的嗓音传进听筒:“抱歉,吵醒你了。”   “没有没有,我正要起床,总裁是有什么吩咐吗?”   傅远征斜靠在要出去露台的门框边,目光清远地看着主卧方向,“嗯,送一套女人的衣服过来,是陆唯,你见过她,按照她的风格和尺寸买。”   陈秘书吓了一跳,总裁把人带家里过夜了?   但她不敢表露出太过强烈的好奇心,连忙答应,又补充道:“那…内衣需要吗?尺码呢?”   她可没有这么厉害的功夫,能一眼看穿陆小姐的三围。   傅远征的脑海闪过之前陆唯中枪住院,他无意推门进去,见到她手上正在整理衣物的一幕。   那时候她手里拿着的是一件黑色蕾丝内衣。   低沉的男音不急不缓:“34C,买好了立即送过来。”   ——   陆唯醒来之前陈秘书就到了。   起床洗漱,换好衣服。   衣服和内衣的尺码刚刚好,陆唯谢过陈秘书,陈秘书笑而不语。   打开房门出去,傅远征正好从书房里出来,两人四目相对,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   昨晚被救回来,陆唯关心的都是邓辉和尹敬修他们的下场会如何,直到后来傅远征走了,她才意识到自己睡的是傅远征的床,住的是他家。   他和她之间,本不该再有牵扯。   但他又救了她。   谁也没先开口,最后还是傅远征迈开长腿走过来。   “先下楼吃点东西。”   他穿着深灰色的毛衣,露出里面白色长T的圆领,黑色的休闲裤,脚下一双深色的棉拖,看上去比穿着西装的时候要年轻一些。   更像周远征了。   陆唯目光微微一闪,点点头,跟着他下楼。   早餐是管家福叔端过来的,笑眯眯的对陆唯说:“陆小姐喝牛奶。”   陆唯微笑地接过。   余光里有门卫将今天的报纸拿进来。   傅远征接过之后,直接拿起报纸坐在陆唯身边,摊开来给她看。   报纸的四分之一版面都是关于昨晚警方在城西渡口缴获毒品的新闻,还有尹敬修和邓辉一干人等被抓捕时的照片。   彼时尹敬修在外面醉生梦死,全然不知大祸临头,在会所被警方逮捕。   而邓辉是在白夜饭店由傅远征的人直接扣到警局。   身上的衣服都没能给他机会穿上,光着膀子在雨雪中。   陆唯眉心微微一蹙,傅远征已经及时将报纸收起来,拿过陆唯的餐盘给她弄了点东西。   “吃过东西之后,会有警察来给你做笔录,只是一些简单的询问,不用害怕。”   陆唯转过头,傅远征与她只有一拳之隔,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烟草味一点一点的钻进她的鼻腔。   “谢谢你。”   其实正常情况下,她会被传到警局做笔录的的,但是现在关于这次缴获毒品的案件,因为涉及到尹家,各大媒体都在关注里面的动静。   警局外面堵了很多的记者。   谁进谁出,都会被拍下来,到时候陆唯就会被暴露在各大媒体的镜头之下。   傅远征将警察请到家里,实则是为了避免她受到不必要的打扰。   傅远征慢条斯理的喝咖啡,眸光淡然,“不用。”   吃完早餐后没多久,果然有两名警察来了。   他们对陆唯很客气,陆唯知道他们都是看在傅远征的面子上。   做笔录的地方是在傅远征的书房里。   陆唯意外看见傅远征的办公桌上有一根很眼熟的发绳。   仔仔细细看了一眼,的确是自己的。   是那晚在半路上遇到傅远征的车子侧翻时丢了的,也不是很贵重的东西,只是她平常干活常用了,一眼就认出来。   原来,那晚掉在傅远征那里了。   没想到,他居然留着。   “陆小姐,你不用紧张。”其中一名年纪稍长的警官提醒道。   他们以为陆唯是紧张,所以脸色才变了。   陆唯回过神来,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从何故发现尹少城的车子被人动了手脚开始,并没有将自己收到匿名短信的事情说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隐瞒,可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一旦事情落入到警察手上,她就再无插手的机会。   笔录做完之后,傅远征也将那支录音笔归还,“福叔,送送两位警官。”   福叔将人送到门口,客客气气道:“我们少爷说,不希望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与陆小姐有关。”   两名警官都有多年的办案经验,连忙答应道:“当然,我们会保护好陆小姐的隐私,这个傅总可以放心。”   做笔录的时候,他们自然知道陆唯是尹少城的妻子,但都是有眼力见的人,并没有叫她尹少夫人。   “有劳二位警官了。”   陆唯也准备回去了,向傅远征辞行。   傅远征的视线从财经报纸上移开,他将报纸随意丢在桌上,起身,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   她的额头有一缕细发挡在了纱布前。   他抬手想拨开,却是陆唯躲闪了一下,自己动手将那缕头发掖到耳后,抬眸对他微微一笑。   傅远征的手收了回来,随意插进裤袋里,深邃沉寂的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开,“好,我让张宋开车送你回去。”   陆唯走到门外,正好有一辆车停过来,车上下来的人是叶曼西。   她斜眼睨了陆唯一眼,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又因为旁边有张宋在,她不敢发作。   走到陆唯身边,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陆唯,真有你的。”   她说这话的语气,非但没有之前敌意,反倒有几分称赞她的意思。   陆唯转头,叶曼西已经踩着高跟鞋进去了。   回到家后,安安果然一脸不满的抱怨陆唯昨晚没回来。   电话里已经哭诉过了,回来紧紧抱着陆唯不放。   冯妈看见她额头上的纱布,吓了一跳:“少夫人,你这到底怎么了?”   陆唯不在意道:“发生了一点小意外,没事的。”   吃过午饭,哄了安安睡着后,有人在外面敲门。   冯妈擦擦手去开门,当看到门外的人时愣了一下。   陆唯正好从房间出来看看是什么人来了,结果就看见尹老爷子拄着拐杖站在门外。 第67章 您去问问尹少城同不同意   您去问问尹少城同不同意   陆唯到嘴边的一句爷爷还没喊出声,尹老爷子已经大步跨进来,连一句话都没说,直接扇了她一巴掌。   “你害了我的一个孙子不够,还要害我另一个孙子吗!”   陆唯直接被被打得偏过脸去,要不是冯妈扶着,险些跌在地上。   陆唯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目光坚定地看着对方,眉头紧紧蹙了起来,声线染了几分冷意:“爷爷是为了尹敬修的事情来的?”   老人看上去精神并不是很好,尹少城出事后,他就一病不起,后来好转又被半软禁在家中,足不出户。   这么快,他就忘了被软禁的事情。   也是了,尹敬修也是他的孙儿,千错万错,也离不开骨肉亲情。   尹老爷子拄着拐杖,在管家的搀扶下坐在沙发上,抬眸冷锐地盯着她,脸色铁青,“我知道少城出事之后,敬修差点侵犯了你。   但那也是过去的事情,伤害不也没有造成吗?你何必对他赶尽杀绝?”   好一个伤害不也没有造成吗?   陆唯松开捂住脸的手,心尖一酸,冷笑的反问:“爷爷觉得怎么样的伤害才算是伤害?”   要侵犯真正实施的那一刻吗?   “老爷,您这话说的太伤人心了,那天要不是傅家二公子及时赶到,少夫人就真的被…大少爷做的的确太过分了。”   冯妈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   她是真心疼陆唯。   冯妈是从尹家老宅过去的,照顾尹少城和陆唯的生活起居,是尹家的老人了。   尹老爷子对她还算是尊重。   可是听了她的话,他的脸色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怒意更甚。   他闷哼一声:“就算敬修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也是因为你欺瞒我们尹家在先,在外面和人生了孩子,居然也敢嫁进尹家!”   这件事上,他们不知道陆唯和尹少城达成过协议。   她自然也不会将尹少城拖下水,反正已经说开了,她也不在乎再被人指责一次,“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欺瞒了尹家上下。   但爷爷的意思,难道我有错,就可以任意让尹敬修糟蹋吗?”   尹老被陆唯的一句反问给气糊涂了,“你还强词夺理!现在少城只是昏迷不醒,你就和那个傅远征不清不楚,你简直是在给尹家蒙羞!”   他一生为尹家殚精竭虑,将尹家洗白之后就从没沾过任何的污点。   如今倒好,贩毒的贩毒,骗婚的骗婚,还在外面勾三搭四!   那天在月牙湾别墅,不知道有多少佣人看见傅远征进去救人的。   若是其他人,他还可以动用势力解决了,偏偏是傅家那小子。   陆唯的瞳仁紧紧一缩,指甲都掐进掌心的肉里了,“我没有和傅远征不清不楚,爷爷来这里就事论事,不要扯到其他人身上!”   尹老冷笑的点了点头,“就事论事…我就是来和你就事论事的!   敬修被关进看守所里,我既见不到他,也没办法疏通关系,都是因为傅远征的施压,他要不是因为你,怎么会这么针对我们尹家!”   陆唯虽然不知道傅远征这么做的出发点是什么,但这样的结果是她希望的。   如果尹老爷子真的疏通关系了,那尹敬修很可能就会从中脱身。   到那时候,她和何故的辛苦就白费了。   “爷爷真的以为我将尹敬修送进去,是为了给我自己讨回公道吗?   他要是没做犯法的事情,我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没办法将他送进去,犯法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这是他罪有应得!”   尹老的怒火再次被挑了起来,怒吼道:“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去让傅远征松口!   现在少城昏迷不醒,有可能这辈子都醒不过来,我身边就只剩下敬修一个孙子,你今天就算不答应放,也得放!”   陆唯眼眶一酸,情绪有些失控:“爷爷想让我放了尹敬修,可以,您去问问尹少城同不同意!”   “你什么意思?”尹老爷子的脸色变了变。   陆唯颤抖地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书房,将平板电脑拿出来。   里面有一段她从何故的手机拷贝来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正是邓辉的手下在尹少城的车上动手脚的一幕。   “爷爷应该认得出来这是少城的车,那晚少城的车祸不是意外,而是有人在他的车上动了手脚。   这个人是邓辉的手下,而幕后的主谋,是尹敬修!   少城只是命大,否则很有可能当场丧命,爷爷还觉得我会轻易放过尹敬修吗!”   尹老的脸色一白,目光剧烈的颤动,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爷爷若是不信,可以去警局让他们调出我昨天晚上从邓辉那里录的音,他亲口承认的,是尹敬修让他派人动了少城的车。”   拐杖“咚”的一声歪倒在地上。   尹老爷子沉重地皱着眉头,身子忽然一软,靠着沙发背。   陆唯也不忍心看着他这样,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如果这块肉已经生疮腐烂了,爷爷应该当机立断。   尹敬修做错的事不止这些,爷爷被软禁的那些天也许有所不知,尹氏生意的回温,都是因为他和道上的人勾结,才有的成效。   他差点将整个尹氏都要断送进去,爷爷可以回去查看尹氏近来的账目,有没有问题,您比我看得明白。”   尹老的鼻翼一缩,眼眶顿时一红,双手捂住脸,“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突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抓住他,奶声奶气的声音小心翼翼地传来,“老爷爷,你怎么哭啦?”   尹老一愣,睁开垂着泪的眼睛,就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陶瓷般可爱的娃娃。   眉眼间和陆唯有些神似。   “她…是你的孩子?”   陆唯点点头。   尹老看了安安几眼,深吸了一口气,在管家的搀扶下颤巍巍的站起来。   陆唯将拐杖递给他,他单手拄着拐杖,在安安的头上摸了摸,就走了。   ——   尹敬修和邓辉对自己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审判很快就下来了,在正月初十那天。   尹敬修被判有期徒刑二十五年,邓辉判处死刑。   尹敬修被带进监狱的那一天,尹老爷子关门闭户,也没有去看过尹敬修。   当天晚上,何故给陆唯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当初那个向她发送匿名短信的虚拟号码的具体地址已经找到了。 第68章 把柄落在尹敬修手上   把柄落在尹敬修手上   花店在正月初五那天恢复营业。   陆唯额头上还带着伤,白苏问起,她只说是不小心撞伤的,并让何故保守秘密。   那件事到底是有惊无险,都过去了,她并不想让白苏担心。   一直到尹敬修判决下来的那一天,陆唯去医院看了尹少城。   尹少城还是没醒,头发又长长了,何故正在用推子给他理寸头。   “陆唯姐,你说城哥醒来了看见我给他理的这个发型,会不会扒了我的皮啊?”   陆唯好笑道:“会,他很在意自己的发型。”   何故也一笑,却突然红了眼圈,“我倒希望他立刻醒来扒了我的皮呢。”   陆唯躲开视线不看他,窗户投射进来的阳光跳进她的眼睛里,她有些不适的眨了一下眼睛,竟不知眼泪都掉了下来。   尹少城,拜托了,快点醒来吧。   ——   陆唯将叶慎天要的那批翡翠雕刻好了。   十三那天在抛光工序完成后,她小心翼翼的将成品放进原来的盒子里,然后给老姚打了个电话。   不巧的是,老姚陪老婆回娘家,原定计划昨天就该回来了,那边下了大雪,道路被封锁,到现在都还没通,要等元宵过后才回来。   “好妹子,你就替我送一趟呗。”   这一次,陆唯没有犹豫,将箱子放进车的后备箱,开车前往叶家。   路上堵车,到叶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叶家别墅外还是彩灯缤纷,年味还未散。   陆唯提着箱子的手紧了紧,上前一步。   按下门铃。   开门的是位中年妇女,穿着朴素,应该是家里的佣人。   陆唯将自己的来意告诉对方。   “叶先生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陆小姐请先进来坐会儿。”   他们不敢擅自将东西接过来。   毕竟玉石经过他人之手,谁知道会不会被偷调包?   万一是经过他们的手之后才被发现的,那到时候就算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陆唯大概能猜到对方的顾虑,人之常情,她微微一笑,跟了进去。   对方给她倒了一杯茶,摆好瓜果点心。   陆唯只是静静的喝着茶,目光随意的落在对面墙上的浮雕。   隐隐约约听见楼上传来拖鞋的声音。   “肖姨,我爸回来了吗?”   叶曼西一边往下走一边问,目光瞥见沙发那边坐着一个人。   眉梢一扬,是个年轻的女人。   “家里来客人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叶曼西漫不经心的走下来,肖姨连忙说:“是给叶先生送翡翠来的。”   她走下楼梯,结果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目光一怔,冷哼出声:“是你?”   转身,“肖姨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肖姨下去后,叶曼西双手环胸的走到陆唯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怎么哪都有你?”   陆唯抬眼,冷冷的回视她,“叶小姐也挺阴魂不散的。”   叶曼西转身坐下来,随手拿起果盘上的橘子,慢条斯理的剥皮,轻抬眼帘瞥了陆唯一眼,“陆唯,我听说你被尹家扫地出门了,如果你缺钱呢,可以告诉我,我会给你一点钱让你过得滋润一些,不过前提条件是,离开北安城。”   她说这话,像是在施舍陆唯一样。   陆唯的心尖突然一酸,想起了自己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的北安城已经很冷了,母亲病重没钱看病。   已经躺在床上好几天了。   她没办法,只能学着电视里的人跪在医院大楼外,希望医生可以给母亲看病。   有人指指点点,说她小小年纪就学会出来骗取他人的同情心,也有人看她可怜,放下一些钱就走了,更有人过来说她漂亮,愿不愿意给他们当孩子,当然,陆唯知道他们在说笑。   后来,人群轰然散开,有几个穿黑衣服的保镖挡在前面,后面是一对夫妇抱着一个长得像是公主一样的女孩。   很快就有院长迎出来,客客气气叫着那个抱女孩的男人叶先生,将他们往里面请。   人一下就散开,有人踩到陆唯的手,她吃痛的尖叫一声,惹来了那些人的注意,院长的脸色都青了。   “怎么又是你这个小孩,走走走,你当医院是福利院啊?没钱就不能看病,快走,快走!”   “爸爸…”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混在院长的谩骂声中。   说话的是小公主。   “那个小乞丐好可怜啊,你给她一点钱好不好?”   被人叫成小乞丐的陆唯觉得难过,下意识地抓紧自己的衣角,衣服是很破了,母亲已经好长一段时间赚不了钱。   叶先生低头,看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营养不良的孩子,眉头一蹙,摇摇头说:“这样的人太多了,西西不要理他们。”   “不嘛,爸爸,她头发黄黄的,像一只小狗狗,你给她钱,让她陪我玩逗狗狗的游戏好不好?”小公主撒娇了。   这时候,叶夫人开口哄着她:“西西乖,你还要打预防针呢,打完针,妈妈再给你买一只真正的狗狗好不好啊?”   那些人又走了,陆唯倔强的跪在地上。   那个小公主回过头来,冲着她做了个鬼脸。   陆唯望着被簇拥进去的那三个人,因为他们的那些对话,她觉得无比的难过和委屈。   可是想到躺在床上的妈妈,她狠狠的吸了吸鼻子,忍住眼泪。   剥完橘子皮的叶曼西看她在走神,嗤笑道:“我给你两百万怎么样,只要你…”   还不等她说完,陆唯打断她:“叶小姐,我对你的钱从来就不感兴趣,当初我替傅远征挨了一枪住院,你给我支票我就没收,你觉得我现在会收吗?   我有手有脚,能自己赚钱。”   “尹少城能不能醒的过来还是未知数,你在北安城又无牵无挂,离开这里,我给你一笔钱,不是很好吗?”   陆唯失笑,淡褐色的眸倒映着灯光:“无牵无挂?谁告诉你北安城里就没有我牵挂的人了?”   陆唯故意说得模糊,叶曼西自然就联系到傅远征身上。   她的脸色骤然一变。   就在这时,肖姨进来。   “陆小姐,叶先生已经回来了,他在副楼等你。”   陆唯道了声谢,提起箱子起身离开。   却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脸色很难看的叶曼西,目光透着凉意。   “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尹敬修手上?” 第69章 借刀杀人   借刀杀人   随着陆唯的话音慢慢传来,叶曼西的心突然沉了一下。   她不可能知道的…   可是她不可能平白无故说出这句话。   仿佛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叶曼西的身子有些发僵。   她轻颤着吐出一口气,面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你在胡说什么?我和尹敬修根本就不熟…”   “告诉我尹少城的车祸并非意外的匿名短信,是你发给我的。”陆唯笃定道。   何故告诉她,短信是从叶家发出去的。   叶家里知道她和尹少城的关系的人只有叶曼西一个。   而那天陆唯从傅远征家离开之前,她莫名其妙的说:“陆唯,真有你的。”   那时候还觉得疑惑,叶曼西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何故将虚拟号码之谜解开。   她才恍然大悟。   原来叶曼西是在借刀“杀人”。   可是,叶曼西是叶家千金,叶家实力不比尹家弱,这几年更是有追赶上的趋势。   她根本没有必要害怕尹敬修,唯一的解释那就是,她有把柄落在尹敬修手上。   “叶小姐,我说的没错吧?”   叶曼西的眼神剧烈一颤,对上陆唯冷淡的目光,手指抽痛的攥了起来,冷笑道:“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什么匿名短信,把柄,我堂堂叶家千金,谁不是将我高高捧起,我能有什么把柄落在别人手上?”   她还是这样,高高在上的叶家大小姐,还是那个小时候见到的小公主。   其实陆唯对叶曼西落在尹敬修手上的把柄并不感兴趣。   只不过看见叶曼西明明紧张却强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她觉得有些头疼,摇摇头说:“叶小姐应该比我清楚,怎么反倒问我了?”   说完后,陆唯也不想再多留,提着箱子踏出门一步。   叶曼西突然追了上来,颤抖的手指紧紧掐着她的胳膊,脸上的淡定表情再也伪装不下去了,“你到底知道什么了?”   陆唯被她抓疼了,眉头一蹙,将她的手抓开,“叶小姐,你父亲在等我,万一他等不及自己过来了,听见我们的话…”   叶曼西的手倏然松开。   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她是爸爸的掌上明珠,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在六年前就和尹敬修…   那会比杀了她更难受。   不行,不能被爸爸知道。   她盯着陆唯,眼神惊颤,咬着牙道:“是尹敬修亲口告诉你的?”   叶曼西这个人面上看上去端庄高雅,她会使出借刀杀人这一招,很明显就不是什么心思纯良之人。   陆唯不想搭上自己的安危,甚至是安安的安危。   有些话点到为止就好。   她比叶曼西高了一点,目光随意的搭在她的脸上,“你用点脑子行不行,他是我送进监狱的,又怎么会告诉我?”   “所以你是为了吓唬我?”叶曼西怒瞪着她,心里却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陆唯离开之后,叶曼西匆匆跑上楼,拿起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电话很快就接通。   “还没有找到光盘吗?”她抓着手机的手指攥紧,指节发白,仔细听着对方的汇报。   “叶小姐,我们都找遍了,尹敬修的私宅里没有找到你说的光盘,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啊?”   叶曼西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昨天她乔装打扮去了一趟监狱,尹敬修在牢里被折腾得很惨,脸上好几处的淤青,嘴角破了,手上看得见的地方都是伤。   十分落魄。   明明才关进去几天而已,叶曼西差点认不出他来。   她次次逼问他光盘的下落,他只是阴恻恻的看着她,笑着对他说:“我不告诉你。”   刚刚被陆唯摆了一道,叶曼西幡然醒悟。   当初要不是尹敬修说会将她六年前与他缠绵的光盘曝光至人尽皆知,她也不会虚以委蛇,六年之后还承欢在他身下。   可是,他也有可能像陆唯一样抓住她害怕被人知道的弱点。   也许,当初她掰断的那张光盘是唯一的一张,尹敬修在骗她!   但是她害怕,好不容易借陆唯的手将人送进了监狱,她将来还想嫁给傅远征,不可以出现任何的纰漏。   “不,你们再给我仔细找找,把房子翻个底朝天也要给我找!”   挂断电话,她突然将手机摔了出去,抓起床上的枕头丢在地上,狠狠地踩上几脚,眼眶涨红,“啊——”   ——   副楼外面开了几盏琉璃灯。   叶慎天坐在屋子里的太师椅上。   他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穿着商务西装,眉目凌厉,他年轻时该是英俊的男人,到如今四五十岁的年纪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   他的手里盘着两颗陆唯叫不出名字的珠子,发出的轻响十分悦耳。   七岁时在医院外见过他,陆唯对他的印象不深。   那时候的叶慎天于她而言不过是匆匆一瞥的路人,只不过比较一般人富庶很多的路人而已。   叶慎天听见脚步声,慢慢抬眼看过去。   却在看清陆唯的脸时,神情一恍惚,突然站了起来,手里的两个珠子挤在一起,发出“嘎”的一声响。   “你…”   陆唯无视他的异样,微笑的看他,客客气气道:“叶先生,老姚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托我帮他将东西送过来,您先过目。”   叶慎天往前走了一步,他那样稳重淡定的人,却撞翻了桌上的一个木盒子,里面一串珠子掉在地上。   他竟不理会,径直走到陆唯面前,整个人好像绷得僵直,额角的青筋凸起,眉眼惊动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淡淡地应道:“陆唯。”   陆唯,不是…   叶慎天的喉结滚动,他看着陆唯的脸,眉心又是一蹙,好容易才问出:“你认识云宛央吗?”   云宛央,云宛央,那是母亲的名字。   在北安城云姓太少了,陆唯是随着外婆的姓氏。   以前她不知,后来渐渐有些明白,为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陆唯沉吟片刻,像是在脑海里认真回想,她摇摇头,“我不认识叶先生说的这个人。”   叶慎天有些失神的看着她,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喃喃道:“你和她长得很像。”   陆唯的手不自觉攀上自己的脸,心里冷笑,她都快记不得母亲的样子了,他这个负心人,凭什么记得?   她的嘴角稍稍弯了起来,“冒昧问一句,是先生的什么人?” 第70章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叶慎天像是被这个问题震到了,猛然回过神来,片刻后,神色淡漠道:“不,不是什么要紧的人。”   陆唯站在与他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心脏哆嗦的厉害。   原来站在生父面前,是这样的彻骨寒意。   不是什么要紧的人吗?   也是了,否则当年怎么会抛弃。   叶慎天没再看她,打开箱子,将装有翡翠的盒子一个一个的拿出来。   在灯光下欣赏成品。   陆唯冷漠的看着他,其实母亲曾经是雕刻中的好手,只是在陆唯懂事之前,她的手受过伤,再不能做雕刻这样精细的活。   也许天赋真的会遗传,陆唯做起这件事才能得心应手。   叶慎天对成品很满意,回过头来,言辞中颇有赞赏的意味:“这些是你雕的?”   他的声音打断了陆唯的回忆,她的手指攥了起来,勾唇淡淡一笑,没有否认。   “跟谁学的,你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造诣,一定拜了名师吧?”叶慎天的眼神平静,不动声色的看着陆唯。   陆唯点点头,“的确跟老师傅学过几天。”   大多数,是从母亲留下来的笔记学来的。   那是母亲的遗物,陆唯去了孤儿院很久之后才打开来看。   叶慎天走到桌子后面去,从抽屉拿出支票。   签好之后递给陆唯,凌厉的眸子淡淡地扫了她一眼,“你做的我很满意,这是之前答应的酬劳。”   陆唯低头一看,支票上的数额比老姚说的要高出一倍。   “叶先生似乎给多了,原先说好的,没有这个数。”   叶慎天不甚在意道:“我满意,就多给,知道吗?”   他既然这么说,陆唯也乐见其成,老姚那边自然开心。   叶慎天说完后,他冲外面的肖姨说:“把东西收好,这是送给太太的生日礼物。”   陆唯倏然攥紧支票,另一只手的指尖都掐进了掌心的肉里,丝丝的疼意撕扯着心脏。   他还真是疼爱妻子啊。   那么当年,母亲在他的眼里到底是什么?   肖姨进来将东西拿走后,叶慎天从桌上的雪茄盒里捏起一支,吸燃。   他慢悠悠地转过头来,凌厉的眉目被削弱了几分戾气。   骤然与他的视线对上,像是那年她跪在医院门口与他们一家三口的不期而遇,陆唯眼底的恨意差点没忍住。   “叶先生,东西已经交到你手上了,那我也该走了。”   “;嗯。”男人醇厚的嗓音压低了几分。   肖姨大概没想到陆唯的方向感这么差,明明刚刚带她走过一遍的路她也记不清,兜兜转转在院子里找了好久也没找到出口。   隐隐约约听见旁边有笑声传来。   陆唯站定脚步,想过去问问怎么离开这里,结果走近才发现是叶太太。   她手里把玩着翡翠,四十多岁了,保养得好,一点也看不出脸上有岁月的痕迹。   她笑着对肖姨说:“你看,雕的多好,这样的雕工如今不多见了,得是城里的老师傅做的吧?”   肖姨摇头,语气惊叹道:“是位年轻的姑娘,看上去也才二十多岁。”   “才二十多岁?”叶太太微微拔高了嗓音,也惊叹道:“二十多岁就有这样的手艺,真不错。”   “确实,不过太太,那位姑娘长得像…”肖姨微微迟疑,又凑近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三个字。   叶太太脸色一变,“真的?”   “我开门时没看清楚,后来进了客厅在侧边多看了几眼,真的很像,不过她姓陆。”   “她在先生那呆了多久?”   “只有几分钟,拿了支票就走了。”肖姨肯定道。   陆唯听不到她们在说什么,只看见叶太太拿着手里的翡翠,神情得意又满足。   是啊,这么一套不可估价的翡翠,到时候全城的豪门太太都会羡慕她。   后来陆唯见到有人经过,就问了大门的方向,脚步飞快地往外走。   等上了车,手心粘粘腻腻的,全是汗。   她从置物盒里拿出湿纸巾,擦了又擦。   手脚又冰又冷,她抓着方向盘有些发抖,踩下油门。   车子很快就加入到了川息的车流中。   陆唯盯着前方亮起的红灯,那一个巨大的红点在她眼里仿佛越变越小。   恍恍惚惚,她想起和叶慎天见面说过的话,想到叶太太把玩着翡翠,嘴角洋溢的笑容,又恍惚想起瘦骨嶙峋的母亲抓着她的手,一遍一遍的叫着唯唯。   让她烧掉她的日记本,里面全是血泪。   她很听话,本子太厚她只能撕下来烧,叶慎天的名字从此就镌刻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本子烧完了,母亲也走了。   绿灯亮了,她也还没反应过来,神色恍惚的。   直到车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并伴着司机的各种谩骂声,她才哆嗦的回过神来,继续开车前行。   她觉得车子里太闷了,将车窗降下。   汩汩的冷风吹进来,将她的黑色长发吹得又乱又冰凉,钻进脖颈里,像是一只冰凉的手要紧紧掐着她的脖子。   令她喘不过气来。   她深吸了几口气,却将眼眶憋得又酸又胀,忍不住掉了几颗眼泪。   后来眼泪越来越多,止不住的趋势,心脏撕扯着的疼,身子也忍不住的颤抖。   妈妈…   妈妈…   双手骨节发白的紧紧抓着方向盘,突然看见前面有辆车拐弯,对方的转向灯亮了,她刚刚分神却没注意到,急忙转动方向盘。   好在没有撞上,但陆唯的车头却一下撞到了旁边的垃圾桶。   “哐”的一声。   对方司机也许吓到了,更多的是怒火,直接开车门下来,嘴里骂骂咧咧的,“你他妈会不会开车,女司机在路上逞什么能!”   他走到陆唯车窗边,开口准备大骂她一顿,结果看见人姑娘趴在方向盘上大声哭泣,“对不起,对不起——”   到嘴边骂人的话倏然收住。   男人往旁边啐了一口,还真是头一回碰到出事就哭鼻子的女司机,有些头疼的倒吸了一口气,“诶,算了算了。”   陆唯不知道自己发泄了多久,埋头在车里直到眼泪都停止了流动。   有人敲她的窗框,她茫然的抬头,看见了顾博森站在外面。   他满脸担忧的看着她:“陆唯真的是你,你怎么了?”   他从后看见是陆唯的车牌,将车子开近后,才发现她一直趴在方向盘上。   原以为她是睡着了,没想到她抬头的瞬间,满脸泪水,一双好看的眼睛里都是悲伤的情绪。   说是悲伤也不全是,那样痛彻心扉的情感,他有些动容。   陆唯深吸一口气,用手背擦了擦眼泪,摇头说:“我的车撞上垃圾桶了。”   顾博森往前一看,果然,车头都被撞的凹进去一个坑。   当然知道她不可能因为这点小事哭得这么伤心,不过她这么说,他是绅士,要尊重女士的隐私,不会多问。   他轻松的笑道:“嘿,小事不要在意。”   陆唯微笑着道了谢,问他:“顾医生要去哪?”   顾博森哦了一声:“远征生病了,我去看看他。” 第71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于美心做完护肤后,起身走到沙发旁。   双手搭在叶慎天的肩膀上,轻轻按捏。   正在看报纸的叶慎天单出一只手来反扣住她的手腕,夸赞道:“夫人最近的皮肤越来越好了。”   他笑得眉眼舒展,全然没有在外人面前的凌厉。   于美心故意冷哼:“可我终究比不上年轻的小姑娘啊。”   “小姑娘哪有你好?”叶慎天笑道。   “我可是听见有人说,你晚上叫了一个年轻的女人到副楼去,我还听说,长得很漂亮。”   叶慎天眉心一蹙,扣住她手腕的手一扯,直接将人拉进怀里。   他看着她的眼睛说:“胡说什么呢,那是给我送翡翠的,哪里像你说的那样?   我这么多年对你怎么样,你还不清楚吗?这种醋也吃!”   他看上有些不大高兴,于美心的心气就上来,“可我还听阿肖说,她长得像…像云宛央!   你是不是还对那个女人念念不忘,这么多年,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我什么时候惦记她了?我连她现在在哪我都不知道!”   于美心眼圈都红了,“如果知道在哪,你是不是就要去找她?”   叶慎天见到她红了眼圈,顿时就没辙了,服软道:“好端端的扯那个女人干什么?嗯?别提她了好不好,提她我就心烦。   晚上来给我送翡翠的,我是第一次见,今天她是因为中间人没空,才亲自送来的,我也是回到家才知道。”   于美心吸了吸鼻子,追问他:“真的?”   叶慎天一撒手,脸色气得铁青,“爱信不信!”   “好啦,我信。我这不是担心吗?”   叶慎天重新将她抱进怀里揽着,沉声道:“担心什么?你也不想想,我们结婚这么多年,西西都这么大了,我有做出过对不起你的事情吗?”   于美心连忙应道:“我知道,我知道,刚刚是我不对。可我也是因为着急西西的事烦心,才胡思乱想的。”   “西西怎么了?”叶慎天脸色一变。   于美心坐起来,叹气道:“还能因为什么事?就是今天给你送翡翠的那个女人,西西说她勾引傅远征,把傅远征的魂都勾走了,所以人家才没瞧上她。   这会儿肯定在房间里生闷气,你当爸爸的,去劝劝。”   叶曼西的确还没睡,她心里烦着事情太多,尹敬修,陆唯,傅远征…   尤其是尹敬修那件事,那些光盘一天不找到,她就一天不得安宁。   叶慎天敲门的时候,她正趴在床上用拳头捶着床,听见敲门声,她只是闷闷的说:“进来。”   “我的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   叶曼西原以为是于美心,这会儿听见父亲的声音,连忙从床上爬起来,扑进叶慎天的怀里。   她哪里敢说尹敬修的事情,脑子一转,委屈道:“爸,就是那个陆唯,她要抢走我的远征!”   “怎么回事?”   叶曼西咬着牙道:“陆唯她其实是尹少城的妻子,因为作风不检点才被尹家赶出家门的。   现在她又攀上远征,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找后路,爸,你说怎么会有这么厚颜无耻的人啊?”   “我看傅远征不像你说的那样,可以随便被勾引的人。”叶慎天说道。   叶曼西气得眼圈都红了,“所以我才说陆唯厉害,手段高明,爸,怎么办,远征快被她抢走了,你快给我想想办法。   以前是我太骄傲了,才想着自己一定能搞定,可是陆唯这样的人我真的是拿她没办法了。”   叶慎天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放心,就算她被尹家扫地出门,也是他们尹家的人,尹老爷子不会不管这档子事。   就算他不管,我也会管,只要你再努努力,傅远征还是你的。”   “真的?”叶曼西心情好转。   叶慎天笑了笑,笃定道:“当然了,你是爸爸唯一的女儿,只有傅远征这样的人中龙凤才能配得上你。”   ——   傅家。   主卧的门打开,走廊的灯光落在地上,慢慢扩散开。   一道细长的人影投射在了地上,延长至床脚。   傅远征睡眠很浅,听见声音慢慢的睁开眼睛,也不往外瞧,声线低哑:“福叔,给我倒杯温水吧。”   他说话语气缓慢,一字一顿的说,身体不舒服。   门外的人朝桌子走过去,传来杯子移动的声音。   水流冲进杯子的咕嘟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尤为的清晰。   一会儿,人走近,站在床头昏黄的灯光下,傅远征才认出来刚刚被他喊成福叔的人原来是陆唯。   她围着一条米色的围巾,头发是上了顾博森的车之后扎起来的,显得脸蛋特别小,背对着灯光,五官深邃迷人,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疏朗的眉目微微一皱,傅远征哑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在路上遇到顾医生,他说你病了,我来看看你。”说着,将水杯递给他。   一开始陆唯没想过要来,最后还是上了顾博森的车。   她的声音嘶嘶哑哑,带着一股鼻音,像是感冒了。   傅远征坐起来,将旁边的枕头拿过来垫在后面,靠在床头上。   他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低着眼喝水,余光里,是她绞缠的十指。   修长的手指握着水杯,他微微抬眸,看了她一眼。   目光在她有些红的鼻尖上停留了一瞬,不紧不慢道:“只是头痛的老毛病。”   陆唯皱着眉头,自责道:“我听顾医生说,上次因为我的事,你发了一次烧,之后头痛才反反复复。”   她也是在听顾博森说了之后才想起来,那天看傅远征的脸色并不是很好,当时他坐的离她很近,她是隐约察觉到有热意。   只不过当时她没多问。   其实在车上时,顾博森说的比这个夸张多了,她大概能听出来他夸大其词,但也知道,情况并没有多好。   因为傅远征是个工作狂,这个时间应该会在书房里的。   却是躺在床上,明显是身体不适已经支撑不住的程度了。   傅远征淡淡的勾唇,放下水杯,漆黑的眼瞳平静的看着陆唯,淡如樱瓣的唇轻启,“他一向比较夸张,你不要信他。”   事实上,那天只是发了点低烧,他身体底子好,当天就退了。   而头痛,确实比往常更加来势汹汹。   他说的轻巧,陆唯却觉得病情因她而起,心中有愧,问他:“福叔说你今晚没吃什么东西,你吃面吗?”   她原想说要下面给他吃,但是听白苏说好好的一句话,在网络上被传得都变得不堪入耳了,所以她才改了口。   “我不饿。”傅远征说着,抬手按了按太阳穴,头仰枕在床头,看上去不怎么舒服。   他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被灯光投射出的阴影覆盖在下眼皮上。   陆唯的手指抓了抓,到底没过去给他按。   “我还是给你煮点吧,我煮的面很好吃。”她说完之后,就转身出去了。   傅远征放下手,睁开眸色幽暗的眼睛望着她娉婷的背影,修长干净的手指抓握了起来。 第72章 她的心注定不是他的   她的心注定不是他的   陆唯下楼后,一边脱围巾一边问福叔厨房在哪,她要给傅远征煮一碗面吃。   福叔一听少爷要吃东西了,连忙带着陆唯进了后厨。   傅家的厨房很大,陆唯找到围裙系在身前,就开始动手煮面。   她的手脚很麻利,一碗面不用太长时间就煮好了。   上楼的时候,顾博森也在房间里,他闻着香气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夸赞道:“真香啊,陆唯你真是一级棒的厨师!”   他是在国外长大的,对他直白的夸赞陆唯渐渐适应,微笑着说:“我也给顾医生你煮了一份,在楼下,我一次拿不了,烫手。”   “哦,我真是太幸福了,谢谢你陆唯。”   原本也要给福叔煮的,福叔说自己年纪大了,晚上吃东西不消化,谢了陆唯的好意。   傅远征从床上下来,踩着拖鞋走到沙发前坐下来,面前放着一大碗面。   “你快趁热吃吧。”陆唯将筷子递给他。   傅远征抬眸看了她一眼,她将围巾脱了,露出一截纤细白嫩的脖颈。   吃面的时候,他将葱花挑开,陆唯看着他握着筷子的手,微微有些失神。   原来,他也不吃葱花。   陆唯在他对面的沙发坐下。   他的吃相很优雅,慢条斯理,当年远征也是这样。   ——   陆唯进孤儿院后很长一段时间,院里没有新的孩子进去,而在她之前进去的孩子们早就三五成群,拉帮结派。   她被孤立了。   而同时被孤立的还有周远征。   其实周远征不是被孤立,而是他孤立了所有人。   他性格孤僻,不愿与人说话,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   那一晚周远征替陆唯解围之后,被孤立的陆唯就成了他的小尾巴。   他走到哪,她就跟到哪,除了睡觉之外。但是如果可以,陆唯也想过去,舍管阿姨却不允许。   “能不能别再跟着我?”周远征冷漠转过身来。   陆唯被他冷漠的态度对待次数多了,渐渐不害怕,依旧跟上去。   周远征不耐地一蹙眉,转身翻上墙。   彼时已经是春天,陆唯身上的衣服不是来时有破洞补丁的,很合身,头发梳得整齐,露出一张白皙的小脸。   她抬头看着周远征坐着的地方,很高,离她很远,他坐在那遥不可及。   她咬咬牙,按照他刚才的步骤,跳上花坪,可她的个子比他矮太多,只能用爬,不知道是哪里痛,她没抓紧,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   周远征原不想理会,听见一道砰的声音,他冷眸睨了一眼。   女孩的袖子因为摔倒的姿势而撸到了小臂上,纤细的小臂上有大大小小的淤青,因为她皮肤白皙,显得格外触目惊心。   陆唯从地上爬起来,低头拍了拍膝盖上的尘土,突然面前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她抬眸,迎着阳光,看见少年从那墙头上跳下来。   一跃,像铺张开翅膀的老鹰。   她有些惊慌,下意识地缩了脖子,少年却扣住她的手腕,目光定在她小臂上的淤青,又抓起她的另一只手,小臂上也有淤青。   “谁弄的?”少年的眼神冷冰冰。   陆唯摇摇头,不吭声。   他就这样,抓着她的手,到那群孩子们面前质问:“是谁欺负她?”   后来欺负陆唯的人三三两两的站出来,都因为周远征的缘故,亲自向陆唯道歉。   周远征转过身来,想帮她将头发上碍眼的草弄开,却被她闪躲了一下,缩着脖子,他微微一愣,明白她是害怕被人打。   “不会有人欺负你。”   他转身走,她却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嗓音清晰道:“谢谢哥哥。”   吃饭的时候,她坐在他对面,出乎意料的,他没开口叫她走开。   他一抬眸,女孩盯着他看,他不悦,“看什么?”   “哥哥,吃饭好看。”   少年的眉头紧紧一皱。   ——   好一会儿对面都没有动静,傅远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纤瘦的人已经陷进沙发里,睡着了。   她扎着头发,额前的一缕细发遮住了双眼,好像睡得不安稳,身子在隐隐发抖。   傅远征放下筷子,走过去,蹲下,手指修长的伸到她的面前,将那缕头发拨开,却是那瞬间,手指微微一颤。   陆唯突然一哆嗦,醒了过来,眼眶湿润,视线模糊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视线对上他漆沉如渊的眸子。   她有些被惊到,往后缩了缩,才想起什么,问道:“傅总,吃完了吗?”   一碗面,几乎见了底,只有碗底的一点汤和飘着的葱花。   傅远征不动声色的起身,拿着纸巾擦拭嘴角,目光自然而平静的看着陆唯,“很好吃。”   陆唯过去,收起碗筷,说:“那傅总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安安还在家里等我。”   “我让司机开车送你,博森说你的车撞到街边垃圾桶。”傅远征说话的语气毫无戏谑,看着她的目光也很平淡。   陆唯一愣,有些窘迫的点点头。   顾博森吃完面后在楼梯口和陆唯打了个照面,“要回去了吗?”   陆唯点头,“嗯,顾医生呢?”   “我今晚可能住这了,懒得来回跑。再见,陆唯。”   “再见。”   下了楼,将碗筷递给佣人后,陆唯神色微微一凝。   那股从叶家离开之后的酸涩感再次冒了上来,手指不由自主的颤了颤,她深吸一口气,迈开步子走了出去。   傅远征站在窗前,看着陆唯弯腰上了车。   “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在哭。”顾博森的声音冷不丁的从身后传来。   窗前的男人转过身来,插在裤兜里的手指蜷缩起来,眉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冷意,“怎么了?”   脑海里闪过女人站在他面前时微红的鼻尖,还有鼻音,他原以为她是有些感冒。   顾博森摇头,“不知道,她没说。但我看她很伤心,是真的特别伤心的那一种,中文里可以说成痛彻心扉。”   当时她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傅远征侧身望着窗外,车子已经开远了。   是因为周远征吗?   目光深沉晦暗的朝车子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男人转身抬手按了按太阳穴,走到床边。   顾博森跟过来,“你改变策略了?”   两人认识的时间不长,前后算起来还不到五年,却像是认识了很多年的老朋友,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话,傅远征也能听懂。   他掀开被子,坐上床,后脑勺靠着床头。   墙上昏暗的灯光落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眉头轻拧,低沉道:“没策略。”   “可她给你煮面了,是不是代表她对你有感觉?”顾博森显得有些兴奋。   傅远征的眉头紧紧皱了一下,“你没吃吗?”   而且,福叔差点也有份。   顾博森被傅远征的话一噎,倒觉得有理,煮碗面而已。   他以为年前陆唯救了发生车祸的傅远征,前不久傅远征又救了陆唯,他们之间应该会有所不同才对。   但是很明显,他想错了。   “她只是内疚,感激我。”傅远征低沉道。   她的心,注定不是他的。   她刚才睡着了,梦里喃喃的都是那个男人的名字。   他抬手按了按太阳穴,那头痛的感觉却怎么都压不下去… 第73章 不知廉耻   不知廉耻   第二天傅远征照常上班,在公司大厅与叶曼西遇上。   三人一同进了电梯。   叶曼西暗暗深吸一口气,扬起嘴角转过身去,对两个男人提议道:“明晚一起去凤栖山庄看烟花吧。”   明天是元宵,北安城的烟花盛会最好看。   而凤栖山庄又是北安城视野最好的地方。   那里本来就是富人的度假山庄,元宵这天有人借着看烟花的由头谈生意或是笼络关系,后来就渐渐成了约定俗成的事,明天必定会有很多富豪权贵集聚凤栖山庄。   想要进入山庄,一票难求。   顾博森对这个倒是有点印象,只不过傅远征不记得了,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叶曼西跟他解释了一遍。   “烟花盛会?”傅远征低吟道,嘴角轻轻抿成了一条直线。   叶曼西点头,期待道:“嗯,反正明天元宵又是周末,一起去吧,好不好?”   傅远征低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晦暗深沉,低沉道:“好。”   ——   今天白苏没来花店,她的父亲有个小手术,必须得陪同在身侧。   陆唯已经结束完手头上的雕刻工作,暂时会休息一段时间再继续。   安安又放在家里有冯妈看着,店里的生意她一个人还是照顾得过来。   只是上午比较忙,何故过来帮忙搬了一些花,到下午就清闲了。   午后,天空终于放晴,暖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陆唯恬静的脸上。   昨晚从傅家回到家里已经很迟了,可是躺下之后睡意全无。   她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些事情。   在远征出事之前,她长大成人离开孤儿院之后,她不是没有接近过叶家,她甚至有过冲动想要质问叶慎天,当年为什么要那样对待母亲。   可是她只是远远看了叶家一眼,却没有靠近。   当年,她的身边有远征,他护她,爱她,给她所有的勇气,所以她不想和那些人有任何的牵扯。   直到叶曼西出现在她眼前,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出现在她眼前。   她想忘,却忘不掉。   陆唯深吸了一口气,她正在扎花束,听见门上的风铃响了起来,她侧着身子朝门外望出去,“你好。”   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站在门边,他穿着深灰色的大衣,手里盘着两颗珠子,站在背光的地方,略显凌厉的目光朝她看过来。   陆唯一愣,没想到是他。   心脏皱缩,她紧紧掐着手里的花束。   她神色漠然,连茶水都没给他倒一杯,起身随意指了指椅子,道:“叶先生请坐。”   叶慎天对她的无礼选择无视,目光随意扫了一眼,店不大,但布置的很好,很温馨也很有品位,像极了店主人的风格。   他坐在陆唯对面的一张藤椅上,中间隔着一张淡蓝色的圆桌,上面放的正是她刚刚扎的花束,一束小雏菊。   记忆里好像有个人很喜欢这样的花,小小的,淡雅的颜色。   他有些失神,陆唯看了他一眼,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不知道叶先生找我有什么事,是有玉石要雕刻吗?   如果是的话,麻烦您先联系老姚,我的生意都是他接手的,我不习惯直接接触顾客,会有很多麻烦。”   她说的很直接,态度也很冷清。   步入中年的男人依然十分有魅力,像叶慎天这样,举止优雅的男人更是万里挑一。   他轻轻一笑,醇厚的嗓音压得人很不舒服,“不是玉石的事情。”   “那叶先生来这里,所谓何事?”陆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   叶慎天静默的看了她一眼,“昨晚我告诉过你,觉得你眼熟,像我一个认识的人。”   陆唯的心脏像被人抓紧了一下,疼得她不小心咬到了舌头,血腥蔓延,她微笑道:“我记得,叶先生提到过,叫…云宛央?可惜,我真的不认识这个人。”   她一句话里总要带上叶先生三个字,语气里并没有尊重的意味。   叶慎天点点头,不经意地问她:“你是什么地方的人?”   陆唯抬眼看他。   阳光清透照在她的脸上,漾起淡淡的一层光圈,她的唇角勾着一抹绵长的自嘲,“我是孤儿,在孤儿院长大的。”   孤儿…   叶慎天有些意外。   他看着陆唯,能感受道对方对他的冷漠,一股不同寻常的冷漠。   他沉了沉气,掌心里的珠子盘旋着打转,目光带着几分探究地看着她,问道:“小姑娘,你为什么对我这么有敌意?”   对于叶慎天来说,陆唯的确是小姑娘了。   陆唯心里冷笑,她为什么对他那么有敌意?   他又怎会知道坐在她对面年轻美丽的女人是他当年曾亲自允诺过婚姻,最后却又抛弃了的女人生下的孩子。   可是他那样冷血无情,又怎么会知道。   这一刻,她觉得呼吸都是尖锐的疼痛。   那些她打算放下却被迫再次触碰的伤。   也许,这是命运的安排。   她无奈地笑了笑,“对不起,叶先生。叶小姐曾三番两次的打搅我,令我对叶家的人都很反感,如果您有什么受不住的地方,请多担待。”   叶慎天脸色一凛,“你说西西?”   “难道叶先生还有其他女儿?”陆唯凝眸深处藏着的令人不易察觉到的恨意。   她静静的看着男人的眼睛,试图在他那双被岁月沉淀过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   可他的眼里除了漠然和凌厉外全无其他。   “我听说你和傅远征走得很近,西西一心想要嫁给他,当然对你有敌意。”叶慎天毫不遮掩的说道。   就连叶曼西在陆唯面前都没有这么直接的表达过。   就好像,叶曼西真的能嫁给傅远征一样。   “这话好笑,和傅远征走得近,她就对我有敌意,据我所知,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关系,难道傅远征身上贴着她叶曼西的标签吗?”   虽然她对傅远征没有儿女之情,但除却之前为了得到她而使了手段之外,傅远征实则有真正的君子之风,却被这些人觊觎。   男人脸色冷沉,出言警告她:“不要和西西抢男人。”   西西是他的女儿,她想要的东西,他都会帮她得到,即使眼前这个女人和那个人长得很像。   “所以叶先生今天打算想替女儿来教训我吗?”陆唯掐着亚麻的围裙,脸色一寸寸的冷下来。   原来,他来这里是为了叶曼西,为了他的宝贝女儿。   叶慎天淡淡道:“算是吧。”   这一刻,陆唯的心像被毒蜂蛰了一下,又麻又疼。   其实没什么,叶曼西才是她的女儿。   她清冷的看着他,失笑道:“不知道叶先生打算怎么教训我,用支票打发还是其他?”   眼前美丽又透着清冷的女人的脸和记忆里的有些重合,相似的语气,相同的眼神。   竟像同个人。   叶慎天的神情一阵恍惚。   他的呼吸顿了顿,声线冷沉道:“只是以长辈的身份奉劝你一句,年纪轻轻不要走歪门邪道,更不要做不知廉耻的事情。” 第74章 休怪我不客气   休怪我不客气   不知廉耻,长辈的身份?   陆唯看着叶慎天冷沉下来的脸色,眼眶突然一酸。   鼻腔胀得难受,她蹙了蹙眉,将那股酸涩强行压了下去,冷笑的反问他:“我不知廉耻?”   叶慎天半眯着眸看了她一眼,他在商场叱咤这么多年,还不至于将一个和自己的女儿一般大的姑娘的冷笑放在眼里。   他把玩着手里的圆珠,粗大的手指指节分明有力,“尹少城昏迷不醒,都传言他很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又被尹家扫地出门,上赶着攀上傅远征,这难道不是不知廉耻?”   “那叶先生在这信口雌黄就是作为一个长辈应该做的吗?”   叶慎天的脸色瞬间一变,猛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单手就要掐上陆唯的脖子。   店里忽然涌进来好几个年轻的男人。   “这位先生,青天白日的就想动手?你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底盘!”为首的一个年轻男子冷笑道。   陆唯认得他,是街对面咖啡店的老板,还有几个是他店里的服务生,还有其他糕点店,奶茶店,酒吧的老板。   她完全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突然进来替她解围,平时连招呼都很少打的人,根本谈不上什么交情。   但一瞬间,突然有了底气似的,漠然的看着叶慎天。   叶慎天眯了眯眼,朝她身后的那些年轻人看过去,点点头,“看来你还挺有能耐的,”凉薄的嗓音从齿缝中溢出:“小姑娘,你父母没教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吗?”   “叶先生莫不是忘了我刚刚说的,我是孤儿。”陆唯眼底的恨意压抑不住,她突然走到门边,拉开门,冷漠道:“我还有事要忙,叶先生请吧。”   叶慎天走到门口,冷锐的眸子扫了她一眼,“我的西西是名门千金,才是配得上傅远征的人,如果有人胆敢挡了她的道,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他的西西…   呵。   陆唯没忍住,哐的一声将门关上,门上的风铃震得叮当直响。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着那群比她年纪大不了多少的年轻人,“刚刚谢谢你们了。”   “没什么,嫂子,我们是城哥的人,他出事了,我们怎么着也不能让你受人欺负啊。”   陆唯一愣,手指抖了抖,攥了起来。空白的脑海一下子涌出好多信息,好像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原来尹少城一直都派人暗中保护她。   晚上回到家中,安安还没睡,粘着陆唯给她讲故事。   陆唯倚靠在床头,怀里抱着软乎乎的女儿,给她讲小蝌蚪找妈妈的故事。   安安突然坐起来,抱住她的脖子,脑袋歪在她的身上,软软糯糯的声音慢慢的说:“妈妈,还好我的妈妈就在这里。”   陆唯下意识的搂紧安安。   是啊,她不是什么都没有,她有安安,有她和远征的孩子,甚至还有尹少城那份她承受不起的情分。   等到安安睡着后,她才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好,然后下床,开门出去。   冯妈也已经睡着了,她洗了澡没睡意,坐在沙发前,打开电视,将声音放小了些。   电视里放的是电影神探夏洛克,她很多年以前看过的。   其实她当年很喜欢看这类视频,偏偏远征不屑,冷冷地拆穿每一个案件。   每次都给陆唯剧透,她迷恋又恨那个男人。   她突然想到远征,回忆的阀门突然就坏了,一发不可收拾,夜深人静,她双手抱着膝盖,将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远征…   ——   元宵节很忙,陆唯和白苏有些忙不过来,叫来何故帮忙。   太过忙碌,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无暇去想。   到了傍晚,渐渐空闲下来,陆唯想起昨天发生的一些事,问何故知不知道这附近有多少尹少城的人。   何故歪着头想了会儿,“具体的不知道,反正他们是一呼百应,这条街一大半的人都知道城哥,连陆唯姐这间店一直没涨过房租也是因为城哥的缘故。”   突然有人敲门进来,“请问陆唯陆小姐是哪位?”   陆唯从后面探出脑袋,“你好,我就是。”   来的人是一个穿着西装,戴着耳麦的男人,像是某饭店经理的打扮,“我是凤栖山庄的经理,这是您今晚的门票。”   白苏倚在收银台回头看她,笑道:“行啊小唯,你最近发了?”   陆唯走过去,掖了掖耳边的头发,茫然地接过门票,有三张。   “可是我没有买门票。”她摇头道。   更何况,每年元宵凤栖山庄的门票的价格一再被哄抬,甚至一票都炒到了十万以上,她这样的平头老百姓哪里可以消费得起。   经理微笑道:“有人吩咐我将门票送过来的。”   “是谁?”陆唯蹙眉。   “这个就不知道了,陆小姐,祝您今晚玩的愉快。”   经理走后,陆唯将门票放在桌上,她看了一眼,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你不去?”白苏拿起门票,她以前还是白家大小姐的时候,每一年都会去。   陆唯摇头说:“无功不受禄,况且是谁送的票我都不知道,不去了。”   何故一听,嘶了一声,连忙过来挽住陆唯的胳膊,“别啊陆唯姐,去吧,去吧,你看这有三张票,我们仨刚好一起去。   你们这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女姐姐,当然得要我这样身强体壮的保镖保护才行,去吧,去吧。”   “保镖别撒娇啊。”白苏失笑道,她过去揽着陆唯的肩膀,说:“要我说呢,去吧,你这两天闷闷不乐的,出去散散心也好,而且,你不是喜欢看烟花吗?干嘛不去?   我连凭空来的两个亿都敢花出去,你这几十万的票,有什么不敢的,去!”   陆唯被白苏说的有些心猿意马,又再加上何故的软磨硬泡,最后答应了。   她给冯妈打了个电话,说自己晚上会晚点回去,不用做她的饭。   今晚凤栖山庄的人会有很多,安安虽然不用买票,她也不愿意带她去,太多人的环境对她现在的情况不太好。   脑子里不禁想起当初傅远征为了带安安去游乐场,避免人多,对她的病情有影响,直接包下了游乐场当天的营业额。   有时候她都分不清,他当初对安安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真心喜欢,或许两样都有。   她按了按眉心,不再乱想。   五点就关了店门,何故开车,三人去了凤栖山庄。   凤栖山庄的城东,开车过去也要近一个半小时,再加上元宵交通略微拥堵,到凤栖山庄的时候已经快七点了。   车子停在山庄外的停车场,放眼望过去都是豪华的轿车。   风有点大,今天冰雪消融,这个时间点,很冷。   陆唯和白苏戴着相同款式同一色系的围巾,陆唯买的,送白苏的新年礼物,两个长得极好的人走在一起,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白苏不知道说了什么,陆唯抿嘴笑开,转过脸去凑近她耳边也说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笑,那笑容像是冬日暖阳,透过云层,在天地之间豁然乍现。   就连刚从车上下来的英俊男人的视线也不经意被吸引了过去。   周围看过来的人很多,陆唯却觉得有一道炙热的视线不同其他,落在她身上,她回身望了过去。   宾利慕尚停在路边,穿着黑色长款风衣的男人长身玉立在车旁,而站在他身边的女人轻轻挽着他的胳膊。 第75章 活不过几年了   活不过几年了   山上起风了。   陆唯搭在围巾上柔软的长发随风舞了起来,像黑色的丝带,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拿手轻轻拨开,视线与站在宾利旁边的男人撞上。   旁边是古典雅致的灯柱,清冷的光照着男人挺拔的身姿,他看过来的目光清远又好像藏着暗芒,身边的女人娇俏美丽。   吹了风,陆唯的手脚有些凉意,她下意识的蜷缩起手指。   “怎么了?”白苏忽然问她,视线顺着她看的方向看过去。   却是陆唯及时回过头去,并用手托住她的脸,摇头说:“没什么,走吧,我肚子饿了。”   白苏微微拧眉,刚刚陆唯明明掐了她一下。   山庄早就提供好美食,何故也嚷嚷着肚子饿,她没多想,她对这里毕竟熟门熟路,带着他们两人进去吃东西。   车边,傅远征从陆唯走远的背影收回视线,垂眸看了叶曼西一眼,平淡道:“还好吗?”   刚刚下车的时候叶曼西不小心趔趄了一步,就下意识地挽住傅远征的手臂。   听见傅远征问她,她抬眸,如秋水的眸子漾着浅浅的暖意,松开手,说:“已经没事了,谢谢你,远征。”   其实她刚刚在下车前看见陆唯了。   和白苏两个人笑得那么开心,很碍眼。   “博森要过一会儿才到,我们先进去吧。”叶曼西说道。   傅远征抬手看了看腕表,“好。”   叶曼西咬咬唇,故作调笑道:“这么多人都看着,远征你不会没有绅士风度吧?”   傅远征不动声色地勾唇,朝她伸出手臂,让她挽着。   停在后面的一辆车上,叶慎天满意地朝着叶曼西和傅远征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瞧瞧,我们家西西和傅远征多搭配。”   于美心抬手拢了拢头发,笑道:“那是当然了。”   目光却是不经意的瞥向刚刚陆唯和白苏离开的方向。   刚刚两个女孩笑容肆意,她也看见了。   看见那个和云宛央长得很像的人。   她应该就是陆唯了吧。   ——   陆唯刚落座没多久,就有一个年轻的豪门公子哥过来,问她能不能同座,白苏伸出手将人拦了一下,“诶,这是我姐妹,不是你能乱来的。”   对方一见是白苏,干笑了两声:“原来是白小姐,失敬失敬。”   男人识相的离开。   白苏嘶了一声,拍了一下何故的肩膀,“你别光顾着吃啊,这么多美女,你怎么也不学学那个人去搭讪。”   陆唯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将叉子点在嘴角边,露出整齐好看的牙,“何故在大学的时候追过同系的一个女生,什么都准备好了,结果人家嫌弃他还没成年。”   “哈哈哈…”白苏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何故的肩膀,“没事儿,你现在不是成年好多年了吗?姐批准你大胆去追!”   何故被说笑得脸都憋成了猪肝色,连连讨饶:“两位好姐姐,你们就饶过我吧,我可受不了这些千金小姐的脾气。”   “什么千金大小姐脾气,你看我有吗?”白苏横了他一眼。   何故嘿嘿笑了两声,“白苏姐你不一样,你比她们都漂亮,你是女神级别,要我就供着你,你多大的脾气我都忍着。”   白苏和陆唯对视一眼,两人噗嗤笑出声。   今晚来的人很多,陆唯进门之前看着那些穿着礼服的名媛淑女,觉得冷得一哆嗦,下意识的抓紧自己的围巾。   果然不是看烟花这么单纯的事情。   “你以前也这样穿吗?”她好奇问白苏。   白苏呷了一口红酒,转头扫了一眼那些人,摇摇头,说:“她们呢,都是来相亲的或者借机邂逅哪家的公子哥。   我当年又不恨嫁,年纪也还小,再说我爸也舍不得拿我去做商业联姻。”   陆唯点点头,叉了一块慕斯蛋糕放进口中。   “不过,如今他们讲究强强联合,哎…我就是没给我爸钓到一个金龟婿,所以我们白家才破产的。”   陆唯被她的话说得有些想笑,却忽然想到什么,“苏苏,你有喜欢的人吗?”   她和白苏很少说起过去。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酒,特别想要怀念一下。   白苏一向不吐露的心事,都要随着酒气化开了。   她低头看着杯子里的红酒,重重的吐出一口气,红唇慢慢勾了起来,“有啊。你知道我之前为什么叫你离傅家的男人远一点吗?”   陆唯故作吃惊:“难道你喜欢傅远征?”   白苏简直被她气笑了,“什么跟什么,说实话,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傅远征,我只知道他哥哥。   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他,十八岁那年向他表白,但是他不喜欢我,拒绝我的时候,既狠心又无情。   反正他病秧子一个,活不过几年了,谁稀罕呐。”   白苏说完,鼻翼紧紧一缩,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酒香醇厚,堆积在胃里却变得火辣辣一样的,一直烧灼到心脏。   可她却觉得格外冷,寒冷彻骨。   陆唯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白苏。   她也给自己倒了酒,陪她喝了一杯。   听说,傅远征回国接手FZ,是因为他的哥哥病重在国外养病,听说那位傅先生从小就是个病秧子。   她又忽然想起刚刚在停车场看见的傅远征,不知道他的头痛好了么?   烟花盛会在九点,现在还早。   白苏不再想那个臭男人,拉起陆唯何故,说:“我们出去透透气吧,在这里面难受死了。”   三个人往瞭望台那边过去,那边的视野最好,现在时间尚早,大多数的人都在内厅。   吹了一会儿的冷风,陆唯终于见到白苏露出笑脸,白苏也过来捏了捏她的脸,叹气道:“你今晚终于也笑了。”   今天白天虽然很忙,但是白苏看出来陆唯的状态不对。   她完全将心思都花在工作上,不怎么说话,以前很少这样,如果真要算起来,大概有那么几次。   那次在医院听陆唯说起过往,白苏猜测几乎与她死去的未婚夫有关。   但是这两天,感觉又不像。   突然,“咔嚓——”一声。   两人同时回头,是何故拿着手机给她们俩拍照。   何故看着她们嘿嘿傻笑了两声,低头翻看相册,“刚刚那一幕很美,我忍不住拍了下来。”   相片里陆唯和白苏相视而笑,背景是影影绰绰连绵不绝的群山,身侧灯光清冷,照得两个人眉目如画。   不知道为什么,何故竟觉得有些伤感,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刚想将相片删除,却被白苏拦了下来。   “删了做什么,发给我微信,我要留着做纪念,看看,我们笑得多自然,妆容多美啊。”   白苏收下照片,打开来给陆唯看,“小唯你的手机也能存照片的,明天回店里我用电脑弄到你手机上。”   这是她们唯一的合照。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笑,瞭望台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陆唯去上了一趟洗手间,结果出来才发现这个凤栖山庄太大了,她绕来绕去走错了路,也没看见路标。   经过一片小树林的时候,正好树影后面有人在说话,她想过去问问,却发现对方原来是在讲电话。   她不好意思打扰,刚想转身,讲电话的人开口道:“她真的很像云宛央。”   陆唯一愣,下意识的停下脚步。 第76章 他直接将她打晕   他直接将她打晕   烟火盛会的时间就快到了。   在凤栖山庄的小树林之上有一座凉亭,这里的视野要比瞭望台好很多,只不过寻常人不能上来。   叶曼西远远看见傅远征清俊的身影,心脏倏然一紧,提着裙子踩着高跟鞋拾阶而上。   越靠近,她的心跳就越快。   听见脚步声的傅远征回头看了一眼,明明天气很冷,叶曼西的脸颊却有些红,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   “远征,我找你好久。”叶曼西气息不匀道。   “有事吗?”   傅远征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连顾博森都不敢上来打搅,所以此刻的他显得有些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   叶曼西咬了咬下嘴唇,慢慢走到他身边,她抬眸看了一眼他清俊的侧脸,双手撑在护栏上,十指抓牢,眺望着着城市的远方。   “没什么,就是想和你聊聊天。远征,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耳边传来叶曼西轻轻袅袅的嗓音,傅远征的眸色隐在晦暗的光线里,低沉的应了一声:“记得。”   叶曼西心中窃喜,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因为阑尾炎住院,被歹徒劫持到医院天台,当时是你把我从魔鬼手中救下来的。   远征,其实那一次的惊心动魄我一直一直都没有忘记,我…”   “曼西,”男人忽然出声打断她,略显清冷的语调没有平仄:“那些人是我招惹的,你不该被卷入其中,这是我救你的初衷,换做任何人,我也会去救。”   “可是远征…”   傅远征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突然目光紧蹙,“抱歉。”   叶曼西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转身迈开长腿,沿着凉亭的阶梯往下走。   “远征,你去哪?”   男人没有回应,头也不回的离开。   当叶曼西看见傅远征去做什么的时候,身子猛烈的晃动,心脏猛地往下沉,身子僵硬的无法动弹。   远处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   …   小树林里面讲电话的人走了,趴在巨石后面的陆唯突然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   她紧紧捂住脸,长发垂在两边,身子不断发抖。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上拉,伴随着是男人从胸腔溢出来的声音:“陆唯。”   陆唯完全没了反应,像是一只任人摆布的提线布偶,双眼没有焦距。   她的双手颤抖着想要抓着什么,抓爬着,攥住了男人胸前的翻领,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傅远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唯,即使当时尹少城出事,知道他使了手段,她也没有这样的反应。   抱住她的双臂不自觉收紧,她的身子太过纤瘦,在怀里就像纸片,他低沉的嗓音问她:“怎么了?”   男人的声音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每个字节破碎了,轻飘飘的钻进耳朵里。   陆唯恍恍惚惚的抬头看着他,当看见那张脸时,眼睛突然找到了焦距,浓烈的情绪在眼底迅速翻涌,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男人的脸色阴沉冰冷,眼神仿佛能冷凝出冰晶,他抱着陆唯,试图让她冷静下来,耐心哄着:“出什么事了,告诉我。”   陆唯只是摇头,她抓着男人的衣服,脸贴在上面,压抑的嗓音终于控制不住哭了出来。   忽然,一声巨响。   外面的天空绽放开一朵巨大的烟花。   盛会开始了,越来越多的烟花燃放的声音,将陆唯的哭声彻底湮没了。   但她还在哭,泪水润湿傅远征胸前的衣服,他感觉到一丝凉意,贴着胸膛,侵入心脏。   他的呼吸骤然一沉,双手按在陆唯的肩膀上,俯身与她的视线齐平,“刚刚这里还有其他人吗?”   “抱…让我抱一会儿…求你…”   情绪崩溃的女人终于开口说话,嘶哑的嗓音细细碎碎的,直接撞进傅远征的胸腔。   心脏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他按在她肩上的手一扯,直接将人扣进怀里,也不管她在怀里喊着的到底是谁的名字。   “不哭了,行不行?”   傅远征一手抱住她,另一只手拿出自己的手帕,动作有些生疏的给她擦眼泪,可是眼泪却越擦越多,整条帕子都快湿了。   他忽然有些烦躁,嗓音又更加沉了几分,“不要哭了。”   后来他没了办法,直接扣住她的下颌吻了下去,以缄封唇。   他在她耳边哄着她,“唯唯…”   果然怀里的人身子一颤,攥着他衣领的手指倏然收紧,不受控制的眼泪成串的掉下来。   他的舌尖顶着她颤抖的上颚,扣住她下颌的手慢慢后移,托住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她意识模糊,抓着他的领子,喉中似乎有什么名字要脱口而出,他的舌缠着她,偏不让她说出口。   不远处的石阶上,叶曼西的脸色苍白的难看。   她发白的指节用力过猛,将裙子扯出一条碎布,将指腹勒出一条血痕。   她却浑然不觉得痛。   空白的脑海只剩下眼前的一幕,傅远征紧紧扣住陆唯,而陆唯的手也抓着他的衣领,两人难舍难分,比在照片看到的还更噬心。   她几乎要站不住,手撑在旁边的树干,指尖掐着树干,做的漂亮的指甲折断,掉在脚边。   直到不远处又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她才惊醒一般的朝后退了一步,将身影隐在树丛之后。   来人是张宋,陆唯昏迷已经被傅远征抱在怀里,她情绪不稳定,他直接将她打晕。   “马上叫医生上来,再派人告诉白小姐,陆唯今晚在我这,不要声张。”   傅远征的意思很明白,他不希望有人打搅。   张宋连忙说:“是。”   张宋走后,傅远征抱起陆唯,望着外面天空绽放的一朵又一朵的烟花。   他垂眸,目光沉沉的看着她精致的小脸。   听博森说她前天晚上在车上哭,心情很低落,知道她喜欢看烟花,才让人送了三张票过去,在山庄外的停车场见到她时,明明还笑得那么开心。   却不想,才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心情更糟糕了。   凤栖山庄有傅家人专门定下来的套间,傅远征将陆唯抱进房间,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张宋一会儿就在外面敲了敲门框,走进来,“总裁,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应该很快就到。”   他在出去打电话叫医生的时候,正好遇到顾博森,他麻烦顾博森将陆唯的事情告诉白苏。   不一会儿顾博森白苏何故也进来了,顾博森走到床边看了看陆唯的情况。   身旁的白苏对傅远征说:“小唯怎么了?”   顾博森转过身来,“应该是精神受到刺激。”   白苏担心的脸都白了,蹲在床边,帮陆唯掖好被子,说:“几年前小唯有过精神创伤,安安的先天性心脏病很可能就是因为那时候吃药导致的。”   乍然听见白苏的话,傅远征嘴角倏然紧抿成直线。   他目光晦暗深沉的看着床上的人,凝眸深处藏着一丝丝的暗芒。   他的声线喑哑:“当年应该是因为周远征发生意外,她一时接受不了。”   可是今天晚上情绪失控的诱因又是什么? 第77章 傅远征的警告   傅远征的警告   夜深,凤栖山庄的人群都散了。   陆唯打了针之后,已经安稳的睡过去了,房间里有傅远征陪着。   白苏没下山,也没睡意,坐在套房外面的廊下,有冷风吹过来,她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弹了弹烟灰。   听见脚步声声,她回头,过来的是顾博森。   顾博森见过的女人很多,但是抽烟都能抽的这么好看的女人还真是不多见。   他不由自主靠过去,坐在她身边,“白苏?”   他在确认她的名字。   白苏眼前烟雾缭绕,她半眯着眸,转过头去,冲着顾博森喷出一口烟雾。   顾博森平时不抽烟,被人这么一喷,险些呛到,跳了起来。   “有话说话,不要靠这么近。”白苏斜睨了他一眼。   顾博森觉得这冷冰冰的美人有意思。   他真的就不再靠近,而是斜靠在廊柱上,随意搭着长腿,双手环胸的问她:“你属什么的?”   白苏一笑,“不属于你。”   顾博森:“…”   嘶…他又继续问道:“你的脸上有点东西。”   白苏翻了个白眼,“谢谢,我知道自己不只是有点漂亮,我很漂亮,OK?”   顾博森气得牙痒痒,“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白苏勾唇一笑,站起来,走到他的面前,两人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再靠近一步,身子就会贴在一起。   白苏身子忽然往前一贴,这样危险的距离,令顾博森的心跳倏然加快。   他是心脏科顶尖的医生,他知道这叫害羞。   白苏穿着高跟鞋,微微仰起下巴,嘴唇几乎都快贴上顾博森的耳朵,她看着他慢慢红起来的耳根,勾着嗓子,“顾…”   她忘记对方的名字。   “顾医生对吧?这么low的撩妹手段就不要用在我身上了,呵,还土味情话,您是漂洋过海来的,不适合。”   她顺手将手上的烟头按灭在顾博森身边的垃圾桶盖上。   直起身子,拍拍手,抬眸看着顾博森那双漂亮的眼睛。   顾博森像是被吓了一跳,往后一躲。   白苏一笑,露出细白整齐的牙齿,“看在你救过小唯和安安的份上,我就不欺负你了,顾医生。”   ——   花店昨天有人预定了一批花,所以白苏何故一大早就下山去。   傅远征同顾博森也去吃早餐。   安静的套间里投进一丝丝的阳光,光束里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慢慢移动,最终照着床上纤瘦美丽的女人。   陆唯睁开眼睛,脑海里短暂的一片空白。   她听见开门声,转过头去,就看见叶曼西站在门边,一副要杀了她的表情。   她浑身无力,所以叶曼西过来扇了她一巴掌,她无力反抗,脸偏过去,正好有阳光照进她的眼睛里。   她不适的闭上眼睛,眼睛很痛。   “陆唯,我恨你我恨你!”   叶曼西尖叫一声,扬手又要朝着陆唯打过去。   “住手!”男人冷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与此同时,叶曼西的手腕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甩开。   她踉跄的后退两步,看着傅远征清俊的身影。   她一下就慌了神,“远征,不是…”   傅远征回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外拉,他停下,甩开叶曼西的胳膊,垂眸冷厉的看着她。   眉宇间散发着迫人的寒意,“你在做什么?”   只有五个字而已,可他的语气像钢针一样扎在叶曼西的心上。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房间的方向,“远征,她是有夫之妇,勾引你缠着你不放,你送她门票,陪她在这里过夜,你知道对你的影响会有多大吗?   你知道这样做会害了你,害了傅家,害了公司吗?”   傅远征冷静的看着她,“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况且她没有勾引我,缠着她不放的人是我。”   叶曼西的身子狠狠一颤。   他居然为了护她,连这样的话都可以说?   她怔怔地凝视着他,蛾眉紧紧蹙了起来,眼圈突然泛红,“那我呢?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是喜欢你的!”   叶曼西的声音一字一顿,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昨晚她鼓足勇气准备向傅远征表白,却被陆唯打搅了。   她其实可以早一点,更早一点表明心迹的。   她不甘心,一大早赶到傅家,他居然为了陆唯,从不在外留宿的他,为了陆唯住在凤栖山庄。   傅远征只是微微蹙眉,神情淡漠道:“我对你从来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清晨的阳光很清透,叶曼西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在撕扯着她的神经。   明明四周没有人,她却觉得有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她看。   带着嘲弄,看笑话的眼神。   仿佛都在笑她。   他说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说的很自然,仿佛早就明了。   其实,是在昨晚,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傅远征听出一点苗头出来。   这几年他只当叶曼西是普通朋友,也并没有将她对自己的心思往那方面想。   如果知道的话,以他的习惯,是不会留下她的。   他态度疏离道:“如果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会的举动,我很抱歉。”   叶曼西的眼圈越来越红,呼吸都是尖锐的痛意,“不,你没有,你从来没有,你但凡有一点,我都能心满意足,可是你没有…   她一撇头,眼泪掉了下来,她吸了吸鼻子,“远征,我喜欢你快五年了!”   最后一句,她近乎低吼出声。   “我不敢告诉你,害怕连朋友都做不成,可现在我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如果我早一点告诉你,你会不会爱上我?”   这是一个假设性的问题,傅远征是个客观追求真理的人,他从不回答这样的问题,“曼西,这个问题没有任何意义。”   “不会对不对?”所有一切,都是她的单相思。   叶曼西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咬了咬牙,“远征,你才认识她多长时间?难道真的是博森说的那样,你对她…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   傅远征呼吸凝滞了,是与不是,他自己无法解释。   他在走之前,留下一句话给叶曼西:“以后不要再为难陆唯,还有,我不想再听到那些难听的话骂她。”   ——   傅远征进房间的时候,陆唯已经坐起来靠在床头上了。   阳光淡淡的落在她的身上,乌黑的头发柔软地垂在肩上。   白皙的脸上巴掌印清晰。   傅远征眸光骤然冷凝。   他走过去,坐在床边,微凉的指尖轻触她的侧脸,她只是微微闪躲了一下,就不再躲开。   男人眉宇间凝着一抹淡淡的冷意,指尖从那些指印上划过,低沉喑哑的嗓音问她:“疼吗?”   陆唯摇摇头。   她抬眸看着男人的脸,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离,刚刚他在外面对叶曼西说的话她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   他对叶曼西很无情。   傅远征命人端了早餐进来,是白粥,加一些清淡的小菜。   陆唯简单吃了一些,她胃口向来不大。   吃完,东西撤走之后,房间里的人也都撤出去。   只留下傅远征和陆唯。   “昨晚,你情绪失控了。”男人尽可能的压低嗓音。   陆唯眸光一怔,她有印象,她还记得自己将傅远征错认成了她的远征,那么荒唐。   傅远征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让她抬眼看着自己,他一字一句地问她:“昨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第78章 只有一张床   只有一张床   昨晚在小树林里打电话的人陆唯没看清楚对方的脸。   但是对方的声音她听过,在FZ集团年庆的时候,叶家夫妇在众人面前上演夫妻恩爱的一幕,所以她认得那是于美心的声音。   当时她走到巨石边听见于美心在电话里对那头的人说,她长得真的很像云宛央。   她心里隐约觉得于美心可能会再说些其他的话,所以就躲在了巨石后面。   小道上的灯光不太亮,周围又是影影绰绰的,不容易被人发现。   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于美心冷哼道:“可我一看见她就觉得不舒服,就好像看见了云宛央,她都消失这么多年了,还这么不让人安生。”   “你确定当年把她肚子里的野种打死了?”   于美心低低笑了笑,压低了的嗓音狠毒道:“最好是这样,也对,她没什么本事,当年被打得半死,又被我废了手,连养活自己恐怕都是难事,还怎么养大一个孩子。   不过你还是要去查查陆唯的底细,我总觉得不放心,我当年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将云宛央从慎天身边赶走,绝不能出什么差错。”   趴在巨石后面的陆唯神情有些凝滞,脸色惨白,看着走远了的那个人的背影,喉中突然窜起一股腥甜。   当年她虽然年幼,可知道母亲身体一直不好,后来病重卧床不起,她听邻居说,母亲这个病带了很多年,咳嗽的时候总能咳出血。   她不知道母亲当年是如何保下她的,但是她知道,一定是非常艰辛的过程。   母亲双手再不能做雕刻的手艺,只能做些零散的工作,保证三餐的温饱,后来病重,连温饱都保证不了。   抱着她哭泣,“唯唯,对不起…是我错了,是妈妈的错…”   她还记得那个寒冬的夜里,母亲心疼内疚的哭泣,在午夜梦回,她仍然会忆起,那双泪水模糊的眼睛,心痛难忍。   一股寒意瞬间包裹全身,陆唯低吼一声,指甲紧紧掐着石头,疼痛却抵消不了蚀骨的心痛。   ——   傅远征微凉的指尖轻触在她的下颌,他低头凝着她的眼睛,俊脸倒映在陆唯的淡褐色眼瞳上,明明看上去清澈,却又好像蒙上一层雾气一样,叫人看不真切。   “陆唯。”他低声唤她的名字。   像是昨晚一样,她神情凝滞,仿佛没听见他的声音。   傅远征呼吸一沉。   想到昨晚她无助的求他:“抱…让我抱一会儿…求你…”   傅远征手指往下扣住她的肩膀直接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声音沉沉的在她耳边说道:“不想说,可以不说。”   陆唯任由他抱在怀里,像昨晚一样。   果然她不说,他就不再问。   阳光清透的照在两个人身上,陆唯渐渐回过神来。   男人怀抱温暖,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她的手下意识地抓紧他的衣服。   陆唯睡着后,傅远征才从房间出去,他反手将门关上,缓缓走在廊下。   叶曼西已经下山了,顾博森说她眼睛红得厉害。   傅远征坐下,有服务生端了一杯热茶上来,他用杯盖拂开茶叶,喝了一口,将茶杯放下,“那片小树林有监控吗?”   “没有,那里是监控盲区。”顾博森说道,也坐了下来。   ——   午饭后,陆唯吃了药,又睡了一觉,直到傍晚将近,她才醒来,一行人准备下山。   药物的作用,陆唯刚起身就觉得有点头晕,跌倒之前,傅远征已经大步从门外进来,单手扶在她的腰上,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撑不住为什么不叫人?”   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和独有的荷尔蒙气息顿时钻进鼻腔。   他低头看她,眸色深沉如墨,陆唯的心颤了颤,“不习惯麻烦别人。”   傅远征没再说话,抱着她走出房间,再将她稳稳地放在车子的副驾驶座上,起身,关门,再绕到驾驶座。   张宋和顾博森他们一辆车,傅远征亲自开车送陆唯回去。   在回去的路上,陆唯想起一件昨天在凤栖山庄内厅时听到的事。   她转头,傅远征清俊的侧脸线条流畅,棱角分明,嘴角微抿着,修长的手指握着方向盘,骨节分明好看。   她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问道:“我听说,你和尹氏合作了。”   之前傅远征放下话,尹氏一天在尹敬修手上,他就一天不与尹氏合作。   那时候,商场众说纷纭,都说尹氏到头了。   树倒猢狲散,很多企业都不与其来往。   后来尹敬修剑走偏锋和邓辉勾结,尹氏才暂时稳住。   他被抓坐牢之后,尹氏出了乱子,老爷子亲自出面镇压,情况虽有好转,但尹敬修之前捅出来的篓子是个大坑,对满目疮痍的尹氏来说就像压下来的一座大山。   尹氏也许真的要到头了,可昨天就传出FZ与尹氏合作的消息。   傅远征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尹老爷子虽然因为上次傅远征施压不让他去给尹敬修疏通关系而生气,可事后想想,傅远征将尹家同尹敬修撇得干净,才是真正救尹家于水火。   否则光是贩毒这一条,尹家就真的洗不干净了。   尹老爷子见傅远征有意与尹氏合作,那些虚无的恩怨暂时放在一边,对他来说,保住尹家比什么都重要。   “是因为尹少城?”陆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车子行驶到山脚下。   由于刚刚盘山公路两边的树上缠着藤蔓,阳光稀稀疏疏,车子下山后,夕阳的余晖顿时都倾洒在车上,透过挡风玻璃,被过滤了颜色,竟还有些淡淡的暖意。   傅远征打着方向盘,淡淡道:“他出事我也有一部分责任。”   陆唯一愣,手指不自然地绞在一起,“尹敬修和他向来水火不容,就算没有你,只要尹老爷子将尹家交给尹少城,尹敬修也会对他痛下杀手。”   傅远征没想到陆唯会说出这番话,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女人低着头,睫毛纤长的阴影覆在眼下,唇色嫣红。   “抱歉。”   男人低低沉沉的两个字猝不及防的撞进陆唯的心房,她有些恍惚,傅远征居然道歉。   傅远征知道陆唯听懂了。   “但是,我是真心喜欢安安,虽然当时说那些话是为了激你。”   陆唯的指甲掐着掌心,她转头看窗外,不说话。   ——   车子驶进城里的时候,陆唯才发现不是朝着自己家的方向。   “你现在这样照顾不好安安,”傅远征握着方向盘,转头看了她一眼,“万一你情绪失控,可能还会吓到孩子,所以为了早点回去见到安安,这几天你好好配合治疗。”   其实陆唯在生下安安之后就没再犯过病,情绪也一直很稳定,除了上次尹少城出事后,她有些犯病的迹象,但终归是压制下来。   昨晚,像是一场噩梦一样。   傅远征说的对,她不能让安安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给冯妈打了电话,告诉她这几天自己不在,麻烦她好好照顾安安,后来安安接了电话,一开始还说自己会乖会听话,后来声音渐渐小了。   陆唯的呼吸一凝,“妈妈很快就回来。”   傅远征将车子开进一处高档的小区。   他平常加班到很晚,回傅家不方便,偶尔会在这里睡一晚上。   套房在16楼,装修简约大气,黑白灰三色为主色调,很符合傅远征的风格。   看来傅远征已经早有准备,开门进去的时候,钟点工已经将饭菜准备好了。   从下车到家门口,傅远征都是抱着陆唯的,确定她不再头晕才将她放下来,钟点工将拖鞋拿过来,要帮她换上,陆唯连忙道了声谢,自己换。   吃过饭后,钟点工整理完厨房就走了。   在他们回来之前,陈秘书已经准备好了陆唯的洗漱用品,衣服,所有陆唯想得到想不到的都准备齐全,就好像她要在这里常住一样。   陆唯随便看了一眼,才发现这套房子有两间房间,只有主卧一张床。 第79章 金屋藏娇   金屋藏娇   洗完澡,陆唯到客厅倒了一杯温开水。   今天医生到凤栖山庄给她做了疏导,并开了一些药,明天医生还会继续来给她做疏导,直至她的病情稳定下来。   药片吞下去的瞬间有些苦涩,她想安安了。   她想早点稳定住病情,早点回家见安安。   她亏欠安安的太多,之前常常不能在她身边,如今又诱发旧疾。   喉中那苦涩的味道更浓了。   吃完药后,她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目光不经意地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次卧,里面连一张床垫都没有。   “早点休息。”忽然,傅远征低沉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   书房的门没关,陆唯看过去的时候傅远征的视线正看着电脑屏幕的数据分析,偶尔修长的手指会在键盘上敲击几下。   陆唯将水杯放下,犹豫不定地问他:“那你呢?”   她知道傅远征今晚会留在这。   “沙发。”简单的两个字,男人惜字如金。   陆唯看了一眼那张不算小但对于手长脚长的傅远征来说就偏小的沙发。   她收回视线,毫不迟疑的对书房里的人说:“还是我睡沙发吧,我个子比你小,也比你瘦,我的病又不是因为身体不舒服,可以睡沙发。”   傅远征终于将视线从屏幕移开,深邃的目光盯着她的脸,嗓音微沉:“你必须好好休息才能恢复的快一点,我睡沙发就行。”   他也必须在这里守着,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多,又加上被刺激到发病,不能让她一个人在房子里。   而白苏是女人,精力不如男人,也就照顾不好她。   男人态度坚决,陆唯抓了抓睡衣的衣角,嗯了一声,转身进了房间。   偌大的床,她只占据了一小部分。   她躺下,将床头的一个小灯打开,灯可以调节亮度,她将亮度调至最小。   傅远征进去的时候,陆唯已经睡着了。   头发像黑色绸缎一样铺在枕头上,愈发显得脸小而精致,皮肤白皙,脸颊上还留着淡淡的手指印。   她微微皱着眉,似乎睡梦中不太安稳。   傅远征看了几眼,转过身去,借着微弱的光线拉开柜子的门,从里面拿出自己的睡衣。   结果转过身的时候,陆唯已经醒来了。   男人深邃的眸光暗了暗,看着女人睡眼惺忪的模样。   “抱歉,吵醒你了。”   在陌生环境又加上病情的缘故,陆唯睡得很浅,很容易就醒来。   她看了一眼男人拿在手上的睡衣,目光透过没关紧的门缝看到外面的沙发,他手长脚长,在沙发一定睡不好。   就在傅远征准备转身出去的时候,陆唯却开口叫住了他,“傅总。”   傅远征回头,陆唯抿了抿唇,脸上的表情为难,她静默着,一秒又一秒,好像时间线都被拉长了。   男人眉头微微一蹙,她想说什么?   陆唯抬眸看了看他,咬了咬唇,才再次开腔:“…你,也睡这里吧,床,很大。”   就算躺下傅远征,他们之间再睡两个成年人都没问题,陆唯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窘迫,说完之后翻身坐起来,那一瞬间没看到男人的眸色紧了又紧。   她将房间的灯打开,走出去将沙发上傅远征准备当被子的毛毯拿进来,放在床上,“我们一人盖一条。”   说完,陆唯将自己刚才盖的被子往床的另一头推过去,然后将毛毯放在自己睡的位置上。   身后的男人安安静静的看着她做完这一切。   从她开口到现在,未置一语,眸色暗得仿佛能滴出墨汁。   陆唯躺了下去,将毛毯盖在身上。   突然,傅远征走过来将她身上的毛毯扯开,就在陆唯以为他还是要出去沙发睡的时候,傅远征却将另一边的被子扯回过来,盖在陆唯身上,并将被角掖了掖。   “你盖这个就好。”   被子盖下来的一瞬间,陆唯下意识的用手抓着被子,没料到傅远征给她掖被子,所以傅远征无意抓到陆唯的手。   他的手有些凉,她的手是温暖的。   他的目光凝着她,动作顿了顿,才将她的手松开,转身进了主卧的浴室。   陆唯听着哗哗的水流声,有些睡不着。   傅远征洗完澡出来后,去客厅倒了两杯水喝,喝完进来,陆唯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他走到床边将灯关了,走到床的另一边,脱鞋,上床。   两人之间仿佛隔着楚河汉界。   陆唯等到傅远征关了灯才睁开眼睛的,脑海里空空白白,想到昨晚,神经就开始绷得紧。   她明明没有发出声音和动静,另一边的傅远征却感受到了,他宽大的手掌在她的肩上拍了拍,“好好睡。”   陆唯渐渐安定下来,抓着被子,慢慢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在男人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拍下,睡着了。   ——   第二天陆唯是在傅远征的怀里醒过来的。   后半夜陆唯做了梦,她梦见母亲被人打到咳血,医生冷漠的态度,她没钱大冷天跪在医院外面,没有人帮她,叶曼西笑她是小乞丐,叶慎天高高在上,一幕幕像走马灯一样。   傅远征是被她的哭声惊醒的,人在梦里,却哭得满脸泪水,嘴唇也咬破了。   他将她连人带被抱在怀里,喊了她的名字也不醒来,后来他喊她唯唯,她便渐渐安静下来,他给她擦了泪,她在睡梦中手不经意地紧抓着他睡衣的领子。   当时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傅远征都觉得匪夷所思。   之前想要将她留在身边的念头很深,看着她被尹少城霸占着合法身份,他的心里有股邪火在冒,到如今他觉得这些对她做的事情,竟像是本能反应,本能的想要照顾她。   从一开始的占有欲到现在到底是什么,他看不明白。   他不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感觉,但他想,自己对陆唯非爱也非不爱。   陆唯睁着眼睛,抬头是男人弧度漂亮的下颌,上面冒出了一点胡茬,跟针头似的。   她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往后一缩,抱着她的人就醒过来了。   傅远征对上她的视线,男人醒来时的嗓音格外低沉,喑哑:“你昨晚做恶梦了。”   这是傅远征的床,陆唯不是那种被人抱着睡一晚就会哭天喊地的小姑娘,更不会说出什么要对方负责的荒唐话。   她敛着眸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翻了一个身。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她转过身去对面刚好有一个置物柜,柜子上的玻璃隐约倒映着房间里的东西,也倒映出正在穿衣服的男人。   傅远征背对着她,从玻璃上可以看到他的背部肌理线条流畅匀称,每一块微微鼓起的包都充满男性荷尔蒙。   陆唯原在出神,结果看见这一幕才豁然惊醒,及时将视线收回来,闭上眼睛,等着傅远征出去。   ——   吃完早餐后,顾博森就来了,跟着来的还有给陆唯做疏导的医生。   书房辟出来给陆唯做疏导的场所,顾博森和傅远征坐在客厅下棋。   “你现在这样有点金屋藏娇的意思了。”顾博森落下白子。   傅远征没理会他,眉目疏朗,下了黑子之后,才淡淡道:“她只是在这治病。”   顾博森笑笑,“在这挺好的,安静,而且教授也不用东奔西走,就在楼上楼下来回。”   给陆唯做疏导的是某大学心理系德高望重的教授,是顾博森家里的旧相识,只不过年纪大了。   这也是傅远征将陆唯安置在这里的一个原因之一。   陆唯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不会担心影响到安安,教授也能少些辛苦。   这里对于陆唯来说,相当于疗养院。   而她,也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傅远征心里也很清楚。   一盘棋下完,陆唯的疏导还没做完,顾博森输了还想再来,傅远征不理他,拿起桌上的一本杂志翻阅。   后来张宋打了个电话过来,告诉傅远征有人在调查陆唯。   “什么人?”傅远征清冷的问。   “是叶慎天。” 第80章 怕我发病吓到别人   怕我发病吓到别人   今天是周天,傅远征一整天都在家里,顾博森也留下来吃了午饭后才走的。   午休的时候只有陆唯一个人在房间。   她没什么睡意,平时也很少午休,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傅远征在书房不知道忙什么,他有很多工作,周末也闲不下来。   下午大约三点,钟点工还没来之前。   傅远征突然听见外面传来陆唯的哭声,他连忙将鼠标丢开,出去,陆唯坐在沙发上捂住脸,电视里播放的是一部家庭伦理剧,男人抛妻弃子。   傅远征大步过去,过去将人搂进怀里,拿起遥控将电视关了。   钟点工来了,见到先生抱着那位小姐进了房间。   到了晚上,陆唯很早就睡过去了,连傅远征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一大清早,陆唯还是在周远征的怀里醒来,她知道自己昨晚又做恶梦了,到现在枕头上还有一些湿意,眼睛也很酸涩。   她不动声色的将傅远征的手拿开,坐起来,转头看见男人眼睑下一层淡淡的青色,他应该都没睡好吧。   她沉了沉呼吸,慢慢掀开被子,走到客厅外的阳台,清晨的空气挺好,这两天回温,天气不太冷,楼下不远处有人在跑步。   昨天那位教授建议她多运动运动,没多久陈秘书就送来她尺码的运动衣和运动鞋。   陆唯开门进房间,傅远征没醒,她看着男人沉睡的脸微微有些失神,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   轻手轻脚的进屋拿衣服鞋子,然后到浴室换好衣服,将头发扎好。   既然运动有助于她稳定病情,她就会去做,因为她还有很多事要去做,很多人要面对。   叶家的那些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空气中一层淡淡的雾气正在散去。   陆唯很久都没跑过步,活动活动筋骨后才开始跑。   她跑的不快,绕过人工湖沿着堤岸跑,旁边的柳树开始发芽了。   陆唯跑了一会儿,听见身后传来跑步声。   很近,明明跑步声没什么区别,无非就是快慢轻重,她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停下来,下意识的回过头。   没想到是傅远征。   他穿着深蓝色的运动衣,衬得他皮肤白,也年轻了些,拉链拉到顶,跑动的时候,隐隐可以看见滚动的喉结。   “不跑了?”傅远征开口低沉,看着和他穿着同款红色运动衣的陆唯,她头发梳在脑后扎成马尾。   她一愣,摇摇头,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落了几缕短短的碎发,眸色黯淡,“傅总是怕我发病吓到别人吗?”   她知道,傅远征有半软禁她的意思,但也是为了她的病情好,陆唯明白,也很配合。   傅远征眸光深沉的看着她。   “是担心,不过不是担心你吓到别人。”他说完,跑动起来,回头看她,“钟点工已经来了,跑完回去吃饭。”   陆唯还因为他前半句话恍然失神,立马又回过神来,跟在他后面,慢跑。   他腿长,有意放慢速度,在她前面不紧不慢,刚好拉开一定的距离。   五分钟后。   她被傅远征扶着坐在旁边的草地上的长椅上,他蹲下来脱掉她的运动鞋,蹙眉,声线压得着淡淡的怒意:“没有先活动活动再跑吗?”   陆唯有些抽痛,忍着不发出声,听见他微带着斥责的语气,她辩道:“做了,可能太久没运动。”   傅远征正给她按脚踝的动作微微一顿,他竟听出她的语气里有几分不服气。   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陆唯低头看他,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细碎的短发上,在发尾仿佛漾起一层彩色的光圈。   想起当初在花店外面她险些被车子撞了,崴了脚,傅远征也是这样给她按脚。   到今天,她居然发现,她和他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思绪还没拉回来,她就被傅远征拦腰抱了起来,她靠着男人的胸膛,感受着他说话时的起伏,“先带你去买点药,再回去吃饭。”   陆唯很快反应过来,手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胳膊,说:“之前你给我买的药在我包里,应该还没过期。”   傅远征的脚步停下,也想起了那一次。   “嗯。”低沉的声音仿佛从胸腔溢出,目光不经意扫过她的手。   陆唯被他抱着,能闻见他身上淡淡的汗水味,混着男性的荷尔蒙气息,在这样的清晨,很不一样,也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心跳有些异常。   抓着他胳膊的手倏然紧了一下,走进电梯才看见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又放了下来。   傅远征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也不说话,目光平静的看着电梯字数的跳动。   16楼,陆唯却觉得像是爬了几百层楼一样,时间拉的很长。   回到家中,陆唯的包里没有药。   其实她不想被他那样大庭广众抱到药店去,陆唯看到傅远征的脸色就知道,他猜到了。   傅远征洗了澡出来,换上衬衣西装,一声不吭的坐在餐桌前,面无表情的吃早餐。   陆唯也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喝粥。   门外有人按铃,钟点阿姨去开门,是张宋,来接傅远征上班。   吃完早饭后,傅远征走到玄关,冷冰冰的回头对钟阿姨说:“去楼下药店买点药,什么药,你问她。”   陆唯觉得傅远征其实是个很有脾气的人,他平时只是藏的深。   钟点阿姨买了药上来,陆唯喷完雾气休息了一会儿,大约十点,那位教授来给陆唯做疏导。   钟点阿姨一整天都在屋子里陪她。   是个健谈的阿姨,会拉着陆唯聊天,陆唯渐渐和她熟悉,话题扯开,时间很快过去。   只有吃药的一个小时之后到两个小时之内会有些头晕,陆唯都坐在沙发上,有时候反应强烈些,就会卧在床上缓冲,其余时间会在屋里走动。   然而陆唯不知道的是,今天叶曼西从FZ离职了,离职手续办理的很快,当天离开。   当时是顾博森送叶曼西离开,走到大厅外,他将她的东西放进车里,然后手搭在车门上问她:“有什么打算?”   叶曼西朝里面看,大厅光可鉴人的地板,她过去几个月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次,很熟悉了,还真有点舍不得。   她红了眼,吸了吸鼻子,说:“什么什么打算,当然去我爸公司,还能当副总。”   顾博森皱着眉头说:“你别怨远征,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你喜欢他那是你的事,你拉扯上陆唯做什么,你还打她。”   “难道不是她抢走远征的吗?”叶曼西眼圈一红。   “远征又不是你的,什么叫抢走?我发现以前跟你讲话怎么就没这么累呢?”   “那是你现在向着陆唯,谁不知道你最近和她的好姐妹白苏走得近,顾博森,我们的友谊也到尽头了!”叶曼西直接将他的手拍开,上车。   顾博森看着走远的车尾,有些莫名其妙。   以前他是觉得叶曼西有几分大小姐脾气,倒是可以忍受,毕竟也算是在身边几年的人,可以当做朋友看待。   可最近她好像特别烦躁,一点就炸,就像心里藏着事。   ——   下午陆唯午休起床就帮钟点阿姨准备晚饭的食材,都是陆唯喜欢的菜,到傍晚,她接到傅远征打来的电话——   “我今晚有应酬,不用等我吃饭。”男人低沉的嗓音穿过无线电显得格外低沉。   陆唯握着手机说:“好。”   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晚上九点,钟点工接了好几个电话,似乎有什么事。   陆唯见她着急,“阿姨你先回去吧。”   对方为难道:“可是先生要我时刻看着小姐你。”   “不用,他应该快回来了,我没事的。”   钟点阿姨走后,陆唯闲着没事,打开电视看节目,她找了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仍然没看出什么笑点。   无意间不知道在等什么。   一直到十点半,她迷迷糊糊快睡着了,听见有开门的声音传来,她猛地睁开眼睛,看见傅远征推门进来,张宋提着公文包跟在他身侧。   傅远征喝酒了。 第81章 他喂她喝酒   他喂她喝酒   傅远征喝的不多,只是看上去眼尾有抹桃红。   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和陆唯的视线对上。   陆唯是猛然惊醒的,所以眼神有些惊慌茫然,对上男人的视线的一瞬间,后者的目光沉了沉。   他换了拖鞋进来,目光随意的扫了陆唯一眼,收回视线,然后坐在沙发上。   张宋跟着他进来,将公文包放在茶几上,过来对陆唯说:“陆小姐,总裁喝了点酒,麻烦您如果可以的话照顾一下。”   看见陆唯点了点头,然后恭敬地说:“总裁,我先回去了。”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低沉地应了一声,抬手扯了扯领带,将衬衣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和第二颗扣子解开,双手的手肘搭在膝盖上,弓着背低着头。   陆唯坐在一边只能看见他清俊的侧脸,他喝酒不怎么脸红,所以看上去没有其他人喝完脸红脖子粗的模样,依旧清冷俊逸。   她低声询问道:“要喝水吗?”   傅远征搭在腿上的手握了起来,手背的青筋凸显。随后转过头,目光似是不经意的落在她的脚踝上,低沉的嗓音压着某种情绪,“擦药了吗?”   陆唯愣了愣,反应过来之后点了点头。   “嗯。”   说来说去,他还是没回答她的问题。   陆唯起身,兀自朝厨房走过去,拿起他的杯子,给他泡了一杯蜂蜜水。   走回到客厅的时候,她看见傅远征的头仰枕在沙发背上,抬手捏着眉心,嘴角紧抿着。   陆唯知道他有头痛的毛病,喝了酒,应该更不舒服。   她放下水杯,犹豫了几秒后,开口问他:“你是不是头痛?”   傅远征没有回答她,过了大约两三秒,他用力捏了捏眉心,松开手,坐直身子,目光深邃的看着她道:“没关系。”   他拿起桌上的水杯,将蜂蜜水一饮而尽,然后起身对陆唯说:“很晚了,快去睡吧。”   说完,他继续靠着沙发背,眉头拧得紧紧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安静的气息,狭长,缓慢。   仿佛整座城市都安静了。   忽然,两边的太阳穴传来温暖的触感——   傅远征几乎是同一时间睁开眼睛。   眸色沉暗。   陆唯的手指的指腹有一层薄薄的茧,是她雕刻玉石的时候留下来的,这几年剪了又长。   她一声不吭,一下一下地给他按着。   傅远征突然将陆唯的手抓下来,沉沉道:“陆唯,如果你为了感激我的话,不用这样。”   陆唯知道,他应该为了早上的事情生气。   但是她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转身,悄无声息的进了房间。   她掀开被子,左膝盖跪在床上,正准备躺下,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她下意识的一回头,结果肩膀被人扣住,男人温热急促的吻毫无预兆的罩了下来。   像是压抑了许久,带着发泄的情绪,动作凶狠。   身子被人一推,陆唯倒在床上。   傅远征的吻愈发不可收拾。   他吻过她的唇,鼻子,眼睛,额头,再逆着吻下来,最后慢慢含吻住她的耳垂,他轻咬着,在她耳边低哑道:“唯唯…”   陆唯脸色一白,颤抖的手去推他的胸膛,“傅…”   男人再次吻住她的唇,他没轻重地咬着她,扯开她的衣服,唇沿袭而下,落到她胸口的那块拇指大小的疤上,他轻轻一吻。   湿热的唇却好像滚烫的火在灼烧,陆唯疼得眼泪掉了出来,傅远征忽然将她松开。   他起身,看着痛苦的闭着眼睛的女人,脸色冷沉阴郁,转身出了房间。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就好像酝酿了很久的一场风暴,乌云涌动,结果却被风吹跑,唯独被吓坏的人还没反应过来。   陆唯攥紧自己的衣服,缩在床头。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脑海里却不断闪过刚才男人吻着她的时候,她慌乱和一种自己都说不出来的情绪在心底炸裂。   好像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那种感觉令她很不安。   极其不安。   她抓着被子,颤抖的将自己裹了起来。   傅远征一整晚都没有进来,陆唯也没怎么睡着,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她不知道有没有做恶梦,总是能听见耳边都是男人低沉的唤着她唯唯的声音,她越来越怕,紧紧缩着身子,却又不敢醒来。   最后感觉男人的唇落下来的瞬间,她猛然惊醒。   白色的光线刺激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睛。   原来天亮了。   钟点阿姨已经做好早餐了,陆唯出去的时候傅远征坐在餐桌的另一端,慢条斯理的喝粥,眉目清寒。   听见房间这边的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换了衣服,什么时候进的房间她却全然不知。   陆唯的目光顿了顿,坐下来,拿着勺子慢慢喝粥,喝的比平时都慢,张宋到的时候隐约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直到傅远征走了,陆唯才松开紧攥着的拳头,手心里都是冷汗。   也是大约十点左右,老教授上门来给她做疏导。   陆唯今天明显心绪不宁,教授说的话她好几次没回。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种不安的感觉始终萦绕在心头,后来教授问她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   陆唯摇头,这怎么能算是难题呢?   她只是不喜欢别人触碰,而自然而然产生的害怕的心理。   她只是害怕。   晚上陆唯睡得早,也没听见傅远征回来的声音。   早上醒来才发现身旁的毛毯不见了,开门出去的时候正好看见终点阿姨再沙发那边叠毛毯。   原来傅远征昨晚是在沙发上睡的,而房间的门留着一条缝。   应该是为了更容易听见她的动静,以免她情绪失控。   陆唯走出来,傅远征刚好从浴室出来,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带着一股淡淡的剃须膏的气味。   身后的人未动,他突然停下来,低沉道:“吃饭。”   陆唯微微失神,跟了上去。   关于那一晚发生的事,傅远征没有解释,陆唯也权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就这样,相安无事。   中午的时候白苏何故来看过她,他们一直都很担心她,只不过前面两天的治疗不太允许陆唯见太多人。   这样的治疗一直到第八天,陆唯的情绪已经能很好的控制住,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半夜也不再做恶梦,和傅远征之间都是隔着安全的距离。   教授在临走之前告诉她,明天再进行一次疏导,就差不多了。   晚上傅远征有应酬,他依旧打电话告诉陆唯,让她不要等他吃饭。   陆唯应了一声好。   吃完晚饭,洗了澡,陆唯将药吃了,然后很早就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傅远征回来的时候,她听见开门声。   过了一会儿,房间的门也打开了。   男人没料到这个时间了她还没睡,所以傅远征开门进来看见她没睡,微微一愣,眉头深深皱起,表达他的不满。   不知道是不是过去几天,他都是这样,在她睡着后开门进来看过。   陆唯坐起来,两人好些天没说过话,她竟不知如何开口。   咬着咬唇,道:“教授说明天再接受一次疏导,就差不多了,以后只要每隔一段时间去医院复查就行。”   男人握在门把上的手倏然收紧,目光却是平静的看着她,低沉道:“好。”   傅远征的衣服都放到书房去了,他在外面的浴室洗澡,陆唯也能隐约听见水流声。   她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的睡着,后来被外面的声音惊醒。   像是什么玻璃碎裂的声音。   她掀开被子下床,打开房门,客厅没有开灯,但远处的光线照过来,还是能看见东西的轮廓。   陆唯在晚上的视力不太好,她有轻微的夜盲,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傅远征弓着背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好像放着好多酒瓶,仿佛在泛着冷淡的光。   她慢慢的走过去,不小心磕碰到了沙发旁的矮凳,膝盖一痛,结果被男人攥住了手腕。   陆唯身子一颤。   “看不清还出来折腾什么?”男人清冷的嗓音低斥道。   浓烈的酒气喷拂而来,陆唯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   男人只单穿着一件白色衬衣,衬衣的领口敞开,至少松开了四颗扣子,这么近隐约可见他胸膛和腹部紧实的肌理线条。   他从来没有过这样野性的一面。   刚刚磕碰到矮凳的一瞬间,陆唯的眼角挤出泪花。   傅远征的视力极好,陆唯仰头看他的时候,两只眼睛一览无遗,眼角带着泪花,像是一只可怜都被丢弃的小猫。   男人的目光深沉晦暗,像浓稠到化不开的黑夜,攥着她手腕的骨节有力冷硬。   陆唯有些心惊地撇开头,这才看见茶几上摆放的酒瓶好多都是空着的,地上也有凌乱的躺着几只空酒瓶。   他竟喝了这么多。   “傅总,你别喝了。”陆唯一时说不上来是担心他会头痛还是什么,眉头紧紧皱起来,伸手就要将他另一只手的酒瓶拿下来。   傅远征的呼吸压抑而急促,像在隐忍着什么,直到陆唯指腹带着薄茧的手指触碰到他手背的肌肤时,他忽然紧紧扣住她的手腕。   扬起另一只手的酒瓶,微抬起下巴,喝了一口,然后俯身不由分说的吻上她的唇。   男人蛮狠的撬开她的唇齿,将口中的酒渡给了她。 第82章 归期未定   归期未定   口中满溢着酒,陆唯被迫咽下,挣扎着被男人推倒在沙发上。   倒下去的瞬间陆唯的腿撞到了茶几上的酒瓶,酒瓶滚落地上,碎成片。   乒乒乓乓的声音,陆唯听得心惊肉跳。   身子陷进沙发里,想要翻身起来,男人已经覆了下来,他低头攫住她的唇,深深地吻着她,钳住她的身子锁在身下。   陆唯被他按着,衣服被扯开勒着身子,痛…   她将身子蜷缩起来,却又被他蛮狠按开,他伸手拿过茶几上的酒瓶,瓶盖是直接敲碎的,玻璃瓶底泛着的光泽刺痛她的眼睛。   “别…”酒水顺着嘴角滑落到脖子上,肩上,男人的唇慢慢下移,吸吮,啃啮。   陆唯的身子像是着了火一样,她受不住这样,尤其是他,“傅远征…你松开…”   过去白苏常笑话她酒量不好,陆唯觉得自己早就该练练,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落了下风。   口中挤出来的声音破碎不成调,男人已经偏过头来攫住她的唇,偏不让她再开口。   唇齿之间弥漫着酒气,一点一点地烧着陆唯。   屋内气温逐渐升腾,客厅的玻璃仿佛都快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窗外有月光,透过雾气,照在那墙上撕扯的人影上。   陆唯觉得自己醉了,在男人沉下来的瞬间,她浑身战栗,嘴里喃喃着谁的名字也被他尽数吞没。   他吻着她的耳朵,哑着嗓音叫她唯唯,她听不清,抬手去撑他,却被他又喂下几口酒。   她看着男人暗到极致的眸,仿佛看穿她的灵魂,她呵出来的声音带着酒味,眼角的水汽都染了酒精味,他低头去吮,按着她…   一个晚上,从月明星稀,到天色渐青。   陆唯被男人以一种保护的姿势搂在怀里。   她头痛欲裂的睁开眼睛,她躺在沙发上,男人的怀里,满室荒唐。   脸色煞白,浑身的血液倒流,汇聚在心脏压缩着,胀得好像随时就要爆炸。   她的脑海出现短暂的空白,可是突然之间昨晚的一幕幕清晰的出现,像电影的放映,在她的脑海中无休无止。   她的心像被人狠狠攥了一下,疼出血。   回过神来的一瞬间,她小心翼翼的脱离男人的怀,不惊动他,跌跌撞撞跑进房间手脚慌乱的抓过衣服,快速的套上。   天色渐亮,照亮她还来不及穿上衣服的裸露的肩上斑驳的痕迹。   她手指发痛地不断颤抖,好几次差点扯坏衣服。   她怎么…   她怎么?   她怎么!   男人还在沙发上,清俊的侧脸线条被外面的光线照得棱角分明,他的腰间搭着一条毛毯,腹部肌理轮廓清晰,紧实的胸膛有女人指甲抓挠的痕迹。   陆唯跑出房间惊慌的看了一眼,脸色一再变得难看,她匆匆打开门跑了出去。   一大清早,公寓一楼的密码门打开,“哐”的一声被人摔上。   一个身材纤瘦长发的女人从里面跌跌撞撞的跑出来,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   冯妈没想到一大早就回来了,听见门外有动静以为家里要糟贼,结果开门进来是少夫人。   这两天回温,她身上却裹着很多衣服。   她刚想开口,陆唯嗓音略微嘶哑道:“我想先洗个澡,冯妈,有话晚点说。”   “诶,好,好。”   陆唯冲进卫生间,一股脑的将所有的衣服都剥下来,她不敢看镜子,水流冲刷着身上的粘腻感,疼痛几度使她差点站不稳。   五指紧紧抓着墙上的置物架,她低头,水都流到了脸上,她看见腿上,腰上的印记,突然红着眼睛,抬起另一只手死死咬住手背,口中漫开一阵血腥味。   昨晚的一幕幕又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额角的青筋绷得紧紧。   她是疯了吗?   这个澡,陆唯洗了一个小时。   手指的皮肤都发皱了。   冯妈在外面催了两次,直到第三次,陆唯才出来,她裹紧浴袍问冯妈:“安安醒了吗?”   “还没呢,还在睡。”   陆唯点点头,说:“冯妈你去忙吧,我吹吹头发。”   冯妈看了她几眼,确定她只是风尘仆仆回来赶着洗一个澡而已,这才离开。   陆唯吹干头发,走出自己的卧室,打开安安房间的门。   孩子床头还点着一盏小灯,她走过去,将灯拧暗,然后掀开被子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搂进怀里。   一触碰到她香香软软的身子,陆唯的鼻腔酸酸胀胀的,到底给忍住,低头亲亲她肉乎乎的脸。   安安睡梦里感觉到身边有人,下意识的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抱住。   陆唯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里,手指不断颤抖,她慢慢地深呼吸,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   安安睡得迷迷糊糊,睁开眼睛恍惚看见妈妈,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妈妈,又睡了过去。   她一夜未合眼,眼下抱着安安,过了一会儿也睡过去了。   ——   傅远征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撑着手坐起来,拧着眉朝四周看,凝神也没听见任何的声音,起身,屋子里没有女人的身影,餍足后的极致空虚感骤然袭来。   满室的狼藉都在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那种久违的熟悉感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   他按着眉心拿出手机给钟点阿姨和老教授打了电话,叫他们今天都不用过来了。   在沙发上坐了几秒,他起身到浴室冲澡,裹着浴袍出来。   他站在落地窗前,侧脸线条冷峻。   他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昨晚的失控,当身体契合的那一瞬间,他觉得有什么东西仿佛在敲击着他的灵魂,那种令他浑身血热的冲动。   到底什么什么?   他转过身正想拿起手机打一个电话出去,伸手从茶几上拿起手机的一瞬间,抬眸看见落在沙发上斑驳的点点血迹。   傅远征的呼吸一沉,转身大步跨进房间换上衣服,拿出车钥匙出门。   却在刚走出房门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   安安睡醒后,冯妈就进来帮她穿好衣服,将她带出去吃早饭。   陆唯一直睡到将近中午十一点。   她坐起来,却被疼痛撕扯得倒吸了一口气,五指紧紧掐着床单,和清早醒来时的感觉不同,这会儿才觉得痛得仿佛浑身都散了架。   那一幕幕再次袭来,她紧咬着下唇,拳头抵在眉心上,懊恼,恐惧,心痛,罪过…   她从没这样复杂过。   就在这时候,安安踮起脚尖开门进来——   “妈妈,傅叔叔的秘书阿姨来了。”   陆唯抬眼,顺着安安打开的门缝看出去,来的人是傅远征的秘书,陈秘书。   陈秘书微笑的对陆唯点了一下头,然后对安安说,“小朋友,我能和你妈妈说几句话吗?”   安安仰起小脑袋,脆生生道:“可以啊。”   陈秘书走进房间,反手将房门关上。   她走到床边,客客气气地对陆唯说明来意:“陆小姐,总裁早上接到美国那边的电话,傅先生病重,所以他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赶过去,这会儿人已经在飞机上了。”   傅先生…   陆唯想起来,是傅远征的大哥,他病重了?   但陈秘书为什么要说不得不在这个时候赶过去。   结果等到陈秘书将东西交给她之后,陆唯的脸色变了变。   “这是总裁让我给您买的,他说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说。”   陆唯看着那条药膏,手指一颤。   陈秘书刚起床就接到总裁的电话,平时清清冷冷的男人,吩咐事情的时候也很直接利索。   今天却沉吟了数秒,才开口问她:“女人受伤该用什么药?”   女人受伤的药…   陈秘书是已婚妇女,很快就明白过来,总裁要的是什么药。   她老脸一红,说自己知道,随即傅远征就说自己要去一趟美国,让她给陆唯买了药送过去。   “总裁还让我带您去看医生,陆小姐,撕裂伤不是小问题,还是去看看吧。”都是女人并不会太难以启齿,说起话也方便。   陆唯听见陈秘书关心的语气,一愣,哑着声音摇头说:“不,不用了。”   陈秘书皱着眉头,“总裁会怪罪我。”   “真的不用了,我自己清楚。”陆唯的脸有一阵的热意,随之而来的是内心深处止不住的战栗。   陈秘书走后,陆唯拿出手机,没电了,她找来数据线插上,开机后就跳出一个未接电话和一条未读信息。   未接电话是傅远征的。   她的是旧式的按键手机,屏幕只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但是潜意识里,她觉得不是什么垃圾信息。   点开,简单的一行字——   去趟美国,归期未定。 第83章 怀孕了   怀孕了   第二天陆唯起床后,感觉并没有多好,所以吃完早餐后没有直接去花店,而是开车到医院挂妇科。   医院里永远少不了人。   她排了好长的队伍才轮到她,挂上号之后,坐在诊室外面的长椅上等待被叫号。   周围来来往往很多人,陆唯坐在椅子上觉得浑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   昨晚她梦见远征了。   梦里的远征还是当年那个看似冷冰冰却总是保护她的少年。   那时候陆唯总是不明白,他为什么会保护她,明明嫌弃她,却总是在关键时刻为她挺身而出。   后来长大后,她才知道,远征也是因为母亲过世而被送进孤儿院。   他也许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的影子。   他们互相慰籍,取暖,像寒冷的冬日里两只流浪的猫,互相珍惜到相爱,再到最后阴阳相隔。   其实远征有一颗温暖柔软的心,包裹在他冷冰冰的外表之下。   她爱远征,却负了他。   她潜意识里不敢再梦见那张脸,她不再是周远征的陆唯。   从梦中惊醒,不敢再闭眼,不敢再看见他。   忽然听见叫她的名字,她猛然惊醒,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诊室里。   医生面无表情的给她做检查,脱裤子,岔开腿,从她口中吐出来的冷冰冰的词令陆唯有些难堪,压在心底的那股涩意很快就散开。   检查完开了些消炎药给她,涂抹的药正好是陈秘书买的那一种,所以就没开。   谢过医生后,陆唯从诊室出来。   与要进去看病的人擦肩而过,低头将病历本放进包里,攥着卡准备去取药,结果余光瞥见几排椅子最角落的位置。   一个戴着墨镜披头散发的女人坐在角落,她身上的衣服是香奈儿的春季新款,虽然始终低着头,但陆唯还是认得出来。   没想到是叶曼西。   她怎么会在这?   叶曼西堂堂叶家千金,当年就算是打个小小的预防针都有院长亲自接待,各种绿色通道,根本不需要在这排队等叫号。   舍近求远这种做法不是叶曼西的风格。   除非…   陆唯只是猜测,觉得她可能得了什么不能被家里人知道的病。   她的眉头皱了皱,心里隐约觉得事情有蹊跷。   所以她走到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假装是在等叫号。   过了大约十多分钟,叶曼西从后面上来,朝着其中的一个诊室进去。   然而陆唯看着上方滚动的屏幕,并没有看到叶曼西的名字,刚才也没有听见报她的名字。   这么看来,叶曼西不仅乔装打扮到医院看病,还借着别人的身份?   到底是什么病,需要这么小心谨慎。   叶曼西出来的时候,低着头,陆唯侧过身子,等她离开这层楼的时候,她站起身,朝着她刚刚去的那间诊室进去。   趁着病人还没进来,陆唯单手撑在桌上,低头询问医生:“大夫,刚刚从这里出去的那个人是我妹妹,她怎么了?”   医生抬着眼镜,语气颇为严厉:“你既然是她的姐姐最好劝劝她,我让她回去考虑几天,最好不要轻易流产,孩子能生就生下来。”   陆唯身子一僵,错愕了数秒,“什么,您说她怀孕了?”   “是啊,你不是她姐姐吗,你不知道?都十周了!我建议她留下,她还跟我急,扬言要拆了医院,我搞不懂现在年轻人怎么火气这么大!”   的确是她的风格。   有病人进来,瞪了陆唯一眼,嫌她碍事,陆唯走到门口听见医生嘀咕了一声:“怎么当姐姐的,现在的年轻人…”   陆唯紧紧攥着手中的卡,眼底是浓浓的震惊。   叶曼西居然怀孕了!   孩子的父亲是谁?   她这样偷偷摸摸的来医院检查,又准备做流产手术,想必孩子的父亲应该是见不得光的。   刚刚一瞬间,陆唯居然会猜测孩子是傅远征的,但是很快就否决了自己这个荒诞的猜测。   先不说傅远征会不会碰叶曼西,但如果叶曼西真的怀了傅远征的孩子,她那么喜欢他,一心想要嫁给他,怎么可能不会借着肚子里的孩子上傅家讨要说法呢?   所以,这个孩子是叶曼西痛恨的,留不得的,更不能被她的父母知道的。   到底是谁的?   陆唯下楼取了药,离开医院,上车,先把药吃了,药片的苦涩味在喉中化开。   她靠在椅背上休息了一会儿,就在她低头启动车子的瞬间,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瞬间闪现,令她觉得有一股寒意窜上来。   孩子会不会是尹敬修的?   叶曼西之前那么怕尹敬修,有把柄捏在对方手上,会不会是与这件事有关?   陆唯将车子开到城南郊外的监狱,尹敬修被送进来的那一天陆唯何故开车停在附近,亲眼见到他被押进去。   尹少城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二十五年的牢狱生活,何故觉得不够解恨,恨不能上去将那人当场崩了。   陆唯拦住何故,想到尹少城她也红了眼眶,但是现实就是现实,“你现在上去,寻滋闹事是要吃官司的。二十五年,我保证他在里面也不会好过的。”   她走到监狱大门边,大门紧闭。   “对不起,今天的探视时间已经过了,明天早点来吧。”狱警面无表情道。   尹敬修情况特殊,每个月可以探视的次数多。   第二天,陆唯一大早就将车子开到监狱外,时间还没到,她就坐在车上,车里放着轻音乐,老教授推荐的,说是听一听对她有帮助。   于美心和叶慎天只有叶曼西这个独女,一直捧为掌上明珠,要是他们知道叶曼西未婚先育,孩子的父亲身份不明,不知道会是什么心情?   陆唯的心里却没有一丝的快意,只觉得做什么都不如母亲还活着,但他们叶家人,也休想好过。   监狱的门开了。   平时根本不会有人来探尹敬修的监,除了叶曼西,也只是来这逼问他光盘的下落。   尹敬修正躺在床上盯着外面的天光发呆,等会儿还得去干活,难得多躺会儿。   忽然听见狱警叫他的名字,他打了个激灵,从床上咕噜爬上来,畏畏缩缩的站在一边。   他在这里被打怕了,整天担惊受怕,再不是当初风光无两的尹家大少爷。   他没想到,来的人居然会是陆唯。   看见陆唯的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有些失控,瞪大双眼,怒吼道:“贱人,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我杀了你——”   “给我老实一点!”狱警朝他的膝盖窝踹了一脚。   他一个不稳朝前跪了下去,被狱警提着按在椅子上。   陆唯看了一眼玻璃和铁栏杆里面,面容憔悴,消瘦了一圈的男人。   因为刚刚的挣扎被警棍敲了一下,涕泗横流,头发被理得几乎贴到了头皮,手腕上有几处淤青,哪里还有以前风流倜傥的模样。   看来他的狱中生活比传言里的还更凄惨。   她拿起听筒,下巴冲他扬了扬。   听筒里传来男人阴恻恻的咬着牙的声音:“陆唯,我会将你碎尸万段,你这个贱人!”   “尹敬修,叶曼西怀孕了。”陆唯冷静的说了几个字。   果然,尹敬修的脸色一变。   看来他还不知情。   陆唯曾经为了能靠近远征的世界,看过犯罪心理学,也看过一些有关微表情的研究。   她看着尹敬修一系列的面部表情,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的确定,她握着听筒,继续开腔道:“她要流掉你的孩子。”   “你敢流那就流!”尹敬修赤目盯着陆唯,仿佛陆唯就是叶曼西,他直想狠狠掐住她的脖子。   果然,叶曼西怀的真的是他的孩子。   但是陆唯没证据。   “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叶曼西六年前出国后就很少回国,而且尹敬修是尹少城的堂哥,陆唯多少听过有关他的事情。   他女人无数,没有固定的女朋友,从来没听过他和叶曼西有什么来往。   尹敬修盯着她,那眼神恨不能将她当场生吞活剥了,他忽然笑了:“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想知道她是怎么被我玩的?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第84章 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过着担惊受怕的日子   陆唯在来之前就已经猜到尹敬修不可能轻易松口。   她握着听筒的手紧了紧,一字一顿的告诉他:“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我送进监狱吗,我又怎么会知道尹少城的车祸不是意外吗?”   尹敬修的眼神一闪,半眯着眸子凶狠的盯着她,“不是尹少城的那个小跟班发现他的车子被动了手脚,你们顺藤摸瓜查到的吗?”   不对,这个女人看上去平静寡淡,但是她很聪明遇事也很冷静,不可能平白无故抛出这样一个明知故问的问题。   事到如今他都被关在这里面了,她还想耍什么花招!   陆唯的眸间划过一丝丝的冷意,想到尹少城如今还躺在病床上,无知无觉。   对尹敬修说话的语气也愈发冷漠:“对,何故的发现才是最重要的环节,但是有件事我没有告诉警察,所以你不知道。”   “什么事?”尹敬修嗤笑,好像压根就不将陆唯的话放在眼里,也对她的话题不感兴趣。   但是拳头却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她既然这样说,这件事肯定会令他意想不到。   陆唯的余光瞥了一眼他握起来的拳头,“叶曼西发匿名短信告诉我,尹少城的车祸并非意外。”   女人的嗓音温温淡淡的,通过听筒传进尹敬修的耳朵里。   他的眸光倏然一颤,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脸色涨得血红,咬牙低吼:“这个贱人!”   他千算万算都算不到,她居然会向陆唯通风报信。   她居然借用陆唯的手来对付他,这个贱人!   他握着拳头捶打着,手铐的链条被摇晃得哐当哐当响。   “安静!”狱警冷冰冰的警告。   陆唯没空等他的情绪发泄完,紧逼着问他:“尹敬修,她是不是有把柄在你手上?”   尹敬修被狱警按压着肩膀,他逐渐平静下来,冷邪的看着陆唯,“你想对付叶曼西?你把我弄到这个鬼地方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但是他心里又咽不下这口气。   “除了我谁还能替你出这口气?”   “出气?别说的这么好听,你想要她的把柄,可以,拿我的自由来换啊!”尹敬修忽然凑近玻璃屏障,冷冷的勾唇笑了出来,“傅远征一定有办法,陆唯,你肯不肯?”   “你做梦!”陆唯握着听筒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骨节颤抖着。   就在这时候,狱警开口提醒道:“探视时间到。”   尹敬修抓着听筒,阴恻恻的笑着:“与其让你得到,还不如让叶曼西永远有把柄捏在我手上,我在牢里坐着,她也别想好过,我要她每天担惊受怕那东西会流落到别人的手上!   每天都过得不好!”   陆唯站在原地,冷漠的看着他被狱警拖出去。   叶曼西担心那东西会流落到别人的手上?   她将尹敬修最后说的那句话放在心里细细回忆了一番。   是什么东西?   陆唯想不出来,但尹敬修是妄想用这个来同她讲条件。   从监狱离开后,陆唯开车去傅远征的公寓所在的小区。   并不是去傅远征家,而是去拜谢那位老教授。   将车子停在小区楼下,陆唯推开车门下车,往前走的时候,途经那天跑步她崴了脚被傅远征扶着坐过的长椅。   耳边仿佛还有男人沉稳的脚步声,还有那天清晨淡淡的汗水味…   陆唯像是受到惊吓,猛地回过神来。   她怎么会想到那天清晨呢。   长椅上坐着两位老人,大概耄耋之年,老爷爷还牵着老奶奶的手,在这个温暖的中午。   很温馨的一幕,让人移不开视线,又心生羡慕。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到旁边的超市买水果。   教授在家写字,见到陆唯很开心,还告诉她昨天傅总打电话叫他不用给她做疏导,没能最后再和她说说话他很遗憾。   原来傅远征给他打过电话了。   陆唯的眸间闪过一丝错愕。   后来她陪老教授说了一会儿话,教授让她以后常来。   告别了教授,陆唯才开车回店里。   白苏坐在靠橱窗的藤椅上,她托着腮,目光忧郁。   这是陆唯进店看到的一幕,“苏苏,你不舒服吗?”   “啊?”白苏猛然回过神来,“没呢,你去哪了?”   陆唯没告诉她自己去了监狱,只说去拜谢那位老教授对她的帮助。   白苏点点头,低声道:“应该的。”   “怎么了?”   白苏有心事。   “他…”刚刚还算冷静的白苏,这会儿已经有些撑不下去,眼眶顿时红了一圈,“我听说他病重了。”   陆唯才想起来,傅远征去美国是因为他的大哥傅先生病重了。   昨天听陈秘书说的时候,她没将傅先生的事情太放在心上,也忘记了他是白苏的心上人。   她握着白苏颤抖的手,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白苏皱了皱眉头,失笑的看着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摇摇头,说自己没事,过一会儿就好了。   哪次他出事,她不是忍一忍就好了呢?   这一次也是一样,忍一忍就好了,不要去想他就好了。   对,忍一忍就过去了。   陆唯看着白苏的背影,手指倏然攥了起来。   ——   花店外,陆唯攥着手机的手指有些僵硬。   电话没接通,陆唯又辗转打了张宋的手机。   张宋人留在国内料理公司的事情,他告诉陆唯傅远征的手机在国外暂时接不到电话,告诉了她另外一个联系方式。   号码很快发到陆唯的手机上。   她拨通那串号码,响了大约十秒钟接通了。   “是我,”陆唯抱着手机,气息有些凌乱,嗓音压低了下来,“陆唯。”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应该是意外。   她还不等对方说话,就再次开口道:“傅先生的病怎么样了?”   “还在昏迷当中。”终于传来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   他不问缘由。   陆唯觉得耳膜被刺痛了,倏然抓紧手机,“会有危险吗?”   “不好说。陆唯…”   不知道在害怕什么,当听见男人叫出她的名字时,陆唯倏然挂断了电话。   她原想听到什么好消息就可以安慰白苏,可这个消息比不知道消息还让人牵挂,她当时选择不说。   ——   晚上九点,白苏忽然说想去喝酒,这条街上是有酒吧的,陆唯知道她心情不好,便关了店门,带上何故一起去。   白苏喝了不少,还吵着要上去跳舞,人已经甩开陆唯的手要往舞台上去,结果才走了两步就被迎面过来的一个男人给撞了一下。   是个年轻男人,他骂骂咧咧了一句,抬起头看见白苏身边的陆唯时,脸色一变,拔腿就跑。   幸好何故动作快,直接按住对方的肩膀将他拖了回来。   “跑什么!”   陆唯看他有点眼熟,再多看了几眼,认出来他就是当天在店门口开车险些撞到她的年轻人。   “你为什么看见我就跑?你认识我?”   “不,不认识,我怎么会认识你。”   不认识怎么会看见她就跑,明显是心虚。   陆唯朝何故使了个眼色,何故立马找人将那个年轻人按在地上。   何故蹲在地上,拍了拍他的脸,“我知道你,家中有点小钱,但是呢,这是我们的嫂子,她问你什么你最好老老实实回答什么。”   “你,你不是傅远征的女人吗,怎么成他们的嫂子了?”   “啧!”何故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问你话,别东扯西扯的!”   “不是我真不认识,我当时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是叶小姐让我开车撞你的。”   何故回头吃惊的看着陆唯,“陆唯姐,怎么回事?”   陆唯听了他的话也是呼吸一沉,握着拳头质问年轻人:“她让你开车把我撞死?”   “她说只是让我把你撞伤撞残,但别撞死,不管你是伤了还是残了,赔偿的钱她都会替我付。饶了我吧,我当时真的是…”   “住嘴!”何故狠狠地拍了他一下。   他站起来走到陆唯身边,愤怒道:“陆唯姐,这个叶曼西太歹毒了!”   是啊,太歹毒了。   陆唯的脸色白了白,原来那天是叶曼西叫人开车撞她。   要不是傅远征及时出现…   那恐怕当时的她就是非伤即残。 第85章 安安上到尹家的户口   安安上到尹家的户口   过了两天,陆唯又去了一趟监狱。   尹敬修被狱警带出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几天前的狰狞,而是透着阴冷邪肆的笑意,那双眼睛仿佛看穿了陆唯此行的目的。   他拿起听筒,阴恻恻的问道:“考虑的怎么样?”   “考虑什么?”陆唯冷静的反问他。   尹敬修脸色一沉,“你难道不想要叶曼西的把柄吗?”   陆唯当然想要,当得知叶曼西曾那样歹毒对她的时候,她是真的很想将她怀孕的事情捅出去。   她这两天让何故暗中派人盯着叶曼西,她每天都去公司,似乎将流产的事情暂时搁置在一边了。   叶曼西没有动作,她就很难得到有力的证据。   “我当然想要,可是你会给吗?”   “不会。”尹敬修一笑,透着邪气,“当然不会,除非你想办法把我弄出去,否则你别想得到那样东西!”   在来之前,何故给陆唯打了电话,关于叶曼西最近的一些其他动向。   她告诉尹敬修:“我听说叶曼西这段时间一直在你的各处私宅找东西,几乎都翻了个底朝天了,想必也是在找你说的那个东西。”   尹敬修先是一愣,旋即嗤笑道:“她找不到的。”   “你就这么笃定她找不到?”   “我放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她怎么会找得到呢。”尹敬修十分自信。   陆唯看着他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他一定将东西藏得很好。   到最后他还是不松口,除非陆唯拿他的自由交换。   陆唯来本就不抱希望,只是想从他口中知道更多的信息,然而他的口风太紧,什么话都套不出来。   出了监狱大门,陆唯在车里坐了好一会儿。   她抬手捏了捏眉心,忽然想到白苏关心的那位傅先生的事情,拿出手机又给美国那个号码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可是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电话都没人接通。   昨天她也打了电话,询问完傅先生的事情她就将电话挂了,而傅远征也没多说什么,就真的像他对秘书说的那样,有什么话等他回来再说。   陆唯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机放进包里。   回到花店,白苏正在扎花束,看上去心情不好也不坏。   陆唯拿着花坐在她对面,没告诉她傅先生还是昏迷不醒的事情。   当初那位傅先生是真狠,拒绝白苏拒绝得透彻,连她出国的签证都用权势压下来,没人敢给她办,以至于她想偷偷出国看他一眼都不能。   何故在那边找东西,找了半天问白苏:“白苏姐,你看见我的钱夹了吗?”   白苏的眼睛扫了柜台一眼,“喏,我帮你放那了。”   “怎么能放这呢,这么危险,万一被人顺走怎么办?”何故赶紧过去,将钱夹塞进口袋里。   白苏不以为意道:“没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放在眼皮子底下才不容易被偷。”   “那可不一定,总有你错看漏看的时候。”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放在眼皮子底下才不同意被偷。   “嘶——”陆唯的手被剪刀扎了一下,顿时就冒出一粒血珠。   “怎么这么不小心!”白苏过来,赶紧将她手里的花拿开,“怎么走神了,还好就这么一小点的伤口。”   陆唯没有白苏那么爱护手,她的掌心里有好多的薄茧。   她笑笑说,没事,不疼。   她想起离开监狱之前,尹敬修对她说,他将东西藏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但如果真的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会是什么地方呢?   “苏苏,如果你手上有别人的把柄,你会把东西藏在什么地方?”   白苏不假思索,“当然藏家里了,家里最安全。”   “家里也会遭贼啊,当然放银行的保险柜里了。”何故这样说道。   家里,银行保险柜里…   尹敬修判刑后被没收财产,只有几处不是登记在他名下的住宅留着。   银行保险柜的东西应该都被清查了,以叶曼西叶家大小姐的身份想要从中得到她想要的东西应该不是难事。   可她还去尹敬修的私宅找,说明东西就不在银行保险柜里。   那就只能是放家里了。   但是尹敬修的几处私宅都被叶曼西找过,她应该还没找到的才对,否则以她的脾气一定会告诉尹敬修,告知对方再也无法掌控她。   但唯有一个地方,是叶曼西的手够不到的。   ——   陆唯到尹家老宅的时候,外面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一场,不大也不小。   陆唯下了车,撑着伞走到大门口,高大的铁门将她拦在外面。   “管家,我要进去。”   管家撑着伞走出来,神情为难道:“少夫人等等,我进去向老爷通报一声。”   陆唯淡然的看着他,点了点头,站在原地。   等了大约半个小时了,管家还是没出来。   陆唯撑着伞继续等。   尹老今天心情不好,她知道。   因为今天是尹少城的生日。   而他人却躺在医院的病房。   尹老心里还在怪她。   就连陆唯都怪自己,尹少城出事她也有责任。   所以,她才会豁出去也要替他讨回公道,送邓辉和尹敬修进监狱。   而尹老爷怪她将尹敬修送进监狱。   但在这件事上,陆唯不后悔。   雨越下越大,陆唯撑的伞不大,很快,肩上就落了雨,脚踝也都湿透了。   下了雨,气温又转凉。   陆唯站的时间长了,双腿有些麻木,冷得僵硬。   道路两旁的路灯都亮了,照得雨似一根根银色的利箭。   大约一个多小时过去,管家才从里面出来,铁门打开的声音哐哐哐,他走到陆唯面前说:“少夫人,老爷让你进去。”   陆唯点点头,跟了进去。   进了门廊,就有人替她收了伞,她走进去,大衣的衣角都在滴水。   陆唯冷得有些发颤,走到尹老爷子面前,“爷爷。”   “你是因为少城的生日回来的?”老人苍老的嗓音问她。   自从尹敬修被从看守所带到监狱之后,她就再没见过尹老爷子,老人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几岁,又要管着尹家这么大的担子。   陆唯点点头。   每年尹少城的生日都会回来一起吃饭。   今年也不能例外,只是当事人却不能来。   尹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哼道:“先去楼上把湿衣服换了吧。”   “好。”   刚刚陆唯撑伞故意偏斜,身上的衣服湿得明显,尹老爷子自然看不下去。   尹少城的房间和尹敬修的房间都在三楼,陆唯上去之后,直接先进了尹敬修的房间。   房间不敢开灯,只能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好在光线不算太微弱,否则她在黑暗里寸步难行。   房间的构造几乎差不多,却透着浓厚的个人风格。   尹敬修的房间色彩阴郁,让人觉得压抑,透着腐朽的味道,而尹少城的相对就干净些。   陆唯翻了一会儿,没有找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连尹敬修手上拿捏的叶曼西的把柄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都不知道。   如此找,会费很多功夫。   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连U盘文件这类的东西都没见着。   最后视线落在角落的保险柜里。   她踮着脚尖过去,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抓着保险柜的密码锁。   尹敬修会设什么密码呢?   一般人都会设置生日或是什么特别的日期,但尹敬修这个人,让人匪夷所思。   陆唯沉吟两秒,先试了一下尹敬修的生日,结果不是。   意料之中的。   她又试了一遍尹老爷子的生日,也不是。   他连自己的生日都不设,又怎么会设不放在眼里的爷爷的生日呢。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不能每个生日都试一遍。   就在这时候,隐约听见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陆唯连忙站起来,快速离开房间,然后打开尹少城的房间,闪身躲了进去。   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敲门:“少夫人,老爷在等你吃饭。”   “好,马上下来。”   以往会回来老宅住几次,所以这里常常都备有衣服。   陆唯换了外套之后,稍微整理整理,就下楼了。   尹老坐在餐桌前,桌上摆的都是尹少城喜欢吃的菜,陆唯落座后,老人淡淡道:“开饭。”   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人。   以往还有尹敬修和尹少城,偶尔还能听见尹老爷子训斥尹少城的声音,那个时候,尹敬修就会虚情假意的劝和。   有时候话题会转移到陆唯身上,问她什么时候能为尹家生个孩子,尹少城总会护着她,话锋偏激了,就将筷子摔了拉着陆唯离开。   “你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尹老忽然发话。   正在猜尹敬修的保险柜会设置什么密码的陆唯陷入了沉思中,忽然听见尹老的话,愣了一下,回答道:“安安。”   老人低低的嗯了一声,“几岁了?”   “四岁半了。”陆唯如实回答道。   “和你死去的未婚夫的孩子?”   陆唯的手指一颤,指尖微痛,低声嗯道。   尹老爷子看着她的反应,轻哼一声,“四岁半,也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纪了,户口还没办吧?”   陆唯不知道尹老爷子为什么会忽然问一长串有关安安的问题,尤其是这个问题,令她很不安。   她咬着舌头半天思索不出来,只能接话道:“还没,等到九月份找个关系,上私立的幼儿园。”   “那怎么能成,要上就上最好的公立幼儿园,上到我们尹家的户口来,我会把她当尹家的子孙对待。”   正在听话的陆唯脸色一白。 第86章 三张光盘   三张光盘   正在听话的陆唯脸色一白。   她怎么也没想到,尹老会提出让安安的户口上在尹家。   难怪她从一开始他问起安安的事情的时候就觉得不安了。   握住筷子的手骨节发白,淡褐色的眼眸间浮着一层淡淡的凉薄,看着尹老,态度坚决道:“不用了,不用上到尹家来。”   安安是她和远征的孩子,她要姓也只能姓周,决不可能姓尹。   尹老没想到她这么干脆的拒绝自己,老脸有点拉不下来,冷哼道:“难道要她像你一样,做一个没有根的人吗?”   陆唯神情微怔。   这话说的有些重了。   但她不在意,母亲离去后,她就是没有根的浮萍,后来遇到远征,远征去世后,她还有安安,如今安安就是她的根。   “爷爷担心少城醒不过来吗?”   陆唯看穿了尹老的心思。   他无非担心尹少城醒不过来,尹敬修在牢里要蹲二十五年,出来后也没多大指望,担心尹家无后。   所以才想到她的安安。   尹老饱经风霜的眼睛颤了颤,并没有因为被拆穿而生怒。   目光沉沉瞥了她一眼,“没错,你是少城的妻子,这个孩子就当是你随过来的,少城就是她的继父,怎么不能上尹家户口?”   他早就打好了如意算盘。   陆唯坚持不能让安安上尹家的户口,“去领养一个比安安更小的孩子不是更好吗?安安已经四岁半,是会记事的孩子了,她一直都会知道自己不是尹家的人,又何必?”   尹老很早之前就知道陆唯是个很执拗的人,所以今天她的这个态度他多少也预料到了。   他低低咳了两声,分析道:“其他的孩子终究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安安怎么说还是你亲生的,自然比那些没关系的孩子好,上到尹家户口不好吗?   我会给她最好的吃穿用度,读最好的学校,请最厉害的家教,让她一生无忧。”   一生无忧。   多诱人的条件。   可是谁又能保证给谁一生无忧的承诺。   就连出身在尹家的尹少城都遭到迫害,躺在医院和植物人没什么两样。   在这个利益冲突最厉害的圈子里行走,需要步步惊心。   她怎么能把安安牵扯进来呢。   再说,尹少城醒来后,他们会离婚,安安就更不必要上尹家的户口,如果他真的再也醒不过来,那些也都是后话。   自然也不会告诉尹老。   陆唯坚决不同意,“爷爷不用多说了,我不会同意的。”   尹老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声音铿锵有力:“你不为自己想想,你也不为她想想吗?”   陆唯不会做出让步,“她是我的孩子,我当然会替她着想,不是一定要在尹家对她才是最好的,我会给她我所能给的最好的一切,你不用再说了。”   尹老突然将手上筷子拍在桌上,站起来,管家立马将拐杖递过来。   他拄着拐杖,冷厉的看着陆唯,沉声道:“我也不急着要你做决定,你好好想想。”   尹老走后,原本在餐厅的管家佣人也走了。   宽敞的餐厅,只剩下陆唯一个人面对着一桌没怎么动过的饭菜。   她低头,突然也将筷子摔在桌上。   双手捂着脸,深深的吐了一口气。   没有根的人…   若母亲当年没有遭受那些苦难,她怎么会成为没有根的人呢?   ——   陆唯在餐厅坐了一会儿,很快就上楼去。   尹老住在二楼,陆唯经过二楼的时候看见老人坐在窗前看雨,背影落寞。   她收回视线,转身上了三楼。   她先回尹少城的房间,开灯坐在沙发,头仰靠在沙发背上。   将刚才餐桌上发生的不愉快暂时先抛却脑后,脑海里想的是尹敬修房里的那个保险柜的密码。   尹敬修那个人生性凉薄,从来没将什么人放在心上,听尹少城说过,他年少时,也唯独听过他母亲的话,他母亲过世的时候,他还掉了眼泪。   那密码会不会是他母亲的生日?   可是她要到哪里去得知尹敬修母亲的生日?   陆唯握拳捶了捶眉心,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少夫人,您今晚住这里吗?”   陆唯转头看着空荡荡的床,她如果住这,外面的人应该会进来铺床。   今天因为是尹少城生日的缘故,她才又机会进来尹家,平常的时候,爷爷觉得她害了尹少城又将尹敬修送进监狱,哪里还会放她进来。   “对,我今晚住这。”   她要争取今晚能拿到保险柜里的东西,下次指不定是什么时候能进来。   佣人进来铺床的时候,陆唯走到窗边。   老式的宅子,窗棂做得繁复漂亮,她透过玻璃看外面黑压压的天,清冷的路灯下,如银色利箭的雨,斜斜的冲刷着路面。   过了一会儿,人都出去了,她才想起给何故打了个电话——   “帮我查一下尹敬修母亲的生辰年月日。”   这对何故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很快就查到了。   将日期发到陆唯的手机上。   等到三楼的人都走了,她才打开房间的门,闪身进了尹敬修的房间。   结果,密码也是错误的。   陆唯抬手按着眉心,蹲在保险柜面前。   到底密码是什么?   如果这个保险柜里放着的真的是叶曼西的把柄,难道密码是和叶曼西有关?   尹敬修的房间正好有电脑,她打开电脑输入叶曼西的名字。   她是北安城的名媛,百度百科上有她的资料。   ——   陆唯下楼的时候,管家在客厅检查东西,听见脚步声,看了过去。   “少夫人不是要在这里过夜吗?”   陆唯提着包的手轻轻一攥,淡淡道:“不了,突然想去医院看看二少,今天是他的生日。”   “好,那少夫人路上小心。”   走到门廊下,接过伞,陆唯踩着雨水走出庭院。   上了车,她坐上驾驶座,才将包里的东西拿出来。   是一个鲁班盒,非能工巧匠解不开的东西。   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尹敬修居然用这么精密的盒子装着。   也亏他想得出来。   这盒子陆唯打不开,只能明天找老姚帮她找个这方面的工匠了。   陆唯原就打算今晚去看尹少城,本以为东西不会太难得手,没想到绕了一大圈,结果居然是叶曼西的生日。   没想到真的是叶曼西的生日,没想到尹敬修真的把东西放在老宅里。   而整个保险柜里就只放着这个鲁班盒。   陆唯将车子停在医院的后门,撑着伞往尹少城的住院楼走去。   走到病房外面,虽然知道不会吵醒他,但她还是动作很轻的扭开门把。   没想到房间里还有别人。   徐媚儿趴在床边睡着了。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蛋糕。   很简单的六个字——   少城生日快乐   陆唯看着那些灭掉的蜡烛,再看着徐媚儿睡着的侧脸,换了发型,不再是像她的黑长直,很漂亮的栗色。   她轻手轻脚的将门带上,在门口站了几秒,然后才迈开步子离开。   ——   第二天一大早,陆唯打电话给老姚,问他认不认识能开鲁班盒的工匠。   老姚果然有认识的。   陆唯开车过去,老姚带她去找工匠,对方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捯饬了一会儿,盒子就开了。   里面是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的三张光盘。   陆唯拿着三张光盘开车回花店,白苏还没来,何故早到了。   看见陆唯手里拿着的东西,他好奇道:“这什么呀?”   陆唯摇头,“我也不知道,打开看看。”   走到里面,陆唯打开笔记本电脑,将光盘放进去。   是视频,有两个G。   双击打开。   视频开头背景是黑色的,过了两秒画面就跳过去了,介于少女和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低喘声瞬间从电脑里传出来。   “我去!”   何故一手捂住陆唯的眼睛,一手点了暂停,并将视频最小化。   “陆唯姐,是A.V啊!”何故震惊道。   陆唯当然听得懂刚才那些声音代表了什么,皱了皱眉头,“你别拿这种眼神看我,先把音量调到最小,然后帮我看看里面的主人公是谁。”   她出去后,何故就坐下来点开视频,当起了专业鉴黄师。   过了一会儿,何故从里面出来,面红耳赤的对陆唯说:“是叶曼西和尹敬修。不过奇怪的是,他们看上去和现在有点差别,应该是早些年的。”   陆唯眉头一蹙,走进去,看到视频末尾显示的日期,居然是将近七年前。   七年前叶曼西不过才十八岁,尹敬修居然…   “这件事不要声张,记住了吗?”陆唯一边将光盘退出来,一边提醒何故。   原来,叶曼西落在尹敬修手上的把柄居然是光盘里的视频内容。   难怪她会那么害怕东西流落到别人的手上。   一旦曝光,她的一辈子可就都毁了。   非但她毁了,连整个叶家都会因为她而颜面扫地。   叶曼西当年高考完后就选择去国外,原来是因为和尹敬修发生了这样一段关系,肯定没想到回国后,又要因为这件事而受尹敬修摆布。   尹敬修也真够变态的,居然将东西藏在尹家老宅,他就不怕被尹老发现,知道他那些龌龊下流的事情吗?   陆唯眼神复杂的看着手上的东西,将它们用黑色塑料袋包好之后,放进自己的包里。   很快就开始忙起来,过两天就是情人节,需要的花很多。   陆唯将头发扎成低丸子,开始清点和整理鲜花。   一直忙到下午一点,三人才有空吃饭。   陆唯吃饱饭就到里面洗了一把脸,人才清醒一些,女人素净的脸上不施粉黛,美得自然。   手机响了,是一串陌生的号码,她没多想,接了起来——   “陆唯?”是一道醇厚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   陆唯微微怔愣。 第87章 哭泣的蓝色妖姬   哭泣的蓝色妖姬   男人醇厚的嗓音传到陆唯的耳朵里,他报了一个地址。   陆唯在店里又忙了一会儿,才解开围裙,告诉白苏他们自己有事要出去一趟。   她徒步到茶楼的楼下,已经有人在等着她,然后带领她往楼上的包厢上去。   叶慎天坐在靠窗的位置,包厢里点着沉香,青白的烟袅袅升起,环境静谧舒适,很适合坐下来心平气和的说话。   陆唯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看着窗外,窗户外面是抽了新芽的柳枝,点点绿意,春意正在盎然。   他今天穿着黑色的西装,眉目间凝着一股淡淡的锐意,又有种他这种年纪独有的沉淀的味道。   听见开门声,他转头看过去,眉峰一凛,那一瞬间,他又以为是云宛央。   一眨眼,人已经走进来了,他看清楚是陆唯。   他平静道:“坐吧。”   她让他等了这么久,他看上去并没有生气。   陆唯坐在他的对面,神情淡然,男人居然亲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是碧螺春。   “叶先生有什么话直说,我店里很忙。”   叶慎天习惯她这样的冷言冷语,不恼,“你到底是不是云宛央的女儿?”   她冷漠道:“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认识云宛央。”   他调查过她,然而什么都是空白的,就连她什么时候到孤儿院,从什么地方来的,都是空白的。   好像凭空之间被人抹去了痕迹。   还从来没有叶家查不到的东西,这是头一回。   叶慎天轻轻叹了一声气,仿佛带着自嘲。   他拿起桌上的茶杯,呷了一口,眸光冷锐地扫了陆唯一眼,“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好办的多了。”   他低声一笑,仿佛带着一抹自嘲:“呵…即使是,那又如何。”   陆唯不知道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直到他的下一句话说出口——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和西西抢男人?”中年男人的嗓音醇厚,不疾不徐地问道,语气很平淡,就好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而陆唯就像是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小辈,他和她讲的只不过是一些家常的的话题。   可是这样假意轻松的氛围陆唯听到的是带着冷意的质问。   果然还是为了叶曼西而来的,为了她宝贝女儿来的。   陆唯看着他,淡褐色的眼瞳清澈透亮,她淡淡道:“我没有和他抢,傅远征不喜欢她,叶先生也要怪罪我?”   叶慎天将茶盏放在手中把玩,低着眼睛,说:“对,傅远征不喜欢她,是不能怪你。但西西是因为你被他解雇的,这个账我们是该好好算算了。”   他几乎不关注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孩子在哪工作都是一样的,只要是喜欢的就行。   他原以为西西从FZ离职只是因为工作累了,才想离开。   直到昨晚她才哭着告诉他,她是因为被傅远征解雇的。   而且还是因为眼前这个女人。   他叶慎天的女儿的工作能力到哪个公司都是备受欢迎,何曾受过这样大的屈辱。   陆唯看着他用一种要秋后算账的态度说话,心里涌现出一丝丝的酸意,其实要秋后算账的人,是她,不是吗?   她低头一笑,心底冷意肆虐,嘴角的弧度却是嘲讽而冷漠,反问他:“那她有没有告诉你傅远征为什么因为我而解雇她?”   叶慎天半眯着的眸间扶浮着一抹怒色。   “我没想到你竟然这般不知廉耻,还敢问我傅远征为什么解雇西西?   元宵后的那天西西跑上山找傅远征,你当着傅远征的面羞辱她,以至于她情绪失控对你大打出手,傅远征替你出气才将她解雇。   你让我的女儿受到如此奇耻大辱,这口气你叫我怎么咽得下去?”   叶慎天忽然捏起手上的茶杯,直接将带着温度的茶水泼向陆唯的脸。   甚至不管茶水可能会将人烫伤。   茶水瞬间陆唯素净的脸上泼开,顺着她的下颌不断的往下…   陆唯咬着牙,抬手将下颌的茶水抹开,眼神冷冰冰的注视着男人,听着他再一次说她是不知廉耻的女人。   那种酸楚感没有上次那般强烈,明明才接触几次,她就好像看透他。   呵…叶曼西颠倒黑白的能力真的是日趋渐涨。   她冷笑出声:“这也是叶曼西告诉你的?”   叶慎天的目光落在女人寡淡的脸上,一股无形的怒意从心底窜了起来,尤其是看着这个女人长了一张和云宛央相似的脸,过往的那一切统统涌上心头。   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   他倏然攥紧手指,手里捏着的茶杯咔嚓一声碎裂,瓷片掉在桌上,白得晃眼。   他咬着牙,男人冷沉的气势压了下来:“难道不是事实,你还想狡辩?”   陆唯觉得事实不事实,对于叶慎天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只要话是从叶曼西口中说出来的,或是从于美心口中说出来的,他都信。   而这个糊涂的男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宝贝女儿现在唯一焦虑的是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只是故伎重施,转移他的注意力而已。   唇角勾起来的冷笑绵长,陆唯目光淡漠的与他对视,“叶先生爱怎么想就怎么想,爱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   反正在你们这些人的眼里,什么是真相,什么是谎言,都不如面子来的重要。”   她站起来,面无表情道:“我还有事要忙,恕不奉陪。”   转身的背影,叶慎天跳动的一根神经仿佛被扯断。   她走了两步,身后的男人也站了起来,低斥:“站住!”   陆唯刚转身,掌风已经近在咫尺,叶慎天粗大有力的手指狠狠地掐上她的脖颈,往前一步将她抵在背后的墙上。   后背一阵钝痛袭来,陆唯吃痛地蜷缩起来,听见男人冷漠至极的语气在她的头顶化开。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有了家室还在外勾三搭四,尹老不教训你,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替我女儿出这口恶气!”   陆唯因为疼痛而紧皱的小脸慢慢舒展开,不她不会在这样的人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痛苦的神情,他不配!   他究竟是来教训她,还是因为看见她想起母亲?   他不懂,叶慎天这个愚蠢的人不懂。   她咬着牙忍着脖颈间传来的疼痛,用一种近乎蔑视的眼神看他,“叶慎天,你会后悔的。”   她一字一顿,从齿缝间流出,带着绵长的恨意,却又轻轻袅袅的传进男人的耳朵里。   又更像是一根一根的钢钉扎在男人的心上。   那个女人说过同样的话,几乎同样的表情。   当年,她嘴角流着血,眼里却是一滴泪都没有,她笑他是这个世上最愚蠢的男人,笑他是这个世上最没有良心的男人。   笑他这辈子应该孤独终老。   她走得决绝,头也不回。   心脏倏然一紧,叶慎天脸上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恍惚,低吼:“你到底是谁,你到底是谁!”   察觉到他手指的力道松开,陆唯淡淡道:“你也会怕吗?”   叶慎天失神的后退一步,小腿撞到了身后矮几上的茶具。   “乒乒乓乓——”   清脆的声响将他拉回了神。   他冷漠的松开陆唯,看着她失去了力气却还是坚持撑在墙上的倔强模样,倏然冷笑:“幸好你不是云宛央的女儿,如果是,你现在就会被我掐死。   她和别的男人生下来的野种不配活在这个世上!你该庆幸你不是的,陆唯。”   野种…   陆唯的心尖像被人拔去了一样,疼得她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她想给母亲辩解,可喉中只觉得窜着一股腥甜,发不出一个音节。   母亲要是亲耳听见这个男人说的话,不知道会如何?   她记得,母亲告诉她,云宛央的名字的由来——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她是诗经走出来的女子,手中雕刻能生花。   她那么温柔善良美好的人,怎会错爱上了这样一个糊涂,愚蠢的人,最终那样凄惨死去。   叶慎天出去后,陆唯浑身冷冰冰的靠着墙,她将手撑在墙上,深呼吸了几次,想起教授告诉她的控制情绪的方法,她尽自己最大的能力。   手机响了很多声,她才听见,拿出来看见的是她曾经拨出去过的号码,却莫名让她觉得有些安定的感觉,又令她害怕不敢触碰。   手指颤抖着,终于,她接起来。   “傅远征。”她低声叫他的名字。   电话那头是男人低沉的嗓音:“抱歉,前两天没有信号。”   他说的很慢,每个字透过无线电传进陆唯的耳朵里,有一丝丝别样的感觉。   她攥了攥衣角,压着声音,还是询问关于傅先生的身体,“傅先生怎么样?”   男人略显清冷的嗓音低低徐徐道:“情况稳定,如果你是替白苏问的话,他一切都好。”   原来,他知道。   陆唯在茶楼休息了一会儿,走出楼发现开始下蒙蒙细雨了,她走不快,头发上凝着一层细细的雨珠。   回到花店,白苏给她擦头发,她抓着白苏的手告诉她,傅先生没事了。   白苏被她抓着手,笑着笑着就哭了。   她抬手抹泪,“我以为自己可以忍住的,像过去的每一次一样,可我忍不住,陆唯,我忍不住,我讨厌这种感觉。”   她很少哭,上次见到她哭,还是她的父亲被叶家刁难的时候。   陆唯心疼给她擦泪,“你不用忍,想哭就哭,没有人会逼你。”   “男人都讨厌,我讨厌男人!”白苏趴在陆唯肩上。   后来陆唯也哭了出来,两个人抱在一起后来不知道为什么而哭。   何故两边安慰,最后三个人都笑了。   到了晚上,九点关了店门,三人去酒吧喝酒。   谁也不知道庆祝的主题是什么,提议喝酒的是陆唯。   她今晚喝了很多,白苏也喝了很多。   陆唯拿起一瓶又一瓶的酒,没有白苏那样猛灌的势头,一口一口,让人觉得她在品尝啤酒。   可到了最后,醉意不经意袭来,酒气熏蒸着她的大脑。   她倒在卡座的靠背,嘴里轻轻呵出酒气,听何故给她讲笑话。   何故推她,“陆唯姐,你怎么不笑?”   白苏歪着头指着她,“她笑点很高的,不是特别厉害的笑话,她不笑。”   可是陆唯居然笑了。   白苏也醉了,何故两边照顾不来,眼睁睁看见陆唯走上舞台。   她拔下麦克风,走上舞台的背影透着一股淡淡的忧伤,她转过身来,嘴角微微勾起,点了一首《遇见》。   酒吧外面有人进来,外面开始下雨。   男人额前淋了几滴细雨,带着一丝丝风尘仆仆味道,清俊的侧脸线条干净流畅,目光带着几分灼热,锁定在台上女人的身上。   舞台音乐动听,她拿着麦克风站在像是下了一场雨的灯光下,蓝色毛线裙像一朵盛开的蓝色妖姬。   她开嗓,声线撩拨动人。   后来听见有人说,她美得像一朵哭泣的蓝色妖姬。 第88章 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情人节,前几天预定花,今天来买花的人特别多,陆唯忙得不可开交。   一直忙到晚上十一点,算清今天的账之后才将店门关上。   白苏何故顺路,两人一起走的。   停车场的灯几天前就坏了,只剩下不远不近的一盏暖黄色的灯,而且灯柱被车撞过,歪歪倒倒的,灯光散射的面积不大,只照到附近的一小圈。   光线昏暗路面不是很平整,加上陆唯夜视能力差,所以她走得很慢。   鞋跟踩踏在地上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低下头一手按着头发,一手按下遥控,车灯闪了闪,车锁的动静惊动了倚靠在车门边抽烟的男人。   男人收起支在车门上的长腿,晦暗的光线隐隐描绘出他清俊的侧脸线条,他转头看过来,湛湛的黑眸平静的看着那个缓缓抬头看过来的女人。   夜色低垂。   她一手按着被风吹起的头发,抬眸的一瞬间,眸光里的平静淡然仿佛凝固一般。   陆唯怔愣了两秒,下意识的转身要走,男人的长腿已经迈过来,高大的身形不用刻意就将她的去路拦下了。   心尖一颤。   她又往旁边过去,男人轻易再将她拦下,她撇开头,低沉的男音喑哑,低低徐徐传进她的耳朵里:“打算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属于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顿时就往鼻腔里钻。   鼻腔,气管,肺里全被他的气息占领。   陆唯觉得又闷又慌,手指一抖捏紧拳头,往右迈开步子要绕过男人,却是手腕被一只手指微凉的手扣上,沁凉的触感沿着神经冲到大脑。   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人的意图很明显。   他不让她走。   两天前——   一场大雨下个没完,酒吧里的音乐还在继续。   白苏醉得不省人事,何故也喝了酒,后来是酒吧的工作人员开车送他们回去。   傅远征站在酒吧的门廊下,视线从外面的雨幕收了回来,低头看着站在他身侧,歪着脑袋,脸颊醺红的女人。   刚才还能唱歌,结果唱到一半,撩拨动人的声线戛然而止,只剩下悠扬的伴奏带的声音。   她双手按在麦克风架子上,低着头,手背撑着脑袋,长发在灯光下晃了晃,像是上好的绸缎。   停了几秒。   全神贯注听她唱歌的那些人开始说话了,问她怎么不继续唱下去了,却又不敢太过喧哗,仿佛不太敢打扰台上的那个女人。   从一开始进门到现在都不动声色的男人眉心闪了闪,嘴角抿了起来。   他走上前,跨步上台,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才发现她醉得不清。   她的头一仰歪靠在他的怀里,睁着朦胧醉眼,摇了摇头,嘴里咕哝了一句听不太清楚的话。   傅远征皱眉,连拉带抱的将人带出酒吧。   “自己能走吗?”   陆唯的酒量不好,喝醉之后格外乖巧,不闹也不哭,听见有人用低沉好听的声音问她,她就点点头。   还没发出声音,忽然手腕被男人微凉的手指扣上,轻轻一带,被扣进怀里。   因为就在上一秒,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醉汉,踉踉跄跄的差点撞上陆唯。   毫不知情的人被人揽进怀里,鼻尖撞上男人结实坚硬的胸膛,虽然有衣服缓冲了一下,可还是撞得她鼻子一痛,低低呜咽了一声。   听见声音的傅远征的手指倏然握了起来。   那晚,月下。   她在他身下承欢的一幕从脑海里掠过,她的低吟,哭泣声,一股脑的涌了上来。   他握着拳,手背上的青筋隐忍地凸起。   却又在看见她委屈的表情时,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抬起来动作有些生涩,但还算轻柔的给她揉了揉。   “痛?”   陆唯点点头,“嗯…痛。”   她最多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是淡淡的,就连笑起来也是嘴角微微勾起来,相比较于其他人,太过淡然了。   此刻她闭着眼,表情也很委屈,男人看着她,心尖微微一软,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勾。   张宋将车子开过来了,撑开伞走上前来接他们。   傅远征搂着怀里的人,另一只手撑伞,伞面倾斜,几乎罩在女人的头上。   张宋见状,心下惊动,连忙上前用自己的伞给男人遮住另一半的身子。   车门打开,傅远征将伞递给张宋,将陆唯往车厢里塞,而后才弓身进去。   陆唯的脚在车里勾了一下,高跟鞋掉了出来,同一时间车门关上,她突然惊醒过来。   她猛然间对上男人湛湛的黑眸,恍惚以为是在梦里,身后是雨点砸在车窗玻璃的声音。   不是梦。   车内逼仄的空间将大雨隔绝在外面,里面显得很安静,安静到陆唯都可以听见自己乱撞的心跳声。   酒醒了大半。   她看着几天不见的男人,脑海的记忆一下子冲回到荒唐的那一晚。   不,不止。   他们的荒唐不止一晚,还延续到了早上。   她忽然有些慌,身子猛地朝后退,还不等傅远征有所动作,她在身后的手猛然打开车门,出去前还不忘蹭掉另一只高跟鞋,惊慌失措的跑出去。   正好有一辆出租车经过,她拦下,躲了进去。   出租车红色的尾灯从宾利车内男人的眼前掠过。   傅远征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上了驾驶座的张宋才反应过来,陆小姐居然在总裁的眼皮子底下就这样溜走了?   他战战兢兢的往后视镜看,男人的脸色阴沉冰冷,简单利落的落下两个字:“跟上。”   张宋车技好,稳稳的跟在那辆出租车后面,一直到出租车停在陆唯的公寓楼下,张宋也将车子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身后的男人都没有动静。   前面出租车的车门打开,陆唯从车上下来,手遮在头上往进楼口躲进去。   看到她上楼,进了电梯,傅远征才将视线收回来,幽深的目光落在车内他脚边一双白色的高跟鞋上,淡淡道:“回去。”   张宋刚想问需不需要跟上去,后来脑袋灵光一闪,一个想法从脑海深处蹦了出来。   总裁是不放心陆小姐一个人搭乘出租车,所以才尾随来的。 第89章 车子晃动的弧度很大   车子晃动的弧度很大   停车场,静谧无人。   陆唯被傅远征扣住手腕。   前天晚上她侥幸逃跑,今晚明显是走不了了。   她侧过身子,没抬眼看他,目光落在他名贵的西装里衬衣的第二颗扣子上,尽量心平气和的说:“傅总,那天晚上我们都喝醉了…”   “你可能醉了。”男人打断她,紧扣着她的手腕,黑眸锁着她轻颤的睫毛,不紧不慢道,“但我很清醒。”   但我很清醒。   他声线清泠,咬字清晰,像是要证明什么。   陆唯的心脏倏然被攥紧。   她一怔,不由抬头看他,傅远征的视线锁定在她脸上,漆黑的眼瞳目光深邃沉暗,带着迫人的危险,令她浑身绷紧。   手指蜷缩握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不在意道:“就算是这样,但大家都是成年人,有些事不必太放在心上。   我生过孩子不是什么清纯的姑娘也不会要你对我负责,那件事,就都忘了吧。”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将视线移开,看着旁边停着的车,剩下的话都在脑子空白的情况下说出口,也没看见男人猝然紧起的眸光。   岂料傅远征扣住她手腕的力道骤然加大了几分,直接将她一扯,扯进怀里,长手扣住她柔软纤细的腰肢,将她的身子紧贴着他。   陆唯轻呼一声。   她猝不及防撞进他的怀里,淡褐色的眸间布上一层惊慌,下意识将小臂横在两人之间,挡在傅远征的胸膛之前。   今天她穿着一件不薄不厚的针织外套,手贴着男人的胸膛,能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与她杂乱的心跳声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声一声,仿佛紧贴着小臂的肌肤,灼热烫人,沿着肌肤内的神经一直烧到大脑。   她的身子发僵,失去反抗能力,听男人喑哑的嗓音压着一层冰冷的怒意,“你忘得了吗?如果你忘得了,为什么还要躲着我?”   陆唯清晰的感觉到男人说话时胸腔的起伏。   大脑持续的空白令她一个字都想不出来,说不出口。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睫毛颤抖着,嫣红的唇抿了起来。   傅远征因为她的那句话,胸腔窜起一股不知名的怒意,骤然看见她咬唇的动作,他的喉结上下滚动,直接抓着她的手将她横在他胸前的小臂移开。   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去。   其实他原定计划是今天回国。   只是前天美国那边有信号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给她打电话,听见电话里她极力隐忍却还是被他辨认出来的哭腔。   他知道,她在哭。   然而,他不在,所以没问,挂了电话直接买了回程的机票。   下飞机就吩咐张宋开车到唯一花店。   店门关了,后来知道她在酒吧,进门的时候耳边是女人熟悉的声线,她在台上唱歌,他驻足在门边,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心安的感觉在心底沉淀。   这种感觉令他很陌生。   年前被她知道他使用了手段想将她留在身边,她冷漠的告诉他以后不要再靠近她和安安,他的确没有再刻意靠近。   只是偶尔想起的时候,会收敛。   可是冥冥中,他们似乎有牵扯不完的联系,一次一次的交集,他和她之间就像藤缠树,理不清。   这一刻,傅远征不得不承认,他在美国的那几天,是想她的。   唇上男人冰软的触感压着她,陆唯猛然惊醒,将他推开。   她后退两步,用手背挡着嘴,牙齿咬着手背上的关节,眼圈不可抑制的一红,“你到底要怎样?”   她是忘不了,那一幕幕就像镌刻在她的脑海里,不是噩梦却胜似噩梦。   傅远征清俊的脸在黑夜里显得有几分孤冷,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脸色看上去有些不好,“既然忘不掉,那就留在我身边。”   陆唯睁着眼睛看他,不说话。   傅远征唇瓣一抿,也不管她的反抗,长腿一迈,再次将她扣进怀里。   微凉的手掌因为刚才的情动泛着热意,温温热热的扣住陆唯的后脑勺,将她的脸紧贴在他的胸膛。   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等尹少城醒来后,就把婚离了,嗯?”   他说的很轻,可每个字都透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陆唯被他抱着,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的眼神有些涣散,渐渐凝上一层莫名的苦涩。   她紧紧闭上眼睛,一阵紧接着一阵的寒意从心底散开,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衣服。   对不起,傅远征。   为什么偏偏是你。   忽然,原本安静的停车场里忽然传来一道又一道女人的低吟声和男人的喘息声。   声音不远不近。   就在陆唯他们的九点钟方向七八米左右的地方,那里停了一辆白色的宝马,车子大幅度的晃动,男女欢爱的声音不断传出来。   想必是没想到这个时间停车场里有人又或是情难自控,在这样一个气氛很好的情人节里。   车内的人兴奋当中,不小心弄开了车门,虽然只是开了一小缝,可这样此起彼伏的声音和车子晃动的弧度,里面的画面一定异常香艳。   陆唯没想到居然有人在这里车。震。   听着这声音,不觉脸上一热。   偏偏她被傅远征揽在怀里,那些声音他不可能没听见。   察觉到男人扣在她后脑勺的手掌心泛着热意,她的心跳一紧,下意识要挣脱开。却被他越抱越紧,他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颈间。   令她从肌肤快速起了一层小疙瘩。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傅远征…”   陆唯的话被男人的低沉的喃喃声打断:“我难受。”   这个时候男人说的难受,很容易令人想到那一方面的事情,陆唯脸色微微一变。   就在她以为傅远征会对她做出什么的时候,忽然他的呼吸一促,闭眼,整个人都朝她倒了下去。   双手下意识扶住他高大的身子,他的额头贴着她的颈项,有些烫人。   陆唯一怔。   他刚刚的脸色看上去就不是很好,她却没有发现。   抱着男人的手倏然收紧,“傅远征,傅远征!” 第90章 陪我躺会儿   陪我躺会儿   傅远征头痛发作了。   他没开车,今晚有饭局,喝了点酒,让张宋送过来之后就让他走了。   陆唯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傅远征扶上自己的车,倾身过去给他系上安全带,然后一边给自己系安全带一边说:“我现在带你去医院。”   却是半昏迷状态的男人突然扣住她的手腕,陆唯转头,傅远征的额头已经沁出一层冷汗,他的眉头皱的很紧,嘴角抿成冷硬的直线。   “国内没有这种药,开车,回西园。”   他一字一顿说,到后面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但陆唯听清楚了。   从这里回傅见老宅要花很长时间,而这个时间段到西园恐怕半个小时内就够了,傅远征说得对,回西园。   陆唯说了声好,将车速提高,却也开得很稳。   傅远征半睁着眼,意识模糊,隐隐约约听见女人在同他讲话,说的是什么内容,他却一个字也没听清。   好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隔着山海,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呐喊,很模糊。   陆唯将车子开到西园的小区楼下,然后再将傅远征从车内扶出来。   进了电梯,按下16楼。   傅远征的脸色很不好,虽然没有彻底晕过去,但他意识模糊,靠在陆唯的身上,能感受到他微微发烫的温度。   陆唯手脚都凉了。   她很少会这样,除非很紧张的时候才会。   电梯在16楼停了下来,门上的密码陆唯还记得,她按下密码,打开门。   将傅远征放在床上后,她就急着去找药,药瓶就在床头柜里,她又跑出去从厨房找到几瓶还没开封过的矿泉水。   她趴在床头,嗓音有些哑:“这药要吃几颗?”   男人半睁着眼睛,黑瞳里的目光幽暗,看着趴在他身边,满脸担忧的女人,他紧皱着眉头,吐字尽可能清晰:“一颗。”   陆唯连忙倒了一颗药出来,爬上床将男人的脑袋靠在自己身上,然后才将药塞进他的口中,再喂他喝了一口水。   傅远征的脑袋歪在陆唯的肩上,一抬眸,纤长的睫毛扫过陆唯白嫩的颈项。   陆唯察觉到一股若有似无的痒意,握着水杯的手指倏然收紧,紧抿着唇,扭头,将水杯凑近他,再喂他喝了一口水。   待到傅远征的脸色看上去好了不少的时候,陆唯才将他放回到床上,却是男人的手忽然一扯,将她拽进怀里。   他还病着,却力大无比,扣得她动弹不得。   她挣扎着要起来,“我给张宋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照顾你,安安还在家里等我。”   “这个时间,安安已经睡了,”男人有气无力的拆穿她的借口,缓缓道,“陪我躺会儿。”   说完话后,他好像真的很疲惫,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呼吸匀长。   陆唯试图将他的手抓开,可他抱得紧,她一抓,他的手指就愈发收得紧。   若不是看见他紧皱的眉头,还真看不出是个病人。   忽然,男人眉头紧了紧,低声喃喃一声:“唯唯…”   陆唯身子一僵,抬头看着男人闭着的眼睛,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便没再乱动。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试图推开傅远征的手,结果轻轻一推,就真的推开了。   她连忙起来给张宋打了个电话。   这个时间她不好麻烦张宋赶过来,便询问他傅远征头痛病犯了,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总裁吃完药过半个小时到一个小时可能会出汗。   如果他是清醒的,他会自己换衣服,但如果他意识不清,就麻烦陆小姐帮忙换一下,免得总裁着凉感冒了。”   ***   第二天,陆唯很早醒来到厨房熬粥。   这里曾经被她当成疗养院一样读对待的地方,没想到转眼又回来了。   锅里的粥还在熬煮,她转过身,双手撑着,朝外面看,能看见客厅的一角,那天的狼藉已经被收拾的很整齐。   她记得沙发上是有血迹的,想必傅远征也是看到知道她被伤到了,才叫陈秘书给她买药,昨晚她躺在沙发上,那些血迹也被清理了。   昨晚和张宋挂了电话之后,大约过了几分钟,傅远征的额头果然布满了一层汗水。   他躺下的时候,陆唯帮他将西装脱了,那一会儿衬衣隐约可见透明,说明已经湿透了。   她从床上爬下来,打开柜子帮他找出睡衣。   先将脱下的衬衣盖在他身上,她转身进了浴室拧了一把热毛巾,帮他将身子擦了一遍,再将睡衣给他穿上。   脱裤子的时候,陆唯不怎么敢看,尽量快速解决,也没有拿毛巾给他擦,直接换上睡裤。   到浴室将毛巾洗了的时候,她热出一脸的汗,抬眸看镜子,自己的脸有些不正常的红。   她拿冷水洗了一把脸,才觉得好多,脑子也清醒。   一晚上,她就躺在外面的沙发上,房间的门是打开的,万一傅远征有什么不舒服的,她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此刻他还在睡,看脸色比昨晚好了很多,应该无碍了。   陆唯看看时间,已经七点半了,她掏出手机给张宋打了个电话。   张宋到的时候,粥差不多熬好,陆唯按了保温,走出去吩咐道:“等会儿他醒了,让他吃点,我先走了。”   “陆小姐不等总裁醒来再走吗?”张宋问道。   陆唯摇头,“不了。”   到玄关余光瞥到地上的一双高跟鞋,脚步下意识停了下来。   傅远征从美国回来的那个晚上,她酒醉被他带上车,不小心蹭掉了一只鞋,后来她落荒而逃,将另一只脚的鞋也蹭在他车上,以便逃走的时候不会造成累赘。   那是本季度新出来的一款鞋,她很喜欢,咬牙花了很多钱买来,那天是第一次穿,事后想起这件事,她就觉得一阵肉痛,没想傅远征没将它们扔了,而是放在这里。   张宋听见玄关处传来的动静,往后撤一步,转头正好看见陆唯拿着一个袋子将那双鞋子打包带走。   张宋:“…”   ***   陆唯从楼下的密码门出去,就接到何故打来的电话——   “陆唯姐,叶曼西去医院了。” 第91章 尹少城心跳停止了   尹少城心跳停止了   何故打电话告诉陆唯,有手底下人这几天一直盯着叶曼西,看见她一大早从叶家离开,戴着墨镜坐上一辆出租车。   陆唯赶到医院妇产科的时候,叶曼西还在里面,她垂低着头,用长发遮住侧脸,戴着墨镜,嘴角紧抿成直线,手指绞在一起,像是在隐忍着什么。   等叶曼西从诊室离开,陆唯才进去问医生。   一开始医生有些生疑,质问她到底是不是叶曼西的姐姐,陆唯说这个妹妹比较叛逆,家里人拿她没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来了解她的情况。   医生接触过叶曼西,知道她的脾气,表示理解,便将新的诊断结果娓娓道给陆唯听。   “你妹妹的子宫壁天生较薄,质地较为柔软,如果进行流产手术的话,很容易出现子宫穿孔的情况,而且现在的时间不太适合药流,我还是建议她生下来,她说会回去考虑考虑。”   闻言,陆唯不觉呼吸一顿,神情微微凝重,谢过医生之后,就离开了。   她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看着黑色的塑料袋包裹着的三张光碟出神。   叶曼西那么厌恶尹敬修,不可能会将孩子留下来的。   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孩子做掉。   如果国内的医疗手段做不好的话,她会不会想到出国?   但出国总要有由头的,她无缘无故出去,叶慎天一定会追问,她或许会说出国游玩,又或许会找于美心。   但不论她走哪一条,这三张光盘都要被她捏到最后。   ***   叶曼西回家后,就将自己锁在房间里。一直到午饭前,于美心敲了好几次房门,她都不开,后来找来备用钥匙,开门进去。   她拿被子捂住头,闷声道:“妈,我说了我不吃,你没听见吗?”   “到底怎么了?”于美心都过来,坐在床边,眉头皱了起来,“从FZ被辞退回来后,连你爸的公司也不去了,整天就知道睡觉,你到底在想什么?”   叶曼西听了这话,情绪有些激动,她又不敢在于美心面前暴露太多,只好翻过身背对着她,说:“我没想什么,就是累了,想休息一段时间不可以吗?”   “可你这样,傅远征更看不上你了呀,你去你爸公司,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态度,在事业上让傅远征对你刮目相看,这才是最重要的!”   “够了!”于美心的话彻底激怒了叶曼西,她终于忍受不了,突然从床上坐起来,十指掐着被子,骨节发白,浑身都忍不住的颤抖。   “自从那年我告诉你傅远征救了我一命,我说我喜欢他,你就一直怂恿我嫁给他,很好,后来我就真的被你洗脑成功了!   但是我回国的这几个月你有真正关心过我吗!整天就知道问我傅远征对我的态度怎么样,从没有关心过我的心情,我到底还是不是你的女儿啊!”   怀孕的事情已经令她心烦意乱的了,结果现在连流产都做不了,她简直就要崩溃,哪里还有精力去想一个根本不会喜欢上自己的男人。   于美心没料到叶曼西会说车这些话出来,一时怔忪。   很快,脸色就放下来,拿食指戳她的脑门,“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嫁到傅家,才是你最好的归宿,其他人你能看得上眼?”   其他人…   叶曼西现在脑子很乱,先不说傅远征不喜欢她,而且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尹敬修的孩子,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被发现。   尤其要是被爸爸知道了,以爸爸好面子的程度,弄不好,还会将她扫地出门。   她怎么能忍受!   于美心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抬眸忽然看见她红着眼眶,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就有些心软下来,“西西,你到底怎么了,告诉妈妈,嗯?”   她能说吗?   说了就真的完了。   可是,再耽误下去,纸就包不住火,到时候东窗事发,她会死的更难看。   她不能再拖下去了。   猛地扑进于美心的怀里,放声哭了出来,手指紧紧攥着于美心的衣服,声线颤抖地挤出话来:“妈,我,我怀孕了…”   ***   陆唯从医院回来,昨天情人节刚过,今天店里没什么要忙的事,以白苏的话说,今天该忙的应该是药店。   昨晚照顾傅远征,躺在沙发上没怎么睡着,这会儿睡意上来,人就躺在后面的躺椅上小憩。   到了中午,她忽然醒过来,想起要点外卖的事情,问白苏何故想吃点什么。   他们俩还在讨论,忽然店门口出现两名穿着醉红楼衣服的服务员出现。   何故白苏相觑一眼。   他们手里拿着食盒,恭恭敬敬道:“陆小姐,您的餐到了。”   饭菜摆出来,很丰盛的一桌。   何故吓了一跳,“陆唯姐,你又发了?”   陆唯的目光微微一闪。   白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爱笑不笑道:“不是你点的吧?”   陆唯看着她,只是笑着说:“有的吃还堵不上你们的嘴,快吃吧。”   吃完饭后,她打电话给醉红楼,让他们过来将碗筷盘子收回去。   等到何故白苏都去后面了,她打开店门,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那头是男人低低沉沉的嗓音,“吃完了?”   “嗯,”她低声应道,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以后不用给我点餐,我们自己会点。”   “是答谢你昨晚的照顾之恩。”   男人清泠的嗓音染了几分柔软,陆唯听着不由心跳一紧,脸色变了变,声音依旧低低的问他:“好多了吗?”   此时傅远征坐在办公桌后,身后是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落在他的身后,令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出尘的气质,“嗯,晚上一起吃饭。”   “好。”   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是傍晚五点,临近下班的时间。   陆唯何故白苏赶到医院的时候,急救室外面是管家搀扶着摇摇欲坠的尹老,他也无暇顾及徐媚儿这样登不上台面的女人在场,饱经风霜的眼睛胀得通红。   死死的盯着手术室大门。   “尹少城怎么样了?”   陆唯跑到徐媚儿面前,因为跑的快,脸色有些发白,气喘吁吁的问她。   后者眼圈通红,眼神却很平静,她看着陆唯,声音透着几分哑意,字句仿佛都浸着血,“他刚刚心跳停止了。” 第92章 他想吃面   他想吃面   尹少城命悬一线被抢救回来了。   虽然还是没有醒来的迹象的。   但总算不是坏消息。   尹老在短短的时间内悲喜交加,年纪大了,一时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手术室外兵荒马乱。   医生叮嘱,老人身边不能守着太多人,会影响他休息。   尹老睁开眼睛,精神不济,恍惚看见陆唯要走出去,他断断续续的出声:“陆唯…你,留下。”   其他人都出去,门关上,陆唯走过来,站在老人的病床边。   尹老的眼睛不太好,受不了太刺眼的灯光,他眨眨眼睛,眼泪掉了下来,陆唯见了连忙倾身将床头的灯灭了,只留下床尾的一盏暖黄色的灯。   但老人的泪还在流,伴着呼吸轻颤,她于心不忍,又拿纸巾给他擦泪,安慰他,“他一定会醒过来的,您别担心。”   老人呼吸短促,喉中似有一口气堵着,重重的哼哧一声,才松了一口气,“少城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随时都可能…”   他哽咽一声,继续道:“尹家不能没有后人,把安安的户口上在尹家吧,我会待她很好,你考虑的怎么样?”   终究是逃不开这个话题。   陆唯知道他们尹家人丁单薄,除了尹老之外,年轻一辈就只有尹少城和尹敬修,如今昏迷的昏迷,坐牢的坐牢,如果尹少城再醒不过来…   白发苍苍的老人,还能坚持多久?   他辛劳一生,又送走了两双儿子儿媳,如今还要面临孙子…   他虽古板迂腐,但陆唯每每看见他落寞孤单的背影时,总是不忍。   她真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低垂着眼,嘴角抿了抿,“您再等等,我会给您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唯开门出去,徐媚儿站在门外。   刚才的话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和二少是协议结婚,而不是你有意隐瞒。你的孩子,真的打算给尹家?”   陆唯对徐媚儿其实并不熟,只知道她的名字是艺名,真名不详。但因为尹少城住院的缘故,有过几次碰面,直觉她绝对是个好姑娘。   对她的问题,她也没有必要遮遮掩掩,“我不说是觉得没必要,不论爷爷知道与否,我的孩子我都不会让她姓尹。”   “所以你向他的保证是空话,你压根就不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吗?”   陆唯看着她,目光平静,嘴角凝着一抹清浅的笑意:“不是空话。”   她转身离开,和白苏何故在医院大门分开,因为安安有点发烧,她得回去看看。   下了车,她直往电梯赶,也没看清她的车子旁停了一辆眼熟的车。   直到,她推开门进去,“冯妈,安安怎么样…”   声音戛然而止。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背影挺拔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名贵西装,从后面看,短发利落干脆,黑而亮。   陆唯心跳有些发紧。   他怎么来了?   在店里接到尹少城的消息后,她在车上给傅远征发了一条短信,说自己没办法和他一起吃饭了。   没想到他居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里。   听见声音,他转过头来,动作似乎有些僵硬,但他做的依然很好看。   “回来了。”男人随意的一句话透着几分道不明的和谐。   却是说完后,朝自己的怀里看了一眼。   似乎怕惊动了什么。   他那样小心翼翼的模样,眼角眉梢竟染了几分柔色。   陆唯走近才知道安安趴在他的大腿上睡着了,小脸还有些红扑扑的,身上盖着一条米奇的毛毯。   她轻手轻脚的将包放下,然后用手探了探安安的额头,有点热,但还不至于很烫手。   “37度8。”   傅远征的声音划过陆唯的耳膜。   冯妈从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见到陆唯回来了,忙说:“是安安给傅总打的电话。”   傅远征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对不起,安安不懂事,打扰到你了。”陆唯有些不好意思。   一定是安安翻过她的手机偷偷记下傅远征的电话号码。   傅远征面无表情道:“不会。”   “少夫人,你吃晚饭了没有?”冯妈问道。   从听到尹少城的消息到现在,陆唯还没吃饭。   她想到傅远征从公司过来,这个时间也许也还没吃,便开口问了一句,结果他真的没吃。   冯妈一听,连忙转身要去厨房炒两个菜。   “不用了冯妈,你去休息,我去做就行。”   冯妈看了看陆唯又看了傅远征一眼。   她是旁观者,有些事看得透,却也不好说些什么。   毕竟她知道,二少和少夫人从结婚的第一天起就是分房睡的,两个人在家里也很少碰面,她从来就没见过这样的夫妻。   二少出事那晚,和少夫人吵着要离婚,眼看着就是过不下去的了。   她喜欢少夫人,知道她是个孤儿,心里就更怜惜她,私心希望她过得好。   少夫人在二少面前常常一副寡淡的表情,可是在这位傅总面前,却很不一样。   至少她看到的是这样。   她脱下围裙递给陆唯,转身进了房间。   陆唯起身准备去炒菜,却被傅远征扣住手腕。   她不解的回过头看他,他抬眸,淡如樱瓣的唇轻启:“煮两碗面就行。”   他想吃面?   煮面比炒菜快点。   陆唯点点头,“好。”   上次傅远征生病,她给他煮过一次面,记得他将葱花全都挑开,所以这次她就没放。   等她将面煮好了,端出来放在餐桌上,回头一看,沙发上的人不见了。   床头点着小灯,暖黄色的灯光将傅远征的背影衬得越发高大。   他动作轻柔的将安安放在床上,小小的人儿不安的睁了一下眼睛,当看清眼前的人又闭上眼,嘴里咕哝了一声傅叔叔。   傅远征拍了拍她的胸口,动作轻柔又显得有几分生涩,很明显他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也难为他一个不怎么与人亲近的人会这样对待安安。   直到安安稳稳睡着后,他才转过身。   女人站在门边,系着围裙,头发扎在脑后,眉目如画,在他转身过去的一瞬间,眼底的悲伤情绪来不及收回去。   她刚刚,也许在想周远征。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一瞬间,傅远征看着她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 第93章 心向往之   心向往之   傅远征的目光冷了下来,薄薄一层冰冷的暗色瞬间在眼底铺成开。   因为他在昏暗的房间里,陆唯站在亮堂的门外,一昏一暗,她看不清,并没有察觉出他眼神的变化。   所以当她对他说可以吃面的时候,里面的男人突然快步迈出来,微凉的手指猛地扣上她的后颈,一个转身将她按在墙上,弯腰,低眼,目光紧锁着她。   她身子一僵,“你…”   到嘴边的话还没说完,傅远征凉凉的唇已经吻了下来。   他吻得凶狠,没有收敛,掌心上移按住她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直接扭开主卧的门把,门打开,将陆唯推进去,转身按在墙上。   他的手指有力,抓得陆唯的肩膀疼。   陆唯被他吻得心肝一颤一颤,抬手想要将他推开,他却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她不得不摆出仰着脖子的姿势。   “唔——”她越挣扎,他就越狠。   她被吻得头昏脑胀,被反剪在身后的手指胡乱抓爬,不知道碰到什么东西,柔柔软软的,毛茸茸的。   手指一颤,是一个布偶。   她没看见也知道是一个棕熊布偶,做工很精致,只不过很旧了,熊的毛色都退了,毛发皱乱。   心脏骤缩的瞬间她差点掉下眼泪。   是…   ***   孤儿院经常会有不能生育的夫妻或者其他因为各种原因而没有孩子的夫妻到这里来领养孩子。   很多人喜欢远征,他优秀,出类拔萃,容貌出挑,气质干净中透着几分贵气。   他们愿意领养他,将他带离这个冷冰冰的地方。   平常周远征不会理会,任谁来,他都不会跟他们走,情愿留在这个地方。   唯独一对海归的夫妇的出现,令周远征产生了动摇。   那个安静清冷的周远征要被领养了。   陆唯听到这个传闻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一种熟悉的恐惧感和孤独感从她心灵深处涌了出来,她害怕,恐慌,又无助。   发了疯的找了好多个地方,找不到他。   宿舍,没有。   礼堂,没有。   活动室,没有。   没有,没有…   他被领养走了?   她踩着操场上的雪,脚印深深嵌进雪地里,她低着头,眼睛雾气昭昭,慢慢的走,像是一只再次被人丢弃了的小猫。   周围的人三五成群的笑话她——   小跟屁虫,周远征要摆脱你了。   没了周远征,我看你去哪里告状!   周远征那个怪胎终于要离开了。   有人朝她扔雪球。   冰凉刺骨的雪掉进她的衣领里,她的身子一僵,转身冷冰冰的盯着那个骂周远征怪胎的小男孩。   后来,她蹲在鲤鱼池塘边。   早上绑得整齐的头发散开了,软软的搭在肩膀上,白皙的小脸上挂了彩,手背还有抓痕。   她抱着膝盖,眼神一瞬不眨的看着鞋子,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直到,一只精致漂亮的棕熊布偶出现在她面前。   她一怔,抬头的一瞬间,泪水受不住重力掉了下来。   模糊的泪眼间,是少年清俊的脸,和眉目间凝着的一股冷意。   “哭什么?”   少年的嗓音有变声的迹象,低低沉沉,又带着几分哑意。   小小的陆唯在看见他的那一瞬间,眼底似乎开出了烟花般绚烂的色彩。   他没走?   然而转瞬之间,又暗淡无光。   她低头,抱着膝盖往后缩了缩,靠着池塘砌起来的外围。   少年蹲下,皱了皱眉,微凉的手指托着她的下巴,目光清冷的落在她挂了彩的脸。   脸上有明显的抓痕,嘴角淤青,头发凌乱,手背也有抓痕。   “谁打的?”少年的嗓音压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色。   陆唯咬着下唇,摇摇头。   少年不耐,站起身转身要走。   她突然站起来,跑了几步站在他身后,喉中一股气堵在那里,压得她的嗓音有低又轻:“他们说,你要被领养了。”   少年微微一愣,回头,女孩就站在距离他一米开外的地方,没有再靠近,也不像以往拽着他的衣袖不放,眼里藏着泪,倔强得要命。   他一向聪明也终于明白。   黑色低帮靴子踩着雪走过去,微微弯腰,沉吟了几秒后,微凉的手指在她的眼尾摸索了几下,低低徐徐道:“不要听他们乱说,我没有要被领养,也没有要离开这个地方。”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很低,像在哄人,手指摩挲着她眼尾的动作很轻柔,也很生涩,可是却好像带着一股催泪的功效。   陆唯的眼泪止不住,抽噎道:“大家都在说。”   她从没在他面前这样哭过,虽然才八岁,从七岁到现在一年的时间内,她被欺负了,不哭,被污蔑了无助也不哭。   少年忽然无措,看着她哭花了的一张小脸,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相信我还是他们?”   “我相信你,可是…”   直到少年将手上的棕熊布偶塞进她的怀里,面无表情道:“生日快乐。”   后来,她才知道少年因为她提到过自己想要这样的一个生日礼物,他便向那对夫妇提出要求,并随他们回家一趟。   她不知道远征是如何说服那对夫妇不要继续收养他,但他得到了他最想要的东西。   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   手心里熟悉的触感骤然消失,陆唯的心脏像被人狠狠扯了一下,鲜血淋漓。   傅远征吻着她,将她推到床上,他倾身过来的一瞬间,陆唯的身子一僵。   “傅远征,不要…”   男人的眼底有清冷的神色,还有不可低估的情。欲,他看着身下的女人衣裳凌乱的模样,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唇上,复又低头攫住她。   直到她的身子发抖,察觉到她抗拒时候带着的哭腔,他才离开她的唇,五指往后掌心贴着她的后颈,将她往上一托,两人的唇几乎又要碰到一起。   他说话的时候,启合的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她。   “刚才站在房间门口想什么?”   他静静的看着陆唯,问话时目光一直锁定她的眼睛,那目光透着一丝丝的淡漠冷清,全无半分欲色,又仿佛涌出丝缕讳莫如深的意味。   这一刻陆唯的心跳很快,快到心脏仿佛脱离了左胸口贴在嗓子眼上,每跳动一下都震得她发痛,发麻。   她扛不住傅远征这样看她的眼神,垂眸,扣住她后劲的手指微微收紧,她被逼无奈只能重新迎上男人迫人的目光。   她一咬舌尖,血腥味在唇齿间蔓延开,刺激着味蕾。   她一吸鼻子,低声道:“我只是在担心尹少城。”   傅远征看着她,眸间划过一丝淡淡的冷意,眸色深沉晦暗。   陆唯呼吸渐渐平缓下来,身子也不那么紧绷。   她听见傅远征清泠的嗓音开口道:“就这样?”   不是因为周远征。   陆唯口中的血腥淡开,似有一股咸涩的味道,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不想被他看出什么,陆唯趁着他还没开口的瞬间,翻身起床,坐在床边,“再不吃,面就该糊了。”   傅远征抿了抿唇,沉默的看着她。   陆唯看着他的眼睛,咬了咬唇角,“我饿了。”   傅远征沉默了一瞬,终究还是牵过她的手,无可奈何的将她从床上拉起来。   走到门后,扭开门把开门。   他松开她的手,自顾坐下,拿起筷子。   面汤煮的很好,色香味俱全。   从上次煮的面他就知道,她很会煮面,而且那味道有一种令他无法言说的温暖感觉在里面。   很微妙,也很奇妙。   又仿佛像陆唯整个人给他的感觉,他无法解释,却又心向往之。   仿佛,在她这里才能让那颗孤寂的心得到救赎和温暖。   “其实加了葱花更好吃。只是你不吃葱花,所以我没加。”陆唯解释道。   傅远征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眸色平淡。   一言不发的吃面。   陆唯坐在他对面,拿着筷子的手隐隐发抖。   吃完后,陆唯送他下楼,两人进了电梯。   一句话也没说。   陆唯站在傅远征的身后,抬头就能看见他挺拔修长的背影。   西装剪裁匀称,黑色深沉,愈发衬得他冷清气质卓然。   而他进了电梯后始终背对她,不说话,也没有动作。   红色跳跃的数字一直向下。   直到了五的时候,傅远征忽然转过身来。   他一把将陆唯按在镜子上,低头吻住她的唇。   不过这次他吻得不再那么凶狠,舌尖缠绕着陆唯,唇沿着她的唇角,到脸颊,再到耳垂。   他低哑的声线贴着她,“尹少城那边,我会派最精英的医生守着他。”   陆唯手指一抖,抬眼看着他。   他眉目依旧有几分冷意,只不过说话的语气不再冰冷。   陆唯勾起唇角,“谢谢你。”   傅远征微凉的手指慢慢上移,落在她的眼尾,轻轻摩挲了几下,那里有些红,是他刚刚在房间里差点要了她的时候,她红了眼。   傅远征眸色深寂,看着陆唯,说道:“后天晚上,我让张宋去店里接你。” 第94章 他每天都有吃药   他每天都有吃药   傅远征用手指摩挲陆唯眼角的动作很轻柔,却令陆唯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   以前远征还在,就喜欢在她心情不好的时候用手指摩挲她的眼角,像是安慰,在哄她。   其实这样会令她隐忍克制的委屈心酸悲伤轰然倒塌。   后来她才知道,远征是不希望她忍着,不想她为了任何人任何事委屈自己,在他面前,她可以毫无伪装,可以肆无忌惮表达自己的情绪。   她想远征,想到发狂,却不能。   “嗯?”傅远征的眉头皱了起来。   陆唯一怔,垂眸,点点头。   以为后天他让张宋去花店接自己是为了吃饭,所以没有多问什么。   张宋远远看见傅远征从进楼口出来,灯光在他的脚下拉下一条暗影。   傅远征表情很平淡,迈步过来,腕表在路灯的光线下折射出冷淡的光芒。   像他整个人一样,平静如水,冷漠如斯。   张宋想起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五年前,美国西雅图的医院。   他被傅先生的人从国内带到国外,风尘仆仆。   傅先生是北安城人人敬畏的人物,站在他面前,平淡的语气染了几分病气,不紧不慢的说:“以后,他就是你的主人。”   张宋点点头,敲门。   傅远征刚经历过一场惊天车祸,头部受到强烈的撞击,失去了记忆。   他进去的时候,人就站在窗户边,一动也不动。   如果不是刚刚敲门,里面有人回应,毫无平仄的说了进来两个字,他一定会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一尊雕像。   此刻正值黄昏,微风拂窗,将夕阳余晖也从外面抖进来,贴着窗帘忽明忽暗的光打在男人身上。   他背对着张宋,头上缠着纱布,头发几乎贴着头皮,很短,黑而亮,他长得很高,身型却很显瘦,病号服被他穿着身上,像挂在衣架子上,风吹动,空荡荡的。   像是浩劫过后,徒留在人间的鬼魅,没有人气,阴沉沉的又好似不存在。   “傅…二公子,我是傅先生派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的,我叫张宋。”   张宋小心翼翼的说,他没接触过失忆的人,曾经在电视上见过有因为想不起过往脾气暴躁歇斯底里的。   却不想,傅远征平平静静的转过身来,张宋这才看清,他的脸上也缠着纱布,沿着脸部轮廓,缠了一圈,前庭,鼻梁,下巴都缠着纱布。   他车祸后,伤到了脸,做了微整形修复。   脸上只能看见淡如樱瓣的唇,和那双深而沉的黑眸。   “我只是失忆,不是残废。”   他的声线偏冷,说话的时候又好像喃喃自语,带着自嘲和淡淡的落寞。   他昏迷数月,醒来已经有几天了,最多的时候就是站在窗边发呆。   窗户正对着楼下的花园,这个时候蔷薇花开得很好,粉白的花缠绕着铁艺栅栏,毛毛细雨轻轻粘覆在上面。   “张宋。”   这是他第一次叫张宋的名字。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二公子慢慢想,一定会想起来。”   “是吗?”他淡淡的反问一句,清俊的五官仿佛因为外面细雨绵绵的天气而淡化,近乎透明。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两个字,张宋却听得一阵心酸。   他拆了纱布,容貌俊雅出尘。   张宋觉得他不像游走于世间的鬼魅,而是像超然于世的谪仙。   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这样一个词,可傅远征就是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无喜无悲,安静如水。   张宋不敢再随意安慰。   再抬眸,那人已经转回视线,看着窗外,侧脸线条完美,隐隐透着一股冷漠。   就如他现在走来一般。   “总裁,回西园还是老宅。”张宋上了驾驶座。   “啪——”一声,傅远征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自他眼前散开,清俊的五官在烟雾后有些模糊。   “老宅。”   车子走到一半的时候,接到顾伯森打开的电话。   “远征,那天晚上在燃放烟花之前,有不少人是朝后面的小树林走去,但小树林附近没有摄像头,所以只能估计他们是往小树林的方向过去,人数有二十七,范围很大。”   原来傅远征还在为那晚陆唯情绪失控的事情耿耿于怀。   陆唯可以选择不说,但不代表他不会查下去。   事关她的病情,他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顾伯森是他唯一的真正当朋友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在这些事上帮助他的人。   他听了顾伯森的调查,嘴角轻轻抿了起来,“能看清是哪些人吗?”   顾伯森回答道:“能,都是高清摄像头,能分辨得清人脸。但二十七个人,你要怎么查?难道一个个问过去吗?”   不现实,再加上都是一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或者是家眷,不好明目张胆过去询问。   “当然不是,”傅远征抬手按了按眉心,“有多少中年妇女?”   顾伯森疑惑道:“为什么问中年妇女?”   不过他知道傅远征的脾气,连忙在登记下来的名单里找,手指顺着名单下移,最后说道:“有三个。”   那天傅远征在陆唯睡着后,独自一人到后面的小树林。   从陆唯出事后,他便让张宋派人留意,从出事到当时,没有人再经过那个地方。   地上有些潮湿,前天晚上下过雨,那天的天气也不是很好,虽不粘腻,却很容易留下印记。   附近除了陆唯的鞋印之外还有另一串鞋印,就在陆唯躲的巨石正前方的一棵树旁边。   陆唯穿细高跟,鞋底在泥土地上的印记很容易分辨。   另一串脚印的后跟偏粗,但明显也是高跟鞋,应该是粗跟或者比较矮的跟。   穿这样的鞋,中年妇女居多。   那晚在众人离开时,他也随意扫了一眼,证实他的猜测。   而且,在林子里,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陆唯不喷香水,恐怕就是另一个人的了。   傅远征听顾伯森说三个人的名字,末了,未再置一语。   车子缓缓驶进傅宅,傅远征从车上下来,今晚管家没有出来迎接。   他迈步走在庭院的石子路上,院子灯光明亮。   福叔在客厅接电话,傅远征进去的时候只听见他对着电话那头的人说:“有的,二少爷每天都有吃药,没有断过,放心…”   听见背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福叔的眼神微微一凝,继而对电话那头的人说:“大少爷早点休息吧。” 第95章 她是傅远征要护的人   她是傅远征要护的人   管家挂了电话,转过身,看见傅远征步伐沉稳的从外面走进来,手指微微蜷缩起来,脸上神色如常,走到他跟前,“二少爷回来了。”   “福叔还没休息。”傅远征平平淡淡的落下一句话。   他停下脚步,比管家高了近一个头,倒没有迫人的压力,只有那种无时不刻都凝在他眉眼间的冷清,不犀利,却叫人不容忽视。   管家点点头说:“诶,就要去了,刚刚接到大少爷的电话,他问问你近来的饮食起居,还问起你回国这几天是否时常头痛。”   傅远征踏上楼梯的脚步微微一顿,抬步继续往上走,语气没什么波澜,淡淡道:“大哥有心了,他身体不好,有些事福叔知道该怎么说。”   他忘记过去,对这个家里的所有人都有一股不算深刻却也有几分强烈的陌生感。   言语上也不会有太多的温情。   管家看着他挺拔修长的背影,目光轻闪,点点头,回答道:“是。”   洗完澡出来,傅远征一边擦头发,一边推开衣帽间的门。   身后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   深棕色的衣柜里挂着清一色的白色衬衫和黑色西装。   唯独一套西装挂在灯光下,衬衣领带,全都搭配好的。   若是仔细看,不难看出是当天陆唯替傅远征挡了一枪的时候他穿的那套西装。   让陈秘书拿去干洗之后,就带了回来。   一直挂在这里,也从来没再穿过。   他转身,从另一边的衣柜拿出藏蓝色的睡衣。   今晚是个无月之夜,苍穹星辰密布,庭院的灯照着树梢,疏影横斜在阳台复古的窗帘上,风不大,温度偏冷。   傅远征坐在摇椅上,手指间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刚刚升起的袅袅青烟被风吹乱。   抬手,浅色的过滤嘴触刚碰到唇瓣,门外传来叩叩叩的敲门声。   “进来。”清清冷冷的嗓音在夜色中随风散开。   张宋开门进来,走到他身边,恭恭敬敬道:“总裁,这是今天有人拍到的您去陆小姐公寓的照片。”   傅远征看了一眼,照片拍的是他的侧脸,但也足够,可以认出是他。   他收回视线,“销毁。”   说的自然随意,仿佛习以为常。   ***   北安城的记者捕风捉影的本事最厉害,像傅远征这样的人物走到哪都有摄像头在暗地里跟着,防不胜防,而陆唯一直没有被曝光,不是没有原因的。   前些天有新人记者拍到雨夜陆唯从傅远征的车上下来的照片,正想去邀功。   谁知直接被主编删除了照片,并严厉警告:“以后,不许再拍这个女人的照片。”   记者不甘心,“她可是和傅远征有关系的女人,大新闻啊老大,我们不发,万一被同行捷足先登了怎么办,我们还要不要流量了?”   主编狠狠赏了他一个暴栗,“你知道个屁!我们社第一次拍到这个女人的照片是在几个月前,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有一家媒体敢曝光?如果不是傅远征要护的人,谁不想要这么大的流量?”   别说和傅远征走得这么近的女人了,但凡有点沾边的都会成为热点话题,流量自然不必说。   可这个人搞不好是傅远征的逆鳞,谁都不敢轻易去触碰,生怕惹到了傅远征,那就不止是失业这么简单的事了。   记者疑惑:“她既不是明星也不是名媛千金,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别问也别调查,除非你不准备在这行混下去了,以后看见她,绕道走,知不知道!”   张宋走了之后,傅远征才从阳台进了里屋。   管家方才送了水和药上来。   近来傅远征头痛频繁,以前断过一阵子的药又要继续服用。   虽不是止痛药,到底能抑制几分。   他吃了药之后,就睡下了。   半夜又做了一场梦,醒来时后背冷汗涔涔,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他粗喘气的声音,唯唯两个字犹挂在嘴边。   他靠在床头,抬手按捏着眉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一场梦,回想细节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好像明明做了一场梦,却是一片空白,仿佛是错觉。   床头灯照着他冷峻分明的眉眼,眼眸间淌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无措。   再无睡意。   他起身冲了个澡,穿上浴袍去书房工作。   ***   第二天,安安就不烧了。   陆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带她去看了医生,直到医生说了没事她才安心。   不是她草木皆兵,而是安安的身子弱,又加上心脏病,虽然手术很成功,又是心脏外科圣手顾伯森亲自主的刀,一定不会有问题。   可她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如今发生在安安身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击垮。   安安生病,她几乎一夜没睡。   将孩子送回家之后,她又补了两个小时睡眠,醒来时吃了午饭,再开车去花店。   中午时间,白苏照例去医院陪她爸。   店里只有何故一个人。   何故心里老惦记着陆唯之前差点被叶曼西雇人撞的事情,没有出这口恶气,他觉得自己对不起尹少城。   但是陆唯没开口,他不敢轻易出手,城哥出事,他就为陆唯马首是瞻,事事都听她的指挥。   所以只有陆唯在的时候,他忍不住问陆唯:“你真不打算教训教训叶曼西吗?陆唯姐,你现在手里有她和尹敬修的A.V,又有她进出医院妇产科的证据,为什么不痛快杀她一场?”   “想啊,怎么不想。”陆唯一边扎花束,一边说。   何故说的没错,她手上的王牌的确可以让叶曼西从此再也抬不起头来。   但她要的不仅仅是这个,光靠她手上的东西还不够。   她毫不犹豫说出这句话,像发自肺腑,又像是随意敷衍的。   何故听得着急,搬过来一把凳子坐在她身边,“陆唯姐,你说,只要你说怎么办,我立马替你去办。”   陆唯握着花束的手紧了紧,咬了咬唇角,说:“今天正好要找你,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要拜托你,不过你不要问太多。”   这件事,她不希望有太多人卷进来。 第96章 六亲不认   六亲不认   叶家。   “怎么好端端的突然要去英国?”   叶慎天从外面回来,就听自己的妻子对自己说她要去英国玩一段时间。   这个消息来的突然,而且之前也并没有听她提起过。   于美心笑容温婉道:“西西最近不是没上班吗,我就想我们母女俩可以有时间一起出去玩玩,以后她要是工作嫁人了,哪有这么多时间陪我,正好借着这个机会让她放松放松心情。”   叶慎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女儿。   女儿自从离开傅远征的公司后,一直都是郁郁寡欢,也不喜欢社交活动了,整天在家里,虽然看上去好像比以前圆润了一点,但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问她话也是很应付,看得出来,心情很不好。   的确该出去外面散散心了。   他深吸一口气,问道:“打算去多久啊?”   “一个月左右吧。”   叶慎天的浓眉一皱,“这么久,我以为你们只是去游玩十天半个月。”   叶曼西坐在于美心身后,在叶慎天看不见的地方,用力拽着她的衣服。   于美心回头,冲她使了个眼色,让她放心。   “才一个月而已,而且我也没去过英国,多玩几天,反正最近公司不是有很多事要忙吗?你就安心管理公司的事,我和西西一个月后就回来,好嘛,老公?”   叶慎天哪里会不答应,哼了一声,“在孩子面前还撒娇,成何体统。”   说完后,他起身上楼。   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忙的不只有公司的事情。   那天在茶楼,陆唯的一言一行都令他想到云宛央。   那样相似。   可是他竟查不到任何有关陆唯的信息,就连她是尹少城妻子的事情也被人一并抹去。   难道是傅远征?   在北安城能做到这一步的,恐怕也只有他了。   他今晚去尹家找尹老,尹老却因为尹少城的事情再次病倒,谢绝见客。   他在门外等了好久,最后管家才将他请进去。   “尹老既然同意陆唯进尹家的门,想必对她的身世一定了解的很透彻了?”   尹老靠坐在躺椅上,饱经风霜的眼睛睨了他一眼,冷笑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为什么,就怕尹老知人知面不知心,被人给骗了。”   尹老咳了几声,缓了缓气,说:“我猜,你在调查她的底细,因为她和傅远征走得很近,坏了你的好事,不能让你如愿将宝贝女儿嫁给傅远征。”   不知另一层关系的尹老自然而然这样猜测。   叶慎天也不否认,“难道尹老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她做出这种败坏尹家名声的事吗!”   “呵…你觉得我这把老骨头能撑到什么时候?现在尹家和傅家有合作,借着傅家的势力,谁也不敢乱动我们尹家,我为什么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傅远征?   只要能保尹家,别说一个陆唯了,谁,我都可以牺牲!你想问陆唯的底细,门都没有!”   这个冥顽不化的老东西,叶慎天实在拿他没辙。   但如果陆唯真是云宛央和其他男人生的女儿的话…   叶慎天粗大的手指紧紧一握,指节发白,关节发出咯咯咯的声响。   而于美心趁着叶慎天去洗澡的功夫开了叶曼西房间的门。   “妈,爸爸不会起疑吧?”叶曼西担心道。   “放心,我说的话你爸都会相信的,而且也没有什么破绽,他不会有疑心。”   叶曼西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于美心看了她一眼,转身将房门反锁,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拉到床边坐下。   她压低嗓音,严肃道:“你先别高兴得太早!   西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居然做出未婚先育这种不知廉耻的事出来。   这事要是被你爸知道,我都保护不了你,你别看你爸平时宠你,可要顾及到叶家颜面的事,他是要六亲不认的!”   叶曼西被一通训斥,脸色都白了,哭道:“妈妈,你可得帮我瞒着爸爸。”   “你做出这种事情,我有什么颜面告诉你爸!现在问题是,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你怀孕他都不知道吗?”   叶曼西的脸色变了变,她要是说出那个男人是尹敬修的话,妈妈一定会打死她的。   更何况,她不想说,她甚至想到那个人都觉得恶心,是他毁了她,她恨不能冲进监狱里将他碎尸万段。   “你到底说不说!”于美心急了,压着声音低吼一声。   “反正都要去英国流产,就不要执着于孩子是谁的事上了好不好?”   “你究竟在为谁隐瞒!”   叶曼西吓得魂飞魄散,急忙捂住她的嘴,因为着急额角的青筋凸起,哑声道:“妈妈,求您了小声点!我死都不会说的,你别逼我!”   眼看逼问不得,于美心只好作罢。   “那好,我不问,等从英国回来之后,这件事就翻篇,永远也别让你爸知道!”   ***   一大早,何故就过来给陆唯送早餐。   早餐是安安最喜欢的包子。   安安和冯妈在吃包子,陆唯便拉着何故到阳台说话。   “说吧,是不是有什么消息?”   何故一怔,“陆唯姐你太厉害了,这都能猜到。”   陆唯好笑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又千里迢迢送包子过来,一定是有什么想要当面告诉我,又要支开她们的消息告诉我,说吧,是什么?”   何故不是第一次领略到陆唯的通透,当下挠挠脑后,压低了嗓音说:“你将事情交代给我之后,我就破了叶曼西的账号密码,你猜的没错,她果然要出国了,而且是和她妈一起去,去的是英国,机票买在明天上午九点钟。”   这些的确在意料之中。   陆唯没有太过震惊,脸上平静的好像静止不动的湖水,眼底却泛起层层冷意。   “这样,最好。”   到了傍晚,当张宋出现在花店的时候,陆唯才想起来,前天晚上傅远征说今晚张宋会来接她。   她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出门了。   张宋恭恭敬敬的给她开车门。   陆唯心里想的应该是一起吃晚餐。   可是当车子朝着郊外开去的时候,她难免产生疑惑。   “张秘书,我们去哪?”   张宋头也不回,客气道:“陆小姐,我们去凤栖山庄。” 第97章 他是一个灵魂缺损的人   他是一个灵魂缺损的人   车子停在凤栖山庄的停车场。   张宋先下车,打开后排的车门,按在车门上,恭敬的侯在一边:“陆小姐,总裁就在里面等你。”   距离上次来凤栖山庄不过一个月还不到的时间,景致却完全不同。   四处横生的绿色藤蔓和树枝被修剪的干净整齐,举目望去,即使在渐暗的天色里,也是一派盎然的生机。   天气微凉,陆唯却忽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仅只是一瞬,又被心中那股不可明说的复杂情绪所覆灭。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跟在张宋后面,山庄的服务员早就恭候在一边。   这样看来,傅远征应该是包下了整座山庄。   他向来喜欢清静,不喜被人打扰。   今天是周末,傅远征没上班,大约下午就到了这里,没什么特别的,一个人安静的看新闻,中间有服务生进来给他添茶,都不敢打扰他。   安安静静的退出去,却发现男人看的是国外杀人分尸的真实案例,电视屏幕上那样血腥残忍的画面,服务生看了一眼,吓得险些摔掉了茶壶。   出去的时候,脸色都是刷白的。   从很早的时候,大约是在西雅图的医院。   那时候傅远征比之现在还更不喜欢与人说话,偶尔会下楼走走,但不喜人跟着,在病房的时候就是临窗而立,太过沉寂,张宋担心不利于他的恢复。   那是一个晨间,傅远征向来起得早,西雅图的春天很舒适,阳光也正好,不出门实在是太可惜了。   张宋小心翼翼地询问各种活动项目,傅远征都是拒绝的,后来张宋又问,要不要看会儿电视。   傅远征不说话,他就自作主张,打开电视。   最先出现的是一档国外的娱乐节目,太吵闹,张宋摇摇头,低低嘶了一声连忙按下遥控,换了一台又一台,都没找到合适的节目。   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按住了他。   张宋一怔,遥控已经被清瘦的男人拿走了。   傅远征拿着遥控往回按,是直播新闻,今早有人在西雅图的郊外发现一具被肢解的女尸,尸体还没腐烂,血迹尚且还是新鲜的,死亡时间应该不会太长。   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性。   画面太血腥诡异,张宋只看了一眼就不敢继续往下看,却见傅远征看得入神。   确切的说,不是入神,而是仿佛被吸引了一般。   那双寂静如湖水的眸子仿佛被人投进一颗石子,渐渐起了涟漪,张宋看到他的眼底有类似于嗜血的光芒,又暗又深。   张宋逐渐解读出那眼神里的意思,是兴奋。   兴奋可以是溢于言表的手舞足蹈,也可以是压抑着的,却更令人觉得血脉膨胀的心跳。   这样的一幕吓了张宋一跳,担心傅远征会不会因为失去记忆而心理扭曲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在想着要不要立即汇报给傅先生。   就在他还没做出决定的时候,傅远征已经拿过外套披在身上,大步朝外走去,他清瘦的身子,带起一股冷凛的风。   张宋连忙追上去,“二公子,这是要去哪?‘傅远征忽然意识到什么,停下脚步,回头目光盯得张宋浑身发毛,只听他说:“你来开车。”   张宋疑惑,“要去哪?”   “郊外。”傅远征冷冷丢下两个字后,人已经走了好几步出去了,张宋连忙追上。   郊外发现碎尸的现场被警戒线封锁了。   晨间还有雾气未散,空气都是湿漉漉的味道,还有一股夹杂着青草和血腥味。   傅远征连脚步都没有停下,兀自撩开警戒线迈步朝着案发现场走进去。   立即有警官过来将他拦下,但见对方气度不凡,不敢贸然出手,只是用英文严厉道:“先生,你不能过去。”   傅远征微微皱眉,他看了对方一眼,眸色深暗,却透着一股睿智冷沉的气势,“我能帮你们。”   说着,他不管对方再说什么,转身对张宋轻抬下巴,示意他来摆平这名警察。   而后,自己朝着被肢解的尸体走过去。   这里毕竟是在西雅图而不是在北安城。   张宋冒着被拘留的风险,和警察周旋,没过多久,侧头看,披着外套清瘦修长的傅远征站在几名警察面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警察听得入神,有人冲着张宋面前的警察招手示意,不用再阻拦。   张宋跑到傅远征身侧,这一听,眼底瞬间泛起浓烈的震惊。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被过滤成一束一束的洒下来,温暖着西雅图。   傅远征声线清泠,条理清晰地分析案件,他言简意赅,站在几名警察面前,像是一个冷静沉着的智者,每提出一个突破点,都令人惊叹万分。   一桩人心惶惶的连环杀人分尸案,在傅远征的协助下,快速破解。   时至今日张宋都忘不了,那是他从见过傅远征以来,第一次觉得他是活着的一瞬间。   可是除却破案之外,平常的傅远征依然很安静,就算后来遇上了叶曼西,他也只是很绅士的语气交流,无喜无悲,张宋却看得心酸。   总觉得,他像是一个灵魂缺损的人。   直到后来有一次,车子经过一家中国人开的花店,店门口有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弯着腰在打理花盆,远远瞧见,傅远征喊了一声停车。   张宋不明所以,回头问是不是要买什么东西。   却是这一眼,仿佛又看到了那天清晨站在警察面前的傅远征,那眼底的神色出现了一瞬间的光芒,似惊动,似喜悦。   然而下一秒,他却回过神来,清隽的脸上神情淡然,“我只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或者是在梦里。”   他静默了一会儿,吩咐张宋继续开车。   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张宋都不曾见过这样的傅远征,直到遇上了陆唯。   恍然觉得,这世上的确是有一见钟情。   此刻傅远征已经关了电视,端着一杯热茶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天色渐暗,山庄的各个角落都亮起了灯。   从这个角度正好可以看见山庄的入口。   陆唯上楼的时候,傅远征转过身来,屋里亮着灯,外面是影影绰绰的树影,他弯腰将手上的茶杯放下,直起身子,面容清俊,嘴角微微勾起。   陆唯有些恍惚,虽然早就知道傅远征有一副很好看的皮囊,可往日里总是带着一股的冷清,此刻那些他清凌凌的站在那,冷意都被灯光柔和了几分。   傅远征走过来,牵过她的手走到餐桌前,“先吃饭。”   傅远征落下三个字后,服务生就开始上菜了。   都是凤栖山庄的招牌菜。   陆唯看得仔细,才发现是她喜欢吃的。   吃饭的过程,傅远征很安静,不怎么说话,陆唯和他吃过几次饭,也知道他的一些习惯,刚好她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傅远征拿着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放下,拿起一杯清水,目光淡淡地扫过陆唯餐盘里所剩不多的食物,见她不再动,问道:“吃饱了吗?”   “嗯。”陆唯点点头,也拿起水杯。   喝了水之后,傅远征已经从座位上起来,朝她伸出一只手。   掌心向上,白皙,纹路清晰,如寒玉一般的手指修长干净。   陆唯微微一愣,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上,抬眼看他,他的手臂向上一扯,将陆唯拉进怀里。   陆唯被他抱了个满怀,轻呼一声。   他将她颊边的一缕头发掖到她的而后,略显粗粝的拇指在她的耳垂上拨弄了几下。   低低沉沉的说:“带你出去走走。”   陆唯恍恍惚惚觉得现在两个人的状态,像…约会。   傅远征一直牵着她,走到凤栖山庄后面的凉亭。   是整座山庄视野最好的地方。   仿佛整座城市都在脚下。   上次来这里,陆唯也不曾到过,便觉眼前真的是豁然开朗。   她回头看,对傅远征说:“真是个好地方,不过好像平常人不能到这来。”   傅远征没有直接回答,目光透着一丝丝的柔和,“你喜欢就可以来。”   可能是因为喝了点红酒,陆唯觉得脸颊有点热,她躲开视线,转过头,将灯火辉煌的北安城尽收眼底。   忽然之间,一道巨响划破天际——   烟花!   陆唯一惊,绚烂的烟花在她眼里盛放。   灿烂的烟花在浓稠沉暗的夜空下绽放开,一朵紧着一朵,照亮了整片夜空,整座城市都被这绚烂覆盖。   与此同时还有陆唯怦然跳动的心,随着这样的节奏和声响,被湮没,沉在谁也听不见的地方。 第98章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   凉亭里微风拂面,并没有多冷。   陆唯扶着身前的护栏,夜空中绚烂的烟花在她的眼前绽放,像一朵朵盛开的繁花,在她淡褐色的眼瞳渲染开。   真美。   清雅卓绝的男人站在她身侧,微低着头就能看见她眼角眉梢淡出来的笑意,和她微微勾起的嘴角。   在这样的夜里。   但很快,陆唯的脑海就快要随着这些声响和画面而空白,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跳一紧,颤颤地问:“傅远征,这是你…”   她转过身,到嘴边的话还没问完,身侧男人一手揽过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住她的后颈,俯身吻住了她的唇。   一场盛大的烟火,北安城里众说纷纭,有人在传,是某位权贵在哄喜欢的姑娘。   傅远征上前一步,将陆唯按在凉亭的柱子上,他俯身攫住她的唇,风拂起她的长发被他缠绕在指间。   柔软的青丝绕于他如寒玉般修长干净的手指,在夜里,仿佛一幅美好的画卷。   身后是漫天的烟火,在黑沉沉的天际下自成背景。   陆唯的心颤得疼,手指蜷缩着,放在傅远征的胸腔,在推与不推之间踟蹰不前。   “喜欢吗?”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耳边,他在回答她没问出口的问题,低而沉的声音像是一枚炸弹,忽然之间陆唯的脑海轰然炸开。   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手指下意识的抓住他的衣襟,低低的嗯了一声。   事实上,也是喜欢的,只是她不配…   “留在我身边,别再逃避了,嗯?”傅远征低头寻她的唇,吻了下去。   凤栖山庄的套房里,陆唯被傅远征拦腰抱起放在大床上,落地窗外还能看见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烟花燃放的声音后是浴室传出来的水流声。   陆唯低头看着自己蜷缩着的冰凉的手指,眉头皱得紧紧,垂在两颊侧边的头发堪堪遮掩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   傅远征要的是她,从始至终都是。   她比谁都清楚,他冷静自持的外表下,隐忍的欲望到底有多强烈。   她坐了一会儿,抬眼目光落定在柜子上放着的几瓶红酒。   浴室门打开的声音,男人穿着白色的浴袍,胸膛的肌理分明,线条流畅。   傅远征走近,拿起桌上少了一小部分酒的红酒瓶,清寒的眉心微微一蹙,低头,沙发上的人两颊微红,嫣红的唇上还沾着几滴酒渍。   喝的不多。   但陆唯酒量不好,傅远征将人抱起来,人就软软的靠在他的胸膛上,温热的鼻息若有似无地往他敞开的浴袍衣襟口钻。   抱着她的手指倏然收紧,“为什么喝酒?”   她半阖着的眼里掩藏不住的紧张和惊慌,全都落入男人的眼睛里。   陆唯答非所问:“傅远征,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低头看她,眸色清淡,皎如秋月,神色讳莫如深,“谁知道呢。”   胀痛袭来的那一刻,她睁开迷离的眼睛,眼里有昭昭的雾气,眼前的脸分明熟悉,熟悉到令她的心肝都拧着疼。   她差点脱口而出的那个名字最后被傅远征用唇封上了。   室内没有开灯,只有烟花绽放时的光隐隐照亮床上纠缠的两道人影。   陆唯有些不清醒了,猛然对上傅远征如深渊般沉寂的眸子,那些隐藏在眸底的暗色随着摇晃的动作仿佛变得狰狞可怕。   “叫我名字。”   男人略显清冷的嗓音压着几分欲。色,性感得不像话。   陆唯摇头,被傅远征撩拨得尖叫着喊出他的名字:“傅…傅远征…”   很明显并没有令男人满意…   陆唯终于受不住,抬手去推他,却被他抓着手按在他左胸口的位置,那样清晰跳动的心脏,令她出现片刻的失神。   烟花燃尽,室内持续升高的温度也渐渐平息。   傅远征抱着怀里因为达到巅峰而不受控制的轻颤的女人,她额前的发丝全都被汗润湿了,黏腻的贴在颊边。   没过多久,就在他的怀里昏睡过去。   浴缸温热的水包裹着陆唯汗涔涔的身子,突如其来的舒适令昏睡过去的她下意识的嘤咛一声。   她微微拱起的上身从水面上露出胸口心脏附近的那块疤痕。   有什么情绪在心尖上撕扯着。   傅远征眸色一暗,捞过她的身子紧贴着他,微微俯身冰凉的唇贴上的那块疤痕…   夜深人静,整座山庄都安静了下来,连城市的喧嚣也停了,逐渐进入沉睡。   清晨陆唯醒来,抬眸,傅远征线条冷峻的下颌近在咫尺。   一股男性的强烈的荷尔蒙充斥在她的周身,将她整个人包裹得密不透风。   鼻腔忽然一酸。   她强忍着身上的酸痛,撑着手坐起来,原本熟睡的男人长臂一揽,重新将她扣进怀里。   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眉眼间有淡淡的柔色,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再睡会儿。”   他的气息若有似无的喷拂在她的额头上。   陆唯的心跳一颤,强压着这种令她恐慌的感觉,僵直着身子任由他抱着。   被子下的手却是将床单抓出深深的褶皱。   ***   一大清早。   叶公馆。   安静的别墅忽然传来叶慎天的怒吼声,“叶曼西,你给我出来!”   叶曼西战战兢兢的从房间里出来,脸色惨白,手脚颤抖地站在叶慎天面前,“爸爸…怎么了?”   “你没看到新闻吗!到底是怎么回事!”   闻声而来的于美心已经穿戴整齐了,手上还拿着一条丝巾,随时都可以准备去机场,今天是她和叶曼西要去英国的日子。   听见叶慎天在骂女儿,赶忙从房间出来,结果就看见盛怒下的叶慎天涨红着一张脸,凶神恶煞地瞪着他面前脸色苍白,哭哭啼啼的叶曼西。   惴惴不安的她连忙走过去,“老公,你怎么了?”   “啪——”一声。   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将手上的报纸丢给于美心,“你们还想瞒我到什么时候,说去英国游玩,我看是去打胎吧!”   于美心的脸色一变。   颤巍巍地捡起报纸。   上面赫然印着的一条标题,醒目,刺眼——   【叶家千金秘密到医院产检,未婚先育孩子生父不明】标题下,是媒体攥写的文字,还有叶曼西乔装打扮到妇产科检查的照片。 第99章 是谁在背后捣鬼   是谁在背后捣鬼   陆唯醒来的时候,傅远征不在了。   房间里还有昨晚留下来的淡淡的余味,像栗子花的气味。   她撑着手坐起来,斜侧的窗户开了一半,风卷着白色的窗帘,将照进来的阳光打碎,忽隐忽现的落在她的手背上。   这时候的阳光温热,她却一点都不觉得暖。   微微仰起下巴,阳光洒在脸上,在眼皮上跳跃,白皙的肌肤上仿佛盛开出一朵朵莹亮透明的花。   她慢慢睁开眼睛。   却是一股从心底深处窜起来的寒意在体内肆意流窜,钻进她的脑海,她握着手,目光凉静的看着从外面进来的拿着崭新衣服的陈秘书。   换了衣服,她跟随陈秘书去餐厅。   傅远征临窗而坐,眉目间自带一股清寒,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一份报纸,嘴角轻抿着。   陆唯过去的时候,正好听见张宋说:“叶先生已经出面澄清了,说这个人并非叶小姐,是媒体捕风捉影。”   陆唯低垂着眉眼,无意识地将手指蜷缩起来。   她走过去后,张宋已经拉开傅远征身边的椅子,她坐下,面前放了一杯牛奶。   傅远征好看的手指握着牛奶杯,他身上还有淡淡的刮胡膏的味道,很好闻,陆唯却觉得有一种很不真实,虚幻的感觉。   “手怎么这么凉。”   他的另一只手握上她,她一哆嗦,回过神来看他,仅一眼就移开视线,接过他手里的牛奶杯,摇摇头说:“我刚刚用凉水洗手,过一会儿就好。”   她低头吃早餐,余光瞥见报纸上那条醒目的标题。   ***   事件最开始的发酵源头是在微博。   凌晨一点钟,某大V号爆料,叶曼西到医院产检。   叶曼西是北安城名门叶家的千金,普通百姓最喜欢吃明星和权贵们的瓜,即使是在半夜,事情也发酵到一个不可估量的地步。   叶慎天在看到报纸的第一时间就叫人将此事压制下来。   此刻怒气横生的瞪着面前的两个女人,他向媒体澄清是这个圈子善用的手段,他也必须这样做才能留住叶家的颜面。   但澄清是一回事,事情的真相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们还不给我坦白!”他陡然拔高的嗓音怒气凛凛。   叶曼西打小被他宠大,哪里见过他这个样子,本来就煞白的脸这一下全无血色了。   “妈…”   她害怕的求助身旁的于美心。   二十多年前,于美心就见识过叶慎天对“犯了错”的云宛央是怎样的心狠无情,时至今日,仍是心有余悸。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叶慎天有多爱面子。   她扯了扯嘴角,“慎天,这件事是媒体乱传的,你看照片上的人包得那么严实,除了身材头发和西西有几分相似之外,怎么看都不是我们西西。   一定是媒体捕风捉影,这种新闻你见得还少吗?”   叶慎天根本不听她的话,冷锐的眸光扫了叶曼西一眼,忽然将她推开,大步跨进她的房间。   还没反应过来的叶曼西也被于美心推了一把,紧跟着叶慎天进去。   “这是孩子的房间,你找什么啊!”   叶慎天一边在抽屉里翻找,一边将她推开,“走开!”   一阵翻箱倒柜,终于在梳妆台抽屉里找到了被压在最底下的病历本。   “还想糊弄我到什么时候!”   他一声爆喝,将病历本摔在叶曼西的脚边。   “叶家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过了十分钟后…   叶慎天坐在沙发上顺气,指着叶曼西的手指因为生气而颤抖,“你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未婚先育!   他叶慎天的女儿居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出来!   一想到外面那些人会怎么嘲笑叶家,叶慎天就气得浑身发抖。   “你说不说!”   叶曼西的身子狠狠的一瑟缩,苍白的唇颤抖了几下,一个字一个字的从齿根挤出来:“是…尹敬修的。”   “啪——”   猝不及防的一个巴掌扇了下来。   叶曼西眼眶涨红,一手捂住火辣辣疼痛的脸,难以置信的瞪着叶慎天。   “爸!”   “慎天你做什么!”于美心连忙将叶曼西护在身后。   “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尹敬修是什么人,一个毒贩!你居然怀了他的孩子!看来是我平时对你太宠爱了,才造成你的肆无忌惮了是吗!好,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是他强迫我的!”   叶曼西尖细的嗓音带着浓烈的哭腔震得叶慎天的动作一顿。   叶曼西编了一个谎言。   尹敬修在酒吧将她强行带走发生关系。   于美心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趁机说道:“是,是他强迫西西的,我们西西是个乖孩子,她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但是现在先不要管这个孩子是尹敬修的,眼下最关键的是将这件事压下来,带西西出国打胎。”   叶慎天冷哼一声,“出国打胎?你以为现在出得了国吗!你以为那些记者是那么好糊弄的?现在多少双眼睛多少摄像头在外面盯着你你知不知道,一旦你出国了,就坐实了他们的猜测,不行,现在绝不能出国。”   闻言,叶曼西蓦地双瞳瞪大,只觉得后背浑然一凉,双腿发软,向后踉跄了一步身子贴在墙上,脸色白的近乎要透明。   明明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她就可以去机场飞往英国,只要在英国落地,她就能去动手术,流掉孩子。   到时候她怀孕的事情就会被时间遗忘,谁都不会知道。   怎么偏偏在她最安心,最没有戒备的一瞬间,消息不胫而走了呢?   她一咬牙,眼眶通红。   于美心也是急得头脑发胀,哆嗦着问:“那怎么办,难道叫西西生下这个孩子吗!”   “你觉得我有可能答应吗?等这件事平息下来,十天半个月再做打算,反正肚子里的孩子也没多大,多等几天又会怎么样!”   叶慎天咬着牙瞪了叶曼西一眼,眸间掠过一丝狠厉,接着说道:“微博那个大V说是半夜被人盗了号,醒来后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已经派人查清楚了,他所言不假。   现在的问题关键是,有人要搞我们叶家!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第100章 忘记他,需要多长时间?   忘记他,需要多长时间?   吃完早餐后,傅远征接到美国那边打来的电话。   此刻他大概在接电话,陆唯没什么事,今天是周末傅远征不用上班,也没有要送她下山的意思,在餐厅外面的花园绕了一圈后,她百无聊赖回到房间。   起居室的墙面挂着大寸的显示屏,她拿起遥控打开电视。   有点声音,周围才不会显得太过安静。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疑似叶曼西到医院产检的新闻了。   叶慎天有权有势,新闻早被他压制下来。   但从半夜到天亮这段时间,事态已经发酵到一个近乎人尽皆知的地步了。   叶曼西现在一定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而叶慎天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她出国,以免造成话柄。   这样至少暂时保住了叶曼西肚子里的孩子。   陆唯深吸一口气,将遥控丢开,身子靠在沙发的扶手上,单手托着腮静默的坐了一会儿,拿出手机给何故发了一条短信。   【陆唯:他们不会查到你头上吧?】   没过多久何故就回信息了。   【何故:放心吧,盗一个号对我来说轻而易举,他们没那么容易查到我头上,绝对不会暴露我们的。】事实上,陆唯只怕连累何故,前两天他再三保证不会被发现,她是相信他,但仍旧会担心。   至于她,不怕暴露自己,只怕他们不找上门。   【何故:陆唯姐,要对付叶曼西那个坏女人为什么不直接曝光那段视频?我看她以后还怎么抬得起头来!】【陆唯:这件事我自有打算。我今天可能不去店里,就麻烦你和白苏了,还有,短信记得清除。】陆唯删除掉短信后,返回到手机的主页面。   轻易握在手心的按键手机,屏幕大概只有智能机的三分之一,清晰度也不高,周远征清俊冷雅的脸却像是跃然于屏幕之上。   穿透她的视线,在她的脑海清晰无比。   心脏猛地被抽痛了一下,她有些失神,连傅远征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也没注意到。   直到男人高大的身影挡在电视屏幕前方,暗影罩了下来,她才一怔。   手机屏幕是亮的,上面显示的是一张和傅远征几乎一样的脸。   男人眸色微沉,在陆唯还来不及将手机收回去的时候,他已经俯身将手机从她手心拿开,反手将屏幕一面扣在沙发前的矮几上。   声音不大,却让陆唯听得一阵心惊肉跳。   她刚想站起来,傅远征已经欺身而下,将她重新按回到沙发上,他冰凉的唇吻上来的一瞬间,陆唯的心跳剧烈一颤。   他一言不发,扯开她扎着头发的头绳。   那条绳子弹跳间,一头青丝瞬间铺成开,在米白色的沙发上,像是一段柔软的丝绸,在室内微暖的灯光下,闪着迷人的光彩。   傅远征修长的手指穿插其中,扣住她的脑后,深深地吻着她,唇舌之间的撩拨有讳莫如深的怒意和狠厉。   陆唯被他吻得浑身哆嗦,他的气息落在她颈项之间,烫人,仿佛在灼烧她。   “忘记他,需要多长时间?”这是他进来后开口的第一句话。   陆唯的灵魂因为这句话而剧烈震动,疼得她五脏都绞缠在一起,猛地挣开眼睛。   他的气息有些不稳,眸色暗如深渊,她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衣服也能探听到他有力跳动的心脏,在她还来不及辨别之前,双眸交错间,傅远征又是一派淡然沉稳的模样。   他放开她的唇,五指依然扣着她的后脑勺,看着她眼底复杂的神色,低头有些无奈的一笑,又重新吻上她的唇。   这次却是轻轻一触。   “博森约我去打球,去吗?”   陆唯看着他,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她清浅一笑,点头答应,旋即起身去换鞋。   傅远征不紧不慢的跟在她身后,见她白嫩的双足从山庄的拖鞋出来,踩在那双令他有几分眼熟的高跟鞋上。   陆唯也察觉到男人在看她,顺着他有些灼人的视线低头看,顿时有些窘迫,难为情道:“这双鞋我很喜欢,所以那天早晨被我从西园带回去了。”   她扣好鞋带,起身走到他面前,她微微仰起的脸还带着被吻后的红晕,双眸微湿。   傅远征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捻了几下,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似是不经意的问她:“喜欢高跟鞋?”   陆唯点头,被男人握在掌心的手指忽然一颤,记忆回潮,防不胜防。   她十八岁的成人礼物,是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很昂贵很漂亮,是远征送她的礼物。   那时候远征已经是市局高薪聘请的刑侦顾问,而她只是即将离开孤儿院所有的福利,来年就要去上大学的女学生。   她不知道远征是如何得知自己喜欢高跟鞋,也许是在逛街的时候无意说起的,也许是他永远都能猜透她的心思。   远征一个大男人,根本就不懂得挑鞋,也不知道该去什么地方买。   后来直到有一天,陆唯出现在市局办公室的时候,有一位女警看了一眼她脚下的高跟鞋,调侃道:“原来你就是我们周大侦探的女朋友。”   陆唯被她说得一阵脸红,问了远征才知道,这双鞋是他托女警官帮他买的,而他当时只说:“是给女朋友的。”   事实上,那时候的陆唯并不是远征的女朋友,而远征也从来没提过交往的事情,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相处模式,从孤儿院到成年,都是这样。   没有人向彼此吐露过心声,而他们却早已情根深种。   察觉到她手指的颤抖的冰凉,傅远征手掌微微收拢,将她的手紧攥着。   走出山庄,是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的自然的芬芳,怡人舒爽,山庄的入口是背着阳光,空气中还有晨间未散去的湿气,扑面而来,陆唯觉得一阵凉。   她稍稍往后一躲,随即被男人揽进怀里。   他低沉的嗓音压着她,“凉?”   她低着头,看见地上拉了一小段男人上半身的暗影,她纤瘦的身子几乎要嵌进男人的怀里,像坠入深渊,周身是料峭的寒意和无边的黑暗。   车子在城边的一家私人俱乐部外面停下。   陆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遇见了叶慎天。 第101章 我撕烂你的嘴   我撕烂你的嘴   陆唯没打过高尔夫球,只在旁边看着。   她站在傅远征的斜侧方,这个角度刚好能看见男人戴着黑色鸭舌帽下冷峻清雅的侧脸。   他白皙修长的手指握在球杆上,小臂上的衬衣袖子卷起,隐隐凸显的肌肉线条是成年男子独有的荷尔蒙魅力。   他嘴角轻抿着,挥动球杆的一瞬间,陆唯的心仿佛都要随着那颗飞出去的球一去不复返。   扑通扑通直跳,快到仿佛贴着嗓子眼。   察觉到自己的不平静,她猛然收回视线,也没看见男人回过头来时,略带轻幽的目光。   “远征,一开始你就这么猛,还给不给我活路了?”顾博森看着飞出去的球,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傅远征收回视线,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顾医生谦虚了。”   顾博森抬手压了压鸭舌帽的帽檐,低头笑了笑。   一场球打完,暂时休息。   傅远征拿过桌上的水,丢了一瓶给顾博森,随后再拿起一瓶,拧开瓶盖递给陆唯。   陆唯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手,一怔,接过来。   正在仰头喝水的顾博森神情微微一顿,刚才傅远征拧瓶盖递水的动作看上去很流畅自然,像是做过无数回一样,可真是稀奇。   陆唯去卫生间的间隙,顾博森坐在藤椅上敲着二郎腿,一双漂亮的眸子扫了傅远征一眼,淡淡笑开:“你和她在一起了?”   傅远征拿起刚刚陆唯喝过的水瓶,拧开瓶盖,刚想将瓶口凑近嘴边,顾博森就打岔,“诶,那是陆唯喝过的。”   傅远征不拿正眼瞧他,连喝了两口,目光落在广袤的草地上,头也不转,像反问又像是自言自语:“在一起和留在我身边,有什么区别吗?”   顾博森被他一噎。   乍一听是没什么区别,可仔仔细细琢磨,又觉得有所不同。   “那她是怎么想的,就这样?”   傅远征放下瓶子,起身,讳莫如深地说道:“这样挺好。”   ******   陆唯去洗手间的路上,远远瞧见另一边的草地上有两个人在打球,身边还站着几名助理模样的人。   那个带着深灰色鸭舌帽,穿着白色汗衫的男人,陆唯认出来的时候,脚步一顿,眉头锁了起来。   她问带领她去洗手间的服务员,“那位和叶先生打球的人是谁?”   “是JL公司的总裁。”   JL?   陆唯想起来,JL是国内主流媒体的领导者,看来叶慎天为了平息叶曼西的那件事,找了这个人。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从洗手间出来,低头擦手,将纸巾丢在一边的垃圾桶,面前罩下来的一道高大的阴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黑色的裤子,白色的汗衫,手里拿着一顶深灰色的鸭舌帽。   陆唯眉头紧紧皱了一下,抬眼,果然看见叶慎天目光冷锐的盯着她,他的身边还站着那位JL公司的总裁。   “你怎么在这?”醇厚的嗓音带着不怒自威的威严。   “俱乐部是叶先生开的吗?”陆唯面无表情道。   叶慎天神情微蹙,“你和傅远征来打球的?”   “明知故问。”   陆唯有些不耐,更不想和叶慎天有什么交流,刚想绕开他们,就听那位JL公司的总裁问叶慎天,“这位是?”   傅远征身边没有女人,这是圈内人都知道的,之前叶曼西同傅远征走得近了些,很多人都在私底下传,叶家可能会与傅家联姻。   可是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所以对陪傅远征来打球的女人,但凡在这个圈子里的人,都有几分好奇。   叶慎天半眯着眸子,睨了陆唯一眼,冷笑道:“她啊,本事可大着呢,还记不记得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尹少城?”   JL公司的总裁何其敏锐,和尹少城有关的女人总共就两位,一个是徐媚儿,另一个就只能是那位神秘不为人知的尹少夫人了。   他嘶了一声,讳莫如深的看了陆唯一眼,对她点点头,算是打招呼,脸上的表情却有几分耐人寻味的意思。   尹少夫人陪傅远征打球…   这事要是传出去,风头一定会在瞬间盖过叶曼西的那件事。   只不过,没有人敢这么做。   即便是叶慎天现在急于将叶曼西那件事掩盖过去,也不敢这么做。   JL总裁的意思太过明显,陆唯知道叶慎天是想叫她难堪,可真当这样的情绪压下来的时候,她才知道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手指哆嗦地握成拳,她冷漠的抬眼看着叶慎天,“叶先生的家丑都快遮不住了,怎么还有空闲管别人的闲事?”   叶慎天早上的怒火还没消,后来失态发酵的地步超乎了他的想象,不得不求助JL公司的总裁。   他堂堂叶家一家之主,何曾这样低声下气的求人家,眼下那件令他蒙羞的事情又被陆唯这样明目张胆的挑出来,怒气在胸膛迅速翻滚,抓在手上的鸭舌帽因为盛怒而攥出褶皱。   “你再说一遍!”   陆唯敛眸低垂,嘲讽的笑了一声,“我是说,叶曼西怀孕的事情你再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你当那些记者是吃素的吗?”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西西怀孕?”叶慎天脸色阴沉。   他根本就想不到这件事情会与陆唯有关,那么厉害的网络黑客,陆唯一个没背景没能力的人怎么可能会与之有联系。   如果是借用尹家的力量,那就更不可能了。   尹老向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作风,他不轻易招惹别人,也没人会去招惹尹家。   所以他无法将这件事与陆唯联系上。   陆唯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那股污浊的气给挤出来,不急不缓地说道:“我当然没有证据,但我相信事情的真相叶先生知道的比我清楚。”   叶慎天冷笑一声,阴沉的脸遍布戾色,“没有证据那就闭上你的嘴,再让我听见什么胡言乱语,我撕烂你的嘴,别以为现在你有傅远征撑腰,我就奈何不了你!”   微风拂过,一道清冷的声音低低徐徐地传过来——   “叶先生,在说什么?”   回头,傅远征踩着地上斑驳的阳光,手上握着一根深色的球杆,黑色鸭舌帽下,清雅的双眸间凝着一股淡淡的却不容忽视的森然。 第102章 没人会欺负你   没人会欺负你   傅远征踩着地上斑驳的阳光迈步而来。   他靠近的时候,身上有淡淡的汗水味和烟草味,无意间组合成致命的,令陆唯心跳加速的毒药。   她低垂着眉眼,男人已经牵过她的手,将她冰凉纤细的手指握在掌心里。   因为刚刚打了球,男人的手心温热,不再冰凉。   “怎么去了这么久?”   傅远征不顾对面两个年纪可以当他父亲和兄长的男人在场,自顾问陆唯。   就好像刚刚那句打断叶慎天的话,仅仅只是为了打断而打断。   陆唯看着男人清雅的眉眼,心底深处仿佛有一股令她血液沸腾的情绪在汹涌。   她按耐住那种不寻常的感觉,余光瞥见对面脸色不好看的两个男人,淡淡一笑,不在意道:“没什么,我们走吧。”   傅远征却按住她的肩膀,目光轻轻地掠过对面两个男人,不紧不慢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迫人的压力:“叶先生,你若是再为难她,日后自有你后悔的时刻。”   那眼神里晦暗不明的情绪,令叶慎天的心跳倏然一紧。   再为难她?   他不经然想起自己调查不到陆唯过去的信息,难道真的是傅远征动的手脚吗?   这是在警告他吗?   “傅远征!”叶慎天忽然开口叫住已经走到他们背后的人。   昔日叶曼西被傅远征解雇,今日因为一个女人威胁他,叶慎天冷冷的嘲讽:“你真要成为北安城的笑柄,不顾礼义廉耻,要和一个有夫之妇牵扯不清吗?”   傅远征的脚步只是稍稍一停,嘴角淡淡的勾了起来,“如果我说是,你又能如何?”   走出门廊,有大片的阳光洒下来,陆唯淋着阳光,温暖的感觉兜罩而下的瞬间,也听见身边男人说的话。   她抬头,目光所能及的是男人清俊好看的下颚线,和他微微抿起的唇角。   傅远征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我在,没人会欺负你。”   陆唯呼吸一滞,淡褐色的眼瞳里有什么破碎的光在剧烈颤动。   叶慎天还想再说什么的时候,JL总裁连忙将他拉住,“叶先生你是不是疯了?居然对傅总说这样的话!”   被拉回来的叶慎天咬着牙,“怎么,北安城不是他傅家的天下!威胁我,我叱咤北安城商场的时候,他算什么东西!”   尤其是他护着那个女人。   那个和云宛央长得很像的女人。   看见那张脸,他心里就有汹涌的恨意像无数蚂蚁在啃噬。   这么多年了,他无数次想过再次见到云宛央会是怎样的情景。   她或许不复当年美貌,人老珠黄。又或者她仍是那个如水一般温柔的女子,嘴角上扬着盈盈的笑意,仿佛盛开在水中央的一株莲。   再或者,她嫁给他人,有了其他人的孩子,见了他,也不过陌路,连点头都不再。   可是这么多年,二十多年,杳无音讯。   在见到陆唯之后,那股埋在心底的恨意就被人刨出来,在日光下铺开,血淋淋的告诉他,他曾经那么恨过一个人。   JL总裁见他情绪不稳定,并不知是何缘由,只管劝道:“我劝你还是冷静一点吧,得罪傅家的后果,不是你们叶家承担得起的。”   叶慎天仿佛被惊醒,一口气差点缓不过来,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   傅远征带陆唯回到球场,顾伯森看了他们一眼,觉得成双入对的很刺眼,低头笑笑,拿球杆敲了敲他的球杆,调侃道:“人又不会跑了,你着什么急?”   其实傅远征是看见叶慎天也往卫生间方向过去的,所以才会走开。   不过他没开口。   对顾伯森的调侃不予回应,算是默认自己的着急。   他握着球杆,将陆唯拉进自己的怀里,背靠着他的胸膛,将她的手握在球杆上,低沉的嗓音擦过她的耳朵,“我教你。”   顾伯森说话了,“诶,远征打高尔夫还是我教的,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他这个人学什么都快,现在都赶超我的水平了。”   “赶超你,不是绰绰有余?”   傅远征淡淡一笑,已经握着陆唯的手打出一个球。   傅远征的动作很快很精准,从他将她拽进怀里到打球出去不过短短二十秒左右的时间,眼看着那颗球从她的脚边打出去。   陆唯看见它在半空中划出好看的抛物线,刚才挤在胸腔的因为遇见叶慎天的苦涩烦闷好像也随着那颗球抛出去了。   她好像有点明白傅远征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她抬眸,发自内心的感激和开心,眼底有盈盈的笑意,正好傅远征也低头看她。   他微微愣神,觉得这一幕好生眼熟,却又无迹可寻。   俱乐部有傅远征和顾伯森的房间,两人去洗了澡换了衣服,然后就去吃饭。   吃的是西餐。   顾伯森点了五分熟的牛排,陆唯和傅远征异口同声说出七分熟牛排。   正在喝水的顾伯森差点被水呛到。   吃饭的时候,陆唯看着坐在她对面的顾伯森。   他的手指纤长,握着刀叉的姿势十分好看,又与平常人不太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分明像医生拿手术刀的样子。   她忍不住一笑,没笑出声,却不小心将手上的叉子划过餐盘,发出细微的声音。   两个男人听力都十分敏锐。   “怎么了?”顾伯森问。   陆唯忍不住好奇地问:“顾医生,你一年只接三次手术,不担心手法生疏吗?”   顾伯森笑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不会,我没事就去停尸房练手,如果有新鲜的尸体,我会开心些。”   陆唯有点后悔挑起这个话题,但是她身边的傅远征眉目清淡,不为所动。   吃完饭后,傅远征送陆唯回去。   她一晚上没回去,又陪了他这么久,安安该想念了。   而且傅远征刚好有事得回傅宅一趟。   直到傅远征的车子走了之后,陆唯才从电梯里出来。   她看了一眼远去的车辆,眉眼低垂处有一抹黯淡的光。   她去了附近的药店,买了紧急避孕药。   走出药店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上一次在西园的那一夜,她没有在事后吃药,算算时间,当时是安全期,应该没什么问题。   吃完晚饭后,有人按了门铃。   陆唯起身去开门,门外是陈秘书。   她的身后跟着两名穿着某高定品牌制服的员工。   “陆小姐,这是总裁送您的。”   她们陆陆续续提进来十双高跟鞋,都是春季和夏季的新款,有些根本就还没上市。   是她最喜欢的,远征送过给她的高跟鞋品牌。 第103章 你喜欢傅远征吗   你喜欢傅远征吗   大清早,陆唯被电话铃声吵醒。   她睁着惺忪的睡眼,捂住手机,担心吵到安安,见她睡得沉,才小心翼翼地下床,到阳台接电话…   清晨的风很凉,吹得她的发尾又冰又湿。   “好,我知道了。”   她挂了电话后,握着手机的手指指节发白,稀薄的阳光穿透云层,淡淡的洒在她的身上,她回头望着主卧的方向,眼神复杂沉暗。   在阳台站了一会儿,直到听见安安起床找不到她,大喊妈妈。   安安喝粥的时候沿着嘴的半圈都是白色,陆唯宠溺的笑了笑,拿纸巾给她擦拭。   一边拿起勺子喂安安,一边头也不抬地对冯妈说:“爷爷昨天出院了,在家没事希望安安能去老宅陪他几天,你也一块回去吧,我等会儿开车送你们。”   “那少夫人你呢要不要也给你收拾衣服?”   陆唯敛着眸,没有看冯妈,淡淡的笑道:“不用,我有空就回去,如果比较忙可能就回这里了。”   冯妈回屋收拾几件衣服,只是回去住几天,并不需要收拾太多。   “妈妈,我的小兔兔。”   安安惦记着傅远征送她的兔子,陆唯返回房间,看见柜子上摆放的价格昂贵的漂亮的高跟鞋,昨晚听陈秘书说,这些鞋子是独一无二的,即使是发布过预告的鞋子,这世上也仅有一双。   这是傅远征的意思。   陆唯抓着兔子的手有些发抖,深吸了一口气,出去,将兔子塞进行李箱里。   车子停在尹家老宅外边,管家早就在外等候了。   大门敞开,与上次陆唯来这里被拦在门外,被雨淋湿了半边身子的待遇简直是天壤之别。   她抱着孩子,眉眼低垂。   “少夫人,辛苦了。”   陆唯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   “妈妈,这是什么地方呀?”安安直到被陆唯抱进了庭院,看着周围陌生的一切,深绿的树木,她皱着眉头,小声嘀咕道。   陆唯耐心的回答她:“这是尹叔叔的家,尹叔叔现在生病了,没有人陪他的爷爷说话,所以安安能帮尹叔叔,陪他的爷爷吗?”   安安趴在她的肩头,虽然有些困惑,可她想不明白,但妈妈的话她都听,遂点了点头。   尹老穿着暗红色的对襟祥云图案的唐装,在逗廊下鸟笼里的一只八哥,听见脚步声传过来,他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了两步,果然就看见陆唯她们。   安安一见到他,立马认出来了,从陆唯的肩上抬起头来,惊讶道:“是老爷爷。”   陆唯没想到她还记得。   她将安安放下来,安安主动过去握住尹老的手,仰着肉乎乎的小脸,笑眯眯的,奶声奶气道:“老爷爷,我们又见面了。”   尹老也意外安安记得他,但更多的是开心,这说明,他跟这个孩子有缘。   他爽朗的笑了几声,牵着安安进了客厅,半弓着身子,似有些讨好,眉目慈祥道:“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里面摆了好多孩子喜欢吃的零食和玩具。   陆唯忽然想起之前尹老向她保证的,会给安安最好的条件。   只不过她会答应带安安过来,并不代表她答应将孩子的户口上在尹家,只是因为尹家要比她在外的公寓要安全得多,叶慎天那边已经等不下去了,安安在外边并不安全。   尹老却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知道陆唯不是一个会轻易松口的女人,但她能将安安带过来,家里添点人气,也是好的。   安安坐在一堆玩具里,尹老拄着拐杖走过来,目光别有深意的看了陆唯一眼,转身朝着二楼的楼梯走过去。   陆唯会意,跟了上去。   书房的门关上,尹老转身坐在太师椅上,阴沉沉的书架的暗影落在他的侧脸上,看上去,多了几分凌厉,与方才在楼下对安安说话时的神态截然相反。   他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跟叶慎天又是什么关系?”   陆唯一愣,眼底的暗色几不可查,面色平静地说:“只是见过几次,没什么关系,爷爷为什么忽然问起他?”   尹老双手搭在拐杖上,他病了一场,整个人好像又瘦掉了一圈,但那份沉淀下来的威严丝毫不减,他沉声说:“他向我调查过你。”   闻言,陆唯双眸间的神色只是微微一闪。尹老问她的话的时候她已经猜到了几分,没想到果然是这样。   看来叶慎天为了查清她的过往,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连尹老这边都想到了。   只不过,她的信息在很多年前就被远征消去了,就连尹少城也只是知道她成年之后的事情。   叶慎天来问尹老也只是无功而返。   所以,她才不担心叶慎天或者于美心会查到什么。   陆唯没有立即回话的态度令尹老很不满意,他皱着灰白的眉,冷哼道:“既然你说和他没什么关系,那我就姑且相信你。”   她依旧淡然的表情,勾了勾唇,“爷爷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去花店了。”   却是尹老再次开口:“等等。”   陆唯回头的时候,视线里老人坐在太师椅上的位置正好是背着窗外的光,轮廓深邃,暗黑,像是一块透着陈年腐朽味道的木料。   他睁着那双饱经风霜的眸子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最好记住你的身份,在少城还没咽气之前,你仍然是他的妻子,如果你和傅远征是谈情说爱,被媒体肆意传播,丢了尹家的脸的话,那我绝饶不了你。   但如果有利于尹家的利益,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好自为之吧。”   陆唯一怔。   她低头嘲讽一笑,深觉荒唐,甚至有一股不知从何而起的怒意在胸腔翻滚,“没事的话,我走了。”   回到店里,白苏何故都到了。   前天晚上张宋到店里来接她,他们两个人都在场,昨天陆唯一天没出现在店里,两个人心里都有数,只不过谁都没提起。   白苏自然不会提,她知道陆唯有自己的想法,她尊重也支持她所有的选择。   何故知道陆唯和尹少城是协议结婚,也知道陆唯不喜欢尹少城,但他真替尹少城着急。   所以当陆唯回到店里的时候,他挨着陆唯站,将昨天就想问却又忍住不问的问题问了出来,“陆唯姐,你喜欢傅远征吗?”   陆唯一只手扶着绿植的枝条,另一只手拿着剪刀,正准备将那一条发黄的枝条减下来,忽然手一抖,嘶的一声倒抽了一口凉气。   原来是剪刀的尖端划过食指。   何故一看那手指流血了,顿时一顿慌,又是去拿药箱,又是帮陆唯清理伤口。   “你干嘛吓她!”白苏没好气的拍了他一下。   何故挠挠头,“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过来的时候陆唯姐是看到我的,我以为吓不着她。”   倒是陆唯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看把你们给吓的,是我不小心伤了自己的,不关何故的事。”   白苏瞪了何故一眼,她爱惜自己的手,也爱惜陆唯的手,这一下说什么都不让陆唯动手了。   陆唯没事,就坐在电脑面前刷刷新闻,脑海里却一直回放何故问她的那个问题。   ******   叶家。   叶慎天穿戴整齐正准备出门,有人从外面拿了一封邮件进来。   “先生,快递员将这个放在门口保安处。”   叶慎天看了一眼邮件上写着他的名字,嗯了一声,随手接过来,拆也不拆,就扔在一边,却是余光瞥见封口处的一行字——   叶先生不想家丑外扬的话,最好看看。   他皱了皱眉头,又回头将邮件拆开。   里面只有一张光盘,再没有其他。   想到那一行字,他的神情颇有些凝重,这两天叶曼西那件事的热度刚刚降下来一些,这个节骨眼上,他几乎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   现在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放过,谁知道他平日里最信任疼爱的妻子和女儿还有没有对他隐瞒其他事情他对助理沉声道:“你先在这里等等。”   说完,他转身上楼,进了书房。   他坐在办公桌后,将光盘放入笔记本电脑,打开,是一段视频,视频的时间是六年多以前。   眉心一蹙,什么视频?   当看清视频内容的一瞬间,他猛地将视频关闭,电脑屏幕发出的光照在他脸色铁青的脸上。   他的手指倏然收紧,手背青筋凸显,鼠标咔的一声被他直接捏碎。 第104章 抓住她   抓住她   午后,陆唯在雕刻玉石的房间内小憩,幽暗的灯光照在她苍白冒着冷汗的脸上。   ——唯唯,把它们全烧了。   ——不要去找他们,唯唯,听话…   ——对不起,妈妈不能再照顾你了…   梦里母亲咳着血,陆唯一下从梦中惊醒,抬手一抹,触碰到脸上冰凉的泪水。   “妈妈…”   她在躺椅上坐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她静默了一会儿,掀开毯子去卫生间洗了一把脸,拐到后门去透透气。   后门那边有一棵榕树,树龄大概很多年,树根将水泥地翻拱开,露出干裂的土和错综复杂的根。   白苏靠在树下抽烟,白色的裙角随风轻舞。   手指夹的烟已经燃了大半,她在出神,也没看见陆唯过来,直到陆唯将她手上的烟拿了过去,她才打了个激灵,惊讶的看着陆唯拿着烟凑近嘴巴。   很显然,陆唯不会抽烟。   尼古丁在咽喉还没滚上一圈,就呛得她直流眼泪。   “作死呢?”白苏将烟抢了回来,拍了拍她的后背。   陆唯回头,两只眼睛憋得通红,“只是想试试。”   ******   大约下午三点钟,本来就属于高级的消费场所,这个时候的茶楼人不算多。   陆唯被一名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领着进了包厢。   叶慎天尤喜欢靠窗的位置,这几天但凡出门都会被记者围堵,他不得不戴上墨镜,穿着平日不怎么穿的长款风衣,不仔细看,轻易认不出是叶慎天本人。   上次也是在这个包厢里,叶慎天差点掐死陆唯。   听见开门声,他转过头来,这次看向陆唯的眼神多了几分冷冽的杀意。   陆唯低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换了鞋,走进去。   包厢里没有焚香,只有茶具,没有烧水,很显然叶慎天不是来喝茶的。   待包厢的门从外面关上,他扫了陆唯一眼,“你的胆子果然很大。”   “叶先生找我来,不是谈正事的吗?”陆唯坐在他对面,无畏道。   叶慎天将墨镜摘下,脸色阴沉,一双眼睛熬出红血丝,他低头拿出一支烟点燃,青白色的烟雾将他和陆唯隔开。   他看着陆唯,烟雾将他眼底的那一抹精芒遮掩了去,“那好,我们谈正事。你寄那张光盘给我,到底要做什么?”   陆唯在邮件上留下蛛丝马迹,就是为了方便他查到自己的头上。   已经够明显的信息,他直到现在才找到她,以叶慎天的能力,这未免效率太低,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在家里已经逼问叶曼西确认过了视频的真实性。   陆唯也不想跟他绕圈子,“我要叶曼西肚子里的孩子,顺利生下来。”   “不可能。”叶慎天毫不犹豫,态度坚决,他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陆唯心里想的是什么,他知道,讽刺道:“你是想替尹家留下这个孩子?你想毁了西西的幸福,痴心妄想!”   陆唯不置可否,笑笑,“叶先生应该不会以为那段视频我没有做备份吧?”   叶慎天的眼神一顿,双眸间掠过一层淡而冷的锐意,他弹了弹烟灰,粗大的手指关节发白,醇厚的嗓音压着怒意:“你以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吗?”   “我都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叶曼西到医院产检的照片发布到网上,你觉得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   叶慎天脸色一变,从座位上站起来,从齿根挤出两个字:“是你?”   陆唯丝毫不因为他压迫人的气势而畏缩,仰着头,“没错,所以你可以尽管试试,看我能不能将那段视频发到网上去。”   她站起来,朝后退了两步,“到底是叶曼西的幸福重要,还是保住叶家的颜面重要,叶先生回去自己掂量掂量。”   说完后,她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叶慎天咬着牙点了点头,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恍惚了一瞬,凶狠道:“西西到底哪里招惹你了,你要这样对她!”   陆唯脚步一停,双眸黯淡,头也不回的说:“谁知道呢,也许因为她曾经叫人开车撞伤我,也许我天生看她不顺眼。”   叶慎天一怔,“你胡说,西西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出来?”   陆唯回头,喉中窜起一股苦涩,嘲讽一笑:“看来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宝贝女儿,不对,你只是没长眼睛。”   被骂没长眼睛的叶慎天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手指一收,烟被掐断成了两截,阴狠道:“交出那段视频的备份,我就不为难你。”   他的话像是做足了让步,可语气里的威胁意味又太过明显。   陆唯不为所动,“如果我不交出来呢?别忘记了,昨天在高夫球场,傅远征是怎么对你说的。”   出了茶楼,陆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胸腔后,她才觉得自己像是真实活着的。   她如果只是为了毁了叶曼西的话,那段视频就不会寄给叶慎天了。   ******   深夜,FZ大楼还是灯火通明。   张宋敲开傅远征办公室的门,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份资料。   他走到办公桌前,恭敬道:“总裁,叶慎天想要调查的陆小姐的全部资料都在这里。”   原来陆唯在傅远征位于西园的公寓疗养期间,叶慎天曾经调查过陆唯的事情傅远征一直派张宋追踪下去,叶慎天调查不到的事情,不代表傅家的人调查不到。   正在看企划案的傅远征闻声抬眸看了桌上那份资料一眼,越往下看,眸色愈发深沉晦暗,语气却听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这些资料是周远征藏起来的吗?”   张宋没表现出太多意外,点头,“是的。”   当年周远征是市局聘请的刑侦顾问,他有的是人脉来处理这些事情。   但存在过的事实,是无论如何都抹不干净的。   张宋看了他一眼,又继续说道:“叶慎天今天下午与陆小姐见面了。”   傅远征抓着资料的手指一收,拧眉,“他们都说了什么?”   “在茶楼的包厢里,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叶慎天离开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傅远征的目光落在资料上云宛央三个字上,眉头微微皱了起来,“查这个人,往于美心的身上查。”   “这事,跟叶夫人有什么关系吗?”   张宋也是好奇,一不小心问出口,平常他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所以问出口后,他懊悔道:“抱歉,总裁,属下逾矩了。”   傅远征说了一句无妨,便让他出去忙自己的事情。   安静宽敞的办公室,傅远征静默地看着那份资料,过了一会儿放回到桌上,起身点了一支烟,走到落地窗前。   俯瞰,是灯火辉煌的北安城。   傅远征缓缓吐出一口烟雾,在这样的夜里,清雅俊朗的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   昨天在高尔夫球场靠近叶慎天的那一霎那,他闻到了当初在凤栖山庄后面小树林里闻到的那股淡淡的香水味。   叶慎天是圈内有名的好丈夫,从不在外拈花惹草,与寻常女人相处都保持着安全且绅士的距离,不可能沾上其他人的香水味。   除却两个人。   一个是他的女儿,一个是他的妻子。   当晚,叶曼西是和他在一起的,而于美心是当晚前往小树林的中年妇女之一。   之所以怀疑于美心与陆唯母亲的事情有关联,只是因为陆唯精神失常的当晚,嘴里喊的不是周远征,而是妈妈,而那之后在西园公寓疗养期间也是如此。   他询问过教授,陆唯的这些反应的根源都来自于当时受到的刺激。   叶慎天,于美心,云宛央,陆唯…   ******   陆唯回到家里已经十点半了,小区楼下很安静,这个时间很多人都休息了。   进楼口的灯坏了,只能看见电梯门外的一点微弱的灯光,她的夜视能力不好,眯着眼睛,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   电梯打开,明亮的灯光瞬间照亮。   出了电梯,她一边往家门口走,一边掏出钥匙,钥匙插进锁孔里,转动,却在开门的一瞬间,她的脚步蓦地一僵,背脊浑然一凉。   叶慎天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在陆唯将钥匙插进锁孔的时候,他便听见了声音。   门开的一瞬间,他缓缓的转过身来,冷锐的眸子扫了陆唯一眼,一挥手,低喝:“抓住她!” 第105章 也给你录一段视频   也给你录一段视频   FZ公司楼下。   张宋坐上副驾驶座,将公文包放在膝盖上,回头请示道:“要去陆小姐那边吗?”   傅远征看看时间,淡淡道:“不用。”   已经深夜了,陆唯该睡下了,他去了会影响到她和孩子休息。   傅远征拿出手机只发了一条短信过去。   随后他将手机放在一旁,微微扯开领带,单手解开衬衣的第一颗和第二颗扣子,修长的手指挤压着睛明穴。   张宋回头看了一眼,今天加班的时间太长了,他有点担心。   他皱着眉,问:“总裁是不是头痛犯了?”   “无碍。”傅远征平板地说了两个字,眉头微微皱起。   宾利慕尚平稳的行驶在路上,朝着傅宅的方向。   张宋将明天上午一场重要的商务会谈的一些细节汇报了一遍,傅远征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安静的听着。   汇报完之后,张宋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回头对傅远征说:“今天陆小姐将安安和冯妈送到尹家老宅去了。”   闻言,傅远征睁开眼睛,眸色有些暗。   张宋疑惑的分析道:“不过,我听说陆小姐拒绝了尹老,不答应将安安的户口上在尹家,她今天居然把安安送回去,难道是松口了吗?”   话一说话,张宋觉得自己可能多嘴了,就不再说什么。   傅远征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拿起手边的烟盒,磕出一支烟,啪一声火苗窜起,隐隐描绘着他清雅冷峻的侧脸,他看着火光,忽然眸底划过一丝精芒。   打火机的盖子覆下的一瞬间,火苗也熄灭了。   “掉头。”   ******   公寓大门紧闭,有几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在各个房间里翻箱倒柜,翻箱倒柜的声音都被玄关的那扇门给隔绝在内,才没有影响到邻居。   否则一旦有人敲门进来,一定会看见客厅,房间都是一片狼藉,像是被风暴席卷过了一样。   浴室里——   “唔——”   黑色西装的男人从后抓着陆唯的头发,猛力将她的头按进盛满冷水的浴缸里,陆唯本能地扑腾挣扎,黑色长发如海藻一般,纠缠着,不可预兆的恐怖。   叶慎天坐在浴室的门口,他搭着二郎腿,手上的两个圆珠转动着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但很快就被溅起的水花声给湮没了。   有手下拿着陆唯的手机过来,说:“叶先生,是傅远征发来的短信。”   叶慎天接过陆唯的手机看了一眼,只有简单的两个字,【晚安】。   看来他猜的没错,今晚傅远征是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嘲讽地看着被按在浴缸里的人,冲她身后的黑西装的男人叮嘱道:“悠着点,别把她给憋死了。”   那人拉着陆唯的头发将她拽起,水花从她的头上哗哗的往下流。   她大口喘气,眯着眼睛看向被叶慎天拿着的手机,眼神倏然一凝。   “不是听说傅远征很喜欢你吗,怎么还让你用这么破的手机?”叶慎天嘲笑道。   他看着手里漆色斑驳的白色按键手机,屏幕上的照片看上去好像是傅远征。   “啪——”   手机被随意丢在地上,陆唯的眼睛都红了,挣扎着要过去抢手机,却被身后的人死死抓着头发。   叶慎天啧了一声,似是不耐烦了,“怎么样,备份的交还是不交出来?”   陆唯的上半身都湿透了,头发贴着两颊,水不断的往下流。   她因为被人从后抓着头发,只能被迫地往后仰着脖子,纤细白嫩的颈项肌肤上青筋凸显,大口喘气而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她睁着因为差点窒息而涨红的眼睛,冷冰冰的盯着叶慎天,态度坚决道:“不交。”   叶慎天眼睛倏然一眯,冷冷吐出两个字:“继续。”   冷水包裹上来的一瞬间,陆唯还能听见冒泡的声音,那种临近死亡的气息再次侵袭而来,逐渐将她淹没。   她在庆幸自己将安安和冯妈送走,否则,她们一定会被吓坏。   其实在昨晚,她就打算将冯妈安安送到月牙湾别墅去,那里至少是尹少城的别墅,叶慎天就算真的知道安安是她的孩子,还不至于敢朝那边动手。   但既然尹老开口,她更不会拒绝,尹家比外面任何一个地方都安全。   因为她知道,叶慎天不会善罢甘休。他不会放任一个手里拿捏着能毁掉叶曼西的证据。   她对于叶慎天来说就是不定时炸弹。   可惜没有叶慎天预料之中的挣扎,陆唯被人按在浴缸里,平静地像是个死人。   叶慎天脸色一变,“拉上来!”   他可不能真的将人弄死了,到时候傅远征和尹老那边不好交代,他只是想要回那些光盘。   保镖从房间书房里出来,对着他摇头道:“叶先生,没有找到光盘,她的电脑里也没有看到备份。”   叶慎天胸腔的怒意在翻滚,咬牙切齿的看着对面倔强不怕死的女人,一字一顿的逼问:“我再问你一次,交还是不交?”   “不交!”陆唯用力从胸腔挤出这两个字,嘶哑的嗓音,几乎是吼出声。   话音刚落,叶慎天已经从椅子上站起来,他疾步过来,毫无预兆的一个巴掌扇在陆唯的脸上。   陆唯被扇得脸偏向一边,顿时觉得一阵眼冒金星,嘴角被打得破了一个口,有鲜血渗出来,头皮又被扯得生疼,泪腺因为受到刺激而涌出泪水。   叶慎天根本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掐着她的脖子,狠厉的盯着她,“你真以为有傅远征给你撑腰,我真的不敢动你吗!”   他突然推开身边的人,掐着陆唯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地撞上墙壁,剧烈的疼痛让陆唯暂时失去了意识。   她倒在地上,身子蜷缩成一团,意识在慢慢回笼,“呃…”   恍惚间,她看见门口的地上那支被随意丢在地上的白色手机,胸腔涌上一股酸胀的痛意,那是远征送她的手机。   手指颤抖着,往门口爬,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手机时,面前忽然出现一只穿着黑色皮鞋的脚。   “啊——”   手指传来钻心的疼痛,陆唯差点失去意识,叶慎天的鞋底在她的手背上碾了几下,俯身,抓起她的头发,阴狠道:“想打电话求救?”   他说完,将她提起来直接将按进浴缸里,掐着她脖子的手指粗大有力,陆唯连挣扎扑腾的力气都使不上来。   强烈的恐惧和死亡气息瞬间再次逼了上来。   她听见叶慎天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小姑娘,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和我们叶家斗,你不交出光盘,信不信今天我也给你录一段视频,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陆唯近乎虚脱的被他丢在地上,她睁着通红的眼睛,奋力抓着浴缸,手指乃至手臂都是颤抖的,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额头上被撞破的口不断的有鲜血往下流,强烈的痛意晃得她眼冒金星,力气在逐渐流失…   颤抖的手指终究没了力气,她一个不稳地跌靠在浴缸边缘。   她抬眸,眼睫毛上沾着血,视线模糊,逐渐沉沦的意识在拽着她,她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叶慎天,你和于美心一个都逃不掉!”   盛怒下的叶慎天根本没注意到陆唯提及的人是于美心。   “我看到时候是谁逃不过!”叶慎天凌厉的眸光钉在她身上,扬手就叫人过去扒了陆唯的衣服。   当那些手抓着她的衣服的一瞬间,她逐渐失去意识,半阖着的眼里看见的是叶慎天阴狠决绝的表情,她最后一次,湿了眼眶。   忽然之间,叶慎天听见外面有人破门而入。   他一转身,目光瞬间凝滞。   傅远征进来的时候,陆唯浑身湿透的跌靠着浴缸。   她的嘴角凝着血,额头不断有鲜血往下淌,染红了半张脸,意识模糊,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了。   “唯唯。”他抱起她,呼吸有些凌乱,像被人撕扯着心脏,有一股不知名的痛意从胸腔出溢出,在他的体内流窜。   听见声音,陆唯从咽喉深处发出一道痛苦的声音,五官紧紧皱了起来,慢慢睁开眼睛。   向来冷淡清雅的男人,此时此刻眸间凝着一抹浓重的戾气,他抱着陆唯的怀抱很温暖,清冷的眸子看似平淡如水,却在灯光下迸射出森然的寒气。   他看向叶慎天,眼神狠戾,毫不留情的话从齿根迸出:“把叶慎天给我抓起来!”   “傅远征!我是叶家的家主,你敢动我?”叶慎天挣扎。   傅远征拦腰将陆唯抱起来,他的动作很轻柔,生怕弄疼怀里的人,他勾唇浅笑,声线却透着深冷的杀意,“叶家,算什么。” 第106章 你见到我,不会心虚吗?   你见到我,不会心虚吗?   傅远征抱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陆唯上车,车门关上的一瞬间,尚且还算宽敞的车子顿时变得逼仄,空气中涌动着一股恐怖的分子还有陆唯身上传出来血腥味。   冷清的空气和血腥味掺杂在一块,逼得人神经紧绷。   张宋连看内视镜的勇气都没有,不敢看此时此刻傅远征阴沉寒戾的脸,一踩油门,将车子开往最近的一家私人医院。   车门将外面叶慎天的怒吼声隔绝了。   这还是冷静如斯的傅远征第一次在人前暴露出这样阴狠的一面。   就算是年初陆唯差点被邓辉那种狗东西下药羞辱的时候,他还能克制,也不曾这样,看来叶慎天是真的触到他的逆鳞。   医护人员接到电话后早就做好准备,傅远征一下车,他们就赶紧将人送进急救室里。   “总裁!”   张宋连忙过去搀扶着身子忽然向后倒一步的傅远征,傅远征深喘了一口气,抬手按捏着眉心,眉头紧紧皱着。   那股头痛的感觉翻涌上来的感觉太强烈,以至于他的手指都在颤抖。   他拍了拍张宋的手,示意自己没事,随后就靠着墙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才坐下来,缓冲了一会儿。   接过张宋递过来的水杯和药丸,过了大约十分钟,眉头渐渐舒展开。   张宋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有先见之明,将总裁的药随身备着。   只是他心里又惦记着另外一件事情…   傅远征抬眸看着欲言又止的人,水杯里的水荡漾着冷淡的光晃进他的眼睛里,“不用再说了,叶慎天先抓起来,等明天过后,我再做决定。”   张宋将到嘴边的话给憋了回去,垂首道:“是。”   半个多小时后——   “傅总,小姐的伤口都已经处理了,额头上的伤口比较大,而且咽喉有点受损,需要静养。”   傅远征薄唇紧抿着,手指间的烟头上堆积着一层烟灰,他手指一颤,烟灰抖落。   陆唯一晚上醒来好几次,有几次是哭醒的,醒来靠在男人的胸膛里,鼻腔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和男人身上独有的烟草味。   像是一剂定心丸。   她恍惚回过神来,眼角还淌着泪,脸色苍白无色,一双淡褐色的眸看着傅远征近在咫尺的脸,眼瞳里倒映的是男人湛湛的黑眸,和眉宇间若有似无又像是刻意压制的寒意。   她张了张口,声音嘶哑到难以分辨,又扯得咽喉疼,她下意识地蜷缩着身子,却被傅远征猛地扣进怀里。   他一只手的拇指在她的唇上摩挲了几下,另一只手微凉的手指贴着薄薄的病号服,低沉的嗓音贴着她的耳边,“不要说话了,睡吧。”   陆唯觉得浑身都痛,可傅远征的一句话却令她身上的那些痛变得微不足道,只觉得心脏被撕扯着,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逼得她紧紧闭上眼睛。   她没问傅远征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公寓里,她也没问叶慎天怎么样了,她累了,只想休息。   ******   陆唯住进了医院,除了白苏何故,其他人都不准来打扰她休息。   等他们走了,护士进来给她的伤口换药,手背被叶慎天踩到的只是小伤,被扇了巴掌的脸也只是红肿的问题,最严重的还是额头撞到墙壁后留下的伤口,触目惊心。   上药的时候有点疼,陆唯紧皱着眉头咬着牙没吭声,连护士都觉得疼,好几次问她疼不疼,她只是摇头。   门外有人大喊——   “陆唯,你给我出来!”   来的人是于美心。   昨晚傅远征到的时候陆唯的意识已经不清醒了,隐约听见他下令将叶慎天抓起来。   门外保镖拦下她,“叶夫人,您不能进去,也不要吵到陆小姐休息。”   这是傅远征的人,叶慎天现在又被扣押,于美心不敢擅闯,叶慎天的安危她还是顾及的。   护士上完药,陆唯道了一声谢,嘶哑的嗓音艰难的迸出几个字:“叫她进来吧。”   进门的于美心在看见陆唯的一霎那神色微怔。   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陆唯,虽然她脸上有伤,脸色也很不好,可和她记忆里的云宛央太像了。   她没忘记此行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气,走近,质问:“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让傅远征放人!”   陆唯靠在床头上,护士出去之前将窗帘拉开了,外头的日光照进来,落在她涂了药水的红肿的手背上,她感觉不到痛意,手指蜷缩握了起来。   她看着于美心,脸上的表情是寡淡的,眸色却暗得深沉,嘴角上扬的弧度带着嘲讽的意味,开口,声音哑涩:“你见到我,不会心虚吗?”   闻言,于美心呼吸一滞,手指倏然攥了起来。   与此同时,FZ集团顶层办公室。   “叶小姐,叶小姐,你不能进去!”   叶曼西直接将人推开,闯进傅远征的办公室,门哐的一声砸在墙上,又反弹了回来,被她用手一撑。   “远征,求求你,放了我爸!”   傅远征正在听张宋汇报行程安排,听见动静,清寒的眉目一凛,抬眸望了过去。   叶曼西踩着平底鞋跑到他面前,几乎快跪下来了,“我爸爸做的任何事都是因为我,陆唯手上有我的把柄,她想威胁我爸爸,所以爸爸才对她稍作惩戒,是陆唯太猖狂了!不怪我爸!”   站在一侧拿着平板的张宋闻言抿了抿唇。   陆小姐都被打成那样了,还叫只是稍作惩戒?   “我之前已经警告过你爸,”傅远征不想再多说什么,面无表情道:“你回去吧。”   却是叶曼西不肯就这么轻易离开,“远征,看在我们往日的情份上——”   “啪——”   傅远征手上的钢笔被他拍在桌上,其实说是拍,倒不如说是放,动静不大,却叫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不敢出声了。   “如果不是看在往日你在美国对我有所照顾的份上,就冲着你当初叫人开车撞伤陆唯这件事,我就可以叫你在北安城无法立足。”   但其实那些照顾,在张宋看来都是多此一举的,只是总裁还保留了几分情面给她,否则,以现在陆小姐在总裁心中的分量,这位叶小姐恐怕也没有好果子吃了。   叶曼西被他冷厉毫不留情的话震得身子一僵,脸色发白的看着他,“你…”   傅远征不再看她,重新将钢笔握在手上,声线清凌凌:“你走吧。” 第107章 她的唇上有梨花香   她的唇上有梨花香   病房里。   陆唯寡淡冷清的神情,一句话勾起于美心脑海里关于过往的一切,还有那个女人的双手被打烂的时候,瞪着她的那双充满嘲讽冷漠的眼睛。   就像是烙印被人重新滚过一层烧融的铁水,瞬间连纹路都清晰无比。   她握在身侧的拳头紧紧地绷着,指关节发白,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的跳起。   大约只僵持了几秒钟,她勾起唇角,依旧保持着贵妇人的姿态,“心虚什么?”   陆唯早料到她不会这么轻易说出当年的事情,如今到了这个地步,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了。   她低低咳了几声,咽喉被撕扯着一样的疼,她皱着眉头忍了一会儿,强压着那种疼痛,抬眼看着于美心,“这才过了二十几年而已,你就忘了云宛央吗?”   于美心的脸色一白。   果然…   她果然是!   她低头将思绪在脑海里滚了一遍,猛地抬眼看着陆唯那张令她厌恶做了二十几年的噩梦的脸,陡然拔高嗓音,恶毒道:“你居然没死!”   陆唯冷漠的看着她,她粗嘎的嗓音在于美心听来就犹如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怎么,当年没将还在母亲肚子里的我打死,你很失望?”   半个小时后——   于美心是什么时候走的,陆唯也没多大注意,只记得她离开之前,双腿发软地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着陆唯在报复她,只字未再提放了叶慎天的事情。   陆唯靠在床头,阳光已经移动到她的身上,她笼罩在光影下,整个人像是被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圈,透着暖意。   她拿出被子里的手机,按下按键,一遍又一遍的听着里面的录音,于美心最后近乎歇斯底里的奔溃的声音。   没有快感,也没有悲愤,录音停止,她又听了一遍,呼吸越来越短促,眼圈泛红。   忽然手机来电,她看着屏幕上一串熟悉的固话的号码,眉头拧了起来。   “爷爷。”   陆唯开口粗嘎嘶哑的嗓音令电话那一头的尹老愣了愣,才辨别出来是陆唯的声音,叫的是爷爷,他哼了一声:“你到底和叶慎天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打你!”   看来这件事闹得挺大,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明面上没人在谈论这件事,私底下一定有很多人交流。   陆唯没出门,不知道上流社会的圈子里的确有不少人在私底下谈论,傅远征为了一个女人将叶慎天扣押起来了。   叶慎天可是叶家的家主,地位超群,傅远征此举,可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大家也都知道了傅远征的脾气远比他看上去的清冷模样还要可怕,不是好惹的人。   陆唯咽了咽,挤出三个字:“没关系。”   “你到底说不说!”尹老逼问,“他无缘无故为什么打你,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彻底惹恼了叶家,以后尹家要是因为叶家而出什么事的话,你就是尹家的千古罪人!”   陆唯如鲠在喉,疼得嗓子眼都在冒烟,“这是我的隐私,我不便告诉你。”   末了,她又说:“别让安安知道。”   挂了电话之后,陆唯阖着眼睛靠在床头一会儿,手机传来短信的提示音,她拿出来一看,是何故的,打开,只看了一眼,就将短信删除了。   午饭后,陆唯躺在床上。   病房在二楼,窗户外面斜对着的是一片梨树,这里是私人医院,病人不多,四周都很安静,此时梨花开得正好,在阳光下仿佛泛着白光,柔柔的,不刺眼。   她看着看着,却觉得眼睛很酸,狠狠地闭上眼睛,睫毛上润出泪水。   一觉睡到天色将暗才醒来,撑着手坐起,床头的小灯亮着,应该是护士进来打开的。   起身,倒了一杯温开水,因为咽喉疼得厉害,她只能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嘬。   她不知道的是,早上傅远征在去上班之前吩咐过护士,万一她午睡时间很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要记得点灯。   护士进来的动作放的很轻,蹑手蹑脚的,尽可能没有吵醒她,只听见她在梦里不知道喊了谁的名字,护士想起,她喊的是远征,是傅总的名字。   ******   今晚的月色很好,陆唯走到白天看见的那片梨树下,月光似霜打在柔柔白白的梨花上,淡香愈发醉人。   她坐在树下的摇椅,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到了夜里,连白苏何故都不准来探望她,她一个人没事,白天睡得多,这会儿睡不着,医生护士也没拦着她,只在远远的地方留意着。   这片园子在医院正门的斜角,透过半人高的树,有一束光从远处横斜过来,打在陆唯的眼睛上,睫毛轻颤了几下,她睁开半阖着的眸,眉目清泠。   透过树枝隐约看见是有一辆车停在大门口,未几,车灯熄灭陆唯重新阖上眼睛,微风吹起她墨色的长发,有一片梨花瓣掉在她的唇上,她不觉,以为是风拂过。   傅远征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她抱着双膝窝在摇椅里面,单薄纤瘦的身子披着一条亚麻色的披肩,脚踝从宽大的裤腿露出来,纤细白嫩。   她将睡未睡,连脚步声也没听见,待傅远征走近才看见一瓣梨花贴服在她的唇上,她的唇色不如往日嫣红,却被梨花白衬得娇嫩。   满园梨花香,他心念微动,俯身吻了上去。   唇上沾染了梨花香,有几分醉人。   陆唯一怔,睁开眼睛,傅远征的手已经扣住她的脑后,修长漂亮的手指穿插进她墨色的长发里,他一条腿曲起压在摇椅上,身子愈发地往下压,将陆唯锁困在怀里。   陆唯被他吻得心眼酸麻,一股股的酸胀不断地在胸腔肆虐。   她一下抓住他手臂上的衣服,傅远征稍稍松开她,他岑薄的唇上沾着莹亮的液体,性感得要命,他启唇,低沉的嗓音压着不知名的情绪,喑哑道:“怎么?”   陆唯心尖一颤,咽喉撕扯着疼痛,她说话的语速很慢,尽可能说清楚,“你决定要把叶慎天怎么样?”   闻言,傅远征眉心微微一蹙,未置一语,直接将她拦腰抱起,自己坐在摇椅上,让陆唯坐在他的腿上。   这样亲密的动作令陆唯有些不适,却又没有挣扎开的念头,她来不及仔细辨别自己的变化,就听傅远征低沉的嗓音擦过她的耳朵,像是一道惊雷。   “他是你父亲,他的事情要怎么处理,你决定。” 第108章 利用他对我的好   利用他对我的好   傅远征什么都知道了。   不用多问,陆唯冰凉的手指攥着病号服,抬眸望进傅远征湛湛深沉的黑眸里,像是望进深不见底的深渊,她问他:“我可以见一见他吗?”   傅远征的目光在她的脸上稍作停留,像是有什么话要问,可陆唯再仔细看他的眼神,却觉得平静无波,只听他说:“可以。”   他说完,将陆唯抱起来,走出医院的大门,将她放进车里。   叶慎天被傅远征扣押在傅宅的某一处院子,限制了他的自由。   傅远征牵着陆唯带她走近那个院子,门外守着两个身强力壮的保镖,垂首站在两侧,陆唯对傅远征说:“我想单独进去。”   “好。”傅远征微凉的手指捻着她脸颊边的一缕头发,将它们掖在她的耳后,他做这些动作的时候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很平静。   望着陆唯脚步缓慢走进去的背影,傅远征清雅的眉微微一拧,挥手让守在外面的两名保镖离开。   早在他们出现在院子外面的时候,叶慎天就听见动静了,等陆唯将门一推开,就看见他坐在沙发上,头顶是复古的吊灯,目光狠厉又仿佛带着嗜血的光,死死的盯着她。   陆唯反手将门关上。   只不过被关了一天的时间,叶慎天就好像一夜之间憔悴了很多,只是那眉眼之间的凌厉虽然减弱了几分,但也足够震慑人心。   她脚步慢慢地朝叶慎天走过去,走到沙发旁。   她没坐下只是拢了拢身上的披肩站在距离叶慎天不远不近的地方,面对叶慎天恨不得杀了她的眼神,她表现的很冷静叶很冷淡。   叶慎天两只眼睛都熬红了,醇厚的嗓音干涩道:“其实,你的目标根本不是要毁了西西,你的目标是叶家!”   到底是在商场上叱咤了那么多年的人,叶慎天冷静下来后,将事情的整个发展经过都在脑海里顺了一遍。   是他心急,在被陆唯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和威胁之后,冲昏了头脑,才会对她出手,惹到了傅远征。   陆唯不置可否,“你想出去吗?”   叶慎天反问:“你以为傅远征真的能一直关着我吗?”   “当然不能,但是过了明天,叶家还能不能保得住就难说了。”陆唯平静道,眼神越来越冷。   叶慎天脸色一变,“你到底要做什么!”   陆唯深吸一口气,苍白的脸色浮上一层寒霜一般的冷意,“你想保住叶家,可以,但我要叶曼西顺利生下孩子,你和于美心离婚,将她送出国自生自灭。”   叶慎天的心猛地下沉,要西西生下这个孩子比杀了她还痛苦,他要是逼迫她生,她恐怕会恨他一辈子,将美心送出国自生自灭…   陆唯这是要他妻离子散!   他咬着牙:“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   “你会答应的。”   叶慎天的冷静的表情已经逐渐龟裂了。   他被关了一天,与外界完全失去了联系,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变化,但总归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变故发生,但是陆唯说的那么笃定,又令他多了几分猜疑。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付我?”   陆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忽然眼眶有些泛红,嘶哑的嗓音问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和云宛央的关系吗?”   闻言,叶慎天的心脏一麻,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啃噬,那感觉一直沿袭到头皮,令他的脸色出现短暂的僵硬,随即,他咬着牙压制胸腔窜起的那股难以言状的痛,“你说什么?”   看到他这样,陆唯的胸腔腾起一丝快意,一字一顿:“我是云宛央的女儿。”   八个字,震得叶慎天的脸色发白。   他倏然站起来,速度极快的过去扼住陆唯的手腕,剧烈的疼痛令陆唯皱起眉头,抬起眼眸就看见叶慎天的眼睛有什么东西在碎裂,“你再说一遍!”   “你都听见了,怎么,不敢相信吗?”陆唯的咽喉撕扯着,一字一顿道。   “她真的嫁给别人了!她居然敢,她居然敢!”下手的力道越来越狠,也颤得愈发厉害,叶慎天几乎要将陆唯的手腕掐断。   陆唯的双眼通红得仿佛能滴出血,她就这样冷漠的看着叶慎天,“你凭什么觉得她不敢!你又什么资格质问她!”   叶慎天根本不接受这个事实,他倏然放开陆唯的手想掐住她的脖子,“你胡说,胡说!你不是她的女儿,她不可能嫁给别人,她说过这一生只会有我一个人,不可能!她不可能!”   他情绪不稳,再加上一天没吃东西,即便是此刻虚弱的陆唯也能轻易躲开他的手。   然而叶慎天的笃定令陆唯想起母亲穷困潦倒病痛缠身的那几年…   她眼睛一痛,流下眼泪,手指哆嗦,嘴角颤抖了几下,“是啊,但凡她能嫁给别人,就不会落到当年那个下场了。”   陆唯的话像一把刀子,在叶慎天的心脏上狠狠地划上一刀,顿时鲜血淋漓。   可是…   云宛央没有嫁给别人,那陆唯呢?   他摇头,“不对,那你是…”他抬眼,双眸里都是悲愤的神色,盯着陆唯,“当年她果然背叛了我,果然背叛了我和别的男人上床了!”   “啪——”   一支斑驳的白色手机拍在案几上,陆唯和于美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声音有点小,但足够听得清。   听着录音的叶慎天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消退,他的双眸惊颤,突然紧攥着陆唯的手腕,“你妈呢,她在哪,她在哪!”   陆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鼻腔的酸胀感令她忍不住紧皱着眉头,“你刚刚不是听见录音里我说的话了吗,她在我七岁的时候过世了。”   那个在叶慎天心底隐晦不敢被提及的字眼冒出来的一霎那,他倏然松开陆唯的手腕。跌坐在沙发上,脸色白似霜,眼神空洞,整个人仿佛被抽去了灵魂一般,嘴里喃喃着:“不可能…”   陆唯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毫无怜悯,甚至觉得他可笑,然而她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心头有无限的悲凉在汹涌。   ******   当天晚上叶慎天就被放回去了,于美心逃走,被连夜抓了回来。   五天之后,叶慎天和于美心离婚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那天之后,有人亲眼看见她被叶慎天的人押送到机场,从此再没人见过于美心。   而叶曼西足不出户,叶氏的生意一落千丈。   叶慎天来找过陆唯,陆唯最后还是见了他一面。   他像是老了好几岁一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着陆唯的眼神充满悲痛,“宛央…你妈走得安详吗?”   陆唯呼吸一颤,眼泪就掉了下来,撇开头不看他,“她常年咳血,后来不治而亡。”   闻言,叶慎天像是被人用重锤敲击心脏,疼得他的身子狠狠一颤,眼圈通红,“她不肯来找我,终究是恨我,她恨我。”   “她是恨你。”   一张有些破损的,褶皱的纸铺在叶慎天的面前。   纸张泛黄,存放了二十多年,那本残破的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女子的字迹清隽,大气,熟悉的撞进叶慎天的眼睛里,前面的内容他看着那些字又仿佛不认识,脑海一片空白,却是最后一行字格外清晰——   如果有来世,我不愿再遇见你。罢了,我宁愿此生化作孤魂野鬼,也不愿再有来世。   在离开之前,陆唯留下了一句话给他,“那天晚上,我的半条命已经还给你了,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这是她用自损的方式也要斩断与他的关系,叶慎天回想当日,就能尝到血的味道,竟比噬心还痛,他几度张口,却叫不出来,双腿一软,跌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那张泛黄的纸。   悔恨涌上心头的一瞬间,他两眼一黑,倒在地上。   ******   晚上陆唯叫了白苏何故一起喝酒。   陆唯喝的有点醉了,可她心情不好,何故白苏拦不住。   她的身子都是轻飘飘的,也没察觉到口袋里震动的手机,她的身子一倒,不知道碰到了哪个按键,电话竟然接通。   何故起身去了卫生间,白苏凑近陆唯,“小唯,你别喝了,你的伤口还没痊愈呢。”   “我大仇得报,开心。”   白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但是她的样子根本就看不到一丝开心的痕迹。   她揽住陆唯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这样会舒服一些,抬手拂开她脸上的头发,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傅远征要是知道你在这喝酒,会生气的。”   陆唯抓着酒杯忽然低头,她望着酒杯里的液体,晃着酒吧的灯光,却透不进她的眼睛里,“他是该生气的,我不爱他,却利用他对我的好…”   宾利慕尚上了高架桥,路灯的光照进昏暗的车厢里,男人握着手机的手指一曲,分明看上去没用多大的力气,可是那如寒玉一般的指节却隐隐发白。 第109章 我傅远征不是非你不可   我傅远征不是非你不可   陆唯总共没喝太多的酒,所以傅远征来的时候,她还算清醒。   酒吧灯光摇曳,清俊的男人从门口进来,眉似蹙非蹙,眸间的清雅在这样纸醉金迷的消沉里透着要命的禁欲感。   陆唯靠在白苏的肩膀上,半阖着眼,听见有女人在对傅远征说话,男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视线里是一半清俊的侧脸,女人咂咂嘴离开。   他偏过头来,和陆唯的视线撞上。   “喝醉了?”男人问道。   手已经伸过去,将陆唯从白苏的身边拉了过去,陆唯喝得少,但酒量不好,东倒西歪的,踉跄了一步,被傅远征一揽拥进怀里。   傅远征的手揽着陆唯的肩膀,他的手指有力,陆唯觉得有些痛,眉头皱了起来。   今晚的傅远征有点不一样。   可等她抬眼看他的时候,他眉眼间的神色依旧,与往日并无不同。   刚才陆唯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白苏一句没听明白,这会儿看见陆唯被傅远征带走,心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安,想要追出去,却听见身后有人说卫生间里有个小伙子吐得厉害,白苏没办法只能又转身去找何故。   也许是她多疑了。   直到傅远征走了,酒吧还是沉浸在安静中,有人在小声交谈,“那个男人看着有点眼熟。”   “是傅远征,我上次陪总经理去FZ谈生意见过。”   “那个女人是谁?”   “不知道,应该是他的的女朋友吧,否则谁还能有本事让傅远征亲自来接,这得有多大的面子啊。”   车子停在酒吧外面,张宋打开车门,看着陆唯明显喝了酒的样子,再看看傅远征不太好的脸色,他心里想的是总裁因为陆小姐在伤口未痊愈之前跑出来喝酒而生气。所以不敢吭声,等他们上车,他将车门关上,转身绕到驾驶室。   “总裁,现在要去哪?”张宋问。   傅远征看了陆唯一眼,“送她回去。”   陆唯被傅远征按着肩膀靠在他的胸膛,她垂低着头,头发落在脸上,半遮掩着额头上的伤口,隐约露出白色的纱布。他抬手,将那些头发拨开,掖在陆唯的耳后。   手指微凉的触感惊得陆唯的身子一哆嗦。   他低头看她,她的眼尾有些红。   傅远征忽然想起他回国的第二天,去墓园看望父亲,从石阶走下来,他的车旁蹲着一个纤瘦的女人,她抬起头的时候,和现在一模一样。   现在想来就像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陆唯还没将安安和冯妈接回来,屋内空无一人。   玄关的灯亮起,门关上的那一刻,陆唯正低头找拖鞋,身后的傅远征忽然伸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往墙上按。   傅远征的力道很大,陆唯的背撞到墙上,疼痛顿时令她酒醒了大半,睁着一双微红的眼睛,“你怎么…‘傅远征趁着她抬头,手指一把钳住她的下颌,低头去吻她。   他吻得很急,力道很凶,咬着她的下嘴唇一用力,很疼,陆唯紧紧皱着眉头抗拒,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陆唯痛得有些承受不住,抬手去推他。   她的力气对傅远征来说太微不足道,他岿然不动,突然将她拦腰抱起来,丢进沙发里,他欺身而下。   此时此刻的傅远征就像是失去理智一样,他一言不发,撕扯着陆唯的衣服,力道没有收敛,残暴的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   陆唯控制不住身体深处窜起的颤栗感,被扯开衣服的肌肤起了一层小疙瘩,身子不由变得僵硬。   直到他的手探进她的裙子,终于,她抬手按住傅远征的手。   她一直知道傅远征的手有些凉,却没想过此时此刻自己手心的温度竟比他还要凉。   覆在他手背上的手指寒得仿佛能凝出冰渣,她睁着明眸,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像是在害怕,“傅远征…”   身上的男人自然察觉到她身体的僵硬,动作一顿,凝眸看她,“嗯?”   他的眼神很暗,陆唯看不进他的眼睛,只能感觉到料峭的寒意。   他还在等她说话,手指在她的腰上重重一按,陆唯低呼一声疼得拱起身子,脸颊是酒醉后的红晕,唇色嫣红,十分动人。   她说:“我今天不舒服。”   傅远征的手掌一捞,扣住她的后颈,陆唯一吃痛,五官皱了起来,抬眼,目光撞进男人湛湛深沉的黑眸中。   他看穿她的心思,“是真的不舒服还是因为在你和周远征的家里不愿和我亲近,还是觉得我对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他清冷的话语令陆唯背脊一凉,眼神惊颤的看着他,脸上渐渐失去了血色,仅剩的一丝醉意也都散去了。   他逼近她,气息冰冷,“说。”   “对不起。”   她错开他的视线,胸腔起伏着,好像那三个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其实,今晚她本打算对他坦白的,可他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没关系。   傅远征突然抓过她的下颌,后颈和下颌都被钳制着,陆唯的视线错不开,看见他双眸交错间有一丝晦暗的光,转瞬即逝,他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在问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利用他的。   这样的姿势,和身上凌乱不堪的衣服,陆唯觉得傅远征像是在凌迟她,一片一片地割下她的肉,可是这些是她活该。   她看着他,眼神不再闪躲,说:“元宵后,我看见你朝房间走来,所以我才任由叶曼西打我。”   她承认的干脆。   “很好。”傅远征低声一笑,扣住她的下颌猛然加重了力道,“所以这次你将安安送到尹家,是因为早就料到叶慎天会找上门。”   陆唯沉默,也是默认。   当晚傅远征之所以会掉头到陆唯家,是因为觉得不对劲,陆唯在明知尹老打算将安安的户口上在尹家的情况下,还将安安往尹家送。   可是她没算准他那天会掉头来这里。   “如果我没出现呢?任由叶慎天将你打死?”   陆唯眼圈一红,“我看见叶慎天在这里的一瞬间,按下手机里的警报器,连接何故的电脑…”   “够了!”   傅远征清俊的侧脸紧绷,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看着她的眼神都是冷冰冰的,他气息低沉,眉宇间凝着一股戾气。   原来,她将一切都算好了。   好一个陆唯!   手从她的下颌移开,就在陆唯以为他要掐自己的脖子的时候,他却突然松开她手,坐起来,坐在沙发上,他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烟,吸燃。   弓着身子,他身上只穿着白衬衣,背肌有力的线条在衬衣下若隐若现。   他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双眸透着冷淡的光。   他听见她穿衣服的窸窣声,头也不回,可声音却如同贴着陆唯的耳边,那么清晰:“西园那次是我强迫你的,但凤栖山庄那一晚,对一个你不爱的男人,你也能轻易张开腿?”   这恐怕是陆唯听过傅远征讲的最露骨的话了,她的脸色苍白,屈辱的看着他,想发出一点声音,或是说些什么,喉咙却好像堵着一团棉花,声音发不出来。   她咬着下唇,尝到血腥味也没放开。   傅远征看着她唇齿之间渗出来的淡淡血红,眸色冷得像是碎冰,他忽然倾身过去,掐住她的下颌,低头吻了上去。   他的唇游移到她的唇角,语气冰冷:“委屈什么?那晚你喝了酒,我原以为你是因为放不开,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也许我想错了,那只是你的幌子,是你为了掩饰自己吃了其他东西而造成的假象,是吗?”   傅远征的眼神不再深不见底,有了缺口,陆唯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底有愤怒,痛苦,挣扎,还有她看不明白不敢深究的神色。   她觉得空气越来越稀薄,每呼吸一口都会带动体内叫嚣的因子,在控诉她的不折手段。   “对,我吃药了。”她承认。   老姚说那药需要酒精的辅助。   陆唯的话音刚落,男人眼底迸射出来的寒光,像两柄利刃,划过陆唯的心脏,鲜血淋漓。   没有男人会接受得了,尤其是傅远征这样自律寡欲的男人,他怎么可能接受女人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取悦他?   “我该庆幸自己有权有势,否则你要找的人不会是我,对吗?   只要是个男人,只要对你有好感能帮你扳倒叶家的男人,你都可以用吃药的方式在他身下承欢是吗!”   陆唯的沉默令傅远征的情绪很暴躁,他掐着被他掐得已经泛红的下颌,手指的力道不减,齿根深处迸出冰冷的字眼:“不敢回答吗?”   “对不起…”最无力苍白的三个字仿佛是从陆唯的胸腔溢出来,不堪,耻辱,都是咎由自取。   傅远征看着她苍白的不像话的脸,眸色暗得像暴雨将至,陆唯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在地上,他的手按在她的腰…   就在这时候,陆唯放在外套的手机响了起来,外套被傅远征扯开,在地上,傅远征置若罔闻,陆唯更没办法接,直到手机铃声停了。   然而没过几秒,铃声又响起来了。   傅远征拿出手机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将电话挂断,视线却落在手机屏幕上。   耳畔仿佛有人在说:我不爱他,却利用了他对我的好。   不爱…   屏幕上的照片清晰度不高,可那张和他相似的脸却像是一枚毒针扎进他的眼睛里。   傅远征想起那天晚上,陆唯被叶慎天打得只剩下半条命了,被他抱起,还在惦记着被丢在地上的手机。   她惦记的是手机,可真正惦记的是那个送她手机的男人。   傅远征握着手机的手指倏然一紧,手指咯咯响了起来。   “不——”   在陆唯的挣扎中,傅远征按着她,眼睛看着她,那眼神里汹涌的暗色像望不到底的深渊,直到听见手机砸向墙壁的声音,轰然在陆唯的耳边炸开。   斑驳的白色的手机从墙壁掉在地上。   陆唯双眸空茫,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心脏在一瞬间被狠狠地撕开,眼泪倏地掉了下来。   傅远征将她松开,他起身,身上的衬衣只是轻微有些褶皱,眉目清寒,说出来的话每个字眼都透着冷漠:“我傅远征不是非你陆唯不可。” 第110章 没有下次了   没有下次了   张宋等在楼下,直到傅远征从楼上下来,西装外套搁在他的小臂上,平时穿得一丝不苟的衬衣解开两颗扣子,搁在别人身上或许是香艳的,可张宋却瞧出一丝的不对劲。   直到傅远征走近,张宋才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   白色的衬衣上有点点的红斑,像是…血!   张宋的脸色白了白,连忙转身将车门打开。   上车后,即使车窗开着,车厢里一直弥漫着一股烟草味,经久不息。   而坐在后排的男人,自下楼后就再没开口说过一句话,张宋自作主张,将车子往傅家开去。   张宋小心翼翼地开车,煎熬的撑到傅家。   宽敞的客厅亮着灯,管家还没睡,起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少爷。   傅远征没有作声,越过他径直上楼。   “二少爷。”管家看着傅远征的背影欲言又止,他微微佝偻着背,站在客厅的水晶吊灯下。   走到二楼的傅远征停下脚步,他的手按在扶手上,声音不大,管家却听出了几分不耐烦的意思。   “说。”   管家今晚是有意等傅远征回来的,所以直到这么晚都没睡,在客厅里等着,傅远征进门的时候,眉眼间浮动的深冷的气息是以往都没有的,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有些话,他还是不得不说。   “大少爷傍晚的时候来电话了,他说二少爷将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公司业绩不断增长,行事作风丝毫不逊色于他,但是自己的私事却处理的不尽人意。”   管家说的很小心,也很委婉。   小心是管家行事一向如此,他对傅家人衷心;委婉恐怕就是大哥的意思了。   他的私事,不外乎关于这些天他打压叶家的事情。   有人在传,傅远征为了一个女人软禁叶慎天,处处打压叶家的生意,传言是否属实,管家是清楚的。   否则他也不敢当着傅远征的面说这些。   傅远征站在二楼,眼影浮动着一层寒意,脑海里闪过女人被他按在沙发里,看着墙角的手机痛苦绝望的眼神。   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傅远征抬脚之前落了一句冷冰冰的话:“没有下次了。”   话到这个份上,管家不敢再多说什么,“那少爷早点休息。”   ******   沙发的角落,陆唯纤瘦的身子蜷缩着,傅远征走了很久,她都没有动一下,两只眼睛一直盯着墙角支离破碎的手机,她没过去捡,眼里也没有泪,只是不敢去靠近。   后来有人敲门,她恍惚回过神来,隐隐约约听见是白苏的声音。   她坐起来,身上的衣服都被扯开了,没有一件是完整的,她转身去了卧室拿了一件睡裙套上,才去开门。   门开的一瞬间,白苏顿时察觉到陆唯的不对劲,她进门,反手将门关上,目光扫了一眼沙发那边的狼藉,也没看见傅远征,“发生什么事了,我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原来刚才那通电话是白苏打来的,照顾完何故之后,她总觉得心里不安,所以给陆唯打电话,一开始没人接,后来就直接被人挂断了。   她不放心,所以赶过来。   现在见到陆唯不言不语,目光涣散的模样,她就更担心了。   陆唯却低着脑袋摇头,说自己没事。   白苏觉得不对劲,一下扯开陆唯睡裙的领子,只一眼,她的眼睛就红了,陆唯原本白皙的脖子有好几处的红痕甚至是咬痕,触目惊心。   “他怎么能这么对你?”   陆唯终于抬头看她的眼睛,白苏看到她的眼圈红得仿佛能滴出血一样,脸色异常的苍白,她一蹙眉,平静地说:“这是我自找的。”   是她咎由自取,这是从她陷进报复叶家的泥淖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会有的结果,她不怨。   她断断续续说了一些,白苏总算听懂。   陆唯在叙述的时候表情很平静,眼神无波无澜,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白苏听得出来,她很伤心,白苏心疼她,过去紧紧的抱着她。   “不行,就算你真的欺骗他,他也不能这样对你!”   陆唯知道白苏可能会冲动,她紧紧抓着白苏的手,低着头摇头道:“不要去找他,不要去找他。”   ——我傅远征不是非你陆唯不可。   想起他离开之前的话,陆唯觉得身子浑然一凉,有种压抑着的情绪在心底窜了起来,顺着她的四肢百骸,再汇聚到脑海里,像是平地炸起的一道雷。   他该是厌恶极了吧。   白苏给陆唯洗了个澡,帮她收拾了客厅。   两人相继沉默,白苏起身去墙角将手机捡起来。   手机只是后盖和电池掉出来,屏幕有点裂开,后盖的裂缝很大,只要稍加用力就会被掰成两半,电池装回进去之后,后盖盖不严实。   “明天我让何故去找找有没有这个机型的配件,别担心。”白苏安慰她。   陆唯的手指一颤,将手机拿过来,在手心里握了一会儿,她低着头,眼泪掉在手机屏幕上,晕开一朵一朵的水花,她轻轻的呵气:“坏了就是坏了,再也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   第二天,何故还是上网找有关陆唯那款手机的配件,因为手机是多年前的机型,已经停产了,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   就在他要下单之前,陆唯按住他握着鼠标的手,“不用了。”   何故感觉到陆唯的手指在颤抖,他抬头看她,“可是陆唯姐,这手机是你的命。”   闻言,陆唯眨了一下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圈通红,让人生出一种下一秒就会哭出来的错觉。   是啊,这部手机是她的命。   但她还是下定决心,决定将手机收起来,在网上买了一部新手机,过了不到半小时就送过来了。   昨晚手机摔坏之后,陆唯就没再开过机,等手机卡插进新手机,开机,瞬间弹跳出好几条信息,都是些没用的,只有一条是老姚发给她的。   【看到信息速回电。】   陆唯握着手机,到工作室给他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老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妹子,你总算给我打电话了。”   “怎么了?”陆唯疑惑。   老姚在那边嘶了一声,挺难为情的,“就是上次你让我给你准备的药,我拿错了,我本来都放好了的,结果将我老婆吃的维生素错拿给你了,哎,这话说来我都不好意思了…”   陆唯抓着手机,指尖在发抖,老姚在那边问她什么,她也没怎么听清楚,脑子里一片空白。   “妹子,你在听吗?”   陆唯回过神来,“哦,我在。”   “那好,药在我这,我等会儿给你送过去。”   陆唯忙说:“我不用了。”   挂了电话后,陆唯的手心都出了一层冷汗,她丢开手机,去洗手间,扭开水龙头,冷水瞬间冲掉了掌心里的黏腻,她一蹙眉,双手撑在水池里,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那晚,她吃的只是维生素。   那晚,她对傅远征动情了。 第111章 她蹲在他的家门口   她蹲在他的家门口   饭店走廊的地面光滑如镜,倒映着顶上璀璨的水晶吊灯,照在男人锃亮的皮鞋上,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紧不慢地朝着包厢的方向传去。   服务员将门打开,饭桌上一位中年男人听见开门声,回头一看,起身,迎过来,朝傅远征伸出手,温和的笑道:“傅总,总算是见到你了。”   傅远征礼貌的伸出手,同对方握了一下,“薛市长,抱歉,久等了。”   对方是北安城新上任的市长,FZ近来有个项目与市政合作。   虽然傅远征的态度偏冷淡了点,但与薛市长所听到的有关他的传闻相比较,已经算好太多了。   “诶,不算不算,我们也才刚到一会儿,你工作忙,能理解,我们坐下再谈。”薛市长笑道,带着傅远征朝座位过去。   傅远征走过,都有人起身朝他颔首打招呼,傅远征双眸清雅,淡淡的回应。   在傅远征到之前,座位已经安排好了,傅远征的右手边坐的是薛市长,而他的左手边坐的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一头栗色的长发发尾微微卷曲,长至腰间,米色的长裙,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眸光似水,她望着傅远征,微笑道:“傅总。”   傅远征颔首,却是女人双眸间的一抹复杂神色令他疑惑,傅远征的嘴角轻抿了一下,眉间似蹙非蹙。   薛市长连忙解释道:“哦,这是小女薛柠,初来乍到,所以带她出来见见世面,傅总不介意吧?”   傅远征报以微笑,不置可否。   推杯换盏间,饭局已经到了最高潮阶段,有人向傅远征敬酒,都被张宋挡了回去。   昨晚从陆唯家回来之后,傅远征当晚头痛难忍晕倒在书房,幸好张宋发现及时。   今天上午被管家好说歹说才在家里休息,到午饭后凭谁说都没用,执意要到公司上班,晚上的这餐饭也是推不掉的。   但酒,张宋是绝不能让他碰的。   都是涵养极高的一群人,也不好强迫,纷纷散开,三两人互相敬酒。   傅远征的面前忽然出现一个装着白开水的玻璃杯。   他一转头,是薛柠,葱白的手握着水杯,眉目温淡的看着他,低声询问:“傅总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薛柠坐在他旁边,又因为多注意了他几眼,发现他频频蹙眉,像是不舒服的样子,所以她向服务员要了一杯温开水,见他没有要接水杯的意思,薛柠将水杯放在他的餐具旁。   她将手收回来,规矩的搭在腿上,自顾自的说:“傅总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傅远征的喉结轻微一颤,凝眸深处浮动一层暗芒,在薛柠的注视下,他缓缓开口:“周远征?”   薛柠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毕竟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这世上长相相似的人并不是没有,然而当服务员将门打开的瞬间,她恍惚以为眼前的人是他,可是那个人已经死了五六年了,尸体她都见过。   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她只是随口说说,然而当傅远征说出那个人的名字时,她十分震惊,“傅总知道周远征?”   女人的眼神有别于那个人。   她在说周远征的时候眼底是倾慕和淡淡的感伤,又或者是惋惜;而那个人在说起周远征的时候眼神看上去分明平静,可细看,却在她的眼神深处看见那浓烈到化不开的悲伤和思念,汇聚成一点,有穿心的力量。   傅远征下颌线一紧,收回视线,握着那只水杯,清冷道:“不知道。”   薛柠身上有世家贵女的修养,她听傅远征这么说,倒也没多大在意,微微笑道:“是薛柠唐突了。”   刚才薛柠和傅远征在说话的时候,有几个人往这边看过来,真真觉得他们是一双璧人,大家心思澄明,薛市长说是给女儿历练的机会,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薛柠也没再说话,和傅远征保持适当的距离,没有逾距,也没有多问什么。   散席之后,众人陆续离开饭店。   薛柠几乎没喝什么酒,但饭桌上有她的舅舅和父亲,薛市长严于律己滴酒不沾,倒是她的舅舅喝了不少,她得照顾着,下了楼对傅远征颔首道别。   张宋打开车门,恭候在车旁,不远处男人站在树下,手里夹着一支烟,张宋想过去劝劝他少抽点,可他不敢。   他虽然不清楚总裁和陆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昨晚总裁晕过去的时候,说了些话,他意识不清醒,说出来的话张宋凑近了才听见。   【我还是没办法将他从你的心里挤出去。】张宋在想,这话说的该是死去的周远征和陆小姐吧。   等今早傅远征醒来后,吩咐张宋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将那些暗中保护陆唯的人都撤走。   张宋这才清楚,总裁和陆小姐恐怕是不好了。   这么想着,傅远征已经掐灭烟,走过来,弯身进车。   车里有备好的药,傅远征拿起药瓶,倒出一颗。   吃完药后,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清俊的脸比刚才在饭桌上还多了几分苍白,张宋没问回去哪个地方,这里距离西园最近,他当然将车子开往西园。   电梯到了十六楼,傅远征先走出电梯,走廊的感应灯在电梯声响起的一瞬间就亮起了,傅远征左脚抬出去的一瞬间,目光朝着自己的家门看过去。   走廊的灯不是刺眼的亮,偏柔和,暖暖的洒在蹲在地上的女人身上。   她的长发及腰,黑而亮,披散在身后,像一匹上等的丝绸,有几缕垂在脸侧,她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像被人遗弃了。   在电梯门开的时候,她像是受了惊吓的小动物,猛地转过头来,双眸间的迷茫在看见男人的那一刻渐渐散开。   跟在身后的张宋也看见陆唯了,脸上出现惊讶的表情,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硬着头皮说:“总裁,我明早来接你。”   傅远征未置可否,沉默着,张宋权当他听见了,转身按了电梯,灰溜溜的走了。   陆唯已经站起来了,她穿着单薄的衬衫连衣裙,衬得她气质干净,她看了傅远征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傅远征走近她,却在与她擦身而过之时,停下脚步,他头也不转,目光冷淡的看着自家的门,他一开口,言语冷厉且讽刺:“又有需要利用到我的地方?” 第112章 请你离开   请你离开   西园的公寓是一户一梯,再加上这个时间已经有点晚了,四周都很安静,偶尔才能听见风敲打玻璃的声音。   快下雨了。   傅远征清凌凌的话砸在陆唯身上,像一桶冰水从头顶淋下,将她仅剩下的一丝迷茫冲得烟消云散。   她即使穿着高跟鞋也只到傅远征的唇,傅远征只要稍稍一低头就能看见她额头上的纱布,和苍白的脸色,嘴角有个被咬破的口子,不大,却因为她没什么血色的唇而显眼,衬衫领子里隐约露出红色痕迹,有些还有淡淡的牙印。   这是怎么留下来的,还历历在目。   傅远征舌尖顶了顶上颚,下颌骨绷紧,移开视线,语气更加淡漠:“什么事?”   陆唯垂在身侧的手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手指抽动了几下,握了起来。   离开花店后,她开着车,脑子里也许在想什么,也许什么都没想,没有什么目的,直到车子开到这里,她才恍然意识到这里是傅远征的家。   持续沉默后,陆唯张开口,“我是来向你道歉的,对不起。”   傅远征眼神微动,漠然道:“不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请你离开。”   男人的话毫不留情,像一阵冷冽的寒风刮在陆唯的脸上,理智顿时占了上风。   陆唯,你来这里做什么?   欺骗他的人是你,伤害他的人也是你,你又来做什么?   难道向他表明那些连自己都看不明白的心情吗?   无论如何,你真实的利用过他,你们之间已经不纯粹了。   不,陆唯,你不可以再残忍了!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的质问自己。   直到傅远征显然失去耐心,转过身来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惊慌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转身朝电梯跑过去,电梯还没到,她就直接朝着楼道跑。   高跟鞋踩在地上,哒哒哒,像踩着人的心跳。   傅远征侧身,冰冷的目光锁定在楼梯口仓皇而逃的女人身上,长腿仅仅只是迈出一步却又收了回来,修长的五指空攥成拳。   陆唯跑得很快,每一脚都像是踩空了一样,可越是这样越是心慌,她跑了好几层,才去按电梯。   外面果然下雨了,雨势不大,她跌跌撞撞的从进楼口跑出去,纤瘦的身影就像海面浮沉的一叶扁舟,摇摇欲坠。   雨水打在脸上,有一些钻进眼睛里,有酸涩的疼痛感,她不敢眨眼,在这样的夜里怕泄露不该有的情绪。   车子开在大道上,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和引擎声。   经过天桥,竟听见桥边有流浪歌手在唱歌,搭了个棚,在这样的夜里,一位孤独的男青年坐在单脚凳上,怀抱一把吉他,架子上固定着一支麦克风。   陆唯将车子停在桥下,青年唱的很投入,也许是他自己写的歌,陆唯没听过,只是觉得听了很难过。   她从钱包里掏出两张钞票,下车,走到那个雨棚里,蹲下,将钱放进地上的那个有些斑驳的巧克力铁盒,里面有零零散散的钱,有硬币纸币,一块五块十块不等。   她起身,转身要离开,青年叫住了她,“等等。”   陆唯回头,青年从凳子上起身,抓起铁盒里十分显眼的两张红色钞票,走过来,要塞回给她,“你给太多了。”   这么近,青年才看见陆唯的眼底蓄着泪。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那泪水就像是泛滥了,却是一滴也不落,她的声线有些沙哑,轻轻地说:“那你再唱一首给我听吧,当我付费。”   原来是个心情不好的女人。   青年抓着吉他的手一紧,点头,微笑说:“好。”   他搬了一把凳子放在雨棚下,陆唯走过去,坐下来。   单脚凳旁边放着一个老旧的旅行袋,拉链开着,露出里面的矿泉水瓶,还有干得裂开的面包,旅行袋上面洋洋洒洒写了一句话:没什么好抱怨的,你现在的一切都是在为自己的曾经买单。   陆唯的眼睛仿佛被这句话刺痛,她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青年自弹自唱,这首歌陆唯在网络上听过,是一首孤单的歌,青年唱到后面,陆唯不禁湿了眼眶。   【离别的人呐好熟悉   绝情的人啊怎么还是你   远去的人呐很彻底   梦里的人啊在哪里】   一曲唱完,青年抬头,雨声越来越大,他的对面只有一张空的单脚凳,那个女人不见了,雨幕之外的那辆车也不见了。   陆唯一路放低速度开车,回到家已经很晚了,身上被雨淋了大半,打开衣柜拿衣服,目光却落在中间一层与她视线齐平的十双高跟鞋。   昨日却恍如隔世。   她敛眸沉默了一会儿,拿了睡衣,将衣柜的门拉上,转身进了浴室。   西园公寓的阳台,傅远征手指夹着一支烟,袅袅青烟被风打散,他望着城市远处的灯光,手机在藤椅边的桌子上响了起来,他拿过来,手指滑动。   “总裁,陆小姐离开后在回去的路上听流浪歌手唱了几首歌,然后就开车回去了,这会儿楼上的灯已经关了,应该是歇下了。”   “嗯。”男人低沉的应了一声。   挂了电话,傅远征的嘴角凝着一抹孤冷的自嘲。   她今晚来这个做什么?   如果不是张宋将车子开到西园来,她会在这里等一晚上,只为给他道歉吗?   ******   再次见到傅远征是在三天后的歌舞剧院。   这里即将举行北安城年度十大杰出青年的颁奖仪式。   陆唯是负责送鲜花过去的,这生意是当初尹少城帮她揽的,几年里鲜花都是唯一花店提供。   时间还很早,陆唯同会场负责人一起指挥工人将鲜花搬进会场,临近四月的天气,陆唯穿着牛仔裤白衬衫,近来升温,午后的阳光有点晒人了。   负责人难得见到这么漂亮的花店老板,见她流了不少汗,额头又带着伤,连忙将她引进门廊阴凉处,递了一瓶水给她,“辛苦了。”   是个三十出头的男人,书生气息,新的负责人。   陆唯接过水瓶,道了一声谢,她侧身对着会场大门,一边喝水一边叮嘱他们轻拿轻放,余光瞥见外面进来一群男人,她无暇去看,也不关心。   直到那群人走近,有人从里面迎出来,“傅总!”   陆唯的手一抖,水从瓶口抖了出来,冰冰凉凉的落在她的脖子上,像是小虫在蠕动,肌肤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傅远征是北安城的商业巨擘,是本次颁奖典礼的主要嘉宾,主办方没想到他这么早就到了。   他们在说些什么,陆唯也没仔细听,她的余光里是男人垂在身侧的手,手指的指节分明,看着纤长不够粗壮却十分有力。   陆唯的行为有些迟钝,负责人喊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哦,好,您开好发票就行。”   陆唯回头对负责人说话,旁边正好有人在挂横幅,从梯子上下来后,一个不小心绊了梯子一脚,眼见着梯子就要朝陆唯这边倒过来。   负责人最先发现,喊了一声:“小心!”   陆唯回头那架梯子几乎就要砸向她的头,忽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臂,直接将她拽离危险地带,那架梯子也被人一脚踹开,往楼梯方向倒去,没伤到任何人。   负责人惊魂未定的看着那架梯子被傅远征一脚踹开,而后目光落在他揽在怀里的陆唯身上。   这个傅总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他靠陆唯这么近都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陆唯安全推开,而傅总一直在跟总负责人说话,怎么会注意到背后发生什么呢?   难不成背后还长了眼睛?   陆唯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拿掉了,伤口结痂,看上去比受伤第一天的触目惊心要好了很多,几分钟前又在阳光下晒了,脸上有晒后的潮红,皮肤吹弹可破,额头凝着一层细汗。   她惊魂未定的呼吸,胸腔起伏。   傅远征的手心贴着她身上薄薄的衬衣,隔着布料,是女人柔嫩的肌肤。   鼻腔里钻进熟悉的烟草味,陆唯下意识将指甲掐进掌心里,她听见自己的心在胸腔里撞击,血液回流,心跳声宛如鼓锤。   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傅远征眉心微拧,就将人松开了。   陆唯到嘴边的一声谢还未出口,就见男人迈出长腿跟着总负责人往里面走,背影清俊冷漠。 第113章 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你想的那样   傅远征从她的视线内消失,陆唯将目光移回来,负责人偏过头,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关心道:“没事吧?”   陆唯摇头,说自己没事,负责人又心有余悸的说:“幸好傅总出手快。”   她沉默,没说话,只觉得手心黏腻都是汗。   等都安排妥当了,负责人提醒她:“陆老板回去之后将发票打印出来之后交给我就行。”   听了这话,陆唯恍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有些窘迫。   负责人领着她在会场的后排坐下,陆唯进去,也没抬眼往里面看,坐在后排的椅子上,拿出笔和收据单,填完之后递给负责人,“这个您先收着,发票我回头打。”   负责人将收据收好,笑着问陆唯能不能留下联系方式,陆唯没多想,两人互加了微信。   不远处,正在同人说话的男人不经意地朝她看了一眼,晦暗深沉的目光落在她掌心里的新手机,这时候旁人问了一句,“傅总意下如何。”   傅远征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凝眸深处一层暗影在浮动,他淡淡道:“好。”   事情都办完了,陆唯去了一趟卫生间,将手心黏人的汗水冲净,她的背面是男卫门外的洗手池,她低头洗手的时候没注意到身后的男卫有人从里面出来。   身后也是哗哗的水流声。   她洗完手,抬头的一瞬间与对面镜子里的男人的视线撞上。   男人眉眼深沉。   她原本按在水龙头的手一抖,水量突然加大,即便她躲得快,也免不了被溅了半个身子,连着站在她身边的女生也被溅了一点,陆唯连忙回身道歉。   窘迫得她没敢抬头。   她穿着白衬衣,溅了水之后,内衣的轮廓有些显现出来了,好在没什么人,她连忙抽了好长一段纸,跑进卫生间。   站在他身后的男人低头看了自己的西装袖子一眼,上面沾了好几滴的水,他抿了抿唇,清雅的眉蹙了起来。   陆唯在卫生间的隔间里用纸将衣服上的水吸走,大概弄了五分钟,也还是能看出内衣的轮廓,她有些懊恼的叹气。   今天的自己太反常了,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在她等待衣服变干时,外面有人敲门,“小姐,有位先生让我拿一件衣服给你。”   听见是女人的声音,陆唯将门打开,是打扫卫生的阿姨,她手上拿着一件黑色的西装外套,西装的袖口绣有暗纹,显然是高级定制的西服。   陆唯接过来,“谢谢。”   她刚想问是哪位先生,可是刚刚在洗手池的人除了她还有一位女生就只有傅远征一个男人了。   想到是他,心脏不受控制地一酸。   她将外套穿上,衣服贴合身体的一瞬间带起一股淡淡的风,陆唯闻到熟悉的烟草味,钻入她的鼻腔,陆唯披着男人的西装外套从卫生间出来,这里一眼能看见自己车子停放的位置,她绕了路,不往来时的路回去,经过一条长廊的时候远远看见傅远征站在人群之中。   他穿着白色衬衣,愈发显得清俊优雅,就在她想将视线收回来之前,看见一道倩影靠近他,朝他伸出手,傅远征绅士地伸出手同对方握了一下。   当陆唯看清那个女人的脸时,神色微微一变。   那个人是薛柠。   前两天薛柠上了新闻,当时白苏正在看,指着手机里的薛柠,颇为欣赏道:“这才是世家贵女该有的样子。”   陆唯看着电视,一时半会儿没认出来,薛柠大概是不认识她的,但陆唯在很多年前是见过她的。   其实薛柠的容貌和当年的变化不大,更加成熟有魅力,行为举动也更加稳重得体。   的确,见过薛柠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之骄女。   ******   晚上陆唯提早离开店里,开车前往尹家老宅将安安冯妈接回去。   关于叶曼西肚子里的孩子是尹敬修的骨肉,陆唯告诉尹老,说叶家答应让叶曼西生下这个孩子。   尹老听了之后脸上的表情一开始是平静的,后来渐渐有些抑制不住,眼圈红了,“也好,也好。”   怎么说尹敬修都是他的孙子,过去那么多年虽然对他的好都是假装出来的,可身在其中,那些好对尹老来说是真实的。   就算他后来对尹少城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出来,可人已经被关在牢里了。   能留下孩子,那是最好的了。   有了嫡亲的曾孙,尹家算是有后了,尹老欣慰也不再追问陆唯为什么会被叶慎天打的事情。   虽然凉薄,但陆唯认为,这样就很好。   关于自己和叶慎天的关系,她不希望太多人知道。   给安安洗了澡,吹干头发,收拾完自己,已经九点了。   陆唯抱着安安靠在床头给她讲睡前故事,安安趴在她的怀里,肉乎乎的小手抓着一缕陆唯黑色的长发,许久没有抱女儿,这种踏实感令她觉得很温暖。   陆唯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她梦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她十六岁,远征已经快大学毕业了。   他回来的那天是个周末,陆唯在孤儿院的凉亭里做作业,凉亭前面种了一排的柳树,春天杨柳低垂,远远瞧见从门外进来的修长挺拔的清俊身影。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就看见远征身后跟着一个女生从铁门外进来,看上去大概比陆唯大不了几岁,她扎着马尾,背着一个很好看的双肩包,百褶短裙的裙摆在风里舞动。   这个距离并不是太远,陆唯隐约听见什么,我喜欢你,学长,我是薛柠,我们交往吧。   这大概需要女孩子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敢说出这样的话,陆唯看见那女生的脸像被太阳烧红了。   远征从十六岁就离开孤儿院,但每逢假期周末都会回来,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有不少女生追着远征到孤儿院来,远征冷漠的态度也逼退了不少人。   后来就再也没人敢再来,已经很久没人跟来了。   陆唯单手托腮,看着那个女孩子在远征身后叽叽喳喳说了些什么,远征都不予理会,后来薛柠站在原地不动,她抬起眼睛望着远征的背影,坚定道:“学长,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就在陆唯以为远征会像往常一样,直接离开,远征却停下脚步,眉眼清冷,他转过头,“跟我来。”   朝着铁门的方向走过去。   当初那些上门表白的,不是被他冷漠的态度逼退,就是被他毫不留情的话委屈到哭着离开,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   陆唯清晰的感觉到心脏酸胀的感觉。   薛柠跟上前,直到远征将她引到门外,不知道远征说了一句什么,薛柠的脸色出现短暂的凝滞,远征也不再说什么,直接就将大门关上,将薛柠关在外面。   陆唯在凉亭坐了很久,也不知道远征是什么时候找过来的,直到她正在写字的纸被人抽走。   纸上密密麻麻的“远征”二字落入男人的眼底,他眉眼间的清冷仿佛在一霎那间被阳光淡化了很多,他俯身,单手按在石桌上,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这就是用功?”   陆唯呼吸一颤,明明远征不是第一次靠她这么近,可今天她居然觉得有些呼吸不顺,以至于脑袋放空,她一哆嗦,抓过石桌上的书本和笔袋,转身就要逃走。   及腰的黑色长发在白色连衣裙上晃动。   远征长腿一迈,挡住了她的去路,他低头看着她眼里颤动的眼神,微微皱眉,“怎么?”   陆唯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作业做不出来。”   她一向很聪明,这样拙劣的谎言根本骗不到远征,“在这坐多久了?”   “没多久,在你回来之前。”陆唯撇开头。   远征朝她身后看了一眼,杨柳低垂,隐约可以看见大门。   “看见了?”   陆唯不吭声,远征就勾起她的下巴,“看着。”   陆唯被迫抬头去看他,男人眉眼深沉,他不知为何,低声一笑,用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的动作太过亲昵,过去也不是没有,可今天,陆唯觉得自己浑身都怪,她的心热热的,跳动的很快。   “你和她说了什么?”陆唯好奇。   远征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转身走出凉亭,陆唯急了,跑上前追问,“到底说了什么?”   到最后远征都没有告诉她,他对薛柠说了什么。   陆唯在梦里一直听见有人喊她唯唯,她看不见是谁,在黑暗里奔跑,跑到双腿无力,还是什么也没看见,她痛苦的蹲在原地,后来那些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她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才发现手机铃声响个不停,是叶慎天打来的电话。   陆唯赶到医院的时候,叶曼西已经被送进急救室了。   叶慎天见到陆唯来了,犹豫了几下,才走近,说:“西西的体质不好,这个孩子留不住。”   叶曼西流产了,毫无预兆。 第114章 老爷将安安带走了   老爷将安安带走了   幸好抢救的及时,医生尽可能保留了叶曼西将来再次成为母亲的权利。   人被从急救室推出来的时候还是昏迷的,饶是叶慎天经历过再大的风浪,看见自己的孩子躺在病床上,在麻药作用下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吓得顿时就红了眼眶。   长辈的那些事,叶慎天到底没太迁就到叶曼西身上,只不过觉得亏欠了陆唯太多,她提的要求他便答应下来了。   而且…   哎,天不遂人愿。   叶慎天两鬓有些斑白了,他转过身想对陆唯说些什么,陆唯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走出急救中心,陆唯没有立即离开,她坐在车里闭着眼睛,重重的按捏了几下眉心。   已经凌晨了,医院门诊大楼的灯几乎都灭了,只有急救中心灯火通明,有一名脑袋都是血的伤患从救护车被医护人员抬下来,争分夺秒的时刻他们的动作却不慌乱。   陆唯看到那些血,觉得一阵头晕眼花,她闭上眼睛,缓了一会儿,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她从置物盒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袋子里面还有两张光盘,她看了一会儿,又将光盘放了回去,开车离开。   第二天,她到医院的时候叶慎天也在,他坐在病房外的沙发上,看上去像是一夜都没有合眼。   陆唯穿着平底鞋,几乎听不见什么脚步声,也不知道叶慎天是怎么感应到的,他抬起头看着她。   面对陆唯冷冰冰的态度,叶慎天有千言万语,再抬眼看见她额头揭开纱布的伤口,他又觉得心里愧得慌,又疼得慌。   可是陆唯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绕过他,走到叶曼西的病房,开门。   也许没料到这个时间有人会来,叶曼西的情绪还来不及收回去,当陆唯开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她坐着靠在床头上,眼眶湿润的模样。   陆唯想,也许,叶曼西没有她自己认为的那么讨厌那个孩子。   至少,她还是难过的。   这也是叶慎天感到惋惜的,一开始要叶曼西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她强烈反抗过,后来渐渐的她接受了这个事实,每天都很配合营养师的安排。   肚子里的胎儿也越来越稳定,没有出现任何流产的预兆。   事发突然,谁也没料到。   叶曼西看见陆唯的一瞬,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有因为被人撞破伤心事而恼羞成怒,只是冷冰冰的问她:“你来做什么?”   陆唯要叶慎天保证,不会将她的身份告诉叶曼西,本来就是水火不容的人,没必要上演什么姐妹情深的戏码,更不想平添仇恨。   她走到床边,从包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塑料袋,和一个已经被打开过的鲁班盒。   “这是尹敬修当时放光盘的盒子,这里是剩余的两张。”   叶曼西不相信,“你这是什么意思?谁知道你背后又藏了多少!我曾经叫人开车撞伤你,我就不信你这么大度。”   “我不是大度,是觉得没必要了。”陆唯冷漠的说。   她俯身,将东西放在床头柜上,“你爱信不信,如果我真想毁了你,就没必要留到现在了。”   叶曼西嗤笑道:“别说的这么好听,你是怕我鱼死网破,就没办法替尹家留下孩子。”   叶曼西其实不笨,只是想法太极端。   陆唯没有多做解释,她看了叶曼西一眼,转身就走了。   “站住。”叶曼西开口叫住她。   陆唯脚步停下,没有回头,等着叶曼西问她:“你确定尹敬修手上就这么多了吗?”   她相信了陆唯说的话。   陆唯嗯了一声,“一整个保险箱只放这个鲁班盒。”   她说完后,伸手扭开门把开门,叶慎天站在门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陆唯往前走了几步,他追上来,小心翼翼的问:“能不能跟我聊聊你妈?”   他说着话的时候有些哽咽,眼圈也很红。   陆唯额头的青筋跳动了几下,她咬了咬牙,才不疾不徐的说:“我妈去世的时候我才七岁,在我的印象里,她身体一直不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我想,你也不喜欢听。”   她这样说,无疑又是用一根针扎进叶慎天的心脏。   叶慎天不敢再追上去,停留在原地,头顶明亮的灯光照在他佝偻的背上。   陆唯回到车上,收到那天歌舞剧院的负责人发来的微信,【陆老板,明天我想请你吃个饭,你有空吗?】很直白的一条信息。   饶是陆唯在这方面不怎么开窍,到底也是二十几再过几年就三十的人了,还是能看得懂信息背后包含的潜台词。   她拿着手机,沉默了一瞬,输入一行字过去,【抱歉,明天可能没时间,我得陪女儿。】陆唯放下手机,手握方向盘,过了一会儿放在副驾驶的手机弹出微信消息,【原来陆老板已经有孩子了,真看不出来。那好,我们改日再吃。】陆唯去送发票的时候,对方很客气的接过,没过多的寒暄。   ******   清明这天,没有下雨,天空放晴,温度不低。   陆唯将车子停在山下,和许多人比起来她来得不算很早,八点多,山下已经停了好多车。   她手捧一束小雏菊,奶黄色的碎花裙长至脚踝,她散着头发,一步步沿着花岗岩的石阶往上。   母亲去世时她才七岁,后事是左邻右舍帮忙料理的,墓地很简单。   阳光斜斜的从东方照过来,透过山边的丛林,被过滤成一道道的光束,打在陆唯身上,又被分割成了一道道更加细小的光照在墓碑上。   陆唯竟有一瞬间,不认得了。   从前简单的墓地已经被人重新修葺过了,用的都是上好的石料,花了不少钱。   墓碑前放了一束小雏菊,花上没有露水,花的颜色也很新鲜,是今天刚刚放在这里的。   陆唯的眼波微动,胸腔里一股酸涩不断往上冒,她皱了一下眉心,颈侧的筋络绷得紧紧的,才堪堪将那股酸涩压了下去。   她深吸一口气,蹲下来,将自己手上的那束花也放在墓碑前。   “妈,我知道这是他安排的,可是不论他做的再多,或是想要弥补什么,我都不会原谅他。”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可是我并没有自己想象的大仇得报后的快感,无关叶家的人,是我自己的问题。   我可能…可是我不懂对他的感情到底算什么,我看不清自己的内心,又担心将他当成远征,我已经对不起他一次,不能再对不起他了,妈妈,我该怎么做,这样迷茫困惑的感觉,令我很不安,每天都很不安…”   ******   FZ大楼。   顾博森出国了几天,今天才回来,回来就往傅远征的办公室,进门,张宋正在汇报工作。   傅远征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叫张宋继续。   他也见怪不怪,自顾走到沙发,坐下,等张宋走了,他才放下手上的茶杯,对傅远征说:“曼西出国了,好像跟她爸的关系闹得很僵,跟她妈有关。”   闻言,傅远征在键盘上的手指微微一停顿,“她不是怀孕…”   顾博森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直接打断他:“流产了,消息被封锁了,你又不关心,所以才不知道,已经流产好几天了。”   消息被封锁,顾博森却知道。   傅远征终于将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开,皱眉,沉声问:“尹家知道吗?”   “我都知道了,尹家要知道也很正常啊,”顾博森不知道他问这个干什么,又说起另一件事情,“说到尹家,尹少城又被推进抢救室抢救了一次,幸好又保住了命。   你说尹老都一把年纪了还要经历这样的事,也是可怜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傅远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顾博森垂眸,看了一眼腕表,“大概两个小时以前的事情吧。”   他刚说完,就见傅远征从办公桌后出来,冷冰冰的丢了一个字给他,“走。”   “走…去哪?”   傅远征已经开门出去,他脚步稳健大步流星,清俊的背影透着一股的寒意,头也不回道:“去尹家。”   ******   陆唯上山的时候忘记将手机带在身上,在山上待了将近三个小时,下山的时候,手机有好几通未接来电,有何故的冯妈的,大概二十几通。   什么事这么着急?   正当她要回拨过去的时候,冯妈又打来电话,拇指滑动,接起。   “冯妈,出什么事了?”   冯妈着急道:“少夫人不好了,老爷,老爷将安安带走了!” 第115章 爷爷,不准你动她的孩子   爷爷,不准你动她的孩子   遇到红灯,陆唯猛地踩下刹车,弓着身子额头紧紧抵着方向盘,自责的用手捶打方向盘。   她错了。   如果不是她执意要报仇,就不会在明知道尹老的心思的情况下将安安送到尹家,尹老一个孤寡老人有了孩子的陪伴,一定就更喜欢安安了。   也是她给了尹老希望,告诉他叶曼西肚子里的孩子是尹家的骨肉,叶曼西流产,谁也没料到,从欢喜到失去,要经历多少种情绪,这其中变化的心境,陆唯可想而知。   又加上今早尹少城的身体再次出现问题,对尹老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所有的这一切变故加在一起,尹老已经撑不下了,尹家已经撑不下去,必须要有一个继承家业的后人。   安安,安安…   我的安安。   陆唯自责的红了眼圈,她不可能将安安交给尹家,她不可能会答应,也不会答应!   车子停在尹家老宅外面,陆唯连车门都顾不上关,直接朝着大门冲过去,却是被门卫拦了下来,“少夫人,老爷吩咐了,您不能进去。”   他竟要拆散她们母女?   陆唯急红了眼,“我要孩子,我要进去找我的孩子!”   她在外面大闹,又是练家子,门卫根本拦不住。   可是尹老已经下达了命令,绝不能让她进去,有人狠下心拿了警棍,敲在陆唯的膝盖上,她一疼,跪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传到心尖上的一瞬间,她想到安安,又很快爬起来。   门卫都被她不要命的样子给吓到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唯给推开。   冲进庭院的时候,管家带了好几名打手出来,“少夫人,你再这样闹下去,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我只是想将安安带回去,是你们非要拦着我!”   管家比了个手势,那几名打手立马迎了上去。   尹家做的是捞偏门的生意,就算如今洗白了,可也还留着傍身的打手在暗处,他们是在刀尖上摸爬滚打出来的人,再加上对方有三个人,陆唯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陆唯被他们押着双臂按在背后,她仰起脸,黑色的长发垂落在脸颊,额头上都是汗水,她拧着眉神色痛苦道:“安安是我的孩子,我不允许你们将她带走,把安安还给我,还给我!”   管家有些不忍,却又是听命行事,“少夫人,老爷因为你隐瞒叶小姐流产的事情很生气,他说,你这样忘恩负义的人,很容易教坏安安,你们不适合再见面,你还是回去吧。”   “不,安安是我的孩子,他不能抢走我的孩子!”   管家提醒她:“老爷已经联系户籍那边的人了,下午就带安安去上户口,以后安安就是尹家大小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你又有什么不满意的?”   和尹老如出一辙的话令陆唯的心狠狠一颤。   她不要安安有什么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只要安安在她身边,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只有安安!   “管家,求求你,安安她不能没有我,你放我进去,我自己和爷爷说,我自己说清楚,你放我进去!”陆唯哽咽的声音再也撑不下去。   她要安安。   就在她一声一声求管家的时候,远远听见安安在哭,那哭声穿墙而来。   陆唯的心都碎了。   “安安——”   陆唯情绪失控的叫了一声,她奋力挣脱,顾不得手臂上的疼痛,一心只想将女儿带回去,胳膊肘被人从后面一折,陆唯连痛都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发疯了一样推开他们。   她冲进客厅,尹老站在二楼的护栏后面,安安的哭声就从楼上的某个房间传出来,可以听见孩子嘶哑的声音在大哭:“妈妈,啊,我要找妈妈——”   “安安,妈妈在这!”   就在陆唯想要冲上去的时候,从两边涌出十多名打手,将楼梯口围堵得水泄不通。   尹老拄着拐杖站在地上重重一敲,接二连三的变故令他变得更加冷血腐朽:“你还有脸来要孩子?”   去路被堵住了,陆唯近乎绝望,根本什么都顾不上了,直接跪下来,“爷爷,我求求你放了安安,安安有心脏病,她不能没有妈妈,她经不起折腾的,求你放了她。”   尹老冷哼一声:“没有一定需要妈妈的孩子!孩子忘性大,等我让人带她出去玩,给她买玩具,用不了几天,她就不会再找你了。”   安安哭得声嘶力竭,哭喊声越来越小。   陆唯大脑中的某根神经仿佛瞬间断开,她趴在地上磕头,“好,我不找了,我不找了,求你把安安放出来,她不能再哭了,我这就离开,你把安安放出来,放出来啊…”   管家看见这样的陆唯,不忍再看,撇过头,他知道老爷被接二连三的变故冲昏头脑了,眼下谁也拦不住。   而尹老丝毫不为之所动,依旧是谈判的姿态,冷漠道:“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管家,拿文件出来。”   陆唯看见那份文件,是陆唯与尹少城的离婚协议,还有和安安断绝母女关系的声明。   断绝母女关系!   陆唯的眼前一黑,手掌在地上撑了一下,才勉强支撑住倒下的身子。   “我给你活路,以后离开北安城,永不再出现!”   陆唯想拒绝签字,可安安的哭声生生将她的心脏撕开,她在哭喊,在捶门,在跺脚,哭声里还带着咳嗽声,孩子哭喊着要妈妈。   安安,安安!   陆唯手指颤抖着抓着那两份文件,那些字就好像化作利剑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扎出千疮百孔,血流不止。   “好…”她的身子抖动得厉害,四肢冰冷头脑一片空白。   后来不知是谁在外面叫了一声,她听见一道温凉的嗓音略带着病气的声音,不紧不慢的传来:“爷爷,我不准你动她的孩子。”   熟悉的声音在耳际炸开,陆唯猛地回头,泪水砸在地上的光斑里。   外头日光明亮,树影横斜,轮椅声缓缓而至。   好久不见。   尹少城坐在轮椅上,被何故推进来。   他穿着病号服,脸色憔悴,头发被何故理成板寸,冷峻的脸上那双淡茶色的眼瞳流转着怒意,“放了安安。” 第116章 对我来说不一样   对我来说不一样   尹少城的突然出现,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明明数小时前刚被抢救回来的人,没有任何醒来的征兆,然而现在居然就坐在轮椅上,出现在尹家老宅的大堂,虽身带病气,身上的那股冷厉的傲气却丝毫不减。   在所有没有反应过来的人中,也有陆唯。   她跌坐在地上的身子在不停地发抖,连同望向尹少城的眼神都带着惊颤之后的余力,那眼神令尹少城心尖抽痛,皱了一下眉头。   他舒展开眉目,苍白的冲着她微笑道:“快去吧。”   陆唯一怔,跌跌撞撞爬起来,膝盖上被警棍敲过的地方疼得紧,她咬着牙,幸好何故上前将她搀扶起来,陪着她一起跑上楼。   那些围堵在楼道的打手,显然不敢得罪尹少城,让开的动作不明显,却也不敢再拦着陆唯。   经过尹老身边的时候,陆唯连一个眼神都不曾给他,急忙朝着安安哭声的源头跑去。   安安被关在书房里,陆唯开门进去的时候,已经哭成了泪人,身上还穿着小黄人的睡衣,手里紧紧抓着那只傅远征送她的小兔子布偶。   “妈妈…”她哑嗓子叫了一声,涕泗横流,不断咳嗽。   陆唯一哭,跪坐在她面前抬起手在她的脸上头发上摸了摸,她呼吸急促又凌乱,抱着安安仿佛失而复得。   她将安安结结实实的抱进怀里,微凉的手掌拍着孩子的背,心痛难忍:“不怕,安安不怕,妈妈在,妈妈在这里。”   陆唯的膝盖受伤,何故想将安安接过来,他抱下去,陆唯摇头,“没关系,我可以。”   而且安安也不松手,肉乎乎的小手紧紧抓着陆唯的衣服,小脑袋靠在她的胸口,一边抽噎一边哑着声音说:“回家,妈妈,回家。”   陆唯哽咽的回答道:“好,回家,我们这就回家。”   楼下,尹老颤颤巍巍的走下楼,他一边笑,一边红了眼眶,“少城,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当他走到距离尹少城只有三步的时候,尹少城的脸色很难看,他阴沉着脸,低声呵斥:“爷爷,你今天真是太过分了。”   尹老拄着拐杖的手在颤抖,苍老的声音沉淀了多少岁月的摧残,一字一顿道:“我这都是为了尹家!”   “可安安又不是尹家的孩子,你这样的做法和强盗有什么区别!我从小到大,你教我的那些仁义道德,都是狗屁吗!”尹少城怒道。   刚进屋的时候,他的脸色还是苍白的,这会儿因为腾起怒气而涨红。   他倏然握紧拳头,发白的指节咯咯作响。   尹老看见他这副忤逆的样子,也全然忘记了他是他昏迷数月才刚转危为安醒来的孙子,“你是安安的继父,安安户口上在尹家,有什么不可以的!”   “当然有问题!”尹少城一撇头,咬着牙盯着地上刚刚从陆唯手中滑落的离婚协议书和断绝母女关系的声明,下颌线倏然紧绷,“我和陆唯是协议结婚,本来我都决定好了,在我出事那晚之后的工作日就去办理离婚手续,如果不是尹敬修那个王八蛋,我和陆唯早离婚了。”   陆唯抱着安安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这句话。   尹老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见尹老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尹少城双眸流转间凝着一股凝重的神色,却在抬眼看见二楼的人时,眉眼间的神色在分秒间淡出了几分讳莫如深的意味。   “你说什么?”尹老脸色一沉,“协议结婚?”   尹少城收回视线,对尹老说:“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你刚刚不是要陆唯签下离婚协议书吗,不用劳烦爷爷了,我自己会处理。”   “现在我醒了,你就不用再担心尹家没有继承人了,况且我伤的只是脑袋,命根子还是好的,还是能传宗接代的,以后别再打安安的主意了,我会不高兴。”   “何故!”   何故立马上前,手握着轮椅,尹少城面无表情的对尹老说:“爷爷,我头还晕着呢,得回医院,家里的这些烂摊子你自己收拾吧。”   尹老气得紧咬着牙根,又顾虑尹少城头晕,才忍着没发作,“好,好,等你康复了,你必须给我解释清楚什么叫你们是协议结婚!”   一行人走到庭院,安安忽然从陆唯的怀里挣开,弯下身子用手摸了摸尹少城板寸的头发,奶声奶气的声音一边抽噎一边说:“尹叔叔,你睡了好久,你是大懒猪。”   原本压抑的气氛顿时被安安的这句话化解了,何故低头小,陆唯弯了弯嘴角。   尹少城抬头看她,抓着她肉乎乎的小手,淡茶色的眸盈着笑意,“是,我是大懒猪,这些日子辛苦你妈妈了。”   他看着陆唯,胸腔微热。   走到外面,陆唯将安安放进车里。   尹少城上车,得有人扶着,他在病床上躺了那个多月,一下子还适应不了双腿走路,陆唯过去帮忙,架起他的一条胳膊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瘦了。”尹少城说。   陆唯没太在意,“差不多吧。”   尹少城讳莫如深的说:“我看得出来。”   陆唯潜意识里不想听他说这些话,正要配合何故将他扶上车,谁知尹少城忽然将何故推开,在跌倒之前两只手同时抱住陆唯。   陆唯一个不稳,往后仰,何故还记得她的膝盖痛,连忙从后撑了一把。   尹少城这个人身上有一种浑然天成的风流,曾经有人这样评价过他。   他风流而不下流,对女人也很绅士,不会做出什么逾距的事情。   尹少城抱着陆唯,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温凉的嗓音不疾不徐的说:“你为了我吃了很多苦,何故都告诉我了,你为了将邓辉尹敬修送进牢里,还差点被邓辉那个狗东西给…”   “都过去了,”陆唯打断他,“这些是我应该做的。”   她没有推开他,不是不想推,是怕他跌倒,他现在脆弱的就像个陶瓷娃娃,她轻易不敢推。   “不一样,你做的,对我来说不一样。”尹少城这样说道。   陆唯敛眸,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抿了抿唇,却是越过尹少城的肩头看见从另一边疾步过来的清俊男人。   他的脚步很快,却不凌乱,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的那一瞬,晦暗深沉。   陆唯被尹少城抱着,动不得,她看见他停下脚步,白色的衬衣在阳光下分外耀眼,他的手一动,腕表的表盘反射出一段冷淡的光泽。   这么站着,像是隔海相望。 第117章 戒掉这个瘾   戒掉这个瘾   冯妈给陆唯打完电话后,一直坐立不安。   和陆唯安安相处的这段日子,她很清楚的知道,安安就是陆唯的命,怎么舍得把安安给了尹家?   而且,她虽然是尹家的家仆,但是陆唯待她如亲人,陆唯的事她做不到袖手旁观。   可是眼下老爷已经将安安带走了,而且连通知陆唯一声都没有,明显是要硬抢。冯妈在尹家这么多年,也不认识什么厉害的人物可以制衡尹老。   只能干坐着滑动手机的通讯录。   之前安安用冯妈的手机给傅远征打过电话,那时候冯妈看得出来那位看上去清凌凌的傅总,对陆唯是有好感的,所以她悄悄的将电话号码备注下来。   这会儿手指滑倒傅总两个字,她豁然开朗猛地一拍大腿,立马给傅远征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安安被尹老强行带走的事情。   尹少城抱着陆唯,察觉到陆唯的身子从僵硬开始有些颤抖,他一皱眉,抬起另一只手让何故扶着他,然后转过身,果然看见站在距离他们几步开外,清雅淡漠的傅远征。   而傅远征的视线只在陆唯的身上稍作停顿,女人的脸色很平静,只有那双眼睛里的惊动一瞬即逝,傅远征将目光移开,与尹少城充满敌意的眼神对上。   相比较于尹少城的桀骜,傅远征要显得更冷清沉稳,他不动声色的看着对方。   尹少城憔悴的脸上是苍白的唇,他淡淡一勾唇角,带着病气也能说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语调:“傅总怎么来了?”   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家家仆给我打的电话。”傅远征淡淡的说。   在他身后的顾博森一愣,明明那会儿他们刚出电梯,已经准备要前往尹家,才接到陆唯家那位家仆打来的电话,告诉他们安安被带走的消息。   事实上,他们会来这里,与那通电话根本没有关系,而是傅远征担心陆唯,才来的。   但既然远征这么说了,顾博森也不好插嘴。   那边尹少城听了,低头一笑,按了按何故的肩膀,让何故暂时将他放回到轮椅上坐着,他抬头,有些惋惜道:“不过可能让傅总白跑一趟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   就在无声的硝烟在他们之间蔓延开的时候,忽然陆唯的车上传来一阵响动,陆唯离自己的车最近,一转身就看见安安从座位上滚了下来,抱着的那只兔子布偶掉出车外。   “安安——”   安安突然昏倒了。   陆唯一着急完全忘了自己膝盖上的伤,跑出没两步,膝盖一痛,身子不受控制往下倒,忽然一只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手臂。   傅远征的动作很快,将她的身形稳住之后,连忙将车里的安安抱出来,转过身,陆唯连忙跟上。   傅远征到自己的车前,对顾博森说:“你在后面看看安安,我来开车,去最近的医院。”   说着,便将安安放进后排的座椅上,随后拉开驾驶座的车门。   宾利车开走了,尹少城的脸色白了一瞬,“何故,开车,跟上。”   今天安安要出了什么事,他还有什么颜面再见陆唯,是他尹家的错。   何故也很着急,可是他不能不顾尹少城的身体,“城哥,你现在去了也做不了什么,还是先回医院吧,我担心。”   何故在他身边忠心耿耿,眼见着他说着说着都红了眼眶,尹少城咬着牙,晕眩感袭来,他无力的握上拳头,说:“叫人盯着那边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陆唯的心瞬间就提到嗓子眼上,仿佛停止跳动一般,六神无主的看着顾博森在翻安安的眼皮。   “没有仪器,现在不好说,应该是之前的情绪起伏太大引起的痉挛,别怕,很快就到医院。”   顾博森一边给安安做检查,一边安慰陆唯,稳住她的情绪。   在前面开车的傅远征倏然握紧方向盘,手指关节发白,青筋在白皙的手背上一根根凸起,迸发出森然的力量。   陆唯的失神也只是一瞬间,但很快她就淡定下来,“好。”   虽然说的淡定,但她的手指还是控制不住的颤抖。   很快就到医院了,安安被送进急救室,顾博森拿出自己的证件证明自己的身份,医院立马安排他进急救室。   等待的过程很漫长。   急救室的门打开,顾博森告诉陆唯安安已经没事了,她紧绷的神经忽然松懈,两眼一黑,身子倒了下去。   陆唯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   顾博森进来的时候,看见傅远征坐在病床边,双眸间凝着一股深冷的戾气,再将视线转移到陆唯膝盖上的淤青,陆唯皮肤很白,所以即便是小的磕磕碰碰也会留下明显的痕迹。   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就显得更加触目惊心。   尹老也太狠了。   居然还想断绝陆唯和安安的母女关系。   “远征,你和陆唯到底怎么了?我才出国几天,回来就成这样了,好不容易尹少城都醒了,他会和陆唯离婚的,你真不打算和陆唯继续吗?”   明明之前在高夫球场,他们那样登对,凭谁看,都觉得他们是天生的一对,陆唯一颦一笑皆在傅远征的眼里,连顾博森都觉得十分羡慕。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些和谐登对,如今在傅远征看来,充满了讽刺。   傅远征将陆唯膝盖上的被子盖上,起身,冷淡道:“不了。”   羞辱,一次就够了。   而他却一次次不受控制的想要替她解围。   这种感觉很无力,也很难以抗拒,不知从何时起对陆唯的关心成了瘾,如今他想戒掉这个瘾,可是每个戒瘾的过程都要经历困难的戒断期。   他一皱眉,眸色如雾,“现在既然尹少城已经醒了,想必也不会有人敢再为难她,以后她的事,我不会再管了。”   病床上,陆唯恍惚醒来。   头顶灯光刺眼,她半眯着眼睛,挡在她眼前的是男人高大挺拔的背影,他清冷淡漠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钻进她的耳朵。   她的手指一抖,闭上眼睛的瞬间并没有察觉到心脏隐约的抽痛感。 第118章 成年人的好处   成年人的好处   尹少城刚回到医院,安安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她已经没事了。   他舒了一口气,“没事了就好。”   安安这个名字起的好。   尹少城想,对于陆唯来说,安安的健康平安就是她最大的心安。   回想陆唯跪在老宅大厅,求爷爷的模样,尹少城就觉得呼吸一滞,带着一种愤怒又自责的心情,翻涌在胸腔。   呼吸起伏之间,又想起陆唯在老宅外面看见傅远征时的反应。   回到病房后,何故将床上的被子掀开,转过身来正要扶他。尹少城不急,抬手推了他一把,问他:“我昏迷这么久,他们怎么样了?”   何故一脸懵逼,“他们?谁和谁?”   “傅远征和陆唯!”尹少城很暴躁,横了他一眼。   就刚刚在尹家老宅外面的那短短几分钟,他能感觉到傅远征和陆唯之间的关系已经不是他出事之前的那样了。   人和人之间的感情有时候很微妙,也许上一秒还是喜欢的,下一秒却因为某些很不起眼的小问题而分道扬镳了,也许上一秒不喜欢,下一秒却又怦然心动。   他昏迷数月,有很多事情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个认知令他很暴躁,暴躁得却又找不到发泄的突破口。   他现在连走路都困难,出行还要坐轮椅,何故可怜他,就不跟他计较,只好娓娓道来。   病房的门是关着的,护士站的护士能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被翻倒的声音,哐哐当当的,动静很大,但是谁都不敢轻易靠近。   里面住的人可是尹家二少爷,传闻里,最阴晴不定的人,昏迷了那么久好不容易醒来,现在的脾气肯定是暴躁到无边,谁敢去触这个霉头?   床头柜倒在地上,上面的药,水杯,鲜花,台灯都掉在地上,何故几次想弯腰去收拾,但见尹少城阴沉到极点的脸,心肝一颤,想想还是算了。   后来实在忍不住,手指才刚刚一动,就被尹少城喝住,“老子叫你动了吗!”   尹少城鼻息翕动,极力克制着胸腔不断窜起的怒意。   他压着嗓音继续道:“她倒是厉害,大仇是报了,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都想得出来,这个女人,没有人比她更狠心了!”   何故缩着脖子说:“其实你也不能这么说陆唯姐。”   他倒是会替她说话!   “我昏迷期间,你就是这么眼睁睁看着她靠近傅远征!”尹少城从齿根深处迸出这句话,眸间凝着一股深沉的冷意。   何故狗腿的蹲下来,给他按了按腿,“城哥,你先不要动怒嘛。其实你昏迷之后,我一直都在替你把关,就怕陆唯姐给傅远征抢走了。   可是有些事情我真的不便插手啊,而且,陆唯姐只是利用了傅远征而已,他们又不是真正的在一起。   再说,他们不是也分开了吗,今天傅远征之所以会出现在老宅,你也听见了呀,是冯妈给他打的电话。”   何故好不单纯的说了一通。   “蠢蛋!”尹少城怒骂一声,何故抬头看他,看到他的眼尾挑着一抹凌厉。   周远征已经死了,所以这个世上再没有比尹少城更了解陆唯的了。   何故被他骂了也不恼,他看得不如尹少城通透,自然想不到什么复杂的东西,他站起来,扶着尹少城坐在床上。   窗外开始飘雨了,果然,清明节少不了雨。   他走过去将窗户关上,病房里的光线顿时昏暗了不少,听见身后的尹少城问他:“那现在尹氏怎么样了?”   这会儿才终于惦记起自家的生意了。   何故叹了声气,关好窗。   他转身走到床边,就直接坐在轮椅上对他说:“自从尹敬修因为贩毒被抓,尹氏的生意就一落千丈,差点就回天乏术了,是傅远征,他斥资给尹氏,还同我们合作了好几个项目,现在的尹氏已经很稳定了。”   “是吗。”尹少城若有所思,“你将尹敬修怎么被送进牢里的经过再给我讲一遍。”   安安的情况与她的心脏病关系不大,顾博森也只是担心,才一同进了急救室,也是为了给陆唯安心。   他对自己的专业技能很有信心。   所以当天确定安安真的没事了之后,傍晚,陆唯就将安安带回家了。   是顾博森开车送她们回去的,而陆唯停在尹家老宅的车,也被尹家的门卫开回到她的小区。   上车的时候,安安被陆唯抱在怀里,安安对驾驶座的顾博森乖巧的说:“谢谢顾叔叔。”   安安的声音柔柔软软的,奶声奶气,听得人心里舒坦,顾博森欢喜得不行,等绿灯的时候,回头逗她:“只有谢谢哪够啊?”   安安不解,抬头看着陆唯,“妈妈?”   陆唯揉了揉她软软的头发,柔声道:“安安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安安看了看陆唯,又看了看顾博森笑眯眯的样子,沉吟了数秒,终仰起小脑袋,在顾博森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随后立马将小脑袋缩回来。   顾博森看着她害羞的缩进陆唯怀里的样子,忍俊不禁,哈哈笑了两声,“安安,你怎么害羞了?”   被人这么一说,安安就将脑袋更往陆唯怀里缩了,小声说:“顾叔叔好看。”   顾博森一愣,觉得十分受用,又笑道:“你还知道我好看?不错不错,很有眼光。那你觉得我,尹叔叔还有傅叔叔,谁最好看?”   话一出口,他忽然觉得有点不合时宜,撩起眼皮看陆唯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并无异样。他忽然觉得,陆唯可能真的没有他认为的那样也是喜欢远征的吧。   虽然远征没有说他和陆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分开的事,是事实,而分开的原因,可能很大一部分来自陆唯。   在他走神的间隙,安安毫不犹豫就开口道:“傅叔叔最好看。”   顾博森回过神来,脸色一变,又不想让人觉得他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又问道:“第二呢?”   安安又是毫不犹豫:“尹叔叔。”   顾博森:“…”   他鼓着脸,陆唯在后面好笑道:“顾医生,可别跟孩子一般见识,她说的都是心里话。”   顾博森:“…”   他皮笑肉不笑,“她还小,没什么审美观,我才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呢。”   安安在陆唯怀里哼唧,不乐意,“顾叔叔你刚刚还夸我有眼光,你骗小孩。”   顾博森嘶了一声,第一次觉得小孩子也挺让人头疼的,但见内视镜里,安安疲惫的样子,他笑着哄道:“没有没有,我们安安的眼光啊,是最好的!那你说,我好看吗?”   “好看。”安安毫不犹豫。   得,好看是好看,就是没有你的傅叔叔尹叔叔好看。   送陆唯回家后,顾博森仍没想通,陆唯和远征之间到底怎么了。   不过他回头从张宋那探了口风,知道他出国的这几天,傅远征过得并不好。   他衣食无忧,吃穿用度都是顶尖的,自然不是这些问题,而是每天都玩命似的加班。有时候是在公司,有时候是在老宅。至于西园,自从那晚陆唯蹲在他家门口之后,他就再没回去过。   在公司,张宋还能陪着,在老宅,他回屋睡觉,有时候半夜醒来,都能看到二楼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   不舍昼夜,废寝忘食。   用张宋的话说:“总裁的身体会吃不消的。”   顾博森也察觉到了不对劲,问了几回,才听张宋支支吾吾说:“陆小姐之前对总裁的好,和总裁在一起的那些天…其实都是在骗总裁的。”   话到了这个份上,顾博森才终于知道傅远征在陆唯的病床边的时候,为什么会那么干脆的说不会再和陆唯在一起的话。   他都受不了被女人这样“玩弄”,更何况是傅远征那样清冷且骨子里带着点孤傲的男人。   哎,他叹了声气,又再叹了声气。   安安是真的受到惊吓了,陆唯在家里陪了她两天,又带她去动物园看了动物。   期间尹老派人送了很多孩子的衣服玩具和零食过来,他没有亲自上门,而是托付管家,给陆唯安安赔礼道歉。   陆唯不知道尹少城是怎么向他解释他们协议结婚的事情,管家一字未提。   这件事,陆唯等下午去医院看望尹少城的时候,告诉了他。   “该怎么解释就怎么解释,他还能管我一辈子不成?”   尹少城还是这样拽的态度,陆唯觉得他身上有一股子吸引人的地方,就是他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好像这世间的规则都可以随时为他让路。   他有这样的底气,也有这样的魄力,所以这就是尹少城吸引那么多人的地方。   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追随尹少城的人有很多,愿意为他马首是瞻。   若是搁在古代,陆唯想尹少城一定能称霸一方。   陆唯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还是多亏了你及时赶到。”   尹少城接过,顺势抬头看她,他那双淡茶色的眸注视着陆唯,凝眸深处,仿佛有暗流在涌动,很细微,却不容忽视。   陆唯在想,尹少城在出事那晚说了些什么话,因为时间跨度太大,以至于谁都没有再提起。   成年人就是这点好,可以假装忘记,也可以伪装的很好。   但伪装不是事实,有些话,陆唯是记得的。   尹少城也是记得的。所以当陆唯不动声色移开视线的时候,他微微一敛眸,勾起唇角自嘲的一笑。   他是了解陆唯,也知道陆唯不是那样的人。   她若不是内心动摇,怎么可能会对傅远征虚以委蛇,只不过,她在这方面并不那么开窍,也许她现在已经清楚自己的内心,也许她不清楚。   但不论清还是茫然,至少有一点尹少城是知道的,即便陆唯真的对傅远征动了心,陆唯也不可能告诉傅远征什么。   因为这个世上,陆唯只爱着周远征一个人,其他人,即便是心动,她也不会做出什么举动或是选择。   周远征将她的爱养得很挑剔也很霸道的占据她的心,这世间,能让她重新打开爱情开关的人,只有周远征。   关于这一点,尹少城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   高兴的是,在他昏迷期间乃至以后陆唯都不会留在傅远征身边;悲哀的是,他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这个女人的心。 第119章 手心熟悉的温度   手心熟悉的温度   尹少城醒来之后,就开始慢慢接触公司的事务,爷爷年纪太大了,要不是因为他出了这些事,早就该从一线完完全全的退休了。   他一边在医院养病,一边熟悉公司最近的项目,果然发现有好几个项目是与FZ合作的。   傅远征这么做的原因,尹少城不难猜出来。令他感到意外的是,一个看上去冷冰冰的人其实也是有血有肉的。   可以出院的那天,尹少城没有先回尹家,而是去了一趟城郊的监狱。   今天不是每个月固定的探监时间。但是尹敬修情况特殊,又加上尹家有权有势,尹少城想见一个人还是容易的。   在等尹敬修出来的时候,尹少城就在想,他很小的时候,尹敬修待他算是不错了,像极了一个会照顾弟弟的大哥,可是后来呢?   尹少城天生的反骨,时常和家里唱反调,他想做什么或是计划做什么,第一个分享的对象就是他的这位大哥,他最信任的就是他的大哥。   可是每每就在他成功之际,爷爷总会半路杀出来,将他准备好的一切全都扼杀在摇篮里。   一次两次的巧合,却偏偏每次都是巧合。   他终于知道,他敬重的这位大哥,是怎样的两面三刀。   “哐——”   铁门打开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他回过神的时候竟发现眼眶有微微的湿气。   他一哂,抬眸看着在牢狱里被折磨得差点就认不出来的,他“敬重”的大哥。   “老天爷真不公平。”   拿起听筒的尹敬修开口就是这句话,他咧开嘴,邪肆的盯着尹少城。   “是啊,当天晚上我没有命丧当场,如今又完好无损的醒来,大哥一定很失望。”尹少城反唇相讥。   尹敬修收回视线,垂低着头,笑:“你还能叫我一声大哥。”   他的声音很轻,有叹息声钻进尹少城的耳朵里。   尹少城脸色阴沉,“怎么,要上演兄友弟恭的戏码吗?几年前我就已经不陪你演了,你忘了吗?”   尹敬修却摇摇头,“少城,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我可能后悔了。”   尹敬修在讲笑话,尹少城却一点都不觉得好笑,他甚至觉得想发火,他按耐住自己即将要迸发的情绪,温凉的嗓音压着怒火,“演戏都演到牢里来了?你演了一二十年了,到底累不累?”   “累啊,”尹敬修叹了口气,“是真累了。希望尹家以后在你手上能越来越好吧。”   他不想再说什么了,放下听筒,抬起两只手转过身对狱警说:“我没什么话说了,劳烦二位大哥了。”   尹敬修在将听筒放下时,手指有些颤抖,所以没放好,尹少城在这边还是能通过听筒听见他在里面对狱警讲话。   那语气是他从来不敢想象的谦卑,是从尹敬修口中说出来的。   他抬起两只手,配合狱警将手铐铐上,而后被人带出去,“哐”的一声,门关上了。   监狱的后操场杂草丛生,尹敬修被带回到场地,狱警给他解开手铐,推他前进,继续拔草。   他蹲下,烈日晒在他的板寸上,阳光几乎快贴上头皮,又热又痒。   他想起叶曼西出国的前一天来监狱里看他的那一天也是这样,只不过那时候还没这么热。   她的面容很憔悴,她说她流产了,陆唯找到他存放在尹家老宅的光盘,她销毁了。   “尹敬修,从此你我再不相干。”   离开之前,她留下这句话。   事实上,尹敬修对叶曼西到底是不同的,但具体不同在哪里,他说不清。只觉得在女人说完那些话的时候,他的心底涌现出从未有过的悲哀。   他想了很多。   在夜晚,所有狱友都睡着的时候,他会望着天边的月亮发呆。   有时候会想起尹家,有时候会想起他那个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堂弟,想他怎么还不醒,怎么还不到监狱里痛骂他,或是打点狱警好好教训他?   可想的最多的就是那个曾经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   他有过很多女人,但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超过三天的。叶曼西不同,她不仅能在他身边超过三天,直到现在他还在想着她。   好几次,他都在问自己,是不是后悔了呢?   是啊,后悔了。后悔那么对尹少城,后悔当初差点伤害了陆唯,后悔害了爷爷古稀之年还要受这种罪,而最后悔的,莫过于毁了叶曼西。   “又被打了?”旁边的狱友挤过来。   尹敬修一回神,漠然道:“没有。”   “那你的眼睛怎么那么红?”像哭过。   是吗?   他抬手,果然,湿润了。   就这样吧,二十五年后,他是什么样,她又是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对,就这样吧,等时间过去了就好了。   等时间过去就好了。   傅远征也是这么想的。   上午的商业会谈结束后,下午是同另一家企业的项目负责人见面。   公司近期有一个同政府合作的旅游度假区项目,同时还有另一家合作企业,这次的项目是傅远征亲自把关的,关系重大。   对方企业派了项目负责人过来,人已经在会议室了。   张宋打开会议室的门时动作停顿了一下,不过面色如常道:“各位久等了。”   他走进来,恭敬的站到一边。   沉稳的脚步声传进来,穿着一身剪裁匀称的黑色高定西服的傅远征出现在人前,他眉目清寒,淡淡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   他入座,也看见了座位斜侧方的薛柠。   她穿着干练的职业套装,白色衬衣,黑色西装裙,典型的职场dy。   她就是另一家企业的项目负责人。   傅远征的脑海只是快速掠过那天晚上薛市长将她带去饭局的一幕,很快,他便清泠道:“开始吧。”   而薛柠,也并没有因为两人见了几次面而表现出比平常人更熟络的表情,她和傅远征真要算起来,也只有过几面之缘而已。   她礼貌的颔首,点到即止,很有分寸。   薛柠将本公司需要负责的项目以及需要对方合作的地方叙述了一遍后,文文静静的问:“傅总,这就是我们公司对这次项目的主要内容,有不当之处,您可以指出来。”   薛柠的报告可以说是无懈可击,面面俱到。   傅远征无异议,后天就是奠基仪式。   会议结束后,薛柠主动伸手,“以后就请傅总多多指教了。”   傅远征绅士伸出手,握了她的指尖之后,就将手收回来,双眸间是一贯的清冷神色,只是说话的语气多了几分和气,“薛经理客气了。”   一场会议,结束后已经临近饭点了。   这个是张宋早就计算在内的,饭店也已经安排妥当了,就等着一行人入座。   明月楼都是北安城的特色菜,北安城的口味不重不淡,就算是口味偏咸或是偏淡的人,也还能吃的习惯。   张宋做事,傅远征一向放心。   今天是尹少城出院的日子,中午的时候尹老在家已经给他摆上一桌,给他去去霉气。   餐桌前只有祖孙二人,尹少城难免觉得心中不快,又因为上次闹了那样的事情,他没有请陆唯一起,免得到时候场面尴尬。   而且他也不想委屈陆唯勉强原谅他的爷爷。   所以,晚饭他又叫何故安排在外面吃,安排在明月楼。   安安和冯妈也被接了过来。   一进门,何故连忙拉着白苏,“来来来,苏姐,你坐这,那个位置等会儿不好上菜。”   他又拉过冯妈坐在白苏身边,然后拉着陆唯坐下,又搬过儿童餐桌,放在陆唯旁边,等尹少城来了,他又狗腿的将尹少城拉到座位边,让他坐在安安旁边。   这样,安安就坐在陆唯和尹少城中间,看着,像极了一家三口。   完美!   何故偷乐,被尹少城恶狠狠的横了一眼。   何故撇嘴,他的好心还被当成驴肝肺了?   尹少城朝陆唯看了一眼,谁都看得出来何故的用心,陆唯当然不例外。   她淡淡一笑,并不在意什么,也是,她向来不将这些虚的东西放在心上。   尹少城从来都知道,陆唯的身上有一股天生的清冷气质,可是却又勾着人想要靠近她。像是罂粟花,一旦靠近就容易让人上瘾。   “妈妈,我想吃糖醋骨骨。”安安举着肉乎乎的小手。   陆唯说了一声好,又纠正她:“是糖醋排骨,不是糖醋骨骨”   拿着筷子往前一伸,才发现还差一点,够不着。   正当她要将菜转过来一点,一双筷子已经伸过来。是尹少城。   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进安安的碗里,不忘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安安好好吃,吃完了,再告诉叔叔。”   安安吃的满嘴都是糖醋汁,陆唯拿起餐巾,小心细致的给她擦,温柔道:“慢点吃啊。”   何故在那剥小龙虾,朝他们那边看了一眼,忍不住腹诽:我做的果然没错,就该多给城哥和陆唯姐相处的机会,你看,他们多像一家三口,多和谐啊。   他小声在白苏耳边嘀咕,“白苏姐,你说,城哥还有希望吗?”   白苏擦了擦手,用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没有。”   何故顿时不乐意,“我城哥也不比傅远征差啊,而且,颜值也不输他。”   白苏白了他一眼,小屁孩,懂什么?   吃完饭后,时间已经不早了。   下楼听见楼下有人闹事。   明月楼是北安城排名前三的饭店,出入的人就算喝多了酒也还是会顾及到颜面,从来没有出现过什么闹事的场面。   一行人下楼的时候就看见有好几个手持钢棍堵在门口的人,他们在砸东西,有人摔碎了酒瓶,一楼里顿时传来女人的尖叫声。   尹少城低头一笑,眉目间却是一股森然的寒意,“这些人,胆子真肥啊。”   陆唯想起大一的时候,尹少城是大四的学长,眼看着就快毕业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在校门口同人打了一架,打得凶,头破血流。他是尹家二少爷,对方胆敢这么打他,一定是闹得不可开交。   陆唯立马拉住他的衣角,皱眉道:“不要打架。”   要打,也得多叫几个人。   陆唯是这么想的。   “对方人这么多,你刚出院,不要逞强。”   尹少城一愣,还没作出反应的时候,不知道人群中是谁推了一把,陆唯被人群挤开,抱着安安朝后趔趄了两步,身子惯性的后仰。   忽然,腰间一只手扣紧了她。   对方手心熟悉的微凉温度,令陆唯的身子浑然一僵。 第120章 一个疯女人   一个疯女人   陆唯听见耳边有酒瓶被砸碎的声音,也听见自己清晰无比的心跳声。   她的身子僵硬,在脑海蹦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前,身子就先一步觉醒,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其实在他们下楼的时候,傅远征一行人也跟在后面。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的包厢就在傅远征包厢的隔壁,因为隔音好,大家又都文明,没有什么喧闹声,自然就不知道。   男人有力的手掌托着她的腰背,陆唯顿时觉得腰间的那块肌肤潮热,她滚动咽喉,还没转身,腰间的那只手已经松开了。   陆唯稳住身子后,一抬眸,尹少城侧着身子站在她面前,眼神晦暗的看着她的身后方,傅远征。   刚才人群拥挤的瞬间,尹少城下意识地出手要揽住陆唯的肩膀,却在他出手的刹那,就看见站在陆唯身后的傅远征,对方的手贴着陆唯的腰背,稳住她后仰的身子。   尹少城狭长的眸一眯,嘴角勾起凉薄的弧度。   还真是…狭路相逢。   傅远征也只是看了尹少城一眼,迈开长腿,手臂与陆唯的肩头擦过,他越过人群,有意无意的站在陆唯身前。   那背,令陆唯莫名心安。   门口那些人手持钢棍,堵在饭店门口,又是砸东西,又是破口大骂。   寻衅滋事。   “张宋。”清贵的男人嗓音低沉的说了两个字。   张宋一听,点头,上前。   没有单枪匹马厮杀的戏码,张宋只是上去,一把抓过他们当中语气最横的那个人。   擒贼先擒王,张宋速度太快,那人就被提着领子粗梗着脖子回头要拿钢棍对付张宋,却被张宋眼疾手快,顺势握住那把钢棍,往外用力一折。   骨头断裂的声音令在场的女人脸色都变了。   太残忍了吧,这人。   张宋将人一丢开,其他守在门外的人见状,立马丢盔弃甲,想跑,经理已经带了人从外面包抄。   事情发生的太快,紧紧只有两分多钟。   保镖将那些人处理了之后,经理忙转过身,抬起双手安抚在场的人,“让各位受惊了,抱歉,今晚免单。”   那些受到惊吓的人恨不能立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很快,大厅就只剩下傅远征他们。   “傅总,尹总,真是对不住,改天,我一定亲自登门谢罪。”   经理还想再说什么,但见两个男人一个爱答不理,一个清冷淡漠,他只好干笑了两声,退下。   心里却嘀咕着,明月楼已经多久没有人闹事了,偏偏今天傅远征和尹少城同时出现的时候,就出了这种事,这两个人莫不是瘟神吧?   啧!   瘟神也得忍了。   傅远征忽然感觉到后背有一只小爪子在挠,他回头。   刚才有人在闹事,陆唯担心吓到安安,就按住她的小脑袋不让她看。   这会儿平息了,她忍不住好奇心,抬头张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眼就认出站在她前面的人高马大的男人,虽然只是背影,但是安安认得出来。   傅远征转过头来的瞬间,安安眼睛一亮,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撒娇:“傅叔叔,抱抱。”   人群里,安安奶声奶气的声音简直要萌化人心,跟在傅远征一起下楼的FZ员工还有薛柠一伙人在看见傅远征动作自然的抱过安安时,皆是心下一惊。   谁也想不到,冷清的傅远征还有这一面。   原来傅远征抱孩子,是这样的。   众人心中各怀心思,却不敢表露出来。   薛柠不由好奇的打量了一眼孩子的母亲,渐渐的眼底流露出惊艳的神色。   她不知道陆唯的身份,但见她与尹少城同进同出,想必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更何况,她的孩子和傅远征明显很亲近,这就更加不凡了。   这样的美人,她来北安城数日了,参加过无数大小的宴席,却一次都没见过。   不过薛柠也只是因为好奇打量了一眼,出于礼貌连忙将目光收回来。   站在尹少城身边的何故小心翼翼的看着后者紧抿着的唇角,城哥今晚不开心了。   察觉到身侧有人在看他,尹少城转头就看见何故眼神怜悯的看着他,他的眉头顿时拧成一个疙瘩,不动声色的在暗地里拧了何故一把。   他下手忒狠,何故猝不及防,啊了一声,又连忙闭嘴,脸色涨的通红。   可他的一声短促的尖叫声已经被众人听见了,何故干笑两声,“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白苏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尹少城有时候真的是幼稚到可笑。   陆唯绕到安安面前,说:“好了,我们该回家了。”   安安趴在傅远征的胸膛依依不舍,“不嘛…傅叔叔,我舍不得你,我好多天没见到你了。”   安安一句撒娇的话,令傅远征的心尖倏然一软,他抱着孩子的手紧了紧,目光不经意扫过陆唯微蹙的眉,轻抿着的薄唇松开,“等我有时间就去看你。”   他不过是哄孩子的一句话,却令陆唯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   虽然她知道,傅远征的这个诺言不会兑现的。   可没想到,过了两天,等陆唯回到家里的时候,看见客厅的茶几上放了一个底部是浅蓝色的玻璃水杯,和陆唯那只底部粉色的玻璃水杯是一套。   那只水杯陆唯一直放着,没再拿出来用过,因为从开封到后来都是傅远征在用,后来他不再来了,陆唯就将杯子收起来。   冯妈听见陆唯的疑问,一边擦手,一边说:“傅总刚走一会儿。”   陆唯微愣,“他,怎么来了?”   “来看安安的,安安见到傅总很高兴,粘着他给她讲睡前故事,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果然,进屋,床头暖暖的灯光照在安安软乎乎的小脸上,嘴角弯弯,睡得很香,怀里还抱着那只傅远征送她的兔子布偶。   陆唯的动作已经很轻了,可是安安才刚睡着一会儿,很容易醒来,睁着惺忪的睡眼看陆唯,“妈…妈。”   “嗯,妈妈吵醒你了,快睡吧。”陆唯轻轻拥着她。   安安缩在她的怀里,“妈妈为什么不喜欢傅叔叔了?”   安安是个敏感的孩子。   为什么不喜欢?   陆唯低声:“没有不喜欢。”   是不想。   今晚傅远征在公司加班到八点,是张宋开门进来,递交一份材料给他,他才抬眼看了一下电脑屏幕右下角的时间。   他捏了捏眉心,将那份材料放在一边,起身。   张宋原本即将脱口而出的“总裁,今晚就别再加班了。”还没派上用场,傅远征淡淡的开口道:“回去吧。”   张宋暗喜,傅远征最近玩命的加班,张宋真的担心他的身子会吃不消。   但车子才刚刚驶离公司附近,傅远征又开口道:“去看安安。”   将安安哄睡着之后,傅远征经过陆唯的房间,房门是关着的,他站在门外驻足了一会儿,竟鬼使神差的将手搭在门把上,一扭,门打开。   深邃的目光在柜子摆放的那一排鞋子上扫过。   原封不动。   他单手抄袋,沉默了一会儿,转身从昏暗的房间出来,眸光淡然如水,只是在那水下波动的暗影深沉晦涩。   回到傅家,傅远征洗完澡后又去书房看了一会儿材料,后来隐隐觉得有点头痛,他往后一靠,抬手捏了捏眉心,又坐直身子拉开抽屉。   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盒子里竟然是一枚脱了弹壳的子弹头。   是当初打中陆唯胸口的那枚子弹头。   不期然想起当初陆唯替他挡了一枪,浑身是血的躺倒在他的怀里,浑身冰凉。   血渍早就洗干净了,子弹头被他捏在指间,在灯光下泛着森冷的光泽。   倏然,他一把将子弹头握在手心里,微凉的温度贴合他掌心肌肤。   这些天,他忍着没去关注她的事情,张宋擅长察言观色,也不会主动汇报她的事情。可是傅远征低估了陆唯在他心里占据的位置。   他只是气她…他只是气她!   那些她利用他的痕迹,他其实有所察觉,他不提,就可以当做没发生过。   今时今日,傅远征不得不承认,自己因为陆唯的那句不爱而失控,嫉妒的因子在内心疯狂涌动,源于那个叫周远征的男人。   和一个死去的人争夺,傅远征面对棘手的生意,在西雅图面对手段残忍变态的杀人案都不曾这样无力过。   他就看着那枚子弹头,渐渐失神,后来将子弹头放回到盒子里,关上抽屉,又起身,站在窗前抽了一会儿烟。   外面是低垂的夜色,庭院灯光疏朗,疏影横斜。   越是抽烟就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无法将女人的脸从脑海挥去。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英文原著,回家这么久,似乎没碰过书架上的书籍,每天都有佣人打扫,不至于落了灰。   抽出书的一瞬间,一张照片从书的夹页中掉了出来,掉在傅远征的脚边。   照片有些泛黄了,该有些年月。   是个年轻的女人,清绝艳丽,眉目间风情流转,浑然天成的媚骨。   傅远征微微皱眉,将照片翻了一面:周敏他确定自己不认识这个女人,但车祸后他失忆了,关于傅家,他完全没有记忆。   更遑论,这个泛黄照片里的女人了。   可是,他却觉得有几分熟悉,那熟悉感在心头萦绕,像缠不完的线,越绕越紧,越紧越令他隐隐心生不安。   第二天吃早餐的间隙,傅远征无意将那张照片放在餐桌上,“福叔,她是谁?”   福叔手里正端着傅远征要喝的手磨咖啡,闻言,扭头朝桌上看了一眼,他的手指一抖,咖啡都洒了出来,洒掉了半杯。   “对不起少爷,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去给你再倒一杯。”   “不用了。”傅远征制止。   福叔端过咖啡,拿纸巾在杯沿擦了擦,放在傅远征的面前,目光再次落在那张照片上。   “少爷是打哪找出来的?”   傅远征端起杯子,勺子叮叮的在杯沿轻敲了两下,目光不经意地扫了管家一眼,淡淡道:“在书房的一本书里,福叔还没告诉我,她是谁?”   福叔目光微闪,不甚在意道:“是一个疯女人,大概二十一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第121章 傅家的人对你有所隐瞒?   傅家的人对你有所隐瞒?   疯女人?   傅远征眉头皱了一下,将咖啡杯从唇边移开。   照片上女人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穿着打扮在当时看来十分时尚,长相出挑,可以担得起倾国倾城四个字。   居然是个疯女人吗?   他的表情很淡,福叔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听他又问:“是傅家的人?”   管家摇头,表情颇有几分嫌恶之色,“不是。”   “和傅家是什么关系?”   这么说着,傅远征已经拿起餐巾擦拭了几下嘴角,放下,起身,椅子挪动的声音像刮着人的耳膜,福叔一惊,抬眼看向他。   “她只不过是您父亲早年认识的一个朋友罢了,都是些不值得提的陈年旧事。”   “嗯。”傅远征单手在领带的结上搓了搓,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好像真的只是随口提起。   坐上车,他的手指在袖扣上摩挲,想起福叔微闪的眼神,眉头皱了起来,一转头,福叔站在宅子外面。   看见傅远征看过来,福叔恭敬的点了一下头,依旧是平时笑眯眯的模样。   福叔的身后是雕栏画栋,古色古香的房子。这一片水域之后的房子大多是建国之前就有的了,傅家外表保持它原本的面貌,内里翻翻整整,四周却还是能看得出一丝丝从深宅大院渗透出来的腐朽和光影之后被湮没的却留下残魂的秘密。   一股沉重的压迫感压在傅远征的心头上。   他收回视线,眼底划过一丝暗影,他抬手捏了捏眉心,张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担忧道:“总裁,今后别再加班到半夜了,属下当心你的身体吃不消。”   张宋的忠心耿耿,他是知道的。   傅远征没回答,张宋也只当他听见了,就没再说话,车子开出这片水域,将傅家甩在身后,过了很久,张宋才听见傅远征开口:“打电话,叫顾博森到公司一趟。”   顾博森到的时候,傅远征负手立于落地窗前。   “怎么了?”   傅远征没回头,他又朝前走了几步,也站在落地窗前,当他看见傅远征锁眉时,意识到可能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一会儿,傅远征的眉头倏然一紧,才开口道:“你帮我查一个人,周敏,女的,大约二十一年就去世了。”   说着,他将手机拍下来的那张照片给顾博森看。   顾博森一看,居然是个绝世美女,啧啧称奇。   二十一年就去世的人…   顾博森答应是答应了,“不过你总得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吧,你这样,很反常。”   傅远征转头,看着他,说:“不知道。”   若是平常人这么回答,顾博森铁定会被气死,可傅远征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清楚的看见眼前这个平日里清明冷静的男人眼底却是一片迷茫和黯然。   他皱了一下眉头,”可能会有点难度,毕竟那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从何查起。”   傅远征接着说道:“从我父亲那边查,小心一点,别让人知道了。尤其是…别让傅家的人知道。”   傅远征说这话的时候,抬手拍了一下顾博森的肩膀,这个动作,是男人才知道的分量。   顾博森这才觉悟,为什么傅远征偏偏要找他,这些事交给张宋去做也不是不可以,可是既然不想让傅家的人知道,即便是张宋,多年前也是他大哥的人。   眼下,傅远征唯一能信任的人,就只有他了。   “我觉得自己好像认识她,但我不知道她是谁。”傅远征说道。   顾博森惊道:“你觉得傅家的人对你有所隐瞒?”   傅远征从烟盒里磕出一支烟,都彭限量版的打火机在他手上打了个转,火苗窜起,他吸燃了烟,沉沉吐出一口烟雾,淡淡的说:“不知道。”   又是不知道。   顾博森就没打算再问了,查呗!   顾博森走后,傅远征坐回到办公桌后,修长干净的手指掀开电脑,余光不经然间瞥见右手边的上方一枚小小的胸针,脑海里又不经然想起那张脸。   张宋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他眉眼深锁,他故意将关门的动作做的稍大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吓到傅远征。   再转身,人已经恢复一派清冷的模样。   “总裁,尹总约您周末打球。”   拿着笔的手一顿,傅远征抬眸看他,嘴角轻轻一勾,淡漠道:“应下吧。”   自从尹少城接任尹氏之后,何故就回到他身边,所以花店一下子就少了一个帮手。   近来生意越来越好,光只有陆唯和白苏两个人已经不太够了。   再加上陆唯手头上还有雕刻的工作,只能偶尔帮忙。   所以很快陆唯就写了一张招聘启示贴在门外,光一个上午就来了三个人,不过都入不了白苏的眼,全都不通过。   “你选妃呢?”陆唯出来喝水的时候,白苏已经又请走了一位。   白苏叹了声气,“想找个好玩的,年纪小点的逗一逗。”   到了下午又来了两个人,后来又来了个小姑娘,十八九岁,模样清秀,羞羞答答的回答白苏问她的问题。   白苏也累了,又觉得人小姑娘害羞的模样挺逗,一听她原本也是在花店上班的,立马拍定她。   小姑娘叫顾小笙,做事麻利,就是胆子有点小。   人的性格不同,陆唯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而她心里觉得有问题的是尹少城。   自从他醒来之后,没提过离婚的事情,这几天他忙着接手尹氏,正是抽不开身的时候,所以陆唯也没有主动提起。   这种事,只是早晚的问题,如今已是这样的局面,早几天,迟几天,关系不大。   陆唯只是动了心念,好巧不巧,下午就接到尹少城的电话,请她帮他一个忙。   下午三点半,何故开车来接陆唯,她好奇问:“徐媚儿呢?”   以往都是徐媚儿陪他参加的。   何故握着方向盘,一边并线一边说:“媚儿在城哥醒来那天就去米兰了,还没回来。   本来想找白苏姐的,可是你也知道上流社会那些人,喜欢落井下石的人多了去了,白家现在倒了,只怕白苏姐去了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   所以只能请陆唯姐你帮忙了,只是陪城哥参加一个晚宴,你就可怜可怜城哥吧。”   话到这个份上,陆唯再说什么就太没意思了。   只是陪尹少城参加一个晚宴而已,她没必要扭捏到那个地步。   “好。”   何故咧嘴一笑:“就知道我们陆唯姐好。”   何故想起两天前,尹少城加班到九点才离开公司,他其实才刚出院不久,但又恐尹氏群龙无首又会有人钻空子,所以很快就投入到工作当中。   车子在经过一条步行街的时候,有一对情侣在十字路口拉拉扯扯,恰好是红灯,车子停在路边,尹少城饶有兴致的看了一眼,还将车窗降下。   “我说了多少次了,我们分手吧!”女生烦躁道。   男生抓着她不放,“你想分手就分手?我没答应,就不算!”   呵,还挺霸道。   后来女生说了一句:“我已经不爱你了,强行在一起就是对你对我的伤害,你为什么执迷不悟就是不肯好好想想这个问题!”   尹少城忽然心中怆然。   好一会儿都是沉默的,绿灯亮了,车子离开十字路口,后面那对情侣到底再说了什么,或许男生挽留成功了,或许就真的分道扬镳了,谁知道呢。   他低头吸燃一支烟,吐出烟雾的时候,忽然开口道:“你说我,是不是也叫执迷不悟?”   何故以为是在同他说话,便接话道:“城哥,你说什…”   还没说完,就听见尹少城自嘲的继续说道:“再几天吧,再拖延几天吧…”   真要放开,我舍不得。   车子在一家礼服店外停下,是国际的一线品牌。   店员温和有礼,陆唯知道这样的店每天只接待几名顾客,而且时间都是错开的,所以放眼望去,除了店员就只有她和何故。   “陆小姐,这边请,尹总已经为你挑好礼服了。”   尹少城自然没亲自到现场,而是店员带上最新款的照片上门供他挑选。   女人对好看的衣服完全没有抵抗力,况且尹少城真的很懂得挑衣服。   大V领的裸色长裙,背部镂空,性感却不低俗。   造型师连连称赞陆唯的身材好。   化妆弄头发花了两个小时,等一切都搞定,就可以出发去会场了。   拉开帘子,何故将眼睛都瞪直了,“也太好看了吧,陆唯姐你简直就是仙女!”   陆唯拿手指戳他脑门,“贫嘴,走吧。”   “诶…等等。”何故忙从西装口袋掏出一个礼盒。   “这是城哥的意思,让您戴上,不显得太单调了。”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旁边的造型师和店员压抑着羡慕的声音。   等陆唯走了之后,有人窃窃私语,“那是正品吧?”   “废话,尹总的东西怎么可能有假。”   “天哪,那套钻石得好上千万了吧?”   “单单耳环就五百多万,再加上钻石项链,你说呢?”   等到了会场已经七点半了,灯火辉煌,还没到之前何故就给尹少城打了电话,所以车门打开,陆唯就看见好几天不见的尹少城冲她伸手。   他的板寸长了不少,人也精神很多,穿着黑色礼服,嘴角勾着一抹陆唯似曾相识的笑,有点坏笑也有点意味深长。   等进了会场她才想起,那是当初她读大一时,学生会纳新,她站在尹少城跟前报出自己的名字时,他也是这样对着她笑。   他那时候其实身上多少还带了点少年气,性子比现在更加娟狂不羁,这些年两人都没有好好相处过,如今真真看他一眼,他真的变化很大。   尹少城端了一块蛋糕过来,放在她的面前,“只是让你陪我来过过场,那些人聊天你也不喜欢,就坐在这吧,喏,香草蛋糕。”   刚刚陆唯的脑海里回忆着大学时光,恍然看见自己喜欢的香草蛋糕,脱口而出:“谢谢学长。”   话一出口,两个人皆是一愣。   尹少城的胸腔热热的,痒痒的,他的手指动了动,转头正好有服务生端着酒水经过,他伸手拿了两杯香槟,一杯递给陆唯,一杯一口饮尽。   酒入肚,那种热热痒痒的感觉就更加清晰了。   他借故说:“我得过去了。”   “好。”   陆唯百无聊赖的吃着蛋糕,叉子陷入松软的蛋糕,她不经意抬眼朝着会场中心看过去,正好会场里的人都朝着大门口的方向看,她好奇,转身。   有些人,天生就是万众瞩目。   陆唯看见穿着黑色礼服的傅远征,他脚步沉稳,不疾不徐,眉目间是一股清寒,他淡淡扫过,孤冷又透着几分清贵。   而他的身边没有女伴。 第122章 我害怕   我害怕   傅远征并没有带女伴的习惯。   之前也不过是因为叶曼西与他走得近,又借着那点微薄的情谊,总是与他同进同出。   到后来,叶曼西离开FZ后,傅远征身边再没有女伴。这种场合没女伴不合规矩,但傅远征,却没人敢置喙半句。   他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却一点也不失风采,相反,他单独站在那,眉目间的清雅,透出几分遗世独立之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陆唯的目光太直接,傅远征似乎有所察觉。   他抬眸看过来,就算被人簇拥着,也因为身高的绝对优势,正好和陆唯的视线在半空中交汇。   男人的视线落在她精致的脸上,嘴角轻轻一抿。   人潮涌动,陆唯目光一凝,又收了回来。   蛋糕已经被她插烂了,她皱了一下眉头,还是一点一点地用叉子勾着,往嘴里塞。   香草味在口腔中漫开,是她喜欢的口味,舌尖缩了缩,只觉得有点苦涩的味道。   手中的香槟还剩半杯,她拿起,饮尽,冲淡口中那抹苦涩味,可那味道被冲下,就一直堆积在胸口上。   面前有人影靠近,她抬眸。   尹少城手里拿着酒杯,似笑非笑。   陆唯不慌不忙,将杯子放下,尹少城晃了晃手里的红酒杯,坐下,随意敲着二郎腿。   其他人做这个动作都没他做的好看,他潇洒自如,身上有浑然天成的一股风流。   他看了一眼盘子上被插碎了的蛋糕。   “不好吃?”他开口问,眼神晦暗的盯着她看。   自他醒来后,再没嘲讽挖苦过陆唯,和多年以前还是她的学长的时候很像,陆唯摇摇头,“挺好吃的,就是太闷。”   尹少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他没点破。   究竟是不想点破还是为了其他,尹少城不想分辨。   而且她也说了一句实话。   “宴会就是这样,你看那边。”他的下巴往旁边一抬,眼神里颇有几分不屑和轻视。   陆唯看过去,那边有好几个女人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捂嘴笑的,嘴角勾起眼神轻蔑的,更有不敢吭声,憋红了脸的。   “那些女人就是这么无聊。”   陆唯想起来的路上何故对她说的那些话,也许那几个人里正有人被落井下石。   的确是挺无聊的。   不过陆唯不予评论,收回视线,就听尹少城说:“起来,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唯还没反应过来,尹少城就已经放下红酒杯,直接扣住她的手腕,掌心下的温度令尹少城喉咙一紧,他只是稍稍一提,就将陆唯从座位上拉起。   陆唯穿着长裙高跟鞋,趔趄了一步,也不得不紧跟着他的脚步。   这边的动静虽然不大,但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尹少城从来就是人群中的焦点,又加上他今晚带来的人不是徐媚儿,而是一位圈子里从未有人见过的顶级美女,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身份,一下子就成了谜。   这么漂亮的美女却没人敢上前搭讪,也是因为尹少城的脾气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谁都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免得招惹不该有的麻烦。   有人大胆猜测:“不会是尹少夫人吧?”   “真的吗?那也太漂亮了吧!我看尹少对那女的温温柔柔的,比对徐媚儿还好。”   “可尹少不是只喜欢徐媚儿一个人吗?”   “哎呀,你不懂,此一时彼一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谁知道他嘴巴说着只爱你一个,背地里还有没有无数个呢。”   “你们没发现,那个女人长得和徐媚儿有几分相像吗?”   此话一出,众人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纷纷收了话头,不再继续深入讨论。   “傅总,不知道这周末有没有时间一起去打球。”   说话的是宏实集团的董事长,无非就是关于合作的事情而有意拉拢,傅远征不动声色的将视线从那两个离场的人身上收了回来。   他的嘴角轻轻抿着,没说有也没说没有,但对方敏锐的感觉到傅远征的气场不太对,便不敢再开口了。   这位清冷的主儿,刚刚明明还能说上一两个字的,怎么这会儿连一个字都不说了,看着他的眼神也是冷冰冰的呢?   陆唯不知道尹少城要带自己去哪,一路跟着他,直到会场后面的一个露台。   露台那边放着桌椅,在他们之前有两个男人在聊天,见到尹少城拉着个人出来,立马过来颔首打招呼,然后很有眼力见的就走了。   “凤栖山庄是看烟花的好地方,这里是看夜景的好地方。”尹少城说,转头看着身侧望着夜景,眸光明亮的女人。   陆唯不知道的是,有几次来这里参加宴会,尹少城都想着站在他身边的人要是她该多好。   今天算是得偿所愿了。   感觉到尹少城好像有话要说,但他没开口,陆唯就没问。   她双手压在栏杆上,俯瞰城市,绵延而去的灯光,就像一片星海。   “陆唯,”尹少城才说了两个字,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挂了电话后,皱着眉头说:“爷爷不太舒服,我得马上回去一趟。你一个人在楼下我不放心,你就在这里等何故来了再下去。”   上次那件事情之后,陆唯就再也没踏足过尹家,听到尹老不太舒服,她也只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然后就看见尹少城朝着电梯的方向过去。   他走得急,陆唯一直都知道,他其实最孝敬爷爷。   那天他为了她险些和爷爷闹翻,足以见他对陆唯用情至深,而尹少城也没打算让陆唯回去看看,陆唯有权利不原谅爷爷。   陆唯转身看了会儿夜景,何故很快就给她打电话了,“陆唯姐,我很快就到了,你下来吧。”   “好。”   陆唯挂了电话,正准备离开,忽然之间城市的供电系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整座城市忽然之间一片漆黑,远远看去只有路上密密麻麻的车灯。   但因为楼层太高,那些车灯显得渺小又密集。   陆唯的夜视能力很弱,因为看不太清,她变得有些焦虑不安。   会场里是喧哗的人声,她听见有人在打电话,有道人影朝这边走过来,她下意识的想要后退一步,让开,却是一只微凉的手抓住她。   她吓了一跳,连忙想将手抽出来,对方却抓得更紧了,另一只手贴在她的腰背上,呈禁锢的姿势。   黑暗里,她听见男人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似是无奈。   “别怕。”低沉的男音就在耳边。   陆唯一怔,手心顿时沁出汗水,潮热,颤抖。   尹少城带走陆唯之后,宏实集团的董事长在傅远征身边说了什么,他几乎都没听进去,目光有意无意的朝露台那边看,后来尹少城匆匆离开,留下陆唯一个人在露台。   断电的那一刻,一片漆黑里,傅远征的眼神划过一丝担忧。   果然到了露台就看见陆唯站在露台到会场之间的交界处,进退不得,手里紧攥着手机,竟也忘了打开手电筒。   一握上她的手,是预料之中的冷汗。   很早之前,陆唯到傅家送雕刻好的玉石,当晚傅家老宅断电,陆唯有些惶惶不安,又撞到东西,当时傅远征只是有所疑惑,后来种种细节观察到,陆唯其实是有夜盲症的。   再加上她精神受到过创伤较于常人脆弱,这个时候,她一定会害怕。   “别怕。”他又在她耳边说。   也除了这两个字外,他什么都没再说。   鼻腔都是男人的气息,陆唯的呼吸渐渐炙热,尤其是自己若有似无的贴着傅远征身体的时候,那种紧迫感和口干舌燥的感觉就越发明显,傅远征的手还贴着她的腰背。   这条裙子后背是镂空的,傅远征贴的那块正好没有布料的阻隔。   他略嫌粗粝的掌心贴着她细滑紧致的肌肤,在陆唯看不见的地方,傅远征的喉结上下滚动。   察觉到掌心下肌肤的颤栗,傅远征往前走了一步,将陆唯按在露台的栏杆上,这是六十八楼,陆唯顿时惶恐不安。   她脱口而出,“傅远征,我害怕…”   傅远征微微一怔。   陆唯不是什么争强好胜的人,但也不是轻易示弱的人,从认识她到现在,傅远征几乎没见过她示弱的样子。   她瑟瑟发抖的样子,有些不一样,让男人生出一种想要保护的欲望。   陆唯是真的怕,尤其是她看不清的情况下,背靠栏杆,真的有种腾空的感觉。   黑灯瞎火,又是曾经已经做过最亲密的事情的两个人。   在傅远征听见陆唯又一声的示弱,什么戒断期,什么不再管她,傅远征觉得自欺欺人的自己未免太可笑。   将脑子紧绷的理智生生扯断的一瞬间,他紧扣着她的腰,低头吻了下去。   陆唯的身子猛地后仰,其实只有背部以上探出栏杆,还不至于有掉下去的危险,但这个时候的她的脑海里只有六十八这个数字。   强烈的不安和恐惧迫使她下意识的抬起双臂勾住男人的脖子。   这个动作无意间将两人的唇贴的更紧,傅远征呼吸一滞,顺势勾着她的舌尖,另一只按在她后脑勺的手更紧的扣了上去。 第123章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这栋大厦有自己的应急电源,断电之后,经理立马组织人员将应急电源打开。   但因为找钥匙又花费了些时间,所以等大厦重新亮起已经是十几分钟后的事情了。   傅远征的吻来势汹汹,根本就不给陆唯任何喘息的机会。   灯亮起的一瞬间,陆唯听见又什么动静,她猛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一男一女躲开视线,神色慌乱的朝里面走去。   他们应该是无意走出来,却撞见这边一对男女在“热情拥吻”。   不过男人背对着他们,而他高大的身材也堪堪将怀里娇小的女人圈在怀里,来的人根本就没认出那是陆唯和傅远征,更何况也只是匆匆一瞥。   没有人愿意打扰好事。   陆唯因为被人撞见,心下一惊,下意识想将傅远征推开,可她的手还抱着傅远征的脖子,身后又是栏杆,她一下放不开。   傅远征当然也听见声音,也猜到被人撞见,他没理会,而是慢慢睁开眼睛,漆沉如墨的眸凝着陆唯,唇依然贴着她。   他的眼尾有一抹桃色,他喝了红酒,陆唯喝了香槟,两种酒味在两人的唇齿间交换,融合。   陆唯觉得脸颊热烘烘,脑袋也被火势燎原一般,只剩一片空白。   在断电的一刹那,担心她的夜盲症的那一刻,傅远征就知道,自己输得一败涂地了。   在吻上她的那一瞬间,傅远征就知道,自己无可救药。   直到现在他抱着她,吻着她,口腔中有她的芬芳,她的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与他的融合,变化。   他似乎渐渐明白,那种在脑海在心底挥之不去的感觉,在看见尹少城拉着她的手离开,那股在胸腔不断翻腾的异常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是爱。   他爱上了眼前的这个女人。   这个认知令傅远征的心眼麻了一下,吻着陆唯的动作骤然凶狠,他咬了她的下唇。   陆唯一吃痛,皱起眉头,却换来傅远征更狠的撕咬。   傅远征很多时候都是清清冷冷的,没有什么事能让他的情绪起伏巨大,但他骨子里的霸道,会从不同地方表现出来,渗透到每一个细节,就如他的吻。   他越狠,陆唯就越往后仰,越害怕,抱着他脖子的手臂就更紧,如此循环,最后两个人紧紧抱着,若是此时此刻有人撞见,一定会觉得他们是难舍难分情人。   她的的舌尖又痛又麻,傅远征又吻了她一会儿,抱着她的腰,将她远离栏杆。   他的手一松开,陆唯就站立不住,傅远征又扣住她的腰,看她皱眉抽气表情,双腿一动不动,猜到:“腿麻了?”   男人的声线格外低沉喑哑。   刚才陆唯的后背抵在坚硬的栏杆上,再加上因为过度紧张而将肌肉紧绷着,这会儿双腿都是麻的。   她没扭捏,点头。   傅远征的目光出现一丝柔和,将她拦腰抱起,放在几步开外的长椅上。   供电系统恢复正常,城市骤亮。   谁也不知道这十几分钟的断电给这座城市带来多大的经济损失,谁也不知道,十几分钟里在这黑暗的露台,又有怎样的情。欲在翻涌。   恢复光明的同时,理智也被拉扯回来。   她坐着,他站着。   这个时候,两人都没开口,都能听见彼此紊乱的呼吸声,这呼吸声里,陆唯听见一道若有似无的叹息。   她平视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傅远征的腰,黑色的西服,白色的衬衫,精致的暗纹,精壮的腰线。   她看见傅远征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倾身抓过她的手,他的手心因情动而温暖,将东西塞进她的手心之后,转身就走了。   很久之后,陆唯才知道,这种手帕傅家的男人都有一条,只不过绣上各自的名字,这手帕特殊的意义就在于,中间的那头通体银白的狼。   狼的一生,只忠于一个伴侣。   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陆唯紧攥着手帕,看着男人伟岸挺拔的背影离开她的视线。   傅远征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阵风吹过来,将她的发丝吹到嘴边,她猛然想起何故来接他的事情,拿出手机,也许是因为刚刚太紧张,不知不觉长按开机键,这会儿手机关机了。   她又连忙开机,给何故打电话,才响一声,何故就接起来了。   他着急的问:“陆唯姐你在哪,我已经在会场了,怎么没看到你?”   陆唯刚想说自己在露台,却又因为风不断吹着她的头发,造型师给她扎了一个低的发髻,虽然不是一丝不苟,还留着一点点的碎发,但不至于这样有一撮一撮的头发往她的脸上甩。   她下意识抬手一模,这才知道自己的头发在刚才傅远征汹涌的吻里,早就乱开了。   “我在卫生间,你等我一会儿。”   挂了电话,她提起裙子朝卫生间的方向小跑。   果然…   她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匆匆赶往会场,何故坐在那边手里正拿着一块蛋糕,蛋糕几乎快吃完了。   一看见陆唯,连忙站起来,松了一口气,“你吓死我了,要是我把你弄丢了,城哥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陆唯瞥了一眼桌上的蛋糕,“我看你也没多怕。”   何故挠了挠后脑勺,嘿嘿笑了两声,继续耍嘴皮子,“城哥要真打死我了,好歹我也能当个饱死鬼啊。”   陆唯笑笑,说了一句走吧。   她没抬眼看四周,也不知道傅远征是否还在会场里,她加快脚步,头也不抬。   因为刚才断电的插曲,已经陆陆续续有人离开了。   楼下的大厅里,站了不少的人,都等着自家的司机将车子开过来。   陆唯当然没有这样的习惯,她跟着何故朝停车场的方向走,车子就停在不远处,她走过去,上车。   何故给她关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陆唯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皱着眉问他:“怎么?”   何故嘶了一声,倾身在陆唯的两只眼睛上看了看,“就是觉得你眼睛湿漉漉的,以为你哭了。”   陆唯咬唇,她不是哭,她是被吻了。   何故关上车门,转身上了驾驶座。   “装首饰的盒子在你那吗?”过了一会儿,陆唯忽然问道。   何故哦了一声,单出一只手从口袋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首饰盒,手往后一弯,递给了过去。   陆唯抓着盒子,一路沉默回到家里。   她洗了个澡,将头发上的发胶也洗干净,一边擦头发一边往安安的房间走,孩子已经睡得很熟了。   陆唯弯腰将床头灯的亮度调暗一些。   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折返自己的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拿包。   打开磁扣,里面因为她离开得急,随意塞着一条苏绣的手帕。   她坐在床边,将手帕从包里抽出来,平整的铺在腿上,脑海里不经然回想起在露台上的那个吻。   其实,她应该推开他。   可是那一刻,不管是荷尔蒙作祟还是其他什么心理,陆唯回想起,傅远征其实不算强迫她。   而她居然没将他推开,那些在体内蠢蠢欲动的情动,令她抓狂。   她想起远征,浑身发麻。   她低头看着手帕中心绣着的那一只通体银白的狼,栩栩如生,像是随时都会跳出来咬住她的咽喉。   陆唯倏然抓紧手帕,将那只狼攥在手心里,手指轻轻的颤抖了几下,然后才将手帕塞进枕头底下。   在浴室里吹干头发,关掉电风吹,听见手机在响。   挂了电话后,陆唯匆匆换了个衣服下楼。   此刻夜深人静,有凉爽的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看样子,有点要下雨的意思了。   春天雨就是多。   尹少城倚在车门上,低头抽烟。   黑色礼服还没换下,依旧风流倜傥,听见动静,他抬眸看过来,淡茶色的眸隐隐流动着晦暗的光泽。   陆唯穿着白色的吊带,外面套了一件长款的衬衣外套,头发长长的垂在腰上,她不急不缓的走过去,“正好,这个还你。”   尹少城低头,是一个精致的首饰盒,东西是他送出去的,自然知道里面放的是什么,他不甚在意的看了一眼,抬眸看她,“送你的。”   “太贵重了。”陆唯说。   她之前见过白苏翻阅的杂志,里面就有这款钻石的价格。   尹少城呼吸一顿,也没再说什么,接过来,随意的从降下的车窗丢进去,回头说:“既然不想要,我也不会为难你。”   陆唯站在他面前,“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陆唯问完,顿了顿,又问:“爷爷怎么样了?”   尹少城有些意外,旋即轻轻一笑,“老人家,就这样。”   陆唯点点头。   尹少城倚靠在车门的身子站直,顿时比陆唯高了很多,陆唯只穿着拖鞋下来,这会儿只到尹少城的胸膛。   他突然的一靠近,陆唯有点不适应,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隐约觉得尹少城可能有什么话要对她说,也许就是在宴会的露台上来不及开口的那些话。   果然,尹少城开口:“听我把话说完。”   陆唯不再动。   尹少城俯身下来,两人就更近了,他看着她的眼睛,嘴角依然勾着一抹坏笑,神色却很认真虔诚,他一字一句的说:“我们不离婚好不好?” 第124章 我已经累了   我已经累了   陆唯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愣了一下,但是事情该发生的总会发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她该面对,也必须面对。   她很想装作当他说的只是一句笑话,可是不能,她不是这样的性子,更不想再耽误尹少城了。   她垂了一下眼帘,眼神黯淡,摇头,“学长,我们好聚好散吧。”   她叫他学长,而不是尹少城。   这个称呼,令尹少城的心又暖又疼。   今晚陆唯叫了两次学长,其实在她的心里,他一直都是她的学长。   “我以为你大难不死,能重新看待我们的这一段关系。”她继续说道,声音温温淡淡的。   尹少城的眉心闪了闪。   虽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答案,可此时此刻的尹少城是说不出的烦躁,却又不想像当初一样粗暴的对待她。   他岂会不明白,他又岂是看不懂的人,他看得懂,却看不透。   尤其在他得知陆唯为了将邓辉尹敬修送进牢里,为他做的那些事,他心疼后怕,接踵而至的情绪在他的脑海撕扯。   当年那个他瞒着她,为她打架的女孩,早就已经长大了,她是一位母亲了,是一个成熟的有魅力的女性,也是他尹少城不想放手的人。   他皱着眉,好看的剑眉在眉心凝成了一个疙瘩,他低沉道:“我们还是像原先一样,我做我的事,你做你的事,我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不知道你是什么身份,好不好?”   只要维系着两个人的关系,怎么样,尹少城都是愿意的。   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多昏迷几年,也好过,醒来就要同她离婚。   她已经知道了他对她的想法,如果真的解除婚姻关系的话,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彻彻底底的远离他。   这几天,他想了很多,他怕自己放手了,和陆唯之间就真的再也没关系了。   陆唯听他说这些话,眼眶都红了。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好不好这三个字。   人有所求,必定会放低姿态。   尹少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低头做到这一步,陆唯知道,他若不是对她用情至深,不会这样。   她忽然觉得自己十恶不赦,又惶恐酿成什么大错,已经一步步错到如今,再不收手,就真的对尹少城太残忍。   “可是,我已经累了。”   尹少城薄唇一抿,眉心轻颤,他撇头看着不远处的一盏路灯,咬着牙说:“好,我这几天可能会比较忙,你等我几天时间。放心,这次不会再拖延了。”   他回过头来,陆唯正抬眼看着他,她抿嘴,唇角微微弯起,尹少城一晃神,以为是那年夏天那个十八岁的女孩站在他面前,“陆唯,我叫陆唯。”   她说:“学长,晚安。”   她其实想说徐媚儿也许更适合他,但她说不出口,也做不到。   既然她不喜欢,也不会将他往别人身上推,那样才是对尹少城最大的残忍。   他将来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人生抉择。   目前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他能好好走接下去的路,不被束缚,不被耽误,也为他将来能好好做出抉择而腾出更大的空间。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最后的为他做的事情。   “陆唯。”身后的尹少城忽然叫住她。   陆唯停下,转身,只听尹少城嫌少夸赞她:“今晚在宴会上,你很漂亮。”   他曾经想看着她穿上他亲自挑选的婚纱,然后嫁给他,但几年前,她的身体因为周远征去世的缘故受不住打击,脆弱不堪,后来又生了安安,差点没了半条命。   再后来呢,他用条件利诱她嫁给他,只有一纸婚书,没有宴席,也没有婚纱。   这几年的婚姻生活可以说得上是畸形。   但她穿了他亲自挑选的礼服,佩戴过他亲自挑选的首饰,算是弥补了一点点的遗憾。   陆唯站在灯下看他,她想起尹少城最近的一次夸她,也是仅有的一次夸她是在大学时候的校庆,也是尹少城即将毕业的那一年。   那次陆唯是主持人,礼服是赞助商提供的,虽然也很精美,却远远比不上今晚的那一件。   其实陆唯并不想主持,只不过那时候的尹少城惯会使唤她,威逼利诱各种招数都用上,最后逼得她不得不上。   换上礼服从临时分隔出来的化妆室里出来,当时尹少城就靠在墙边,手里正拿着烟盒打火机,还没点上忽然看见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坏坏的笑:“挺漂亮的。”   也是那天晚上,舞台的灯忽然坠落,尹少城为她挡了一场灾难,背上一条横亘的伤疤还历历在目。   陆唯的胸腔忽然热热的,她垂眸,眸光里划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再抬头时,亦是微笑说:“学长也很帅。”   尹少城倚在车门上,目送陆唯上楼。   直到楼上的灯熄灭了,他低头,按了几次打火机,都擦不出火苗,灯光下他的手指在颤抖,陆唯刚刚说话时的哽咽,其实他是听见了的。   但是陆唯不爱他。   他终于点了一支烟,咬着烟嘴,烟雾从嘴角喷出。   过了一会儿果然下雨了,一开始只是零星的几点,后来雨势越来越大。   灯光下,像一支支锋利的银箭,扎在尹少城的身上。   一口烟抽得太急,呛了一口,他咳嗽了几声,眼圈忽然红了。   他从车门滑下,蹲在地上,指间的烟被雨水打湿了,火星灭了,化作灰烬,被雨水冲到地上,在水里飘荡,直至消失。   何故在家里等了好久,直到凌晨一点,尹少城才从外面回来。   一见到他浑身湿透,何故吓了一跳,赶忙跑过去,上上下下的看着他,“城哥,你怎么搞成这样?”   又忙不迭的给他解开西装外套。   尹少城拂开他的手,越过他,走进客厅,这个时间佣人们都睡下了,他站定脚步,望着偌大的一栋老宅,心底忽然涌现出一股悲凉。   “爷爷怎么样?”   “点滴已经挂完了,醒来一次,问你去哪,我说你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后来又睡过去,到现在也还没醒来。”何故回答道。   尹少城嗯了一声,“吩咐下去,爷爷的病情谁都不准透露给他知道,否则,家法处置。”   第二天,尹少城发了点低烧,他身子底子一向都好,出去外面晨跑了一趟回来,流了汗,烧就退了。   反正何故是挺崇拜尹少城的。   到了公司之后,又开始新一天的忙碌。   想到尹老还卧病在床,何故问他需不需要取消周末与傅远征打球的约定。   尹少城一边处理文件一边说:“不用,一切行程不变。”   何故正要出去,又被尹少城叫住了,“把律师叫过来。”   何故一顿,“好。” 第125章 你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   你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   当晚在宴会露台,傅远征将手帕塞进陆唯的手心之后,就离开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会场里等了一会儿,等着那个女人平息下来,再送她回去。   后来张宋来了,旅游开发区出现了一点状况,那边的工头和项目负责人打起来,场面有些混乱,现在虽然平息下来,但有人受伤,也有人愤愤不平,需要有人出面解决。   两家企业的负责人都到场了,一时半会儿还没有解决的方案,傅远征皱了一下眉头,又看见宴会角落里啃蛋糕的何故,便也放心下来。   从宴会到旅游开发区开了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车门才刚打开,就能听见那边的人在吵闹。   等傅远征靠近,余光瞥见有人朝着他这一边的人扔东西,是一块石头,巴掌大小,他疾步过去,直接将差点被砸中的薛柠扯开。   “住手。”张宋呵斥一声,“傅总在这,你们也敢乱来!”   这件事归根究底,是傅远征公司的人没有完全配合薛柠公司,想从中获利,才出现了差错。   傅远征发怒,当场换了负责人。   即便薛柠被傅远征扯开,但那块石头还是砸中了她的小腿,偏偏那块石头的边缘尖锐,扎进肉里,割开一条大约有十厘米长的口子,鲜血顿时沽出来。   她闷不吭声,直到事情解决了,张宋回头就看见她坐在旁边农民工坐的小凳子上,她坐的位置刚好是背着光,不仔细看根本看不见她的小腿在流血,更何况她还背对着人群。   张宋走过去,拍拍她的肩,担心她被吓坏了,“薛经理,你没事吧?”   这一靠近张宋吓得脸色刷白。   就看见她白嫩的小腿上都是血迹,而伤口,在薛柠坐下的时候,就将衬衣从裙子里扯出来,撕了一块下来临时包扎着,所以看不出伤得怎么样。   怪不得她要背对着人,原来是因为要将衬衣扯出来,她是名门贵女,自然不好意思在人前这么豪放的做扯衣服的动作。   可流了这么多血,张宋不用想也知道,伤口一定不小。   傅远征闻声过来,命令张宋将薛柠扶上车,送去最近的医院。   医生清理了薛柠的伤口,顿时就露出一条大约十厘米长的口子,触目惊心。   打了麻药之后,就是缝针,薛柠是个怕痛的人,即便这样还是哼哼唧唧又是抽气又是喊疼,听得张宋头皮都发麻。   而站在不远处的傅远征看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窗边有风,外面还下了大雨,他站着吹了一会儿风,脑海里却是想到了陆唯。想到那个女人在受各种伤的时候,都没听她喊过疼。   她啊,就算是中了枪伤,起夜的时候也不愿麻烦别人,疼得满头大汗,都是自己撑着去卫生间。   唯独在情事上,她喊过痛,两只眼睛湿漉漉的看着他,皱着眉头求饶。   他和她一共做过两次。   第一次他半强迫她,也给她喂了不少的酒,她那时候尚且不算清醒,只是到了深处,会抽气喊疼,迷迷糊糊的撑着手去推他。   第二次,她其实算得上是清醒,他望进她的那双湿漉漉的眼睛,身下的力道就不受控制。   她数次巅峰后被他抱进浴缸里,恒温的水温下是她细滑紧致的肌肤,他又要了一次,她哭着求他停下,他不答应,她就仰起脸吻住他的唇。   没什么技巧的撩拨,他却受不住,她以为的就此结束,却是在他身上重新点了一把火。   直至天色将亮,她实在体力不支昏睡过去,他才偃旗息鼓,抱着她,扳过她的脸,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可是傅远征却想到那晚她吃了药,又将思绪给拉了回来,手指捻了捻,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十二点七分,这个时候,她该睡了吧。   等薛柠被张宋扶着出来的时候,傅远征站在楼道的窗户边,手指间的烟已经燃了大半,而他的边上放着的一次性纸杯里已经丢了两三个烟头。   薛柠大大方方的打量起傅远征,觉得男人说话的时候和不说话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不一样。   他说话处事时,有一股狠意,杀伐果决,安静独处的时候,孤冷中又带着一点忧伤。   对,是忧伤。虽然薛柠知道这个词和天之骄子很不沾边,但是她的的确确在傅远征的身上看到了。   这么看着,薛柠想起了周远征。   她十七岁的时候考上周远征的那所大学,后来渐渐听见舍友谈起大四的那个禁欲系的冰冷学长。   薛柠有幸一见,惊鸿一瞥,仿佛得见天人之姿。   他独来独往,不与人往来,,可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学分照拿,门门功课还能第一,不过他拒绝奖学金。   那样的周远征在当时学生时代的薛柠看来,简直帅极了。   她喜欢上了他,后来表白,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她后来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明白,像周远征那样的男人体内一定住着一个孤独的灵魂,他需要一个灵魂伴侣。   而薛柠她知道自己和周远征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做不成他的灵魂伴侣。   他就像是一个灵魂缺失的人,同样需要另一个灵魂缺失的人,他们是天生的良配,重组在一起,才是完完整整的一个整体。   不知道傅远征是不是也是这样的人。   薛柠还在想着什么的时候,傅远征已经掐了烟,走过来,冷淡道:“回去吧。”   薛柠现在没有和父母住在一起,她受不了母上大人的催婚,早早就搬出来住,不管之前是在其他城市,还是如今被调到这座城市,她都不再和父母住。   张宋听见她报了地址,回头笑道:“巧了薛经理,我们总裁也住西园。”   薛柠一听,很是惊喜,转头问傅远征,“傅总不回傅家住吗?”   傅远征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两个字:“偶尔。”   这个偶尔,在薛柠理解是偶尔回老宅住,而傅远征其实想表达的是偶尔住在西园,听见薛柠说:“住外面挺好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   薛柠刚好也是住傅远征的那个单元,只不过傅远征住十六楼,她住在九楼。   电梯到了,张宋扶着薛柠小心朝前走,傅远征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薛柠按密码的时候,他微微侧身,绅士有风度。   “傅总,今晚真是不好意思,耽误您到这个时间。”   这一次,傅远征倒是多说了几个字:“今晚的事情是我用人不当导致的,该道歉的人是我。”   薛柠抿了一下唇角,权当是承了他这句代表歉意的话,道了声晚安。   回到十六楼,傅远征单手解开西装扣子,将外套脱下,挂在玄关的架子上。   张宋泡了一杯蜂蜜水过来,傅远征在宴会上是喝了酒了的,虽然酒劲几乎散去了,但张宋担心他明天起床头痛。   傅远征盯着那杯蜂蜜水,脑海里又想陆唯在西园住的那段时间,一次他也是喝了酒回来,她在旁边低声问他是不是不舒服,喝不喝蜂蜜水。   那时候的他其实没有多醉,也没有因为那天白天跑步之后的小插曲而恼她,只不过单纯的想听她说话,所以一直没回答,后来她还是起身去厨房泡蜂蜜水。   他靠在沙发背上,半阖着眼,看见她纤细的背影在厨房里走动。   后来呢,傅远征觉得那个时候的他,可能就已经爱上了陆唯。   接下来的两天傅远征也是忙得不可开交,期间有薛柠登门拜访,亲自谢他当天的解围。   “其实我今天来是有一个不情之请,如果我爸要是问起这件事,希望傅总能替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诉他是在工地里出的事。”   傅远征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薛柠连忙解释道:“他就想让我去考编制,这件事正好是他有力的武器,我可不能让他握着武器对付我。”   傅远征勾唇,淡淡一笑,算是应了。   张宋在秘书办见到顾博森从电梯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黄色密封胶带贴着,一看就知道极具保密性。   不过电梯一开的瞬间,顾博森就将贴着胶带的那一边压在胸前,其他人看见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文件袋。   可张宋一向敏锐,皱眉,迎上去,“顾少,这是什么?”   顾博森哦了一声,“没什么,你去忙吧。”   “诶。”张宋应道,目送他进办公室。   傅远征将文件袋打开,从里面抽出十几张A4纸。   “这么多吗?”   顾博森坐下,说:“挺多的,也挺意外的。你最好要有个心理准备。”   “我和大哥不是一母所生。”傅远征用的是肯定句。   顾博森意外,“你早知道了?”   傅远征眉头深锁,“只是从一些细节上发现的,其实我早该知道的,只不过,有些事情太理所当然,又因为不记得从前的事,所以就没往那方面想。”   顾博森了然,“怪不得你会觉得傅家的人对你有所隐瞒,不过你再看看这个。”   资料整整十五页,顾博森将最重要的那张坐了标识,傅远征抽出,目光锁定在上面的一段文字上。   傅远征抓着那张纸的手指明显的一抖,顾博森清晰的看见冷静如斯的傅远征眉眼惊动的看着他,“周敏,可能是我的生母?” 第126章 你担心我?   你担心我?   傅远征抓着那张纸的手指明显颤抖了一下,手指弯曲,分明的骨节隐隐泛着青白。   周敏,有可能是他的生母?   “但这也是猜测,不能排除其他可能性,只不过当年与你父亲有关的女人,一个就是你大哥的生母,一个就是周敏。”顾博森说道。   傅远征皱了皱眉,手指在眉心重重的按压一下,嘴角抿成直线,下颌线紧绷着,额头很快就冒出一层细细的冷汗。   顾博森连忙站起来,“怎么了?”   他绕过办公桌,站在傅远征的身边,按住傅远征的肩膀,“是不是头痛了,药呢?”   “我忍一忍就好,那些药已经没多大用处了。”傅远征说。   且仅仅只是说话的功夫,他的脸色就刷白了一层,顾博森吓得不轻,这是傅远征从未有过的症状。   “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但是傅远征这个人执拗起来的时候,谁都没他办法,他说不去,十头牛都拉不动他。   顾博森于是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他,傅远征手指曲起,握着水杯,说:“我最近每晚都在做奇奇怪怪的梦。”   “什么梦?”   傅远征抬眸,眼神深邃晦暗,回顾梦境,“火,大火。”   顾博森蹙眉,火?   “这我就不懂了,我不擅长周公解梦。”   傅远征难得被他逗笑,嘴角微微弯起,清雅的眉目渐渐舒展开,“博森。”   他很少叫顾博森的名字,顾博森有些错愕,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你说。”   “你帮我跑一趟美国。”   顾博森从办公室里出来,迎面是拿着文件的张宋,客客气气的说:“顾少这就要走了吗?”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这接二连三的调查后,顾博森不知不觉中都对傅家的人心生芥蒂了。   不过张宋是外人,他知道的事情可能都没顾博森知道的多,所以顾博森还是笑道:“对,没什么事就先回家了。”   临走之前,傅远征叮嘱他保密,且不要走国际航班。   张宋敲门进去,“总裁,这份文件需要你签名。”   傅远征顺手接过来,洋洋洒洒的在文件的右下角签字。   张宋敏锐的观察到他用力的捏着笔,手指在轻颤,张宋这才发现傅远征的脸色很不好,“总裁,不舒服就先别工作了,休息休息吧。”   “嗯。”他嘴里应着,可一转眼,手指又在键盘上飞跃了。   张宋悄无声息的叹了声气,走了出去。   等张宋再进来的时候,傅远征却倒在办公桌后的地板上。   ******   有人在店里订了一束花,陆唯按照地址送过去,是在FZ大厦内,市场部的一位女生。   送完花下楼,想到卡片上写的甜言蜜语,对方是很浪漫的男生。   陆唯嘴角勾起,不经然想起自己收到花的经历,读书的时候的确有不少男生给她送花,不过她并没有接受,后来,她都不太记得了,最近的一次还是她生日那会儿。   傅远征当着她的面,在她店里买了一束香槟玫瑰,转身又送给她。   急救车的鸣笛声将陆唯的思绪被拉回来,她站在光可鉴人的大厅。   身后的电梯打开,医护人员推着担架,从她身边,流动的空气卷起一股消毒水的气味。   陆唯往旁边撤退了一步,原想着等会儿再过去,就站在原地,却在瞧见张宋的那一刹那,目光一凝。   张宋是傅远征贴身的秘书,二十四小时随时待命的。   电光火石间,一个念头从脑海深处窜出来,陆唯几乎是下意识的朝着救护车的方向跑过去。   张宋小跑的跟在担架旁边,这时候人群里跑出一个熟悉的人影,“陆小姐。”   陆唯看了张宋一眼,转眼就看见担架上被带上氧气罩的傅远征,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后来是怎么到医院的,她都记不太清,脑海里一片空白,只记得她跟着上救护车之后,一直抓着傅远征冰凉的手。   张宋告诉她,傅远征是头痛病犯了,晕倒在办公室里。   傅远征醒来的时候,病房里是昏暗的,只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   灯光遍及之处,是贵宾病房里顶尖的设施。   他记得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在张宋进门喊他的时候,他隐约听见动静,所以他只是眸光凝滞了一瞬,顿时脑海中的疑云就散开了。   手指一动,出人意料他的手竟被人紧紧抓着。   傅远征心下一动,顺着自己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陆唯趴在床边,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段柔软的剪影,嘴唇压在小臂上,挤压得更加丰润,像一颗樱桃,头发夹在耳边,柔软的垂顺下来。   手心的温度贴合着他,她平缓呼出的气息拂过他的手背,像一根羽毛划过,又痒又软。   傅远征的呼吸凝滞,眼底划过浓浓的惊色。   她,怎么在这?   陆唯只是趴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不过这里是医院,又因为之前一直担心,所以她睡得浅,稍微一点点的动静就惊醒她。   睁开眼睛的时候,傅远征正在看着她,“你醒了。”   明明这句话该是陆唯说的。   陆唯的台词被抢走,一时有点懵然谈,不知所云的解释了一通,“医生说,你当年重创后,大脑里其实还有一小块淤血未完全散开,压迫神经,所以才时常头痛。”   其实都这么多年了,淤血完全可以通过人体自身的吸收血肿的功能化解,只不过傅远征的情况属于非常少见的。   这些,傅远征比她更清楚。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她,等着她说完,才开口问她:“你怎么在这?”   陆唯解释说:“我到你们公司送花,恰巧看见你躺在担架上,所以…”   傅远征发现陆唯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他皱了皱眉,“所以什么?”   陆唯沉默了一瞬,“没什么。”   “你担心我?”虽然用了问句,可陆唯却听出这里面参杂着笃定的语气。   傅远征的手动了动,在她的手要放开他的一瞬间,他反手一抓,将她略嫌粗糙的手握在手心里。   陆唯的手抽不出来,只好说:“我们好歹认识一场。”   这话的意思就是,相识一场,担心是正常的。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傅远征嗓音清凉,凝眸深处散开一层薄雾。   陆唯不想继续这样一个没有出口的话题,随便扯开,“你肚子饿不饿?”   傅远征没打算逼问她,况且也没有多大的意义。就算她会担心他,也只是因为两人相识一场,她这个人其实有时候比死鸭子还嘴硬,但心是软的。   就算是尹少城,她也会这样吧。   他刚刚拉扯陆唯的时候,身子被带着起来了一点,这一会儿又躺了下去,有气无力道:“饿。”   现在…   他转头看着墙上的电子时钟:23:16   原来,这么晚了。   陆唯听见他说饿,连忙起身,“那我给你煮碗面。”   病房是个套间,外面还有客厅和开放式的厨房,在傅远征情况稳定下来后,陆唯便叫张宋准备了一点简单的食材,以防傅远征醒来的时候肚子饿。   陆唯在煮面的时候,张宋被叫到病房里。   “是,陆小姐正好去我们公司送花…她看上去很紧张,我就让她一起跟着上车了…她上车后就一直抓着总裁您的手不放…没哭。”   房门没关好,留了一条缝,这些话全都被陆唯听进耳朵里,她甚至都能想象傅远征在问张宋她有没哭的时候是用怎样低沉喑哑的语气。   张宋断断续续的回答,混着面汤的翻滚的咕嘟声,陆唯的耳根一阵热。   陆唯煮好了面,端进去。   傅远征看了她一眼,眼神平静,没有什么波澜。   他慢条斯理的吃,眉头忽然一皱,“咸。”   “咸吗?”陆唯反问。   “嗯,你尝尝。”傅远征将筷子递给她,陆唯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夹起面条,往嘴里送,咀嚼了几下,“我觉得还好。”   “是吗。”傅远征不动声色的拿回筷子,继续吃。   很快,陆唯就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被傅远征戏弄了,她不是看不透,而是没想到傅远征这样身份的男人也会这样做,一时就着了道。   看了一眼她的表情,傅远征就知道她为什么皱着眉了。   他勾了勾唇角,不再说话,一大碗面,竟也吃完了。   后来傅远征一句话也没再说,陆唯也不说,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相处,他吃完面,放下碗筷,她走过去,收走,放到外面的水池去洗。   就像一场默剧。   陆唯再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这个时间回去,会吵醒冯妈和安安,所以她就只能在医院里陪着傅远征。   好在沙发够大。   她扯了一条毯子,脱了高跟鞋,背对着傅远征,将毯子往上扯,盖到肩膀处。   整个人的气场都写着赌气。   脾气还挺大。   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嗓音自她身后传来,“晚安。”   抓着毯子的手一顿,陆唯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颤了颤,低声道:“晚安。”   然而,第二天是在病床上,傅远征的怀里醒来的。   陆唯一时懵怔,反应了几秒后,才蹑手蹑脚的从男人的怀里出来,看看时间,快七点了。   病房的门关上的那一刻,傅远征睁开眼睛,却没有分毫刚睡醒时的惺忪,眼神清明透着淡淡的冷清。   她走得彻底,毫不犹豫。   傅远征并不想在医院里,等晨间张宋来了,就办理出院手续。   车子停在傅家老宅外面,傅远征下车的时候,看见大门外还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傅家的车库里有很多车,傅远征出行的座驾一般是宾利慕尚,而那辆幻影是傅远征的大哥傅沥行的专属,从来就没有人去动过。   这时候,管家听见声音从里面迎出来,走到傅远征的面前,担忧道:“二少爷,好多了吗?”   管家昨天去了一趟医院,那时候傅远征还没醒来,身边又有人守着。   傅远征点头,算是回答,又回头看了一眼那辆幻影,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大哥回来了?”   “是,大少爷刚到。听说你要出院,所以才在家里等你回来。” 第127章 远征,你是我弟弟。   远征,你是我弟弟。   傅远征上楼,沿着盘旋的楼梯上去,站在楼梯口,三楼房间的门是打开着的。   晨光从走廊最里面的那扇窗照进来,延伸至门框,光影浮沉,隐隐从里面传出断断续续的咳嗽声。   进门,房间的光线不算亮,只有晨间的阳光稀薄的透过纱帘,在木质地板上映出几朵六瓣的小花图案。   山水屏风的另一面,那人就靠坐在床头上,拿着一条手帕半掩着脸,低低咳嗽了几声,攥紧手帕,半抬着眼,朝门边看了一眼。   “怎么出院了?”   男人不到四十,声音低醇,却因为体弱,声线里染着病气,不紧不慢的说着,听着让人觉得“虚弱”。   现在谷雨刚过,过了这个节气就算是要开始入夏了。每到两季交界处,傅沥行总要咳上一段日子。   他从小就体弱,北安城人尽皆知。   傅远征没有绕过屏风,傅沥行有个习惯,他坐着时候同人说话,不喜欢其他人靠得太近。   有一回他淡淡的笑着解释说,你们靠得太近了,我就要仰着脖子,我这个人啊,向来喜欢低眼看别人。   “知根知底的毛病,不用在医院。”傅远征是这么解释的。   屏风内的男人沉吟了片刻,“在家也好,医院那个地方,到底不太干净。”   “大哥怎么回来了。”傅远征可不相信因为他晕倒这样一个勉强算得上是理由的理由。   但有些话,傅远征知道,不是说的时候。   傅沥行咳了几声,喘匀了气儿,低声道:“远征,你是我弟弟。”   你是我弟弟。   五个字的解释能代替所有答案,不愧是傅先生。   傅远征沉默着,眼神平静没再说什么,就被傅沥行打发回房间好好休息,今天刚好是周末,也不用担心公司的事情。   在临走之前,傅沥行又叫住了他,“我叫人给你配了新药。”   “好。‘傅远征回了一个字,转身离开。   回到房间后,傅远征没有睡意,若不是头还在痛着,他也不愿意躺在床上。   过了一会儿,管家端了药和水进来,那药正好是傅沥行带回来的,给他配的新药,针对他的头痛。   傅远征接过,将水杯凑近唇瓣的时候,撩起眼皮看了管家一眼,“福叔,出去的时候把门带上。”   管家点点头,又叮嘱他多睡一会儿,才转身出去,将门关上。   淡如樱瓣的唇贴着玻璃水杯的杯沿,傅远征抿了一口,低头,眼神晦暗的看着拇指与食指之间捏着的那颗白色药片。   两手指用力一搓,药片碎成大小不一的颗粒状,再一捻,便化作了粉末。   他弹了弹手指,嘴角抿成直线。   一开始没什么睡意,后来躺了一会儿,倒还真的有点困。   也许因为半夜醒来,将陆唯从沙发抱到床上,夜里下了雨,这个时候的大雨还会夹杂着几声雷。   她竟怕雷,往他怀里钻。他是男人,即使病着的时候也是个正常男人,一个晚上,总是有女人身上自带的馨香钻进鼻腔,根本没有睡意。   后来天色渐亮,他才搂着她,半睡半醒。   陆唯醒来的时候,他是知道的,也包括她在他的怀里看了他好一会儿。她什么都没做,他听见她不知为何叹了一声气,然后便从他的怀里钻出去,离开病房。   梦里,又是熊熊大火。   他漆黑的眼睛里都是火焰在空气中扭曲晃动的倒影,周围炙热绝望,伴随着爆炸声。   凄厉的叫喊声,有人在咒骂,有人在厉声哭泣,宛如深处地狱深处。   他看见火光里有道人影,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他顾不得逃离,只想将那个人抓到眼前,好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终于追上,是个男人,和他身形并无二致,他一把抓住那个人的肩膀。   那个人迅速转过头来,是一张比他还要年轻一点的脸,脸上有被烟熏的痕迹,那双漆黑的眼睛,淡色的唇和他下颌处的那一颗黑痣,还是干净的。   傅远征觉得十分眼熟,是一种近乎诡异的眼熟,他紧紧抓着对方的肩膀,“你是谁?”   “我是…”   轰的一声,漫天大火瞬间将两人分开,火光冲进他的眼睛里,化作一片刺眼的白光。   光线昏暗的房间里,傅远征满头大汗,他倏然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如深渊一般沉寂,深暗的那一头,透着几分死亡的气息。   明明梦里,那个人的五官是清晰的,可是醒来,越是想要回忆,那张脸就越模糊,到了最后,他依然只记得梦里有火,熊熊的烈火。   床头的手机震动了好一会儿,他回过神来,额头的冷汗黏腻,正当他伸手去拿,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   他还是拿过来看了一眼,未接来电,陆唯。   陆唯从医院离开后,打了的回到家洗了一个澡,打算吃了早饭再去店里。   洗完澡出来,安安也醒了,抱着她迷迷糊糊的问:“妈妈,傅叔叔生病好了吗?”   昨天陆唯没回来,给冯妈打了电话,说自己在医院。   半夜安安醒来过一次,找妈妈,冯妈就转告给她。   没想到,小孩子睡了一觉,竟还惦记着傅远征生病的事。   “好多了。”陆唯说道。   安安抱着她不放,“我要去看望傅叔叔。”   陆唯不太想面对傅远征,但是安安撒娇,陆唯就没办法。   等自己吃完早饭喂了安安吃完后,给她换了一条米色的小裙子,扎了两个低低的小辫子,找了一顶帽子,便抱着她去医院。   结果到了医院,傅远征不在病房里,问了护士才知道他已经办理出院了。   听见护士的话,安安失落的趴在陆唯的肩膀上,帽子下粉嫩嫩小脸的五官都要皱在一起,哼哼唧唧的。   陆唯知道孩子不开心了,只好又拿出手机给傅远征打了电话,电话通了,却迟迟没人接。   “傅叔叔大概在睡觉,我们不打扰他好不好?”陆唯哄着她。   安安不满的嘟着小嘴,但还是很乖的点了点头。   谁叫傅叔叔生病了呢,妈妈说了,生病的人就是要好好睡觉。她应该乖乖的,不吵不闹。   嗯,她是为了傅叔叔好。   谁知道她才刚点头,陆唯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安安已经会认识很多字了,不久前还问陆唯傅叔叔的名字怎么认,她很快便记住。   这会儿看见陆唯的手机屏幕闪动的三个字,高兴的手舞足蹈:“是傅叔叔,是傅叔叔。”   “喂。”男人的嗓音格外低沉,一听就知道是刚睡醒时的喑哑,透过无线电被压缩,格外撩人。   陆唯拿着手机的手一颤,心跳有些快,她解释说:“安安想来医院看望你,结果我们到了才知道你出院了。”   “你们在医院?”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已经坐起来了,正要掀开被子下床。   “嗯,不过你好好休息吧,我们不打扰了。”   陆唯的本意就是希望他好好休息,可“我们不打扰了”六个字在傅远征听来,却格外刺耳。   他掀开被子的动作一顿,面无表情,低沉道:“好。”   结果陆唯的手机被安安抢走了,奶声奶气的声音从电话另一端传进傅远征的耳朵里,“傅叔叔,你好一点了没有啊?”   傅远征清寒的眉在听见安安的声音之后,冷意便淡了很多,他依旧是低声说,声线柔和:“已经好了,安安在医院没看见我,生气了吗?”   安安摇头,看了看陆唯,又接着说道:“没有,但是妈妈好像不太开心。”   陆唯抱着安安,就算手机被安安抢走,可还是能听见电话那一头的傅远征说了什么话,再结合安安的回答,陆唯的头皮一麻,将手机拿了回来。   “傅远征你好好休息吧。”   说完,她将电话给挂了。   嘟嘟嘟的忙音还在继续,傅远征搭在被子上的手却抽动了一下,五指攥了起来。   风鼓动着窗帘,阳光若隐若现,男人的侧脸晦暗不明。   这女人,到底什么意思?   出了一身汗,傅远征去浴室冲了澡出来,神清气爽,头痛的症状也没那么剧烈。   吃午饭,餐桌前只有他一个人,问管家:“大哥呢。”   “大少爷在房间里用,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又要倒时差,他懒得动。”管家也是因为在傅家做了几十年,看着傅沥行长大的,才敢这么说。   “嗯。”傅远征淡淡应道。   下午,傅远征不想继续在家里,吩咐司机去开车,管家担心道:“少爷,你昨天都进医院了,今天就不要出去了。是去公司吗?今天是周末啊!”   傅远征已经换了一套休闲的衣服从楼上下来,面对管家一连串的担心,他淡淡道:“不是去公司。”   管家问:“那是去哪?”   傅远征说:“尹少城前几天约我今天去打高尔夫球。”   “少爷,你…!”管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都病了进医院的人了,还想着打球?   “我自己有分寸。”傅远征说了这句话之后,就出门了。   那头痛是间歇性的发作,他清楚自己的情况。   况且,尹少城约他出去打高尔夫球,难道真的只是打球吗?   他们其实算不上有多熟,而且在情场上,他们更谈不上是融洽的关系。   可是傅远征想了又想,在情场上,他和尹少城其实又没有什么不同。   因为陆唯都不爱他们。   但是说不上来为什么一定要赴这个约,也许是棋逢对手,也许因为尹少城还是陆唯法律上的丈夫。   男人的那点心思。 第128章 我和陆唯要离婚了   我和陆唯要离婚了   傅远征走后不久,管家倒了一杯温开水便上楼了。   “出去了?”低醇的男音自那屏风后传出来,低低徐徐,夹杂了几道压抑的咳嗽声。   管家站在屏风外,说:“嗯,说是和尹少城去打球。”   说完后,他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那人再说什么。   哪是真打什么球,谈不上交情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管家听见被子掀开的动静,他抬眼透过屏风看进去,瘦高的男人已经自床上下来了。   他虽然自幼体弱,但骨架宽大,又长得高,看上去只是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要清瘦了些。   三十多将近四十的年纪,看着一点也不老,只是眉眼间死气沉沉,染了多年的病气,看人的眼神却是入木三分。   他站在窗前,纤长的手指划过窗棂,阳光便透过手指划过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是那些光却都透不进那双眼睛里,仿若隔了一层迷雾,又仿佛男人的眼睛深不见底。   “福叔,辛苦你了。”   管家听见这话,眼眶一酸,哽咽道:“大少爷…”   傅沥行轻轻一笑,却是安慰他:“难过什么,这个家有远征也很好。”   有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上来,咚咚的声音在楼梯口那边就停下来了,佣人在那站了一会儿,管家出来,问:“什么事?”   “白家的白苏小姐在外面,要见大少爷。”   听见这个名字,管家一愣,挥挥手,叫人退下去。   走进房间,管家为难道:“大少爷,白小姐她…”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傅沥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咳了几声,说:“不见。”   ******   俱乐部的高尔夫球场边。   何故张宋两人相觑了一眼,何故挠了挠耳朵,笑嘻嘻的问:“哥在傅总身边很长时间了吧。”   张宋对这个自来熟的毛头小子态度有点不友善,冷冰冰道:“五年。”   何故挺惊讶的,“看你对傅总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我以为你至少在他身边十年了呢。”   “这是职责所在。”   何故干笑了两声,“也是也是。哥喜欢打球吗,要不,咱也去打一场?”   “不了。”还是冷冰冰。   张宋一板一眼的回答,何故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个词,叫惜字如金。   啧,怎么会有这么不会聊天的人,果然是傅远征的人,跟他一样,无趣。   那个傅远征除了有一副好皮囊,除了有模特般的身材,除了有显赫的家世,除了有聪明睿智的头脑,简直是一无是处!   在心里骂到最后,何故都有点抑郁了。   他也想要这样的一无是处。   哎,他叹了声气。   尹少城手持球杆,阳光落在他健康的肤色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   他手指有力收拢,冷峻的下颌线动了动,“傅总果然守信,听说你都病了进医院了,还能来赴约。”   傅远征没有拿球杆,而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靠着椅背,他本就生得白,又因为病了的缘故脸色不好,他笃定的说道:“你有什么话就说。”   类似于这样的态度,尹少城老早就在另一个男人那边见识过了。   他低头笑笑,说:“嗯,你猜的没错。我昏迷那段时间,尹氏的事情,多谢。”   他今天算是专门道谢的。   尹少城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这么郑重道过谢,说完之后心里坦荡荡,可是一想到对象是傅远征,他又有几分难忍的气焰往上窜。   傅远征眉心一动,拧开矿泉水瓶的盖子,他喝了一口,喉结滚动,淡淡的说:“不用。”   他答的随意又显得有些敷衍,尹少城冷冷勾起嘴角,终于有点忍不住,“以前我一直觉得你和周远征只是外表相似,其实你们的性格,也很相近。”   都他妈令人讨厌。   不难听出尹少城语气里的情绪,傅远征不甚在意,握着水瓶,拇指在瓶盖上摩挲,“是吗。”   “我和陆唯要离婚了。”尹少城收起球杆,一丢,丢在边上,坐下来,在傅远征的对面。   他拿起一瓶水,拧开,牙齿咬了一下瓶口,咕咕咕的往下灌。   这些事情,只是早晚的问题。   傅远征就静静的看着他发泄。   尹少城将空水瓶丢开,他摘下鸭舌帽,额前的短发都被汗水濡湿了,湿哒哒的贴着额头,他抬起眼皮看傅远征,依旧似笑非笑:“不过你别高兴的太早,就算是这样,陆唯也不会选择你的。”   就算,她可能已经喜欢上你了。   但是他了解陆唯,除非周远征死而复生,否则,她今生不会选择任何一个男人度过余生。   况且,她又不是缺了男人就无法生存的女人。   傅远征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那眼神却令尹少城心中愈发生出不快的情绪出来。   就好像,他傅远征根本就不将他的那句话放在眼里,可再仔细看,又看不出任何胜券在握的神色,他平平静静,脸上的表情淡淡然,好像真的不在意。   尹少城冷哼一声,从桌上拿过烟盒和打火机,啪一声点燃,只听傅远征说:“听说尹老病了。”   尹少城刚将烟嘴往嘴上凑,就听见傅远征的这句话,他的手一顿,继续送烟,牙齿咬着烟嘴,嗯了一声,烟雾从嘴角喷出。   他没多说什么话,但傅远征从他的表情上读懂了什么,他没再问,也拿起那盒烟和打火机。   “你不是生病了?”   还能抽烟?   尹少城睇了他一眼,作势要阻止他,男人的关系有时候很奇妙,三言两语能冰释前嫌,更何况,其实他和傅远征也没有可以细说的恩怨。   若要真的算起来,也只有一个陆唯了。   傅远征撩起眼皮看他,啪一声点燃了烟,他修长好看的手指夹着烟的动作很漂亮,骨节分明,清贵中透着一丝禁欲感,和尹少城的那一种拽狂随性不一样。   反应出两个人的性格,但同样都十分有魅力,抽烟的姿势都惹来不远处小姑娘的注意。   尹少城歪嘴一笑,靠着椅背,“其实你比周远征,好了那么一点。”   可这话一出,尹少城才恍然想起,他与周远征其实并没有真正的接触过。   第一次见,周远征在校园的榕树下,那时候也许因为学生会的事情他故意霸占了陆唯太多时间,以至于被那个观察力敏锐的怪胎发现了,跑到学校,亲自警告他,他是陆唯的周远征。   一句话,既报了自己的名字,又摆明了他和陆唯的关系。   他那时候在想,这个男人还挺会摆谱的。   后来的很多年里他在夜里隐隐约约听见陆唯说一些断断续续的梦话,说她和周远征的过往,那么多的碎片拼凑在一起,一幕幕,在他的脑海清晰。   他才知道,那个惜字如金的男人能说到那个份上,是将陆唯看得有多重。   后来,其实并没有再接触过了,因为没多久,周远征就出了意外,轮船爆炸的那一晚,他正在家里,看见新闻,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陆唯。   他怕她承受不住打击,去找她,找不到,又去了事发现场,远远听见有人跳海。   她浸泡在海水里,精神都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喊着远征的名字,那时候,尹少城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撕心裂肺的疼,他也仿佛看见陆唯的灵魂是怎样被撕碎。   他将她拉上岸,狠狠的一巴掌将她打醒。   可是那个男人依旧霸道的占据她的心,她的爱,强势霸道。   一口烟雾窜进喉腔,尹少城将思绪又拉了回来,他低头苦涩一笑。   傅远征其实也只是抽了两口,就将烟掐灭了,将尹少城的那句话当做是称赞,“多谢。”   他们坐在阴凉处,有风自草场那边吹来,尹少城吐出的烟雾被风吹散,他说:“傅远征,看在你之前帮了尹家的份上,咱俩就一笔勾销了,我其实也不怨你什么。   将来我是尹氏的当家,你是FZ的当家,我们是商场上的对头,如果兵戎相见,我不会客气的,你也不要放水。”   傅远征淡淡一笑,“当然。”   他知道尹少城有这个才能,否则就算觉得对尹少城有所愧疚,也不会去扶持尹氏。   张宋来提醒了几次,傅远征虽然好了很多,但还是因为被头痛折磨得精神不济,两个男人后来也实在是没再说什么了。   傅远征走了一会儿,尹少城才将搭在另一条腿上的脚放下,神色难辨,招呼何故过来,“文件,带了吗?”   何故点点头,“在车上呢。”   “好。”尹少城很满意的点点头。   何故知道那是什么东西,越想越难过,一直看着尹少城,说话声都哽咽了,“城哥,你真要…”   知道他要说什么,尹少城连忙抬手止住,“没什么的何故,我和她有缘无份,我再强求下去,以后我们俩连见面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乖,去开车…把你的眼泪给老子擦擦!”   尹少城抽了一张纸,塞进他的手里,转身走在前头。   落拓的背影,何故看得又是一阵心酸。   擦了擦泪,连忙跟了上去。 第129章 再见,陆唯   再见,陆唯   去医院没见到傅远征,陆唯抱着安安打了的,到FZ大厦附近将昨天停在那里的车开回来,索性就将安安带到店里去,也省得来回奔波。   今天店里挺忙的,虽然新招了一个小姑娘,但正逢周末,买花的人很多,陆唯也只能将雕刻的活暂时先放一放。   安安在店里逗小狗,一会儿追着小狗跑,热热闹闹的。   一直忙到晚饭后,陆唯接到尹少城给她打的电话,他说:“在斜对面的咖啡店里,你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   陆唯默了默,说了一声好,脱下围裙,出了店。   咖啡店就在唯一花店的斜对面,陆唯知道那家店的老板,是尹少城的手下,包括整条街有好几家店的老板都和尹少城多少有些关系,他们都曾在暗地里保护陆唯。   这几年,才能过得平平静静。   陆唯这些年的平静,都是因为有尹少城沉默的,从不明说的保护。   陆唯推门进去的时候,放眼望去,格调时尚简约的店里是整齐排列的桌椅,店里只有尹少城一个人,连服务员都被清退干净了。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没有系领带,领口挺括,解开两颗扣子,隐约露出精壮的胸膛,他在吧台里面亲自磨咖啡。   听见开门声,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对陆唯说:“我的电话打早了。”   陆唯走过去,坐在吧台外的高脚凳上,“不会。”   咖啡浓郁的香气飘来,尹少城端着两杯咖啡冲陆唯努了努下巴,示意她坐在靠里面的那个座位。   陆唯走过去,对面的椅背上挂着一件尹少城的西装外套。   “我自作主张了,不知道你喝不喝得惯。”他将一杯咖啡推到陆唯面前。   陆唯抿了一下口,很苦,到后来慢慢回甘,倒也不是那么难接受。   她微微皱着眉头生动的样子令尹少城的嘴角不自觉扬起,放下杯子,“没能有一个体面的婚礼,但是离婚,我想还是体面一点。没有烛光晚餐,知道你不怎么喜欢西餐。”   更多的,他想做,可是陆唯都未必喜欢。   不是心上人,做再多最多也只是感动罢了。   离婚,他多少是舍不得她的。   如果没有一个体面的开始,那就来一个体面的结束。   其实在来之前陆唯就猜到尹少城要做什么等他真的说出离婚两个字的时候,陆唯没有松了一口气的释然,也没有太多怅然的情绪,平平静静的,等到这一天。   “学长,这就已经很够了。”她捡来捡去还是选择说了这句话。   对尹少城,她始终抱着感恩的态度,如果没有尹少城,那一年,他可能就真的随远征去了,就没有安安,没有现在的陆唯。   “嗯。”尹少城满意的点头,握了握自己的手,然后转身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   离婚协议书。   陆唯看着那五个字,搭在腿上的手握了起来。   “我的名字已经签好了,只要你在上面签了字之后,就可以了。”   陆唯将协议书拿起来,目光正好扫过尹少城要将名下百分之十的股份送给安安。   陆唯一皱眉,心尖酸酸的,拒绝道:“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们结婚之前都说好了的,离婚后我净身出户。”   尹少城拿着杯子的手一顿,说:“这是给安安的,这些年我没送过她什么像样的东西,这就当作是我送她的礼物,你暂时替她管着,将来等她成年了,作为成人礼。”   陆唯还是不答应,尹少城的手一麻,伸过去,握住她的手背,“别争了,趁你还没签字,我还是你的丈夫,你就听我这一回,好不好?”   结婚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尹少城也很少在明面上管她,每天看着她寡淡的表情,渐渐的他也麻木了,只是到了夜里,偶尔听见她在梦里哭。   那一刻的尹少城才觉得自己也随着陆唯活过来了,他听见自己鲜活的心脏搏动的声音,在夜里清晰,鲜血淋漓。   可天亮后,他们依旧是行尸走肉一般。   尹少城想,那样的日子是该有个了结了。   “好不好?”他又再问了一遍。   陆唯看着尹少城,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尹少城看着陆唯捏着笔,在纸上签字,每一笔其实都挺疼的,他不得握紧拳头,才会避免自己忽然伸出手去握住陆唯,告诉她,我们不要离婚好不好。   签下字后,两人静默了好一会儿。   陆唯其实不是没有感觉的,她低垂着眉眼,眼神深处是深不见底的幽暗,她吸一口气,抬眼,说:“学长,这些年,谢谢你。”   尹少城的心又是一阵暖一阵疼,他淡淡一笑,“没什么。我再坐会儿,你先回去吧。”   陆唯也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她起身,“那我先走了。”   她转身走了两步,尹少城忽然在身后叫住她。   她一回头,听见椅子挪动的声音,下一瞬就被尹少城抱了个满怀。   他的怀里有烟草味,还有咖啡浓郁的香气。   陆唯一动,尹少城就抱得更紧了。   他说的急,像是怕陆唯会突然挣开,不等他说完:“以后,有事还是可以找我,虽然我希望你一生都平安,但是,只要我还在北安城一天,就不会让人欺负了你,知道吗?”   陆唯喉咙发硬,好一会儿没说出话来,被尹少城抱得紧,她的脸是贴着他的肩头的,她点点头,他也能感觉得到。   谁知,他竟又抱得更紧,两条手臂像是要将陆唯的身子生生的掐断。   若可以,尹少城也真想就这样把她掐断,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辈子都带着。   在陆唯察觉到他在颤抖的时候,她一僵,抬眼要去看他,却是尹少城忽然松开了她,转身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他背对着她,说:“再见,陆唯。”   陆唯站在原地,脑海呈现短暂的空白,她攥了攥拳,好一会儿才说:“再见,学长。”   其实不是不能再见的,她和尹少城不是非到了那一步不可,但这一句再见,是注定的结果。   脚步声,开门,关门的声音。   尹少城搓了一把脸,弓着背,目光紧凝着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眼眶有些发热,他又抬手按了按眼睛,深呼吸,从兜里掏出烟盒打火机。   青白烟雾散开,将那双雾蒙蒙的眼睛虚虚的遮掩着。   其实,是真的很舍不得。   陆唯走后好久,何故才敢进来,尹少城像个没事人一样喝着咖啡。   “城哥,那些爆料的新闻都被傅远征压下来了,已经没有一家媒体敢发表。”   陆唯不知道的是,也许只差几分钟,她就会成为家喻户晓的“荡妇”,她身为尹少城的妻子,竟与傅远征有染,一顶扣在尹少城头上的绿帽很快就会人尽皆知了。   那些照片新闻大多是从那晚的宴会流出来的,有陆唯被傅远征抱着放在露台的长椅上,有傅远征牵着陆唯的手,不知道往她的手心里塞什么的照片。   有媒体猜测那是傅远征塞给陆唯的酒店房间的房门号。   还有昨天陆唯陪傅远征上救护车的照片。   各种各样的传闻在暗地里汹涌,却是傅远征出手镇压,那些传言都被掐断在黑暗里,见不得光。   何故又接着说:“其实,这种事,在您昏迷的那段时间里,傅远征已经做过很多次了。”   尹少城听着,也猜到了,傅远征的身份势必是各大媒体关注的焦点,明面上的报道却没有一丝一毫关于陆唯的,他点头,“既然他出手解决了,那就好。”   何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看见离婚协议书上陆唯的签字,他的眼眶又忍不住红了,他以后是不是不能去找他的陆唯姐了?   一想到这个,何故就有点难过,可是又想想,最难过的人是他的城哥。   他城哥苦,里里外外都苦。   他心疼,可是他不敢表现出任何同情的情绪出来,城哥这个人好面子,他再疼再苦也要自己受着。   何故只好在心里默默的同情了他一把。   望着外面的夜色,尹少城重重吐出一口气,就听何故问:“要回老宅吗?老爷恍恍惚惚的,问你和尹敬修怎么还不回去。”   尹少城的手一颤,起身,“走吧,回去。”   陆唯回到店里,其实白苏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见到陆唯脸色不太好,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揽过陆唯的肩膀,安慰她说:“尹少城他是个看得开的人,你不用自责难过。”   陆唯点头,释然道:“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白苏提议说:“我们去喝酒吧,傅沥行回来了。”   陆唯一愣,才想起傅沥行就是那位傅先生,白苏的心上人。   她看着白苏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里一点笑意都没有,晦暗不明,她一眨眼,隐隐泛着晶莹的亮色。   陆唯猜到,她一定去找过傅沥行,而傅沥行应该是闭门不见的。   她说:“今晚早点关门吧,我先把安安送回家,我再陪你去喝酒。”   送了安安回去后,陆唯再返回来接白苏,小姑娘想回家,便只有她们两个人。 第130章 陆小姐在酒吧闹事   陆小姐在酒吧闹事   过了八点,傅家外面有人在按门铃,管家出去开门,借着外面的灯光,看见是个时尚漂亮的小姐,他一惊,笑眯眯的猜测:“是薛小姐吧?”   他在电视里见过的,人比电视里还好看。   薛柠点头,握着手里的水果篮,仪态大方,说:“是,我是薛柠。听说傅总病了,我来看看他。”   管家了然,面上乐呵呵的,连忙请她进来,“薛小姐费心了,快请进吧。”   其实今天白天,傅家的门槛都快被踩烂了,那么多听说傅远征生病的人纷纷来探望,都被管家客气的请走了。   但这位薛小姐的父亲是薛市长,傅家多少还是看点面子的。   薛柠跟着管家拐过庭院,管家看见薛柠小腿上的伤,刻意放慢脚步,迁就她慢慢的走。   这个不经意的小细节令薛柠觉得这傅家上下的人都十分有风度。   她心生好感,不紧不慢的走着,远远瞧见廊下的藤椅上靠着一个人,隐隐约约传来几声咳嗽声,薛柠辨认出来,是男人的声音。   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廊下垂下的帘子堪堪挡住他的脸,看不清面容。   但瞧着不是上了年纪的人。   管家察觉到她的视线,于是说:“那是大少爷。”   薛柠意外,一边走一边问:“傅先生?”   听说这位傅先生在国外养病,不成想,居然回来了,北安城里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   管家点头,薛柠不便多问什么。   管家带着薛柠上二楼,一边走一边说:“我家二少爷在书房呢,生病了也不肯好好休息,连周末都在忙。”   管家絮絮叨叨了一路上去,站在书房外敲了一下门,说道:“二少爷,薛小姐来看你了。”   其实傅远征没什么要忙的事,只是从高尔夫球场回来后躺了会儿,头痛的症状还是断断续续,吃完晚饭之后又没什么睡意,最后还是起身,到了书房。   烟瘾犯了,只抽了一根便作罢。后来就拿出那枚从陆唯胸口取出来的子弹头,不知不觉时间过了这么久。   听见管家的声音他将子弹头放回到盒子里,推上抽屉,淡淡道:“进来吧。”   管家开门,让开,“薛小姐请进。”   薛柠慢慢走进去,她穿着平底鞋,鞋底踩在木质地板上没什么声音,静悄悄的,只有水果篮上面的包装纸蹭着裙角,发出细碎的声响。   抬起眼皮往里看,傅远征穿着休闲的套装,灰色的上衣,黑色的裤子,很自然,很显年轻,像个二十几岁的青年。   乍一看,与她当初第一眼见到的周远征很像。   薛柠将水果篮放在茶几上,问:“傅总,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呢?”   “不是什么大问题,谢谢。”   他很客气,态度中透着一丝丝的疏离。   薛柠自然能感觉出来,但她也知道,两人的关系充其量只能算是泛泛之交,没有什么深的交情,她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我在家休息了一天,没上网也没看新闻,今天我爸给我打电话才知道的,我应该早点过来看看你的。”   薛市长是关心傅远征的,但这一层的关心里藏了什么心思,薛柠为人子女自然明白,况且她年纪不小了,父母催的紧。   管家倒了一杯水上来,薛柠接过道了一声谢。   薛柠本意就是来看看傅远征的,这会儿见他没什么问题,坐了一会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两句话。   傅远征依旧惜字如金,薛柠说了几句话之后,临走之前找了话题,“对了,过三天的慈善晚宴你会去吗?”   傅远征老早就收到请帖,点头说:“会去的。”   薛柠一笑,“那傅总你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我们三天后再见。”   薛柠走后,傅远征的手指捏了捏眉心,然后起身离开书房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只手掀开被子,门外又传来敲门声,傅远征的头疼得有些受不住,紧紧捏了一下眉心。   过了几秒,又传来敲门声,是张宋的声音:“总裁。”   张宋明知他生病不会在这个时间打扰他,一定是出了事,傅远征的手一顿,被子从他的指间滑落。   “进来。”   张宋开门进来,走近他说:“陆小姐在酒吧和人闹事了。”   陆唯将安安送回去之后,本来打算在花店附近那条街上的酒吧喝酒,毕竟都是熟悉的人,比较安全,白苏觉得去了几次没劲,就换了地方。   今晚的本意就是陪白苏,陆唯当然什么都依着她。   结果谁知道竟出了这种事。   酒吧就在北安城的闹市区。   张宋将车子停在酒吧外,还没来得及熄火,傅远征就已经打开车门出去了。   “总裁,等等我。”   关了车门,他连忙追上去,也没注意到旁边有一辆刚刚开走的幻影。   张宋跟在傅远征身后走进酒吧,原本应该闹哄哄的酒吧此刻却显得很安静,有几个人坐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什么,其他的人就都围在一个卡座边上。   参与打架的几个人都被保安押着,等着警方过来处理。   傅远征眼眸一眯,就看见从里面走出来的陆唯,她的小臂上被酒瓶划了一小口,伤口不大,血已经自行止住了,暗红色的血痂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实在过于显眼。   他迈开长腿过去,抓过她上下检查了一遍,发现没有其他的伤口,冷声问:“谁动的手?”   陆唯也没想到惊动傅远征,突然被他扼住手腕,又被他言语间的冷戾震了一下,一句话堵在喉咙发不出来。   酒吧老板连忙出来,恭恭敬敬道:“傅总,打架的人都在这了,傅先生刚走,他吩咐,这些人都送去警察局。”   大哥刚走?   傅远征的眉头皱了起来。   下楼绕过庭院的时候,是没看见廊下有人,当时没想太多,只想着大哥应该是回房间休息了,看来他的消息更早。   傅远征面无表情的将人带出去,带上车,关上车门。   “说说吧,发生什么事了。”   其实陆唯根本不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什么,就一个去卫生间的时间,回来就看见白苏跟人打起来了。   她哪里还有空问出了什么事,白苏跟人打架,她脑门一热立马就冲过去。   但白苏没她那样的身手,吃了不少亏,而且陆唯小臂上的划伤,还是因为她背靠着白苏,白苏拿着撬开的酒瓶在混乱时不小心划了她一道。   那时候场面还是混乱的,酒吧的保安来来回回拉了几次,白苏就是不肯松手,直到人群里出现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将一个正要踹向白苏的男人给拽开。   陆唯没看见那个人出手的动作,只是眼前一晃,他动作快准狠,明显是个练家子。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被撂倒了。   “你松手——”   被保安拉开,白苏都不肯停收,拉扯间,白苏看见那个强壮的男人,忽然松了手,陷在卡座里。   她波浪卷的长发有点凌乱,小臂,手背也有好几道划伤,连她精致漂亮的脸上都有一道血口子,她肌肤白皙细嫩,伤口显得很惊人。   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散开,陆唯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傅先生来了。   那是陆唯第一次见到傅沥行。   她循着人群那边的动静看过去,两边的人迅速撤退,中间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在酒吧摇曳的灯光下神色不明,他握着拳低低咳了两声,撩起眼皮,眼神近乎漠然。   她听白苏讲傅沥行过不了几年就四十了,却不想他这样年轻,这样…好看。   也是了,傅远征都生了那样的皮囊,他的大哥又能差到哪里去。   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傅沥行的目光淡淡的扫了她一眼。   陆唯的心跳却咯噔一下,觉得有几分迫人的压力,她深感怪异,总觉得,傅沥行看她的眼神是同别人不一样的。   白苏在认出傅沥行身边的人的时候,就无措了,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他从人群之外走进来。   这里是乌烟瘴气的酒吧,傅沥行怎么可以来这里?   她一动,不知道是准备逃走还是什么,可是傅沥行走了一步,已经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俯身,明明是体弱的人,手指却是温暖的,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她看见男人的眼底有惊人的暗色。   “挨打了?”   仅仅只是三个字,白苏的身子就抖个不停,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颤抖了起来,她看着男人,说不出话。   后来白苏就被带走了,陆唯当然没有选择跟上去。白苏好不容易见到他一面,不管是好是坏,陆唯知道,白苏一定想和傅沥行独处。   这会儿被傅远征带上车,车厢里的空气被压缩,前面开车的张宋也尽量减少存在感。   事情的大概经过,陆唯说了,说完后,好一会儿车厢里都是沉默的。   就在陆唯觉得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的时候,傅远征捻了捻手指,淡淡的开口道:“我以为你因为离婚,心情不好。”   陆唯的心麻了一下,他连这个都知道了。   她咬了咬下唇,转头看着车窗外,说:“我…‘忽然傅远征捏着她下颌,将她的脸转了过去,在陆唯还没作出反应之前他就已经倾身而来,目光凝着她,“头痛,别说什么我不想听的话。”   他低头,含住她的下唇。 第131章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一辆幻影停在私人医院的大门外。   车门打开,傅沥行下车,他站在门边,好一会儿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   傅沥行也不急着催,低醇的嗓音不紧不慢,又仿佛说了一句很随意的话:“脸不要了?”   果然,白苏一听,脸色变了变,还是下车了。   给白苏上药的是个女医生,她一看到白苏精致的小脸上一道鲜红的血口子,惊呼道:“怎么伤成这样的啊?”   白苏背对着门,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说:“没看清,应该是玻璃吧。”   医生啧啧两声,“这么漂亮的脸蛋,毁容了可怎么办?”   白苏一抖,正在边缘清理血迹的棉签一下就戳到了伤口的中心,白苏疼得眼眶都红了。   “很疼吗?”医生问。   白苏摇头,“不怎么疼。”   她只是心有点疼。   想到在车上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想到许久不见,以为都不会再见的人,刚刚就坐在她身边,白苏想哭,眼圈就更红了。   医生连忙哄着她:“很快就好了,不会毁容的,放心吧。”   “是吧?毁容我找你算账!”白苏故意凶道。   可是她长得那么好看,就算凶人,医生觉得可以接受。   上完药后,医生就离开了。   白苏坐在椅子上,余光能瞥见男人月白色的衣角。   她的心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到现在就一直抖个不停。   她下意识的伸手将背包的磁扣拉开,从里面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搭着腿,将烟盒凑近嘴边,用嘴唇含了一支出来,正当她按下打火机,火苗窜起的一瞬间,脑海忽然闪过什么。   还不等她将打火机收起,就听见傅沥行身边那个强壮的男人制止道:“白小姐,傅先生最近在咳嗽。”   白苏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打火机收了起来。   咬着的那支烟被她一折两半,凑近鼻尖闻了闻,算是过了瘾,才抛进垃圾桶里。   全程都被傅沥行看在眼里。   傅沥行就这样,他不动声色,坐在那老僧入定一般,旁人都没他这么能沉得住气。   白苏这会儿是顶心顶肺的疼,咬着牙:“你不是不见我吗?”   “所以你就去喝酒了。”傅沥行是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逼得白苏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从来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就算,她的确因为他闭门不见而心情不好。   可真的好久不见了。   白苏抬着赤红的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   真的,距离上一次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已经有五年多了吧。   那时候白家还没家道中落,白苏还是白家大小姐,而傅沥行远赴重洋,离开国土。   她的签证被傅沥行没收,没有他的点头,不会有人给她办理,任何出口的人脸识别都会识别出她的身份。   但是那时候的白苏一腔孤勇全都压在傅沥行身上,为了得到那个男人,别说上刀山下火海了,就算要了她的命都行。   她没办法,所有光明正大的路都被傅沥行切断了,只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偷渡。   她知道偷渡会遭遇什么,也有可能遇到人贩,被带去印尼或是其他的东南亚国家,白苏脑补了很多,以她的姿色一定会被抓去当性。奴。   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了。   在海上飘荡的那些天,她晕船,呕吐,偷渡的人不止她一个,一舱挤了好几个。有乡下的妇人,有年轻的小伙子,半老的男人,连十几岁的青少年都有。   那么多人挤在一起,呕吐物来不及清理,一舱的恶心气味。   白苏从小到大就没见过这样污秽的一面,更不用提她置身其中的感受,她咬着牙,拿着手帕捂住口鼻,迷迷糊糊就睡过去。   海水摇晃,她又晕又困,梦里见到傅沥行,他抱她,在月光下亲吻她的脸颊,嘴唇,耳垂,脖子,然后…   又有人呕吐,她被臭气熏醒,昏暗的船舱,乱七八糟的人,原来是做了一场春。梦。   后来还真的见到了傅沥行,当时傅沥行看见她的时候的表情,白苏还记得。   那一次,傅沥行差点就掐死她了。   他多狠心,只留了她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天才刚亮就将她遣送回国,临走之前,他警告她:“如果你再给我乱来,你和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其实那时候白苏想,如果能醉生梦死一回,再也不见面就再也不见面吧。   可是傅沥行不是一般人,他不会给白苏这个机会的。   那个强壮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白苏回过神来,傅沥行依旧是淡淡的看着她。   白苏直直的盯着他,恨不能就上去咬下他这张皮,看看他的内里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和他正人君子的皮囊一样。   “为什么打架?”终于,他开口。   白苏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也没和人红过脸。是今天那些人倒霉踩了雷,可是她不觉得后悔,打了人,伤了自己,但是,却见到了他。   “看他不爽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傅沥行一动,白苏的心抖得更厉害了,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做出判断了,她站起来,忽然抱住他站起来的身子。   傅沥行皱眉,“松开。”   白苏不放。   傅沥行比她高得多,他垂眸便可看见她领口里若隐若现的起伏,快速的起伏,也是快速的心跳。   她十八岁的时候,闯进傅家,当时他淡淡的说了一句小丫头,你该叫我一声傅叔叔。   “你不是什么傅叔叔,你才比我大十二岁,要当我白苏的叔叔,起码得大我二十。而且,我不是什么小丫头!”   他从来就没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孩子,等他再抬眼,对面的人已经将裙子拉下来了。   灯光下是一具玲珑的身子。   虽然十八,但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的身材了。   灯光在她的身体上流转,蜿蜒,迂回,薄薄的肩膀,精致锁骨再往下,挺翘,平坦,幽深,极具的诱人。   纵然是火,男人甘愿跳进去焚烧。   可他无动于衷,甚至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滑到脚上的裙子拉了上来,再倾身,手指绕过她的背后,将拉链拉起。   她的身子抖个不停,也不像她表面装出来的那么大义凛然。   倏然,她抓住他的手,“傅沥行,你到底行不行!”   那时候他已经三十了,不是什么被女人挑衅一句行不行,就恼羞成怒,更不要说什么身体力行的将女人压在身下证明自己的行。   “我行也不会对你感兴趣,不行更不会对你感兴趣。”   如今白家家道中落,白苏不是显赫的大小姐,买不起昂贵奢华的衣服,还是依然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还是喜欢穿很显身材的裙子。   就因为他当年的一句小丫头。   可惜,纵然她白苏可以迷倒千千万,也迷不了一个傅先生。   她仰着头,一段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下,胸前的起伏更加明显了,她紧紧抱着他,而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回抱她的意思。   白苏的眼里划过一丝黯然,渐渐的漾起笑意,“傅沥行,你有没有想我?”   果然不负所望,傅先生冷漠依旧,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白苏一笑,“这你也要管?”   又是这泼皮无赖劲儿。   傅沥行眉头一皱,胸腔颤动了几下,咳嗽声从唇边溢出。   白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毫不迟疑的松开他,傅沥行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白苏的心疼得不行,她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疼死,她追了上去,“傅沥行,你既然不想见我,我出了事,你为什么又要来管我!”   傅沥行脚步停下,清瘦的他背影笔直,他淡淡的说:“你为什么跑去喝酒,我知道。下不为例,否则我真的不会再管你。”   白苏才不管他说什么,她又追上去,转身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看他,“其实,你担心我对不对?”   免不了又是一句冷冰冰的话,白苏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多情。   忽然,傅沥行纤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两人的鼻息忽然靠得极近,白苏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那手指隐隐熨贴着肌肤的温度,令她战栗不已。   “白苏。”   他似乎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没有亲昵的语气,也没有怒气。   白苏的心肝一颤,睁开眼睛,傅沥行苍白的脸近在咫尺。   他凝着她,这么近,她几乎都能看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瞳里的纹路,眼神是真正的平静,没有参杂任何的欲。望,白苏觉得反倒衬出了她的思想不堪。   她张张口想问他什么,那些想法还没组织好,就听见傅沥行冷冰冰的说:“不要再喜欢我了,否则,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白苏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傅沥行说过再多冷冰冰的话她都是心脏鲜血淋漓,面上还是能强颜欢笑的。   可是那些话都不及这一句,让她来得难过。   他明明都没接纳过她,无视她所有的情感,就判定了她将来的结局。   她看着他,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完那句话,泪腺一痛,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从心脏的麻木一直蔓延身体的各处。   傅沥行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白苏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那条手帕的一角绣了沥行两个字。   他给她擦泪,手心攥着手帕,松开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直起身子,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傅先生,他说:“好好生活,为了男人去买醉,不值得。” 第132章 她是真的累坏了   她是真的累坏了   傅远征放开陆唯的唇,也松开钳住她下颌的手,一抬眼,看见的不是女人恼羞成怒的表情,而是她转头看着车窗外,不看他。   事实上,傅远征清俊的脸倒映在车窗玻璃上,陆唯不用回头就能看见他倏然皱起的眉头。   也仅仅只是一瞬间,她就转过去,眉眼间担忧的神色撞进傅远征的眼睛里。   他的眉皱得更深了,眼神晦涩深沉的看了她一眼,咬着后槽牙,转身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陆唯看着他眉间皱起的川字,猜到他现在一定头痛难忍,所以选择不说话。   一直到车子开到西园,傅远征才睁开眼睛,他黑睃睃的眸扫了她一眼,似乎是没什么力气,“开门。”   陆唯推开车门,张宋也不过来帮忙,就全靠陆唯一人之力将傅远征从车上扶下来。   “不用,没你想的那么弱。”傅远征拂开她的手,下车。   却是脚底沾地的一瞬间,又反手扣住她的手腕,低头看着她小臂上的伤口,嘴角轻抿了一下,头也不抬的对张宋说:“去买点药回来。”   “是。”   傅远征牵着她的手,一直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才放开。   没一会儿,张宋就将药买上来,放下东西之后,说:“总裁,我先回去了,如果您有什么不舒服的话,立马给我打电话。”   临走之前,他冲着陆唯使了个眼色,做出拜托的手势。   就在张宋关门的一刹那,坐在陆唯身边的傅远征忽然身子一歪,头倒在陆唯的肩上。   “傅远征,你…”   却是她一偏头,眼前的是傅远征苍白的脸色。   他眉头紧蹙,堆积着浓重的痛楚,额头上都是冷汗,陆唯的心顿时抽了一下,声线一颤,“远征!”   为什么刚刚还好好的…   不对,其实傅远征从出现在她的视野开始就一直不好。   在酒吧的时候,他握着她的手腕,那时候她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只当作他是因为愤怒而颤抖。   然而,不是,那是一种强烈的隐忍才会出现的颤抖。   而且车上那会儿…   她将他放倒在沙发上,然后拿了一个靠枕垫在他的头下方,让他枕着,“傅远征,傅远征…”   意识有些模糊的男人渐渐清醒过来,他半阖着眼,视线里是女人焦急的脸,他皱了皱眉,眼看着她要拿出手机给谁打电话,忽然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   “不要打电话。”   陆唯一惊,放下手机,连忙转过身凑近他,“你感觉怎么样?你现在的情况不太好,我必须给医院打电话,给张宋打电话。”   “不用。”   男人的眸底划过意思精芒,他清楚自己的情况,这样的头痛是间歇性的。   陆唯起身,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她坐在沙发边,将傅远征的上半身扶起来,让他靠在沙发上,他太高大,陆唯使了好大的劲才将他扶起来,然后将水杯递给他。   傅远征抬手,陆唯看见他的手指还在颤抖,便还是自己拿着水杯,凑近喂他喝水。   “怎么样?”她将水杯移开。   女人的声音柔软又夹杂着担忧的情绪,低低的,撩过傅远征的耳膜,他皱着的眉渐渐舒展开,他轻点了一下头,看样子的确是缓过来了。   杯子里的水在陆唯的眼底晃出一片光,她咬了咬下唇,猜测道:“刚刚在车上给我示意,就是要我来照顾你吗?”   陆唯想起来觉得有点臊,可是的确,傅远征每次亲吻她的时候,总会有个小动作,会咬她的唇角,可是今天没有,唯独今天没有。   他轻咬着她的舌尖的时候,她一痛,睁开眼睛,看见傅远征眼神别有深意。   她便知道,傅远征是有事的。   他应该是怕她半途中逃走,所以在车上他吻她。不是无意识的情动,而是有预谋的。   傅远征嘴角稍稍勾起,看见她这副模样,他不知不觉竟觉得心尖软了下来,声线喑哑:“你这么聪明,猜猜,为什么?”   他既不想让张宋照顾他,又不想她打电话告诉张宋或是送医院。   陆唯有点想不通,但还是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你是不想被张宋看见你这样虚弱的样子吗?”   傅远征沉默,可陆唯看见他眼神,是肯定她的猜测!   为什么呢?   难道…   “你不是想瞒着张宋一个人,你想瞒的,是另有其人。”   那么这个人,能驱使傅远征的人,只能是傅远征的大哥,傅沥行了。   傅远征平静的看着她,惊艳于她的聪慧,他依然沉默。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这是傅远征的家事,陆唯不便多问。   “可张宋是你最得力的下属,你不相信他吗?”陆唯其实挺意外的,看平日里张宋为他鞍前马后,她以为张宋是他的心腹。   傅远征清冷道:“凡事都要留有余地。”   “可是你这么相信我。”   话一出,陆唯便有些后悔,可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了。   果然,傅远征将身子往后仰了一点,抬手,微凉的掌心贴着她的脸颊,低沉的嗓音格外撩人:“你不同。”   陆唯不动声色的躲开他的手,转身将杯子放在茶几上,然后站在沙发旁边。   他到底身高腿长,沙发的空间他伸不开双腿,陆唯决定还是扶他进房间睡。   放下床,傅远征已经有些意识不清了,陆唯在床边站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总是想起男人说不要打电话时那毅然坚定的眼神。   最后还是决定将手机放下,不告诉任何人傅远征的情况。   等傅远征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一点了,身边没人。   他皱了一下眉头,撑手坐起来,客厅里的灯还亮着。   守在傅远征的床边,陆唯差点睡着,一低头看见自己小臂上的伤口,虽然伤口不大,但那暗红色的血痂看着十分刺眼,于是她轻手轻脚出去,找到张宋买回来的药。   刚将医用棉签的包装袋拆开,就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她一转身,傅远征顺势看到她手上的东西,他坐在她身边,刚醒来的声音带着一丝丝的哑意,“手伸过来。”   陆唯将手伸过去,问:“好多了吗?”   “嗯。”男音自鼻腔溢出。   看来,这头痛真的是间歇性的。   陆唯将手臂伸过去,傅远征就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的小臂搭在他的腿上。   他用医用棉签沾了酒精,将伤口周围暗红色的血痂清理干净,再上药。   整个过程他做的很小心认真,陆唯低着眼睛就能看见他轻抿着的嘴角,英挺的鼻梁,纤长的睫毛,陆唯下意识的抿了一下唇。   傅远征抓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低沉道:“不要抖。”   陆唯的脸色变了变,紧紧抿着嘴角。   擦完药,傅远征将药水棉签塞回到塑料袋里,起身去洗了手,回来竟发现陆唯靠在沙发背上已经睡着了。   她是真的累坏了。   傅远征眸间划过一抹温柔的神色,走过去,将她从沙发上抱起,走进房间,将她放在床的中间,自己也躺了下去,转身,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第二天清晨,是张宋送来的早餐,送到之后,他又将药瓶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桌上,回头对傅远征说:“总裁,您的药我给放这,您要记得吃。”   张宋走后,陆唯从浴室里出来,昨天的衣服都是酒味,幸好傅远征这边还有她的衣服。   当时将这里当疗养院的时候,正好是元宵后升温的那几天,陈秘书给她买了很多衣服,薄款的今天这个温度也能穿。   拉开衣柜门的瞬间,陆唯看见那一排整齐的白衬衣中间混着女人的衣服,竟然觉得有一种诡异的和谐感。   当这种感觉在她的心里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朗的时候,随之而来的,就是排山倒海的恐慌。   她的手一抖,衣架掉在地上,听见声音的傅远征开门进来。   “怎么了?”   陆唯的脸色一变,低头将衣架捡起来,脑子迅速过了一遍,将衣架挂回到柜子里,然后转过身来,说:“我得走了,冯妈说安安想吃笙记的包子。”   还没走出一步,傅远征忽然扣住她的手腕,“这么拙劣的谎技,陆唯,你当我是傻子?”   陆唯觉得他如果是傻子的话,那天下就没几个聪明的人了。   所以,是她不该这样,越是相处,傅远征越是容易看明白。   而她,不希望他明白。   “我真的要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   傅远征拦了一下,“你和尹少城离婚了,那就和我在一起。”   这话出口,陆唯觉得有一股不知名的怒意窜了起来,她压着眉,抬头,紧绷的嘴角松开,“我离婚不是为了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离了婚就要和你在一起,傅远征,我不是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的人。”   傅远征的手一顿,陆唯已经越过他,走出房间,他腿长,三两步便追上她,绕过她站在她面前按住她单薄的肩膀,皱着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不是说过不再管我的事情了吗,那就不要再管了。”可能连陆唯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里是有委屈的。   可是隐藏在怒气下,谁也分辨不出。   傅远征被她的话震了一下,不再管她的事?   他快速在脑海里搜寻了一遍,唯一一次说过这句话,是在安安送去医院的那天,陆唯躺在病床上,他对顾博森说过。   他的心跳一紧,低沉的问她:“你那时候醒了?”   陆唯默认。   傅远征沉默了好一会儿,陆唯推开他的手,就要去开门,傅远征过去手掌按着她的手背,低低沉沉的嗓音传过来,“先不说我,你呢?”   陆唯的手微不可察的一抖,“我什么。”   可那颤抖的信号,傅远征接收到了,他靠近一步,将她贴在门上,“为什么急着逃走,为什么在我出事的时候,次次关心我?”   陆唯头皮一麻,转身猛地将他推开,不知道是恼羞成怒还是其他什么情绪在躁动。   陆唯的力气很大,又出手太急,傅远征毫无防备,被她推开,身子晃了晃,单手撑在玄关的条桌上,眉头紧紧蹙了起来。   “对不…”陆唯脸色刷白。   傅远征没想到她的反应这么强烈。   他低低一笑,嘴角微微扬起,凝着一抹淡淡的嘲弄,“我不强留你。” 第133章 傅沥行想要隐瞒什么   傅沥行想要隐瞒什么   晨光透过窗帘,照在那个坐在沙发上,双手搭在腿上,弓着身子的男人。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男人一动未动,仿佛是一具完美的人形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手按捏了几下眉心,客厅里似乎还有女人身上淡淡的馨香味,飘在空气中,无孔不入,傅远征皱眉,嘴角抿成直线。   密码门滴滴两声,进门的顾博森看见这一幕,登时愣了一下。   “我怎么一回来就听见你生病的消息了?还进医院了?”   傅远征听见声音,不动声色,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眼底却划过一丝深暗的精芒。   顾博森身上带着风尘仆仆的气息,傅远征托付给他的那件事情,他马不停蹄的去查,在美国一天一夜,几乎没合眼,刚回国就往这里赶。   他一坐下来,傅远征拧眉,“查到了?”   顾博森想到来这里的目的,点头,直接切入主题,说:“你十岁的时候的确被送去西雅图了,一直有一位贴身管家在照顾你,在那一场车祸,身亡了。”   这些傅远征都知道,和傅沥行告诉他的是一样的,当天是管家开的车,坐在后排的傅远征受到重伤,但最终还是幸免于难,而那位管家,就没他的好运了。   这些顾博森在西雅图稍微调查也能查出来。   “还有呢。”傅远征似乎很笃定。   顾博森知道他肯定察觉出了什么,所以才让他去调查,果然不出所料,“车祸的所有监控录像在几年前就不见了,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意外还是人为。”   傅远征看了他一眼,手里抓着那只都彭的打火机,意味深长的说:“人为或是意外,有什么区别吗?有时候,意外也可以是人为造成的。”   这一点顾博森很赞同,他接着说:“明面也找不到遇难者的名单,和监控录像一样,消失了。”   因为那场车祸影响甚广,西雅图的新闻每天都在跟进伤患的身体状况,遇难者的名单每天都在刷新。   傅远征沉默的时候,顾博森知道是他大脑在高速运转,他停顿了一会儿,直到傅远征垂眸,他才问:“你觉得那场车祸不是意外?   可是你大哥手眼通天也不能在美国制造那样一场连环车祸案,那得折进多少条人命?”   “车祸当然不可能是他制造的,”傅远征默了默,继续道,“而且,如果他想让我死,什么办法都可以,为什么还要制造这样一场麻烦的祸事,还要救活我?”   “你大哥不会想让你死的,他对你的关心,我看得出来,是真心的。”顾博森肯定道。   这个,傅远征当然也知道。   “问题的关键在于,他想让我活,活得好好的。却对过往的一切,包括周敏,他想要隐瞒什么?”   顾博森沉默了一会儿,看见傅远征捏着眉心的动作,就知道他一定,“我知道失忆的患者很容易陷入死胡同,你这样只会越想越头痛,对你的身体没有好处。   远征,别想了,缓缓吧,还有一点点的细节,我交给我一个可靠的朋友,一有消息,我会马上通知你的。”   顾博森调查的事情还有其他的零碎,傅远征少年时期在美国乃至后来成年后都是深居简出,认识他的人几乎很少,认识管家的人倒是不少。   而他们曾经居住的那栋别墅,傅沥行已经将它转卖给其他人。   傅远征醒来后从没去看过,顾博森这次去,也去看了一眼,房子已经住进了一家五口,里里外外翻新了一遍,再也没有原来傅远征和管家生活过的痕迹了。   这么多的巧合叠加在一起,事有蹊跷必有因。   沉默在两人身上流淌,顾博森看见茶几上放着一瓶药。   “这药…”顾博森接过来,药瓶上没有任何的标签,他看了看,猜测道:“是你大哥给你新配的药?”   傅远征低沉的嗯了一声,“我没吃。”   顾博森神情凝重,“你上次叫我拿起化验,的确有抑制神经的成分在里面,但不能证明对你恢复记忆是不是真的有阻碍作用,你不吃,头痛发作怎么撑得下去?”   “以防万一,我只想知道真相。我现在没证据,也找不到大哥这么做的动机。”   顾博森目光无意识的移动了一下,忽然怔住,抓过傅远征手,将他的掌心摊开,掌心里都是指甲掐进肉里的痕迹,血痕一道一道,都是他头痛发作时留下的。   “你啊你!”顾博森说了好几个你,最终还是说不出什么实质性的指责他的话。   这事不是发生在他身上,如果他失忆了,又发现被人隐瞒真相,一定比傅远征还难受,哪里还能沉得住气不去质问傅沥行。   但是如果傅远征真的去质问的话,傅沥行那个人,会说吗?   陆唯离开西园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花店。   可当她准备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却发现门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的。   她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头,店里新招来的小姑娘今天请假,难道里面的人是白苏吗?   她立马拿出手机给白苏打了个电话,过了好一会儿,电话才接起,“苏苏,你在店里吗?”   电话里安静了几秒,白苏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就好,你开门,我进不去。”   挂了电话,白苏很快就出来开门了,陆唯一边低头将手机放进包里,一边问:“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正说这着话的陆唯脚步顿了一下,回头上下打量了白苏一眼,她的脸色很差,但架不住她底子好,看上去依然美丽动人,如果忽略掉脸上的那道伤口的话。   陆唯走到她面前:“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不会昨晚就在这吧?”   白苏坐在藤椅上,手撑着额头,长长的卷发垂下,遮住她半边受伤的脸,她哑着声音说:“我半夜睡不着,步行到这里的。”   步行…   从白苏的住处到这里,开车都要三十几分钟。   陆唯的脑子一转,顿时想到了什么。   她走过去,蹲在白苏的脚边,仰着头看她,她那双柔媚的眼睛里有淡淡的笑意,“干嘛啊你,这样看着我,我只是睡不着无聊而已。”   “是不是他…”   白苏飞快打断她:“不是,我就是觉得,我都二十六了,长这么大都没谈过恋爱,什么事都围绕着傅沥行转,就算这几年他不在国内,我也只想着他,我觉得自己太亏了。”   陆唯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后来白苏不想说了,眼圈红红的整理鲜花,低着头,很认真。   陆唯深吸一口气,晚上老姚就要过来取玉石,她得抓紧时间将最后一道工序完成,忙前忙后,到了下午算是搞定了。   白苏看上去一夜都没睡,午觉到现在都还没起,在收银台旁边的躺椅上。   陆唯走过去,将毯子给她盖好了,起身听见门上的铃铛声,她抬眼,就看见推门进来的傅沥行。   傅沥行今天穿着白色衬衣,衬得他眉目深邃,脸色是病态的苍白,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很白皙,和傅远征的很像。   陆唯以为他是来找白苏的,只见傅沥行眼神平静的扫了白苏一眼,说:“拿一束百合。”   他说话的声音不轻也不重,可白苏却不知道是怎么听见的,她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的对陆唯说:“见鬼,我居然产生幻听了,还听见他的声音…”   陆唯刚想说不是幻听,可傅沥行给人的压迫感太厚重,她被他看了一眼就觉得似有千斤石头压下,难以呼吸。   他的意思很明显了。   陆唯眼神划过一丝黯然,将一束百合递给他,他身后那个强壮高大的男人付了钱,他们就走了。   陆唯收回视线,没看见走到橱窗外边的傅沥行眼神晦暗的看了她一眼。   此时此刻,陆唯脑海里想起的是傅远征第一次到店里买花的时候,也是带了一束百合花,后来,他去了墓园。   傅沥行今天也是拿了一束百合,她猜,应该也是去墓园拜祭谁。   想到傅远征,陆唯的心尖忍不住一颤,她早上匆匆离开西园,也不知道傅远征后来怎么样,但她一秒钟都不能继续待下去了,拦了一下出租车后,脑海里都是傅远征的身影。   她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她对傅远征的关心已经到了很明显的程度,所以傅远征才会那样质问她,对他的关心,有些时候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   陆唯皱着眉,轻颤着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想,转身将钱放进抽屉里,结果一转过来就看见白苏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她轻轻一笑,嘴角勾了起来,“我刚刚的演技是不是超过曼玉青霞了?”   白苏的的确确听见傅沥行的声音,他的声音对她来说,有特殊的魔力一般,她明明沉睡,也能听见。   可是醒了呢?面对他,她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装糊涂。   “他去拜祭他的父亲,他父亲喜欢百合花,他没回国的这几年清明节,我都替他拜祭过了,现在他回来了。”白苏又自言自语。   “苏苏。”陆唯只说了两个字,忽然觉得伤感。   白苏站起来,深深的吐出一口气,“算了,不想他了,不就是男人吗,我又不是找不到。”   伤感的时间不长,陆唯就接到叶慎天给她打的电话。   他将陆唯约在那间茶楼里,陆唯本来不打算去见他的,没想到他在电话里说:“两天的慈善晚宴上有慈善拍卖会,里面有一件你外祖父家的石砚,我想拍下来,你陪我去吧。”   陆唯知道那个东西,算起来,云家在很久以前也算是名门,后来落寞了,到了外祖父那一代就已经到变卖家产的地步。   后来,外祖父母去世得早,母亲一个人根本撑不起一个衰败的家族,后来就再没名门云家。   她小时候听母亲提到过,那块砚台是外祖父的心结。   陆唯最终还是答应了。 第134章 薛柠的表白   薛柠的表白   拍卖会上,陆唯不想太过露面,便坐在最后面的位置,阶梯状的观众席,她一眼就能看见坐在前排,清雅俊朗的傅远征,他穿着黑色的西装,背影清俊。   坐在他身边的是薛柠。   “怎么了?”叶慎天小声问她。   陆唯摇摇头,不说话。   叶慎天知道,她能来陪他参加这个拍卖会也是看在云家的那块砚台的份上,如果不是,恐怕连见他一面都是不肯的。   他不强求,但想多多接触这个令他愧疚到深夜想起就会疼得睡不着的女儿。   但他坐好后,目光随之也落在观众席前排的傅远征身上,再看见他身边的薛柠时,忽然意识到,傅远征不是喜欢他的女儿吗?   “你不要一直看着我。”陆唯皱眉道,有些不耐烦。   叶慎天一回神,“好,好,好。”   慈善拍卖会根本就是富人的游戏。   陆唯眼睁睁的看着一枚仿古胸针被拍到了三百万,依旧还有那么多人争相恐后。   不过这是做慈善,那么多人争相起价,也算是做好事。   陆唯看了一会儿,目光又不经意朝着傅远征的方向飘过去,叫价的都是他身边的张宋,他只是安安静静的看着,时不时抬手捏了捏眉心。   坐在他身边的薛柠察觉到了,便关心的凑过去说了句什么,傅远征转头,淡淡的应了一句,没什么太深的交流,表情也很平淡。   陆唯的手指动了动,又蜷缩起来,收回视线后粗略扫了一眼,却没看见尹少城。这样的场合,他应该要到场的才对。   “下一个就是了。”身边的叶慎天适时提醒道。   陆唯回过神来,终于等来云家的那块石砚,那是清代的官砚,货真价实的宝贝,起拍价是一百五万。   叶慎天是老江湖,都是等到其他人角逐的差不多,主持人问还有没有更高价的时候,才开口喊价。   “三百万!”   许多人这才纷纷往后面看,疑惑叶先生怎么坐到后面去了,还不等众人疑惑的声音停歇,张宋举起牌子,“三百五十万。”   这一下,有好戏看了。   叶家和傅家争相抢夺一块石砚。   陆唯的手指一紧,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身边的叶慎天不紧不慢的说:“四百万!”   对于一块清代的官砚,这样的价已经算高了。   谁知张宋举起牌子:“五百万!”   这会儿张宋喊完五百万,叶慎天就叫出了六百万。   叫到六百万的价,看来叶慎天对这块石砚是势在必得。   傅远征都忍不住回头看,清清冷冷的瞥了一眼,却在目光落在叶慎天身边的那个女人身上的时候,眼神顿了顿。   两人的视线相撞,陆唯的眼神颤了一下。   张宋举牌的动作停在一半,被傅远征反手压了下来,他回头,坐好,淡淡道:“不跟了。”   砚台拍下来之后,叶慎天就将盒子交到陆唯手中,小心翼翼的解释说:“我不是要你原谅我什么,这是我应该做的。”   陆唯看着他,叶曼西因为于美心的事和叶慎天大吵了一架,父女关系差点决裂,后来叶曼西出国了,叶慎天真的成了孤家寡人。   老了很多。   她收回视线,抓着那个精致的盒子,冷清的道了一声谢,然后转身就走了。   叶慎天看着她的背影,没有出声阻拦。   他长长的叹了一声气,是他活该。   拍卖会结束后,各人又回到主会场去,聊天的聊天,谈生意的谈生意。   卫生间往回走五米左右的外面是会场的花园,再往左拐就是大门。   此刻花园没有别人,傅远征站在花园的水池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的指间夹着一支烟,他低头吸了一口,吐出烟雾,风吹过来,烟雾就散开了。   听见身后有高跟鞋传来的声音,他没回头。   薛柠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又因为小腿的伤还没好,即使穿着不太高的高跟鞋,走路也很慢。   她原是去趟洗手间,出来的时候远远看见一个人站在这里的傅远征,他站在那里抽烟,看着他的背影,薛柠竟有一丝丝的心疼,不知从何而起的,只觉得,心疼。   酒劲上来的一瞬间,她心里有了想法。   薛柠走过来,站在他身边,傅远征淡淡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手里的烟正要掐灭,就听薛柠说:“没关系,我喜欢看你抽烟的样子。”   她说的很直白。   傅远征的眉头不经意蹙了一下,最后还是将烟头掐灭了。   烟草味若有似无的钻进鼻腔,薛柠朝傅远征靠近了一步,胳膊都快要碰到傅远征的手臂,她说:“我爸妈老催我找对象,我觉得没有遇到合适的人,不结婚也没关系的,你觉得呢?”   傅远征对薛柠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反感或是其他的感觉,其实真要算起来,挺欣赏这样的女人,她和过去那些想要靠近他的女人不同,但仅仅只是因为她的谈吐和办事能力。   谈到婚姻观,傅远征也没想到自己会回答,“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如果不是自己命定的那个人,他不会考虑结婚的事情。   脑海里很自然就浮现那个女人的脸,今晚在会场上,他没想过会遇见她,远远看上一眼,她看到的时候,眼神明显的一颤,是惊讶,还是担心他会抢夺那块石砚?   每出现一样东西,张宋就会将拍卖品的底细说给他听,他当然知道那是云家的东西,是陆唯外祖父家的。   但既然叶慎天出手,她又坐在边上,他便出手阻止张宋,算是给了叶慎天一个机会。   听见傅远征的答案,薛柠莞尔一笑,她喝多了,眼神迷醉,可是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她仰着头看傅远征,“远征。”   她大胆的叫着他的名字。   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傅远征朝后退了一步,但因为薛柠已经差不多快要靠着他了,他突然一后退,薛柠的身子一下子没有了依靠,歪歪的朝着水池倒了下去。   薛柠惊呼一声,眼神惊慌,忽然手腕被一只微凉的手扣住,薛柠被傅远征的大力往回一带,她下意识的抬起另一只手抱住傅远征的另一只胳膊,才将身形稳住。   惊魂未定的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就在傅远征松开她的手腕想要后退的前一秒,她抓着他胳膊的手更紧了,另一只手主动握住傅远征的手。   她紧紧抓着傅远征的手,感觉到他掌心微凉的温度,和要挣脱开的力量,有些在心里酝酿了很久的话,顿时就脱口而出:“远征,不然我们试一试吧,或许我性格不是很好,但是也许我们试一试之后,你就会觉得我们挺合适的。”   傅远征的瞳仁紧紧缩了一下,忽然之间竟忘了挣脱开薛柠的手。   陆唯到了车里才发现那个装着石砚的盒子里面有一张三百万的支票,还有附看一张纸条:这是给安安的。   她当然知道这张支票和纸条是叶慎天放进盒子里的。   但是陆唯不想收,今晚拍卖会上拍下来的石砚已经是她的底线了,这笔钱,她也打算将来等她赚够了钱还给叶慎天,因为如果错过今天,石砚被其他人拍走,那么到时候她想要回来就难了。   但是叶慎天这笔要给安安的钱,她不想收。   打开车门,下了车,她就往会场的方向走,走进大门口,方向感不太好的她也还是记得左边是一个花园,花园连同会场,她可以不用走正门就可以找到叶慎天。   所以,她就拐到花园,沿着鹅卵石的路往前走,忽然听见不远处有人惊呼了一声。   她停下,正准备过去看看是否需要帮助,声音传来的方向和她之间隔着低矮的树,她绕过那些树,看见薛柠和傅远征牵着手。   陆唯一直觉得薛柠的声音很好听,是那种很温柔很有教养的女孩子才能有这样的声音,她抬头看着傅远征的眼神迷醉,充满爱慕。   当她说出“远征,不然我们试一试吧,或许我性格不是很好,但是可能我们试一试之后,你就会觉得我们挺合适的。”的时候,陆唯很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心跳漏了半拍。   她的手指攥了起来,指甲险些掐断。   薛柠说完那句话后傅远征的手没有挣脱开,陆唯的视力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她看见傅远征修长干净的手指动了一下,手指贴着薛柠手指的边缘。   灯光隐隐照着陆唯发白的脸色,和她攥着的颤抖的拳头。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脚下却是一崴,踩到了草地上的一颗小石子儿。   陆唯疼得抽了一生气。   傅远征的耳力极佳,听见动静,下意识朝着左边的方向看过去。   陆唯像是一只收到惊吓的鹿,脸色刷白,慌不择路,也忘记了自己返回来的目的,转身就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跑出去。   “抱歉。”傅远征推开薛柠,转身追出去。   薛柠有些失落的看着傅远征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黯然。   刚刚那些脱口而出的话,很多年前她也对另一个人说过,没想到,都这么多年了,她还记得。   其实她能感觉到傅远征手指发紧的那一下是要将她推开的,但是在她说完话之后那一秒钟内的凝滞,傅远征紧紧皱着眉头在想什么? 第135章 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   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   陆唯觉得胸腔像被人塞进了一块海绵,不断的吸水膨胀,将所有的空气都挤出去,她有些喘不过气,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是哪里痛,也许是脚踝也许是其他地方,很痛很痛,她不得不咬着手。   指甲掐进肉里的感觉带着一股粘腻的腥味,这个味道令她很不舒服,于是她便更紧的攥紧手指,也不让那味道散出来。   她崴了脚,虽然崴到的地方不太严重,但双腿僵硬,她依然跑的不快,耳边有风声,也有从她身后传来的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太悬殊了,她于是就放弃了跑走的念头。   傅远征追上去,站在她面前。他微微喘气,其实他的体能很好,才这两步路就喘气,陆唯知道,跟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分不开,他一定又头痛,没有吃药。   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在乱窜,陆唯撇开头,不看他。   “看着我。”傅远征命令的语气。   陆唯倔强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傅远征无奈的叹气,伸手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将脸转回来。   “傅远征,你放开我!”陆唯被迫看着他,她对上傅远征黑睃睃的眼睛,极暗幽深的眼神像要将她卷入那暗黑的漩涡里。   心惊,疼痛,头皮发麻的感觉在撕扯着她的神经。   她越挣扎,傅远征捏着她下巴的手就更紧了,看见她皱着脸,他想到刚刚她的脚崴了一下。   他的手贴上她的腰,顺势将她抱起来,夺过她手上的车钥匙,然后打开后排的车门,将她放进去。   车门关上的那一刻,傅远征抓过她将她按在自己的怀里。   “为什么要跑?”他质问她。   在花园里,看见她脸色刷白的样子时,傅远征承认,自己的心拧了一下,会疼。   陆唯的肩膀被他抓着,他手指看着修长不粗,却十分有力,像钩子一样,勾着陆唯的肩膀,连移动半分半毫的机会都没有。   陆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她和傅远征明明没关系的,薛柠喜欢他,那是很正常的男女关系,他们在一起也很般配。而且薛柠不是叶曼西那种女人。   她待人和善,明理温柔,是个很好很好的女人。   可是越这么想,陆唯就越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控制住胸腔被塞进去的那块海绵的不断膨胀。   陆唯,你到底在气什么,又在乎什么?   “回答。”傅远征的声线倏然冰冷,手下的力道也随之加重。   “你能不能放开我,你弄疼我了。”陆唯的声线因为紧张而发哑。   傅远征眉头一皱,果然就松了手,可车厢再宽敞它也就这么大,陆唯退了两下,背后就贴着门了,她反手要去开门,傅远征却快她一步将她圈在座椅和他的胸膛之间。   她进退不得。   空间逼仄,陆唯一阵眩晕,她睁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远征的脸,他步步紧逼,将她锁在狭小的空间里,逼问她:“我问你为什么要跑?”   又来了,又来了。   傅远征这种霸道到令人窒息的感觉,陆唯的身子不由自主抖了起来,她双手往后贴着椅背,掌心潮湿的在椅背上摩擦而过的声音,气氛冷凝。   陆唯的胸腔以为刚才的奔跑挣扎,这会儿上下起伏,既快,弧度又大,一下一下若有似无的蹭到傅远征的胸膛,她又下意识往后一缩。   她说:“我只是不想撞破你的好事,傅远征,你回去吧,薛柠在等你。”   傅远征倏然捏紧她的下巴,看着她因为抽痛而扭曲的五官,他咬着牙,“什么叫薛柠在等着我?你和尹少城离婚的时候,有说过徐媚儿在等着他吗!   陆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需要我告诉你吗!”   “那你现在这样算什么?”陆唯的眼神划过一丝黯淡,很快,那抹黯淡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深吸一口气,道,“你将我强行关在车里,又算什么!”   可是傅远征还是轻易捕捉到了那一抹黯淡。   她为什么要跑,如果只是因为撞破她所谓的“好事”,转身就走便是。   在花园里,她惊慌失措的表情,刷白的脸色,转身跑走的背影,还有她刚才乃至到现在的反抗。   傅远征脑海里一直理不清的猜测仿佛有了一道突破口,有些东西在那层层叠叠的云层后面逐渐的豁然开朗。   他忽然目光柔和下来,松开抓着她下巴的手指,俯身下去,脸上的表情认真,清俊的侧脸线条紧绷了起来,像是有些不确定,又仿佛是喜悦的。   他凑近问她:“你是不是在吃醋?”   傅远征不像情场高手有那么多的撩妹技巧,他只是遵循本能,再加上他的嗓音本就是低沉的,这会儿压低了嗓音,那种低沉仿佛贴着人的耳膜的声线简直直击灵魂。   若不是车厢里的光线昏暗,傅远征一定会看到陆唯的脸色更白了。   “回答。”傅远征又凑近,额头碰着陆唯的额头。   陆唯陡然瞪大了眼睛,背脊浑然一凉,她垂下眼帘,极快否认道:“你想多了。”   “是吗?”他不怒反问。   周身的空气一再被压缩,陆唯喘不上气,脸色越来越苍白,她抬手去推傅远征的胸膛,却被他直接握住,将她纤细的手指紧紧攥在手心里。   他的目光紧凝着她,那眼神像是要直接看穿她的心思出来,他一字一句的说:“如果是我想多了,那你给我一个解释,包括,你对我的关心,所有的,你上次没解释的,都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上次,傅远征因为猝不及防的被她推开,心里有火,也因为她忽冷忽热的态度而心烦意乱。   可是这一次呢?   他非得听听她能给出什么样的解释,又会说出什么拙劣的谎言出来。   可是他低估了陆唯,她依旧矢口否认,“我说过了,我没有吃醋,傅远征,我没有吃醋,我没有喜欢你。”   “你是因为周远征,你觉得此生只能喜欢他一个人,所以才不敢承认的是吗?”   当周远征三个字从傅远征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陆唯的脸刷的一下,毫无血色。   他似乎忘了,这三个字是陆唯最后的底线,那远比杀了她还痛苦。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挣扎着不再看傅远征,也不再听傅远征说些什么,而傅远征却因为她的挣扎紧紧抱着她,在她耳边几乎是用哄的态度说话。   “我一开始就没有打算答应薛柠,刚才我没甩开她的手,是因为,那一幕,我觉得很熟悉…”   可是陆唯这会儿根本就不想再听傅远征说些什么,她的脑海里思绪杂乱,整个人都游走在痛苦奔溃的边缘。   如果,她仔细听的话,再仔细分辨琢磨的话,但凡她稍微冷静一点的话,或许,哪怕是一点点,今后事情的发展也许就会不同了,也免得再次遭受撕心裂肺的痛苦。   陆唯被傅远征抱着,根本就挣脱不开,他孔武有力,她不是对手。   她忽然趴在他的肩上,冲着他的肩膀狠狠的咬了下去。   钝痛感袭来,傅远征闷哼一声,双手却紧紧抱着她不松开。   陆唯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唇齿间有淡淡的血腥味,她的牙松开他的肩膀,好似浑身无力,虚脱了一般,任由傅远征抱着。   直到傅远征以为她就此妥协了,才听见她低声说:“我这一辈子,只爱远征一个人,我只爱他。”   傅远征脖颈的线条冷硬,喉结上下滚动,他抱着陆唯的手臂倏然一紧,这一会儿他反倒不急了,“到现在你还自欺欺人,陆唯,我会等着你亲自开口的那一天。”   傅远征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张宋:“总裁,您在哪?”   “停车场,马上出来。”   张宋到了,站在车边,不敢擅自打开车门。   车里傅远征耐心的将陆唯的眼泪擦了,陆唯撇开头不看他,察觉到他给她擦眼泪的手指带着轻微的颤抖,余光瞥见他紧皱着的眉时,她还是不受控制的心尖一酸。   “傅远征,你走吧。”   傅远征给她擦眼泪的手一顿,就像没听见她说的话,“送你回去。”   陆唯不再管他,也不再看他。   她侧着身子闭着眼睛,等车子停在了她家的小区楼下,张宋将车钥匙还给陆唯,陆唯头也不回的上楼。   会场保安也将傅远征的车子开过来了,上车,张宋回头请示:“总裁是回老宅还是西园?”   傅远征降下车窗,朝楼上看了一眼,陆唯房间的灯亮了起来,他看见一道人影站在窗户边,很快就将窗帘拉上了。   他回头,升上车窗,“回老宅。”   回到老宅已经十点了。   客厅灯光明亮,傅沥行坐在沙发上,这个时间没睡,是在等人。   等的人进来了,他淡淡睇了一眼,“远征,你过来坐下。”   傅远征应了一声,走过去,将西装外套脱下,解开袖扣,将白色衬衣的袖子拉到小臂上,这才坐在傅沥行对面的沙发上。   “最近头痛的症状有好一点吗?”   傅沥行到了夜里就不喝放了茶叶的茶,有人专门给他配了安神的茶,味道淡淡的,管家端了一杯给傅远征。   傅远征嗯了一声,“时好时坏。”   傅沥行放下杯子,目光淡淡的扫过杯里的茶水,那淡棕色的茶水漾起的波纹晃着的光在他的眼底渐渐散开,他说:“我给你带回来的药要按时吃,才会有效。” 第136章 这世上没有最委屈的人   这世上没有最委屈的人   傅沥行后来又说,让傅远征暂且将公司的事情放一放,等身体情况稳定了再去公司。   傅远征觉得也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傅沥行问他:“我听说薛市长的千金跟你走得很近。”   “我拒绝她了。”傅远征直接将话挑明,“我和她只是工作上的合作关系。”   傅沥行轻轻一笑,像个慈爱的兄长的模样,闲聊着:“今天你在公司,薛市长到家里来了一趟,有意无意的提起,我也是喜欢不来的。不过薛小姐看着不错,你不喜欢?”   傅远征的表情没有半分不耐,他看着傅沥行,眉宇间渐渐染了几分淡淡的柔色,说:“大哥不是知道吗,我喜欢的人是陆唯。”   为了这事,傅沥行还曾经给管家打电话,提醒傅远征要处理好自己的感情私事,这件事傅沥行当然记得,“你上次因为陆唯,软禁叶慎天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北安城都在传你为了一个女人连叶慎天那样人都敢开刀。   我倒是觉得,叶家也好,其他哪一家也好,没有傅家不敢动的,但是当时陆唯是尹少城的妻子,我必须得提醒提醒你。”   傅远征说:“我没有怪大哥的意思。”   傅沥行也是一笑,他的笑容极淡,甚至有人不觉得他在笑,他看了傅远征一眼,又问:“陆唯和尹少城离婚了,她离过婚,你不介意吗?”   “不会。”傅远征说的十分肯定,漆黑的眼眸里有淡淡的细碎的光,没有动摇半分。   在傅远征看来,离婚与否,与他喜欢陆唯没有半点关系,他要的,只是陆唯。   他起身之际,傅沥行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低醇的嗓音被茶水润开,淡淡的说:“可是远征,你不介意她离过婚,是因为她和尹少城没有男女之情。   但陆唯心里有人,有些人是忘不了的,她的心里会一直有另一个男人的存在。”   既然他知道陆唯和尹少城没有男女之情,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包括那个陆唯最爱的周远征。   话到这个份上,傅远征忽然停下,“大哥既然知道周远征,你知不知道他和我长得很像?”   傅沥行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纤细白皙的手指握着茶杯,“是很像,所以我才觉得如果你和陆唯在一起不太合适,她痴恋周远征到了连命都不要的程度,远征,你自己好好想想。”   傅远征的脚步一顿,没说话,径直朝着楼上走。   傅远征回了房间,过了不久,顾博森给他打电话。   “远征,周敏剩下的资料我发你手机上了,你看看。”   上次顾博森调查的关于周敏的资料还有遗漏的,可那些残缺才是最关键的,这会儿几乎全都补齐了。   当年周敏是红极一时的青年歌舞剧演员,在她最鼎盛的时期才二十二岁,可是不到一年的时间,她便对外宣称自己寻找到了真爱,打算去追寻自己的幸福。   之后的很多年,乃至现在都没有人知道周敏后来去了哪里。   但是顾博森还是从医院的档案库里找到周敏在医院就诊的档案,那些档案都是保密级别的,又是通过绿色通道省去了很多的麻烦。   周敏都在下班之后的时间去的医院,以至于很多人都不知道周敏是医院的常客。   周敏有严重的精神病史,而每次陪同她去医院做检查的人是傅远征的父亲,傅恒。   傅远征看着这些资料,精神病史,符合管家口中的疯女人。   他的手指又在屏幕上滑动,床头灯暖黄昏暗,显得手机屏幕的光亮更甚,隐隐照在傅远征表情愈发凝重的脸上。   翻动周敏的就诊记录档案,发现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周敏的就诊记录,就算是将医生请到家中,也会有相关的记录,整整十个多月…   傅远征的眉头倏然一拧。   一个人需要安安静静不被药物影响整整十个多月,而且还是一个女人。   那就说明,在那段时间里,周敏极大可能是怀孕了。   果然等他的手指滑倒下面一张照片的时候,看见的是另一张报告,男婴,3.9kg,签字的人也是傅恒。   傅远征的眼神惊动的颤抖着,他的手指倏然一凉,下意识的抓紧手机,曲起的手指关节隐隐发白。   那么周敏,真的是他母亲!   最后一张,是周敏的死亡鉴定报告。   她是坠楼身亡的。   距离她生下男婴过了七年。   警方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傅远征的眉头却始终没有松开,坠楼身亡?   ******   已经十一点了,傅沥行仍没有睡意,他靠在阳台的摇椅上,习习凉风吹动着白色的衣袂,他轻阖着眼,听见敲门声,“进来。”   “大少爷,还没睡?”   管家进了衣帽间,拿了一件外套出来,给他披上,说:“夜里风大,大少爷快进去吧。”   “没关系,福叔,你怎么还没睡?”傅沥行淡淡问道。   管家顿了顿,说:“是我的失误,没有仔细检查过书房里的所有书,没想到老爷当年还将周敏的照片塞进书里,我真怕二少爷会想起什么,那些事,终究不好,你们兄弟之间…”   傅沥行抬手示意他不用继续往下说,他低低的咳了两声,脸色苍白,说:“远征他将来会明白我的。”   “二少爷虽然不容易,但您才是最委屈的。”   傅沥行微微叹了一声气,说:“福叔,这世上从来就没有最委屈的人,你与我亲近,自然觉得我是最委屈的,可是旁人却不这么认为,自有更委屈的人。”   更委屈的人,多了去的。   管家心疼的说:“可我管不了旁人。”   傅沥行笑笑不说话,打发管家回去睡觉,自己便在阳台又坐了一会儿。   直到风大了,他咳了几声,才起身。   接下去的三天,傅远征没再去公司,而是在家安安心心的“养病”。   他没去找陆唯,没有给她打电话,那晚她的情绪波动大,他想给她足够的空间和时间。   下午出了一趟门,他令张宋将车子开到那一条街,停在唯一花店的斜对角。   透过橱窗就可以看见在里面忙碌或是发呆或是听白苏和那个店里新来的小姑娘说话,其余时间,她都挺安静的,比以前更安静了。   天气渐渐炎热,头发松松的在脑后扎成一个低发髻,坐在橱窗边整理花束的时候,有几缕头发垂下,她或是不管,或是掖在耳后,窗外不时有年轻的小伙子驻足凝望,更有大胆者,进门搭讪,或买花,有些被白苏打发赶走,有人赖着不走,最后不知道陆唯说了什么,那人才讪讪离开了。   傅远征看了一会儿,张宋问她需不需要过去,他淡淡的说:“不用。”   在家毫无睡意,到了车上反倒困了。   张宋看见他阖着眼,便将车窗升起,隔绝了外面的喧闹声。   傅远征醒来的时候,已经五点多了,不知不觉竟睡了两个小时。   张宋见他醒来,小声提醒道:“总裁,饭局快开始了。”   傅远征捏了捏眉心,想到今晚是薛柠公司组的饭局,为了这次合作的事情,还有市政的几位要员,推不掉。   “走吧。”   薛柠的位置依旧安排在傅远征边上。   这事,是薛柠到现场才知道的,不过她觉得并没有什么尴尬的,况且感情的事情都是你情我愿,她并不觉得自己被拒绝就必须躲着傅远征。   饭桌上的其他人都在客客气气的敬酒,没人注意到薛柠和傅远征这边。   薛柠倒了一杯酒敬傅远征,傅远征只能以茶代之。   “傅总,希望你不要将那件事放在心上,我们以后还是好的合作伙伴。”   傅远征是很欣赏薛柠作为女人的风度,微微一笑,“当然。”   薛柠喝完之后,放下酒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凑近小声问:“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拒绝我,是因为我不好吗?”   傅远征喝了一口茶,眉眼间是淡淡的柔色,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薛柠的表情微微一凝滞,旋即莞尔一笑,渐渐笑容都漾到了眼底了,嘴角弯弯,又仿佛带着自嘲:“这话,我听着好耳熟。”   傅远征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薛柠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周远征吗?”   傅远征垂眸,眼神晦暗深沉,低沉的嗯了一声,“你追过他?”   薛柠有些羞赧,但还是大大方方的说:“是啊。可惜,我追了他好长一段时间,他都无动于衷,我以为他这人就那样,对谁都冷冰冰的。   可是我也没想到他看着冷冰冰的,其实还是挺念旧情的,你可能也知道他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每逢周末或是假期他都会回去一趟。   有一次我就偷跟着去了,又向他表白了一次,以往每一次他都是头也不回就走了,那次…”   薛柠想起那天,阳光很好,季节接近于夏天了。   孤儿院有一段的上坡路,很窄,如果遇到会车根本没法避让,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停在山脚,她便下车,追着周远征上去。   周远征身高腿长,她哼哧哼哧的在后面小跑才能跟上,气喘吁吁的看着走进大门,还不带喘气的周远征,她扯开嗓子喊了一声:“远征学长,我是薛柠,你不会不记得了吧,你不是没有女朋友吗,不如我们试一试吧。   或许我性格不是很好,但是可能我们试一试之后,你就会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我们交往吧!”   还是跟往常一样无动于衷。   她又扯开一嗓子:“学长,我一定会让你喜欢上我的!”   周远征忽然停下脚步,又返了回来,薛柠的脸腾的一下就热了,周远征冷淡的放下三个字:“跟我来。”   薛柠抓着背包的肩带,一颗心顿时小鹿乱撞,她小跑着追出去,周远征就站在孤儿院的门边,见她跟上了,用手指指了指他前面,薛柠走近,“你是不是同意跟我交往了?”   周远征平常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很少人见他笑过,只是偶尔有男生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他会不经意的勾勾嘴角。   此时此刻,薛柠看见他黑睃睃的眼睛里是真的有笑意,像一缕冲破云雾的冬日的暖阳。   他说:“我有喜欢的人了,将来,她是我女朋友。”   薛柠想想,还是觉得心塞,“我一开始以为那是他拒绝我的说辞,后来有一次我在商场偶遇他,看见他正在买手机,我还记得,嗯,是一款白色的,很精致的手机,一看就是给女孩子用的。   周远征那样孤傲的性子,能被他这样对待的,我想,他一定很喜欢那个女孩子。   可惜,我没能见到他的女孩是什么样的,但是我想,能被他喜欢,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女孩。   其实后来我想起周远征的时候,都挺惋惜的,他那么年轻就去了,不知道那个女孩后来怎么样了,是不是又爱上了别人。   不过假如是我和周远征爱了一场,我一定不会再爱上别人了吧。”   薛柠说完,情绪有了几分惆怅,她又倒了一杯酒,不知道要敬什么,后面想想,“敬那个女孩吧,我希望她能好好的。” 第137章 你确定要跟我装糊涂吗   你确定要跟我装糊涂吗   薛柠喝了酒之后,心情更不好了,她转身对傅远征说:“抱歉,我说了太多了。”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傅远征捏着茶杯的手指隐隐发紧,青白的指节分明,有力。   离席之后傅远征没有回傅家老宅,而是去了西园。   洗了澡,他在阳台坐了一会儿,才回房间,关了灯,躺下。   薛柠说过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起,那支白色的精致的手机,被他摔坏了的手机,周远征的好,被周远征爱着的人…   头痛欲裂。   他坐起来,靠在床头上,目光不经意落在衣柜上,眼神倏然加深。   他起身,拉开衣柜的门,白色的衬衣中间挂了几件女人的衣服,有一些是陆唯穿过的,有一些是她没穿过的,吊牌还在。   他看着那些衣服,想起陆唯住在这里的点点滴滴,双手压在衣柜的格子边缘,弓着背,低着头喘了几口气。   也许是对的,也许所有人都是对的,是他判断失误。   陆唯不是喜欢他,她忘不了周远征,周远征这辈子都会占据她的心。   她撞见薛柠跟他表白,她误以为他要牵薛柠的手,她吃醋,心慌,都是因为,他长得像周远征。   傅远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   他擅长分析作案心理,可他看不透陆唯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关心他的时候,是满心满眼不可能作假的紧张,她似乎是喜欢他,却又不像。   她就像一个纠结体,一句话里,也许有半句话非真,可她又是那么真实的,慢慢填满他的心。   傅远征站在衣柜前面,拉着门,猛地关上,哐的一声巨响。   他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坐下,弓着拉开茶几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盒烟和打火机,啪一声,烟点燃了,他抽了一支,又抽了一支,两支,三支…   ******   管家敲了敲傅沥行的房门,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一声低低的“进来。”   傅沥行已经坐在床上了,他刚喝了药,屋里还有药香味,管家站在屏风外面,说:“二少爷今晚在西园过夜。”   “又没回来吗?”   管家嗯了一声,“大少爷,二少爷是不是发现什么了,我总觉得他最近更不爱说话了,虽然他一向都不爱说话,从来就是这样,但是我担心他真的想起什么来。”   傅沥行转头看着窗外淅沥沥的雨,意味不明的说了一句:“有些事,是阻止不了的。我也不想和远征闹到那一步,他终究是我的弟弟,血浓于水,我不会害他。”   管家沉默了一会儿,又想起什么,说:“二少爷似乎真的喜欢那位陆小姐,她来过几次,也在这里住过,我接触了几回,从来没看过二少爷对待其他女人像对待她一样。”   “她对他也许真的是不同的。”傅沥行若有所思的说了一句,断断续续的咳嗽了几声,胸腔微微起伏,没什么力气。   管家陪他说了一会儿话,他半阖着眼,好像有了睡意,管家才关了灯,悄悄退出去。   到了一楼,将大厅检查了一遍,管家才去休息。   佣人住的是独栋的小楼,管家绕过后院经过窗户的时候听见里面有人在小声聊天,窗户关的不严实,声音不大,但也足够他听见了。   “这个宅子太大了,我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气息,太安静了。”   “没错,如果有孩子就好了,这种深宅大院有孩子了就会显得热闹多了,我看电视里就是这样的,可惜我们家到现在都没有一个孩子。”   “诶,对了,你说二少爷才三十出头不娶妻就算了,大少爷好像很快就要四十了吧,为什么一直没结婚呢?”   “嘘,小声点。谁说大少爷没结婚的,他二十多岁的时候结过婚的,只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离婚了,至今未再娶。”   “真的吗?”   “这还能有假,你才刚来不久当然不知道这事,我也是听厨房那些人说的,不过这事在外面尤其在大少爷面前不要提,免得惹麻烦。”   管家撑着伞,脚步顿了顿,便继续往前走,半微微佝偻的身子很快就湮没在黑暗里了,雨水渐渐冲走他的叹息声。   都是孽啊。   一直到烟蒂占了半个烟灰缸,傅远征才堪堪将那种头痛的感觉压了大半下去,他丢开烟盒,仰靠在沙发背上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回房间。   这一晚,是他连续梦见大火之后的第一次,没有再梦见大火。   他梦见自己是个孩子,在一栋小楼,他置身其中,不知道小楼外面是什么景象,只感觉到很暗,应该是天黑了,还下雨了,他听见雨声。   忽然听见有人叫他,是个女人在喊他的名字,可是喊的不是远征,是远远。   远远?   他循着声音小跑过去。   他踮起脚尖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果然外面下着大雨,瓢泼大的雨在小楼外面铺天盖地,闪电划过天际,窗户玻璃倒映着他稚嫩的脸,大约六七岁的模样。   ——远远。   ——远远。   声音越来越近,每一次呼唤的间隔也越来越短,他跑得越来越急,想要找到声音的源头,想要找到那个人,小楼有三个房间,他挨个开门,仍然找不到那个叫他远远的人。   “远远——”忽然那道声音变得凄厉。   他也终于辨认出声音的源头,他急着跑过去,却被一根木棍绊倒,他扑到地上。   梦里明明感觉不到疼痛,他却觉得膝盖很痛,慢慢爬起来,他站在空旷的走廊,举目四望,再没听见那个叫他远远的声音。   他抬头,看着通往阁楼的楼梯,转身跑了上去。   鞋子踩在木质地板的嘎吱声,他听见自己扑通狂跳的心,夹在在雷雨里,有汗湿的味道。   他一双小手用力推开阁楼房间的门,狂风顿时迎面刮了过来,门对面飘窗的窗户是打开的,雨水灌了进来,飘窗上的羊毛毯和抱枕都湿透了。   被淋湿的还有一只漂亮的精致的高跟鞋。   他好像认得那只鞋子,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他爬到飘窗上,任凭雨水淋在身上,雨水一遍一遍的冲刷着他抓着窗框的小手。   闪电划过,照亮他黑睃睃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雨水,湿漉漉的,他定定的看着窗户下面的水泥地上,躺着的那个穿着白色裙子的女人。   一朵红色诡异的鲜花在她的身下绽放,被雨水冲开,沿着水泥地一直流走…   傅远征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他满头大汗,靠坐在床头上,回想着梦境里发生的一切,他隐约觉得那不是简单的梦,而是…他的记忆。   可当他要回想起梦境内容的时候,无力的发现竟然想不起来。只隐约记得小楼外面下了大雨,还有一个喊他远远的女人。   是母亲吗?   他在床头坐了一会儿,搓了一把脸,翻身下床,冲了个澡,折磨了他数天的头痛居然在毫无预兆的消失了。   他看看墙上的电子时钟,6:47   晨光从窗帘缝里透进来。   解开浴巾,他换了衣服,走到玄关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时间还很早,他漫无目的开着车,只想让脑海里那些纷乱的思绪能有个发泄的地方。   不知不觉将车子开到了唯一花店的那条街上。   他降下车窗,远远看见花店门口站着一个不高不瘦的男人,他穿着很普通的T恤,手里提着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密码箱,他站在门外不时的朝四周张望,像在等什么人。   过了一会儿,陆唯到了,他一见到陆唯立马上去,跟陆唯说了些什么,两个人好像很熟悉。   陆唯请他进店。   橱窗的帘子还没拉上去,所以傅远征看不到他们在里面做什么,他看着那扇门,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从旁边的置物盒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过了十几二十分钟,男人终于从店里出来。   他两手空空,很显然密码箱留在店里了。   他出来之后就钻进一辆面包车的驾驶座,车子开走,傅远征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好奇,掐灭了烟,便跟了上去。   车子穿过了大半个北安城,在古玩交易市场附近的一条小街边停了下来,那是一条贴满小广告的街。   傅远征看见那个人从车上下来,一边吹口哨一边和旁边的人打招呼,走到一栋三层的小楼才停下,然后转身上了楼。   傅远征看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道之后才跟上去,楼道有些杂,有很多堆积的杂物,楼梯扶手墙壁的灰和漆都很新,但房子构造老旧,看上去是翻新过的,还算干净。   二楼有几个房间,但门都是关着的,傅远征的脚步停了一下,转身继续上楼,还没进去就听见里面有个男人在打电话:“别啊,我是做工艺中介的,又不是卖药的。”   傅远征抬头看了一眼,门口贴着一个牌子:玉石雕刻中介,非诚勿扰,非信勿扰,讨价还价勿扰。   门没关好,留了一条手掌宽大的缝,傅远征扫了一眼便看到那个从陆唯店里出来的男人。   原来,陆唯的玉石雕刻工作就是他在中间牵线的。   “好好好,你等等吧,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那药,你总得给我一点时间啊,我真不是卖药的!正经着呢,你要不是我朋友,我才不干这活!”   卖药…   傅远征的五指捏了起来,对于那次陆唯通过吃药取悦他的事情,其实他一直耿耿于怀。   陆唯认识的这个渠道的人不多,更别说是关于那方面的药,她又与这个男人相识,找他拿药的可能性很大。   于是,他便推门进去。   老姚正在打电话,一见到傅远征,吓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电弧给挂了,从乱七八糟的办公桌后面站了起来,神情惶恐道:“傅,傅总?”   老姚在电视上见过傅远征的,所以认得他,他金尊玉贵的身份,怎么会到这里来?   他连忙迎上去,“傅总,您老人家怎么来了。”   傅远征微微皱眉,清凌凌的站在老姚面前,他比老姚高了不少,垂眸看他,声线也是冷冷清清的,“你认识陆唯?”   老姚是守信用的人,陆唯交代过,不要把她和玉石雕刻师的身份挂在一起,他自然不能乱说。   他佯装思索片刻,笑道:“不认识,您说的是哪位?”   傅远征的目光从他滴溜溜直转的眼睛上收了回来,低头清浅一笑,那笑在老姚看来是毛骨悚然,“她曾经帮我雕刻一块羊脂白玉,还是你让她亲自送到我家的。”   老姚这才想起这件事,也没因为被人拆穿而尴尬,嘿了一声,“没错,陆唯啊,她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雕刻师傅,您别看她年纪轻轻的,手法可真老道,傅总是有什么新的玉石想要找她吗?”   老姚太聒噪,傅远征不耐的皱了皱眉头,他眉目间清寒的气息,老姚顿时就能感觉得到,他下意识的闭了嘴。   “前段时间,她是不是找你拿过药?”   老姚觉得这事可不敢乱说,忙装糊涂,“傅总说的是什么药?”   傅远征抬眼,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低沉道:“你确定要跟我装糊涂吗?” 第138章 你早就对我动心了   你早就对我动心了   顾博森给傅远征打电话的时候,傅远征在开车离开古玩交易市场的路上。   “远征,你在哪?”   车子驶过一片绿荫,傅远征靠近车窗的一边侧脸投下一片阴影,脸色晦暗不明,他握着方向盘,说:“我在外面。”   顾博森也没听出傅远征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他接着说:“那行,我发一个定位给你,我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要告诉你。”   重要的消息。   傅远征的目光紧蹙,嘴角抿了一下,“好。”   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握着方向盘的手上,他的拇指一曲,转动方向盘,将车子偏离原先的轨道。   传真是半夜从美国法国来的,是关于当年发生在西雅图的连环车祸案的遇难者名单。   为了找这份名单,顾博森在美国的朋友花费了好大的功夫,黑了一家新闻网,关于车祸案的报导虽然明面上被删除了,但是数据库里还保存着,最终还是找到了。   傅远征到了,顾博森打开副驾驶座,坐上去。   “找到了?”傅远征偏头,侧脸紧绷。   顾博森将传真递给他,眼神里都是兴奋的神色,“排除所有遇难者的名字和年纪,你看看这个李忱,就是当年照顾你的那位贴身管家,我查了他的资料,他三十岁的时候就去美国了,但是去做什么的,没有任何的记录。”   是傅家的行事作风。   傅远征看着那个名字,若有所思,李忱,去世的时候四十六岁。   并没有他预料之中的熟悉感,傅远征问:“他在国内还有家人吗。”   “他去美国之前家里还有一位母亲和妹妹,本来是有未婚妻的,后来他去了美国,未婚妻就和他分手。他母亲在几年前就去世了,我目前找到他妹妹的住址,我们一起去。”   李忱的妹妹叫李姝,在北安城西城区的一个城中村里开杂货铺。   “你们是我大哥什么人啊?”李姝端了两杯茶过来。   顾博森笑着接过来,解释道:“我们和李叔在美国是邻居,好几年没回国了,这次回来,所以过来探望探望他的家人,其实李叔去世后,我们就应该来看看您的。”   顾博森说的一套套的,脸不红心不跳,傅远征下意识抬眸看了他一眼。   李姝平常不怎么看新闻,更不用说什么花边新闻,财经新闻,乍一看傅远征和顾博森,并不认得他们。只觉得两个年轻人长得十分好看,又绅士有礼。   尤其是不说话的那个,十分出众,比明星还好看。   她感激的说:“你们有心了,我大哥在美国居然还交朋友了,还是你们这么年轻有为朋友。他很内向的,在国内没什么朋友,这样看来,他在美国其实也挺好,可是没想到,哎…”   李姝做了一番感慨,顾博森和傅远征对视一眼,李忱的确深居简出,所以在美国认识他的人不多。   顾博森接着说:“李叔在美国其实也很内向的,他经常在家里足不出户,”   李姝说:“我大哥是去美国照顾东家体弱多病的孩子,应该是那个孩子身体太差,大哥肯定得忙前忙后。   他刚去那会儿,那个孩子才八岁大,身体一直不好,你们既然是邻居,应该也见过的吧,也不知道那个孩子现在怎么样了,现在应该和你们差不多了吧。”   顾博森难以置信的回头看了傅远征一眼,后者的侧脸线条不动声色的绷了起来,眼神出现一瞬间的惊颤。   “你确定他说那个孩子八岁吗?”这次问话的是傅远征。   进门到现在,他才开口说了一句话,声线有些清冷,不像顾博森那样,平易近人。   但是李姝下意识就变得客客气气的,“是的。我没有记错,当时我还挺感慨的,出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其实和我们普通人家的孩子没什么区别,才八岁,就病得这么严重,”   顾博森的心跳咯噔一下,这事玄乎了。   离开城中村后,顾博森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困惑,傅家的人都知道,傅远征是十岁被送出国,“这么说李忱在西雅图照顾的人,不是你。”   这句话一说出口,顾博森便觉得有什么滔天的阴谋笼罩下来,顿时察觉到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起来。   可是真要想想,傅远征现在好好的在他身边,除了没有以前的记忆之外,他比谁过得都好,说什么阴谋,又不像。   傅远征淡漠冷静,从李姝家出来他的表情都未出现过任何的松动。   只有仔细看才能看见他眼眸深处流动的暗影。   走到车边,傅远征上车拿出那份遇难者的名单,顾博森在每个人的名字后面都标注了性别和当时的年纪。   他的眼神往下扫,手指忽然停在罗毅这个名字上,罗毅,24岁。   八岁,十六年…   完全对得上。   顾博森看了一眼傅远征阴沉晦暗的侧脸,马上说:“我回去立马调查这个人。”   傅远征抓着名单的手指在颤抖,顾博森心里顿时也觉得不是滋味,他说:“我们换个位置,我来开车。”   傅远征没说什么,他从李姝家离开到现在,一个字都没说,他打开车门,绕到副驾驶座。   顾博森启动车子的瞬间,傅远征忽然开口,“博森,如果李忱照顾的人是罗毅,那我在哪?”   当年他才十岁,傅家有两个孩子的事情,外人都知道。   因为不知道周敏的存在,所以很多人认为傅远征是傅沥行一母同胞的弟弟。   关于傅远征被送出国养病的消息一经多年沉淀下来之后,解开的真相居然是,被送出国的人不是傅远征,而是一个叫罗毅的孩子。   一直到天黑,顾博森那边还没有任何有关罗毅的消息。   傅远征将车子停在停车场,他倚靠着车门,低头抽烟,脚边已经有好几个烟蒂了。   抽了那么多烟,非但没有令他松懈半分,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   根据顾博森调查的关于李忱的信息,李忱去美国那年三十岁,未婚,内向的他除了一个未婚妻之外就没有其他交往的女性,所以罗毅排除是他孩子的可能性。   那这个罗毅到底是谁,傅家为什么要李忱去照顾他?   最重要的一点,也是最诡异的一点。   如果当年李忱照顾的人是罗毅的话,那他呢?   他又在哪?   他到底是被送出国还是没被送出国?   明明有什么东西就要破土而出,就是唯一的,关键的点,只要找到这个点,所有的问题就都不攻自破了。   到底是什么?   傅远征吸一口烟,尼古丁在肺里滚了一圈之后,被淡淡吐出,按在车门上的手紧攥着,突出的骨节泛着青白的冷意。   陆唯锁好店门,和白苏告别之后,就朝着停车场的方向过去。   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拿出车钥匙按了一下,走过去,结果看见自己的车旁停了一辆车牌号码十分眼熟的车,她猛地一抬头。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黑睃睃的眼睛。   心跳一紧的瞬间,她下意识就往后退,转身就走。   傅远征长腿一跨,走到她面前,将她拦了下来,陆唯惯性的往前一撞,撞到他结实的胸膛。   她本能的抬手揉了揉鼻尖,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拳头,仿佛将自己的怒气都压在拳头上,撇开头,冷淡的说:“我以为那天我的话说得很清楚了。‘傅远征低凝着她,看见她的鼻头撞了,泪腺被牵引眼睛湿漉漉的样子,顿时有些心软,声线也压得很低,“我有话对你说。”   陆唯绕开他,低着头说:“我不想听。”   傅远征却再次将她拦下。   一只手扣住她的伸胳膊,不让她走,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低沉的说:“很快,只有几秒钟的时间。”   说着,他白皙的手指划过屏幕解锁,陆唯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见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点开,打开一段录音。   ——“那真的是个大乌龙,陆唯是找我拿药了,我也给她准备好了,结果我搞错了把我老婆吃的维生素给她了,傅总啊,我真的不知道…”   录音戛然而止,老姚的声音就被掐断了,因为傅远征按了暂停键。   关键部分放出来就够了,其他的没什么用。   停车场的周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中,只能听见不远处的街道上来来回回的车辆声。   灯光照着陆唯刷白的脸色。   她突然挣开傅远征的手,脑袋一片轰隆隆的巨响,什么理智,什么冷静在这一刻统统抛之脑后。   她跑出几步,到底比不过傅远征身高腿长,他很快便追上来,拽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带。   他手臂有力的钳住她,两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一起,“你还有什么话说,老姚都告诉我了,你早就知道那是维生素而不是什么助兴的药。   所以那晚你才会在我家门口等我回去,你那时候其实已经发现自己动心了是吗?”   “这只是你的猜测。”陆唯挣扎,厉声说:“傅远征,不是你想的那样!”   陆唯挣扎激烈,傅远征的手被她挣开,她急着往回跑,想要立刻马上离开这个地方,但是她跑的太急,以至于没有看到左边快速行驶的一辆车。   当车灯刺眼的光照过来的一瞬间,脑袋一片空白的陆唯骤然失去本能的反应,她僵直的看见死亡在逼近。   直到她好像听见是谁在身后厉声喊——   “唯唯!”   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拽开,她仿佛听见什么东西被撞倒的声音,回头,眼神里溢满恐惧,傅远征倒在血泊里。 第139章 是周远征先生办理的   是周远征先生办理的   此刻附近没什么行人,但是过路的车辆都停下来了,车灯汇聚,司机立马拉开车门下来,一看车头前面倒在血泊里的人,脸色刷白,拿出手机。   “喂,120,这里是XX路…”   挂了电话后,他想过去看看那个男人,却没注意到花坛那边跌倒的女人,他才刚一靠近,那个女人就冲过来了,还来不及瞥一眼,只闪过女人恐惧到极点的眼神。   那是恐惧到绝望的眼神。   空气里黏腻血腥,充斥着鼻腔。   陆唯一只手抱着傅远征,另一只手颤抖着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手指贴着他的脸,一直颤抖,仿佛什么都抓不住,苍白的嘴唇颤抖着质问他:“你为什么,为什…”   只是几个简单的字,她说不完,喉咙发硬,脑子乱哄哄。   到这一刻,她瞒不住,所有的隐忍的,纠结的,克制的情绪再也藏不住,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心脏疼得她眼前一黑,她终于喊出他的名字,“远征!”   无声无息的,他早就闯进她的心里,在她恍然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在心里稳稳扎根。   她没办法,只能一直叫他的名字,可是疼痛的感觉像汹涌的海水,湮没她,连每一个毛孔都在痛。   泪眼模糊的视线里,是傅远征半阖的眼睛,睫毛抖动几下,露出黑睃睃的眼睛。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压抑着疼痛抗拒黑暗的吞噬,一字一句问她:“你在,叫我,还是,叫他。”   他几乎没有力气说话。   陆唯的心被撕扯着,鲜血淋漓,她痛得不能呼吸,抓过他的手亲吻,不想再瞒他,也不想再压抑自己,“我从来没把你当成是他,远征,你不要有事,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我求你,我求你…”   傅远征觉得他等了很久的答案,在这个时候,他无力的笑了一下,被她抓着的手动了动,拇指贴着她的唇角,“好。”   傅远征的头部受到重创,后脑勺的血还在不停流,他已经没有多少意识了。   “你不要睡,你看着我,远征你看着我,你看着我,你和我说话,不要睡,不要睡。”   傅远征听见耳边有人疲惫的掀开眼皮,眼前的一幕晃动,像一张旧时的照片在眼前一晃而过,他觉得唯唯好像好像一下长大成熟了很多…   嘴里喃喃了一声:“唯唯,别哭。”   他闭上眼,抓不住陆唯的手垂在地上,陆唯的心跳猛地一停,她抱着傅远征,崩溃的大哭:“救护车,救护车!”   周围的人都在期盼,但在救护车到来之前,谁也帮不了这个可怜的女人。   尹少城刚从尹老的房间出来,只听何故过来神情凝重的说:“城哥,不好了,傅远征被车撞了。”   尹少城的脸色一变,“怎么回事?”   “好像为了救陆唯姐。”   听到这句,尹少城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掐着他,“陆唯呢,陆唯有没有出事?”   “陆唯姐没事,傅远征还在抢救,不知道情况怎么样。”   “走,去医院。”   在尹少城前往医院的路上,傅沥行已经到了急救室门口,一眼就看见那个跪坐在地上,完全没了生气的女人。   她披头散发,浑身是血。   张宋脸色一变,连忙过去将陆唯扶起来,可他的手才刚碰到陆唯,她就倒了下去。   陆唯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梦见幼时陪母亲去的那个鲤鱼池,那一天的人不多,因为下了雨,母亲许愿:佑我的唯唯平平安安,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母亲回头看她,嘴角凝着清浅的笑意,宛如开在水中央的莲,她很想很想母亲,想要伸手抱住她。   可是一瞬间,近在眼前的母亲却化作一缕青烟,穿过她的指缝。   天地之间,只剩下她一个人还有身边的鲤鱼池。   眼前的一幕一晃,她梦见自己在孤儿院的鲤鱼池,初次邂逅那个惊心的少年,他的头上,肩上飘落了雪花,他的眼睛像两颗黑色的宝石,被雪光照得隐隐发亮。   他自墙头上跳下,微凉的手握住她,他说有他在,没人会欺负她。   她想起母亲说过的白首不相离,晨间她窝在他的怀里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一场大火,将她的心上人湮没。   她想,竟是忘了说那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应了前半句,她跳入冰凉的海水,黑暗将她吞没。   眼前的一幕又是一晃。   花岗岩的石阶上,他逐级而下,眉眼轮廓皆是她心上人的模样。   为他挡枪的那一刻,她心里想的也是心上人。   他步步紧逼,将她困守在他编织的陷阱里,一步一步,在她恍然意识过来之前,早已弥足深陷,无法自拔。   他许她漫天烟火,他勾起她灵魂深处的爱欲,令她痛苦挣扎备受煎熬。   一场车祸,他倒在血泊。   痛苦和挣扎忽然分崩离析,将心底深处鲜血淋漓的真情暴露出来的一刹那,她尝到痛不欲生的滋味。   梦里陷入了一片黑暗中,她似乎听见有人在说——   命里无时莫强求。   ******   醒来,白苏坐在床边,她的眼圈红红的,“你终于醒了。”   陆唯看着她,好像一下子没了反应的能力,好一会儿,才张张口,“我怎么了?”   “你昏迷了三天三夜,小唯,你吓死我了你!”   昏迷了三天三夜,她做了好长的一个梦。   “他…”   “傅远征还在昏迷中,你别下床,你先再躺会儿,好,我帮你穿鞋…”   陆唯拂开她的手,连鞋子都没穿,跌跌撞撞的跑出去,跑出去之后,她才想起来她根本不知道傅远征住在哪一间病房。   回头张望,白苏追上来,带她去找傅远征。   傅远征的病房外面站了两名保镖,还有常常跟在傅沥行身边的那个强壮的男人。   等陆唯白苏靠近,他出手阻拦:“傅先生有令,谁都不准进去。”   陆唯三天三夜没有进食,她现在的身体很虚弱,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她抬头,眼神坚定冷漠:“让开。”   对方岿然不动。   “抱歉,这是傅先生说的。”   …   陆唯再一次被那个男人推开,她咬着牙继续硬闯,两只眼睛熬得通红,但是此时此刻虚弱的她怎么可能是对方的对手,她摇摇欲坠的身子就像风中飘零的叶子。   可她只是想进去看他一眼。   她只是想看看他!   白苏看着她这样,猛地过去将那个强壮的男人推开,对方不敢碰白苏,但也绝不会放她们进去。   白苏看着两眼无神,却没有流一滴眼泪的陆唯,她忽然伤心落泪,转身跑开。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唯被再次推在地上,身强体壮的男人接到傅沥行的电话:“放她进去。”   陆唯坐在床边,她抓着他的手,低头在他的手指上亲吻,过去不敢,隐忍着不敢碰的手被她牢牢地抓在手里,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顺着男人修长干净的手指滑落。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这是她注定的命运,却将他牵扯进来。   “傅远征,你醒来好不好,我求你,我求你,你醒来好不好…”   “我爱你。”   除了这一次,傅沥行便再不让陆唯进去。其实进去或者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傅远征依旧没有醒过来。   她每天守在病房外,白苏看着她日渐消瘦的模样,心疼得红了眼圈。   “安安在家里等你呢,你别这样,小唯…”   听见安安的名字,好长一段时间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的陆唯终于动了一下,她两眼依旧无神,像是一个被人抽去灵魂的行尸走肉。   她只是动了一下,脸色苍白,嘴里喃喃着:“别告诉她,她最喜欢傅远征,会受不了的。”   尹少城也来过几次,他再也不能像当年一样一巴掌打醒陆唯,因为,就算是当年,周远征命丧火海时,她会发泄,会歇斯底里的痛哭,会悲痛。   可是现在,她完全像是没了生命力一样,都随着傅远征被车撞的那一刻,被抽走了。   尹少城很想过去抱着她,可是看见她为傅远征这般折磨自己的时候,他再次尝试到噬心的滋味。   他不想再看,转身离开再也没出现过。   只有何故知道他有多痛苦,时刻陪在他身边,看着他没日没夜的工作,却一声都不敢吭。   这样的折磨,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陆唯又在病房外的沙发上过了一夜,她好久都没动一下,后来有护士提醒她,她才知道自己的手机一直在响。   是银行的电话号码,响铃三十几秒,拇指滑动,她将手机贴着耳边。   “陆小姐,您好,我是XX银行的,您租的保险柜时间即将到期,如果您想继续将东西存放的话,请尽快到我行续交租金,谢谢您的配合。”   因为这的的确确是银行的电话,不是什么诈骗电话,陆唯并不怀疑,哑着声音说:“我没有租保险柜,你们是不是弄错了。”   “不好意思陆小姐,我们没有弄错,这个保险柜您已经租了六年了,不过当时来办理的人不是您本人,是一位叫周远征的先生办理的…”   周远征三个字猛然窜进心头,陆唯的手指一颤,手机砸在了地上。 第140章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傅远征在医院昏迷期间,傅沥行的身体也越来越不好,半夜发了烧,到现在还没退。   管家楼上楼下来回奔波,根本无暇顾及是谁在按门铃,扬手打发人出去开门。   开门的人不是管家,白苏皱眉,“福叔呢?”   这些都是几年前刚换的佣人,很少人认得白苏,忽然看见这么漂亮的人,不小心就说漏了嘴;“大少爷发烧了,福叔正在照顾他。”   谁知,她的话刚说完,白苏就一把将她推开,熟门熟路的绕过庭院,朝主楼的方向小跑去。   她跑得太快,身后的佣人都赶不及追上她,“小姐,你不能乱闯!”   管家正好下楼叫人准备午饭,听见声音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白苏已经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白小姐,你不能上去。”福叔过去,一把将她拦了下来。   佣人终于追上来,胆战心惊的说:“对不起福叔,是这位小硬闯进来的,我拦不住。”   “是,是我硬闯的,”白苏承认,“所以您老别为难他,也别拦着我。”   管家为难道:“白小姐叫我不要为难她,那你还为难我,大少爷怪罪下来…”   “他怪罪下来,我替你担着总行了吧,让开!”   管家说到底年纪大了,哪里能拦得住年轻的白苏,顿时就被她钻了空子,转眼就看见她噔噔噔的朝楼上跑去。   傅家,很多年前她来过无数次,这里的一砖一瓦,她十分熟悉,傅沥行的房间,她更是不用问。   管家下楼的时候,只将傅沥行的门虚虚掩着,这会儿走廊尽头的窗户有风,将门缝吹开了一些,白苏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压抑的咳嗽声。   心脏拧了一下,她下意识的抬手揪住胸腔的衣服,眼眶一热,她快速眨了眨眼睛,然后冲了进去。   此时的傅沥行正倚靠在床头上,他微侧着身,手里拿着的是公司里的合同,另一只手拿着笔,掌心里还攥着手帕。   傅远征昏迷不醒,公司重要的决策手底下人做不了主,必须有人出面才行,昨天就是因为去了一趟公司,下雨天,着了凉,半夜才发烧。   听见脚步声不是管家的,他皱了一下眉头,未闻其声,便先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出去!”   他低低呵斥一声。   “是我。”白苏绕过屏风,往前走,顿时就看见他虚弱的模样,原先做足了的心理准备一下就崩塌,眼圈不受控制的一红。   傅沥行连看都没看她一眼,淡漠道:“知道,所以叫你出去。”   白苏忍了忍,开口的声线有点破碎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自己,我是为了陆唯,你为什么不让她进去看傅远征?”   “你上次求过情了。”傅沥行的声线压了下来,偏冷,不留情面。   “傅沥行,你明知道你弟弟喜欢陆唯,陆唯也喜欢他,你为什么要阻止陆唯去看他?你就这么见不得别人真心相爱吗?”   傅沥行终于放下笔,撩起眼皮看她一眼,那一眼,看似平静,却隐隐泛着细碎的暗芒,令人心生寒意,“出去。”   白苏还想再说什么,忽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陆唯打来的电话,她连忙接,也不管是在傅沥行的面前,“小唯,怎么了?”   傅沥行靠在床头看着她面容姣好的侧脸,目光平静的好像刚刚那些藏在眼底的暗芒是不存在的。   陆唯在电话里哑着声音说:“你帮我给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还有午饭。”   白苏一愣,旋即喜极而泣,“好,好,你等我,我这就回去给你拿衣服。”   挂了电话,白苏看了傅沥行一眼,转身就走了。   傅沥行微微叹息,刚抬起拳头压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白苏却去而复返。   傅沥行的眉头刚一皱起,她已经疾步过来,走到他的床边,然后将傅沥行滑落肩头的外套往上拉了拉,转过身,背对着他,说:“别太累了。”   离开傅家后,白苏马上去了一趟陆唯的家,冯妈知道傅远征出事的事情,但是安安不知道,抱着白苏的大腿问她,“苏姨,我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唯既然主动要吃饭,还要换洗的衣服,那就说明她活过来了,白苏想,回来也是这几天的事情,便对安安说:“再等几天,妈妈就回来了。”   拿了衣服之后,白苏去了医院,在附近饭菜可口的餐馆打包了一份饭给陆唯带去。   陆唯吃了半份的饭,她这几天来来回回总共吃的还不如今天中午的多,白苏已经很满意了,看着她脸颊瘦的微微有些凹陷下去,她心疼的不得了。   陆唯吃完后看了看时间,去浴室里洗了澡,病房是当晚她晕过去傅沥行开的,她便一直当酒店住着。   她在洗澡的时候,花店里的小姑娘给白苏打了电话,说快有点忙不过来了,陆唯催促白苏回去,说自己一个人没事。   距离银行开门还有半个多小时,陆唯坐在外面的花坛边缘。   银行的人给她打电话,说远征当年租了一个保险柜在这里存放东西,写的是她的名字,她并不知情。   远征他,在这里放了什么?   午后的阳光很晃眼,陆唯坐在花坛边一抬头就觉得眼睛酸酸涩涩的疼,想到远征,又恍惚了一阵。   “陆小姐,您是打算将东西取出来还是继续租用保险柜呢?”   陆唯毫不犹豫的说:“我想取出来。”   “好的陆小姐,您在这边签字就可以了。”银行的工作人员微笑道。   陆唯捏着笔,签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对方才将保险柜的钥匙递给她。   她被带领着去保险柜拿东西,跟在后面,陆唯觉得自己离那个东西越近,她的脚步就越沉重,心脏沉甸甸的,仿佛随时就要沉入谷底。   “好了,陆小姐,这是周先生当初存放在这里的东西,您收好。”   一个大约二十五厘米宽的盒子交到陆唯的手中,盒子不重,里面的不是重物。   她走了几步,这个时候的会客厅还没有人,她走过去坐在沙发上,将盒子放在腿上,然后掀开盖子。   盒子里面的东西不是很多,陆唯不知道远征当初为什么要将这些东西存管在银行里,不过他这么做一定是有他的原因。   可是一想到,这些都是他的东西,陆唯的心眼就是一酸,脑海里涨涨的,泪腺被触动,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她的呼吸顿了顿,最先入眼的是一个宝蓝色丝绒盒子,陆唯看到那个盒子,心跳忽然一紧。   她的手指有些颤抖,不受控制,手指掰着盒子好几下,才将盒子打开。   打开的一瞬间,陆唯的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戒指上面的钻石在灯光下闪烁着细细碎碎的光芒,不断的刺激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越来越疼,眼泪就越来越多,掉个没完。   她将钻戒从盒子里取出来,躺平放在手心里,指环微凉的熨贴着她掌心的肌肤,手指轻颤着抚摸环上的几颗碎钻,很简约温柔的款式。   陆唯能够感觉得出来,这是远征自己挑的。   她轻轻的呵气,唇瓣却不受控制的颤抖着,牙齿咬着下唇,紧紧揪着胸前的衣服,好像这样能减轻胸口的疼痛,她低头看见环内刻了几个小字。   字体比一般戒指上刻的还要小,但还是能看的出来是什么字。   当看清那些字时,陆唯一怔,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那是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着她的心脏,再用力一捏,陆唯疼得呼吸不上来,她抬手捂住脸,在银行的会客厅里失措的旁若无人的哭了出来。   她的远征…   陆唯大学期间很少住校,几乎是住在外面,市局给远征安排的房子里,房子不大,两室一厅,住他们两个人已经很够了。   有一次陆唯回去的晚了,晚上十点多才到家,远征坐在沙发笔记本电脑放在膝盖上,一开门就问她:“你今晚没有选修课,也没有和其他人出去玩,为什么这么晚?”   他一开口,陆唯就觉得他一副审问杀人犯的语气,顿时觉得好笑。   走到他身边坐下,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在他身上,温温淡淡的说:“今晚我大学舍友被求婚了,那个男生几天前就拜托我们帮忙,所以我才回来迟了。”   “好。”他对她的解释满意,回答了一个字。   “远征,你以后会向我求婚吗?”她说得有些向往。   远征当时正在看一份卷宗,目不斜视的说:“求婚?”   “嗯,求婚之后就是结婚,你不愿意吗?”   陆唯理所当然的以为他们将来会结婚,因为他们一直都是这样,一直都在一起,一起长大,一起成熟,一起成家,一起变老,然后下辈子继续在一起。   远征偏过头来低头亲她,眼睛,鼻子,下巴再到嘴唇,他轻轻磨着她的唇,认真的问:“不求婚,你就不嫁吗?”   他的声线格外撩人,陆唯受不住,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了一个字:“嫁。”   原来,他背着她,在准备了。   她将手从脸上移开,掌心里都是泪水,也浸湿了那枚戒指,她慌张的用手擦,却越擦越湿,眼泪不断的往下掉,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得她灵魂动荡。   “陆小姐,您没事吧。”   是刚刚那位去而复返的工作人员,她走不远,就听见陆唯撕心裂肺的哭声,说实话,听到的那瞬间她的心都跟着拧了一下,所以她才忍不住回来看看。   结果就看见陆唯脸埋在手里,哭得不知所措,像失去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一样,整个人像陷入一种绝望痛苦的边缘,令人新生恻隐之心。   陆唯摇头,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后来才低声哽咽道:“谢谢,我没事。”   这样子,哪里是没事?   陆唯缓了缓,接过对方递给她的纸巾。   她说了声谢谢后,将那戒指擦干净,放回到那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里,再将丝绒盒子放回那个大的盒子。   却是放回去的瞬间,她看见盒子一角整齐叠放着一条很像是手帕的物件。   她将手帕拿出来的一瞬间,另一只手上抓着的丝绒盒子忽然滚掉在地上。   工作人员连忙蹲下帮她捡起来,递给她,“陆小姐…”   话到嘴边就收住了,因为陆唯身子僵硬却浑身都在发抖,眼神涣散,瞳孔放大,像是看见了什么令她恐惧情绪异常激动的东西。   工作人员不由好奇的看着她手上拿着的那块手帕。   是上好的苏绣,这个年头很少人用手帕了。   手帕中间绣着一头通体银白的狼,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可能跳出来咬住人的咽喉,她看得有些怕。   目光移动,是手帕的一角,上面居然还绣了两个字。   她歪头一看,辨认了一下,才看清上面绣的是:远征 第141章 你把他还给我!   你把他还给我!   一辆幻影缓缓停在医院的住院部大楼下,阳光刺目,傅沥行下车的时候,下意识的半眯着眼睛。   他穿着白色衬衣,眉目间有几分似傅远征的清寒,却又比傅远征的更加平和一些,显得有几分淡,不显山露水。   上楼,病房外面的沙发上,不见往日那个女人蜷缩在那的身影,傅沥行眼神扫了一眼,便收了回来,“人呢。”   那个强壮高大的保镖说:“她好像出去了。”   傅沥行嗯了一声,进了病房。   他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还在昏迷不醒的傅远征,医生正在给他做每天三次的常规检查,检查好后,被角滑下的一段没盖好,傅沥行过去,俯身,将被角往上拉了拉。   待医生出去后,保镖压低了嗓音说:“前几天二公子去找了李忱的妹妹,好像在打听什么。”   傅沥行神色淡然,依然是嗯了一声,好像并没有多在意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外面有吵闹的声音,他皱了皱眉头,情绪起伏,就容易咳嗽,他捂着嘴咳了几声,保镖先行一步出去,将门打开。   外面陆唯双眼通红的正在对外面的保镖大打出手,她的身手算得上不错,但以一敌二,对手又是傅家训练出来的保镖,她一下子就落了下风,再加上她现在的情绪已经挂在奔溃的边缘。   “住手。”   陆唯转头看见傅沥行,目光紧紧一凝,冲过去就被他的保镖给拦了下来。   “你把远征还给我!”陆唯急火攻心,喉中猛地窜起一股腥咸,她身子不稳的被保镖架着。   傅沥行看见她嘴角一抹血红仍然无动于衷,依旧冷漠,“你这么闹也没用,我不会让你见他的。”   “傅远征就是周远征!”陆唯咬着牙,紧蹙的目光剧烈的颤动着,她的身子一直在发抖,两只眼睛像染了血的刀子一样。   “是你瞒着他,是你瞒着他不让他想起过去的一切,傅沥行,你简直是魔鬼,你把远征还给我,还给我!”   陆唯被保镖拦在外面,她发了疯一样的挣扎,身体里里外外都在痛,她分不清是哪里痛,只感觉左胸口的心脏都快失去跳动的力量。   她的远征一直在她身边,他没忘记过爱她,他一直都在,他一直都在!   “你把他还给我,远征,远征——!”   傅沥行神情淡漠的看着陆唯的歇斯底里,他仿佛置身事外,冷漠的观望着,也没有因为她知道傅远征就是周远征而有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陆唯忽然觉得这样的男人很可怕,他不动声色,什么情绪都可以藏在那双眼睛里。   硬的不行,陆唯毫不迟疑的就要朝他跪了下来,她恳求他:“我求你了,你把远征还给我,你把他还给我!”   却是她跪下的那一瞬间,傅沥行身边的保镖收到指示,将她的身子扶了一下,他虽然没下多大的力道,可陆唯挣不开也跪不下去。   傅沥行目光淡淡的扫过她手里攥着的那条手帕,上面的刺绣他比谁都熟悉,颜色有点老旧了,布料却很完整,没有什么破旧的地方,应该是存放在某个地方一段时间。   他居然忽略了还有这个东西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找出来的,但傅沥行并不怎么在意,他收回视线,不紧不慢的对身边那个强壮的男人说:“易山,陆小姐精神状态不好,带下去好好照顾。”   那个叫易山的男人一个手刀劈在颈后,陆唯在倒下的一刹那,看着傅沥行的眼神充满怨恨。   陆唯被傅沥行关起来了。   她失去了自由。   她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醒来的时候,周围的光线是昏暗的,她适应了好一会儿也没适应成功,太昏暗,她的夜盲症在这样的地方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她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膝盖一痛,整个人都往下跪了下去,但是她也顾不得疼痛,眼下最重要的是逃出去。   她索性就摸爬在地上,用手当眼睛,碰到障碍物,就往旁边挪动,但还是避免磕磕碰碰,她的皮肤磕磕碰碰之后的痕迹会很明显。   终于,她摸到了墙,手撑在墙上慢慢站起来,摸索着,摸到了窗户,这才看见有一丝丝的光亮从窗户的缝隙透进来。   她摸到窗户上是深嵌的铁条,从缝隙透进来一丝丝的月光。   已经晚上了!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吗?   她心跳倏然加速,神经也绷了起来,顺着墙壁继续摸索。   从她摸到的东西可以感觉得出来,这是一间房间,一定会有点灯的开关,她顺着墙继续摸,还没摸到开关之前居然先摸到了铁门。   她的心跳一紧,连忙握紧拳头敲门:“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哐哐哐——   哐哐哐——   她听不见外面有任何的回应,她一直敲,一直敲,敲到手出血,她还是一直敲。   她只想出去,她想去找远征,她要告诉他事情的真相,就算他记不起来了也没关系,她只要他,只要能见到他。   对,她要见到远征,一定要见到远征!   “放我出去!”她喊得声嘶力竭,可是仍然没有人来。   手臂没力气了,她滑坐在地上就用头撞门,一下又一下,希望不管是来救她还是来骂她的,只要有人出现,就有一线转机。   后来她再也没力气,铁门的撞击声一声比一声小,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地上,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   眼泪就从右眼角滴落到左眼里,再顺着左眼角滑落到地上,润湿头发。   “远征…”   血缘亲情的羁绊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东西,怪不得安安那么喜欢他,很自然的与他亲近,时常还挂念着他。   安安,好孩子,你的傅叔叔,是你的爸爸啊。   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她有爸爸。   陆唯忽然一笑,心脏拧着疼,眼泪不断的往下掉,一颗颗的砸下来,生疼生疼。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有人开门进来,哐当哐当的,外面居然还上了铁链。   陆唯被惊醒却佯装昏睡,能感觉到进来的人开了灯,骤然亮起的光,就算她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得到。   她将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是一个女人,女人背对着她,将一个餐盘放在桌上,原来是给她送晚餐的。   牛排西蓝花还有水果,另外还有一玻璃杯的水。   就在那个女人转身之际,陆唯突然爬起来,一个翻身抓住餐盘上的那根叉子,从后抓着女人,叉子的尖端贴近她的脖子,“别怕,只要我出去了,我就放开你。”   陆唯并不想真正的伤害她,她打量了一眼,这个房间应该是阁楼,整栋楼不可能只有她和被她钳制住的这个女人,她想要出去,没有人质,根本行不通。   然而,她的想法才刚刚付出行动,就破灭了。   “陆小姐。”那个一直跟在傅沥行身边的叫易山的保镖突然出现在门外。   陆唯的心咯噔一下。   他面无表情的说:“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就算你把她叉死了,你也走不出这里的。”   他的表情和他的语气,好像真的不将这个女人的性命当一回事。   “小…小姐,求您了,别,别对我动手…我还有女儿儿子在家里等我呢,求你,求你了…”女人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求饶。   陆唯在听到她说女儿的时候,想到自己的安安,想到安安还在家里,她的手止不住的一颤。   却是那个女人趁机将她推开,逃命似的跑出去,快速将门关上,哐的一声非常用力。   同一时刻,陆唯冲过去的身子撞到铁门上,她倒在地上的瞬间感觉到每一根骨头战栗的疼痛。   她听见铁链哐当哐当的声音,还有上锁的声音。   她出不去了。   叮叮——   叉子掉在地上,她蜷缩着身子,也扛不住灵魂深处窜起的恐惧和悲痛。   她要怎么办,她要怎么办才能离开这里?   她要怎么办才能见到远征?   陆唯失踪后的当天晚上白苏给她打了无数电话都是关机,她跑到医院,没有看到她人,问了傅沥行的保镖,他们也说没有看到陆唯。   给冯妈打电话,她说陆唯今天没有回去。   白苏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毫不犹豫的给尹少城打电话:“尹少城,陆唯不见了。”   尹少城很快就赶到医院,抓着白苏问:“你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白苏说:“午饭的时候,她叫我给她送衣服和饭菜来。”   尹少城的表情一凝,“她怎么突然肯吃饭了。”   “她说,周远征六年前在银行租了个保险柜,里面放了东西,她吃完饭后,就要去拿。   当时店里忙,我也没想那么多,想着只是去银行拿过东西,不会有什么事,结果我晚上给她打电话就一直是关机的状态。   于是我就跑来医院找她,接下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尹少城舌尖顶着上颚,脸上的表情冷凝,“周远征的保险柜是在哪个银行开的?”   白苏回忆了一下陆唯的话,“是XX银行。”   “好,我们这就去找。”   尹少城当然有办法,直接去找下午接待陆唯的那位工作人员。   “是,陆小姐是到我们银行来取东西,不过她取完东西就走了,我不知道她白苏脸色不太好,”那她取走东西之后,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是…只要不正常的你都告诉我们。”   那是周远征留下来的东西,无论是什么,陆唯看了心里都不会好受的。   白苏现在是追悔莫及,如果她陪陆唯一起去的话,一定会好好看着她,她应该陪着陆唯的。   “陆小姐看到东西之后,大哭一场,哭得很伤心,我忍不住上前询问,她还是一直哭。”   尹少城的心忽然揪了一下,皱眉,“是什么东西。”   “是一枚钻戒。”工作人员说。   白苏一怔,心情更加沉重了,“那之后呢?”   工作人员回忆了一下,因为陆唯很漂亮,所以她对她的印象很深刻,后来她又哭成那样,想不记得她都难。   她回忆了一会儿,说;“后来,陆小姐看到一条手帕之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就好像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浑身发抖。”   “是什么手帕?”   工作人员摇头,“我不太记得了,只记得手帕上的刺绣是苏绣的,很精致。   陆小姐紧攥着它脸色很不好,我叫了她几次,她都没理我,后来她站起来就晕了过去,我赶忙叫人过来帮忙,好在只是昏厥了不到一分钟。   她醒来之后就走了,好像急着要去什么地方,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回到车上,尹少城紧紧拧着眉,眉峰透着料峭的寒意。   白苏咬着牙,眼眶都红了,“周远征居然留了钻戒给小唯,那样的心情对她来说一定比杀了她还痛苦,我昨天就应该跟着她的。”   “先找到她。”尹少城说了四个字,脸色晦暗,便启动车子。 第142章 他很痴情   他很痴情   从昨晚到现在,尹少城就没合过眼。   一直到天亮,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两只眼睛熬成血红,脸色也很不好,下巴的胡茬冒出尖尖的头,脚下都是烟蒂。   清晨的空气潮湿阴凉,这会儿的客厅又仿佛笼罩在一种恐怖不安的氛围中。   陆唯失踪了,所有路段的监控录像都找过了,她将车子停在医院门口之后,经过的路线刚好有一段是监控盲区,盲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她的踪迹。   周围所有路段的监控都看过了,仍然没有。   她就像在人间蒸发了一样,无迹可寻。   “再找,掘地三尺也要将她给我找出来,你们这些废物,老子找你们有何用!”尹少城连电话都没挂,直接狠狠的将手机摔在地上。   刚进门的何故被震得打了个哆嗦,神经紧绷着看了一眼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现在的尹少城就像一只被惹急的猛兽,周身气息冷冽,充满着不安和躁动。   他走过去,他也是一晚上没合过眼,眼底一片青色,表情沉重的说:“城哥,还是没有陆唯姐的下落。”   他倒不怕尹少城会冲他发火,因为失踪的人不是别人,而是他的陆唯姐,他的担心不比其他人少。   尹少城沉默,冷峻的下颌线条,绷出森冷的寒意,手里的烟直接被他指间的力道掐成了两段。   沉默的气氛一直在空气中蔓延,谁也没有开口。   尹少城不是没有想过周远征出事的那片海,昨晚连夜赶过去,海域周围所有的灯都亮起了,仍然没有找到陆唯。   他想着,她应该不会做傻事的,仍然不放心。   当年周远征走了,她是孑然一身,可如今她有安安,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傅远征,她不会做那么傻的事情。   可如果没做傻事,她到底去了哪里?   “何故。”   尹少城突然叫他的名字,何故神色严肃,连忙凑过去,“怎么了城哥。”   尹少城的脸色沉了沉,“道上不是还有人吗,叫他们各个出入口都给我查,不管用什么法子。”   何故脸色一变,“城哥,你要动那些人?老爷要是知道了,他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尹老花了大半辈子洗白尹家,眼看着就要彻底和道上的那些人斩断关系,尹少城这么做,无疑就是往即将熄灭的火堆里加拆加火。   尹少城坐下来,弓着背,手肘压在腿上,交握着的手指骨节泛着寒意,”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找不到陆唯,我就无法安心。况且…”   他朝楼上看了一眼,淡茶色的眸底划过一丝黯然。   “爷爷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叫你去就去,找不到陆唯,你们谁也别想好过!”   一脚踹在茶桌上,尹少城弓着的背部肌肉线条膨胀有力,他的手一动,手指绷得的紧紧的,从茶桌上拿过烟盒和打火机。   青白烟雾漫开,他低头看着烟头上明明灭灭的星火。   陆唯,你到底在哪里?   外面是晨间洒进来的阳光,一个晚上过去了,还是没找到她,这种感觉令尹少城十分无力又不安。   他想到当年陆唯跳海的一幕,如今想起还是钻心一样的疼。   他不怕她躲起来一个人消化情绪,他只怕她旧病复发,或是遇到什么心怀不轨的人,如果真要那样,尹少城觉得他会给自己一刀。   与尹家的气氛沉重相比,傅家却还是像往常一样,风平浪静。   傅沥行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碗深棕色的药汤,他一口饮尽,太苦,眉头皱了起来。   放下碗,他垂眸看着窗户外面的庭院,晨光稀薄,院子里的树叶泛着油光。   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   “进来。”   进来的人是易山,他走到傅沥行身后,说:“尹少城在全城寻找陆唯,连道上的人都出动,悄无声息的将北安城翻了一遍过来。”   傅沥行平静的眼底划过一丝淡淡的惊色,“他很痴情。”   可惜。   可惜错付了。   他低低笑道:“我藏的人没那么容易找到的。不过尹少城真是尹家难得的人才,将来肯定不一般。”   陆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朝着窗户看过去,晨光透过窗户的缝隙,又融入房间的灯光里。   刺眼的光芒就凝聚在窗户的那一小条缝隙上,她离阳光很近,却出不去。   她恍惚的看着那抹光,在这个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居然过了一晚上。   她皱着眉,撑着手坐起来,手臂酸痛麻痹,掌心的一侧也以为昨晚一直敲门而擦破皮流血,此时此刻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手肘,关节,膝盖,脚踝,能看得见的地方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昨晚太黑,她看不见,房间里的东西被她撞倒在地上,看上去有点乱。   房间里还有带卫生间,她起身,走进去,卫生间里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的那种干净。   捧了一把水,洗了脸,陆唯才觉得清醒很多,冷水扑在脸上,凉凉的,将她躁动不安的情绪压了下来。   她是昨天下午被带到这里的,这么一段时间,不知道远征醒来了没有。   傅沥行将她软禁在这里,没有断她的水粮。   她看着桌上的餐盘,是昨晚送来的晚餐,食物荤素搭配,十分营养健康,说明傅沥行其实对她并没有很深的恶意,他将她软禁在这里一定是别有所图。   她冷静下来,开始打量起这间算得上精致的房间,目光落在侧面的那扇窗户上。   是一扇推拉窗,窗户上深嵌六根粗壮的铁条,铁条之间的间隔,连成年人的一只手都伸不出去,一般窗户不会上这样的铁条。   陆唯看着,感觉这个房间…像是用来关什么人用的。   房间的中间有一张欧式的大床,床边有个衣柜,衣柜中间是一面大大的镜子。   她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她近日瘦了很多,有些不成样子了。   她抓着垂下来的一缕头发,若有所思。   想要逃出去,唯一的出口就是那扇门,可那扇门外有多少人看着,她根本不知道,更何况,还有傅沥行身边那个叫易山的,那个人一看就是狠角色,不容易对付。   白苏一定会发现她不见了,到时候,她一定会想尽办法找到她,也许她会去找顾博森,会去找尹少城,也许…还会找上傅沥行。   但不管是什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保存好体力,不要等他们找到她了,到时候她却倒下了。   冷静下来之后的陆唯便不再挣扎吵闹,终于有人来给她送早餐。   牛奶鸡蛋,三明治,还有新鲜的时令水果。   来给她送早餐的不是昨晚的那个女人,而是一个身材高大,十分强壮的男人,他穿着黑色短袖,手臂上的肌肉膨胀鼓起。   他们换人了,换成陆唯对付不了的人。   可即便是这样,高大的男人还是小心谨慎的打量了陆唯一眼,生怕她做出什么小动作。   就在陆唯稍稍一动的时候,男人顿时呈警备的状态。   他紧紧盯着坐在沙发上的看上去纤瘦孱弱的女人,随时准本出手,却只听她问:“傅远征醒了吗?”   男人沉默的看了她一眼,打算沉默到底。   既然这样也问不出什么,陆唯说:“我需要洗浴用品还有干净的换洗的衣服。”   男人怔愣了一下,想到对方是女人,爱干净的女人,用粗犷的嗓音说:“我下楼请示一下。”   果然是她预料的,傅沥行一定是下达命令,要他们对她客客气气的,否则也不需要请示什么。   他转身出去了,陆唯又听见铁链敲在门上的哐当声。   像关押犯人一样,将陆唯关在这个牢笼里。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里,脑海里想着傅远征,眼圈倏然就红了,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不知道他醒来了没有。   他之前好长一段时间头痛犯了不吃药,也不想被傅家的人发现,当时她猜测傅远征是要防着谁,当时他没有否认,那就说明她猜对了。   难道,他那个时候已经在怀疑傅沥行了吗?   傅沥行是怕他醒来后,她去找他,所以才将她关起来。   她拿起桌上的早餐盘,昨晚的那份晚餐没动过,所以早餐全都吃完。   等了一会儿,听见有人开锁,进来的是昨晚那个女人,她的身后跟着给她送早餐的那个男人。   女人手里拿着几个衣架,上面挂着崭新的衣服,她一声不吭的将衣服挂进衣柜里,然后再进了浴室,将洗浴用品摆上,走出来,警告她:“傅先生说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去。”   陆唯吃得好,住得好,她在这里只有十几二十平米不到的房间里,煎熬的度过了五天。   五天时间,她度日如年,没有手机也没有时钟,每天睁眼看见窗户缝隙里的阳光或是月光,有时候是雨天,她需要时不时的醒来观察计算,才知道自己在这里度过五天。   每一秒都被无限延长。   她离不开这个鬼地方,情绪渐渐开始崩溃。   她大哭大闹,拿东西砸铁门,摔东西,那些人只是面无表情的进来收拾,将东西拿走,依旧给她送一日三餐搭配好的营养餐。 第143章 不能保证是因祸得福   不能保证是因祸得福   白苏回去之后,百思不得其解,按照银行工作人员说的话,陆唯是看到一条手帕之后才变得不正常。   可是那是一条什么样的手帕?   一直过去了五天,仍然没有陆唯的消息,尹少城变得狂躁,脾气一点就炸,白苏去了一趟尹家,整个尹家的气息十分压抑。   白苏甚至想到傅沥行,问他能不能帮忙找陆唯,他是北安城里最有名望的傅先生,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可是她被傅沥行赶出来了。   冯妈给她打电话,问她陆唯找到了没有,安安在家里哭闹。   白苏连忙赶过去,安安早晨醒来就一直哭着找妈妈,白苏开门进去,就看见孩子坐在沙发上大哭,她心疼得不得了,过去将安安抱在怀里。   哄了好久,她才安静下来,在白苏的怀里睡着了。   白苏将她抱回到房间,盖好被子才出来。   “白小姐,少夫…小唯到底去哪了?”冯妈着急道。   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白苏不想再隐瞒冯妈,红着眼眶说:“她失踪了。”   冯妈一吓,脸色刷白,“怎么会失踪,报警了没有!不对,报警还不如找二少爷,二少爷知道了吗?”   白苏点头,“尹少城几乎将北安城都翻遍了,还是没有找到她,你先瞒着安安,哄哄她,哄不好了再打电话给我,总之,孩子的情绪不能激动,这几天就辛苦你了。”   冯妈叹气,眼圈红了,“怎么会失踪呢?”   白苏心情沉重,她走到陆唯房门口,将门打开,她不知道自己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陆唯在失踪前还几天都没有回来了,这里根本就找不到什么线索。   她无力的坐在床边,这几天她也吃不好睡不好,每天都在担心陆唯会不会因为突然看见周远征的东西情绪崩溃,旧疾复发。   她担心,担心到做梦都在找她。   白苏疲惫的躺下,她侧着身子盯着窗户沉思,在想陆唯可能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如果她不是自己离开的,会不会像尹少城说的那样,被绑架了。   然而尹少城已经出动了道上的人,要是陆唯真的被绑架被人卖到什么地方去的话,也该找到了。   一口气憋在胸口,白苏呼吸不上来,她收回视线,却是眼角的余光扫到枕头的边缘下面压着个什么东西。   她皱了一下眉,本来并不打算翻陆唯的东西,可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怎么样才能找到陆唯,或许看看她的东西真的就能找到她了呢?   现在什么办法都没有了,无论是什么她都要试一试的。   于是她坐起来,将枕头掀开。   原来枕头下的是一条手帕。   手帕上的苏绣很精致漂亮,她在傅沥行那边也见过,虽然傅沥行不让她碰,她也见到过上面的图案和字。   只不过,傅沥行的手帕上的字绣的是他的名字,而这条,绣的是,远征,是傅远征的手帕。   苏绣…   白苏的脑袋忽然一凉,她盯着手上的手帕,目光剧烈一颤。   冯妈坐在沙发上为担心陆唯而垂泪,猛然听见白苏开门出来的声音,她回头望了一眼,白苏几乎是小跑着到玄关换了鞋,开门出去,摔上门。   中午十点二十七分,银行还没关门。   白苏找到那天接待陆唯的工作人员,将手帕摊开来给她看,“那天你见到的是不是这样的手帕?”   工作人员辨认了几秒,连连点头说:“对,就是这样的,我当时还觉得这头狼绣的很逼真,这会儿看到就想起来了。不过那条手帕比这一条要旧得多,颜色也没这么新。”   她说着说着就看到白苏眼神里浓烈的震惊,她就纳闷,一条手帕,为什么他们的反应会这么大?   白苏道了一声谢,转身离开,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进了车,坐下后,她才发觉自己的手指抖的厉害。   她拿出手机给尹少城打了个电话,电话关机,她只好又给何故打,何故的电话是通了,可没人接,一直到手机主动挂断也没人接。   白苏一手攥着手机一手攥着手帕,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周远征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手帕?   难道…周远征和傅远征,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人!   白苏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可这就能解释为什么那天陆唯在看到手帕的时候会失常。   可是,周远征就是傅远征…   白苏仍然无法缓冲过来。   她又给尹少城何故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他们到底去了哪里?   车子停在傅家门外,白苏的手指在门铃上不停的按,她着急的火烧火燎,抬起手使劲拍门。   “开门!”   管家出来开门,一看到是她,立马就要关门,却是白苏的胳膊往里一伸,门刚好卡在她的胳膊上。   “啊——”白苏痛呼一声,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管家脸色都变了,连忙将门又打开,刚想问她有没有伤到,却是白苏忍着痛,直接将他推开,一路小跑着进主楼。   白苏冲进傅沥行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喝药,窗外阳光刺眼。   她握着手帕,粗喘着气,因为跑的太快,一停下来,血液瞬间冲了上来,脸色很红,她绕过屏风,站在床边,质问他:“是不是你把小唯关起来了?”   傅沥行拿着药碗,抬眸看她,“谁放你进来的。”   “你不要扯开话题,我今天是来找你要人的。”白苏将手帕摊开,因为一路都被她攥紧在手心里,所以摊开来的手帕很皱,但也不会影响认识它的人辨认出它。   仿佛有一束阳光跳进傅沥行的眼睛里,他的嘴角轻抿了一下,双眸间凝着一抹森寒的戾气,药碗摔碎的声音震得白苏脸色一白。   浓浓的药香从地上散发开,钻进白苏的鼻腔里,她看着这个样子的傅沥行,忽然觉得害怕,恐惧,但从深处慢慢冒出来的是,心疼。   “你为什么要插手?”   傅沥行很多时候都是在拒绝白苏,很少去接她的话,不是要她离开,就是对她置之不理。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直面问题。   白苏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涌动,可是她看不清傅沥行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想找到小唯,既然他这么问了,那小唯就在他手中无疑了。   “小唯是我最好的朋友。”只是她唯一的,能给出的答案。   “为了她,连我也要反抗?”傅沥行的眸色暗了下来,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男人,动怒了。   他站起来,看到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白苏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没有反抗你,可是小唯又做错什么?”   “这件事,你不要管。”   傅沥行的话说完,白苏就冲过来,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怕傅远征醒来,小唯去找他,告诉他,他其实就是周远征,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们傅家当年对他做了什么,又怕他想起什么。但是小唯是无辜的,傅远征更是无辜的,我不信你就真的这么冷血。”   她的手在颤抖,情绪很激动。   傅沥行嘴角稍稍弯起,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却冷得摄人,暗得惊人,“我从来都是冷血的,你不知道吗?”   包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何故将电话打回来了。   白苏正想接起,傅沥行忽然将她拉了过来,单手贴着她的腰的瞬间,另一只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劲,人就倒了下去。   他单手搂着她,看着她素净瘦了的脸,眸色暗了暗。   易山进来,“要将白小姐送回去吗?”   傅沥行挥手让他出去,然后将白苏拦腰抱了起来。她身材有料,却很轻,抱起来根本不用花费傅沥行多大的力气,他转身放在他的床上。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背着光,脸色晦暗不明,易山守在房门外,他走出去说:“去一趟医院。”   到了大厅,管家站在楼梯下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白苏下来,后来又听见碗摔碎的声音,一下心里没了底,此刻看见傅沥行从楼上下来,他忙问:“白小姐的胳膊还疼吗。被门夹了一下,我怕给夹坏了。”   傅沥行停下脚步,“怎么回事?”   管家将刚刚白苏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傅沥行的声线冷了下来,、“找个医生回来给她看看,还有,别让她离开我房间半步。”   病房里,医生刚给傅远征做了检查,然后退出来,走到外面的沙发旁边,又想起这位傅先生的规矩,往后退了几步,才说:“傅总的身体情况都很稳定,您放心。”   傅沥行握着手帕低咳了几声,淡色的唇抿了一下,说:“什么时候能醒来?”   医生摇头,“这不好说,因为傅总的脑部曾经受到过重创,又留有淤血,这次的淤血虽然被冲散了,但也不能保证是因祸得福。”   傅沥行心平气和的听着,听完后,摆了摆手,示意他出去。   “陆唯的情况怎么样了?”   易山回道:“每天都有吃饭,但就是情绪时好时坏”   陆唯被关了第七天,可是她觉得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要被关在这里了吧。   可是她还没见到远征,她有很多很多话要对他说。   她想到远征,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房间的灯被她关了,现在是黄昏,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玻璃,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她的那双眼睛却出奇明亮。   她看着余晖从房间里一点一点的消失,直至黑暗将她湮没,她不开灯,就是想要看到时间流动的痕迹,否则,她会觉得时间静止了。   她一直等,等到远征来找她的那一天,她想,远征那么聪明,那么爱她,一定会找到她。   等到第二天有人来给她送晚餐的时候,告诉她:“二公子醒了。”   傅远征醒了,在陆唯失踪的第八天。 第144章 我想好好看看你   我想好好看看你   傅远征是在傍晚的时候醒来的。   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见的人是傅沥行。   就如那年,他睁开眼睛的时候,脑海是一片空白。病床边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儒雅男人,他开口,声音嘶哑:“你是谁?”   “我是你大哥。”脸色苍白的男人这样回答的。   他又问:“我是谁?”   “你是傅远征,我的弟弟。”   “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傅沥行坐下来,平视他的眼睛。   傅远征靠在床头上,后脑受到撞击的伤口缠着纱布,他微微皱眉,视线有些模糊,脑子昏昏沉沉的,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开口说:“还好。”   傅远征醒来的时间不长,一次只能半个小时不到,他醒来的时间里不怎么说话,大多时候也是昏昏沉沉的。   睡着之后,他就不停的做梦,醒来之后,梦境和现实仿佛重叠,又仿佛是分开的,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只记得那个同他说话的人是他的大哥。   他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事。   梦里的场景不断变化,见过的没见过的,记得的不记得的,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声音凄凉,一声一声,撞进他的灵魂里。   破晓时分,他忽然从梦中醒来,睁开眼睛,床头昏黄的灯光照在他那双清明的黑眸上,眸色清寒,灯光下,仿佛泛着淡淡的细碎的光。   城市还未苏醒,他听见自己的心跳仿佛是地平线上那颗巨大的心脏在有力的搏动。   第二天一大早,顾博森就赶来了。   医生正在给傅远征做检查。   傅远征越过医生的肩膀看了顾博森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远征昏迷了这么多天的缘故,顾博森总觉得傅远征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说不出哪里怪,但就是那眼神令他觉得有点不太一样。   等到医生护士都出去了,顾博森才走过去,一屁股坐在病床边,长吁短叹,“你可算醒了。”   傅远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更虚弱,脸色苍白,唇色更是不如从前,当他抬眼看顾博森的时候,只有那双黑睃睃的眼睛意外的十分有神。   他哑着声音问:“陆唯呢?”   顾博森的脸色变了变,沉吟片刻,这个问题迟早要面对,他尽可能委婉的说:“我说了,你先不要激动,陆唯她,失踪了。   尹少城将整个北安城都翻遍了都没找到人,不过你放心,现在还在找,我也派了人出去,一定会找到的。”   顾博森就是怕他情绪太过激动,所以不敢说陆唯失踪的具体天数,但失踪不是小事,所以说完之后他一直注意着傅远征的情绪。   然而,傅远征完全没有顾博森担忧的情绪波动。   傅远征闭着眼睛,侧脸线条渐渐紧绷了起来,透着难以言明的深冷,喉结上下滚动,他说:“博森,你叫我大哥来医院一趟。”   顾博森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把傅沥行叫到医院来做什么,但他还是照做了,立马给傅沥行打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后,他一转头就看见傅远征看着窗外,他放在被子上的手指攥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像在酝酿着,压抑着什么。   今天下雨了,傅远征的眼神清远,现在的他是完全清醒的,眉目间还是往常的清寒,只是顾博森还是觉得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恍然明白。   明明陆唯出事了,这样的傅远征有点冷静过了头。   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傅远征不会不顾陆唯的安危,他一定有办法,也许是傅沥行。   顾博森不想打扰他,所以就没说话,病房里变得很沉默。   过了一会儿,傅远征转过头来问:“罗毅那件事调查的有进展了吗?”   说起这个事,在傅远征昏迷不醒期间,顾博森的调查还在继续,他希望在远征醒来之前,能把所有疑惑的点都查出来。   他说了一声有,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A4纸,摊开来放在被子上,指给傅远征看,“我把所有的相关的都整理在这里了。”   罗毅的父母是傅家的长工,可是在他五岁那年,他的父母双亡,资料上显示的是食物中毒,当时罗毅年幼,东西吃的不多,所以抢回一条命。   但是从此就落下了病根,身体极差。   顾博森顿了顿,疑惑道:“奇怪的是,你大哥也是在那一年落下的病根,在那之前,他的身体其实并不差。”   傅远征原本就是虚弱的靠着床头,听见这句话,他闭上眼睛,喉结一动,嗯了一声。   “你是不是猜到了什么?”顾博森问。   傅远征没说话,后来才开口:“这件事的调查,到此结束吧。”   傅沥行到医院的时候,傅远征的精神好了一点,他靠着床头,下雨天,天色昏暗,所以病房里开着灯,照在他苍白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他抬头望向傅沥行,说:“大哥,坐下说吧。”   傅沥行在门边驻足了几秒,才似笑非笑的说,“好。”   顾博森还有易山都出去了,病房里只有他们兄弟两人。   “今天感觉怎么样?”傅沥行问道。   傅远征的手指一动,攥了起来,望向他的眼神平平静静的,语气却压着几分隐忍的怒意:“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了唯唯?”   雨水不断的冲刷着路面,这场雨从晨间酒开始下了,足足下了两个小时还未停歇。   一栋小楼外面停了五辆奔驰,藏蓝色衬衣的尹少城撑着黑色的大伞站在小楼的铁栅栏外面。   他脚下的黑色皮鞋被雨水淋湿了,包裹着长腿的裤脚也沾湿了一大片,他未动分毫,微仰着下巴,半眯着眼看着眼前的小楼。   “城哥,确定陆唯姐就在里面吗?”   问话的是何故,尹少城撑着伞,雨水不断沿着伞面落下,他头也不回的说:“应该没错,这是傅沥行的私宅。”   “会不会搞错了,傅沥行为什么抓陆唯姐?”何故小声道。   尹少城并不知道傅沥行为什么要将陆唯软禁起来,而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那门锁是防弹的,他们站在这里,却进不去。   就在这时候,车轮碾过路面溅起的雨水声由远及近,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是一辆宾利慕尚。   尹少城脸上的表情微微凝滞,何故也看见了,“是傅远征的车。”   顾博森打开车门,撑着伞下车,傅远征从车上下来,身上还穿着病号服,却依然被他穿出丰神俊朗的味道出来,如果忽略他苍白的脸色和头上的纱布。   他居然醒了。   傅远征走得很慢,雨水在他的脚下溅起水花,走到尹少城的面前,从伞下抬眼望着他。   尹少城觉得自己大概是太多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竟会觉得傅远征看他的眼神别有深意,直到傅远征开口,说:“辛苦你了。”   下雨了。   陆唯透过玻璃窗听见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   远征醒了。   她从昨晚听到这个消息后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将那个前来给她送晚饭的男人吓到了,差点就忘了锁门。   她蜷缩在沙发里,等着外面的人给她送早餐,今天的早餐来迟了。   她必须得吃,才能保存体力,她在等着远征来找她。   终于听见铁链敲击在铁门上的声音,她习以为常,在过去的几天里,每天都是这样。   她缩在沙发里,听见有人叫她唯唯。   她以为是幻听,也许是她太想远征了。   “唯唯。”   忽然,她的身子一僵,从沙发上跳下,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她早早就把灯给关了,所以房间的光线很昏暗,那人站在门外,背着光,轮廓模糊高大。   她鼻子一酸,往前一步,脚下却是一个趔趄,门口那人疾步过来将她抱在怀里,一个转身将她压在墙上。   熟悉的温度,陆唯觉得自己的灵魂都跟着一颤。   “唯唯。”他平静的眼神底下渐渐涌现出炙热,烧得陆唯忽然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说话。”他看着她,满眼担忧。   陆唯张了张口,喉咙又酸又疼,怎么都说不出话,眼泪却先掉了下来,抬起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仰头贴上他的唇,“远征…”   她终于喊了一声,心脏疼得直发颤。   她来不及对他说什么,傅远征的双手已经更紧的抱着她,双手掐在她的腰上,将她抱上桌子,他低头吻着她,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   陆唯的心跳一顿,随即听见体内血液疯狂沸腾的声音,灌注她的大脑,空白的脑海只剩下一句,我想起来了。   她想好好看看他,睁开眼睛,光线昏暗,她却看见他的黑瞳有一层淡淡的水汽,她的心一酸,被傅远征用手遮住眼睛,她哽咽的说:“我想好好看看你,远征…”   傅远征终究还是移开手,陆唯第一次看见傅远征的眼泪,男人隐忍的,眼角的泪,她抱着他,在他怀里肆无忌惮的哭了出来。   她多痛,能再次抱着他。   紧紧抱着,当两颗心脏紧贴在一起的瞬间,陆唯的疼痛才消失,她才觉得,鲜活的心脏终于再次跳动。 第145章 我想安安了   我想安安了   下楼的时候,尹少城已经离开了。   傅远征到底才刚醒来不久,没办法在外面活动太长的时间,所以一行人先行回了医院。   在回医院的路上,傅远征昏昏沉沉的,陆唯心疼的抱着他,让他的头侧躺在自己的大腿上。   她趁着前面的顾博森没看见,便低头去亲吻傅远征的脸颊,小心翼翼的,就好像在触碰泡沫,生怕太过用力,就会消失不见了一样。   她太害怕了,失而复得的是他,再次爱上的也是他。   这样的缘分,她不敢相信还以为在梦里,所以她倍加小心珍惜。   坐在前面的顾博森完全是在一种震惊的状态下,从他在医院听傅远征说自己要去带陆唯回来,再听傅沥行说:“远征,你能留在傅家我很高兴。”   顾博森是听不懂这句话的含义,下楼的时候,他在电梯里就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傅远征顿了一下,只用了一句解释的话说:“我十岁被送出去之后,没有留傅家的姓,我跟母亲姓周。”   顾博森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等电梯到了一楼,他忽然一怔,然后很不文雅的爆了一句英语的粗口。   他追上去傅远征,震惊道:“天哪,我的天哪,都对上了,我们之前疑惑的问题,都对上了,我的天哪!我的天哪!可怜的陆唯!”   顾博森想到这个,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   他往后视镜看了一眼,结果看见陆唯小心翼翼的亲吻傅远征的一幕,他忽然觉得一阵心酸,说:“你可以大胆的亲,他是你的,什么时候都是你的,你想怎么亲都行。”   陆唯的脸一红。   还没来得及坐直身子,就被傅远征的手勾住脖子,她被迫低着头吻上他的唇。   前面的顾博森一笑,便不再打扰他们,安心开车。   他只是有点感慨,这世上,真的有灵魂契合的人,无论他们身处何方,他们都会遇上。   他们天生就该在一起的,就算傅远征这几年不记得陆唯了,他曾经深深的爱过她,早就在灵魂里留下烙印,爱她,便成了本能。   过去的种种,他们的再次爱上,顾博森觉得,简直是一场奇迹。   陆唯看着他黑睃睃的眼眸,眼睛又是一酸。   傅远征最后还是坐起来,将她拥进怀里,低着嗓音哄她,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肩背,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   可他越说对不起,陆唯就越想哭,她紧紧攥着他胸前的衣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这感觉还是非常不真实。   回到医院后,傅远征躺在病床上,将陆唯圈在怀里,他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告诉陆唯傅沥行不希望他记起的事情。   因为傅远征的母亲是被傅沥行的母亲害死的。   周敏坠楼身亡的时候,傅远征七岁,年幼的他看着母亲倒在血泊里,一度演变成了噩梦,他铭记于心,十岁那年无意发现再加上他的推理,查明真凶,却被傅沥行的母亲送往孤儿院。   “大哥的身体不好,也许没有几年了,所以他一直希望我能回傅家继承家业。   他想将你当成筹码,逼我就犯,当年你在我身边他无法下手,后来我失忆了,对他来说省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这次不论我醒来之后是否回忆起过去的事情,你对她来说都是逼我就犯的筹码。   因为他知道我在调查过去的事情,他一直没有出手阻止,也是因为有你的存在,所以他才会什么都不在意。”   “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回到你不喜欢的傅家。”陆唯心疼道。   几个小时前,当时就在这个病房里,傅远征问傅沥行:“你准备什么时候放了唯唯。”   傅沥行发了一次烧之后,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如以前好了。   听见傅远征这么问,他靠在沙发上,他的眼神很平静,却又暗藏着几分锐利,他看着傅远征,说:“远征,你知道我的条件。”   “如果你希望我留下来继承家业,我答应你。”傅远征低沉道。   “你记起来了。”傅沥行说的是记起来了,而不是查出来了,他判断准确,一眼入心。   “我想知道你为什么答应,就因为要我放了她吗?其实你知道的,我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   傅远征看着傅沥行苍白的脸色,听着他隐忍着压抑着的咳嗽声,他忽然避开视线,看着窗外的雨天,说:“大哥,你的身体之所以这么差,是因为我母亲,对吗?”   傅沥行看着他,无奈的笑笑,又叹了一声气,没提到自己,而是说:“只可怜罗毅的父母,当年要不是我将一盒糕点送给他们,他们也不用代我死了。   当年你母亲被父亲霸占的爱折磨疯了,其实她过得很挣扎。我母亲没告诉你的是,她们当时的确在争执,只不过到后面是你母亲自己放的手,她在最后一刻是悔恨的,其实那样于她来说,也是一种解脱。”   “到如今这个地步,我没有恨谁,不告诉你真相,也是不想你难过罢了。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你发现了。远征,不要恨你母亲,你也不欠我什么,你是我弟弟。”   其实,那年傅远征被送去孤儿院的事情,傅沥行是阻止的,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每当看到傅远征就会想起周敏是怎么害得傅沥行疾病缠身,说了狠话。   虽说傅远征当年才十岁,他的性子极冷,又因为觉得害死周敏的人是傅沥行的母亲,再是不愿意留在傅家。   陆唯的手在他的眉眼划过,轻抚,心疼的看着他,“那些都是成年旧事了,以后我们都不提。”   傅远征沉默着,将她的手拿下来,放在嘴边亲了亲,他的目光深邃如海,看着她,说:“好。”   陆唯这几天睡得不怎么好,而傅远征因为身体缘故,两个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后来都睡着了。   等他们醒来,张宋已经在将安安带来的路上了。   “你叫张宋去的?”   傅远征低笑,“嗯,我想安安了。”   陆唯的心又是一酸,紧紧抱着他的腰身,将脸埋进他的怀里,说:“她也想你了。” 第146章 只要你小声一点就行   只要你小声一点就行   傅远征出院之后,暂时没有回傅家老宅住,而是回他和陆唯的家。   一进门,安安被傅远征抱在胸前,安安两只手紧紧抱着傅远征的脖子,对着冯妈笑嘻嘻的说:“婆婆,这是我爸爸,是我爸爸哟,不是傅叔叔。”   冯妈早听白苏跟她解释一遍,当时她还心疼陆唯,一边抹泪一边说好。   她早就瞧准了,傅总和陆唯他们不一样,如今看他们手牵着手,她又是一阵心酸。   “哈哈哈,好,好,傅总回来了。”冯妈笑着又摸了摸安安的头。   冯妈因为上次尹老到家里来抢安安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从尹家辞了职,陆唯每个月照样给她薪水,让她一直住在这儿,帮忙照顾安安。   吃饭的时候,安安非得坐在傅远征的腿上。   “安安,吃饭要坐你自己的儿童餐椅,爸爸抱着不方便吃饭。”陆唯想过去将她抱进儿童餐椅里。   安安却不依,窝在傅远征的怀里,抬头望着他,可怜巴巴的问:“爸爸,你会不方便吗?”   傅远征眼神温柔,捏捏她肉乎乎的小脸,低声说:“不会。”   陆唯:“…”   夜里,傅远征将安安哄睡着之后,才回房间。   他反手将门关上,坐在床边,俯身亲吻着陆唯的脸颊,低沉道:“睡着了吗?”   陆唯迷迷糊糊的,其实有点睡意了,这会儿听见傅远征极具磁性的声线贴着耳边,耳朵一阵酥麻,一下就醒过来了。   刚转过身,便被傅远征捞起来抱在怀里,“困了?”   陆唯没说困也没说不困,双臂圈住他紧实的腰身,微微叹气,“你太宠安安了,从前她可不这样黏人,你会惯坏她的。”   “她是我女儿,当然宠她。”傅远征说的理所应当。   陆唯一下子挣开他的手,坐起来,一副要讲道理的模样,还没开口,又被傅远征再次圈进怀里,他低头去亲吻她的额头,男人的俊脸上笑意温柔。   “孩子的醋你也吃。”   他再低头下来吻她的唇,陆唯到嘴边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将她放在枕头上,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头发,指腹贴在她的脑后,余光扫过柜子上的那一排高跟鞋,低沉问她:“给你买的鞋,为什么没见你穿过?”   陆唯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床头的灯光暖暖的照在她面容姣好的脸上,她忽而红了脸,说:“其实我在房间里偷偷穿过好几次的。”   那时候,她一边抗拒自己对傅远征的感情,却抵抗不住高跟鞋的诱惑。   傅远征送的都是高定的,她平时连想都没想过的鞋子,这是爱鞋女人的天性使然。   她当时就安慰自己,是天性,她不应该违背,却也只是在房间穿穿,不想被傅远征看见。   她说完后,一回头就看见傅远征眼底浅浅的笑意渐渐有放大的趋势,脸色就更红了,躲开他的视线,想到之前的纠结和挣扎,胸口微微起伏。   他的吻就势落在她的颈侧,温温热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边,嗓音喑哑:“以后,都穿我买的鞋。”   她低着声音说:“好。”   他的手贴着她的腰线。   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陆唯急忙抬手去撑他的胸膛,压低颤抖的嗓音:“别,隔音不是特别好,冯妈还没睡呢。”   傅远征将她的手抓开,按在枕头边上,手指灵活的从她衣服的下摆钻入,“只要你小声一点就行。”   陆唯完全没有防备的被抓捏了一下,忍不住拱起上身,嘴里细细碎碎的声音便抖了出来…   他微凉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臂,咬开她背心的肩带,陆唯的灵魂都跟着一颤,眼睛都红了。   陆唯被折磨得不行,翻过身的时候一口咬在被他扯落的吊带背心。   浴室里,他打开花洒的阀门,水流顿时倾斜而下,他扯开她紧咬着的背心,从后贴着她的耳边说:“我想听。”   他的声线喑哑得几乎是克制,陆唯简直快要疯了,“不…”   到了半夜,终于停歇,陆唯浑身汗湿的被他从后抱着,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床上了,一想到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咬着,就…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没亮,身上的黏腻感已经消失了,身子清清爽爽的,衣服也穿上了,她的手下意识往旁边一揽,结果是空空的。   傅远征在客厅外面的阳台抽烟。   忽然听见开门声,他回头看了一眼,他的视力很好,借着外面稀稀疏疏的灯光也能看见陆唯红红的眼睛,不是因为情事之后才红的眼睛。   他的心忽然拧了一下,疾步过去,将她拥在怀里,低头问她:“怎么了?”   她哽咽了一下,什么都没说,双手紧紧攥着他的睡衣,手指在颤抖。   傅远征很快就明白,忽然自责又心疼,连将她拥紧,抓起她的一只手揉在手心里,低声哄着她:“我在这,我没有消失,不要怕。”   陆唯一咬唇,在他怀里点头。   刚刚她差点以为,最近的一切都是梦,都是她做的一场求而不得的梦。   还好,还好,他就在这里。   五月了,半夜的风有凉凉的湿意,整座城市还在沉睡,他从后拥着她,她的手撑在阳台的栏杆上,回头问他:“刚刚在想什么?”   他紧抱着她,将下巴搁在她的肩上,若有所思的说:“大哥过几天就要去美国养病了,他希望我们能回老宅住。我拒绝了,他还是一直给我打电话。”   陆唯能感觉到傅远征的拒绝,绝大部分是来自她。   陆唯承认,虽然她觉得傅沥行其实也是个可怜人,可是她和远征分离的这些年,都是因为他从中作梗。   她心里是有怨恨的。   真到今时今日回想起,陆唯仍然觉得痛,痛到半夜傅远征不在身边,她就会再次深陷绝望痛苦,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怕他哪一天又消失不见了。   可是她却对傅远征说:“那里毕竟是你的家,我们回去吧。这里还是留着,等哪天我们想过二人世界,还是可以回来。”   “你不恨吗?”   陆唯转过身,抱着他的腰身,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微笑着说:“我会更珍惜现在和将来。”   傅远征搂紧她的腰,心底漫过一阵酸疼,低头吻着她的额头,“好。”   然而,他们还没搬回老宅,便接到尹少城的爷爷去世的消息。 第147章 唯唯,对不起   唯唯,对不起   尹老葬礼这天下了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砸在黑压压的伞面上,压的人心情愈发的沉重。   尹少城站在最前方,黑色西装,手臂别了一圈黑纱。手里捧着一束花,走上前,放在墓碑上,深深的,久久的鞠了一躬。   过了好一会儿才站直身子,从何故的方向正好看见他脖颈线条紧绷着,眼圈微微泛红。   今天尹敬修也来了,尹少城亲自去上面疏通关系,让他也来看爷爷的最后一面。   狱警守在人群之外,眉目严肃,等葬礼结束后,面无表情的过来,给他重新上了手铐,再面无表情的一左一右押着他,往车子走去。   却是尹少城回头,脸色极寒,冷声低斥道:“在我爷爷面前,你们都给我客气点!”   狱警脸色一变,押着尹敬修的动作很明显的放松了很多。   尹敬修动了动眼皮,他在监狱里有些习惯了被蛮力对待,一时有些怔忪,回头愣愣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却是尹少城已经挪开视线了。   尹敬修的眼神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才跟着狱警朝警车走过去。   经过人群,尹敬修忽然停了下来,他的鞋子踩在地上的沙砾发出细碎的咯咯声。   在他的右手边,站着一双男女,男人高大挺拔,他站在那里右手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伞下拉下淡淡的一层阴影,衬得男人眉宇间的清寒,却是尹敬修的目光从男人身上掠过,落在他身边牵着手的穿着黑色及膝裙子的女人,女人长得很美,不算是动人心魄,但却是不说话的时候,骨子里透着一丝丝的冷艳。   尹敬修看了看她,嘴角抿了一下,才说了今天的第一句话:“陆唯,以前的事情,很抱歉。”   陆唯的手被傅远征抓在手心里,她听见尹敬修这么说,手指下意识的紧了一下。   “你…”   陆唯之前去监狱里见过他几次,问的都是关于叶曼西把柄的那些事,那时候的尹敬修依然还是没入狱之前的德性,和现在比起来,有天壤之别。   尹敬修只是淡淡的笑笑,然后就走了。   前来参加葬礼的人渐渐疏散了,有人上去安慰了尹少城几句,平时不怎么给人好脸色的他,这次没有动怒,也没有出声赶人,就只是冷冷淡淡的听着,直到人都走了。   陆唯感觉到傅远征捏着她的手力道加大了几分,下一秒还不等她抬头看他,就听见他叫她:“唯唯。”   他的目光朝一直站在墓碑前的尹少城看了一眼,然后说:“去吧。”   “远征…”陆唯的目光轻轻一颤,傅远征抬手理了理她垂下来的发尾,“快去吧。”   陆唯的心忽然一暖。   尹少城身边有人走近,他没有转头,低垂的眼睛余光只瞥见女人的黑色高跟鞋,白皙的小腿。   “学长。”   沉静下来的心猛然一跳,在那么多人过来安慰都无动于衷的尹少城在听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忽然转过身。   陆唯撑着伞,站在他身边。   尹少城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前走一步,又将脚步收回来。   胸腔一阵热,有血气一直往头上冲。   他捶在身侧的手指攥了起来,指缝透不进光,他压抑着心底的那股疯狂涌动的想要在她面前卸下伪装的冲动,他拼命忍着,才没有走过去将她拥进怀里抱着她痛哭一场。   “谢谢你能来。”   “你不要说这样的话。”陆唯走近一步,却还是保持着男女安全的距离,“不论何时何地,你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她朝墓碑看了一眼,碑面被雨水冲刷的像是裹了一层清漆,她对尹少城说:“不要太压抑自己了。”   尹少城的眼皮一跳,眼睛红了一大圈,“他是真的疼爱我。”   陆唯将纸巾塞进他的手里,温温淡淡的说:“他是个好爷爷。”   距离墓碑不远处的一排树下,一个撑着透明雨伞的女人站在粗大的树干之后,她目睹雨中对立而站的男女,眸光划过一丝黯然,随后便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回去的车上,傅远征将陆唯拥在怀里,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说:“困了就睡一觉,到家了我叫你。”   陆唯早上起的早,这会儿已经是午后了,她没休息好就会觉得昏昏沉沉的。   这会儿张宋将车子开得平稳,她被傅远征搂着,半躺在他身上,的确有了睡意,而且睡意来势汹汹,她抵挡不住,最后竟真的睡了过去。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张宋回头看了一眼,陆唯靠在傅远征的胸膛睡得很沉,傅远征抬眸看了他一眼,张宋立马会意。   他撑着伞下车,将车门打开,傅远征将陆唯打横抱起,然后下车,上楼。   安安一看到陆唯被抱着进来,先是惊喜的喊了一声爸爸,随后就皱眉问:“妈妈怎么了?”   傅远征压着声线回答:“妈妈累了,安安自己先玩一会儿。”   安安听话,乖乖的点了点头,然后双手交叠着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圆溜溜的,转身迈开小短腿,打开主卧的房门。   傅远征看着她这一系列的动作,像一只活泼灵动的小仓鼠,嘴角不知不觉扬起,心里一片柔软。   将陆唯放在床上后,他伸手理了理她散在枕头上的黑色长发,沉默的看着她。   这几年,他错过了太多。女儿的出生,女儿的成长,她一个人担负了太多。   傅远征心疼的将她的手从床上抓起来,凑近嘴唇,亲吻着。   原计划是明天搬回老宅的,行李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大部分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放在这,只暂时先带一些短时间内用得上的,其他的东西等将来想起了,再慢慢带。   傅远征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窗帘透进来的光下拉下一片模糊的阴影。   他拉了一下西装裤腿,蹲下,打开行李箱。   有几件换洗的衣服,夏天的衣服轻薄,但因为有里里外外的的衣服,加起来其实也占了一整个箱子。   他的目光一顿,落在卡在衣服中间缝隙的一个盒子上。   他将盒子取出,里面是一个已经老旧了的,现在的年轻人中年人都不再用的按键手机。   傅远征的心忽然一酸。   当年她上高中,虽然还接受着孤儿院的福利,但那时候陆唯已经住校了。   他心里是不放心的,所以给她买了手机,以便联系。   她一直小心对待这部手机,即便这么多年,也不换,舍不得。   傅远征心疼的看着手机上斑驳的痕迹,他知道陆唯是个念旧的人,可一旦跟他扯上关系,她的念旧行为就会变成执着。   脑海里不经意涌现出当晚他将手机砸向墙壁,陆唯痛苦绝望挣扎的眼神。   其实事后,他后悔过,后悔过那晚对陆唯太粗暴,纵然她有错,他也不该用这样的方式去伤害她。   自责心疼聚在心头上。   傅远征的呼吸都颤抖了。   陆唯是被他吻醒的,他的吻带着一种倾略性,强势的将她从睡梦中拉出来。   陆唯感觉到窒息的感觉,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傅远征放开她,看着她喘气,脸红,他又低下头,趁着她呼了一口气,便再次堵住她的唇。   最后,是在陆唯浑身瘫软的时候才结束了这个吻。   陆唯气喘吁吁的被傅远征拥在怀里,她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听着他快速却不紊乱的心跳。   其实以前她也很喜欢听他心跳的声音,总觉得是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他的心跳一直都是有力,平稳,却从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般快。   她很好奇,到底他为什么将她吻醒。   “远征,你怎么了?”   傅远征没说话,低头吻着她的发顶,嗓音喑哑的说:“先吃饭。”   吃完饭后,陆唯给安安洗了澡,吹了头发,安安今晚的睡意来得快,吹头发的时候就一直打呵欠,等吹干头发,她转身抱着陆唯,贴着她的肚子,睡着了。   陆唯将安安放回到床上后,调暗了床头灯,然后才返回到自己的房间。   傅远征已经将她的睡衣和浴巾放好在被子上了,就等着她回来可以直接去浴室洗澡。   陆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过去,傅远征坐在床边的,所以微微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说:“突然觉得这样的你很不真实。”   他看见傅远征的眼睛都暗了,他的嗓音喑哑,低沉到了极点,“先去洗澡。”   陆唯没多想,点了点头,拿着睡衣浴巾进了浴室。   水流冲下来的瞬间,浴室的门忽然从外面开了进来。   陆唯看清傅远征的一刹那,他很快迈开长腿,下车将她按在墙上,他低头狠狠的吻上她的唇,将花洒的阀门扭到最大,水流倾斜的声音瞬间就将陆唯破碎的声音压掉了几分。   陆唯觉得今天晚上的傅远征要的很急也很凶,虽然没有弄疼她,可她一对上他那双暗得惊人的眼睛,就一阵心惊仿佛灵魂都被他钩出来,在欲火里焚烧。   到最后,他从后与她十指相扣,他炙热的胸膛贴着她的背,望着镜子里女人姣好的面容因为情潮而泛红,他低头含吻着她的耳垂,深深的,喑哑的说了一声:“唯唯,对不起。” 第148章 你最好死在外面。   你最好死在外面。   傅远征给陆唯冲了一个澡之后,便用浴巾将她的身子包裹着,然后打横抱起,长腿迈开,走出浴室,将她放在床上。   她脸上的红潮未退,眼神柔媚。   但她看样子是累坏了,傅远征只能上压住自己想再要她的想法,将她拥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以为已经睡着的人忽然开口,“你大哥对白苏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傅远征说:“不清楚,大哥不会轻易表达自己的情感。”   陆唯听完之后,觉得心情愈发烦闷了。   却是傅远征低头去寻她的唇,含吻着她肿胀起来的下唇。   陆唯的心肝一颤一颤,她实在累坏,又怕傅远征又要她,他们分开那么多年,虽然之前有过亲密之事,但都是她压抑自己的情况下,如今傅远征没有节制,精力旺盛。   今晚更是荒唐疯狂,却令她觉得无比真实和安全。   她推拒的力道微乎其微,却令傅远征的眼睛更红了,低头攫住她的唇,不假思索的进入她的身子。   他立起上半身,汗水顺着清俊的侧脸线条滑落,到凸起的喉结,顺着紧实的胸膛滑落,滴在陆唯的身上,她敏·感的身子一颤,像被滴了一滴蜡。   她辗转,呵气,尖叫,低泣,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傅远征在她耳边哄着,却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傅沥行确定了明天的登机时间,在书房里又坐了一会儿。   已经九点半了,他靠在太师椅上,轻阖着眸,听楼底下佣人经过鹅卵石路面时在交头接耳,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   手指轻敲,睁开眼睛,起身离开书房。   推开房门,里面灯光明亮。   白苏从衣帽间里出来,手里捧了几件男士的衬衣和西裤,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看,是傅沥行。   她的手指收紧,出自下意识。   果不其然——   “你怎么还在这里?”男人声线醇厚,却压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气。   不知道她从哪里听到明天傅沥行要去美国的消息,从白天都现在一直待在傅家。   太习惯了男人各种冷漠的反应,白苏抿了抿唇角,手微微一抬,表情自然的说:“帮你收拾衣服行李。”   “家里有佣人,不需要你。你回去吧。”   白苏不为所动,转头不再看他,然后将衣服暂时先放在沙发上,折返回去衣帽间,再拿了几件衣服。   却是她打开放袖扣的抽屉时,看见袖扣盒子旁边放了一本红色的本子。   上面赫然印了三个近乎白色的字:离婚证。   傅沥行离过婚的,北安城很多人都知道,也包括白苏。   可真当她的手指触碰过那三个字的时候,心底才会升起一丝丝不易察觉的惆怅和疯狂的嫉妒。   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会离开他,又是什么样的女人会不爱他?   可她又觉得心里又有一丝丝的雀跃。   她甚至在想,这样才好,傅沥行不可以属于其他任何的女人。   她不动声色的将本子放了回去,拿着袖扣盒出去。   傅沥行依然站在门边,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随着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袖扣盒。   白苏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沙发旁边,半跪着,将沙发上的衣服和袖扣盒放进行李箱里。   她背对着傅沥行,半跪着的姿势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细腰翘臀,背上的脊椎随着她弯下整理衣服的动作,微微凸出一节节,十分性感。   白苏正将一件衬衣整齐放好,忽然被人用力一扯,说是用力其实也不是,只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便是病人,男人想要对付一个女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被傅沥行一拽,从地上站了起来,趔趄一步,被他甩在沙发上。   他的身子跟着过来,欺压着她,温热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逼迫白苏的目光撞进他布满暗色的眼睛。   “我上次在医院对你说过的话不记得了吗?”   他说的很慢,没有平仄,情绪不明。   白苏的脸色不太好,两瓣红润的唇动了动,嘴角却扬起一抹笑,“不要再喜欢你,否则我将来会后悔,是吗?”   傅沥行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的眼睛,白苏承认,傅沥行的长相不具有攻击性,也不是傅远征那种令人惊艳的俊美,但是他成熟,从容淡定,身上还有一种旧时代的儒雅气质。   的确很吸引一部分女人的注意,又在加上他权势滔天,就算是个病秧子,也还是令很多女人为之着迷疯魔。   这里面当然也包括白苏。   否则,她不会喜欢他,一喜欢就是十几年。   只不过很多人都被他的权势吓得退避三舍,再不敢向前。或是傅沥行的气场强大,很多女人无法驾驭。   趁着他还没说话,白苏又反问他:“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会后悔?傅沥行,为什么你不肯直视我对你的感情,你从来都没有接受过我,就判定我将来会后悔,你凭什么!”   傅沥行的眼神真的很暗,是那种比万丈深渊还要令人心生畏惧,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什么情绪,都会被消融,然后毫无反应。   他捏她下颌的手指紧了紧,不答反问:“拿袖扣的时候看到离婚证了,什么感觉?”   离婚证肯定是他亲自放在那里的,他怎么可能猜不到?   白苏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她咬着牙,“你是想问我,喜欢一个有过失败婚史的男人是什么感受是吗?”   她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妄图看出点什么出来,可是她的道行太浅,不是傅沥行的对手。   但她却是忽然低声一笑,眼角荡起涟漪,“我很开心,至少我看到的不是结婚证。”   傅沥行的眼眸微微一眯,看着从她的媚眼里溢出来的笑意,突然松开钳制着她的手,然后起身。   他单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嗓音低沉道:“滚出去。”   白苏的心一酸,却是起身忽然拽住他的衣袖,眼圈泛红,一字一顿的问他:“那好,我只有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就离开。”   傅沥行侧对着她,不说话,默认她继续说下去。   白苏低头看了一下拖鞋里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脚趾头,趾头的指甲圆润好看,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梅花的花瓣。   她的呼吸顿了顿,仿佛在纠结着什么,直到傅沥行的眉头动了动,她才问:“当初我爸被叶家的人差点告了要去坐牢,我爸欠了两个亿,而我的账户就突然多了两个亿,那钱是不是你的?”   从开口问问题,到问完之后,白苏的视线都没有从傅沥行的脸上移开一寸,她看着他的表情依旧淡漠。   傅沥行回头,淡然的看着她,眼神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清晰的吐字,确保白苏能听清每一个字。   “你想多了。”   “傅沥行,我知道是你!”白苏的眼圈红的厉害,抓着傅沥行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一定是你,否则谁还会给我这一笔钱,我早就该猜到是你了,只是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你明明那么嫌弃我烦人,恨不能与我隔着山海永不见面,怎么会给我一笔能救我爸的钱呢?可是我的直觉又非常矛盾的告诉我,是你,傅沥行,是你对不对?”   傅沥行脸色苍白,手指有力将她的手指抓开。   白苏不放,攥得手指根都泛白,却是傅沥行的力道下了狠劲,白苏的手指几乎要断了。   她疼的脸色都白了,傅沥行突然松了手,就在白苏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傅沥行却是转身,对门外的易山说:“进来。”   易山进来:“傅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把她带出去。”   他冷冷淡淡的四个字,白苏的脸色一变,“傅沥行,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易山已经走到她身边,手指不知道按到白苏手臂上的那个穴道,她的手臂突然一麻,手指不受控制的松开傅沥行的衣袖。   她的心顿时就凉了,眼神惊恐。   傅沥行要去美国了,他的身体很明显比前几年差了很多。   此去经年,或许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或许就是一辈子。   她突然绝望痛苦,可是傅沥行已经将房间的门关上了。   易山来不及抓住她,她就已经再次破门而入,还没转过身的傅沥行被她强行勾住脖子,她踮起脚尖,泪流满面的亲吻着他的唇,唇瓣颤抖,左胸口痛得她无法呼吸,一字一句哽咽道:“傅沥行,你最好死在外面,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傅沥行离开中国的这天,傅远征一家从外面搬回老宅。   傅远征没有去送机,只是某个时间点,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低头拿起烟盒磕出一支,吸燃。   昨晚要的太疯狂,今天又是搬家,陆唯洗完澡之后就有困意,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傅远征看着她窝在自己的怀里睡去,嘴角弯起,灭了床头灯,将她紧紧搂进怀里。   直到后半夜,傅远征忽然从梦中惊醒,空气中有种粘腻的汗湿味。   他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这样的情况已经有几天了。   他连续梦到当年的那场连环杀人案。 第149章 他是我的丈夫   他是我的丈夫   吃完早饭后。   安安亲了亲陆唯,又亲了亲傅远征,坐在儿童餐椅上,狠狠咬了一口包子,挥着肉乎乎的小手,含糊不清的说:“爸爸妈妈,你们下班后要早点回来哦。”   傅远征去上班的路上稍微改道便可以经过唯一花店。   司机平稳的开车,张宋汇报今天的行程安排。   他几乎每次都在车里汇报的,这是傅远征的规定,他做事一向讲究效率,这一点和傅沥行的行事作风很像。   陆唯听张宋的汇报才知道傅远征每天的行程都安排的很满。   她的手指一曲,反扣住傅远征的手,是心疼的吧。   但这是他的工作,也是他肩上的责任,是他愿意为傅沥行付出的,他所想要补偿的一部分。   她不会说什么。   傅远征很清楚陆唯,察觉到她手指的力量,偏头一看,看到她微微蹙眉,嘴角轻抿的模样,这才抬眸朝张宋看了一眼。   那眼神带着几分警告的压迫感,张宋是个心思玲珑剔透的人,很快就会意,直接跳过中间的行程。   “晚上有一场饭局。”   说到这里,张宋望向傅远征,后者眉目清淡,只留了个线条流畅的侧脸给他。   张宋顿了顿,觉得差不多了,便转回过身。   “没睡饱吗?”低沉的嗓音在耳边。   陆唯摇摇头,昨晚傅远征并没有抓着她做,所以她很早就睡着了,这一夜算是睡得很安稳,也很沉。   如果除去半夜醒来的时候看见傅远征在阳台上抽烟的话。   傅远征像是后背生了眼睛似的,察觉到醒来,他便转过身,掐灭了烟,走到床边坐下,揽着她,问她:“怎么不睡?”   当时陆唯的确很困,但她更关心的是傅远征,她问他:“怎么抽烟了,睡不着,在想事情吗?”   事实上,傅远征梦到了几年前的那桩连环杀人案,他知道案子至今未破,是他的一个心结。   或许令他隐隐觉得不安的是,他能从那场灾难中劫后余生,会不会凶手也能如此幸运?   那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变态杀人凶手,心理素质或是反侦察能力都不是一般杀人凶手可以比肩的。   那近乎是一个将杀人当成是一场盛宴在享受的变态杀人狂。   可,也是因为那件案子,那场灾难,他和陆唯才被分开了这么多年。   虽然陆唯嘴上不说,但他比谁都清楚,那件案子对陆唯来说是一个禁忌,他不想被她知道自己做梦的事情。   他要的是,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一个在他能力范围内,能给予她安全感的生活。   也许,只是他的杞人忧天。   因为那场灾难几乎无人幸免,而他是个意外。   他揽着陆唯的手紧了紧,掀开被子,抱着陆唯躺了下去,吻着她的额头,说:“不是,刚刚去看安安有没有踢被子,回来后没什么睡意,就抽了一根。现在有点困了。”   他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将脸埋进陆唯的肩窝里,吻了吻她。   动作亲昵的令陆唯的心抖了抖,她的心豁然一软,这样的远征令她觉得真实又安心,抬手抱着他,说:“好,快睡吧。”   这会儿车上,他问她是不是没睡饱,陆唯摇摇头,说:“你确定自己现在一点问题都没有了吗?现在就去上班,没关系吗?”   临下车前,傅远征保证的说:“我会量力而行。”   陆唯点头,下车。   店里刚招不久的小姑娘顾小笙已经到了,陆唯进门,对她微微一笑,“早。”   “早,陆唯姐。”顾小笙腼腆的笑了一下,“陆唯姐,我刚刚看到你从一辆宾利车上下来,那是谁啊,亲自送你来吗?”   架不住小姑娘好奇,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很多事情都感兴趣,好奇。一开始,她都是不怎么敢和陆唯白苏说话,十分腼腆。   好不容易能多说几句话,增进感情,店里的氛围也更融洽,平时陆唯不怎么会回答的问题,便也大大方方的回答说:“是顺道送我来的。”   事实上,也可以说成是顺道。   顾小笙红着脸忍不住好奇的问:“是你什么人呀,我看到他下车给你开门了。”   顾小笙之前一直在小县城,见不到这种级别的豪车,更别说从车上下来的男人,背影清俊高大,白衬衣,黑色西裤,一副商业精英的模样。   而且,他亲自给陆唯开门,她亲眼看见陆唯下车之后,他还亲吻了陆唯的额头。   她只能看见男人的侧脸,惊鸿一瞥,也足够令人惊艳不已。   况且,男人亲吻陆唯额头的动作很自然,就像做过无数遍一样,陆唯微低垂着眉眼,嘴角微扬。   很温馨,却也很令人脸红心跳,血脉喷张。   这个人包括顾小笙。   陆唯被她这么一问,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们之间从来没有明确过关系,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就是这样,十分契合,自然而然的在一起。   两个字在脑海中呈现出来的一瞬间,她的心一颤,心底又忽然涌现出一股酸甜的暖意。   她嘴角弯弯,“他是我丈夫。”   顾小笙的心跳一紧,惊讶道:“陆唯姐,你结婚了吗?”   陆唯笑着反问:“不然你觉得安安怎么来的?”   那是个很长也很曲折的故事,要从很久以前说起。   而且顾小笙也没有和她熟悉到那个程度,她不愿解释太多。   顾小笙被她这么一反问,愣了一下,旋即腼腆的笑开:“也对,我竟然忘记安安了,我都快忘了陆唯姐你都生过孩子了。”   察觉到身后有道灼灼的视线,陆唯一回头,结果看见傅远征站在门边,眼神很平常,顾小笙却从男人的眼里看到了温柔的笑意,他白皙的手指握着一支手机。   陆唯的手机。   落在车上了。   陆唯的心跳有点快,他什么时候在身后的?   但看他表情寻常,眼神也未动分毫,心里确定他是没听见的。   她按了按额头,无奈的笑着说自己粗心,走过去,接过手机,傅远征顺势将她的手包裹着,抬起另一只手,亲昵的捏了捏她的鼻头,“我去上班了。”   “好。”   男人走后,顾小笙脸颊的温度越来越高。   她望着橱窗外的街边,那辆缓缓开走的宾利慕尚,想到刚刚出现在店里的那个男人惊为天人的容貌,眼底有了向往的神色。   等白苏到了,开门进来,一眼就看到她,忍不住过去调侃道:“小笙,想什么这么入神呢?不会是男人吧?”   顾小笙的脸腾的一下就涨红,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苏姐你胡说。”   白苏勾着她的肩膀,凑近她,她身上淡淡的好闻的香水味钻进顾小笙的鼻腔,她一偏头就看见白苏勾着一双媚眼,在笑她。   “想男人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你不用急着撇清,你那眼神,是个女人都懂。”   “苏姐,我真没有…”顾小笙的脸都红成猪肝色了,急着转移话题,反问白苏,“苏姐你也会想男人吗?”   白苏的眼神一暗,嘴角微微勾起,淡淡的笑着说:“会的吧。”   陆唯拿着水杯从里面出来,摘下口罩一边的挂绳,走到饮水机边,弯腰盛水,随口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小笙的脸红成这样。”   白苏笑道:“小笙想男人了。”   顾小笙一看见陆唯,心虚的低下头,磕磕绊绊道:“我才没有。”   陆唯当然不会像白苏一样会开她玩笑,看见她低着头,只当她是害羞,笑了笑,便进了工作室忙活。   同样在忙碌的还有傅远征。   他出事后住院的一段时间里,公司的大小事务几乎都是张宋处理,只有关乎到重大的决策,才需要傅沥行亲自出马。   虽然没有特别重大的事情,但一天下来,开了四个会议,稍微停歇下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半了。   张宋端着一杯咖啡进来,放在傅选手的右手边,距离鼠标有三个拳头的距离。   “张宋。”   刚要转身的张宋被叫住了。   他转身请示道:“总裁,有什么吩咐?”   傅远征的眼神从电脑屏幕移开,“去替我办一件事。”   张宋也有自己份内的事需要完成,所以傅远征给他的时间很宽裕,两天。   两天后,张宋拿着材料进来,将它们放在傅远征的桌上,说:“这是陆小姐当年所在孤儿院的户口证明,还有…陆小姐和尹总的关系解除声明。”   张宋并不知道傅远征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可以走绿色通道,分分钟就能搞定这件事。   但后来,无意间的一次机会,他听见向来清冷疏淡的男人语气温和的说:“我想给她一个完整的,真实的过程。”   接到傅远征的电话时,陆唯正在帮忙一起扎花束。   “等会儿过来接你。”   现在是下午三点半,陆唯疑惑的问:“怎么了?”   “到了你就知道。”   上了车,陆唯问了几次傅远征都不说,后来她就不问了。   直到车子停在民政局门口。   她一愣,男人微凉的手紧了紧,牵着她,走进去。   陆唯的心跳的有点快,她下意识反握着傅远征,抬头问他,“远征,你怎么?”   “不愿意吗?”傅远征看着她,眼神并没有压着任何的情绪。   他在问她,很认真没有掺杂任何杂质的问她。   陆唯摇头,又摇头,还是摇头,脑袋涨涨的一片空白。   在等候的还有四五对准夫妻。   傅远征先带着陆唯去拍照片,红底的半身照,男俊女靓,宛如一双碧人。   直到傅远征拿出孤儿院的户口证明和陆唯与尹少城解除关系的声明,陆唯才真正的恍惚回过神来。   她的心一酸,眼眶微红,原来他已经准备好了。   工作人员抽出两份表格给他们填写,陆唯的心眼颤得都麻了,捏着笔的手指抖了抖。   “唯唯?”男人声线低沉,却透着几分耐心的哄着人的意味。   陆唯一怔,握着笔的手紧了紧,在末尾,一笔一画,极认真的签下自己的名字:陆唯。   她听见工作人员拿着钢印在两本红色的本本上盖章的声音。   砰砰!   那声音像敲在心上,她又是一阵心麻。   两本红色的本子被她捏在手上,她觉得走出民政局的脚步都是轻的。   上了车,还是傅远征给她系的安全带。   “远征…”   “嗯?”男人低头,给她系安全带。   陆唯低头看他,胸腔的热意就要溢出来了。   她就这么扑过去,傅远征正在给她系安全带的手一顿,下一瞬,他的手更紧的回抱着她,鼻尖刮蹭着她的耳朵。   她也更紧的抱着他,在他的颈窝里,偷偷笑出声,眼泪也掉了下来。 第150章 你能不能抱抱我?   你能不能抱抱我?   尹少城刚开完视频会议,此刻已近黄昏。   紫红色的霞光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照进来,宽敞的办公室顿时显得温暖了几分。   何故敲门进来,走到尹少城身边,看着他捏着笔正在签文件,他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到尹少城不耐烦的迸出一个字:“说!”   这个消息何故没忍心说,但他最清楚尹少城的脾气,他再这么吞吞吐吐下去,真的会被扒了一层皮。   遂,他一咬牙,“陆唯姐和傅远征领证了。”   他撇开头,硬着头皮说出这句话的。   说完后,才觉得一口憋在胸腔的气被吐了出去,这才敢眯缝着眼睛小心翼翼的注意着尹少城的表情变化。   尹少城在听完他说的话后,还继续翻阅文件,可是他冷峻的侧脸线条却越绷越紧,侧面照过来的霞光将他的脸一半照得明亮,一般晦暗深沉。   何故只听见咔咔两声,尹少城手上的那支笔便断成了两截。   断裂开的笔戳到尹少城的拇指,顿时就冒出了血珠。   何故一吓,“城哥,你的手…”   他连忙抽了两张纸,紧紧包裹着那个小伤口,却被尹少城用力往外一推,他紧绷的小臂肌肉凸起,十分有力量,将何故推出几步开外。   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布满了暗色。   可他一句话也没说,从听到陆唯和傅远征领结婚证的消息后,一句话也没说。   这很反常,何故很害怕。   过了一会儿,尹少城攥着那张纸巾包裹着拇指头,他低垂着眉眼,神情黯然,淡淡的问:“媚儿在哪?”   尹少城好几天没召见徐媚儿了。   或许更确切的说,从清明节那天,尹少城醒来之后,他只见过徐媚儿一次,而且那次还是在医院,之后徐媚儿便出国了,回国之后,也并没有召见。   何故翻了翻行程,说:“今天休息,在家呢。”   “嗯,”尹少城的眼睫一动,说,“晚上安排她和我吃饭,就去她最喜欢的那家餐厅。”   徐媚儿到餐厅的时候,尹少城已经坐在那了。   他穿着黑色的西装,头发理的简单干脆,他轻轻扫了一眼,那股自带邪气的俊美令他整个人显得很不真实。   徐媚儿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我点了你喜欢吃的,还要点什么?”还是他一如既往的语气。   徐媚儿知道,他从前一直将她当成是陆唯,所以对她说话,一直都是温和的,宠溺的,带了几分纵容。   她一开始是觉得心酸的,可是后来就麻痹了,全身心的投入,陪他演一场麻痹他,也麻痹她的戏码。   她微笑着说:“没有了,这些就已经很够了,我要保持身材的。”   她是模特,对身材的要求十分严格,像这样的晚餐,她能少吃尽量都少吃,尽管是她喜欢的西餐。   尹少城亲自给她倒了酒,等菜上了还亲自给她切了牛排,动作细致,从一而终。   其实徐媚儿知道,陆唯不是很喜欢西餐,这个尹少城要比她清楚得多。   她麻痹自己,但也有任性的时候。   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她都快忘记是几年前。   有一次,尹少城亲自去接她,下楼问她:“想吃什么?”   那时候的徐媚儿已经很熟悉陆唯的喜好,她不选陆唯喜欢的中餐,而是说:“我想吃牛排。”   她清楚的看见尹少城皱眉,看见何故脸色一变对着她使眼色,示意她换一个,换一个陆唯喜欢的。   可是她不换,也等着尹少城发火。   可是她等不来尹少城的发火,等不到他的拂袖而去,他忽然一笑,眼神近乎温柔,“好。”   牛排切好了,徐媚儿的思绪也被拉了回来,牛排切得很整齐,尹少城其实是有强迫症的,这一点的发现,当时徐媚儿还在心里偷偷藏了喜悦。   这样的尹少城很生动。   尹少城将盘子推回过去,看着她,仿佛又是透过她看着另一人,“慢慢吃。”   徐媚儿叉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觉得平时做西餐最好的店今天的牛排老了,涩涩的口感,味同嚼蜡。   吃完饭后,尹少城开车送她回去。   在车上的时候,尹少城忽然开口:“新发型很适合你。”   徐媚儿的表情微微一僵,低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神,“谢谢。”   车子停在半山别墅区的一栋新别墅外面,是尹少城的另一处私宅。   开门进去,站在玄关的徐媚儿忽然转过身踮起脚尖抱着尹少城的脖子。   晚餐的时候,尹少城的话比平时多,很反常。   何故接她去吃晚餐的时候已经听说了,陆唯结婚了。   他应该很难过吧?   以往他心情不好,难过或是烦闷的时候,都会要求她抱着他,这样他的心情就会好些。   这么想着,她抱着他的动作就更紧了些,试图用这样的方式令他舒服一些。   可是今天,尹少城微微叹了一口气,却将她的手从他的脖子上抓下来,他低着头看她,淡茶色的眸透着暗光,令徐媚儿一阵心惊和酸胀。   她还来不及出声,尹少城已经将手中别墅的钥匙塞进她的手中。   “车库里的车和这栋房子,你留着吧。”   手心钥匙冰凉的温度熨贴着肌肤。   徐媚儿只觉得一阵心凉,“尹少…”   尹少城却打断她,势必要将话一次性说个明白。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媚儿,我不是好东西,浪费你那么多时间和青春,我还会给你一笔钱,你想继续留在国内发展就留在国内,想出国深造我也会送你出去,你可以尽管开口。”   徐媚儿的心一颤一颤的,眼圈倏然就红了,唇瓣颤了几下,才抖出几个字出来,“你要赶我走了吗?”   陆唯彻底嫁给别人了,他便再也不需要她了。   其实徐媚儿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她一直都知道。   从那天尹老的葬礼上,她躲在树林里看着深陷悲伤中的尹少城却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她便知道了会有这一天的来临。   醒来的每一天都有可能是再见的这天,每一天对她来说,都是求来的。   求来的,她仅仅剩下的与尹少城还有一点点关系的时间。   尹少城的眉头几不可察的一蹙,看着她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低沉的嗯了一声,“媚儿,我不是你的良人。”   他只是一个混蛋,一个自欺欺人,害人害己的不折不扣的混蛋。   是他耽误了她。   可是徐媚儿也绝不是什么纠缠不休的人,她攥着钥匙,一颗心越来越冷,心跳越来越快,她深吸一口气,胸腔却越来越憋闷着,喉头一颤,便哽咽了。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好。”   尹少城只等着她这个答案,听到之后,他就转身要去开门。   却是徐媚儿在他身后,忽然开口,“少城。”   尹少城的脚步一顿,身后的徐媚儿继续说道:“你,能不能抱抱我?”   尹少城转过身去,徐媚儿就站在距离他只有两步远的地方。   风吹动她的发丝,她拿手将头发拂开,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她被父亲卖进会所的第一天,就被迫出来陪客人。   尹少城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客人,当时他还是大四的学生,可北安城的公子哥们十几岁的年纪就是会所里的常客,尹少城当时是纨绔里的翘楚,他自然不例外。   当时尹少城第一眼就相中她,并叫来会所的经理,要给她赎身。   她被他带到一套公寓楼里,紧张的低着头不敢看他,两只手的手指绞在一起,指节都泛白了。   她纤瘦的身子单薄的像一张纸。   他蹙眉问她:“你叫徐媚儿?”   她的眼神一颤,抬眼看着他,不在包厢的灯光下,尹少城终于看见她的那双眼睛,灿若星辰,却又像是蒙了一层淡淡的尘,她摇头。   “是他们起的名字,其实我不叫徐媚儿,我叫…”   他打断她:“没关系,我还是叫你媚儿。”   后来,她一次次纠正他,她的名字,而他一次都没有改,还是一如既往的叫她媚儿。   可是后来呢,她自己都麻木了,也渐渐有点忘记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叫她媚儿,报纸新闻,杂志网络,出现的也只是徐媚儿三个字。   此刻她仰着脸,拂开发丝的脸上,一双眼眸灿若星辰。   尹少城抿了一下唇角,想起了第一次见面,过往的回忆涌上脑海的一刻,对她是亏欠的。   他没有什么犹豫,走过去,俯身将她抱了个满怀。   徐媚儿在他的怀里,哽咽的说:“你没有耽误我,如果不是你,我还在那个会所里面,也许生了什么病早就死了,也许活得不成人样,少城,我要谢谢你,谢谢你给了我光明。”   尹少城的手僵了僵,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到底没再说些什么。   他走出门外,站在门廊下,徐媚儿看着他的背影,风将她的头发彻底都吹乱了,她的心底翻涌着酸楚的凄凉。   她忽然问他:“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吗?”   她的名字,她真正的名字。   尹少城的脚步一顿,风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股涩涩的凉意,他侧过脸,侧脸的线条冷峻却也俊朗,他说:“记得,徐卿卿。”   徐卿卿一怔,破涕一笑,点头,“好。” 第151章 她叫你们滚开   她叫你们滚开   尹少城走了一小段路,何故将车子开来,接他下山。   半山别墅的一栋栋独立的房子被掩在路灯晕开的光线之后。   结束了。   陆唯有了她的归属,他也该放下执念,放过徐卿卿,给她一个好的,重新的开始。   就像陆唯给他的选择一样。   当年她才十八岁,跟了他将近七年的时间,他霸占了她最美好的七年,却无法再给她接下去的不论多少个的七年。   尹少城降下车窗,摸出烟盒,点了一支烟,烟雾散开,半掩着他冷峻的脸庞。   “城哥,我们现在去哪?”何故握着方向盘问道。   去哪?   尹少城捏了捏眉心。   去哪呢?   老宅没有爷爷,月牙湾那栋别墅里全都是陆唯的影子,他把房子空置了,和陆唯离婚之后就再也没回去过,也没卖,就放在那,它原本就只是个房子而已。   一个空的,没有温情的房子。   如今,他该去哪呢?   “找个地方,喝酒吧。”尹少城看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群山,夜幕低垂,他皱着眉头,脸上神情莫测。   何故下意识的将车子开到唯一花店那条街的酒吧。   等他反应过来,懊恼的哎呀一声,“城哥,我们换个地方吧。”   “换什么,这地方挺好。”尹少城睇了他一眼,摁灭了烟头,脸上没有不悦的表情。   酒吧老板是尹少城的人。   门外的保安一看见熟悉的车牌,立马迎了上去,“城哥。”   尹少城没搭理,自顾下车,走进去。   还是他最喜欢的烈酒,却是何故眼尖,一眼就看见卡座那边的陆唯,心跳一紧,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尹少城,结果一转头,尹少城的目光已经落在卡座那边了。   眼神里带着暗光。   陆唯和傅远征领证之后,白苏是第一个知道的,陆唯瞒着其他人,也绝不会瞒着白苏。   白苏就拉着陆唯和顾小笙到酒吧来喝酒。   傅远征在电话里叮嘱了,不准陆唯喝太多,陆唯自己有分寸,喝了几杯之后感觉到了自己的极限,就不再乱动了。   顾小笙平日里腼腆的一小姑娘,酒量倒是不错,她腼腆的笑道:“我爸在酒厂上班,小时候我常跟着去,闻着酒味长大的。”   陆唯一笑,“怪不得呢。”   她将白苏又要倒酒的手抓住,回头看她眼神迷茫,又倏然松了手,只是将她手上的酒瓶拿过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顾小笙是瞧出了白苏的不对劲,但她不知道那些事,只是看了一眼,就往嘴里送酒,安安静静的。   “嗨,美女,不介意我们坐下来和你们喝几杯吧?”   听见有人搭讪,陆唯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   说话的是一个打扮很潮流的男人,大概三十岁左右,梳着三七分的头发,头发上还打了蜡,看得出来还化了妆,而站在他身边同样拿着酒杯的是另外两个打扮差不多的男人。   陆唯的脑海顿时闪现出一个词,油头粉面。   她一皱眉,很明白的拒绝道:“对不起,我们三个人就可以了。”   “诶,你们就三个女生喝酒多没意思啊,我们坐下一起,也热闹,好吧?”说着,那个男人也不等陆唯说什么,就径直坐下来。   他的两个同伴也坐下来,将她们三个女的围在中间。   陆唯看了一眼面色紧张的顾小笙,拳头下意识的握了起来。   可还不等她出手,就在男人的手想要搭在她背后的沙发上的时候,忽然手臂被人狠狠一抓,整个人就被提了出去。   伴随而来的是一道漫不经心又透着几分狠戾的声音:“她叫你们滚开,没听见吗?”   那男人几乎是被尹少城丢出去的,身子撞到了身后的服务员,盘子上的酒水顿时就往他的头上兜下。   “你他妈…”   男人刚要发作,却看见回头,冷漠的看着他的尹少城,脸色顿时一变,他的两名同伴吓得也是不敢再坐了,连忙从卡座上起来,拉着地上的那个男人灰溜溜的逃走了。   陆唯也没料到尹少城会在这里。   “没事吧?”尹少城坐下来,与陆唯之间有两个拳头之隔。   陆唯摇头,一笑,“没事,你怎么在这?”   尹少城凝眸看着她,她最近的气色不错,也没那么消瘦了,他的心里一阵心酸又苦涩,喉结滚动,撇开视线,说:“没事过来喝酒。”   在旁边的何故见他这样,又忍不住心疼了。   “你的胃不太好,少喝点。”陆唯温温静静的语调提醒他,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只是很平常的关系而已。   尹少城还是忍不住喉头一哽,嘴角稍稍弯起,面色平常道:“嗯,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什么,尹少城尽可能的表现出平静的样子,也不希望陆唯对他太过生分,这样也能多说几句话。   他尽可能的不去打扰她的生活,可碰上了,他也难免悸动,想要多靠近她一点,但也极限于这种程度。   只有顾小笙和尹少城何故不太熟,在旁边静静的听着看着。   刚才她看得清清楚楚,尹少城是怎么出手将那个男人赶走的。   她也认出尹少城的身份,他经常出现在花边新闻上,想不认出他也很难。   可是…   她同时也发现了,尹少城看陆唯的眼神很不一样。   虽然她才十八岁,但是她初中没读完就出来打工了,见过的事情也多,也知晓男女之情。   她看得出来,尹少城居然喜欢陆唯!   她这一刻突然觉得陆唯真好命,好命到令人羡慕嫉妒的地步。   上一次的惊鸿一瞥之后,顾小笙回头在网络上查了那辆宾利。   北安城里只有一个人开这样的车,那就是傅家的二公子,如今FZ集团的总裁,傅远征。   而且,她听过陆唯在打电话的时候说起过远征两个字,所以就笃定,陆唯口中说的丈夫,就是傅远征。   得知这个消息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怎么都想不到陆唯的丈夫会是傅远征,之前只是有时候会在心里猜想,陆唯这么漂亮又善良的人到底什么样的男人有幸能够娶到。   没想到,居然是傅远征。   可是网络上并没有关于傅远征结婚的任何消息,但她也知道,豪门都不喜欢被人窥视生活,也不愿暴露太多隐私,比如结婚的事情。   陆唯不仅有一个身份显赫英俊又体贴的丈夫,又有尹少城这么一个护花使者,她觉得全北安城的女人加起来,都没有陆唯好命。   她又觉得命运不公,为什么好处都被陆唯占了? 第152章 恭喜你们   恭喜你们   领完证之后,傅远征是打算带陆唯出去吃饭的,可是与市政合作的那个项目临时出现了一点问题,他必须亲自赶到现场。   陆唯知道那个项目对FZ,对傅远征来说很重要,所以她让傅远征送她回花店,又倾身过去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我不在乎那些虚的,你去吧,开车慢点。”   等傅远征到了工地又给陆唯打电话,知道她要和白苏她们去喝酒,又叮嘱她少喝点,她的酒量并不好,喝醉了之后不吵不闹,但是没有半点防范意识。   他不放心。   工地那边的事情忙完之后,他马不停蹄的赶到酒吧。   进去的时候,他的视线扫了一眼,就看见卡座那边的人。   尹少城坐在陆唯的边上,他一只手握着酒杯,另一只手在卡座的沙发背上随意搭着,在靠近陆唯的背部还有几分距离,隐隐握着拳头。   都是男人,傅远征知道尹少城握着拳头的时候,是在隐忍着什么。   他的眸色暗了暗,名贵的西装裤包裹的长腿迈开,步伐沉稳的朝着卡座走过去。   陆唯像是心电感应到一般,一抬头就看见傅远征。   她的眼眸一弯,嘴角划起一抹笑,“你怎么过来了,我都说了可以自己打车回去的。”   傅远征过来,白苏立马识相的将位子让开,让傅远征坐在陆唯的边上。   他坐下,微侧着身子,手臂搭在卡座的沙发背上,呈现出一种将陆唯拥在怀里的姿势,十分具有侵略性。   “那边忙完没事了,所以过来接你。”   目光扫了一眼,视线和尹少城的碰上,两个男人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顿时,何故就觉得尹少城败下阵来了。   人傅远征现在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而他的城哥不仅丢了老婆,连情人也丢了,真正是一个孤寡老人了。   他越想越心酸,也觉得气氛越来越冷凝。   “喝多少了?”傅远征微低头,看着陆唯的眼睛,眼角只有微微的一抹桃红,看上去喝的不多。   陆唯是喝酒容易脸红的那一种,尤其是眼尾,喝得越多,眼尾就越红。   那边,尹少城看了一眼,将搭着的手臂收了回来,他站起身,正准备要走,却是傅远征开口了,“尹少城。”   尹少城顿足,抬眸看他。   傅远征手里捏着一只酒杯,酒水的颜色衬得他白皙的手指分外匀称。   尹少城看了一眼,低头嘴角微微一勾,然后将桌上原本属于他的杯子拿起,倒了一杯,和傅远征的轻轻一碰。   傅远征一直没有机会谢过尹少城。   男人之间有时候一个动作就足够明白对方的心思。   一左一右,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人,同样耀眼迷人。   尹少城喝完后,又倒了一杯,又多陆唯抬了抬下巴,“你也倒一杯。”   陆唯抿唇,点头,倒了一杯。   尹少城碰了碰他们的酒杯,眼神淡淡的从陆唯的脸上移开,又望向傅远征,点头一笑,“恭喜你们。”   傅远征私心是不希望陆唯再喝酒,但这一杯是尹少城敬的,他不会阻拦陆唯。   “谢谢。”   “多谢。”   尹少城走了之后,傅远征让张宋安排车子送白苏和顾小笙回去。   车子很快就来了,陆唯被傅远征揽着肩膀微笑着和她们挥手告别,“到家了给我发一条信息。”   “好,放心吧陆唯姐…”顾小笙一顿,目光快速的扫过傅远征的脸,脸颊微热,“傅总,你们也早点回去吧。”   白苏喝的有点多了,顾小笙小心翼翼的扶着她的肩膀上车,车门关上,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酒吧外面,身高腿长的傅远征打开宾利的车门,小心护着陆唯的头,让她先上车。   那样小心翼翼的护着的动作和神情,令人心底发软。   车子已经拐了一个弯,她还舍不得收回视线,白苏迷迷糊糊的问她在看什么,她一愣,忙否认道:“没看什么,白苏姐,你难受吗?”   白苏的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含糊不清的说:“难受。”   “是头痛吗还是想吐?”   好一会儿白苏都不说话,就在顾小笙以为她睡着的时候,她的嘴里又喃喃的吐出一个字,“心。”   陆唯被傅远征拥在怀里,她闻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还有酒味,抱着他腰身的手紧了紧,将脸埋进他的怀里,闷声说:“远征,你其实不用吃醋的。”   陆唯看得出来。   傅远征失笑,但也只是嘴角微微勾起,他伸手摸了摸陆唯柔顺的长发,“嗯,我知道,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只是男人的占有欲,很难控制,尤其是在知道尹少城对陆唯的感情的情况下。   陆唯抱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一件事,睁开眼睛看着男人白皙的下巴弧线,问道:“我读大学那会儿,你是不是去学校警告过尹少城?”   那是…   真的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傅远征当然记得,他依旧淡淡的笑着,眼神温柔,“不是警告,是提醒,性质不一样。”   他见不得其他男人接近她,尤其是别有意图的接近她。   回到家里,安安已经睡下了。   陆唯洗完澡出来,傅远征不在房间里,她擦着头发走出房间,见到书房的门是半开着的。   傅远征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准备起身,一抬眼就看见陆唯站在门边,手里拿着毛巾擦头发因为浴室里蒸腾是水汽而微微晕红的脸,肌肤吹弹可破。   他的手指捏了一下,喉结上下滚动,起身走到她面前,顺手接过她手里的毛巾,动作细致的给她擦头发,“先去把头发吹干了。”   傅远征将她按在浴室的凳子上,然后一手拿着吹风筒,一手手指温柔的穿插过她的发丝。   吹风筒发出嗡嗡嗡的声响,吹气的风暖暖的,轻柔的,陆唯看着镜子里男人认真的侧脸,嘴角抿了起来,不经意的勾出浅浅的弧度。   吹干头发后,陆唯先去看看安安睡觉有没有踢被子,返回房间,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流声。   她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虽然喝得不多,但酒精的缘故她还是有了困意,躺在枕头上,迷迷糊糊的听见水流声停了,裹着浴巾的傅远征从浴室里出来。   她的眼皮有点撑不住,看了一眼就闭上了,只听见他开门出去,一会儿又隐隐听见他开门进来的声音。   傅远征去了书房,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个盒子。   他掀开被子坐进去,一手揽过陆唯,俯身亲了亲她的发顶,“睡了?”   陆唯半睁着眼看他,慵懒的用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迷糊的嗯了一声。   却是傅远征将手里的盒子递给她,她睁开眼睛,往上挪了挪,将身子靠在他微凉的胸膛上,一手拿过盒子,问他:“是什么?”   “打开看看。”   陆唯将盒子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支白色的手机。   手机一看就有一定年岁,机身的白漆都斑驳了,角落还有一些磕磕碰碰的划痕,但可以看得出来,使用她的人一直都很小心谨慎,很爱护。   “你什么时候…”   陆唯眼圈一红,将手机从盒子里拿出来,手机背面被摔坏的后壳已经被修好了,不知道用了什么粘合剂,几乎都看不到什么裂缝。   他什么时候修好的?   傅远征拥着她的手紧了紧,在她耳边低声说:“收好了,别再弄破了。”   陆唯抓着手机,顿时睡意全无,坐起身子,咬着唇瞪了傅远征一眼,眼圈还是红,“不是我弄破的,是你。”   傅远征重新将她拥进怀里,一个转身将她压在身下,他低头攫住她的唇,深深的吻着她,在她耳边说:“那一次,是我不好。”   陆唯喉头一哽,又破涕而笑,“是你不好,当然是你不好,你居然还吃自己的醋…”   傅远征再次攫住她的唇,将她的笑声都堵了回去,他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几乎是掠夺一般的吻着她,手指顺着她睡意的衣摆钻了进去。   他的手指凉凉的,按捏的力度不轻不重,陆唯被撩拨得体温骤升,呼吸声越来越粗重,几次想要将他的手拉出来,最后却被他一手将两只手腕按在头顶。   他将她的衣裳褪尽,抵着她,“还笑吗?”   陆唯被他折磨得力气全无,哪里还能笑的出来,到最后哭着求他。   傅远征从后咬着她的耳垂,气息烫人,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她的名字。   唯唯,唯唯,陆唯的灵魂都跟着颤动起来。   一场浴火一直焚烧到天边渐渐泛白。   在陆唯意识模糊的时候,耳边是男人低沉的嗓音:“唯唯,再过一个月,我们举办婚礼。” 第153章 胃口不好   胃口不好   顾小笙每天都是最早到店里,等陆唯或者白苏到的时候,她已经将店里的空气流通好了,顺便还打扫了卫生。   是个很勤快的小姑娘。   今天也一样。   陆唯到了店里,顾小笙正在橱窗边擦矮桌的桌面,一听见门上的铃铛声,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微笑着同陆唯打招呼,“陆唯姐,早。”   “早。”   顾小笙眼神一顿,然后,将目光落在陆唯身后,清俊优雅的男人身上。   对方忽然朝她看了一眼,那眼神透着淡漠的清冷的意味,她的心跳骤然加快,猛地移开视线,向对方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然后又继续干活了。   却止不住快速颤动的心跳。   那边,傅远征将手上的三明治和牛奶塞进陆唯的手中,眉眼温柔,语气却带着不容商量,“没什么胃口也必须吃完,过半个小时我会打电话来确认。”   陆唯皱眉,“我吃了华夫饼,差不多饱了。”   “不要讨价还价,嗯?”傅远征的手按在她纤瘦的肩膀上,旁若无人的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去上班了。”   傅远征走了,顾小笙的目光下意识的追随过去,看见他的助理给他开车门,他修长挺拔的身子一弯,进了车,擦得锃亮的皮鞋都透着矜贵的气息。   顾小笙看着,脸色又是微微发红。   而陆唯的眉头皱得高高的,认命的看着手上的三明治和牛奶。   是管家在临上车前递给傅远征的。   可她真的没什么胃口,尤其是这几天,胃口实在不好。   温度一天天的升高,一到夏天,她的胃口就不太好。   “陆唯姐,傅总对你真体贴,真令人羡慕。”顾小笙微笑着说道。   陆唯抬眼看她,一笑,颇有些无奈的说:“他啊…”   只是两个字,顾小笙就听出了缱绻的情意,和略带宠溺的笑意。   她的手指下意识的捏了起来,心里是羡慕的,隐隐还有,一丝丝的,嫉妒。   陆唯放下三明治和牛奶,这才看见顾小笙今天穿了一条米色的裙子,忍不住夸道:“你这条裙子很漂亮,很适合你。”   顾小笙脸一红,低头拉着裙摆转了转,抬眼,腼腆的笑问:“真的吗?”   进来的白苏也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过来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眼,眯着眼睛笑道:“的确不错,很衬你的肤色,很好看。”   白苏是时尚精,她说好看那就真的是好看。   这条裙子顾小笙前天休息的时候刚刚买的。   价格虽然比不上陆唯身上的十分之一,但已经是她穿过最贵的,也是最好看的衣服,花了她大半个月的工资,实在是忍痛才买下来的。   果然,她今天穿对了。   傅远征送陆唯来上班,而且还进了店里,刚刚他进门的时候瞧了她一眼,这一眼就够令她雀跃的了。   顾小笙的嘴角掩不住笑意,又不想被陆唯看出什么,咬着唇,说:“我干活了。”   白苏将包挂在里面的墙上,一边往外走,一边开玩笑道:“我就说你最近不一样,开始学会打扮起来了,说说,是不是谈恋爱了?”   顾小笙的心跳的有点快,余光瞥见陆唯正在收银台那边忙活,她的嘴角抿了抿,撇头不理白苏,然后才说:“没有,我是跟你们久了,受到熏陶了。”   白苏听了这话,一笑,走过来,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再次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嗯,其实是个美人胚子,打扮打扮,回头率一定也不低。”   晚上,顾小笙到花店后面的停车场去丢垃圾。   停车场那边的路灯又坏了,黑灯瞎火的,她又忘记带手机,走得慢。   往回走的时候瞧见前面有个人在走,看背影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这乌漆墨黑的地方她有点怕,所以下意识的将脚步加快,谁知脚磕到翘起来的水泥板,脚一崴,身子往旁边倒了下去。   那男人眼疾手快的捞了她一把,正好有一辆车开出来,车灯照亮男人的脸。   顾小笙听见自己扑通扑通直跳的心脏不受控制了,她身子一僵,唇瓣翕动,“傅,傅总?”   傅远征松开她的手臂,认出她是陆唯店里的人,嗯了一声,留了个清俊的侧脸给她,然后继续往前走。   顾小笙紧紧跟在他后面,斗胆同他说起话来,“傅总怎么不把车子停外面?这里多黑。”   他来这里,应该是来接陆唯回家的吧?   傅远征的眸色沉了沉,朝外面街边停了车的地方看了一眼,顾小笙随着他的视线望去,划线的地方都停了车,自然无处停放了。   这位傅总还挺高冷的,问他话,连回答都不回答。   不过…这样的男人身上仿佛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是她在县城工作的时候从来没有见过的。   她小心翼翼的放慢脚步,尽量不被发现的打量起他,果然只是看一眼,就令她脸红不已,刚刚被他微凉的手掌握住的手臂也跟着热了起来。   陆唯正在算今天的进账,头发低低的扎在脑后,顺手将垂下来的发丝掖在耳后,低头神色认真的摁着计算器,听见门外的铃铛声,以为是小笙丢完垃圾回来,也没太注意。   直到她算完账,手掌压了压颈侧扭了扭,一抬眼就看见傅远征安安静静的坐在橱窗那边的藤椅上。   她惊喜的一笑,“你怎么一声不吭?”   她走过去,傅远征很自然的牵过她的手,他将她拉过来了一些,抬头看她,英俊的脸上没有半分不耐烦的表情,“看陆老板那么认真,所以没敢打扰。”   陆唯哪里听不出来他的调侃,嘴角一抿,笑问:“你不是说要加班到很晚吗?”   傅远征牵着她的手,站起来,反问:“你看看现在几点?”   陆唯回头一看,居然已经十点了。   她连忙去收拾了一下包,白苏今晚去了医院陪父亲,陆唯临走之前叮嘱顾小笙要将店门锁好,回家注意安全,然后就跟着傅远征先走了。   顾小笙手里捏着一次性纸杯,那是倒给傅远征喝的水,她还没递给他呢,他就走了。   她往橱窗外看出去,陆唯被傅远征牵着手,她依偎在他的身侧,看上去十分温柔小鸟依人,男人眉眼深沉,可细看就能看出他在看着身侧的女人时,眉眼间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温柔。   顾小笙的手一抖,纸杯里的温水溅了出来。 第154章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收起不该有的心思   回到老宅,冯妈已经准备好了宵夜。   她跟着陆唯,自然也跟着陆唯一起到傅家来,她伺候陆唯时间长了,知道陆唯的饮食习惯。   但陆唯看到桌上喜欢吃的东西,却是半点胃口也没有。   她十分抱歉的对冯妈说:“冯妈,我晚饭吃多了,这会儿不饿。”   傅远征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扯进怀里,抬手探了探她的额头,低头询问:“是不是不舒服?”   陆唯摇头,将他的手抓下来,说:“没有不舒服,可能是天气热了,我以前不也这样吗?别担心了,如果不舒服,我会说的。”   陆唯上楼就先去看安安,安安已经睡了,她坐了一会儿回去主卧。   傅远征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下半身裹着白色的浴巾,腹部肌肉轮廓鲜明,却不夸张,恰到好处。   陆唯看得一阵脸热,拿着浴巾和睡衣就往浴室跑。   傅远征看着她在浴室门上的毛边的模糊身影,低眼,轻笑出声。   等陆唯洗完澡出来,他刚好从安安的房间出来,进门,走过去一把将人拦腰抱起,放在床上。   他俯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看着她淡褐色的漂亮的眼睛,低头便攫住她的唇。   他挺拔的鼻尖蹭着她白皙的颈侧,濡湿的唇轻吻着,呼吸渐渐,牙齿咬开吊带,唇一路沿袭而下,落在她圆润的肩头上。   陆唯的身子又麻又热,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嘴边溢出来。   他微凉的手指一路向下,手指轻捻,陆唯如遭电击,上半身拱了起来,像一张被拉满的弓,肌肤的线条被拉紧,灯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   傅远征再次低头攫住她的唇,陆唯却感觉到他的手指在她的腰间摩挲了一会儿,又往上。   陆唯难耐,按着他的手催促他能不能快点,傅远征动作一顿,眼睛泛着情动的红,动作倏然加重。   到最后陆唯气喘吁吁的任由他抱着她进去冲澡,洗干净回来,被他抱在怀里躺着。   她累了,慵懒的靠着他的胸膛,后知后觉一般的问他:“你刚才在我身上比划什么?”   傅远征目光深邃,手指在她的吊带上轻刮着,“婚纱的尺寸。”   陆唯一愣,爬起来,看着他的眼睛,不满道:“我还没看过样式呢?”   傅远征将她按在怀里,抓过她的手,捏在手心里,“我设计的,暂时还不能给你看。”   陆唯听着他胸膛里有力的心跳声,他说话的时候胸腔微微起伏,声线低沉又撩人,一点一点的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一笑,“好。”   一夜好梦。   白苏今天难得起了早,到店里的时候,陆唯还没来。   推门进去,在收银台那边的顾小笙猛地抬头看过来,“早,陆…苏姐。”   怎么是白苏?   白苏走过来,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头,笑道:“怎么,很意外?”   顾小笙摇摇头,笑着回答:“是挺意外的,苏姐今天真早。”   白苏将包挂在墙上,回头看顾小笙,“最近的衣品真是越来越好了。”   顾小笙一笑,“真的吗?”   白苏嗯哼一声,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支唇膏,走过去,“来,微微张口。”   顾小笙听话的将嘴巴微微张开,白苏拿着唇膏在她的唇上涂抹了几下,往后退了两步,颇为满意道:“嗯,真好看。”   顾小笙一听,急忙跑进卫生间照了照镜子,果然很好看。   回头白苏就将那支唇膏送她了,“这支是新的,我还没用过呢,送你吧,这色号很适合你。”   顾小笙受宠若惊,“谢谢苏姐,你真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不一会儿陆唯就来了。   傅远征依旧是亲自将她送进店里,又往她的手里塞早餐。   白苏半边身子倚靠在收银台上,好笑的看着陆唯想要拒绝却扛不住傅远征的模样。   在她看来,是幸福的模样。   像傅远征这样性格偏孤冷的男人,是真正的将陆唯放在心尖上疼才会面面俱到,陆唯也值得拥有这样的疼爱。   他们终于又在一起,真好。   白苏心里替他们高兴,却是余光扫到站在橱窗桌子旁边的顾小笙,她一瞬不瞬的看着傅远征。   那眼神…   白苏眼神一愣,半眯着眼睛,手指胡乱的在收银台上的计算器轻敲了几下。   傅远征走后,陆唯硬着头皮将早餐吃下大半,就真的再也吃不下去了,休息了一会儿,就进去工作室,继续雕刻玉石。   午后,陆唯午休还没起,白苏倚靠在后门的那棵树下抽烟。   过了一会儿,后门的门打开,顾小笙将水杯里剩余的水倒了,没发现白苏在那,直到她转身准备将门关上的时候,才听见白苏不紧不慢的开口:“把门关上,你过来。”   顾小笙这才看见白苏。   说实话,她在县城的时候极少看到有女人抽烟的,在她看来,抽烟的女人都是不三不四的。   可是后来她到了这个大城市,接触的人多了,才知道,一个人的好坏不能用抽烟与否来评定。   而且,她见过那么多抽烟的女人,就属白苏抽烟最好看,风情又透着几分冷艳,让人欲罢不能。   她听话的将门关上,然后走到白苏身边,“苏姐,怎么了?”   白苏吐出一口烟,身子依旧轻轻倚靠在树干上,淡淡的睨着她,“你最近谈恋爱了?”   顾小笙的脸忽然就红了,否认道:“没有。”   白苏看着她低头,眼睫毛颤抖,抬手吸了一口烟,唇瓣微动,烟雾吐出,“如果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的话,就收起那些不该对傅远征产生的心思。”   顾小笙的脸色一白,“苏姐,我,我没有…”   白苏一皱眉,夹着烟的那只手一抬,打断她,接着说道:“陆唯是当局者迷,也没注意到你的小心思,但你别把她的善良当愚蠢。”   顾小笙的脸色实在难看,白苏将语气收敛了一些,提醒她:“你年纪还小,很容易受到外界的蛊惑,傅远征英俊多金,的确十分有魅力,你会心动在所难免。   但是小笙,他和陆唯是一体的,他们谁都离不开谁,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很不容易,我不希望有什么人去打扰他们的平静,你明白吗?”   说完这番话后,白苏走到门后,开门进去。   陆唯已经起来了,她洗了一把脸从卫生间出来,一出来与白苏打了个照片,鼻头一缩,皱了皱眉,“少抽点吧。”   白苏按了按她的肩膀,无奈的笑了,“好啦好拉,傅远征管你,你就来管我。”   忽然,门上的铃铛响了起来。   何故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额头都是汗,火急火燎的拉过陆唯,焦急道:“陆唯姐,你去看看城哥吧,他胃出血了!” 第155章 尹少城涉嫌杀人   尹少城涉嫌杀人   陆唯的呼吸一沉,“他现在在哪家医院?”   “在人民医院,人已经没事了,但是他精神状态不太好,我很担心,所以就来找你了。”何故说着都哽咽了,眼睛红红的,拉着陆唯就往店外走。   尹少城的迈巴赫停在街边,何故拉开车门就将陆唯往上推,绕过车头,上车。   白苏也赶了出来,却是何故阻拦了一下,“白苏姐,你们就别去了,城哥现在任何人都不想见,还是陆唯姐先去看看吧。”   尹少城谁的话都不听,但是陆唯的话他多少会听进去吧?   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昨晚城哥离开酒吧之后,又去了夜园喝酒,喝得多就在那边睡下了,早上我打他电话没接,后来我隐隐觉得不放心,就叫那边的经理开门。   谁知道一进去就发现城哥倒在地上,幸好发现的及时,否则…”   何故不敢继续往下说,当时尹少城穿着黑色的衬衣,他先是闻到血腥味,凑近才看见尹少城衣服上的血迹和苍白的嘴角滴落的血。   到医院,上电梯,陆唯皱着眉头问:“你说他精神状态不太好?”   何故点头,表情凝重,说:“是,他醒来之后整个人冷漠得我都快不认识了,就像中邪了一样,药也不吃,点滴也不打了。”   “怎么会这样?”   电梯到了,何故一边走一边说:“不知道,问他就骂人,表情就像要吃人一样,后来连我也赶出来了,城哥以前从来不会这样,所以我才担心的去找你了。   陆唯姐,我知道你现在和傅总是夫妻关系了,我这样来找你是给你添麻烦,但是我实在是…   “好了,这个时候就不要说这些了,”陆唯打断他,跟着他往前走,说,“等看看尹少城的情况再说。”   经过护士站,一个穿着粉色护士装的护士认得何故,提醒他:“刚刚尹少城在病房里面踹东西了,我们没敢进去。”   何故陆唯相觑一眼。   何故将陆唯领到尹少城的病房外,停下脚步,双手合十的摆脱陆唯,“陆唯姐,城哥能不能配合治疗就靠你了。”   正巧这时候何故的手机响了,是公司那边打来的电话,“你先进去看看吧,公司今天有个很大的合作项目要谈,城哥病了,我得替他把关,这里就拜托你了。”   陆唯点头,“你先去吧,这里交给我。”   陆唯开门进去,尹少城坐在病床上背对着门口,穿着条纹病号服的背影显得很落寞。   “滚出去!”即使生病,一样还是底气很足,只不过染了病气,听上去就不一样。   “是我。”陆唯开口。   尹少城的身子明显一僵,他猛地转过身来,脸色苍白,衬得一双淡茶色的眸深邃幽暗,在看见陆唯的一刹那,眼神剧烈一颤。   他一皱眉,移开视线,漠然道:“是何故那小子叫你来的?”   陆唯不答,走过去,反问道:“为什么不好好接受治疗?”   她只是走了两步,就发现尹少城的不对劲。   他紧握着拳,不仅手臂在颤抖,就连身子都有小幅度的抖动。   不像哪里难受,反倒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好像有什么令他恐惧不安的事情发生了一样。   陆唯隐约察觉到不对劲,又走近一步,“你到底怎么了?”   岂料尹少城忽然长臂一伸,抓过陆唯将她抱了过来。   陆唯站在床边,突然被他抱了过去,身子猛地失去支撑的力量,俯身压在尹少城的身上,她下意识抬手一撑,尹少城抱着她的手就更紧了。   他像是怕极了一样,紧紧抱着陆唯,呼吸粗重,压抑着,“求你,就一会儿。”   尹少城从来没有这样过。   陆唯愣了一下,还是继续去推他,“有话好好说,到底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可不论她怎么问,尹少城始终都不说。   只是当他抱着她的那一刻,陆唯便感觉到他的身子都在颤抖,连心跳也是不寻常的快速,抱着她的两条手臂就更紧了,像铁水熔铸,牢牢将她嵌在他的怀里。   “学长,你先放开我!”陆唯挣扎。   尹少城却将额头抵在她的肩膀上,压抑着,低沉道:“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想要抱一下,陆唯,别推开,算我求你。”   过了一会儿,他的战栗渐渐消失,抱着陆唯的手臂也有松开的迹象,陆唯顺势一推,就将他推倒在病床上。   “不管什么,我先叫护士进来给你打点滴,再吃药。”   病房的门没有关严实,留了一条缝,就在陆唯准备转身之际,门外一道人影一晃而过。   尹少城终于配合治疗,护士给他扎针的时候,陆唯就在旁边看着,血液回流一瞬间,陆唯的眉头下意识的皱了一下。   等护士出去了,陆唯去饮水机那边倒了水,走过来,放在床头上,这才坐在床边的椅子,抬头看尹少城。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小笙是在陆唯走后不久,假意接了个电话,说自己一同到这个城市来打工的朋友出了点事情,她必须赶过去一趟。   她记得何故说尹少城在人民医院的。   昨天晚上在酒吧,她分明看得出来尹少城是喜欢陆唯的,而且是那种藏不住的喜欢。   她觉得陆唯太幸福了,什么都顺风顺水,但她现在是傅远征的妻子,嫁给傅远征那样尊贵的男人她都不安分,还要招惹尹少城。   是男人都忍受不了自己的妻子单独去见其他男人,而且还是喜欢她的男人。   她实在替傅远征不值,又想到午后白苏在后门对她说的那番话,什么陆唯和傅远征他们谁都离不开谁,怎么可能,她看到的都是傅远征怎么疼爱陆唯,而陆唯呢?   恃宠而骄!   这样的女人是她最讨厌的!   没想到,她问了护士尹少城的病房后,走到门口,果然就听见尹少城求陆唯不要推开他的话。   她当即拿出手机,朝着门缝里抱在一起的男女拍了一张照片。   此刻,她正坐着车,前往FZ大楼。   楼下的保安拦住了她,“不好意思,请问你找谁?”   顾小笙攥着手机,“我找傅总。”   保安一皱眉,看对方又不像是来谈生意的,顿时提高了警惕,“你有预约吗?”   “没有,”顾小笙摇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麻烦你告诉傅总,我是唯一花店的。”   保安让前台打了总裁办的电话,并报上顾小笙的名字和唯一花店,果然,张宋说:“叫她上来吧。”   保安将她领到总裁专属电梯。   到了顶层。   顾小笙的心跳越来越快,一整面的玻璃墙,俯瞰就是外面林立的钢筋水泥混泥土的建筑,灿烂的阳光落进来,此刻的她仿佛踩在云端上。   张宋已经在等她了,“顾小姐,你找总裁有事吗?”   顾小笙一见到张宋一板一眼的跟她说话,她就紧张,攥着手机的手抖了一下,小声说:“是陆唯的事。”   张宋一听是陆唯的事,就没想太多,立马带她走到总裁办公室外面,敲门。   “进。”   一道清冷的男低音。   顾小笙的心跳一紧,转头看向张宋,张宋冲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开门进去。   傅远征没料到进来的人是顾小笙。   呼吸微微一凝,清寒的眉皱了起来,“是不是唯唯出什么事…”   可是话一出口,傅远征又觉得不可能,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也是打电话过来,怎么可能会叫人亲自跑一趟。   关系则乱,傅远征才真的体会到这个词的意义。   “有什么事吗?”   “傅总,”顾小笙声线一颤,“你看看这个。”   说着,她将手里贴了卡通贴纸的手机递上去,放在傅远征的面前,她的手指不可控制的颤抖着,滑动屏幕。   傅远征只是看了一眼,就将视线收了回来。   “哪来的?”男人的表情依旧是淡漠清冷的,眼神也很平静,就好像在问她一件平常的事情一样。   这跟顾小笙预料中的完全不同。   她呼吸一顿,“傅总,难道你不生气吗?陆唯她明明是你的妻子,却和别的男人…”   “我最后问你一次,这照片哪来的?”傅远征的眸色终于凌厉下来,仿佛带着劲风扫了她一眼。   顾小笙顿时吓得脸色一变,将尹少城生病的事情,她跟踪陆唯的事情和盘托出。   “你跟踪她?”傅远征的眸色冷沉,声线压了几分寒意。   顾小笙捏了捏手指,低着头,说:“我只是觉得她不该这样子,她明明是你的妻子了,尹少城一出事她就急着赶过去,一点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尹少城于我,于她都有救命的交情,你说呢?”   傅远征说完后,连看都没再看她一眼,拨了内线,几秒后,张宋就进来了。   “总裁。”他走上前,垂首。   “给她开两个月的工资。”傅远征清冷的声线低沉。   顾小笙脸色一变,“傅总,您这是做什么?”   傅远征终于抬眼看她,这是他唯一一次正眼,认真的看着她,顾小笙难免心跳一紧。   “口蜜腹剑的人,不适合继续留在唯唯身边。你今天跟踪她的事情我不会告诉她,她心软,知道你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心里一定会难过。   你回头主动辞职的时候也不要提及今天的事,否则,我会叫你没有立足之地。”   傅远征清冷的声线无疑是动听的,他不急不缓的语气透着矜冷的贵气,可却说着毫不留情的话。   顾小笙的脸色一白,“傅总,我明明是为了你才这样…”   “她是我的妻子,我相信她。”   “可是你明明看得见她和尹少城抱在一起了的…”   傅远征漆沉如墨的眸闪过一丝的冷意,张宋立马会意,将顾小笙请了出去。   到最后,尹少城都没告诉陆唯发生什么事,他沉默了很久,但点滴还没挂完,他就开口将她赶走。   “你回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   陆唯一咬牙,想再说什么的时候,尹少城又开口了,嘴角带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自嘲:“回去吧,你在这里陪我,傅远征会不高兴的。”   “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陆唯解释道。   但最终她拗不过尹少城。   陆唯前脚刚推开病房的门,就看见傅远征从电梯出来。   “他怎么样了?”傅远征单手揽住陆唯的肩,低头问她。   陆唯看着自己的丈夫,才有了心安的感觉,她摇摇头,“身体没什么大碍了,但我总觉得他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陆唯的话才刚落下,又听见傅远征身后的另一边电梯门打开了。   出来的是两名穿着制服的警察。   他们对护士出示证件,问:“请问,尹少城住在哪间病房?”   陆唯清楚听见警察的询问,心里的那股不安的情绪瞬间到达了顶点,眼看着护士指了指她身后的病房,说:“就是那一间。”   等他们走近,傅远征下意识抬手拦了一下,“请问你们找尹少城什么事?”   其中看上去气度不凡的一位警官眉头一皱,当他看清拦住他的男人时,微微一愣,旋即眉头舒展开,客客气气道:“傅总,原来是您。”   傅远征的目光沉了沉,对眼前的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但显然对方对他印象深刻,解释道:“去年十一月份,在南苑小区的雨夜,有一起妻子谋杀丈夫的命案,是您协助我们破的案,当时我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呢。”   傅远征很快就想起那天晚上的事,陆唯也想起来了。   但她着急想知道他们来找尹少城为的什么事,连忙问:“不知道你们找尹少城什么事,他病了,现在在休息。”   姚警官神情一凝,严肃的看了他们一眼,说:“尹少城涉嫌杀人。” 第156章 那把刀是我捅的   那把刀是我捅的   因为尹少城的身体缘故,所以姚警官并没有将他带回警局。   但却限制了他的自由,陆唯傅远征不得随意进入病房。   姚警官转身叫另一名警察做好笔录,随后走到尹少城面前。   “我们在夜园停车场发现一具男尸,你认得他吗?”   姚警官将手机里的照片打开,移到尹少城的面前。   外头阳光刺眼,窗帘拉得密不透风,尹少城连看都没看照片一眼,保持沉默,灯光下他的脸上毫无血色,冷硬的线条隐隐散发着寒意,像是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傅远征和陆唯在外面吗?”   姚警官神色严肃,眉头皱了起来,冷厉道:“这个案子已立案了,你现在除了律师之外,不允许见任何人。”   姚警官是市局去年刚上任的刑侦队长。   尹少城听过这个人的名号,如果硬来,对方只会更强硬,不畏强权,是个软硬不吃的角色,谁都拿他没办法。   即使在他明知道尹少城身份的前提下。   面对尹少城的无动于衷,姚警官一嘬牙,拉过一条凳子坐下。   他弓着背,微微抬眸眼神锐利的盯着尹少城。   他不能逼对方说什么,但尹少城的表现很平静,就像料定了他们会来一样。   他不是没遇到过社会顶层的嫌疑人,尹少城的这种态度不算差。   他继续问道:“据我所知,死者昨晚在酒吧与你有过摩擦,后来你又去了夜园,监控录像里,你在凌晨十二点二十四分出现在停车场,与醉酒的死者碰上,你们再起争执,你一怒之下就将他杀害!”   姚警官愈发凌厉的声线在偌大的病房里像冬日的冷风灌注而来。   但尹少城的脾气在北安城里出了名的倔,现在又被当作嫌疑人暂时扣押起来,他除了刚刚开口的那一次之后,就不再吐露一个字,完全不为所动。   直到…   “尹少城,凶器我们已经在附近找到了,现在正在与你的指纹做比对,一旦匹配,你是逃不掉的。”   尹少城终于正眼看着姚警官,他的神色带着一丝病气和倦色,眼神却无比冷静。   “通知我的助理给我安排律师,在见到律师之前我什么都不会说。”   姚警官拿他没办法,最终还是什么都问不出来。   走出病房,他接到电话,证实凶器上的指纹确实是尹少城的。   姚警官的神色微重,一抬眸,傅远征牵着陆唯的手站在他面前。   “姚警官,到底怎么回事?”傅远征的声线冷沉,“他杀了什么人?”   姚警官是卖几分面子给傅远征的,拿出手机给傅远征看了一眼死者的照片。   陆唯一眼就认出照片里的男人是昨晚在酒吧里向她搭讪的那个油头粉面的男人。   她的心咯噔一下。   她的手指一动,傅远征就察觉到了,他手指穿插进她的指缝里,与她十指相扣。   陆唯稍稍心安了一些,可是一想到死者是那个男人。   昨晚他和尹少城起过争执,难道真的…   “姚警官,是不是搞错了,尹少城他不会杀人?”陆唯急得眼眶有些红。   不会的,尹少城怎么可能会杀人?   傅远征下意识捏紧她的手,给她安定的力量,然后才问:“死者是怎么死的?”   姚警官说:“是被一把水果刀刺中腹部,失血过多死亡的,已经对比过指纹了,凶器上只有尹少城一个人的指纹。”   陆唯的脸色一变。   傅远征目光从死者移开,另一只手插兜,清冷道:“监控呢?”   姚警官眸色深暗,说:“死者当时喝的烂醉,倒在车子旁边,尹少城到了之后,两个人起了争执,尹少城就打开车门,掏出一把水果刀,直接刺入死者腹部。”   水果刀刺中腹部…   陆唯的手脚一凉。   傅远征的侧脸线条清晰的绷了起来,“尹少城怎么说?”   姚警官其实不便透露太多的,但傅远征曾经帮助过他,传闻里又是个是非分明正直的人,他如实说:“他一个字都没说,要等律师来了才肯说。”   尹少城的脾气是北安城有名的差,但傅远征知人识人,他知道尹少城不是会杀人的人。   可眼下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傅远征微微皱眉,清寒的双眸目光深沉,“我能进去见他吗?“其他人在姚警官这里是行不通的。   但是傅远征的话…   姚警官沉吟片刻,答应道:“好,不过时间不能太长,这是规定。”   “多谢。”   傅远征说完,拉着陆唯的手,捏了捏,俯身,另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温和的对她说:“你先给张宋打电话,让他给尹少城安排律师,然后再打电话通知何故,剩下的事,交给我,我先去了解了解情况。”   “远征,他不会杀人。”陆唯笃定道,手指却冰凉又发颤。   “嗯,我知道。”   病房内,另一名警官守在病床边,尹少城难得没有发脾气,只是浑身都沐浴在一片清寒的冷意之中。   听见开门声,他一看见就看见姚警官身侧的傅远征,侧脸绷了起来,撇开头,舌尖顶了顶后槽牙,低沉道:“你进来做什么?”   尹少城是个骄傲的人,刚刚他问姚警官陆唯和傅远征是不是在外面,他是觉得难堪,这种事情…   傅远征目光深邃的扫了他一眼,没点破,坐下来平视他的眼睛,“我和陆唯相信你不会杀人。”   却是尹少城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而染红的眼睛还是因为其他情绪,他抬眸,定定的盯着傅远征,像是濒临死亡的动物盯着最后一缕阳光。   ——尹少城,你这个愚蠢没用的东西,护着傅远征的女人算什么?   ——她是傅远征的女人,永远都不可能是你的!   ——你的痴心做给谁看?你以为她会稀罕吗?不会,你这么多年为他人做嫁衣,你给别的男人养女人!   昨晚那些声音忽然从脑海深处涌了上来,那充满血腥味的一幕在脑海里弹跳…   尹少城颈侧的筋络绷紧像是被拉满的弦,嗓音喑哑:“那把水果刀,千真万确是我捅的。” 第157章 她的害怕   她的害怕   虽然说凶器上只有尹少城一个人的指纹,又有监控作为证据,但什么都比不上尹少城供认不讳来的更直接。   闻言,姚警官脸色一变。   却是傅远征抬手示意他先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   他的眸底压着一层暗色,继续平静的问尹少城:“为什么杀他?”   傅远征声线清泠,猛地将尹少城的意识拽了回来。   他像是从梦中惊醒,背脊果然一凉。   “傅远征,可能我说的有点荒唐,可我真的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场梦。”   傅远征的表情微微一凝,眸色愈发的深沉,他再问一次:“为什么杀他?”   尹少城一咬后槽牙,眼神倏然狠戾,“他昨晚在酒吧妄图调戏陆唯,后来在夜园停车场又被我碰上了…”   姚警官当然知道陆唯就是刚刚在门外的那个女人。   看情形是傅远征的女人,不过据昨晚知情人士透露,尹少城的确是为陆唯出头才与死者有冲突。   他神色严肃的望向傅远征,后者冷静依旧,只是搭在腿上的修长手指攥了起来。   尹少城在乎陆唯的程度不亚于他,再加上尹少城性格暴戾,又喝了酒,与死者再次发生冲突,这在警察看来,是构得成杀人动机的。   他继续平静的问:“你昨晚喝醉了,已经在夜园睡下了,为什么半夜要离开?”   尹少城的气焰平息下来,他冷静的看着傅远征,眉头皱了起来,“我不知道,我只记得自己想回家,当时何故已经回去了,我只能自己开车,我在停车场就遇到那个男人,其他的我想不起来了。”   傅远征嘴角一抿,抿成直线。   他既然喝醉了,只会在房间里睡觉,不会平白无故在半夜三更回家,又是酒驾,他出过一次车祸,会更警惕的才对。   这一点,傅远征不觉得尹少城会犯这种错误。   “没有什么特殊原因吗?”   尹少城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了,傅远征也问不出什么,一前一后的跟姚警官离开病房。   却是傅远征的手刚出碰到门把的一刹那,身后的尹少城再次开口,他冷静的眼神下是逐渐龟裂的不安,“我真的想不起来为什么要在那个时候离开,我只记得我很想回家。”   傅远征转身,深邃睿智的眼神看着他,眸底的暗色在汹涌,,“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不论是你自身还是死者,任何方面的不对劲,都好好回想一遍。”   尹少城眉眼低垂,英挺的鼻梁像是一座料峭的陡峰。   他沉吟数秒,将脑海里依稀记着的画面告诉傅远征:“那个男人的脸色很不好,不是喝醉酒的那种不好,脸和嘴唇是青紫色的。”   傅远征的瞳孔微微一缩。   陆唯已经打完电话,却不能进病房看看,在外面干着急,一听见开门声就迎了上去。   傅远征反扣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对姚警官说:“姚警官,这个案子有些疑点,我希望你们能重视。”   姚警官点头,他客客气气的说:“不过傅总,这个案子已经立案了,您不便再插手了。”   傅远征当然知道,但他摆明了要插手的意思。   他破案从不靠直觉,但这一次,他隐约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但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却是毫无头绪。   唯一能找到答案的方法,那就是破解尹少城的这个案件。   就算尹少城承认那把刀是他捅进死者腹部的,但他依然不相信尹少城会因为愤怒而杀人。   “你们支队的陈队呢?”   姚警官一愣,“您认识陈队?”   傅远征嗯了一声,没有做过多的解释。   “不过陈队两年前因公伤了眼睛,已经退休了。”姚警官惋惜道。   傅远征的目光一震,眼神出现短暂的惋惜神色,压着声线,平静道:“劳烦帮我给陈队打个电话。”   电话接通了,傅远征拿着手机,对着电话那边说了一句:“陈队,我是周远征。”   姚警官一听,当时愣了一下,但很快他就好像想起了什么。   望向傅远征的眼神瞬息万变,眼睛一瞬不眨。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傅远征依旧平静的说:“嗯,我以后再向您解释。”   说完后,他便将电话交还给姚警官。   姚警官拿着手机,一边听着一边点头,“好,好,我知道了,陈队放心,好。”   “周…不,傅总,您失踪后市局就再也没有聘过刑侦顾问,那个位置还一直给您留着!”   姚警官说的很激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世上居然会有这么离奇的事情。   他们一边走一边说,到了停车场,姚警官先去开车,门廊下,傅远征轻轻揽了一下陆唯,虽然很轻,但两人体温相贴的一瞬间,陆唯不知道为何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远征…”陆唯的声线都颤抖了。   傅远征俯身,平视她的眼睛,“我先去看看尸体和现场,不会有什么事,张宋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五分钟左右就会到,让他送你回家或是去店里都可以,别担心。”   这一幕像极了当年远征出事之前,在家里与陆唯临别时的一幕。   她害怕…   忽然情绪激发到了最高点,陆唯猛地扑进傅远征的怀里,颤抖冰凉的手紧紧攥着他做工精良的白衬衣。   泪腺轻易被挑动,她的眼圈一湿。   温热的泪水透过衬衣,濡湿胸膛的肌肤。   傅远征呼吸一沉,下意识的抱紧了她,在她耳边哄着:“不要怕,不是去危险的地方。”   陆唯点头,好一会儿才硬着嗓子说:“我等你的消息。”   车上,姚警官蠢蠢欲动,“傅总,我们先去案发现场还是先去看死者的尸体?”   傅远征拉过安全带,薄唇翕动:“去看尸体。”   既然尹少城说的不对劲的地方是死者生前的样子,那就从那里入手。   停尸房温度很低。   傅远征戴着口罩和手套迈开长腿走进去,姚警官紧跟其后。   “死者是罗家的小公子,不学无术,罗家还没派人来认领,挺冷血的。”   傅远征走到尸体面前,白布掀开,死者脸色青灰。   再往下,腹部淡粉色的衬衣被血水染得都快认不出原本的颜色了。   傅远征解开死者衣扣,凝眸看了一眼,伤口一寸不到一寸半,伤口平滑,是利器导致。   也就是尹少城的那把水果刀。   傅远征眸色微沉,尹少城说的死者生前脸色不对又是怎么回事?   姚警官不敢轻易打扰他,就在他一旁认真站着。   傅远征目光移开,却是余光瞥见死者两边肩颈之间有两个小红点,颜色暗红,像是痣。   傅远征戴着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那两颗红色的点。   认真看上去并不像痣,像是针扎留下的针孔。   “这两个地方像是肩井穴。”   姚警官忽然开口。   傅远征回头看他,“你懂穴位?”   姚警官说:“我家世代行医,家里就挂了一张人体穴位图,我进进出出经常看,大体的穴位都能记住。”   傅远征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他回身手指在死者胸膛肩颈之间丈量。   尹少城说的死者生前的脸和唇是青紫色的。   这种反应通常是窒息前的反应。   姚警官见傅远征眉头紧蹙,忍不住开口问:“傅总,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傅远征的眸色逐渐暗了下来,“死者在生前几天之内有去做过针灸吗?”   姚警官摇头,“据了解,他除了吃喝嫖赌没有其他爱好了,最近没去做过针灸。”   傅远征晦暗的目光凝着那两个红点。   这肩井穴刚好在肺叶附近,这两个红点又像极了针孔,如果用银针深刺入,毫无疑问会插入到肺叶中。   窒息…   他的手忽然一顿,清冷的声线在冰冷的停尸房里愈发寒彻入骨,“叫法医过来,解剖尸体。” 第158章 一个奇怪的男人   一个奇怪的男人   得到法医的鉴定结果之后,傅远征又转战去了夜园。   在途中,傅远征给陆唯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很久也没人接。   他一皱眉,又给张宋打了电话,“夫人呢?”   张宋回答:“我已经将夫人送回老宅了,总裁放心。”   挂了电话之后,傅远征的手轻轻搭在降下的车窗上,手指捻了捻,又给陆唯打了个电话,还是没人接。   手指没有节奏的敲击,姚警官看了一眼,又转回过头去,神情颇为复杂,“傅总,这件案子挺怪的。”   姚警官误会傅远征在想案子的事情了。   傅远征未置一语,沉默半晌,给老宅的管家打了电话。   福叔很快就接起电话,“二少爷,怎么了?”   “唯唯在做什么?”清冷的男音压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少夫人出去了,说是工作上的事情,好像很急,我就听见什么搞不好要赔钱,少夫人没说太多,我也就没多问。”   工作上的事情?   如果是花店的事情,陆唯直接会说是花店的事情,既然工作上的,那定然是与玉石雕刻脱不了关系。   陆唯对玉石雕刻有一种执着,这份执着与她的母亲分不开。   在忙,怪不得连电话都没空接。   傅远征也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听见管家这么说,心里稍稍踏实了一些,又问:“安安在做什么?”   “小姐午睡还没醒呢,等会儿我就叫人把她叫醒,睡了一个多小时了。”   “好,辛苦福叔了。”   挂了电话后,傅远征单手捏着手机,看着外面倒退的街边景致,想起法医鉴定的结果,他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   盘山公路上,陆唯昏昏欲睡,手机响了也没听见,老姚专注的开车,见她实在疲倦就没叫醒她,一个电话而已,对方要真急了一定会再打的。   车子摇摇晃晃终于停下,老姚转过身来,拍了拍陆唯的肩膀,“妹子,妹子,到了。”   陆唯睁开眼睛,阳光刺眼,她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放眼望去是一栋上个世纪的老洋房。   红色的房顶,在阳光下反光,有些斑驳的墙面,围墙上是开得极好的藤本樱霞,枝叶沿着墙头攀沿,一直到正中央的镂花铁门,垂坠着几朵娇艳欲滴的鲜花。   这栋房子过去已经很久没住人了,听说是被一位海归的商人买了去,大约半年前。   半年前,大约尹少城出车祸前后,一想到尹少城,陆唯的心情就沉重下来,不知道远征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尹少城杀人,她是万万都不会相信的。   老姚见她出神,以为她不开心了,立马作解释:“妹子,不是我不信任你的技术,要怪就怪这梁老板太挑剔,我也不是故意要打破你的规矩,这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要是赔钱,卖我几辈子都赔不起啊。”   陆唯刚要拿出手机,听见老姚这么说,不在意的淡淡一笑,又将手机放了回去,“没事,我们先进去看看。别担心,如果真是我的失误,我会一力承担。”   前段时间老姚介绍了一单生意给陆唯,是刚从原石上采下来的翡翠,成色极好,价值连城。   却是今天午后陆唯打电话叫老姚将成品送回去,结果对方收到东西之后立马就发现成品上有一条裂纹,虽然细小,可原本价值连城的翡翠,就会因为这条裂纹而失去了价值。   也难怪老姚会火急火燎的给她打电话,这要真是他们的失误,可真会要了他的命。   推开车门,陆唯下车跟着老姚往前走,沿途的路两边长满了益母草,植株细细高高的,开着淡紫红色的小花,在风中摇曳。   老姚站在铁门外,按了几下门铃,过了一会儿有个瘦瘦高高的男人从里面出来,看着很年轻。   “是梁老板吗?”老姚垫着脚尖问。   年轻人摇头,说:“梁老板在里面,你们是?”   老姚介绍了自己也介绍了陆唯,年轻人恍然,“你们是为了翡翠的事情来的吧,梁老板说过。那好,请随我来吧。”   刚才外面还是烈日烘烤的炽热,走了几步,不仅老姚还有陆唯都觉得有一股从脚底窜起的凉意,也许因为这栋洋房背靠着山,正处于阴凉之地。   进了客厅,厚厚的紫金色窗帘拉得严严实实,连一丝光线都透不进来,正中间悬挂着的水晶吊灯是亮着的。   这青天白日的不拉窗帘,反倒开着灯?   老姚心里嘀咕,这梁老板不会是传说中的吸血鬼吧?   难怪一不如意就说要他们赔钱!   “二位请稍坐片刻,我去请梁老板。”   陆唯和老姚坐下,目送年轻人上二楼,有佣人端了两杯花茶上来,放在他们面前,陆唯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花茶的清香顿时扑鼻而来。   才喝了两口,就听见楼上传来那个年轻人的声音,不过因为距离的缘故,声音小了点,“是为了翡翠的事情来的,在客厅里等着呢。”   这地方透着诡异,听见楼梯传来咯吱咯吱的声音,老姚下意识挺直背脊,却是陆唯神色自如。   “二位久等了。”   一道阴柔的嗓音飘了过来。   老姚吓得脸色都要白了,哎呀妈呀,真的有吸血鬼?   老姚有些失态,往陆唯身后躲。   陆唯没太在意,闻声转头看过去。   楼梯下,年轻人的面前站着一个同样瘦高的,穿着藏蓝色的衬衣,粗略一看看不出真实年龄的男人。   不,他比年轻人还要瘦,孱弱的就像是一个久病之人,皮肤呈现出病态的苍白,当目光仔细落在他的脸上的一刹那,陆唯的脑海闪现出一个词。   男生女相。   陆唯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漂亮的男人,若不是他开口说话,她一定会误会对方是个女人。   陆唯察觉到自己朝着对方打量不太礼貌,微笑着冲对方颔首。   梁寒声回了她一个微笑,走过来,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很快,就有佣人端了一杯茶上来,陆唯的目光一扫,看见茶盘上还放着一条干净是手帕。   那位梁老板没有立即去端茶,而是拿起手帕动作轻柔的擦拭着手指,完了,才去端桌上的那杯茶。   姚警官将车子停在停车场,昨晚案发现场已经被封锁了,除了地上的一摊血迹之外,凶器已经拿回警局之前做了指纹比对,现场就再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傅远征看了一眼,目光沉静,转身对姚警官说:“给经理打电话,将昨晚尹少城住的那个房间的门打开。”   “好!”   说完,姚警官一边大电话,一边跟随傅远征进了电梯。   虽然不是案发的第一现场,可作为嫌疑人尹少城住的房间,在案发之后就不许任何人进入,保洁员更不能随意进来打扫。   房间里的所有东西还保持着原貌,就连一粒尘土都没有被人动过。   门打开,姚警官摸着开关将灯打开,房间不通风,酒味和烟味还没散,他一皱眉,手掌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尹少城到底喝了多少的酒抽了多少烟啊?”   傅远征眉心微动,清俊的下颌线收了一下,“除了发现尹少城的何故和你之外,还有其他人进来过这里吗?”   经理摇头,说:“没有了,尹少有个习惯,要打扫他住过的房间都要经过他的允许才可以,所以我们一直也没动。”   “嗯,好,你可以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我们会再找你的。”姚警官回头,示意经理出去。   却是姚警官往前走一步的时候,忽然被傅远征叫住了,“等等!”   不明所以的姚警官下意识的停了下来,身子还惯性的往前倾了一下,侧头,“怎么了傅总?”   傅远征跨步走上前,在姚警官的身边蹲了下来。   姚警官顺着看过去,只见傅远征的指尖捏起地上的一朵小小的花,地毯花纹繁复,不仔细看还真没看到这朵花。   他也蹲下来,仔仔细细的看着那朵花,长穗状的花序,上面缀着密集的淡紫红色的小花。   “这是什么花?”姚警官皱眉。   傅远征凝眸看了指尖的花,薄唇翕动,“益母草。” 第159章 一块没有温度的肉   一块没有温度的肉   姚警官虽然认不出益母草的花,但他也知道益母草,办案这么久,郊外什么地方也是常去的。   “这里怎么会有益母草呢?”   傅远征捏着那株花,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眉目清寒的模样令姚警官下意识收住了疑问,等着他开口。   可是傅远征沉默了好一会儿。   姚警官看着他,几度欲言又止,终于还是猜测的说:“这益母草应该是郊外才有的,这里的保洁就有几个是住在郊外的,会不会是她们无意中带进来的呢?”   毕竟这花掉在地毯上,没仔细看不容易分辨出来,保洁员疏忽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傅远征的目光停顿,薄唇抿了一下,低头看着手指间的花,否定道:“这个房间是尹少城的,保洁每隔三天过来打扫一次,距离上次打扫正好过去三天。   如果真是她们带进来的,水分流失之后,花瓣应该更干才对。”   “而且益母草不一定只有郊外才有,城中也有益母草的种植基地。”傅远征补充道。   不可能是尹少城带进来的,那除了他还会有谁?   趁着傅远征在沉思的空档,姚警官出去盘问了经理今早有多少人进来过这个房间。   “只有尹少的助理和医护人员,我也只是在门口看着不敢上前。”   姚警官确定之后,又打电话给在医院守着的同事,要他去问今早到夜园的医护人员当中有谁接触了益母草。   “还有,别忘了尹少城的助理。”   姚警官等了大约十多分钟,就接到电话:“姚队,我问过了,他们当中没有人接触过益母草。”   姚警官将这一答案告诉傅远征,与此同时,他心里便起了疑惑,“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接触过益母草,尹少城昨晚从酒吧直接来到这里,也不可能接触到,那这益母草是哪里来的?”   “只能说明昨晚在这个房间里除了尹少城之外,还有其他人。”   傅远征清清泠泠的一句话,像平地一声惊雷。   姚警官震惊的看了他一眼,男人的眼底仿佛藏着暗芒,他立即转身出去,找经理调取昨晚这层楼的监控录像。   可监控录像里,在尹少城进门,离开,再返回的前前后后,就只有何故将他扶到房间门口,除此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进出尹少城的房间。   傅远征眉头深锁,问经理,“再往前的呢?”   经理手指在鼠标上点,视频有一段的时间是跳跃的,姚警官厉声追问:“怎么会这样?”   经理的脸色一变,忽然想起什么,哦了一声,说:“昨晚十点半左右到将近十一点的时候停了大约十分钟的电。”   时间刚好和空白的那段相吻合!   姚警官虽然有些心惊,但他还是沉着冷静的分析,“如果真的有人出现在尹少城的房间,那段时间的停电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可是如果真的是有人故意切断电源的话,夜园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要排查就是大海捞针了。”   姚警官忽然觉得背脊一凉。   “但是,如果昨晚在这个房间里还有其他人的话,为什么尹少城会不知道呢?”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忽明忽暗的落在傅远征修长干净的手指上,他手指一动,捏了起来,“那就只能回去问问他了。”   洋房的客厅窗帘拉得紧实,却有丝丝的凉风拂面而来。   老姚看着对面不动声色喝茶的男人,心里直发怵。   原以为的梁老板会是看上去就蛮不讲理的,没想到却是一个看上去身娇体贵的长得像女人的男人,而且对方看上去也不是什么蛮不讲理的人。   文质彬彬,气质儒雅,看上去就是个好说话的。   他转头看了陆唯一眼,表情复杂,意思要陆唯开口。   陆唯收到讯息后放下茶杯,向对面的男人客客气气的解释说:“梁老板,我和老姚合作很多年了,我也知道行里的规矩,那块翡翠在交给老姚之前,我敢确定是完好无损的。   但您收到货之后没有及时验货,这中间可能出现的差错不在我们责任范围内。”   “嗯。”梁寒声放下茶杯,斜长的凤眼扫了陆唯一眼,轻轻笑了一声,声线阴柔,“我相信陆小姐的话,这的确是我的疏忽。   在你们到之前我已经盘问清楚了,是手底下的人拿东西的时候不仔细,磕碰了。所以我收回原先的话。”   老姚一愣,“您的意思是,不用我们赔钱了?”   梁寒声似笑非笑,“嗯。”   没想到这个梁老板真这么好说话,老姚大大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陆唯的眼神闪着光,陆唯也有些意外。   毕竟老姚打电话给她的时候,几乎都要哭出来了,可想而知事情严重的程度。   却不成想,就这么解决了。   “抱歉,我还没来得及向你们打电话,害你们白跑了一趟。”梁寒声凤眸含笑,只是在那张过分苍白的脸上显得有几分不太搭的诡异感。   老姚是劫后余生,虽然心里对这个梁老板恨得牙根痒痒,但突然之间就好像被赦免了死罪,他高兴都来不及,点头直说:“没事没事,梁老板梁寒声微笑,没接话,老姚尴尬的拿起茶杯喝水。   陆唯看了一眼梁寒声挂在胸前的一块怀表,他比常人还要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块怀表,打开来看,细细的滴答声在安静的客厅里逐渐清晰。   也许是有什么事,所以才在谈话过程中看了两次表,既然事情解决了,陆唯觉得他们也是时候该走了。   陆唯起身对梁寒声颔首,然后转身就要走,却是梁寒声叫住了她,“陆小姐。”   陆唯回身,梁寒声似笑非笑的走过来,他站在距离她两步左右的地方,朝她伸手,“虽然那块玉有了瑕疵,但不难看出陆小姐雕刻手艺的精湛,你还这么年轻就有如此成就,实属难得。   希望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   陆唯微微一笑,伸手,却是握上梁寒声的手指的一瞬间,她感觉到像是摸到一块毫无温度的肉。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只听老姚顺着竿子往上爬,“梁老板有眼光,她雕刻的玉石就没有顾客不满意的。”   梁寒声看着陆唯,那双眼睛不动声色,却又好像藏着什么,陆唯看了一眼只觉得有一阵难以捉摸的冷意。 第160章 很可能是被人催眠了   很可能是被人催眠了   日落西山,尹少城仰躺在病床上,一睁眼,余光就可以看见斜对面杵着不动的警察。   一个下午他连动都不动一下,站在那时刻监视着尹少城。   门外还守着两名。   他现在是犯罪嫌疑人,被人看得死死。   傅远征离开之后,除了律师,他再也见不到其他人,何故也进不来,刚才还听他在外面嚷嚷,尹少城想将他呵斥走的力气都没有。   后来警察开口赶人,何故在外面闹腾,年轻气盛,里面的人又是他最敬重的尹少城,他差点没和外面的警察打起来。   尹少城最后实在忍无可忍,起身,走到门后,对着外面的何故怒斥,“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妨碍公务罪,你再给我闹腾一个试试!要么在外面给我安静,要么给我滚蛋!”   果然何故还是最听尹少城的话,不吵也不闹,在外面抹眼泪,“城哥,我不相信你会杀人,一定是他们冤枉你了!”   尹少城浑身无力的靠在墙上,他低着头,听见何故一声又一声的替他辩解,他只觉得胸腔一阵热意流过,抬手搓了一把脸,然后转身躺回到病床上。   难得的,一向脾气暴躁的他,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发火,重复着睁眼闭眼的动作,很安静。   可是太过安静了,他就越发心烦意乱。   突然,尹少城霍地从床上坐起,拿起遥控打开电视,警察并没有阻止。   电视里是播放的一场重播的NBA赛事,勇士队的库里一个三分绝杀,也没能让他的内心起任何波澜。   现在他无心在这些感兴趣的事情上,只想有点声音,来湮没这无边无际的沉默。此时此刻他满脑子的都是自己拿水果刀刺进对方腹部的一幕。   当时那些嘲讽他得不到陆唯的话逼得他冷静全无,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让对方闭嘴。   脑海里仿佛有个声音在提醒他,他的车里有水果刀,他需要对方闭嘴,一刀下去就可以快速解决。   他的确打开车门,抽出水果刀,那个倒在地上烂醉的男人,他一刀下去,果然就闭嘴了!   可是…   为什么他觉得这一切都是梦,可是却又那么真实,以至于陆唯出现的时候,他心里的防线崩塌,在她面前露出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直到警察找上门,他才真的幡然醒悟。   那不是梦,而是他真的杀了人了!   他杀人了!   傅远征问他的那些问题,他已经想不起来,杀了人之后为什么又返回到房间?   何故发现他的时候,他胃出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黑色衬衣上都是血迹,恐怕那些血几乎是那个姓罗的小子的吧。   或许他一开始就是错的,他潜意识里逃避自己杀人的事实,以至于一直觉得那是一场梦。   从医院醒来后他就不愿去面对,但其实那都是事实,否则在看到陆唯的时候,他不会失态到那个程度。   他低吼一声,双目赤红,手指插进头发里,低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无力中。   沉默在病房蔓延,天色渐暗,病房的灯亮起。   分针大约转了一圈,傅远征终于回来了。   电视已经关了,尹少城移动视线,傅远征看见他脸色苍白,他的表情像放弃抗争,已经完全接受自己杀人的事实了。   却是傅远征的一句话,将他从荒瘠的边缘地带又拉了回来。   傅远征坐在病床边的凳子上,手掌撑在膝盖上,弓着身子,清寒的双眸间流动着一股沉着的冷静。   他说:“经法医解剖后的鉴定结果,死者在生前被人用银针深刺入肩井穴,刺破肺叶,肺叶塌陷,从客观上来说,就算后来你没再补那一刀,他在一分钟之内就会窒息身亡。”   尹少城的目光剧烈一颤,但很快有暗淡了下来,“你的意思是…”   傅远征将他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也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默了默,说:“嗯,在法律上你一样构成杀人罪。”   “我还是杀人了。”那一刀明明是他刺入的,他到底在期盼什么,期盼傅远征能将死的说成活的吗?   尹少城修长的手指捏了起来,骨节发白,攥着的手心生疼。   傅远征看着他,目光又深又暗,像望不到边的深渊,他凝视着尹少城的同时,抬手示意姚警官将东西拿出来,“我们去了你昨晚住的房间,在地上发现了这个。”   尹少城看了一眼姚警官递过来的益母草,他的耐心已经到了极点,声线都透着压抑的怒气和不耐烦,整个人就像被挑起怒火却又被困守在囚笼里的猛兽。   “我没见过。”   但尹少城向来聪明,他的目光一顿,望向傅远征,“什么意思?”   “昨晚在房间的除了你之外,还有其他人。”傅远征平静的说着令人匪夷所思的话。   “其他人?”尹少城瞳孔一缩,皱着眉仔细回想昨晚,“不可能,我虽然喝得多,但是房间里如果还有其他人的话,我不可能不知道。”   傅远征拧眉,“你再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姚警官看着问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进展,手插进口袋里,掏出怀表看了一下时间。   有时候出勤不方便带手机,他身上都会带着怀表,以至于看时间都不习惯用手机。   尹少城凝眸,忽然听见耳边传来细小的滴答滴答的声音,像是几十万伏特的电流同时在脑海里疯狂乱窜。   他的身子猛地一僵,滴答滴答的声音豁然变得清晰无比,在他的脑海里。   姚警官被他倏然冷凝下来的眼神震慑住了,尹少城喃喃:“是的,我听见怀表的声音,我没有戴表,房间里也没有钟表,可是昨晚,我躺在床上,听见怀表的声音!”   脑海空白,从未杀人的他情绪失控,房间多出来的人,怀表声,死者肺叶被扎破…   傅远征的眸光猝然一紧,他起身,神色冷峻的转过去对姚警官说:“去找心理医生过来,他昨晚很可能是被人催眠了。” 第161章 其实就是冲着你来的   其实就是冲着你来的   病房里,心理医生正在对尹少城进行催眠,病房门紧闭。   病房外的沙发上,姚警官和何故面对面坐着,神色各异。   何故在担心城哥在里面会不会受苦,而姚警官则是在想案情,如果尹少城真的被人催眠了而去杀人,而那个催眠的人应该就是那个将银针刺破死者肺叶的人了。   究竟是什么冤仇,要这么嫁祸尹少城?   可又不是简单的嫁祸,分明是有预谋的。   走廊尽头的窗边,身高腿长的傅远征虚靠着窗框,渐暗的天色将他的轮廓虚化,更显深邃高大,像是一棵屹立在夜风中白杨。   他的手指夹着一支烟,烟头的火星明明灭灭,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略显清冷的嗓音染了几分耐心十足的柔意,“嗯,等到了再说。”   挂了电话后,他抬手吸了一口烟,看着屏幕上的背景。   陆唯抱着安安坐在老宅的秋千上,陆唯穿着一条红色的长裙,安安穿着同色系的小裙子,扎着两条低低的小辫子,头发因为乱蹭有点毛躁,肉乎乎的身子靠在陆唯的胸前,正在听她讲故事。   他还记得是一周前的午后,刚搬回到老宅,陆唯担心安安不适应,特地在家里陪她,那天正好是周末,他从书房出来,走下楼,便看到这一幕,随手拍了下来,存作壁纸。   妻女在侧,傅远征冰冷的心再次回暖。   过了大约半小时,病房的门打开。   姚警官上前,着急问心理医生:“怎么样?”   “尹少的确被人催眠过。”心理医生站在门口,神色凝重,又接着说,“不过对方的能力在我之上。   “这么说,你也没办法套出他对尹少城催眠了什么吗?”姚警官皱了皱眉,舌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下唇。   心理医生默了默,转眼看见傅远征不急不缓的走过来,说:“我只能初步判定,尹少的杀人行为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控制的。”   “你们看,我就说不是城哥干…”何故的一句话还没讲完,就被姚警官警告的瞪了一眼,他立马闭嘴,却是兴奋的看着傅远征。   “好,先到这里吧,你先回去。”傅远征清冷的说了一句。   他要的就是心理医生的这句话。   心理医生点头,然后就走了。   姚警官看了傅远征一眼,眼神犀利,“傅总,这件事…”   他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傅远征和他接触了半天下来,也算是领教过了。   傅远征对这位警察还是有几分尊重的,“就算最后那一刀是尹少城捅的,却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凶手而是另有其人,姚警官比我清楚应该怎么做。”   病房内,尹少城已经清醒了,他望着天花板,听见脚步声转头,冷峻的侧脸绷得紧紧的,声音里有掩藏不住的愤怒,“那个人到底是谁?”   姚警官保证道:“尹少放心,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有一团迷雾,转过身问傅远征:“如果那个人真的对尹少城做了催眠,那他是怎么离开的?   监控视频里除了尹少城根本就看不到有人离开那个房间。”   傅远征侧身,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食指拇指揉搓了几下,却问道:“早上派去夜园接尹少城的医护人员有几个?”   姚警官不知道这跟他的问题有什么关联,但还是回答道:“除去司机之外,有四名,两名男医生,两名护士。”   傅远征岑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底暗芒湛湛。   姚警官看出了点不对劲出来,“这和那个人是怎么离开的有关吗?”   “那个人是趁乱离开的。”   “趁乱?”姚警官疑惑。   傅远征点头,“早上尹少城被担架抬走的监控录像,我看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但当时并没有想到是哪里不对劲。   现在忽然明白,医护人员进房间之前的确是四个人,可是出来之后除了何故和尹少城之外,却是五个人,从身形来看,是多了一个男人出来。”   何故胆小,听了这话吓了一跳,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头顶,顿时脸色刷白,“我还真没注意到多了一个人。”   姚警官心理素质比何故强很多,但饶是这样,还是被吓了一跳,“多出来一个人,为什么不会被发现?”   “他们一门心思都在尹少城身上,又在万分紧急的情况下当然不会注意到什么人多出来什么人少了。   那个人在昨晚进入那个房间之后就没离开过,身上又刚好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想要蒙混过去,很容易。”   姚警官背脊一凉。   他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淡定的凶手,一股前所未有的热血从心底涌了上来,“那他怎么会料定尹少城会胃出血昏迷?如果尹少城没有返回到房间,如果他没有胃出血的话,这也太巧了。”   “那就是尹少城为什么在‘杀’了人之后会返回到房间的原因,那是因为对方控制他回到房间。至于胃出血…”   傅远征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尹少城过分苍白脸却隐忍不发的表情,继续道:“胃出血也可以是外伤导致的。   尹少城常年喝酒,胃早就不好,不用太过蛮狠的外伤都可能导致他的胃出血,再加上他昨天喝了那么多酒,不会有人怀疑胃出血是怎么发作的。”   尹少城听着傅远征的推理,手指猛地蜷了起来,发白的骨节咯咯作响。   何故连忙过去安抚他,“城哥,傅总和姚警官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的,你不要着急,现在要先养好身体。”   尹少城没说话,手指依然紧攥着。   姚警官捏着怀表,没有舒展之后,又皱了起来。   这个问题在他心里已经憋了好久了,这会儿才问出来:“傅总,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为什么好像你从一开始就认定这件事有蹊跷呢?”   先是他认为有蹊跷,再着手调查,才将真相一层一层的抽丝剥茧。   如果不是他有不在场的证明,不明真相的人一定会猜疑这件事是不是傅远征做的。   傅远征抬眸看了他一眼,眸色深寂,“因为作案手法似曾相识。”   一开始他就不相信尹少城会杀人,再听尹少城说的种种,还有关于死者生前的异常,他便有了几分猜测,调查只是为了证明事实的确是如他想的那般。   姚警官还想再问什么的时候,尹少城突然冷声开口:“你们都给我出去。”   之前,尹少城认定自己杀了人,所以才对这些警察一再忍让,他向来是个桀骜的性子,这会儿的耐心已经到极点了。   姚警官暂时也不能将他怎么了,招呼另一名警察离开,却在离开之前公事公办的提醒尹少城:“为了配合调查,希望尹少您近期不要离开北安。”   尹少城额角的青筋凸显,冷哼一声,算是答应。   “傅总,我先去夜园调取尹少城离开夜园之后的监控录像,看看能不能找出那个人的线索。”   傅远征薄唇掀起,清泠道:“好。”   姚警官走了之后,尹少城又横了何故一眼,何故打了个颤,也出去了,关上门。   傅远征坐在沙发上,手肘搭在膝盖上,弓着身,双手交握手,抬眸看尹少城一眼,淡淡道:“想说什么?”   “这个案子是不是和当年的那个案子很像?”   傅远征仿佛料定了尹少城会这么说,尹少城的敏感程度不比警察逊色,他倒也承认,清泠道:“嗯,几乎一模一样,当年那个人,恐怕没死。”   原来一直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不可避免。   尹少城神色冷峻的沉思了片刻,目光愈发的冷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催眠我?”   为什么选中他作为目标?   “因为他专门喜欢攻击有明显弱点的人,利用对方的弱点,将他们当成傀儡,去完成他的杀人游戏。”   傅远征的话让尹少城愣了一下,又因为杀人游戏四个字不寒而栗,他重复着傅远征的话,“明显的弱点…”   突然,一股难以抗拒的酸意从心底冒了出来,他唯一的弱点就是陆唯。   也难怪,他一向小心谨慎,居然会中招被人催眠。   可是一想到真正的凶手可能就是当年的那个人,尹少城的眉头皱了起来。   “就算是要找有弱点的人,为什么偏偏是我,而且,他既然知道我的弱点是陆唯,对你恐怕也了解的很透彻了,难道就不怕被你查出什么?   还是说,他其实就是冲着你来的?” 第162章 我不会告诉陆唯的   我不会告诉陆唯的   傅远征交握的拇指微微往下压,他看着尹少城,眼神平静,眸底却铺成了一片幽暗。   片刻,抿着的唇线松开,“如果真的是他,恐怕就是冲着我来的。但是这件事…”   “我知道。”尹少城打断他,心里已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毫不犹豫的说,“我不会告诉陆唯的,我不想看到她再为你担心。”   这话是真心的,但与傅远征无关,他只是单纯的不希望陆唯担心。   不想再看见她担惊受怕。   傅远征当然知道他怎么想的,连看着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不友好,完全看不出来,就在一个小时之前他还在为尹少城东奔西走的查案。   尹少城也收到傅远征不友好的讯息,冷冷勾起嘴角,他往后倚靠,靠在床头,淡茶色的眸在苍白的脸色的衬托下,眼神愈发的深邃。   “我也知道你不是单纯为了我查案。”他似笑非笑的说。   傅远征和他一样,只是不希望陆唯担心。   既然话都说开了,傅远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磕出一支烟,他咬着烟嘴,手掌虚拢着火苗,修长干净的手指缝隙透着光亮。   烟雾散开,眉目清寒的男人淡淡的看了对方一眼,“她心软。”   有些话,傅远征不会多说,尹少城是什么样的人,他其实还是清楚的。   尹少城喜欢陆唯的事情虽然很令人反感,但他是个有分寸的人。   言尽于此,对彼此都是好的。   这话中的含义在尹少城的心口滞留了一会儿,他微抬着下巴,“我知道。”   所以,很多话他都没有对陆唯说,不是不敢说,是不想给她平添烦恼,曾经是这样,现在就更是这样,也没有必要了。   这么说着,忽然听见外面的何故的声音:“陆唯姐,你来了。”   陆唯从城郊的洋房离开之后,下山就让老姚送她来医院,半途中刚好是下班的高峰期,堵车,这会儿才到。   出了电梯,她就是小跑过来的,气息不稳,拍了拍何故的肩膀之后就推门进去。   一看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傅远征。   她走过去,也没太关注两个男人之间不太对劲的气氛,她走到傅远征身边,被他牵着手,她着急问道:“查到那个人了吗?”   在电话里,傅远征简单的两句话便解释了个大概,陆唯在车上梳理了一遍,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但是消息不胫而走,已经有人在议论尹少城是杀人嫌疑犯,如果没有抓到真凶的话,难以堵住悠悠之口,对尹少城,对尹家都是致命的打击。   “你不要着急,警方会尽快处理的。”尹少城看着她,桀骜的男人难得耐着性子说话。   傅远征牵着陆唯的手忽然一紧,陆唯低头,这才看见他的手指夹着一支烟,她一皱眉,伸手就将他的烟夺过来,掐了。   手指一顿,傅远征有些无奈的又紧了紧她的手,“先回家吧,警方还在调查,有情况会通知我们的。”   陆唯点点头,又看了尹少城一眼,到底没再说什么。   人都走后,何故才敢进来,尹少城这会儿才渐渐出现落寞的表情。   他看了一眼,转身倒了一杯温开水放在床头柜上,压着声音说:“要不要看电视或者听音乐?”   尹少城摇头,“不用。”   手机响了,何故拿出来一看,是一条短信,点开,看了一眼,抬眸看着尹少城,后者侧着身子看窗外的夜色,侧脸冷峻,神色未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城哥,我先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你有什么事就按铃或者给我打电话。”   尹少城不说话,高冷得要命。   何故退出去,关上门,乘电梯到住院部的一楼,转身又走向花园。   “媚儿,你怎么不上去?”何故看着戴着墨镜的女人,问道。   徐媚儿将墨镜摘了,摇头微笑说:“不用了,他,怎么样了?”   何故凑近她,压着声音说:“不是城哥干的,不过这事暂时不能对外说。”   “我知道,我知道不可能是他干的,他不会杀人。”徐媚儿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又问道:“身体怎么样了?”   “还好,已经在配合治疗了。”   何故这才看见她身边的行李箱,疑惑道:“你要去哪,最近有其他地方的通告吗?”   “我打算去英国读书。”她握了握行李箱的杆子。   “读书?”何故一愣,“所以,暂时不回来了?”   “嗯,可能以后都不回来了吧。”徐媚儿抬头,目光落在住院楼的某一扇窗户上,眼底有细碎的莹亮的光。   何故看着她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伤感,“既然要走了,不上去见见城哥吗?”   徐媚儿摇头,“不了,这样就挺好的。”   也没必要了,上次的分别,就已经是个完美的结局,对她,对他都好。   何故送她上车,他的手还搭在窗户上,虽然这几年徐媚儿一直被尹少城当成是陆唯的替身,他表面上对徐媚儿不喜欢,其实心里还是挺心疼这个年纪跟他差不了多少的女孩。   他眼眶微红,叮嘱道:“到了给我发条信息吧,万一要是哪天城哥问起了,我还有的说。”   徐媚儿低垂着眉眼,眼眶有些酸胀,她顺手将墨镜戴了回去,点头说:“好,保重。”   “保重。”   何故回去,尹少城还是保持着他离开之前的姿势,望着窗外的夜色,侧脸冷峻,目光却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深沉。   “去见媚儿了?”   何故一愣,“城哥你知道?”   “猜的。”尹少城回过头来。   何故点头,说:“是,媚儿她是来辞行的,她要去英国读书了。”   沉吟片刻后,尹少城点头,“也好,没念大学,一直是她的遗憾,她能有机会去弥补遗憾,是幸运的。”   毕竟很多人,连弥补遗憾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不继续将媚儿留在你身边呢?”何故心疼的问道。   尹少城没回答,他仰靠在床头上,闭目,过了一会儿才开口:“七年时间,我都没有喜欢上她,往后更不会了。”   替身的戏码演久了,不论是徐媚儿还是他自己,都没办法再继续下去,那是一条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不可越过的鸿沟。   而他也没办法再爱上别的女人。   大多数的情况下,徐媚儿都是听话的,只是偶尔使些小性子,出于什么原因,尹少城并不是不懂。   “与其这样,放她自由才是好的。”   何故沉默,似懂非懂。   他想到了陆唯,想到从前陆唯还在月牙湾别墅,还是尹少城的妻子的那段时间,想到媚儿陪伴在尹少城身边的日子,一时惆怅。 第163章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怀表   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怀表   外面夜色低垂,陆唯靠在傅远征的肩膀上,张宋将车速开得慢了一些,很平稳,沿街倒退的景致给了陆唯一种恍惚的错觉。   想起今天白天,在医院大楼下,傅远征要去查案之前,在门廊下,他抱着她的一幕,那种不安的感觉再次从心底涌了上来。   她的手指一动,五指穿插进傅远征的指缝,十指相扣。   一句话也没说。   但傅远征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手指紧了紧,偏头眼神深沉的看着她的侧脸,又贴近一些吻着她的头发。   就在这时候,陆唯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白苏打来的。   “尹少城的事情怎么样了?”白苏问道。   “已经没什么事了,到时候我再跟你细说。”   “那就好,你现在有时间过来一趟吗?小笙要辞职了。”   到了店里,顾小笙一看见陆唯身后跟着的傅远征,心跳咯噔一下,心虚的低下头,手指绞缠着放在身前,胸腔又闷又胀。   “怎么好端端的要辞职?”   陆唯走过去,拉过她的手,顾小笙的手指冰凉的程度令她心惊。   顾小笙余光瞥见几步开外的男人修长白皙的手指,想起下午男人的警告,心下骇然,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依旧低着头说:“没什么,我…”   “是不是有什么难事?”陆唯耐心道。   倒是白苏不问也不劝,她倚靠在收银台,长至脚踝的贴身长裙,将她婀娜的身姿摇曳成了一朵花。   顾小笙摇头,但心里又觉得委屈,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是陆唯不懂珍惜,而她只是想要靠近傅远征一点,谁都有权利去争取自己想要的,凭什么她争取,却换来这样的结果!   不甘心,嫉妒,委屈,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上心头,而她却不能发作。   细白的牙齿咬着下唇,唇瓣都被她咬的没了血色,她摇头,像往常一样,细细软软的嗓音说道:“没有,我妈身体不太好,她希望我能回家工作,离家近一点。”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陆唯也没有不放人的道理了。   “那好吧,你决定了就好。”   虽然才月初,但她还是将这个月的工资算给顾小笙。   顾小笙觉得心安理得,也照单全收,也不向白苏打一声招呼,转身就走了。   白苏冷漠的看着她的背影,忽而勾起唇角,淡淡一笑。   这小姑娘…   下雨了,陆唯朝看了一眼,对白苏说:“今晚应该没什么生意了,先关门吧,你也早点回去。”   白苏说了一声好,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对他们俩说:“你们先走吧,我来锁门。”   回到车上,张宋刚启动车子,陆唯就转过身看着傅远征,“小笙好像很怕你。”   傅远征揉着她的手,低沉的嗯了一声。   陆唯隐隐猜测到什么,“她突然离职是因为你?”   傅远征并不想告诉陆唯顾小笙背叛她的事情,那些肮脏的心思,随着那个人走了就算了。   “她存了不该有的心思。”   陆唯一愣,她虽然当局者迷,但一听傅远征的话,便将这几天顾小笙的变化想了一遍,心里已经有了几分了然。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点头,若有所思的说:“也好。”   让她这么认为就好了,傅远征揉着她的手指,将她带进怀里。   “你最近好像胖了一点。”   陆唯脸色一变,“没有吧。”   “应该有,回去称称。”傅远征越说,手指还在陆唯的手臂上按了按,虽然还是瘦,但比起之前,的确更有肉感了一些。   却是陆唯猛地将他推开,自己缩到角落,皱着眉,不开心道:“没有,我怎么会胖呢?”   “不是胖,而是长了点肉。”傅远征越说越认真。   在前面开车的张宋真是捏了一把汗,哪有女人喜欢听见自己被人说长胖了呢?   他的好总裁哟,其他事情通透玲珑,偏偏这件事上…他忍不住咳嗽,想引起傅远征的注意力。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傅远征听见张宋别有深意的咳嗽声,眼神一沉,“怎么了?”   张宋立马收住咳嗽,干笑两声,“没,没什么。”   “专心开车。”   雨势不减,顾小笙撑着伞,脑海里都是傅远征从那辆顶级的豪华轿车上下来,白衬衣,黑色西裤,矜贵中透着一丝禁欲的清冷。   只是想想,就令她心潮澎湃,可是一想到,自己被迫离开也是那个男人下达的指令,她就觉得心脏一阵空荡荡的,好像被人挖空了一样。   忽然经过她身侧的一辆车停了下来,水花溅了起来,她下意识的往旁边躲避,从伞下抬眼看过去,心里憋屈,却不敢发泄,万一随便就碰上一个有钱人,她得罪不起。   后排的车窗降下,她看见车里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人。   “这么大的雨,送你一程吧。”   她一愣,从外面看车厢里光线昏暗,她原以为对方是个女人,没想到是男人的声音,只是这声音偏阴柔,听着有点瘆人。   “先生,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梁寒声低低一笑,看着她的眼神柔和,嘴角的笑容愈发的意味深长,“当然。”   顾小笙没看见车子的标识,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但能配得起司机的人,一定是有钱人,车子一定也当属豪华。   她从小到大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要是被她的闺蜜们知道她被这么豪华的车子送回家,一定会羡慕嫉妒死她的。   一时胸腔热热的,她飘飘然,激动的点头,“谢谢先生。”   走到车边,竟然还有司机下车给她开门,帮她收了伞。   一坐进车厢里,顿时觉得一阵的寒意,裸露在外的肌肤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车里的空调开得有多低,他不冷吗?   “很冷?”梁寒声微笑的问。   顾小笙不敢乱说话,摇头,“不,不是很冷。”   她低着头,目光打量着男人弯着的长腿,再往上,男人手里把玩着一只复古的怀表,怀表的表盖上花纹繁复,很漂亮。   “漂亮吗?”梁寒声忽然开口。   “啊?”顾小笙一愣,旋即点头,说:“很漂亮,我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怀表。”   梁寒声笑笑,拇指轻轻一弹,表盖掀起,表盘的刻度上镶嵌着红宝石,车厢光线昏暗,乍一看,那些红宝石像是血珠一样。   滴答滴答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里渐渐清晰起来,顾小笙看得出神。 第164章 他曾经是联邦警察   他曾经是联邦警察   陆唯泡了一杯蜂蜜水,走到书房外,敲了敲门,然后就开门进去了。   傅远征头也没抬,握着钢笔,也许是文件上出了什么纰漏,他的表情略微显得凝重,眉目冷沉。   下午在忙尹少城的案件,公司的一些文件还没处理,张宋给带了回来,放在书房的办公桌上,晚饭后,傅远征就开始忙了。   这会儿也没去注意是谁进来。   直到余光扫到陆唯的裙角,他的手才一顿,深寂的目光里情绪还未收敛,但只是一瞬间。   “安安睡了吗?”   男人的眸底渐渐染上一层不明显的柔色。   陆唯将水杯放下,抬手按了按他的肩膀,“还没呢,跟打了鸡血似的,我等会儿给她讲故事,哄她睡。”   其实安安几次吵着要爸爸,陆唯知道傅远征一个下午没有办公,一定堆积了很多工作,哄着安安说爸爸很忙,孩子倒也懂事,趴在陆唯的怀里撒了一会儿娇,就不再闹了。   按捏肩膀的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傅远征的手往后一搭,放在肩上陆唯的手背上。   “唯唯。”   “嗯?”陆唯手上的动作并没有停止,等着傅远征说接下去的话。   “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陆唯一愣,“怎么了?突然问我这个。”   傅远征手掌一扣,将她往前一拽,直接拉进了怀里,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微凉的指腹划过她的耳廓,手指穿插进她的头发里,贴着她。   他低头吻她,吻够了才稍稍放开她,英挺的鼻梁抵着她的鼻尖,气息温热:“结婚后,就你和我。”   两个人。   …度蜜月。   陆唯想到这三个字,嘴角弯起,“我回头好好想想。”   陆唯走后,傅远征端起桌上的蜂蜜水喝了大半。   他和陆唯缺失的五年,余生,他会一点一点的补回来。   台灯明亮,傅远征低头处理文件,忽然手机响了起来…   推开安安房间的门,陆唯抱着安安已经睡着了。   傅远征轻手轻脚的走进去,捡起掉在地上的童话书,将书页的折痕抚平,然后放在床头柜上。   安安肉乎乎的小脸挤在陆唯的胸腔,粉嫩的小嘴被挤得嘟了起来,傅远征心中一片柔软,拿手背碰了碰女儿肉乎乎的脸。   像是有心电感应似的,安安咂咂嘴,搭在嘴边的小手挠了挠脸,依旧是闭着眼睛,像是在说梦话,奶声奶气的声音喃喃道:“…爸爸。”   傅远征嘴角微微弯起,收了手,俯身在陆唯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如蜻蜓点水,陆唯都没有半点的感觉。   傅远征轻轻的将门关上,然后转身下楼。   车子的引擎声划破了雨夜的安宁。   “傅总,您来了。”   市局办公室里,姚警官放下手上的桶面,拿起桌上的一件白大褂,起身,走到傅远征面前,将白大褂递给他。   他拿着纸巾擦嘴,说:“只能在尹少城的房间门口到电梯之间的监控可以看见那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电梯里的监控设备瘫痪了,他们进去之后就看不到那个人,等电梯到了一楼,那个男人却没有出电梯。   这件白大褂还有桌上的那个口罩是保洁在三楼的楼梯间捡到的,不清楚是谁的,所以没扔,放在休息室里。”   傅远征眉心微闪,看了一眼桌上的口罩,手指紧了紧白大褂,“保洁问过了吗?”   姚警官点头,“问过了,只是一名普通的工人,身份清白,为人老实本分,儿子女儿都在外工作,她一个人独居。”   傅远征走到电脑面前,姚警官边点开监控录像,边说:“您看看。”   “嗯。”傅远征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鼠标上,目光却是扫了一眼姚警官面前只扒拉了两口的桶面,淡淡道:“你们接着吃。”   到后面,安静的办公室里只能听见鼠标点击的声音还有几名警察吃泡面的呲溜声。   姚警官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有时候出任务,情况紧急,饿上一两顿都是常有的事情,以至于他们每个人都不会把时间多花费在吃饭上。   吃完后,他站回到傅远征的身后,目光也随着看向电脑屏幕。   傅远征将尹少城房门口到电梯的那段录像反复看了几遍。   “年龄大概在三十到三十五之间,脚上的皮鞋是意大利高级定制的品牌,说明他的经济能力不错。”   鼠标移动,傅远征将视频暂停,截图。   截图放大,图像不太清晰,但男人的手背上有一条蜿蜒的伤疤,很明显。   姚警官一愣,这些他都没太注意,一时之间又惭愧又激动,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又从桌上拿起一个塑料密封袋。   “哦,对了,这是在白大褂上发现的花瓣,应该就是益母草的花。”   傅远征接过来,摊在掌心上看了一眼,“嗯,是益母草的花。”   “把北安城所有生长或者种植益母草的地方都排查一遍,再注意一下我刚才说的那些特征。”   姚警官连忙点头,尤其是刚才截图里,那个男人手背上的疤痕,那么明显的特征,如果真的在调查过程中看见了,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傅远征的另一只手还抓着那件白大褂,手指一动,将白大褂摊开放在桌上,试图在上面寻找蛛丝马迹。   可除了姚警官从上面获取到的益母草花瓣之外,就再也没其他的东西,连一点污渍都没有。   却是傅远征的手指在领口处停顿了一下,领口是双层布,夹层之间的缝线却裂开了,露出白白的毛边,傅远征眉头微微一拧,手指夹着布片,往外一翻,内侧居然用红色笔赫然写了一句话:【我们又见面了】   姚警官眉心一跳,抬眼目光震惊的看着双眸间拢着层层叠叠的寒气的傅远征,“傅总,这是…”   唇角抿了一下,傅远征清泠的道:“果然是他。”   傅远征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他先回主卧洗了个澡,穿上睡衣之后,才去安安房间,将陆唯抱回到主卧。   门打开,谁知陆唯是醒着的,眉眼温柔的看着开门进来的男人。   傅远征没太大意外,嘴角微微上扬,他走过去,俯身亲吻了一下陆唯的唇角,将陆唯拦腰抱了起来,走出房间,陆唯反手将门关上。   将陆唯放在床上,傅远征松开手,刚要直起身子,陆唯却抬起双手抱住他的脖子,窝在他的颈侧,傅远征顺势坐了下来,揽着她的腰身。   “怎么了?”   陆唯抱了他一会儿,呼吸颤了颤,才慢慢开口:“这个案子,是不是跟你有关,是不是…当年那个人?”   否则,他不会关心到这个程度,陆唯比谁都清楚。   傅远征抱着她的手下意识的紧了一下,陆唯很敏锐,跟在他身边久了,侦查能力也强,其实他没想过再瞒着她,过了会儿,回答道:“嗯。”   对方已经明明白白的向他发出讯息,他身边的每个人都可能会有危险,首当其冲,是陆唯或是安安。   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想过了,与其让陆唯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任何的防范意识,不如就让她知道,也好有个警惕。   虽然在她身边有他的人在暗中保护着,同时也有尹少城的人,在北安城里,没有人比她更安全。   察觉到陆唯的气息不稳,像在隐忍着什么,他的手顺了顺她的背心,耐心的说:“放心,这次不会有事,目标已经锁定了,警方会很快找出他的下落。”   过了一会儿,陆唯在他的怀里点头,“好,不过你要答应我,好好保护自己。”   这是远征的执念,陆唯觉得自己没有任何理由去绑架他,这是他必须,也是他一定要完成的事情。   姚警官忙到了凌晨,将所有种植益母草或者是生长益母草的地方都记了下来,天才刚亮,总共睡了三个小时,就开始分派人手到各个地方排查。   当天下午,傅远征开完高层会议,回到办公室,手机上有个未接来电,是姚警官的。   回拨过去,“有线索了吗?”   “种植基地排查过去了,没有这样的人,只剩下城郊的半山腰上,那里长了野生的益母草,而且,那附近有人住,寻常人也不能够上去,对方还是个珠宝商人。”   几个特征都吻合了,所以姚警官有些激动的给傅远征打了电话。   “傅总,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车子在盘山公路上摇晃,傅远征稳如泰山。   停在半山腰上,果然,车窗外就能看见路两旁的野生益母草,淡紫红色的花成片成片。   下车,姚警官去按了门铃,过了一会儿,一位瘦高的大约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出来开门,一看见对方是警察,客客气气的问道:“警官有什么事吗?”   “请问梁老板在吗,我们有事找他。”   年轻人点头,“在的。”   警察跟着进去,倒是傅远征坐在车上,没有现身,也没有下车。   姚警官在客厅坐了一会儿,终于见到梁寒声,被对方男生女相的样貌惊艳了一把,下一瞬,将目光落在对方的手上。   两只手的手背白皙无暇,没有任何的伤疤。   姚警官心里微微一怔,居然没有疤痕?   但对方已经坐下来了,他开口也是客客气气的:“梁老板,我们来此是为了…”   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回头,傅远征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一愣,还不明白傅远征怎么突然进来了,却是坐在他对面的梁寒声微微笑着看向傅远征,像是在确定一样,“远征?”   傅远征颔首,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们认识?   姚警官和另外一名警官坐在客厅喝茶,傅远征和梁寒声在客厅外的花园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过看两个人的状态,并不是特别熟悉。   对方虽然瘦高,但他的体型哪里会对付得了尹少城和死者?而且,最主要的是,他的手背上没有疤痕。   等上了车,姚警官才将好奇心剖开,“傅总,你怎么会认识梁寒声?”   傅远征的目光从窗外的益母草移开,平静的道:“他曾经是联邦警察,我在美国期间与他有过接触。”   姚警官神情一怔,“FBI?” 第165章 夫人不见了   夫人不见了   车子行驶在下山的路上,傅远征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随手将烟盒递给姚警官,姚警官客客气气的接过来。   打火机啪一声,火苗燃起。   傅远征深吸了一口烟,目光清远的看着窗外渐暗下来的天色。   姚警官不敢问傅远征要火,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一只很普通的打火机,点烟。   青白烟雾自车窗飞出。   “我刚刚仔细看过梁寒声的手了,没有疤痕,而且,对方曾经又是联邦警察,怎么也不可能是个变态杀手吧。”姚警官自顾的分析道。   他心里是这么认为的。   但长期接触罪犯,有些人会承受不住内心的煎熬,逐渐走向犯罪道路,不是没有前例的。   FBI的警察…不能够吧。   并不是他崇洋媚外,而是身为警察的人对违法行为更应该深恶痛绝才是。   傅远征没看他,道路两旁是高大的树木,树叶繁茂,浓荫翠盖,车子驶过,正好笼下一片阴影,将傅远征的半张脸都掩映在昏暗的光线里了。   幽暗的双眸中,情绪未明。   “那之后呢,他为什么离开FBI?”   傅远征的手指伸出车窗外,盘山公路上,只有这么一辆车,所以不存在什么危险,风一刮,就将烟蒂上的灰吹跑了,零星闪烁的火光像山间的萤火。   他不紧不慢的说:“不轻触,据说是身体出现了状况。”   姚警官默了默,的确,看那个梁寒声,男生女相就算了,还一副柔柔弱弱的样子,看着就是没办法经历风雨的样子,所以刚才傅远征说他曾经是联邦警察的时候,他是震惊的。   一是因为对方的身份,再者是因为他瘦弱的身板。   他抬手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吐出烟雾,“可我怎么觉得那位梁老板怪怪的。”   “我也觉得他怪怪的,挺神秘的,不过他也真是好命,进了FBI,离开之后又成了珠宝生意的大老板,上天真是眷顾他。”在前面开车的另一名警察插嘴。   姚警官被这话逗的一笑,笑骂道:“你小子,我们在讨论案情呢,你在这瞎感慨什么,好好开你的车。”   姚警官说完后看了傅远征一眼,傅远征上车之后,话更少了,“傅总,你刚刚和梁寒声在说些什么?”   傅远征眯了眯眼睛,清俊的脸上有交错的光影。   他和梁寒声并不熟,只是对方似乎对他的印象似乎比较深刻,当年他正好遇见一桩命案,与梁寒声有过接触,那会儿也是刚认识顾博森不久。   顾博森从小在美国长大,思想开放脑洞奇大。   与梁寒声接触几次之后,顾博森悄悄覆在傅远征的耳边问他:“那位梁警官不会喜欢你吧?”   傅远征并不像其他钢铁直男的反应,他对一切都看得很淡,也从来没将那些事情放在眼里,当时只是冷漠的扫了他一眼,“我不喜欢男人。”   但后来,即便他再冷淡,也还是能感觉到梁寒声对他有所不同,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与喜欢他无关。   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   这会儿听见姚警官问他,他薄唇抿了一下,说:“只是叙旧的说了两句话。”   基本上,是梁寒声在说,他只是应了几声。   姚警官点头,虽然他觉得梁寒声看上去怪怪的,听他们是来询问益母草的事情,倒是很配合他们,“你刚刚跟梁寒声说话的时候,我问过他的助理了,这是私人领域,寻常不会有人上来。   这几天除了昨天陆…傅太太和她的同伴上来过之外,就再也没有其他人。”   傅远征夹着烟的手指一颤,烟灰洒落在车上,他听出姚警官说了一个陆之后又改口称作傅太太的人是陆唯,他眉头紧了起来,冷冷地问:“上来做什么?”   “为了玉石雕刻的事情,其实就是梁寒声手底下的人做错了事不敢承担,就将责任赖在傅太太身上,后来梁寒声查明了,就不再追究了。”   傅远征将烟头丢出窗外。   是了,昨天下午,陆唯回到傅家之后,又出了一趟门,他打了几通电话都没人接,后来回家了,他也就将这件事给忘了,没问起过。   原来,昨天是来这里了。   日落西山,天边最后的一丝晚霞都退场了,傅远征稍稍回头,就能看见半山腰上那栋红色屋顶的老洋房。   退后的树影在他的眼底一阵阵的掠过,他的眸色愈发深沉。   到车子停在山脚下,他都没再说一个字。   车子停下,等张宋来接傅远征。   线索突然中断,姚警官心情复杂,“没想到还是白跑了一趟,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做?”   如果在乡下,很多人都有可能触碰到益母草,但在北安城,又因为气候的缘故,益母草并不多,就连最郊外的几处荒山和废弃工厂附近都看不到那样的草。   所以,有机会碰益母草的人的确缩小了范围,可这会儿都排查一遍了,结果还是白跑了一趟。   “不算白跑一趟。”静默的傅远征忽然开口道。   姚警官一愣,刚要开口,傅远征转过身来,忽然问:“你们觉得梁寒声哪里怪?”   当年第一次见到梁寒声的时候,是在西雅图。   第一眼,他也觉得对方很怪,是那张脸,总觉得有哪里不和谐的地方。   开车的警察听见了,忍不住说道:“梁寒声这个人,乍一看很惊艳,可五官仔细看着,又觉得哪里不对劲,挺怪的。”   才刚说完,突然对上傅远征深沉晦暗的眼神,那名警察讪讪的开口道:“是不是我说错了?”   “不,没错。”   傅远征眸光深暗,说话的语气也是一贯的清冷,声线低沉,却透着几分意味不明。   姚警官仔细一想,“是了,不是说他长得像女人,而是那种不协调感。”   每个人的五官都长得不同,可搭配在一起,不管是美或是丑,都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和谐感。   而梁寒声就没有这样的和谐感。   “姚队,我有个大胆的猜测,梁寒声会不会整过容…不过就算他真的整容了,也和案件没什么关系。”   警察侧过头和姚警官嘀咕。   傅远征却是眸光一震,只是一刹那,他神色恢复一贯的清冷,对姚警官说:“暗中关注梁寒声的动向。”   张宋的车子开过来了,停在山脚,见了警车,从车上过来,拉开车门,“总裁。”   傅远征上车,才发现车里还坐着个人。   “回来了。”他说的极淡,没什么情绪。   顾博森靠在椅背上,一只手懒懒的靠在降下的车窗,眼睛明亮,“嗯,去公司找你,你不在,就跟着张宋一起过来了。”   他去了一趟美国,给一位四十多岁的心脏病人动了一场长达十个小时的手术。   又在美国玩了两天,这才回来,可一回来就听见了不得的事情。   这会儿连忙问傅远征:“尹少城怎么回事?我一回国,怎么就听见有人在议论他杀人了。”   五分钟后,听了傅远征的话后,顾博森神情微变,“那你岂不是有危险?”   说完后,他又紧接着问道:“你刚刚就是跟他们去查案的?”   张宋启动车子,傅远征降下车窗,没有直接回答他的疑问,冷不丁的问他:“记得梁寒声吗?”   顾博森一愣,大脑快速运转,“在西雅图,喜欢你的那个警察?”   傅远征眉心一跳,懒得理他的胡言乱语,“有把握查到他的底细吗?”   顾博森朝他翻了个白眼,“你不用这么委婉,我要说查不到,你还不得撕了我?”   傅远征淡淡的勾了一下唇角,“越快越好。”   回到家中,陆唯还没回来。   她今早去花店的时候,是保镖护送去的,花店的那条街上有三分之一的店家是尹少城的人,陆唯在那里,相对还是安全的,所以傅远征并没有剥夺她的自由,让她一直在家里。   早上她离开之前,他叮嘱她早点回来,这会儿已经六点了,夏天的天色还是很亮的,这会儿陆唯也该出发回来了。   傅远征抱着安安坐在庭院的秋千上,只要陆唯回来,穿过庭院的时候,就能看见他们。   “爸爸,这个字怎么念?”   安安指着卡片上的一个字问。   傅远征看了一眼,正要开口,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保镖打来的,他眉峰一跳,接了起来——   “总裁,夫人不见了!” 第166章 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陆唯不见了,在保镖的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张宋反应过来,却追不上傅远征,等他追到大门,傅远征已经上车,红色尾灯闪烁,车子像一支离弦的箭一样飞了出去。   夏日的暴雨说来就来,轰隆隆的雷声,雨水敲击在挡风玻璃上。   傅远征双手握着方向盘,因为捏的紧,手背青筋凸显,指节发白。   保镖的声音透过蓝牙耳机,一字一句的传进他的耳朵,侧脸的线条越发冷硬,小臂的肌肉猛地鼓起。   今天下午唯一花店所在的那条街断水,陆唯就只能去了停车场附近的公共卫生间。   保镖受了命令,要时刻保护着陆唯,但也只能在外面等候。   过去将近二十分钟,就算生个孩子也时间足够了。   去公共卫生间的人不算多,偶尔有人进去有人出来,可唯独陆唯没出来。   而且陆唯的手机也没带在身上。   保镖立马察觉不对劲,便返回到花店,“白小姐,麻烦你帮我们进去看看情况。”   虽然陆唯没具体说明情况,但白苏隐约也能察觉出来最近的不太平,听了这话,脸色微微一变,连忙跑去公共卫生间。   “小唯——”   白苏喊了一声,没人应,有人从隔间出来,莫名其妙的斜眼瞪了她一眼,白苏不在意,推开没人的隔间的门,一间一间的找过去。   随着推门的动作越来越用力,白苏的心就越往上提,像被人用一根绳子绑着一直往上吊,都快呼吸不上来了。   最后一间的门推开,没有,没有人!   她脸色一变,急忙跑出去,抓着其中一名保镖,双眼通红,声音颤抖:“没有,陆唯不见了。”   听完保镖的汇报,傅远征呼吸一沉,“立马调取附近监控。”   没有人会凭空消失,他们一定漏了什么。   是那个人做的吗?   傅远征的车速太快,也没注意到左边的十字路口一辆大型的货车开了出来。   货车上满满的货物,雨天路滑,惯性牵扯着车子停不下来,傅远征立马调转方向盘,车子还是滑行了数米之外,撞到路灯的灯柱上。   片刻的眩晕席卷而来。   手背不知道撞到了什么东西,尖锐的疼痛。   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却也是这疼痛将他的意识拉了回来,紧紧握着方向盘,重新将车子开出去。   保镖已经将监控调取出来了,从陆唯进公共卫生间开始,到白苏进去的一段时间内,视频清晰,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却唯独没有陆唯。   “砰!”一声,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推进来。   白苏回头就看见傅远征,忽然有一种陆唯很快就会没事了的感觉。   但是视线下移,目光落在傅远征沾满鲜血的左手上时,吓了一跳,“你怎么…”   傅远征抿唇不语,大步走过来,青筋凸显的手压在桌上,目光落在监控视频上。   额头布了一层冷汗。   这一刻傅远征不得不承认,他在其他事情上足够冷静,可唯独与陆唯有关的事情,他的所有理智冷静统统都是扯淡!   此时,他压在桌上的手微不可察的颤抖着。   他抓着无线鼠标,突然重重一拍,泛白的骨节仿佛散发着森然的寒意。   谁也怪不了。   陆唯失踪之前,保镖几乎是寸步不离。   傅远征的身子绷得僵直,拳头狠狠的砸向桌子,骨节发出“咔咔”的声音。   外界都传傅远征性子冷清,情绪轻易不外露,如今看他眉宇间拢着的一团戾气,在旁边的工作人员都吓得往旁边退去,只有保镖和白苏还在他身边。   “你先冷静下来,这里除了你之外,没人可以找到小唯了。”白苏劝道。   其实她比傅远征还更不冷静,在知道陆唯不见了之后,她整个人都是无措的,亲耳听见保镖给傅远征打电话,她才想起来要找傅远征。   傅远征也不顾流着血的手,双手撑在桌上,弓着身子,下了车,他是直接跑过来了,身上的衬衣都被雨淋透了,背部的肌肉线条紧绷着鼓起。   他低头喘了几口气,唇角抿成直线。   唯唯。   调节了几秒钟后重新拿过他仔仔细细的看录像,不放过每一帧。   “你们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他冷冷的问道,恢复往常冷静清冷的模样。   知道傅远征这样的语气不是针对他们的,但就算是责怪他们失职,保镖也不敢吭一声。   保镖说道:“没有,都是一些附近店里的人或是逛街的人,没有可疑的人。”   “不可能会凭空消失的,卫生间也没有后门,我看过了,那边的窗户很高,而且很小,只有小孩子才能钻的过去,如果真的有人将陆唯带走的话,只能往前面走。”   白苏很着急,说话的语气也很快,但每个字都咬的很清楚。   “是的,卫生间里的窗户很小。”保镖也说道。   傅远征下颌紧收,顶了顶腮帮,他将进度条往回拉,拉到陆唯进卫生间之前的几秒。   陆唯出现在监控范围内,她穿着的是今早傅远征给她挑的,白色的雪纺上衣,黑色九分裤,当时她懒在床上,他也依着她,转身去给她挑了衣服。   傅远征的心脏像被一只手狠狠的抓了一下。   他的呼吸浮浮沉沉,看着陆唯进了卫生间,随后又有一个女人进去,刚才他看过了,几分钟后她从里面出来。   那个女人进去之后,推着垃圾清理车的清洁工戴着帽子,弓着背也往里面进去了。   进卫生间之前有一小台阶,大概两寸不到,清洁车的轮子轻松转过,清洁工从后推了上去。   在保镖返回花店,留下另一名保镖在卫生间外等待的时候,清洁工推着垃圾车出来了。   傅远征的额角忽然有一滴冷汗滑了下来,眼眸倏然深暗,他拉动进度条。   他这么反复看,其他几个人自然也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傅总,垃圾车出来的时候,轮子都凹陷了。”   眼尖的保镖说道。   傅远征也看见了。   视频暂停。   白苏几乎是要扑到屏幕面前,眼圈倏然一红,“陆唯难道是被她装进垃圾车里了吗?”   她从店里跑出来,往卫生间方向过去的时候,迎面看见过这辆垃圾车,如果陆唯真的被塞进垃圾车里,就是和她擦身而过!   傅远征冰冷的仿佛能结出冰渣的眼神紧紧盯着那名清洁工,“找到她。”   现在是七点整,保镖找到那名清洁工的下落时已经是九点半了。   黑色宾利停在一栋破败的筒子楼下。   傅远征上楼,房门开着,地上散落清洁工的制服,还有帽子,再往里面一看就看见那个年纪差不多五十的妇人神志不清的坐在床边。   保镖问她什么,她都说不知道。   傅远征过去,蹲在她面前,手机解锁,举在妇人面前。   “见过她吗?”   分明是询问的一句话,傅远征却说出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照片上是一位美丽的女人和一个可爱的孩子,妇人摇头,目光涣散,“不知道…我不知道…”   保镖拉着她的手臂往后压,再用力往上抬,常人忍受不了的疼痛,妇人却好像感受不到一样,摇头晃脑,“我不知道…”   傅远征眸色一凝,冷厉的声线压着不可忽略的怒火:“找个心理医生过来。”   她被催眠了。   他的目光落在清洁工制服的口袋上,制服上沾了很多污垢,与之不协调的是口袋里露出来的那一段洁白的手帕。   弯腰,抽出手帕,凑近鼻尖。   一股乙醚的气味。   …   陆唯缓缓睁开眼睛,头昏昏沉沉的。   四周一片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努力适应了好一会儿也没办法,她的夜盲症在这种黑暗里,根本适应不了。   这是什么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脑海里迅速闪过失去意识之前的一幕。   当时她准备打开隔间的门,却有人从外面推了进来,她心下一惊。   推门进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模样的清洁工,她只当是清洁工要清理隔间,正准备出去,谁料清洁工忽然朝她扑了过来,一条白色的手帕紧紧捂住她的口鼻。   之后她便失去了意识。   心骤然咯噔一声。   她没有得罪什么人,就连当初的邓辉那伙人都落网了,报仇,是不可能的。   难道是…   恐惧才刚漫上心头,忽然昏暗的空间里涌现出一片淡淡的光亮,她下意识的就朝着光源的方向看过去,光影摇晃。   是蜡烛!   随之而来的是皮鞋踩踏在地面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不紧不慢,却像是踩在陆唯的心尖上。   她的身子蜷缩起来,手和脚都被绑住了,她站不起来,也逃不走。   “哒哒哒——”   那个拿着蜡烛的身影很高大,从身形可以判断是个男人,可陆唯却看不清他的脸。   “你是什么人?”她尽量让自己开口的声音不颤抖,被绑在身后的手指攥了起来,掐着掌心的肉。   对方没回答,继续朝她走过来。   光线越来越亮,男人蹲在陆唯面前,他举着蜡烛放在两人之间。   陆唯下意识的往后缩,印入眼帘的是一张布满疤痕的脸! 第167章 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恭喜你,要当妈妈了。   姚警官在接到电话之后,立马赶了过来。   心理医生已经走了,还是像尹少城的情况,什么都问不出来。   傅远征的人马出去找人了。   姚警官站在走廊的过道上,双手搭在腰上,神情凝重道:“从我们下山到现在,梁寒声都没有离开过,而且,从傅太太失踪的时间来看,他也没时间作案,会是他吗?”   在山下,傅远征上车之前回头对他说:“暗中关注梁寒声的动向。”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他们照做了。   筒子楼走廊的过道肮脏潮湿,刚才下了一场暴雨,地上的积水一滩一滩,名贵的皮鞋踩在上面,倒映出男人清冷的身姿。   傅远征眸色漆沉,黑的仿佛能滴出墨汁,薄唇翕动,声线冷沉道:“绑架陆唯的人不是他。”   的确如姚警官说的那样,梁寒声没有作案时间。   “那是谁?”姚警官心跳一紧。   手背上的伤口结痂了,血不再往下流,傅远征手指攥成空拳,手背青筋鼓动,“催眠尹少城的人也不是梁寒声。   虽然手上的伤疤事后可以遮掩,但梁寒声手指过于修长,而那天出现在监控里的那个人的手指是平常的长度。”   姚警官一愣,梁寒声的手背上之所以没有疤痕,是因为那天晚上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凶手居然另有其人!   清洁工被人催眠了,应该是和催眠尹少城的是同个人,所以陆唯十有八九就是被那个人绑架的!   突然,姚警官的手机响了起来,通话声断断续续,“姚队,半山腰埋了炸药,有弟兄受伤,梁寒声不见了,别墅里的人都被他杀了!”   背脊一寒。   他下午去过别墅,佣人少说也有六个,全杀了?!   梁寒声跑了?   姚警官红了眼,咬着牙:“你们不是一直守着吗?下山就只有那条路,你们怎么看的!”   “我们时刻都盯着山路,连只鸟飞过都看得一清二楚,梁寒声绝对没有下山。”   “没下山,没下山难不成升仙了吗!留两个人照看伤员,其他人给我搜山!”   饶是姚警官办案多年,也没见过这么猖狂的手段,六七个人,一下子全杀了。   所以他才会一时之间无法冷静,这会儿才渐渐平息,可是心里翻涌的那团怒火怎么都平息不下去,“傅总,我立马去调集警力,全力寻找傅太太的下落。”   如今,陆唯的下落和凶手捆绑在一起了,找到陆唯就找到凶手,找到凶手就找到陆唯。   尹少城闻讯赶来,已经将近凌晨了。   晚饭后吃了药,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以至于十一点醒来之后就没了睡意,他睡不着就不放过何故,打了电话叫他过来。   谁知那小子过来之后,吞吞吐吐,支吾了半天才说:“城哥,陆唯姐被人绑架了!”   “什么!”   尹少城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二话不说掀开被子下床,何故在后面抓着两只拖鞋追上去,进了电梯,尹少城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说详细点!”   其实何故知道的并不多。   尹少城生病住院了,谁也不敢打扰他休息。   唯一花店那条街上的弟兄们听到陆唯的消息后就给何故打电话,他也只知道个大概。   “他们都是饭桶吗!那么大的人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尹少城朝电梯内壁狠狠踹了一脚,   距离一楼还有十多层,电梯间摇晃了一下,何故的脸色都白了,“城哥,你不要这样…”   “傅远征的保镖寸步不离的守着陆唯姐,陆唯姐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实在是太诡异了,不能他们没看好,傅远征现在已经在调查了,他们人就在市局。”   市公安局外面,车子还没停稳,尹少城就扯开安全带,开门下车。   办公室里,一名警察正在替傅远征手背上的伤口包扎,而傅远征正全神贯注的看着筒子楼附近的监控,眉宇浮动着一层森冷的寒意。   筒子楼附近的房子都在拆迁了,周围没有监控,只有施工工地附近安了几个。   “怎么样?”尹少城的声音骤然传来。   傅远征没有意外,他目不斜视,好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答他的问题,侧脸紧绷着的弧度深寒冷硬。   白苏看着尹少城的脸色实在不好,过去一把将他拉过来,按在椅子上,眼圈通红,“小唯恐怕是被陷害你的那个凶手抓走了。”   尹少城脸色刷白,握在扶手上的手指猛地一抽,血液倒流的瞬间,心脏被拉扯了一下,齿根深处迸出两个字:“他妈…”   一直到天亮,仍然没有任何的消息。   一晚上,傅远征的眼睛都熬红了,周身笼罩着一层冷冰的寒气,此时此刻,谁都不敢靠近他,不敢同他讲一句话,就连担心不亚于他的尹少城都没再说话了。   距离陆唯被绑走已经过了十二个小时了。   十二个小时,会发生很多事情。   八点半,顾博森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纸,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凝重可怕。   “远征,你看这个!”   将一张纸放在傅远征的面前,傅远征一边看一边听他说:“半年前警方在弗罗里达发现一具无名男尸骸骨,DNA对比过了,是梁寒声的…”   姚警官在顾博森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围了过来,此刻突然听见这句话,脸色骤然一变,“所以,我们见到的那个梁寒声是假冒的?他杀了真正的梁寒声?   可是他进FBI,身份是经过严格审核的,如果是假冒的话,怎么可能不被查出来,单单是容貌就过不了。”   傅远征眸光凌厉,“所以,他整容了。”   或者,是其他更可怕隐蔽的方式。   顾博森脑海里掠过另一件事情,他的气息不可控制的颤抖,:“还有一件事,华盛顿州立监狱,当年你和梁寒声合力抓捕到的那个变态杀手越狱了,在两个月前。”   越狱…   怎么会这么巧合。   “什么变态杀手?”尹少城不顾何故的阻拦,大步跨过来。   顾博森回头对他解释:“是个专门奸杀怀孕妇女的变态杀手,惯用的手法是催眠被害者。”   尹少城身形晃了晃,催眠两个字在他的脑海里突突直跳,眼神犀利的望向傅远征,心脏皱缩。   “陆唯是被他抓走的?”   傅远征早在听见顾博森说Tom越狱的时候,就已经断定了,毕竟他比顾博森还了解Tom。   这就说得通了,梁寒声是当年同他一起在火海里逃出生天的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Tom的成功越狱一定是他的里应外合。   催眠尹少城的是Tom,然而杀人的手法并不是Tom的惯用手段,而是梁寒声的。   梁寒声是借用了Tom之手来向他传递他又回来的讯息。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   陆唯这次被抓,可不像上次被傅沥行软禁起来的幸运。   毕竟傅沥行不会真的对她怎么样,然而,这次,她从昨晚一直到中午都没有进食,连一口水都没有喝过。   身体虚脱了不说,她的嘴唇干裂脱皮,半阖着眼睛望向从外面开进来的门,两道人影背着光晃动进来。   昨晚光线太暗了,而那个满脸疤痕的男人只是进来看了她一眼之后就走了。   重新笼罩在黑暗里,她看不清自己所处的是什么地方,直到天亮后才知道是一栋小木屋,还能听见鸟声风声,她猜想,自己一定是在某片山林里。   她没什么力气了,眼睁睁的看着进来的两人,身子还是下意识的蜷缩了起来。   满脸疤痕的男人身边跟着一个瘦高的,看上去三十多岁,眉宇间浮动着戾气的男人。   那是一种透着血腥的戾气。   陆唯控制自己不表现出失措的样子,声音沙哑道:“梁寒声,你究竟要做什么?”   满脸疤痕的男人眉心一跳,嘴角勾了起来,衬得那张脸愈发的狰狞,“昨晚我并没有开口说话,你怎么认出我来的?”   阴柔的嗓音刮过陆唯的耳膜,心底顿时漾起一阵恐惧。   陆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对方是变态杀人凶手,对这样的人,她不敢表现出丝毫的胆怯和畏缩,她尽可能的保持镇定。   她的声线温温凉凉的道:“你身上有一股香气,还有你的眼睛,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   可是他的脸…   陆唯的心跳一紧,“你带了人皮面具?”   “真是聪明的女人。”那个瘦高的男人低低笑了一声,偏过头看着梁寒声,“梁,这么容易就被人揭穿了。”   男人的中文不是很好,带着点美式的发音。   可他的样貌和中国人无异,陆唯猜测他是华裔。   梁寒声不怒不恼,“Tom。”   他只说了一个名字,那个男人就立马闭嘴了,脸上出现恐惧不安的表情。   梁寒声不再看他,走过来,蹲在陆唯的面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那你猜猜,我把你抓到这里想做什么?”   陆唯咬着牙,才能抗拒身子的颤抖,她迎视梁寒声没有温度的眼神,苍白的唇一开一合:“你脸上的伤疤是烧伤留下的,那天我发现你时不时的药用沾了水的手帕擦手,其实你不热,手心也没有流汗,是创伤后的应激障碍。   因为你经历过一场大火,是五年多前的那一场大火。   你就是远征当年追查的那个连环杀人案的凶手,你是为了远征而来了。”   梁寒声身后的Tom眼神一颤,不动声色的看着陆唯。   而梁寒声嘴角依旧勾了起来,只不过那勾起来的弧度多了刚才没有的森冷意味:“的确很聪明。”   “你妄想利用我对付他!”   梁寒声过分修长的手指猛地掐上她的下颌,手指捏紧,看着他手指周围一圈的皮肤泛白。   他冷冷的道:“傅远征不会不管你的。我们来玩个游戏,我会让你好好看看,傅远征是怎么被我玩死的!”   陆唯被掐的疼,听了梁寒声的话,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又紊乱,“你…”   长时间没有进食,胃部一阵翻搅,一股酸液窜了上来,梁寒声在她有所动作之前猛地将她放开。   “呕…”   陆唯趴在地上,泛酸的口水吐出来之后,她什么都吐不出来了,止不住的干呕,撑在木地板上的手臂支撑的力气不够,不断的颤抖。   Tom的眼睛微微一眯,他饶有兴致的看着梁寒声,阴恻恻的笑道:“梁,她是不是怀孕了?”   梁寒声撤回来的手,突然扣住陆唯的手腕,陆唯身体不支,趴在了地上,她听见Tom的话,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剧烈的挣扎开。   却被梁寒声手里的一枚银针刺中的某个穴道,她浑身的力气仿佛被瞬间抽空,身子动弹不了。   梁寒声单手扣着她的手腕,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松开陆唯的手,低头,在她耳边温柔的说:“恭喜你,陆唯,你要当妈妈了。” 第168章 带你去个好地方   带你去个好地方   昨夜搜山行动,依然没有找到梁寒声,梁寒声好像突然之间就从山上消失了一样。   直到傅远征和姚警官等人再次赶到半山腰的别墅——   “姚队,傅总,我们在后山发现了一个隧道口,隧道口蜿蜒曲折,一直通往山下。”   姚警官一咬牙,怒道:“难怪能从你们的眼皮子底下消失!”   “还有,我们在出口捡到了这个。”   警察将东西交给姚警官,姚警官一看,眼神一颤,转头看着傅远征,“是引爆器!”   傅远征凝眸看着那枚引爆器,站在阴影下,侧脸晦暗,“他应该是到了山下才引爆半山腰上的炸药,引起你们的注意,让你们看见这些尸体。”   梁寒声从不怕警察,他曾经都敢到市局作案,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杀人。   梁寒声别墅里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空气里还有残余的血腥气,混着湿润的空气,钻进鼻腔,让人忍不住想要呕吐。   太丧心病狂了!   终于赶到的顾博森眉头皱了起来,转身上楼。   楼上的窗帘没拉开,傅远征就坐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上,背影落拓,昏暗的光线下,他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淡淡的却牢不可破的阴沉之中。   他的双手交叉,手肘搭在腿上,小臂凸起的青筋透着深冷的寒意。   顾博森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傅远征没有回头,“梁寒声的心灵扭曲,他想玩的不过是一个游戏,他将唯唯抓走,一定会留下线索,引我去找。”   可是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二十个小时…   顾博森对梁寒声并不熟悉,而远征从多年前就与他交过手的,自然对他的犯罪心理了如指掌。   但是现在所有的监控都找了,梁寒声下山之后的去向,没有人知道。   他就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法子,绕过傅远征走到窗前,刷的一声将窗帘拉开。   大把的阳光照了进来,顾博森觉得刺眼,下意识的眯了一下眼睛,一转头,余光瞥见楼下花园的草坪上——   “怎么有箭头?”   “什么箭头?”傅远征忽然开口问道。   顾博森回头看了他一眼,一只手指着外面,“就是花园里的箭头。”   傅远征闻声起身走到窗,顺着顾博森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你看草坪上的那些草,中间被割草机割去的不部分像不像一个箭头?”   顾博森低着头看花圃,说话的时候根本没注意到傅远征的眸光一暗,声线冷冽:“是他留下的线索!”   顾博森只听见这句话,回头,傅远征已经大步流星的下楼了。   姚警官正在部署警力,全方位的寻找陆唯的下落。   挂了电话听见傅远征叫他,他往回走,“怎么了傅总?”   傅远征朝他一挥手,走出客厅,一直走到花园,站在那个被割草机修得都光秃了的部分,朝着箭头指向的方向看过去,那边是一座荒山。   漆黑的眼眸倏然划过一丝冷厉的寒光,“调集警力!”   …   陆唯已经饿得筋疲力尽了,梁寒声和Tom出去之后,她就蜷缩在墙角,手铐虽然已经被解开了,但双脚仍然被锁链铐着,另一端拴在墙边的一根柱子上。   像栓牲畜一样的栓着她。   她无法站起来,刚才被梁寒声用银针扎在某个穴位,身上的力气还没恢复,可就算恢复了,她也走不了。   一只手晃着铁链,她无助的靠在墙,另一只手覆在小腹上。   孩子,她有孩子了…   她的经期一直不稳定,所以她没太注意,再联系最近的异常,这个孩子少说也有两个月了。   睫毛一颤,陆唯的心里划过一丝暖流的同时头皮也是一麻。   就在她闭上眼睛的一霎那,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大把的阳光洒进来,陆唯眯了一下眼睛,Tom的手里端着一个餐盘走过来。   他将餐盘放在地上,低头看着她。   他很瘦高,陆唯并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人,但对他眉宇间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戾气心生畏惧,可她又不能有丝毫表现出害怕的迹象。   Tom的眼睛黑如深渊,好像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   陆唯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掐着掌心的嫩肉,这才得意让自己保持清醒,移开视线。   低头看着餐盘上的食物,半杯水,一块煎牛排,也许是三分熟或者五分熟,牛排的肌理还粘附着血丝。   看着这些东西,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险些就要干呕起来。   Tom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问她:“你是傅远征的妻子?”   陆唯一怔,他也认识远征?   Tom看着她的眼睛,笑了。   “对了,我还没自我介绍,我是Tom,曾经奸杀了17名怀孕的妇女,后来呢,我就被傅远征将我送进监狱里,在监狱里度过了将近四年暗无天日的日子。   那四年的每一天都历历在目,我每天都在祈祷着傅远征横死,没想到他不仅活得好好的,还有了妻子孩子。”   Tom在说起自己奸杀妇女的时候,眼神里闪烁着的是嗜血的光芒。   陆唯的头皮一阵阵的发麻,饶是她装的再镇定,在听见他说自己奸杀怀孕妇女的一刹那,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心跳,血液逆流,她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Tom忽然伸手在她的脸上拍了拍,“害怕了?”   陆唯一撇头,躲开他的手,他的手停留在半空中两三秒后才收了回去,那是他的右手,手背上还有一条蜿蜒的伤疤。   Tom看着她不断朝后退去的身子,铁链摩擦地板的声音,就像是猎物最后垂死挣扎的声音。   他自顾自的说:“别害怕,被我催眠之后,你会很快乐的,就连刀子划破你的肚皮的瞬间你也会很快乐的,放心,我不喜欢为难女人。”   梁寒声正在隔壁的木屋盯着电脑里的监控画面。   他百无聊赖的靠在竹椅上,放了一些年岁的竹椅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忽然电脑跳出一条提示:敌方入侵!   紧接着屏幕出现一个窗口,是山脚通往琼山的这条路的监控,警车出动,连里面坐了什么人,他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梁寒声嘴角的笑容渐渐绽放,“嗬,还真的找来了。”   忽然听见隔壁传来的动静。   他的脸色一变,起身,踹开竹椅。   推门进去的时候,正好看见Tom撕开陆唯的上衣衣领,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怀表,而陆唯的眼神渐渐凝滞——   正在催眠陆唯的Tom全神贯注,全然没注意到梁寒声过来,直到手上的怀表被人一把攥住。   阴冷的声音在他脑后响起:“我警告过你什么?”   Tom体内的嗜血因子已经被激发了,他的双目微红,回头冷漠的看着梁寒声。   “我在监狱那么多年,越狱之后辗转到了中国,第一个杀的人居然是个酒鬼,还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你教我的方式去杀他,这令我太不爽了。   梁,你要一个人对付傅远征,而我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这对我太不公平了!”   “别忘了,这催眠术是谁教你的,Tom。”   警告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可是此时此刻的Tom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嗜血的冲动,猛地将那块怀表夺过来,踹在胸前。   “就算现在不动她,我还是会找机会动她的,反正不论怎么样,傅远征还是会为了她找到你,她是死是活又有什么关系?”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抵在他的后脑勺了。   “Tom,你太让我失望了。”   在梁寒声进来之前,催眠只是刚刚开始,被中断后,陆唯猛然听见一道枪声,一道温热的液体飞溅在她的手臂上,她陡然睁大眼睛。   Tom倒在地上,汩汩的鲜血从他的脑后流出,越积越多,呈现的暗红色,在她眼底触目惊心。   尖叫被堵在嗓子眼上,陆唯的脸色白的纸。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直接的杀人场景,血液凝固的瞬间,一股寒意窜了起来。   梁寒声就这么轻易的将他的同伴杀死了!   是了,梁寒声就是个变态杀手!   他没有人性!   然而,她还未从这变故中回过神来,梁寒声已经将拴在柱子上的铁链打开了,走过来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怀里的人僵硬冰冷。   “你…”   才一开口,梁寒声手里的银针扎了她的某个穴道。   陆唯的眼眶被憋得通红,她的力气流失,连声音都发不出来了。   “嘘…”梁寒声温柔的看着她,低低的笑道:“不要闹,带你去个好地方。”   等傅远征姚警官等人到了小木屋时,只看见倒在地上已经断气的Tom。 第169章 我要送你一样礼物   我要送你一样礼物   “砰!”的一声。   Tom死去的小木屋旁边,姚警官持着手枪踹门而入。   小木屋人去楼空,地上倒了一把老旧的竹椅,桌上还有没吃完的食物,半块牛排,上面还沾着血迹。   电脑屏幕已经暗下来了,屏保上滚动的字幕条白色的字在黑色屏幕上十分扎眼——   傅远征,游戏继续。   傅远征的目光凝着那几个字,眼底的幽暗铺成开,手指的骨节抽动,攥了起来。   倾身,点了一下屏幕,黑色的屏幕瞬间一闪,回到桌面,桌面弹出一个窗口。   姚警官看着那个窗口,握着手枪的手指因为愤怒而颤抖了起来,“草,梁寒声居然在路段安装了摄像头,难怪他跑得那么及时!”   陆唯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还是在一个小木屋里,只不过比起之前的那个小木屋,这里要新很多,空气中也没有木头腐烂的味道。   手指动了动,掌心撑在地上,慢慢坐了起来。   低头,身上被扯坏了的白色雪纺已经被换掉了,换成了黑色的T恤。   她的心咯噔一声,身子猛地朝后退,背脊贴着木板墙,背靠着实质的东西,让她有了短暂的安全感。   可紧随安全感覆灭上来是细细密密的恐惧,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笼罩在其中。   忽然,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陆唯手指一蜷,神经呈现紧绷的状态。   光影交错,陆唯眯了眯眼睛,等那人走近了,她的心跳猛然一紧——   “小笙?”   光线渐渐暗下来,陆唯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是顾小笙,她穿着黑色的衣服黑色的裤子,衣服和陆唯身上的是一样的。   顾小笙听见她叫她,低着头看着她,眼神近乎于迷茫,蹲下,将一块餐盘放在陆唯面前。   “陆唯姐,吃吧,否则梁老板会不开心的。”   “你怎么会在这?”   她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店里,顾小笙要辞职回家乡,陆唯给了她一个月的工资之后,顾小笙就走了。   可是陆唯怎么也想不到,居然在这里碰到她。   而顾小笙却好像没有要回答她的打算,重复的说着那句话:“陆唯姐,吃吧,否则梁老板会不开心的。”   “你怎么了?”   直觉告诉陆唯,顾小笙很反常。   电光火石间,一个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   她被梁寒声催眠了!   陆唯的背脊浑然一凉,倾身扣住顾小笙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却十分有力,按着顾小笙,在对方挣扎的瞬间,她出声道:“小笙,我是陆唯,你醒醒!”   谁知顾小笙的力气那么大,只是稍稍一挣,就挣开陆唯的手,她跌坐在地上,神情木然的看着陆唯,还是重复着那句话。   说着,她又爬起来,蹲在陆唯对面,动作很快,两只空洞无神的眼睛盯着她,好像要监督着陆唯吃完。   陆唯看着那块七分熟的牛排,屏住呼吸。   她不能不吃东西,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有孩子,而且,梁寒声在见到远征之前,一定不会加害于她。   她必须吃!   这个时候,她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形象,叉子插在牛排的中心,直接上嘴咬。   她没有心思去品味牛排的口感和味道,脑子里想的是梁寒声带她离开木屋之前,他返回到原先在的那间木屋去拿东西,当时陆唯被他扎了银针,动不了也开不了口,但她还能看见。   桌上电脑屏幕上是监控视频,她看见有警车出动。   一定是远征来找她了!   可是他们谁也想不到梁寒声居然布置了摄像头,无论他们怎么找,他都会在他们找来之前撤离。   梁寒声就是在跟他们玩游戏,他丧心病狂的将他们所有人都耍的团团转。   梁寒声将她带到这个地方,也许是最后一站,也许他还要继续和远征他们玩打地鼠的游戏。   所以,她一定要找准机会,自己逃出去!   现在,她唯一的希望就是顾小笙了。   将最后一口牛排塞进嘴里,陆唯一边咀嚼一边看着神情木然的顾小笙,心情忽然一阵悲凉。   顾小笙被催眠了,她现在根本就听不懂她说的话。   她该怎么办,怎么才能逃出去呢?   顾小笙拿着餐盘返回到梁寒声所在的木屋,推门进去,梁寒声抬眼冷冷的看着她,朝她打了个响指,顾小笙像个机器人一样,机械的走到他面前。   那块复古名贵的怀表从梁寒声的掌心坠下,在顾小笙的面前有节奏的摇晃。   “醒醒吧,我的傻女孩。”   顾小笙的瞳孔缩了缩,几乎是下意识的朝后退了一步。   对方那张遍布疤痕的脸上虽然没有晚上时间看上去的那么狰狞,可饶是她看了几次之后,还是觉得一阵心惊和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突然,一只寒冰似的手掐住她的下颌,她被迫抬头迎视梁寒声那种可怕的脸,看着她陡然一白的脸色,梁寒声不怒反笑:“害怕?”   顾小笙无时不刻不在后悔。   她后悔自己的贪慕虚荣,后悔自己上了梁寒声的车。   谁能想到原本俊美儒雅的男人,真实面目居然会这样丑陋不堪而且恶心。   但这些话,她不敢说,哆嗦着声线,颤颤的说:“梁老板,我已经按照您说的去做,陆唯姐将牛排吃完了…您还,还有什么吩咐?”   “你心里在说,我这张脸丑陋不堪并且让你恶心了?”梁寒声反问,阴柔的嗓音像带着锯齿的刀刃,在耳膜上切割。   顾小笙的心跳一紧,脸上已经没有血色,哆哆嗦嗦的说:“我…”   忽然,一道利器划破空气的声音——   一把尖锐的匕首出现在顾小笙面前,梁寒声掐着她下颌的手指紧了紧,微笑着说:“傻女孩,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不会怪你的,相反,我还要送你一样礼物。”   顾小笙看着那把锐利的匕首,头皮发麻,却又不敢不接梁寒声的话,“什,什么…礼物?”   “你不是很讨厌陆唯吗?拿着这把匕首,泄愤吧!”   在琼山小木屋,陆唯看见监控里有警车出动之后,被梁寒声抱在怀里的她不能说话也没有力气挣扎,趁梁寒声不注意,离开之前从桌上抓了一把桌上的坚果。   隔了一段路就洒落一颗,但最终还是被梁寒声发现了。   “陆唯,你怎么这么不乖?你以为我看不到你的那些小动作?”   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希望破灭,到绝望的滋味,好受吗?”   后来,陆唯就彻底失去了意识,醒来就在这间小木屋里了。   门被再次推了进来。   陆唯几乎还没看清进来的人是梁寒声还是顾小笙,来人的手中握在的东西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她本能的躲了一下。   匕首没有插到她的肉上,而是扎进了陆唯身后的木板。   顾小笙发了疯一样的将匕首拔了出来,转头,眼里充满恨意的瞪着陆唯——   “你明明就是孤儿,没爸没妈,为什么过的比我还好!我嫉妒你,陆唯,我嫉妒得发狂,所有人都向着你,白苏向着你,尹少城向着你,傅总…我给他看你在医院被尹少城抱着的照片,他居然还护着你!”   顾小笙态度的突变是陆唯始料未及的,她如今想起,才明白这段时间情绪和思维的不太正常原来都是孕激素作祟。   原来,顾小笙被远征赶走的真正原因是因为表里不一。   远征没有明说,一定是不想让她心里添堵。   就在她出神的一瞬间,顾小笙突然扑了过来,匕首划过陆唯的胳膊,血珠连成线溅落在地上——   “叮叮——”   匕首落地,梁寒声一把将顾小笙抓起,将她丢在后面。   他蹲在陆唯面前,看着她倒在地上捂着胳膊,温柔的用手指理了理她脸颊的头发。   “人心是丑陋的,你对她再好,她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陆唯就这么看着她,手臂上的伤口很疼,她说话的时候控制不住的颤抖,但气势依然:“你就靠这些卑鄙的手段放大他们内心的欲望,梁寒声,只有你这种生活在黑暗的人,才只能看见人心黑暗的一面。”   梁寒声抓着她头发的手一紧,怒极反笑:“生活在黑暗的人?呵,你说对了。”   梁寒声拿着药箱给她包扎伤口,纱布打结的地方还打成了一个蝴蝶结,微笑着看着陆唯苍白的脸,说:“这是你妄图给傅远征他们留下线索的惩罚,下不为例,知道了吗?否则——”   他的实现下移,落在陆唯的小腹上。   陆唯脸色一变,警觉的看着他,身子后缩,另一只紧紧护着自己的小腹。   梁寒声很满意她的表现,笑了笑,起身,出去了。   顾小笙被梁寒声推在地上跌坐着,这会儿好像回过神来了,她惊魂未定的看着地上的血,惊慌失措的朝后退了几步,眼神里都是惊恐的神色。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黑了。   忽然,一道人影窜了进来,屋里没有灯也没有蜡烛,但是陆唯知道是顾小笙。   午后的那一刀,陆唯还记忆犹新,她下意识的蜷缩着身子,黑暗里却听见顾小笙压着声音在叫她——   “陆唯姐…我,对不起,下午的事情,是梁寒声逼迫我的,我控制不住自己…你有没有事?”   陆唯还没反应过来,顾小笙就已经过来了,她手里居然拿着一把钥匙。   动作迅速的解开陆唯的脚铐,她的神情紧张又愧疚道:“陆唯姐,下午的事,我很抱歉,我想了很多,我真的很抱歉…你快跑,梁寒声喝了点酒睡着了,趁他还没醒来,你快走。”   如果前一秒还怀疑她话里真实性,这一刻,陆唯百分百肯定顾小笙是出自真心的。   她反手扣在她的手腕上,脸色紧绷着,“跟我一起走。”   顾小笙急忙摇头,“我家人被他控制住了,陆唯姐,我走了,我的家人立马为我而死,我不能,你快走,你如果原谅我,一定叫警察来救我,你快走,等他醒来我们一个都走不了了,你快走——”   她一把将陆唯从地上拉起来,冲出门,“往后山,快!”   月光皎洁,陆唯在山林里穿梭却无暇顾及月色到底有多美。   她一刻都不敢停下来,飞快的往下跑,脚踝被草割破了,火辣辣的疼,但她不敢停下去检查,她不知道梁寒声会睡多久。   也许他现在醒来了,也许还在睡。   连呼吸都是吊着的,陆唯不敢放慢速度,更不敢往后看,她怕自己一回头就看见梁寒声那张狰狞可怕的脸。   树叶打在她的脸上,刺激得她的神经全都紧绷了起来,她仿佛什么都听不到,只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堵在嗓子眼上——   忽然,她听见好像有人尖叫了一声。   是顾小笙!   她的脚步一顿,猛地回过头,这一瞬间,她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的念头,回去,顾小笙恐怕凶多吉少,她对抗不了梁寒声,继续往前跑,她过不了自己的那一关——   挣扎只是一瞬间,陆唯忽然双腿发软——   力气在流失,下午吃的东西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才起效果,她没再碰什么入口的东西,唯一的就是…   她猛地低头看着手臂上的纱布,眼神惊颤,将纱布扯开——   可是药效已经到了顶峰,她做什么都是徒劳,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她正好能看见山头上的圆月。   很亮,光却很冷。   她的眼睛渐渐支撑不住,手指动了动之后,就再也没有力气。   月光清冷,光线扭曲,她看见梁寒声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出现在眼前,微笑着说:“陆唯,你还是不听话。” 第170章 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   月光清冷,光线扭曲,她看见梁寒声那张狰狞恐怖的脸出现在眼前,微笑着说:“陆唯,你还是不听话。”   陆唯无力挣扎,额头都是冷汗,她咬着唇内的嫩肉,直到咬出血腥味,意识才恢复了一些,冷漠的盯着梁寒声的眼睛。   梁寒声也看着陆唯,眼睛倏然眯了起来。   陆唯的眼神里没有恐惧,也没有绝望。   其实陆唯不是不怕,梁寒声言出必行,他说她再有逃出去的念头,就不会放过她的孩子。   可事到如今,他追上来,她已经无路可逃了。   恐惧,只会令对方更加猖獗。   她毫无反应,梁寒声看了一会儿,倏然勾起嘴角,“不是很想见到傅远征吗?放心,很快,我就会让你们见面了。”   陆唯脸颊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她咬着唇肉,冷笑,一字一句的说:“你为什么要对抗远征?梁寒声,你其实心里对远征是畏惧的,你害怕他的存在对你是一种威胁,所以你才要找到他的弱点,去对付他。   可是你永远都比不上远征,你这种生活在黑暗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赢。”   “你再说一遍!”梁寒声冰凉的手指一下扣住陆唯的下颌,用力的似乎要捏碎她的骨头,遍布疤痕的脸狰狞可怖,阴柔道,“你再说一遍。”   “再说一遍,也还是那句话,你永远都不可能赢!”陆唯无畏道。   梁寒声脸色冷沉,怒极反笑,“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耳边是他刺耳的笑声,黑暗再次笼罩上来,陆唯再也支撑不住了。   梁寒声的手指拍了拍她细腻苍白的脸,似笑非笑的说:“能撑到现在,你还挺有能耐的。”   天边一缕金阳洒落下来,陆唯的睫毛颤了颤,睁开眼睛。   太阳从她对面升起,金色的暖阳笼罩在山头上,她被绑着手脚倒在地上,脸贴着砂石的地面,半边身子都是麻木的。   鞋底摩擦砂石的声音,梁寒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动作温柔的将她扶起来坐好。   陆唯这才发现,自己置身悬崖边上,晨间的微风拂过她的头发,她的身子如堕冰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来自太阳的温暖。   她的心沉瞬间沉到了谷底。   “既然这么想傅远征,我们不如给他打个电话吧。”   梁寒声按着陆唯的手指,按下十一个数字。   完全是梁寒声的掌控,他对傅远征的手机号码很清楚。   这串号码,陆唯熟记于心,十一个数字按完之后,她的手指抖的厉害,可除了颤抖之外,她什么都做不出来,嗓子也发不出声音。   她双眼通红的看着梁寒声,后者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要听见傅远征的声音了,你不高兴吗?”   “对了,这里埋了很多炸药,是我送他的礼物。”   梁寒声看着她的眼睛红得能滴出血来,却发不了任何声音的样子,终于笑了出来,“你终于还是怕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弱点,你知道尹少城是怎么被我催眠利用的吗?”   陆唯无声的看着他,她的脸脏了,头发凌乱的散落下来,晨风吹动,双手被束缚着,再加上她绝美的容颜,晨光下,像是一副绝望的油画。   梁寒声很满意。   他接着说道:“因为,他爱你啊,所以才会被我有机可趁,求不得,爱不得,是他最大的弱点。”   陆唯的心猛地酸了一下,梁寒声的笑声锋利的刮着她的耳膜,她恨不能上去将他推下山崖!   “而你的弱点,是傅远征,傅远征的弱点,是你。”   说完,他将那串手机号码拨了出去——   昨天从琼山的木屋离开之后,傅远征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关心则乱,一碰到陆唯的事情,他的阵脚便被打乱了,让梁寒声有机可趁,一直耍得他们团团转。   可冷静下来之后,回想起之前的蛛丝马迹,他在天亮之时便推断出梁寒声可能躲藏的地点。   现在,市局的办公室内,姚警官开始布置,避免上次的失误,便请了专业人员检测那座荒山附近是否有监控。   何故也坐在电脑面前,他手指快速在键盘上飞跃,搜索荒山上的通讯设备。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果然有,是干扰器,所以信号才不稳定,现在不能精确到哪个位置,但就在那座荒山没错了!”   那座荒山,荒废了很多年,有可能再过几年,会被开荒,变成公墓。   所以,现在上面根本就不会有人,更不会有什么信号干扰器。   “姚队,那附近没有监控系统。”   姚警官,回头看向傅远征,傅远征冷沉道:“开始部署。”   就在他起身,准备出发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何故面前的电脑里的那个红点忽然亮了起来,像是一道刺眼的红外线,扎在现场每个人的眼睛里。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傅远征手臂的肌肉绷紧,他沉着的拿起桌上的手机,拇指划过——   “傅远征,我给你一点时间,现在是六点四十分,九点之前如果你能找到我的话,我会考虑让你见你爱人和孩子的最后一面。”   傅远征开的是免提,所有人都听清楚了。   爱人和孩子。   傅远征和尹少城的脸色骤然一变。   陆唯在电话那头发不出声音,她只能无声的流泪,妄图挣扎,却被梁寒声的手紧紧揽着,转头,“嘘,不要闹。”   虽然陆唯不能发出声音,可傅远征还是能听见细细碎碎的声音,他的心脏就如同被千斤坠碾压了一下。   “梁寒声,你最好不要动她和肚子里的孩子。”傅远征冰冷的声线像被砸碎了冰块,流动着的是彻骨的寒意。   “一个人过来,否则,我会不高兴的。”   电话挂断了。   梁寒声将手机抛出去,从崖边一直坠落,掉落在崖底,湍急的河流中。   他另一只手给陆唯擦眼泪,温柔的说:“我说了会让你们见面的,最后一面也是一面。”   太阳渐渐从对面的山头往上移动,光线越来越炙热。   林间有草木摇曳的声音,梁寒声抬眸望过去,白色衬衣的傅远征从林间走出来,露水还未散去的空气中,他周身冷冽的气息透进空气中,仿佛气温都降了好几度。   梁寒声低头一笑,看着怀表里的时间,“八点十二分。” 第171章 暗红色的花   暗红色的花   傅远征的视线掠过梁寒声,看着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女人。   山顶的风将陆唯的头发吹得凌乱。   他没说话,眼神温柔的看着她,陆唯却觉得有千万刀片在剜她的心。   ——远征,快走!   ——有炸药!   她的眼里蓄满泪水,手指甲都抠破了,血肉模糊,也使不出一点力气,无法开口说一个字。   通红的双目落进男人的眼底,再往下,是她受了伤的手臂。   傅远征薄唇抿了起来,光线将唇角那条绷紧的直线照得发白,垂在身侧的手指攥紧,咯咯作响。   “你对她做了什么!”傅远征压抑的低吼一声。   梁寒声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没想到平日里不苟言笑,从来不发脾气的你,也有这一面,傅远征,你真这么在乎她?”   “放开她。”   傅远征泠冽的声线划破阳光的温度。   梁寒声后退一步,抓着陆唯的领子将她提了起来。   动作不算粗暴,而且还是温柔的。   “别动。”   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陆唯的太阳穴,梁寒声眯着眼睛看向对面停下脚步的傅远征。   还不忘将枪口更紧的抵着陆唯,太阳穴的皮肤被戳破了皮,陆唯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   一个劲的对傅远征摇头。   远征,别过来。   “别怕,我会带你和孩子回家。”傅远征温柔的说道。   回家…   孩子,还有家里的安安。   陆唯的心拧了一下,豆大的泪水掉了下来。   一颗两颗…   断了线。   她颤抖着唇瓣,发不出声,唇瓣抖动着,用口型说:好。   在来的路上,傅远征设想过无数种的可能性,梁寒声狡猾变态,山上不可能没有任何布置,否则他也不会大费周章从琼山转移到这个地方来。   他站在原地不动,生怕梁寒声对陆唯做出什么。   “你究竟要做什么?”   梁寒声布满疤痕的脸在阳光下愈发显得狰狞,在暗处埋伏的姚警官通过望远镜也看到了他的脸。   那是一张狰狞可怖已经看不出原来样貌的脸了。   他眯了眯眼睛,“我要你的命。”   “好。”傅远征毫不犹豫答应,“我人就在你面前,你先把她放了。”   梁寒声阴笑一声,打量起四周,比夜晚的山林还要安静,夜晚还有虫鸟的鸣叫声,这会儿只有风吹过的声音。   但他仍然不放心,:“谁知道你到底有没有带了人上来,我信不过你,万一我把她放了,你叫人一枪打死我怎么办?”   梁寒声笑容猖狂。   他指了指距离自己大约两米不到的一块石头,“你走到这,跟她交换。”   丛林里,姚警官按兵不动,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忽然就不淡定。   肩膀被一只有力的手按着,他转头,尹少城侧脸冷峻的对着他,“不要轻举妄动,相信他。”   山间的风很大,傅远征白色的衬衣被风吹得紧贴着身子,腹部胸膛的肌理轮廓鲜明,充满力量。   “好。”   他迈开步子,朝陆唯的方向走过去。   而梁寒声一边解开束缚着陆唯的绳索,一边似笑非笑的盯着傅远征。   每一步,心脏都是一次读秒。   丛林里,姚警官太阳穴突突直跳,打了个手势,并压着无线耳麦,“一组,二组准备。”   傅远征走到那块石头的一瞬间,梁寒声抓着陆唯的手一用力,将她往傅远征的身后推,陆唯浑身无力,跌在地上,回头,抬起眼睛惊恐的望着傅远征。   然后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梁寒声的枪已经抵在傅远征的额头上。   “傅远征,我们又见面了。”梁寒声阴柔的笑道。   傅远征薄唇抿了抿,看着陆唯的手掌心被地上的石子划破,眼神倏然暗了下来。   梁寒声看得清楚,十分不屑。   “你的能力与我相当,输就输爱上了别人,人一旦有了爱就有软肋。   当一个无情的人不好吗,像我一样,凌驾于生命之上。”   傅远征眼神冰冷,声线里含着冷锐料峭的寒意,嘲讽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梁寒声阴测测的笑了一声,手枪紧紧抵着傅远征的额头,“所以,我们注定是敌人,这个世上,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在美国的时候,我就认出你来了,可我又不确定你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侦探,所以我混进FBI,终于确定了你的身份,可是我还是没办法动手,傅沥行的部署太精密了,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靠近你。直到你要回国了,你的身边顿时出现漏洞,我才有机会派出杀手从你下飞机就开始追杀你。”   陆唯背脊一凉。   原来,当初追杀远征的那几个黑人是梁寒声派来的!   傅远征的脸上并没有一丝丝的意外表情,连眼神都是不动分毫,清俊的脸上始终凝着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傲,这样的姿态,仿佛衬得梁寒声黑暗丑陋不堪。   “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梁寒声眉梢一挑,“你问。”   “你在美国是怎么认出我的?”   就连他回国之后,遇到对他最熟悉的陆唯也没有将他当作‘周远征’,虽然一开始陆唯的确将他‘认作’周远征,可后来她又打消了这个想法。   梁寒声勾唇,唇角连着脸上的疤痕,所以他做这个动作比不笑的时候还要显得狰狞,“因为那场爆炸的大火之后,我亲眼看见你被人救走的,我知道你没死。”   他说完后,傅远征抿着的唇瓣松开,清浅的笑了一下,“还以为你多聪明。”   枪口顶得他太阳穴疼。   “傅远征,”梁寒声的食指贴着扳机,保险栓已经拉开了,只有食指蜷缩,扣动扳机,傅远征的脑袋就会开花。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脸色苍白,双眼却通红的陆唯。   “傅远征,你有种。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再杀了她?”   “杀了我之后,你以为还有杀她的机会吗?”傅远征眸光淡然,冷静的说。   丝毫不将抵着额头的枪放在眼里。   梁寒声脸色微微一变,枪口死死顶着傅远征的太阳穴,“你不遵守游戏规则。”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一刹那,林间一道枪声落下,一颗子弹擦着火花,射中梁寒声的手腕。   鲜血顿时汩汩流出。   枪掉在地上,傅远征反脚将梁寒声踹倒在地上,捡起那把枪,跑过去将陆唯抱进怀里,回头朝着放下手枪跑过来的尹少城点了一下头。   “快…”   陆唯的力气和声音渐渐恢复了,可要发出音节还是十分困难,这一个字就几乎用尽她大半的力气。   “跑…”   “别怕,炸药已经排除了。”傅远征抱着她瘫软的身子,心有余悸的低头吻着她的额头,看着她裸露在外白皙的肌肤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抱着她的手紧绷着,颤抖着。   陆唯的身子冷得出奇,额头的冷汗不断往下淌,她咬着唇,用尽全力去推傅远征,可是她的力气太小,让人觉得那姿势像是要抱紧傅远征。   但很快,傅远征就察觉出她的异样。   “唯唯,怎么了?”   警方已经团团将梁寒声包围,透过缝隙,梁寒声嘴角上扬的弧度诡异森冷。   “一!”   …   “二!”   …   “三!”   陆唯半张开的口闭上了,推开傅远征的手垂了下来,一瞬间,她的瞳孔扩张,眼神涣散…   手里一把泛着冷锐光芒的匕首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就朝着傅远征的心脏位置插了过去…   …然而,一切始料未及。   匕首最终插入的却是陆唯自己的胸口,心脏的位置。   鲜血在黑色的T恤上绽放成一朵暗色的花…   傅远征呼吸一窒,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清俊的脸庞再也没有往日的冷静,他歇斯底里的抱着她,他终于找到她,他终于恢复记忆,他终于救出她…   他们明明还没来得及过上幸福的生活。   泪水砸在陆唯毫无血色的脸上,他一遍遍的叫着她的名字,撕心裂肺。   疼痛让陆唯的意识模糊,却解脱了控制。   她的手想要举起来去触碰他的脸,颤抖着,冰凉的被傅远征握着,喉咙艰难的发出几声沙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远,远征,就算他,催眠我了,我也做不到…”   伤害你半分。   傅远征将她抱起,转身,警察,尹少城,张宋,何故都跟着他往山下跑。   身后是梁寒声响彻山顶的猖狂得意的笑声…   “傅远征!”   “我不会输的。” 第172章 正文尾声 正文尾声   陆唯梦见梁寒声追着她,那张恐怖狰狞的脸在月色下,十分骇人惊悚。   她拼命跑,不敢停下,呼吸急促紊乱,汗水滴落到眼睛里,她看不清前方的路,被山路的树枝绊了一脚。   “啊——”   倒在地上的一刹那,一只手从后面抓住了她的脚踝。   她尖叫一声醒了,瞳孔急剧收缩,恐慌和绝望毫无遮掩的流露出来——   “唯唯。”   男人低沉压抑的唤着她的名字。   陆唯惊魂未定的睁大眼睛,呼吸急促。   傅远征微凉的手握着她的手,他就在病床边守着,等她醒来,深沉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   “远…”   她深陷惊恐中,以至于也没注意到傅远征异常苍白的脸色。   她忽然眼眶一红,被傅远征俯身抱了个满怀。   “别怕,是梦,已经过去了,已经过去了,梁寒声不会再出现了。看守他的狱警有十多人,他逃不出铜墙铁壁,况且,他活不过三个月。”   熟悉的胸膛温度,陆唯才终于有了安全感,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身上,暖暖的感觉。   她的身子都还是颤抖着,紧紧攥着他肩膀上的衣服,压抑着,沙哑的问:“为什么?”   “他得了肝癌,已经是晚期。”   肝癌…   “他一心就是想要寻死,只是在临死之前还想着要与我较量一场。”   陆唯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冷汗顿时就冒了出来,湿了大半的身子。   胸口的疼痛,让她一下子回忆起自己在昏迷之前经历的事情,她根本无暇顾及自己,急着去看远征,“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我没控制住自己,伤了你?”   傅远征急忙按住她四处乱摸的手,喑哑的嗓音又透着几分恼意,“你一刀刺进自己身体的时候,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如果不是你的心脏比常人偏离半公分…”   傅远征额头的青筋都暴起了,他现在顶心顶肺的疼,却不能对她发火。   她明明爱他,不肯伤害他,可他容忍不了,她用这样的方式伤害自己。   陆唯的眼眶有不可忽略的红色,躲开他的实现看窗外的夕阳,“梁寒声催眠我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能对你…”   下颌被傅远征捏着,掰了回去,她看见男人微微赤红的双目,漆黑的眼眸上有细碎的莹亮的光,不明显,却刺痛她的眼睛。   傅远征终究还是舍不得,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小心的避开她的伤口,在她的耳鬓厮磨,“唯唯。”   他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她却觉得胜过千言万语。   陆唯忍着痛,抬手抱着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颈窝。   可如果真的,再有一次选择的话,她还是会义无反顾。   她到底太疲惫了,喝了半碗粥之后,又睡着了。   直到第二天天亮才醒来,其实她还没完全醒来,只是听见门外安安在问:“护士阿姨,我妈妈醒来了吗?”   跟着她一起醒来的还有傅远征,她的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她只是稍稍一扭头,他就醒来了。   她抬眼看着他,他今天的脸色也还是不太好。   安安被白苏牵着进来的,傅远征去了浴室洗漱。   安安肉乎乎的小手攀在病床边,垫着脚尖,嘟着嘴给陆唯的伤口呼气,“妈妈,不痛。”   也许是劫后余生,也许是孕激素在作祟,陆唯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又不想被安安看见,就搂着她软软的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   可能是抱得太紧了,安安往后退了一步,像个小大人似的,仰着小脑袋说:“苏姨说了,妈妈肚子里有小宝宝,我要小心一点,别压到他们了。”   他们?   陆唯疑惑的看了白苏一眼,白苏笑了笑,走过来,拉住她的手,“是双胞胎,昨天你满身都是血被送进急救室后,医生检查了孩子的状况。”   恰逢傅远征从浴室出来,安安转身,小跑着过去,被傅远征掐着咯吱窝,抱了起来。   白苏正想说什么,傅远征就先开口了,“我去一趟医生办公室,你们先聊,别聊太久了,她还很虚弱。”   白苏到底没再说什么,微笑着说:“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但陆唯伤的不是脑子,她当然看出来刚刚白苏欲言又止,等傅远征出去了,她才问:“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白苏也没打算瞒着她,“昨天山上埋的雷没排干净,在半山腰的时候发生了爆炸,山体塌方,傅远征护着你,后背被掉下来的石块砸伤了,伤口有点深,不过他不想让你知道。”   陆唯的眼眶一红,难怪昨天他的脸色那么差,也难怪昨夜,她稍稍一动,他就醒来,她一开始以为他是警觉,但是门外都守着保镖,现在想来,是他的伤口太疼了。   还有一件事,白苏觉得还是隐瞒了比较好。   昨天陆唯失血过多,血库里她的血型的血正稀缺,要从其他医院调过来也需要点时间,尹少城当即就撩起袖子拉过护士抽他的血。   “城哥,你自己还病着呢!”何故的声音都拔高了。   可尹少城哪管得了那么多,陆唯生死未卜,还不如要了他的命。   陆唯的需血量太多,在其他医院血袋运送过来之前,尹少城被抽走了600cc,原本只抽了400cc,尹少城逼她继续。   “我要确保她万无一失。”   当时他的脸色苍白得白苏不忍看,他却叫他们在急救室门外守着,陆唯一有情况再告诉他。   离开之前,白苏回头看了一眼,高大英伟的男人虚弱虚弱的靠在床头上,眼里还有警告的神色看了她一眼。   后来,陆唯被从急救室推出来,尹少城已经离开了。   尹少城那个脾气…   白苏倒不是怕他,而是她觉得,尹少城既然不想让陆唯知道,还是就不让陆唯知道的好了。   这样,也好。   安安不能留在医院里,夜晚,傅远征关好病房的门,转身过来的时候,陆唯环住他的腰身,“让我看看。”   听见她有点哽咽的声音,傅远征的身子微微一僵,“没事的,一点小伤。”   最后,陆唯仍然没看到傅远征背后的伤口,因为傅远征用另一件事情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他的手机相册里,有一个男生的照片,男生看过去很年轻,大约二十左右,陆唯越看越觉得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尤其是那双眼睛。   …像,梁寒声。   陆唯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梁寒声的脸都是疤痕,完全看不出原先的容貌,可唯独那双眼睛,很别样。   “是景逸。”   陆唯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谁,“你是说,当年在孤儿院的时候,总是明里暗里的要和你较量的景逸吗?”   陆唯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深,因为她去孤儿院后的第二年,这个叫景逸的就失踪了,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只记得是个性格很阴沉的人。   傅远征点头,“他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杀人了,通过这种手段不停变换自己的身份。”   陆唯背脊一凉,但这一次啊,她听懂了,“梁寒声,就是景逸…”   难怪,他要和远征一争高低,即使在他仅存活在世上的最后几个月。   因为这是他的执念。   他和远征,就像现代版的周瑜和诸葛亮。   既生瑜何生亮。   景逸那种骄傲心灵扭曲的人,在处处落了下风之后,就想到给远征出血腥的难题。   原来,一切的因果,在那么多年前就已经种下了。   …   婚礼延迟了一个月举行,彼时陆唯的胎象也稳定了。   婚礼没有去国外唯美的地方举办,是在她和傅远征初次相遇的孤儿院举办。   孤儿院里的孩子们都去参加傅家包办的夏令营,所以院里几天前就清空了,张宋才有时间布置会场。   “我觉得戴这个好看。”白苏又从首饰盒里拿出另外一对耳环,给陆唯试试。   陆唯用手指碰了碰,满意的点头。   却是再抬眸,看见镜子里的尹少城的脸。   她回头,尹少城倚在门边,穿着白衬衣,黑色西裤,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白苏借故出去一会儿,给他们留下空间。   尹少城曾经幻想过陆唯成为他的新娘子,为他穿上白纱,然后挽着他的手,接受每个人的祝福。   漫天的烟火下,只有他和她。   但事到如今,他虽然承认自己没有办法真正的释怀,但陆唯是他唯一爱过的女人,他会祝福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淡茶色的凤眸里神色坦坦荡荡,“等会儿不能参加你的婚礼了,美国那边的新公司出了点问题,我得赶过去,”   尹少城真正将尹家洗白了,尹家的生意开始向国际发展,这是尹少城的宏图大志。   陆唯从来就知道,他有这么能力。   她微笑着点头,“学长,一路保重。”   尹少城看着她,心念微动,倾身抱了她一下,但很快,就将手松开,沉沉的看了她一眼,勾起唇角:“保重。”   他向着光的方向走,背影轮廓被镀上一层金色的光圈,一圈一圈荡漾在夏末最美的时光里。   有人看见尹少城离开了,带着一个七岁的小男孩离开中国,搭上飞往美国的飞机。   白苏再次进来,提醒她时间快到了,走出门外的时候,陆唯余光扫到拐角一道人影。   是顾小笙!   当晚,陆唯在后山听见顾小笙的尖叫声,当时以为她遭遇不测,后来才知道,她是被梁寒声砍了一根手指头,对她偷钥匙放走陆唯的惩罚。   顾小笙不敢走近,断了小拇指的手紧紧攥着,她就站在廊下,低着头,“陆唯姐,对不起,还有,恭喜你。”   白苏搀着陆唯的手,也回头看了一眼,有点意外,但又觉得,该是这样的。   陆唯微微一笑,“都过去了。”   婚礼的行程很简单,考虑到陆唯怀有身孕,一切从简,而陆唯几乎脚不沾地,都是傅远征抱着她走到哪就到哪。   晚上,傅宅安静了。   陆唯坐在梳妆台前,摘掉头饰和首饰,傅远征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礼盒。   是傅沥行送的。   傅沥行几天前就准备回国,后来身体忽然不适,所以临时取消了航班。   礼物是一套翡翠,陆唯识货,估价两千万不止。   其实陆唯在之前已经收到了傅沥行发来的信息,他的短信内容很简短,只有四个字【抱歉,陆唯】这个道歉,包含了两层的含义。   是他亏欠陆唯五年时间的煎熬,是他不能回来参加他们的婚礼。   要说之前还没完完全全放下原谅傅沥行,在收到信息的那一刻,陆唯才发觉,自己是完全的释怀。   床头亮着一盏等,灯光暖黄。   傅远征将陆唯揽在身前,他身上有沐浴乳淡淡的清香,胸膛宽阔,手轻轻的在她的小腹上抚摸,“累吗?”   陆唯摇头,笑着说:“我可能是最轻松的新娘子了。”   他低头,在她的耳廓边说:“我也有礼物送你。”   陆唯不知道是被他灼热的气息给炙烤的,还是因为这句话,脸红了红,“我们结婚,你送什么礼物。”   傅远征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按了按,侧着身子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   “打开看看。”   明明不是第一次收到礼物,明明他们之前亲密无间,可陆唯不知道为何,心跳还是加速,咚咚咚敲得她胸膛鼓动,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打开盒子,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红棕色的本子,金色的国徽下,赫然印着五个字——   居民户口薄   陆唯心跳一紧,一股强烈的酸意从心底冒了上来,她抓着盒子边缘的手指抖了一下。   她七岁就没了母亲,从此过上浮萍一样的生活,没有根,没有依靠,漂泊着,直到遇见远征,如今才有了这个家。   陆唯的呼吸轻颤着。   傅远征揽着她的手紧了紧,另一只手抓过她的手将户口簿从盒子里拿出来,按着她的手指,带着她,将本子掀开——   户主:傅远征   下一页,纸张之间的摩擦声,竟如此悦耳。   妻子:陆唯   下一页,他低头吻着她。   长女:傅唯安   “唯唯,其实这个家,是你送给我的礼物。” 第173章 番外之尹少城上篇   番外之尹少城上篇   尹少城出生那年,他的太爷爷还在世,七十八岁。   于是按照尹家旧俗,尹少城的小名是给他太爷爷记岁用的。   七八,七八,伴随着尹少城很多年。   尹少城并不是家中唯一的重孙,在他之前还有堂哥尹敬修。   却是尹老太爷最喜欢的还是尹少城。   尹家上下无不对他宠爱有加。   “七八,你过来,给太爷爷捏捏肩膀。”   尹少城六岁,已经喜欢上格斗了,那时候的尹家还沾黑,家里训练保镖的练功房,他也常去,因此身体比其他的六岁孩童都健壮。   力气也不小。   站在软塌后面,两只手很有节奏的给尹老太爷按摩。   尹老太爷一边抽气一边哭笑不得:“啊呀,还是我们七八力气大,明儿长大了,出去打架一个顶一支球队!”   “篮球队还不够,得足球队!”尹少城很有自信道。   尹老太爷最喜欢他这股劲儿,像年轻时候的他!   听了这话,笑得合不拢嘴,又抱着他,七八七八的叫着,给他讲抗战时期的故事。   尹少城听得一腔热血,隔天就叫人给他弄了一套迷彩服,腰间配着一把黑色的玩具手枪,威风凛凛。   七岁的时候他便是附近的孩子王,比他大的打不过他,比他小的不敢打他。   他便带着他的小兵小将上蹿下跳,吵得邻里林外不得安宁,可谁也不敢惹了这位小霸王。   那时候的尹少城还不会用真枪,老太爷暂时也不让他碰,但他玩的一手的好弹弓。   尹家老宅后面有一片林子,是麻雀的栖息地。   大点的男孩已经会说荤话了,什么脏的粗暴的,冷不丁的就往外冒。   尹少城拉开弹弓就要打枝头上的那只麻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他——   “七八,你快点儿啊!别让它们跑咯!”   回头,是个比他大不了两岁的男孩,换牙了,牙齿漏风,七八两个字咬字不太准,他听着怪怪的。   想起两天前他们几个年纪大点的男孩骂人时爆粗口,咬字和七八相近,就是牙齿漏风那个男孩字嘴里喊出来的两个字。   他登时恼羞成怒,扬起弹弓就往男孩头上敲。   “以后别叫我七八!”声音虎虎的,吓得男孩连连缩头。   “不叫你七八那我们叫你什么?”   尹少城哼了一声,重新扬起弹弓,拉着橡皮绳,那拉扯开的弧度紧绷着蓄势待发,橡皮绳之间的缝隙透过一丝丝晨间的金阳,落在他好看的睫毛上。   手指一松,石子儿飞出。   击中麻雀。   百发百中。   在一片欢呼中,他就是那常胜将军,回头,阳光下笑得春风得意:“以后你们都叫我城哥。”   附近的孩子们无人敢再叫他七八,跟在他后头,城哥城哥的喊着,越发有了大哥的派头。   但在家里,太爷爷,爷爷,爸妈,伯母包括尹敬修都还叫他七八。   再后来,家里就只剩老太爷叫他七八。   尹少城唯独不会去纠正他,相反,他很喜欢太爷爷一遍一遍的叫他七八。   书房,阁楼,鱼塘,前厅,门廊下逗鸟的时候,他远远还能听见太爷爷嫌弃的表情对那只八哥说:你没趣没趣,还是我们七八有趣,七八怎么还没放学呢。   老太爷身子不好了,尹少城守在床边,听他一遍一遍的喊着他七八,你要好好的,尹家将来交给你,七八,尹家交给你,我放心…   他哽咽,还不太懂得生离死别,只觉得难过得快要死掉,一边擦眼泪,一边答应他说的每一件事情。   老人终究没能熬过那个冬天。   出殡那天,下了一场的雪。   他跪在墓碑前,红着眼睛,仰着脸,泪水一串一串的低落,泣不成声。   “太爷爷,七八一定好好的。”   从此世间,再也没人叫他七八。   来年春天,父母也离开了,他略微收敛了心性,不再和那群孩子们胡闹。   他是个聪明的,之前门门功课挂红灯,是因为从没读过书,收敛了之后,才去翻动那些积了灰尘的书,到下次考试,门门满分。   尹老爷子高兴,夸他的时候,一不留神,便叫了他一声七八。   像是一击电流,在他的脑海轰然炸开,将那些,他差点都要忘记了的事情一下子像激起千层浪一样,一发不可收拾。   他并不是忘了。   察觉出不对的时候,尹少城已经转身跑走的,去后山的林子里,一口气打了十只麻雀。   他望着地上垂死挣扎的小鸟,第一次,第一次觉得他是寂寞的。   他是寂寞的。   那种寂寞的感觉就像黑夜一样,笼罩下来,见缝就钻,挥之不去。   他叛逆期的那几年,是脱缰的野马,尹老手底下的人不知道为他摆平了多少麻烦事。   就连隔壁白家那个屁点大,粉雕玉琢的白苏都敢笑他:尹少城,我听说你又打架了?   十二岁的少年郎,面容冷峻,眼神犀利的扫了她一眼。   小丫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她鼓着腮帮,又粗着脖子,一脸欠揍的表情说:我知道,你们道上有规矩,不打小孩和女人,我是小孩,也是女人,所以你不敢打我。   尹少城翻墙而入,直接将秋千上欠揍的丫头拎下来,手指弹了弹她头顶扎成丸子的发髻。   “毛都没长齐,还敢说自己是女人。几岁了?”   “十一岁了!”   尹少城看着她冷笑。   她又改口:“还差一年九个月零七天。”   尹少城不屑的看了她一眼,翻墙回去了。   中学时期的少年,五官愈显凌厉英俊,常常吸引学校女生的侧目,情书更是塞满书桌抽屉,跟随在他身边的男生也越来越多了。   可他却越长大,越觉得寂寞。   无休无止的寂寞,他开始喝酒了。   富家公子哥们十几岁便开始出入各种会所,他们有绿色通道,家里人更不会太过阻拦,只要不出事,不沾染不该沾染的东西,就无伤大雅。   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尹少城身边不是没有吸食不同可以让人兴奋的东西的人。   他见到一个溜冰的,最后死在包厢里。   而他从不碰,有人递上来,他也不碰,即便是在太爷爷,父母忌日,最难过的那几天,他也只会选择用酒精麻痹。   那种东西,他知道后果,他也绝不会让自己走到那一步。   酒精是个好东西,在尹少城看来,确实如此。   十八岁那年,会所里给他开生日趴,新来的一批年轻小姑娘给他开荤。   实际上,尹少城的圈子里,大多数的富家公子在十八岁之前就尝过腥了,他算是个例。   他咬着烟嘴,懒懒散散的,另一只手搭在沙发背上,烟雾缭绕中眯着眼睛,淡茶色的眸透着几分冷淡的光泽。   一一扫过站在他对面,含羞带臊的,十几岁的姑娘。   “不要,都太丑了。”   对面一排的姑娘脸色都变了,泫然欲泣,幽怨的看着他。   十八岁的尹少城,一米八六的大高个,墨眉凤眼,容貌是北安城豪门圈里最出挑的。   会所里不管年纪比他大的还是比他小的,都喜欢他,私底下都在讨论,尹家二公子长得可真俊俏。   古有潘安,今有少城。   “城哥,这可是会所里最漂亮的几个了,这你还不满意,而且,都是干净的。”   尹少城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摆了摆,“你们自己挑,我不要。”   后来,有人搂着姑娘问他:“你到底喜欢哪样的?明天我叫人给你送去。”   尹少城弓着身子,手指在烟灰缸上头弹了弹烟灰。   他偏过头看那几个人,嘴角轻勾,眉目含笑,是介于男生和男人之间的性感魅惑,把那几个被搂着的小姑娘看得脸红心跳。   他似笑非笑的说:“我要的,一定是我认为的最漂亮的。”   尹少城讲究,什么东西都要他满意的,喜欢的,不论生活还是娱乐,他都不愿将就。   有人就开玩笑了,“你认为的最漂亮的,那也没个标准啊,我看白家那小丫头出落的越来越标志了,不出几年,一定是北安城第一美女了,要不,你先下手为强?”   尹少城随手抄起桌上的烟盒丢过去,“人还是未成年,我变态吗?”   他承认,白苏那个小丫头,越来越好看了,但他不喜欢她,充其量也只是当邻居妹妹看,而且,他也不是什么电视里温暖的邻家哥哥。   再说,白苏那小丫头心大,居然都敢惦记着傅家那位。   那人连连讨饶,讪笑着说:“你都长这么出挑了,还要找你认为好看的人,这不是不给北安城姑娘活路吗?   你可不知道,外面多少人抢着要嫁给你或是将女儿嫁给你,我都听说有人要将儿子带去泰国变性了…”   尹少城:“…”   手指的烟掐断,那人缩着脖子躲过他扔过来的打火机。   包厢里的气氛越来越暧昧,那几个人喝了酒之后就开始肆无忌惮,旁若无人了。   尹少城只是冷眼看着,完全提不起兴趣。   电光火石间,他的脑门一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放大。   他…该不会不喜欢女人吧?   “…”   后来他也的确尝试过,为了验证自己是否正常,便叫了一位姑娘陪酒。   姑娘长相清纯,身上也没有什么胭脂水粉的味道,他像其他人一样,搂着她的肩膀,却兴致缺缺,早早就将人打发了。   他…   真他妈的不喜欢女人?   直到大四那一年,秋高气爽的季节,那个穿着淡蓝色裙子,有一双好看的褐色眼睛的女生出现在他面前——   “陆唯,我叫陆唯。” 第174章 番外之尹少城中篇   番外之尹少城中篇   爱上陆唯,是尹少城始料未及的。   之后的很多年里,他再想起往事的时候,总是记不起来,自己到底是从哪一刻爱上了陆唯。   那时候陆唯眉眼含笑,看上去就知道是个很温柔的姑娘。   她站在秋日的阳光下,微笑着说,她叫陆唯。   他听过这个名字。   学校美术系的系花。   那一眼,尹少城觉得,全校再也找不出比陆唯还好看的姑娘。   也是他二十一年里,唯一承认的,他认为的最好看的姑娘。   那时候,也许怦然心动了。   尹少城记得那天的天气干燥,刚刚教训了一个不成气候的学弟,但见到陆唯的一刹那,有股凉爽的微风拂过他的心头。   很微妙,妙不可言。   他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   原来自己不是不喜欢女人。   在那个不算特别开放的年代,他居然在内心里庆幸自己是个性取向正常的男人。   尹少城并没有对她展开攻势,因为在认识陆唯的第二天他就被爷爷叫到公司,开始给他安排实习的工作。   尹家的产业,牵一发而动全身,在还未彻底洗白之前,每一步都不容出错。   太爷爷临终之前的嘱托,即便过去十几年,他还记得。   尹老却朝他泼了冷水:“你这玩世不恭的性子如果再不给我收敛,即使有你太爷爷的话,尹家我也不会交给你!”   尹少城到底性子烈,几句话就被挑动了怒火,他抬眸看见堂哥两边说好话劝得爷爷不再动怒,回头却挑衅的与他对视。   当晚尹少城心情不大好,开着车,降下车窗,车速提得很快。   当年还没拿驾照之前,他就常去俱乐部开赛车,后来参加了几次赛车比赛,拿了几个奖杯之后,便再不感兴趣。   从小到大,他似乎没有什么执着的,非做不可的事情。   车子不知不觉停在大学门外。   九点钟,还不到门禁时间,入了秋之后,天气很好,晚上的北安城很凉爽,这个时间进进出出的学生很多。   学生会的会议室灯还是亮着的,尹少城直接推门进去。   谁知吓到了里面的人。   陆唯像是个炸毛的猫咪一样,瞪着她,白皙的脸上染了一层因为恼怒却无处发泄而憋出来的红。   尹少城握着门把手,足足愣了五秒。   他才记起,坐在桌前的人,她是学生会纳新那天,惊鸿一瞥的姑娘。   叫陆唯。   他清咳了两声,还没开口,陆唯就先发制人了,“学长,你进来之前能先敲门吗?”   尹少城第一次被人这么要求,当即愣了一下,见鬼的道了一声歉。   “这么晚了,在做什么?”   他走过去,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笔。   “校庆快到了,这是准备的材料。”   尹少城想起来,他当时在公司抽不开身,关于校庆的时候就交给副会长和何故,想必,他们将部分工作交给了她。   看不出来,还是个做事认真负责的。   尹少城低头看着她单薄的肩膀再往上是白皙的后颈,他不自在的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做好了吗?”   她点头,刚想开口,却打了个呵欠,讪讪的笑了一下,“好了。”   送她回宿舍的路上,经过灯光篮球场。   尹少城自幼习武,比平常人要敏锐很多,却没注意到朝这边飞过来的篮球,也许因为陆唯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清香,扰得他心神不宁。   直到陆唯挡在他面前,纤瘦的背对着他,他才看见她的两只手抱着那个飞过来的篮球。   “学长,你吓到了吗?”   尹少城:“…”   他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她将篮球丢回过去,然后抬眼冲他笑了一下。   她的眉眼间是洗尽铅华的清雅脱俗,眼眸倒映着天上的圆月,像个不染纤尘的仙子。   灯光球场的外面,光线不算亮,陆唯没有看见他红起来的耳根。   尹少城当晚做了一个梦,梦见不该梦的内容,但也是那个年纪的男生,都会做的梦。   只不过以前在梦里从来没看清楚过对方的脸,那一晚,梦里在他身下承欢的女人…   是陆唯。   他几乎是大汗淋漓的从梦中醒来,被子下裤裆里一片狼藉。   何故是个搜集资料的好手,也是正因为如此,尹少城才将他常带在身边,最后成为他最得力的助手。   “城哥,这是陆唯的资料。”   话才刚说完,尹少城抄起笔朝他的脑门敲了一下。   那一下至少用了七分力,疼得何故龇牙咧嘴。   “干嘛了我?”   “没礼貌,以后见了她,叫姐!”   何故是个小机灵,一边搓脑门,一边贱兮兮的凑过来:“要不,我直接喊她嫂子算了。”   “啊!”   这一下,尹少城足足用了十成的力气,何故疼得五官都变形了,眯缝着眼还是看到尹少城的耳垂泛着一层淡淡的红。   他吓了一跳。   原来,冷面霸王,还挺清纯。   陆唯是孤儿,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尹少城阖上资料,远远听见校庆舞台上传过来的声音。   他起身,将资料丢回给何故,“烧了。”   舞台发生意外的一刹那,他毫不犹豫的冲上去,将陆唯紧紧护在身下,吊灯砸在后背的那一瞬间,他将背脊挺得更直,生怕自己压到了她。   她在他的怀里,没有其他女生那样的尖叫声,只是一只手握着放在胸前,轻触着他,在发抖。   在她睁开眼睛之前,他咬着牙转身,扯过何故手上的他的外套,下了舞台。   “城哥,你不要命啦,那吊灯万一砸中你的头,你就完了!”   尹少城没说话,他不喜欢打麻药,护士在给他缝针的时候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咬着一支烟,吞云吐雾。   他开始频繁接触陆唯,甚至,还让她送资料到公司,借着自己还是学生会长的身份,以权谋私。   给她安排学生会的活会忙到很晚,她有时住校,有时住外面,他都送过她,虽然被她婉拒了几次,他也不在意。   那是个深秋的傍晚,夕阳橙黄的光透过玻璃窗,照在会议室的前排桌椅上。   唯美的像是一幅画。   陆唯累的睡着了,一只手还握着笔,另一只手搭在材料上,脸就趴在那只手背上。   “城哥,陆唯姐这样会着凉的。”   何故说话声不小,尹少城咬着牙转身,横了他一眼。   “出去。”嗓音压低。   再回头,陆唯的眉间只是闪了一下,没有醒来的迹象。   他脱下外套,第一次给女生脱外套,他的血气有点在翻涌,心跳也很快,当将外套披在陆唯肩上之后,才发现手指指腹又潮又热。   喉结滚动,鬼使神差的坐在陆唯身边,他的腿搭着腿,漫不经心的看着她。   从她的眉毛到眼睛,再到鼻子,嘴…   当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贴上陆唯的唇角了。   是蜻蜓点水,也是饮鸩止渴。   深秋的夕阳余晖竟这般燥热,他的额头都开始冒汗了。   要不是手机突然响起,他觉得以他当时脑门充血的状态,一定会再进一步,也许是更深的吻她,在她清醒之前,将自己一直想做却没有做的事情做了。   可他终究没有机会做。   因为几天后,他见到了陆唯的男朋友,她此生最爱的远征。   是个很不一样的男人,清俊出尘,陆唯身上也有几分这样的气质,若不是相伴多年的人,很难有这样相近的气质。   尹少城第一次,体验到了酸楚的滋味。   他看见陆唯小跑到他面前,挽着他的手臂离开,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好看的有些刺眼。   那一晚,尹少城又去了会所,会所里又新来了一批小姑娘。   他喝的半醉了,包厢里灯光暧昧,他自青白的烟雾之后,看到了一个女孩。   和她长得有几分相似。   当时尹少城就像魔怔了一样,一瞬不瞬的盯着那个女孩看。   旁边有人眼尖,朝着那女孩使了个眼色。   当晚,尹少城就给那女孩赎身,带回自己在外的公寓。   他问她:“你叫徐媚儿?”   女孩摇头说自己其实不是这个名字。   她纠正他,他却毫不在意。   反正是一场戏,各取所需,真假早就算不清了。   在夜场里的她被调教过了,身子干净,可关于男女之事知道的并不少。   很会挑逗。   可尹少城偏不让她碰。   因为她和她长得像。   但终究不是她。   当晚,他只是拥着她睡,一觉到天亮。   醒来时,他看了一眼怀里还在睡的人,一股前所未有,深刻至骨髓的寂寞沿着四肢百骸,在他身体的每个角落疯狂叫嚣。   他起床,到阳台上抽了半包烟。   他从不碰徐媚儿,至少在男女之事上,他只是拥她入眠,尽量不要说话,也不要睁开眼睛,他知道自己越陷愈深,终究难以自拔。   终于有一次,她有些委屈又或者说是不甘心,她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   他看着她,眉眼温柔,他这样性格的人,温柔的时候对女人而言就是穿肠的毒药,却又心甘情愿饮下。   他说:“因为你不是她。”   你不是她,纵然再好,又如何。   他没办法不承认,陆唯的身上有一股魔力。   像一潭沼泽。   跳下去之前,他毫不犹豫,不计后果。   才有了后来几年的畸形的婚姻,爱恨的纠葛。   用婚姻的枷锁将她囚困在自己的身边,他越爱越深,亲手将一把匕首一寸寸的往心脏压。   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却从不后悔。   中间的事情,他有很多都记不大清楚了,到如今,陆唯婚礼在即,终于和她此生最爱的远征在一起。   有的人,一生只爱一个人,而有的人,一生不止爱一个人。   尹少城是属于前者。   何故敲开办公室的门,将一份资料放在他手边。   “城哥,这是孤儿院里七岁到九岁的孩子的资料。”   尹少城掀开,上面有孩子的照片名字和身体状况等详细的信息。   尹家如今就剩下他和监狱里的尹敬修了,尹敬修废了,能给尹家留下后代的也只有他了。   “城哥,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尹少城脾气没以前那么暴躁了,但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冷冷道:“说。”   何故斟酌着说:“孤儿院的孩子到底不是亲生的,身上流的也不是尹家的血脉,如今社会也有专门给人代孕的,您…”   尹少城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峻的脸上有一瞬间的表情松动的迹象,“只要我把他培养好,他就是尹家的人。其他女人生的孩子,我不要。”   尹少城不娶妻的决定,何故没办法劝阻,但他还是一心为尹家着想。   可这会儿听了后半句话,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胸口堵得难受。   陆唯婚礼的前一周,尹少城从孤儿院领养了一个七岁的男孩。   模样是一等一的出挑,何故在选人的时候,其实第一眼就看中他,他觉得尹少城一定会满意。   因为尹少城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养子,一定也要选择那些孩子当中最出挑,最聪明的。   尹少城牵着男孩的手,蹲了下来,看着眉清目秀的男孩,问:“望秋,愿意陪我去美国学本领吗?”   他叫望秋,尹望秋,尹少城给他起的名字。   秋,是那一年的秋天,尹少城忘不了的秋天。   尹望秋点点头,“义父,我会好好学的,一定不让您失望。” 第175章 番外之尹少城下篇   番外之尹少城下篇   纽约的天气并不怎么好。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   尹少城所有的心思都花在新公司上的运作上,一切都朝着他既定的方向前行。   望秋被送进最好的公立学校,他很用功也很上进,在那么多天生觉得高人一等的白种人面前,他才进学校第一个月,在学校里便小有名气了。   因为他聪明。   尹少城见他的第一眼就看得出来。   这个孩子,并不需要他太过操心。   为他省了不少心,他也没有太多多余的心思或是精力去管,只是力所能及的,做一些,他能为望秋做的事情。   年前的那场车祸,他能醒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其实内里早就千疮百孔。   他从死神那偷来的时间,不多了。   所以,他才急着去领养一个孩子,为尹家培养优秀的接班人。   他的身体各项机能都开始出现衰退的迹象。   可他每天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国内的公司交给何故,每天的视频会议后,何故总会提醒他多休息,多休息。   一开始,尹少城的暴脾气上来,总是在何故的话讲到一半就将视频掐断。   后来,实在忍不住他的唠叨,尹少城才会含糊的答应几句,到了深夜,依旧在办公室里或是在书房加班。   别墅到了晚上,就只剩下尹少城和望秋。   望秋在外面敲门,尹少城头也不抬,“进来。”   小望秋快八岁了,个子在同龄人里算高的了,他开门进来,反手将门关上。   “义父,喝牛奶吧。”   尹少城这才将视线从文件上移开,目光落在望秋手里的牛奶杯。   “你热的?”   问完后,尹少城才觉得自己问的是一句废话。   别墅里,只有他和望秋。   望秋点点头,将杯子放在他的右手边,就搁在他的笔旁边。   尹少城想要重新拿笔,势必会将牛奶杯移开,他一握上,便只能将杯里的牛奶喝了。   看他微仰着头,喉结滚动,杯里牛奶的高度渐渐下降,望秋黑而透亮的眸闪烁着淡淡的,不易察觉到的笑意,很温暖。   渐渐入秋了,外面是秋风萧瑟,屋内灯火通明,他们宛如一对相依为命的父子。   “义父,她是谁?”   时间久了,望秋和尹少城渐渐熟络,到书房的次数也多了,看见桌上的相框难免好奇。   尹少城原不是会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但冬天到了,外面飘着雪,楼下的保姆在装饰圣诞节,偶尔还能听见几声远远传来的MerryChristmas。   原来,已经离开了好几个月了。   他的视线从窗外飘落的雪花移了回来,指尖轻抚相框,冷峻的男人,眼神温柔,“她对我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望秋看着相框里,美丽温柔的女人,没再问,他看得出来,义父眼神温柔,可声音里却透着浓浓的不可释怀的遗憾。   还有他这个年龄看不懂的东西。   第三年的夏天,尹少城照例开视频会议,何故汇报完工作上的事情后,照例叮嘱了他几句,然后又说起了另一件事。   徐媚儿结婚了。   其实,尹少城在报纸上看到了。   对方是石油大亨,年轻有为,即便是英国人,美国的报纸头条也被这位石油大亨的盛世婚礼占据了。   照片上的徐媚儿笑容浅浅,挽着身边英俊高大的男人,两人之间的恩爱,不是伪装的,也不是刻意营造出来的。   和徐媚儿演了那么多年的戏,尹少城看得出来。   他觉得这样很好。   除了清明节,尹少城几乎不再回国。   他是天生的生意人,在美国的公司迅速扩展,尹氏在美国扎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席卷了大半个美国市场。   中国人在美国其实处处受到限制,尹少城的能力令人惊艳。   一晃,时间弹指一挥间。   北安城私立中学的门外,豪车云集。   都是来接豪门公子千金放学的车子。   傅唯安走出校门,远远瞧见一个人站在傅家的车旁,脚步一顿,愣在了原地。   男人的容貌其实没有太大的变化,墨眉凤眼,冷峻的侧脸线条依旧立体昭彰。   即使四十岁了,可上帝仿佛特别眷顾他,和她的爸爸一样,入了四十,反倒更加有了魅力。   记忆回潮,滚滚而来,傅唯安的眼圈不由自主的红了。   尹少城手指夹着香烟,正准备望嘴里送,余光瞥见一道人影朝他扑了过来,他还来不及反应,少女已经扑进他的怀里。   “尹叔叔!”   “十五岁了,还像个小孩子。”尹少城宠溺的抚着她柔顺的黑色长发。   和她的妈妈一样,这头秀发像上好的绸缎。   尹少城带傅唯安去吃东西,她是傅家大小姐,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即便尹少城带她去的地方什么都没有,她也还是很开心。   更何况,尹少城这个人讲究。   下了车,尹少城主动拉过她的书包提在手上。   “尹叔叔,你在美国好不好,是不是这次回来就不去美国了?”   尹少城将面前的一份甜点也推到她面前,“只是回来几天。”   恰逢清明节,多在北安城留了两天,也看看公司的运作情况。   傅唯安黯然的垂下眼帘,“小时候我不懂,现在我明白了,尹叔叔,你还爱着妈妈对吗?所以,你才离开北安城。”   尹少城笑笑不说话。   “你不去看看妈妈吗?尹叔叔,你知道的,我爸爸他不会介意。妈妈她心里挺记挂你的,她偶尔还会给你打电话不是吗?”   过了一会儿尹少城才伸手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拍了拍,“你还是太小了。”   “安安,好好对你妈妈,她值得所有的好。”   ******   其实一心扎入工作中,时间真的很快。   十年…再过八年,几乎又是弹指一挥间。   春节之后,尹少城的身体越来越差,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何故将国内的工作交代清楚之后,马不停蹄的赶往美国。   前几天降温了,又下了一场雪,屋内是窗明几净,还有几分清香。   男人瘦了很多,何故推门进去,当场红了眼睛,跪坐在床边,泣不成声:“城哥,你怎么老成这个德行了?”   这句话逗得床上的男人笑了,曾经修长有力的手指也没有什么力气了,动了动,何故主动将自己的额头凑过去。   轻轻一弹,连当年一成的力气都没有了。   不疼,可何故却失声痛哭。   望秋端着水杯和药进来,身后还跟着医生。   是什么药,何故大概知道了。   何故将尹少城搀扶着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将他身上的家居服换下来,换成他喜欢穿的黑衬衫,利落的短发一如当年。   可四十八岁的男人,的确老了很多,病情加重之后,他整日整夜的睡不着,止疼药,安眠药,全都不管用。   直到有一回,是陆唯打来的电话,在他生日那一天。   她叮嘱他记得吃面。   那晚,尹少城吃了一大碗的面,也睡得很好,第二天醒来,呕血了。   望秋帮忙换的衣服,换好之后,尹少城的头靠在何故的肩膀上,虚弱的脸上,却漾着淡淡的笑意。   他指了指门口。   “拿来吧。”   望秋出去,一会儿后手里拿着一个相框回来。   瘦长的手指抓着那个相框,尹少城目光沉沉的看着相片里的女人,从前不知道一眼万年是什么意思,他觉得那种酸词他不稀罕用。   他深吸一口气,将相框捂在胸口的位置。   很平静的说:“他们要是问起了,就说,我去环游世界了,过得很开心。”   尹少城吃了药,抱着相框,很快便睡着了,他睡得很安稳,没有病痛的折磨,嘴角还扬着温暖的弧度。   何故没敢哭,尹少城最后的叮嘱,他出了房间之后,脚步稳重的走下楼,花园长椅上雪被佣人扫落了,还有几片,他不管不顾的坐下去。   叹了一声气,泪水终于忍不住。   他嚎啕大哭,四十几岁的男人仰面哭得像个孩子。   白雪皑皑,终是他送他最后一程。   望秋去书房收拾尹少城的东西,他在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碰他的东西,规整的摆放着,井然有序。   窗户打开,有寒风灌进来,吹动白色的纱帘,拂过桌上的纸镇。   那下面压着一张白纸,上面誊抄了一段诗歌,望秋走过去,手指触碰白纸,指尖仿佛凝着淡淡的温暖的光。   是聂鲁达的诗歌————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彼时,一个字,一个微笑,已经足够。   而我会觉得幸福,因那不是真的而觉得幸福。   ******   尹望秋关了别墅的大门,他回头望了一眼,对着空气,虔诚的,轻声说了一句。   “义父,你交代我的事情,我一定会帮您完成。”   北安城城郊监狱外,一辆黑色的宾利缓缓停下。   尹敬修老了很多,他已经五十三了,在监狱里的生活并不好,只不过麻木了,老了便就老了。   他被狱警带到接待厅,手铐晃荡的声音很清晰,玻璃墙外面坐着一个年轻英俊,气度不凡的男人。   “我叫尹望秋。”   尹敬修并不认识他,可在听他自报姓名的时候不禁愣了一下,“你也姓尹?”   “我是尹少城的养子,他是我义父。”年轻男人客气道。   尹敬修已经好多年没有尹少城的消息了,当初他要去美国闯出一片天地之前,来过监狱。   当时尹少城只是来看了他一眼,就走了。   没想到,一晃就过了十八年,再见到,却见到了他的养子。   他仔细的端详了尹望秋几眼,低低的笑出声。   没有任何的嘲讽,就像在笑自己家的执拗骄傲的孩子:“他就是这样,什么都要最好的,你长得很好,气度也很好,少城,你义父他…还好吗?”   尹望秋看着他,眼眶微湿,片刻后启唇:“义父,过世了。”   望秋没在会客厅待多长时间,他最后看着那个掩面痛哭的男人,临走之前,说:“义父他说,原谅你了。”   ******   尹少城的遗愿,要望秋回国,壮大尹氏在国内的实力。   尹望秋的实力,尹少城一百个放心,他亲手培养出来的人。   股东大会这天,天气晴朗。   九月份的北安城白天还是燥热,到了夜里才会有一丝丝的凉爽。   这个秋天,一切如常。   下了车,一股铺面而来的热气令英伟的男人微微皱了一下眉。   他步履沉稳的朝大厅走去,也没看见右手边一个刚刚下车的年轻女人匆匆也朝着大厅方向跑。   两人相撞,尹望秋稳如泰山,倒是女人趔趄了一步,好在他眼明手快的扶了对方一把。   并弯身,将女人掉在地上的一份资料捡了起来,修长白皙的手指捏着几张A4纸,嗓音清冽,“不好意思。”   女人抬眸,黑亮的眸璀璨夺目,略有些难为情,“是我不好,没看清楚路就跑过来,冲撞了你。”   当看清女人的脸时,望秋的手指一蜷,修眉轻拧,“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恕我冒昧,你叫什么名字?”   “傅唯安,我叫傅唯安。”   ******   二十五年前的秋天。   学生会纳新,尹少城刚刚训了人,脸色冷峻的端坐着,却见面前一抹沁凉的淡蓝色,烦躁的感觉顿时就被压了下去。   他觉得奇妙,眼神随意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眉眼如画,笑容清浅:“陆唯,我叫陆唯。” 第176章 傅白番外,死了都记得我   傅白番外,死了都记得我   这一年,Twilight还是北安城最大的娱乐城。   “姐姐,请问傅沥行在哪个包间啊?”   声音清脆婉转,隐隐含着笑意。   前台抬头一看,楞了一下。   没想到是个小姑娘,身上还穿着某高中的校服,白色衬衣,英伦风格的百褶裙,长得十分精致漂亮,看脸蛋,应该是个未成年,可那身材…   前台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句话:天使面孔,魔鬼身材。   用在这个小姑娘身上,贴切得不能再贴切了。   刚才光顾着盯着小姑娘漂亮的脸蛋了,也没听清对方问的是哪个人的包厢,她摇头,“对不起,无可奉告。”   虽然拒绝,但也不敢叫保安来赶人。   在这里上班的人,最需要的就是眼力见。   对方身上穿的可是北安城某私立高中的校服。   很多人砸了钱进去,都不见得能让自己的孩子踏进校门,可想而知,对面这个漂亮得不真实的小姑娘,非富即贵。   白苏也不气馁。   右手手肘支在前台,掌心托着腮,白皙的手指像弹钢琴一样的在发际拨动,微笑着眨了眨眼睛,“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傅沥行在哪?”   前台这会儿听清了,又是一愣。   傅沥行!   还从来没见过这个年龄明目张胆来找人的,而且,偏偏找的还是那个人。   “对不起啊小妹妹,我们不方便透露客人的信息。”   “小费。”   白苏葱白的手指从包里掏出几张红票子,拍在微凉的吧台上。   粗略一看,起码有十张。   前台很有操守,坚决摇头,“真不行。”   万一是什么惹事的主,得罪了那位傅先生,他们这些人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这点‘蝇头小利’,还是不要贪图的好。   况且今天的日子不同,娱乐城的工作人员都有红包,可不见得比这小费来得少。   白苏抿唇,还真是块硬石头!   正当她一筹莫展的时候,一转头,不经意瞥见门口进来的一个彪形大汉。   白苏像是饿狼遇见猎物一样,眼神顿时一亮。   彪形大汉身边还带着两个人,他们上了电梯之后,白苏并没有立即跟上去。   她可没那么傻,直接进去,铁定会被直接提着衣领丢出Twilight的。   双臂环抱,盯着电梯上的数字变化。   她不着急,淡定得很。   …   “傅先生,人已经带…”   彪形大汉的话还没说完,身后有人朝他一推,他下意识的闪到一边,一道人影就从他身后窜了出来,直往包间沙发那边过去…   长手一伸,提住对方的衣领。   “什么人!”   白苏脸色涨红,双腿乱蹬,“你放开!”   光怪陆离,彪形大汉这才看清她的脸,吓得立马松开手,垂头,“白小姐。”   包间里大概有十几二十个人,都坐在沙发上。   门开的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的看过来。   这会儿看见一个小姑娘,因为包厢里的灯光暧昧,所以也没认出什么人,误以为是什么人叫来的,眼神顿时变得暧昧。   这个圈子里,有恶趣味的人多了去了,穿着校服的小姑娘,算什么。   而坐在沙发主位的男人,轻悠悠的瞥了一眼,玉白的手指还捏着一只酒杯,只不过酒杯里的是茶。   还冒着一点热气。   他微倾身,将杯子放下。   “嗒”一声。   不轻不重,可在场的人得都觉得掷地有声,十分有分量。   白苏也没想到这里会有这么多人,她不想被认出来,低着头,但还是能察觉到一道非同一般的视线落在她的头上。   “跟我来。”   白苏跟在他后面,包间的门还没彻底关上,里面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   傅沥行带她去的是隔壁的包间。   相比较之前的那间,这间的规格要小了很多,但装潢却更加讲究,仔细一看,倒觉得不是什么包间,而是供人休息的,还有衣帽间…   “看什么,眼睛都直了。”一声不高不低的呵声。   白苏打了个激灵,立马回过神来,一抬眸,傅沥行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微微靠着沙发背,抬手轻捏着眉心。   她跑过去,一屁股坐在他身边。   少女身上独有的香气混在空气里,她突然这么一坐下,荡起的空气夹杂着她的香气往傅沥行的鼻孔里钻。   他睁开眼睛,淡然的近乎透明的目光盯着她,更确切的是盯着她近在咫尺的手。   “我,只是想帮你捏捏眉心嘛。”看他好像有点疲惫。   傅沥行直接将她的手打开,“谁给你的胆子到这儿来?”   “你啊。”白苏丝毫不在意,笑眯眯的说。   傅沥行的身子不太好,但这几年时好时坏,这会儿看着倒也还精神,白苏才敢这么闹。   “今天你生日嘛,我放学后去傅家找你来着,可管家说你在这里,我就找来了。”   傅沥行也不知道听见还是没听见,重新闭上眼睛,呼气匀浅,半晌才开口:“送礼物来的?”   语气听不出好坏。   白苏却忽然心跳一紧。   脸不知不觉烧热起来。   她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然后从包里掏出一个东西,塞进傅沥行的手里。   掌心温度微凉,傅沥行的手指下了几分暗劲,还能听见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流动的声音,不用睁开眼睛也能猜到是什么。   “嗯,送到了就回去吧。”   语气平铺直叙,毫无感情。   这就赶人了?   白苏准备了一腔的措辞都用不上了,这会儿又看见男人爱答不理。   她心里着急,身子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可男人忽然就睁开眼睛,眼见她就要扑空,身子这么栽下去,就不止是磕到茶几了。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   傅沥行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手腕,稍稍用力一扯,就将她的身子扯过来。   这一下,白苏几乎是趴在他的胸口了。   耳边能听见他的心脏跳动的声音,像贴着耳膜,冲进脑海里,电流划过,就只剩下一片空白了。   “你…”   她的脸红得不像话。   他低头,居高临下的盯着她那双闪烁不定,却漂亮得过分的眼睛。   眼睛好像会说话,闪动着光芒,很直接。   “礼物已经送到了,还想做什么?”   白苏刚要开口,觉得仰着头说话不方便。   她试图将自己的身子往上抬,可傅沥行的另一只手扣在她的肩膀上,她越往上,他就越往下压,就是保持着他居高临下,她被迫仰着头的姿势。   一来二去,白苏都折腾出一身汗了,光洁的额头布了一层细汗。   少女身上的香气又被蒸了出来。   扣在她手腕的掌心微微潮热。   “好好说话,别乱动。”   他的语气骤然冷了几分,白苏觉得自己再闹,他可能真的要生气了,所以也不敢再乱动,撑在他胸膛的两只手,改为攥着他的白色衬衣。   大脑一下卡了壳,忘记了自己准备好的话。   白苏一咬唇,就听傅沥行先问她:“为什么要亲自送礼物?”   几年了,她每次都是叫司机送,或是直接送到傅家门外的保安,不麻烦。   两人身子挨得近,又近乎贴着的,所以傅沥行很容易就能感受到她快得几乎要飞起的心跳声。   她似乎也感觉到了自己的不淡定,故意拔高嗓音掩盖心跳声,说:“前几年是因为你有妻子啊,现在你离婚了,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送,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在两个月前,傅家大公子离婚的消息被媒体传得沸沸扬扬,傅沥行原就不是什么高调的人,那次居然也没阻止。   “我好不容易才等到你离婚…”白苏一时口快。   还不等她躲开视线,就看见傅沥行嘴角稍稍弯了一点弧度,虽然很小,可她还是听见男人若有似无的一声轻笑。   “早料定了我会离婚?”他看着她,眼神分毫未动。   话都说出口了,白苏也坦然的承认,笑眯眯的说:“嗯,我早就看出来了,你根本不喜欢她,离婚是迟早的事情,我总能等到的,反正我这么年轻,谁还能熬得过我?”   真是大言不惭。   谁还能熬得过我?   傅沥行漆黑深沉的眸子倒映着白苏那张精致漂亮的脸,语气微凉:“谁说我不喜欢她,离婚和喜欢与否无关。”   灯光昏暗,白苏的脸色白了白。   她忽然趁他不注意,原本趴在他身上这会儿改成坐在他的腿上,她直起身子,还是不如他高,便一转身两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脸贴的很近。   她漂亮的脸蛋在恶魔与天使之间徘徊。   “我猜的,我以为你不喜欢她,你真的对她念念不忘?”她到底才十八,而且生日都还没到,少女是藏不住心事的。   而所有的心事都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里。   “不喜欢她,难道喜欢你吗?”傅沥行呼吸匀浅,还是一贯说话的那个语气。   白苏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反问她,一时舌头打结,“也不是不行。”   “小丫头,你知道这个姿势有多危险吗?”   她穿着百褶裙,身上的白衬衣被她的胸型撑得满满的,像一张拉满的弓。   白苏的脸一红,并没有将身子移开,但她没这么厚脸皮,很快就转移话题:“礼尚往来,下个月我生日,你要不要也送我礼物啊?”   原来,她此行还有这个目的。   他微微抬眸看她,眼神波澜不惊,“不送。”   白苏一咬牙,“我成人礼诶,傅沥行,看在我们好歹认识了几年的份上,成人礼你也不送我礼物吗?”   成人礼后,她就不再是小孩子了。   傅沥行望着她,似笑非笑:“成人了…到了可以坐牢的年纪了。”   白苏:“…”   傅先生取笑人的时候,简直要命。   她把话放软了,“要送不送,给个准话吧。”   她的脸又红又烫。   跟她的不淡定相比,傅沥行完全不为所动,“这么厚着脸皮的来讨要礼物,给我一个非送你不可的理由,否则,免谈。”   傅沥行这人,几乎不给人商量的机会。   白苏知道,自己只有这次机会。   她喜欢傅沥行的前面几年,他有家室,她虽然年纪不大,但还是有羞耻心的,除了生日送礼物之外,她几乎没有和他有过多少的接触。   如今,他离婚了,她也要成年了,这两个月才越发频繁的接触。   当然,都是她主动,人傅先生春心难动。   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什么非送不可的理由,头脑发热,忽然一低头,红唇压在他的唇上,毫无章法的吻着他。   但她也不敢太大胆,更不敢闭眼,紧张的整个心都在抖。   一旦发现男人不对劲的时候,她急忙又收了回去。   耳根子烧得通红,舌头打结得发麻,“喏,这是我初吻,这么贵重的东西跟你交换,堂堂傅先生,不会这么小气吧?”   傅沥行的眸色暗得惊人,却不回答,直接掐着她的腰,将她掼倒在沙发上,侧身对着她,手指下意识的整了整被她抓得凌乱的衬衣,“把她送出去。”   话音刚落,包间的门就从外面开了进来。   那个彪形大汉走进来,对付白苏,他早有了一套,单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她就动弹不得了,乖乖站起来。   她扭头看了傅沥行一眼,还想追问礼物的事情,傅沥行还不等她开口,面无表情的说道:“说了不送就不送。”   白苏恼羞成怒,精致的小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你耍我?”   …   白苏被丢在娱乐城外面,耳边是呼啸的车声。   娱乐城外好几个保镖明里暗里的守着,她再进一步,他们就会再次将她撵出来。   正当她准备去拦出租车,身后有人喊了她一声:“小姑娘。”   白苏回头,身后停了一辆宝蓝色的敞篷车,叫她的是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眉目之间风情万种,穿着剪裁修身的改良旗袍,十分有女人味。   “你叫我吗?”白苏不认识她。   女人的红唇一勾,“上车,送你回家。”   白苏也不是怕事的人,走过去,将书包往车上一甩,然后跳上去,女人往她这边偏头看过来,笑道:“胆子还挺大的。”   “不是胆子大,是胆子长毛了,我爸就这么说我,死不悔改。但我看你这么漂亮,不像是个坏人。”白苏一脸的无畏,不是单纯的表情。   “不,我是说你找傅少爷的事情。”   如今很少人喊傅沥行为傅少爷了。   白苏不禁一愣,“你是?”   女人的笑意不减,倾身过去,帮她系上安全带,锁扣落下的声音清晰可闻。   她抬眸看着白苏,似笑非笑的说:“我叫锦瑟,是Twilight的老板。”   白苏虽然没来过Twilight,但在她生活的圈子里自然也听过这个地方。   一个女人能在北安城寸土寸金的地段开了这么一个大型的娱乐城,就算背后有强有力的靠山,可要没有一点手段的话,是很难做起来的。   白苏向来对能干的女人颇为欣赏,“你很厉害。”   锦瑟的眼睛里藏着笑,搭在方向盘的手指上的蔻丹漂亮,“也不算厉害吧,傅少爷对身边的人都很阔绰,更何况,我还是他的第一个女人。”   白苏的目光微微一凝。   原来是第一个女人,难怪还叫傅沥行为傅少爷。   看来,是跟了很多年了的。   车子汇入车流中,等红灯的间隙,锦瑟才朝她看了一眼,在北安城里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想必就是坊间传闻的白家那位倾国倾城的白家小姐。   只不过她还未成年,媒体上几乎没有曝光过白小姐的照片,很少人知道罢了。   “怎么,吃醋不开心了?”   白苏将视线从街边的风景移回来,璀璨的灯光照在她明媚的脸上,“我有什么不开心的,第一个女人而已,我白苏要做的是他历尽千帆后的最后一个女人,死了都记得我。” 第177章 这个颜色最配你   这个颜色最配你   ————我白苏要做的是他历尽千帆后的最后一个女人,死了都记得我。   街边有微风拂过,少女清泠的嗓音不急不缓的说着,这样一句在别人听来大言不惭的话,特别是后面六个字,简直是…   锦瑟抓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脸上捉弄她的笑意渐渐凝固,“你胆子真的很大,不过我见过不少追求傅少爷的,其中也不乏大胆的,你就这么有自信?”   可也不得不承认,要是当年的她,可没有魄力说出这番话。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   明媚张扬,尤其是这个养尊处优的白家小姐,像一朵明媚张扬,盛开在夏日里的玫瑰,好像有一股难以控制的力量,不由自主的就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白苏笑了:“梦想总要有的吧,万一实现了呢?”   白苏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傅沥行这个名字了。   或许整个北安城就很少有不知道傅沥行的人。   他少年继承家业,俊美儒雅,偏偏在生意场上生了一颗冷硬的心,手段雷利,杀伐果决。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红颜知己也多。   所以,听到锦瑟说有不少追过傅沥行的女人,再加上锦瑟说自己是傅沥行的第一个女人,白苏并不觉得意外。   她从小就耳濡目染。   可她偏偏对他一见倾心,惊鸿一瞥之后,便是一眼万年,从此山水不在她眼里,唯有一个他。   绿灯亮了,锦瑟不再说什么,专注的开车。   车里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不是她身上的香水味,而是来自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过了一会儿,她才开口道:“知道我为什么送你回家吗?”   白苏冲着她狡黠一笑,“姐姐一定是看我漂亮咯。”   锦瑟失笑,“看你漂亮那是自然,不过,是傅少爷亲自叮嘱的。”   到Twilight找傅沥行的女人不少,像白苏这样硬闯的也有,只不过所有人都无功而返,只有白苏,是被傅沥行特别关照的。   她出于好奇心,想看看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面子,便亲自开车,不想,是这个即将十八岁的小丫头。   白苏哦了一声,好像并不意外,“自从我们认识之后,只要我去找他,都是这样的。”   “你和傅少爷是怎么认识的?”锦瑟一边开车,一边问。   白苏从包里扯出一支棒棒糖,在她面前晃了晃,锦瑟笑着摇头,“小孩子吃的东西。”   白苏哼哧一声,胡乱的将棒棒糖塞了回包里,双手按在包上,靠着椅背,像在追忆着什么。   “他救过我一命。”   而且,也因此,当年还耽误了他的婚礼。   …   Twilight。   锦瑟拿着车钥匙,修身的旗袍将她的好身材勾勒得淋漓尽致,极尽妖娆,风情万种。   她从电梯出来,高跟鞋敲着地砖,走到尽头最后一间包间外面,站定,手指蜷缩,敲了三下门。   “进。”简单利落的一个字。   包间里的灯光雅黄,傅沥行坐在沙发上,白色衬衣的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两截白皙精瘦的小臂,还能看见隐隐凸起的青筋。   干净修长的手指正握着一只小巧精致的沙漏。   里面装的竟是七彩沙。   锦瑟也只敢看一眼,便收回视线,站在门边的架子旁边,傅沥行在听人回话的时候,不太喜欢仰着头看人。   所以,锦瑟不敢走得太近。   “已经将白小姐送回家了,我亲眼看着她进家门。”   傅沥行将视线从沙子上移开,目光清淡的看了锦瑟一眼,低沉的嗯了一声。   “过来。”   锦瑟这才敢迈开步子走过去,她挨着傅沥行身边坐下,大胆的打量起他手中的沙漏。   “好漂亮的沙漏。”她惊讶道。   刚刚在门边,她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大部分的视线都被七彩沙吸引了,也没注意到沙漏竟是这般精致。   傅沥行看了一眼,淡淡笑着说:“那丫头送的。”   沙漏里的流沙发出细碎的沙沙声,清脆悦耳。   是精心挑选的沙,筛选,暴晒,过水,再精选,染色,定色…工艺复杂。   没有大半年的时间是做不出来的。   “白小姐很诚心。”   锦瑟是由衷这么说的。   她也是从十八岁走过来的,自然明白少女的心事,也知道女孩子相信的那些传说,什么七彩沙是可以许愿的。   如今谁还有这耐心去做这些事情,更何况,还是白苏这样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   看不出来,那个大言不惭的小丫头,原来,还有这么一颗柔软的心。   傅沥行眉眼清淡,不动声色的握紧沙漏,似是无奈的说了一声:“都是些小孩子的把戏。”   说完后他仰靠在沙发背上,闭目,锦瑟很自然的伸出葱白的手指在他的两边太阳穴按揉。   “礼物都送到傅家,按照往年的习惯,让福叔放进库房里了。”锦瑟侧着身子说。   傅沥行嗯了一声,“还是你的手法好。”   指的是她按摩的力道。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是闭着眼睛的,眼睫毛在眼睑下投射出一段淡淡的阴影,下颌线清俊流畅,岑薄的唇颜色很淡,像是樱花瓣。   听说薄唇的人最是薄情。   傅沥行其实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锦瑟不敢生出那么多的心思,这样就很好了,她勾唇笑了笑,耳根微微泛红,“傅少,今晚,留下吧。”   已经有很久了,傅沥行虽然红颜知己多,但结婚之后几乎是不与她们这些人接触,直到他离婚后,这样独处的时间隔了两年才再次实现。   傅沥行依旧闭着眼睛,只是他轻轻一抬手,扣住锦瑟的手腕,他的手心温暖,指腹还有一层薄薄的茧,磨砺着,刮蹭出一阵的鸡皮疙瘩。   锦瑟心跳一紧。   却见男人薄唇微微勾起,似笑非笑:“你是在邀请我?”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调也很平常,让人完全听不出有任何一丝丝调情的味道出来。   锦瑟在Twilight这么多年,在夜场里游刃有余,偏就是傅沥行,她拿捏不住。   她讪讪说道,“锦瑟不敢。”   傅沥行扣着她的手腕的手松开,慢慢睁开眼睛,清淡的目光扫了她一眼,握着沙漏,站起身,“今晚就不了,叫人备车。”   锦瑟跟着站起来,眼底划过一丝失落,“好。”   …   白苏生日的请帖都发出去了,生日正好是她高考后的一周。   她再三询问:“傅沥行的呢?给傅沥行的请帖送去了吗?”   “送了,送了,小姐。”管家不厌其烦的回答她。   尽管已经是今天的第一百遍了,这还只是上午而已。   管家的耳朵都长茧了。   白苏这才放心。   生日前夕————   “小姐,礼服都送来了,你看看想先穿哪一件?”   礼服是白苏父亲从国外定做的,空运回来的,一整排的架子上,全是各品牌高定的礼服。   因为白苏在备战高考,所以礼服都是父亲一手操办的,她自己并没有过目,今天是第一次看到实物。   此时此刻,她穿着浴袍,手指在架子上那些裙子上拂过,越是后面,兴致越不高,眉头却越拢越高。   “怎么了?”管家在旁边问道,生怕她不高兴。   白苏摇摇头,“那就蓝色这条吧,叫人把首饰搭配好了。”   她随便选了一件,因为实在没有她一眼就看中的,令她惊艳的礼服,早知道,她当初该抽出点时间亲自过目的。   但一想到,她明天就成人了,还是抑制不住的兴奋。   成年了,她就可以更加光明正大的追求傅沥行!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打开窗户,呼吸新鲜空气。   低头正好看见管家手里捧着一个大礼盒出现在庭院里进来,听见开窗声,仰着头,冲着窗户里的她说——   “小姐,门口放了一个大礼盒,里面是礼服。”   管家将盒子打开一个小角,只露出礼服的颜色——   玫瑰花一样的红色。   白苏一惊,眼里流露出惊艳的神色,嘴角不由自主的上扬,“我马上下来!”   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她光着脚丫跑出去,丝质睡裙在荡起的风里飘扬,咚咚咚的下楼,接过礼盒,转身坐在沙发上。   “是谁送来的?”她问。   管家摇头,“不知道,我就听见有人按门铃,等我出去的时候,外面只有这个礼盒。”   白苏将礼盒放在大腿上,扯出丝带上面夹着的那张卡片。   上面是龙飞凤舞的七个字————   “这个颜色最配你。” 第178章 好看吗?   好看吗?   下午三点半,原本放晴的天,这会儿居然下起了小雨。   庭院深深,烟雨朦胧。   楼道的灯都亮起来了。   二楼白苏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一道含笑的声音低低徐徐的传过来:“这么好看的背,不拔个罐真是可惜了。”   化妆师正在给白苏化妆,她昏昏欲睡,乍然听见熟悉的声音,猛地清醒过来。   动作太快,眉笔不小心戳到她的脑门,她捂着脑门对吓得脸色都白了的化妆师说:“没事没事。”   接着转身就朝门外小跑过去,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倚靠在门边,眉眼清雅,嘴角含着笑,手里拿着一束鲜艳的玫瑰花——   “生日快乐。”   他笑的时候,左脸颊有一个小小的酒窝。   白苏扑到男人的怀里,鼻间是男人身上清冽的烟草味还有消毒水的味道,她不满道:“哥哥,你怎么才回来,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白敬然下意识用手扶着妹妹的腰肢,免得她摔倒了,自己的后背却是被她一幢,撞到了墙上,有点疼。   他嘶了一声,笑道:“怎么可能不回来呢,我妹妹的成人礼,我怎么能错过?”   男人低声说着,眉眼间尽是宠溺的笑意。   手中的玫瑰花被拿走,他低头看着长高了不少的白苏,她也低着头,在看手中的玫瑰花,睫毛纤长如蝉翼,微微卷翘。   不知不觉,他的妹妹长大了。   他伸手替她将垂到身前的头发拨到脑后,目光一顿,在她身上的红色礼服上流连。   “这裙子…很配你。”   白苏听了一乐,手指提着裙子,转了转,“对吧,我也这么觉得,爸爸给我定的那些礼服加起来,都没它好看。”   她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本就长得精致近妖,这会儿带着笑意,却又好像美得让人觉得恍惚不真实。   “哦?不是爸给你定的,谁送的?”白敬然很敏锐。   这礼服可不是一般的权贵富豪能定得起的。   白苏摇头,又抿嘴笑了一下,“不知道,也许是老天爷送我的吧。”   白敬然看得出来她的确不知道,也没多问什么,便催促她:“快过去化妆吧,等会儿哥哥跟你一起去游轮,我刚下飞机,也得去洗澡换身衣服了。”   白苏看了一眼窗外,雨停了。   果然这场小雨只是一段小插曲。   “好,哥哥你也快去吧。”   白敬然是白家的长子,在英国一家著名的医院当大夫,白苏小的时候,母亲就过世了,父亲忙于生意,教导白苏的重担几乎是白敬然一人挑起的。   对这位哥哥,白苏十分亲近,也十分敬爱。   长兄如父,说的大抵就是如此吧。   化完妆,盘好头发后,佣人将白苏的手拿包递给她,白苏转身又从梳妆台的抽屉里拿出一张卡片,就是之前夹在礼盒丝带上的那张卡片。   她将卡片放进包里,就出门了。   …   宴会上来的人很多。   白父为准备这次成人礼,斥巨资,包下了一艘游轮。   更有各大新闻媒体铺天盖地的报导。   白家千金十八岁成人礼,轰动全城。   甲板上,一袭红裙的白苏入场后就成了最引人注目的焦点,她像黑夜里绽放的玫瑰花,芬芳馥郁,美丽夺目。   又恰逢最美好的年纪。   白苏在和同学聊天,手中拿着酒杯,却时不时的朝着迎宾入口看过去。   “在看什么?”白敬然走过来很自然的搂着她的肩膀,他过来就看到她心不在焉的看着某个方向。   白苏下意识的往他的怀里靠了靠,像自己小时候那样,摇头说:“没什么。”   白敬然对她靠过来的这个小动作颇为无奈,又觉得好笑,眉眼温柔,俯身在她耳边低沉道:“你现在是大姑娘了,这样靠着哥哥,不妥。”   谁知白苏反倒像是没听见似的,又往他的怀里靠了靠,抬头说:“我们是兄妹,我小时候还粘着你睡觉呢。   对了哥,你有没有发现好多女生都在看着你啊?”   白敬然装模作样的扫了一眼,嗯了一声,“这不算什么的,我的门诊时间,外面挤满了女患者。”   白苏:“…”   她白了他一眼,“你是妇科大夫,来看病的难道还有男人吗?”   忽然她的眼神一亮,白敬然微微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目光落在迎宾入口走进来的那个男人。   男人身材清瘦,一头利落的短发下,一双如墨的眉似蹙非蹙,目光淡然如水。   举手投足间尽是一派独有的从容不迫。   白苏的心早就飞到九霄云外,也没发现自己大哥的异样,白敬然握着红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目光深暗。   来这里的都是北安城的权贵富豪,不能出现一点的差错,避免混进不法分子,所以每位进来的宾客都要在迎宾小姐手上拿着的本子上签名。   傅沥行刚签完字,余光里穿着红色礼服站在他身边的白苏,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签字,灵动的大眼,那直接赤裸的眼神仿佛要将傅沥行三个字抠出来似的。   他嘴角不经意微微勾起,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将签字笔递给迎宾小姐。   这才慢悠悠的转过身,看着她,淡淡道:“认出来了没有?”   白苏一点都不尴尬。   “果然是你送的。”她抿嘴一笑,“傅先生真厉害,尺寸完全刚好。”   不过再一想,得经过多少女人的调教才能练出这般的功夫出来?   看来传闻傅先生有很多红颜知己,果然不假。   “今天倒是很有礼貌。”傅沥行淡淡道,目光在她微微失神的脸上停顿了一下。   白苏回过神来,顿时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她喊他傅先生。   而她最关心的却是他没有否认。   她的手里紧紧粘着那张卡片,嘴角的笑意是怎么都收不住,贝齿咬着下唇,眼眸弯弯,漂亮得十分惊人。   提着裙摆,朝他走近一步,一向胆大的她,神色竟有几分羞涩,她微微抬眸,贝齿松开,低声询问他:“好看吗?”   这是她第一次穿高跟鞋,自然比平时高了不少,可在傅沥行面前,她还是矮了他近一个头。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倒真的有几分打量的意思,半晌才开口道:“马马虎虎。”   白苏也不放在心上,咬了咬下唇,问了一个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会问出口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会喜欢这个颜色?”   傅沥行正准备往前走,闻言停了下来,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甲板上什么声音都有,有些喧哗,他俯身,在她耳边说:“卡片上不是告诉过你了吗?”   ————“这个颜色最配你。”   白苏的耳朵一阵烧红,看着他走向会场,在人群中,十分耀眼,只需要一眼,就能锁定他的位置。   当你将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时候,不论他在什么地方,不论他身边有多少人,你总能轻而易举的找到他,就像在他的身上安了定位器。   白苏不经然的被自己心里发出的矫情的想法吓了一跳。   她追了几步出去,却因为穿不惯高跟鞋崴了一下,整个人几乎都扑到傅沥行身上了,他侧身捞过她的腰肢,将她拉扯了过去,贴着他的胸前。   稳住她的身子后,他低头看了眼她的高跟鞋,眉头微微蹙起:“不会穿,就不要学别人穿。”   白苏崴了一下觉得丢脸,又被傅沥行这么说,脸红,“谁天生就会穿?我只是…”   话还没说完,她的手臂被人一扯,身子轻易被带出傅沥行的掌控。   仔细看,却是白苏被人扯过去的同一时间傅沥行就放手了,否则,对方也没那么容易将白苏夺过去。   “傅先生。”   白敬然将白苏拉了过来,搂着她的肩膀,微笑着同傅沥行打了一声招呼。   “白公子。”相对于白敬然有些冷漠的态度,傅沥行要显得淡然很多。   白苏不自然的想要躲开白敬然的手,可白敬然似乎并没有要放开的意思。   “哥…”   白敬然低头看了她一眼,眸色晦暗,“乖,你同学找你,先过去招待一下。”   …   游轮的甲板上,众人正在给白苏唱生日歌,伴随着焰火声,热闹非凡,这片海域仿佛都要被照亮,真正的良辰美景。   舱里,傅沥行喝着茶,他滴酒不沾,所以也没有人敢上来敬酒。   过了一会儿,一道脚步声靠近船舱。   他捏着茶杯,不动声色的呷了一口,再抬眸,一身白色礼服的白敬然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傅先生,好久不见。”   傅沥行淡淡扫了他一眼,将茶杯放下,“是挺久的。”   上次见面,还是他救了白苏的那一次。   白敬然走进来,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右腿搭在左腿上,“没想到傅先生连英国皇室的御用裁缝都请得动,就为了送我妹妹一条裙子,不知道傅先生这么做是为什么?”   为什么?   傅沥行淡淡一笑,“只是一个礼物而已。”   这是傅沥行三十岁以来第一次有人向他讨要生日礼物,而且…   还是用一个少女的初吻换来的。   这算是一桩强买强卖的生意,傅沥行不答应都不行了。   白敬然将手中的红酒饮尽,转身从旁边的桌上拿了红酒瓶还有一只空的高脚杯,他先给自己的杯子倒了酒,又将空酒杯也倒了酒,递给傅沥行。   “那我就代我妹妹谢过傅先生的好意了。”   傅沥行滴酒不沾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几乎人尽皆知。   就算白敬然在国外那么长时间,可两人年纪相当,大小宴会上碰面的次数不少,白敬然不可能不知道。   傅沥行的目光在那杯酒上停顿了一瞬之后,伸手拿了过来… 第179章 绝非是喜欢   绝非是喜欢   傅沥行拿起酒杯,淡色的唇轻贴着杯口,微微仰头,喉结轻滚。   一杯饮尽。   红色的液体粘在唇上,近乎妖冶。   傅沥行不是不会喝酒,而是从不喝酒,他身体不太好,所以,这些有刺激性的东西,他很少碰。   刺激的东西,都有潜在的危险。   白敬然也将杯中的酒饮尽,放下酒杯,灯光璀璨,他的眸色却深暗冷寂,“苏苏年纪尚小,对男女之情不如傅先生看得通透,也请傅先生能高抬贵手。”   这话说的其实并不算委婉。   尤其是对于傅沥行这样,心思玲珑的人来说。   无非,是傅沥行是红颜众多,又有过婚史的男人,白苏那样的小姑娘,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或者可以更直接的说,是不堪一击。   白敬然的一番话,傅沥行只是回了个淡淡的笑,不置可否。   放下酒杯后,他站了起来,墨蓝色的西装,高贵清冷,他看了白敬然一眼,单手系上西装的扣子,目光如海水般深远,折射出淡淡的,幽暗的光。   …   白苏吹完蜡烛后,在人群中迅速扫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傅沥行。   心想着这样的场合,他应该不喜欢的才对。   趁着父亲说话的间隙,她溜出人群,朝着船舱找过去。   可她只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白敬然。   “哥,你看见傅沥行了吗?”白苏垫着脚尖疾步走过去,从后锁住他的脖子。   白敬然的手轻松的搭在她的手腕上,并没有急着拉开她,掌心下的肌肤细腻滑嫩,他的手指摩挲了几下,显然有些喝多了。   他微微蹙眉,压下那种异样的情愫,没有回头,低沉道:“应该离开了吧。”   锁在脖子上的两条手臂明显僵了一下,手指一蜷,白苏就将手臂收了回去,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哦。”   语气里难掩失落。   “苏苏,”白敬然回头,少女就站在他面前。   肌肤如白玉无瑕,一双灵动的双眼此时此刻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只有拨开云雾后,才能窥探到里面的明艳动人。   他沉默的看了她一眼,听到他叫她的名字,她也无动于衷,显然心思早就飞远了。   白敬然的眉头高高隆起,“就因为他救了你一命,非他不可了吗?”   他问的很直接,语气也很平常。   白苏的脸颊腾的一下红了起来,“不是因为他救了我,要是谁救了我,我就非谁不可的话,那我也太随便了吧。”   她喜欢傅沥行…   是从她十五岁那年开始的————   那年北安城的冬天出奇的冷,连续下了三天的雪,冰天雪地,司机不小心将车子撞到了路边的护栏。   “哎呀我的老天爷,小姐,你在车上坐着,我下去看看。”   司机抱怨了一声,打开车门,一股寒气从驾驶座的门迅猛的钻了进来,很快,门关上,车内又是暖和的。   白苏无聊的玩着手机,那时候还没有智能手机,按键的声音哒哒哒的在车厢内响着。   忽然手机嗡嗡两声——   【电量不足】   “哎…”叹了声气。   白苏无聊,将手机丢到一边,正抬眼,就看见正前方跑过来四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正朝着车子的方向靠近。   他们脸上的表情凶神恶煞。   来者不善!   司机回头说了一句什么,带头的人二话不说,一个棍子敲下却,司机倒在引擎盖上,头上鲜血直流——   血腥的一幕,白苏一片眩晕。   那几个人回头目光森冷的盯着她,白苏脸色刷白,四个人分两边走过来。   她毫不犹豫的往前扑,想要按下车子的中控锁,可就在她的手指触碰到按钮的瞬间,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后颈一个手刀劈下,她便失去了意识。   他们将白苏丢在后备箱,开着车子一路到城郊。   半路上,白苏就醒过来了,后备箱阴暗逼仄,隐约听见他们谈话声,但说的是外地的方言,她听不懂。   车子猛地刹车,她的脑洞咚一声,撞到了内壁。   眼冒金星,后备箱被人打开,那些人动作十分粗鲁的将她拖出去。   “你们是什么人!”被拖出来的时候,腹部在后备箱凸起的地方划过去,这会儿真是火辣辣的疼。   带头的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恶狠狠的说:“闭嘴!”   说着,一脚踹向她的膝盖,白苏疼得龇牙咧嘴,“怜香惜玉懂不…”   一道森冷的白光从她的眼前划过——   白苏的脸色顿时刷白。   匕首!   “再多嘴,我割了你的舌头!”   这些人…   一股寒气窜了上来,白苏冷得直打哆嗦,她盯着那把不长眼的匕首,“我是白家小姐,你们要多少钱尽管开口,只要你们放了我。”   但那些人知道她的身份,对她口中的白家小姐并没有表现出惊讶的神色,“钱?嗬,我们还真看不上。”   城郊这边有一座废弃的山庄,平常根本就不会有人出现在这里,他们拖着白苏将她带进去,丢在墙角。   为首的人点了一支烟,烟头在白苏面前晃,俯身,阴狠的问她:“你哥哥叫白敬然?”   白苏一惊,这些人居然是冲着哥哥来的,她咬牙,不回答。   “嗬,”那人冷笑,“白敬然真不简单呐,居然有一个这么有骨气的妹妹。”   “吃饱了撑着吗,明知故问。”白苏白了他一眼。   她的内心却慌乱了。   哥哥怎么会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可也不难猜出,一定是做什么非法勾当的团伙。   可他一个给女人看病的妇科大夫,怎么会招惹上他们?   那人又说道:“你哥哥太不懂规矩了,我们抓不到他,只能拿他的家人开刀了,小姑娘,要是明天你哥看到你被人大卸八块丢在这荒郊野岭里,他会不会奔溃啊?”   对方的一句话,震得白苏一哆嗦,背心冷汗渗出,心脏像筛糠一样的直打颤。   尽管这样,她却不能露怯,“那你们可真的错了,你们要是将我大卸八块,白敬然非但不会奔溃,还会感谢你们呢。”   “你以为这么说,我们就会相信吗?你可是他亲妹妹。”说着,他再次亮出那把匕首。   匕首反射的光晃得白苏头皮都麻了,她嘲讽一笑,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他们一眼,“豪门里的纷争你们懂个屁?少了我,就没有人跟白敬然争夺家产了。”   司机被人打伤,路人看见后一定会报警,而且,她都到这个时间了还没回家,爸爸哥哥一定会发现不对劲,立马出动人马来救她。   现在,她最需要的是拖延时间。   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白敬然是白家的长子,就算分你一点家产,他也不会放在眼里。”   “愚蠢!”白苏冷笑一声,“知道他为什么学医而不是学金融管理吗?   因为我爸已经放出话了,将来,白家的家产归我所有,北安城里人尽皆知,我爸最疼爱的就是我了,你说,白家家大业大,白敬然会这么轻易拱手相让吗?   他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你们今天绑架我杀了我,就正中他的下怀了!”   豪门里的亲情比纸还薄。   这伙人显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的,在听完白苏的话之后,明显犹豫了几秒。   杀还是不杀,在一念之间。   却是那个带头的人冷啐一口,目光狠刹,阴狠的盯着白苏,匕首直接横在她的颈前,“臭丫头,你想拖延时间!”   在他们犹豫不定的时候,白苏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再多一点的刺激,神经立马就会绷断——   “啊!”   “砰——”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尖叫声被湮没了。   呼啸的寒风刮着雪花进来,这栋废弃的山庄虽然设施都还很好,房子看着也不老旧,可这里不通电,四处都是黑漆漆的,要不是有外面的积雪反光,在这里简直是寸步难行。   此刻,门口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身穿深色长款风衣,衣服的下摆到膝盖,愈发显得男人身高腿长,站在门口不言不语。   可却看不清他的脸。   “谁!”   其余三人往裤兜一掏,亮出三把晃着白光的匕首。   白苏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她心惊肉跳的看着门口的人,这废弃山庄里怎么还有人啊?   看他们四个人的表现,显然门口的好汉并不是他们的人。   那就是…救她的!   她刚想喊救命,却听门口的人压着嗓音,低低的咳嗽了几声,咳嗽声沙哑,并不是刻意的,而是…这是个病人?   白苏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   都生病了,好端端的跑出来送死吗?   钳制住白苏的那个人另一只手在暗地里推了一把身侧的男人,那人会意点了一下头,目光散发出森冷的杀气。   被人撞破这种事情,他们怎么可能会留下活口。   白苏听见自己血液逆流的声音,他们要杀人灭口——   “你快跑,傻子,快跑啊!”   “闭嘴!”   匕首刀刃锋利,贴着颈项,刺痛的一瞬间,冰凉的脖子有一股温热流出…   白苏呼吸一窒,剩下的话就像被匕首个割断了发不出来,精致的小脸刷白,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脖子上的那把匕首上。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声将白苏的注意力转移了。   那个手持匕首冲出去的人此刻却倒在地上,而他的那把匕首却出现在门口的那个男人手上,他手腕一转,匕首泛着冷锐的光芒,上面还有——   隐隐的血迹。   那个男人不急不缓的走进来,两个穿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一起上,一左一右的夹攻他。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也没看清楚男人是怎么出手的,只记得,他力气很大,扣着对方的手腕往下一压,曲腿,膝盖用力顶上对方的腹部,手上匕首一转,那个人尖叫一声倒在地上。   白苏的呼吸都滚烫了。   剩下那个人是怎么倒地的,她还来不及看清楚,抓着她的那个人猛地将她推开。   “找死!”   他明显是另外三个人的领头人,身手比他们好得多。   而那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明显体力有些不支。   在白苏以为他要落了下风之时,他却忽然一个转身,将那个人踹到在地,与此同时,他压抑着的咳嗽声低低沉沉的传出来。   脚步往后趔趄,身子虚虚的靠在墙上,匕首叮叮两声,掉在地上。   地上的人一个翻身爬起来,摇摇欲坠的过去,握起拳头砸向靠在墙上的男人,却是拳头就快要碰到他的腹部时,男人一个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   咔咔两声。   白苏听见骨头被折断的声音,她的头皮都麻了。   男人将那个人制服住,转头,盯着墙角瑟瑟发抖的她,“匕首。”   这是他进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声线冷沉,又沙哑。   不是原本的音色。   但白苏这会儿根本也认不出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男人对她说的两个字,“匕首。”   她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整个人都在发抖,手指颤抖着抓不稳匕首,就两只手紧紧握着,才刚要将匕首给男人,他却将所有的力气都拥在压制地上的人。   男人呼吸紊乱,近距离,他低着头,白苏看见他的额头上都是汗,“咽喉,对你来说比较容易。”   白苏听不懂他的话,又好像听懂了。   可她还是止不住的颤抖,“我…我不…我不敢。”   “没时间了,想死在这里,还是活着回家?”   白苏带着哭腔的嗓音抖得厉害,“我想回家,我害怕…”   “别怕。”   男人轻声说了两个字,抬头,一张脸近在咫尺。   白苏看着他那双淡然如水的黑色眼眸,脑子越发的空白,所有的空间都腾出来,只剩下眼前的这个男人。   傅…傅沥行!   男人明显快要支撑不住,地上的人挣扎着,白苏的眼睛都红了,尖叫一声…   匕首掉在地上的一瞬间,她的身子往后一倒,靠在墙上,咬着手背失控的哭出来。   傅沥行体力不支的靠在她身边。   没有任何依靠的白苏本能的朝着他靠过去,两只手紧攥着他的衣服不放,将身子靠近对方温暖的胸膛,放声肆意的哭出来。   靠在胸膛的身子又冷又僵,却又抖得厉害,傅沥行没想到她会哭得这么厉害,两条手臂虚虚的搂着她,明显是没有多余的力气。   白苏哭得更加歇斯底里了。   傅沥行眉头微拢,淡淡的说:“他们死不足惜。”   白苏哭得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傅沥行什么时候将她半拖半抱的带离那个房间,去了一个干净的,没有血腥味的房间。   才将白苏放下,傅沥行就倒在了地上。   男人倒地的声音惊得白苏身子一颤,她爬起来,过去将傅沥行扶起来,男人靠在她的肩上,脸色苍白的惊人。   “傅沥行,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受伤了?”白苏惊慌失措,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手在傅沥行的身手到处摸,也没摸到血。   却是傅沥行一把扣住她的手,将她胡乱抓爬的手指握了起来,握在手心里,避免她再到处乱摸。   他没多少力气,所以抓得不牢,白苏要挣开,又再次被他攥着,这才喑哑的开口道:“没受伤,只是累了。”   男人声线偏冷,但听他说没受伤,白苏的眼泪就绷不住,掉了下来,一边抽噎,一边笑,“吓死我了!”   “白家小丫头,知道害怕了?”   白苏扁着嘴,“我本来就害怕,怕的双腿直打颤,可我要等我哥等我爸来救我,不得不假装不害怕。”   她又要哭,傅沥行觉得烦,“你叫什么名字?”   白苏一抹眼泪,知道傅沥行并不认识她,“我叫白苏,因为我爸爸姓白,妈妈姓苏。”   傅沥行:“…”   是挺简单粗暴的。   白苏收了眼泪,问他:“你怎么在这?我听说…你明天要结婚了。”   “散心。”傅沥行只回了简单的两个字。   白苏想起来这里曾经是他祖父祖母晚年时居住过的地方,不过她没多问,也不敢说他大雪天大晚上的到这边散心是变态行为,她只是哦了一声。   要没有他的变态行为,她早就被人大卸八块了。   “身子不要抖,让我靠一会儿。”傅沥行皱了一下眉头,清冷的说了一句。   白苏果然听话,不敢乱动,也尽量克制自己不要发抖,她连头都不敢偏一下,就保持着看着傅沥行的姿势。   她盯着男人的侧脸,心脏扑腾扑腾跳得奇快。   她不是没在电视上报纸上看过傅沥行,甚至有一些宴会上,她都在远远的看到过他,却没有一次这么近,这么惊心动魄的看过。   其实白苏再怎么克制,刚刚经历了那种事情,在强大的心理素质,可她才十五岁,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不可能不害怕。   傅沥行一抬眸,她就咬着下唇,倔强得很,“我没抖。”   也不拆穿她,半阖着眸,呼吸轻浅,正准备将抓着的她的手松开,却是白苏反手一握,握紧他的手不放开,声线都颤抖了,“别松开,我害怕。”   她握的很紧,比之前傅沥行握着她的还要紧。   她是真的害怕了。   少女的手心很柔软,与他掌心的薄茧相互摩擦着。   她抽抽搭搭的又要哭,傅沥行叹了声气,再次将她的手握进掌心里。   那个温度,白苏至今都仍记在心上。   他们很快就等到来接他们的人,傅沥行回家后病了一场,也因此耽误了他的婚礼。   白苏沉浸在回忆中,白敬然的话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既然不是因为他救了你,那为什么非他不可?”   为什么非他不可…   白苏也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非傅沥行不可呢。   她在想,也许此生,她都不会遇到一个像傅沥行这样的男人,她也许此生都不会和其他男人这样共患生死了。   想了很多,她终于有了答案:“就因为他是傅沥行。”   “傅沥行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   白苏一咬下唇,倔强的抬眼看他,“我喜欢他,跟他是什么人有什么关系。”   “你还是太小了,什么都欠缺考虑!你就想凭着一腔孤勇一路闯下去,不撞南墙不回头是吗?”白敬然的语气严厉下来。   从小到大,白苏几乎是白敬然教导的,却很少用这样的语气对她说话。   更何况,是第一次涉及到她的感情问题。   白苏不说话,白敬然就继续说道:“别以为我在国外,家里的什么事我就不知道了。是,傅沥行是离婚了,你以为你追在他后面跑,他就会喜欢上你了吗?   他对你好,对你有所纵容,绝非是喜欢。” 第180章 我是二婚男,怕委屈了你   我是二婚男,怕委屈了你   ————他对你好,对你有所纵容,绝非是喜欢。   后面五个字,简直是扎心。   白敬然知道自己的话说得重了,看到白苏小脸刷白,他到底于心不忍,可又不想看到她弥足深陷。   傅沥行,并非是她的良人。   两个人相顾无言,船舱内安静,甲板上却热闹非凡,身为今晚的主角,白苏却站在这里。   过了一会儿————   “他会慢慢喜欢上我的。”白苏的下唇都被她咬得快没了血色。   只是时间问题而已,她已经离傅沥行越来越近了,他早晚有一天会对她动心。   白敬然的下颌线倏然绷紧。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白苏了,她认准的死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喝了很多酒,这会儿酒劲上来,觉得燥热,他扯了扯领带,从沙发上站起身来,转身,双手压在沙发背上,俯身凑近白苏。   近距离,才看得清,女孩眼底闪动的光泽,虽然不算璀璨,却很有力量。   是倔强,白敬然看到了她眼底的倔强。   忽然觉得,这光十分刺眼。   他骤然眯眸,又凑近了她几分,两人的鼻尖都快要碰到。   混着酒气,他的嗓音十分喑哑低沉:“不要再喜欢他了,跟他玩感情游戏,你输不起,你不是他的对手。”   “我没有跟他玩感情游戏,我是认真的。”白苏回答的很快,毫不犹豫,眼神坚定。   白敬然手背的青筋根根分明,他一只手往上抬,压在红裙的肩带上,触手布料高级。   “只是一条裙子而已,苏苏,傅沥行送过更名贵的东西给其他女人,到头来呢,有谁真正留在他身边过?他这种人,才是真正的无情。   听哥哥的话,别再喜欢他,也别被他所迷惑。”   白苏松开下唇,抬眸与他对视,女孩明媚张扬的脸就像暗夜里缓缓盛开的玫瑰,有夺人心魄的魔力。   “哥,你可能误会了。傅沥行没有迷惑我也没有招惹我,招惹的他人一直都是我,不管是这件礼服也好,还是其他也好,都是我自己讨来的。”   明明之前还是一件令她开心得今晚可能会睡不着的事情,可真这么面对,被白敬然这么挑出来说的时候,她又觉得没那么开心了,心里还酸溜溜的。   这该死的矫情!   她眉眼低垂,被自己说的话伤到了。   白敬然的嗓音压下来,透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冷意,“如今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白苏这才察觉出两人的距离太过接近,不合适,她后退一步,白敬然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垂了下去。   她站定在与他一臂之隔的位置上,才开口道:“哥,我十八岁了,可以为自己做出的任何决定负责,我喜欢他,就算到最后真的一无所有了,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她不怕。   她只是喜欢他而已。   她不想再听白敬然说什么了,这会儿心情实在糟糕,提起裙摆,她转身匆匆的跑了出去。   白敬然想追过去,酒精上头,他刚转了个身,就直接跌倒在沙发上了。   “苏苏——”   可是回答他的只有哒哒的高跟鞋踩地的声音。   男人英俊的脸上漫上一层阴沉的气息,他扯着领带,身子坐了起来,目光落在白苏跑走的方向,搭在扶手上的手臂青筋根根分明。   长大了吗?   …   白苏跑了出去,跑到船尾没有人的地方,双手按在护栏上,目之所及是幽暗的海水,倒映在她的双眸中,隐隐闪动着细碎的光泽。   她粗喘了几口气之后,才将刚刚闷在胸口的一口气给吐了出来。   身后是热闹的宴会,可是傅沥行已经走了,这个宴会对她来说,也就没有了什么特殊的意义。   她连成人礼的第一支舞都没能邀请他一起跳。   “傅沥行啊傅沥行,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呢?”   她收拾好心情后,准备回去,才刚一转身就听见一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   “有什么话,说便是了。”   心脏惊跳,是傅沥行!   他还没走?   想也不想的,她就朝着声源的尽头方向走过去,还没靠近,紧接着听见一道娇滴滴的声音。   白苏认得这个声音,是孟家小姐的。   她的脚步停下,站定,一只手贴着墙,微微倾身朝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他们是侧对着她的,两人并立而站,在护栏前面。   孟小姐就是他众多红颜中的一个。   孟小姐喜欢傅沥行的事情,北安城很多人都知道,就算当年白苏还小,也听过不少这些事,只不过当时她并不怎么了解傅沥行,所以,那些事,她也只是听听罢了。   听说,孟小姐差点就赢得傅先生的亲睐了。   白苏记得有一次,在新闻上看到不怎么喜欢带女伴出席宴会的傅沥行竟带上了孟小姐。   一时之间,北安城里谣言四起,而傅沥行也没有否认,但也没有承认。   就在热度炒得沸沸扬扬之时,却传出傅沥行即将结婚的消息,为此,孟小姐差点就要剃度出家当尼姑。   后来还是被家里人锁在家中,才阻止了她的冲动行为。   没想到,两年多时间过去了,他们又碰到了一起。   傅沥行身姿挺拔欣长,侧脸轮廓深邃,不是那种深刻的立体,而是浑然天成的精致线条,清俊又透着几分禁欲感。   他微微低着头,手里把玩着一只复古的怀表,修长干净的手指指节分明。   光影交错中,他的半张脸掩在暗处,眼神淡漠。   孟小姐的手挽上傅沥行的手臂,身子又靠得很近,生怕他将她推开,又紧了紧,“沥行,我爸给我安排了一桩婚事,再过三个月就要结婚了。”   说完那句话后,就一直凝视着傅沥行,希望男人的脸上能出现她希冀的神色。   哪怕一点点也好。   可等了许久,只从傅沥行的脸上看到淡漠的表情,以及他不疾不徐的吐出四个字:“那很好啊。”   白苏目光灼灼,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该死的薄情寡义的好男人!   孟小姐一听,娇艳欲滴的脸霎时间白了几分,咬着下唇,委屈道:“可我不喜欢那个男人,他虽然家世比我好,可他长得不好,身高和我差不多,年纪还比我大很多。”   可是父母看中的就是对方的家世,能帮衬孟家。   但她喜欢的是傅沥行这样的男人。   让人想起来就会脸红心跳的男人。   傅沥行看着她的眼神未动分毫,眸色冷淡得几乎透明,他将手臂抽出,换了一只手把玩怀表,低低一笑:“结婚又不是买菜,哪有这么多的条件?”   白苏差点笑出声。   这傅先生…   孟小姐窘迫,可傅沥行的态度更令她心有不甘,当年她明明差一点就…   贝齿紧咬下唇,然后趁傅沥行不备,将身子扑向傅沥行,紧紧抱着他的腰身。   白苏的指甲猛地掐进掌心,下午刚做的漂亮的指甲都断了。   孟小姐哭得梨花带雨,“沥行,你明知道我还喜欢你。你已经离婚了,现在是单身,就不能考虑考虑我吗?   如果是你的话,我爸妈一定会帮我推掉那一桩婚事,他们不会介意你离过婚的事情。”   白苏眉头皱了皱,嘴角抿了起来。   傅沥行神情淡淡,不动声色的将怀里的美娇娘推开,似笑非笑的说:“我是二婚男,怕委屈了孟小姐。”   他虽是嘴角微勾,可语气丝毫不比阴沉着脸说话的人来得亲近。   寒凉中带着一丝丝的狠绝。   孟小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色就更白了,“不是,沥行,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的意思是说,就算你离过婚,我爸妈不会在意…我…”   孟小姐越说越着急,越描越黑,到最后舌头都打结了。   躲在暗处的白苏忍不住笑了出来,噗嗤一声,惊到了护栏那边的两个人。   傅沥行轻悠悠的瞥了她一眼,白苏猝不及防陷入他淡然如水的一双眸中,四周幽暗的海水,他的眼睛如她十五岁那一晚,惊心动魄。   孟小姐没想到这里还有人,脸色刷的一下红到底,掩面,转身就跑走了。   “看够了?”傅沥行握着怀表,转过身来,正面对着躲在角落偷听的人。 第181章 傅沥行就是个混蛋   傅沥行就是个混蛋   海面上,波光粼粼。   白苏红裙的裙摆在海风中飞舞。   刚刚在偷听的时候,她还记得用手压着裙摆,这会儿被傅沥行不动声色的看着,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她提着裙摆从暗处走出来。   但一想到刚刚孟小姐的窘态,她又忍不住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哪里还有半分被白敬然的一顿说教后的郁闷。   傅沥行看着她的笑脸,那是一张十分年轻的脸,充满活力,明媚张扬,锋芒毫不收敛。   在交错的光影中,像是暗夜里最具有致命吸引力的一支毒药。   他的眸蒙上一层深沉的暗色,“偷听人说话,还有脸笑?”   被人逮了个正着,她也不慌,一边朝着傅沥行走,一边面不改色的说:“这又不是你的地盘,是你们说话太大声了,怪不得我偷听。”   “谁说不是我的地盘?”傅沥行的手指在怀表上摩挲,指甲修剪的干净整齐。   白苏一愣,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的抬头,朝着船的标志看了一眼。   白色的船身,大写的两个字母:FU   还真的是傅家的邮轮。   白苏的腮帮一鼓,挺尴尬的。   她抬头看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高跟鞋踩到了裙角,身子一倒,本能的朝傅沥行扑了过去,傅沥行被她这么一撞,连连后退几步,后背撞到墙上。   双手下意识的贴在她的腰际,稳住她的身子。   眉头轻轻一拧,那杯酒的后劲还挺大。   白苏惊魂未定,呼吸急促,胸膛急剧起伏。   她知道自己这么一撞还不至于将傅沥行撞到站不稳的地步。   手揪住他的衣领不放,抬头凑近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眉头皱了起来。   她吃惊道:“你喝酒了?”   他身体不好,不能喝酒的。   傅沥行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衣领的手,淡淡道:“放手。”   白苏不放,眼看他就要自己动手,索性直接将鞋子踢了,“咚咚”两声,掉进海里。   傅沥行皱眉,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下一秒,白苏白皙的双足踩在他的皮鞋上,踮起脚尖,双臂抱着他的脖子,两人的脸凑近了几分。   嘴角微微一勾,笑容明艳:“我没鞋了。”   她踩在他的脚上,又垫着脚尖,高了很多,傅沥行只是微微垂眸,便能看着她的眼睛。   他贴在她腰侧的手微微收紧,正想将她的身子移开,却是白苏伸出的双臂更紧的勾住他的脖子,两人就更近了。   她微微仰着头,红唇几乎要贴着他的下巴,若有似无的热气喷拂过。   “傅先生你听,舞曲响了,能邀请你陪我跳成人礼的第一支舞吗?”   傅沥行垂眸看着她,眼神淡定,贴着她腰肢的手更是没有半分过分之举。   而显然,过分的人是眼前这个踢掉高跟鞋,眉眼间笑意荡漾开的女孩。   十八岁,介于少女和女人之间,最神秘美妙的年纪。   而她,妖艳似玫瑰。   年轻,充满活力。   应该要被供养在肥沃的土地上。   腰间上的大手掌控的力道倏然加重,白苏被傅沥行一个转身压在了墙上。   他站在与墙还隔着几步的距离,白苏踮着脚尖踩在他的皮鞋上,被他这么一压,身子往后一仰,仰靠在墙上,胸腔起伏的弧度很大,曼妙身姿尽显。   他俯身,凑近她,在她耳边说:“我可以答应你,但你也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傅沥行的声音低低沉沉,白苏的脑海轰然炸开,一片空白。   她的耳根子都红了,攥着他西装衣领的手指发紧指节泛白。   “什么条件?”声线颤抖。   紧张还有隐隐的不安。   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不安,可白苏并不喜欢这种感觉,本能的想要排斥,可这是傅沥行,他的所有的给她的一切,她都想紧抓着不放。   傅沥行微微起身,目光凝着她的眼睛,说:“等会儿再告诉你。”   一个转身,她的上半身在空中一晃,被傅沥行结结实实的搂在胸前。   白苏惊呼一声,双手搭在傅沥行的肩上,男人温热的手掌贴着她的腰。   她的脚尖踩在他的皮鞋上,身子跟着他的舞步轻舞,那感觉,像置身云端。   而她在云端漫步。   舞曲缓慢,浪漫。   白苏的心跳异常快速,全然忘记了自己要答应傅沥行一个条件的事情。   眸光微颤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   触手可及。   傅沥行目光平静的与她对视,白苏却觉得他的那双眼睛里藏了很多的东西,很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像蒙上一层深不可测的雾,将现实与欲望区分开。   他揽着她的腰,声线夹在舞曲的尾声中,在她耳边低沉的说:“小姑娘,我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是以后别再纠缠着我了。”   白苏听见血液逆流的声音,卡在左胸口的位置,怦怦直跳,她毫不犹豫的说:“我不答应!”   她惊慌的看着傅沥行,男人的目光很平静,他这个人不会开玩笑,所有的话说出口,即是命令。   舞曲结束。   白苏眼睛都红了,她攥着他的衣领不放,“我不是小姑娘了。”   她的情绪很激动,动作轻易被傅沥行制止。   “又想在我面前脱衣服证明吗?”   他离婚后的半个月左右,白苏闯进傅家,被他的一番话刺激到之后,便直接当着他的面将衣服脱了。   一丝不挂,玉葫芦般的身子在傅沥行面前展现得淋漓尽致,毫无保留。   白苏的眼睛越来越红,可她也不会像孟小姐那样哭的梨花带雨。   她始终只是红着眼睛,即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也不会让它们掉下来。   这样倔强的她,比梨花带雨还要令人怜惜,可傅沥行不为所动,手指有力,将她攥着他衣领的手掰开,指节绷直,疼得收不住。   他这般狠心。   白苏的心火烧火燎的疼,她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光着脚丫追上他,“你一点都不喜欢我吗?”   她双臂伸展拦住他的去路,傅沥行目光平静的看了她一眼,“不喜欢。”   舞曲结束后,又是一场漫天的焰火,白苏的脸在乍现的光线里,血色渐渐褪去,她咬着下唇,身子却抖得厉害,“那你为什么对我好?”   少女的心思真的很简单。   傅沥行眉心微微一蹙,“对你好,对你纵容,只是因为你年纪尚小,与喜欢无关。但你想要的似乎太多了,而我,给不了你。所以这场闹剧该有个了结了。”   这话…   跟哥哥说过的一模一样。   咽喉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说是一场闹剧。   白苏不知道什么样的才叫做认真,如果她的喜欢都算闹剧的话,那谁来告诉她,什么才叫做认真?   她张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唯有两只漂亮灵动的眼睛,此时此刻红的不像话。   他将怀表放回到西装的口袋,绕开她的阻挡。   白苏再一追,却被裙子绊倒,趔趄了一步,伸手就攥着男人的衣袖,用力往下压,她低着头,咬着牙:“你撩完就走,凭什么!”   头顶的焰火还在继续燃放,璀璨下,墨蓝色和艳红色的两道身影纠缠着。   傅沥行慢慢掰开她的手指,“你才十八,而我已经三十了,我的身体一向不好,也许,再过十八年,也许十八年都不到,我就不在了,你考虑过吗?”   女孩的脸色刷白,“住口!”   “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我,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傅沥行,你要赶我走,也不要用这样的方式!”   一直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   她可以隐忍,可以倔强,可涉及到他的身体,她没办法控制住自己的恐惧。   傅沥行的事情,她听了很多,他身体不好的事情,她很清楚,当年他救了她一命,冰天雪地里,没电的废弃山庄,他虚弱的靠在她身上,他近乎奄奄一息,要不是接他们的人赶到…   她哭的很伤心,泪腺像被打开了阀门,泪水一发不可收拾。   傅沥行拿出一条白色的苏绣的手帕,白苏泪眼模糊,看见上面绣着一只通体银白的狼,手帕的角落绣了沥行二字。   那是他们傅家人的手帕。   他俯身,拿着手帕给她擦眼泪,动作轻柔,说出来的话却像万箭穿心:“傅沥行就是个坏蛋…忘了吧。” 第182章 傅总不怪罪就好   傅总不怪罪就好   游轮的阶梯边。   白父单手搭在栏杆上,一身黑色西装,年近花甲,两鬓斑白,精神抖擞。   今天是他女儿十八岁的成人礼,焰火漫天,祝福声不绝于耳,他的眼角眉梢都含着笑。   听见脚步声,他回头看去,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沉稳内敛。   将搭在栏杆上的一只手收了回来,插进裤兜里,目光平静的看着身穿墨蓝色西装,矜贵清冷的男人。   “傅先生,多谢了。”   傅沥行站定,他的手心里攥着一条白色的苏绣手帕,手帕被泪水沾湿了,近乎大半,那湿意润着手心的肌肤,余温尚在。   他不不动声色的蜷了一下手指,微微含笑着说:“沥行是晚辈,白董事长可以直接唤我名字。”   白父礼貌的一笑,说:“不管怎么说,还是要谢谢你。”   白父两天前去找过傅沥行。   ******   傅沥行正在处理公司文件,秘书拨了内线进来——   “傅总,白氏集团的白董事长来了。”   “有预约吗?”   “没有,白董事长说,是私事。”   钢笔轻叩在桌上,傅沥行的薄唇轻抿,低沉的嗯了一声,“请他进来。”   白氏与傅家并没有什么生意上的往来。   白父的来意,傅沥行隐约能猜到。   人进来后,傅沥行从办公桌后绕了过来,走到沙发旁。   清贵的嗓音染了几分嘶哑,“白董事长请坐。”   白父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男人,微笑颔首,坐了下来。   秘书端了两杯茶进来后,就出去了。   白父拿起茶杯,白瓷茶盏精致奢华,茶香怡人。   他微微一笑,品茶。   “宜宾的雀舌,傅总身边都是聪明人。”   这是他最喜欢的茶叶,傅沥行身边的人功课做得很足,白家和傅家没什么生意上的往来,他们却将他的喜好摸透了。   傅沥行指节分明的手指拎着杯盖,看了他一眼,漆沉的眼瞳黑白分明,淡淡勾唇,“白董事长喜欢就好。”   白父放下茶杯后,眉心微拢,问道:“听傅总的声音,不舒服吗?”   “小事。”   即便是发烧几天,对傅沥行来说也只是小事。   从年少时开始,早就习以为常。   “白董事长有事找我?”   白父双手交握着放在膝盖上,身子微微前倾,花白的两鬓轻轻一抽动。   明显,他要开口的事情,很令他为难。   数秒后他才开口说道:“这件事说来惭愧。是我教女无方,苏苏屡次打扰傅总,白某实在是感到抱歉,希望傅总不要介意。”   傅沥行低垂着眼睛看着茶杯里浮动的茶叶,嘴角上扬,“她年纪还小。”   白父也笑了笑,说:“傅总不怪罪就好。说到底还是被我给宠坏了,无法无天,心思也单纯,做什么事都不计后果欠缺考虑。   她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处于迷茫期,很多时候,并不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尤其是苏苏,她性子执拗,是个死脑筋,认死理。”   傅沥行安静一边听他说,一边喝茶,细小的茶叶顺着茶水流到口中,滑入喉中,有几分涩意。   白父说的何其委婉,傅沥行心思玲珑,也不戳破,两人的话中都含着一层薄纱。   “您放心,她会明白的。”   “有傅总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白父看着他,作为商人,他对傅沥行不仅仅只是欣赏,更多的其实是惊艳。   他年少时便接管家族生意,到如今傅家家业日益壮大,掌握北安城绝大部分的经济命脉。   所谓后生可畏,傅沥行便是这一代年轻人翘楚中的凤毛麟角。   这样一个不可多得的人中龙凤,谁不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到他面前去?   别人或许可以,可是他做不到。   他四十岁后才得了白苏这么一个女儿,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想给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最好的东西。   她喜欢什么,即便办不到他也会想尽办法给她弄到手。   可偏偏,她喜欢傅沥行。   他的年纪和傅沥行的父亲相当,对傅沥行的情况,多少是有些了解的,即使傅沥行的条件是这北安城里最好的,可他的身体不好。   他的苏苏才十八岁。   花一样的年纪。   万一傅沥行将来有个好歹,他怎么忍心自己的女儿受苦?   他自己早早失去妻子,明白一个人要熬过来,是多难的一件事,尤其是女人。   就算苏苏将来嫁的人没有傅沥行那样的家世,是普通人也好,但只要能陪着他的女儿到老,他也是愿意的。   且不说傅沥行会不会看得上自家的女儿,看不上那是最好的了。   可是他最了解自己的女儿不过了,那丫头认定了的人,绝不会轻易放弃。   他旁敲侧击的问过,都被她回避过去,后来被问烦了,她就索性不理他,父女俩好几天都不说话。   他不可能将女儿的幸福赌在傅沥行身上,所以这件事,他只好请傅沥行帮忙。   临走之前,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犹豫。   傅沥行起身送他到总裁办公室门口,淡淡的说:“您是她父亲,做什么都是为了她好,我不会告诉她。”   是个通透明理的人。   白父有些惭愧,点了点头,“那就多谢傅总了。”   ******   黑色宾利停在江边。   易山是傅沥行的随行保镖也是司机,生日宴会,他无法进去,只好守在车旁。   他正从烟盒里含出一支烟,烟就被人一巴掌拍掉在地上。   锦瑟皱着眉,“傅少前两天刚病了一场,你还敢抽烟?让他闻到烟味,到时候又得咳嗽了。”   易山冷酷着脸,却也不敢顶嘴。   锦瑟这个女人,只有在傅沥行面前才完完全全像个女人,在夜场虚与委蛇,在外面,冷淡如冰。   不能抽烟,他就低着头,碾鞋底踩着的草皮。   过了一会儿,他不经意抬头,猝不及防看到一道墨蓝色的身影,才刚要走过去,身旁的锦瑟已经先他一步迎了上去。   锦瑟走到傅沥行面前,吓了一跳,急忙搀扶着他的胳膊,“您的脸色怎么这么差?”   她回头,催促易山将车门打开,然后搀扶着傅沥行上车。   车厢里光线昏暗,傅沥行的脸色渐渐显白。   他一句话也没说,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修长的手臂一只搁在扶手上,另一只随意的搭在身侧。   锦瑟忙将视线从男人的脸上移开,有条不紊的将他外套的扣子解开。   这种材质的西服,即便是在夏天穿着也不会太热,明显,傅沥行的不舒服,是因为前两天的一场病。   而给他解扣子的时候,她凑近傅沥行闻到了他呼吸间的酒气。   “您喝酒了?”锦瑟平稳的声线都颤抖了。   他什么身体,怎么连酒都敢碰?   傅沥行单手贴着额头,半阖着眼睛,淡漠的睇了她一眼,“不碍事,开车。”   锦瑟在他身边久了,明白他这是不想说什么,她也不敢再问。   易山将车子开进傅宅,管家福叔在大厅里等着,一听见车子的引擎声,连忙迎了出来。   “少爷怎么了?”   傅沥行虽然自己下车,可脸色明显不太好,旁边锦瑟又挽着他的手臂。   “傅少他…”   “多嘴。”傅沥行冷冷的说了两个字。   锦瑟立马闭嘴,看了福叔一眼。   福叔是看着傅沥行长大的,对他的脾气了如指掌。   他也不敢再问了。   回到房间后,锦瑟将傅沥行扶到到床上,让他坐着,靠在床头。   然后才转身去浴室打了一盆水出来。   先是给他擦脸上的汗,然后要给他擦手的时候,这才发现他的手里紧攥着一条手帕。   是他常带在身上的手帕。   是他私人的物品。   锦瑟平常不敢随意碰。   她将毛巾丢进脸盆里,再去打开傅沥行的手。   却是傅沥行的手指攥的紧紧的。   他的力气很大,就算是病了,锦瑟也掰不开他的手,最后只好作罢。   “傅少,我给您擦手,先把手帕松了吧。”她压低了声音说。   傅沥行本来就只是闭着眼睛没睡着,所以锦瑟年的话,他听见了。   他非但没有松手,反而将手帕攥的更紧了。   那只手背的青筋凸显,在白皙的肌肤下尤为明显,分明的指节泛白,隐隐透着森冷的寒意。   可男人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就连那半睁开的眸子里,神色都未动分毫。   锦瑟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下骇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屋子里的气压越来越低。   低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才看见傅沥行终于松开那条手帕,闭着眼睛,淡漠的说了两个字:“烧了。” 第183章 他的女孩   他的女孩   车内,坐在后排的白敬然皱着眉头,目光深沉的看着靠在车窗的白苏。   上车后,她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   眼睛通红,明显是哭过的。   “在怪哥哥?”白敬然声音低哑。   船上,他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就跑出去了,他在沙发上等酒劲缓和之后就出去找她。   找到的时候,人是坐在船尾的地上,抱着膝盖,两眼无神。   一路上被他抱着上车,也都不说话。   白苏不说话,还一直看着窗外的霓虹灯,又或许什么都没看,目无焦距。   直到车子开进别墅里,停下,她也一声不吭。   白敬然看了她一眼,下车,绕过车子,到另一边,打开车门,白苏靠着车门,车门打开瞬间,突然失去支撑,身子直接倒在白敬然的怀里。   伸手接住柔软的身子,她在发抖。   白敬然的双臂倏然收拢,紧紧拧了一下眉,将人拦腰抱了起来。   白父也刚好下车,回头,看了一眼他怀里闭着眼睛好像睡着的人,实则睫毛轻颤着,并没有睡着,而是不想睁开眼睛。   “爸,我先抱她回房。”   白父叹了声气,“好。”   白敬然抱着白苏上楼,腾出一只手开门,再反脚将门揣上,抱着她走到大床边,再将她放下。   白苏一骨碌滚到床中间,趴着身子。   白色的床,红色的裙子像铺开的一朵鲜艳无比的玫瑰,愈发衬得裙子包裹着的身子玲珑曼妙。   裙子的腰背部分是镂空设计的,女孩白皙的肌肤如凝脂一般,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泛着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泽。   今晚喝了不少的酒,白敬然这会儿觉得口干舌燥,他扯开领带,随手扔在床尾的脚蹬上,侧身坐在床上,一只手往前伸,撑在白苏的枕头上。   床边往下陷,白苏知道是白敬然,她并没有睡,但她也不想说话,直到白敬然的手抚上她的脸,眼眶里蓄着的泪水就绷不住。   手指被润湿,那温度滚烫。   白敬然的心拧了一下。   他倾身过去,将白苏抱了起来,揽在怀里,一声一声的道歉着说:“是哥哥不好,说话太严厉了,不怪哥哥了好不好?”   他并不知情,白苏有一种不被理解的委屈感。   她的身子往男人的胸膛一挤,一只手紧紧攥着他的衬衣,咬着下唇,身子抖得厉害,渐渐控制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哥哥,我失恋了。”   她哭得毫无形象,脸上的妆容也花了,胡乱蹭在白敬然的白衬衣上,泪腺像开了阀门,一发不可收拾。   白敬然怔然,白苏没有男朋友,而且,她喜欢的人是傅沥行,更不会看上其他男人。   所以,这个“失恋”只可能跟傅沥行有关。   思及此,男人的双眸间浮动一层淡淡的寒气。   双手搂着她的肩膀,紧了又紧,他低头去看她的眼睛,本来就肿了,这会儿又红又肿,难看。   一股邪气在胸中肆虐,他的声音冷沉下来:“你和他没有开始,哪来的失恋?”   白苏哇的一声,哭得很凄厉了,“非要我说那么清楚吗,我被他嫌弃抛弃丢弃了,可以了吗?他不要我了…”   她哭得越来越撕心裂肺,差点就要背过气。   白敬然没办法,耐心哄着她:“苏苏,听哥哥的话,忘了他吧。”   忘了吧…   傅沥行也是这么说的。   想到那个无情的男人,白苏又忍不住哭了出来。   白敬然一遍遍的哄着她,哄到最后,怀里的人都睡着了。   床头上的时钟显示快十二点。   他将人放倒在床上之后,转身去浴室打了一盆水出来。   将她一张花脸擦干净,身上的裙子有些凌乱,他的手指才刚触碰到她的胸口,又及时收了回来。   十八了,不是八岁。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   停在半空中的手指蜷了起来,分明的指节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白色。   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全都包裹着。   他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头顶的灯光璀璨,照进男人褐色的眼瞳里,折射出来的光却十分暗,暗得深沉。   如果当年没有那一场意外,没有傅沥行救下苏苏的那件事发生的话,会不会一切都不同?   白敬然抬手捏了捏眉心,看着床上的女孩。   他的女孩…   十八岁了。   男人若有所地的看着她,好像有一股魔力在牵引着他,令他不由自主的俯身,蜻蜓点水的一个吻,落在女孩的唇角上。   ******   白苏很早就醒来了,她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想起昨晚的一些事情。   想到他,她就觉得心里一阵空落落的。   “醒了?”   突然传来的男人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转身看着和衣躺在她身侧的男人,眼神温柔的看着她。   “哥哥,你怎么在这?”白苏的嗓子又干又哑。   昨晚哭太长时间了。   白敬然喉中发出一道低沉的声音,支着手坐起来,一条腿曲着。   他转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眉头微蹙,低沉道:“留下来照顾你,不小心睡着了。”   白苏小时候不是没有和白敬然一起睡过的,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记忆里小学后似乎就没有过了。   所以一时之间有点不知所措,低着头,问:“我昨晚,是不是很失态。”   白敬然起身下床,昨晚白衬衣都被白苏“玷污”了,所以,他索性就脱了,身上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   他一向善于管理自己的身材,宽肩窄腰,背心下的肌肉,鼓起令人血脉喷张的弧度。   他走到脚凳,捞过领带和衬衣,“知道自己失态就好,什么都不要想了,去洗个澡,下楼吃早饭。”   白父已经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了,白敬然洗了澡,换了T恤和休闲裤,下楼,走过去,“爸,早。”   “嗯,早。”   他坐下,也拿起一份报纸摊开。   白父的视线从报纸上移开,朝身后斜对面的楼梯看了一眼,“昨晚…”   “苏苏昨晚情绪不好,不停的哭,我陪她。”白敬然头也不抬的回答道。   “是我去找的傅沥行,”白父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是我请他帮忙斩断苏苏的念想。”   白敬然并没有太多的意外,毕竟白苏是父亲的心头肉。   他嗯了一声。   白父看着他,问道:“什么时候去英国?”   “明天吧,不过,我只是回去那边办理一下手续,打算回国发展。”   白父眉梢扬起,沉吟了数秒后,才开口:“之前叫你留在国内,你偏不,这会儿想通啦,因为苏苏?”   新报纸揉在手心里的声音十分清脆,白敬然的手指动了动,面上不动声色的朝着白父看过去,目光一越,望向从楼梯那边下来的白苏。   白父也听见动静了,带着几分探究的眼神收敛了起来,他点了点头,“吃完后,到书房来一趟。”   白苏走近,只听见这句话。   她拉开椅子,坐下,两只眼睛肿得不像话。   白父心疼极了,拿起桌上她喜欢吃的苹果派,起身,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肚子饿了吧,快吃吧。”   白苏转头看了他一眼,喉咙梗的难受。   情场失意,可她还有爸爸和哥哥。   吃完早餐后,她回房间补眠,两只眼睛肿的厉害,她也不敢出门见人。   白敬然坐在书房的沙发上,对面的男人,是养育他二十多年的,他叫了二十多年父亲的男人。   “你虽然不是我生的,但我一直视你如己出,你心里怎么想的,我也能猜到。”   况且,感情这种事情,只有当局者迷,旁观者很容易就从一些小细节上发现端倪。   “爸,”白敬然抿了一下唇角,惭愧道:“对不起。”   白父摆摆手,“不用对不起,谁叫我的苏苏漂亮呢。”   他想到自己的女儿,心里就剩下骄傲了。   白敬然笑笑不说话。   “如果是你的话,我是放心的。但你毕竟当了她那么多年的哥哥,如果突然之间告诉她事情真相还有你的感情的话,我怕她一时接受不了,慢慢来吧。   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强迫她,不要吓到她,她要是不愿意,我也希望你继续当她的哥哥。”   其实一开始发现白敬然对白苏有男女之情的时候,他也曾犹豫了很长一段时间。   但白敬然是他养大的,知根知底,对白苏又是万里无一的好。   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等他百年之后,他的苏苏有依靠。   白敬然搭在腿上的手倏然收了起来,都快三十的男人,竟像个愣头青似的,“好的爸,我答应你。”   可是感情的事,没有人能够百分之百的按照既定的轨道去走,爱情,本来就充满无数的可能性和未知。   白敬然做不到,白苏做不到,就算像傅沥行那样的男人,也同样做不到。   白苏回到房间后根本就睡不着,叫佣人拿了冰袋上来,用毛巾包裹着,冰敷她红肿的眼睛。   白敬然推门进去的时候,白苏正躺在沙发上,黑色的长发发尾微微蜷曲,垂到地上,两条白皙的长腿交叉的搭在沙发背上,睡裙下滑,内裤的边缘若隐若现。   听见敲门声,她问了一声谁,知道是白敬然,她丝毫没察觉到自己现在的这个姿势充满了诱惑力。   直到白敬然进来,看见了这一幕。   他的耳根微微泛红,低咳了一声,“躺好。”   被他这么一说,白苏这才后知后觉,收了腿,将睡裙往下拉,然后坐了起来。   她窘得脸颊泛红,“哥。”   白敬然走到她身边坐下,替她拿着手里的冰袋,然后顺势将女孩的身子揽了过来。   白苏斜靠在他的胸膛上,能感觉到男人有力的心跳声,和傅沥行的不太一样。   傅沥行的心跳声并不如这般有力,而是沉稳的,有吸引力的,每次靠近他,她的心跳不知不觉就会紧随着他的节奏。   白苏低头攥着睡裙上的流苏,深吸一口气,说:“哥,我想通了。昨晚是我窝囊了,随随便便就被傅沥行的一句话给吓退缩了,这不是我的风格!”   眼睛上的冰袋移开,白苏睁开眼睛,猝不及防对上白敬然褐色的眼瞳。   男人的目光紧攥着她,是不同以往的深刻霸道。   “所以呢?”他不冷不淡的问了一句。   白苏爬起来,跪坐在他的面前,拉着他的胳膊,“这是我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动红鸾星,傅沥行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我不想就这么轻易放弃他。”   “哐”一声,白敬然手中的冰袋丢在桌上。   他推开白苏,任白苏身子后仰的倒在沙发上,她胸前的起伏在睡衣的领口若隐若现。   他移开视线,握着拳头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面无表情的说:“我是不会答应的。”   白苏气急败坏的坐起来,冲着走到门边的人喊了一声:“哥,从小到大,你什么事都依着我,为什么偏偏对我喜欢的人,要求这么严苛?”   男人没有回头,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此刻阴沉的脸色蒙上一层破土而出的戾气,砰的一声,门关上。   他的手还紧紧握着门把,有力的小臂肌肉鼓起,青筋根根分明。   “谁都不行。”   午饭,白敬然不在。   “爸爸,哥呢?”白苏坐下来,问了一句。   白父拿起筷子,“哦,你哥临时改了决定,已经出发去机场了,怎么,他没告诉你?”   白苏拿着筷子在嘴唇上点了点,摇头,“没有。” 第184章 他的前妻回来了。   他的前妻回来了。   “叮”一声。   电梯的声音惊动大厅里昏昏欲睡的女孩。   白苏打了个机灵,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才想起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干等着。   她起身太急,趔趄了一步,直接跪在地上。   咚的一声,动静有点大。   “嘶——”   钻心的疼。   白苏忍着痛,单手撑在大腿上站起来。   目光急切的朝着电梯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零零散散的几个加班的员工。   而且,傅沥行乘坐的是总裁专用电梯,不是这个。   也不知道他们是什么部门的,她就拦住其中一人问道:“傅…你们傅总呢?”   被拦下来的是技术部的员工,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惊艳的看着白苏,才想起回答问题:“哦,傅总啊,他今天没来公司。”   白苏:“…”   他居然没来公司!   这会儿已经八点了。   白苏走出大厅,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在车上接到白父打来的电话。   “吃饭了吗?”   白父出差了,去了燕京,没半个月不会回来。   白苏随便编了个谎言:“吃了,爸,我朋友约我出去玩呢,我这会儿在车上。”   白父不疑有他,叮嘱了几句之后,才挂了电话。   握着手机,白苏的目光落在街边的霓虹灯上,随意的看着。   傅沥行居然没去公司,难道生病了吗?   这是白苏连续第三天来了。   前天,她也一直在大厅等着,结果傅沥行直接乘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库,从车库坐车离开。   昨天,有了前天的教训之后,她就守在地下停车库,他的车旁。结果傅沥行的司机开了另一辆车,傅沥行是从大厅前门离开的。   昨天和前天都无果之后,她也没再问前台是否能放行,反正结果都是:对不起,白小姐,没有预约,总裁是不会见您的。   傅沥行在躲着她,怕她缠着他。   可是没想到,她今天白白等了一天,傅沥行居然没来。   车子停在傅宅外面,付了车钱,下车。   熟门熟路的走到大门前,按了门铃。   过一会儿管家出来开门,见到是白苏,愣了一下,下一秒就要关门,躲瘟神似的躲着她。   “诶…福叔,您别关门呀!”白苏直接将手搭在门框上,管家哪里还敢把门关上。   就白苏的细皮嫩肉,挨不起。   “白小姐,少爷不在家。”管家温和的说,“您还是回去吧,都这个时间了,再不回去,你父亲会着急的。”   白苏直皱眉,不见到傅沥行不死心,“他今天没去公司,肯定是在家了。”   管家又是一愣。   原来已经去过一趟公司了呀。   “可是少爷真的不在家。”   白苏还是不信,正当她想要硬闯的时候,门口的保安都出动了,这时身后有车灯照过来。   她下意识的转身去看,两束灯光斜斜照过来,车灯刺眼,照的她睁不开眼睛。   抬手用手背挡了挡,看了一眼车牌,正是傅沥行的车!   车子并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而是准备开进大门。   白苏头脑发热,想也没想直接冲过去挡在车前。   刹车声贴着人的耳膜,像刀锋刮过————   保险杠堪堪擦着她的膝盖,劲风扫起地上一层细细的尘土。   车内,紧握着方向盘的易山脸色刷白,饶是他刀山火海都闯过的人,也没见过像白苏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这般不怕死。   要是再差一点…   而且刚刚也是傅沥行下的命令将车子开进去的。   额头不知不觉有汗滴下。   车内的气压低到了极点。   当看到白苏跌倒在地上的一瞬间,易山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   身后车门打开——   锦瑟踩着高跟鞋,急急忙忙跑到白苏面前,见到她膝盖上的红肿,吓了一跳。   “你这小姑娘…”   她想着无数骂人的话,可到后面也只剩下这五个字了。   来来回回就是这五个字。   她将白苏搀扶起来,管家也赶过来。   白苏的皮肤白皙透亮,一双腿更是笔直又匀称,她今天穿着一条牛仔热裤,两条白晃晃的腿更是好看。   有多好看,这会儿膝盖上的红肿就有多惨烈。   “哎呀,白小姐我该说你什么好啊,万一易山没把车子把控好,你要我们跟白先生怎么交代!太莽撞了你!”   易山已经开门下来了,走到白苏面前又回头看了看车头。   他的技术倒退了这么多吗…   “不是他撞的,”白苏反手抓着锦瑟的胳膊,好让自己的腰杆挺直一些,才不至于显得那么狼狈。   “是在公司的时候,我不小心摔的。”   “怎么摔会成这样啊?”管家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又看看她的膝盖。   祖宗哟。   白苏当然不好说自己当着他们傅氏员工的面直接行了一个大礼。   又窘又羞,她咬着下唇,抬眼看着从车上下来的,穿着深蓝色衬衣黑色西裤的清贵男人。   今晚是十五,满月。   月华朗照,他脚步沉稳,脚底踩着从枝叶缝隙中透进来的细碎月光,有种不真实的飘忽感。   白苏心头一震。   …有快半个月没见了吧。   锦瑟察觉到她抓着自己的手在轻轻颤抖。   女孩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对面的男人,两只眼睛因为疼痛憋出眼泪,水汪汪的,看上去就很可怜。   傅沥行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朝里面走去。   白苏忽然推开锦瑟和管家,跌跌撞撞的追过去。   伸手,攥住男人的袖子。   “放手。”冷漠的两个字。   白苏的手一抖,心忽然酸了一下,像突然被人破开了一道口子,往里面倒满了柠檬汁。   又酸又疼。   手指却不由自主的手紧,紧紧的,像要直接将男人的衣袖扯下来。   傅沥行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跑的时候扯动伤口了,疼得她浑身绷紧,这会儿功夫额头都是汗水。   男人声线清冷道:“上次的话,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哪里会不够清楚,简直再清楚不过了。   白苏承认这会儿还是很心酸的,可她并不想放手。   她仰着头,倔强的看着男人,灵动的双眼清澈透亮,她咬着下唇,倏尔笑了出来,“我忘了,所以劳烦傅先生您再说一遍。   我记性不怎么好,也许一遍两遍我记不住,还是会缠着你,麻烦的话,可能得说上一辈子了。”   她就这么说着,一副泼皮无赖的样子。   想要一辈子赖上傅先生。   凉风习习,傅沥行侧脸清俊,站在原地沉默着,湛湛的黑眸越发暗了下来。   管家真怕少爷生气,走上来,站在白苏身边,对傅沥行说:“少爷,白小姐的膝盖伤的实在是严重,要不,先进去上点药吧,有些地方都破皮了,留疤就不好看了。”   留疤两个字令白苏抖了一抖。   这颤抖自然也传到了傅沥行的手臂上。   他不动声色的拂开她的手,未置一语。   管家却朝愣在原地的小姑娘努努下巴,示意她跟上。   白苏眉眼一弯,笑着跟上,却是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的膝盖还痛着,呲了呲牙,委屈的道:“痛…”   管家无奈笑笑,过去搀扶着她的手臂,摇头,压低了嗓音说:“你胆子也太大了。”   进了前厅,傅沥行直接上楼,走到楼梯口,他背对着众人说:“上完药就送回去。”   “是。”管家应道。   白苏抿着唇看着上楼的男人,背影清俊欣长。   明明才半个月没见,他怎么好像瘦了点?   “小姑娘坐下吧,我去拿药箱。”说话的是锦瑟。   锦瑟去拿药,管家到厨房给她泡茶。   前厅顿时没人了。   白苏咬着牙又站起来,趁着他们还没出来,她一瘸一拐的上楼…   三楼,傅沥行的房间。   房间的门是虚掩着的,可是里面漆黑一片。   她猫着身子进去,傅沥行的房间她一共来过两次,却已经把房间的轮廓,东西摆放的位置深深的镌刻在脑海里。   漫漫长夜,她也会YY傅沥行在房间里做什么,在想他会不会在看书,她会想象他坐在床头穿着睡袍,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翻动书籍…   “啪”一声,房间的灯光骤然亮起。   白苏的心抖了一下,差点撞到了旁边的矮柜。   灯光并不刺眼,因为亮起的是沙发周围的一圈地灯。   而傅沥行就坐在沙发上,周围一圈的灯将他轮廓勾勒得很柔和,如果他不开口说话的话,白苏都差点误以为,他是在等她出现。   见鬼了,他怎么可能会等她出现。   “上来做什么?”冷冷的五个字,像乌云一般压了过来。   气压低沉,白苏攥紧斜挎包的肩带,手指一蜷,指甲掐着手心的嫩肉,不正经道:“找你叙旧。”   傅沥行的薄唇抿了起来,显然对她的没脸没皮已经产生抵抗了。   须臾,他淡漠道:“如果不用上药的话,我现在就派人送你回去。”   白苏一听他要叫人送她回去,想也不想的朝着沙发跑过去,一边呲牙,一边委屈的说:“要上药的,你看啊…”   她坐下,朝前伸直腿,细腻白嫩的腿在暖色调的灯光里像被泼上一层牛奶,又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衬得膝盖上的伤触目惊心。   刚好受了伤的那条腿靠近傅沥行那一边,他低头便能看见。   白苏清楚的看到他眼神都未动分毫,她居然还妄图看到他一丝丝的怜惜。   不过,这种酸溜溜的情绪并没有停留太久。   担心傅沥行要赶她走,她又接着说:“不上药的话,将来可能会留疤的,我最喜欢我的这双腿了,可不能留疤。”   可是世事难料。   她也不会预料到,将来这双她最引以为傲的双腿会留下怎样的触目惊心的疤。   她眨着眼睛看他,他的目光从她的腿上移开,对上她清澈的眸,嘴角冷冷的勾了起来,“记性真的这么差,需要我再说一遍吗?”   心脏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疼得抽了一下。   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他在用她在傅宅门口说的话来刺激她,再说一遍,那天晚上说过的话。   她已经体会过一次万箭穿心的感觉了,漫天烟火的苍穹下,本来是浪漫的气氛,她踩着他的脚,在他怀里翩翩起舞。   可他却说了残忍的话。   再听一遍吗?   …会很疼的吧。   她的脸色有点苍白,却依然无赖的笑着说:“一遍不够的,我还是记不住,你得说一辈子,或许下辈子,下下辈子,都得说。”   傅沥行冷冷勾起的唇渐渐下沉,眸色漆沉,暗如深渊。   他忽然起身,白苏以为他要将自己拉走,便蜷缩着身子,缩进沙发里,双手交叉贴着前胸。   只听他淡淡的说:“上药别在这里。”   “我会带她下楼。”   白苏转头,这才发现锦瑟站在门外,手里提着药箱。   而傅沥行说完后,就走出去了,白苏跟着出去,到门口,转头看见他进了书房。   门咔嗒一声,关上了。   锦瑟提醒她:“这是最后一次了,你再闹,他就真的会将你赶出去的。”   傅沥行说一不二,白苏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白苏本就没想再追过去,任由锦瑟搀扶着她下楼。   客厅里,管家又数落了她一顿,“白小姐你怎么又乱跑了,要是少爷生气了赶你走,我可不替你求情,你的膝盖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不安分!”   她不耐烦的直摇头:“福叔你别唠叨了,我的头都大了,你和我家的管家简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你们干脆在一起算了!”   管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竟会顺着她的话问:“白家的管家是女的?”   白苏朝他眨眨眼睛,狡黠一笑:“男的。”   管家的脸色顿时铁青,“胡闹!”   锦瑟挑挑眉,嫣红的唇勾了起来。   “你怎么惹傅少了?”   白苏低头看她在给伤口做清理,有点疼,但还是能忍得住的,她抿了抿嘴,漫不经心的说:“我没惹他,是他拒绝我了。”   她说的轻巧,嘴角勾起来的笑意也显得不在意。   可锦瑟道行比她深太多,一眼就瞧出小姑娘被伤了心。   她下手的力道重了点,白苏疼的直呲牙,“疼…好姐姐,你就不能温柔点?”   锦瑟果然下手轻了几分,也许是因为她叫了一声姐姐的缘故,不知不觉就暖到了心坎上。   还不忘在她的伤口上吹气,“真希望是一口毒气,把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小丫头给毒死。”   “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就越危险,真真蛇蝎心肠。”白苏吃吃笑道。   锦瑟失笑,“那要这么说的话在北安城,你排第二,就没人敢排第一了。”   白苏哼哧一声,“我当你在夸我了。”   锦瑟看着她明媚的脸,顿了顿,言归正传,“不过,我劝你最好别再来找傅少了。”   这话,白苏差不多免疫了,她还是不厌其烦的说:“我不会轻易放弃的,只要我一天不放弃,我就要继续追他。”   锦瑟还记得送她回家的那一晚,白苏对她说,她要做傅沥行历尽千帆后的最后一个女人,让傅沥行死了都记得她。   她忘不了这个小姑娘大言不惭的话。   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不得不提醒她:“他的前妻回来了。” 第185章 谁都不曾真正属于他   谁都不曾真正属于他   ——他的前妻回来了。   大厅灯光璀璨,这个时间佣人们已经睡下了,此时此刻就只有白苏,锦瑟和管家。   很安静。   什么声音都逃不过去。   锦瑟的话音刚落下,白苏的身子猛的一颤,膝盖上的棉签就偏离轨道,戳进伤口里。   锦瑟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头深锁,抿唇,弯腰给她的伤口吹气。   白苏没觉得很疼,她脑子里想着其他事情,哪还能分心在这些事情上。   她想起傅沥行生日那晚,在Twilight,他说——   谁说我不喜欢她,离婚和喜欢与否无关。   …   上完药之后,管家送白苏出去,锦瑟站在大厅里,望着女孩纤瘦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情绪出来。   为什么要告诉她这个呢?   也许是私心吧。   白苏走到大门口,易山已经将车门打开了。   虽然她膝盖上的伤不是他造成的,可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白小姐,先生要我送你回去。”   白苏嗯了一声,细细看,她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像鲜艳的玫瑰失去了养分,精神不济。   她走到车前,单手按在车门上,胸腔肚子堵着一口不上不下的气,很难受。   她忍不住回头,朝着主屋三楼的方向看上去。   书房的灯还是亮着的。   锦瑟收拾完东西之后,去洗了个手,用洗手液反反复复洗了三遍之后,确定没有药水味,才擦干手去倒了一杯水。   因为傅沥行不喜欢闻到药水味,所以她必须在上楼之前,将那股味道洗去。   走到楼梯口,管家刚好进来,脸色微沉。   “我也是希望白小姐能断了念想,所以才没有制止你说那些逾越身份的话,但是下不为例。”   年过半百的管家平常是个和蔼可亲的人,严肃下来的时候,颇有几分威严。   他是傅沥行父亲那一辈留下来的,在傅家这么多年,多少也随着点主子的脾性。   在傅家,管家的话能顶半边天。   锦瑟依旧弯着嘴角,握着水杯的手指却收得很紧,“福叔,我也是为了小姑娘好。”   管家冷哼一声,“你只是服侍少爷的,清楚自己的身份就好。”   锦瑟表情微僵,下一秒她又好似不在意的笑笑,转身上楼。   是了,她只是服侍傅沥行的。   傅沥行红颜众多,可谁都不曾真正属于他。   因为傅沥行不碰女人。   即便是锦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他也从不碰她,就连亲近,都让人觉得有几分若即若离之感。   锦瑟在他身边走过这么多年,见过多少女人前赴后继,唯独两个人不同。   一个是他的前妻,另一个就是白苏。   对他的前妻,锦瑟并不怎么了解,只知道他们是青梅竹马,本应该是关系很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几个月前就离婚了。   但总归是有感情的。   走到书房外,收敛心绪,她敲了敲门,进去。   书房的格局很简洁,中间那张实木的办公桌就更显得大气。   男人靠在大班椅上,闭着眼睛,神情倦怠。   锦瑟走过去,将水杯放下,然后绕到他身后,葱白漂亮的手指动作熟练的在男人的太阳穴上按着。   楼下车子的引擎声响起,锦瑟正在按着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锦瑟的手被按下,傅沥行睁开眼睛,刚才在主卧只开了地灯,地灯的灯光又是暖色调的,所以看不出来他的脸色很不好。   “傅少,早点休息吧,您今天在医院也没怎么休息。”   傅沥行是半夜高烧进的医院,肺部感染,请医生过来不方便。   今天一整天在医院,也忙着处理公司的事情。   傅沥行嗯了一声,吃了药之后便起身回房间。   等他将门关上,锦瑟才下楼。   傅沥行不喜欢傅家留外人过夜,所以,她不能留在这里。   阳台的微风凉爽,傅沥行躺在藤椅上,月亮就在他的正对面,低低咳嗽了几声,他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   “远征,是我,大哥。”   那边的人顿了几秒,嗯了一声。   “有时间回来一趟吧,我有事跟你说。”   电话里男人的声线清泠,“你知道,我不会回去的。”   “…”   傅沥行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挂断了,他倒也没生气,只是无奈的笑笑。   ******   白苏一夜无眠,睁着眼睛到天亮。   白色的天花板都快被她用意念描绘出傅沥行的脸了。   晨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昏昏暗暗的,没有阳光。   她起身拉开窗帘,果然天色阴沉沉的,也许快下雨了。   吃了早餐后,她拉着狗在花园的秋千上坐着,她低着头,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有一个东西砸在她的脚边。   是一串车钥匙。   玛莎拉蒂。   狗将钥匙叼起,凑到白苏的手边,她摊开掌心接住,站起身来左右看了看。   果然看见坐在墙头上的尹少城。   白家和尹家是邻居,中间只隔着一堵墙。   与白苏的视线对上,尹少城邪肆的弯了弯嘴角,从墙头上跳下来,白家的警报器顿时响了起来,惊得管家从里面跑出来,结果就听见白苏对他喊道——   “是尹少城那个傻子,把警报器关了吧。”   说完,她回头瞪了尹少城一眼,尹少城作势要将自己的车钥匙拿回来,却被白苏一躲,藏在身后。   “送我的?”   尹少城低低一笑,“送你,你敢要吗你?”   送女人车子,在这个圈子里,意图很明显了。   白苏切了一声,直接将车钥匙砸向他。   尹少城的胸口被砸了一下,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T恤,这么砸过来还是有点疼的,他嘶了一声。   “难怪傅沥行不喜欢你这样的。”   白苏被他的话挑起火苗来,转身坐回到秋千上,太过用力,秋千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好了,言归正传!”尹少城双手压在膝盖上,俯身,与白苏的视线齐平,“今晚我爷爷要我去参加一个酒会,我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漂亮的女伴,你反正没事做,陪我去吧。”   尹少城这个人很挑剔,什么都要最好的,就连女伴也要找全城最漂亮的。   可是白苏对酒会一点兴趣都没有,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他:“不去。”   “去了,我给你好处。”尹少城笑起来的模样痞痞的,却又十分好看。   其实白苏和尹少城并没有多熟,两人差了三岁,她又是女孩,尹少城从小就不太喜欢和女孩玩,即便是邻居,他们也很少有交集。   但两人的相处模式又十分融洽。   白苏白了他一眼,“我不稀罕你的那些东西。”   “不是你想的那些好处,而是,今晚傅沥行也会去…”   “成交!”   尹少城:“…”   答应的未免太快。   他不屑的道:“他再大七八岁,都能当你爸了,有什么好的?至于你这么日思夜想的,毫无下限吗?”   白苏俯身抱着狗,另一只手给狗顺毛,说:“你又没有喜欢过人,你怎么会知道这种感觉?爱情里,年龄从来都不是问题,说了你也不会明白的。”   尹少城听了她的话,眉心微微隆起。   他是真不明白,他的确没有喜欢过别人。   但这么被一个刚成年的小丫头驳了面子,他心里很不爽,冷嘲道:“也不见得他喜欢你,怎么就搞得自己像得到他似的,害不害臊!”   白苏已经忍了一次了,这一次再也忍不住,拿着狗链就往他身上招呼,幸而尹少城躲闪的及时,一手攥着狗链,拔高嗓音:“你这疯丫头!”   却见白苏眼尾有些红,“疯丫头就疯丫头,尹少城你再逼逼,今晚就自己去!”   “…”   这是尹少城第一次参加这种的酒会,今年差不多该开始接触尹氏的生意,他答应过太爷爷的,会守着尹家,所以今晚的酒会对他来说很重要。   破天荒的没有发脾气,也顾及到小姑娘被他惹毛了,“行行行,我不说了。”   他丢下狗链,准备回家,想起什么,脚步停了下来,转身对白苏说:“哦,对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他的前妻回来了,今晚应该也会去。” 第186章 白苏的脸色刷白   白苏的脸色刷白   尹少城走后,白苏就回房间挑选礼服。   上次为生日宴会准备的那些礼服她都还没有机会用上,这次刚好。   她低头撩起裙摆,膝盖上的伤太过显眼了,只能选长裙。   选好之后,她捧着裙子躺在床上,她看着窗台上早上刚刚剪下的一束红色玫瑰,思绪又飞远了。   傅沥行的前妻也会去吗?   晚上尹少城来按门铃,开门的不是管家,而是白苏。   “这么及时开门,早就在这边等着了吧?”   事实上,白苏是因为膝盖有伤走路慢,不想耽误时间也不想被尹少城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免得到时候他改变主意不带她去。   所以,收拾妥当之后就在门内等着了。   她也不否认,嗯哼一声。   尹少城看着她傲娇欠打的脸,心里是承认的,白苏担得起北安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才十八岁就这般,以后可还了得?   不过只是觉得赏心悦目,他对白苏没感觉。   “要去见傅沥行就把自己打扮得这么好看?”   白苏走出来,挑起眼尾看着他,笑容明艳,“其实我就随便打扮了一下,天生丽质怪不得我。”   个小丫头片子!   尹少城嗤笑一声,上车,不急着打火开车,而是先抽了一支烟,他咬着烟嘴,偏过头看着白苏,说:“不过话我可先说好了,我要女伴只是过过场,进去之后我可没时间管你。”   白苏上车的时候膝盖弯下,疼得她差点绊倒,尹少城看过来,她动作迅速上车坐下来,系安全带,低头扣锁,含糊的应着他,“嗯,我也没时间管你,你自己看着办吧。”   “呵,”尹少城轻笑一声,长臂往车窗伸出去,弹了弹烟灰,又将烟嘴往嘴里送。   “希望你别哭着回来。”   白苏朝他做了个鬼脸,“谁哭谁是狗。”   她只是想去见他,看一眼也好,去酒会要是遇见他了,她都没想好要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   只是很想他,明明昨晚刚见过的,她又恨不得能见到他。   一日不见,思他如狂。   ******   车子停在会场外面的停车场,白苏挽着尹少城的手臂往里走。   “没骨头吗?”尹少城不悦的皱眉。   白苏挽着他的手臂,实则大半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虽然她不重,可尹少城很少和女人这样接触过,所以心里是抗拒的。   膝盖实在是疼得厉害,白苏咬着牙转头笑着说:“对女孩子绅士一点嘛。”   尹少城冷哼一声,倒也没再说什么,由着她去了。   进了会场之后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白苏就被他冷落在了一边,来参加酒会的几乎都是在社会上有一定地位的人,像白苏这样刚成年的,放眼望去,也只有她了。   无聊,就坐在角落。   服务生认出她,记得她成人礼才过不久,走过去询问道:“白小姐要香槟还是红酒或者果汁?”   “果…”目光不经意朝着会场的入口看了一眼,又改口道:“香槟吧。”   服务生走开一会儿,便拿了一杯香槟过来。   白苏有些出神,   因为傅沥行来了。   也许是她的目光太直接又炙热,傅沥行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见了她。   男人西装笔挺,清贵淡漠,深沉如墨的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白苏并不退缩,一瞬不瞬的与其对视。   傅沥行却先移开视线,因为旁边有人在同他说话。   说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女人,栗色的波浪卷长发,五官精致小巧,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款深V裙子,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痣,说话间眉眼含笑,那颗痣就显得活泛起来。   女人的气场较其他女人强大,但在傅沥行面前,仍是一副小女人的姿态。   她凑近傅沥行,傅沥行并没有出言制止,而是很耐心的听着什么,因为她不是别人,而是傅沥行青梅竹马的前妻。   还是原配的好,很多人都这么说。   白苏记得有人问过她的父亲为什么没有续弦的打算,因为白苏母亲去世的时候,白苏还很小,完全可以再娶一个女人回来照顾白苏。   她记得,父亲说,还是原配的好,再找也找不到原来的感觉了。   想着想着,白苏心里酸得很,连同喝进口中的香槟也泛着一股酸味。   她皱着眉,问服务生,“酒里放柠檬了?”   服务生愣了一下,“没有啊。”   白苏又拿了几杯过来,每一杯都是一口饮尽,还是酸!   转身去寻洗手间。   刚将隔间的门关上,原本在洗手被打断说话声的女人又继续了——   “我刚刚看到姜璐了。”   “哪个姜璐?”   “原傅太太啊,我看她一晚上都将目光钉在傅先生身上,看来是想回来求复合的吧。”   “我听说他们是和平分手的,而且这才多长时间,不应该吧?”   “这我们就管不着了,傅家的家事,哪里是我们能插得上嘴的,不过要我说,可能性是很小,傅先生看着也不像那种会吃回头草的人。”   几个人三两句就将话题岔开了,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声音越来越小,离开了洗手间。   白苏冲了水,从里面出来。   扭开水龙头,细细冰凉的水流将手指淋湿,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视线有些模糊,深吸一口气,才觉得舒服了一点。   好马不吃回头草,傅沥行不仅是好马,更是千里良驹,回头草这种没有营养的东西,他应该看不上的。   该死的尹少城不知道去了哪里!   白苏成年后才开始喝酒的,刚才一连灌了几杯之后,这会儿并不怎么舒服,她想找个地方休息缓冲一下。   想到大厅上面是有房间供宾客休息的,她一手扶着额头,一手扶着扶手,上楼。   膝盖还真是疼啊…   到了二楼,前面两间都已经有人了,她又接着敲了敲第三间门,停顿几秒也没听见里面传来回应声想,想来是没有人的。   她就扭开门把,准本进去,谁知刚将门打开一条缝隙,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一对男女正挥汗如雨,女人脸颊酡红,一丝不挂的被男人从后抱着…   面红耳赤的一幕令白苏有一瞬间的失去了反应能力。   直到那个男人气急败坏的扯出一个抱枕丢过来——   “看什么看!滚!”   白苏这才打了个激灵,将门关上…   她摇摇头,脸颊又红又热。   老天爷,她都看到了什么?   她并不清楚,其实这后面的几间房间都是专门给几个宾客预留的,其他人根本不可能往这边过来,也更不可能会有人不小心开门进去。   脑海里还残留着刚才那可怕的一幕,白苏使劲摇了摇头,想要忘掉,这一摇,酒劲上来,人就更不舒服了。   她急需一个可以休息的地方,遂接着往前走,走到最后一间也忘记敲门,直接开门进去——   没有刚才那间房间的靡靡之音,但沙发那边也是一男一女。   也难怪他们听不见开门的声音,因为房间里流淌着悠扬的钢琴曲,是从复古的留声机里传出来的。   浪漫又暧昧。   沙发与门之间隔了半扇屏风,看得并不太真切。   穿着深蓝色裙子的女人有几分醉意,双手勾着男人的脖子,裙子的肩带滑落到臂弯,男人侧脸清俊,一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按在她的肩上,两人的唇紧紧相贴…   他们…   白苏的脸色刷白,抓着门把的手抖了一下…   …   阴沉了一天,终于下雨了。   隐隐还有轰隆隆的雷声。   白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会场里跑出来了,她没去找尹少城,脑海一片空白,路上撞到了不少人,跌跌撞撞的往外跑,只想逃离这个地方。   傅沥行大了她十二岁,他成年的时候,她才六岁,他有女人,再正常不过。   锦瑟说她是他的第一个女人,她并没有特别的在意,像傅沥行这样身份地位的人,不足为奇,她不在意,因为她看不到傅沥行对锦瑟有情义。   他们之间就像上司和下属的关系一样。   可那是姜璐…   他们青梅竹马,傅沥行说过,他没有不喜欢姜璐,离婚和喜欢与否无关。   这句话像一句诅咒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劈开,刹那间的空白,令她有些失控。   很疼…   滚烫的疼痛在心底突然撕开,随着脉络,在沸腾,填充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她险些疼得站不住。   身子被淋湿了,她随手拦了出租车,司机见她浑身湿透的狼狈样,想将她赶下车,她从包里掏出一把钞票丢给他,“开车!”   司机也不知道往哪开,看女孩的情绪不对,他更不敢问,反正那么一大叠的钱,就算开几天几夜都够了。   白苏靠着车窗,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往下淌水,远处有雷声轰鸣,她的脑海更是有雷霆万钧在疯狂涌动。   脑海里就只剩下房间里的那一幕了…   她颤抖的手指终于抬起来掩着脸,失声哭了出来。   司机都不忍心听了,好几次想开口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最后忍不住开口,还被她哭着凶了一句:“你懂个屁,你不会理解我的!”   真是个暴脾气的小姐!   车子经过便利店,身后暴脾气的小姐又遣他下车去给她买酒。   “这雨太大了…”   身后又甩出来几张红色钞票。   司机心里乐开了花,他就是故意那么一说,收了钱,他屁颠屁颠下车去买酒——   天降大雨,路面拥堵,车子在路上已经堵了将近半个小时了。   白苏也哭了半个多小时,喝了五六瓶的酒,她视线模糊,朝着窗外看出去,Twilight的标志硕大而闪耀。   像黑夜里暴风雨中,海面上的灯塔。   “诶,小姐,这里不能下——”   司机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白苏已经打开车门直接下车,连车门都不给他关上。   “嘿,这人!”   白苏膝盖疼,心疼,脑袋也疼,她抓着包跌跌撞撞的走上Twilight的台阶,锦瑟刚好将一位贵客送走,刚要转身就看见浑身狼狈的白苏。   “小丫头,你这又是怎么了啊?”锦瑟连忙过去,搀扶着她。   一边将人往里面拖拽,一边吩咐服务员马上去楼上开个房间,放热水。   “锦瑟…”白苏喃喃的唤着她的名字。   锦瑟应了一声,“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淋雨过来,你还喝酒了?”   白苏摇头,贝齿紧咬着下唇,止不住的颤抖着,模样着实委屈。   锦瑟上楼,直接将白苏丢进浴缸里,才去伸手扒开她的衣服,小姑娘火辣的身材真是…   锦瑟的脸颊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   给她洗了澡之后,又给她穿上浴袍,才将人扶到床上躺下。   头朝着床边,锦瑟一边给她擦头发,一边说:“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你一个女孩子喝得烂醉,又是晚上时间…”   话还没说完,白苏就抬起身子朝她扑过来,抱着她的肩膀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我只是难过,没人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好受一点,我只是太难过了,锦瑟,我太难过了…”   难过,可以哭,可以发泄,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不需要人教。   她越哭越伤心,到后面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也问不出什么,锦瑟拍了拍她的背心,“难过就哭出来,哭出来就好受一点了。”   白苏攥着她的衣服,手指的骨节泛白,力道之大,仿佛要将手指折断。   她不胜酒力,在车上又喝了好几瓶,在锦瑟肩头上哭了半个多小时之后,睡着了。   锦瑟将她的头发擦干,又拿来吹风机吹干,收拾完了之后已经十点多了。   包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起身,走到沙发边,将白苏的手包拿出来,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尹少城——   她接起来,电话那头是尹少城不耐烦的声音:“跑哪儿去了,还想不想回家?”   “尹二少,我是锦瑟,白小姐在我这,她已经睡着了。”   尹少城来过Twilight好几次了,锦瑟招待过几回,自然也算是认识。   “…”尹少城眉头皱了一下,很快又舒展开,在北安城里,锦瑟照顾的人,那是绝对的安全,他也没有多问什么,“那好,你负责好她的安全。”   “二少放心。”   挂了电话后,锦瑟将手机放回到原处,回头看着睡着了的白苏。   十八岁,真的很令人羡慕,就算难过了,还能用这样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去发泄,她这般难过,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无法用哭泣来发泄的伤痛。   但愿,她能永远这样。   想起她膝盖上的伤,锦瑟回头去找来医药箱,掀开被子,给她上药。   给她洗澡的时候,避开膝盖的伤,破了皮的地方是被雨水打湿的,胡乱的,看着触目惊心。   上完药之后,她又将目光落在女孩的脸上,卷翘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   也不知道今晚到底出了什么事,看尹少城的样子,应该是不知情的。   是什么事,能让白苏这样失控…   是傅沥行吗?   锦瑟目光沉凝下来,看白苏的样子,被伤得不轻,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傅沥行打个电话,手机便就响了起来。   是傅沥行打来的电话——   “开个房间。” 第187章 你还在生我的气?   你还在生我的气?   挂断电话后,锦瑟赶紧下楼,出了电梯正好看见傅沥行进来。   下了好大的一场雨,服务生的伞几乎都遮在傅沥行身上,饶是这样,傅沥行的肩膀还是湿了一小片。   锦瑟连忙从旗袍里扯出手帕,走过去,动作轻柔细致的给他擦去雨水。   一边擦,一边询问:“傅少,是谁要住这?”   刚刚他在电话里说开个房间,傅沥行在这里有自己的房间根本不需要开。   才刚问完,她抬头就看见易山搀扶着一个喝醉了的女人进来。   女人身材娇小,在伞下并没有淋到多少雨。   她被易山搀扶着,头斜斜的靠着易山,长发有些乱,一张妆容精致的脸映入锦瑟的视线之中。   是姜璐!   锦瑟愣了一下。   “给她开一间房间。”傅沥行说完,径直朝着电梯的方向走过去。   锦瑟吩咐完身边的人之后,跟了上去。   电梯缓缓上升,有风吹在身上,凉凉的。   姜璐被易山扶着,不太舒服的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深蓝色的礼服将她的身材包裹得玲珑有致。   锦瑟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脑海里却下意识的拿姜璐的身材跟白苏的比较了起来。   还是白苏略胜一筹。   才十八岁…   忽然,哼哼唧唧的姜璐不安分的动了起来,不知真醉还是借酒发疯。   她半阖着眼,不满道:“沥行,我不要住这里…”   站在左上方的傅沥行头也不回,“不住这就回你住的酒店去。”   姜璐是个要强的女人,只有在喝醉酒在傅沥行的面前才会有小女儿的一面。   此刻听他不冷不淡的语气,委屈的说:“我想住傅家,住外面不安全。”   说话还很有条理,看来并不是很醉。   傅沥行面不改色,“我们离婚了,你住傅家不合适。”   这话在姜璐听来太冷血无情了。   她推开易山的搀扶,踉踉跄跄的走向傅沥行,却是身子一倒,指节靠在电梯门上。   太危险了!   傅沥行伸手将她拽过来,她顺势揽着他的胳膊。   她拉拽的动作太过用力,傅沥行侧脸线条紧绷着,锦瑟皱了皱眉头,提醒道:“姜小姐,傅少还生着病呢。”   姜璐被她这么一提醒,果然力道收敛了不少,但还是保持着揽着他的动作。   “还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家还是邻居,我就常去你家…”   傅沥行的眉峰微凛,有几分不耐的神色,姜璐并没有醉的一塌糊涂,见他这样也不敢再往下说,但嘴里还是咕哝着不想住这里。   电梯一直到傅沥行常去的那一层停下。   出了电梯,易山搀扶着姜璐跟在锦瑟后面,锦瑟拿了房卡刷门,却是傅沥行轻轻皱眉,指了指其中一间,“这间有人住了吗?”   一般情况下,如果有他的朋友来,会安排在他对面的房间。   锦瑟自然知道这个规矩。   “哦,”锦瑟拿着房卡的手顿了顿,“白小姐住在里面,这会儿睡着了。”   傅沥行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一下,嘴角抿了起来。   扶着姜璐的易山愣了一下,“白家的白苏小姐?”   锦瑟嗯了一声,说:“也是喝得烂醉出现在门口,情况比姜小姐惨多了。”   并不是她夸张,当时的白苏只能用一个惨字形容。   不知道酒量如何,但就是喝醉了,还胡言乱语,又哭又闹,被雨淋湿了,膝盖上还带着伤。   不过现在想来,白苏出现的时候身上也是穿着晚礼服。   难道,她看见傅沥行和姜璐了…   “到了吗?快扶我进去,实在不舒服…”姜璐催着锦瑟给她开门。   锦瑟开门进去,帮忙把姜璐放倒在床上。   姜璐身上没有被雨水淋透,而且她和锦瑟年纪相当,锦瑟还做不到面不改色的帮她洗澡。   好像是习惯了,只要与傅沥行有关的人,她都愿意去照顾。   拉了被子给她盖上之后,姜璐从被窝里抽出一只手,搭在额头上,慢吞吞的说:“泡一杯蜂蜜水。”   一看就是惯会使唤人的千金小姐。   “好。”锦瑟回答道,转身跟着易山出去了。   锦瑟吩咐了服务员去泡蜂蜜水,然后去敲傅沥行房间的门。   “进。”低沉的单字。   这场大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傅沥行今晚也没有打算回傅家了。   西装外套已经脱下,锦瑟进去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袖扣解开,领带也扯落了,解开两颗扣子。   易山下楼去车上拿了傅沥行吃的药送上来之后就出去了。   锦瑟转身去倒了一杯温水,走到沙发边坐下,待傅沥行将药含进嘴里之后,再将水杯递上。   她伺候他习惯了,一举一动都十分契合。   吃完药之后,傅沥行缓了缓,微微弓着身子,修长的手指夹直一板药,在茶几上轻磕。   安静的房间里,只能听见铝箔纸窸窸的声音。   锦瑟在一旁坐着,傅沥行很少会将情绪外露,不显山露水,即使表露出的一丝丝,平常人也不易察觉到。   但锦瑟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又是个玲珑剔透的人,大概还是能感受一点点来自于傅沥行的不悦。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口:“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   锦瑟知道,指的是白苏。   她便将白苏到这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一个人,没有跟尹少城?”傅沥行眉间隐隐浮动一丝淡淡的凉意。   看来,是真的在酒会上遇到了的。   锦瑟有些好奇,却不敢多问,又说:“是一个人,后来尹二少还打了电话过来,我告诉他白小姐在这住下了。”   “几点到的?”男人声线喑哑。   锦瑟说了个时间。   这个时间,酒会还没结束。   傅沥行沉默了一会儿,起身,准备朝浴室方向走去,却又停了下来,回头说:“叫易山去把今晚酒会会场的监控调出来。”   …   服务员泡了蜂蜜水,锦瑟正好出门,便接了过来,给姜璐拿过去。   姜璐在他们离开之后并没有睡着,她盯着天花板,头痛欲裂。   听见门卡刷动的声音,撑着身子坐起来,却是看到来人的锦瑟,略微有些失望。   “沥行呢,他回去了吗?”   锦瑟放下水杯,摇摇头,“傅少今晚应该不准备回去。”   姜璐拿起水杯,连着喝了几口,只剩下五分之一才停下。   抬手将头发往脑后拨,手往下,托着腮。   轻轻叹了一口气,“他不喜欢闻到酒味,我先去洗个澡,你出去吧。”   姜璐身上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这是她生为天之骄女的资本。   她淡淡睨了锦瑟一眼,忽然叫住她。   “你叫锦瑟?”   锦瑟嗯了一声。   姜璐掀开被子下床,踩着高跟鞋走过来,她比锦瑟高了一点。   “我知道你,你对沥行很尽心。”   刚才还在电梯里提醒她,傅沥行生病了的事。   锦瑟微微笑道:“是傅少对我们这些手底下人好,我所做的,不过是回馈而已。”   “锦瑟,你说话很漂亮,”姜璐主动拉过她的手,动作亲昵,“人也很漂亮。”   这样的夸赞,锦瑟也只是听听罢了。   她突然转移话题:“你觉得我和沥行有多少的可能性能够复合?”   锦瑟迎上她的目光,“姜小姐想听实话还是好话?”   姜璐的表情微微一凝,“这么说,实话就是难听的话了?”   姜璐十七岁去了美国,全家在美国定居,虽然在外说的是英语,在家里还是习惯说国语,中文几乎没有受到影响,又加上这两年多在国内的时间,绕弯的话,还是能听得懂。   “所以姜小姐怎么选择?”锦瑟不动声色的将手抽回来。   姜璐看了一眼,嘴角勾了勾。   她没有到烂醉的程度,但好歹喝了不少,坐在沙发上,微微仰着下巴看锦瑟,说:“冠冕堂皇的话是毒药,听多了容易产生错觉,实话难听,那你尽量说的委婉一些吧。”   锦瑟如实说:“基本没什么可能性。”   姜璐眯着眸看她,红唇勾出危险的弧度,她一挑眉,“哦?为什么?”   “姜小姐明知故问,傅少说一不二,没有人能在他这边例外过,他既然会选择跟你离婚,就不会走回头路。”   姜璐忽而笑了起来,花枝乱颤,“你挺了解他,也挺诚实的。”   她叹了声气,起身,“我要去洗澡了,你请便吧。”   姜璐洗完澡后,穿上浴袍,她站在镜子面前,将半干的头发披散在脑后,浴袍的带子系得松松垮垮,又将领口朝着两肩拉开。   做完这些之后,她才去敲傅沥行房间的门。   来开门的却是易山,手上拿着一台笔记本,看到姜璐这身装扮,饶是再冷漠的硬汉,也经不住红了脸。   姜璐直接将他推开,关门。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没人知道会发生点什么,易山不敢在门口多停留,拿好笔记本电脑就走了。   姜璐走进去,傅沥行也穿着浴袍,他站在落地窗前,身影清俊。   她朝着他走过去,想要从后抱住了他的腰身,却是傅沥行不动声色的避开。   回头,看见她将浴袍几乎扯成了一字肩,眉头微锁,将视线上移,落在她的脸上,淡漠的开口道:“酒醒了?”   姜璐眨了一下眼睛,“你还在生我的气?”   她直接将浴袍的带子拉开,却是傅沥行按在她的手上。   男人手掌温暖宽厚,骨骼分明。   姜璐的心颤跳一下,抓着浴袍带子的手蜷了起来,她眼含春水,仰着头,“沥行…”   ******   凌晨将近。   房间的门从外缓缓打开。   离开的人只在房间里留了一盏壁灯,过滤掉的灯光懒懒的打在床上睡着的女孩的脸上。   一双踩着拖鞋的长腿迈了进来,男人步伐沉稳。   半昏半亮的光线里,男人侧脸的剪影清朗俊逸。   胸腔微微起伏,他握着拳抵在唇边低低的咳了几声,才迈开步伐走到床边。   女孩在床上睡的一塌糊涂,睡相并不怎么好,被子皱成一团,像被人疯狂蹂躏过似的。   傅沥行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   他接触过的女人几乎是名门闺秀,虽不曾见过她们的睡姿,恐怕加起来都不会像这一个这么差。   忽然,睡梦中的女孩对着那团被子就是一顿毒打——   “混蛋混蛋,傅沥行你这个杀千刀的,你混蛋,混蛋!渣男!”   傅沥行:“…”   原来被子会变成这样,是这么造成的。   随着她越来越愤怒的骂声,傅沥行的眉心终于隆了起来。   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监控视频他看过了。   她在离开会场之前开过他房间的门,那时候姜璐和他…   思及此,男人的眼神倏然暗了下来。   一顿毒打之后,女孩显然还不满足,又想用脚踢,结果扯动膝盖上的伤口,嘶了一声,呜呜呜的哭了出来。   她的脸小巧精致,埋在枕头里,哭声又哑又闷,像一只被丢弃后,哭了许久的小猫。   明明集万千宠爱,却又好像真的被人抛弃了一样。   傅沥行在床边站定了一会儿之后,如渊的眸渐渐溢出分明的暗色,又走近几分,尽量不弄醒她的将她的脸从枕头里掰正过来。   精致小巧的脸上果然布满泪痕。   床边塌陷,男人坐了下来。   柔软的纸巾在她的脸上轻轻擦了擦,将泪痕都擦干,粘在脸上的头发拨到脑后,露出一张明媚张扬精致漂亮的脸。   唇瓣嫣红,却是正中间有几处咬破的地方。   是隐忍不发自己咬破的。   傅沥行凝眸看了一眼。   洗了澡之后,她没有换洗的衣服,所以直接穿着浴袍,而里面是真空。   睡相不好,又做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梦,浴袍的带子早就凌乱松垮,衣襟口大开,她发育得过好的酥软呼之欲出。   形状美好,白玉无瑕。   傅沥行抿唇,伸手将她的衣襟口拉好,又重新系好浴袍带子。   谁知她忽然一转身背对着傅沥行,带子拉扯开,大半个身子呈现在男人的眼底,玉人儿还未察觉,身子不安分的动了动,带子扯得更开…   玉葫芦般的身子傅沥行见过一次。   不过那晚灯光太亮,不如现在如梦似幻。   傅沥行低头看着手心里攥着的带子,眸色暗得惊人。   灯光落在他修长的颈项上,透着几分锋利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   白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有人亲她,温柔,缱绻的亲遍了全身…   她被自己这个不知羞耻的梦给惊醒了。   睁开眼睛,目之所及是一片狼藉的床。   白色的床单,酒店式的房间…   白苏吓了一跳,又低头看着自己松松垮垮的浴袍。   糟糕!   一股寒意窜上来的瞬间,她又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个地方。   并没有异样的感觉。   可…   她怎么会在酒店里!   听见两道滴滴的刷动房卡的声音,白苏紧攥着被子,当看到进门的是锦瑟的时候,昨晚的一幕幕才在脑海里清晰起来。   看着她舒气,锦瑟笑着走过来,“虚惊一场?”   白苏点头,开口,声音沙哑:“我昨晚是不是很失态?”   她成年后就喝了两次酒,成人礼那晚,是因为傅沥行拒绝自己而情绪失控,昨晚又是因为傅沥行…   锦瑟将衣服放在床头,俯身双手撑在她的身侧,笑得意味深长:“有监控,你想看自己的丑态,可以去监控室看。”   白苏可不想。   锦瑟起身,说:“旗袍给我穿太年轻了点,你将就着穿吧,洗漱换好之后就到餐厅来,一起吃早餐。”   白苏洗漱换好衣服之后就立马去了餐厅,没想到,遇到了傅沥行和姜璐。 第188章 他打翻了牛奶杯   他打翻了牛奶杯   白苏开门正准备出去,对面房间的门上传来一阵锁扣声音,咔嗒一声——   开门出来的是姜璐,白色雪纺,黑色九分裤,一双细跟高跟鞋,长发在脑后扎了一个低发髻,妆容精致,十分干练。   看到白苏的那一刻,她礼貌的勾起红唇打招呼:“白小姐,早啊。”   白苏握着门把,细白的手指攥的很紧,有点疼。   真是狭路相逢…   下一句怎么说来着?   她沉了沉呼吸,随后就看见走到姜璐身后白色衬衣的傅沥行。   房间玄关的光线昏暗,傅沥行清俊的脸掩在暗影之下,眸光似深渊,静而沉。   白苏的半句话卡在咽喉里发不出来。   沉到胸腔的气息顿时化作实质的利刃,刀光剑影的在她的身体里面绞出血肉模糊的痛感。   昨晚在会场房门口见到的那一幕豁然在脑海中乍现。   他们,昨晚…   成年男女共处一室。   她听说过有的人即便是分手后,也还是会眷恋彼此的身体,肉·欲支配下,与爱情不一定有关。   未施粉黛的素净小脸渐渐失了血色,衬得那双灵动大眼就更加显得深邃,夺目。   她年纪尚小,很多情绪都掩藏不住。   手指弯曲着抠在门把上,仿佛能捏出印子出来,指尖压的没了血色。   片刻,她咬了咬舌尖,尖锐的疼痛传来,她才逼迫自己将视线移开,她才说:“早。”   嗓音嘶哑。   姜璐微笑的收回视线,回头看了傅沥行一眼,微笑着说:“走吧,吃早餐。”   白苏不想跟在他们后面,那样会显得她形单影只,很可怜。   所以她先他们一步,走在前面。   她不知道姜璐知不知道自己喜欢傅沥行的事情,毕竟他们婚姻关系还在的两年多时间内,白苏几乎没有去打扰过傅沥行,后来他们离婚了,白苏也不是高调的性子,北安城里知道她喜欢傅沥行的人很少,知道的几乎是傅沥行身边的人。   不过,她也没必要躲闪什么,毕竟现在的傅沥行是单身。   只不过,是她年少轻狂,曾经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回过头,都在狠狠的打她的脸。   低低的嘶了一声,抬手摸了摸脸颊。   但是姜璐却好像有话对她说,走了两步便叫住了她,“白小姐,一起去吧。”   白苏脚下踩的是房间里的拖鞋,其实她的身高和姜璐差不多,但这一下就被人给比了下来。   她有些懊恼,应该穿高跟鞋的。   不过她年轻漂亮虽然气场还不如比她大了八九岁的姜璐,但气质上丝毫没有败下阵来。   走廊的灯打在她的脸上,毫无瑕疵的脸泛着一层润泽的光,微微开启的红唇,像清晨还沾着露水的玫瑰花瓣,有一种迷离的美感。   她抬眸,长发披散在脑后,右边夹了一个珍珠发卡,是锦瑟给她配的,搭配一身浅色的修身旗袍,旗袍的开衩离腿根只有两寸不到,有少女的纯真却又不缺女人的妩媚。   真真是个淡妆浓抹总相宜的绝色美人。   姜璐在等着她回答。   “好啊。”她大大方方地接受邀请,眼神不经意从傅沥行的脸上掠过。   吃早餐而已,而且她不想在傅沥行面前落荒而逃。   姜璐看着她,“你穿旗袍真好看。”   “谢谢。”白苏淡淡的回她,却是不觉耳根子有些热。   因为姜璐在夸她漂亮的时候,傅沥行的目光也落在她身上。   原本倒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被他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反而觉得这旗袍怎么这么紧身。   要搁在昨晚之前,她一定会没脸没皮的凑近他,问他好不好看,他一定也会像之前那样,给她一个马马虎虎的评价。   可是现在呢?   算了吧。   锦瑟见到一起走进餐厅的三个人,有一瞬间的失神。   “傅少,早。”   傅沥行淡淡的嗯了一声。   锦瑟和姜璐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她走到白苏面前,眼底含笑的打量了她一眼。   “我就知道你穿了一定很好看,身材很有料嘛。”   说些,葱白的手还不忘在白苏的胸前轻抚而过。   白苏被她这一举动惹红了脸,想到自己做的那个不知羞耻的梦,连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见鬼了似的后退两步,躲开锦瑟的手。   锦瑟一脸坏笑,“怕什么,昨晚全身都被我摸过了。”   白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你…”   “不然你以为谁给你洗的澡?”锦瑟笑意更深。   白苏莫名的脸红稍稍缓和一下,但还是又羞又臊,哦了一声。   是了,原来是锦瑟给她洗澡。   而她是少女思春,做了梦。   一定是昨晚看到不该看的一幕,导致她移了性情。   她不经然抬头看去,姜璐不知道在和傅沥行说什么,男人眉眼疏淡,脸上的血色有些淡。   他应了一声,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察觉到她的眼神,轻悠悠的瞥了一眼过来。   那一眼,白苏就觉得在他的眼里死了无数回。   傅沥行是穿肠的毒药,谁喝谁知道。   锦瑟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对面坐着傅沥行和姜璐。   吃早餐的过程中,姜璐和傅沥行在说话,间或插上几句英语。   傅沥行的英语发音很标准,低音炮十分好听。   白苏味同嚼蜡的吃着东西,她不胜酒力,醒来之后味蕾都好像麻痹了,吃不出什么味道,有意无意的听着他们说话。   这才知道,姜璐回国是因为出差,来参加一个招标项目,不过也许只是幌子。   白苏心情突然有些低落,并不是完全因为姜璐,而是因为傅沥行。   就好像你以为面前是一条康庄大道,事实上,表面的那一层只是碎冰,揭开之后,那下面是一条跨越不过的鸿沟。   鸿沟横亘在她和傅沥行之间。   十二年的差距,是事实,是她怎么追都追不上的断层。   而那断层里,有姜璐,有渊博的学识,有杀伐果断的魄力,有他在公司里的指点江山,很多,是她无法企及,时间留下来的痕迹。   这些是她改变不了的,她也曾想过包揽他的后半生,可现在呢?   那些大言不惭的话又来打她的脸了。   她越想越不得劲,吃东西就越没有味道。   “怎么,我这里的东西不合你胃口?”   被锦瑟的声音拉了回来,白苏低头一看,餐盘上的点心被她用叉子绞得细碎。   对面的姜璐看了她一眼,勾唇微微一笑,“听说你昨晚喝醉了,年轻人也不该糟践身子,还是吃点吧。”   他们的谈话不知不觉已经结束了,傅沥行一边看报纸,一边拿起手边的牛奶杯。   不像自己的哥哥,傅沥行不喝咖啡,刺激的东西,他几乎不碰。   他抬眸看了一眼她的餐盘,眼帘垂下,慢条斯理的喝着牛奶。   白苏收回视线,放下叉子,喝了一口牛奶,嗯了一声,在回答锦瑟的话:“是挺没胃口的。”   话音刚落,有人从外面走进来,听脚步声,来人步伐匆匆。   还没抬眼看过去,就听有人喊了她一声——   “苏苏。”   白苏吃惊的望过去,眉眼染了惊讶的笑意“哥!”   她起身,将餐巾丢在桌上,转身就小跑过去,也忘了自己的膝盖痛,双腿一曲,差点跌倒。   白敬然长手捞过她的手臂,一肚子想要骂她的话,都在看见她皱起来的小脸之后给憋了回去。   “怎么这么莽撞。”还是忍不住出声指责她。   白苏见到哥哥高兴都来不及,被骂也甘之如饴,“哥,你不是过两天才回来吗?”   白敬然一早下了飞机就往家里赶,打开房间的门,预料之中女孩还在沉睡,却是床铺整洁。   此时此刻他的脸上还有些风尘仆仆的疲惫感,太多的话,他没说。   而是质问她:“爸才不在两天,你就学会夜不归宿了?”   后来,白苏才知道,白敬然在来之前,把尹少城给打了一顿。   白苏调皮一笑,“这里很安全,锦瑟不会卖了我。”   她璀璨一笑,白敬然就拿她没辙。   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触手细腻滑嫩,白敬然爱不释手的又捏了捏。   抬眸,望向餐桌的傅沥行。   傅沥行手上的报纸已经放下了,手指随意搭着,报纸的右上角湿了一片,他刚刚打翻了牛奶。   凝白的牛奶正顺着桌沿往下滴落,在地上积成了一小滩。   气氛突然出现诡异的安静。   锦瑟最会调节这种气氛了,她起身走过去,对白敬然说:“白公子用过早餐了吗?如果还没有的话,不妨坐下来一起,白小姐正好也没怎么吃。”   白敬然自然的揽过白苏的肩膀,“不了,既然她没什么胃口,我们回家吃。”   说着,就要带离白苏离开。 第189章 会弄脏沙发的   会弄脏沙发的   白苏忽然移不开脚步。   “怎么了?”白敬然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目光随意的往餐桌方向看一眼,沉声问她:“想留下来吃早餐吗?”   他其实是不介意的。   但白苏是他看着长大的,她的一点小心思他全都看在眼里,她在难过,在伤心,私心也不希望她和傅沥行有过多的接触。   他轻轻凑到白苏耳边,耳语道:“苏苏,那是他的前妻,你在这,不合适。”   白苏的心尖突然疼了一下。   很尖锐,疼得她浑身僵硬。   她的余光瞥见餐桌那边男人锃亮的皮鞋,手指蜷了起来,说:“我的手机和包还在房间里。”   白敬然看着她,呼吸渐沉,嗯了一声,揽着她肩膀的手往上,将她的头发别到耳后,“去吧,我在楼下等你。”   回到房间后,白苏有些站不住,靠在门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掐进手心里的指甲隐隐泛着血丝,她扯开嘴角苦涩一笑。   原来,强颜欢笑是真的很难呢。   没有多停留,拿了包和手机之后,她开门出去,抬眸,傅沥行从走廊那边走过来,他身边没有姜璐也没有易山。   只有他一个人。   白苏握着门把的手垂了下来,顿了顿,又转身拉过门把,将门关上,然后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傅沥行不紧不慢的走过来,白苏自知自己不能与其对视,所以目光只停留在他的肩膀上,手指攥成拳,指节捏的紧紧。   就在要与傅沥行擦肩而过的时候,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   脉搏跳动的速度飞快,紧贴着傅沥行的指腹。   白苏已经走出两步了,被傅沥行这么扣着手腕,身子被拽了一下,侧着身。   心尖酸胀,情绪莫名其妙。   她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有两个人的走廊,她的情绪无处躲藏,想到昨晚,心如刀绞,迫不及待的说:“傅先生,我哥在等我。”   她哑着声音。   傅沥行静静的看着她,却没有要放开她的意思。   直接拽着她的手腕,房卡刷开房门,拖进他的房间里,动作不算粗鲁,白苏一路都是被他带着走。   她承认自己没出息,傅沥行拉着她,她就走,哪里还会反抗。   只是当门关上的一刻,她才觉得自己不该再留下来,语气里难掩委屈:“干嘛?”   玄关的灯亮起,他声音喑哑道:“自己转身看镜子。”   玄关背对着白苏的正好有一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她转身去看,什么也看不到,傅沥行就按着她的肩膀,叫她扭头去看——   素色的旗袍,团花是淡色的,臀部位置却开了一朵嫣红的花,不算大,如梅花大小,但十分扎眼。   女孩的脸顿时红成了猪肝色。   早上起床的时候只是隐隐觉得有点腹痛,她并没有太在意…   “怎…怎么办?”脸更红了,转身背对着门,不让傅沥行再看到自己的窘态。   低落的情绪被取代,她一脸窘迫的看了傅沥行一眼,男人眉眼疏冷,往沙发走过去,捞起茶几上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她生理期,脏了衣服,再送一套过来。”   应该是给锦瑟打的。   白苏听得一阵面红耳赤。   脑子里还是在想,成熟的,经历过这么多女人的男人果然不一样,说起这话都脸不红心不跳的。   她想起自己班上的男生,虽然都是富家公子哥“见多识广”,可也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谈及到这些话题的时候,也还是会脸红。   成熟男人和小男生,到底还是相差甚大。   也并不是成熟的男人有吸引力,白苏觉得,因为他是傅沥行,才特别有吸引力。   她才想起在楼下等着自己的哥哥,连忙给他打了个电话——   “哥,我…你再等等我,我有点事…”   那头,白敬然刚抽完一支烟,烦躁感隐隐压了下去,听见她还没打算下来,眉头又皱了起来,压着怒意,问道:“怎么了?”   “我…我来大姨妈了…你再等等我。”   “…”白敬然眉心一闪,低低的嗯了一声,“不急。”   挂了电话,她杵在玄关,抬眼,傅沥行坐在沙发上,一颗颗的剥开药板里的药,白苏看到那些药,忽然心酸。   她走过去,站在他身侧,眼尾有些红,低着声音问他:“你生病了?”   傅沥行拿着药板的手指微微收拢,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扫出一片淡淡的阴影,仿佛从胸腔挤出来的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白苏的呼吸一颤一颤的,转身去拿了一个杯子,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放在他手边。   “坐下。”淡淡的两个字。   白苏的手指攥着旗袍的一侧,支支吾吾道:“我,我会弄脏沙发的,站着就行。”   傅沥行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用命令的口吻说:“脏掉就扔了,坐。”   白苏还不动,傅沥行一扣上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了下来,坐在沙发上。   一坐下,旗袍随着坐在的姿势往腿根方向移动了几寸,膝盖上的伤就显露出来了。   白苏是个爱漂亮的女孩子,不想被人看见,遂用手挡了挡。   坐在沙发上之后,她下意识的朝着房间里面的大床看过去,床铺整洁,只掀开一个被角,应该是傅沥行起床时掀开的,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的褶皱。   白苏记得自己闯入傅家那一次,当晚傅沥行已经躺下了,他就连睡觉都是规规矩矩的,太过正经。   脑袋忽然灵光一闪。   傅沥行生病了,床上又那么整齐,那就说明,他昨晚没有和姜璐干柴烈火。   她的眼神太直接,心思又简单,傅沥行看了一眼,眉头深深皱了一下,“想什么乱七八糟?”   白苏心中雀跃,可又想到昨晚她亲眼看到的那一幕,咬着下唇,呼吸沉了沉,摇头。   傅沥行不再管她,将药片塞进嘴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看得白苏一阵口干舌燥,耳朵里嗡嗡作响。   吃完药后,傅沥行仰靠在沙发上,侧脸的线条清俊,白苏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心里蔓延开的细密的疼痛,令她恢复理智,她一遍遍的告诉自己,适可而止吧。   可还是做不到。   她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伸出手主动去抓傅沥行的手,他的手一年到头都是温暖的,在夏天里,白苏也不觉得难受,她觉得要死心的话就给自己一个痛快。   “傅沥行,你和姜璐会复婚吗?”   她现在又改口唤他傅沥行了。   傅沥行半阖着眼睛,湛湛的黑眸折射出来的光线带着丝丝凉意,他没有将白苏的手甩开,也没有将她抓牢,薄唇吐出两个没有温度的字:“不会。”   白苏原本已经做好死心的准备了,她想,如果傅沥行有和姜璐复婚的打算,那她从此就不会再出现在他面前。   喜欢就喜欢,大不了藏在心里好了。   反正过去两年多的时间,她也照样把心事藏起来了不是吗?   现在,傅沥行却告诉她,他不会和姜璐复婚。   女孩灵动的双眸闪动着细碎的莹亮的光泽,那一层蒙在心上的灰暗顿时被层层叠起的突如其来的喜悦净化了一半。   还有一半,却始终蒙在她的心上,其实和之前并没有什么差别,就好像昨晚,她看见傅沥行和姜璐在接吻,不是道听途说,是亲眼所见。   他喜欢姜璐。   她的眼睛会说话,情绪变化太过清晰。   傅沥行半阖着的眸渐渐睁开,此时白苏却低着眼睛,在看自己的膝盖,也许只是在看手,反正是心不在焉,也并没有注意到男人在看着她。   眼神平淡,却在眸底渗出一层层惊人的暗色。   白苏没再问,这会儿她忽然想通了,心死不死,都没有什么关系,傅沥行这样阅历丰富的男人,根本就不会喜欢上她这样的小丫头片子。   锦瑟很快就送了东西进来,一应俱全,还是一套旗袍,锦瑟只有旗袍。   白苏去卫生间换好之后,走出来,沙发那边的人已经不在了。   锦瑟告诉她:“傅少已经走了。”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心里空落落的。   锦瑟看在眼里,替她将头发整理好,说:“回去吧,你哥在楼下等你。”   她点点头,也离开房间,却在临走之前,发现傅沥行遗留在茶几上的一对袖扣,在灯光下反射出璀璨的光芒。   趁着锦瑟不注意,白苏过去,一把将它们攥进手心里。   明明已经劝过自己适可而止了。   可是他是傅沥行,她最喜欢的傅沥行!   只要与他有关的,她都喜欢。   钻石袖扣硌得慌,仿佛上面还留有傅沥行的余温,她的心也跳得奇快。   她这算是偷窃吧?   不管了,因为锦瑟已经看过来,再放回去就很没面子。   白敬然坐在车里,降下车窗,抽了五支烟之后,白苏才从上面下来。   上车之后,他倾身替她系好安全带。   却是系好之后,并没有立即直起身子,而是单手撑在椅背上,将她完全笼罩在他的荷尔蒙里。   白苏抬眼疑惑的看他,男人身上还有淡淡的烟草味,钻进鼻腔里,她看着看着,忽然抬手摸了摸男人的下巴,取笑道:“哥,你的胡子长了。”   她碰上来的动作太自然了,白敬然不禁愣了一下。   一把握住她的手,在下巴上摩挲,他勾唇细笑道:“嗯,回家就理。”   他说话的时候靠得太近了,缓缓凑过来,距离太过接近,白苏有些不解的皱起眉头,脸撇开,哑着声音说:“哥,干嘛呢?”   白敬然撑在椅背上的手握了起来,佯装不在意的笑道:“没什么,就是看你好像瘦了。回家吧,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去了,阿姨正在准备早餐。”   白苏是真的没有胃口,回家随便吃了点,上楼回房间,倒头就睡。   她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醒来之后大汗淋漓,居然发烧了。   白敬然拿着体温计给她测量了体温,39度7。   大概是昨晚淋了雨的缘故。   她反反复复睡着又醒来,哼哼唧唧的,小腹又痛,蜷着身子眼泪从闭着的眼角流出来,划过鼻梁,掉进枕头里,渗了进去。   嘴里喃喃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白敬然转身要去拿药,便听见她呓语,含混着傅沥行的名字。   “哥,我疼…”   白敬然咬着牙,阴沉着脸,可在她喊疼之后,他便心软的走过去,将她抱在怀里,给她喂退烧药。   她软绵绵的靠着他的胸口,高烧不退,脸颊火烧了一样的红,贴着他,隔着衬衣都能感觉到她火热的体温。   “我听Twilight的老板说,你昨晚淋雨了?”白敬然咬着牙问她。   白苏迷迷糊糊的,又发烧,小腹又痛,攥着他的衣服,嘴里喃喃的不知所云。   白敬然得不到她的回答,自然也能猜到什么。   本想将她挪开,却在听她喃喃的喊疼,他又心软的将她抱在怀里,一会儿喂水,一会儿测量体温,宽厚的手掌隔着衣服,揉着她的小腹。   折腾到下午三点半,烧才退了下去。   “还是有点烧。”白敬然甩甩体温计,说道,“想吃点什么?”   白苏脸色苍白的摇头,说:“我吃不下。”   白敬然没有再坚持什么转身出去了。   管家在楼下,见他下楼,“小姐的烧退了吗?”   “嗯,差不多了,不用担心。”他一边说一边卷起衣袖,朝着厨房走去。   “少爷,你要做什么?”管家跟在后面。   白敬然随手取了厨房里的围裙系在身前,然后打开冰箱拿食材,关上门,头也不回的走到水池边,说:“给她下一碗面,她今天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了。”   他洗菜切菜的动作很娴熟。   白苏小的时候胃口很刁,他便跟着厨师学做菜,小丫头偏偏爱吃他煮的东西,时间长了,他的手艺也渐长。   这么多年,只给她一个人下过厨。   煮好之后,他将围裙解下,端着餐盘对管家说:“厨房收拾一下,道具都摆放整齐。”   管家应了一声。   一手端着餐盘,另一只手扭动门把,白敬然推门进去,白苏刚睡着,听见声音睁开眼睛,一眼就看见白敬然手上端着一碗面。   她皱了皱眉,抗拒道:“我不想吃。”   白敬然将面放在床头上,坐在床边,一把将她搂了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伸手将面端了过来。   “吃了生病才会好得快。”   白苏的眉头越皱越高,奈何白敬然一副她不吃就誓不罢休的样子,只好听话的张口。   白敬然一口一口的喂她吃了大半碗,知道她的极限在哪,他也不再勉强。   白苏看着他忙前忙后的身影,忽然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白敬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等白敬然拿了消炎药过来喂她吃下后,她的身子探过去,环住他的腰身,生病时候的她脾气软得很。   “哥,你都快三十了,怎么还不给我娶一个嫂子回来啊?”   白敬然温柔的目光转而变得深沉,他看着她歪倒在他怀里闭着眼睛的模样,心猿意马,抬手在她的脸颊上轻轻捏了捏,说:“哥哥陪你一辈子不好吗?”   白苏听了,笑了出来,“好是好,不过你总归是要有自己的家庭了,要是将来我嫁人了,爸老了,你一个人可怎么办啊?”   “你想嫁人?”白敬然眼神倏然暗了下来,捏着她脸的动作陡然加重了几分。   白苏吃痛的嘶了一声,“哥,痛…”   白敬然自知失了分寸,将手从她的脸上移开,转捏着她的下巴,不轻不重的捏着,“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白苏失神,“我想嫁的人,不一定想娶我。” 第190章 全都种满了红玫瑰   全都种满了红玫瑰   市局办公室内。   局长客客气气的请面前的男人坐下,泡最好的茶叶,“傅先生怎么有空过来?”   言语中还多了几分恭敬的意思。   傅沥行颔首,坐在沙发上。男人个子长得高,坐下后长腿微微岔开,没有翘脚的习惯。   他的目光从茶杯上移开,眸色淡漠近乎透明,低低的嗓音徐徐道:“你们市局要聘请周远征做你们的刑侦顾问?”   局长微微一怔,“的确是有这个打算,不过周远征这个人有点清冷,我们也只是有这个打算,最终结果还要看他个人的意愿。”   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他只能这么说,万一这个周远征因为孤冷的性子惹到了北安城身份最显贵的人,那市局就算再惜人才也不敢聘用他。   谁知傅沥行微微一笑,那一笑包含了很多情绪:“他会愿意的。”   他在关于破案方面,有执念。   傅沥行很清楚。   这下局长就摸不透傅沥行为什么突然问起周远征的事情,便开口,主动问:“傅先生是需要我们做什么吗?”   “在他答应任职之后,你们以公家的名义给他安排一套房子,房子不需要太大,但地段要选好的,离市局近的,账单到时候寄到公司来。”   傅沥行简单利落的吩咐了一句。   局长有些吃惊。   这周远征到底是什么身份,傅沥行居然会主动出面,给他安排这些事情。   但他不敢多问。   “好,我会立刻叫人去安排。”   傅沥行起身,局长也立马跟着站起来。   傅沥行手指下意识的去摸腕表,抬眸看着局长,淡淡的道:“这件事不要让他知道。”   局长连连答应:“是,是。”   市局内院,易山打开车门,傅沥行弯腰上车。   车里的冷气开的不低,只比外面凉了一些。   傅沥行握拳抵着唇边,咳嗽了几声,已经几天了,咳嗽时好时坏,傅沥行这几天也没去公司。   易山缓缓将车子市局大门。   傅沥行缓了一会儿之后,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低沉的问道:“还是没找到吗?”   易山回答道:“没找到,锦瑟问过保洁员了,并没有看到您的那副袖扣。”   车子汇入车流之中,傅沥行半阖着眸,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被过滤了好几层,淡淡的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眼神晦暗。   他开口,低沉道:“去白家。”   管家听见门铃声,出去开门,一见到傅沥行,微微一愣。   “傅先生。”   傅家和白家并没有什么往来,所以傅沥行突然的造访,管家很意外。   尤其是在这个时候。   “打扰了。”傅沥行薄唇一抿,迈开步子走了进去,丝毫没有要经过管家的同意的意思。   但谁又敢拦着他呢。   管家跟在后面,与易山平行,看着身前男人清俊的背影,唯恐出了什么差错,连忙说:“我们家先生出差了,少爷刚刚出去一会儿,是医院那边有事要他过去一趟,家里人不在,怕招呼不周…”   男人脚步停下,轻抿着的薄唇微微掀启:“我找白苏。”   ******   白苏自从那天发烧之后,反反复复的又烧了两次,第三天终于不再烧了,只不过身子乏力。   被白敬然勒令躺在床上休息,她一上午睁着眼睛,到这会儿才觉得有些睡意。   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敲门,白敬然出门了,她能想到的只有管家,闭着眼睛含糊不清的应了一声,便不再搭理。   傅沥行开门进来,入眼的是女孩欧式风格的房间,最里的那张夸张的大床微微有拱起的弧度,藕粉色的被子几乎要盖到头顶了。   他走过去,目光落在她苍白的唇上,唇瓣抖动间发出几声虚弱的咳嗽声。   病得不轻。   想到锦瑟说她那天晚上出现在Twilight门口时浑身都湿透了。   傅沥行又走近几步,眸色暗沉。   “病了?”两个没有什么起伏的字眼。   白苏闭着眼睛,睫毛颤了颤,忽然自嘲的笑了一下,“见鬼,我居然出现幻听了,傅沥行才不会关心我呢…”   傅沥行的眉头有隆起的迹象,岑薄的唇抿成一条直线。   他伸手,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白苏抬手用力一拍,秀眉微蹙,嘴里嘟囔了一声:“谁啊…”   傅沥行:“我,傅沥行。”   这一声太过清晰,白苏突然睁开眼睛。   她病了几天,视线里但凡亮一点的光线对她来说都挺刺眼的,她睁开后又半眯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   穿着墨蓝色衬衣的傅沥行,活生生的站在她的床边。   白苏还以为是幻觉,眨了眨眼睛,豁的从床上坐起来,手指蜷了起来,指甲都掐进手心的肉里了。   房间的窗户开着通风,窗帘是拉着的,阳光透过窗帘上镂空的精致的小花图案,斑驳的落在男人的手臂上。   很漂亮,也很不真实。   白苏视线上移,与男人四目相对,心跳飞快,轰隆隆的声响贴着耳膜,她心里又喜又慌,面上却装作从容不迫。   “你…你怎么来了?”   总不会是听说她生病了,来看她的吧?   不可能的,除了家里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生病。   傅沥行的目光从她滑到胳膊的睡衣吊带上移开,盯着她有些苍白,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圈的脸。   白苏被他盯的心里发毛,凉飕飕的,才意识到自己的肩带滑了,不动声色的将带子拉好。   动作微微一僵,低头一看,她的睡裙也是墨蓝色的!   和他的很配。   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诡异的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绯红。   心跳越来越快,杂乱无章。   傅沥行自然不会明白她的脑回路,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就脸红,转身,坐在床边的圆凳上,眼神直落在她的脸上。   “傅沥行,你有话就问,不要一直看着我,我知道我漂亮,比你的青梅竹马还漂亮!那你也不要一直盯着我看。”   但她越说到后面,心里就越没底。   因为她病了三天。   脸色肯定憔悴,头发肯定凌乱,头发会不会很油,脸色是不是暗沉无光?眼睛会不会有黑眼圈?   越想越难受。   她懊恼的拉过被子包裹着脑袋躺了下去,只露出鼻子和一双略显病容的大眼睛。   她看着傅沥行皱眉,在被窝里闷声说:“我怕传染给你。”   傅沥行伸手拉着被角,她就往回扯,但男女力量悬殊,被子直接被他拉开,露出她的脑袋。   白苏恼羞成怒,反正看都看了,她就索性坐起来,两只眼睛盯着她,眼尾不知不觉有些泛红。   她心里承认,想他了。   生病的这三天,她想他,控制不住。   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在她的房间里?   “你,有事找我?”   “见过我的袖扣吗?”男人开口,说出此行的目的。   手指狠狠的抓着被子,白苏想也没想的说:“没见过。”   “撒谎。”傅沥行冷漠的拆穿她。   白苏哪里会承认,脸不红心不跳的说:“我真没看到。”   傅沥行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微微收紧,“连问都不问一句,就肯定自己没看到,这是心虚,还说自己没撒谎?”   白苏的手腕被他捏的有点疼,她的鼻尖微微泛红,被戳破也不慌张,“忘了,我拿了之后忘记放哪去了,你也看到了,我回家那天中午就发烧了,烧糊涂了,真的不记得了。”   捏着手腕的力道陡然加重了几分,白苏疼的眼眶泛红,她抬眸对上男人的黑眸,疼是真的疼,她的眼泪都快掉下来。   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傅沥行听见她的咳嗽声,扣在她手腕的手倏然松开。   白苏抬手捂着嘴压抑着咳嗽声,胸腔起起伏伏,吊带的睡裙领口不高,锁骨下的沟壑若隐若现。   她咳得眼眶都红了,愈发显得脸色苍白,眼睛湿漉漉的看着傅沥行。   傅沥行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但此时此刻,男人抿着的唇却绷出森冷的寒意。   他很在意那对袖扣。   白苏得出了这个结论。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将袖扣还给他的时候,傅沥行先开口了。   “好好想想,找到了,叫人送去傅家。”   说完,他转身就出去了。   他就要走了…   白苏的心尖一颤,毫不犹豫的追下床,连拖鞋都顾不上,追到门口,却是傅沥行脚步停下,她也跟着停了下来。   她听见自己喘气的声音,和隆冬乱跳的心跳声。   只有大学两米的距离。   傅沥行侧身,回头,脸部轮廓深邃,目光下移,落在她白皙的小脚上。   她的手扒在门框上,白皙的手背青筋明显,隐隐鼓动着,就像她蠢蠢欲动的欲望,在她的身体内涌动。   静默了两秒后,支撑不住的白苏眼冒金星,背心出了一层的冷汗,最终不支的往下滑——   男人的怀抱温暖,胸膛并不坚硬,却也有力,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香。   白苏鼻尖泛酸,睁着眼睛看他,白苏的眼瞳接近琥珀色,很漂亮的颜色,眼波流转间眼瞳里似乎有什么流质的透明东西在浮动。   她忽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狡黠的笑道:“谢谢傅先生。”   眼底的疲惫却是掩藏不住的。   傅沥行知道她为什么追出来,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将她拦腰抱起,送回到床上。   白苏攥着他的衣袖,傅沥行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拂开,眼神往上,看着她的眼睛,说:“有健康的身体,就不要糟蹋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神很平静,并没有表现出什么遗憾。   白苏的心却像被针扎疼了一下。   因为,傅沥行没有一副好身体。   他应该是遗憾的吧。   傅沥行转身离开了,这一次,白苏没再追出去。   门关上。   楼下,管家已经泡好茶了,见到人下来,连忙迎上去,“傅先生,留下来喝杯茶吧。”   傅沥行原本要拒绝的,可随即目光被几步之外的柜子上摆放的物件吸引了过去。   他驻足停留了数秒,方对管家说:“好。”   说完后,他没有坐下,而是拿起茶杯,走到柜子面前。   管家见他看着柜子上的东西,似乎有什么兴趣,便解释道:“这是小姐做的七彩沙,这是残次品,她本来想扔了的,但我看她做的很辛苦,又花费那么长时间扔了实在可惜,就收起来,放进这个玻璃瓶子里。”   管家说着,还颇有几分不理解:“你看这颜色不也好好的,一点都没掉吗?她还偏说做失败了,时间长了会掉色,又连日连夜重做了一次。”   傅沥行眸色淡漠,安静的听着管家说起关于这些彩色沙的事情。   “做这个沙子有什么用?”他淡淡的开口,语气很平常。   “说是要送给心上人的,一点都不能马虎,我们小姐啊,从小就没什么耐心,唯独这件事上心,后来还跟着外面的师傅,做了个沙漏,手戳破了一个大口子,流了好多血,她是个怕疼的,回来竟也一声不吭,最后还真的做出一个特别精致漂亮的沙漏,也不知道到底送给哪个小子…”   管家一时口快,才后知后觉,那个沙漏,莫不是小姐送给傅沥行的?   天呐,好像还真的是送给傅沥行的…   讪笑两声,管家面不改色:“我今天的话有点多了,傅先生莫怪。”   傅沥行转身,将杯子递给他,“无妨。”   管家送傅沥行出门。   傅沥行走了之后,白苏睁着眼睛看窗帘上的镂空小花,过了好一会儿,隐隐约约听见汽车引擎声远去。   他走了。   她侧着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手在抽屉里胡乱抓了抓,抓到一条链子,链子很细很精致,挂着的两颗吊坠,竟是一对钻石袖扣。   袖扣落在手心里,钻石耀眼。   下一秒,她便将链子戴在脖子上。   很在意吗?   那她就偏不还给他!   ******   三天后,白苏按了傅家的门铃。   响了一会儿之后,管家出来开门。   门外,白苏穿着一条红色的吊带裙,肩带上有两个俏皮的蝴蝶结,裙摆刚好遮盖到膝盖的位置,脚下黑色的绑带凉鞋,带子交叉的绑在小腿上,露出来的脚趾头莹润透白。   每次看到白苏都是赏心悦目的。   “白小姐,这么早啊。”   “福叔,早啊!”白苏微笑着就要进去。   可还没等她前脚跨进去,管家就准备关门了。   “诶,别关呀!”   白苏又是一挡,扬了扬手里精致漂亮的丝绒盒子。   “我来还东西的。”   管家迟疑了一下,猜测:“袖扣?”   看来真的是很珍贵的东西了,连管家都这么关心。   白苏嗯哼一声,管家这才将她放进去。   跟在她后面穿过庭院,倒像白苏是这里的主人家一样。   他在身后唠唠叨叨:“白小姐,那对袖扣少爷很珍惜的,你能还回来就太好了,以后别再胡闹了,少爷要真的发起火来,我看你怎么收拾。”   白苏听得直皱眉,“我这不是还回来了吗,好啦,您别再说了,傅沥行在房间还是书房?”   “少爷在花房。”管家说道。   白苏熟门熟路的往右边一拐,朝着花房的方向走过去。   今天周末,傅沥行作息时间很规律,到时间就会起床,这一大早,就提着水壶。   白苏是第一次进花房,以前只知道这里有花房,并没有靠近过,所以也不层见过花房里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走了几步,便看见花房。   门是打开的,里面光线不如外面明亮,像黄昏时分,好像刻意营造出来的气氛。   她脚步轻快的走过去,红色的裙摆拂过路边的波斯菊,荡起一阵阵涟漪。   走到门边,她忽然停下脚步,放眼望去,眼神惊艳。   占地近一百平米的花房居然全都种满了红玫瑰! 第191章 别再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别再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白苏在门外发出的惊呼声,引起了傅沥行的注意。   他拿着水壶给玫瑰花浇水,动作一顿,回头就看见站在晨光下,穿着红裙的,犹如玫瑰花一般娇艳的女孩。   “很早。”   破天荒的,男人看她的眼神仿佛被花房内柔软的灯光晕染了。   白苏怔怔的看着他,握着丝绒盒子的手指紧紧攥了起来,盒子的边角硌着手心,真实的触感。   是真的,傅沥行竟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她站在门边,乖巧的点了点头。   看到这些玫瑰,她心里是欢喜的,嘴角勾了起来,“这里居然有这么多玫瑰花,你们家的园丁真厉害。”   “这可不是园丁种的,是我们少爷亲手栽种的,大约有十年了吧。”   管家福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白苏回头,吃惊的看着他,“是他种的?”   很难想象,他那样一个位高权重的男人会亲手栽种玫瑰花,这种在其他人看来浪漫又惬意的生活,和他的气质一点都不符。   可又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和谐感。   这大概就是傅沥行,不论什么事在他身上,好像都会变得很自然。   管家点点头,接触到傅沥行的眼神之后,转身就离开了。   白苏回头,朝傅沥行走过去,越是往里走,越是觉得这些玫瑰花开得十分的好,而且每一朵花都足够大,香味浓郁。   花房与外界有空气流通,否则这么多的玫瑰同时开放,那香味也会过于浓郁,现在,就十分刚好。   傅沥行放下水壶,他穿着一件月白色的衬衣,月白色并不是白色,而是接近月亮的颜色,带着幽幽的蓝,透着一丝丝的清冷,和傅沥行很相配。   两人四目相对。   他的脸色看上去比前几天出现在白家的那会儿好了一些,不过还是看得出来,他并没有很舒服。   他突然拿起手边专门修剪玫瑰的剪刀,锋利的刀刃亮了一下。   白苏的脸色忽然白了白。   不经然想起自己十五岁的那一个冬夜,傅沥行指挥她,握着匕首冲着歹徒的咽喉刺进去的那一幕。   但也只是一瞬间的失神,她很快就恢复自然。   傅沥行看了她一眼,眉头似蹙非蹙,转身拿起剪刀修剪枯叶和残花,将剪下来的丢进篮子里。   白苏主动过去从他的手中接过篮子,跟着他,一步一步的往里面走。   他不说话,白苏也不主动开口,等他们走到最里面的时候,四面八方的玫瑰花好像砌起了一面面高墙,将他们两人围在中间。   如果不是气氛和心情不太对,白苏一定会迷醉在这该死的浪漫氛围中。   “袖扣找到了?”他突然开口,把剪刀放下,并拿开她手里的篮子。   丝绒盒被她紧紧握着,她嗯了一声,伸手将盒子递给他。   傅沥行接过,看似随意的瞥了她一眼,打开盒子。   钻石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啪!”一声,盒子盖上。   他的目光凝着她,带着一点点探究的意味。   “怎么了?”她平静的问他,“袖扣有什么问题吗?”   傅沥行的眼神未动分毫,声线却有些冷了下来,“你说呢?”   白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了,朝后退了一步,腰肢正好卡在身后的一张专门放工具的架子上。   哐铛一声,架子原本和墙之间还有一条缝隙,直接给撞没了。   白苏的咽喉滚动了一下,睁着灵动的大眼看他,手不自觉的抬起来按在胸口的链子上,链子上的吊坠在衣服里面,外面看不出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她努嘴低声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的表情还挺无辜。   傅沥行走了一步,他腿长,一步就到她面前,他单手撑在架子上,微微附身,两人的脸凑得很近,他温热的鼻子落在脸上时,白苏的心都热了起来。   “这不是我的袖扣。”他说。   傅沥行直起身子,原本在他手中的丝绒盒已经在白苏不知不觉间塞回到她的手里了。   她就知道瞒不过他,傅沥行好像有一双火眼金睛,不论白苏做什么,他好像总能看透,更何况,那袖扣是他的所有物。   只是她真的没想到,那对袖扣对他来说那么重要。   因为他平常应该是不太注意这些的,就算一对价值几十万的袖扣对他来说,也只是装饰品罢了,他不是什么高调爱显摆的人。   可他居然都记得袖扣的样式。   她握着盒子,心里发虚,攥在胸前的手就更紧了几分,实在担心一不小心被他发现,袖扣就在他眼前。   真的不想还给他,也不想被他抢回去。   “我早就告诉你了,你的那对袖扣被我不知道丢哪去了,这是我赔你的。”她又将盒子递过去,腰往前一伸,架子又恢复原地,摇晃了几下——   傅沥行皱眉,他很少有这样直皱眉的时候,就在白苏以为他真的要发火的时候,他却突然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往胸膛按。   她不明所以,在他怀里颤着声音:“傅…”   “乒乒乓乓——”   身后的工具掉了一地。   有一把剪刀差点掉在白苏的头上,要不是傅沥行替她挡了一下,她的脑袋就被砸出一个窟窿了。   而代替她被砸出窟窿的,是傅沥行的手。   ******   医生正在给傅沥行的手做包扎,白苏站在一边,管家又碍于她是白家小姐的身份,不敢多有指责,但还是忍不住要说她两句——   “白小姐,你怎么又闯祸了,我见过那么多的大家闺秀,可没有一个像你这么不省事的。”   白苏本来就对傅沥行心有愧疚,这一下被管家这么一通数落,愧得无地自容。   “对不起,对不起…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对不起…”   “你真是尽给我们少爷添麻烦!”   白苏脸色白了白,咬着下唇,不吭声,眼尾从看到傅沥行的手受伤开始到现在就一直是红着的。   傅沥行看了她一眼,又沉声对管家说:“福叔,下去。”   管家欲言又止,“少爷…”   傅沥行的目光沉了下来,管家无奈的点点头,最后还是下楼了。   医生包扎完之后,叮嘱了傅沥行几句,提着医药箱也下楼了。   白苏站在原地不动,余光却一直关注着男人的一举一动,他伤的是右手,他惯用的右手。   因为他不喜欢闻到这些药水的味道,所以是在书房里包扎的,他起身,似乎想要拿什么东西,白苏的心提了起来,立马走过去,“你要拿什么,我给你拿。”   她的下唇都被牙齿咬破了,他看了一眼,手指关节曲了起来,说:“办公桌中间的抽屉里的印章拿出来。”   她现在就想为他做点事情,弥补自己的过失。   连忙回答:“好。”   傅沥行看着她的背影,眸色深寂如渊,跟着走过去,用左手拿起桌上一份市局寄过来的文件。   他这几天都没去公司,文件直接寄到家里。   白苏走到办公桌后,拉开抽屉,印章很显眼,不是什么特别名贵的石头,而且雕花的顶端被磕碰掉了一个角。   傅沥行指着文件上的某个地方,示意白苏替他盖章,白苏小心翼翼,比做任何事还认真,盖了一个印上去。   傅沥行的名字一笔一划,她看着,胸腔发热。   她握着印章,问:“破了一个角,怎么不换一个?”   她记得父亲的印章是用成品极好的白玉,后来有一次她贪玩,摔破了一个角,很快,他又换了一个新的。   傅沥行左手接过那枚小小的章,语气平常:“还能用,不用换。”   白苏听过很多关于傅沥行的事情,他比她大了十二岁,有很多事情,是她从小到大耳濡目染的。   比如傅沥行对女人一掷千金,比如傅沥行身价上千亿,但是傅沥行自己却是个不喜欢铺张浪费,甚至是有些节俭的人。   或许很多人很难想象,他坐拥无数财富,是北安城最显贵的男人,即使挥金如土,也是再寻常不过。   傅沥行却偏不是那样的人。   他资助了许多穷苦学生继续深造,在国内各个穷困的山区建起希望小学,又投进大把大把的金钱,支持各项科研项目。   白苏在想,傅沥行当得起胸怀天下四个字,他是真正的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的真君子。   可偏偏却没能有一副好的身体。   白苏替他将印章放回到原处,手刚要收回来,看到抽屉里有一个眼熟的东西。   正是她送给傅沥行三十岁的生日礼物,那个七彩沙的沙漏!   原来,他将沙漏放在这里了。   想到他在书房拉开抽屉就能看见她送的沙漏,她的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起来,连同将傅沥行连累了的愧疚感也被挤掉了不少。   心情豁然开朗。   她转过身,傅沥行正好看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总之白苏转过身的时候,他的视线还未来得及收回去。   就这么,落在她的身上。   眼神晦暗不明。   白苏的脸颊微微发热,大着胆子将自己凑过去,大半个身子都趴在办公桌上,双手撑在桌面,探过身子,灵动的大眼近距离的看着他。   两人的鼻尖若有似无的碰着,她调笑道:“傅先生,你在看什么呀?”   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甜味,在夏日清晨的空气里,霸道的钻进傅沥行的鼻腔,又好像沾染上的花房玫瑰花的香味,有些醉人。   他垂眸,因为她几乎趴在办公桌上,他低眼就能看见她吊带裙子露出来的大半白皙的后背,还有她匀称漂亮的腿。   她说话的时候还不安分,细腰扭动,像个刚入凡尘的小妖精,未经俗世,那双眼睛清澈透亮,眨动着看着他。   定力再好,即便是法海,也难逃青蛇铺开的情网。   傅沥行喉结滚动,搭在桌上的左手握了起来,白皙的手背青筋分明,鼓动着——   他忽然抬手,白苏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却在下一秒,他提着她的胳膊将她从办公桌上拉了下来。   白苏浑身的血液都冲到头顶,刚刚差一点就快忍不住吻上傅沥行的唇。   被他突然一拽,牙齿咬到了舌头,胳膊又被傅沥行的手指紧紧捏着,痛得她眼眶发红,委屈的看着他,“你干嘛?”   傅沥行松开她的胳膊,女孩白皙的胳膊红了一圈,隐隐有些发紫,可见男人刚才捏的力道有多重。   他看了一眼,移开视线,疏离冷淡的说:“你可以回去了,那对袖扣没找到就没找到,以后别再惦记着这件事,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说的太直接了,白苏一下子还没能接受,“为什么不能来找你?”   “白苏,”他极少叫她的名字,好听又怎样,还是无情,“有些话,我没有必要跟你重复,那晚我说了什么,你心里清楚就好,别再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阴魂不散…   白苏听着,脸色僵了僵,泛红的眼尾颜色深了几寸,心里像被人用钉子狠狠刺穿,血肉模糊。   她的喜欢这么卑微,换来的只有冰冷无情,厌烦的四个字,阴魂不散。   他的耐心已用尽。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沥行,我听福叔说你的手受伤了,怎么样了…”   姜璐推门进来。   白苏本就不太好的脸色,骤然白了几分。   姜璐穿着丝质睡裙,外面罩着一件同颜色的长衫,睡裙胸前的弧线形状完美。   她,住在傅家?   原来,是这样,是啊,是姜璐回来了。   此时此刻,自己多像一个跳梁小丑。   姜璐推门进来,刚看到白苏,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却是人直接从里面跑出来,连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径直朝着走廊跑出去。   噔噔噔的跑下楼。   又接着传出一道什么东西滚落的声音,紧接着,是管家担忧的声音:“白小姐你没事吧?”   “没…”   姜璐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大门口,一抹红色的身影急匆匆的跑出去,管家在后面追着不知道在问什么,白苏却头也不回。   直到什么都看不见了。   傅沥行回房间了,姜璐也转身出去,去了客房,这里还有她的衣服,管家还没来得及丢,正好,还能穿。   白苏是一大早从家里跑出来的,没叫家里的司机送她,而是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车子不能接近傅家,所以,她必须不行一段路,才能再打到车。   她低头看着自己正在流血的脚趾甲。   刚才跑的太急,还剩下几阶楼梯直接摔了下来,脚趾头呈九十度的与地面碰撞,导致脚趾甲受伤流血了。   真是笨死了!   一瘸一拐的往外走,终于拦了一辆车。   上车之后,她以为自己会像上次一样,失措的大哭一场,可是没有。   连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以为自己对傅沥行的感情淡了,其实并没有,她冷静下来之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觉得疼。   堵在胸腔,然后化作一根根细小的针,从里面往外扎,细细密密的疼。   呼吸一下,就会扯痛。   渐渐的,心脏像被火燎过一样。   她望着车窗外湛蓝的天,呼吸越来越急促,有一股气梗在咽喉中,很疼。   白苏,不能哭,像小丑一样,会哭得很难看。   车子停在白家外面,她开门下车,门外的保安看见她一瘸一拐的样子,连忙过去搀扶她。   拂开他们的手,“没事,我自己能走,别这么夸张。”   在车上她已经将脚趾头的血擦干净了,进屋之后,管家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看她一瘸一拐,上去问她:“小姐,你一大早去哪了?”   白苏随便说道:“出去随便走走,不小心踢到硬物了,没关系的,你去忙吧。”   上楼,打开房间的门。   却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烟草味。   在白苏的印象里,哥哥都是温文尔雅的,对她更是百般宠爱纵容。   也许是烟雾虚掩了他的面容,将他的脸部轮廓都蒙上了一层看不透的雾,眉宇间像凝着一股森冷的寒气。   与以往,大有不同。   忽然,他起身朝着她走过来,白苏刚把门关上,手还扶在门把上,白敬然走过来,抬手掐着她的下颌,问她:“去哪了?” 第192章 所谓爱屋及乌   所谓爱屋及乌   这么近,没有烟雾隔开,白苏终于看清此时此刻白敬然的神情。   没有往日的温柔,双眸之间涌动的狠戾和他手上掌控的力道,都与往日截然不同。   这样的白敬然,白苏感到很陌生,但他是哥哥,从小到大对她的衣食住行都很关心的哥哥。   她咬着下唇,回答刚才在楼下回答管家的那个答案。   却是捏着下颌的手倏然加重力道,白苏痛得精致的五官皱了起来,“哥…”   “苏苏,你去找傅沥行了?”他喑哑的问她。   被识破了,白苏哑口无言。   “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别再去找他了,你为什么不听话!”   钳制住她下颌的手一松,却是往后,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逼迫她抬起头看他,却是下一秒,有晶莹的泪滴从她的眼角滑落——   “好…我不会再去了。”   她说的很轻,像自言自语的喃喃。   而那滴晶莹的泪珠滚落之后,无迹可寻了,她的眼圈泛红,却再没落一滴泪。   可白敬然却能感觉到她的疼痛,从她的眼底深处蔓延开,猝然刺痛他的眼睛。   “苏苏…”   他低低的唤她的名字,松开扣住她后脑勺的手,两只手撑在门上,将她纤瘦的身子禁锢在他的胸膛和门板之间,男人身上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胸膛的肌理线条分明,有力。   她嗯了一声,也许想微笑,可嘴角扯起来的弧度却比哭还难看,“怎么了哥?”   白敬然盯着她的眼睛看,答非所问,意味深长的说:“我会挑一个时间,让你知道的。”   白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也不问,直到白敬然将她拦腰抱起来,将她放在床上,“你很早就出门了,再睡一会儿。”   这一次,白苏很听话。   闭着眼睛,等白敬然出去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从眼睑一直红到眼尾,她呼吸颤了颤,将胸前戴着的那条链子拉了出来,紧紧的攥着钻石袖扣…   之后的很多天,她都很听话,连家门都不出了。   白天睡觉看泡沫电视剧,看到狗血的地方还会忍不住吐槽几声。   有时候转台转到关于傅沥行本人或是公司的新闻,她都会选择性的忽视,再转台。   白苏没什么朋友,学校里的同学都是豪门权贵的公子千金,其实私底下很少有往来的,关系几乎平淡,只有几个相交还算好的,高考后,都出国旅游去了。   她精神恹恹,每天吃的也不多,白敬然在中午和晚上下班回来,都会亲自下厨给她煮她喜欢吃的东西,她的胃口才会好一些。   管家心疼他辛苦,他却并不在意,“她能多吃点就够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吃完后,白苏去洗澡,坐在阳台吹风打手机里的小游戏,他从隔壁阳台看见她,而她并没有注意到,他一直落在她身上的,灼灼视线。   白苏玩了好一会儿,抬手刚想揉揉眼睛,却是一只温暖宽厚的手掌覆在她的眼睛上面。   熟悉的烟草味,白苏喃喃一声:“哥。”   白敬然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眼睛累了,就不要玩了。”   她点点头,乖的有些过分。   夜深了,女孩熟睡中,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再轻轻的咔哒一声关上。   白敬然迈开长腿,缓缓走到床边,目光始终落在女孩的脸上。   他该怎么开口对她说呢?   就如父亲说的那样,他当了她十八年的哥哥,如果突然告诉她那些真相的话,她要怎么去接受?   那份感情,或许在她看来,还会是畸形的,不可存在的。   她信任了他十八年,他却没将她当妹妹看待…   白敬然走到阳台,夜风吹动着衣袂,他眉头深深锁了起来,抽了两支烟,才堪堪将那股烦躁的情绪压了下去。   白父出差回来,看见白苏乖乖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觉得蹊跷,问了白敬然才知道是与傅沥行有关。   外面有人敲门,白苏头也不抬,“进。”   白父进来的时候,她正在画画,画板上的正是窗外的景色,她不是美术专业的,只是闲着没事,随便画画打发时间。   白父将她手中的画笔拿开,白苏皱眉不满的看了他一眼,他才说:“今晚陪爸爸去参加一个慈善拍卖会,散散心好不好?”   “你哥说你在家好几天了,再待下去会闷坏的,跟爸爸出去,好不好?”他哄着她,还当她是几岁的小孩儿。   没想到,她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慈善拍卖会是在一个园林里举办的,下了车,白苏好像有心灵感应似的,一抬眼,就看到走进大门的傅沥行,他穿着白色衬衣,身边跟着锦瑟和易山。   只是一个背影而已,白苏的心就抖了起来。   “怎么了?”白父并没有看见傅沥行。   白苏摇摇头,“没什么,就觉得有点冷。”   冷?   白父皱了皱眉头,抬手去探她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感冒了。   却是白苏将他的手拍开,“没事没事,走吧。”   前脚刚走,侧边便停了一辆车,车门打开,姜璐下车,她身边跟着两名助理,远远看到白苏,微笑一愣,旋即微笑着颔首。   白苏本想掠过她的,但都打了照面了,她点了一下头,挽着父亲的胳膊,走了进去。   不是她善妒,而是觉得姜璐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样,具体是包含什么样的情绪在里面,她就不得而知了。   姜璐比她大了八九岁,道行比她这个才十八岁的黄毛丫头,要深多了。   她心里却想着姜璐和傅沥行不是一块来的。   也是了,他们都离婚了,如果还同进同出,难免会被人传出什么闲话出来,傅沥行是个不将闲话放在眼里的,但姜璐是个女人。   白苏在心里暗恼自己想不该想的事情,白父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不用,没有不舒服。”   爸爸还一直记挂着她说冷的事,早知道,就不该说自己冷了。   进去之后,坐下,白苏做的位置斜对面正好是傅沥行。   坐在他旁边的锦瑟说着什么,他微微侧身听着,手握成拳,咳了几下。   白苏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手指蜷了起来。   分神去听父亲同旁边的人说话,好让自己的注意力不要老是集中在那个方向。   但脑子里却一直闪现他的右手,纱布拆了,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吧。   她承认自己没出息!   白家今晚拍卖的是一枚复古的镶有红宝石的胸针,是玫瑰花的形状。   白苏小的时候很喜欢,大概在她八岁那年,常别在衣服上,后来随着年龄渐渐大了,她有了越来越多的饰品,这枚胸针倒不显得那么特别,也不再像当时那般喜欢。   时间久了,就埋没在首饰盒里了。   但不代表它不精致漂亮。   只是白苏没想到,这枚胸针最后被锦瑟买走了,花了三百万,比原先的价格高出一倍。   其实卖给谁都一样,只不过真的有那一刻,当你意识到曾经属于自己的东西,亲眼看着它到了别人的手中,多少还是有些舍不得。   白苏是个念旧的人,但这种情绪并没有持续太久。   自己的东西被买走了之后,对这场拍卖会就没有什么感觉了,而且…   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朝着斜对面座位上的傅沥行看过去,有几次四目相对,她都是措手不及。   她慌张的躲开,没有之前脸红的感觉,只觉得心尖在疼。   疼得她发慌,坐不住,就对父亲说自己出去透透气。   园林的景致很好,开了灯之后,就更加赏心悦目。   她在长廊上走了一会儿观赏够了,便朝着人工湖的方向走过去。   她以前来过几次,对人工湖周边的景致印象还不错。   才刚走到人工湖附近就听见有人在喊救命——   好像是有人落水了!   凝神一听,果然有人落水在喊救命!   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救人!   白苏跑过去,救命声越来越清晰,人工湖的附近灯光明亮,那人在水里扑腾——   “救命啊,我不会游泳,救命——”   她跑过去,根本不管是什么人,直到她将高跟鞋踢掉,才看见那张从水面上扬起的脸。   是姜璐!   但思绪只在脑海掠过,她便纵身跳入湖中,湖水很凉,就算在夏天,她也没洗过凉水澡,所以突然落入凉水之中,她浑身起了一层疙瘩,但来不及缓冲,救人要紧。   姜璐的腿好像抽筋了,她游过去,拖拽着她,姜璐还在挣扎扑腾,完全吓坏了,白苏拉着她,“没事了姜璐,我这就带你上去。”   姜璐听见是白苏的声音,像抓着救命稻草,一只手紧紧的掐着她的胳膊。   陆陆续续有人听见声音围过来,白苏先将腿抽筋的姜璐推上去,她力气小,好在上面的人拉了姜璐一把。   “姜小姐,你没事吧!”   “啊,我的小腿好疼…”姜璐疼得脸都皱了起来。   “是抽筋了,您忍一忍…”   那些人拉了姜璐上去之后,好像一时之间忘记了还在水中的白苏。   她也不是矫情的人,便自己找了个容易上岸的地方,双手撑着湖面,然后身子往上一顶,翻身坐在岸边。   却是小腿突然抽了起来…   糟糕,刚才下水太急了,根本没时间活动筋骨。   白苏疼得直冒冷汗,开口喊了几声都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   姜璐那边围了好多人,叽叽喳喳的都将她的声音都湮没了。   他们在给姜璐处理抽筋的问题,她又呛了好几口的湖水,整个人软绵绵的,气若游丝的喊着疼。   姜璐是养尊处优惯了的,怎么会受得住这样的疼痛。   “让让,傅先生来了。”   人群忽然散开,却更多的挡住了白苏的视线。   听见傅先生三个字,白苏身子微微一僵。   她透过人群看见个子高高的傅沥行朝着姜璐的方向走过去,蹲下身子,检查了一下她的情况,便命人把姜璐抬上车。   白苏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咽喉发硬,一个字都发不出来,水不断的从她的发顶往下流,流进眼睛里了,再出来,是温热的液体,不知道是水还是泪。   也许都有。   她抬手胡乱的擦了一把。   心尖还是疼。   傅沥行和姜璐离开之后,才有人注意到因为抽筋而蜷缩在地上的她…   “白小姐,白小姐…”   ******   白公馆。   白父被白苏赶了好几次,才终于唉声叹气的回房间休息。   门关上之后,床边只剩下白敬然,他一边给她的小腿按摩,一边问她:“还疼吗?”   白苏笑着摇摇头,“哥哥的手法这么好,哪里还会疼了。”   白敬然声线冷沉的问她:“我听说你救了姜璐?”   她沉吟了片刻,嗯了一声。   白敬然将脸撇到一边,侧脸的线条紧紧绷了起来,舌尖顶着后槽牙,回头,目光森冷的盯着她:“爱屋及乌?喜欢傅沥行到这儿程度?”   白苏的表情有些受伤,“不是因为她是姜璐,换谁,我都会去救的。我又不是不会游泳,抽筋只是意外。”   但确实,有因为她是姜璐,她才更加奋不顾身的去救。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是不想看到傅沥行难过。   姜璐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一定会很不好受。   傅沥行难过,那会比拿刀扎她的心还疼。   原以为一番话能让白敬然不再数落她,没想到却换来他更加劈头盖脸的责骂。   “意外往往就是这样发生的,还好这是在人工湖,你要是在水中抽筋还有人能及时下去救你,万一是江河呢?水流湍急的情况下,你的命还要不要了?”   白敬然越说越气愤,不知道在气什么,按小腿的力道骤然加重,白苏直喊疼。   却是白敬然突然将床头柜给踹开,“疼死你算了!”   他站起身,走到阳台上抽了一支烟,回身往里面走,白苏在床上坐着,伸直腿,像搓衣服一样的,一下一下的搓小腿。   长发披肩,有几缕垂在身前,挡住了她巴掌大的小脸,只隐隐看见她卷翘的睫毛在轻轻颤抖,胳膊上红紫了一圈,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白敬然牙关倏然咬紧,最终还是败在了心软上,走过去,看见她微红的眼尾,什么也没说,坐在床边,继续给她按摩。   白苏暖暖的笑出来,倾身过去,抱住白敬然的胳膊,撒娇服软的道:“哥,还是你对我好。”   白敬然的手一顿,深暗的目光看着她白皙的小腿,唇角抿了起来,低沉道:“知道我对你好,以后就少管傅沥行的事。”   白苏脸色微微一僵,点点头,没说话。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白敬然按摩的力道太过舒服,没过十分钟,她便睡着了。   白敬然动作停下,将她睡裙的裙摆往下拉了拉。   夜深人静。   床头的灯光昏暗,勾勒出男人侧脸的剪影深邃,那双眼睛像蒙上了一层迷雾,让人猜不透,看不清。   手指沿着她的腿部线条一直向上,贴着她的腰线,握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身子覆了上去,再将手撑在她的头两边,低头,目光凝着她素净却美艳的小脸。   外人面前温文尔雅的男人,此时此刻,脸色阴沉,双眸间流动着一股肃杀之气。   “苏苏,你若执意傅沥行的话,我不介意杀了他。” 第193章 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   我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   姜璐的问题不大,只是抽筋之后,小腿还酸痛着。   医生离开之后,病房里的闲杂人等都退了出去,只剩下姜璐和傅沥行。   她一声一声的抽气,手在小腿上揉搓着,“哎,真疼…”   她从小娇生惯养,比一般的千金小姐还要养得还要精贵。   何况她小的时候失足落过水,后来就有了阴影,不敢学游泳。   这次不慎落水,吓得不轻,到现在还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楚楚可怜,眼角还挂着泪水。   见傅沥行好像要出去了,她立马从床上跳了下来,一瘸一拐的跑过去。   素手攥住傅沥行的衣角不放。   “沥行,你去哪,能不能留下来陪陪我啊?”   姜璐在外人面前是干练的女强人,在傅沥行面前就是一个小鸟依人的娇美人。   问这句话,语气透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傅沥行侧着身,将她攥着衣角不放的手抓开。   清俊的面容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现在不是没事了吗?等会儿叫人送你回酒店。”   可话里话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   姜璐眼圈一红,态度就更软了下来,“你明知道我心里害怕,就不能陪陪我吗?”   她知道,傅沥行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尤其是女人,他喜欢听话一点的。   姜璐小的时候落水,与傅沥行是有关的。   那时候傅沥行的身体很不好,需要坐在轮椅上。   本就是个清冷的性子,不爱说话,身体每况愈下。   家里的佣人就推着轮椅沿着护城河边的小树林走,呼吸新鲜空气,身体也好得快。   护城河的另一边就是姜家,那时候姜璐就老喜欢到傅家找他,是个娇小姐的脾气的,几次不受到待见,就使小性子。   那次见到傅沥行,远远的跑过来,想跟他说话,傅沥行也不太想搭理,姜璐的脾气上来,转身就要走,却是佣人没抓稳轮椅,傅沥行差点掉进河里。   最后是姜璐稳住了傅沥行的轮椅,自己掉进了水里。   那天之前刚下了一场大雨,水流湍急,姜璐差点救不回来。   救回来之后,生了一场大病,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再后来,傅沥行的身体渐渐好转,姜璐也时常到傅家,缠着傅沥行教她写作业,日子长了,傅沥行对她的态度不再冷淡,但也说不上多亲近。   但总归比他对外面的那些女人要好。   很显然,傅沥行也想到了那次意外,薄唇抿了一下,他转身抓着姜璐的胳膊,将她扶到床上坐着。   姜璐破涕为笑,“我是真的害怕。”   “怎么会掉进水里?”   他终于肯好好跟她说话,姜璐心中雀跃,想起落水原因,就又恼又怕,“我在跟我爸打电话,谁知道那里有一小段石板是松的,结果不小心踩空,就掉了下去。”   她一向稳重,也不是二十左右不长心眼的小姑娘了。   傅沥行没说什么,嗯了一声之后,转身坐在沙发上,随手抄起桌上的杂志翻阅。   他一边翻动杂志,一边随口问了她一句:“救你的人呢?”   姜璐的脸色微微一僵,搭在床单的手动了动,手指紧紧攥着,“我当时太害怕了,没看清楚,也不知道是谁,想道谢都没机会了。”   她的手指攥得太紧,发白的指节在微微颤抖。   耳畔是女孩坚定的声音:没事了姜璐,我这就带你上去。   “怎么了?”她面不改色的反问道。   傅沥行没说话,姜璐就知道,他刚才只是随口问起。   过了一会儿,傅沥行便送她回下榻的酒店。   送她到房门口,姜璐还想让他留下来陪他,但到这里,傅沥行是不可能答应的了。   拿房卡刷开门,玄关处放了好几个行李箱,姜璐呼吸一顿,还是忍不住回头去问他:“你是不是还在为酒会那天的事生我的气?”   她这次回来,有好几次失了分寸,失的最大的分寸便是那天晚上酒会的休息室里的事情。   她喝得大醉,被服务员扶着送去了傅沥行的休息室,那时候傅沥行似乎不太舒服,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间或传出咳嗽声。   她放了音乐,想缓和气氛,坐在他身边,他也无动于衷。   后来她借着酒劲上头,扑到他身上,吻了他!   她爱慕了他那么多年,就连结婚两年后离婚的条件都答应他了,她心有不甘,太多的不甘,在美国每一天都忍受着这种不甘带来的煎熬!   可事实证明,傅沥行连男人的冲动都不会有,就算没有爱,她差点脱光自己,还吻了他,他都无动于衷,一双湛湛黑眸仿佛盯进了她的灵魂里。   灵魂都为之颤抖!   他扣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将她抓开,她狼狈的跌在地上,对上傅沥行的眼神,生平第一次觉得傅沥行很可怕。   他冷静的仿佛没有血肉!   要不是顾念那微薄的旧情,他该将她丢出去的。   可是他有必要吗,为了那一件小事,气她到现在!   时间明明才过了几秒钟,却好像被拉长了好几分钟甚至几十分钟,姜璐觉得煎熬,可傅沥行却始终没有说话。   站在他身边的易山察觉到气氛不太好,连忙走出来说:“姜小姐,您今晚受惊了,早点休息吧。”   他也曾跟着其他人喊过她太太的!   “你算什么…”姜璐真的气坏了,才伸出手指指着易山。   “姜璐,”沉默不语的男人终于开腔,打断了她即将骂出口的话,他语气平常,可却压着几分不容抗拒的威严,“易山是我的人。”   他轻悠悠的瞥了一眼过来,姜璐忍不住朝后退一步,手紧紧抓着门把,心跳剧烈的颤动。   易山是他的人,所以,她不可以骂他。   傅沥行这个人,很护短。   “那你回答我的问题,你还在生我的气吗?”她穷追不舍,似乎一定要问出个答案出来。   “很重要吗?”他语气略嫌清冷。   很显然,他还是气她的。   姜璐胸腔里憋着一股火,眼圈红红的,一咬牙,转身进去。   ******   夜深人静。   北安城往东的这片水域之后的房子唯有傅家这么一栋,占地面积广。   傅家老宅是在建国之前便有了,一直保持着原有的样貌,是这座城市根深蒂固的存在,就像傅家,是北安城最根深蒂固的望族。   而傅沥行便是这些权贵中,能够只手遮天的人物。   一辆劳斯莱斯幻影缓缓穿过林荫大道,橙黄路灯树影斑驳。   车内,男人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侧脸晦暗,偶有光线汇入,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   管家听见引擎声,立马出门迎了上去,打开车门。   “少爷,今晚怎么这么迟?”   看着傅沥行不太好的脸色,他是心疼的,总想着能有个人来分担他的辛苦,可二少爷那边…   傅沥行下车。   白色衬衣整洁,西裤笔挺,左手腕表上的钻石反射出冷淡的光泽,就像他的那双眼睛,在暗夜中浮动着没什么温度的光。   他看了管家一眼,眉目疏淡,“姜璐落水了,陪她去了一趟医院。”   管家吓了一跳,连忙跟在后面,往里走,“没事了吗?”   “嗯。”男人惜字如金。   穿过庭院,便有了一丝丝的凉意,管家走在后面看着他清俊的背影,几次欲言又止,倒被走在前面的男人发现了。   脚步停下,傅沥行转过身看了他一眼。   管家知道他的脾气,吞吐了几下,说:“那晚姜小姐突然出现在门口,又醉得实在厉害,我也不知道她住哪个酒店,所以只好开门让她进来了。   少爷,是我坏了规矩,您要罚就罚,别自己生气。”   当晚傅沥行已经睡下了,知道姜璐住进来是在清晨起床后,客房的门开着一条缝,床上躺着个人。   就算当天姜璐就离开了,管家还是没能从低沉到近乎可怕的气压中缓过神来。   傅沥行虽然没发脾气,但事后,管家总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的怒气,是从那天早上开始的。   他还记得姜璐走之后,傅沥行一言不发亲手摔碎了一个茶杯。   茶杯被他握在手心里,那天晨间刚包扎的手又流了血。   傅沥行是他看着长大的,多少还是了解,没有发脾气,却比发脾气还更伤身。   已经这么多天了。   所以之前他还没来得及把姜璐的东西收拾出去,这两天抓紧时间收拾妥当,也一并送去姜璐下榻的酒店去了。   “气坏身体就不好了。”他又加了一句。   傅沥行继续往前走,淡淡的放了一句话:“下不为例就好。”   看情形,好像情况有好转。   管家连忙点头,“是,我记住了。”   姜璐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原本的姜家在这片水域之前,与傅家还能算得上是“邻居”。   其实如果没有那段婚姻关系,傅沥行和姜璐的关系还算不错的,他们到底也算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   管家没再说什么,安静的跟在傅沥行身后进了主楼,转身去倒了一杯温开水拿上楼。   傅沥行在浴室里洗澡,他便像往常一样,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   傅沥行不太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这间房间一直以来都是管家亲自打扫的。   所以房间里什么东西摆放在什么位置,又或者多出什么东西,他心里有数。   现在,床头柜上却多了一个精致的盒子,很显然,是傅沥行刚刚放在这的。   盒子的盖子是透明的,能看到里面放着一枚复古精致的胸针。   胸针的样式很别致,是玫瑰花,红宝石镶嵌而成的花朵形状。   床头灯光照在宝石上,反射着迷惑人的光泽。   管家又看了一眼,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应该不是傅沥行的东西。   傅沥行从浴室出来,管家已经下楼了。   白皙的锁骨上还沾着几滴沐浴后的水,他走过去俯身将床头柜的水杯拿起,喝了半杯水。   放下水杯,手指移动,扣住那只精致的盒子,打开盖子,将里面的胸针取了出来。   触手冰凉,握在手心一会儿之后,渐渐有了温度。   他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低声咳了几声。   已经很晚了,这个时间的风也是凉的。握着胸针的手指紧了紧。   送姜璐去医院,遇上了小的时候,常给父亲做身体检查的医生。   “怎么脸色这么差?”   傅沥行没说什么,对方却是知道一些陈年旧事,他是长辈,硬拉着他去做了个检查。   对方眉头越皱越高,神色担忧,他看了傅沥行一眼,“最近睡不好?”   傅沥行却按着他拿过来的仪器,阻止对方的进一步检查,淡淡的勾起唇角,不甚在意的说:“这破身子,我心里有数。”   心里有数,所以很多事情,都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可他是凡人,不是神。   有太多的意外,防不胜防。   ******   白苏醒来之后睁着眼睛看天花板,想起昨晚发生的事情。   她知道,当时傅沥行并没有看到她,所有人也都没注意到她,他们只看到了姜璐,可如果看到她了呢?   也不会有什么改变的,也许换来的还是他那句阴魂不散的缠着他的话。   阴、魂、不、散!   冰冷厌弃烦腻的四个字像一道凌冽的寒风刮在她的脸上。   怎么想流泪了呢?   哎…   她快速眨了眨眼睛,眼睛却越来越酸涩,脑海里一直都是傅沥行出现在人群中,带着姜璐离开的背影。   心尖很疼。   她抬手按在左胸口的位置,越按越疼,越疼,她的手掌就越往下压,却又像在用力挤压着一颗柠檬,越压越酸,越酸越疼。   她转身,想调整一下姿势,好让自己可以更好的呼吸,结果一转身就看见躺在她身侧的白敬然。   英俊的脸面对着她,鼻梁英挺,菱唇轻抿,一只手还搭在她的腰上的被子上,怪不得觉得有点重。   以前是年纪小,会黏着白敬然一起睡,可她现在已经十八了,是个大姑娘,哥哥再这么睡在自己身边,总觉得于理不合。   她将白敬然的手抓开,“哥。”   她低低唤了一声,男人睡眠浅,在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时候,就已经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对于她将自己的手抓开的动作有些不满。   白苏下意识的以为是自己吵醒他的缘故,所以在看见他皱起眉头的时候,她就先开口了,“你今天还要上班呢。”   她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的时候很认真。   白敬然想起她小的时候,大约五六岁,喜欢赖在他的床上,胆小不敢自己一个人睡。   第二天也是她先醒来,摇着他的胳膊喊他起床,哥哥,哥哥,你上课要迟了。   其实是她一晚上睡相不好,他折腾到快天亮才能闭一会儿眼睛,可是他偏偏对她生不起气。   如今再见她这副模样,久违了,他都快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他撑着手坐起来,侧身看着她满满胶原蛋白的脸,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喑哑道:“嗯,很久没睡的这么沉了。”   这亲昵的动作过去做过无数回,可今天,白苏却有些抗拒。   她记得自己上高一的时候,白敬然那几天正好在国内,每天上下学都是他亲自接送。   他站在车门边,低头吸烟,远远看见她就会把烟熄灭了,她走近,他就会习惯性的捏她的脸。   后来被同学看到了,还笑她,知道是你哥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男朋友呢。   她表情严肃下来,“那是我亲哥,你们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不是不开窍,而是从小到大,都这样过来,太过理所当然了。   但她成年了,男女之间更应该有界限,就算是哥哥,也要有个分寸。   她将白敬然捏自己的手抓着,蹙着眉,不满道:“哥,你能不能不要老捏我的脸,又不是小孩子了,多难看。”   白敬然不以为意的将手抽了回来,又在她的脸上胡乱捏了一下,“你但凡能成熟一点,就不是小孩子了。”   白苏知道,他又在因为昨晚的事情而生气。   她不再吭声,免得一大早挨骂。   直到白敬然转身过去,坐在床边穿拖鞋的时候,她才又开口道:“而且,我已经成年了,哥,你在我房间睡,不好吧。”   说这话的时候,还挺难为情,又觉得有点尴尬,白苏用手摸了摸鼻尖,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又接着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哥哥应该能听懂。   白敬然的动作一顿,下一瞬表情自然的将两只脚套进拖鞋里,好像刚刚从眼底闪过的一丝森冷只是清晨的光影。   他的声线阴沉:“昨晚是因为担心你的小腿再抽筋,所以留下来陪你的。”   是这样的。   白苏听他这么说,那股不知名的抗拒心理顿时就消失了。   “哥哥,我的好哥哥,你最好了!”她撒娇的扑过来,从他的背后锁住他的脖子,侧着身子凑近他的耳边,说,“哥,我以后就按照你的标准找男朋友好了。”   女孩的身子软软的,发育得太过完美的柔软紧贴着他,说话的时候气息温温热热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气息,萦绕在他的周身。   白敬然忽然握拳,转头,脸几乎要贴上白苏的,强烈的男性荷尔蒙忽然逼近,白苏吓得往后缩,去忘了她现在人在床沿,这么一缩,差点就掉了下去。   被白敬然的大手一捞,将她按在床上,他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眸中涌动的暗色震慑着白苏。   一瞬间,白苏的眼底出现类似于惊慌的神色。   却是下一秒,白敬然起身,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冒冒失失。”   直到白敬然离开,门关上之后,白苏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刚刚,她居然差一点以为哥哥要吻她…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一瞬间,白苏的脸色都白了。   他是哥哥,一定是她想太多了!   白敬然是那种温文尔雅的气质,说话做事都很有绅士风度。   白苏还小的时候,就有不少的女孩子为了讨好白敬然不断的给白苏送礼物,巴结她。   因为白敬然虽然绅士有风度,但对女人却是敬而远之的,和任何人都保持在安全的距离内,唯独宠爱的就是他的妹妹。   她是哥哥疼爱的妹妹啊,刚才一定是她看错了。   嗯,是这样的。   白敬然回房间冲了个澡,换了衣服,到楼下餐厅吃饭。   白父正在看报纸,等他坐下之后,将报纸放下,声音有些严肃下来,“敬然,你昨晚睡在苏苏房间里?”   拿起咖啡杯的手僵在半空一瞬,白敬然动作恢复自然,“她小腿抽筋,我留下照顾她。”   这话说给白苏这样十八岁的心思单纯的小姑娘听听也就算了,白父是老江湖。   “我是答应你,将来可以对她表明你的感情,但不代表在她不明真相的情况下,你可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她成年了,是大姑娘了,要是传出去,不好听!   我希望你作为一个二十九岁的男人,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分寸。”   白敬然放下咖啡杯,“我有分寸,而且,不会有人传出去的。”   白父,又怎会听不出白敬然最后那句话里的威胁呢?   眉头微微蹙了一下,白敬然二十九岁了,他这才恍然意识到,他十岁出头就很独立,做什么事都很有自己的想法,就连最后他学医,他也没有制止过。   但对白敬然,他是真的太缺乏关注了。   “到新的医院上班还习惯吗?”他问道。   白敬然依然像平常一样,认真回答他的问题,“一切都好。” 第194章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那是他母亲留下的遗物   吃完早饭后,白敬然上楼拿手机,经过白苏房间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扭动门把,推门进去。   女孩又睡了过去,趴在床上,被子盖在腰间,腰以下看不见,只能看见吊带睡衣露出来的白皙背部,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来。   他看了两眼,又转身将窗帘之间的缝隙也拉上,房间的光线暗了一些。   她睡觉的时候挺挑剔,要是等会儿阳光从窗帘缝隙直直照进来,光线太亮将她惊醒,她一定会有不小的起床气。   管家当时就说他太惯着小姐了。   可白敬然并不觉得是惯着她,她是他看着长大的丫头,怎么都不算惯。   拉好窗帘后,他返回到床边。   她的小脸趴在枕头上,头发散乱着遮掩了大半张的脸,他伸手将那些头发拨弄到她的脑后,手指轻轻触碰着她嫣红的唇——   听见楼梯那边传来碍事的脚步声,眼神里的阴鸷一闪而过,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握成拳。   出去,白父刚好上来,见到他,下巴朝着房间的方向抬了抬,问道:“苏苏还不起床吗?”   白敬然面色如常,无奈笑笑,“又睡着了,她昨晚太累了,让她多睡会儿吧。”   两人相继去上班。   白苏醒了之后,管家直接将早餐端上来,隔着一条珠帘,说:“小姐,快起来吃点东西吧,这是少爷亲手做的。”   她睡的时间太久,有些懵,晃了晃脑袋问:“我哥不是去上班了吗?”   “上班之前做的,一直保温着呢,叫你醒来一定要吃。”管家说着,将餐盘放在桌上,然后就出去了。   白苏洗漱完坐下来,看见白敬然亲手给她做的她喜欢吃的东西,想到今早居然差点把哥哥想成了变态,就觉得十分惭愧。   吃完早餐后,白苏陷进沙发里,拿着遥控看电视,正好看到一条新闻,关于傅沥行的。   过去几天,但凡看到与傅沥行有关的新闻,她都会选择跳过,可今天,看到那条字幕之后,她的手却僵得难受,连按下遥控的力气都没有了。   傅沥行深夜送姜璐去医院又送她回酒店的消息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还是不免想起昨晚的那一幕,她转头看着窗外的阳光,有点刺眼,晃得她眼睛疼。   同时在酒店里休息的姜璐也看到了这条新闻。   她穿着浴袍,身子懒懒的嵌入沙发里,涂着指甲油的脚趾抵在茶几上,看着新闻将她和傅沥行有望复婚的事情越吵越烈,嘴角勾了起来,苦涩一笑。   复婚?   她握着红酒杯,贴着红唇,微微抬起下巴,喝了一口,想起好几天前的晚上的那件事。   她在酒会喝醉了,后来被傅沥行送到Twilight,开了一间房间休息,她洗了澡之后,又去了他的房间。   不得不说,酒精真的会麻痹人,不仅能壮胆,连很多事情都能选择性的忽视。   就比如,傅沥行永远都不会和她复婚。   但她还是不甘心,就连结婚那两年再不甘寂寞也不会使用的手段都用了出来,她毫不犹豫的拉开浴袍的带子,却被傅沥行按住了手。   她以为,是个男人就逃不开她充满诱惑力的身子,就算傅沥行在酒会的休息室里将她推开了,不可能心里没有起半点的涟漪。   他再是冷静清冷,也是个男人!   他掌心温热,贴着她的手背,却在她眼含春水唤出他的名字之前,他就已经将手抽了回去。   “我当年不碰你,现在也不会碰你,将来更不会碰你,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也不要让我看轻你。”   他说这话并没有表现出多浓烈的怒意,语气近乎平铺直叙,却在姜璐听来,带着浓烈的嘲讽。   她所有的骄傲都放在他面前,亲手捧上给他践踏!   她是姜家的独女,父亲在美国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她从小到大要风得雨,只唯有在傅沥行这边四处碰壁。   姜璐在傅沥行面前不敢发脾气,又头晕,直接躺在傅沥行的床上,可是傅沥行连赶都不赶她。   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房间。他身上还穿着浴袍不可能离开,可他一个晚上没再回来,直到了快天亮才回到房间。   但很快,她好像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却只能当作什么都不知情。   因为,她猜到傅沥行去了哪里。   是她被酒精麻痹了,差点忘了。   ————半年前,距离他们离婚两个月之前。   傅家有一间玫瑰花房,可她从来没有进去过。   不说她,傅家除了傅沥行之外,谁都没进去过,就连他的母亲,也不被允许。   她知道,里面的玫瑰花是在傅沥行二十岁那年亲手种下的,将近十年时间,花房里的玫瑰开得十分好,从玻璃窗就能窥见一二。   姜璐并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但傅沥行本身就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男人,他看上去无欲无求,越是这样的人,就越令人好奇,他的秘密是什么。   可终于有一次,她闯了进去,在没人的夜里。   花房里十分安静,头顶的灯是暖黄色的,照在花房里,像刻意营造出来的黄昏的氛围。   越往里走,玫瑰花开得越好,也许是那段路靠近阳光的原因,自然也离不开主人的细心呵护的缘故。   忽然听见引擎声,是傅沥行回来了!   她慌慌张张的往外跑,却不小心打翻了架子上的一个木盒子。   盒子打翻了,里面掉出来一支干枯的玫瑰花,还有…   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孩看样子七八岁的模样,她站在阳光下,穿着一条红色的公主裙,笑容明艳,像一朵含苞待放的玫瑰花…   那笑容也同样刺痛了她的眼睛!   她惊慌失措的将东西放回到盒子里,然后匆匆跑出去。   回到房间后,她失魂落魄的坐在床脚,脑海里全是照片里女孩的笑容。   那么漂亮明艳的小女孩,长大之后眉眼并没有太多的变化,只不过更加张扬明艳了。   姜璐的脸色白了白,她想,她终于发现了傅沥行的秘密。   玫瑰花房里的玫瑰,是为女孩种下的…   过了几天,傅沥行从公司回来,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   上楼回房间,经过次卧时,姜璐房间的门留了一小条缝隙,有光线从缝隙中传出来。   傅沥行的脚稍稍放慢了一些。   光线忽明忽暗,隐隐还有声音传出来,应该是在看电视。   自从结婚后,姜璐就在傅氏上班,白天工作忙,到了晚上,也没什么需要她加班的事,但她平常似乎不太喜欢看电视。   不过傅沥行没有推门进去,也没有敲门,只是随意扫了一眼,就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却是姜璐突然开门,她站在门内,双手环胸,吊带的睡裙胸口是黑色的蕾丝,沟壑若隐若现。   傅沥行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她的脖子以上。   女人的自尊心有些受挫,但她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表现出来,微笑的看着他,语气里的关心不假,“这么晚才回来。”   他的目光越过她,落在墙上的电视屏幕上,黑眸眯了眯,清泠的问道:“在看什么?”   两人结婚后,便很少有交流,就算在公司里,傅沥行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她更谈不上什么照顾。   所以这样日常生活中的对话,让姜璐出现了一瞬间的恍惚,久违了,她花了好多年才能与他这样说话,到头来却败在了婚姻上。   让她有一瞬间有想将那些话烂在肚子里的念头。   可仅仅只是一瞬间。   姜璐回头朝屏幕看了一眼,眼睛里藏着碎碎的光,淡淡的笑了出来,不以为意的说:“在看电影,洛丽塔。”   一个成熟男人,爱上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故事。   改编自一部。   她笑意吟吟的看着他,似乎在等他的反应,可傅沥行听完她的答案后,只是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他转身往前走。   却是姜璐追了两步过去,谁知傅沥行忽然停下,清冷矜贵的男人转过身来,淡漠的眸色,近乎透明,轻轻的看了她一眼,就让她感觉到一股从心底升起来的寒凉。   有些人就有这样的气场,即便他未开口,单单一个眼神就十分有威慑力。   傅沥行忽而勾起唇角,他轻轻的笑了一下,眉目疏淡,语气透着淡淡的凉意:“等我很久了是吗?”   房门留着缝隙,在他经过她门口时出来开门,甚至连电影都选好了。   姜璐知道,这个小把戏在他面前简直是小儿科。   她自己也笑了出来,眼神却十分痛苦,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沥行,所以我这么多年,都比不过一个小丫头?”   话说出口之后,姜璐就开始后悔了。   那是姜璐从小到大第一次见到傅沥行发脾气,不是暴怒,而是仅仅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甚至都不问她知道什么,如何知道。   仅仅一个眼神,要她将话烂在肚子里。   也是那句话,将她和傅沥行的关系拉得越来越远,是她自己选择去挑战他的底线,结果,失败了,惨淡收场。   离婚是必然的,而关系淡漠,却是她自找的。   回忆戛然而止。   姜璐一口将红酒饮尽,那股苦涩一直蔓延到心底,再轰然炸开,沿着四肢百骸的脉络,在身体的每个角落叫嚣。   “你自己都不愿说的事,我又怎么可能去告诉她。”   ******   白苏坐在沙发里昏昏欲睡,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但她还是按下接听键。   锦瑟的声音在电话里比较显年轻,她说:“小姑娘。”   她和锦瑟之间并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但光听这一声称呼她便猜出来了。   “锦瑟。”声音有气无力。   锦瑟嗯了一下,“我刚到会所,听几个昨晚有去拍卖会的人说,昨晚是你救的姜璐?”   其实锦瑟挺意外的。   “嗯,是我救她的。”白苏回答道。   没想到真是她。   不过,傅沥行昨晚也在现场,居然没看到白苏。   能猜到小姑娘昨晚的心情,锦瑟将声音压了下来,颇有几分关心的意味:“你没事吧?”   白苏把玩着遥控器,轻巧的说道:“救人怎么会有事呢。”   锦瑟也不拆穿她:“你没事就好。不过打电话给你还有另一件事,那天你也去了傅少的房间,见到一对袖扣了吗?”   袖扣,袖扣,又是袖扣!   白苏叹了声气,手指抠着遥控的后盖,皱着眉头,问:“那对袖扣怎么了,这么重要吗?”   锦瑟回答说:“是很重要,那对袖扣是傅少当年成人礼的时候,他母亲送他的。   一整套,少了那一对,就不完整了,对傅少来说很重要。”   傅沥行和他的母亲关系一直很好,他的母亲是在去年的年底去世的。   那对袖扣相当于是傅沥行母亲留给他的遗物了!   一想到如此重要,白苏的手下意识的去摸脖子上的那条链子…   手突然一僵!   脖子上空荡荡的。   她的项链呢!   白苏忽然慌了起来,电话那头的锦瑟在说什么,她也没注意,直接将手机丢了,朝楼下跑。   她跑得很快,三步并作两步,踩空了一脚,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脑袋一片空白。   那是傅沥行母亲留给他的东西,难怪他那么珍惜,不惜亲自到她家里来讨要。   可是她将他妈妈留给他的东西给弄丢了!   管家看见她眼睛红红的往外跑,连忙在身后追着喊她——   “小姐,你去哪啊,大太阳的别往外跑啊,快回来,小姐——”   白苏充耳不闻,她穿着拖鞋头也不回的往外跑,只模糊的喊了一声之后,跑出去拦了一辆出租车。   ******   FZ总裁办公室。   傅沥行面前的电脑上显示的是今天被传得沸沸扬扬的新闻,文字中还有几张照片,从他在拍卖会场,到他送姜璐回酒店,每个地点的照片都有。   但网络上和电视里的新闻已经平息下来,这些照片全都发到他的电脑上。   就在他的手指准备按下删除键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却被第一张照片吸引了过去,眼神定格在某个角落,久久移不开。   鼠标点击,放大,拖动…   照片是昨晚会场园林的人工湖畔,即使是晚上时间拍的,清晰度也不低,能看清他和他身边围着姜璐的那些人,以及,那个蜷缩在后面,被人遗忘了的身影。   是个女孩,她浑身湿漉漉的,漂亮的长发贴伏着,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抓着小腿,看样子,很不舒服,像是…   傅沥行的薄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   女孩的目光紧盯着人群,像是透过人群要看什么。   看不清她的整张脸,只能看见她隐藏在黑暗里的侧脸,淡淡的,落寞的神情。   易山接到内线,立马进来办公室。   “去查一下,昨晚救了姜璐的人是谁?”   这件事,但凡昨晚在他离开之后,还留在现场的人,都知道是谁救了姜璐,园林的人自然也会知道。   易山只是出去打了个电话,很快就回来,想到在电话里听见对方说出的名字时,他着实被吓了一跳。   走进办公室,先是看了傅沥行一眼,旋即低下头,余光盯着男人放在桌上的手随着他的话而缓缓握了起来,分明的指节泛着森冷的青白色。   “傅先生,昨晚救了姜小姐的是白苏小姐,后来白小姐好像小腿抽筋,被白先生送回家了。”   ******   管家正在楼下焦急等白苏回来,可人都出去将近两个小时了也没回来,手机也没带,直接丢在房间的沙发上。   这烈日当空的,她跑那个地方干什么去了?   忽然,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怕是找白苏的。   管家接起,“喂,您好。”   通话沉默了近两秒。   “白苏呢?”低沉清冷的男人的声音。   果然不是推销电话,是真的找小姐的,他连忙说:“我们小姐出去了,手机没带。”   “去哪?”   “好像说,去云园了。”   ******   云园就是昨晚举办慈善拍卖会的地方。   白苏下了出租车之后就往里面跑,但这个时候的园林是不对外开放的,白苏硬往里面闯,“我进去找东西,你们放我进去!”   保安拦着她,“这位小姐,现在不是对外开放时间,您不能进去。”   白苏立刻亮出自己的身份,“我是白家的小姐,昨晚来参加慈善拍卖会的时候,丢了东西在里面,我要进去找。”   两名保安面面相觑,拿不定主意,给园林的管理员打电话:“昨晚来参加拍卖会的白小姐说落了东西在里面,要进去找。”   挂了电话后,保安客客气气的对白苏说:“白小姐,请吧。”   随后,白苏就跟着保安往里走,保安回头问她东西丢哪了,她说:“应该是在人工湖那边。”   闻讯赶来的管理员过来就看见白苏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连忙过去,“白小姐,您找什么,我们帮你一起找。”   “一条链子,对了,你们这的清洁工有看到一条挂着袖扣的链子吗?”   管理员摇头,“并没有。而且在这里工作的清洁工都很老实本分,捡到东西都会上交,也许不是掉在这里呢?”   “不可能。”白苏否定道。   昨晚她从拍卖会场出来,沿着长廊走的时候,还摸着那条链子呢,后来是听见姜璐落水喊救命,一路跑过来,之后…   白苏的目光忽然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在保安和管理员还来不及阻拦之前,她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保安和管理员吓得脸色都变了!   两人纷纷跳下水,帮她一起找东西,这白家小姐,还真是…   太敢来了!   白苏跳下湖之后,一头猛扎进水里。   昨晚姜璐落水的大概位置她还记得,她游了过去,再次一头扎进水里…   一个多小时过去。   白苏有些体力不支,而保安和管理员显然也支撑不下去,三个人坐在岸边。   管理员抹了一把脸,气喘吁吁的说:“白小姐,您的东西可能真不是丢在这的,要不您再去别处找找?”   白苏摇头,“一定是掉在湖里的。”   说着,她又要跳下去,被保安拦了一下,管理员用哀求的语气对她说:“求您了白小姐,您再找下去,出事可怎么办啊,现在又是太阳正当头的时候,别下去了。”   白苏听懂他们的意思了,“你们是怕我出事,好,我先把话放这里,我要是出事了,你们免责!”   说完,她直接跳了下去,一头扎进水里,身子淹没在粼粼的湖面下。   保安和管理员拦不住,也没体力了,只能在上面盯着她。   人工湖并不太深,隐隐还是能看到她的身影。   白苏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耳朵里轰隆轰隆的响了起来,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太阳从湖面投射进来,忽然在她前方不远处发出一道反射的光。   找到了!   她游过去,攥在手心里,像找到失而复得的珍宝,眼眶发热。   “找到了!”她游到岸边,单手搭在岸边的石板上,喘着气。   手里攥着那两颗硌手的钻石袖扣,她突然哭了出来,“差点以为找不到了…”   却是眼前出现一双锃亮名贵的皮鞋。   她噎了一下,眼泪还往下淌,目光顺着眼前名贵的西装裤包裹着的笔直长腿晚上看,限量版的皮带,白衬衣,解开两颗纽扣,性感的喉结。   再往上…   傅沥行! 第195章   园林这个时候是不对外开放的,所以很安静,之前还在岸边等着白苏上岸的保安和管理员不知所踪。   四周安静的只有刚才白苏的哭泣声。   一向情绪不外露的傅沥行,此时此刻薄唇抿了起来,眉目清寒,他站在岸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从水里冒出来的白苏。   那眼神,静而冷,又如万丈深渊,深不见底,触及到他的眼眸就如同坠入一个无底洞,什么都看不出来,也猜不透。   而白苏万万没料到傅沥行会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深究他眼神里蕴含着的情绪到底是要表达什么,抓着岸边石板的手忽然一抖,打滑。   她在水里游了很久,体力不支,这一滑,身子无力的往下掉——   “啊——”   就在她的身子差一点就快要沉下去之前,傅沥行俯身,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上一扯。   白苏借力,爬上岸,身后的水花飞起,在烈日下,晕开一段转瞬即逝的彩虹。   她的小腿昨晚抽过筋,刚刚跳水之前也没活动筋骨,这会儿一上岸,忽然就绷不住,小腿一抽,缩着腰,吃痛的叫了一声。   腰间一只温热的大手掌控,傅沥行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放在身后的长椅上。   长椅两边是茂盛的树木,浓荫翠盖,不热。   傅沥行拎了一下西裤,蹲下来,将白苏白皙的脚踝握在手上,低着头,额前一缕碎发挡住了他的眼神,白苏只能看见他纤长的睫毛和英挺的鼻梁。   秀色可餐,以至于她有一瞬间都忘记了小腿抽筋的痛。   直到他的手按在她的小腿肚上,犹如一道电流席卷全身,酥酥麻麻的感觉白苏差点发出不合时宜的声音,她急忙咬着下唇,下意识的要将小腿抽回来。   谁知,傅沥行的手在她的小腿上拍了一下,低沉道:“别动。”   两个字,白苏的心瞬间顶着胸腔,酸酸胀胀的。   她没再动,而小腿抽筋的情况不算严重,傅沥行按了几下之后,就没事了,她将小腿收了回来,低着头说:“谢谢傅先生。”   站起来,站在傅沥行的对面,低着眼睛手心紧攥着那对袖扣,手指缝漏出一段沾了水,摇晃的链子。   她抬眸瞟了一眼面前沉默不语的男人,又低头,目光落在他的腕表上,低声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不是应该陪在受了惊吓的姜璐身边吗?   “在水里找什么?”男人不答反问,嗓音喑哑低沉,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情绪。   白苏的手指下意识的抽了一下,紧紧攥了起来。   既然已经知道袖扣对他的重要性,她就不想再占为己有了。   摊开手心,一对精致奢华的钻石袖扣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   她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打腹稿,组织语言,又好像对袖扣极为不舍,想要多一点占有它们的时间。   傅沥行也不急,目光落在她的手心,脸上没有出现什么惊讶的表情,好像这袖扣在白苏身上是他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也没伸手去拿。   而是静默的,将视线又移回到她的脸上,看着她咬着的下唇,等着她开口。   终于,白苏深吸一口气。   刚才在水里哭过,声音沙哑的道:“没错,这是你的袖扣,我昨晚不小心弄掉在湖里了,还好找到了。”   她说话的时候没有看着傅沥行,而是撇头,看着粼粼的湖面,眼睛里跳进了碎光,侧着看,像蓄了泪水。   傅沥行看着她的侧脸,想到电脑屏幕上看到的那张照片,她被众人遗忘在角落,神情落寞的侧脸,又回忆起她从湖底捡到链子之后,露出水面后,又哭又笑的样子。   迈开长腿,他朝前走了一步,温热的手指直接扣上她的下巴,两只手指捏着。   力道不轻不重,那温度却烫得白苏脸颊发红,即便他没用多大的劲,她也不由自主的转头,迎上他的目光。   然后,就听见傅沥行低低徐徐的开腔问她:“救姜璐的时候掉的?”   白苏的心尖一颤。   原来他知道的。   双眼看着傅沥行,与他平平静静的对视,傅沥行的眼眸深处有一层暗色铺成开,惊心动魄,但她到底熬不过傅沥行,很快,就移开目光。   她不甚在意的说:“也许是吧。你是来替她谢我的吗?不用,就算是其他任何人,我看到了都会救的。”   傅沥行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尾,眼神在她的双眸间不动声色的游动,岑薄的唇抿了一下,唇角泛白,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白苏深知自己的情绪压不住太久,再见到傅沥行,她是难过的,委屈的,五味杂陈。   虽然这些情绪,从她和傅沥行的关系来看,是实在不应该有的,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矫情也好,其他也罢。   她只是短时间内不想再看到傅沥行!   拉过他的手,将手里的链子放在他温热的手心里,将他的手指往里弯,按了按。   她控制住自己想要紧紧握住傅沥行的手的冲动,然后像被烫了一下,迅速将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攥着衣角。   “如果知道袖扣对你来说这么重要的话,我一定不会偷…”   她停顿了一下,低头,勾起嘴角苦涩的笑了出来,纠正道:“我一定不会拿,对,我不是偷,我只是顺手拿了一下。   现在东西还给你了,你好好保管,别再弄丢了,下次可没那么好运,被我捡到。”   本来就是她偷走的东西,绕到后面,成了她做好事。   傅沥行的手指微微用力收拢了一下,眼看那对钻石就从眼底消失在他的手心里,白苏的心就像也被傅沥行的手指攥着了,不可抑止的疼。   她又忽然后悔将东西还给他,那是她和傅沥行最后的,有关联的东西了。   可现在,她亲手还了回去。   她越想越难过,说话的音调不知不觉拔高,带着颤音:“我也不是真的想要,只是那是你的东西,我本来打算留下来做个念想的,没想到是你妈妈留给你的,就算我再怎么想要,也应该还给你的。”   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再也不能缠着他,却连一点念想的东西都没有了。   傅沥行的眸色越来越暗,他收了袖扣,淡淡的对白苏说:“回去吧。”   他转身,就要走。   白苏的双腿像灌铅了一样,重的无法动弹,她突然咬着牙,朝他迈出一步,攥住他的衣袖,低着头,手指颤抖的厉害。   “傅沥行,我好像从来就没有认认真真的向你表白过,反正今天过后,我们就再无瓜葛了,我知道说再多的话都没有用,可我还是想说。   我喜欢你,我只喜欢你,你要说我不知羞耻也好,骂我阴魂不散也罢,我都要说,我喜欢你,傅沥行,很喜欢,很喜欢你。   所以,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你一定要原谅我…”   她踮起脚尖,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在感觉他的身子倏然紧绷,有要将她推开的迹象,她的力道猛然加重,将傅沥行的脖子往下压————   颤抖的红唇紧紧的贴上他。   她没谈过恋爱,也没有接过吻,就算之前去Twilight给傅沥行送生日礼物那次,主动献上初吻,她也是毫无章法的乱吻他。   这次,她大胆的,用舌尖描绘着他的唇形,一点一点的,更紧的贴着他。   明明是她一直以来都想做的事情,应该是美好而甜蜜的,她却觉得无比的苦涩和心酸。   眼角不知不觉湿润了,有眼泪掉了下来,不知道砸在了哪里,疼得她浑身都在颤抖。   她睁着眼睛泪眼模糊的看着傅沥行眼底汹涌的暗色,抱着他脖子的双臂僵硬的无法动弹,最后任性一次,自私的,在他的唇上咬了一下。   不动声色的傅先生的眼神里有明显的惊动。   白苏得意的笑了出来,那弯起的眉眼明艳动人,眼泪却成串的往下掉,仿佛十分悲伤,“我要你记得我,傅沥行,你会记得白苏的吧?”   她说着话,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在湖里游了那么长时间,终究耗费了她太多的体力,烈日当头,她终于支撑不住,身子一软。   在傅沥行的手扣上她的腰肢想将她的身子紧贴着他的同一时间,倒了下去。 第196章 她梦见傅沥行消失不见了   她梦见傅沥行消失不见了   “苏苏——”   “苏苏——”   白苏好像听见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低沉。   那人好像在担心,害怕什么,她听着听着忽然觉得心酸,想说自己没事,可忽然之间那声音越来越小。   她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那声音越来小,她追的满头大汗,终于在一个无人之境,看见一道高大的身影,却很模糊,远远的站在她触摸不到的地方。   好像随时都要消失不见。   消失不见…   眼睁睁的看着那道身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化作点点的荧光,白苏忽然湿了眼眶,大声哭了出来。   ——不要!   可那道身影渐渐的,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化作一道虚影…   她终于追过去,点点荧光从她紧攥着的指缝流走,风一吹,就散了。   茫茫苍穹下,只有她一个人。   她好像听见一道,她熟悉的,惊动她灵魂的声音在说——   别哭。   ******   白苏睁开眼睛的时候,窗外有一束橙黄色的光照进来,落在她搭在被子上的手背,白皙的肌肤下微微跳动的脉络分明清晰,充满年轻的生命力。   已经傍晚了。   她忽然怔了一下,突然掀开被子坐起来,却是一阵头晕目眩袭来,身子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   陌生的天花板,空气中却有隐隐一丝熟悉的气息,很亲切,气息钻进鼻孔的一瞬间,突然将大脑的神经全都调动起来,让她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直到,她看见床脚不远处立着的那一扇山水屏风,大脑中的某根神经像被人无意拨动的一根弦,颤了颤。   这是…   她又低头看看被子,枕头,床头柜,侧面雕花的窗棂…   这是傅沥行的房间!   她在傅沥行的房间里!   她想起自己去云园找袖扣,她跳进人工湖里,找了很久才找到。   她又哭又笑,后来傅沥行来了。   她的小腿抽筋,傅沥行还打了她的腿,然后她还了袖扣,最后还…   强吻了傅沥行!   几乎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全是自己强吻傅沥行的一幕,她在后悔在懊恼!   当时明明可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既然想给将来留一个念想的,她应该将强吻做的唯美动人。   可她哭了,还哭得那么伤心,傅沥行那么讲究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记得那样不美观的一幕。   就在她懊恼自己没出息的时候,忽然有人开门进来!   她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自己还未醒来,另一只放在杯子里的手紧紧攥了起来,要不是被子盖在胸前,一定能清晰的看到她起起伏伏的胸膛。   “装睡?”   一道带着笑意的女人的声音。   白苏睁开眼睛,锦瑟手里端着一碗甜粥,已经没有热气冒上来,是温的。   她走过来,将碗放在床头柜上,她一向守规矩,傅沥行的床没人可以随便坐下的,就算是床沿也不行。   所以,她就站在床边,弯着腰看白苏还没完全恢复血色的脸。   也是了,大中午太阳暴晒的在水里游了那么长时间,就算是强壮的男人也受不了,更何况是个养尊处优的,看着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呢?   看着白苏又惊又失落的表情,她的嘴角勾了起来,眼里的笑意多了几分讳莫如深,“你希望出现的人是傅少?”   白苏咬着下唇,点点头,可又很快摇摇头。   “到底想还是不想?”锦瑟继续笑着问她。   “如果我想,他就会出现吗?”白苏反问道,脸上的表情忽而期待忽而又是自嘲。   这一下,锦瑟嘴角扬起的弧度降了几度,又尽量委婉的,摇着头说:“不会。”   明知道是这个答案,白苏心里还是会有几分失落感。   她苍白无力的笑了笑,一张精致的小脸上写满了伤心的情绪,她藏不住的。   锦瑟也没说什么,而是扶着她坐起来,靠在床头上。   白苏直到坐起来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穿着的居然是傅沥行的睡衣,没什么血色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   这种感觉,就像她什么都没穿,就被傅沥行抱着…   啊呀,不行,太羞耻了!   锦瑟拉了一把圆凳坐下,坐在床边,看到她红成猪肝色的脸,出声示意她回过神来,“在想什么淫荡的?”   白苏瑟缩了一下,连脖子都红了,灵动的大眼仿佛有湿漉漉的水光在晃动,“我没有!”   “都写在脸上了还没有呢?”锦瑟笑着伸手去拿床头柜的碗。   捏着勺子舀起一勺,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她喝粥。   “傅少算得真准,他猜到你这个时候会醒来,所以叫我提前准备好甜粥,这个时间进来看看。”   一口粥噎在咽喉中,白苏并不意外,傅沥行有时候真的很像能洞悉一切的仙人,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中。   只是她想起的是自己醒来之前的那个她哭得歇斯底里的梦。   虽然只是一个梦,可她总觉得那道虚幻模糊的身影是傅沥行的。   从白苏很小的时候就听过了,傅沥行不是长寿的,他活不长。   虽然很少人会拿出来说,可她在私底下,无意间听过。   她越想越难过,眼眶微微湿润,心尖酸胀地顶着胸腔。   她的喉头发硬,咬着下唇点了点头,说着不相关的话:“嗯,很好吃。”   锦瑟看了看她沾着泪花的睫毛,抓着勺子的手顿了一下,无声的叹了一声气,然后微笑着说:“当然,这是我亲手熬的粥。”   白苏才想起一件事,闷声低着头问:“你不用去Twilight吗?你可是老板,不以身作则,小心员工消极怠工!”   因为现在已经傍晚了,Twilight取名暮光之意,即为在暮色之后,便是赚钱的好时机,能赚得盆满钵盈。   锦瑟依然笑着看她,语气里像是开在玩笑的说:“Twilight哪有你重要,快把这碗粥吃完了吧,你午饭都没吃,一直昏睡到现在。”   白苏是真的饿了,一碗全吃完了。   吃完后,锦瑟问她想回家了吗,白苏虚弱的靠着床头,说:“我的头还晕着呢,我是病人。”   说着,她又躺了下去,滚了一下,将傅沥行的被子裹在身上,将有他的气息的被子严严实实的裹着自己,只露出一张虽然苍白却依然掩不住明艳的脸。   她睁着灵动的大眼睛看锦瑟,大有不走的意思。   锦瑟好笑的看着她,摇摇头,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锦瑟走了之后,白苏忽然之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傅沥行的房间,傅沥行的床,有傅沥行气息的被子和枕头,所有的,都与傅沥行有关。   她却因为那个梦,空落落的,隐隐泛着疼。   ******   锦瑟出了房间之后,将碗递给外面守着的佣人,佣人对她说了一句什么,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朝着傅沥行的书房走去。   她走到门外,停了一下,然后轻轻的扭动门把开门进去。   男人就坐在书房的落地窗前,阴沉沉的书架在他的身侧,将他的半张脸都掩在阴影中,他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一动不动。   另半张的脸被夕阳的余晖笼着,纤长的睫毛的末端晕出一圈淡淡的光晕,将半张脸衬得有些虚幻,不真实,如梦幻影,好像随时都可能消失不见了。   锦瑟的呼吸一滞,视线下移,落在男人骨节分明的手上。   他正攥着个什么东西,从指缝露出一段被夕阳照得泛着光泽的链子。   忽然,他的身子一动,抬起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唇上,压抑的咳了几声,锦瑟连忙过去,倒了一杯温开水,走近他。   “傅少,医生说了让您多休息,您还不听。”   傅沥行每天的睡眠时间加起来不到六个小时,最近恐怕五个小时都不到了,他的睡眠质量越来越差,身体每况愈下。   锦瑟的眼圈有些泛红,她撇过脸,透过落地窗的玻璃看楼下的花房,花房顶上有一块透明的玻璃,一眼能看见里面开的最好的玫瑰花。鲜艳的,充满了生命力。   和眼前脸色不好的男人行程鲜明的对比。   傅沥行淡淡一笑,接过水杯,“他要是肯愿意回来,傅家就交给他了。”   锦瑟知道他说的是谁,是傅家的二少爷,傅沥行的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关于这事,锦瑟只有听的份,没有插嘴的份,连开口提及的份都没有。   她说的是另一件,刚刚佣人对她说的事,她低头在傅沥行身边,说:“白小姐的哥哥来了,要接她回去。” 第197章 他将药片丢进牛奶中   他将药片丢进牛奶中   锦瑟说完之后,傅沥行静默了片刻,他放下杯子,玻璃杯折射出来的暖色光线投进他黑色的眼瞳,瞬间就没了踪影。   他低声咳了几声,脸色愈发显得苍白,歇了一会儿,他看着锦瑟,伸手,手心朝下,链子上的吊坠就垂了下来,左右摇摆。   吊坠上的钻石泛着耀眼的光芒,锦瑟定睛看了看,表情微愣。   没想到吊坠竟是傅沥行找了许多天的那对袖扣!   “放好了。”男人低沉的嗓音里透着几分沙哑。   锦瑟连忙接过来,袖扣被傅沥行的手攥久了,上面的温度和傅沥行的相差无几。   锦瑟心念一动,微微蜷了一下手指,及时收拢袖扣上的温度,好像这样做,就能够挽留什么。   即便她知道,这么做,并没有什么用。   傅沥行起身,墨蓝色的衬衣衬得他身形挺拔,背影清俊。   他慢慢眯眸,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从天际渐渐消失,他的五官在幽暗的光线里逐渐深刻起来。   他开口,声线里透着几分孤冷的清泠:“你刚刚说,谁来了?”   锦瑟已经将东西放好了,就放在傅沥行平常珍藏珍贵的东西的地方。   她回身,走过来,重复了一遍,说:“白敬然,他说来接白苏回家。”   ******   傅沥行走出书房经过主卧的时候脚步停了下来。   锦瑟出来的时候未将门关死了,留下三指宽的缝,这个角度看进去,透过屏风的镂空雕花可以看到床上拱起来的一坨。   看得不算特别清楚,但能听见女孩哼哼唧唧的发出来的声音,像是…   在哭。   傅沥行不走,锦瑟只能跟在他后面一起停下来。   走廊的灯还没打开,暮色从尽头的窗户延伸到脚底,傅沥行的那双黑眸融了暮色,暗沉而深邃。   随后,锦瑟就听见他清冷的开腔:“你先下去。”   “是。”   白苏跪趴在床上,一张小脸几乎全埋进枕头里了,脸上有汗也有泪,突然听见脚步声,她的哭声一噎,但已经来不及了。   傅沥行将被子掀开,两人四目相对。   白苏就像一只受到了惊吓的小白兔,红着眼睛。   她一开始以为是锦瑟去而复返,所以压根就没有什么心理准备,这一扭头,结果就看见傅沥行清俊的脸,与她只有几步之遥。   她的心脏狠狠缩了一下五指抽痛的攥了起来,低着眼睛看自己的手。   其实她并看不见自己的手,傅沥行的睡衣对她而言太大了,手和脚都在衣裤里,她小小的身子缩在里面,好像套了一个布袋。   所以,外人也很难看到她的身子在发抖。   傅沥行的目光落在她被泪水沾湿的脸,眉头皱了起来。   白苏却突然一个转身,抱着膝盖背对着他,说:“我,我做噩梦了。”   她的声音闷闷的,是哭过之后才有的,像是包含着很多委屈和伤心的情绪。   白苏小小的一团身子在深蓝色的床上,特别让人有一种保护欲。   傅沥行的眉眼影沉沉,他坐下,床边下陷,白苏的心跳也跟着沉了一下。   她抱着膝盖,下巴紧紧抵在膝盖上。   傅沥行忽然朝她伸手,掌心朝上,白苏的心又猛的向上窜了一下,抵着嗓子眼,发胀发热。   光线昏暗,傅沥行的手掌白皙,隐隐还能看见掌心的纹路。   她看着那只朝她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的咬着下唇,不明白傅沥行这么做是为什么,但还是将手轻轻的,小心翼翼的搭在他的手上。   他的手很温暖。   白苏十五岁的时候就知道,这样一个看着清清冷冷,谪仙一样的人物,是有温度的,而且温度很刚好,是那种润物细无声。   其实又像温水煮青蛙,白苏觉得自己就是那只青蛙,在她十五岁那年,就跳进傅沥行这一锅温水中。   痛吗?   痛的。   可她心甘情愿。   修长的手指包裹着,将她柔若无骨的手包裹在手心里。   “白苏。”他叫她的名字。   低沉悦耳,余音绕梁。   白苏想起梦里有人喊她苏苏,也是这样的声音,她的心忽然酸了一下,眼眶不可抑制的红了。   她突然转过身反握着他的手,浑身哆嗦,“傅沥行,你…你是不是…”   其实你是不是没有那么厌烦我,你是不是没有那么烦腻苏苏?   傅沥行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也没有因为她突然反握着他而诧异,没有多余的情绪。   他打断她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的话,问她:“为什么喜欢我?”   白苏被他的问题问得怔愣了一下,睁着大眼睛看着他近在咫尺,却苍白的有些过分的脸,心又是揪了一下疼得她鼻头一酸。   可也因为握着傅沥行的手,她的心跳杂乱无章,脸颊也微微泛红了。   她游移不定的说:“因为…”   傅沥行并不着急知道答案,他极有耐心的坐在床边,握着也被她反握着手,静静的等待她的答案。   白苏其实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傅沥行,或者说喜欢他什么,她只是喜欢他。   她非常清楚的知道,此生她也许都很难再遇见傅沥行这样的男人。   她想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低头嘟哝了一声:“你这人,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答不上来就算了。”傅沥行语气里似乎有叹息声,他重新将视线落在她颤动的睫毛上,另一只手托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   他忽然凑近她,白苏看见他湛湛的黑眸平静而冷淡,他又问:“那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是十五岁那一年,就像现在一样,我握着你的手?”   那是白苏十五年里第一次,也是她迄今为止第一次,掌握了一个人的生死。   那把匕首被她握在手里划过那个人的咽喉时,那种恐惧的感觉,她此生都不愿再经历。   她害怕恐惧到了极点,也是后来傅沥行手心温暖的温度带离她逃脱恐惧的枷锁中。   所以,傅沥行的温度,她一直铭记于心。   她看着傅沥行,完全猜不透他为什么要问她这个问题。   可傅沥行的眼神看似平淡,可无形中好像在给人施压,她无处逃避,脸颊越发红了,毫不犹豫的点头,“是。”   是,就是那一刻,她喜欢上了傅沥行。   并且将这份喜欢一直藏在心里。   得到答案的傅沥行,意外的眉眼温和的看着白苏。   他淡淡的笑开,如墨的眉眼在渐暗的天色里显得十分迷人,像罂粟花,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明知不可靠近,白苏却无法自拔。   傅沥行松开白苏的手,站了起来,他站在床边背对着她,身形高大,轮廓深邃。   隐隐中,白苏察觉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下一秒,傅沥行开口,清凌凌道:“所以,你还认不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危险中最正常不过的心理反应,你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带给你的安全感。”   就像灾情之中,有遇难者喜欢上消防官兵。   白苏脸色一僵,她忽然从床上下来,从后抓着傅沥行腰间的衣服,名贵衬衣的手感极好,她攥着,却好像什么都抓不牢,浑身颤抖得厉害。   “傅沥行,你不要这么残忍就否定我对你的感情,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又怎么可以这么轻易的判我的刑!”   傅沥行没有回头,淡漠的开口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白苏哑口:“我…”   傅沥行觉得已经够了。   一切,都已经够了,她明白也好,不明白也罢,最该明白的应该是他自己。   白苏的手指被他强行掰开。   他的背影融在暗影中,转身,决绝的走了出去…   ******   车子开进白公馆。   白敬然将白苏从车上抱下来,白苏无力的看了他一眼,哑着声音说:“哥,我自己可以走。”   白敬然低头看着她无神的眼睛,她在说完后,眼神移开,不知道在看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看。   所以,她没有看见白敬然眼神里倏然划过的一丝暗芒。   “你都体力不支晕过去了,自己怎么走,听话。”   其实白苏也没有力气挣扎,又或者没有心情挣扎,此时此刻,她就想躲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消化自己的情绪。   白敬然将她放在床上,拉过薄被盖在她的胸口,说:“我下去给你泡一杯牛奶。”   白苏有气无力的嗯了一声。   厨房的佣人已经不在了,管家去了副楼处理事情,所以偌大的一楼只能听见有人下楼梯踩着木质阶梯发出来的声音。   一声一声,随心附和。   白敬然下楼,转身进了厨房,动作娴熟的泡了一杯牛奶,西裤的口袋里,他摸出一瓶棕色的玻璃瓶,旋开盖子,磕出一颗白色的小药片。   丢进牛奶中。 第198章 谁都不能抢走我的苏苏   谁都不能抢走我的苏苏   白苏靠坐在床头上,抱着膝盖,身上穿着的还是傅沥行的睡衣。   她的衣服湿透,在湖里被尖锐的石头刮破了,锦瑟帮她换下来之后就丢了。   回来的路上,白敬然好几次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出神,有一次白苏转头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那是她第一次从哥哥眼里看到了陌生的情绪。   森冷,狠戾。   那眼神,似乎要直接将她身上的衣服灼烧化作灰烬一般。   一向温润亲和的白敬然从来不会出现这样的眼神。   这样的白敬然不禁令她有些骇然,脑海里还想起了清晨,他将自己掼倒在床上,双手压在她的头两侧,脸靠她很近的一幕。   害怕,心惊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   但这种感觉仅仅只是一瞬间,白敬然伸手过来的时候,她像是受了惊瑟缩了一下。   他的手停顿在半空,然后不动声色的将她揽了过去,拍着她的背心,问她:“怎么了?”   其实没怎么了。   白苏觉得是她自己想太多了,是她最近屡屡在傅沥行那边受挫,看什么都不太顺眼,情绪也不太好。   她像往常一样,被白敬然揽着,倒在他的腿上,很疲惫,一路闭着眼回来的。   这会儿她也无暇分神或是注意白敬然最近细微的改变。   她看着窗外的夜色,脑子很乱,一会儿是十五岁那年的冰天雪地的那一晚,一会儿是之前傅沥行的拷问。   她究竟明白还是不明白?   傅沥行三十了,他见识过太多前赴后继的女人,也看透情情爱爱,他处变不惊,而她涉世未深。   白敬然开门进来的时候,白苏还对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身上穿着宽松的男人的睡衣。   握着牛奶杯的手紧了紧,眼底一丝暗芒划过,他走过去,脚步声不轻不重,可是女孩陷入沉思中,压根就没听见。   “苏苏。”他嗓音喑哑,叫了她一声。   白苏像是忽然间从梦中惊醒,转过身,白敬然已经走到床边了。   她闷闷的叫了一声哥哥,无精打采,满脸疲惫,眼神落寞。   他坐下来,将牛奶递给她,“喝了之后好好睡一觉。”   白苏点点头,仰头喝了大半,放下握在手上,忽然问道:“爸呢?”   怎么她都回来这么会儿了,也没听见任何动静。   白敬然扯动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他很早就睡了。”   白苏的心紧了一下,“今天怎么这么早睡,他是不是不舒服?”   说着,她就要下床,却被白敬然按着肩膀制止了。   他耐心的解释着说:“爸没有不舒服,只是最近公司的事情多,他有些累了。”   听见白敬然这么说,白苏点了点头,稍微放心下来,却又忍不住问他:“爸当年要你接他的班到公司去,你为什么拒绝?如果你去公司的话,爸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我没有兴趣。”   白敬然说话的时候笑容浅浅,白苏竟觉得有几分意味深长。   “爸总是开玩笑,说已经指望不上你了,希望我将来嫁的丈夫能为他分担。”白苏说的轻松,却是心中一痛。   又想起了傅沥行,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就任由那种酸胀的感觉在心尖上放肆作祟,痛着痛着,就有点麻木了。   “苏苏希望我为爸分担吗?”白敬然忽然问道。   白苏并不觉得这句话接得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依然轻松的说:“当然,但如果哥哥你不喜欢的话,不用勉强,其实公司里还是有很多爸的得力助手。”,白敬然笑笑,伸手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女孩明媚妍丽的脸令他有些心猿意马,手指往前移,轻轻挂蹭着她的脸颊。   他别有深意的说了一句:“如果是苏苏希望的话,也可以。”   白苏心中欣欢喜。抬手,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白敬然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   现在还是盛夏的天气,刚刚下楼泡牛奶,白敬然有点热,将衬衣的扣子解开三颗,露出一大片胸膛小麦色的肌肤。   白苏看了一眼,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白敬然的脸在她的视线里扭曲,模糊,耳朵嗡嗡作响,再次清晰看着他的脸的时候,他的手里多了一条红色的吊带睡裙。   白苏艰难的开口,痛苦道:“哥,我的头好晕。”   他单手托着睡裙,坐在她身边,长臂一捞,将她抱在胸前。   女孩软软的身子柔若无骨般,靠着他。   他压低嗓音在她耳边问道:“是不是提不起一点力气?”   白苏耷拉着脑袋,看着他手里的那条睡裙,张张口,连说话都费力,只能点点头,回答白敬然的话。   白敬然低声笑了笑,“没关系,我给你换。”   搭在白苏肩上的那只手微微一用力,往下一拉,白苏身上穿着的傅沥行的睡衣就被他往下拉了一段。   睡衣的领口对她来说过大,这么一拉直接到臂弯,女孩雪白玲珑的身子尽显无疑。   白苏在点完头之后,就已经闭上了眼睛。   像睡着了一般。   她无知无觉,也不知道白敬然正在对她做着什么。   白敬然将她身上男人的睡衣褪尽,丢在地上,再亲手给她换上自己的睡裙,温热的吻落在她的唇角,无法克制的轻咬了一下,睡着了的女孩不舒服的皱了一下眉头,他这才将她放倒在床上。   他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幽幽的说道:“苏苏,你太不听话了。   若不是你为了傅沥行连自己都不顾了,我也不会走到这一步。别怪哥哥,我只是太爱你了。”   关掉床头灯,地上深色的睡衣被人拿起…   阴暗的角落里,白敬然一手拿着男人的睡衣,另一只手按了一下打火机,火苗窜起,化作火舌舔着衣服…   火光亮起,照亮男人阴沉的脸庞,那套睡衣被火焰吞没,慢慢的,烧尽。   “没有人能抢走我的苏苏…”   ******   白苏病了,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整天都只能在床上渡过。   本以为是前一天顶着大太阳在水里呆了太长时间导致的虚脱,可已经过了三天,她还是有气无力,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声音细若蚊吟。   医生来检查过,并没有检查出什么问题,白父又将她送去医院做了个全面的检查,还是什么都检查不出来。   白父急的焦头烂额,这个节骨眼上公司走出了一点事情。   一直都风平浪静的公司,突然财务那边出现了漏洞,跟进的几笔重大订单也被人截胡了,公司为了这些订单花费很多人人力物力,到最后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一边是疼爱的女儿,一边是自己苦心经营的公司。   两边的重担压得他快喘不过气。   白敬然走进房间,一边挽起衬衣的袖子一边说:“爸,苏苏这边有我照顾,这几天我先不去医院了,你也别太担心。”   白苏几乎是白敬然一手带大的,听到他说要亲自照顾白苏,而且他对白苏有情,照顾白苏比其他任何人包括他这个作为父亲的都来得细心。   况且,医生说查不出任何问题,但也没有潜在的危险,也许真的是因为白苏太娇贵,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恢复体力。   他走到白苏床前,弯着腰看女儿,心疼道:“爸爸先去公司处理一点事情,处理完我就尽快回来,你在家好好休息,哥哥会照顾好你的,嗯?”   白苏小声的说了一个好字,嘴角向上勾了勾,示意自己没事,叫他不要担心。   白父下楼之后,白敬然坐在白苏床边,问她想吃什么东西。   白苏望着白敬然,眼神忽然出现了惊慌的神色,她抬手,被白敬然一把握住,只听她断断续续颤抖的,小声的问:“哥…我是不是生了什么病,你们不敢告诉我啊?”   白敬然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笑容温柔,“不是,有我在,你不会有事。”   他亲自下厨给白苏做了早餐,厨房的佣人都被他屏退,就连管家也出去了。   微波炉里的牛奶热好了,他打开,拿出牛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棕色的瓶子,磕出一片白色的药片,丢进牛奶中。   白苏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白敬然走进去,将她抱了起来,揽在身前,亲自喂她吃了早餐,将一整杯的牛奶喝完。 第199章 苏苏,你觉得我们像吗?   苏苏,你觉得我们像吗?   白苏吃过早饭后,白敬然就在房间里陪她。   她精神还好,就是没办法下床走动,提不起力气。   “哥…我是不是得了什么肌肉萎缩的病?”白苏说话慢慢的,一字一句的说,言语里充满恐惧和不安,两只灵动的双眼泛着水光。   她越想越害怕。   尤其自己的情况,和肌肉萎缩的症状太像了,否则她怎么会平白无故走不了路,手也提不起来,连最最简单的自己吃饭都做不到。   她的脑洞一向很大,越想越多,想到后面,脑海里不知不觉想的都是傅沥行。   想到他决绝的背影,想到他问自己为什么喜欢她,到这一刻,她被恐惧笼罩,想到最多的不是自己被傅沥行一次次拒之千里,而是,她也许再没机会去追他。   她害怕到全身都抖了起来,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白敬然的目光猝然紧了一下,将餐盘递给管家,管家出去。   他坐在床边又靠近了她一些,低头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边,额角的青筋紧绷着,低沉的说道:“没有你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病。   也许是因为你太喜欢乱跑了,老天爷要惩罚你一段时间。”   太喜欢乱跑了,喜欢跑向别的男人。   白敬然撑在枕头上的两只手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凸显出来的弧度绷得紧紧的。   “是吗?”白苏心里重复了一遍白敬然的后面那句话,微微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下颌被人钳住,白苏怔鄂了一下,目光和白敬然深暗的眼神对上,“苏苏,乖乖在家里,哪儿都不要去,别再乱跑了,嗯?”   他的手指有力,指腹上有一层薄薄的茧。   白苏被他这么一抓,脑子里也没办法想起他的了,注意力集中在他的手上,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哥,你手上怎么会有这么多茧?”   应该是很早就有了的,只是她没有关注,所以今天才发觉。   他是妇科大夫,不是外科拿手术刀的医生,从小到大又都是养尊处优的,怎么会有这些茧?   白敬然不动声色的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笑道:“几个茧而已,何必在意呢。”   他轻易转移了话题,问她中午想吃些什么。   他不说,白苏也没打算刨根问底,况且就像他说的,几个茧而已,是她小题大做了。   她无力的说:“我躺着太无聊了,想看电视。”   白敬然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让她靠着自己的肩膀,拿起遥控打开电视,从观看记录里找到她一直在看的一部言情的狗血电视剧,叫什么《秋山恨晚》。   白敬然平时不看电视的,并不知道这部电视剧讲的是什么故事,他一手揽着她,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和什么人发信息,手机时不时传来震动声。   白苏却并没有在意。   后来她看得直掉眼泪,白敬然心疼得不行,丢开手机拿起遥控转了台,挑了一个搞笑的综艺节目看。   白苏的声音虚虚弱弱的,小声抗议:“我要看刚才那个,哥,转回去。”   她半个身子都靠着他,说话的时候眼睛也看着他,水汪汪的,睫毛上还沾着泪水,看上去既可怜又动人。   白敬然对白苏撒娇的样子总是容易心软。   他疼了她十几年,自己疼着长大的丫头,她想要什么,他都会给她,但唯独傅沥行,或者其他任何除了他之外的男人。   他依着她,返回到刚才的电视剧过去。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怎么就那么吸引她的注意力,直到他发现男主角身上有几分傅沥行的特质。   比如体弱多病,比如人人尊敬,清冷矜贵的气质,但唯独,傅沥行没有男主那般深情。   也许,她想到了自己。   越看,抱着她的那只手就收的越紧,最后疼得白苏抽了一声气,皱着眉头,他才稍稍松开一些,唇角紧抿着。   十五岁之前,她只围着他转,被傅沥行救了一次之后,她满心满眼的只有傅沥行。   另一只抓着遥控的手颤了几下,白敬然的目光再次扫向屏幕,眼神里多了几分冷冰的暗色,剧情正好卡在女主回忆过去。   原来,女主和男主在多年前一直是以兄妹的身份在一起生活的。   看到这里,白敬然眸中划过一丝暗影,他抓着白苏的肩膀,偏过头去问她:“他们是兄妹,这种违背人伦的电视剧也能播?”   白苏眼角还挂着泪,被虐到了,说话声本来就小,这会儿闷闷的,委屈至极,“他们又不是亲兄妹,有什么关系?”   不是亲兄妹,所以没关系。   白苏浑身无力的靠着他,所以并没有看见白敬然的黑眸亮起来的一丝光线。   只听他重复了一遍她的话,“所以,不是亲兄妹,就没关系是吗?”   她点了一下头,眼睛眨了一下,眼泪掉了下来,心里暗叹太虐了,“当然了,就算是古时候,还有表兄妹结合的,他们又不是亲兄妹,更没问题了。”   她理所当然的以为白敬然和她差了十一岁,有很大的代沟,看不惯男女主这样的感情,所以她一心只想为男女主抱不平。   白敬然只是笑笑,唇角勾起的弧度愈发深刻,侧头,在白苏看不见的地方,轻轻的在她的头顶上落下一个吻,很轻,白苏没有察觉到。   他的眼神里尽是宠爱,声线低柔:“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整天,白苏哪都去不了,看完电视后,吃了午饭,被白敬然抱回到床上睡了一觉,醒来之后白敬然再帮她洗头发。   她躺在椅子上,白敬然动作轻柔的一手把着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拿着花洒冲掉头发上的泡沫。   哗哗的水声很柔和,这样温馨的一幕不经然勾起了她的回忆。   她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白敬然也这样给她洗头发。   那时候她不听话,经常弄得白敬然浑身湿透,他从来没骂过她,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耐烦,总是有办法哄着她乖乖洗完头发。   “哥,你对我真好。”她由衷的,发出一声感叹。   白敬然拿着花洒的手一顿,微笑着说:“我会一直对你好。”   只要你听话。   当天晚饭的时候,白敬然端着餐盘进来,白苏想自己坐起来,谁知撑起来的手忽然一软,整个人失去了支撑力,往床边倒了下去。   “哐当”白敬然丢了餐盘跑过来,将她稳稳的捞进怀里,“等我来不行吗?”   白苏额头沁出一层细汗,恼怒自己没用,眼角红红的,咬着下唇才将那股恐惧感压了下去,可声音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着说:“我变成废物了…”   白敬然的心尖一疼,更紧的抱着她,“只要你乖乖的,很快就好了。”   白苏只当他这是一句安慰自己的话,没往心里去,却是身子一僵。   白敬然抱着她的姿势太多暧昧,超乎了兄妹之间应该有的分寸,尤其是在他说完话之后,似乎还吻了她的发迹,顿时头皮像是通了电流,一阵发麻。   她隐隐觉得不安,下意识想推开他,却又使不上力气,“哥,我没事了。”   她的手贴着他才胸膛,虽然力气很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白敬然还是接收到她排斥的信号。   她又开口道:“哥…”   他的手发狠的抓着她的双肩,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有汹涌的暗色,忽然凑过去,吻住了她的唇。   白苏的脸色瞬间刷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人推开。   她惊恐的看着他,看着眼前成熟稳重的男人,“你,怎么可以…我们是…”   她说不出口,那些词只是从脑海里迸出来就让她惊恐地说不出话来。   白敬然将她的眼神尽收眼底,他的眼里划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知道,再瞒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况且是他优柔寡断,应该早点让她知道的。   他将白苏逼至床头,双手撑在她的身侧,将她瑟瑟发抖的身子禁锢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问:“苏苏,你觉得我们像吗?”   白苏的脑子轰的一声响,脑海一片空白。   ******   晚上白父回来了。   白敬然不在,也许在书房,也许在房间。   “宝贝,今天好多了吗?”白父一边走过来一边问。   白苏眼睛红红的,明显是哭过了的,她没回答,反倒是问他:“爸,哥哥他,真的不是您亲生的吗?他不是我亲哥?”   白父讶然,张口又闭上,唇角抿了一下,坐在床边,语重心长的说:“本来也打算在你成年之后告诉你的,既然他已经告诉你了,你知道也好。”   “为什么,你们都骗我吧,他明明就是我哥哥,我从小都是他带大的,他是我哥哥啊,爸爸,你是不是老糊涂了!”白苏越说越急,口不择言。   白父没想到她的情绪会这么大,“苏苏,就算他不是爸爸亲生的,你要将他当哥哥,他依然还是你的哥哥,这并没有什么影响。”   “可是…”白苏的眼圈红了几分,“他却没有将我当妹妹,对不对?”   之前的种种,她察觉到的异常,都有了很好的解释。   白敬然,喜欢她。不,也许,比她想象的要深刻的多。   太突然了,她没办法接受,也没办法理解。   她一直视为哥哥的人,居然对她有了想法!   白父沉吟片刻,抬手给她擦眼泪,“苏苏不喜欢他?”   白苏情绪有些激动,她摇头,眼圈越来越红,“他一直都是我哥哥,如果…爸,我,我会觉得…有点变态,我接受不了。”   白父并没有将房门关紧,只是虚掩着,无意识的留了一条缝隙。   走廊上延伸了一道细长的影子,男人站在门外,冰冷的目光透过门缝望着床上说话的白苏。   她眼神里有痛苦无措,也有厌恶和排斥。   白父叹了一声气,“我原想着,我也快老了,将来照顾不了你,他真心待你,如果你也愿意的话…”   白苏痛苦的流着眼泪,抗拒的心理十分强烈,“爸,我不喜欢他,我一直都当他是我的哥哥,况且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第200章 苏苏,慢慢接受我   苏苏,慢慢接受我   白父离开之后,好一会儿,白苏的房间都是安静的。   那种像是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安静,如冬天的湖面,只有深沉的平静,风刮过都拂不起一丝波纹。   这样的安静大约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直到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白苏的心咯噔一下,她的手下狠狠抓着床单,闭着眼睛。   “哒”一声。   白敬然将牛奶杯放在床头柜上,他低眼看着闭着眼睛,睫毛颤动的人,也许是假睡也许只是单纯的不想面对他。   思及此,白敬然的嘴角紧紧抿了起来,眼眸深处划过一丝深刻的痛意。   从晚饭时间告诉她真相之后,她便当着他的面大哭一场。   十几年以来,他一直都是以她哥哥的身份在照顾着她,突然之间告诉她自己与她并没有血缘关系,她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白苏只觉得床边下陷,她的心也随之一沉。   “苏苏。”他低沉的在她耳边呼唤。   白苏听见他的声音忽然浑身像是被通了电一样,麻麻的,顿时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猛的睁开眼睛,白敬然英俊的脸近在眼前,熟悉又好像有点陌生。   很奇怪吧,明明十八年来他是她最亲的哥哥,可在知道他对自己的感情并非亲情之后,她觉得可怕,不寒而栗。   可他终究是她最亲的哥哥,在过去的十八年里,他保护她,呵护她,再怎么觉得害怕,他还是她最爱的哥哥最宠她的哥哥。   她哽咽了一下,“哥,你还是我哥哥吧?”   他们还是最最简单的兄妹关系。   白敬然笑了,看着她极力想要扬起嘴角保持微笑却始终笑不出来的样子,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笑得宠溺,“说什么傻话。”   当这样亲昵的动作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白苏再也淡定不了,她虚弱无力,眼圈发红,急切的道:“哥哥,你别这样行不行?”   她无力反抗,只能央求着。   白敬然的心疼得发紧,想到她之前对白父说的那番话,看着她的眼神冰冷且狠厉。   她觉得…他是变态吗?   白敬然的心一阵阵的放空,渐渐被疼痛填满,连呼吸都被撕扯着,疼得他拳头紧握,小臂上的肌肉膨胀。   白苏没有错过他异样的眼神。   她的心咯噔一下,却不想白敬然的手往下一捞,扣住她的后颈将她抱了起来。   白苏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是嘶哑的坚持道:“你说话啊。”   她无力的靠着白敬然的胸膛,后背感受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以及他说话时起伏的胸膛。   他似乎叹了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别想太多了,把牛奶喝了好好睡一觉,嗯?”   白苏眨了眨眼睛,眼睛又酸又疼。   她也觉得自己似乎很需要好好睡一觉,她现在脑子很乱,她必须好好睡一觉,等明天精神好了,也许一切都会比她现在想的还要简单。   她不再抗拒,白敬然拿起牛奶杯亲自喂她喝了下来。   看着占据玻璃杯五分之四的牛奶慢慢进入她的口中,听见她的咽喉传来吞咽的声音,白敬然满意的勾起唇角。   只剩下最后的五分之一不到的量,白苏已经喝不下去了,他却很自然的仰起下巴,将她喝剩下的牛奶喝完。   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举动。   白苏看得面上一阵冷一阵热。   果然,他在摊牌之后,连行为都开始变得大胆了吗?   可她并不知,这只是一个开始。   白敬然握着牛奶杯,垂眸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懵然的模样,心念一动,低头,将她唇上一层白色的牛奶吻干,舌尖轻轻舔舐,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的眼睛。   目光深情眷恋。   白苏脸色刷白,头皮一阵发麻,尖叫出声:“白敬然!”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喊过他的名字。   她是真的被吓到了!   所有的自我安慰都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她虚弱得很,尖叫出声后止不住的喘气,额头被汗水濡湿了,一层层的往外渗,一会儿就凉透了,连同心也寒凉了下去。   白敬然显然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眼底有碎裂的寒冰在闪着冰冷的光泽。   他忽而微笑着说:“苏苏,你还是太小了,想的太过简单,事实就是事实,你想要逃避,也要问问我愿不愿意,嗯?”   一股莫名的寒意顺着耳膜传到大脑,冷得她打了个激灵!   “你,什么意思?”白苏脸上的血色在渐渐退去,“爸爸告诉我了,我不愿意的话,你还是我哥哥,你亲口答应他的!”   白敬然勾起嘴角,“他算什么呢”   一句他算什么呢,白苏的脸上顿时毫无血色,她浑身颤抖着,惊恐的看着他,“哥,你…”   他将她放倒在床上,双手撑在她的头两侧,俊脸俯凑而下,在距离她的脸还有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单手撑着,另一只手很自然的游离在她圆润的肩头上。   “嘘…听话,苏苏,慢慢接受我,嗯?”   他的声线无不充满了蛊惑,白苏却听得头皮发麻。   白敬然这个动作的侵略性很明显了,他的手指在她肌肤上划过,一瞬间,她的脸上毫无血色,浑身颤抖,眼神惊惧的看着他,“爸呢?我要找他,他不会允许你逼迫我的!”   “他已经睡下了,”白敬然平静的回答她,目光轻轻的扫了一眼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接着说道,“他工作辛苦了,我给他热了一杯牛奶,保准他一觉睡到天亮,任何人都不会打扰到他。”   白苏的脑海轰的一下炸开。   什么叫任何人都不会打扰到他!   她惊恐的盯着他,一颗心抖得厉害,“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白敬然的手指勾着她的吊带。   白苏的注意力却全都在父亲身上,她止不住的颤抖,手指哆嗦着,难以置信的道:“你给爸爸下药了?”   她忽然想到自己莫名其妙的病,连医生都检查不出病因,她身体素质一向不差,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念头冲破她的脑海。   就在她即将破口而出张开嘴的瞬间,白敬然显然耐心已经耗尽了,他俯身而下,攫住了她的唇。   白苏嘴里发出唔唔声,拼尽全力的抗拒,可是她连东西都拿不起来的力气微乎其微,白敬然顺势直接撬开她的唇齿!   这是他在过去许多年里一直都想做的事情。   那么多个在她睡着的夜里,他也只是敢亲吻她的唇角,几次的意乱情迷都被他狠狠的控制下来。   他去看了当天云园的监控,白苏为了傅沥行的破袖扣在烈日下跳入湖中,她浑身湿透的抱着傅沥行,亲吻着他。   她含泪动情的亲吻着别的男人!   她明明是他的!   他一手带大的苏苏明明是他的!   想到她之前对白父说的——   【爸,我不喜欢他,我一直都当他是我的哥哥,况且你知道,我有喜欢的人了。】他一把将吊带扯下——   白敬然的唇很很凉,即使是在炎热的酷暑,他冰冰凉凉的覆盖着她,白苏的脑海却是一瞬间闪过自己亲吻傅沥行的一幕。   她动不了,四肢僵硬,手指也使不上一点力气,她越想越急,恐惧沿袭至大脑,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傅沥行,傅沥行…   白敬然尝到了咸涩的味道,却是在他失神的一瞬间,白苏用尽所有的力气咬了他一口。   白敬然吃痛,松开她。   “畜生!”她红着眼睛,满眼都是厌弃的神色。   他看着她眼角刺眼的两行泪,森冷的笑了出来,那眼神里迸发出碎裂的痛意,“你对我用这两个字?”   他看着长大,细心呵护的女孩,用刀子在捅他的心!   白苏呵气,眼泪颤抖着掉出来,“你放弃吧,我不会接受你的!”   白敬然怒极反笑,却是唇角勾起的弧度深刻冰冷,“苏苏,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了,我纵容了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收收心思了,你注定,是我的!”   他双眸猩红,手指发了狠的揉捏着她的身子,将近未近,虎视眈眈!   白苏看着这个自己最信赖的亲人,一时之间只觉得心里荒芜,眼圈止不住的泛红。   “你不是最了解我的吗?你要是敢对我用强,我什么都敢做出来!” 第201章 傅沥行,你能不能来救我   傅沥行,你能不能来救我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白苏咬牙。   她的一句话让平日里温润清雅的男人的脸上出现了狠戾的神色,手指用力的掐着她的下颌。   看着她因吃痛而扭曲的五官,白敬然的心尖颤了颤,疼痛像风一样席卷全身每一个角落。   他的心空荡荡的,一摇晃就疼,太疼了,他必须找一个发泄口,所以掐着她的力道越来越紧,咬牙切齿的问:“苏苏,你当真这么不能接受我?”   白苏觉得下颌骨都要被人捏碎了,骨骼之间发出咯咯声,她疼得眼眶直泛红,不敢相信,这是最疼爱她的人。   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贪玩,摔断过手,他心疼得不行,整夜都陪着她,只要她喊一声疼,他不管是睡着了还是醒着,都会在第一时间哄着她。   那时候他即将高考,他向来用功,夜里看书,一边还陪着她,她摔了那一次也被吓到了,半夜发了烧,做噩梦喊胡话,他就抱着她。   他说,苏苏不怕,哥哥在。   可是现在呢?   纵使他对她有情,她不愿意的事情,他不但强迫她,还对她施以暴力!   她头晕眼花,喘着气道:“我就是不接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白敬然,从小到大你都不会这么对我!”   她强烈的抗拒,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两只红眼又像极了兔子,会咬人的兔子!   白敬然微微失神,也许因为她的话也想到了曾经,双手撑在枕头上,将压着她的身子移开一些。   却是目光一顿,身下女孩的睡裙凌乱不堪,禁忌诱惑的地方已经遮掩不住了。   白苏没力气,手指也动不了,不能将吊带拉上去也不能将裙角拉下去,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只是一直掉眼泪,屈辱的低吼道:“你出去啊!”   他目光灼热而激烈,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手指紧紧攥了起来,小臂上的肌肉膨胀,青筋凸起。   白苏以为他又要兽性大发,“信不信我咬舌自尽!”   这样没常识的一句话,白敬然看着她的眼神即是无奈又是宠溺,嘴角勾了起来,竟笑了笑。   片刻,他叹了声气,将她的裙子拉好,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然后用手指揩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他俯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低沉的道:“咬舌是不能自尽的,况且,你能有多少力气,嗯?”   白苏的头皮一阵发麻,她收住眼泪,眼睫毛上还挂着泪花,咬了咬下唇,颤抖着问他:“爸呢?你究竟把他怎么样了!”   白敬然的眼神从温柔宠溺渐渐化作冰冷的利剑,勾起唇角,“喂他吃了点东西,够他睡上几天的了。”   “混蛋!你为什么这么对爸爸?为什么,为什么!”   “嘘…”白敬然俯身作势要亲她的唇,白苏吓得脸色刷白,额角又被汗水浸湿了,他才笑了笑,满意的收了回来,手撑在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   “都是些成年往事了,我没兴趣揭伤疤。”   白敬然终究什么都没说,他离开房间,白苏睁着眼睛看天花板。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她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万丈深渊之中,底下是不见底的沼泽,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脱困。   她想到傅沥行,她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被…   身上仿佛还停留着白敬然的手,恐惧感袭上来的瞬间,她差一点要尖叫!   委屈的泪水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的唇瓣颤抖的厉害,喃喃道:“傅沥行,你能不能来救我…”   你在哪?   ******   三天前——   傅宅厅堂里,傅沥行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他手里拿着茶杯,白色的瓷杯晃得光,显得他的脸色有些不好。   锦瑟站在一旁,什么也不敢说。   夜幕低垂,一身黑衣的易山踩着庭院的月色进来,在距离沙发还有四五米的位置停了下来。   他回禀道:“傅先生,白家的车走了。”   白敬然亲自来领人,走的时候揽着白苏,像护着自己所有物一样,揽得紧抱得牢。   他对傅沥行说:“我父亲很担心苏苏的安危,知道在她傅先生这里他才放心,他说相信傅先生的为人。但现在天黑了,我必须将她带回家了。”   离傅沥行最近的锦瑟看到傅沥行的手指微微攥了起来,她一愣,他在人前极少会有暴露出情绪的一面。   白苏心事重重一直低着头,只是临别之前依依不舍的看了傅沥行一眼,到门廊下,白敬然回头,明明是微笑着的,可那眼神里的冰冷太过直接。   连锦瑟都看得出来。   好像比上次在Twilight的餐厅遇到的时候,戾气还要重,锦瑟当时心跳咯噔一下。   他对白苏的在乎程度令她心中产生疑惑,可仔细想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毕竟,白家那位小姐从小就被宠着长大的,不论是兄长还是父亲,都对她保护有加。   听完易山的回禀,傅沥行没什么表情,桌上的茶冒着袅袅的雾气,他的视线从茶杯上移开,眼神淡漠的近乎透明。   “少爷,吃饭了。”管家走过来,恭恭敬敬的道。   傅沥行好像走神了,又好像没有,他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起身走向餐厅的方向。   他照常吃饭,只是食量比往常少了一些。   近来傅沥行清减了一些,管家担心不已,连连劝道:“少爷,再多吃一点吧,今晚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傅沥行未置一语,唇角抿得发白,他放下餐巾,起身,打翻了桌上一块青花图案的碗。   瓷碗摔碎的声音震得在场除了他之外的其他三个人皆是一愣。   三个人都是玲珑剔透的人,一时之间,不敢再出声,连呼吸声都压抑着。   傅沥行却连看都没看一眼,一个人去了花房,锦瑟、易山和管家在餐厅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跟着。   花房里一直保持恒温,玫瑰花一年四季都开得很好,从十年前留下来的老枝,枝繁叶茂,花开连连。   傅沥行拿着篮子和剪刀,将枝条上的残花黄叶剪掉,走到里面的架子边,他才停下,将东西下,然后抬手从架子上拿下一个精致的木盒子。   他虚靠在架子上,打开盒子。   照片都已经泛黄了,小女孩天真明艳的笑脸却像是跃然纸上,鲜活了起来,仿佛将这间花房都点亮了,充满了勃勃生机。   原来,已经过去了十年。   好像过了很久了,却又好像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耳边仿佛还萦绕着小女孩稚嫩的嗓音——哥哥,你能帮我摘一朵玫瑰花吗?   那是生日宴会会场的花园里,宾客在房子里面觥筹交错,傅沥行坐在花园的摇椅上,灯光昏暗,他陷入黑暗中,轮廓模糊,只隐约能看出他清俊的侧脸线条。   他在暗,小女孩在明,那张明艳动人的精致小脸挂着的笑容,像冬日里的天狼星,在天的一方闪耀着明亮的光芒。   ——要玫瑰花做什么?   ——因为我要送给生日的人啊!   她脆生生的声音像泉水叮咚声,十分沁人。   他向来不太喜欢小孩子,太吵,却因为她的一句话,心尖上坚硬的那一块微微有了柔软的迹象。   他是傅家长子,是傅家当家做主的人,称得上是北安城最尊贵显赫的身份,收到的礼物价值千金不说,更有奇珍异宝,世间独有。   一朵玫瑰花作为生日礼物?   他低声笑了笑,伴随着还有几声压抑的咳嗽声。   ——你认识他?   小女孩摇头。   ——嗯…不认识,但今天是他的生日,我不能白来一趟,白吃了他的蛋糕。   是个很实在的小丫头。   ——为什么送他玫瑰花,我听说他是二十岁的男人。   ——因为玫瑰花漂亮,像我一样漂亮!我爸爸说,他生病了,生病的人一定不开心,因为我生病的时候就不开心,我希望送他花,能让他开心!   我希望能让他开心。   傅沥行在黑暗里坐了好一会儿,开心与不开心,在被这破败的身子折磨了这么多年以来,似乎都已经麻木了。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看着黑暗里的他,充满期待,那双眼睛,太过明亮,仿佛是冬末春初透过窗棂照进屋里的那束光,照在桌上,春风浮动,生机盎然。   他的心尖微微一颤,沉默了片刻,起身为她摘了一朵玫瑰,递给她。   小女孩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她情急之下便从自己身上斜跨的小包里掏出一张折了角的照片,小小的一张。   她哒哒哒的跑过去,将相片和玫瑰花放在石桌上,回头冲着黑暗里的他说。   ——哥哥,拜托你,帮我把礼物送给过生日的大哥哥吧,有照片他就知道是我送的了,我…嗯,我祝他长命百岁!   她跑起来的时候,胸前那枚玫瑰花的胸针闪着光,柔和却又十分有力量。   而她穿着红裙的小小身子像置身在黑暗中,含苞待放,隐有芬芳的红玫瑰。   她那时候,才七八岁,太小了,大概早不记得了。   傅沥行的眼神落在泛黄的照片上女孩的笑脸上,嘴角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只是一瞬间,他的脸色一变。   胸腔一阵绞痛,他身子不稳的踉跄了一步,身后的架子哐当一声重重的撞到了墙上…   姜璐到国内办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她本来不甘心就这样和傅沥行离婚,可她现在是清醒的状态,她知道,傅沥行是一个对自己都能狠得下心的人,更何况是她呢?   她将车子停在傅宅外面,准备向他辞行。   她进门便问管家傅沥行在什么地方,管家小声提醒她,少爷心情不太好,在花房那边,您还是别去的好。   姜璐觉得自己在傅沥行那边碰壁的次数太多了,多到超乎了她的骄傲所能承受的范围,也不在乎这一次。   只是等她到了花房外面,看见的是倒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的傅沥行! 第202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奈何明月照沟渠   姜璐在急救室外面焦急等待,直到医生出来告诉她傅沥行已无大碍,她才舒了一口气,身上的力气像瞬间被抽干,踉跄了一步跌坐在椅子上。   “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晕过去?”她呼吸急促。   医生沉重的说:“傅先生的身体状况想必您也清楚。”   姜璐一点头眼圈就红了几寸,她深吸了一口气,喉头发硬的说:“有什么你尽管说。”   医生没有详细说,只是最后告诉她,傅沥行应该没几年了。   姜璐眼前一黑,管家急忙上前搀扶了她一把,也是老泪纵横。   她难以置信的喃喃道:“怎么会…”   医生又接着说道:“不过今晚会晕过去,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了,与他的身体状况无关。暂时…”   后面的,姜璐没怎么听进去。   那天晚上姜璐哭了很久,离婚那天她都没哭,管家亲眼看着她潇洒的离开傅家,如今重返故地,心情却已经绷不住了。   她进了病房,傅沥行还没醒来。   锦瑟在病床旁边守着。   “你先出去吧。”姜璐开口道,声音嘶哑。   锦瑟犹豫了一下,看了床上的人一眼,点了点头,出去了。   傅沥行的脸色还是苍白,就好像血液在突然之间退去,只留下一具空壳。姜璐想起医生说的话,忽然从心底涌出浓厚的恐惧感和不舍。   他怎么可以…   她浑身颤抖着走过去坐在床边,已经很久了,他们没有这么安安静静近距离的接触了。   要不是那一场她执意要来的婚姻,他们的关系会比现在还要好。   至少,傅沥行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排斥她。   她身子抖得厉害,心空落落的,想说些什么,却如鲠在喉,怎么也说不出来,而且他还昏迷着,听不见的。   她低头去拉他的手,却看见他的手心里攥着一个什么东西。   她疑惑了一下,试图将他的手指打开,可他捏的紧,她又不敢太用力掰,只看见是一张特殊的纸质,像是…相片!   相片里的内容几乎被他的手指遮掩着,她辨认不出是什么,只看到红色的公主裙一角,但有些东西即便只是匆匆一眼,就能留下刻骨的记忆。   姜璐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她咬着下唇,目光幽怨的看着傅沥行。   受到刺激了…   他一向沉稳淡然,就算遇到再大的事,都是泰然处之,能受到什么刺激?   无非就是…   她的眼泪止不住,越想越觉得心绞着痛,撇过脸,正好望见窗外皎洁的明月,月光清凉如水。   她想起诗文里“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说的是不是也是她此刻的心情?   ******   快十二点,傅沥行终于醒过来,近凌晨的夜里格外的安静,私人医院就更是了。   他睁了一会儿眼睛之后慢慢坐起来,脸上的神情倒也没有丝毫疲惫和倦意,只是脸色还略显苍白。   病房宽敞,灯光昏暗,他抿着唇角轻轻的扫了一眼趴在沙发上睡着的人。   姜璐睡得不沉,听见动静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就看见傅沥行靠坐在床头上。   他昏迷的样子还在她的脑海里盘旋,当时她吓得六神无主,从未有过的惊慌,乍然看见他醒来,她悲喜交加,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淌,又哭又笑的说:“你终于醒了。”   在外人女强人一样的人,在这里却哭成了泪人。   对姜璐,傅沥行始终是有亏欠的。   他低沉的嗯了一声,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没必要问。   而他进医院的事,傅家的人是不会擅自通知姜璐的,他沉吟了片刻,终究还是主动开口问她:“到傅家做什么?”   “没什么,想去看看你。”她没有告诉他自己要回美国的事情。   医生的话还言犹在耳,就算他对她没有男女之情,可她和他十几年的情分,她终究还是舍不得,一想到生离死别这种刻骨的字眼,她的心就是一阵痛。   但傅沥行就是傅沥行,“你在国内的事不是办完了吗,什么时候回去?”   姜璐愣了一下,“不…”   “回去吧,留在这里做什么。”他的语气淡淡的,没有丝毫呵斥的意味,却毫不留情。   姜璐再次被他的一句话逼出眼泪,她扑过去,却也不敢扑到傅沥行身上,只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泪眼婆娑的质问他:“你的身体都到了这个地步,为什么从来都不告诉我?”   “告诉你,然后看你哭哭啼啼的样子?”傅沥行声线清冷下来,眼神冷淡没有什么温度。   清淡如水。   姜璐的心咯噔一下,却是收不住眼泪,哽咽的说:“我可以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国内不行,我们就出国,总有办法的。”   傅沥行不喜欢看到女人哭哭啼啼,眉头微微皱起,冲她摆摆手,“把易山叫进来。”   “沥行…”姜璐还想再说什么,却是傅沥行的头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眉头轻轻皱着。   姜璐知道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个时候她也不想惹他生气,她擦了擦眼泪,起身出去将易山叫进来,没想到傅沥行却是让他备车,准备回去。   回傅家的路上,姜璐一路跟过来的,到了护城河那边姜宅旧址,她下意识看了傅沥行一眼,男人闭目养神,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没发脾气,两只眼睛红红的下了车,目送车子穿过桥梁,开往河的另一边。   傅沥行休息了一个晚上之后,第二天有所好转,饮食起居,锦瑟处处小心伺候着,三天后,回到公司。   易山在外面敲了三下门,进来,“傅先生,白敬然的资料已经查到了,还有他之前在英国的所有动向也都已经查清楚了。”   ******   白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白敬然照常给她送早餐进来,抱着她去卫生间洗漱。   “我爸呢?”   她改口的很快,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父亲。   白敬然拿着毛巾给她擦脸,她额前的碎发被毛巾上的水濡湿了,贴在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他抬手将那些头发拨弄开,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角,白苏头皮一麻,看着他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   对上她的目光,白敬然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声线冷沉下来:“不是说会让他睡上几天吗?”   白苏的背脊一凉,“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要你,苏苏。”   他说的太直接,白苏脸色刷白!   “你拿爸威胁我!你还是不是人!”   “他当年敢背叛我父亲,如今吃点苦头算什么?”   白苏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她现在只关心自己的父亲!   她急得鼻腔泛酸,“你要怎样才肯放过他?”   白敬然抓着她颤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温柔道:“只要你听话,我不会要他的命。”   白苏的心疼得发慌,“你要我怎么听话?”   “以后别再想着傅沥行了,嗯?”   傅沥行…   一想到他,白苏的心疼得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的失神令白敬然的眼神骤然冷冽。   他用力掐着她的下颌,狠狠的朝着她的唇吻了下去,却是被白苏一咬,他吃痛的松开,“苏苏,别再激我,否则昨晚未完成的事,就是强迫你,我也在所不惜!”   他将她丢在床上之后,转身离开她的房间。   一直到中午,她听见汽车引擎的声音,没过多久管家就进来了。   “小姐,你怎么样?”   白苏被管家扶着坐起来,她身子虚弱,只这一会儿的功夫,额头就浸满了汗水,她也顾不上其他,抓着管家的手,浑身颤抖的问他:“我爸呢,他在哪里?”   管家的眼眶都红了,“不知道,先生房间的门被锁死了,只有少爷…只有白敬然有钥匙,我们谁都进不去!”   白苏的心一阵阵的发寒,这个畜生!   她喘着气说:“你去傅家,求傅沥行来救我和爸爸。”   其他人她指望不上,不知道为什么,她直觉傅沥行不会真的对她不管不顾。   管家立马答应:“好,好。”   却是管家转身的瞬间,门被人从外面踹了进来,站在门外的是去而复返的白敬然!   他的身上还沾着雨水,双眸间浮动着森冷的寒气。   “管家?”他淡淡的吐出两个字。   眼前的人卸下伪装的外壳,再不是往日的温润公子。   像一个魔鬼一样。   他一步一步的走过来,每一步都像踩着人的心跳。   走到管家身边,他突然拔出一把黑色手枪,拉开枪栓,黑洞洞的枪口直接抵在管家的太阳穴上!   “白敬然!”白苏失声尖叫!   白敬然握着枪的手紧了紧,枪口戳着管家的太阳穴的皮肤脱了一层皮。   他抬眸,目光冷冷的越过管家,看着床上脸色刷白的女孩,温柔的笑着说:“傅沥行危在旦夕了,他不会来救你的。” 第203章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从昨晚开始的一场大雨,傅家四周笼罩着一层烟雨。   阴郁的烟雾从护城河的河面一直像两边延伸,一边通往傅家,一边通往城市的喧嚣。   北安城大大小小的巷子里传出谣言——   傅先生遇袭,中枪了!   下着雨,老宅里里外外安静得仿佛听不见有人走动的声音,可那地上延伸的影子移动迅速,交叠着,快速却又不慌乱。   几个小时后,一切归于宁静。   易山在主卧外面站的笔直,听见脚步声,神情戒备的盯着声音的方向,搭在腰侧的手直到看见是锦瑟才收了下去,黑色的T恤盖住枪匣。   锦瑟在门口停了一下,两人相视一眼,眼神里仿佛都写着劫后余生。   “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开门出来,眼圈红红的。   易山紧皱着眉头,自责的说:“中午有个剪彩仪式,场面突然出现混乱,是我失职没保护好傅先生…”   剪彩仪式…枪击…   “这么巧合吗?”管家神情凝重。   明显是有备而来!   管家叮嘱了几句,便带着锦瑟进去。   刚才傅沥行已经醒来了。   他身体本就孱弱,醒来之后麻药还没过,昏昏沉沉的,眼睛睁了一会儿又闭上。   易山有了最新的调查结果,对管家耳语了几句之后又出去了。   几个小时后,傅沥行慢慢转醒,缓缓掀开眼皮。子弹打中他的右肩,睡衣领口敞开,可以看见肩膀上缠绕的绷带。   他皱了皱眉头,看了管家一眼,黑眸敛着光,暗得惊人,苍白的唇翕动了几下,“现在几点了?”   傅沥行中枪之后是直接被送回来的,医生取子弹用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他身体虚弱昏迷了数个小时,这会儿,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又因为是雨天,比晴朗的时候还要暗上很多。   管家小声回答:“已经七点了。”   七点了,过去这么长时间。   “查到什么了吗?”他的嗓音喑哑,那双黑眸,像迷雾森森的树林,幽寂深暗。   “易山说,可能与黑帮有关。”   黑帮…   ******   白天,白苏在听到白敬然说傅沥行中枪之后,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本来虚弱无力的人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从床上翻下来,跪倒在地上,哭着求白敬然放她出去。   “傻瓜,”白敬然蹲下,抬手擦着她的眼泪,格外温柔的说,“我想要他的命,哪能这么容易让你去见他?”   白苏的身子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狠狠的瑟缩了一下,一股寒意从膝盖钻了上来,她惊惧的看着他,“是你!”   白敬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放在床上,当着管家的面亲了亲她的额头,好似安抚她。   白苏用尽全力抓着他的衣袖不放,泪水从眼角抖出来,“哥哥,我求你了,不要伤害他,他身体不好经不起折腾,我求你…”   白敬然猛地将她甩开,眼神狠煞的盯着她,“苏苏,你为了其他男人求我?”   她重新扑过去抓着他,“我答应你,我答应你不再想他,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你不要再针对他了!”   “我要什么,你已经很清楚了。”白敬然没有再将她甩开,坐下来,反手握着她颤抖冰凉的小手。   管家早就在他心冷的眼神警告之后退出去了。   房间里,白苏被他拥在怀里,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哥哥。”   她喃喃着,她小时候怕黑,有一次家里断电,她害怕的在原地大哭尖叫,后来被他搂在怀里,也是这样喃喃的喊着他哥哥。   “你给我时间,我现在没有办法接受你,但只要你不再针对傅沥行,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她说不清的,现在的她不知爱,只知道喜欢,她喜欢傅沥行,满心满眼都是他。   她要的,只是他好好的。   她难得这么乖巧听话,就算为了另一个男人,白敬然也忍了下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他拍着她的背心,低头去寻她的唇。   白苏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意识往后退缩,却是搭在背上的那只手用力一按,带着警告的意味,她一失神,唇便被他攫住。   唇上吃痛,白苏痛苦的皱起秀眉,却是白敬然咬着她的唇角,慢慢松开她。   “我先做个记号,好让你时刻记住自己答应我什么。”   白敬然出去之后,她颓然的盯着天花板,有种行尸走肉的感觉。   可是她知道,她不可以放弃,傅沥行中枪了,情况到底怎么样?   还有爸爸…   现在的她必须自救!   她一直等,等天黑,等白敬然离开,等万籁俱寂的时刻来临。   整栋别墅都陷入了安静中,她屏气凝神的听,确定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她拼尽全力从床上翻到地上,拉开抽屉,她抓起手电筒,心脏咚咚咚跳得很快,手心里都是汗。   灭掉房间的灯,她爬向窗户,她房间的窗户对着的正是邻居尹少城房间的窗户。   相隔五十米左右,谢天谢地,尹少城房间是亮着的,他在!   白苏晦暗的眼睛像被那扇明亮的窗户照亮,星光熠熠。   她一直记挂着傅沥行,却忽略了近在咫尺的尹少城!   她吃力的用一只手抓着窗沿,另一只手按着手电筒,按亮再熄灭,再按亮再熄灭,如此反复。   这是她十五岁那年被人绑架了之后,尹少城嘲笑她一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险些就被人暴尸荒野,给她上了一堂课。   附带还赠她一些求救方式。   他要是看到了,会不会想起来?   可是她没有其他办法了,她现在走投无路,只能赌一把!   手电筒按亮熄灭来来回回好几十下,白苏的额头已经被冷汗浸湿了。   屋内黑暗,只有手电筒的光束忽明忽暗,照得外面的雨水像一根根银箭,仿佛随时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多的扎在她的身上。   忽然,尹少城的窗户暗了!   白苏的心顿时冷了下去。   他关灯睡觉了。   如一座冰川压在心头上,白苏几乎崩溃。   她无力的趴在地上,手电筒滚落,光束打在她的眼睛上,刺眼,她绝望的闭上眼睛。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时间一点一点的从她身上流失,她觉得自己就像要陷入流沙中,很快就要被黑暗淹没吞噬。   “白苏!”一道低哑的男人的声音突然在黑暗中响了起来。   白苏浑身一麻,猛地睁开眼睛!   当看到爬到她窗户的那张年轻桀骜的俊脸时,她还恍如置身梦境。   尹少城翻窗而入,他的身上还带着雨水,稳稳落地的一瞬间,凉凉的雨水甩在白苏身上。   这一刻,白苏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不是梦!   她的眼泪夺眶而出,来不及说什么,尹少城蹲下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低声说:“你家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白苏摇头,“先不说这个,你过来的时候看到书房的灯是亮着的吗?”   尹少城点头,皱着了皱眉,“到底怎么回事,在书房的是你爸?”   “不是爸爸,是…白敬然,他狼心狗肺,尹少城我求你带我离开这里,要快点,不然被他发现了,我就永远都逃不出去了!”   尹少城目光沉了下来,见白苏这样,他是邻居,很容易就察觉到白家这两天的不同寻常,白苏足不出户,又传出白父病了,白家的佣人又都战战兢兢,问什么都说不知道。   他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他直接将白苏背起来,拉过床单将她结结实实的绑在自己的背上,“抓牢了!”   白苏不敢松懈,用尽所有的力气抱着尹少城。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被尹少城背着从二楼的窗户到楼下的草坪,她紧紧闭着眼,耳边都是惊心动魄的雨声,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脸上!   尹少城身姿矫健,背着她穿梭在庭院的灌木之间。   突然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警报声了起来,一声声尖锐的警报声在撕扯着她的神经!   白苏的头皮一麻,差点尖叫出声,她倏然抱紧尹少城,脸贴着他的背,滚烫的泪水掉了下去。   “别怕,我会带你出去!”尹少城冷静道。   庭院的灯骤然亮起,枪声划破天际——   最后一刻,尹少城背着她,停在她平日最喜欢坐的那架秋千旁的花圃上,解开床单将白苏的身子托上围墙,然后灵活的翻上围墙,跳下,再将白苏接下去,背在身后朝着自己的车子跑过去。   白苏这才知道,原来他都准备好了!   尹少城将她丢进副驾驶座,快速绕过车头跳上车。   就在这时,白家大门驶出一辆黑色的轿车,白苏浑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凝固,她脸色刷白的盯着那辆车,仿佛能看见白敬然阴沉狠戾的脸。   耳畔传来尹少城的冷笑声:“正好,本少已经很久没跟人赛车了!” 第204章 你敢动她   你敢动她   尹少城一踩油门,轰的一声,车子飞了出去。   白苏惯性往前一倾,被丢在副驾驶座,尹少城来不及给她系安全带,她的身子回弹又撞到车门上。   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浑身发麻,额头冷汗直流,全部的注意力都在侧边白敬然的车上。   白敬然的车靠的很近,车窗两下,他的侧脸阴沉森冷,忽然转过头来,她仿佛都能看到他在用唇语说:苏苏,你太不听话了。   太不听话了…   白苏的身子凉得发僵,想到还被他控制着的爸爸,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不能被他抓回去!   眼看着白敬然的车就快要追上了,白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声音陡然拔高:“尹少城,听说你拿过赛车冠军,我看也不过如此嘛!”   尹少城呵的冷笑一声:“那你可坐稳了!”   小丫头片子,救你,还敢用激将法了?   但激将法对于才21岁年轻气盛的尹少城来说,他就吃这套。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下,白苏明显的感觉到车子猛地提速,引擎的轰鸣声震耳欲聋。   论赛车,白敬然根本不是尹少城的对手,况且尹少城的车是经过改良的,不是白敬然那辆正儿八经的车能够追得上的。   很快,对北安城大街小巷都熟透的尹少城握着方向盘,车子如泥鳅般在街头巷尾飞驰,远远的将白敬然甩开了。   但即便如此,白苏还不是不敢掉以轻心,那边,尹少城车速不减,偏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对她说:“抱歉不能把你带去我家,所以只能把你带出来了。”   尹家绝对是安全的,但他的爷爷最善于明哲保身,要是将白苏放在家里,只要白敬然上门要人,甭管什么理由,白苏绝对会被带回去的。   现在的尹少城无权无势,还是依附着尹家的力量。   这些就算他不明说,白苏也能猜到一二,她已经很感激了,“你送我去傅家,我要去傅家!”   “去找傅沥行?”尹少城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会帮你吗,不过据我所知,他中枪了。”   说到这里,他又好像想到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巧合?   而白苏骤然刷白的脸色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   他神色倏然凝重,沉声:“这个白敬然到底要做什么…”   白苏背脊一凉。   白敬然想要做的,无非是她接受他,不再惦记着傅沥行,但这些,对白苏来说就像噩梦一样,她又怎么可能会主动说出口。   她咬着下唇,心就像被摘掉了似的,空荡荡的。   眼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解释这些,她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拜托你了,带我去傅家,就算他不帮我,我也要去看他!”   尹少城嗯了一声,打着方向盘,朝着护城河开过去,车速很快,但白苏的体力已经不太能支撑下去了,她昏昏沉沉的睡过去,又忽然惊醒,大口的喘气。   她看着外面霓虹灯闪烁,身边的人是尹少城,其实做事一向很靠谱的尹少城。   不是梦,她真的从白家逃出来了!   “白敬然不是你亲哥对吗?”尹少城忽然开口。   白苏一愣,“你怎么知道?”   尹少城目不转睛的注视前方,“你的脖子上,有痕迹。”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白苏的脸上的血色褪尽,一张苍白的小脸上青筋的脉络清晰。   脖子上的痕迹,一定是昨晚白敬然企图对她用强留下来的,身上应该还有其他的痕迹,不过都被睡裙遮住了,但脖子上的是遮不住的。   她抬起颤抖的手,试图遮住这些耻辱的印记,紧紧咬着下唇。   在她这个年纪,身上的每个地方对她来说都十分宝贵,如果不是自己最喜欢的人,任何人都碰不得,碰了,就会令她觉得不干净。   尹少城自然没想那么多,他继续说:“除非他是个变态,否则谁会对自己的亲妹妹下手。”   是啊,除非是个变态。   可白苏还没从恐惧的余温中逃出来,在她看来,白敬然和变态无异!   “你少蒙我,单凭这个,你怎么可能问的这么肯定。”她只是想法单纯,但她不傻。   尹少城嗯了一声,接着说:“其实是几年前无意间听我爷爷说起过,具体的我不太记得了,只知道白敬然的生父是市委书记,和你爸是很好的朋友,后来被双规了,你爸才收养了白敬然。”   白苏从来不知道这些事,就连白敬然不是她的亲哥哥,也是这几天才知道的。   听着这些事,仿佛是在听别人的故事,她一阵阵的恍惚。   可既然爸爸是白敬然父亲的朋友,那天白敬然为什么说爸爸背叛了他的父亲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而且,那些事情她什么都不知道,光凭想象又能想出什么来?   车子穿过一条林荫道,到了一条宽阔的十字路口,眼看着就要到护城河的桥头。   突然,“轰——”   “轰——”   四面八方涌出好多辆飞车,黑色的飞驰在夜色中,像一只只吸血蝙蝠,从四面八方而来,将尹少城的车团团围住,机车车头刺眼的灯照进车内,轰鸣声不绝于耳。   尹少城皱眉,“黑帮?”   “什么黑帮?”白苏呼吸一窒,“是他找来的人吗?”   “除了他,这个时间谁会在这堵我们,他怎么会和黑帮有关?”他转头看着白苏。   白苏背脊一凉,茫然的摇头,她其实对白敬然的了解甚少。   她信赖他,甚至还有点依赖他,在她心里,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光明磊落的,凭她怎么想也想象不到他会和黑帮挂钩。   此时此刻,她如坠冰窖一般,身子寒了个透。   那些人从车上下来,朝着车子走下来,尹少城倏然眯了眯眼睛,舌尖顶了顶后槽牙。   “我下去看看,你锁好车门别出去!”说着,他就拉开车门下车。   然而就在他的鞋底沾地的一瞬间,忽然从桥的另一面开出好几辆黑色的轿车,陆陆续续的朝着这边开来。   车灯刺眼,白苏下意识的躲了一下,等她睁开眼睛看清车牌的一刹那,脸上的表情一僵。   那车牌她看过之后就忘不了,铭记于心。   黑帮的人一看对方是傅家的人,带头的一个人说了一声走,其余的人毫不迟疑的跳上车,逃离!   易山抬手下令,“追!”   剩余的车辆追着飞车而去。   易山走过来,朝着尹少城颔首,“尹二少。”   尹少城认得易山,知道他是傅沥行的助理,他单手撑在车门上,如释重负的道:“你们来的很及时。”   只差一步,尹少城的身手是很好,但刚刚来的人至少有二十个,他赤手空拳只有把握打倒一半,而且既然他们能追到这里,白敬然应该很快就到了,到时候,他真的没有把握将白苏送到傅家。   白苏被尹少城从车里搀扶出来,她还是使不上一点力气,半个身子都挂在尹少城的臂弯里,急忙问易山,“傅沥行怎么样了?”   易山面无表情的回答道:“已经醒来了。”   他的眼神极好,目光从白苏穿着吊带睡裙的身子掠过,余光扫过她的白皙纤细的脖子。   他回头朝着身后的人说道:“把衣服脱下来。”   身后的保镖照做,将黑色的衬衫脱下,还好里面还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不至于赤膊。   易山对白苏说:“白小姐先将就着穿一下。”   白苏刚刚还想问能不能去傅家,没想到易山将衬衫披在她身上之后,竟主动搀扶着她上了傅家的车,身后的尹少城眼底闪过一丝讶然。   傅宅灯火通明,车子开进大门的时候白苏就注意到了警戒比平常要严密了很多。   里里外外,明里暗里的应该还有很多人。   车子停下,易山搀扶着白苏下车,走进厅堂,迎面是刚下楼的锦瑟,她听见车子的声音知道是易山回来了,没想到还带回了白苏。   只是对白苏一向不错的锦瑟在看到她的一刹那,脸色微妙一变,疾步走过来,扬手就要朝着白苏打过去。   却是手扬到半空中,忽然楼梯那边传来男人低沉清冷的声音:“锦瑟,你敢动她。” 第205章 他看见了她身上的痕迹   他看见了她身上的痕迹   锦瑟被身后传来的声音震得手指一颤,脸色僵了僵,神色复杂的看了白苏一眼,最后将手收了回去。   她抿着唇回头看,傅沥行站在三楼的楼梯口面无表情,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确切的说,是越过锦瑟,看着她刚刚正想下手的那个人。   他忽然扫了一眼过来,目光冷淡,锦瑟的脸色白了白,连忙低下头去。   “傅少…”   “下不为例。”   也许是右肩上的枪伤令傅沥行很不舒服,他说话的语调低低的,可整栋别墅在他出现的那一刹那再没人敢随意发出声音,安静的就算掉一根针的声音都能听见了。   他说完后,目光再次落在白苏身上。   白苏身上还披着保镖的黑色衬衣,红色的吊带睡裙是上等的丝绸,顺滑如水,仿佛泛着盈盈的水光,她站不住所以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易山的身侧,而易山只敢用手臂的力量虚拢着,手指都不敢碰她一下。   白苏抬头看他,四目相对,她的心尖疏散一麻,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唯有那双灵动的双眼闪动着光泽,傅沥行脸色很差,薄唇抿着,也是苍白的弧度。   但至少,他还站在她面前!   她咬着下唇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下来,嘴角又矛盾的上扬,傅沥行三个字堵在嗓子眼上,怎么也发不出来。   原来真有一种痛,是说不出口的。   傅沥行看着她又哭又笑的模样,,转身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去,白苏下意识的追过去,突然双腿一软,幸好易山眼疾手快,急忙将她搀扶起来。   而三楼跨出一步的男人脚步一顿,他回头,白苏已经晕过去了。   半个小时之后,医生从房间里出来,旁边主卧的房间门是敞开的,易山站在门外,对他说:“进去回话。”   “是。”   进到房间,医生跟着易山站在那副名贵的山水屏风之外,另一侧灯光幽暗,看不清楚。   房间内很安静,他压低了声音说:“我已经给白小姐打了一针,等她醒了就会好很多,并且不再服用那些药物之后,明天大概就可以恢复力气了。”   话音落下好一会儿,房间内又陷入了安静中。   屏风另一侧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声,医生听见男人的声音染了寒意的问他:“什么药?”   “具体是叫人四肢发软,下不了床,这在国内是禁药,白小姐的情况,应该是服用了几天的,幸好时间不长,否则,白小姐今后都可能在轮椅和床上度过了。”   这话说的也算委婉了,不如说如果长此以往,白苏就废了!   易山带着医生出去,回来的时候傅沥行不在主卧里,而管家却在旁边侧卧的门外候着。   白苏还没醒,额头布了一层汗水,柔软的头发被汗水濡湿了,粘腻的贴在脸颊,额头上,她的喉中发出几道闷哼声,又夹杂着一丝丝痛苦的呻吟。   “不要…我会恨你的,放开…你放过爸爸,是你…我答应你,什么都答应你,你别动他,你别动…傅沥行,傅沥行…”   她的脸色惨白,断断续续的说着一些胡话,到最后,都只剩下傅沥行三个字。   整个人狠狠的蜷缩成一团,被子也被她蹭开了,原本批在身上的衬衣在进屋时已经掉落了,吊带睡裙凌乱不堪。   而那脖颈上,胸前的痕迹…   傅沥行的眸色暗了暗,修长好看的手指渐渐收拢,猛地攥了起来,泛白的咯咯作响。   她越哭越凶,仿佛还在困境中。   直到,床边阴影覆下,她纤瘦的身子被人搂在怀里,那温度很舒服,怀抱也很温暖,明明没有抱过几次,陷入梦境中的人儿却早就刻骨铭心,依恋的,下意识的靠近。   傅沥行揽着她的左手骨节分明泛着青白色的寒意。   不过才让她回去三天的时间…   ******   过了一会儿,傅沥行才从里面出来,他出来的时候脚步有些不稳,易山急忙上去搀扶了一把,傅沥行却将他的手拂开。   “白敬然呢。”   他的语气平静,可四个字在易山听来却是充满了寒意。   “被他逃走了,连白先生也被他带走了,属下已经派人全面搜查了,出境口也都有人把守,他离不开北安城。”   易山的话音刚落,楼梯那边传来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他和管家下意识的朝那边看过去。   是锦瑟。   而锦瑟的目光却是被门口身材修长的男人吸引了。   对上男人淡漠平静的目光,她不由分说的低下头,“傅少,我错了。”   傅沥行掀眸看了她一眼,锦瑟看着他迈开双腿朝着她这边走过来,站在主卧的门口,她不由心跳一紧,随后听他淡淡的说:“知道错哪儿了吗?”   锦瑟咬着唇,过了几秒后点了点头,“是我糊涂了,白敬然伤了你,是白敬然的错,我不该迁怒到白苏身上。”   锦瑟一向玲珑聪明,傅沥行对白苏什么心思,她其实比所有人都看得出来。   但她今晚真的气糊涂了。   白敬然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对傅沥行出手,原因恐怕只有一个。   那就是白苏。   如果那枚子弹不是打中傅沥行的肩膀而是打中要害部位,以傅沥行的身体状况,谁也不敢保证他能撑过去。   他差一点…   想到这里,锦瑟就觉得疼,呼吸都疼。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抬头,却是突然看到傅沥行的肩膀渗出血来,在睡衣上晕开。   她吓的脸色一白,“傅少!”   是伤口裂开了。   管家和易山也看到了,易山连忙搀扶着傅沥行进屋,管家下楼去叫医生。   傅沥行中的是枪伤,非同小可,所以医生守在这里,随叫随到。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裂开了呢?”管家在旁边心疼道。   眼看着医生将绷带和纱布解开,肩膀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而傅沥行却是淡淡的撇了一眼,似乎这些痛对于他而言,是无关紧要的。   不过是刚刚抱着白苏的时候裂开了。   到了半夜,傅沥行忽然发烧。   ******   白苏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她睁开眼睛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傅沥行。   她急着下床,忽然双腿一软,膝盖直直朝着地上跪了下去,好在床边的地毯很柔软,但这么一跪,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力气回来了。   她又惊又喜,又想到自己的爸爸还被白敬然抓着,担心傅沥行的伤势,连忙起身跑去开门。   傅沥行房间外没有人守着,刚刚有手下汇报情况,易山下楼了。   主卧的房门半开着,傅沥行应该还在休息,屋子里的光线昏暗。   白苏扶着墙慢慢的挪过去,手轻轻推开门,她忽然有些怯怯,心跳不由有些加快。   她停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才迈开步子走进去,因为双腿发软,她走的很慢脚步也很轻,却在走到屏风的时候往里面看了一眼,脚步猛地停顿,背脊一凉,浑身的血液逆流到心脏的位置。   心跳嗵的一声,撞得她整个人都麻了一下。   姜璐穿着墨绿色的长裙,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她低头唤了一声沥行,那两个字包含深情,连带着她落下的泪,都透着几分动人的感伤。   她慢慢低头,朝傅沥行的唇吻了下去。 第206章 疼吗?   疼吗?   姜璐的唇即将碰上傅沥行的一瞬间,原本还在昏睡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在做什么。”   傅沥行半眯着眼看她,眸底铺开一层疏离的暗色,姜璐被这样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一僵。   “沥行,你醒…”   她的话还没说完,忽然屏风那边传来很大的动静,哐的一声,那扇名贵的山水屏风倒了下来。   白苏原本打算转身离开的,可她的腿忽然一颤,整个人扑到屏风上,她顾不得四肢僵硬的疼痛,下意识的朝着床那边的两个人看过去。   就算是在这个时刻,她还担心着自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吵到傅沥行。   她眼里还有来不及收回去的泪水,被打扰的应该是他们两个,而此刻的她才像那只收到惊吓的小鹿。   脸色尤为苍白。   傅沥行皱了皱眉,姜璐已经走过去,蹲下身子细细的问白苏有没有伤到哪里。   白苏只顾着摇头,姜璐想扶她,可她骨子里的倔强不允许自己在姜璐的面前败下阵来,咬着牙,撑着手将上半身支起来。   这么一动,她才觉得肘关节很疼,她向来是怕疼的。   忽然,她听见姜璐疑惑的问她:“你的脖子和胸前怎么了?”   白苏下意识抬手遮住,岂料姜璐快她一把,将她的手握着,又凑近拨开她的长发仔细看了看,那些痕迹暴露无遗,她看着白苏,眼神充满戏谑,“这是怎么了?”   听说白苏是昨晚突然出现在傅家的,傅沥行不可能会对她做出这些事出来,所以,这些痕迹不是傅沥行所为。   她饶有兴致的看着白苏,似乎在等她的答案,又或者…在等她出丑。   白苏的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嗡的响,她哪里还关心姜璐的问题,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两只眼睛瞪圆了,看着床上的傅沥行。   她该怎么说…   傅沥行又会怎么看她?   那边姜璐还看着她,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将白苏的注意力拉了回去。   她偏头看着姜璐一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心底忽然冒了火。   一个就快三十岁的女人问她这是什么?   “姜小姐何必明知故问?有意思吗?”   她愤愤的说着,随后狼狈的从屏风上爬起来,连傅沥行都不敢看了,转身脚步很慢,却很坚决的离开。   却是一直沉默不语的傅沥行开口道:“站住。”   白苏没出息的停了一下,她没有回头,而是背对着傅沥行,两只手垂在身侧,下意识的攥紧睡裙,丝绸顺滑,她觉得自己好像都快抓不住了。   白苏的背很漂亮,肌肤白皙柔嫩,蝴蝶骨对称性感,搭配红色的吊带丝绸睡裙,别有一番风情。   傅沥行的目光从她的背移开“你来是想说你爸的事?”   白苏差点就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一是为了爸爸,二是为了来看看傅沥行好不好。   傅沥行她已经看过了,他很好,美人在侧,一切都好。   她慢慢转过身去,刚才脚步坚定要离开的人,其实满怀心事,两只眼睛又是藏不住心事的,湿漉漉的看着傅沥行,她咬着下唇点点头。   傅沥行想要坐起来,他起身有点困难,白苏下意识朝前走了一步,却是近水楼台的姜璐抢先一步。   她走过去将傅沥行扶了起来,白苏这才看到他睡衣的衣领一侧隐隐露出里面的绷带。   眼睛疏散一红,她撇开视线,盯着窗棂上的雕花,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胡乱的在身侧抓爬着。   傅沥行看着她的侧脸,长睫毛抖了一下,“你出去。”   这话明显是对姜璐说的。   姜璐迟疑了一下,却是傅沥行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蜷缩一下,她知道这是傅沥行没耐心的时候的小动作。   即便她不想出去,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了他。   路过白苏的时候,小姑娘看都不看她一眼,姜璐微微一挑眉,嘴角勾了起来,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傅沥行这才慢慢开口:“你爸不在白家,他被白敬然藏起来了。”   白苏一怔,“那他在哪?”   她似乎没有听明白,傅沥行顿了一下,“他压根就没在白家,那间房间的门锁是白敬然用来迷惑人的。”   这下白苏就慌了,“这么说,我爸这几天都被白敬然藏在别的地方了?”   她没办法离开房间,是通过管家的口才知道爸爸的房间被白敬然下了锁,谁也不能进去,却不想…   这是白敬然唱的一出空城计!   她养尊处优,说是温室里的花朵一点都不为过,又才十八岁,此刻遇上这么难的事,她一下子就慌了神,“我爸会被他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易山已经派人搜了。”   她听见傅沥行这么说,毫不迟疑的点头,表示自己相信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   傅沥行的眉心闪了闪,他的身子往前一倾,却扯动了肩上的伤。   抽气声很小,但白苏却听见了。   她的心瞬间往上一提,急急忙忙走过去,慌得不得了,“你怎么样了?”   手却在要碰上他的肩膀的一刻又收了回去。   她咬着唇看他,心里五味杂陈。   忽然,傅沥行的左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床上一扯,她的身子不稳的跌了下去,坐在他身边。   心跳像过山车一样,起起伏伏,一靠近他,就疯狂的跳动。   被他碰过的手腕像被烙上印,火烧一样的滚烫,但如果有比这种感觉更滚烫的,那就是傅沥行的手指顺着她的手腕往上,一直到肘关节边缘徘徊。   他的手指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所过之处酥酥麻麻的。   那些茧和白敬然的很像。   之前她疑惑过白敬然怎么会有那些茧,直到他昨天拔出手枪的时候,她才恍,经常用枪的人都会有那些茧。   而傅沥行从小身子弱,擒拿格斗自然没办法学,但他学了一手好枪,听说他枪法很准,但白苏是没见过的。   此刻他低头看着她红了的肘关节,她皮肤冷白,又极娇嫩,磕磕碰碰留下来的痕迹很显眼,尤其刚刚那一摔,肘关节应该是打到了屏风上的木条,此刻都有些乌青了。   “疼吗?”   他低沉的开口,那两个字的韵味如何白苏形容不上来,只觉得听了之后心口酸酸麻麻的。 第207章 需要我给你吹一吹吗?   需要我给你吹一吹吗?   傅沥行的手指带着滚烫的温度,熨帖着白苏的肘关节。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清淡,手指若有似无的蹭在她乌青红肿的地方。   她的手臂抖了一下,傅沥行的手也追了过来,更紧的贴着她,于是整条手臂都僵麻了,那种酸酸麻麻的感觉一直传达到心脏,嗵的一下,她的脸红了起来。   其实只有刚才摔了的那一刻才觉得痛,这会儿冷却了,痛意倒没那么明显,只是被傅沥行碰过了,那块摔得乌青红肿的地方就变得矫情。   白苏毫不迟疑的点头,弯下的嘴角显得很委屈,“嗯,好疼。”   傅沥行看着她的眼睛,小姑娘的心事藏不住,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不敢直视他,很明显是在说谎。   “能有多疼。”他似乎真的好奇。   “很疼,你的手指按在那附近就舒服多了。”白苏脸不红心不跳的说。   他的手指果然更紧的贴着她,指腹上的剥茧划过皮肤,酥酥麻麻的,白苏的心就像被电击过一样,抖的厉害。   傅沥行的嘴角微微弯起,弧度很小,一眨眼就不见了,以至于白苏都没看见,只听他淡淡的语气却染了几分戏谑的问她:“那需要我给你吹一吹吗?”   她啊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脸色一红,忙点头,“好啊,那最好不过了,是真的很疼。”   说着,她还不忘做出抽气的样子,表示自己真的很疼。   正好这时候管家从外面进来,最先看到的是倒在地上的屏风,他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将屏风扶起来,想也不用想是白苏弄的,“白小姐,这可是我们少爷最喜欢…”   “福叔。”傅沥行开口打断他。   管家一怔,将屏风扶好之后,拍了拍手,走到床脚边上站着,“少爷…”   他以为傅沥行要指责他不该管太多,没想到他接着说道:“叫医生上来,给她上点药。”   管家再次一愣,目光朝着白苏看过去,这一看,有些心惊,白苏坐在傅沥行的床边,在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傅沥行像是半搂着她的。   那像是一种男人将女人视为自己所有的姿势,不管是有意无意,那姿势很强势,极其的暧昧。   傅沥行忽然看了他一眼,他连忙低下头,白苏这才装不下去,回头冲着傅沥行摇头,说:“其实已经不疼了。”   “装不下去了?”他语气依然淡淡,可白苏却好像听出了几分笑意。   白苏的耳根子一红,却是傅沥行再次对管家说:“叫医生上来吧。”   “傅…”白苏被傅沥行看了一眼,剩下的话都噎在了嗓子眼上,而管家已经出去了。   她抿唇,忽然从唇上弥漫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但很快,血腥味蔓开在味蕾疯狂肆虐,她才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唇被白敬然咬破了一道小口,刚刚她咬唇的时候无意间扯到了。   她的脸色一瞬间从通红变成毫无血色!   她低着头,眼睫毛轻颤着,搭在腿上的手指攥了起来,缩着脖子耸着肩膀,妄图将脖子上的印记遮住,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难堪。   却是忽然眼前一黑,不知是什么东西盖在她的头顶,她抬手扯了下来,是一件男士的白色圆领T恤。   她不明所以的看着傅沥行,男人的眸色深暗,轻启薄唇说道,“穿上,干净的。”   白苏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水光潋滟,她抓着衣服,眼神里还有来不及掩藏起来的难堪,还晃着水光,好像那些水随时都会漾出来。   傅沥行苍白的薄唇抿了一下,唇角弧度下沉,皱了皱眉,“需要我帮你?”   白苏的身子哆嗦了一下,随即瞥了一眼他受了伤的右肩,连忙摇头,说:“我自己可以。”   说着,她将T恤抖开,两只手轻飘飘的,心尖抖得她直想掉眼泪,快速的从头上将T恤套下。   傅沥行的个子很高,他平常出门在外穿的都是衬衣,只有家居服才有T恤,又是宽松舒适的,所以对白苏来说大了太多,也长了很多,堪堪遮住她的红色睡裙,以及胸前的一些斑驳的痕迹。   穿好衣服之后,她将长发分两边的拨到胸前,挡住脖子上的印记。   想到那些印记早都被他看到了,她四肢冷冰冰的,心尖直泛酸。   “我,他没有对我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是说,我还是…”   她着急解释,可越急说的越乱,到后面舌头都打结了。   傅沥行看着她又急又慌的样子,眸色暗到了极致,沉沉的说:“无所谓。”   三个字像重锤一样敲在她的心房上,她猛地抬头看他,一颗豆大的泪水承受不住重力掉了下来,打在她的手背上。   她像是受到了惊吓,手背胡乱的在脸上快速的擦了一下,然后低下头。   是啊,他怎么会在意呢,她是不是完璧,对他来说,的确是无所谓的。   她心思单纯所有的失落都写在脸上了,傅沥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医生上来了,进屋看了看白苏,想到傅沥行对跌打损伤的药的味道很抗拒,他恭恭敬敬的说:“白小姐,请到隔壁房间,我给您上药。”   白苏点点头,刚想起身,岂料傅沥行的左手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就在这上。”   刚刚的难堪令白苏很不自在,以至于她第一次生出了要离傅沥行远一点的念头,她用力挣脱,却挣不开傅沥行的手,明明受伤身体又不好的人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她有些恼,却是傅沥行手指往上,按了按她的肘关节,她吃痛了一下,手臂都酸了,也再没力气挣扎。   “在闹什么。”男人的声调被之前更沉了,压了几分不知名的情绪。   “我没闹。”白苏眼圈泛红。   她不看他,只是转过身背对着他,然后让医生给她上药。   上完药之后,医生洗了手,将体温计从白大褂里拿出来甩了甩,递给傅沥行,“傅先生先量一下体温吧,受伤期间发烧可不是小事。”   他发烧了!   白苏的心尖一抖,回头正好看见傅沥行将体温计往腋下夹,睡衣的领子解开三颗扣子,他的胸膛精瘦,白皙,她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脸颊热热的。   不过刚刚他的手指碰着她,温度和平常的没有什么两样,想来是已经退烧了。   但她还是坐在床边,等着傅沥行将体温计拿出来看结果。   而傅沥行只是抬眸看了她一眼,就不再管她,阖着眼靠在床头上。   五分钟时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白苏低着头,心里在默念着数字,数到一百七十八下的时候,她的思绪飞远了,等她回过神来,傅沥行已经将体温计取出来了。   “已经退了,不过您还是别再乱动,免得伤口再次裂开。”   傅沥行淡淡的嗯了一声,白苏回头看他,他正在用单手系扣子,他不习惯用左手,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怎么系都系不上。   白苏有些看不下去,刚想帮他,又觉得自己真的是有点恬不知耻了,她有时怀疑自己可能是抖M,傅沥行不仅一次说过他对她的态度与喜欢无关,而她非要腆着脸靠近他。   但情感终究还是再一次的打败理智。   “我来吧。”她的手伸过去,傅沥行看了她一眼,她始终低着头不与他对视,红唇轻抿着,认真的系扣子。   他微微低头,唇与她的额头之只有一寸不到的距离,他的唇很凉,能感觉到她额头上的肌肤的温热。   “好了。”白苏忽然抬头。   她并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的额头和傅沥行的唇离得有多近,所以当柔软微凉的唇擦过额头的一刹那,心尖流过一串强烈的电流,电得她浑身发麻。   她像是被烫了一下,身子往后一仰,抬手抚着额头。   却是忽然傅沥行伸手扣住她的脖颈,将她往自己的胸膛压。   白苏的额头撞到他的胸膛,耳边是他沉稳的心跳声,她听着他的心跳,心尖颤得厉害,“傅沥行…我不是故意…”   她的话还没说完,傅沥行已经低头下来,狠狠的攫住她的唇,将她剩余的话都堵了回去! 第208章 乖乖听话   乖乖听话   这个吻被突然上楼的管家给打断了。   傅沥行从她的唇上移开,怀里的人脸颊红了个透,像一颗樱桃,娇嫩欲滴,他看了一眼,也任由她趴在自己的胸膛,一副神游太虚的模样。   管家走进去看到这一幕,心下惊了一惊,面上却表现得波澜不惊,走过去,说:“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是下楼吃还是在这?”   傅沥行伤的是肩膀,下楼并没有什么不方便的。   他看了一眼还在怀里一动不动的人,嘴角似乎弯了一个弧度,“下楼吧。”   “还不起来?”   男人低沉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白苏像受到了惊吓,猛地一怔,心脏嗵嗵嗵的直跳,撞的她胸膛闷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从他的怀里直起身子,两只眼睛却不敢看他。   傅沥行为什么要吻她?   傅沥行居然吻她了!   脑海被这两个问题满满占据着,一时之间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等到了楼下餐厅,还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就连姜璐没有出现在餐桌前,她都没有察觉到。   原来姜璐从傅沥行的房间出来之后就离开了。   直到管家将牛奶递给她,她才恍然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朝着对面用左手拿叉子的男人看了一眼。   心脏怦怦直跳!   视线下移,落在他的薄唇上。   那两瓣唇没什么血色有点凉,但很柔软,在这之前她强吻过他两次,但都没有这一次的感觉来的强烈。   白苏面上一热,不知不觉抬手碰了碰自己的唇瓣,好像刚才那触感还停留在上面似的,她越想脸颊就越热,可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又令她产生了一种她又做春梦的错觉。   就在这时,大厅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很快易山走了进来,“傅先生…”   他顿了一下,朝白苏看了一眼,白苏的心跳咯噔一下,是不是有爸爸和白敬然的消息了?   傅沥行看了她一眼,又朝不远处的易山抬了一下眼皮,“说吧。”   “已经找到白敬然的踪迹了,但他警觉性很高,又被他给逃走了,但我们找到了白先生。”   桌上一阵乒乓响,白苏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杯,她站起来,神色惊慌,“我爸是不是出事了?”   易山顿了顿,在斟酌用词,“我们发现白先生的时候,他已经昏迷过去了,医生初步检查是虚脱,不过到现在还没醒。”   白苏的眼圈倏然一红,急着要去见父亲。   却是傅沥行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回来,指了指桌上的早餐,“吃了东西再去,还有,换一身衣服。”   “可是我爸爸还在医院。”白苏的眼泪忍不住。   傅沥行的眉头皱了皱,“你是医生吗?还是说你有办法去了就能让他醒来?没有的话,就乖乖听话。”   白苏没办法,被傅沥行拉着坐在他身边,将他递过来的东西全吃了,吃了东西之后,锦瑟送了一套衣服过来给她换上。   昨晚要不是傅沥行及时出现制止,锦瑟的那一巴掌毫无疑问的会打在白苏的脸上,再次见面,白苏倒没什么,也许她一心只担心父亲的身体,所以也没太在意。   锦瑟等她换好衣服出来,主动过去搀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担心一点。”   白苏到了医院,果然白父还在昏迷当中,到了傍晚才渐渐转醒过来,看见白苏守在病床边,他愧疚得直掉眼泪,“是爸爸连累了你啊。”   关于白敬然父亲和自己父亲之间的事情,在来的路上锦瑟已经大致给她讲过了。   的确是自己的父亲对不起白敬然在先。   那些陈年旧事,都已经说不清了。   但上一辈的事情,她没有什么立场去苛责自己的父亲,她直摇头,“你别说这些,赶快好起来。”   晚上白苏不被允许留下来陪夜,病房外守着五六个人,都是傅家安排的,白苏很放心。   锦瑟将她带回傅家,白家暂时是不要回去了,一来,白家的警戒比不了傅家,以免白敬然忽然出现对白敬然不利,二来,医院离傅家近一些。   回到傅家的半路上下了一场雨,雨势不大,雨刮器在眼前划动,白苏听锦瑟在和她说话:“昨晚是我不对,不该拿你出气。”   白苏愣了一下,才恍然明白锦瑟说的是什么,“我没放心上,我哥…”   她顿了一下,“他是因为我才会对傅沥行开枪的,如果不是我,傅沥行也不会遭此劫难,傅家肯让我进去暂避,已经很好了。”   锦瑟原本想说不论如何,傅沥行都不会不管她的,只是她回去之后傅沥行忽然昏迷进了医院,后来就在家里静养了,并不知道她的情况。   但有些话到嘴边,锦瑟还是咽了下去,不该她说的,她决定还是保持缄默吧。   不过她最后还是说了一句:“傅少不会不管你的。”   白苏想到昨晚在护城河的桥头,要不是易山带着人马及时赶到,那如今她和父亲要面临的是什么,谁也不知道,也许她真的从了白敬然,从此就真的离傅沥行越来越远。   想到这里,白苏就觉得心像被人摘了一样,又空又疼。   回到傅家,傅沥行还没睡,他受了伤还得操心公司事务。   白苏进去的时候,他倚靠在床头,床头的灯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边的眼镜,斯文中带一种禁欲的不与世俗的出尘感,与他平时的样子不太一样。   她不禁看得有些出神,她进门的脚步声男人是听见了,只是也不急着抬眼看她,将手上的文件签完之后,笔帽盖上,摘掉眼镜才缓缓朝她看过去。   “回来了。”   略显清泠的三个字问得白苏心尖一颤。   四下很安静,只有砸在窗户上的淅淅沥沥的雨声,白苏站在屏风旁边,心猿意马,看着面前的床,面前的男人,脑海里不经然交织出一幅她被傅沥行按在怀里亲吻的画面。   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有些游移不定,她张了张口,想问他早上为什么吻她,可到嘴边,她竟问不出口,改问他:“如果你找到我哥…你会怎么处置他?”   傅沥行的那双眼睛透着冷淡的光泽,又好像披上一层惊人的暗色,他缓缓开口,“杀了他。” 第209章 苏苏,你会舍不得我吗?   苏苏,你会舍不得我吗?   白苏小的时候说话迟,牙牙学语的时候还不会叫爸爸,就已经摇摇摆摆的凑到白敬然面前,叫他一声“葛格!”   葛格,葛格…   别墅内外总会听见她到处在找哥哥。   当时少年模样的白敬然眉眼清隽,温柔的蹲下身子替她系鞋带,拉好裙摆,揉着她细软的头发微笑着说:“苏苏,乖。”   那时候春风和煦,记忆里,还是他温柔的眉眼。   第一次去游乐场,第一次游泳,第一次滑雪,第一次跳舞…   许多的第一次都有白敬然的陪伴。   过往的一幕幕交织成的画面,他像守护神一样,陪着她,伴着她,给她极致的呵护。   明明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为了她学厨艺,他第一次下厨的时候手背被热油烫了一个包,那时候是夏天,伤口恢复的慢,来来回回好长一段时间,到现在他手背上都留着一个疤。   原来他爱她,毫无保留的爱着她。   当听见傅沥行说要杀了他的时候,白苏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一颗心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要掉下去。   纵然他偏执成狂,差点酿成大错,可他毕竟是哥哥。   是陪伴着她长大的,无微不至的哥哥啊。   从傅沥行的房间离开之后,她睡得不安稳,真的梦见傅沥行一枪杀死了她的哥哥,她哭喊着,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管家端牛奶过来,看了白苏一眼,“白小姐昨晚没睡好?”   白苏是什么情况,他不清楚,他只知道昨晚傅沥行并没有休息好,早上他上楼的时候,还看见傅沥行从白苏房间出来,好像一夜未睡的样子。   她嗯了一声含糊过去,却是傅沥行手中的茶匙掉进杯子里,叮的一声,惊得她抬眼看他。   傅沥行已经站起来了,他不动声色的看了她一眼,转身朝楼上走,却是白苏忽然拦住他,双手横在他面前。   他低头看着只到他下巴的女孩,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   “能不能放过我哥哥,不要杀他。”   她说这话的时候,不经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害怕的浑身都在发抖,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大半。   可傅沥行一向言出必行,他说过的话,又有哪件事不算数的,朝令夕改不是他这种人的作风。   锦瑟看了看傅沥行的脸色,虽然与平常无异,但在傅沥行身边久了的人都知道,男人手指微蜷的动作就是他不耐烦的时候。   她连忙过去扯了扯白苏,压低声音提醒她,“白苏,不要得寸进尺了,白敬然的那一枪是因为打偏了,否则,真会要了傅少的命,放了他,那就是放虎归山。”   白苏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傅沥行已经上楼了。   她的心尖一颤,想到白敬然会丧命,她管不了那么多了,忙将锦瑟的手推开,追了上去。   傅沥行进房间,她也连忙跟了进去,却是走到屏风位置的时候,傅沥行忽然停了下来。   他回身看着她,也许是日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的缘故,他深暗的眸中仿佛在涌动着眸中情绪,是平日里不动声色的他少有的情绪。   白苏一时怔然,还不等她开口,傅沥行低沉道:“出去,”   “你不要杀他,驱逐出境让他再也没办法回国也行,只要你不杀他…”   白苏情绪极其不稳定,一会儿管家进来,将她拉了出去,关在门外头。   医生正在给傅沥行的伤口换药,男人的脸色不太好,他还担心是不是伤口太疼,刻意放轻了力道。   “少爷,白小姐去医院了。”管家说道。   闻言傅沥行偏头朝窗户看了一眼,透过层层叠得的树叶,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出大门。   他嗯了一声,“白敬然的下落追查的怎么样了。”   易山回答道:“他藏得太紧了,还是没找到,我担心他会不会用了什么法子出国去了。”   就算出境口都有人盯着,可白敬然既然都与黑帮有关,那想要用其他法子出国也不是没有办法的。   直到大门外的那辆车看不见了,傅沥行才收回视线,淡淡的否定了易山的猜测,“他不会。”   就算真的要逃出国,在临别之前,他肯定还想再见一个人。   “暗地里派人跟着苏苏。”   ******   白苏到医院陪父亲,白父已经比昨天精神了很多,但是因为被白敬然喂了药,身体还是乏力。   白苏等他睡着了,才起身朝外面走,却是护士忽然叫住了她,“白小姐,有电话找你。”   她一愣,怎么会有人打电话到护士站。   突然,好似电流窜过她的脑海,是他吗!   她身子狠狠一颤,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没有其他人,她才跟着护士过去,捂着电话听筒,扭头对护士说:“你们能不能先避一避?”   本来护士站就两个护士,其中一个还要去查房,另一个点了点头,就走了,在不远处站着,听不见她在讲什么。   她刚将听筒贴近耳朵,就听见那一边传来熟悉的温柔的声音:“苏苏。”   白苏心尖一颤,眼泪都差点掉下来了,心荒荒凉凉的,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只是觉得嗓子发硬,发不出声音。   他差点杀了傅沥行,又害得父亲卧病在床,给她喂了药差点强了她,她该恨他的,可是他一开口就唤她苏苏,她就没办法心狠,想到曾经的种种,她到底是舍不得哥哥的。   “傅沥行要杀你,你快逃吧。”   “我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了,苏苏,你会舍不得我吗?”   十八年啊。   整整十八年,除去他去英国的这两年,过去的十六年的每一天几乎都有哥哥在身边。   白苏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习惯是很可怕的,她吃不惯其他地方的饭菜,只喜欢他做的,她习惯夜里他陪着她等她睡着了才走。   她终于忍不住,“哥,你快走吧,再也不要回来了。”   “我想见你一面。”   白敬然在电话里说了一个地址,白苏挂断电话之后,思想挣扎了好一会儿,白敬然不会真的只是见她一面这么简单,或许,她会再次落到他的手中。   可在这紧迫的关头,白苏全然没了打算,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一别,是生离,从此就真的再也见不到。   她躲开傅家的司机,从医院的后门溜出去,上了一辆计程车,在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一公里的地方停下。   下午三点半,眼看着就要下一场大雨,天空阴沉沉的。   这一带她很陌生,城中村,里面什么人都有。   她还是第一次到这样的地方,街边房屋墙上贴满小广告,路灯的灯柱下堆着旁边住户丢的垃圾,有流浪狗在那边拱着。   就在她转弯朝着一条小巷子走进去的时候,忽然从背后伸出一只手将她狠狠一拽,她惊慌的挣扎起来,随即一条散发着刺激气味的手帕捂住了她的口鼻,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 第210章 你杀了我哥哥!   你杀了我哥哥!   白苏是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醒来的,斑驳的墙面,潮湿的空气,天色已经有点昏暗了,外面下着瓢泼大雨。   她睁着眼睛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个光线。   她喘着气坐起来,虽然只是吸入少量乙醚,但此刻头还晕沉沉的,她挣扎了几下,最终无力的蜷缩在墙角,粗喘了几口气。   外面的环境提醒她,她此时还在城中村,是白敬然迷晕她的吗?   就在她陷入疑惑中时,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一道枪声,砰的一声砸在雨声之中。   白苏的耳朵里嗡的一声响,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一滴冷汗从背心滑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枪声,她就有一种不详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枪声也许和白敬然有关!   …哥哥!   她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上,跌跌撞撞的从地上爬起来打开门的瞬间却被人拦了下来,门外守着两个穿着黑色的衬衣,身材魁梧的男人。   是傅沥行的人!   “白小姐您醒了?”   白苏的脑袋晕乎乎的,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扶着门框,因为慌张整个人都在颤抖,连质问的语气都显得无力,“是你们迷晕我的?”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三角眼的男人颇有些为难道:“这都是傅先生的意思。”   说着,他们俩就要过来搀扶她,却是被白苏躲避开。   居然是傅沥行…   眼下她也没时间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她的脸色泛着苍白,“我问你们,我哥呢!”   就在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一道枪声!   白苏的心脏一哆嗦,脸上几乎没有了血色,而站在她面前的两个男人无动于衷,他们这样的人对枪声应该很敏感的才对。   除非…   一个念头迸出,白苏的心跳一紧,身形晃了晃,一个人上来扶了她一把,手下了暗劲,“傅先生不杀白敬然,白敬然也会对傅先生下手。”   可白苏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摇头,又是一道枪声,她脑子里拉扯的神经倏然绷断,厉声尖叫:“放开!”   她用尽全力的挣开,保镖大喊一声便冲过去追,很快她人就隐进了茫茫大雨中。   …   城中村的南面靠着海,白苏跑过去的时候,有两方人马在对峙。   她站在雨中,双腿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一边是被雨淋透,穿着白衬衣有些狼狈的白敬然,而他的头顶上方盘旋着一辆直升飞机,螺旋桨的声音,震得人心眼发麻。   另一边是易山一手握着枪另一只手撑着伞,伞下站着身形修长的傅沥行。   雨夜的光影勾勒出他清冷的侧脸,隐隐约约的,泛着森然的冷意,他的身后还站在一队人马。   而白敬然身边倒了好几个人,眼下他像是一只孤军奋战的狼。   雨水冷冰冰的贴着白苏的单薄身子,又冷又喘不过气,雨声,螺旋桨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渐渐消失,她只能听见自己砰砰直跳的心跳声,在敲砸着胸膛!   傅沥行缓缓抬起左手,那里握着一把小巧的金色的手枪,白苏头皮一阵剧烈的发紧——   “不要——”   白苏一口堵在嗓子眼上的气冲破而出,尖锐的声音被彻底湮没。   “砰——”   “砰——”   枪响的一刹那,白苏浑身血液逆流回心脏,嗵的一声,她的心狠狠的痛了一下,仿佛是一场梦,可那汩汩流淌的鲜血却那么清晰,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血红。   鲜血从白敬然的白色衬衣晕染开,刺得她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骨骼战栗的疼。   “哥哥——”   易山猛地一怔,惊恐的回过头,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白苏,“白…白小姐!”   但还不等他出手阻拦,白苏已经跑了过去,削薄的身子像一只雨中挣扎的蝴蝶,脸色苍白如蜡。   白苏一阵头晕眼花,双腿一软跌在水洼中,很快又爬起来朝着白敬然跑过去。   她狼狈的跪在地上将他抱了起来,手指不知道该碰他哪里,哭着喊他:“哥哥,哥哥…”   原来是不恨的,到这一刻,白苏的内心只有恐慌和无助。   原来到了这一刻,她这样怕,寒意窜上来的以刹那,她整个人都是恍惚的,血液仿佛在脑海里滚滚流动,额角突突直跳!   “哥,哥哥你醒醒啊,哥…”   雨势越来越大,白苏歇斯底里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入在场的每个人的耳朵里。   “苏苏…”白敬然嘴角轻轻勾了起来,呼吸急促,被白苏抱着的身子在发抖,血不断的从他的胸口和肩膀的伤口流出来,浓浓的血腥味刺激着白苏,她额角的青筋紧紧的蹦着,眼神凄惶。   “哥哥,我带你去医院,我现在马上带你去医院,哥哥,你振作…”   白敬然几乎发不出声音了,疼痛和黑暗湮没上来的那一刻,他的喉中发出一道沉闷的声音,“…苏苏…我爱你。”   雨声漫漫,最后那三个字,微弱的几乎听不见。   却震得白苏浑身一僵,整颗心都是荒凉的疼,顺着血液脉络,将她一点一点的吞噬。   那年她还是孩童,听见电视里的男人对女人说了我爱你三个字,女人幸福洋溢的脸上却布满泪痕。   那该是具有神奇力量的三个字。   她仰着脖子,稚气的问:“哥哥,我爱你是什么意思?”   他蹲在她面前,温和的说:“我爱你对于很多人来说有不同的诠释,但对于哥哥而言,就是非你不可的意思。”   “是非我不可吗?”她憨笑着说着胡话,年幼的她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的话会产生怎样的歧义。   他竟也当了真,神色几分认真几分虔诚,“是,非你不可。”   记忆里的声音仿佛就在耳边,白苏的唇瓣抖了抖,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她紧紧抱着白敬然,眼神木然。   …   雨水将白敬然身上的血冲散开,即使隔了那么远,站在傅沥行身边的易山还是能闻到一股血腥味,再转头,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身边的傅沥行脸色苍白如蜡。   “傅先生…”   忽然,余光里白苏捡起地上的手枪,那是之前握在白敬然手中的,她动作不算熟练的拉开枪栓,疯了一般的冲过来,直接举着枪指着傅沥行!   傅沥行稳如泰山,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眼神讳莫如深的看着白苏。   而站在他身后的姜璐脸色雪白,眼神惊惧的看着白苏,越过她看着倒在雨中,已经失去生命的男人,她的手一抖,丢了手里的枪,仿佛枪口还在冒着烟…   白苏眼圈血红,像是一头在绝望边缘挣扎的困兽,她情绪崩溃,咬着牙歇斯底里:“你杀了我哥哥!你杀了我哥哥!”   她整个人都在颤抖,枪被她紧紧握着,骨节泛白,嘴角凝着一抹被冲淡的血红。   她痛得浑身发麻,“我求过你不要杀我哥哥,傅沥行,我求过你了…”   她声泪俱下,痛苦的跪坐在地上,手里的枪被她握得左摇右摆,依然指着傅沥行。   白苏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可是此时此刻,眼眶通红的她两只眼睛的瞳仁黑的惊人,像黎明破晓之前最黑暗的那一抹天色。   “我明明求过你,你为什么还要杀他…傅沥行,你当真以为我不敢…”   易山看着白苏已经失去理智了,要看她的手指紧贴着扳机,他的神经猛的绷紧,骤然拔高嗓音:“白小姐!”   他急着要将傅沥行挡在身后,站在身后的人马纷纷拔枪瞄准白苏,在傅沥行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的瞬间,他们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保护傅沥行。   几乎是在他们拉动枪栓的同一时间,向来不动声色的傅沥行冷厉的呵斥道:“谁敢动手!”   他头也不回,目光直视白苏,漆沉的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情绪。   而白苏透过模糊的泪眼和漫天降落的雨水望着他,仿佛整颗心都被人从胸腔挖了出来,空荡荡的,疼得她完全失去了理智…   “傅沥行,你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白小姐!”   …   白苏的情绪再也绷不住,她的手指终究没能扣动扳机,在情绪崩溃的瞬间,经受不住打击昏了过去。 第211章 其实是舍不得的   其实是舍不得的   医院病房外,易山和锦瑟都不敢进去,锦瑟穿着高跟鞋,半倚在墙上,易山身姿挺拔如松,脸上的表情是十年如一日的严肃戒备。   傅沥行已经在病房里面守了一天一夜,白苏昏迷还未醒来。   “傅少这样,我担心他的身体吃不消。”锦瑟担心道,又朝着门看了看,期盼傅沥行能从里面出来。   易山看了她一眼,皱了皱眉头,从裤兜里掏出烟盒,从中抽了一支出来,捏在手上却没抽。   他的舌尖舔了舔上唇,靠近锦瑟,说:“要不我进去劝劝?”   锦瑟眼底划过一抹讶异的神色,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红唇微启:“白苏不醒,他是不会离开的,你进去劝他,也只会平添他的怒火,还是再等等吧。   医生说苏潜意识里在拒绝接受事实,恐怕没那么快醒来。”   潜意识里拒绝接受白敬然死了的事实,又或者是…傅沥行亲手杀了白敬然的事实。   “可这事分明就是…”   易山一句话还没讲完,就被锦瑟一个警告的眼神给制止住了,“傅少没解释的事情,我们没有资格讨论。”   易山向来谨慎,对傅沥行的事情从来是守口如瓶,即便心里着急,他也不会失了分寸,如今只是因为对方是锦瑟,他才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他收了话,啧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心情烦闷的正想去楼梯间抽烟,走了一步听见电梯声,他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见到白父从里面出来。   “白先生!”   在傅沥行身边做事这么多年,易山当然知道眼前这个中年男人是傅沥行为数不多以礼相待的人。   究其原因,只因为他是白苏的父亲。   白父身上还穿着病号服,但精神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见到易山客客气气的跟他打招呼,神情微微一愣,“傅先生还在?”   易山转身朝站在病房外往这边看过来的锦瑟看了一眼,不置可否。   白父要进去看自己的女儿,锦瑟和易山自然不敢阻拦,打开门,将他请了进去。   ******   白父走进去,病房是个套间,外边有沙发电视小型开放式的厨房,沙发的扶手上搭着一件男人的薄外套,袖口处有深色的暗纹,是某品牌的高定标志。   轻轻推开隔间的门,里间消毒水的气味比外间浓了一点,空气凉凉的扑面而来,却在看见里面的一幕时白父怔愣了一下,站在原地。   原本靠在床头睡着了的傅沥行缓缓睁开眼睛。   相比较于白父的精神尚好,傅沥行的脸色要差了很多,脸色苍白,却衬托得他的眉眼深邃沉寂。   他睡眠浅,怀里抱着昏迷不醒的人,一只手抓着那人的小手,手心里的温度凉凉的,他握着的力道紧了紧,这才抬眼朝着开门进来的人看过去。   白父没想到进来看到的居然会是这一幕,不安的情绪令他握着门把的手抖了一下。   他看着傅沥行,嘴唇轻轻的抿了一下,脸上的神情难测。   傅沥行并没有因为被白父撞破而尴尬,好像他抱着白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平平静静的看着站在门外的中年男人,没什么血色的薄唇动了动,“白先生身体不便,坐下说话吧。”   傅沥行的身上有与生俱来的上位者的气场,他淡淡的一句话,甚至是有些中气不足的语气,也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   就连在商场的沉浸大半辈子的白父都无法与其相抗衡。   他走到病床侧边的沙发坐下,朝傅沥行抱在怀里的人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神里是满满的心疼,“苏苏还没醒?”   “嗯。”傅沥行低沉的应了一声。   他抱着白苏,手臂微微往怀里一弯,白苏软软的身子靠得他更紧了一些。   白父的眉头几不可查的皱了一下,那是他的女儿!   这是他被傅沥行的人救下来之后,第一次与傅沥行见面。   其实他和傅沥行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样坐下来说话也仅有两次,上一次是在傅沥行的总裁办公室。   “傅先生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傅沥行的视线从白苏的脸上移开,“不算严重。”   “我一直以为给敬然最好的物质条件,就能弥补当年的过错,所以我一直将精力放在生意上,没有过多的时间去关注他的成长,他变成这样,是我的疏忽。”   其实还是会心痛的,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人,真正听见白敬然去世的消息,他不免伤感,更遑论是被白敬然带大的白苏,她该有多痛苦。   傅沥行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是他自己的选择。”   白父叹了一口气,“是啊,是他自己的选择。人已经没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来,是想感谢傅先生救了我和苏苏。”   他言语中的疏离和有意的撇开关系,并没有令傅沥行不悦,“白先生客气。”   白父看了傅沥行一眼,嘴巴开启又闭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傅沥行看着他,眼神讳莫如深,“白先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白父深吸一口气,好像在斟酌用词,在面对傅沥行,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有些话,他觉得残忍,对于傅沥行来说,何尝不是痛苦的。   但似乎傅沥行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抱着白苏的手微微收紧,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她病号服的衣角,指节攥得发白,薄唇抿了抿,唇上淡淡的一层血色都压成了白。   “白先生希望我离苏苏远一点。”   他用的是陈述句,十分笃定。   白父的眼神一颤,沙发和病床之间只有两米的距离,他看着傅沥行,对方眼神平静,苏苏两个字从他的齿缝间溢出来的时候,是那样的自然和宠溺。   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状况…   白父压下心里产生的惋惜的情绪,舔了舔上唇,恳切的说道:“苏苏一直都是我的心头肉,作为她的父亲,我理所应当要为她考虑,我想傅先生应该能明白我。”   有些话,在白苏生日之前,白父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只不过当时他是希望傅沥行不要给白苏希望,快刀斩乱麻,现在看来傅沥行对白苏亦是有情。   这情意有多深厚,他就不得而知了。   高高在上的傅先生有些自嘲的勾起唇角,语气慢慢的说:“我明白,我活不过几年,她要是跟了我将来要面对的很多事情不是她可以扛得下来的,她执拗倔强,不会轻易放手,但我也不希望她守寡。”   白父心中一怔,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一个人轻易将生死挂在嘴边,大概是已经看淡了一切,只是没想到,他也为苏苏考虑这么多。   白父有些于心不忍,想到傅沥行受病痛折磨多年,本身就是最大的受害者,他如今还要亲自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无疑是对他的凌迟。   一时之间,他的愧疚大于决心,但想到白苏的将来,他不敢冒险,傅沥行能这么说,当真是对得起苏苏对他的一片深情。   这样的男人,他是有愧的,他起身,朝着傅沥行鞠躬,“多谢。”   却是他垂首的一瞬间,傅沥行已经走到他面前,虚扶了他一把,“您不必如此。”   白父惊讶抬头,傅沥行比他高了不少,他垂眸看下来,眼神平静淡然。   “能让我再陪她一会儿吗,过去总没有机会。”   他说这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因为受了伤的缘故再加上身子底子不好,显得中气不足,但那句‘过去总没有机会’戳得白父只觉得喉头有些发硬,没说话,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白父出去好一会儿,傅沥行都始终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他背对着病床,握拳抵在唇角压抑的咳嗽了几声,才缓缓转身走回到病床边坐下。   其实多陪她一会儿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她昏迷着,也许什么都听不见。   傅沥行将她重新抱回在怀里,一直到天色将暗,他转眼看着窗外落下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玻璃上,愈发显得室内的安静。   夜幕完全降临之前的最后一点光线勾勒着他清俊的侧脸线条,淡淡的一层又显得深邃。   最终还是将人放回到床上。   傅沥行站在床边,锋利的喉结在衣领上缓慢的滚动一下,他缓缓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   他唤她苏苏,墨色的眸在她精致的小脸上流连,“其实是舍不得的…” 第212章 傅沥行已经走了一个月   白苏是在三天后醒来的。   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正是饭点,医院里来往的人络绎不绝,其中有不少人会停下脚步,朝门廊下静静站立的女孩看过去。   女孩穿着素白的裙子,脸蛋生得十分漂亮,不是那种艳俗的好看,若不是脸色异常苍白,那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神采该是风情朗朗。   “苏苏,上车吧。”白父在旁边低声说道。   他语气极其轻柔。   旁边经过的人都忍不住回头看一眼,那语气就像加重了几分就会令面容苍白,失魂落魄的女孩受到惊吓似的。   医院里什么人都有,但这对父女给人的感觉很不寻常。   白苏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被父亲搀扶着,上了车的后排。   车子里开着冷气,凉飕飕的,白父忍不住打了个颤,刚想问白苏会不会觉得冷,一转头,白苏已经靠在车窗闭着眼睛了。   她瘦了一圈,下巴都削尖了,眼睑下一片淡淡的青色,睫毛上沾着一点水汽。   他看了一会儿,无声叹了一道气。   白苏醒来之后,没有问过白敬然,更没有问过傅沥行,其实,她连话都很少说,大多时候沉默的坐在窗户前面,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雨,有时候是夕阳,一坐就一动也不动。   有些事情她记得很清楚,可有些事情她恍恍惚惚的,像是记不太清楚了。   白父问过医生:“我女儿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白小姐受的刺激太大了,记忆有点混乱,等时间长了,自然就会好,白先生不用太担心。”   ……   衣帽间其中的一个柜子白苏再也没碰过。   那天佣人打扫房间的时候,将柜子打开通风,最边上的那个柜子里只挂着一条玫瑰色的礼服,十分漂亮,让人望一眼就能想象到它穿在白苏身上会形成怎样一副绝美的画面。   白苏洗漱出来,佣人听见动静下意识转过身,结果看见白苏的脸色更白了,黑白分明的眸子紧紧的盯着那条红裙,身子发抖。   “小姐……是不是不舒服?”   这是家里新来的佣人,白敬然去世之后,除了管家,家里的佣人全都重新换了一拨。   管家只叮嘱他们不要提起白敬然和傅沥行,并不知道这条裙子也是该避讳的。   “把柜子的门关上!”白苏声音发颤,上下唇抖了抖。指甲紧紧掐进掌心的肉里,不疼。   佣人连忙应了一声,快速将柜子门关上,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余光瞥见深色的木质地板上滴了几滴水渍,从高处砸下,溅开的小水珠泛着冷淡的光芒。   到了夜里,庭院有佣人经过,听见楼上传来哭泣声,抬头一看只见白苏抱着白敬然的衣服坐在飘窗上将脸埋进臂弯里,身子抖得厉害。   暑气渐消,北安城比国内的其他城市更早有了秋天的感觉。   白苏变得不爱说话,也不出门,白父整天担心,后来白苏去了北安大学之后,情况才有好转。她渐渐融入新环境中,话也多了起来。   只是再也不关心有关傅沥行的事情,只要白苏在家,佣人们都不敢打开电视,傅沥行的新闻到处都是。   一直到11月22号,北安城的海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一艘邮轮爆炸了,据说当晚游轮上正在举办派对,男男女女葬身火海,上百条人命,一时之间,北安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郁之下。   北安大学有很多白苏在中学时候的同学,大家的交情还算不错,刚入学没多久,就有人组织去外面玩。   浩浩荡荡的十辆豪车整齐排列,在川息的车流中十分扎眼。   路上有行人咂舌:“有钱人真好。”   前方红灯亮起,车子停下。   熟悉的街口,白苏不经意的一转头,视线停顿!   旁边的同学见她朝着窗外看了好一会儿,也探头看了一眼,那是北安城最大最豪华的娱乐城Twilight的所在地。   只不过从前的灯火辉煌如今黯淡无关,在街边繁华的景致映衬下显得有些萧条。   同学一脸惋惜道:“真可惜,好好的Twilight说不开张就不开张了,不然我们今晚就可以在里面痛快的玩了。”   坐在一边的女孩手指一抖,她转过头来,脸背对着外面的路灯,显得特别苍白,“你说什么……Twilight不开张了?”   “你不知道吗?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我听说Twilight的老板是傅先生养在外面的女人,傅先生病重,她自然就跟着去照顾傅先生,我当时还在想,锦瑟的背景是有多强大,没想到居然会是傅先生……”   脑海里轰的一声,白苏的耳蜗嗡嗡作响,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病重……   “你说仔细一点,什么叫傅先生病重?”白苏陡然拔高嗓音。   同学被她的反应下了一跳,连忙解释道:“当时新闻都曝出来了,你没看到吗?不过很快所有的新闻都被屏蔽了。   但我听说好像傅先生在八月份就开始病了,一直不见好,上个月的商务会谈上,他忽然吐血昏迷,后来就被送去美国了,我爸说估计是不太行了……诶,白苏危险——”   那同学还来不及将白苏拉回来,白苏就已经拉开车门冲了出去,车子在同一时间启动,白苏身子不稳的跌在地上,手掌心擦过沥青,不是很疼,却是火辣辣的。   ……   傅家。   管家听见门铃声赶忙出来开门,只是想不到这么晚了,会是谁在按门铃又将铁门敲的哐哐直响。   门开,他愣了一下,“白小姐?”   “傅沥行……”白苏喉头发硬,三个字硬挤出来之后便如鲠在喉,疼得她直掉眼泪,“他呢?”   白苏整个人都在发抖,眼睛像是兔子的眼睛似的,红得吓人。   管家看得一阵心惊肉跳,见她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头发也被冷风吹乱了,又见她的手掌心都磨破了皮,连忙过去扶了她一把,将她扶进庭院里,坐在树下的长椅上。   白苏脸色苍白,被管家牵着的手凉的惊人,她几次要开口,咽喉却堵得慌,一句话到嗓子眼上,就针扎似的疼。   管家见她这样,也心生不忍,“少爷去美国了,已经去了一个月。”   白苏的鼻翼一缩,又酸又痛。“那他现在……”   管家看了她一眼,只是摇头,也掉了眼泪,“暂时还不清楚,只是少爷的身体真的不如以前了,他一直都是强撑着,从来也不告诉我。”   管家还想说,傅沥行从医院回来之后就大病了一场,原本就受了枪伤,一病差点要了他的命。   连着好几天发高烧不退,嘴里竟喊着苏苏二字。   他是看着傅沥行长大的,他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傅家,无妻无子,傅沥行于他而言,既是主人家的少爷,又是胜过亲人的存在。   他了解傅沥行,傅沥行喜欢白苏,或许是很深刻的爱。   他不挑明,一定是因为自己身体的缘故,不想拖累了白苏。   白苏才十八岁,正值青春年华,将来还要遇到很多的人,她会遇上别的男人,会谈一场恋爱,或许不止,她会和心爱的男孩约会,牵手,踏上婚礼的殿堂。然后继续她的生活。   那所有的一切,都与傅沥行无关了。   但是一想到傅沥行,管家就是一阵心疼,眼圈红红的,看着白苏靠在椅背望着主楼三楼的窗户,那是傅沥行房间的窗户。   “福叔,他在美国哪个城市?”白苏忽然开口。   管家哽咽了一下,却是摇头,“不知道。”   大概是料定了白苏会出现,有关傅沥行的一切行踪,易山都对他保密,怕的就是他一看到白苏流眼泪就心软,管家也说不好,也许自己真的就心软了。   白苏听见管家的答案,低头苦涩一笑,眼泪成串的往下掉,她紧紧咬着已经被她咬破了的下唇,抬手抹了一把眼泪,像是失了魂魄一样的从傅家离开。   回到白家,佣人正在整理家中的信件,低头没看见迎面走来的白苏,一下撞了上去,信封散落,掉了一地。   躺在一堆信封最上面的一个白色的信封上赫然写着白苏的名字。   她的脚步一顿,弯腰先佣人一步将信封捡了起来,撕开,抽出信纸。   内容不多,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杀白敬然的人是姜璐。 第213章 他做的滴水不漏   他做的滴水不漏   白苏的脑子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血液瞬间倒流回心脏,脸上毫无血色,手指发抖的捏着信纸,指节曲起的弧度泛着青白的凉意。   信纸上除了这句话之外,再没有其他,信封上寄信人的名字是个英文名,应该只是代号而已,不是什么真实的姓名,而地址,是美国西雅图。   美国…西雅图!   信纸和信封被她抓得紧紧的,她翻看信封,信封上有北安这边邮局盖的邮戳,上面标明的时间,是半个月之前!   心跳忽然一顿,血液滚滚的沿着血管冲到大脑突突直跳。   是谁给她寄的这封信?!   她回身问蹲在地上整理信件的佣人:“为什么半个月之前收到的信没有交给我?”   佣人起身,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小姐,这封信贴着信箱的角落,我没注意到,今天才发现的,对不起…”   管家是听见白苏的声音才从里面出来的,这一靠近才看到白苏手上捏着一张信纸和一个信封,疑惑道:“小姐,怎么了,是什么重要的信件吗?”   白苏一怔,下意识将信纸塞回到信封中,对管家说:“不是,我只是疑惑,你不要怪她,没什么事你们都去休息吧。”   回到卧室后,白苏将信封打开,抽出信纸反复看了几遍,倒头躺在床上,脑海里全是同学告诉她的,傅沥行在商务会谈上吐血昏迷的事情。   还是很痛的,想到傅沥行痛意就随着心脏跳动而愈发的清晰,被血液裹挟,顺着四肢百骸,攥紧每一个细胞里,疼得她狠狠蜷缩着身子。   傅沥行,傅沥行!   既然哥哥不是他杀的,他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是担心她伤害姜璐,包庇姜璐吗?   他应该是为了包庇姜璐的吧,不论怎么说,姜璐比她更重要!   她又从床上一跃而起,匆匆跑到桌前打开电脑,搜索有关傅沥行昏迷的新闻,可是正如她的同学所言。   有关傅沥行昏迷的新闻或是去美国的新闻网络上已经找不到了。   就连所有的有关他的新闻都不见了!   她颓然的趴在桌上,脑海里仍是想着傅沥行现在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就连福叔都不知道他的具体情况,是为了防止她去傅家刨根问底吗?   白苏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她起身去了浴室脱了衣服将身子淹没进浴缸中,水泡咕嘟咕嘟的声音在她的耳边渐渐远去。   这段时间,她封闭自己的内心,两耳不闻窗外事,以为这样就可以彻底的将那个人放下。   原来…是她太天真。   傅沥行早就深刻她的骨血,她放不下,忘不了,从始至终,她刻意为之的不去听有关他的事情,本身就是忘不了他的表现。   傅沥行是毒,她早就深受其害,无法根除。   她忽然从浴缸中坐了起来!   “与其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就去西雅图看看!”   只是她的护照找不到了!   白苏将自己的房间,书房,乃至她父亲的房间都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护照!   走到另外一间房间外,她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她低头看着搭在门把上发抖的手,眼泪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这是,哥哥的房间。   她深吸一口气,听见楼梯那边传来脚步声,她将手收了回来,回头,一身西装的白父从楼梯口走了过来,身后跟着提着公文包的助理。   “宝贝,这么晚了还不睡?”   白苏站在白敬然的房间外,眼圈红红的模样,心事很明显。   白父的心情顿时有几分沉重,还不等他开口,白苏就先问他:“爸爸,你看到我的护照了吗?”   白父一愣,终于还是要找护照了吗?   他呼吸一顿,才说:“护照被傅沥行拿走了。”   白苏做的最坏的思想准备就是护照不见了,得去补办。   可是父亲却告诉她,护照被傅沥行拿走了!   她的心狠狠一颤,眼圈又红了几分,“为什么?”   其实心里已经有了一丝丝的答案,但是她本能的去拒绝接收这个信息。   然而,事实是事实,摆在她面前的时候不论她多想拒绝,还是会毫不留情的撕开她的防线。   “傻孩子,还不清楚吗?”白父叹了一声气,“他这是防着你去找他。”   防着她…   白苏明明想笑,却止不住的流眼泪。   “他想到倒是挺周到。”   一会儿瞒着福叔,不告诉他自己所处的美国城市,一会儿未雨绸缪,连她的护照都没收了。   白父看她明显一脸受伤的表情,心疼得不得了。   他走过去,揽过她的肩膀,叹气道:“孩子,你喜欢傅沥行的时间够久了,既然还是没有办法让他喜欢上你,不如就放弃吧,如今他又去了美国,你们以后再难见面。”   是啊,他不喜欢她。   可是,她又想起那天清晨,在傅家,傅沥行的大床上,他扣住她的后颈,亲吻她的一幕。   难道连那一幕都是幻觉吗?   白父还想再说什么,她却是将他的手拂开,“我回去睡觉了。”   转身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白父望着她的背影,无奈的叹了一声气。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了。   她渐渐会忘记傅沥行,会有新的生活,重新开始。   可是他终究还是低估了白苏想要去见傅沥行,想见到姜璐的决心。   第二天一早,等白父吃完早餐去公司之后,白苏出门拦了一辆出租车。   今天上午没有课,又正好是工作日,车子在出入境办理处外面停下。   十分钟之后…   “对不起白小姐,我们无法帮你办理补办护照。”   工作人员恭敬客气的说道。   白苏一愣,“为什么?”   她一咬牙,“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方式给他人施压,从前她最不屑如此,可如今,她只想见到傅沥行。   是啊,不管他喜欢她也好,不喜欢她也罢,如今他生命垂危,她从昨晚听到消息到现在整个人都还是在发抖的。   她害怕再也见不到。   见一眼也好,哪怕就只有一眼。   工作人员显然是认识她的,也知道她的家庭背景。   但依然很为难道:“这是傅先生的意思,我们没办法违抗。”   …白苏的脸色微微一白。   他做的这般滴水不漏吗?   从大楼离开后,她站在石阶上,双腿像灌了铅似的,走都走不动。   刺眼的阳光晃得她半眯着眼睛,一阵酸涩,眼圈微微湿润。   她抬手捂住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可空气就像化作实质的绵密的针,直往她的心肺深扎。   她放下手,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   急匆匆的路人赶着去做什么事,不慎撞了她一下,她整个人被撞得趔趄了一步,对方下意识伸手搀扶了她一把。   对方是个黑人小伙子,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光泽,看年龄也不过十多岁,恐怕连成年都还不到,身上的衣服又旧又脏,脚上踩着的也是一双很破的人字拖。   倒不是有什么偏见,白苏看到他忽然就想到了电影画面里,偷渡的非洲人。   忽然偷渡两个字眼在她的脑海中突突直跳…   车子停在白家门外,正准备进门,忽然身后传来超跑的引擎声,刷的一下在她身后停下。   身后是尹少城骚包的宝蓝色跑车。   “我以为你死了。”说话间,尹少城将墨镜摘下,冲着白苏勾了勾唇角,笑容邪魅。   被他这么一说,白苏真觉得过去的几个月,她真的像是死了一样,如行尸走肉一般,原来自欺欺人,真的很辛苦。   她冲着尹少城温柔的笑了笑。   尹少城见鬼似的,“你可别这么笑!”   白苏通过多个门道才联系上专门安排偷渡的人,毕竟是非法勾当,对方很小心谨慎,尤其是见到光鲜亮丽的白苏的时候,真怕招惹上什么不敢招惹的人物,愣是不敢接她。   后来,白苏给了他一大笔钱,他又更谨慎了。   “我说这位小姐,你有这么多钱,干嘛不自己出国?”   白苏没想到对方竟是这般婆婆妈妈,“给你钱赚还管不住你的嘴?”   对方一噎,竟也不敢再婆妈了。   拥挤的船舱,白苏蜷缩在角落里,四周有人在咳嗽,有人在窃窃私语,有小孩在哭,也有妇人压低嗓音的谩骂声,他们几乎都面无表情,也有人用奇怪的眼神在打量她。   为了不引人注目,她特地换了普通平常的衣服,可饶是这样,她身上异于普通人的气质和绝美的容貌还是令船舱的男人起了色心。 第214章 傅先生在等你   傅先生在等你   船在大海中摇摇晃晃,折腾的白苏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上船之前她只是简单的吃了点面包,因为是从家里跑出来的,又担心被人认出来,所以不敢太明目张胆。   尤其船舱里什么味道都有,混合在一起,恶心至极,闻着都能将隔夜饭吐出来。   她拉了拉口罩强忍住那股恶心的感觉,调整了一个稍微舒服一点的姿势,将身子靠在角落,抱着双膝蜷缩着,头靠着身后的木板。   那块木板有些潮湿,还发出发霉的味道。   但拥挤的船舱里,能有这样的姿势休息已经是难得的了。   她看看那些挤在一起的人,两米见宽的地方挤了六七个成年人,骂骂咧咧的,互相推搡。   她的这个位置还是因为自己多给了钱才得来的。   可以算得上是偷渡者的头等舱了。   但毕竟是坐货船偷渡过来的,被发现的话,就不是被遣送回国那么简单的事情了,所以她再难受也只能强忍着。   遇到特别难受的时候,她就拿着准备好的塑料袋,这几天她吃的少,吐到后面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嘴巴里一阵刺激的苦涩。   越发的没有力气,白苏身子软绵绵的就只能半躺着,她闭着眼睛,脑海里想的全是傅沥行。   她想他想得发狂,一想到他,心脏就是摇摇欲坠的疼。   她抬手擦泪,眼圈却越来越红。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她在“头等舱”里被晃得昏沉沉的,半睡半醒着。   好难得三个多月来第一次做了梦。   是很早之前就做过的那个梦。   她梦见自己睡在一张白色的大床上,后来傅沥行来了,他动作轻柔的将她抱在怀里,他看她的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暖柔软。   他唤她苏苏,唤得她心眼发麻,一声又一声,像情人的低喃。   微凉的唇擦过她的额头,眼睛,鼻子,嘴唇…   他扯开她的睡袍,唇顺着她的下巴沿袭而下,很深很深的吻,她梦里觉得浑身都像着了火,挣扎着,扑腾着要去寻他的唇…   “小妖精…”   他低低一笑,双手捧起她的脸,狠狠的攫着她的唇。   睡袍被他扯落,他拥着她玉葫芦一样的身子,温热的手掌控在她的腰间,他的唇一路往下,唇舌在她最隐秘柔软之处辗转碾磨。   她受不住的尖叫出声,却被他用大掌捂住,他抬眸,漆黑的眼瞳染了欲火,唇瓣嫣红,沾了晶莹的液体,他慢慢勾唇,像极了坠入红尘的仙人。   平日里那样不动声色的一个人,动情的模样简直震动她的灵魂。   原来,动情的傅沥行是这个样子的!   “苏苏…”   他嗓音喑哑的唤着她的名字,扣在腰间的那双大手紧绷着,像拉满弦的弓。   忽然,皎洁的明月被乌云遮盖,顿时下起了倾盆大雨。   她被淋湿,打了个哆嗦醒了过来…   船舱里有人发生了口角,其中一个坐的离白苏近的男人被推搡过来,狠狠的撞了她一下,她还没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承受不住这样一撞,头直接撞倒了木板上。   额头青了一块。   那男人转过身来,见自己撞到了人,立马冲她咧嘴一笑,张开一口大黄牙,直说对不起,并伸出手准备扶她一把。   白苏警惕的闪躲了一下,低着头用手摸了摸额头的淤青,面无表情的说:“没事。”   她一直都关注着外面的情况,在海上已经漂了大概半个月,她走的是西线,按理说很快就会到达西雅图了。   她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惹是生非。   可那个男人却还是态度强硬的扶了她一把,他的力气很大,直接将她往上一拖,将她半躺着的身子往上拉。   “哎呀,大家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要互相互助,小妹妹,我看你吐了好几天了,晕船很难受的,要不就靠在我的肩膀上吧。”   白苏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去挣扎,被男人往上一拖,她本能的挣扎了一下,谁知毛衣被拉扯,领口从肩膀滑落,直接露出圆润白皙的肩头。   她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千金,身娇体贵,肌肤白皙胜雪,又因为船舱里温度不低,她穿着毛衣身子被烘得泛着一层淡淡的红色,但只有白苏自己知道,她醒来时的燥热,是因为自己做的那个梦。   可在男人眼底就成了一道充满致命诱惑的风景线。   他用极尽贪婪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白皙透亮,如凝脂一般的肩头,舌尖在唇间舔了舔,手指往上,黝黑的大掌紧紧的按着。   “真白…”   “放开!”   白苏忽然倾尽全力打掉他的手,但很快,他的手又再次船舱里没有人出手帮她,没有人出面替她解围,大家都自顾不暇,没有人愿意为一个陌生人出头。   白苏很快就被人按倒在地上,那只手爱不释手的攥着她的肩头,男人孔武有力,毫不怜香惜玉,很快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粗爆的指痕。   忽然,白苏一个转头,狠狠的咬住男人黝黑粗粝的手!   “啊——”   男人吃痛的低吼一声,扬手就朝白苏的脸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用了男人十成的力气,白苏被打的眼冒金星,嘴角很快就渗出血迹。   突然,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声:上面来人了!   原本还在看热闹的几个人立马乖乖蹲回原位,就连那个打了白苏的人也都乖乖的坐了回去,只是在坐回去之后,依然直勾勾地盯着白苏绝美的脸蛋,视线下移,落在她刚才因为挣扎而不小心掀起来的衣角。   不盈一握的腰肢若隐若现,平坦紧致的小腹线条致命。   白苏被他盯得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下船之后,她来不及见到傅沥行就落入了这个男人的魔爪,她该怎么办?   各种可怕的念头蜂拥而至。   偷渡是她唯一能见到傅沥行的方法,但也是最冒险的。   她可能到不了西雅图就被人卖去东南亚国家,到时候,她就恐惧像一团团黑压压的乌云笼罩在她的上空。   就在她被恐惧背脊冒冷汗的时候,船舱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白苏认出他,是在码头上那个专门负责偷渡的人。   他收了白苏好大一笔钱。   他往臭烘烘的船舱看了一眼,目光在倒在地上有些狼狈的白苏身上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移开,凶神恶煞的对在场的人警告道:“如果有人不按照规矩好好待着,我不介意将他丢进海里喂鲨鱼!”   也就是这句话成了白苏的救命符,直到下船之前那个男人再没有为难白苏。   他们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等船上的货物都卸载干净了,才被人安排陆续下船。   白苏下船后,目所能及的几乎都是白人,耳边传来的交谈声,都是与字正腔圆的汉语截然不同的内容。   完全陌生的感觉,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到了西雅图。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找傅沥行,但她身上有钱,可以找个旅店住下来,再做打算。   然而她才走了几步,就感觉到有一道炙热贪婪的目光牢牢锁在她身上,她的心跳猛地咯噔一声,偏头看了一眼地上的影子,果然在她的影子后面不远处,有一道影子在紧跟着她!   她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在船上那个对她欲图不轨的男人在她身后不远处冲她咧嘴一笑,喉中发出桀桀的怪声。   白苏吓得双腿一软,刚想转身跑走,那个男人就已经冲了上来。   “救命…help!”   眼下她已经顾不得后果,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就在那个男人拽着她的手臂往旁边拉扯的时候,忽然从港口的另一边冲出来几个黑衣人,他们动作迅速的将男人制服。   为首的那个男人身型健硕,背影有几分熟悉。   正当白苏,那个男人从阴影中缓缓抬头,看着白苏直皱眉。   “白小姐,你简直…”   易山已经想不出该用什么词来形容白苏了。   偷渡…   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敢做出这种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的事情?   白苏还在为如何找到傅沥行而苦恼,没想到却在这里碰到了易山。   委屈,后怕,疲惫,所有的情绪一股脑的涌了上来,她“易山,我终于见到你了…傅沥行怎么样了。”   易山没有回答。   但很快她就意识到不对劲,看易   山的架势应该是已经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   直到易山将她丢进车里,将她带到一栋别墅中。   白苏脚步慢慢地跟在后面,“你们怎么知道我会在港口?”   易山的脚步停了下来,“白先生联系了傅先生,说你消失好几天了,傅先生把能想到的都想了,没想到,你真的…”   一想到白苏居然偷渡到西雅图,易山就是一阵头痛。   他想起傅先生在接到白苏父亲的电话时盛怒的模样。   白苏惶惶不安,“傅沥行怎么样了?”   易山不好多说什么,“白小姐见到了就知道了。”   易山将她领上二楼,在门外敲了三下,然后才扭开门把,对白苏说道:“傅先生在里面等你。” 第215章 我是来找你的   我是来找你的   12月24日晚,西雅图。   白苏听了易山的话,心跳骤然一紧,她漂洋过海,终于要见到他了。   她攥紧衣角,呼吸颤抖。   都说近乡情怯,而她是近傅沥行而生畏。   她重新调整了呼吸,然后在易山的目光下扭开门把,将门推了进去。   手心里都是粘腻的汗水。   反手将门关上,屋里的灯光虽然昏暗,可还是能看得出屋里的摆设。   出乎白苏的意料,这里居然和北安城傅沥行房间的摆设几乎一样。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自己还在傅家,傅沥行还在北安城,没有传出他病危的消息,他依然只是不太喜欢被她靠近而已。   都说傅沥行薄幸,可他这样的人居然最怀旧,很多习惯不轻易改变。   不知道是什么情绪萦绕在心头,酸酸胀胀的,挠得她直想掉眼泪。   尽管她隐忍的再好,可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睛,看见屏风那边走出来的锦瑟,她忘了移开视线,目光落在锦瑟端着的餐盘上放着一个玻璃杯,还剩下半杯水,水杯边放了好几个瓶瓶罐罐。   毋庸置疑,都是傅沥行吃的药。   锦瑟走过来,抬手擦了擦她的眼泪,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傅少在气头上,你好好说话。”   锦瑟这么说其实并不是为了白苏着想,她的出发点是傅沥行,担心白苏又做了什么惹火了他。   白苏永远不会知道,在傅沥行接到白苏失踪的电话后,他调动了西雅图所有能动的人脉,中国人在美国处处受限,就连傅沥行也不例外,那个骄傲的男人,第一次开口请人帮忙。   白苏哪里还听得进她的话,只一味的点头,耳边不时传来男人压抑的咳嗽声,一声声要贯穿她的灵魂。   她脚步沉重的走进去,傅沥行靠在床头上,听见脚步声,明知道是白苏他也没有立即睁眼。   床头柜上摆放了一支手机,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镜框下移,刚好卡在他的鼻尖上半寸的距离,衬得他的鼻梁英挺锋利,阴影在他削薄的唇瓣之上,勾勒出一段消沉的风流韵味。   白苏站在屏风那边,屏风不是傅家的那扇山水屏风,傅家的屏风是绝版的古物,世间仅有,不过这一副也不是俗物,白苏认不出,精力也不在此。   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床上的男人。   她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   在上船之前,她有满腹的心事想告诉傅沥行,可经过海上漂泊的这些天,如今真的见到了他,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是为了来见她一面的。   如今见到了,他情况不太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清瘦的模样,她看了一眼,就觉得顶心顶肺的疼。   啪嗒——   房间里太过安静,眼泪砸在地上的声音变得清晰无比。   白苏喉尖一颤,正准备冲过去扑在傅沥行身上,原本闭目养神的男人忽然睁开眼睛,在她扑过来的瞬间,直接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的身子一拽,狠狠的压在大床上!   “你来做什么!”   男人声音嘶哑低沉,又带着生病的人独有的病气,那气息铺面而来,白苏都快疼死了。   “看不出来吗,我来找你,傅沥行,谁惯的你,不辞而别,还没收我的护照。”   她的眼睛越红,傅沥行掐着她脖子的几道就更重,他白皙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的冷意。   她不说护照还好。   “偷渡…你长本事了!白苏,我真恨不得掐死你!”   白苏心尖一颤。   这是傅沥行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自己的最直接的情绪中,他厌烦她的时候,最多只是言语冷漠,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当着她的面将他的怒气释放出来。   傅沥行掐着她的几道令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再做出什么举措的话,傅沥行真的会掐死她。   可是她却忽然抬手按在傅沥行的手上,眼泪成串的往下掉,泪眼里傅沥行清俊的眉眼都变得模糊扭曲,她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来:“你不如就掐死我吧。”   这半个多月来,她一点都不好过,每每想到他,她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丢进锅没有油的干煎着。   傅沥行一只手掐着她,在将她甩上大床的时候,他的身子也随之欺压而上,将她纤瘦了一圈的身子牢牢控制着。   “当真以为我不敢?”   他虽然这么说,但白苏感觉到他的手指有松开的迹象,趁他不备之际,一个翻身将他推开,在他眼神暗下来之前直接拉过他的衣领,狠狠的堵住他的唇。   她此时此刻急需发泄,发泄傅沥行对她的不辞而别,发泄他的心狠,发泄她在船上收到的屈辱,委屈,愤怒,思念…   却是她的唇才刚碰上傅沥行的,他的大掌往上,紧紧的扣住她的后脑勺,朝着她嫣红的唇咬了一下。   刺激的痛迫使她不得不松开他,也忽视了男人轻碾了一下她的下唇。   她的眼角含泪,委屈的盯着他,“你属狗?”   他直接将她推开,好似没了力气靠在床头上,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因为刚才白苏野蛮的动作此时歪歪的挂着,他单手摘掉眼镜,随意丢在地上。   啪嗒一声,惊得白苏身子一个瑟缩。   她看着白苏,眸色暗得惊人,表情比起刚才还要严肃冷漠。   “白苏,你今年几岁?”   他忽然开口问她。   白苏不答。   “你父亲为了找你已经进了医院。”   白苏低头咬着下唇,在听见傅沥行的话猛地抬起头,瞪圆的双眼里瞬间蓄满泪水,“我爸…”   “还好只是血压升高,现在已经无碍了。你现在还觉得自己的一腔孤勇可歌可泣吗?”他冷漠的继续开口。   白苏鼻腔酸疼,眼泪止不住。   她望着傅沥行,在听到他带着嘲讽的字眼挖苦她,她承认,心是很疼的。   “可歌可泣?”她忽然笑了出来,用手背擦去眼泪,撇开头不看他。   她望着被丢在地上的金丝边眼镜,镜面反射出的淡淡绿色的光芒像被晕开了五光十色,不同于她现在灰色的心情。   “原来在你眼里,我的感情只是自我感动的一场戏。”   想到海上漂泊煎熬差点就被人玷污,她就觉得一阵心绞痛。   其实的确与他不关,所有的都是她心甘情愿,的确像是一场自我感动的戏,因为只有对方做出回应才是圆满的,而她,只是一场独角戏。   “难道不是吗?”傅沥行愈发的冷漠,眼神盯着白苏的脸,像一根根淬的针。   白苏哈了一口气,转头看着他,“那之前在傅家的早晨,你为什么吻我?”   傅沥行迎上她咄咄逼人的目光,淡淡的勾了一下唇:“一个吻算什么,尤其是那个时间。”   白苏嘴角一紧,眉头皱了起来。   尤其是那个时间。   男人的意志力最薄弱的时间段吗?   白苏忽然觉得自己像个笑话,像一道送上门的可口饭菜,傅沥行没尝过,自然新鲜。   是啊,她都快忘了,他是有很多红颜的傅先生。   气氛好像陷入了僵局之中,忽然门外有人敲了三下门,易山进来。   “傅先生,二少爷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不过,还没醒,医生建议二少爷脸部烧伤部位的手术可以同步进行,问问您的意见。”   傅沥行将视线从白苏惨白的脸上移开,眼底的暗色并没有因为易山的进来而退去,反而越发的深刻。   易山被他这个眼神看得心惊肉跳,又不敢低头,只好硬着头皮。   他嗯了一声之后,易山立马退了出去。   白苏并没有仔细听易山说了什么,只听他说什么二少爷,是傅家的那位二少爷?   她不认识傅家二少爷,只是听过傅家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易山出去后好一会儿,房间内都还保持着安静的氛围。   白苏被傅沥行甩上床,坐起来之后直接跪坐在大床的中间,和傅沥行只有半个手臂的距离。   “傅沥行,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   傅沥行淡淡扫了一眼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有闪动的泪花,也有几分隐忍的情绪。   如果傅沥行肯定回答,她的眼泪毫不迟疑的会掉落。   但白苏没有等到傅沥行的回答,她自嘲的一笑,“我真的很喜欢自讨没趣呢。”   她吸了吸鼻子,撇开头望着窗外,窗户也不是傅家的雕花窗棂,而是一大扇的落地窗,能清楚的看到外面正在下雪。   她忽然想起来明天就是圣诞节了,今晚是平安夜。   她望着外面的雪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房间外传来敲门声,傅沥行看着白苏,低沉道:“进来。”   外面的人开门进来,伴随而来的是一道白苏有些熟悉的声音。   “沥行,外面下大雪了…”   姜璐的声音一顿,在看到坐在床上的白苏时微微一愣,随即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白苏,你怎么…”   刚才看雪花出神的白苏在听到姜璐的声音时,一股寒意夹着怒火从心底窜了上来,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她突然跳下床,冲到姜璐面前,狠狠的扇了她一巴掌!   “为什么杀我哥哥?!” 第216章 有关系的人才可以吃醋   有关系的人才可以吃醋   姜璐完全没有预料到会在傅沥行的房间里见到白苏。   要知道,傅沥行已经没收了白苏的护照,北安城没有人敢给她补办护照。   她会出现在西雅图,完全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白苏冲向她的时候,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白苏打了一巴掌。   别看白苏看上去纤瘦羸弱,可这一巴掌着实下了狠手,姜璐没站稳,就直接被扇倒在地上,脑袋撞到墙壁,疼得她五官扭曲。   抬头,她一手扶额,一手撑在地上慢慢站起来,冷冰冰的瞪着白苏,“为什么杀他?不杀他,难道等着他杀沥行吗?”   姜璐勾着红唇,眼神却是冷到了极致,她一步步靠近白苏,她和白苏身高相当,这是因为穿了高跟鞋,比白苏高了一些,睨着她。   “你知不知道当初白敬然只要不失手,沥行就会命丧当场!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喜欢沥行吗,你就是这么喜欢的?求他放过想要杀他的人?”   “他是我哥!”白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整个人都在发抖。   “所以沥行才…”   “姜璐,你出去!”出声的是傅沥行。   他眸色淡淡的扫了姜璐一眼,姜璐还想再说什么,可傅沥行的眼神已经暗下来,她再说,只会惹恼他,他现在的情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她应该要谢天谢地了。   也是上天注定的吧。   傅沥行并不想让白苏看到他虚弱的一面,原本昏迷了一周的人,在五天前就醒了过来,只是醒来之后整天不知道在忙什么,连她想要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就连平时一直守在他身边的易山也都频繁外出,一副很忙碌的样子,经常一出去就是大半天。   现在想来,恐怕是与白苏有关。   虽然不知道白苏是通过什么法子来到西雅图的,但是看她有点面黄肌瘦的模样,也不难猜出,一定是通过什么特殊的手段。   在接收到傅沥行警告的眼神,她不得不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却是她的脚步刚刚一动,原本因为听了她的话而愣住的白苏忽然抬手,冰凉的枪口直接抵在她的脑袋上…   白苏冷漠的语调一字一句的说:“你在美国时间长了,可能忘记祖宗说过的话了,杀人偿命,听过吗?”   一路漂洋过海,想要找到姜璐的决心并没有盖过想要见到傅沥行的念头。   她想傅沥行,想到发疯发狂,才在这新年之际,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语言还不太通的地方,在海上吃过的所有的苦在见到傅沥行的瞬间,就什么都值得了。   她几乎都快忘了,忘了要找姜璐报仇的念头。   可只要一见到姜璐,脑海里又浮现出哥哥死在自己怀里的一幕。   家里什么都没变,可唯独少了哥哥的气息,饭菜还是她喜欢的,却都不是哥哥做的,夜里没人陪她说话,因为哥哥不在了。   她每每想到这些,就心如刀绞。   抵在姜璐脑门上的是一把金色的小型手枪,那是傅沥行的手枪。   在国内的时候傅沥行并不佩戴在身上,但到了西雅图,在他身边能保护他的人有限,尤其是他这种中国的企业家在美国,并不那么安全,所以这把枪,他就放在床头柜的抽屉里。   方才抽屉是打开的,白苏拿枪的动作很快,但也快不过傅沥行的眼睛。   他此时此刻就站在白苏身后,高大的身影将她颤抖的纤瘦身子覆盖着,温热的手指扣住她的手腕。   他低沉道:“把枪放下。”   傅沥行命令人的语气并不那么冰冷,相反,他低低沉沉的嗓音悦耳撩人,要是平时,把那四个字换做其他的,白苏一定会被撩得耳根子发软。   可是现在,白苏只觉得心尖一紧,随之而来的是细密的疼痛,在蔓延,肆无忌惮。   她头也不回,眼神盯着姜璐,“你就这么喜欢她?喜欢到连她杀了人,你都要包庇她、护着她?”   那晚傅沥行的确开枪了,但那一枪打中的不是白敬然,而是在林子里正准备冲着白敬然开腔的姜璐的人。   姜璐的那一枪紧随傅沥行之后,直接打中白敬然的要害。   那晚是雨天,光线昏暗,再加上白苏神经高度紧张,很多细节她都没有关注到,以至于,将杀死白敬然的人认定为傅沥行,然而傅沥行在面对她的质问的时候并没有否认。   他,在包庇姜璐!   一定是担心她找姜璐报仇,所以才选择用这样的方式去保护她。   是啊,姜璐是他的前妻,和他是青梅竹马,他们的感情无论如何都比她这个被傅沥行厌烦的可怜的跟屁虫不能比的。   她当初又是凭什么会觉得傅沥行会答应放过哥哥的?   “杀了就杀了,”傅沥行低垂着眼睛,看着白苏渐渐苍白的脸,不疾不徐的道,“你现在开枪能让白敬然活过来吗?”   当然不能。   白苏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人死不能复生。   哥哥犯下太多的错,即便不是姜璐,他在黑道上游走,也不是能长久的事,亡命之徒只会是他的下场,他一生都不得安生,或许死于非命。   可她没办法在面对杀死他的凶手时,选择无动于衷。   所以,她之前才会想尽办法的躲开有关傅沥行的消息,因为只要看到傅沥行她就会想到哥哥,想到两个对她而言都至关重要的人,她就觉得像是有两道强大的力量在撕扯她的灵魂。   可是姜璐不一样。   姜璐对她来说曾经是情敌,现在,是杀死她哥哥的凶手!   “她凭什么逍遥法外?”   “白苏,”姜璐叫她的名字,声音平稳,但吐息却有些紊乱,她将注意力全都集中在抵在她脑门上的拿把枪,一字一句缓慢而清晰的说道,“白敬然差点杀了沥行,所以我才替沥行出气杀了他,你呢,口口声声说喜欢沥行,你又能为沥行又能做到哪一步?”   白苏心尖一痛。   傅沥行扣住她手腕的手指微微一用力,并不痛,可是那块肌肤就像被烈火灼烧,白苏痛得无法自抑,握着枪的手抖了起来。   刚刚她将枪举起来的瞬间已经拉开了枪栓,此刻她的食指搭在扳机上,只要手指往内一扣,姜璐顷刻间就会被爆头。   她的情绪很不稳定,眼圈透着血红的绝望,手指颤抖间食指已经往内扣——   电光火石之间,姜璐的头皮都麻了起来,却是傅沥行扣住白苏的手腕一紧,直接将人往旁边一推——   白苏已经有一天没吃过东西了,之前在船舱里又晕又吐,身子也很虚弱,只是在见到傅沥行之后,她并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柔弱的一面。   但此时她被傅沥行一推,整个身子直接撞到了墙上!   砰的一声,肉体撞击到墙上的声音闷沉沉的。   白苏痛得眼冒金星低呼一声从墙上滑落,跌坐在地上,毛衣的衣领往肩膀滑落,露出原本白皙的肩头此刻却是遍布指印的痕迹。   不难看出,那些指痕是男人蹂躏之后留下的。   姜璐愣了一下,她转头看傅沥行,却是刚看到傅沥行眼底铺成开的一层暗色之前,他便先开口:“出去。”   这次,他连她的名字都不加了,直接下了逐客令。   白苏知道自己肩膀上的痕迹被人看见了,她攥着滑落的衣领,低头不看他。   在海上,那个男人的力气很大,即便她的毛衣圆领还是被他拉扯开,松松的大了一整圈,一听到能见到傅沥行,她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也忘记了自己应该换一件衣服再来的。   也好过,被他看见这些。   “怎么弄的?”男人嗓音低沉的问她。   白苏说不清自己在气什么,也许是傅沥行为了姜璐推了她一把,也许是被傅沥行看到不该看到的。   其实都有。   所以,就在傅沥行差点弯腰下来查看她肩膀的伤势的时候,她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摇摇欲坠的,她往后退了一步,更紧的攥着衣领,脸上的血色几乎没有了。   “没什么。”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可从傅沥行的角度能看到她微红的眼眶,眨动的睫毛上沾了丝丝的水汽。   她说完转身就要出去。   却是傅沥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直接撞到他的胸膛上,“有关系的人才可以吃醋,你吃什么醋?” 第217章 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白苏被傅沥行扣住手腕,男人指腹上的温度很温暖,贴在她脉搏的位置上,正好能感受到她脉搏上快速起伏的频率。   还是个小姑娘,什么情绪都藏不住。   其实白苏从开始喜欢傅沥行到现在,从来就没想过要藏住自己的心思,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   白苏忽然有些迷茫,这是她喜欢傅沥行以来,第一次感觉到迷茫。   将来这个词,因为不确定性,令她惶惶不安。   不安来自傅沥行的身体,也来自傅沥行对她的态度。   他说有关系的人才可以吃醋,她吃什么醋?   她哦了一声,眼圈不受控制的红了两寸,心尖一颤一颤的,震得她胸口微疼,抬眸迎上他深邃平静的目光。   她只是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瞪大的双眼越来越红,傅沥行看着那双眼睛,无动于衷。   终于,她深吸一口气,”可是我喜欢你,又有什么错?我有说过要你回应我的感情吗?你凭什么,连我的一厢情愿也要掐断,傅沥行,过分的是你!”   过分的是你!   傅沥行皱眉,嘴角抿起来的弧度渐渐泛着苍白的寒意,他侧身而立,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这场雪不大,风卷过来的雪花零零落落。   窗外有一棵不知名的树,树干修长,叶子掉光了,黑漆漆的枝桠像巨兽的利爪,抓着傅沥行的心脏,他似乎有些不适,眉头越皱越深,脸色也越来越不好。   半晌他才幽幽开口道:“既然知道,那就别再喜欢我了,我一个将死之人,对你有什么用?”   他似乎怕白苏听不清听不懂,刻意将将死之人四个字咬得极重,震得白苏心尖猛地一疼,心脏就像被人摘了去,空荡荡的,又疼又酸。   她的身子发抖,听见身侧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与他之前的咳嗽不太一样!   猛地一回头,傅沥行胸前白色的羊绒衫上沾了几滴鲜血,那是从他的嘴角滴落的,滴落到胸前的衣服上。   那血迹滴在白色羊绒衫上,像雪地飘落的红梅,刺得白苏双眼发痛发胀,“傅沥行!”   她尖叫一声,接住傅沥行摇摇欲坠的身子。   易山和锦瑟在听见白苏的尖叫声立马破门而入。   锦瑟看到下巴搁在白苏肩头有昏迷迹象的傅沥行时,脸色一白,只是一瞬她就急忙将白苏拉开,而易山则是将傅沥行扶上床,并按下床头的警铃,医生很快就上来。   沙发和床只有隔了三米不到的距离,白苏被锦瑟按在沙发上,不断搓着她冰凉的双手,手心里都是汗。   两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床那边的动静。   医生和易山之间的配合程度太过完美,这一切,令白苏的头皮一阵阵的发紧。   一定是过去时常发生的,他们才这样有条不紊。   白苏两眼发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愣是不掉一滴,锦瑟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心疼于心不忍,搓着她冰凉的手,说:“不怪你。”   白苏只是摇头,执意认定:“是我惹他生气的。”   锦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安慰她:“他不是生气,白苏,他不是生气。”   锦瑟记得那次是傅沥行昏迷后被送来美国刚醒来的时候,他意识有些不清楚,看见病床边的人开口喊的是苏苏,她不敢被他认错,连忙纠正他:“傅少,我是锦瑟。”   “我知道,”男人意识并不模糊,他语气淡淡的慢慢的说道:“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气,不用睁眼就知道是不是她。”   锦瑟哽咽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伺候在床边,倒了一杯温开水,将病床摇上来,傅沥行接过水杯只喝了几口便放下,水晃着天花板吸顶灯散发出来的清冷光线,照得他的那张脸格外苍白。   锦瑟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斟酌了一会儿,开口问他:“傅少,为什么要这样对白苏?”   傅沥行看着窗外,那时候已经是深秋了,窗外树上的叶子都快掉光了,只零星飘着几片,愈显萧条。   在他身边做事的人,一向知晓谨言慎行,尤其是在他面前,更不敢随意谈论他的私事,锦瑟有些懊悔,可话已经问出口,她再收回来已是不能。   没想到傅沥行没有发怒,而是淡淡的说:“我和她注定如此,她还这么年轻。”   一段不被亲人所认定的感情,注定走得艰难,以白父的性子,若她执意,只会闹得父女决裂的地步。   他其实可以再自私一点。   “可这真的是您的选择吗?”   “是与不是也没那么重要了,到时候真的走了,也了无牵挂。”   可是,真的会了无牵挂吗,即使是昏迷醒来,嘴边叫的还是苏苏的名字。   锦瑟回过神来,刚刚白苏说了什么她也没仔细听,偏过头看她问道:“你刚刚问我什么?”   白苏低声喃喃的问她:“锦瑟,他是不是已经安排好让我离开了?”   “明天一早。”锦瑟如实回答她。   明天一早,果然是他的风格。   白苏静默了一会儿,抬眸看着床上昏迷的男人,如鲠在喉,半晌才开口:“好。”   第二天,天刚亮,锦瑟就去敲白苏的房门,当看到坐在飘窗抱着膝盖望着窗外的人时,锦瑟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其实也预料到了,她一定是一夜未眠。   锦瑟走进去,站在飘窗边上,手里拿着一套崭新的衣服。   临走之前,白苏路过傅沥行的房间,头也不回的对锦瑟说:“我进去,说一句话就走。”   傅沥行并没有下令不允许白苏去看他,所以锦瑟并没有阻拦。   傅沥行并不喜欢消毒药水的气味,可此时的房间里还是有一股淡淡的味道,他在这里时间长了,身体总是不好,消毒药水的气味在所难免。   白苏走进去的时候,正好他是醒着的,眉目如墨,淡淡的看着她。   “我回去了。”她声音嘶哑。   两只眼睛红得不像话,眼睑下一片影沉沉的青黑,想来是一夜未眠,又哭了一夜,眼睛都是肿的。   傅沥行将视线移开,一夜飞雪,雪势不大,但也薄薄的积了一层雪,没有阳光,冰雪难以消融。   他的眼底仿佛印照着外面皑皑的白雪,透着冰冷的寒意,“如果你再给我乱来,你和我,这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了!”   白苏缩在袖子里的手指一颤,瞳孔缩了一下,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其实,如果他不再想见她,也没有什么区别。   白苏是被专机送回国的,由易山亲自陪同。   飞机上,白苏靠着窗户,看外面的云层翻涌,易山坐在离她几个座位的距离,静静的看了一眼她的侧脸。   不知道在西雅图那栋别墅的房间里的时候,白苏面对傅沥行是不是也是这样,泪流满面,她浑身发抖,蜷缩着。   易山亲自将白苏送回到白家。   这一切都是傅沥行叮嘱的。   白父在得知白苏失踪后,突然血压升高被送进了医院,好在只是血压升高,并没有出现其他问题,但白苏一天没有消息,他就一天不得安生。   直到听到美国那边传来的消息,他才放了心,早早在家里等着白苏回来。   看见女儿,他也不忍心苛责,只是抱着她颤抖的身子,听着她的呜咽声,他的心都要碎了,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背心,“傻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易山临走之前,被白父叫住了,“傅先生他…还好吗?”   对白父,易山其实并不想表现的多恭敬,如果不是傅沥行对他以礼相待,以易山的性子,白父明里暗里的嫌弃傅先生身体不好,他早早翻脸不认人。   可他终究是不敢的,只是声音冷淡道:“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关系呢,白先生,告辞。”   说完之后,他便走了。   12月25日,西雅图。   别墅里的佣人不少,但能上傅沥行住的这一层的除了锦瑟就只有易山和医生,以及会不时过来探望的姜璐。   所以昨晚白苏住过的那间房间一整天都没有人整理过。   傅沥行吃了药睡下之后,锦瑟这才走进那间房间去收拾。   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白苏一夜未眠,床上还是和昨天一样整齐,什么东西都没动过,除却被子上放着的那个陌生的锦盒。   锦瑟愣了一下,早上进来的时候还没有看到这个盒子。   那应该是白苏临走之前放下的。 第218章 我爱你,千千万万   我爱你,千千万万   锦瑟走过去,将盒子拿起来,盒子看上去很普通,就是寻常装礼物的长方形礼盒。   “这是什么?”她喃喃一声。   掀开盖子,里面赫然躺着一枝鲜艳的玫瑰,隐隐透着芬芳。   白苏来到西雅图之后,昨晚一直在这里,没有出去过也不曾下楼,那这支玫瑰花是怎么来的?   锦瑟一愣,轻轻捏起那支玫瑰,刺已经剔除了,她将玫瑰凑近鼻尖闻了闻,自言自语道:“这丫头…”   玫瑰花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过的,成了永生花。   永生花,顾名思义永远都不会凋谢,一如花开最美之时。   锦瑟觉得自己永远比不上白苏的是白苏的那颗赤城的心。   她对傅沥行的感情,纯粹又炙热,试问这样热烈似火的女孩子,又有多少人可以轻易放下?   锦瑟心中感慨了一会儿,盯着玫瑰花的视线一顿,将手指移开,原本放着玫瑰花的位置下面居然还有一封信。   床头柜上还有剩余的纸和笔。   信纸折叠的不是少女喜欢的花里胡哨的心形,而是方方正正的,折痕被压得很紧,信纸的最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傅沥行亲启。   傍晚的时候才终于露出一丝丝阳光,透过玻璃照在锦瑟手里的那个盒子上。   仿佛给盒子镀上了一层金边,透着神圣的光泽。   锦瑟敲开傅沥行房门,男人一整天都是半睡半醒的状态,锦瑟知道他不放心什么,此刻看见他拿着手机,听电话那头的人汇报。   这个时间易山应该已经将白苏护送回家了。   “嗯。”   从始至终傅沥行都是安静的听着,最后才低沉的嗯了一声,才将电话挂了。   锦瑟眼尖,看到傅沥行搭在被子上的手攥成了拳,本就白皙没什么血色的手背凸起一根根的青筋尤其明显,透着森寒的气息。   她还来不及开口,傅沥行忽然开口:“易山昨天抓了一个人回来?”   男人的声音里压着几分怒意,傅沥行不是喜怒形于色的人,这会儿这样,想必是积了怒火的。   “是,就关在楼下,昨晚因为您突然发病,所以易山才没有告诉您。”锦瑟回答道。   一定是刚刚在电话里易山提起了。   被易山抓回来的那个人正是当天在偷渡来的船舱里企图对白苏不轨,后来到了西雅图又险些将白苏拖走的中国男人。   昨晚易山将他带回到别墅,关在佣人的房间里,本准备等白苏去休息的时候禀告傅沥行的,谁也没想到傅沥行后来发病,易山自然就将此事压下,一大清早又护送白苏回国,自是没有时间说的。   傅沥行想起昨晚白苏跌倒在地上时,露出的肩膀上青紫色的指印,眉头皱了起来,“叫人去审审。”   对方是个欺软怕硬的,保镖不用十分钟就将事情来龙去脉审了出来,刚准备上楼汇报,结果一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外的傅沥行。   “傅先生…”   傅沥行冷暗的眸扫了一眼跪坐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已经被审讯的人吓得差点魂飞魄丧,这一会儿见到刚才还对他凶神恶煞的人突然转了态度恭敬的对门口的男人时,他的脸色刹那间就白了个透。   只见对方披着一件长款的深灰色毛呢外套,男人长得尤为清瘦,愈发显得他身材修长,他站在门口,握着拳抵在唇边,手心里好像还握着一条手帕一样的东西,喉中不断发出咳嗽声。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上去病怏怏的男人,从他出现的那一刻,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冷凝了。   因为背着光又半低着头,难以看出男人的容貌,只隐约瞧见他利落流畅的下颌线,清俊白皙。   他扫了一眼过来,眼神冰冷深暗。   男人被这样的眼神看得身子如堕冰窖。   他立马趴在地上,两只手紧紧贴着地,脑门不停的磕在手背上,连连求饶:“这位先生,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您饶了我,再说,我也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吧,看在我们都是中国人的份上,我们可是同胞啊…”   却听傅沥行冷淡的反问他:“你还知道是同胞。”   忽然拔出保镖别在腰间的手枪,砰砰两声,子弹穿过男人的双手!   鲜血刚从子弹穿过的地方流出血来,男人尖叫一身,在地上哀嚎打滚,血在深灰色的地上划出一道道深色的痕迹。   跟在傅沥行身后的锦瑟看得脸色一白,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她跟在傅沥行身边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过他处置一个人。   事实上,她只见过傅沥行动过两次手,一次是白敬然差点被姜璐的人杀死,一次就是今天。   锦瑟心中震撼,傅沥行的两次出手,都是为了白苏。   锦瑟从来都不知道,他为了白苏,可以脏了自己的手。   还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只听男人冷漠的道:“把他丢海里。”   男人的哀嚎声很快就被保镖堵住了,锦瑟搀扶着咳嗽不停的傅沥行上楼,踏上楼梯之前,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佣人正在处理地上的血迹,可空气中仍然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回到主卧,下楼上楼,再加上怒火攻心,锦瑟实在担心傅沥行再出什么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   傅沥行没开口赶她走,也由着她在旁边守着。   锦瑟想起一件事情,转身去外间拿了一个盒子进来。   看了看男人眉眼间流动的一股淡淡的凉意,仔细一看,又与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她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说:“傅少,这是白苏留下来的。”   傅沥行睁开半阖着的眸扫了盒子一眼,眸色寻常,低声说:“放下吧。”   锦瑟抿了抿唇,将盒子放在床头柜上,看了看傅沥行然后退了出去。   起居室挂着一只钟表,秒针走过的滴答声在安静的空间里尤其显得清晰无比。   今天是圣诞节,隐约能听见不远处的人在互道MerryChristmas,节日的气氛浓重,而屋内,却安静的只能听见钟表的声音。   傅沥行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才起身批了一件外衣,拿起床头柜上的盒子,走到外间。   壁炉里烧着火,他走到壁炉前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礼盒盖子的一瞬间,也许是手指发抖,身上披着的外衣随之滑落,窸窸窣窣的掉在地上。   烧着火的房间并不冷,暖暖的,像春天,像那一年他生日的时候,春风和煦,一个小丫头闯进他的视线内。   信纸展开的声音清脆,娟秀的字体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   【傅沥行,其实过去的我每一天都在想你,躲着不听有关你的新闻,将你送给我的那条玫瑰色礼服锁在衣柜中,夜里偷偷吃安眠药,只希望自己可以不再胡思乱想。   因为,我以为是你杀了我的哥哥。   我过不去心里的那道坎,即便他做了再多的错事,可我也没有办法放下你,我在纠结崩溃的边缘游走,每想你一次,心就像被剜了一刀。   我用尽所有办法,可是没有用。   睡着后,我依然会忍不住的梦到你,你看,我的大脑根本不受控制,它对你已经毫无抵抗力了。   九月份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我才想起一件很多年前的事情。   其实在你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我就送过你一支玫瑰花,只是那时候我走得急,没来得及亲手送给你。   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到你的手上。   如果你收到过,想必那支玫瑰早就枯萎了,那时候的愿望希望你健健康康,花都枯萎了,是个不好的寓意。   所以我做了一支永生花送你,它永远都不会凋谢,我的愿望就一定会实现。   我希望你一切都好。   好在漂洋过海玫瑰花还是完整的。   你都不知道,船舱里的人太多了,我多怕它被压坏…   …   *   *   *   …   傅沥行,以后白苏再也不会烦你了。所以,你一定要好起来,如果可以,我愿意用我的一切去换你的健康。   你问过我为什么喜欢你,我想了很久,其实不必纠结,我喜欢你因为你是傅沥行,这个答案还不够吗?   如果你还是觉得不够的话,那就是因为,你是我最爱的傅沥行,最最爱的傅沥行。   很多人都说年少的人不懂得爱,但是傅沥行,我爱你,千千万万。 第219章 时光匆匆,故人依旧   时光匆匆,故人依旧   白苏去了一趟城郊的寒水寺,回家之后就大病了一场,一直到元宵节那天,才能下床行走。   听见楼下传来尹少城的声音,她皱了皱眉,拉了一件外衣披上,走过去开门,尹少城正好从楼下上来,开门的一瞬间两人四目相对。   尹少城瞧见她过分苍白的脸色,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白苏摇头,不想多说什么,而是反问他:“你怎么来了,被女人追情债,跑我家躲债来了?”   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尹少城的消息了,最近他也很少回老宅,不知道在外面忙些什么,而他更不知道白苏病了一场的事情。   尹少城是特地来找白苏的,来不及解释,就过来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拉,“你陪我去个地方。”   白苏万万没想到尹少城带她去的是他在外的别墅,见一个女人。   她叫陆唯。   其实白苏在大学的时候是见过陆唯的。   美术系的系花。   白苏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迎新晚会上她巧笑倩兮的一面。   不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白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她,只觉得这个女人形同槁木,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目光下移,落在女人手腕上,手腕上因为该缠着纱布的,只不过纱布被血染红了,看不太真切。   她疑惑的回头看尹少城,尹少城眉眼间浮动的戾气十分浓厚,让人很容易就忽略他眼底的担忧。   他移开视线,看着白苏,喑哑的道:“她不让任何人碰她,你去试试。”   尹少城是没办法了,才找上白苏,他认识的女人不多,信得过的更是寥寥无几。   白苏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她有些忐忑,但看陆唯这样,伤口很显然是崩开了,必须得尽快处理才行,她朝尹少城点头,“我试试。”   奇迹的是,白苏靠近之后,陆唯并没有挣扎,她睁着空洞的大眼看白苏,哑着声音问她:“你是谁?”   “我是白苏。”   她慢慢蹲下来,跪坐在陆唯的面前,她试探性的伸出手按在陆唯的胳膊上,试图让陆唯瑟瑟发抖的身子稳定下来。   “你别怕。”   也许是白苏的手心很温暖,贴在手臂上回给人安定的感觉,陆唯竟然听话的不乱动,她倾身慢慢的将头靠在白苏的肩头上。   白苏心头一震,抱着她胳膊的手缓缓收紧,然后在陆唯平静下来之后,才开始重新给她的伤口包扎。   包扎完之后,白苏离开房间,关上门,抬头看见站在走廊角落窗边的尹少城。   尹少城掐了烟走过来,上下打量了白苏一眼,“我听说你年前偷渡去了西雅图?”   白苏不以为意的嗯了一声。   明明才一个多月的事情,白苏竟觉得过去了很久,被尹少城这么一提起,突然有了一种宛如隔世的感觉。   ******   西雅图,春天。   傅沥行躺在靠窗的贵妃椅上,西雅图的春天阳光稀薄而温暖,透过窗玻璃,落在男人白皙修长的手指上,门外传来敲门声,他的手指微微一动。   开门进来的是易山,他走到屏风后边,站定,“傅先生,二少爷醒来了。”   周远征,哦不,现在应该是傅远征了。   傅远征是在两个小时之前醒来的,医生给他做了一个全面的检查,除了失去二十多年的记忆以外,身体各项机能都处在完好的状态。   那是一个俊美不凡的男人,和傅沥行的沉稳淡然不同,他安静,少言寡语,身上带着一丝丝忧郁的气质。   他忘记了过去的所有事情,也不像寻常失忆的人性情暴躁,大多时间都是安静的坐在窗边,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言不语。   时间一天天过去,病号服穿在他的身上尤其宽松,就像将一件衣服套在竹竿上,随风摆动,他就像空心的稻草人。   一直到傅沥行给他安排了助理,他偶尔才会和助理开口说几句话。   几个月之后,才会主动与傅沥行说话。   那天傅沥行刚吃了药,靠在床头上闭目养神,锦瑟拿着水杯出去,正好和迎面走进来的傅远征打了个照面。   “二少…”   俊美的男人唇角抿了一下,锦瑟立马噤声,只小声的提醒道:“傅少刚刚吃了药。”   “嗯,下去吧。”   傅沥行耳力极佳,即便他们刻意压低嗓音,他还是听见了,傅远征走过来的时候,他不紧不慢的睁开眼睛。   大概是身体太过虚弱的原因,男人睁眼的一刹那眉眼间浮动着一层疲倦的神色。   “身体没大碍了吗?”他开口问了一句,随即抬手,示意傅远征过来坐下。   床边只有一张圆凳,傅远征走过去坐下,嗯了一声,“还是想不起来。”   傅沥行淡淡一笑,男人苍白的脸上也因为这个笑,染了几分柔和的神色,“记不起来就算了,不要强求。”   傅远征未置可否,安静了一会儿,“大哥到底生的什么病?”   傅沥行淡淡的看着他,那眼神很平静,什么都没有,却又好像暗藏了什么,傅远征眉头轻轻皱了起来,他是个敏感的人。   “中毒。”傅沥行开口道。   所有的病症傅远征都设想过,却唯独没有想到,傅沥行居然是中毒!   “有解药吗?”傅远征追问。   傅沥行看着他,微微一笑,摇头。   “是什么人做的?”   傅远征虽然不记得很多事,但傅沥行的身份是摆在眼前的,这样一个在中国某个城市中呼风唤雨的人物,谁敢给他下毒?   傅沥行咳了几声,他想起身坐好,傅远征连忙过去搀扶了他一把,靠在床头的一刹那,他将手按在傅远征的手背上,用了几分力,傅远征感觉到了压力。   只听他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追究也没有什么意义。”   ******   白苏再次见到陆唯的时候,是在冬天,陆唯成了尹少城的妻子。   没有婚礼,也没有宴席,外人只知道尹少城有了家室,却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何人。   后来陆唯开了一家花店。   而白苏因为之前旷课时间太长,被北安大学劝退,白家没落没了势力,再没人拿她当白家大小姐看待。   有一天尹少城找上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既然书读不成了,那就去陆唯的花店帮忙,我每个月给你这个数。”   白苏看着他举起来的五根手指,尹少城一向大方,但这么大方白苏还是头一次见到。   她好笑的看着尹少城,“成交。不过我很好奇,既然你这么不放心,干嘛不装个监控监视?”   尹少城下颌线绷了起来,“哪只眼睛看到我不放心她?”   白苏耸耸肩,“没有就没有,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薪资就好。”   尹少城嗯了一声,就没再说话,靠在车门上,从兜里掏出烟盒打火机,单手拢着火苗,吸燃了一支烟。   白苏盯着尹少城拿在手上的烟盒,尹少城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烟盒就被她抢了过去,她从中抽了一支出来,衔在嘴上,尹少城歪嘴一笑,按了打火机给她点烟。   “怎么学会抽烟了,小丫头片子。”   白苏手指夹着烟,往嘴唇送去之前,开口吐出两个字:“寂寞。”   “需不要需要给你介绍个男朋友?”   白苏低低一笑,“好啊,没谈过恋爱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喜欢哪一类的?”   白苏靠在车边,半空点了点烟灰,沉吟了一会儿,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末了,才说:“傅沥行那样的。”   尹少城盯着她明艳的脸看了一会儿,忽然痞气一笑,“还不死心。”   唯一花店里只有白苏和陆唯两个人,顶尖的美人在这条街上很受欢迎,总有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上门买花,再送给她们。   陆唯几乎不收,白苏来者不拒,将收回来的花再往橱窗上一摆,又能来一次生意。   但白苏什么花都肯收,唯独不收玫瑰花。   ******   傅家的生意一直都由公司的副总在管理,即便傅家的公司根基深厚,但群龙无首的日子总容易令人心涣散。   傅远征在西雅图调理身体之后,傅沥行便便开始要他接触金融、管理。   五六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   傅远征即将启程回国。   在回国的前夕,他去见了傅沥行,坐在床边压低了声音问床上的男人,“大哥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此时的西雅图依然是明媚温暖的春天,窗外开着不知名的花。   傅沥行已经有好些日子没下楼了,但锦瑟每天都会采新鲜的花上来插在花瓶里,看着也算是赏心悦目。   他的手指在那些花冠上流连,什么花都不如他的玫瑰花好看。   他偏头看着远征,淡淡一笑:“你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太过敏锐。”   傅远征从小就有过人的观察力,傅沥行也能猜到一些。   他低低咳了几声,“没有什么特别要交代的,该学的你也都学了,傅家交给你,我是放心的。”   傅远征的目光若有似无的落在床头柜上的那个盒子上,盒子的盖子是掀开的,里面放了一支玫瑰,好像几年前就是这个样子的,应该是经过特殊处理过。   傅沥行的目光也随之移了过去,看着那支玫瑰,嘴角轻轻勾了起来,眼底如藏着一条温柔松软的星河。   “家里有一间玻璃花房…你回去之后替我好好照顾我的玫瑰。” 第220章 受人之托,怎敢怠慢   受人之托,怎敢怠慢   在尹少城的“高薪”聘请下,白苏在唯一花店安顿下来,和陆唯的感情也越来越好。   其实两个人算得上是一见如故。   只是陆唯的性子太过寡淡,像是个藏着故事的人,白苏也不是什么好奇的性子,就如她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不愿说,只是因为不想触碰伤疤。   虽是旧疤,可也会疼。   日子一天天过去,一切都还好,并没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   直到冬天,白家完全破产,白父差点被告到法庭上,如果无法还清债务败诉是必然的,坐牢只会是最终的下场。   尹少城那边是没有办法的了,尹老爷子作壁上观,不会轻易出手做出得罪人的事情,所以早在白家出事,就冻结了尹少城的账户。   白苏求助无门,当晚准备妥协于之前一直追求她的北安城某贵公子。   等陆唯走了,白父睡着后,白苏才悄悄离开医院,到了对方发到她手机上的指定酒店。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   白苏忐忑的踏出电梯,手里紧握着房卡。   1308.   白苏站在门口,踟蹰不前。   她的掌心被紧握着的房卡勒出一条红痕,几乎都要掐进肉里了,她抓的太紧,手心里又都是汗,又黏又湿,渗到红痕里,有点刺痛感。   前台在她进电梯的那一刻就已经给房间里的主人通风报信了,所以白苏还没来得及做心理建设,对方就已经打开门了。   一股暖气从里面窜了出来,扑在白苏脸上,令她的头皮一阵发麻。   她呼吸一顿,看向门内的男人。   “白小姐,我等你很久了。”   这次对付白家的是叶家,对方是叶慎天的侄儿,叶潇。   此人是北安城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早在几年前就对白苏表示过好感了,但碍于白家的势力,对方迟迟不敢对白苏发出强烈的攻势。   如今白家失势,他只是稍微抛出橄榄枝,这个清高绝艳的白家小姐就自己乖乖送上门来了。   叶潇也算是花花公子中长的不错的,剥了一层西装,穿着白衬衣也算是人模狗样。   白苏扬唇微微一笑,奔波了一天,她的气色并不如从前,未施粉黛的脸上,却依旧明艳动人,一颦一笑就能使叶潇的雄性荷尔蒙爆炸,小腹内一阵阵的热浪在汹涌。   但为了不吓到她,他还是尽可能的表现得礼貌绅士,略略一偏身,对白苏抬了抬手,“外头冷,进来吧。”   白苏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嗵的一声,沉甸甸的。   最后的一丝理智在脑海中疯狂的提醒她,走进去,就真的没有回头路了。   却偏偏,她想到了傅沥行,呼吸一窒,心眼麻得她差点站不稳。   叶潇及时搀扶了她一把,白苏像是触电似的躲闪了一下,然后不动声色的往旁边走了一步,跨进房间里。   不是已经做好打算了吗?   到了这再打退堂鼓又算什么?   她走进房间,温暖的空气将她周身冷冽的气息消散了,忽然,身后的男人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她身子一僵,旋即听见对方说:“我帮你把外套挂上。”   叶潇到底是流连花丛的高手,对女人的关怀拿捏的很有分寸。   脱掉大衣,白苏里面只穿着一条及脚踝墨绿色的长裙,高跟鞋里没有穿袜子,露出一截白皙鲜嫩的脚踝肌肤。   金尊玉贵的大小姐,养出来的身子比起那些嫩模要好得太多了。   叶潇想起几年前的夏天见过穿着热裤的白苏,那双笔直匀称的大腿,白得会发光,简直令人垂涎三尺。   白苏转身看着他将外套挂在衣架上。   叶潇走过来,指了指茶几上的一张支票,“这是我私人账户开出来的两个亿,你知道叶慎天是我的叔叔,他要是知道我私下里帮你,我可是会有大麻烦的。”   钱色交易,叶潇把话说的很漂亮。   “好…”白苏的话卡在喉咙里,半晌也再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叶潇拉过她的手,两人很快滚到了床上。   叶潇单手解着衬衫的扣子,一双黑眸压着情欲,但他不善于克制,尤其他心心念念很久的白苏就在他身下,在解开第二颗扣子的时候,他就有些不耐烦,直接将衬衣撕开。   他将衬衣往后一抛,低头看着身下的白苏。   穿着墨绿色长裙的白苏就像一个身披海藻的水妖,那双勾人的眼睛看得叶潇大脑中的血管都快爆炸了,他有些急不可耐,也忘了怜香惜玉那一套。   动作有些粗鲁的撩起白苏的裙摆。   然而就在他的手抚上白苏的腿时,动作忽然一顿,目光下移,他的手停在白苏的小腿肚上。   令他念念不忘的笔直白皙的双腿,此时此刻就在他的眼底,然而…   那白皙的双腿上却蜿蜒交错着一片片丑陋的疤痕,从小腿到膝盖,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那些粉色的肉增生堆砌起来的恶心感顿时如无数只蚂蚁从他的背脊往上爬——   “你…”   叶潇脸色一变,不由分说的推开白苏,从床上坐了起来,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的看着白苏,怒骂:“恶心!”   白苏慢条斯理的坐起来,她抓着裙摆,慢慢的遮住那些丑陋的,恶心的肉增生。   恶心…   的确很恶心呢。   她不以为意的抬头看他:“不继续了吗?”   经过刚才的惊吓,叶潇哪里还提得起半分的兴致,只恨不得将刚才看到的那一幕从脑子里删除才是,“你真令人倒胃口,今晚就当我没见过你,滚出去!”   钱色交易,当色没有了,男人就好似换了一副嘴脸。   白苏没有纠缠,只是念念不舍的看了一眼茶几上的支票,只见叶潇大步走过去,直接将支票给撕了。   “以前我是看你长得不错,才喜欢你的,可是现在你看看你,还算得上是个女人吗?真令人恶心!滚出去!”   叶潇一直骂,各种难听的话接连而出,将白苏骂的一无是处。   白苏有一瞬间的恍惚。   “砰”的一声,房门被叶潇摔上了。   为了将脑海里那些恶心的肉增生挥去,叶潇打了电话,一口气叫了三个嫩模。   离开房间后,电梯还没到,白苏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她看着摊开的手指,白嫩的手心里是她准备好的麻药。   她又怎么可能真的委身于叶潇那样的人呢?   只想等麻醉了他之后拿了支票走人,到时候叶潇要是问起,她就当什么都发生过,他也不会怀疑什么,到时候就能解了白家的燃眉之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她暂时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可是没想到…   “可惜,都没能用上呢。”   不仅如此,还被他羞辱了一顿。   反正都拿不到钱,她刚刚应该拿高跟鞋暴揍他一顿才是。   白苏越想越懊恼,站直身子,将手里的麻药抛进垃圾桶里,视线停留在自己的腿上,长裙已经遮盖住了,已经什么都看不到。   但叶潇的那一声比一声冷厉厌恶的“恶心”仿佛还在她的耳边盘旋。   她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下唇,只听电梯叮的一声,门打开,她抬脚就要进去。   从里面出来两个人,她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结果一抬头就看到了傅远征,身后跟着他的助理张宋。   傅远征显然也看到她了,顿足,一贯清冷的眉眼划过一丝暗芒,眼神过去深邃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在这?”   白苏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认识的人,也没仔细推敲傅远征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往旁边让了让,低着头然后说:“没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是傅沥行的弟弟的原因,白苏见到他,总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不只是他,她连傅这个字都不敢轻易去碰,与傅家有关的,她不敢碰。   一碰即伤。   说完,她就进了电梯,将电梯门关上。   跟在傅远征身后的张宋看电梯的数字一直往下,回头问道:“傅总,我看白小姐好像没发生什么事,我们白跑一趟了。”   傅远征低低的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盯着电梯的数字,“白家欠了多少债?”   张宋回答道:“两个亿。”   傅远征面不改色的说:“把钱打到白苏的账户上,别让她查到来源。”   “是。” 第221章 一切安好,勿念。   一切安好,勿念。   白苏是在第二天的新闻上看到叶潇昨晚在酒店嫖娼被抓。   时间是在她离开酒店不久之后。   当时叶潇连裤子都来不及脱,就被警察破门而入,叶潇还扬言自己是叶家公子,威胁警察吃不了兜着走,但昨晚当值的警察根本就不吃他那套,强行将人带回警局。   事态从昨晚发酵到现在,已经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了,有人拍摄到几天前叶潇在某会所“溜冰”的照片,继而叶潇瘾君子的身份也被曝光。   白苏看着手机屏幕上叶潇被警察带走的照片,微微一扬眉,嘴角轻勾,点了一支烟。   吞云吐雾间,半眯着一双漂亮的眸子。   昨晚是她报的警,原本只是想戏弄一下叶潇,也深知警察不会对他做出什么,只能勉强出一口恶气。   只是没想到,事情比她想象中的还不可收拾,想来是叶潇这个不检点的浪荡公子一定是惹到了连叶家都动不了的人,这才被揪着尾巴不放。   现在的叶家应该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暂时没有时间顾及告白家的事。   “很好。”白苏轻笑,点了点烟灰。   花店门上的铃铛响起,有人进来买花,她慢条斯理的掐了烟。   陆唯受伤在家里养着,店里只有她一个人,过了一会儿越来越忙,她给尹少城打了电话,叫他打发何故过来帮忙。   几天之后,她的银行账户里多出来两个亿。   她盯着那长长的一串零,心跳嗵的一声,四肢麻了一下。   两个亿,不是小数目了,不多不少,刚好是白家欠下的债务。   谁会在这个节骨眼上把钱打到她的账户上…   她给尹少城打了个电话,“帮我一个忙,我银行账户里突然多了一大笔钱,你帮我查查,是谁汇给我的。”   白苏都不知道自己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都是抖的,隆冬天气,手心里黏腻腻的,都是汗。   尹少城那边很快就来了消息,“查不到。”   白苏一愣,“怎么会?”   几乎没有尹少城办不到的事情。   尹少城没来由的暴脾气:“查不到就是查不到,你要老子说几遍?”   电话那头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夜里白苏辗转难眠,打开手机银行,再次盯着那串零出神。   连尹少城都查不到是谁给她转的这一笔钱,那到底会是谁呢?   是他吗?   傅沥行…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一张英俊清贵的脸。   男人眉眼如墨,不动声色看人的时候眼神永远都是平静的,两瓣淡如樱瓣的唇,看似冰凉,却是柔软的。   原来只要一想到他,脑海里就会主动描绘出他的五官,那样深刻,过去的几年里不断描绘,刻画,已经深入到骨血之中了。   心尖猛地一痛,手指一抖,手机就砸了下来,正砸中她的鼻子。   白苏吃痛轻呼一声,眼角渗出泪水出来。   她一翻身,将脸埋进被子里,闷闷出声:“疼啊…”   ******   腊月二十三,像往年一样,白苏收到一张来自西雅图的明信片。   白苏如今住在当年管家在外置办的一个套房里,管家两年前去世了,白家完全破产搬离白公馆后,白苏就住在了这里。   晚上从唯一花店回家,打开房门,玄关的灯还没打开,走廊的灯光斜照进屋内,白苏一低头,便看到邮递员塞进门内的明信片,正贴着地面。   这年头,寄明信片寄信的人越来越少了,白苏在搬家之后首先想到的便是去邮局留个底,她知道锦瑟会在小年夜给她寄明信片。   上面是锦瑟手写的新年祝福:白苏,新年快乐。一切安好,勿念。   很简洁的新年祝福,惜字如金。   这是当年白苏求了锦瑟好久,锦瑟才答应背着傅沥行每年给她寄明信片。   白苏不敢奢求太多,只言片语已经很足够了。   一切安好,比什么都重要。   一整年内,只有这几天,她才能安安稳稳的睡个好觉,不用担心突然传来的噩耗。   ******   白父住院,白苏只觉得这个春节十分冷清。   她买了一些春联窗花灯笼,尽量将房间装饰的有一点年味。   用她的话说,仪式感还是要有的。   她倒在沙发上,满目都是节日的喜庆。   其他时间倒还好,阖家团圆的时候,她会不受控制的想起过去在白公馆的种种,想起去世了的唠叨管家,对母亲的印象是没有的,但有时候会想起哥哥。   想的最多的却是傅沥行。   只是一想到他的时候,她就会立即收起自己的心思。   她叹了一声气,没想到胸腔更是憋得难受,闷着一口气在那里不上不下,就像塞着一团棉絮。   晚上她草草吃了一包泡面,掀开盖子的刹那,热气熏湿了她的眼睛。   她想起曾经在书中看到过有几种蝴蝶是可以飞过海洋的到达大洋彼岸,那样小小的身躯,却蕴藏着无穷的力量。   夜里她便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只蝴蝶,飞跃沧海,飞进西雅图的花园,她就停在窗边,静静的注视着临窗而坐的俊雅男人。   男人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不过更清瘦了。   他坐在窗边似乎在叹气,她悄悄靠近,呼扇着翅膀,落在窗边的铁栅栏上,这才看见男人手里捏着一支玫瑰,只不过那支本该永远鲜艳的玫瑰却枯萎了。   他忽然转过头来,有清风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如墨的眉眼淡然依旧。   那双眸子里像流淌着一条温柔的星河,他朝着窗外的蝴蝶微微一笑。   梦醒了之后,白苏陷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茫中,空气是潮湿冰冷的,她望着天花板,仿佛还陷入梦境中,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手机响个不停。   “苏苏,我今天要带安安去动物园,一起吧,顺便晚上在我家吃饭。”   冷清孤寂如影随形,好在她的身边多了一个陆唯。   ******   来年4月28日,北安城。   谷雨刚过不久,北安城很快就要入夏了。   刚下了一场雨,城市的空气都是潮湿温热的,白苏去医院陪白父吃了午饭后,又赶回到花店。   下了出租车打着伞,一路快步的朝着花店跑过去,站在廊下,收伞。   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催命似的。   她烦躁的哎了一声,一边拿钥匙开门,一边将手伸进包里掏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尹家二傻四个字,她皱了皱眉,接起电话,“怎么了,除了涨工资其他一切免谈!”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尹少城才不紧不慢的开口,说了六个字:“傅沥行回来了。”   外面的雨势忽然增大,瓢泼似的往下落,溅起的水花打湿了她的长裙裙摆,路上行人匆匆,耳边有汽车的鸣笛声,尹少城的声音好像从很遥远的地方传过来。 第222章 见到他,说不出话来   见到他,说不出话来   傅沥行是连夜从西雅图赶回来的,十多个小时的飞机,体弱的男人已经很疲惫了。   上午和傅远征说了一些话之后,喝了药就睡下,到了下午,骤雨初歇,傅远征出了一趟门。   傅远征走后不久,管家倒了一杯温开水便上楼了。   “出去了?”低醇的男音自那屏风后传出来,低低徐徐,夹杂了几道压抑的咳嗽声。   现在谷雨刚过不久,过了这个节气就算是要开始入夏了。每到两季交界处,傅沥行总要咳上一段日子。   管家站在屏风外,回答道:“嗯,说是和尹少城去打球。”   说完后,他站了一会儿,也没听见那人再说什么。   傅沥行轻轻一笑,哪是真打什么球,谈不上交情的两个人。   过了一会儿,管家听见被子掀开的动静,他抬眼透过屏风看进去,瘦高的男人已经自床上下来了。   傅沥行虽然自幼体弱,但骨架宽大,又长得高,看上去只是比一般的成年男子要清瘦了些。   三十多的年纪,脸上没有一丝一毫岁月的痕迹,只是眉眼间死气沉沉,染了多年的病气,看人的眼神却是入木三分。   他站在窗前,纤长的手指划过窗棂。   已经好几年没回来了,北安城变化很大,唯独好像这栋房子依旧,只是傅宅的房子老了些,比他走的那一年更透着陈旧的气息。   好像,真的走了好几年了。   他的手指搭在窗棂上,骤雨以后的阳光便透过手指划过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可是那些光却都透不进那双眼睛里,仿若隔了一层迷雾,又仿佛男人的眼睛是深不见底万丈深渊。   “福叔,这几年辛苦你了。”   管家哎的应了一声,已经好几年没有听傅沥行这样面对面的叫自己,管家听得激动,胸腔微热,“不辛苦。大少爷在美国一定吃了不少苦,少爷,这次您回来了,就把我也带走吧,我想留在你身边照顾你。”   傅沥行转身,他比管家高了半个多头,说话的声音嗓音也不高,“你去做什么,美国那边有易山和锦瑟在,你在家照顾远征,将来他才是一家之主。”   管家听见这话,眼眶一酸,哽咽道:“大少爷…”   傅沥行轻轻一笑,却是安慰他:“难过什么,这个家有远征也很好。”   有脚步声从楼梯那边传上来,咚咚的声音在楼梯口那边就停下来了,佣人在那站了一会儿,管家看了傅沥行一眼,说:“我出去看看。”   走出房间,问:“什么事?”   “白家的白苏小姐在外面,要见大少爷。”   听见这个名字,管家一愣,挥挥手,叫人退下去。   走进房间,管家为难道:“大少爷,白小姐她…”   “她的消息倒是灵通,”傅沥行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也很轻,像是自言自语,又咳了几声,说:“不见。”   白苏在傅宅的大门外来回踱步,她的身上湿漉漉的,很狼狈,微卷的发尾不断滴着水,四肢发凉,不知道是因为太凉了还是因为激动,手指不受控制的发着抖。   听见开门声,她下意识挪了一下脚,看见开门出来的是管家,她连忙迎上去,“福叔,我…”   “白小姐,你回去吧,少爷不见你。”管家叹气。   白苏听了这话,微微失神,喃喃道:“不肯见我啊…好,没事,我就是来看一眼,福叔,他还好吗?”   管家认识白苏很多年了,从前白苏是个什么性子他最了解不过,这会儿见姑娘不吵不闹,眼睛红红的说话,只是想知道大少爷的情况,他哪里有不说的道理。   “挺好的,只是长途飞机有些乏了。”   白苏点点头,后退几步,往里看着主楼三楼的方向。   主卧那间的窗户是关着的,她知道傅沥行这个时候应该咳疾又犯了,吹不得风。   管家也没提醒她离开,就任由她站在原地朝着傅沥行的房间看了很久,久到有佣人出来问他晚饭该准备什么的时候,他才回头吩咐了几句,都是傅沥行喜欢吃的菜。   吩咐完了之后,结果一回头,白苏就不见了。   再抬头,只看见白苏落寞的背影已经走远了,她走得很慢,脚步拖得很长,却没再回头。   管家叹了声气,转身走了进去。   ******   回到店里后,陆唯问白苏:“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伯父身体好些了吗?”   陆唯不知白苏其实已经回来过一次,只当她是陪父亲刚从医院回来。   白苏也没多说什么,点点头,“嗯,好多了。”   晚饭后,尹少城给陆唯打了个电话,陆唯就出去了。   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陆唯回到店里,其实白苏已经猜到了是什么事,见到陆唯脸色不太好,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她揽过陆唯的肩膀,安慰她说:“尹少城他是个看得开的人,你不用自责难过。”   陆唯点头,释然道:“我知道。”   她和尹少城势必会走到这一步,离婚,才是解开两个人之间的枷锁最温和的方法。   过了一会儿,白苏提议说:“我们去喝酒吧,傅沥行回来了。”   陆唯一愣,才想起傅沥行就是那位傅先生,白苏的心上人。   她看着白苏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被掩在眼睫下,晦暗不明,一眨眼,微红的眼眶有潮湿的痕迹。   ******   陆唯喝了一些酒之后起身去了卫生间。   白苏一手拿着酒瓶,给自己倒了两杯,酒吧里音乐声人声嘈杂,那么多声音里,她偏偏能听见有人在说傅沥行的名字。   “我听说傅沥行回北安城了。”   “他还活着吗?我以为几年前他就死了,不是听说病得很严重吗,怎么还活着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见看到他的人,都觉得他的状态很差,估计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离死不远了…”   “乓——”   玻璃渣碎了一地的声音惊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酒吧的音乐声仿佛识趣的消失了。   …   陆唯从洗手间回来,一眼就看到白苏和人打了起来,她二话不说,连忙跑过去帮忙。   “苏苏——”她连忙将白苏从人群中拉了出来。   但那些人没打算放过她!   陆唯是练过的,但白苏没她那样的身手,吃了不少亏。   那时候场面还是混乱的,酒吧的保安来来回回拉了几次,对方不肯收手,白苏更是不肯松手,直到人群里出现一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将一个正要踹向白苏的男人给拽开。   陆唯没看见那个人出手的动作,只是眼前一晃,他动作快准狠,明显是个练家子。   其余的几个人也都被撂倒了。   “你松手——”   被保安拉开,白苏都不肯停收,拉扯间,当白苏看清那个强壮的男人的脸时,身子一僵,忽然松了手,跌倒,陷进卡座里。   她波浪卷的长发有点凌乱,小臂,手背也有好几道划伤,连她精致漂亮的脸上都有一道血口子,她肌肤白皙细嫩,伤口显得很惊人。   人群不知什么时候散开,陆唯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说什么傅先生来了。   那是陆唯第一次见到傅沥行。   她循着人群那边的动静看过去,两边的人迅速撤退,中间那人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在酒吧摇曳的灯光下神色不明,他握着拳低低咳了两声,撩起眼皮,眼神近乎漠然。   她听白苏讲傅沥行过不了几年就四十了,却不想他这样年轻,这样…好看。   也是了,傅远征都生了那样的皮囊,他的大哥又能差到哪里去。   白苏在认出易山的时候,整个人就如遭电击,这会儿眼睁睁的看着傅沥行从人群之外走进来,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动也动不了。   这里是乌烟瘴气的酒吧,傅沥行怎么可以来这里?   她一动,不知道是准备逃走还是什么,可是傅沥行走了一步,已经到她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俯身,明明是体弱的人,手指却是温暖的,捏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头,目光落在她脸上的血口子上。   她看见男人的眼底有惊人的暗色,淡如樱瓣的唇微微掀起:“挨打了?”   仅仅只是三个字,白苏摇摇欲坠的心就抖了起来,疼得她觉得自己的灵魂都快要被撕裂了。   她看着男人,喉头发硬说不出话来。 第223章 再乱来就自己走回去   再乱来就自己走回去   一辆幻影停在私人医院的大门外。   白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傅沥行带上车,当时她的脑子昏昏沉沉的,满心满眼的都是傅沥行。   车门打开,傅沥行下车,他站在门边,好一会儿里面的人都没有动静。   傅沥行也不急着催,低醇的嗓音不紧不慢,又仿佛说了一句很随意的话:“脸不要了?”   果然,白苏一听,脸色变了变,还是下车了。   给白苏上药的是个女医生,她一看到白苏精致的小脸上一道鲜红的血口子,惊呼道:“怎么伤成这样的啊?”   白苏背对着门,一边忍着疼痛,一边说:“没看清,应该是玻璃吧。”   医生啧啧两声,“这么漂亮的脸蛋,毁容了可怎么办?”   白苏一抖,正在边缘清理血迹的棉签一下就戳到了伤口的中心,白苏疼得眼眶都红了。   “很疼吗?”医生问。   白苏摇头,“不怎么疼。”   她只是心有点疼。   想到在车上听见他压抑的咳嗽声,想到许久不见,以为都不会再见的人,刚刚就坐在她身边,白苏想哭,眼圈就更红了。   医生连忙哄着她:“很快就好了,不会毁容的,放心吧。”   “是吧?毁容我找你算账!”白苏故意凶道,撇开头,紧紧皱着眉,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上的晕湿收了回去。   上完药后,医生就离开了。   白苏坐在椅子上,余光能瞥见男人月白色的衣角。   她的心从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抖个不停。   她下意识的伸手将背包的磁扣拉开,从里面摸出烟盒和打火机。   搭着腿,将烟盒凑近嘴边,用嘴唇含了一支出来,正当她按下打火机,火苗窜起的一瞬间,脑海忽然闪过什么,手一顿。   还不等她将打火机收起,就听见易山制止她道:“白小姐,傅先生最近在咳嗽。”   白苏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将打火机收了起来。   咬着的那支烟被她一折两半,凑近鼻尖闻了闻,算是过了瘾,才抛进垃圾桶里。   全程都被傅沥行看在眼里。   傅沥行就这样,他不动声色,坐在那老僧入定一般,旁人都没他这么能沉得住气。   白苏这会儿是顶心顶肺的疼,咬着牙:“你不是不见我吗?”   “所以你就去喝酒了。”傅沥行是用一种十分肯定的语气,逼得白苏连辩驳的机会都没有。   他就是这样,从来就是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都不给她辩驳的机会,就算,她的确因为他闭门不见而心情不好。   可真的好久不见了。   白苏抬着赤红的眼,仔仔细细的打量起面前的这个男人。   简直和梦里的差不多,他清瘦了很多,但眉眼依旧,只不过梦里那双淌着星河的眸子,此时此刻却像淌着一条夏日沁凉的河,静谧的流淌,不动声色。   白苏回过神来,易山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傅沥行依旧是淡淡的看着她。   白苏直直的盯着他,恨不能就上去咬下他这张皮,看看他的内里到底是怎样的,是不是也和他正人君子的皮囊一样。   “为什么打架?”终于,他开口。   白苏从小到大都没打过架,也没和人红过脸。是今天那些人倒霉踩了雷,可是她不觉得后悔,打了人,伤了自己,但是,却见到了他。   “看他不爽就打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傅沥行一动,白苏的心抖得更厉害了,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做出判断了,她站起来,忽然抱住他站起来的身子。   傅沥行皱眉,“松开。”   白苏不放。   傅沥行比她高得多,他垂眸便可看见她领口里若隐若现的起伏,快速的起伏,也是快速的心跳。   她十八岁的时候,闯进傅家,当时他轻笑的说了一句小丫头,你该叫我一声傅叔叔。   “你才比我大十二岁,要当我白苏的叔叔,起码得大我二十。而且,我不是什么小丫头!”   他原只是开句玩笑话,可从来就没想过她竟那样大胆,等他再抬眼,对面的人已经将裙子拉下来了。   灯光下是一具玲珑的身子。   虽然十八,但已经不是什么小姑娘的身材了。   灯光在她的身体上流转,蜿蜒,迂回,薄薄的肩膀,精致锁骨再往下,挺翘,平坦,幽深,极具的诱人。   纵然是火,男人甘愿跳进去焚烧。   可他无动于衷,甚至走到她面前,亲自将她滑到脚上的裙子拉了上来,再倾身,手指绕过她的背后,将拉链拉起。   她的身子抖个不停,也不像她表面装出来的那么“大义凛然”。   倏然,她抓住他的手,咬牙切齿:“傅沥行,你到底行不行!”   那时候他已经三十了,不是什么被女人挑衅一句行不行,就恼羞成怒,更不要说什么身体力行的将女人压在身下证明自己的行。   “我行也不会对你感兴趣,不行更不会对你感兴趣。”   如今白家家道中落,白苏不是显赫的大小姐,尹少城给她的高薪几乎花在父亲的治疗费上,买不起昂贵奢华的衣服,还是依然将自己打扮得很漂亮,还是喜欢穿很显身材的裙子。   傅沥行看着她的脸,沉渊般的眸深处涌动的暗色是白苏看不懂的。   她仰着头,一段修长白皙的天鹅颈下,胸前的起伏更加明显了,她紧紧抱着他,而他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回抱她的意思。   白苏的眼里划过一丝黯然,渐渐的漾起笑意,“傅沥行,你有没有想我?”   果然不负所望,傅先生冷漠依旧,不答反问:“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白苏一笑,“这你也要管?”   又是这泼皮无赖劲儿。   傅沥行眉头一皱,胸腔颤动了几下,咳嗽声从唇边溢出,他抬手握拳掩了一下。   白苏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毫不迟疑的松开他,而傅沥行后退一步,转身就走。   白苏的心疼得不行,她觉得下一秒可能就会疼死,她追了上去,“傅沥行,你既然不想见我,我出了事,你为什么又要来管我!”   傅沥行脚步停下,背对着她,清瘦的他腰背笔直,他淡淡的说:“你为什么跑去喝酒,我知道。下不为例,否则我真的不会再管你。”   白苏才不管他说什么,她又追上去,转身站在他的面前,仰着头看他,“其实,你担心我对不对?”   免不了又是一句冷冰冰的话,白苏有些后悔自己的自作多情。   忽然,傅沥行纤长的手指紧紧扣着她的后脑勺,两人的鼻息忽然靠得极近,白苏脑子一片空白,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那手指隐隐熨贴着肌肤的温度,令她战栗不已。   “白苏。”   这其实不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她却像第一次听见一样。   没有亲昵的语气,也没有怒气。   却还是令她心肝一颤,睁开眼睛,傅沥行苍白的脸近在咫尺,她一下恍了神,闷闷出声:“嗯?”   他凝着她,这么近,她几乎都能看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瞳里的纹路,眼神是真正的平静,没有参杂任何的欲。望,白苏觉得反倒衬出了她的思想不堪。   她张张口想问他什么,那些想法还没组织好,就听见傅沥行冷冰冰的说:“不要再喜欢我了,否则,你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白苏不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掉眼泪的人,傅沥行说过再多冷冰冰的话她都是心脏鲜血淋漓,面上还是能强颜欢笑的。   可是那些话都不及这一句,让她来得难过。   他明明都没接纳过她,无视她所有的情感,就判定了她将来的结局。   她看着他,听着他一字一句的说完那句话,泪腺一痛,眼泪掉下来的瞬间,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从心脏的麻木一直蔓延到身体的各处。   傅沥行拿出手帕给她擦眼泪,白苏透过模糊的泪眼看见那条手帕的一角绣了沥行两个字。   他给她擦泪,手心攥着手帕,松开扣住她后脑勺的手,直起身子,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傅先生,他说:“好好生活,为了男人去买醉,不值得。”   愣在原地,白苏只听见自己的耳朵里在嗡嗡作响。   傅沥行走了几步,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再次追了上来。   白苏拽着他的衣袖不放,傅沥行的眉头皱了一下,她拽得更紧了,睁着红通通的眼睛,死乞白赖的说:“我打不到车,你得送我回去。”   傅沥行看着她,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往前走,白苏拽着他的衣袖就跟着他往前走。   却是在下楼的时候,她因为跟不上,一个趔趄差点摔下去。   她身子惯性的朝着傅沥行扑过去,但想到他还病着,她又是一转身,结果脚一崴,还好傅沥行眼疾手快,扣住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带。   “再乱来就自己走回去。”傅沥行言辞颇厉。   白苏觉得被他扣住的腰都麻了,声线颤抖的哦了一声。   她今天穿着一条到脚踝的雪纺长裙,这会儿人被傅沥行带了一下,裙摆往上飘,被风扬起的弧度像蝴蝶的翅膀。   傅沥行的视线从她的脸上往下移,落在她的裙摆上。   白苏脸色微微一变,急忙从傅沥行的怀里起来,拉好裙子。 第224章 骂够了?   骂够了?   影沉沉的车厢内,路两旁的树影不断从白苏的脸上掠过,折腾到这个时间,她有些累了,靠着椅背,手往座椅上一搭,却不小心碰到了傅沥行的手。   他的手背是温暖的。   是记忆里的温度。   白苏呼吸一窒,感觉到有一股电流从她的心尖上划过,瞬间扯动起绵密的疼痛。   她克制着自己握下去的冲动,手指发僵,转头看傅沥行,发现他仍是闭着眼睛,好像没有察觉到她的手碰着他。   她凝神看了一会儿,越发大着胆子,手指微微一蜷,指尖扣住他的手指,发抖的牵着他。   “拿开。”   傅沥行幽幽的开口道。   “我不是故意的。”她不以为意的说。   他一动不动,唇角抿了一下。   白苏听着耳边车轮碾压过路面的声音,因为关着窗,所以听得并不真切,反倒是自己的心跳声愈发的清晰。   她有些不适的调整坐姿,脸上的血口子上了药,敷了一层纱布,药水渗进伤口里,隐隐有刺痛感。   她收回视线,盯着车窗外,车子已经下山了,平地路旁的路灯灯柱愈发显得高耸,灯光也更清冷了。   白苏最终还是选择妥协,她呼出一口气,将手指收了回来,却是保持着刚才若有似无的搭在他手背的姿势,然后不再乱动。   “几年不见,小气成这样,碰碰手怎么了?”   她说得很小声,方才在医院里哭过,声音闷闷的,带了一点沙哑。   传入耳朵里,酥酥麻麻的。   傅沥行缓缓睁开眼睛,白苏在他睁眼之前就转头看着车窗外,精致漂亮的小脸倒映在窗玻璃上,连脸颊上的那块纱布都变得生动起来。   视线下移,是女人葱白细嫩的手指,因为不敢乱动,骨节看上去有点发僵。   白苏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宽敞的车厢因为有傅沥行的存在而变得逼仄,鼻息间全都是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耳边又是他低而缓的呼吸声。   她觉得自己都快爆炸了。   视线不知不觉模糊了,她眨了眨眼睛将那股酸涩的感觉憋了回去,深吸一口气,一抬眼,看见倒映在窗玻璃上自己的脸。   ——还有傅沥行的脸。   心跳蓦然一紧,她忙不迭移开视线,转头,正对上傅沥行的黑眸。   车窗里的倒影看不清,此刻她转过来,傅沥行才看见她红红的眼眶。   又哭了…   傅沥行手指轻轻一动,手背上那只柔软白皙的小手也跟着动了一下。   想到他在医院里说的那些话,白苏学乖,保持沉默。   只是和他对视一眼,就移开视线。也将手收了回来,双手交叉的搭在膝盖上。   一路上,两个人都没再说话。   车子停在她的住处楼下。   白苏打开车门,凉爽潮湿的风扑面而来,略微令她清醒了一些。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门把,呼吸颤抖着紧紧咬着下唇,没有回头,终究什么也没说,下车离开。   回到公寓,关上房门,她才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样,直接从门板上滑落到地上。   随手抓起一只拖鞋就往沙发那边砸,眼圈红得不像话,“傅沥行,你这个王八蛋!”   乒乒乓乓的砸了不知道多少东西,嘴里不断吐出骂傅沥行的话,骂到后来哽咽了,一个字也迸不出来。   后来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按门铃。   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看了看满目狼藉的客厅吸了吸鼻子,起身从鞋柜上抽了一张纸,擦了擦脸,一手攥着纸巾,一手扭动门把开门——   “骂够了?”低沉醇厚的男音兜头罩下。   熟悉到令人心酸的声音。   白苏目光一颤,猛地一抬头——   “你…”   脱掉高跟鞋的白苏比傅沥行矮了很多,他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双眼红肿,鼻尖也红红的女人,眉头皱了起来。   白苏没想到傅沥行会上来,一时无措,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站在门口的男人一点也不客气的走了进来。   傅沥行站在玄关,刚才在门外听到一些动静,知道她砸了不少东西,可没想到,会狼藉成这样…   他回头,看着还没反应过来的白苏一眼,低沉的吐出两个字:“拖鞋。”   白苏还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打开鞋柜,这才想起自己的公寓里没有男士的拖鞋。   她看了看狼藉的客厅一眼,脸色一红,硬着头皮说:“没有你穿的,就不用脱鞋了。”   傅沥行没再说什么,径直迈开长腿走进去。   沙发上还有今早白苏随手从阳台收下来还没来得及整理的内衣裤——   “等等!‘   白苏整个人几乎是扑过去将那些衣物拽进怀里,脚下却是一踉跄,身子跌进了沙发里。   她满脸通红的倒进沙发里,怀里还抱着一些太过私密诱惑人的东西,被傅沥行直勾勾的盯着,她慌忙起身,将东西塞到背后去,然后扯开一只抱枕,示意傅沥行坐下来。   吞吞吐吐的问他:“你怎么来了?”   傅沥行目光淡然的从她胸前的那堆衣物移开,坐下,这才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塑料袋放在茶几上,“你的药落下了。”   是医生给她的伤口开的药,可以自己换,不用麻烦再去医院。   白苏哦了一声,却是盯着他看,“怎么用?”   其实用法医生已经告诉过她了,只不过当时在医院里,她满心满眼的都是傅沥行,哪里还会顾得上这些事情,药盒上有使用说明,但和医生说的又不尽相同。   疑惑间,傅沥行似乎叹了一声气,随即拿起茶几上的一支笔,低头,执笔在药盒上写字。   傅沥行行云流水写下用法,白苏知道他一向记忆力惊人,却不知这些小事,他也能记得。   白苏看着他清俊的侧脸,眼眶酸酸的,喉咙再次哽住,呼吸都觉得痛。   是不是写完用法,他就要走了?   怎么办?   她很想再多留他一会儿。   恍惚间,傅沥行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几声,白苏的心疼得瞬间绷了起来,连忙从沙发上起身,跑进厨房里,倒了一杯温开水出来。   水杯放在傅沥行的手边,“你喝点水。” 第225章 原来眼泪会烫人   原来眼泪会烫人   白苏将水杯放在傅沥行的右手边之后,站在原地,傅沥行的身边,不想挪动。   今早离开之前阳台的推拉门没关上,地上的瓷砖被雨打湿之后下午又被阳光晒了几个小时,只剩下一点点浅浅的水渍,风吹进来的时候,有些凉爽。   白苏的雪纺裙摆随风舞动,若有似无的拍打在傅沥行的手腕上。   好像有一根羽毛在心尖上挠。   白苏却未察觉,悄悄靠近他一些,再靠近一些。   到底还没完全入夏,白苏打了个哆嗦,手指蜷了起来,攥成拳,见傅沥行又咳了几声,她又连忙转身去将推拉门关上。   回头,傅沥行拿起水杯轻呷了一口,唇角抿了起来,淡如樱瓣的唇更显削薄。   白苏觉得自己不是个贪心的人,站在几步开外看他就行。   她有些失神,想到过去种种,觉得是一场梦吧,傅沥行从来就不曾离开过,也没有这几年的煎熬日子。   可傅沥行放下水杯之后,作势就要站起来,她下意识靠近几步,走得快,停下的时候惯性的往前倾了一下,脱口而出:“你肚子饿不饿,我煮面给你吃。”   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她看到傅沥行的眼底闪起一丝讶然,那样不动声色的一个人,她觉得意外,也觉得比他以往的任何时刻都生动,好像更贴近生活一地些。   然后就听他淡淡的开口:“还会煮面?”   白苏咬唇瞪他。   这语气…说的好像她真的不学无术一样。   她勾着眸子嗯了一声,有些难为情的撇开视线,面上却是装作淡定的回答:“勉强入口,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夜里我是不吃东西的。”傅沥行语气还算委婉,白苏却没看到他的嘴角稍稍勾起的弧度。   白苏幡然醒悟。   傅沥行的饮食很严格,他这样的身体状况,吃什么怎么吃,都有严格的要求。   她喃喃道:“我忘了。”   其实她哪是忘了,只不过见他要走了,想多留他一会儿才脱口而出的话。   见傅沥行站了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身子已经先一步的做出反应,伸出双手将他拦了下来—   —   “你把水喝完了吧,才喝一口,从医院出来你就一直咳嗽,喝了会好些。”   她已经找不出其他什么留下他的理由了,白苏觉得自己的智商被狗吃了,一见到傅沥行就满盘皆输。   傅沥行哪里肯多留一会儿,听她满口胡言。   只是没想到,傅沥行真的就转身将茶几上的水杯拿了起来,微扬起下巴,慢条斯理的将那杯水喝完,锋利的喉结上下滚动,和他给人的感觉大相径庭。   就好像,他并不是大家所看到的样子,他其实可以是一个更加有血有肉的人。   傅沥行放下水杯,目光却是停留在茶几上的烟盒和打火机。   打火机是限量版的。   烟却不是什么好烟,很普通的女士香烟。   烟盒已经被拆开了,里面的烟大约少了一半,而烟灰缸里躺着好几个烟头。   墨瞳漆沉,盯得白苏体内血液翻腾,他问:“在医院还没有回答我,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白苏仰头看着他,想要多看几眼,想将他看进心里,视线在他的脸上流连忘返,忽然笑开,“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   “白苏。”傅沥行低呵。   白苏笑容不减,那张明媚的脸精致似姚,她凑近他,“寂寞呗,所以就抽烟了。怪你,都怪你。”   最后三个字,语气接近嗔怪他。   傅沥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往旁边一拖,看都不看她一眼,径直走了出去。   走到电梯前,白苏追了上来,“我送你下楼吧。”   傅沥行按在电梯上下键的手顿了一下,长睫下的眼瞳铺开一层暗色,他将手收了回来,转头看着气喘不匀的白苏,她追出来急,脚下连鞋都没穿。   一双白嫩的玉足,饱满的指甲是一层淡淡的粉色,此刻因为有些紧张,脚趾抓地。   他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神,“不要再找各种理由了。”   白苏呼吸一颤,心里沉甸甸的,满满的苦涩。   他都知道了。   也是了,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呢。   她张口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傅沥行再次开口道:“在医院我的话说得还不够清楚吗?还是说你和几年前一样,记忆里不好,需要我多提醒你几次?”   几年前,少女在傅家大宅门口扬声——   【我忘了,所以劳烦傅先生您再说一遍。   我记性不怎么好,也许一遍两遍我记不住,还是会缠着你,麻烦的话,可能得说上一辈子了。】白苏的心像被重锤狠狠敲了一下,手指一抖,指甲掐进掌心的肉里,眼睛眨了一下,将视线移开,“不用了,我现在的记忆力很好,不用你多费心。”   电梯到了。   傅沥行踏进去之前,看了她家大门一眼,“以后脾气别再那么大了,否则——”   白苏抬头看他。   眼睛上氤氲着水汽,脸上却偏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嘴角扬起一抹轻笑,可声音闷闷的,像咽喉里塞了棉花,有些哽咽,“否则什么?”   可她终究没等到傅沥行的后半句话,因为他只看她一眼,就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关上,将她和他彻底隔开。   像是楚河汉界。   他在那头,她在这头。   眼泪砸在脚上,原来会烫人。   易山在车里等着,眼看傅沥行从楼上下来,他连忙下车打开车门。   “傅先生,已经很晚了。”他提醒道。   傅沥行嗯了一声,弯腰上车。   是很晚了,医生建议他的睡眠时间是从晚上十点半开始,可现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   只是医生的建议罢了,傅沥行每晚睡着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他上车后就闭目养神,手指暗捏着眉心,易山将车子开得很平稳,又将音乐打开,悠扬的钢琴曲在车里缭绕。   光影不断从傅沥行英挺的鼻梁掠过。   否则…   其实他想说的是,否则就该嫁不出去了。   可后半句,他说不出口。   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 第226章 尽快定下终身大事   尽快定下终身大事   管家上楼的时候,傅沥行已经醒了,正坐在三楼露台的藤椅上,手里拿着茶盏,泡的是贵州的雀舌。   清晨的风还是偏凉了些,管家担忧的看了他一眼,去屋里取了一件衣服出来,披在傅沥行的肩上,“出来了也不知道加件衣服,我不在您身边,可怎么行啊。”   到底是他看着长大的人,就算如今傅沥行早过了而立之年,但在管家眼里,还是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孩子。   忍不住又要多说几句。   傅沥行低声笑了笑,难得清醒舒爽的早晨,脸上的病色好像都祛除了几分,他放下茶杯,靠在椅背上微抬着下巴,说:“锦瑟易山们还是照顾的很好的,您放心。”   管家哎了一声。   他其实从傅沥行的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来傅家了,看过傅家这三代人,就属傅沥行的品性最好。   不过分冷漠,也不过分温暖,介乎其中,恰到好处。   一阵阵凉风拂过,管家走上前几步,拿起桌上的茶杯递给傅沥行,静静的看着他喝茶。   岁月静好,管家活了一大把的年纪总觉得这句话实在是过分的难得。   “下午我想去墓园看看父亲母亲。”傅沥行忽然开口。   管家担心的道:“墓园上还有石阶车子上不去,需要步行,您的身体吃不消。”   “我自有分寸的,”傅沥行朝他摆摆手,青绿的茶水荡漾着,细碎的光晃进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以后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了。”   管家喉中一哽,“会有的。”   他想起一件事,又提了一句。   “二少爷在清明那天的一大早也去过的,往年…往年的清明节白小姐都会去给老爷夫人送花。不过她每回都去的很早,我到那的时候只看见花,问了守墓的人才知道是白小姐送的。”   管家说完后,也没听见傅沥行有什么回应,男人只是站了起来,将手上的茶盏丢在桌上,青绿色的茶水溅了几滴出来。   然后便见他转身,淡淡的说:“去准备开饭吧。”   ******   午后,易山将车子停在唯一花店门口。   他一时忘记了这是谁的花店,也忘记了里面是什么人,从驾驶座上回头说道:“傅先生,我下去买就好了。”   说话间,傅沥行的手已经搭在门把上了,开门,“不用。”   但易山还是赶紧开门下车,紧随其后。   傅沥行进去的时候,陆唯正拿着一条毛毯俯身给躺椅上的人盖上,听见门铃声,回头看了一眼。   愣住。   陆唯没想到这么快就再次见到傅沥行了。   傅沥行今天穿着白衬衣,衬得他眉眼深邃清雅,脸色事病态的苍白,露在衣服外的手腕颈项皮肤是白皙的,和傅远征的很像。   她朝白苏看了一眼,正犹豫着要不要叫醒她,却听傅沥行开口道:“来一束百合。”   陆唯的嘴角一抿,放弃了叫醒白苏的念头,点了点头。   正准备去橱窗那边取花的陆唯刚走了一步,原本在睡眠中的白苏忽然翻了一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见鬼了,我居然产生幻听了,听到他的声音…”   陆唯刚想说不是幻听,可傅沥行给人的压迫感太强,她被他看一眼就觉得似有千斤石头压下,难以呼吸。   他的意思太明显了。   陆唯眼神划过一丝黯然,将一束百合递给他,身后的易山付了钱,就走了。   易山关上车门后,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说:“白小姐看上去很疲惫,连先生的话都以为是幻觉。”   傅沥行单手抱着百合,百合上还有水珠,有阳光透过车窗,落在水珠上,一片白晃晃的碎影在男人的侧脸浮动。   易山听见身后的男人语气有几分无奈的说:“她那是在装睡。”   ******   白苏望着天花板,渐渐松开攥得发紧发白的手指。   她对上陆唯心疼的眼神,轻轻一笑,唇角勾了起来,“我刚刚的演技是不是超过了青霞曼玉?”   白苏的的确确听见傅沥行的声音了。他的声音对她来说十分有穿透力,能直击她的灵魂。   她是疼醒的。   可是醒了呢?面对他,她竟是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装糊涂。   “他去拜祭他的父亲,他父亲喜欢百合花。他没回国的这几年清明节,我都替他拜祭过,现在他回来了。”白苏又自言自语。   “苏苏。”陆唯只说了两个字,忽然觉得伤感,喉头发硬。   白苏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站起来穿好鞋是,深深吐出一口气,“算了,不想他了,不就是男人吗,我又不是找不到。”   白苏心里却有一丝丝的迷茫。   今天中午她去了一趟医院,医生告诉她,父亲的时日不多了。   白苏不知道在楼梯间里缓冲了多久,才可以在面对父亲的时候还始终保持着笑脸。   正当在给白父削苹果的时候,白父忽然开口道:“我听说顾家公子在追你?”   白苏拿着刀的手一顿,差点切到手指,她回头,“你是说顾博森?”   白父点头,“顾家挺好的,书香世家,祖辈几代都有人学医,顾博森又年轻有为,你若答应他,嫁给他,他会待你很好的。”   或许白父是着急了。   因为傅沥行回来了。   知女莫若父,白苏一心一意栽在傅沥行身上,他全都看在眼里,这几年不是没有追求她的人,就算白家没落了,也有大把人争先到她面前献殷勤。   可白苏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但傅沥行不是长寿的,他不想她将来受苦。   白苏放下水果刀,将切成片的苹果放在餐盘上,递给白父,淡定的看了他一眼,“爸,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些事情了,我还没想过要嫁人。”   “可爸爸的时日不多了,不能看着你今后有着落,我死不瞑目啊。”   白苏忽然一哽咽,“你胡说什么呢,医生说只要你…”   白父冲她摆摆手,”不用再瞒着我了,你和医生的谈话,我都听见了。苏苏,我的孩子,在爸爸离开之前,把终身大事给定下了吧,也好让我安心。”   白苏鼻腔泛酸,眨眨眼睛撇开头看着窗外,恰好有几只雀鸟飞过,叽叽喳喳的,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白苏越发心乱,却见父亲老泪纵横,她点了点头,“好,不过我不会答应顾博森的,我会找到一个令您满意的人。” 第227章 先从我身上碾过去   先从我身上碾过去   然而白苏的男朋友还没有着落,陆唯那边就出了事。   傅远征为了保护陆唯被车撞了,如今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白苏在医院陪陆唯吃了午饭,听她说下午要出门一趟,结果却再也没回到医院。   陆唯失踪了,连尹少城都找不到她的下落。   ******   车子停在傅家门外,白苏的手指在门铃上不停的按,她着急的火烧火燎,抬起手使劲拍门。   “开门!”   好一会儿都没有人回应,她急的拍打的力道又加重几分,手心又疼又麻。   管家出来开门,一看到是她,立马就要关门,却是白苏的胳膊往里一伸,门刚好卡在她的胳膊上。   “啊——”白苏痛呼一声,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   管家脸色都变了,连忙将门又打开,刚想问她有没有伤到,却是白苏忍着痛,直接将他推开,一路小跑着进主楼。   白苏冲进傅沥行房间的时候,他正在喝药,窗外阳光刺眼。   她握着手帕,粗喘着气,因为跑的太快,一停下来,血液瞬间冲了上来,脸色很红,她绕过屏风,站在床边,质问他:“是不是你把小唯关起来了?”   傅沥行拿着药碗,抬眸看她,声线冷沉:“谁放你进来的。”   “你不要扯开话题,我今天是来找你要人的。”白苏将手帕摊开,因为一路都被她攥紧在手心里,所以摊开来的手帕很皱,但也不会影响认识它的人辨认出它。   那是一条苏绣的手帕,做工精良,堪称上品,手帕的一角和傅沥行的手帕一样,都刻了字。只不过这一条手帕上刻的是远征二字。   手帕白晃晃的,仿佛会反光,似有一束阳光跳进傅沥行的眼睛里,他的嘴角轻抿了一下,双眸间凝着一抹森寒的戾气,药碗摔碎的声音震得白苏脸色一白。   浓浓的药香从地上散发开,钻进白苏的鼻腔里,她看着这个样子的傅沥行,忽然觉得害怕,恐惧,但从深处慢慢冒出来的是心疼。   “你为什么要插手?”   傅沥行很多时候都是在拒绝白苏,很少去接她的话,不是要她离开,就是对她置之不理。   他很少像现在这样,直面问题。   白苏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暗中涌动,可是她看不清傅沥行到底在想什么,她只想找到小唯,既然他这么问了,那小唯就在他手中无疑了。   “小唯是我最好的朋友。”这是她唯一的,能给出的答案。   “为了她,连我也要反抗?”傅沥行的眸色暗了下来,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男人,动怒了。   他站起来,看到他脸色越来越不好,白苏也收敛了自己的情绪,尽量心平气和的说:“我没有反抗你,可是小唯又做错什么?”   “这件事,你不要管。”   傅沥行的话说完,白苏就冲过去,抓住他的胳膊,“你是怕傅远征醒来,小唯去找他,告诉他,他其实就是周远征,是不是?   我不知道你们傅家当年对他做了什么,又怕他想起什么。但是小唯是无辜的,傅远征更是无辜的,我不信你就真的这么冷血。”   她的手在颤抖,情绪很激动。   傅沥行嘴角稍稍弯起,明明在笑,可那双眼睛却冷得摄人,暗得惊人,“我从来都是冷血的,你不知道吗?”   包里的手机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是何故将电话打回来了。   白苏正想接起,傅沥行忽然将她拉了过来,单手贴着她的腰的瞬间,另一只手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劲,人就倒了下去。   他单手搂着她,看着她素净瘦了的脸,眸色暗了暗。   易山闻声进来,他看了看昏倒的白苏,收回视线,请示道:“要将白小姐送回去吗?”   傅沥行挥手让他出去,然后将白苏拦腰抱了起来。她身材有料,体重却很轻,抱起来根本不用花费傅沥行多大的力气,他转身放在他的床上。   在床边站了一会儿,他背着光,脸色晦暗不明。   易山守在房门外,他走出去说:“去一趟医院。”   到了大厅,管家站在楼梯下等了好久也没等到白苏下来,后来又听见碗摔碎的声音,一下心里没了底,此刻看见傅沥行从楼上下来,他忙问:“白小姐的胳膊还疼吗。被门夹了一下,我怕给夹坏了。”   傅沥行停下脚步,“怎么回事?”   管家将刚刚白苏到底是怎么闯进来的经过说了一遍,傅沥行的声线冷了下来,“找个医生回来给她看看,还有,别让她离开我房间半步。”   傅沥行再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他进门,迎面走来管家。   “少爷,现在开饭吗?”   傅沥行嗯了一声,朝楼上看一眼,“她呢?”   这个她,指的当然是白苏。   管家回答道:“在您房间里呢,倒是没闹,只午饭的时候问过我几次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说不知道,后来她就没再问了。”   收回视线,傅沥行挽了挽衣袖,“叫她下楼吃饭。”   管家哎了一声,去了三楼傅沥行的房间。   结果几秒后,管家从卧室里面颤颤巍巍的跑出来,嘴里一边喊着:“不好了大少爷,白小姐跑了!”   傅沥行眉头一蹙,与此同时庭院里传来汽车的引擎声。   白苏驾车准备冲出傅家,她已经猜到傅沥行藏匿陆唯的地点了。   现在她只一心想要救出陆唯,也不顾会不会忤逆傅沥行的意思。   呵…   在他眼里,她忤逆他的事情做的还少吗?   保安一字排开将车子拦了下来。   “白小姐,傅先生有令,你不能离开!”   “滴滴——”   白苏狠狠拍了两下喇叭,汽车的轰鸣声只增不减,要看车子就要开过来,保安也没料到她的态度这么坚决,性命攸关,他们本能的让出一条道。   却在白苏要将车子开出傅家大门的一刹那,一道人影从旁边走了出来。   当白苏看清那个人是傅沥行的时候,下意识踩下刹车。   尖锐的刹车声!   汽车引擎盖堪堪擦过傅沥行的双腿——   “傅沥行你疯了!”白苏眼睛都红了。   傅沥行稳稳的站在车前,他俯身单手按在引擎盖上,视线透过挡风玻璃与她的眼睛平视。   “要出这个大门,就先从我身上碾过去。” 第228章 我爸希望我早点嫁人   我爸希望我早点嫁人   从傅沥行的身上碾过去…   庭院的灯光照的白苏的脸色苍白,她睁着模糊的双眼透过挡风玻璃,和他对视。   她想救陆唯,却从来都不想与傅沥行对抗。   一滴鲜血从傅沥行的嘴角滴落,砸在车子黑色的引擎盖上,暗红色铺开,像张开的利爪,紧紧攥着白苏的心脏。   其他人都是站在一旁,只有白苏最先看到他嘴角淌出来的鲜血。   白苏双眼被刺痛,她跌跌撞撞的下车,紧紧搀扶着傅沥行的胳膊——   傅沥行大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倚靠在那只按在引擎盖上的手,白皙的手背青筋的脉络深刻,凸起的弧度像拉满的弓。   他转头,俯身的姿态令他的视线和白苏的齐平,他看着她,眉目清淡,却忽然勾了唇角,“不走了?”   白苏被他的三个字问得鼻头发酸,她的手指抖个不停,声线没了调子,“傅沥行…你振作…”   却是话音刚落,傅沥行的身子便朝她倒了下来——   “傅沥行!”   管家跑过来大喊:“快,医生!”   ******   傅沥行醒来是在第二天的傍晚。   黄昏迟暮。   他被气的不轻,连醒来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挂着一丝寒气,他一抬手,管家立马走向前。   “少爷啊,你终于醒了…”   “她呢?”   管家擦了擦眼泪,往门口看了一眼,门是虚掩着的,从他这个方向能看到门边立着一个人,那人听见房间里的动静动了一下,身子晃了晃,却不敢进来。   他叹了声气,说:“在外面守着呢,一步都不肯离开。”   傅沥行撑着手坐起来,管家过去搀扶了一把,待他坐好后,才继续开口,语气里似乎有无尽无奈,轻轻的说:“让她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出去叫人。   白苏眼角还垂着泪,见管家出来有些迫不及待,管家却突然拉了她一把,将她往往外拉了几步。   手下的力道说客气没有,生气倒是有几分。   “白小姐,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为什么还是不让少爷省心?你若对他是真心的,就别再气他了。”   白苏如今百口莫辩,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气了傅沥行是事实。   也难怪一向对她笑眯眯的管家都要忍不住苛责她几句。   她站在管家面前,鼻头微红,仿佛还是十几岁的模样。   管家看着她这么多年对傅沥行,也是于心不忍,“少爷在等你,快进去吧。进去之后好好说话,别又惹他生气。他做的任何事都有自己的打算,也断不会伤害陆小姐。”   白苏惊愕,“什么意思?”   都是牵扯到傅家的家事,管家不想说太多,摆摆手催促她进去。   白苏走进去,越过屏风走到床边。   傅沥行刚将水杯放下,余光里是女人及脚踝的长裙。   抬眼,她站在床边低着头,仿佛做错了事等着大人责罚的孩子。   只是那脸蛋太过明晚妩媚,动人心弦。   白苏看着他过分苍白的脸,还有床头柜上瓶瓶罐罐的药,都刺痛了她的眼睛。   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起来,才知手心温度那般冰凉。   她呼吸一颤,舌尖顶了顶上唇,一句你感觉怎么样的话堵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发不出声来。   “不去救人了?”他开口便问她这个问题。   她会想到陆唯被关在什么地方其实傅沥行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她对他的事似乎很了解,比所有曾经说过喜欢他的人都要了解。   白苏看着他的眼睛,想起刚才门外管家说的话,“你不会伤害小唯?”   傅沥行安静的看着她。   白苏有些心急,却不敢太过激进,只是追问道:“你不会伤害她的对吗?”   她着急想要一个答案。   这让傅沥行想起几年前,她求着自己不要杀白敬然的时候也是这副样子。   其实当年是准备放了白敬然一马。   在所有人看来白敬然伤了他,死不足惜,在他看来白敬然伤害了她,也的确是死不足惜。   事情生变,是他始料未及的。   她在乎的,他却没能替她留下来。   “嗯。”他低沉应了一声。   这一声承诺令白苏如获至宝,喜极而泣。   她想过去抱抱傅沥行,却在手伸出去的一刹那僵了一下。   表情也僵了一下。   有什么情绪在心底翻涌。   她举着手一时忘了放下来,忽然手心里多了个东西,是傅沥行将水杯塞进她的手里。   傅沥行看着她的眼神很平静,明知她伸手过来是什么意思。   她立马会意,转身倒了一杯温开水过来。   “温度还可以吗?”   傅沥行不置可否,接过水杯便喝了一口,喉结上下滑动,分明是病着的人,不动声色间禁欲气息浓郁,却又矛盾的透着性感,看得白苏一阵口干舌燥。   她大着胆子的坐在他的床边,傅沥行也没有出声阻止,见他要吃药,她又坐过去一些,紧靠着傅沥行,帮他拿着水杯。   她身上那股自带的幽香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间,傅沥行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视线下移——   白苏坐过来的时候无意间将裙摆往上拉了一点,露出脚踝以上的几寸肌肤。   她生的白皙,裸色的裙摆更显肌肤细腻柔滑,也令那些若隐若现的肉增生的面目更加狰狞。   “腿上的疤——”   傅沥行的话才刚问出口,白苏的心跳忽然一缩,浑身血液逆流,四肢冰凉。   好在她是垂低着头看手里捧着的玻璃杯,没让傅沥行注意到她眼底的惊慌失措。   “没什么,几年前受了一点伤,不小心就留疤了。”   她不动声色的将裙子往下扯了扯,将那些可怕的疤痕遮掩住了。   再抬头看他的时候,她双眸明净,嘴角还挂着魅惑人心的笑,“如果你不喜欢我的话,就别关心我了,否则我会以为你对我不止于此。”   她凑过来,身上的幽香就像夜晚森林里的迷雾,让人容易迷失方向。   傅沥行却攥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外推了推,稳住她的身子,“那就别在我面前晃了。”   白苏呼吸一疼,倔强的看着他的眼睛,收敛了强装的笑意,说:“嗯,好说。我爸希望我早点找个男人嫁了,好让他安心。你有没有好的人选介绍一个给我认识认识?” 第229章 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   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   白苏的话音落下之后,房间里持续安静了几秒。   傅沥行捏着白苏手腕的力道在时间的流逝中,逐渐增大。   在那短暂的也许只有四五秒的时间里,白苏盯着傅沥行的眼睛,好像一片平静的湖水。   又或者更像…一片死海。   老宅大厅时钟的指针指向六点,铛铛铛的响了起来,顺着蜿蜒迂回的旋转楼梯,通向三楼的主卧。   片刻的安静被打碎。   傅沥行却在她张口之前将她的手丢开,白皙的手腕红了一圈,特别显眼。   他说:“嗯,我会叫人帮你留意。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吗?”   白苏一抿唇,直想扑上去狠狠咬这个人一口。   恰好这时候管家上楼,在门外敲了敲,提醒白苏:“可以吃饭了。”   白苏回头看了傅沥行一眼,他靠着床头闭目养神,神情自若,而她心里却是一片荒芜。   她自嘲一笑。   明知是自取其辱的…   晚饭草草了事,白苏想回家,却被易山拦了下来。   “傅先生说了,在二少爷醒来之前,白小姐暂时住在这里。”   “软禁?”白苏有些冷笑,那张颠倒众生的妖孽的脸在昏暗的门廊下显得十分明艳深刻。   易山也没想到,一过这么多年,白苏非但没有像有些人年少时明艳动人成年之后却渐渐长残,反而长得越发的勾人心魄。   一言一行都透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他的眼睛也被白苏的脸晃了一下,旋即收回视线,点头说:“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傅家里里外外都是人,白苏自知自己是出不去的,故技重施也没办法实现了,经历过昨晚的那件事,傅家车库的钥匙都被易山妥善保管了。   “他就那么担心我去救陆唯?”   易山也是刚刚才听管家这么吩咐的,但他能想到也是白苏问的这个问题。   他不置可否,可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白苏深呼吸将自己的不满压了下去,扭头问道:“既然不让我出去,那我逛逛总可以的吧?”   易山面无表情的说:“自然。”   傅家,白苏已经很多年没再来过了。   变化真的不大。   整个傅家都透着腐朽的气息,白苏不喜欢,如果不是傅沥行,她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地方。   所谓爱屋及乌,大抵就是如此吧。   她毫无目的的乱逛,雕栏画栋,美不胜收,她却无心观赏。   后来又到了傅沥行的花房,她在门外停了下来,恍然间回忆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   是个夏天吧?   她穿着红色裙子也是站在这个位置的,当时在花房里浇水的傅沥行身姿挺拔修长,立如玉竹,翩然似仙。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忘记,有关他的一切。   她走进去,易山也没有阻拦。   花房里的玫瑰比之当年开的更加旺盛了,枝叶繁茂,这么多年,形成了一个强大的织网。   天气渐热,玫瑰好几天没浇水了,她找了水壶,浇了一半就已经累的不行,易山不敢进去,只在门外守着,看她累的气喘吁吁,又忍不住出声提醒她:“这些花几天没浇水都没关系的。”   白苏抬手擦汗,“我只是想找点事做,这样才不会胡思乱想。”   胡思乱想什么呢?   无非就是傅先生吧?   易山是这么想的。   等白苏将花房的玫瑰都浇了水,已经很晚了。   目送白苏进了客房,易山才去了傅沥行的房间。   这个时间是傅沥行吃药睡觉的时间。   在易山的印象里,傅沥行喜怒不形于色,很少发脾气,即便是身体不好,他也从来没有把气撒在自己的身上。   那天是易山唯一的一次,偷窥到了傅沥行异于往常的一幕。   易山敲了几下门都没听到傅沥行的回应,他在西雅图这几年,时刻守着傅沥行,深知他的饮食起居都十分有规律,这个时候的傅沥行不可能睡着。   当这个想法冒上来的瞬间,另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冲得他脑门发热。   他毫不迟疑扭开门把进去。   当他绕过屏风的时候只见满地洒落的药片,药瓶,还有滚落的水杯,以及撒了一地的水。   十分狼藉。   傅沥行靠在床头上闭着眼睛,额前的头发有些凌乱,原本架在鼻梁上的眼睛被他摘下捏在手里,那骨架都被折弯了。   易山一口气憋在胸口不敢吐出来,直到看见傅沥行胸膛的衣服微微鼓动,他才如释重负的舒了一口气。   “傅先生…”他声音颤抖的唤了一声,却是低着头。   傅沥行没有睁开眼睛,他随手指着床下的那些药。   “收拾一下。”他的声线低哑。   易山低着头,说:“是。”   他蹲下去,将水杯和药瓶捡起来,担心傅沥行又将它们扫落,放在里床头柜还有点距离的桌子上。   零散掉落的那些药片捡起来,然后丢进垃圾桶里,再倒了一杯水过来,却是做完这些之后,他还是不敢抬头看傅沥行。   房间虽然只开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但他刚才一瞥却看到了不该看的,令他十分动容的一幕。   …傅沥行的眼角分明有泪!   易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总归是与白小姐分不开的。   “易山。”   傅沥行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   易山哎了一声,低着头,“傅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过了好一会儿都没听见下文,就在易山以为是自己出现幻听的时候,一道轻轻的声音飘了过来。   “如果我是一个健康的人,即便一无所有,没有权没有钱,是不是也可以争取一次?”   易山听的有些糊涂,一时找不到能答得上的话。   片刻,傅沥行却好似自嘲的笑了一声,那一笑,太无奈,易山听出一丝心酸。   “你出去吧。”   易山道了一声晚安,就出去了。   门轻轻关上,咔嗒一声,比人的叹息声还要轻。   傅沥行吃了药之后,在床上又坐了一会儿。   后来没有睡意,便起床走出阳台。   今夜是月圆之夜,没什么风,阳台没开灯,依然亮堂。   还有隔壁客房的阳台上那一抹猩红的火光在月亮的清晖下忽明忽灭。   白苏的视线原本就一直盯着傅沥行房间的阳台看,也许没焦距,只是随便搭放,所以等傅沥行出来站了一会儿,她才愣了一下。   四目相对。 第230章 她的男朋友   她的男朋友   白苏没想到这个时间了,傅沥行还会出来,看样子似乎一直都没睡。   她下意识的分神去感受今晚的风,不大,还好。   指间香烟燃了上来,肌肤烫了一下,她一惊,那支烟就掉了,洋洋洒洒的飘落零星的猩红。   月色好像一霎那更亮了,也更清冷了。   那一晚,两个人都没说话,白苏站了一会儿,才弯身将地上的烟头捡起,再抬头的时候,傅沥行已经从阳台消失了。   房间通往阳台的门关上,他进屋了。   而那晚,白苏在阳台上抽了半包烟。   一直到傅远征醒过来,一切都如傅沥行预料之中的一样,所有事情的发展也顺着傅沥行可控的方向进行着。   白苏离开傅家,没有人阻拦。   再次见到傅沥行的时候是在医院,陆唯这几天一直在医院陪傅远征,白苏去探望了他一眼,下楼的时候,迎面却碰到了傅沥行。   她的神情微愣,在傅沥行面前,她总不能自如,低着头打了一声招呼。   “白苏!”一道清润的嗓音自傅沥行的身后传来。   越过傅沥行的肩头,白苏看到周子成,他手里捏着车钥匙,大跨步的上了阶梯,大步流星的走过来,看见傅沥行的时候愣了一下,旋即恭敬的打了一声招呼,“傅先生。”   随后周子成大大方方的搂过白苏的肩膀,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站在傅沥行身边的易山面露惊色,但也不敢太过明显的表现出来。   虽然这几年在西雅图,但北安城的各大势力,各大家族里的年轻小辈,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周家,算得上是名门望族,书香门第,这个年轻人,应该是周家的小儿子。   长得倒是周正,但…   易山看着他和白苏站在一起,实在是不顺眼!   白苏整个人却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就连看着傅沥行的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从她的指尖钻入,冷得她打了个哆嗦。   才想起什么,转头问周子成:“你怎么过来了?”   周子成旁若无人的说:“我妈让我过来接你去家里吃饭。”   说完,客客气气的对傅沥行说:“傅先生,那我们先走一步了。”   傅沥行嗯了一声之后,结果却率先他们踏出一步,走进电梯里。   周子成将视线收了回来,揽着白苏肩膀的手指轻拍着,“这傅先生,看上去挺傲慢的。”   白苏不动声色的将他揽着自己肩膀的手拂开,面露不悦道:“不是说一起吃饭吗,还不走?”   周子成打开车门,刚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白苏却皱了一下眉头,“我坐好后面吧。”   电梯缓缓上升,易山站在靠门最近的位置,而傅沥行站在他身后。   但那股强大的气压弥漫着整个电梯间,想让人忽视都难。   “周子成?”忽然,傅沥行开口了。   易山愣了一下,嗯了一声,“是周家的小儿子,在自家公司里当副总,为人还算不错,品行也好,不像寻常公子哥,私生活很检点。”   傅沥行眼底划过一抹暗芒,“很检点?”   易山听出这话里的冷嘲,心里咦了一声,回头问道:“傅先生可是看出了什么?”   电梯到了,易山收起好奇心,先走出去,站在门一侧。   ******   一顿饭,白苏吃的心不在焉。   周母倒是热情,不断给她夹菜,盛汤。   白家落魄至今,上流社会里很少有这么能接纳白苏的人了。   但白苏心里装着事,也实在无暇顾及。   周母问了什么话,白苏也只是含糊的应了两声,嘴里说了一声好。   “那就太好了,小苏啊,那时间就定在下个月十五号,我下午就和子成的爸爸去医院和你爸商量商量订婚事宜。”   白苏一咬舌尖,疼得她一下惊醒。   周母刚刚问她的是对于下个月十五号订婚的事情有没有什么看法?   她说了什么…   她说了好。   白苏浑浑噩噩的听着,脑子里满是在医院大厅遇见傅沥行的一幕。   下个月十五号,将近二十天的时间。   说是木已成舟也不为过了。   第二天一大早,下个月十五号周家公子和白家小姐要订婚的消息传遍了全城。   到了傅沥行吃早餐的时间,管家将早餐摆好,傅沥行刚好下楼。   按照傅沥行的习惯,餐桌上必须摆一份今日的报纸,他吃早餐的时候习惯会翻阅翻阅北安城的新闻。   可今天的餐桌上,却只有早餐。   是管家刻意为之,不料傅沥行却没有问起过,想来也是忘了的。   傅沥行吃的不多,放下餐具之后,朝管家伸手,“拿来吧。”   到底是逃不过去的。   管家犹豫的点点头,转身去取了报纸过来,递给傅沥行。   头版头条的新闻,不想看到都难。   那么大个字,就算管家站在几步开外,都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傅沥行就更不用提了。   只是傅沥行淡淡扫了一眼,便略了过去,只字未提。   管家惊诧,转头看向易山,后者面无表情,好像漠不关心。   傅沥行放下报纸,从餐桌前起身,他走出客厅,站在楼梯前,停顿了一下。   单手扶着朱漆楼梯的扶手,手指仿佛能在上面捏出印子出来。   当时陆唯正在医院给傅远征削苹果,看到新闻的时候也是一愣,刀口不小心划过手指。   血珠冒了出来,陆唯才察觉到痛意,忽然傅远征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她的手指吮住。   直到伤口不再冒血,他才略责备的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陆唯的心跳颤颤的,很难受,出了病房给白苏打了个电话——   “苏苏,你还好吗?”   电话那头的白苏沉默了一会儿,轻巧的笑道:“看到新闻了?怎么也不恭喜我一下?”   陆唯担忧道:“我说恭喜你能开心吗?”   白苏笑了笑,“没什么的,我爸开心就好。”   医生说,白父熬不过今年了。   陆唯不敢说她是愚孝,可这条路跨出去,就没有回头路了。   那个周子成她见过,为人倒是不错,挑不出什么毛病出来,对白苏也算体贴温柔,算得上是个宜室宜家的男人。   白苏能找到依靠,陆唯该替她开心的。   可是她要是说了恭喜,那是真的残忍了。   白苏放不下傅沥行,她知道。   当晚,九点整。   网络上忽然曝出一段周子成在同性俱乐部里大尺度的视频,一起涌现而出的还有周子成和男性同进同出酒店的无码照片。   一时之间,网络上传得沸沸扬扬的。 第231章 我不想看到你嫁给他   我不想看到你嫁给他   “周子成这个混蛋!”   一道中年的怒骂声从医院的窗户传了出来,楼下有人散步,不约而同抬头张望。   那间病房里住着的正是白父。   此刻他正指着新闻里的周子成,因为久病的手指不断地发抖,脸色因为盛怒而涨红。   “没想到,明面上看着还算不错的人,居然是这么个肮脏的东西!他这是要骗婚!!!”   白父气不打一处来,一口气差点就要喘不上来了,白苏丢开苹果立马过去坐在他身边,抬手在他的前胸轻拍——   “爸,你歇歇吧,别再骂了。”   白父微愣,他看着白苏一副没有深受影响的表情,眸子半眯了起来,“你早知道他是个同性恋了?”   白苏不置可否。   但她的沉默早就说明了一切。   “你——”   “你知道同妻要面临的是什么吗?这个一辈子守活寡有什么区别!不,这简直比守活寡还要折磨人,你到底怎么想的!”   白父气得脸色转白。   白苏哽咽,“爸爸,您别这样…”   白父顺了几口气,总算缓过来,他看着白苏,从小到大,他对她太过溺爱,什么事都可以依着她。   但她的终身大事是他唯一不放心的,也不可以草率解决。   第一次,他在她的面前拿出父亲的严厉出来,“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明知道他是同性恋的前提下,还要答应和他订婚?你是真糊涂啊!”   白苏抬手,用掌心擦掉眼泪,眨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   “爸…你要我怎么选,难道要我选个老实的人嫁了?可是老实人又得罪了谁?我心里有人了,又怎么可以去欺骗一个人的感情?   周子成这样的人正好,在外人面前我们扮演伉俪情深,私底下我们各过各的,谁也不干涉谁,他要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   反正我的爱情是给不了任何人,他也正需要一个不需要爱情的女人,我们的交易很公平。”   白父忽然一阵心疼,“可那到底是一辈子的事情,爸爸不希望你委屈自己。”   白苏毫不在意的松了一口气,“我原本都打算好了,安安分分的当他的妻子,谁也不知道我是同妻,但是现在好了,他的事被曝光了,这场婚事是结不成了。   可是我又陷入了一次新的迷茫当中,爸爸,原谅我,我没办法接受除傅沥行以外的任何一个男人,我只要一想到要去接受其他男人,我的心就像被人活活剜了去,很疼的。”   最后一句话,白苏几乎哽咽,她转过头看窗户,泪水就砸了下来。   白父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沉默。   他从来都不知道在女儿的心里是这样想的。   是他逼得她太紧了,可是一想到自己时日不多,女儿孤苦一人,他就忍不住流下热泪。   白苏看着父亲流泪,心如刀割。   “爸,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我身边还有很多朋友,大不了我将来去领养一个孩子,总归都是有人在身边的,您别担心我的事情…是女儿不孝,到如今还要您操心…”   白父叹了一声气,将女儿抱进怀里,他一边颤抖一边流泪,心里总有很多话想要告诉她。   他想告诉她,关于傅沥行事情。   可是不久之后苏苏就要面临他的死亡,他不希望这样的痛苦再一次需要女儿去面对。   那样无助,悲痛,人的一生会遇到很多,可他再保护不了她,却又想再一次保护她。   到最后,他只能沉默的抱着自己的女儿。   ******   周子成的事情一直在网络上发酵,周家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局面。   按理说,按照周家的势力,早该将事情平息下来的,可一直到了下午,网络上还是传得沸沸扬扬的,周子成的热搜在微博上居高不下。   像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而医院楼下早就有记者埋伏着,只要白苏一出现,他们就会立马向她抛出犀利的问题。   要不是楼下有保安阻拦着他们,恐怕早就冲到病房上来,将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   白苏没有面对记者的打算,更何况,周子成的事情她知道并不多,他是同性恋的事情知道的人也很少,所以她才会找上他谈这笔交易。   记者的问题一定刁钻,她没心思理会。   白父睡着后,白苏从病房内探出脑袋,用眼神示意护士站里的护士,对方看了她一眼,打了个电话出去,挂了电话之后朝她比了个OK的姿势。   她了然的点头,然后出门,进了电梯。   果然,上午还将医院大厅外围了个水泄不通的记者早就散了。   白苏松了一口气,朝着门外走去,这时候正好有几名医生护士从旁边经过,看他们行色匆匆,她下意识的退后一步,想让他们先过去。   谁知,那些护士在下一秒突然掏出相机和话筒,直对着她——   “请问白小姐,对您差一点成为同妻,您有什么想法,是劫后余生还是痛恨对方的欺骗呢?”   “白小姐,您会原谅周子成对您的欺瞒吗?”   “白小姐,请问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周子成是同性恋的事情了,您之所以选择和他订婚,是为了得到周家的帮助,好让白家东山再起吗?”   “白小姐,您一定忘不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其实和周子成在一起,是你们的一场交易对吗?”   “你们是不是决定各玩各的?请问白小姐,您是不是也是同性恋俱乐部里的成员呢?”   “听说您之前喜欢过傅先生,因为得不到傅先生的亲睐,所以选择破罐破摔了吗?”   “…”   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环炮一下,击得白苏脑袋一片空白。   越来越多的人朝这边看过来,原本不认识白苏的人都认出了她来,在周围指指点点。   其中一个话筒差一点都戳到她的脸上了,她不悦的皱起眉头,正准备发怒,忽然保安从人群中冲了出来。   那几名记者被保安轰了出去。   白苏站在原地,沉沉的舒了一口气,察觉到周围人的余光都往她这边瞟,她垂下眼帘,快步朝门口走。   走到门口,还没拦到车,结果就看到一大帮的记者朝着她这边跑过来,白苏脸色一变,正准备拔腿就跑,面前忽然停了一辆劳斯莱斯幻影。   这车子,她太熟悉了,熟悉到看到车的漆色,都令她心跳加速。   下车的是易山,他走到后排拉开车门,叫了一声愣神的白苏,“白小姐请上车!”   白苏没想到车里还有傅沥行!   他轻悠悠的朝她看了一眼,眼神平静,脸色过于苍白。   她坐进去,想到自己如今还在风口浪尖上,成了新闻里的主要角色,突然坐在傅沥行身边,令她有些局促。   易山启动车子,将那些记者远远甩开。   车厢里太过于安静了,安静到还能听见白苏吁吁的喘气声。   因为傅沥行身体缘故,车里的冷气开得不足,白苏只觉得越来越热。   她抬手压着前胸,试图让自己喘气的声音不要太大,可她越是压制,就越是没有办法控制。   “你怎么在这?”她选择开口,打破这尴尬。   傅沥行的视线从窗外移开,淡色的唇轻启:“你说呢。”   他用的是陈述句,仿佛白苏真的就知道答案一般。   可是白苏不懂。   他的身体已经很差了,不可能还在外面东奔西走。他去医院看傅远征了?   这条路的确是从傅远征的医院离开之后会经过的,但不是必经之路,也不是最近的一条路,以易山关心傅沥行的程度,一定会选一条最近的,最省时间的路。   而且车子那么刚好就停在她面前,怎么看都不像是巧合,如果是巧合,那也太巧了,仿佛上天注定一样。   白苏低头不语,忽然一怔。   她不敢印证自己心中猜测,而是转头盯着傅沥行的侧脸,眼神渐渐颤了起来。   却是傅沥行忽然转过来和她对视。   傅沥行黑睃睃的眸透着一丝白苏看不懂的情绪,暗到极致,沉到极点,他说:“是我做的。”   白苏呼吸一窒,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可他没有骗她的理由,他这样的人也不屑骗人。   “可是…为什么?”   曝光周子成的事情,就会直接影响到他们下个月的订婚。   对傅沥行有什么好处?   她咬着下唇等着他回答,却是傅沥行看了她一眼,便闭上眼睛靠在椅背上养神。   白苏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安分的扯了扯他的衬衣衣袖,“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良久,他才开口:“我不想看到你嫁给他。” 第232章 你要对我负责   你要对我负责   这么些年来,白苏已经过了痴心妄想的年纪。   不去将傅沥行的话分解成她心里所想的那个答案。   但傅沥行的这句话还是令她的心跳加速。   她有些脸红,傅沥行缓缓睁开眼睛,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笑,露出来的一小截白牙透着冷意,“不是要我给你介绍对象吗,周子成算什么东西。”   “你还真打算给我介绍对象了?”白苏脸色微微白了白。   傅沥行看着她,黑睃睃的双眸像两颗会吸引人的磁石,牢牢将白苏的目光吸住,倒没有急着回答她,而是忽然开口问她:“明知道周子成喜欢男人?”   白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别开脸看车窗外,“哦,知道又怎么样。”   “白苏…”傅沥行语气一顿,白苏就转过头来看他,尾音轻扬,嗯了一声,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烦,而是扬起嘴角一抹淡淡的苦笑,“你想说我什么?”   她一手撑着座椅,将身子往傅沥行的方向凑近,轻轻一笑,“是不是觉得我又在做什么自我感动的事情?”   她笑的太过明艳,阳光透过挡风玻璃落在她的脸上,织出一片片的色彩斑斓。   说话间,气息轻喷在傅沥行的脸上,微热,带着一股香甜,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傅沥行移开视线,“把烟戒了。”   白苏意兴阑珊的坐了回去,“都抽好几年了哪里是说戒就能戒的?傅先生怎么还这么不了解我,一旦染了瘾,除非要了我的命,否则这辈子都戒不了了。”   她语气带笑,不知道说的是烟瘾还是其他。   傅沥行没接她的话,看着她鼻尖冒出的细汗,转头吩咐易山将空调调低两度。   白苏不知道在发什么呆,又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   她扯开背包的皮扣,从里面掏出一盒香烟,不是她平常抽的女士香烟,而是之前从周子成那里拿来的男士香烟。   之前周子成在她面前抽过,她认得这个味道。   从前哥哥常抽的一款烟。   白苏的手指在那还剩下一半的烟上拂过,手指一抖,随手抽了一支出来。   不可能在傅沥行面前点烟,但她这会儿烟瘾真的犯了,手指捏着烟,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也算是过把瘾。   就在她准备将烟折成两截,更容易闻出味的时候,忽然手腕被人一扣,手里的那支烟以及烟盒都被傅沥行夺了过去,丢进垃圾桶里。   白苏想要去抢已经来不及。   她恼羞成怒的看着傅沥行,却很快恢复平静,“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不想看到我嫁给周子成?”   还是说…   白苏及时收了不该有的猜测。   因为下一秒傅沥行就已经开口了,“给你挑个更好的。”   果然啊…   白苏心一痛,舔唇一笑,泪水很快涌上眼眶,眼睛都浸湿了,“那我先谢谢傅先生了。”   傅沥行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   白苏看着他的侧脸,一直压抑着的情绪终于在心底翻涌出来。   后知后觉车里的冷气降了些,她听见傅沥行的咳嗽声,才吩咐易山将空调再调高一些。   眼眶逐渐湿润了,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   最近的睡眠总是不好,脑子里总是堆了很多事情,有关父亲的,有关傅沥行的,尤其是和周子成“在一起”之后,她更是寝食难安。   她只是靠了一会儿便睡了过去,易山从后视镜看到她睡着的样子,尽量将车子开得更平稳些,白苏的脑袋不断往下滑,倒在傅沥行的肩膀上。   原本正闭目养神的男人缓缓掀开眼皮,小心翼翼的转头看了一眼她恬静的睡脸。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恬静,她就算睡着了,五官也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妩媚,和当年真的不大一样了。   白苏穿着一条牛油果绿的吊带长裙,裙摆将她纤细的脚踝都遮掩住了。   她似乎很喜欢穿长裙,回国至今,也没见她穿过其他的。   傅沥行再次闭上眼睛,却忽然又睁开。   车子缓缓驶出隧道,傅沥行抿了一下唇,手指轻轻挑起白苏的裙摆——   在傅沥行的印象里,白苏拥有一双笔直匀称,白嫩细滑的腿,单单那两条腿便吸引无数人的目光。   小姑娘曾经还引以为傲,常在他面前展示她的修长美腿,对于自己的双腿,白苏是很满意的。   他也记得,她十分怕腿上留疤。   可当那些遍布她双腿的肉增生出现在眼底的时候,傅沥行觉得自己的呼吸停了一下,手指一抖,裙摆再次滑落下去,将那些可怕的疤痕遮掩住了。   好长一段时间,傅沥行都没有动静,男人平静如湖的双眸渐渐漾起涟漪,仿佛山色空蒙里缭绕了一层白雾,那层层迷雾下,是溢出来的心疼。   怪不得,那天他问起她腿上的疤的时候,她会言辞含糊目光闪烁,原以为只是一小块疤痕…   脑海里关于遍布白苏双腿的肉增生的一幕,久久挥散不去。   他抬手,将白苏枕在他肩头的脑袋又往里靠了靠。   原来,她当时眼底的惊慌是怕他看到这个。   ******   白苏回不了家了,因为她住的小区楼下堵满了记者。   她叹了一声气,埋怨的看了傅沥行一眼,厚着脸皮说:“事情是你曝光的,这些记者会找上我也全都拜你所赐,所以,我无家可归,你是不是要对我负责?”   傅沥行看都没看她一眼,而是吩咐易山把车开出去。   白苏理所应当住进了傅家。   夜深人静的时候,傅沥行将管家叫到了房间——   “这几年白小姐挺安分的,没有闯什么祸,也没听说过她出了什么事。”管家回答道。   傅沥行咳了几声,靠着床头微仰着下巴,沉沉道:“再想想。”   管家也想不出什么,更不知道傅沥行为什么会突然问他这几年在白苏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想了很久,才想起来一件事情,“对了,白小姐当年被您遣送回国之后不久,去了一趟城郊的寒水寺,回来之后听说大病了一场,在床上躺了很久。” 第233章 她的双腿被烧伤了   她的双腿被烧伤了   第二天,白苏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阳光透过白纱照在她的手背上,不算很热。   她撑着手坐起来。   居然已经九点了!   最近一段时间,她没有睡的这么沉过。   起身,朝外走了几步,掀开香炉的盖子。   里面的香灰还没被清理,有人给她点了安眠香。   葱白的手指在香炉盖子上若有似无的划了几下,性感的红唇抿了起来。   忽然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白小姐,你醒了吗?”   真是掐准了好时机。   白苏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她穿着吊带睡裙实在不宜见人,随手拉了一件昨晚从傅沥行房间顺来的衬衣穿上,然后才去开门。   白衬衣衬得女人肤若凝脂,一线流光,煞是美丽。   管家收回视线,关心的问道:“白小姐睡得可好?我昨晚特地给你点了安眠香,希望你睡的好一些。”   白苏嗯了一声,微笑道:“谢谢福叔。”   说着,她就跨出门,走到傅沥行的房间外,连敲门都省了,扭开门把,管家开口:“少爷一早就出去了。”   白苏皱眉,“他出去了?”   “嗯,说是要去一趟寒水寺。”管家如实说道。   听到寒水寺三个字,白苏眼神微微一凝,管家看出她的神情微妙的变化,想来也奇怪,但昨晚傅沥行特地叮嘱他给白苏房间的香炉添点香,就是为了不让她一大早也跟着去。   “他去寒水寺做什么?”白苏一秒恢复如常。   管家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不过少爷出国之前,还是时常会去寒水寺添香油钱的,想来只是想去看看吧。   先下去用早餐吧,睡到这个时候也该饿了,厨房做了你喜欢吃的蓝莓派。”   ******   寒水寺在北安城城郊十里之外。   车子停在山脚下,易山下车开门,另一只手撑着一把大的黑色的阳伞。   夏天已经将近九点的阳光也能烤的人汗流浃背,傅沥行身子虚,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傅沥行从车上下来,举目望去,是几百阶的石梯。   “傅先生,我背您上去吧。”易山作势就要将伞递给保镖。   却是傅沥行抬手拦了一下,似是被他的话逗笑了,“易山,你也觉得我如今连这石阶都登不上去了是吗?”   易山铮铮汉子,微红了眼圈,微笑道:“我只是担心您累着。”   一行五人,上山。   主持还是当年傅沥行离开之前的那一位,年过六旬,睿智通达。   “傅先生,别来无恙。”   傅沥行微微颔首,神情淡然,“都好。”   是不是都好,主持其实心中了然。   虽然多年未见,但主持还记得傅沥行当年的习惯,亲自替他点了香,递给他。   拜完佛之后,傅沥行将香插上,余光瞥见右手边一排的长明灯。   左边的长明灯是为死者点的,右边的长明灯是为生者祈福用的,可保健康长命。   傅沥行看到白父的名字。   他走过去,停在写了白父名字的长明灯面前。   主持走过来,看了一眼,在这里的每一盏长明灯他都记得。   “这是年初的时候,白小姐亲自为白先生求的灯,白小姐一片孝心。”   傅沥行淡淡的嗯了一声,主持往前走了几步,指着其中的一盏灯,说:“您的灯在这里。”   傅沥行平静如水的眸微微起了一层涟漪,他顺着主持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灯座是圆形的,被火光照得像透着光的上好的玉石,正面刻着一个‘佛’字,灯芯上的火苗燃得很旺盛。   傅沥行的眼底仿佛也烧起了火苗,炙热的,滚烫的,一路往下,灼烧着他的心脏。   他明知顾问:“是白苏求的?”   主持微笑的点了点头,想起几年前的一件事来。   那是几年前的一个寒冬了。   求灯看各人诚心意愿,有人跪了半个小时,有人跪了五个小时,主持在寒水寺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有人跪了三天三夜。   最后那天有一对夫妇带了一个孩子上山来烧香,那小孩贪玩,四处乱跑,结果撞到了摆放长明灯的架子。   燃着火的长明灯都装了灯油,被打翻之后,火势瞬间蔓延开。   寺里的僧人纷纷赶来灭火,大火覆灭后,有人大叫一声里面还有人!   那人就跪坐在一片废墟之中,手里捧着一盏灯。   “白小姐为了护住您的灯,双腿被烧伤了,不过她很勇敢,只见到你的那盏灯完好无损,她竟还笑得出来。不过年初的时候再次见到白小姐,她的心境变化很大,有人是成长,她却更像是衰老。”   主持娓娓道来,像在讲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而听了这个故事的人,心却像这些燃起的长明灯,永远都留着一簇火苗。   傅沥行和主持又聊了一些其他,给寺里添了香油钱,用了斋饭,下午听主持说禅。   午后静谧,两人相邀到湖心亭下棋,易山等其余人都在湖的另一端守着,一直到日落西斜,一行人才下山。   回到傅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的时间。   但等傅沥行进门的时候,就看到和管家站在一起的白苏。   她还是穿着一条长裙,未施粉黛的脸上透着洁净的光泽,将原本略显得妩媚的五官淡化了不少,柔柔顺顺的,像等着丈夫归来的妻子。   她在等他。   察觉到傅沥行的目光,白苏往后缩了缩,似乎在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但傅沥行已经走了过来,她不以为意的说:“我家附近还有记者埋伏着,所以只能再住这。”   “少爷吃过晚饭了吗?”管家上前。   傅沥行淡淡的看了白苏一眼,“没有。”   走了两步,有人没跟上,他微微皱眉,“不想吃的话就回去。”   白苏微微一愣,反应慢了半拍,这才跟了上去。   吃完饭后,白苏因为在晚饭之前都在医院里陪着白父的,身上还有消毒水的气味,她匆匆上楼去洗了一个澡。   电话铃响,管家接起问了两句,按住听筒,转过头来对傅沥行说:“少爷,是医院白先生打来的电话。”   傅沥行坐在沙发上喝茶,闻言眉眼微微低垂。   灯光在他的侧脸投射下一片暗影。   他放下茶杯,起身,走过去拿过听筒,低沉的问候一声:“白先生。” 第234章 傅沥行,你都不要我了   傅沥行,你都不要我了   接下去的两天,白苏几乎是见不到傅沥行的。   他的房门外守着易山和保镖,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白苏几次想进去,易山最后告诉她:“傅先生去了一趟寒水寺累到了,这两天情况有点不好,白小姐您让他好好休息吧。”   白苏点点头,但站在门外就是不走,易山没办法,也就任由着她。   事实上傅沥行确实是倒下了,昨晚又咳了血,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   医生来来回回几次,都束手无策。   傅沥行要再次启程前往西雅图了。   白苏无意间听见管家和易山的对话。   和管家说完相关事宜之后,易山正准备上楼,才转了个弯,忽然听见有人叫他。   回头,白苏站在门廊下,单手环着腰,另一只手支着,葱白的手指间点着一支烟,易山走过去,她狠狠抽了一口,“什么时候走?”   这不是什么需要隐瞒的事情,易山回答道:“就这两天。”   白苏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   如今易山都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一时捉摸不透,也不敢多言语。   “锦瑟呢,她这次怎么没跟着一起回来?”   易山:“怀孕了,傅先生让她留在西雅图。”   烟灰抖落,落在手指的肌肤上应该很烫人,可白苏却没什么感觉。   易山看到白苏不太好的脸色,“白小姐没有什么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先上楼照顾傅先生了。”   ******   傅沥行今天的状态还算不错,午后出去与傅远征见了一面,晚饭后才回来。   确定了明天的登机时间,他在书房里又坐了一会儿。   已经九点半了,他靠在太师椅上,轻阖着眸,听楼底下佣人经过鹅卵石路面时在交头接耳,却听不清具体在说些什么。   手指轻敲,睁开眼睛,起身离开书房。   推开房门,里面灯光明亮。   白苏从衣帽间里出来,手里捧了几件男士的衬衣和西裤,听见开门声,转头一看,是傅沥行。   她的手指收紧,出自下意识。   果不其然——   “你怎么还在这里?”男人声线醇厚,压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威严。   太习惯了男人各种冷漠的反应,白苏抿了抿唇角,手微微一抬,表情自然的说:“帮你收拾衣服行李。”   “家里有佣人,还有福叔易山他们,你回去吧。”   白苏不为所动,转头不再看他,然后将衣服暂时先放在沙发上,折返回去衣帽间,再拿了几件衣服。   却是她打开放袖扣的抽屉时,看见袖扣盒子旁边放了一本红色的本子。   上面赫然印了三个近乎白色的字:离婚证。   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想到姜璐,白苏的心情很复杂。   她不动声色的将本子放了回去,拿着袖扣盒出去。   傅沥行依然站在门边,目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随着扫了一眼她手上的袖扣盒。   白苏无视他的存在,径直走到沙发旁边,半跪着,将沙发上的衣服和袖扣盒放进行李箱里。   她背对着傅沥行,半跪着的姿势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的淋漓尽致,细腰翘臀,背上的脊椎随着她弯下整理衣服的动作,微微凸出一节一节,十分性感。   白苏正将一件衬衣整齐放好,忽然被人用力一扯,说是用力其实也不是,只是男女力量悬殊,即便是病人,男人想要对付一个女人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被傅沥行一拽,从地上站了起来,趔趄一步,被他甩在沙发上。   他的身子跟着过来,欺压着她,温热的手指钳住她的下颌,逼迫白苏的目光撞进他布满暗色的眼睛。   “我之前在医院对你说过的话,不记得了吗”   他说的很慢,没有平仄,情绪不明。   白苏的脸色不太好,两瓣红润的唇动了动,嘴角扬起一抹笑,“不要再喜欢你,否则我将来会后悔,是吗?”   傅沥行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的眼睛。   傅沥行的眼神真的很暗,是那种比万丈深渊还要令人心生畏惧,就好像是个无底洞,什么情绪,都会被消融,然后毫无反应。   他捏她下颌的手指紧了紧,不答反问:“拿袖扣的时候看到离婚证了,什么感觉?”   白苏的脸色在灯光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她咬着牙,“你是想问我,喜欢一个有过失败婚史的男人是什么感受是吗?可那毕竟都是过去式了。”   她紧紧凝视着他的眼睛,妄图看出点什么出来,可是她的道行太浅,不是傅沥行的对手。   但她却是忽然低声一笑,眼角荡起涟漪,“我很开心,至少我看到的不是结婚证。”   傅沥行的眼眸微微一眯,看着从她的媚眼里溢出来的笑意,突然松开钳制着她的手,然后起身。   他单手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嗓音低沉道:“滚出去。”   白苏的心一酸,却是起身忽然拽住他的衣袖,眼圈泛红,一字一顿的问他:“那好,我只有一个问题,只要你如实回答我,我就离开。”   傅沥行侧对着她,不说话,默许她继续说下去。   白苏低头看了一下拖鞋里露出的一段白皙的脚趾头,趾头的指甲圆润好看,透着淡淡的粉色,像梅花的花瓣。   她的呼吸顿了顿,仿佛在纠结着什么,直到傅沥行的眉头动了动,她才问:“当初我爸被叶家的人差点告了要去坐牢,我爸欠了两个亿,而我的账户就突然多了两个亿,那钱是不是你的?”   从开口问问题,到问完之后,白苏的视线都没有从傅沥行的脸上移开过一寸,而他的表情依旧淡漠。   傅沥行回头,淡然的看着她,眼神连一丝波动都没有,他清晰的吐字,确保白苏能听清每一个字。   “你想多了。”   “傅沥行,我知道是你!”白苏的眼圈红的厉害,抓着傅沥行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一定是你,否则谁还会给我这一笔钱?   我早就该猜到是你了,只是我对自己太没信心了,你明明那么嫌弃我烦人,恨不能与我隔着山海永不见面,怎么会给我一笔能救我爸的钱呢?   可是我的直觉又非常矛盾的告诉我,是你,傅沥行,是你对不对?”   傅沥行脸色苍白压抑的咳了几声,手指有力将她的手指抓开。   白苏不放,攥得手指根都泛白,却是傅沥行的力道下了狠劲,白苏的手指几乎要断了。   她疼的脸色都白了,傅沥行突然松了手,就在白苏以为他要对自己说些什么的时候,傅沥行却是转身,对门外的易山说:“进来。”   易山进来:“傅先生,有什么吩咐吗?”   “把她带出去。”   他冷冷淡淡的五个字,白苏的脸色一变,“傅沥行,你在逃避我的问题!”   易山已经走到她身边,手指不知道按到白苏手臂上的那个穴道,她的手臂突然一麻,手指不受控制的松开傅沥行的衣袖。   她的心顿时就凉了,眼神惊恐。   傅沥行要去美国了,他的身体很明显比前几年差了很多。   此去美国,或许真的再也看不到他了,或许就是一辈子。   她突然绝望痛苦,可是傅沥行已经将房间的门关上了。   易山来不及抓住她,她就已经再次破门而入,还没转过身的傅沥行被她强行勾住脖子,她踮起脚尖,泪流满面的亲吻着他的唇,唇瓣颤抖,左胸口痛得她无法呼吸,一字一句哽咽道:“傅沥行,你最好死在外面,否则,我永远都不会放弃你。”   白苏整个人向傅沥行压了过去,并没料到她会突然折返回来,傅沥行被她的力道一推,后退了几步,两个人一同栽进了沙发里。   最后,傅沥行用手护住了白苏的身子,不让她撞疼了。   白苏紧紧抱着他不放,仰着头去吻他的唇。   她在他的身上不断扭动,身子烫得像一团火。   已经超乎正常人的体温,明明刚才还是正常的。   傅沥行眉头深深一皱,厉声问她:“你吃了什么?”   白苏勾着他的脖子将他的头往下压,滚烫的唇贴着他的喉结,声线喑哑,透着致命的吸引力,她一呵气,仿佛空气都香甜了。   “刚刚进去取袖扣的时候吃了两颗,傅沥行,你如果不要我,我现在就出去外面随便找个男人。”   原来,她都计划好了!   傅沥行猛地用大掌扣住她的后脑勺,近乎咬牙:“你敢!”   白苏一笑,眼角分明有晶莹的泪水,她仰头看他,“我有什么不敢,你都不要我了,傅沥行,你都不要我了!连锦瑟都可以有你的孩子,为什么你连碰都不肯碰我一下…”   白苏乘势将他压倒,炙热的唇封住他微张的唇,双手紧紧抱着他,滚烫的身子像一把火,烧得他理智全无… 第235章 傻丫头   傻丫头   白苏浑身发烫,脸上都是蒸出来的热汗,一滴滴的掉落在傅沥行的衣领里,滑进去,肌肤滚烫。   在最后一刻,理智尚且还在,她伸手关掉了沙发周围的地灯。   光线暗了下来。   她一把揪住傅沥行的衣领,如瀑长发倾泻而下,垂在沙发上贴着傅沥行的头发,汗濡湿了,仿佛绞缠在一起。   此时此刻的白苏像极了妖精,缠得傅沥行分身乏术。   她动作近乎啃咬的贴着他的唇,含糊的哭道:“为什么锦瑟可以,为什么她可以…”   这几天积攒下来的情绪顷刻爆发,她每每想到,心就疼得厉害,此刻更是没办法控制,抱着他,又哭又骂。   哭什么,骂什么,她全然不经过大脑,只凭本能,宣泄,咬他。   她是真的咬他,傅沥行没料到,在他唇角咬了一个小口,她的心就更疼了。   “傅沥行,你怎么这么混蛋,明明知道我爱你这么多年,你凭什么就不肯爱我一点,爱我一点,一点就好…”   她伤心极了,扑在他的怀里,歇斯底里的问他:“为什么锦瑟怀了你的孩子,为什么!”   傅沥行总算听出了什么,扣住她后脑勺,皱眉,“谁告诉你…”   白苏堵住了他的唇,傅沥行的话从来都是伤她,她再也听不得了,索性狠狠的攫住他的唇。   药效渐渐上来,白苏的体温越来越高。   她又低头去吻他,“傅沥行,就这一次吧,我再也不打扰你了,再也不了。”   药效几乎要达到了巅峰,白苏理智所剩无几,她今晚本就是要豁出去,所以在傅沥行还没有所动作之前,她一把将自己的裙子扯下——   一念之间,是有一根弦的存在,当那根弦崩开的一刹那,傅沥行俯身,在她的耳际压了一句沙哑的话:“从来没有过。”   白苏恍恍惚惚只听到这句话。   什么从来都没有过?   她不清楚,想不明白,脑海杂乱,有一团火在燃烧!   于是,她凭借本能去勾住傅沥行的脖子,扯开他的衬衣的动作粗鲁又蛮狠,好像真的孤注一掷,想得到这个男人。   空气中有一股馥郁的香甜仿佛从白苏的身体里流泻而出,傅沥行渐渐也红了眼睛。   他拢着她柔软滚烫的身子,低头去吻她,擦去她的眼泪,怜惜的吻着她红肿的眼睛,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白苏听的恍恍惚惚,半睁着迷离的眼去看他。   她看见梦里那双像流淌着一条温柔的星河的眼睛。   ——苏苏。   她在怀里,他护了这么多年的女孩。   那药有致幻的作用,白苏又服了两颗,整个人都像浮在云端之上。   外面开始下雨了,淅淅沥沥的砸着玻璃窗。   外间的灯光隐隐照进室内,屏风上是两人绞缠的身影,像藤缠树。   【世上只有藤缠树,人间哪有树缠藤,树死藤生缠到死,藤死树生死也缠。】雨声渐小。   沙发旁的地灯不知何时打开。   布满双腿的丑陋疤痕尽数落在男人的眼底。   ——白小姐为了保护给您求的长明灯,双腿被火烧伤了。   傅沥行抱起汗津津的她,低头,唇瓣炙热,贴上那些粉色的疤…   ——傻丫头。   ******   白苏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醒来的。   她望着沙发上那一抹血红印记,脑仁突突直跳。   环顾四周,没有人影。   她冲到楼下,阳光照进来,红漆的楼梯扶手,一线流光,蜿蜒而下,女人光着脚丫。   红木家具的宽敞厅堂里一个人也没有,阳光被纱帘揉碎了,在眼前明晃晃的乱转,头晕眼花,只能听见不远处佣人在打扫庭院,扫帚扫地发出的刷刷声。   身后传来脚步声,惊到了正在发呆的女人,她猛地回头——   是管家。   她脸色一白,张口,那句话却怎么都问不出来,眼睛憋得通红。   管家说:“少爷走了,一早的飞机。”   管家的眼眶也红了,也是舍不得的,这一去,能延续生命的时间到底会有多长,谁也不知道。   能到如今,已是奇迹。   白苏只觉得一股股的寒气往身上钻,心脏像被傅沥行摘了去,空荡荡的疼,那寒气就钻进去,开始撕扯。   她向他承诺过,昨晚之后,就不再打扰的。   她木讷的点头,也不知道恍惚的点了几下,嘴里喃喃的抖出一句话出来:“他临走之前说了什么了吗?”   管家回头从柜子上拿了一份文件过来,他看了白苏一眼,“少爷说叫你今后好好生活。”   白苏颤抖的接过那份文件。   是一份拍卖合同。   去年冬天,白家破产,老宅抵押给银行贷了一些款,为期一个月,逾期还不上钱,宅子就被银行拿去拍卖了。   当时白苏在拍卖行外面守了很久,天寒地冻,她麻木的等待着。   老宅里面有太多珍贵的回忆,她买不了,眼睁睁看着拱手相让,只是到最后也想看看,会落在谁人之手。   等到最后拍卖结束了,她也没能问出是谁买走了白家。   那之后,她每个月都会有两次去老宅附近看看,房子没有人住过,可每次去,庭院的花草树木都被修剪的很好。   明明没有人住过的痕迹,却一直保持的很好。   她心里想,也好,只要善待她的家,是谁都没关系了。   阳光在她的指尖跳跃,她拂过合同上的每一个字,泪水一颗颗的砸落,晕开,那些字就像被放大,冲击她的视神经。   合同的末尾,是一行手写的文字,那字迹颇有风骨,熟烂于心,烫得白苏心口一窒。   【当年留不住你哥哥,如今我能给你留下的,只有这个了。】 第236章 你去找他吧   你去找他吧   傅沥行离开之后的好几天,白苏才缓过劲来。   大多数时间是在医院陪父亲,花店也很少过去了。   夏日的北安城热得人发慌,烦躁。   “白小姐,很抱歉,我们已经尽力了。”   办公室内,白苏很冷静的听医生告诉她父亲的情况。   很早开始医生就已经给她打了预防针,所以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比起初次听到的时候,要容易接受的多。   但容易接受不代表她愿意接受,可又不得不接受。   “请您告诉我,我爸还有多少时间?”   医生迟疑了一下,“保守估计两个月左右,这段期间,没有什么可以做的,回家之后尽量让病人开心一点。”   “谢谢医生。”   谢过医生之后,白苏就离开了办公室。   她在楼道里站了一会儿,从包里摸出烟盒捏出一支烟点上。   楼道里很少有人,偶尔经过的人会下意识的去看窗边那个抽烟的绝色美人。   夏天的暴雨由远及近,很快就从城市的边缘下到了中心。   窗户没有关严实,雨打了进来,直到打湿了白苏的右臂,她才有知觉。   但她不急着离开,等到一支烟抽完,才将烟头一抛,丢进垃圾桶盖上的烟灰缸里。   她的手指不停发抖,身子有些发冷,又摸出一支烟,抽了起来。   一连抽了三根,她才能控制着自己不发抖。   死别的逼近,原来真的会将人打垮。   她站了一会儿,望着窗外黑压压的乌云,皱了皱眉头。   已经16天了。   他走的第16天。   她厚勾唇笑笑,抬手摸了一把掉进眼睛里的雨水,“真是无情的人。”   她预计等过两天天气凉爽一些,再带父亲回老宅住,住在自己的家里,远远比外面,比医院更舒心。   可是没过两天,陆唯那边就出事了。   事情解决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   回老宅之前,白苏并没有事先告诉父亲。   所以等白父站在自家门前的时候,一时意难平。   “爸,回家了。”白苏过来搀扶他。   意料之中的意外和惊喜。   白苏带父亲回家,家里的一切都和离开的时候一样,原封不动。   家里有一个保姆,是陆唯从傅家派过来的,照顾白父。   “这…房子不是被拍卖了吗?”   白父坐在他一贯喜欢坐的沙发上。这沙发已经很多年了,他一直是奢侈惯了的,唯独这张沙发,他从来不换,也舍不得。   因为这是他新婚时,和夫人一起挑选的。   他坐在上面,还是不敢相信,几个月内老了很多的男人,两鬓斑白,浑浊的眼里盛满泪水。   白苏看得一阵心疼,坐在他身边,抱着他枯瘦如柴的身子,摸着他的胳膊,解释说:“是傅沥行买下来的。”   听到那三个字,白父好长一段时间内都陷入沉默中。   他已经知道了,就连免除他牢狱之灾的两个亿,也与傅沥行有关。   傅沥行…   他叹气,在白苏看不见的地方。   白父夜里睡眠浅。   听见隔壁阳台的动静,幽幽转醒。他坐起来,穿上拖鞋,看看时钟。   凌晨两点了。   隔壁是苏苏的房间,她还没睡?   他微微惊讶,但没出去阳台,而是站在推拉门拉着窗帘布往外看。   白苏穿着浴袍站在阳台,手里拿着红酒杯,对着天边一轮圆月喝了一口。   侧影寂寞深沉,她低头,垂泪无声。   白父从来没看过自己女儿的这一面。   他的时间不多了,白天白苏时刻陪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他,陪着他看相册,回忆从前的时光。   有笑,也有感叹。   但几乎都是围绕着他,她感恩,不舍。   白苏是个感情很浓烈的人,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这样的她,最容易受伤。   她说:“爸,谢谢你给我这么美好的回忆,下辈子,我还想当您的女儿。”   女儿的话还言犹在耳。   白父摸了摸泪眼,微微笑了笑。   她穿着浴袍喝酒,显然到现在还没睡。   她在想傅沥行。   白父比谁都清楚。   一个月后,是陆唯的婚礼。   白苏在期待。   因为她听说傅沥行会回来。   却在婚礼的两天前,陆唯告知她:傅沥行身体不太舒服,取消航班了。   具体不舒服的程度,傅远征只说和往常一样。   这是白苏知道的答案。   但只有傅远征知道,情况说不上太好。   婚礼当天,白苏无意与未婚女孩们抢捧花。   她对结婚,没有憧憬。   可当陆唯背对着她们抛出捧花的时候,那花却像是长了眼睛,掉落在她的怀里,她下意识伸手一捧。   花香扑鼻。   白苏怔愣愣的模样被视频清晰的记录下来,传到大洋彼岸。   回到家中,白苏看着那捧花发呆。   嫁人吗?   除了傅沥行,她还没想过其他的任何人。   今生,恐怕是无缘了。   她将捧花搁置在窗台上,几天后花就干枯了。   白苏陪父亲在庭院散步,渐渐要入秋了,北安城的空气很干燥。   天蓝得出奇,白云无几,白苏的视线越过高墙,看着隔壁的尹家老宅。   尹少城去了美国,尹家人去楼空。   “时间太快了。”白父忽然感慨。   白苏点头,“是啊。”   她还记得,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原来,没有人可以逃得过情网,尹少城那样骄傲的人,也逃不过。   夜里,白苏还是很晚还没入睡。   她在阳台抽烟或喝酒,麻痹自己的时候,白父都看在眼里。   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   白父快不行的那天,北安城下了很大的雨。   白苏跪坐在床边拉着父亲枯瘦的手,一遍遍的亲吻。   “爸爸,来世我还做您的女儿,您答应我的。”   白父张着嘴,无力的发出两个好字。   泪水滑落的时候,白苏扑过去给他擦泪,紧紧握着他的手。   “爸爸,别担心我,我会过的很好,一切都会很好。”   白父微笑着看她,眼泪一颗一颗的从眼角滑落,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悔悟。   人到最后一刻才会想明白的事,他耽误了她太多。   “对不起…孩子,爸爸错了,我不该不该的…你去找他,你去找他吧…” 第237章 我要嫁人了,你高兴吗   我要嫁人了,你高兴吗   九月份的西雅图,难得的阳光充沛的日子。   气温适宜。   可易山却被冷汗浸湿了背心,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心还是慌的。   关上门,手指有些发抖。   “傅少怎么样了?”问话的是锦瑟。   易山眉头紧锁,到如今情况不好,也没什么可隐瞒的,“刚刚又吐血了,医生正在里面抢救,叫我出来等。”   “这才几天…”锦瑟喃喃,眼眶红了半圈。   这种事早知道逃不过,前前后后多少次,以为能坦然一些,可到了这一刻真的没办法。   傅沥行的身子已经撑不了多长时间了。   易山看着她,知道她担心,但又担心她肚子里的孩子,于是搀扶着她,让她坐在窗边的藤椅上,锦瑟回头手搭在他的手臂上,问他:“要不要通知二少爷?”   这个节骨眼上,他的弟弟怎么能不在身边?   易山摇头,神情凝重,又仿佛也红了眼,压低了声音说:“傅先生几天前就叮嘱过了…他要是醒不来,再告诉二少爷。”   当时傅沥行的原话是这样的:不要叫他们为了我这副破身子来来回回折腾,一惊一吓,对陆唯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所以都别说了。万一哪天真的醒不过来了,再告诉远征吧。也别让她知道了。   易山自然知道最后那句傅沥行提到的“她”指的是白苏。   医生抢救了三个小时后才从房间里出来。   医生是个华人,是很多年前傅沥行资助出国继续深造的贫困大学生之一,沈放。   沈放摘下口罩,英俊的脸上都是汗水。   他一出门,看着转过身来盯着他看的易山和锦瑟,表情比之前几次还要凝重。   午后微风和煦,窗台边的纱帘拂过锦瑟的手背,干涩的触感令她的心跳发颤,沈放站在暗影之中。   “只能看看今晚能不能醒来了。”   ******   屋内只开了一盏暖黄的壁灯,傅沥行醒来的时候看见床边坐了一个人。   模模糊糊的一团影,脸部轮廓渐渐清晰,像一把板斧,劈开重重迷雾,清晰得令人心碎。   傅沥行睁着眼睛看她,一动不动。   这么多年不是没想过,可都是梦。   醒来的时候不见她,梦里也就装糊涂,所以看到梦里的人时,他就不动了,这样安静的看几眼也好。   他不动,那人便俯身过来,身上玫瑰色的红裙十分鲜活,勾人的眼睛看着他,她说:“傅沥行。”   在这里没人敢当着他的面叫他的名字,没人敢。   但除了她。   傅沥行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但这会儿已经病入膏肓,分了太多的精力去对抗病魔,情绪便控制不住,眉眼惊动的看着她,哑着嗓音问她:“怎么来了?”   白苏见他醒来,拿着汗巾给他擦汗,动作细致又温柔,生怕弄疼了他,可她说的话就像一把刀直接切开傅沥行的心。   她说::“来给你送请帖的。”   她擦汗的时候,手指在他的眼前移动,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很显眼,很刺眼。   傅沥行突然扣住她的手腕,明知故问,声线冷沉:“什么请帖?”   白苏被他扣着手也不挣脱,只是笑吟吟的问他:“我要嫁人了,你不高兴吗?”   要嫁人了…   窗外不远处隐约能听见孩子嬉闹的声音,屋里却安静的诡异。   傅沥行久病浑浊的双眼暗淡无光,他盯着她的脸久久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不高兴,他怎么会高兴呢?   白苏趁他沉默之际只是稍稍一用力就将手抽了回来。   她递了一张东西给傅沥行,没有抬头看他,“谢谢你当时给了我两个亿,这笔钱我还你。”   傅沥行没接,而是盯着她的眼睛,因为脸色苍白,傅沥行的眼眶反衬得有些发红,漆沉得眸子暗得惊人。   他忽然扯开唇角冷笑,透着几分残忍。   “谁给你的钱?他?”   他,指的是白苏未来的丈夫。   白苏点了点头,她将那张支票塞进傅沥行的手心中。   傅沥行攥着那张纸,手指关节泛白紧绷,却在下一秒,他直接将支票撕碎,碎片像雪花一样撒了一地。   白苏下意识别退一步,傅沥行掀开被子下床,跨了一步,再次扣住她的手腕。   “砰”的一声,白苏被他按在墙上。   后背的僵麻疼痛令她疼得皱起眉头,他盯着她的脸,呼吸沉浮,额角的青筋绷紧的弧度像一把一把利刃,偏偏她还将手往上抬,故意将无名指上的那枚戒指展示给他看。   “傅沥行,你会祝福我的吧?”   …   易山是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冲进房间里的。   他冲进去的时候傅沥行靠在床头上,因为脸色过度苍白那双眼睛显得十分深邃,眼眶泛着一丝丝的血红。   地上是原本放在床头柜上的玻璃水杯,此时已经变成了碎片。   傅沥行看了他一眼,微仰着头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他又做梦了。   易山站在原地,只觉得胸腔微热,一股酸胀的情绪涌上心头。   “傅先生…”   傅沥行嗯了一声,声线微弱,“过去几天了?”   易山收敛了情绪,缓冲了一会儿,说:“您昏迷三天了。”   三天。   傅沥行转头看着窗户,他吐血的那天是阳光充沛,这会儿天色暗下来,也下了雨,雨势不大不小,敲打玻璃的声音也并不嘈杂。   他回过头来,握拳抵在唇边低低咳嗽了几声。   “这几天,一切都好吗?”   他坐在光影之下,浑身上下透着病气,说话的时候中气不足,声音很低很轻。   易山有些难过的低下头,蹲下,一边收拾碎片,一边说:“白先生过世了,就在昨天。”   咳嗽声戛然而止,傅沥行胸腔微微有些起伏,下一秒却突然咳出一团暗红的血…   ******   到深夜,雨势才渐渐增大。   锦瑟倒了一杯温开水准备上楼,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在敲门。   敲门声很响,像要惊醒所有人。   锦瑟皱了皱眉,放下水杯去开门。   瓢泼大的雨被风刮了进来,她下意识闪避一下,回头去看门口那个被雨淋透的人。   目光一颤。   “…白苏” 第238章 你怎么来了?   你怎么来了?   从远处照过来的灯光在雨中晕开,白苏就站在一片明盈盈的模糊中,浑身湿透。   素颜,黑色的连衣裙黏在身上,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狼狈和风尘仆仆。   单薄的身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见有人开门,她往前走了一步,整个人仿佛从最黑暗的深渊爬上来,上下唇颤抖地发出声:“…锦瑟,他呢?”   ——声音嘶哑难辨。   但其实算得上冷静,因为她望向锦瑟的时候,眼神是平静的。   锦瑟惊愕了一下,恍惚了好一会儿才确定眼前的人真的是白苏。   她连忙过去牵着白苏的手,将她从门外拉进来,惊讶道:“你是怎么来的?”   往外看,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雨幕,连一辆车都没有。   从中国到西雅图。   她到底是怎么来的!   而且这九月天,一双手凉的毫无温度。   雨水不断从额前湿透的头发往下淌,流到睫毛上,白苏哆嗦的反握着她的手,根本就没注意她的问题,反复问她:“他呢?”   锦瑟咬唇不语。   傍晚的时候傅沥行吐了一口污血,昏昏沉沉的,又发了烧,已经三四个小时过去了,烧还没退。   房间里是沈放在照顾着。   他调了一下点滴的速度,俯身替傅沥行掖了掖被角。   轻轻叹了一声气。   三十多岁的男人,容颜未改,可被一身的病气给拖垮了。   傅沥行嘴里发出声音,几个字,沈放听不清楚,又凑近了一点,“傅先生,您是不是有什么要吩咐的?”   半昏迷状态的人缓缓将眼皮掀开一些,头顶上的灯光太亮,晃得他皱了一下眉头,咳嗽声从齿缝溢出。   沈放立马伸手触碰开关,将灯光调暗了一些。   傅沥行将手搁在沈放手背上,低低咳了几声,他的声音实在太低,沈放必须弯着腰才能听见:“去叫锦瑟易山上来。”   沈放应了一声好,转身去开门。   开门出去,楼梯口那边有人跑了上来,沈放看到是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   女人的长发披肩,看不清长相,贴着身子的黑色的长裙勾勒出来的身材凹凸有致,待她转过身来的时候,饶是沈放也不由看呆了去。   那女人的目光一下就锁定在他身上,因为沈放穿着白大褂,身份一目了然。   沈放皱眉。   她冲过来,目光在汇聚到他白大褂上的一团污血时,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像滴了血,红成一片。   沈放不知道她是谁,但在敏感时期,不希望有人来打扰傅沥行休息,便出手拦了一下。   “你不能进去…”   白苏就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沈放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堵在傅沥行的房门外。   白苏哭意哽在喉咙口,好容易挤出几个字出来:“让开…我要见他!”   沈放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去,紧随而来的锦瑟和易山爬上楼站在楼梯口,神色难辨。   也就是这个一个瞬间,白苏将他推开。   门被人从外面推进来。   刚才门外的吵闹声,傅沥行听得不真切,只是听见一道久别的声音,想来是烧糊涂,听错了。   他倚靠在床头正低头咳嗽着,手心的那团帕子被血染红了一片。听见响动,慢悠悠的抬眼看过去,手帕还捂在唇边,脸色与帕子上的血形成强烈的反差。   傅沥行本就生得白净,这些年卧病在床,更少在阳光下行走,被病气更衬得苍白。   在看见白苏的那一刹那,灯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微微一顿,手背挑起的青筋浮动的痕迹清晰。   时间仿佛定格了一般,锦瑟易山和沈放都不敢开口说话。   白苏站在门口,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傅沥行细瘦的手指微微收拢,将那团帕子捏进手心里。   再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微微压制着呼吸,声音缓慢而轻的问她:“你怎么来了?”   他并没有问她是如何来的,她的护照证件都在他手上,他一天不松口,北安城就没人敢给她办理证件,如今有本事将人送来的,只会是傅家的人。   门外的沈放和锦瑟易山不知道何时走了,门也关上了,白苏就站在门边的位置,动也不动,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盯着傅沥行看。   只是那双眼睛,真的像是染了血一样的,红得不像话。   眼圈上有水汽氤氲,却一滴泪也不流。   光线昏暗,也看不见她掐进手心里的手指甲都染了血。   她越是安静,傅沥行昔日在她面前的冷漠就再也没她办法。   胸腔有无数的情绪在翻涌,他压制着呼吸,仍然耐着心的问她:“我问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白苏细白的牙齿将下唇都咬破了,一道道血口子,弥漫在口腔里的腥味刺激着味蕾,她只觉得苦不堪言,“傅沥行,我想你了行不行?”   她总是这样,什么话都往外说,笑着说的时候有三分诚恳,冷静说的时候有七分戏谑。   傅沥行低低咳了几声,捂着手帕说:“回去吧,我让易山送你。”   白苏的心疼得厉害,别过脸去看窗外,窗台都被雨水打湿了,黑漆漆的一片,玻璃上的水珠倒映的全是她那张苍白绝望的脸。   她回过头来,瞪着他,眼神里的怒意清晰,腾腾的往外冒,“我不走,我既然来了就不走,傅沥行,你别想赶我走!”   傅沥行的眼睛愈发显得红,病容难掩,都坚持了这些年,眼看时日不多,又何必再将她牵扯进来。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你。”   他还在装,父亲弥留之际说的那些话还言犹在耳,一字一句变成一把把钝刀,在她的心里绞动着,血肉模糊了,她疼得喘不过气。   白苏的眼泪一下控制不住,手指哆嗦的从眼睑下划过,一个傅字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冲了过去。   她趴在他肩上,一句话说不出来,咬他的肩膀。   渐渐泣不成声,傅沥行只断断续续听见她说她什么都知道了,代她父亲向他道歉,她说,傅沥行你这个大骗子,我死都不要离开。   他的手僵了很久,狠心的听着她哭,直到她哭到一口气喘不上来,他没了办法,心又疼又酸,才伸手拢住她的身子。   怀里的身子又僵又冷,他的手臂微微用力拢着她,压制的呼吸声再也平静不了,轻贴着她的耳廓,“既然都知道了,还来做什么。”   他是个将死之人,没了多少时间,留她也是枉然,徒增悲痛。   白苏揪住他的衣领,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里,死都不放手,眼泪一颗颗的往下掉,低低的在他怀里哭泣:“别再丢下我了,傅沥行,别丢下我了好不好?” 第239章 傅沥行去哪里了?   傅沥行去哪里了?   窗外的雨声渐大,灯光昏黄的照在两个人的身上,傅沥行拢着她哆嗦的身子,她身上的裙子都湿了,他刚想动,却被白苏死死抱着腰身。   她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不松手,生怕他强行将她送回去。   可他虽病着,心思却是通透的,低头看着她红肿的眼睛,轻轻的说:“何苦。”   带着病气的声音低低弱弱的,白苏听的一阵心痛,“我不要,你妄想再丢下我!从来都是你说的算,你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你这样瞒着我,要我如何安生?”   傅沥行还发着高烧,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昏昏沉沉的听着她说话,原本拢着她的两条手臂没什么力气,有些松开。   却是白苏以为他要将自己推开,心尖疼了一下,脸色一白,更紧的抓着他的衣领。   过往的一切涌上脑海,心头苦不堪言。   她怨他疼他,恨他,到这一刻全都豁出去:“你若再推开我,我立马回国嫁人,我要各大新闻版面上都是我结婚的照片,复印一百份报纸给你…”   傅沥行是听不得这些话的,像一把钝刀在切割他的心。   她还在说着什么,拢着她的手越发收紧,他只觉得呼吸困难,怀里的人在说着狠话,不停休,梦里她说的话仿佛就要变真实,他的手发狠的去摸她左手的无名指。   烧糊涂了,他便低头去寻她的唇。   白苏心里有怨死活不肯抬头,他向来有耐心的人,此刻只想立马去堵她的话,一手掐着她的下颌,将她的下巴抬起来,低头吻了下去。   咸瑟的泪水在口中弥漫开,白苏还在挣扎,她气他将自己推开这么多年,她气他宁愿自己一个人,也不要她在身边守着。   她躲开他的唇,他就用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后脑勺,她不配合,还在说刺激他的话,他吸咬着她的下唇,她吃痛的张口,他顺势撬开她的唇齿。   傅沥行是真的烧糊涂了,昏昏沉沉的将她按在床上亲吻。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着窗户玻璃,天边还传来几道闷闷的雷声。   白苏被他亲的唇舌发痛发麻,他仍不放开,最后滚烫的唇滑到她的耳畔,分明带着病气,可说出来的话却又要撕裂人心,“我倒要看看,我让出去的人,谁敢要!”   “你混蛋!”白苏含混的哭出声,“你凭什么觉得没人敢要,傅沥行,你总这样…”   他又去吻她的唇,移到唇边,咬着她,说的话像是在哄她:“要嫁也等我死了再嫁。”   那个字眼疼得白苏浑身一僵,她仰头去堵住他的嘴,口齿不清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听见胡乱的哭声。   她哪里还敢气他,强壮的一切在他面前土崩瓦解,“我不嫁,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还打算白piao吗?傅沥行,我这辈子都是你的人了!”   他再也听不得她哭,将她拢进怀里,听她一遍一遍的求他不要再丢下她。   他的脸贴着她,一颗心被她哭乱了,一发不可收拾。   将她的身子拢得更紧了些,怀里的温香软玉是真实的,他吻着她的耳垂,终于妥协,“好,依你,都依你。”   那滚烫的气息穿进耳朵里,白苏气息不稳,双手往上一摸,按在傅沥行的腰背上,过高的体温透过衣服熨贴着她的手心。   她的心慌了一下。   他的唇还贴着她的耳廓,是烧糊涂了,在她耳边叫她苏苏。   多少年话在口中却没能当着她的面叫过,一声一声低沉的呢喃,叫的人心碎。   白苏的心一颤一颤的疼,眼泪又止不住,她翻身起来,将他扶好躺在枕头上,拉开被子盖在他的胸口。   她的手抖得厉害,被傅沥行的手心覆盖上,知道她受不得这些,安慰她:“别怕。”   “嗯。”她哽咽的应了一声。   下床的时候心慌慌的,她的双腿发软,跌跌撞撞的跑出去叫人。   沈放易山他们都守在楼梯口那边,白苏打开门的一瞬间,他们不约而同看过来,沈放走在最前头,只是瞥了一眼白苏有些乱了的领口,进了屋子便给傅沥行做检查。   锦瑟和易山都紧跟着进来。   白苏穿着的黑色连衣裙前胸是有一排扣子的,刚刚傅沥行来了狠,扣子被扯落了一颗,领口凌乱,白皙的胸口就十分显眼。   她背过身子整了整,听身后的沈放说:“还是高烧不退,今晚得守着傅先生才行。”   傅沥行休息的时候,旁边最多只能守着一个人,这是他的习惯,否则无法入睡。   “我来吧。”白苏开口,她这几年照顾父亲知道怎么照顾病人。   沈放不放心,但见易山和锦瑟都对他点头,他才将注意事项一一列举给白苏听。   “我们就在楼下,如果有情况就按床头的铃。”   锦瑟送了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白苏快速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换了衣服。   楼下,沈放神情凝重的说:“我猜楼上那位就是傅先生挂念的人,所以不敢在她面前说太多,但傅先生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了。”   锦瑟情绪憋不住,被易山搂在怀里低泣。   傅沥行已经睡过去了,他烧的厉害,本就没什么精神,被白苏的到来刺激了,缓了之后意识混沌。   白苏转身去浴室打了一盆水出来,拧干毛巾给他擦额头上的细汗。   折腾到后半夜,傅沥行的烧只稍稍降下去一些,白苏不敢懈怠,一直在床边守着,每隔半小时就给他量一次体温。   父亲的葬礼,连续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在飞机上她头晕又吐了几次,现在疲倦就像浪潮一样涌了上来。   她去浴室用冷水洗脸,又用牙齿狠狠咬了一口手背,直咬出两排深深的牙印,见了血,好一会儿才缓冲过来,精神了许多,又拿起体温计给傅沥行量体温。   大雨初歇,万籁俱寂。   纤细的手指划过他的修眉,小心细致,不敢吵醒他,想到他受了这些苦,指尖都是痛的。   傻瓜啊,傅沥行,你真是大傻瓜。   她轻轻的抱着他的身子,将脸贴近他的胸口,听见他的心跳声,不如以前有力,一下一下努力搏动。   时间到了,拿出体温计。   ——39.8℃!   白苏的手一颤,好不容易降下来的体温又高上来了。   昏睡中的傅沥行突然一个翻身,吐了一口暗红的血出来…   暗夜中,铃声响遍整栋别墅。   白苏的头脑一片空白,摇摇欲坠的身子被易山搀扶着坐在沙发上,她两眼失神的看着被沈放和护士包围着的那张大床,傅沥行抽搐的身子被压制着。   护士也慌了,“沈医生,傅先生的血压降得很快!”   痛意从四肢窜到心脏的那一瞬间,白苏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听见沈放说了一声不好。   ******   白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想到傅沥行,她惊出一身冷汗,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这是傅沥行的床,可现在这张床上只躺着她一个人。   他呢?他呢!   她刚要动,却被锦瑟一把按住肩膀,“傅少连夜被送进医疗保障中心,他叫你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白苏异常冷静,“我不要,我要去守着他。”   锦瑟紧紧按着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她坐在床边,认真的看着白苏,说:“你这样傅少是不会放心的,听话,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白苏一把抓住她的手臂,手指冰凉的温度惊到锦瑟,哽在喉中的哭声溢出来,“你老实告诉我,他到底怎么样,他到底怎么样?”   昏迷之前的一幕还在她的脑海中清晰,太过清晰,疼得呼吸不上来。   “白苏,你别这样,傅少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沈放他们团队已经研制出最新的药,去医疗保障中心只是为了更方便治疗。”   “我不信,你们说的话我都不信,我要看到他才行!”   白苏苍白的脸上面无表情,就在锦瑟以为她接受的时候,她却突然挣开锦瑟,跳下床,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往门口跑。   锦瑟急忙拉住她,“白苏,你怀孕了。” 第240章 她知道的太少了   她知道的太少了   那一晚和傅沥行发生关系之后,先是陆唯出事,再是陆唯的婚礼,后来一段时间都陪同在父亲的身边,白苏一直没有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   如今想来,的确有几个月都没有来月事了。   怀孕了…   她难以置信的低头看着尚且还是平坦的小腹,一时悲感交集,“锦瑟…你老实告诉我,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白苏耐心已经快用光,在这里等着她回答已经是极限,再拖延,她就可能真的会豁出去。   锦瑟斟酌了一下,“傅少的情况不是很好。”   白苏还是执意要去医院,锦瑟根本就拦不住,安排车陪她去医疗中心。   可到最后只见到易山和沈放,而傅沥行在重症监护室里,根本没法看见。   沈放劝白苏:“你现在的情况也不好,如果你再东奔西走的话,这个孩子很可能就留不住了,如果你真的担心傅先生,就请先回去等着。   因为你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帮不上忙,到时候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只会给我们添麻烦,万一傅先生有什么突发情况,我们没办法兼顾。”   白苏忧心忡忡的看着重症监护室厚重的门,听着沈放的话,慢慢的冷静下来。   回到别墅锦瑟劝白苏去睡一觉,她已经连续疲惫了好几天,铁打的身子都熬不住。   可是白苏并没有睡意,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想到傅沥行,窗外不远处还能听见孩子们打闹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大真切。   她索性站起来,走过去,低头往窗户外看,目光一顿,视线范围内竟是一座玻璃花房!   花房的面积并没有北安城傅家的大,但也许是气候的缘故,这里的玫瑰花开得更好,更鲜艳。   她站在花房里,身后的锦瑟告诉她:“这是傅少刚来西雅图的时候种的,他身体还好的时候,总会亲自去浇水。   你不知道吧,傅宅的那些玫瑰花,其实是傅少为你种的,你当年送了他一支玫瑰,他就想回送你无数的玫瑰。”   白苏心尖微恸。   原来,她不知道的事情太多。   过往的一切,她站在傅家玻璃花房外看着他浇水的模样,记忆的轮廓还是清晰的,他回头看她,她竟没捕捉到那眼底的笑意。   是她太愚笨,总看不清他。   她回到房间坐在傅沥行的床上,盯着他常用的那只玻璃水杯。   水杯里的水还剩下一半,早就凉透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在水杯的边缘落了一个刺眼的光点。   白苏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抚小腹,滚烫的眼泪掉了下来。   只掉了一颗,她吸了吸鼻子,抬手将那一颗垂挂在下颌的泪珠拭去。   锦瑟说,她现在的情绪不宜波动太大,她要等着傅沥行回来,她要和孩子一起等着傅沥行回来。   这么多年都熬过来了,她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深吸一口气,胸腔有隐隐的刺痛感,一拉一扯,她就想到傅沥行。   她现在必须做些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拉来床头柜的抽屉,打算整理东西,却被满眼的明信片怔住了。   好几十张的明信片,她拿起一张…   两张…   五张…   背面都写了字,那些字她太熟悉了,以至于一看见,心头一热,眼眶酸酸胀胀的疼。   原来…   锦瑟端了一杯牛奶进来,见她坐在床上拿着那堆明信片在看,脚步轻轻的走过去。   白苏头也不抬,捏着一张明信片问她:“每年寄给我的明信片,是他写的吗?”   “是。”锦瑟承认道,想到什么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傅少用的是左手,所以你认不出来。”   白苏默了默。   “抱歉,当年你拜托我的事情,我没办法隐瞒傅少。”   当年白苏求了锦瑟很久,锦瑟才答应她每年给她寄明信片,告诉她傅沥行的情况。   锦瑟是被傅沥行救回到身边的,她对傅沥行是绝对的忠诚,但凡与白苏有关的事,她都不会隐瞒。   傅沥行听完她的汇报之后并没有说什么,锦瑟以为得到了他的默许。   腊月一到,锦瑟忙忘了。   那天傍晚,她服侍傅沥行吃晚饭,那几天西雅图下了雪,没什么积雪,只有窗台的角落积了一点,暖黄色的路灯灯光下,泛着莹亮的光泽,很温暖。   傅沥行放下筷子,他吃不惯西餐,厨师也是从北安城带来的,做的都是他平常喜欢吃的菜,有几样,是白苏喜欢的。   “傅少,再吃一点吧。”   只有白苏喜欢吃的那几道菜有动过的痕迹,他吃的并不多。   “不用了。”   锦瑟收拾完碗筷,回头的时候傅沥行已经走到壁炉前的沙发上,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火光勾勒出他清俊的身影,他微微弓着背,十指交叉的搭载膝盖上。   倒了一杯温水过去,放在茶几上,锦瑟问他:“要看书吗?”   “拿张明信片过来吧。”   锦瑟并不知道他要明信片做什么,但还是照做,去楼下取明信片的时候才想起来要给白苏寄,这几天忙忘了。   上楼,将明信片递给傅沥行。   傅沥行写的一手好字,硬笔软笔皆有大家风范。   他却用了左手,执笔在明信片上写了一行字。   当锦瑟看清那几个字的瞬间,愣了一下。   【白苏,新年快乐。一切安好,勿念。】只是几个字,他来来回回写了几张都不满意,落笔的每一个字都小心斟酌,明明都是一样的几个字。   写了十多张,才选了一张最满意的递给锦瑟,“寄出去吧。”   天已经黑了,只能明天寄。锦瑟将明信片小心收好,再将那些傅沥行选剩下的放进了床头柜里。   夜深了,锦瑟在门外看见屋里的灯还是亮着的,她开门进去。   傅沥行还坐在壁炉前面,靠在沙发背阖着眼,腿上盖了一条毛毯,一只手搭在毛毯上,手里握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里面放的是一支永生玫瑰花。   那是白苏送他的玫瑰花。   锦瑟小心翼翼的唤醒他:“傅少,回床上躺着吧。”   傅沥行慢慢掀开眼皮,他看了看锦瑟伸过来的手作势要帮他将永生花放起来,他摇摇头,“我自己来。”   此后的每一年,他都亲手写明信片,每回都要写上好几张才挑选一张满意的,这么多年了,床头柜里放了几十张。   有一年,他咳嗽的厉害,风吹得窗户嘎吱响,看着他坐在壁炉前面一张一张的写明信片,锦瑟才恍然明白,他之所以写的那样认真,几个简单的字,他应该很想白苏吧。   有些明信片颜色发黄了,有些还很新,是去年,距离现在只有几个月的时候写的。   白苏反反复复拿在手里看,仿佛透过这些字就能看见傅沥行执笔认真写的模样,他长得英俊,认真的时候又有别样的柔情,该死的迷人。   她仿佛真的看见,看见他写字时候,眼神里流淌着一条温柔的星河。   就在这时候,门外有人在按铃。   等锦瑟和白苏到大厅的时候,门外的人已经进来了。   是两个金发碧眼的美国女人,显然锦瑟是认识她们的,用英文和她们打了招呼。   白苏听了一字半句,才知道她们是婚纱店的人。   她的视线划过锦瑟隆起的小腹,那两个美国女人问锦瑟要将婚纱摆放在哪里,锦瑟指了指楼上,便在前面带路,领着她们上楼。   白苏跟在后面,却见她们被锦瑟带进傅沥行的房间。   她的脚步一顿。   婚纱放在傅沥行的衣帽间里,用架子撑着放在落地窗前,阳光透过玻璃照在细白的纱上面,白苏进来的时候,看着那袭婚纱,表情有些怔愣。   这件婚纱,她见过的。   两个月前,陆唯婚礼在即,她怀有身孕反应很大,没什么精力挑选婚纱,最后拜托白苏替她挑选。   白苏拿起婚纱店送来的图册,第一眼相中的就是这件婚纱。   因为婚纱都是从国外定制的,独一无二,白苏提前找店员交涉。   “对不起白小姐,这件婚纱已经被预定走了。”   白苏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   “在昨晚,是一个在西雅图的先生买走的,很抱歉,您再挑选看看,我们其他的款式都很好看…”   …   现在,她在这里看到这件婚纱,在西雅图,傅沥行的别墅。   两个金发碧眼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白苏站在婚纱前,指尖轻触白纱。   其实还是有一点不同的,实物和图册上面的比起来,要精致得多,细节上也做了调整。   婚纱是有灵魂的,白苏看着它,像看到一个人。   一个像玫瑰花一样的女人。   锦瑟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白苏望着婚纱发呆。   “锦瑟,这是给我的吗?”她问的那么不确定,可回头望向锦瑟的时候,眼神里的温柔是锦瑟从未见到过的。   锦瑟点了点头。   “其实沈放团队一直在研制新药,但效果一直都不好,傅少能撑过这几年,不容易,如果不是你,他恐怕不能撑这么久。   傅少是个骄傲的人,他一身傲骨,不惧生死,最怕的还是把你丢在这世上,把你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他想娶你的,你在陆唯的婚礼上抢到新娘子的手捧花的视频,他来来回回看了很多遍。”   锦瑟回忆起傅沥行看着视频里的白苏时,心疼的说不出话来。   那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他拿着平板来来回回看,几个小时,直到平板没电了。   白苏微笑的听着,眉心颤了颤,泪水从下颌滑落到地上的半空中,闪着细碎的光,她轻轻呵气:“这个人啊…”   眼泪止不住,她转头看着落地窗外照进来的阳光,太过刺眼,她闭了闭眼睛。   锦瑟低头叹了一声气,忍不住红了眼眶,“团队这次研制出来的新药有新进展,可傅少的身子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这次是孤注一掷。   如果成功了,他就带着婚纱回去,如果失败了,他叫我们瞒着,只是没想到,你来了。”   锦瑟没说完的话,太多。   她其实想说,再也没人比傅沥行更爱白苏了。   这份爱深沉,没有太多言语。   傅沥行在这份感情面前,其实是自卑的。   他不是不想说,只是不敢说。   锦瑟不是他,只能窥见他心思的表面,太多太深沉的爱,她不知道。   白苏躺在床上,鼻息间全是傅沥行身上淡淡的清冽的气息,她将被子裹在身上,好像被傅沥行抱在怀里。   她其实很贪心的,只是爱着傅沥行的这些年才假装没关系,到现在她本性暴露,只想更多更多的拥有他。   手指越发用力,被子紧紧裹着身子。   她半睡半醒着,其实脑子清醒的注意着周边的动静,生怕再错过了什么。   半夜的时候,突然电话铃声响起,黑暗里,白苏从床上弹坐了起来,庭院的灯光隐隐照亮她泛红的眼睛,很快走廊传来快速的脚步声。   “咔哒”一声。   锦瑟开门进来。   她哭着告诉白苏:“傅少快撑不住了。” 第241章 鸿雁传书,遥寄相思。   鸿雁传书,遥寄相思。   傅沥行醒来,床边只守着白苏一个人。   她穿着婚纱,在昨晚入睡前就换好了,好像有所感应,要穿给他看。   “好看吗?”她提着裙摆站在床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傅沥行轻轻笑了一下,那眼底的星河摇曳,拨乱了她的心。   恍惚之间,像回到了很多年前,她才十八岁。   她穿着他送的玫瑰色礼服站在人群之中,其实她最耀眼,他一入场便看到了。   她凑过来的时候,他故意放慢签名的速度,好让她看得清楚。   她提着裙摆,朝他走近,向来胆大的她,神色竟有几分羞涩,她微微抬眸,贝齿松开,低声询问他:“好看吗?”   他垂眸看了她一眼,倒真的有几分打量的意思,半晌才开口道:“马马虎虎。”   其实是真的漂亮。   他心里想着,小丫头很漂亮,他是喜欢的。   白苏的手握着他细瘦的手指,慢慢收拢,贴着他冰凉的手心。   记忆里就连昨晚他的手都是温热的,此刻却凉的惊人。   白苏一下没控制住情绪,喉头一哽,眼眶湿漉漉的,视线内他的脸都是模糊的,她心里一阵慌。   傅沥行反握着她,将她拉近了一些。   他有点看不清,将她拉近了才看清她穿着婚纱的模样,和他想象中的并无二致,很适合她。   “昨天刚送来的吗?”   白苏嗯了一声,“尺寸很刚好,但是再过几个月就不能穿了。”   她将他的手抓起,贴在小腹上,“听到了吗?他们在喊你爸爸。”   傅沥行忍俊不禁,却也淡淡的笑开,“嗯,听见了。”   “医生说是龙凤胎,你喜欢吗?”   “喜欢。”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话,要不是这四面白墙,该是清晨初醒,她在他怀里睁开眼睛,叫他一声老宝贝。   要不是他插着氧气管,她会捧起他的脸一遍遍的亲吻他,告诉他,她爱他,爱到此生不渝。   要不是他会担心,她就不必佯装坚强,在他面前平静的说话。   她慢慢弯下身子抱着他,脸贴着他的胸膛,不让他看见自己红得一塌糊涂的眼睛,说:“傅沥行,你给孩子们取名字吧,我怕自己取的不好,他们长大后会笑话我。”   取名字。   这两个孩子来的意外,傅沥行并没有打算。   苍白的薄唇抿了一下,他修长的手指在她的长发中穿梭,一下一下,温柔的顺着她的头发,“叫雁书和相思。”   很长一段时间以后,白苏才知道,是鸿雁传书,遥寄相思的意思。   就像她从来不知道,他的满腔思念,都在明信片上的那几个字上。   苍白虚弱的男人精神有些恍惚,他拢着怀里的人,亲吻她的发际,“我不在,你自己可以吗?”   在背后守了她这么多年,放手的时候内心并不平静,有很多的不甘心,不舍得。   白苏点了点头,却发不出一个音。   傅沥行紧紧的拢着她,低声说:“远征那边放了一份我准备好的遗嘱,是给你的。”   之前并没有考虑到孩子,但留下来的总是够的。   “我不要。”白苏坚持到后面,声音哽咽了,她断断续续的抽噎着,不敢抬头去看他。   他却将她的脸捧了起来,目光锁着她红肿的眼睛,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来此之前一定受不住,才红肿了眼睛,到他面前还在强装。   捧着她的脸的手轻轻颤抖,他叹了一声气,有些无奈,也有浓烈的不舍,“你总是这样不听话。”   白苏哭笑,“那你再管管我。”   喉咙哽了一下,“那你就留下来…再管管我,好不好?”   心尖刺痛的感觉太过凶猛,傅沥行呼吸一窒,捧着她的脸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苏苏,好好生活,别再抽烟,也别再去酒吧喝酒打架,知道吗?”   他一字一句叮嘱,白苏只是摇头。   他缓缓闭上眼睛,双手垂下的一刹那,心电监护仪发出的刺耳嗡鸣声将守在外面的人的心都狠狠震了一下。   白苏摸着他凉凉的身子,双眼通红,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傅沥行…”   记忆里更多的是他清俊的模样,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他叫的最多的是小丫头,仿佛她怎么都长不大,怎么样都追不上他的步伐。   其实他在等,在等一个能护她一生的机会。   可是他等不到。   易山拦不住,白苏挣扎着扑过去,跪坐在傅沥行的床边,抓起他的手一遍遍的吻着他的手背,她低着头,泪水一颗颗的砸在他的手背上。   “傅沥行,你还没说你爱我,你还没告诉我你爱我,你醒醒——”   “我是骗你的,没有你,我一个人不行,我不行,我什么都做不好,我不能好好吃饭,不能好好睡觉,我照顾不好孩子,傅沥行,你起来啊…”   …   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因为是不可预料的,也超乎人类所认知的范围。   那天清晨,原本已经成了直线的心电图再次有了起伏,再次响起的心跳声惊动了西雅图的医疗保障中心。   ******   又是一个阳光充沛的日子。   白苏捧着一束从别墅花房里剪下来的红玫瑰,走进医疗中心。   在路上,她遇到了来探望傅沥行的姜璐。   真的是好多年都不见了。   姜璐三年前嫁人了,嫁给一个美国人,她早就放下了对傅沥行的执念。   “白苏,没有人像你这样傻,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傻的女人。”这是姜璐在见到白苏的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和唯一的一句话。   十几年,不是所有人都能爱一个人爱了十几年。   姜璐走了,听说要和她的丈夫去新西兰。   白苏走进病房,傅沥行正在喝水,他望着窗台上那束她昨天带来的玫瑰花失神,她故意放轻脚步,却在她靠近窗台的瞬间,他回过身来,一把将她圈在怀里。   白苏惊呼一声。   他低头,温热的气息贴着她的颈项,她有些受不住的往里躲,却被他越抱越紧,涨红了脸,转头佯装愠怒的控诉:“你前妻骂我傻。”   傅沥行单手搂着她的腰,看着她精致的小脸,修长的手指划过她的眉毛,淡淡的笑出声:“是挺傻。”   白苏佯装不下,嘴唇扬了扬。   傅沥行醒来之后暂时不宜有太多的户外活动,他闲来无事,就写写毛笔字。   他说白苏性子不够沉稳,该练练字磨练磨练,将她圈在怀里握住她的手。   被温暖包裹着,白苏一阵心悸,回头去看他,这么多年,他的容颜似乎不曾改变,清俊依旧,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傅沥行…”   “嗯。”他低低的应了一声。   他握着她的手执笔在白纸上写了四个字:雁书相思鸿雁传书,遥寄相思。   白苏的心跳有些快,脸颊热热的,该是红了,她抿嘴笑了笑,“你是有多喜欢我?”   窗外微风和煦,吹动桌上的白纸,窸窸窣窣的响着。   傅沥行将她的身子转过来,重新圈进怀里,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轻轻的说:“不只是喜欢。” 第242章 撩人的傅先生   撩人的傅先生   在傅沥行醒来的第十天,白苏怀孕十二周。   她想到在北安城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怀孕,照样抽烟喝酒,再加上傅沥行吃药的缘故,总是担心会不会影响到孩子。   忧心忡忡被傅沥行看在眼里,沈放来病房的时候,他特地将人叫到走廊,说了一会儿话。   沈放专门给她找了最权威的医生,医生告诉白苏,孩子一切都好。   白苏心里的那块大石总算落下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傅沥行的身体渐渐朝着期待的方向康复。   那天白苏和陆唯打完电话,回到病房站在门口看着临窗而立,执笔写字的男人。   她告诉陆唯,孩子的名字取好了,叫雁书和相思,她还告诉陆唯,原来自己等的一直都在原地。   她勾唇一笑。   忽然觉得一切不可思议。   蹑手蹑脚的过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间,亲昵的喊他傅叔叔。   傅沥行放下毛笔,抬手在她的鼻尖轻轻捏了捏,她笑着躲开,奈何被他搂着腰,他索性将人紧贴在怀里,低头咬着她的耳朵,耐人寻味的说:“傅叔叔…昨晚谁在我身下叫我哥哥的,嗯?”   白苏原在笑,听了这话红了耳根。   想到昨晚,她从来不知道在床上的傅先生那样磨人。   她就像一只失去水的鱼,冷白的皮肤上泛着一层动情的红,偏偏他的手探进她的衣服里,咬着她的耳朵逗她,“春痘酥融白凤膏”。   这样露骨的诗句从他口中说出,低低沉沉,有一种别样的销魂酥骨,白苏根本把持不住他的挑逗,在他将给不给的时候,主动双手攀上他的颈项,压着莺转的声音,没骨气的叫了他一声傅哥哥。   月光里他在笑,按着她,听她如鱼得水的欢愉声。   白苏的耳根子一下红到底,在傅沥行面前遮掩不住,就往他怀里躲,“那是你逼我的,可不是我自愿叫你哥哥。”   “哦,”傅沥行看着她娇羞的模样,轻轻应了一声,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往上一提,让她坐在书桌上,低头就去吻她的唇。   他细细的吻着她的唇角,“送你一样东西。”   忽然她觉得脖子上一凉,有什么东西贴着她的肌肤,她往上一摸,在胸口摸到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半推开傅沥行。   她这才看清是一颗袖扣,用一条白金链子穿着。   太熟悉了,她当年偷偷藏起来的那一颗傅沥行的袖扣,后来知道是他母亲留给他的,她便还了回去,当初有多迷恋他,就有多不舍。   她抬头看着傅沥行,惊得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抓着袖扣的手指发抖,“你…还留着它。”   傅沥行微微弯腰,视线与她的齐平,温热的手指滑过她的眉毛,似笑非笑的模样勾得白苏心尖狂颤,“如今我不是傅家当家的了,没什么钱给你买贵重的首饰,就用它将就着吧。”   白苏低低的笑出声,扑进他的怀里说:“我就喜欢这个,老宝贝,你真聪明。”   她仰头去亲他,只是高兴的想要亲吻他,最后却被他反客为主的攫住了唇舌,躲不开,意乱情迷。   他的手往衣服里钻的,手指像带着低伏的电,白苏禁不住的战栗。   想起什么,她连忙压住他的手,呼吸不畅的说:“沈放一会儿要来给你检查身体了。”   傅沥行一手掐过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过来,吻住她的下唇,轻磨着,咬着,“门关着,他还敢硬闯?”   沈放当然不敢硬闯。   白苏被他按在书桌上坐着,背面靠着一整扇的玻璃窗,裙子滑到臂弯,曲线优美的背部线条在舞动的纱帘后面若隐若现。   她又羞又惊,一种复杂的前所未有的情欲在拉扯着她的理智。   可傅沥行给人的感觉太过狂热,她完全招架不住,十指交握,他的温度一路烫着她。   傅沥行一路亲一路将人抱起放在床上。   她脸红喘气的模样,身上的裙子被他揉开,该遮掩的地方遮不住,凌乱香艳。   如今她的肚子还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腰肢依旧不盈一握。   他想起一句诗,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   他的苏苏,真的是个妖精。   可白苏在光线这么亮的情况下还是放不开,身子缩了起来,拉着裙摆遮掩双腿丑陋的疤痕。   却被他的手拦了下来,他再次将裙子往上推。   白苏胸腔一热,复杂的情绪涌了上来。   她曾经幻想过把最美好的自己给他,而不是这样。   就在她皱眉红眼的时候,他却忽然低头吻上那些疤痕。   阳光被纱帘揉碎了落在床边,傅沥行的侧脸迷人,他细细的吻过她的双腿,像对待一件珍宝。   是什么感觉?   酥麻,心悸。   她轻颤着眸光看他温热的唇一点一点的轻抚那些疤痕,听他说:“苏苏,别怕。”   这些疤成了她内心深处不可触碰的伤,因为他一句不怕,她拼命想要压制的情绪再也克制不住。   她哽咽的问他:“你不觉得恶心吗?”   她想起当初被叶潇骂恶心,各种难听羞辱的话。   “不会。”他又怎会这样想。   他一把将流泪的人抱进怀里,低声细语的和她说话:“是叶潇骂过你?”   白苏点头,后来觉得不对劲,抬头看他,“后来叶潇被抓真的是你做的吗?”   给警察局施压的是傅远征,但究其根源,只会是傅沥行。   “远征说,在他出手之前警察局的人就到酒店抓人了,说有人举报叶潇,我猜举报的人是你。”   白苏忍俊不禁,“谁叫他嘴臭。”   “嗯,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出监狱了。”傅沥行揉着她的手。   他低头心疼的说:“当初就该松开长明灯。”   他后怕的是她真的出了事。   白苏环抱着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终于听到他有力的心跳,“我不悔,也许真的是长明灯祈福起效了呢。”   她祈求上天佑他平安健康。   他奇迹般的活下来,谁又能说是或者不是呢。   她的老宝贝活下来了,就是最好的。 第243章 吃醋的傅太太   吃醋的傅太太   别人的经历是他乡遇故知,而白苏却在他乡遇见傅沥行的“故知”。   这天午后,睡醒了,白苏陪着傅沥行到医院楼下的花园散步。   本是良辰美景,奈何虚设,就在两人往花园走过去的路上,却是迎面走来一个三十出头的中国女人。   白苏对她最后的一次印象是在自己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孟小姐娇滴滴站在傅沥行身边,哭哭啼啼的向他诉衷肠。   “傅,傅先生…”孟小姐有些惊讶。   傅沥行眼神淡漠的看了她一眼,嗯了一声。   孟小姐见到昔日倾慕的男人,即便过去这么多年,早就嫁作人妇,还是忘不了曾经令她心悸的男人。   那是一种类似于刻骨铭心,却又有很多不甘的情绪在里面。   当看到他身边挽着他的手臂的人时,怔愣了一下,这让她想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   那天晚上,她陪同傅沥行参加一个酒会,傅沥行身边从来不缺女人,而她几经波折,终于有机会和他同进同出,精心打扮的坐上他的车。   在车上,她尽可能的扮演好自己大家闺秀的一面,不在傅沥行面前乱了分寸。   听说傅沥行喜欢听话的人。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怎么说话。   偶尔傅沥行咳嗽了几声,她就有些紧张,如坐针毡的挺直腰背。   “不舒服?”傅沥行淡淡的开口问她。   她脸颊微红,下意识的整了整裙摆,娇羞的摇头,低声说:“没有。”   他便不再问,偏头看着车窗外。   恰好红灯亮了,车子停了下来,而傅沥行望着车窗外的视线久久没有收回来。   孟小姐好奇的随着他的视线往外看,原来街道旁边有摆摊的,卖的是酸辣粉。来来往往有学生和下班的人停下来钻进摊子里。   生意挺不错的样子。   只是一些平常老百姓喜欢的东西罢了,又乱又不卫生,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吃的?   孟小姐心中腹诽,却也不敢说出口。   因为傅沥行好像挺感兴趣的样子。   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时候,却看见傅沥行淡如樱瓣的唇微微勾了起来,勾起来的弧度很小,可还是被她捕捉到的。   她惊了一下,再次朝那个酸辣粉的摊子看过去。   摊子摆了几张折叠桌,几张塑料凳围者桌子,一张桌子旁坐了个女孩,那女孩身上还穿着中学生校服,孟小姐又惊了一下。   因为那校服她认得,是北安城贵族中学的校服。   名门闺秀怎么会在路边摊吃东西?   真是太丢人了!   她心里想着,又定睛看了看,想看看是哪家的小姐这么不注意形象,居然敢这样随便的吃东西,也不怕被人认出来,丢了自家的脸。   那女孩抬手招呼老板,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很快老板就拿着花生米过去,给她的碗里添了些花生米,也许是女孩长得太过漂亮了,老板给她的花生米比其他人的都多。   那个漂亮的女孩,孟小姐认识。   她仰着头对老板说谢谢时,那张五官明媚张扬的脸在路灯的照射下,十分动人有灵气,而坐在孟小姐身边的男人嘴角弯起的弧度就更深了些。   绿灯亮了,司机刚准备发动车子,孟小姐就听见身边的男人淡淡的说:“靠边停一会儿。”   那女孩吃了多久,车子就在路边停了多久,傅沥行就看了多久。   那晚孟小姐愣是一句话也不敢吭。   其实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要不是今天看到白苏和他出双入对,她都快不记得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个五官明媚张扬的女孩长成了一个明艳动人的女人,站在他身边,不得不承认,太刺眼,太登对。   而傅沥行旁若无人的替她整理脸颊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太扎心了。   孟小姐指甲掐进手心里,心情复杂的看着傅沥行,“傅先生,没想到在这里能遇见你,你…您的身体怎么样了?”   傅沥行将白苏乱了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又仔细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才偏过头来回答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哦。”孟小姐沉了一声,发自心里的高兴,嘴角弯起,“那就好,我还有事,再见,白小姐,再见。”   就在孟小姐准备走的时候,傅沥行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孟小姐的心忽然一颤,她急忙回头,“傅先生有事吗?”   “不是白小姐,是傅太太。”   孟小姐:“…”   她强颜欢笑的看着从始至终都没有说话的白苏,嘴角有些生硬的扯开,“傅太太。”   说完之后,她转身立马就走了,脚步快而凌乱。   白苏吃味的看着傅沥行,“我看她都快哭了,就这么冷漠的对你昔日的红颜知己,傅先生,你会不会太无情了点?”   两人走到花园里,在树下的长凳坐了下来,椅子上有一片落叶,傅沥行将落叶拿开,才将白苏按在长凳上,坐下,顺势将她搂进怀里。   听了她的话,他眼底划开淡淡的笑意,傅太太这是吃醋了。   他似笑非笑的问:“要不,我去把她叫回来,今晚一起吃个饭?”   “你敢!”白苏转身就揪住他的耳朵。   只是捏着他的耳垂,舍不得太用力。   傅沥行眼底的笑意太过明显,白苏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着了他的道,尴尬的将手收回来。   却依旧吃味的说:“在这都能碰到傅先生的红颜知己,是这个世界太小了呢,还是傅先生的红颜太多了呢?”   傅沥行嗯了一声,故作沉思,低低笑着说:“可能是红颜太多了吧。”   白苏真恨不得扑上去咬他一口,这么想着,她果真就抓起他的手咬了他手背一口。   两排细细的牙印,傅沥行一点也不觉得痛,还鼓励她:“不够的话,再多咬两口。”   白苏听出他在揶揄自己,佯装生气将他的手打开,偏过头,站起身就要走了。   一…   二…   三…   走出三步的白苏忽然泄了气的转身,男人就站在她身后,似笑非笑的朝她伸手,白苏心神荡漾,把持不住的将手放在他的手心里,被他一扯,楼进怀里。   她气恼,“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多一点。”   傅沥行紧紧搂着她,来往的人,他视若不见,低头吻着她的耳尖,对她说:“是啊,傅太太,我恃宠而骄了,怎么办?”   白苏噗嗤一声笑了。 第244章 没人会像你一样傻   没人会像你一样傻   白苏的肚子渐渐大起来,傅沥行也从医院回到了别墅。   身体已经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沈放每天都会过来给他做例行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而且每次的检查,白苏都要在身边陪着。   有时候沈放来的早,而白苏怀了孕之后变得比以前更嗜睡,傅沥行哄着她再多睡会儿,她还是坚持爬起来,哼哼唧唧的在他怀里窝着。   这天——   “傅先生,沈医生来了。”易山在门外轻敲了三下门。   傅沥行坐在床头,怀里抱着人,闻声蹙了蹙眉,将被子拢得更紧了些,“你再睡会儿,不用起来了。”   没想到刚刚还说要陪他的人,这会儿睡沉了过去。   快到圣诞节了,气温下降,她缩在被窝里的精致小脸因为太闷了,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   偏偏抱着他腰身的手怎么都抓不开,傅沥行抿唇,无奈的笑了笑,抱着她的手更紧了,将她搂在怀里,对着门外说:“叫他等着。”   门外的沈放听得一清二楚,愣了一下。   “太太最近嗜睡呢,沈医生今后晚点来吧。”   沈放一听,哭笑不得,“傅先生对太太似乎有些纵容了。”   易山笑笑,发出感慨,“一辈子就遇到这么一个人,傅先生想给她的恐怕都还不够。”   沈放知道的不多,那些个故事里,他只听到了冰山一角,大抵也能看得出来这位傅太太爱惨了傅先生。   可如今听易山这么说,又有些意外。   傅沥行检查完身体之后,回到主卧,白苏还没醒。   他坐下,将她从被窝里捞出来,捏了捏她红红的脸颊,“起床了。”   白苏其实也是刚醒,听见他开门进来的声音佯装还在睡,这会儿被他抱起来,他的手指在她脸上游移,又酥麻又痒,迷迷瞪瞪的半睁开眼睛,很快又闭上。   刚醒来的声音带了点沙哑,又像在撒娇,“傅先生,我睁不开眼睛呢。”   “所以呢?”他眼中藏笑,将她抱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你抱我去洗漱,我就起床。”她撒娇,双手环上他的脖子,一副要他抱定了的姿势。   傅沥行看着她娇俏的脸近在咫尺,她的温度就在自己的掌握中,想起过去梦寐以求的,心中一片柔软。   他偏过头吻了吻她轻颤的睫毛,温热的气息喷拂在她的眼皮上,烫得白苏浑身一颤,只听他喑哑的嗓音说:“叫一声好听的来听听。”   她半掀开眼皮,缩在他的肩窝,吃吃的笑出声:“傅叔叔。”   傅沥行对这个称呼并不满意。   将她双手抓开,让她倒回到床上,站起身,身后却传来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傅沥行,你又丢下我。”   …   白苏被傅沥行抱到浴室,洗手台太凉了,将浴巾垫在洗手台边,让她坐在上面,然后搂着她的身体给她刷牙洗脸。   洗完脸,傅沥行转身拧毛巾,将毛巾挂好,回头,美人含笑的望着他,等他走过来,她又无赖的攀上他的身子,仰着脖子亲了亲他锋利性感的喉结。   手指在喉结上刮了刮,“傅沥行,你怎么能长得这么好看。”   她的手没规矩,他一把按在胸口,“再乱动后果自负。”   白苏脸一红,毕竟是在孕期,她和傅沥行并没有太多的夫妻生活。   本来只想捉弄他一番,奈何傅先生根本就不禁撩,被他搂在怀里哄着,最后反倒是她禁不住他的诱惑,到睡醒之后还觉得手臂酸痛。   傅先生太磨人。   她不小心说了实话,被傅沥行一把掐住下颌,低头吻住她乱说话的嘴。   两人的气息都不稳。   她的脸红得不像话,不敢直视他的眼睛,“你怎么这么不禁撩,不是万花丛中过的傅先生吗?浪得虚名…”   他一瞬不瞬的凝着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眼里浓烈的情绪都快要溢出来了。   白苏被他的眼神看得心尖一晃,像抹了蜜一样的甜,抱着他的腰直笑:“对哦,我差点忘了,傅先生真的是浪得虚名,技术不是一般的…”   但因为前两天,她的肚子痛了一回,傅沥行到底没怎么样她。   ******   换好衣服出门,易山守在门外。   白苏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直接绕过他。   易山莫名其妙的看了傅沥行一眼,这情况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傅沥行浅浅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吃完早餐白苏找锦瑟说了一会儿话,回到房间的时候正好看见傅沥行坐在沙发上看书,鼻梁上架着金丝边的眼镜。   她走近,傅沥行放下书,将她抓到怀里,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在生易山的气?”   白苏一下从他的怀里挣出来,坐在沙发扶手上,抬眼瞪他,“要不是他,我也不会误以为锦瑟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那晚我就不会…”   想起在傅家的那晚,她吃了两颗药,在傅沥行面前又哭又闹,主动投怀送抱,样子一定难看死了,太丢人了!   傅沥行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再次将书拿了起来,叹了一声气,“他说的话也没错,是你自己的理解能力差,还怪他。”   “因为…”白苏咬唇,“锦瑟骗我她是你的第一个女人,我会误会,完全是因为被误导了。”   傅沥行低低笑出声,“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笨。”   近墨者黑,在傅先生身边久了的人,一个个都成精了。   白苏怒瞪他一眼,将书抽走,傅沥行这才缓缓抬眼看她,摘掉眼镜,他那双黑沉沉的眸子里藏着细碎的光,“锦瑟是喜欢过我,我之所以没有说破,是因为锦瑟有分寸,而她的喜欢也只是倾慕而已,时间久了,自然就淡了。”   他将她拥进怀里,叹了声气,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毕竟,没有人会像你一样傻。”   白苏其实哪里会真的生易山的气,只不过看到易山不知所措的样子,她觉得好玩,决定逗逗他。   但听傅沥行这么一说,她反过来抱着他的脖子,嘴角忍不住的往上扬,佯装不满道:“那我岂不是很吃亏?”   傅沥行半眯着眼睛看她,嗯了一声,“是挺吃亏的,送你一样礼物补偿你要不要?”   白苏笑着点头,“怎么又有礼物?”   并不是什么其他的礼物,而是一枚白苏在拍卖会卖出去的那一枚玫瑰花的胸针。   白苏记得,那晚是锦瑟拍走了这枚胸针。   但这其中的细节再仔细推敲的话,不难猜出什么。   她眼眶一红,心里又甜又酸,抓着胸针一下扑进他的怀里,“那我好像也不是很吃亏的样子。” 第245章 我爱你。全文完。   我爱你。全文完。   平安夜的前一天,有人送了一张请帖来。   是在西雅图的中国青年邀请傅先生和傅太太去参加平安夜舞会的邀请函。   锦瑟告诉过白苏,那些人里有一大半曾经受到过傅沥行的资助。   而那些人里有几个包括沈放在内的选择了读医这条路,其实都是为了傅沥行,并且一开始都瞒着他,生怕他会阻止。   因为傅沥行对他们说过,希望他们走自己想走的路。   白苏在想,这也许真的就是寒水寺的住持说过的,傅沥行会有福报的。   这就是他的福报。   想到自己的爱人是多么受人景仰和追崇,白苏由衷的感到骄傲。   这是她白苏亲自选的男人,是她值得骄傲的男人。   而这个令她骄傲的男人却打算将她留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去参加平安夜舞会。   白苏炸毛,气的扑进傅沥行的怀里,挠他胸口,“邀请函上明明写了邀请傅先生和傅太太,为什么我不可以去?”   傅沥行抓着她的手揉进手心里,“你大着肚子就不要去了,天又这么冷。”   “车子直接开到别墅门口的,而且我可以穿平底鞋的嘛。”白苏毫不退让。   好不容易第一次在国外过平安夜,又被邀请去参加舞会,她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   她骨子里就是个好动的,她喜欢热闹的氛围,这一点傅沥行比谁都清楚。   但他还是不答应,“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夜里,白苏在床上辗转难眠。   傅沥行在书房不知道做些什么,可她心里还气他不带自己去参加舞会,根本不想去主动靠近他。   孕期嗜睡的她,翻了几次之后隐隐有了睡意。   迷迷糊糊睡着之际,有人将她从被窝里捞过去抱在怀里。   后背贴着温暖的胸膛,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她睁开惺忪睡眼,半眯着眼睛,喃喃的问他:“我真的不可以去吗?”   声音里难掩失落。   他的手臂倏然有收紧的趋势,唇贴着她的耳朵,说:“嗯,别再想这件事了。”   白苏真的就不再问了,也不想了。   第二天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明明昨晚还很失落,连晚饭都吃的比平常少,还是傅沥行哄着多吃了一些。   傍晚,她亲自给傅沥行系了领带,看着套上黑色大衣的英伟男人,她抓着他的手臂,手指在他的领带上游移,怅然若失道:“我也好想去呢…”   傅沥行轻笑了一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要不,我带你去吧。”   “真的?”她喜出望外。   傅沥行沉默的摇摇头,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觉得我可能改口吗?”   白苏咬牙,“你真的被我惯坏了!”   傅沥行摸着她的背心给她顺毛,“听话,等我回来。”   傅沥行坐上车,她还依依不舍的冲他招手。   车里,易山回头不忍道:“真不带太太一起去吗,我看她很想去。”   傅沥行透过车窗看着现在门廊下的小女人,她还冲着他招手,背着光的身子被晕出一层淡淡的温暖的光圈。   他收回视线,手指有意无意的触碰着腕表,淡淡的说:“开车吧。”   车子驶离别墅,白苏招手的动作一顿,下一秒转身,匆匆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叫来锦瑟。   锦瑟为难:“真的要这么做吗,你不怕傅少生气?”   白苏一边梳头一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现在我才是最大!”   …   一个小时后。   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一栋绿色的,灯火辉煌的别墅外。   司机打开车门,身穿晚礼服的白苏从车上下来,寒风吹来,夹着几片雪花,脸颊边的几缕碎发吹到眼前,她一手按在披肩上,一手将头发拂开。   嫣红的唇勾了起来。   只是当她推开门走进去,原本应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的别墅却空无一人。   她一愣。   在傅沥行来之前,她反反复复的看了很多遍邀请函上写的地址。   的确是这里没错了。   而且,富丽堂皇的大厅被装饰得很有节日的气氛,桌上还有点心,酒水,很明显在此之前,别墅里千真万确是有人的。   可是…谁能告诉她,人呢?   忽然之间,自她身后的门外传来一支烟花的胡哨声,一朵朵灿烂的烟花自苍穹之下绽放。   她心中一惊,回头,门外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人。   有华人也有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有她见过的,沈放还有其他眼熟却叫不出名字的,还有易山。   却唯独没有他。   “傅太太,节日快乐!”   “MerryChristmas!”   “平安夜快乐,傅太太!   …   白苏被淹没在节日的祝福中一时反应不过来。   直到人群散开一条两人宽的过道。   白苏呼吸一颤。   那烟花绽放的尽头处有来一个高大英伟的男人。   抓着披肩的手指慢慢收拢,她听见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傅太太,你太慢了。”傅沥行微笑的看着她。   他手里拿着一枝红玫瑰,上面还粘着几片还未消融的雪花。   递给她。   她不接。   原来啊…   锦瑟也串通着他们…   白苏一下扑进他怀里,“你这个人怎么…”   傅沥行弯腰抱着她的身子,低低沉沉的笑着说:“这么多人看着呢,不害臊吗?”   她在他的怀里止不住的雀跃,却不敢叫他看见自己脸红的样子,脸埋在他的大衣里,“你都不害臊,我为什么要害臊,一把年纪了,还学别人烂漫。”   她嘴里嫌弃着,却将他手里的玫瑰拿了过来,红着脸,笑吟吟的看着他,“不过,我喜欢。”   进到别墅,舞曲响起。   白苏站在外围,向往的看着纷纷进入舞池的男男女女。   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   她要是没怀孕,也能进去跳舞,她已经好多年没跳过舞了。   最后一次…   她记得,是十八岁成人礼,与傅沥行跳的那次。   与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倏然收了一下,她被一扯,贴上傅沥行的怀抱。   两人心跳相贴,白苏听见傅沥行说:“你十八岁的时候,陪你跳的那支舞心情并不是很好。今天我赔你。”   白苏忍不住眼眶一红,还来不及说什么煽情的话,就被傅沥行扣住腰肢往上一抱,她的脚尖落在他的皮鞋上。   她惊呼一声,视线与他的对上。   悠扬的舞曲,白苏沉浸其中,仿佛陷入梦境。   …   夜里,白苏悠悠转醒,床头的灯却亮着。   而她被傅沥行拥在怀里,一抬头就能看见他手里正拿着一张类似于信纸的东西。   “你在看什么呢?”   傅沥行低头看她,将信纸往她眼前凑了凑。   白苏眨了眨眼睛,定睛看了一眼——   【傅沥行,其实过去的我每一天都在想你…】白苏愣了一下,这个开头很眼熟,直到她看到了信的末尾——   【很多人都说年少的人不懂得爱,但是傅沥行,我爱你,千千万万。】脸颊轰的一下红了个透,她急着就要将信纸夺过来,却被傅沥行扬手躲了过去。   “傅沥行,你还我!”   傅沥行仗着手长的优势,慢条斯理的将信纸折叠起来,慢悠悠的说:“这是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可那是我写的。”   暖黄的灯光照在白苏红透的脸上,傅沥行心猿意马,一个翻身将人压在怀里,“确定是你写的?那最后一句是什么,答得上来,我就相信。”   白苏差点中招,一句我爱你在口中憋了半天,脸更红了,恼得不想理他。   却被他从被窝里捞了出去,紧紧抱在怀里,低低的笑着,“害羞了?”   白苏转过头不看他。   傅沥行笑着将她的脸转过来,低头就攫住她的唇。   窗外雪花飞舞,橙黄色的路灯下,像银色的碎片,落在窗台上,又像一只从大洋彼岸飞来的蝴蝶,她梦里无数次的幻想。   她抱着他,抬头亲了亲他的唇,“虽然我说过很多次了,可是我还是想告诉你,傅沥行,我的老宝贝,我爱你,一直一直很爱你。‘傅沥行紧紧抱着她,眼眶微微泛红,下巴搁在她的肩头上,轻声的告诉她:“我会比你多一点。”   ***********************全文完*********************** 第246章 尹望秋傅唯安番外   尹望秋傅唯安番外   这是一个六年后的故事。   再次遇见尹望秋的时候,是在一家医院,一个说不上奇妙的不期而遇。   大概在冥冥之中,有些人是避也避不掉的,狭路相逢,终究还是躲不过命运的纠葛。   “导演,我已经到医院了,你说肖蔷薇在哪间病房?”   傅唯安举着手机站在电梯前,电梯还在23楼,她咬着下唇,好看的眉眼皱起不耐烦的弧度,低着眼皮看着白色球鞋的鞋尖。   等谢导在电话里报了一个病房号,她嗯了一声将电话挂断,继续不耐烦的等着电梯。   肖蔷薇的病房在32楼的最后一间,门口堆满鲜花,这么明显的地方,就如谢导所说,的确不难找到。   傅唯安站在病房外面,不知是因为这次任务的艰巨还是天气太燥热的缘故,她的手心出了一层汗,手指滑腻,越发的抓紧花篮,塑料包装袋丝丝拉拉的声音令她愈发显得有些焦躁。   “一定是晚上睡觉的时候空调吹久了,害你担心了,还特意跑一趟过来。”   肖蔷薇的声音从门缝里透出来,即便是感冒了,她的声音还是十分悦耳,并且出演的电视剧电影都是用的原声,丝毫不逊色于专业的配音演员,自然吸粉无数。   再加上这几年有人力捧,如今的她是国内影后级别的人物,是无数人心目中的女神。   想到病房里有其他人在,傅唯安刚举起的手又放了下来,她退后一步,正准备站到一边去等候,这时从病房里传出另外一道声音,像平地起的一声惊雷,惊得她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你的身体一直不太好,身边的人怎么也不注意,我看该给你换一个助理了。”   尹望秋的语气听上去很平淡,但是肖蔷薇听得出来,他有点生气了。   她哎了一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看着他说:“这个助理我挺喜欢的,只是一次失误而已,还是别换了。”   尹望秋只是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肖蔷薇心里明白,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只是看他不经意的扯动领带的动作,她下意识的要拿起空调遥控,将温度调低一些,却被他扣住手腕,制止住了,“我坐一会儿就走。”   被尹望秋扣住的手腕肌肤隐隐发烫,肖蔷薇原本因为生病而苍白的脸色微微浮上一层淡淡的绯红。   即使相处了这么多年,近距离的看尹望秋,还是令她止不住的心跳加速。   岁月对他真的是馈赠,不论是财力还是样貌,他都是无人能及的。   “还在发烧。”   尹望秋放开她的手腕,目光随意的落在她的脸上,肖蔷薇不动声色的将自己的心思压了下去,点了点头,“刚刚护士来量过了,的确还有点烧,不过已经不那么难受了。”   “中午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我感觉没什么胃口,突然想起上次你带我去喝过的粥了,可以吗?”   尹望秋微微有些失神,但只是一瞬间,他的眼神恢复一贯的清冷,应了一声:“我叫童秘书给你送过来。”   花篮都快被傅唯安捏变形了,她低垂着眉眼看着手机上谢导一次次发过来的短信,无非是催促她快点将事情办成,因为已经有其他剧组的人出发来医院了。   现在的肖蔷薇就是影视圈的香饽饽,如今她又正在准备接洽新剧本,正是出手的好时机。也不知道谢导从哪里得来的第一手消息,居然比其他剧组的人捷足先登,傅唯安如果想在剧组留下来的话,这次的任务绝对不能失败!   唯安发白的脸色越发显得不好,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是恍惚的,手心的汗越来越多,温度越来越凉。   就在她准备回复谢导的时候,病房门打开了。   傅唯安是背对着病房的,然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出来了,当下还来不及反应,手已经先一步的抖了一下,手机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她猛地蹲下去捡手机,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声又一声,像直接踩着她的心跳而来,顿时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嗡嗡作响。   其实她早该猜到的,来见肖蔷薇,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会碰到尹望秋的,因为谁都知道肖蔷薇是尹望秋宠在心尖上的人,自己的心肝宝贝感冒晕倒了,他这个尹氏的首席执行官就算再忙,也会抽出时间来看她的。   然而她心里暗暗存有侥幸,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她和尹望秋不会这么巧合的碰上。   空白的脑海里晃过一些零碎的画面,扎进血肉之中,唯安疼得有些发抖,下意识的咬着下唇。   然而就在她以为尹望秋会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男人的脚步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径直走过她身侧。   心里酸酸胀胀的,她僵硬的呼出一口气,却迟迟没有直起腰身,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只听隐隐约约传来尹望秋对护士说:“肖小姐需要静养,禁止闲杂人等进去打扰。”   “是,尹总。”   尹望秋已经进入电梯,电梯到了一楼,来来回回,又换了好几拨的人,而傅唯安仍然蹲在地上,最后旁边的护士走过来,担忧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我看你的脸色很差。”   也不知道护士喊了几声,傅唯安才回过神来,只是当她一眨眼,一颗豆大的泪水毫无预兆的掉了下来。   她措手不及的看着护士,一双十分漂亮的大眼睛,此刻已经红得不像话了,而那原本娇嫩的下唇,一片血肉模糊。   在护士惊诧的目光下,连水果篮都没有顾上,唯安捧着剧本,匆匆离开32楼。   “这人,好奇怪啊…”   出了医院大厅,外面火辣辣的太阳照得傅唯安一阵头晕目眩。   她后退了几步,在阴影处缓冲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谢导打了个电话,准备请罪。   谁知她还没开口,谢导就先说了:“你打来的正好,肖蔷薇你也不用去请了,我们算是白忙活了,制作方打算将这部电影交给其他导演,不准备用我们了!”   这个消息对傅唯安来说无非是个晴天霹雳,“为什么?”   谢导冷笑:“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资本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呗,谁叫我的名气不够大呢。”   唯安知道谢导虽然名气比不上那几位大导演,可他却是年轻一辈导演中的翘楚,电影角度奇特又十分有深度,拍摄手法又是业内从来没有过的,独树一帜。   这几年唯安在国外,也时常听说过这位十分有创新精神的青年导演。   如今突然被人换掉,就算不是谢林这样有才气高心气的导演,任谁都会心里不舒服。   可是在这个钱是万能的社会里,谁又会顾及到一个名气不大的导演心情的好坏呢?   然而这部电影,唯安有非要参与其中不可的理由,能说服谢林让她有机会留在剧组已经让她用尽方法了,如果换了其他大导演,她恐怕连见对方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她皱着眉头说:“我去找他们。”   “连我他们都不放在眼里,你找有什么用,再说制作方换人了,已经不是原来的那拨人了。”   这一下傅唯安一愣。   虽然很多年没接触过这个行业了,可是这种更改制作方的操作,傅唯安还是头一次见到的,而且原来的制作方来头不小,到底是什么人能让他们拱手相让。   她好奇的问:“新的制作方是什么人?”   “尹氏知道吗?”   傅唯安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一颤,眼睫遮掩下的目光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异样。   在这座城市,没几个姓尹的,尹氏也就唯独那一家。   谢林问傅唯安知道尹氏吗?   她当然知道,曾经她还很熟悉尹氏,因为曾经的她还是尹氏的一名股东,只是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谢林在电话那头没听见傅唯安的回答,只当她回国没几天并不清楚国内的事情,所以就接着往下讲:“是尹氏的总裁尹望秋花了高价从原来的制作方手里买走资源的,你有本事就去说服尹望秋,兴许,你还能留在这个剧组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是我还是提醒你一句,你要是把尹望秋惹毛了,恐怕就很难在这一行里混下去了,不过你头这么硬,或许就能拼出一条出路来。” 第247章 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   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   傅唯安没有立即去找尹望秋,她离开医院之后,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漫无目的往前走,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巷子口。   她迷茫的望着四周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建筑,很多回忆涌上心头,令她寸步难行。   这里看上去没什么大的变化,六年,她以为很多东西都变了。   再往前看,是一家老招牌的粥店,店名的牌子经过风吹日晒,已经发黄掉漆了,实在算不上起眼。   阳光透出路边的香樟树叶,晃进她的眼睛里,有些刺眼,皱着眉闭上眼睛,似乎有什么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   “望秋,这家店的粥真的很好吃,还是尹叔叔带我来的呢,你尝尝。”   23岁的唯安拿着一把小勺子,轻轻的从砂锅里刮了一层粥上来,递到面前年轻英俊的男人的嘴边。   “怎么样,味道很好吧?”唯安满脸期待的看着他。   尹望秋抿了抿唇,软糯的粥在他的舌尖划开,暖暖的流进食道里,他微微勾起唇角,“嗯,很特别温暖的味道。”   那笑容,真刺眼啊。   唯安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从回忆的泥淖里拉了出来,她拍拍脸,呼出一口气,“都过去,唯安,都过去了。”   就在她准备走过去,这时候从店里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唯安下意识的停了下来,往旁边退了几步,那人一手提着打包盒,另一手拿着手机低头讲电话,也没注意到旁边的唯安。   “尹总,我这就给肖小姐送过去。”   等人离开了巷子朝着医院的方向走去,唯安才从过道出来。   那人是尹望秋的秘书,唯安没想到,他最得力的助手居然会被派来给肖蔷薇打包一份粥。   原来连这家店,都不再是独属于他们俩的回忆。   进了店唯安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点了一份海鲜粥,她近来的胃口也实在是不好,没想到会被这许多年没尝过的味道给勾起食欲,一大份,倒也吃了个干净。   喝完粥之后,她拿出手机刷微博。   按理说,制作方换人了,如果尹望秋下定决心不用谢林的话,那么他一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公布新导演的信息,可是电影的微博官方号到现在都没有更新动态。   风平浪静,好像一切都未曾改变过。   尹望秋是个行动派,这不像他的风格。   关了微博之后,手机返回到了主页面,她看着屏幕上的照片,背景是圣托里尼的海岸边,两个年轻的中国被风吹起的黑发,笑容张扬明媚。   唯安皱了皱眉头,忽然心尖一痛,起身,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到尹氏集团。”   到尹氏的时候正是上班的时间,但前台因为傅唯安没有提前预约,而不放行。   其实不管是前台还是公司里的大部分员工,大部分的人都不认识傅唯安。   六年前知道她是傅唯安的人就在少数,就算当年发生了那件事情,可已经过去了六年,六年时间的沉淀,人们的记忆里早就淡忘了她的存在。   傅唯安紧紧捏着手机,她望着电梯的方向,那里站着个保安,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她看,生怕她突然冲过去进入电梯打扰到尹望秋。   就在这时,电梯那边传来动静,最里面的总裁专用电梯门打开,有四五个人从里面出来,被簇拥着走在中间的白衣男人,气场十足十分惹眼。   原本还有些声音的大厅顿时鸦雀无声。   中午在医院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不如现在尹望秋的脸就在她的眼前,虽然隔了几个人,但她还是看得很清楚。   傅唯安下意识的摸了摸有些酸涩的鼻尖。   老天真是不公平啊,岁月对其他人来说是一把杀猪刀,但对尹望秋来说,岁月却是一把美工刀。   他比六年前更加沉稳英俊了。   眉眼间的冷漠疏离也更深刻了,薄唇轻抿着一个冷硬的弧度,或偏头对旁边的人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板一眼的,还是和当年一样。   白色衬衣,笔挺的西裤,不急不缓的脚步沉稳有力。   突然,尹望秋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视线正好和唯安的撞上。   一时之间,唯安的眼神没来得及移开,或者,她根本就没打算移开。   这次回来,也没打算逃避什么。   其实在这之前,她幻想过无数种两人重逢的场景,或许是他牵着和肖蔷薇生的孩子,一家其乐融融,或许是在街头无意间的相遇,无数种的相遇可能,每想一次,都心如刀绞。   中午在医院,算不上是什么相遇,至少,他没看见她也没认出她。   她该说什么?   该死的,刚才想好的一系列说辞,到这一刻,统统都忘光了。   然而,尹望秋却是朝她身后的人问道:“材料都带齐了?”   从唯安身后跑出来的是企划部的副总监,小跑着到尹望秋面前,经过唯安的时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整个人都处于恍惚的状态,被人撞到后脚一崴,跌倒在地上。   尹望秋身边的童秘书似乎觉得那个人眼熟,想要再看一眼确认的时候,却是人高马大的副总监将纤瘦的唯安挡在身后,他拿着文件对尹望秋说:“都带齐了,尹总。”   “嗯。”   尹望秋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全程都没有看她一眼。   直到人都快走到大门了,唯安才醒悟过来,立马站起来,可等她要追出去的时候,早就在电梯旁盯住她的一举一动的保安已经冲过来将她拦了下来。   “小姐你是尹总的仰慕者吧?”这个保安有些八卦。   傅唯安皱了皱眉头,她实在算不上是尹望秋的仰慕者,但她的沉默,保安只当她默认了。   “现在已经很少有女人来找尹总,我劝你也不要再来找尹总了,毕竟他和肖小姐的感情很好,他们可能很快就要订婚了。”   订婚…   这两个字眼像电钻一样钻进唯安的耳朵里,心底飞速窜起的酸涩闷在胸腔,久久不散。   不是连他已经结婚的心里准备都有了吗?就算他和肖蔷薇订婚,不也是很正常吗?   唯安不愿再想起以前的事情,她摇了摇头,挣开保安的阻拦。   城西的旧公寓。   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傅唯安下了车就直奔右手边靠里面的一栋楼,301门外,门口的感应灯坏了,换成手动的开关,啪的一声,灯光泻在她的身上,仿佛一身的燥热都被洗去了。   她深吸一口气,扣扣扣的敲了三下门,里面很快传来老妇人的声音,问是谁?   “是我,唯安。”   门打开,门内站着的是个年近60的老妇,看见唯安,立马笑开:“回来了?”   “嗯,孟阿姨,小乖呢?”唯安脱了鞋,跟着孟阿姨进门。   “刚才还在看动画片呢,说是要等你回来,一眨眼的功夫居然就睡着了。”   “小乖没有给您添乱吧?”   “没有的事,小乖可乖了,又听话又可爱。”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大概只有五岁大,小小的一只缩在沙发里,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软软的头发随着风扇的风忽上忽下。   大概是刚睡着,听见熟悉的声音,小女孩慢悠悠的睁开黑圆的大眼睛,用胖乎乎的小手揉了揉眼睛,“妈咪?”   小乖还以为是做梦,有些不太确定。   唯安看着她又憨又萌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弯下腰,温柔的道:“小乖,跟妈咪回家了好不好?”   小乖十分乖巧的爬起来,站在沙发上,双手搂住唯安的脖子,转头奶声奶气的对孟阿姨说:“婆婆再见。”   唯安抱着小乖回到五楼,进门之后先是给小乖洗澡,哄她睡着之后,她才进浴室冲了个澡。   她在阳台上站了一会儿。   出神得厉害,当手机响起来的时候,吓得她整个人哆嗦了一阵,才从口袋里将手机掏出来。   来电显示没有备注,而是一串号码,像平常的销售广告。   最多,唯安会直接将电话挂断,可是这个号码却令她迟迟没有动作。   十一个数字仿佛在不断放大,挤在她的脑海里,不断膨胀,似乎要将她的脑子钻出一个洞出来。   大约响了三十多秒,她的拇指才有些颤抖的滑动屏幕——   “喂…” 第248章 这次又要谁的命?   这次又要谁的命?   唯安再次将小乖抱到孟阿姨家去。   孟阿姨的孩子们都在外地工作,她一人独居,正好孟阿姨的孩子是唯安的一个朋友介绍的,她也才放心将小乖交给她照顾。   等暑假过后,小乖就能去上幼儿园,到时候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麻烦了。   告别孟阿姨之后,唯安出了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一个地址之后,她便转头看着窗外的霓虹。   电话是从城郊的凤栖山庄打来的,从这里到凤栖山庄足足用了一个小时的车程。   凤栖山庄是会员制的,唯安不是这里的会员,无法进入,可是这里的经理却认得她。   “傅小姐…我没认错吧,居然是您?您回来了?”矮胖的赵经理一脸吃惊的看着她。   唯安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抬手按了按后脖子,点头算是回应他,“嗯,我来…”   “您是来找尹总的吧?您跟我来。”赵经理贼精的一个人,眼珠滴溜溜的转了两圈之后,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直接带着唯安往后面走。   事实上,尹望秋早几年就放过话了,但凡来这里找他的人,一律不放行。   就连肖蔷薇也不例外。   可今天这个人是傅唯安,赵经理心里认为,应该是例外的。   “尹总还是在老地方,过去几年他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只不过这个月已经来第二次了…”   走在前面的赵经理喋喋不休,说一些有的没的,全都关于尹望秋的。   后来没听唯安接他的话,他才讪讪的住了口。   他说了那么多,唯安也没听多少,只记得他说过去几年尹望秋每个月都会来一次凤栖山庄。   每个月都来一次吗?   傅唯安的心头漫过一层苦涩。   就算入夜,凤栖山庄还是灯火通明,夜风在树叶间穿行,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虫鸣声,唯安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梦里来过几次,可一切又好像是真实的。   离开的那一年也是这样的夏天,距离婚礼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已经和这里的负责人沟通过,婚礼当天这里所有的过道都会摆满她喜欢的香槟玫瑰。   婚礼之前的所有一切都井然有序的进行着,而她需要做的,只是等候她的新郎。   赵经理的声音打破了她的思绪,她的眼底还带着一丝丝的迷茫,猛地抬头看过去,凉亭那边的确坐着一个人。   赵经理自然不敢打扰他们,将唯安带到凉亭下的石阶,就离开了。   凉风习习。   唯安在石阶下站了一会儿,才慢慢抬脚往上走。   尹望秋背对着石阶,坐在石凳上,风吹得白衬衣紧贴着他挺拔的背脊,背部紧实的肌肉线条分明流畅,他坐的笔直,一点也看不出喝醉的样子,只是当唯安走到他面前,看到那双略微带红的眼睛,才知道他醉得不轻。   尹望秋一条手臂搭在石桌上,手边已经有好几个空酒瓶了。   唯安知道他的酒量很差,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酒量还是这么差,真不知道他这个尹氏的首席执行官是怎么当的。   尹望秋没有抬眼,似乎并不关心来的人是谁,他又倒了一杯酒。   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尹望秋喝了酒之后再也坚持不住,脑袋猛地下垂,枕在手臂上,侧脸对着唯安,除了那双眼睛略微带红,他的脸却比白天看上更苍白了一些。   唯安没有什么耐心,“尹望秋,我没打算跟你浪费时间,我来这里是为了…”   “住口!”尹望秋忽然抬头看着她,冷冷的打断她即将要说出口的话。   唯安忽然对上他的眼睛,夜风将他额前的几缕碎发吹气,浮动间还有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   落寞?   尹望秋怎么可能会落寞。   一声自嘲的轻笑。   尹望秋的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唯安看,他又低下头,摇了摇,又是一声自嘲的轻笑,“你又来我梦里做什么?”   傅唯安身子一僵,她就这么站在扶栏边,静静的看着面前醉得有些糊涂的男人,仿佛听不懂他在讲什么,明明一字一句都很清晰,可组合在一起,又从这么人口中说出来,令她不解。   夜风一阵阵的吹刮着凉亭外的树梢,刷刷刷的声音听着令人烦躁,而凉亭里却安静到呼吸可闻。   忽然尹望秋从石凳上站了起来,他摇摇晃晃的往前走,眼看站不稳差点撞到石桌上!   “小心!”   唯安的动作居然比大脑的指挥还要快一步,在他撞上去的前一刻,已经伸手搀扶住他的手臂了。   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以及醇厚的酒香扑面而来,唯安扶着他的手臂的手下意识的抽动一下,谁知醉酒的尹望秋却忽然将整个身子都朝她压了过来。   他一个大男人,唯安支撑不住,一个不稳的往后退了几步,尹望秋的身子就跟着过来,踉踉跄跄的,一直到她的后背猛地撞上凉亭的柱子。   后背一片僵麻的疼痛,可却抵不上尹望秋修长的手指突然掐住她纤细的脖子的力道。   喉中的空气突然被堵上,唯安痛苦的挣扎。   尹望秋的下巴搁在她的肩上,手指紧紧掐着她的脖子,他慢慢抬头,这么近的距离,唯安看到他原本就带红的眼睛已经一片猩红了,像是着了魔,周身是汹涌的戾气。   他咬牙切齿的问她:“你又来做什么,这次又要谁的命?”   唯安一僵。   尹望秋的一句话,像一枚钢钉,打进她左胸口的位置!   过往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脑海,雨天的车祸,一片血红…   她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颤抖的白唇张开似乎想要说什么,可看到尹望秋眼底的恨意,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任由尹望秋掐着她的脖子,也无动于衷。   尹望秋却突然将手松开,眼睛一直盯着唯安看,最后像刚开始那样,自嘲一笑:“果然还是梦,傅唯安怎么可能会束手就擒呢,她从来都不会吃亏。”   说着,尹望秋往后退了几步,还没走到石凳,整个人跌跌撞撞的又突然往下倒。   唯安顾不上其他,急忙冲过去顺势跪坐在地上抱住尹望秋的身子,他闭着眼睛,脑袋歪向她的怀里。   这一次尹望秋是真的醉了过去。   在服务员的帮助下,将尹望秋送回到房间,他醉成这样,唯安也没有要和他谈事情的打算。   正准备离开,她回头看着自己被尹望秋紧紧抓着的手腕,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   刚才匆忙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抓着她的手的?   可是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   “这人,醉成这样还这么大的力气!”   尹望秋的手指像是牢牢的焊在她的手腕上,唯安用尽全力,手腕的皮肤都快磨破了,也无法撼动他半分。   她最终放弃挣扎,低着头坐在床边喘气,外面是寂静的山庄,今晚似乎没有别人。   床头灯光昏暗,直到呼吸匀畅,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尹望秋,从他的短发,再到他的眉眼,鼻梁,薄唇,冷峻的下颚线…   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动了动,不受控制的抬了起来,渐渐靠近尹望秋的脸。眼睛很快就被一层雾气蒙上,渐渐发胀发酸,唯安猛地将手抽回来,转过头不再看他。   她重重呼出一口气,气息颤了几颤,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眼眶似乎红了一圈。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尹望秋才醒了过来。   他的酒醒了大半,第一时间就发现不对劲,顺着自己抓着的手腕往上看,看到的是一个女人在表演小鸡啄米。   “你来做什么?”   尹望秋带怒的声音惊醒了昏昏欲睡的唯安,她猛地睁开眼睛,入眼的是尹望秋清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眼神,心毫无预兆的紧了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好在清醒着的尹望秋并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她只是一抽,就将手抽了出来。   面对他的提问,唯安不以为意的反问他:“不是你打电话给我的吗?”   话音一落,尹望秋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微眯着眼睛,眼底深处隐约藏有暗芒,“几年不见,连撒谎都不会脸红了吗?” 第249章 甩了一巴掌   甩了一巴掌   尹望秋居然认为她在撒谎?   傅唯安静默的看了他三秒,转头轻笑一声,眼眶隐隐浮动一层水光,她又眨了一下眼睛,那水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回过头来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都是漠然的,她说:“你觉得我有必要撒谎吗?倘若我对你纠缠不放,当年我就不会离开了。”   尹望秋的眉心微微闪动,下颚线绷了起来,连带着嘴角扬起的弧度也冷了几分,“所以,你这次回来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当初可以撇下所有,想必北安城里也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东西了吧。”   他似乎想要印证什么,所以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锁定着唯安,就连她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放过。   唯安被他的一句反问问得心尖一痛,气息停滞一瞬,方才徐徐吸入一口气,胸腔传来的刺痛感令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但很快,她就调整过来,一副公事公办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要去做,既然你醒了,我们就好好谈一谈关于电影的事。”   “好好谈一谈?”尹望秋显然一副不想谈的样子,眼底的讥讽更甚。   他坐直身子,虽然酒醒了大半,但他的动作还是不稳,就在他摇摇晃晃眼看着像是要倒下的时候,唯安又忍不住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不用!”尹望秋将她的手拍开。   他大概用了七八成的力气,拍得唯安的手背一麻,紧接着是一阵阵的刺痛感。   她僵麻的手举在半空中,片刻才不以为意的收回来,就好像刚刚那一巴掌并不是打在她的手上,如果不是手背红了一片的话。   “你拿什么跟我谈?”尹望秋抬眼看着她,用他在谈判桌上一贯的语气和态度,雷厉风行,只讲利益。   六年前,唯安觉得这样的尹望秋十迷人,都说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如今他更成熟也更有魅力的,谈判的时候气势压下来,没几个人能阻挡得住。   可现在,他却用这一招来对付她。   果然,是个不讲旧情的男人。   可是旧情,她和尹望秋还有吗?   这么想的话,也的确该用公事公办的态度来谈。   她微微挺直腰杆,视线迎上尹望秋的,忽略心头上的酸涩,而是反问他:“那你又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现在到你面前来了,不正合你意吗?”   尹望秋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一道精芒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瞬间,他的眸色暗了下来,像料峭的崖底,只有森冷和阴暗。   “难道我猜错了吗?你知道,这个电影我有非参与其中不可的理由,所以尹总你费尽心思买走电影的版权,又派人暗中通知谢林告诉他肖蔷薇的病房号,三番五次让我扑了个空,不就是等着我主动送上门来吗?所以,尹总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其实不难猜出来,尹望秋早就知道她回来了。如今的北安城几乎是他尹望秋的天下,又有什么事情能瞒得了他呢?   就算是现在,她也不相信尹望秋要她送上门来,是为了羞辱她一顿,他还不至于这么没品。   时间仿佛凝滞。   在傅唯安说完那句猜测之后,房间里的气压瞬间冷凝,谁也没开口,尤其是尹望秋,他盯着傅唯安的眼神太过冰冷,那眼神,仿佛一头凶兽,恨不得将眼前的这个女人撕碎。   尹望秋慵懒的靠在床头的靠背上,他伸手从西装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在唯安的面前点了一支。   青白的烟雾缭绕而上,将他那双冷寂的眸子掩藏了起来,唯安看着他那双若隐若现的眸子,五指抽了一下,紧紧攥了起来。   记忆里尹望秋是不抽烟的,不知何时起,他抽烟的模样这般娴熟,仿佛是抽了几十年的烟鬼。   两人靠得很近,也许是受不了这样的烟味,唯安的眼圈微微泛红光,“尹望秋,你到底…”   “你当副导演。”终于,一直保持缄默的尹望秋开口了。   唯安愣神,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尹望秋将唇边的烟嘴移开,烟雾飘开之后,那双冷寂的眼神重新锁定在唯安的脸上。   事情出乎她的预料,在她皱眉的时候,尹望秋又再次开口了,“这部电影,你当副导演。”   唯安的手指紧紧一掐,指甲掐进手心的肉里,“导演呢?这剧本谢林等了很久,这个导演非他不可,他还曾经给…给她发过邮件,她非常满意。”   尹望秋没有错过唯安眼眶里的水光,她在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语调明显都有了变化,语气里也多了几分哽咽。   显然尹望秋知道她口中说的那个“她”是谁。   “既然你对谢林这么有把握,那就如你所愿,只是我的条件你还没答应。”   “好,”唯安爽快的答应,虽然不知道尹望秋打的是什么算盘,但只要他能答应让谢林来拍这部电影,她接着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说,“如果你不担心你的心肝宝贝会为此生气的话,我是没什么问题。”   尹望秋冷笑:“你就这么肯定,我会让她出演这部电影?”   傅唯安丝毫没有怀疑,“尹总肯花大价钱从对方那里买走版权,不就是为了你的肖蔷薇吗?这个剧本的女主角,只有肖蔷薇才是最合适的人选,若你真的给了别人,才是你最大的损失。”   这也是唯安明知道肖蔷薇会为难她,也要去试一试的原因。   尹望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在他还没开口之前,唯安紧接着说:“如果尹总没有其他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说着,她拿起自己的包从房间离开,只是等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房间里有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她的脚步一顿,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过了好几秒,唯安投射在地上的影子晃了晃,才听见身后的尹望秋咬牙切齿的问她:“傅唯安,这么多年,你有没有想过回来?”   呼吸一窒,傅唯安眨了一下泛红的眼眶,特别酷的回了一句:“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你不会觉得太晚了吗?”尹望秋望着她挺得直直的背,搭在床单上的手指攥了起来,手背青筋紧紧的绷着。   傅唯安抬头看着外面的夜空,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若有所思的说:“晚…是啊,太晚了。”   她叹了声气,低下头来,正好看见赵经理带着人往这边过来,她才抬脚继续往前走。   与赵经理擦肩而过,她说:“麻烦帮我安排一辆车离开。”   赵经理立马答应去安排。   没想到等唯安一到山庄大门,车子就已经在等她了。   司机站在门边给她开门,她看了一眼,觉得司机有几分眼熟,直到司机开口说:“傅小姐,是尹总要我送你回去的。”   这里是凤栖山庄,半山腰的地方是拦不到车的,既然有人送,唯安也没有矫情。   ******   凤栖山庄。   童言赶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夜里十二点,因为尹望秋的一通电话,他就立马开车过来。   过去几年的每个月尹望秋都要来凤栖山庄,不论多忙,这一天的晚上时间一定是空出来的,但即便在这里坐一晚上,尹望秋还是没有再这里过夜的习惯。   开车下山的路上,童秘书回头看了一眼,尹望秋阖着眼靠在椅背上,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没睡着,握着的手机屏幕还是亮的,屏幕显示的是拨号界面,上面显示的是一串电话号码。   这号码在下午开会的时候,童秘书在尹望秋的手机上看过。   那时候已经开完会了,天色也差不多暗了下来,尹望秋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童秘书过去一看,惊讶的发现自己的老板握着手机,居然在走神。   而手机屏幕上显示出一串电话号码。   童秘书身为总裁的秘书,自然熟悉他身边所有人,当年这个号码他可是没少打,就算过去六年,再一看也还是认得出来。   不禁让他联想起今天下午在公司的大厅看到的那道熟悉的身影,难道真的是傅小姐回来了?   可是现在,他不敢多问一句。   在尹望秋身边的人都知道傅唯安这个名字是尹望秋的逆鳞,只是在过去傅唯安消失的六年里,没有人敢提这个名字,渐渐的很多人都忘了傅唯安的存在,也不再会有人去提起。   车子一直朝着山下开去,尹望秋看着也像是真的睡着了,只是童秘书隐隐听见他在梦中叫谁的名字。 第250章 他们的孩子   他们的孩子   “肖姐,这是尹总刚给你接的剧本,他让我拿给你看看。”   肖蔷薇刚做完spa,助理小艾便从外面回来,从包里拿出一叠厚厚剧本递给她。   “望秋给我接的戏?”肖蔷薇有些惊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她一边翻剧本,嘴角微微上扬。   小艾见她高兴,也跟着高兴起来,“是啊,尹总对您的事是越来越上心了,这个剧本是一位很出名的编剧写的,早些年听说千金不卖的,后来听说好像被环宇那边买了,尹总对您可真好。”   肖蔷薇脸上的笑意更深,回头看了小艾一眼,“别胡说,因为是好剧本,望秋才不想错过。”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可她的心里还是高兴的。   尹望秋是尹家的养子,尹家人丁单薄,尹望秋是个知恩图报之人,不可能终身不娶,而且他最近似乎有松口的意思,对她的事情也的确是越来越上心了。   这难道不是一个好兆头吗?   “知道导演是谁吗?”   小艾想了想,“是谢林,去年凭借一部青春励志电影拿下百花奖的最佳导演奖,是位新人导演。”   一听是新人导演,肖蔷薇的眉头皱了起来,喃喃道:“望秋怎么会叫一个新人来导这么好的剧本?”   不过,听说这个谢林十分有才气,而且那部青春励志电影她看过,拍摄的的确很好,手法也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近两年,她似乎卡在一个瓶颈里,虽然外界对她的评价居高不下,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的话,就算有尹望秋一直捧着她,她也很难再有进步的空间。   或许这位新人导演能助她一臂之力。   “肖姐,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小艾支支吾吾了半天,又朝肖蔷薇看了一眼,犹豫不决。   平常小艾就是这个性子,不够果断,但好在她性格软,听话,也算好使唤,又在自己身边六七年了,肖蔷薇也就勉强将她留到今天。   所以也就见怪不怪,低头看剧本,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的说:“嗯,你说吧。”   小艾思前想后,决定还是告诉她比较好,“就是我听说,这部电影的副导演叫傅唯安。”   “啪”的一声,肖蔷薇手上的剧本掉在地上,她立马弯腰,手指颤抖地将剧本捡了起来,十指紧紧抓着剧本,手指关节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白色。   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的嘴角抽了一下,要笑不笑的问她:“你说什么?”   “副导演叫傅唯安,我回来的路上问的,肖姐,也许只是同名而已,并不一定是她。”小艾试图靠近肖蔷薇,看她脸色发白又带有几分恐惧的样子,她实在是不放心。   而肖蔷薇却往后退了两步,直接跌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瘫软了一般,手上的剧本再次拿不稳的滑落到脚边,小艾将其捡起,放在茶几上。   “肖姐,你不要吓我,是我该死,明知道不能在你面前提她的名字,我居然还提,肖姐…”   肖蔷薇渐渐回过神来,她一把抓住小艾的手,手心一片冰凉,“应该不会是她吧?”   “她都消失这么多年了,而且尹总明知道她曾经那样伤害过你,是万万不可能让她来当这个副导演的。”小艾安慰的道,又担心她乱想,语速非常之快。   肖蔷薇的呼吸颤了颤,“不,你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因为那个人是傅唯安。   她不是普通的人,至少在尹望秋的心里,她不是普通的存在。   ******   如今国内最炙手可热的女演员非肖蔷薇不可了。   肖蔷薇在六年前发生过一次车祸,她究竟伤得如何却鲜为人知,只是那次车祸之后她便息影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后才复出。   只要她想要的资源,总能拿到手,因为她背后靠的是尹氏集团的首席执行官,尹望秋。   要说起肖蔷薇,北安城里无人不羡慕,尹望秋对她的宠爱,无人能及。   “那她和尹望秋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不结婚,要知道,这个肖蔷薇都快三十岁了,年纪不算小了。”   化妆间里传来悄悄细语。   唯安无意听他们在背后嚼舌根,只不过在听到尹望秋三个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停了下来,就像条件反射,她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也许是肖蔷薇以事业为重吧,结婚肯定也是早晚的事情,你没看见尹总对她的宠爱吗?她最喜欢玫瑰路易十二,今早尹总便派专机从法国空运回来,预祝她开机顺利。”   化妆助理发出一阵惊叹艳羡的表情,“是啊,我看到了,那么大的阵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求婚呢,真的是太浪漫了。”   今早那些鲜花送来的时候还引起不小的轰动,有人拍了照片发微博,热度很快就上了头条,无一不在羡慕肖蔷薇,以及猜测她和尹望秋的婚期在即。   从唯安的角度正好能看到会场外面的那一大片价值不菲,耀眼鲜艳的路易十二。   上面还沾有露水,香气扑鼻。   尹望秋从前并不是一个高调的人,他能做到这一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肖蔷薇在他心中的地位。   这样的香气闻多了,唯安有些不适,拿出手帕捂着鼻子,走了两步正好碰上一行人从她的对面走来。   走在正中间的正好是肖蔷薇。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两边的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唯安的眼神颤了颤,一层暗色从眼底铺成开,将原本的神采都掩盖了过去,还有一闪而过的痛苦。   肖蔷薇戴着墨镜,穿着一件藏青色的连衣裙,裙摆长至脚踝,长发随意的编在右边,文艺又清雅。   不知道她跟身边的人说了什么,那几个人立马从旁边散开。   整条过道上,只剩下她和唯安。   人走后,肖蔷薇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她踏着高跟鞋快速走到傅唯安面前,一把将她的手帕扯开!   肖蔷薇猛地摘下墨镜,看到眼前这张熟悉到令她当初寝食难安的脸,她的声音的都变得尖利:“傅唯安,果然是你,你还有什么脸回来!”   傅唯安…副导演…   居然,真的是她!   狭路相逢,既然都答应了尹望秋,和肖蔷薇的见面是免不了的。   唯安漠然的看了她一眼,视线下移,看着被她扯掉的手帕。   手帕上的刺绣是苏绣,正中间绣了一只通体雪白的狼,右下角,绣了【唯安】两个字。   手帕被扯落在地上,有一角正被肖蔷薇踩在脚下,沾了鞋印。   唯安的呼吸一窒,缓缓抬眼,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冷冷的说了两个字:“让开。”   肖蔷薇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莫名心头一紧,这样的傅唯安令她胆寒,她下意识的退了一步。   唯安低头蹲下将手帕捡起来,仔仔细细的拍去上面的灰尘,叠放整齐的放进口袋里,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   她站起来之后看都不看肖蔷薇一眼,径直绕过她就要走了。   却是肖蔷薇猛地拉住她的胳膊,也不知道平日里弱质纤纤的她哪来的这么大的力气,一把将唯安拽过来摔到墙上!   她红着眼睛,咬牙切齿的质问唯安,“你还回来做什么?你都离开那么多年了,还回来做什么!”   “我回来还要向你报备吗?你是我妈吗?”   傅唯安的一句话堵得肖蔷薇一噎,她没想到傅唯安会这么反问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看着傅唯安不为所动的一张脸,肖蔷薇深吸一口气,“傅唯安,真想不到六年过去,你居然这么有底气跟我说话了,难道你忘了你欠我的?你忘了你怎么害死我和望秋的孩子了吗!”   肖蔷薇紧紧掐着傅唯安的胳膊,就在她说话的前一刻,傅唯安手臂上的肌肉都是绷起的,一副随时要挣脱的动作,而在她说完话后,她的整个人都仿佛失去了力气,低垂着眉眼,长睫掩盖下,神色不明。   唯安脸上的血色一层层的褪去,渐渐的,额头上布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她忘不了,那一年她的车撞上肖蔷薇之后,从肖蔷薇的身下流出来的汩汩暗红色的鲜血,地上雨水漫漫,那血就在她的脚下延伸,晕开,仿佛盛开在幽冥地狱的曼珠沙华。   那一天,仿佛整个世界都是绝望的。   孩子。   是啊,肖蔷薇和尹望秋的孩子。   她害死了肖蔷薇和尹望秋的孩子。 第251章 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   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   傅唯安看到谢林的时候,他正在一颗樟树下,和剧组里的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抬头看见唯安站在那,对身边的人拍了拍肩,说了句什么,那几个人就转身去忙了。   谢林长得白净,三十出头的年纪,正值盛年,又生的一副好的皮囊,剧组里打杂的几个小姑娘频频朝他这个方向看来。   “谢导真是魅力无边。”唯安走过去,拿起桌上一瓶未开封的水,一口气喝了大半瓶。   谢林看她的脸色不是很好,绿叶掩映在她那双如水的眸子里,倒是看不出什么异样出来,左右听她这样调侃他,想来也不像出了什么事的样子。   他倚着导演椅,偏过头来看她,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少揶揄我了,我最不擅长和女人打交道。”   唯安闻言静静的笑了笑,忽然听到谢林对她说了三个字。   “多谢了。”   唯安喝水的动作一顿。   既然她能当这个电影的副导演,以谢林的程度不难猜出她去找过尹望秋了,也就能推出,他能继续导演这部电影的功劳,是多亏了她。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尘土,须臾又抬起下巴继续喝了两口,一瓶水都快见底了。   旋紧瓶盖,她回头看着谢林,半开玩笑的说:“谢导才华横溢,这部电影舍你其谁啊。”   “这话说的我爱听。”谢林知道她在开玩笑,也并没有深究她究竟是怎么打动尹望秋那个万年冰块的。   谢林是个聪明人,唯安一看就是个有故事的人,他也没有挖人底线的癖好。   开机仪式很快就开始了,接近正午的阳光正是毒辣,但好在有一大片的云过来,将日头给遮挡住了。   唯安洗了一把脸过去,在往台上走的时候,正好肖蔷薇也往上走。   两人的脚步不约而同的停在台阶上。   肖蔷薇已经将墨镜收起来了,脸上的妆容又是刚刚补上去的,十分精致美丽,只不过在看到唯安的时候,刚刚还带着淡笑的表情渐渐龟裂。   “傅唯安,你到底想做什么?”   在过道的那一幕还清晰的记着,唯安微微垂了一下眼皮,无意与她起什么争执,淡淡的说:“如你所见。”   肖蔷薇穿着一双高跟鞋,而唯安穿着球鞋也与她平视,她平静的看了对方一眼,转头走上台。   刚站定,身后传来一阵嘈杂声,还有汽车轮胎碾压过石子儿的声音。   这个时候还有谁会来?   有人眼尖认出了那是谁的车,惊呼:“是尹总啊,他居然亲自来参加肖蔷薇的开机仪式了。”   几乎所有人都被这道声音吸引去了注意力,纷纷望向肖蔷薇。   而肖蔷薇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因为在此之前她并没有接到尹望秋的电话说他要过来片场的,而且她知道最近尹望秋正忙着收购的事情,怎么会有时间过来呢。   但她的演技一向了得,不想被人看出什么端倪出来,只是一刹那,就用略带娇羞和喜悦的表情掩盖了过去,匆匆沿着台阶下去,朝尹望秋的车子的方向走过去。   童秘书从驾驶座上下来,绕到后排开车门。   尹望秋从车上下来,白皙的脸上一双墨瞳冷寂清朗,他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精英模样在片场里十分惹眼,又加上模特般的身材,令在场的所有镜头都瞬间朝向了他。   “尹总,听说这部电影是您亲自为肖小姐选的,你是为了肖小姐才从环宇那边花了大价钱买了版权吗?”   “尹总,今早在微博上众网友期待您和肖小姐共结连理的文章您看了有什么感想吗?”   他的目光从那些镜头上清冷的扫过去,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如被人施了咒,纷纷的将摄像机收了起来,那些到嘴边的话一个字都不敢再往外蹦了。   “望秋,你怎么过来了。”走近了,肖蔷薇亲昵的挽着他的胳膊。   在旁人看来,两人就像亲密的恋人,旁若无人的在说悄悄话。   “刚好有时间。”尹望秋说完,不经意的抬眼,朝着台上穿着白衬衣牛仔裤的女人看了一眼。   这一看,旁边的童秘书也随着看了过去,见到台上那抹熟悉的倩影,目光一顿,之前的疑惑瞬间豁然开朗。   傅唯安紧了紧握住的手指,谢林见她脸色不太好,看了一眼,皱着眉问她:“刚才就想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不需要带病上岗的副导演,不行就去给我休息。”   谢林虽然年轻看着好说话,但对手底下干活的人的要求却是极高的,他这么说也并不是关心他人,而是担心影响到电影的拍摄极度。   唯安不以为意的冲他摆摆手,一副大佬的样子,“我好得很。”   只是在谢林转过身去的时候,唯安的脚步似乎有些不稳的趔趄一步。   因为尹望秋的到来,片场的气氛被推上了一个更高峰。   尹望秋坐在树下端着茶水望着台上众人,这是一部大女主的电影,肖蔷薇自然是站在最中间的位置,她的左右两边分别是男配和女配,也都是尹氏旗下的艺人。   除了导演之外,剩余的剧组工作人员则站在更外侧,唯安就在左侧最靠边的位置。   在距离尹望秋的不远处有两个记者在嘀嘀咕咕。   “那个最左边白衬衣的女人好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听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她的背影有几分眼熟,但好像不是圈里的人吧?”   “我真的见过她,但就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了,好像…好像好多年没见过了,对了!太像了,太像一个人了。”   “谁啊?”   “傅…”   记者的话被一道东西摔碎的声音给打断了。   “尹总,没事吧。”   童言立马抽出帕子递给尹望秋,尹望秋从容的接过,说了一句没事,细细的擦去手上的茶水。   他的脚边躺着几片茶杯的碎片,“刚才手滑了。”   方才想起一个人名的记者在看到尹望秋的时候,似乎回忆起了什么,脸色变了变,不敢再说话了,任旁边的人问他什么,他都绝口不提那个名字。   尹望秋将帕子扔在一旁,重新接过童言递过来的一杯新茶。   开机仪式该有的流程都过了一遍,差不多该结束了,台上的人按照顺序,陆续散开。   这里半个月前拍过一个古装的武侠剧,正好是一场比武的场面,正好最左侧的木板被重兵器砸破了一大片,当时剧组只是临时找来钉子补上之后便接着拍戏,不成想,几次踩踏之后,那钉子早就松动了,承受不住多大的重量。   当人散得差不多了,等唯安正准备移步离开的时候,却忽然脚下一踩空,整个人从台上摔了下来!   一米多高的台,地上又是粗粝的沙子和碎石,旁边带搭着一些器材,唯安摔下去的时候,身子朝着那些器材撞了过去,大半的身子都挡在了器材后面。   巨大的响动惊得现场陷入一片沉寂。   原本站在唯安旁边的剧组工作人员都被吓傻了,一见唯安满头大汗的躺在地上,而她的牛仔裤的裤脚上正往外渗出血来,尖叫了一声,“快,唯安受伤了!”   在场的工作人员闻声迅速跑过去将器材搬离,检查唯安的伤口,但不知道她身上还有哪些伤,那些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唯安有些混乱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左脚刚刚被一个重物压着,现在感觉到一阵阵钻心的痛意,血腥味窜入鼻尖,令她有些头晕目眩。   那年之后,她越发闻不得血腥味了。   人群中不知道谁叫了一声让开,带着几分着急的语气和威严,令围在唯安周围的一群人下意识的遵从指令,让开了一条道。   唯安的面前蹲下一道人影,鼻尖窜进一道熟悉的清冽的气息以及淡淡的烟草味,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感觉,她猛地一抬头,只看到尹望秋低垂的眉眼,英挺的鼻梁和他紧绷的嘴角。   不知道这些年尹望秋变了多少,他常常喜怒不形于色,但在六年前,唯安知道他这副模样代表了他此刻已经很生气了。   “只压到腿吗?”尹望秋忽然抬头问她,声音裹挟着一层寒意。   唯安的脸色白得像是涂上一层蜡,血腥味掩盖了尹望秋身上的气息,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尹望秋的声音也是模模糊糊的,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时之间她都快分不清这句话到底是谁问的。   “是…只有腿…”   话音刚落,尹望秋忽然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脸色铁青的对童秘书说:“去开车!” 第252章 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了她   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了她   左明在接到尹望秋的电话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一听说受伤的人不是他,这才放心下来。   带着几名护士和助手在医院大门口等候,左明的眉头高高皱起,心里还在疑惑,究竟是什么人受伤了要尹望秋亲自打电话?   一直到尹望秋的车开来。   “跟上!”   护士推着急救床小跑着跟在后面。   左明伸手去拉车门,注意力都集中在尹望秋和他怀里的人身上。   根本没注意到车厢里扑面而来的冷气比往常还要高几度。   “到底什么人让你着急成…”   话音一顿,左明往里看了看,只看见尹望秋怀里抱着一个昏昏沉沉的女人,似乎意识不清。   左明大为吃惊,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肖蔷薇。   “蔷薇怎么了,今天不是电影开机吗?发生什么事了?”   尹望秋一言不发的抱着人,抬眸只看了左明一眼,在左明探身进来打算帮他将人从车里抱出去的时候,他才开口:“不用。”   左明也不坚持,将身子缩了回去,吩咐护士将床推近一些,等尹望秋将人抱出来。   左明原打算问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结果一转身,到嘴边的话就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更贴切的说,是被惊到了!   他震惊的看着急救床上意识不清的女人,以为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但这个念头刚生出,便被他否定了。   大白天里,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怎么可能看错了。   再联系到刚刚尹望秋的态度,难怪会觉得不大对劲。   居然是她!   他的眉头皱得更高了,眼神有些不友好的从傅唯安受伤的小腿上划过。   最后视线落在尹望秋的侧脸上,后者一贯表情清冷的脸上有几分隐晦的情绪,即便一言不发,左明也很清楚他想要表达的是什么。   他啧了一声,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气,说:“算了,医者仁心,把她推进手术室里,我亲自来。”   尹望秋都亲自将人送来了,他要不亲自上手,嫌活得太长了吗?   只是一个小手术,将小腿里面的玻璃碎片和异物取出来便可。   “院长,这位小姐的血压很低。”   左明看了一眼数据,瞳仁倏然一紧。   ——低压50,高压79!   这血压值可比正常人低了许多。   他一边包扎伤口一边看着渐渐清醒过来的傅唯安。   已经很多年不见了,她比起六年前消瘦了很多,下巴更尖了,以前也瘦,只不过比现在有肉些,脸色估计是因为伤口太疼了的缘故,显得很差,看上去很憔悴。   其实和六年前那个明媚漂亮的傅唯安相比,变化真的很大,可又似乎什么都没变。   他以为这辈子和傅唯安都不会再有交集,毕竟和她认识也是通过另一个人,谁能料到,再次遇见,她居然是他的一个病人。   人生真的是个谜。   傅唯安真正清醒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有一个护士正在给她调点滴的速度,一见她醒来,立马跑出去叫人。   失去意识前的一幕幕在唯安的脑海里过了一遍。   刚刚那个护士的胸牌上写的是至尚医院,她想起来,这是左明的私人医院。   左明是北安城左家的公子哥,是尹望秋的好哥们。   那就是说,送她来的人…是尹望秋!   病房门推了进来,哐的一声,明显进来的人态度不善。   唯安猛地一抬头,眼前的景象晃了晃,左明欣长瘦高的身子在她的眼里变得模糊了一瞬,她摇了摇头,一道阴影覆了下来,左明已经站在病床边了。   “如果醒了,等挂完点滴后就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左明对她的厌恶是不屑藏藏掖掖的。   唯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多谢左院长救命之恩。”   “救你的人是望秋,我只是尽到医生的本分,再说,傅小姐的一声谢,我实在是承受不起。”   左明冷笑,眼神里分明厌恶,转过头看着窗外开的正盛的茉莉花。   唯安点点头,没想过要跟他有什么口头之争。   左明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突然开口:“从台上摔下来也能摔成这样,你也真是个人才。我是站在医生的角度问你一句,你反应能力不应该这么差吧,还有,你的血压怎么那么低,有空做一个血常规检查一下。”   唯安已经准备闭目养神了,却被左明的一个问题问得睁开了眼睛。   手指倏然一抓,紧紧的捏着身下的床单,她看着天花板,复又闭上了眼睛。   “不必了,只是那时候刚好有点头晕,一点点的贫血而已,没必要检查。”   左明冷哼一声,“你以为我会想管你?我是担心你到时候不知道又用什么借口缠上望秋!”   原来,他觉得这是她的苦肉计。   唯安有些想笑,果真就笑了出来,凉凉的说:“你的阴谋论可以收一收了,累不累?”   “傅唯安!”左明转过来,看着床上就算脸色憔悴,也难掩风华的女人,脸色阴沉的质问她,“当年就是因为你缠着望秋,他和蔷薇的感情才出现危机,我阴谋论?呵…你傅大小姐才是这一领域的佼佼者吧。”   傅唯安的表情微微一顿,看着左明对她的一脸厌恶,她轻轻笑了出来,寡淡的一张脸上多了几分明媚色彩,“是啊,谁叫我锄头挥得好呢。”   话音刚落,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她身上,唯安警觉的朝着门口的方向看过去,不料,却看到了不知道何时站在那里的尹望秋。   他拿着手机,看来是接了电话回来的,也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听到了些什么。   他就站在那里,静静地凝望着她,眼神晦暗不明。   傅唯安的眼神不自然的躲闪开。   左明也看到尹望秋进来了,看了傅唯安一眼,眉头一挑,眼底划过一丝狡黠,就转身离开了。   尹望秋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走到沙发那坐下。   病房里陷入一阵诡异的安静中。   唯安闭着眼睛,仿佛都能听见输液的药水滴入输液管的声音,一声又一声,吵得她心烦意乱。   一直到,一只温热的手覆在她的手臂上,唯安的心跳猝然紧了一下,然后感觉手背扎针的地方微微一痛。   尹望秋的动作很快,唯安几乎没感觉到什么痛意,针头就被拔了出来。   唯安睁开眼睛,视线从手背滑到头顶的输液瓶。   原来,输完了。   还挺快。   视线下移,手背原先扎针的地方已经贴了两片医用胶带,尹望秋转身去洗手间,里面传出哗啦啦的水流声,等他出来,一边擦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唯安以为他要说点什么,他却走到沙发拿起手机转身就走了。   人走了好一会儿,唯安看着手背,那块肌肤仿佛有灼烧感,一直顺着手背的经络,烧到她的心脏。   左明在办公室里抽了三支烟,尹望秋才打开他的办公室门进来。   一股烟味,尹望秋眉头都不皱一下,走到左明的办公桌对面,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   恰好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打火机的火苗被风吹得凌乱,手指并拢着拢着火苗,吸燃烟,打火机啪嗒一声丢回到桌上。   他靠着办公桌,长腿随意交叠着,一只手撑着桌面,另一只手夹着烟,将烟嘴送到嘴边,吸了一口,半眯着眼睛朝楼下大门口的方向看。   女人的背影很单薄,瘦得白衬衣下只剩骨架,若不是旁边有护士扶着,估计风一吹就倒。   青白色的烟雾缭绕在眼前,女人的背影若隐若现,尹望秋有些烦躁的皱了一下眉头,单手解开衬衣的上面两颗扣子。   左明看着他额头冒汗,叹了一口气,转身拿起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低了两度。   “你怎么把她带来了?”   尹望秋没说话。   “…不是,她怎么回来了?”   “你还救她干嘛?”   左明一连串的问了三个问题,尹望秋都没有回答,左明被搅得心情烦闷。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他:“将她和蔷薇放在同一个剧组里,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明知道蔷薇对她…”   一根烟抽完了,尹望秋又转身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打火机的按了两次没出火,他又将打火机丢回到桌上,揉着烟,抬眼往窗外望去,目光晦暗。   医院的大门口,已经没有人了。   他收回视线,“她有能力。”   这算哪门子的回答?!   左明气不打一处来,“比她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望秋,我可提醒你一句,蔷薇当初因为傅唯安失去了你的孩子,她才是最可怜的人,你这辈子都不能辜负了她。” 第253章 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尹望秋看了左明一眼,那眼神很轻,也很凉。   生生将左明的话堵了回去。   左明有些懊恼,六年前的事,几个兄弟谁都不敢在尹望秋面前重提,今天他居然因为看到傅唯安那个无耻的女人,而乱了分寸。   “望秋,不是我想重提旧事,而是今天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抱着傅唯安就走,蔷薇还在现场呢,你把她置于何地?”   “行了。”   尹望秋将揉碎了的烟抛进垃圾桶,直起双腿,朝门口走去。   “走了。”   左明望着他的背影,长吁短叹,“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   一句傅唯安的身体似乎不太好,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告诉尹望秋比较妥当。   尹望秋和肖蔷薇这几年过得平静,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就是再有人去破坏他们的感情。   而这个破坏因素,只有可能是傅唯安。   她的身体好坏,如今已然和尹望秋没有关系了。   车牌霸道的黑色宾利停在医院大门外不远处的一棵巨大的榕树下,浓荫翠盖,很是阴凉。   童秘书站在车门外,等尹望秋过来,拉开车门。   他小声提醒道:“傅小姐睡着了。”   车门随着打开,尹望秋的手扶着车门,修长漂亮的手指轻轻搭着,外面燥热的空气和车内的冷气形成强烈的反差。   他看了一眼车内人熟睡的侧脸,一路走出来都是皱着的眉头才稍稍舒展开。   他站了一会儿,一直到童秘书出言提醒他:“总裁,外头太热了,上车吧。”   车门关上,车内的光线顿时暗了不少。   童秘书系好安全带之后,一声不吭的开车。   尹望秋双手交握着搭在腿上,修长的腿曲着,宽敞的后车座也只刚好容纳。   身旁女人的呼吸绵长微弱,像一根羽毛似,划过心尖。   傅唯安的脸色还是很差,尖尖的下巴,消瘦的脸,缩在那里小小的一团。   她睡着后的眉头深皱着,方才在医院的病床上也是这样。   尹望秋靠着椅背,抬手捏了捏眉心。   动作一顿,吩咐开车的童秘书:“冷气调高一点。”   童秘书:“是。”   尹望秋素来怕热,车内的冷气要开的足才行,童秘书前几年还不习惯,后来也就慢慢适应了,也在座位上常备了一件外套。   但他居然疏忽了傅小姐。   车内的温度比刚才升高了一些,不冷不热,尹望秋解开袖扣,才拿起手边的材料翻阅,是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还有几份是关于收购的计划。   具体事宜都安排妥当了,只有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他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任何纰漏都不允许出现。   手机响了起来,是肖蔷薇打开的。   铃声响起的瞬间,尹望秋看了唯安一眼,她睡的沉,没听见什么。   接起,肖蔷薇的声音通过无线电的压缩,显得有些尖细,“望秋,你现在在哪?”   “去吃午饭的路上。”尹望秋望了窗外一眼。   肖蔷薇紧紧抓着手机,刚想问他怎么都这个时间了还没吃午饭,但又立马想到了之前他多半是和傅唯安在一起的。   想到这儿,她的脸上露出痛苦和不安的神色。   “时候已经不早了,你赶紧去吃吧。”   “嗯。”   “望秋…”   尹望秋微微蹙眉,“嗯?还有其他事吗?”   肖蔷薇组织了一下话语,“下个星期我的生日会,你会来吗?”   和以往不同,今年正好是她出道十周年纪念日,时间正好是她生日那天。   尹望秋的行程都安排的很满,但肖蔷薇的生日是在行程之内的,童秘书自然会安排的妥当,就连礼物也不落下。   就像往年一样。   他看了看腕表,“我会去。”   得到答案,肖蔷薇心里的不适才得以舒缓。   她笑了笑,“那好,我不打扰你用午餐了,拜拜。”   电话挂断后,肖蔷薇看着逐渐暗了的屏幕发呆。   尹望秋抱着傅唯安离开片场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就抱着傅唯安离开了,根本就没有顾及到其他人会怎么看她。   片场那些人看她的眼神就像刀子一样,刮掉她一直都维护着的尊严,令她疼痛难忍。   甚至还有记者想从她这里八卦什么内容,最后还是尹望秋派给她的保镖出面,并警告记者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连半个字都不准报导。   “肖姐,尹总多半是和那个傅唯安在一起的。”   肖蔷薇回过神来,她看了助理小艾一眼,“你也算是尹氏集团旗下的员工,私底下议论老板你知道会受到怎样的处罚,我知道你为我打抱不平,但我不希望你被人抓住什么把柄,否则连我都保不住你,以后别再乱嚼舌根了,知道了吗?”   小艾垂着头说:“我知道了肖姐,这个傅唯安可真是祸害,一回来就搅得剧组人仰马翻!”   小艾到底在肖蔷薇身边这么多年,自然与她同仇敌忾,“最好是伤的严重些,别再来剧组了!”   肖蔷薇收起手机,双手环胸的看着她,“傅唯安为什么好端端的会从台上摔下来?”   小艾睁开圆了眼睛,“现场的工作人员不是说了吗,是上次剧组弄坏了台子的木头,傅唯安倒霉,才摔下来的。”   “是吗?”肖蔷薇皱着眉心,她走到小艾面前,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她比小艾高些,微微躬身与她视线齐平,“可是我看过那块坏掉的木头,其中一面被锯子锯掉了大半,才导致了那一块区域的不稳定,你说什么人会在这上面动手脚?”   小艾脸色一变,头垂了下来,“我…我不知道。”   “小艾,你在我身边几年了?”   小艾知道瞒不住,一时害怕又心中有气,眼泪都逼了出来,抓住她的胳膊,“七年了,肖姐,我一直都是向着你的,当年傅唯安害得你好苦,她凭什么拍拍屁股走人,如今又什么事都没有的就回来了,还当了剧组的副导演,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设法对付她,我知道她被安排在什么位置,事先就布置好了一切,只想叫她知难而退。”   她越哭越觉得肖蔷薇委屈,声泪俱下,肖蔷薇叹了一声气,抽了两张纸给她擦眼泪,温和的说:“我知道你忠心耿耿,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我已经把证据毁了,不会被人发现的。”   小艾的眼睛还挂着泪,闻言抬头看着她,感激道:“谢谢肖姐,我错了,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一如既往的支持你。”   肖蔷薇抱了抱她,“以后不要再犯了。”   傅唯安是在一点半醒来的,头晕的感觉已经减缓了,小腿上的伤口过了麻醉就开始疼了。   她挪了一下小腿,疼得她抽了一口气,余光瞥见身旁坐着尹望秋。   “醒了就去吃饭。”   尹望秋冷冷的说完这句话,就开门出去了,童秘书从外面探进身子,征求性的看了唯安一眼。   已经这个时间了,唯安虽然饿的没什么知觉了,但饭不得不吃,她将手伸出去,被童秘书搀扶着出去。   唯安下了车才知道尹望秋带她来的居然是结海楼饭店。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她尤记得小的时候,父亲教她背的一句诗。   言犹在耳,故人却不在。   傅唯安脸色煞白,冷汗濡湿了背心,“我不进去!”   唯安的拒绝然让走在前面的尹望秋停下脚步。   他站在阶梯上,回头,居高临下的看着神色惊慌痛苦的女人,阳光照在他的钻石袖扣上,光线刺眼,逼得唯安双眼刺痛。   她红了眼眶,“你明知道这里是…尹望秋,你恨我也不必如此!”   这里曾今是傅家的产业,父亲生前最喜欢也最投入精力的一家饭店。   听说里面的菜肴名字都是母亲取的。   童秘书将她拽得牢牢的,她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出,“尹望秋!”   没有尹望秋的命令,童秘书是不会放手的。   他抓得越紧,傅唯安就越是挣扎,原本包扎好的小腿又有血从绷带上渗出来。   尹望秋半眯着眼睛,目光从唯安的小腿掠过,往上移,落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傅唯安,你没有拒绝我的权利,电影可以拍,我也可以让它从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第254章 我还是太放纵你了   我还是太放纵你了   “傅小姐,别惹总裁生气,您得不偿失的。”童秘书提醒了一句。   北安城的暑气还很重,尤其是下午快两点的时候,宛如置身火炉之中,可唯安却觉一股寒意从头上罩下来。   她浑身一僵,看着尹望秋,竟觉得十分陌生。   六年前,尹望秋虽然对人对事的态度有些清冷,但对唯安,一直都是不错。   这都要归功于他养父。   尹望秋的养父曾经是唯安的继父,十分疼爱唯安,他去世之前叮嘱过尹望秋,如果回到北安城,一定要好好照顾她。   可那也成了日后刺痛她心脏的利刃!   六年前的一幕幕如雷电一般,劈开回忆的闸门。   大雨滂沱,她神色惊慌,肖蔷薇倒在血泊中,发出尖锐的嘲笑,她紧紧掐着唯安的手臂,用尽她的全力告诉她——   “望秋之所以会娶你,不过是为了报恩,如果没有他养父的临终遗言,他又怎么可能会娶你?”   “傅唯安,你以为你赢了吗?其实你输了,你从一开始就输了,望秋对你的感情不过是一种责任罢了,他不爱你…”   唯安在想,她害死了他和肖蔷薇的孩子,终于将他最后的责任感给斩断,否则当年她被警察扣押的时候,他不会连一面都不曾去看过她。   那时候新闻上铺天盖地的都是那场车祸,新晋花旦肖蔷薇伤势严重,性命垂危。   那些惊心动魄的新闻里唯一的温暖便是尹望秋不分昼夜的守在医院的报导。   人们都说,尹望秋真的很爱肖蔷薇。   如今再遇上,他该将她碎尸万段的。   所以,这样的尹望秋她不该觉得陌生,因为,这就是他对她应该有的态度。   童秘书见她没再挣扎,小心翼翼的搀扶着她走上阶梯。   尹望秋看了一眼,淡淡的收回视线。   却是傅唯安抓住他的衣袖,然后在他的身子一僵的瞬间,抓住他的手腕,仰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嘲讽出声:“尹总果然年轻有为,连结海楼都归你所有了,恭喜恭喜,如果你想要听到这句话的话我送你,但你威胁我…你尽管试试!”   即便知道他不是用手段得来的结海楼,可父亲生前的东西落入别人手中,还是令她对眼前的这个她曾经爱过的男人起了几分怨愤。   尹望秋回过头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视线下移,落在她抓着自己手腕的纤细手指,抬手,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指抓开,不留一丝余力。   “你已经不是当年的傅小姐了,你以为自己还有什么底牌可以抵抗我的威胁吗?”   唯安差点踉跄倒地,幸好童秘书眼疾手快的将她扶好。   底牌吗?   她的确什么都没有了,如今她只剩下小乖了。   想到小乖,唯安的呼吸都跟着一颤。   尹望秋冷哼一声。   “尹总。”门侍走向尹望秋,恭敬的鞠了一躬。   随后便带着他们去了尹望秋专属包厢,路上,不时有人朝他们这个方向看过来,有饭店的工作人员,也有前来用餐准备离去的人。   尹望秋在商界的威望很高,到哪都是焦点人物,自然就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只是大家疑惑他身边那个由童秘书搀扶着的女人是谁?   要知道尹望秋的身边只有肖蔷薇一个女人,这么多年还未见过他带着其他的女人出现在公共场合里。   只是过去了六年,傅唯安就像从来没出现过一样,那记忆太久远,如果没有太大的冲击,北安城的人几乎是遗忘了的。   尹望秋点了几个菜,之后包厢的门就关上了。   傅唯安没有精力去听他报的是什么菜名,她看着包厢里的一切,渐渐陷入回忆当中。   这原是傅家的产业,她儿时常来,成年后也来过很多次,对这里的一切十分熟悉,熟悉到对这里的一桌一椅,都记忆犹新。   进门的柜子上摆着一个乳白色的花瓶,上面插着一束干花,那干花是母亲亲手制作的,母亲曾经在花店里工作了很多年,她后来几年身体欠佳,闲来无事就做了几束干花,家里的花瓶插了几束,剩余的搁置在角落里,后来被父亲拿到结海楼来,放在这间包厢里。   而这间包厢也是父亲生前专属的,每年他和母亲的结婚纪念日都会来这里,这里有很多父母的回忆。   结海楼被尹望秋买去好几年了,她从来没奢望过这里还会保持着原来的样貌,只是没想到,这里的一切都和六年前的一样。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是不会相信的。   就连楼下大厅的一花一草,花瓶的摆设,都没有改变,除了这里的员工。   尹望秋是个占有欲非常强的人,只要是他的东西,就必须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买走结海楼之后,他就将原先的员工换了一批他的人。   可是看到这里的一切,想起父亲去世的原因,唯安一阵心如刀割。   尹望秋恨她如此。   服务员送了茶进来,尹望秋慢慢的品着。   一直到菜上桌,傅唯安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一笑,不知何时眼里噙满了泪水,她偏不让眼泪掉下来,转过头看着窗外的不远处流淌的江水。   “尹望秋,你一定要这么折磨我才肯罢休吗?”   既然过去是一场戏,又何必记得她喜欢吃的东西。   更何况——   “六年的时间很多东西都改变了,人也会变,这些菜,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尹望秋冷寂的眸色暗了暗,他拿起筷子,丝毫不在乎傅唯安的话,夹了一块鱼肉放进碗里,“不需要你的喜欢。”   唯安没什么心情吃饭,她喝了点汤,只是不希望等会儿因为没吃什么东西而拖累身体。   “为什么会贫血?”尹望秋忽然开口道。   唯安舀汤的动作一顿,手指像被烫到一样,骨瓷汤勺掉回到碗里,发出叮的一声。   而尹望秋好似随口一问,原来只是专注的吃饭,却听到这个响动的瞬间抬眼看着她,那眼神里带了几分探究的意味。   唯安面不改色的讲勺子重新拿在手上,“这是我的隐私,恕我无可奉告,如果尹总连我保护自己隐私的权利都不给我,而履行您的‘威胁’的话,未免太过分了些。”   面对她的伶牙俐齿,尹望秋却不为所动,脸上也没有半分动怒的迹象,只是在听到后半句话,他的脸色才沉了下来,“看来英国真是养人的好地方,将傅小姐养的这么刁。”   “尹总过奖。”   一顿饭,味同嚼蜡。   傅唯安没怎么动筷,倒是尹望秋神色如常的吃饭,动作优雅,慢条斯理。   吃完饭后,童秘书给唯安安排了车回去,在离开之前,尹望秋特意提醒她:“这部电影我肯让你参与其中,不过是看在故人的份上,这件事对蔷薇很不公平,所以在剧组的时候,能不说话,尽量躲开她一点。”   唯安的心泛起一丝丝的痛意,并不明显,却一点一点的侵蚀着她最柔软的地方。   她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我自己有分寸,不劳尹总挂心。”   “倒是尹总,这次饭后,我希望你我不要再有任何的联系,您坦坦荡荡毫不避嫌,而我却还想在剧组里好好混下去。”   ******   英国伦敦,阴雨连绵的夜晚。   庄园的大道两旁种满了香槟玫瑰,一个穿着黑色衬衣的男人打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在大道上,裤脚划过那些玫瑰上的雨水,在夜色的路灯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庄园的三楼书房里,一个穿着深灰色丝绸睡衣的男人临窗而立,他点了一根雪茄,看着窗外雨夜里渐起的迷雾,不点而朱的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过了会儿,有人敲门。   清冽的嗓音划过夜色:“进来。”   黑衣男人走进来,反手将门关上,走到黑色的办公桌面前,恭敬道:“沈先生,这是国内的情报。”   “哦?”被唤作沈先生的男人慢悠悠的转过身来,饶有兴致的目光掠过桌上的一份资料,“让我猜猜,是有关她的?”   黑衣男人头也不敢抬,“是的,沈先生。”   男人走过去,异常修长的手指捏起那份资料,他咬着雪茄,含糊的笑了出来:“她果然还是回去了。”   办公桌上摆放着一个胡桃木色的相框,相片上的女孩,笑靥如花。   男人半眯着眼睛,修长的手指划过女孩的脸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我还是太放纵你了。” 第255章 是谁在敲门   是谁在敲门   童秘书安排的司机转过头来问她的住址。   准备送她回去休息。   可傅唯安却报了片场的地址,司机很是为难:“傅小姐,童特助吩咐我务必将您送回去,您别为难我,回头我不好交代。”   “我只是想去片场看看,你送我过去再送我回去休息。”   听到她这么解释,司机总算放心,转过头去开车。   车子很快就汇入车流中。   傅唯安打开车窗,午后燥热的风灌了进来,将车里的冷气吹散了些,她眯了眯眼睛,想起之前与尹望秋的对话——   “倒是尹总,这次饭后,我希望你我不要再有任何的联系,您坦坦荡荡毫不避嫌,而我却还想在剧组里好好混下去。”   尹望秋漠然的看了她一眼,从裤兜里掏出烟盒,他点了一支烟,烟雾散开之后,他抬眼半眯着眼睛看她,忽然童秘书敲门进来。   “总裁…”   童秘书看了尹望秋一眼,尹望秋将嘴边的烟移开,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童秘书直接说道:“刚才我得到消息,今早到我们新开发的楼盘闹事的正是盛谷集团的人动的手脚。”   尹望秋冷笑:“这种过河拆桥的东西,还需要我出手吗?”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眼神掠过傅唯安的脸,将过河拆桥四个字加了重音。   童秘书点了一下头,“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又看着傅唯安,说:“车子已经在门口了,傅小姐是要再休息一会儿走还是现在就走?”   “我现在就走。”   傅唯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自己的手机和包,童秘书赶忙过去搀扶着她,慢慢的朝包厢门口走去。   尹望秋抬手将烟嘴送到嘴边,吸了一口,腮帮往里凹陷,似乎用了不小的力气,他看着唯安纤细的手臂被童秘书黝黑粗糙的大手搀扶着,眼神越发的冰凉。   在唯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掐灭烟之后大步流星的走出去。   童秘书听见背后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见他过来了,将搀扶着的唯安松开。   唯安没料到他会这么做,被松开之后,身子一个不稳的向后倒了去,唯安出去本能的想要抓住什么,结果却抓到尹望秋的衣袖。   她像是被烫到一样,下意识松手,尹望秋却顺势拉过她的手臂,将她带了过来,然后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尹望秋,你放我…”   尹望秋没有低头,只用线条流畅的下颌对着她,冷冰冰的问她:“确定要我松手吗?”   尹望秋抱着傅唯安已经走到了楼梯口,再跨出一步就是楼梯,要是松手的话,唯安定是滚下楼梯。   唯安没有再挣扎,而是凉凉的笑了一声:“想不到日理万机的尹总也看玛丽苏的电视剧,这种桥段你觉得用在我们身上合适吗?”   这要是用在一对情侣身上或是暧昧中的男女身上,一定会是一幕令人又酸又羡慕的甜蜜画面。   而她跟尹望秋?   还真是讽刺。   她看着尹望秋抿起的嘴角,心中却无半点畅快,反而心中越发堵得慌。   “傅小姐,到片场了。”   司机的话将傅唯安的思绪拉了回来。   她回过神,眼神还有些迷茫的望着窗外的景物,的确是片场了没错。   “谢谢,你在这等我…”   “傅小姐是要进入拿什么东西或是办什么事吗?还是我替您跑一趟,您在车里等我吧。”   傅唯安摇摇头,“我自己去就行了,你在这等着。”   司机哪里敢叫她一个人进去,还不等她开车门,他就解开安全带下车打开车门,并将一支从医院带回来的临时拐杖递给她。   傅唯安看着那支拐杖,又看着包扎着的小腿,有些无奈的叹了声气,接过拐杖,“谢谢。”   车门关上,司机撑开一把阳伞跟在她身边。   片场这个时候没人,唯安走了一会儿,到了今天早上发生事故的现场,现场空旷,只有中间的那个朱红色台子十分引人注目,那里有两个木工正在敲敲钉钉。   唯安走过去,原来他们正在修上午被踩空了的那一块。   一个木工正打算将锯好的木块搭回到架子上,然后再用钉子加固,忽然听到一个女人的声音:“等等!”   木工回头,只见对方是个漂亮的年轻姑娘,而且还是受伤拄着拐杖的年轻姑娘。   木工皱眉,操着一口地方口音的普通话:“你是什么人,什么事?”   “我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您给我两分钟的时间。”   唯安拄着拐杖快速走过去,走到台子有缺陷的那一块面前,用手指去碰那块断痕。   断痕的横截面已经被木工打磨过了,接口并不粗糙,也看不出什么来。   唯安皱了皱眉头,回头问木工“这里原本断掉的木头呢?”   木工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也没有耐心跟她耗下去,不耐烦的摆摆手,“被一个年轻的女人拿走了,好像是个明星吧,忘记叫什么名字了,好了,你不要再打扰我们工作了!”   年轻的女人,好像是个明星…   那木工见唯安还站在原地挡着他施工,大热天一时火气窜起就想将她推开,却被唯安带来的司机给拦了下来。   “小心你的手,别乱碰!”   童特助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好生照顾傅小姐,她要是出现一点闪失,他可就不用在尹氏混下去了。   “傅小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司机回头问道。   唯安看着骂骂咧咧回去干活的木工,若有所思的蹙着眉头,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   自己是怎么摔下来的,唯安还是很清楚的,这么看来,这件事不是肖蔷薇做的,就是肖蔷薇身边的人替她打抱不平,趁此机会警告她的。   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因为肖蔷薇还不会傻到这个程度。   司机看她一脸凝重的表情,担心她又要做什么事,“您行动不方便,如果还有其他事的话,还是我帮您吧。”   唯安双手交叠着放在拐杖上,轻轻笑了一下,“没事了,你送我回去吧。”   听到她终于要离开,司机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那好,那好,我这就送您回去。”   谢林给她打过电话了,如果她这几天敢出现在片场的话,那就不用再参与电影拍摄的任何工作了。   唯安虽然和谢林接触的时间不多,但她清楚谢林是个说到做到的人。   如果她真的带伤去片场的话,那她的努力,以及在尹望秋面前低头的一切可就真的白费了。   司机再次问了一遍她的住址,唯安却报了一个酒店名字。   “傅小姐…”司机都无语了。   这个傅小姐可真难伺候,一开始就说地址不就好了么?   又是去电影片场还差点和人起了冲突,现在又报了一个酒店的地址。   这不是折磨他吗?   “我打算住酒店,你也算把我送回去休息了,其他的你不用担心。”   尹望秋可不像会连这点小事都管的人,更何况,还是关于她的。   司机只好认命。   唯安担心自己这个样子会吓到小乖,与其让孩子担心,不如就在外面休息几天,而且,她虽然不能去片场了,但还可以看看谢林整理的电影高潮部分,看看是否哪里还需要补充改进的地方。   到了酒店,她给孟阿姨打了电话,说自己这几天在片场忙,不能回家,摆脱她好好照顾小乖,完了叫小乖接电话。   “妈咪,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妈咪尽量,如果小乖听话的话,妈咪可能会提前回来哦。”   小乖先是开心一笑,接着又哼了一声:“这是哄小孩子的把戏,我才不上当呢,妈咪好幼稚哦。”   唯安无奈一笑,没办法的说道:“那等妈咪回去的时候,给你带你最喜欢的凤梨酥好不好?”   “哇,凤梨酥,好呀,好呀!”   唯安抿嘴偷笑,小屁孩,说睡幼稚?   唯安挂断电话后,就去浴室洗了个澡。   她坐在浴缸边缘,小腿搭在浴缸上,十分艰难的给自己冲了一个澡。   等她万分艰难的起身穿好浴袍,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敲门。   唯安疑惑的皱了皱眉头。   她没有叫客房服务,登记住房的时候也没有对前台说过什么。   那么…敲门的人是谁?   她穿好拖鞋后,拿起浴室门边的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后,“谁?”   门外是个女人的声音,轻轻袅袅的的传进来:“傅唯安,是我。”   傅唯安搭在拐杖上的手指猛地蜷缩起来。   肖蔷薇。 第256章 沈先生说傅小姐您会喜欢   沈先生说傅小姐您会喜欢   傅唯安将门拉开,一只手抓着门把,另一只手撑在门框上,一副不让人进门的架势,眼神略微冷漠的看着门外的人。   肖蔷薇见状,摘下墨镜冷笑,她最看不惯的就是傅唯安的态度,明明她才是错了的那个人,偏偏云淡风轻,好像所有的事都与她无关。   她看着傅唯安压在门上的手,“怎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有什么话就在这说。”她不在剧组里好好拍戏,居然找到这里来了。   肖蔷薇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一头扎进剧组里,吃苦耐劳,她能站在今天这个位置上,不全靠尹望秋的力捧,还有她的敬业。   能让她打破自己的原则,这让唯安很意外,但想了又想,又是意料之中。   因为肖蔷薇是真的爱惨了尹望秋。   否则当年她和尹望秋的婚期都定下来了,肖蔷薇还守着和尹望秋的孩子,痴心不改。   一个女人连自己视为命根的事业都不顾了,如果她不是爱惨了尹望秋,又何以至此?   大概是今天上午她从台上摔下来,尹望秋当着众人的面将她抱走,让肖蔷薇心生不快了吧。   唯安无意惹出这些事来,可肖蔷薇要是抓着这个不放,那她也不会任由人欺负到头上来。   肖蔷薇把玩着墨镜,慢悠悠的抬起眼睛,眼神里充满了警告,“我要你离开剧组,离开北安城。”   离开…   好似料到她会说什么,唯安听了这话连眼神都未动半分,压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不可能,如果你来这里只是为了劝退我的话,那就恕我不奉陪了。”   唯安后退一步,准备关门。   肖蔷薇却突然伸出手,手臂直接卡在门缝上。   唯安脸色一变,立即松手,“肖蔷薇,你疯了!”   肖蔷薇的手腕被门边压了一道很深的痕迹,在纤细白嫩的手腕上尤为明显。   可她真的不怕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轻松将门推开,“我还有话要说。”   傅唯安的眼神从她的手腕划过,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傅唯安,离开这里,因为这是你欠我的!”肖蔷薇低吼道,她压抑着情绪,眼眶却红了一圈。   “你在怕什么?”傅唯安冷静的看着她,“如果你担心我再抢走尹望秋的话大可不必,不是我的,我傅唯安不稀罕。”   冷汗顺着背心滑落,肖蔷薇手指紧握成拳,若不是化了妆,定能看出她的脸色苍白。   怕…   她怕什么?   就在内心深处的阴暗角落,好像有什么答案在蠢蠢欲动,几乎要冲破阻碍!   她定定的看着傅唯安,冷笑:“谁知道你还有什么手段?不是对自己的能力感到骄傲吗?当年能抢走望秋,多亏你的锄头挥得好?”   唯安的眉心闪了闪。   这话听起来很耳熟。   傅唯安将这话在脑海里滚了一圈,确定是在左明的医院时,面对左明的明嘲暗讽,她对左明说的。   原来,左明都告诉她了。   六年前左明就喜欢在肖蔷薇身边鞍前马后,他对肖蔷薇是绝对的衷心。   肖蔷薇嗤笑,“怎么,是不是觉得这句话很熟悉?傅唯安,你真是恬不知耻!”   唯安不想再跟她废话下去,“第一,现在是剧组工作时间,回去好好演你的戏,第二,我不会离开北安城,第三,我回来不是因为尹望秋也不想再和你们有任何的瓜葛,如果你听懂了的话,就请离开。”   “好,我希望你记住今天所说的话。”肖蔷薇转身,眼神闪过一丝狠厉的精光。   傅唯安,如果你再越过雷池半步的话,就休怪我了!   她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尹望秋对她关爱如初,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傅唯安杀了回来,她绝不能坐以待毙!   离开酒店大门,肖蔷薇一边走向自己的车一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我要傅唯安这六年来的全部资料!”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肖蔷薇顿了一下,拉开车门坐进去,半眯着眸子,神色冰冷,“越快越好。”   挂了电话,助理小艾又打了个电话过来。   “肖姐,你去哪了?”   肖蔷薇将双眸间的冷意敛了敛,戴上蓝牙耳机,“我在外面。”   “你不是说不舒服要休息一下吗,怎么出去了?”   肖蔷薇单手握着方向盘,微微一笑:“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出来见一个老朋友。”   呵…老朋友。   她和傅唯安这辈子只可能是宿敌,永远都不可能是朋友。   回到房间之后唯安躺下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下午四点多,她拿出谢林整理的材料认真的过了一遍。   她看得入神,全然忘记时间,连天黑了都没察觉到,直到听见一道敲门声。   她有些烦躁的站起来,拿起拐杖去开门。   没想到,门外站着的居然是酒店的服务员。   她看着服务员摇头,“我没有叫客房服务。”   “傅小姐,这是您的晚餐。”服务员抬了抬手,他的手上拎着一个保温食盒。   “对不起,我没有叫餐,你可能送错地方了。”唯安对服务员颔首,准备关门。   可接下来服务员的一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劈了下来,脑海一片空白。   “是一位沈先生给您点的餐,他说傅小姐您会喜欢的。”   唯安的脸色倏然一白!   酒店房间外的走廊很深,傅唯安站在幽深的走廊里,觉得有一股阴冷的风吹了过来,像午夜幽灵冰凉的手摸过她的脖颈。   她忽然一颤抖,在服务员异样的眼神中接过食盒,回到房间。   房门关上的一瞬间,她双腿发软,拐杖也随之掉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   她惊慌的反手将房门反锁上,心跳过快,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有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她紧紧的束在里面。   她自小就有心脏病,虽然儿时经过心脏外科圣手的救治,二十多年来没有再发生过什么意外,但是她的心跳一旦加速,身子就会跟着出现疲惫的症状。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劲来。   连拐杖都不拿了,提着食盒一瘸一拐的走向沙发。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的食盒发呆。   食盒的盖子盖得密不透风,可唯安还是隐隐闻到里面菜肴的香气。   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装着的是那些菜。   她深吸一口气,才打开食盒的盖子。   果然,都是她喜欢吃的菜,样式都做的很精美,想必是点餐的人特地吩咐过的。   看得出来,是个生活过得很精致的人。   这么一盒美味佳肴,唯安却无半点胃口。   只喝了点汤,其余的菜都没有碰过一下。   晚上她又在研究电影,还有明天要拍摄的内容。   夜深了,她按亮手机,看着手机屏幕上笑靥如花的自己和另一个年轻的女孩。   房间柔和的灯光都跑进她的眼睛里了,她看着女孩,心都被揉成一团,柔柔的笑着说:“放心吧。”   唯安在酒店里住了三天,期间每餐都有服务员给她送饭,每天给她送换洗的衣物,她去医院换药,也有专车接送。   她没再问服务员,也知道都是什么人安排的,她没表示过拒绝,甚至没在服务员面前表露过一丝不快的情绪。   而尹望秋,就真的像遵守约定一样,不再涉足到她的生活当中。   这是唯安乐见其成的。   等电影拍完之后,她和尹望秋就真的彻彻底底的没有瓜葛了。   在酒店住了三天,小腿的情况好了一些,是时候回去剧组了,而她准备先回去看看小乖。   她和小乖还从来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三天,她真的很想小乖。   酒店的服务员打算送她回去,唯安却已经通过滴滴叫了车。   车子先带唯安去买了小乖最爱吃的凤梨酥,又恐孩子吃多了不好,唯安只买了几块,还有一盒是带给孟阿姨。   车子停在公寓外面,公寓路口有两个石墩,轿车过不去的。   唯安下车,慢慢的朝自己的小楼走去。   却远远的看到一个穿着白衬衣黑西裤的男人站在她家楼下。   他低着头,背对着光的脸色有些阴沉,看不太清容貌,而他的脚边已经落了好几个烟头,看样子像是在等什么人。   天生敏锐的男人,在察觉到异样的目光时,如猎豹一样,猛地抬起眼来。   四目相对,唯安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第257章 你还想绑架我吗?   你还想绑架我吗?   唯安远远的看着那个男人,微微蹙了一下眉头,双眸间浮动着隐隐的怒气。   他来做什么!   只是一瞬间,在男人踩灭烟头朝她走过来的时候,她就将情绪掩了过去。   在男人走近她时,她凉凉的问道:“今天难得的周末,大热天的,陆大少不在家里陪你的娇妻乖儿,跑来我这做什么?”   “我问你,苏乐呢?”陆明泽开门见山,一身的烟味。   唯安怔了怔。   陆明泽的气场太过强大,过去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已经不见了,如今他坐稳陆氏,已经不需要韬光养晦了。   “我不知道,我已经很多年没跟她联系上了。”唯安就这样直接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却。   陆明泽冷锐的眸子看着唯安略显苍白的脸,她眼神不动分毫,说话的时候也没有丝毫的闪躲,不像是在撒谎,但他就是不相信她的话。   “你是乐乐最好的朋友,你不可能知道她的下落,傅唯安,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早点说出她的下落!”   “乐乐?”唯安撇开视线,眼圈微微泛红,凉凉的笑了出来,“你有什么资格这么叫她,别忘了陆大少,当年是你为了陆氏抛弃了苏乐,你已经坐稳江山,妻儿在旁,凭什么你得到一切的时候,还敢惦记着苏乐!”   陆明泽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紧绷的骨节泛着青白的寒意,“这是我和她之间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外人过问,我只问你苏乐现在在什么地方,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唯安冷声道:“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苏乐在哪里,你这么神通广大的话,自己去找!”   “我找不到她。”过了良久,陆明泽开口。   唯安愣了一下,她抬眼看着陆明泽脸上怅然落寞的神情,愣了一下。   在她的印象里,陆明泽一直是个骄傲的人,他从不轻易低头,唯独得到陆氏那件事,过去那么多年她从来没见过他的脸上流露过这样的神情。   可是一想到苏乐,她又将视线挪开不再看他,漠然道:“我真不知道她去哪里了,你回去吧。”   “我不信!她写的剧本正在被拍成电影,而你又在这个节骨眼上回来,当了电影的副导演,我不信这是你个人的想法,一定是苏乐让你替她好好盯着,你一定见过苏乐,你一定知道她在什么地方,现在你不说,可以,我有的是时间等你开口!”   陆明泽眸光坚决,忽然一挥手,唯安警觉的意识到情况不妙。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停在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下来五个黑衣人,他们身形高大魁梧,将纤弱的傅唯安围在中间。   唯安咬牙:“陆明泽,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还想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我不成?”   陆明泽的手抬了一下,那五个黑衣人就停止向前,他看着傅唯安,“只要你说出苏乐的下落,我可以立马放你走。”   “你要我说多少遍才肯相信,我不知道苏乐在什么地方,就算你将我绑走,我也不知道!”   “唯安…”忽然不远处有人叫了一声。   傅唯安回头,叫她的人正是孟阿姨。   孟阿姨手中提着附近超市的购物袋,看样子是去买东西了,而她的手正牵着一个小女孩,正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看着她,半张开的嘴僵硬了几秒,又闭上了。   再次开口,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安安阿姨。”   唯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是她之前和小乖约定好的,在外面,小乖不能喊她妈咪。   “唯安,他们是什么人?”孟阿姨紧紧牵着小乖的手走向傅唯安,眼神警告的看着陆明泽和他带来的哪几个保镖,“你们是什么人!”   傅唯安不动声色的将孟阿姨挡了一下,侧着身,将小乖也挡在后面。   她回头,神色轻松的说:“是位老朋友,没事的孟阿姨,您先回去吧。”   小乖被挡在身后紧紧咬着下唇,想伸手去拉扯唯安的衣角,却因为唯安的一个眼神瞟过来又将手收了回去,委屈巴巴的看了她一眼,最后索性转头不看唯安,扒拉着孟阿姨的手。   “回去吧,没事的。”唯安又说了一遍。   孟阿姨狐疑的看了陆明泽一眼,对唯安点了点头,牵着小乖走了。   陆明泽的目光下意识的朝着那个半点大的孩子看了一眼。   “陆明泽,”唯安开口,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两人视线对上,余光里小乖和孟阿姨已经上了楼,她继续说道:“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我真的不知道苏乐的下落。”   陆明泽显然还是不肯放弃,“那就麻烦你跟我走一趟了,什么时候想起来了,我什么时候才放你走。”   “陆大少莫不是忘了,我现在是电影的副导演,我已经跟剧组的人说过,明天一大早就要今晚要过去,如果我一直不出现的话,他们会找我,他们找不到我,说不定就传到尹望秋的耳朵里,到时候的局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陆明泽冷笑,“你还真会往自己的脸上贴金。”   陆明泽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是她傅唯安不知自己的斤两,竟然会认为尹望秋会因为她的事对陆明泽大动干戈。   要知道,陆明泽,尹望秋和左明是多年的好哥们,他们不会因为一个女人置气,更不会为了傅唯安这个已经与尹望秋没有关系的女人而坏了感情。   傅唯安轻笑着摇摇头,“是,我在他眼里是不算什么,可这部电影对肖蔷薇来说有多重要,我不相信以你们一群人的关系会不清楚,不过你最好是不清楚,否则知道实情还将我软禁起来的话,尹望秋会有多生气,你比我了解。”   “刚刚叫你的那两个人跟你什么关系?”忽然,陆明泽将话题转移。   唯安的心紧了一下,面不改色的说:“只是相识的邻居而已,你不会连这点小事都要管吧。”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警察的哨声!   哔哔——   三五个警察沿着鹅卵石的路冲了过来,“都给我站着别动!”   为首的警察眼神锐利的环视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陆明泽身上,吓了一跳,“陆…陆总?”   怎…怎么会是陆总?   他明明接到电话…   陆明泽嗯了一声,“你这是什么意思?”   大夏天的,警察的冷汗都流了下来,“我们接到电话,说是小区内有人闹事,所以…所以前来看看,我怎么也没想到是陆总您在这,冲撞了您,真是抱歉。”   唯安皱了皱眉。   陆明泽抬了抬手,那几个保镖又往后退了几步,他无意闹出什么事出来,如今连警察都出动了,事情的确不好收场。   他转身,对傅唯安说:“我还会再找你的。”   只是在陆明泽转身走了一步的时候,傅唯安开口道:“我也很想知道乐乐在什么地方。”   陆明泽的脚步只是一顿,一句话也没说。   警察和陆明泽都走了,唯安才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着手上提着的凤梨酥,叹了一口气,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才转身上楼。   到孟阿姨家,孟阿姨赶忙将她拉到一边,压低嗓音问她:“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把你怎么样了?”   “没事的孟阿姨,刚刚警察来了,他们就走了,谢谢您报的警。”唯安微笑道。   “我一看就觉得不对劲,还好那些警察速度快,唯安,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孟阿姨不放心道。   唯安摇头,“不是什么大事,没关系的。小乖呢?”   孟阿姨指着沙发的方向,“你自己过去看看吧。”   唯安绕过隔断,一边走一边喊着:“小乖,妈咪回来了。”   小乖明明听到她的声音了,却一动不动的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她,双手环胸,噘着粉嘟嘟的嘴唇,一副我很生气你不要跟我说话的架势。   唯安好笑的坐到她的身板,“哟,这是谁惹我们的小祖宗生气了?谁啊,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谁知,刚刚还在生气的小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吓了唯安一跳。   她赶忙将孩子抱进怀里,“怎么了,小乖?”   小乖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揪着她的衣领大哭:“有坏人要欺负妈咪,妈咪不让小乖保护,呜呜呜…坏人!”   原来是这样…   唯安松了一口气,紧紧搂着她,“不是,他们不是坏人,而是找妈咪问问题的,小乖不怕。”   小乖将脑袋抬了起来,眼角还挂着泪水,“真的吗?”   “你看妈咪不是没事了吗,嗯?”   小乖这才从她的怀里坐起来,抬手紧紧搂着她的脖子,歪着脑袋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   “你看,妈咪给你带了好吃的,小乖还要不要呢?”唯安将凤梨酥提了起来。   小乖眼睛一亮,毫不留情的松手,转身,拍手叫好,“哇,是凤梨酥!”   有了吃的东西,小乖很快就忘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扒了一小块喂唯安。   唯安陪了她一会儿,吃过晚饭后才动身去剧组。 第258章 她都已经被赶出傅家了   她都已经被赶出傅家了   陆明泽和左明相约到老地方喝酒,刚好肖蔷薇也在附近,她的戏份又在明天早上,所以也过来坐坐。   说是过来坐坐,她也没喝多少,只喝了一杯,就坐在那刷微博。   陆明泽一连灌了好几杯酒,左明连忙拦了一下,握着他手里的酒杯,“这叫喝酒?我看你是来买醉的!”   肖蔷薇抬眸看了一眼,挑眉,“是啊,怎么了?”   陆明泽抬起另一只手将左明的手抓开,继续喝了两杯,烦躁的将酒杯丢到桌上,抬手搓了一把脸,“我没事。”   话音刚落,就听包厢外面的人喊了一声尹总。   “你叫他了?”陆明泽放下手,看着左明。   左明摇头,“前段时间他不是喝的胃出血了吗,我哪里还敢叫他,而且我听说他晚上有饭局。”   门打开,穿着白衬衣的尹望秋走了进来。   肖蔷薇一脸惊喜的看过去,正打算叫他。   左明先叫了一声:“你不在饭局,怎么来这儿了?”   尹望秋没说话,而是朝陆明泽走了过去,脸上的神情说不上阴郁,可也不如平时的友善。   肖蔷薇也察觉到有些不对劲,“望秋,你怎么…”   “你下午去找她了?”尹望秋看着陆明泽,质问他。   “呵…”陆明泽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轻轻一笑,他捏着酒杯摇了摇,“我还以为发生什么了,就为了这事?”   “动手了吗?”尹望秋继续问他。   “带了几个人本来打算带回去慢慢跟她耗,后来警察来了…”   尹望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谁允许你去找她?”   陆明泽眉头一蹙,好笑道:“不是吧望秋,你为了一个傅唯安跟我生气?嗬,看来我还是高估了傅唯安的骨气,她居然找你打小报告了,这个不省油的灯!”   尹望秋却伸手将他手里的酒杯夺过来,砸到地上!   玻璃碎裂的声音落下后,整个包厢都沉浸在一种诡异的安静中。   尹望秋这个人,平时清清冷冷的,但对他们几个朋友是真的没得说。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当面发火,甚至到扔酒杯的地步。   包厢里的人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他的怒意。   左明求助的看了肖蔷薇一眼,却瞧见肖蔷薇看着尹望秋的侧脸,咬着下唇,一副隐忍的模样。   这一下,陆明泽连笑容也敛去了,他站了起来,“望秋,你跟我来真的?那个傅唯安已经被傅家赶出家门了,再没有曾经尊贵的身份,况且,你们都已经没关系了,你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女人,对我发火?”   尹望秋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小题大做,冷沉的脸色悄悄有着缓和下来,只是在听到陆明泽后半句话的时候,眸间隐隐闪动着怒意。   “这是我和她的事情,你不用管。还有,你如果要找苏乐的下落自己去找,别再去找她的麻烦!”   陆明泽还想说什么,余光瞥见坐在一边脸色不大好的肖蔷薇,话在嘴边绕了一下,提醒他:“蔷薇还在这,你这样兴师问罪什么意思?”   尹望秋这才看到坐在沙发那边的肖蔷薇,皱眉,但语气比对陆明泽要好了太多,“你明早不是有戏要拍吗?”   肖蔷薇怔了怔,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过了几秒才撇开视线低着头,说:“嗯,那我先回去了。”   她低着头,所以尹望秋没有看到她湿了的眼眶。   纤细的手指渐渐收了起来,捏握成拳。   他居然…   为了傅唯安来找他最好的兄弟兴师问罪,更是丝毫不顾及她的颜面?   况且,傅唯安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伤到,他就如初大动干戈,要真的有什么,她都想象不到他会发多大的火。   她突然觉得无地自容,想急着离开这里。   只是当她右脚刚跨出去的时候,尹望秋却走过来,说:“我送你。”   尹望秋是自己开车过来的。   他平常很少自己开车,都由司机来开。   想必是一听到陆明泽去找傅唯安麻烦,所以迫不及待的就要来兴师问罪了。   一路上,肖蔷薇都没怎么说话,尹望秋不是个话多的,平常两个人单独相处,话题一般都是肖蔷薇提起的。   她不说话,车里就显得十分安静。   酒吧离剧组下榻的酒店并不远,车子就快到酒店的时候,肖蔷薇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想去片场,有个问题要咨询一下导演的意思。”   尹望秋嗯了一声,调头去片场。   等绿灯的时候,尹望秋抿着唇,冷硬的下颚线条微微绷着,好似气还未消。   忽然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搭在他的手上。   他下意识的要抽回手,肖蔷薇却大胆的抓住他的手指,低着头,说:“望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心里有傅唯安的话,我可以主动退出,我保证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   尹望秋没收手,也没有回答她什么,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眼。   当红灯跳到绿灯时,他才缓缓开口道:“不要想太多,好好拍戏。”   肖蔷薇微微一愣,抬眸看着尹望秋的侧脸。   尹望秋是个聪明人,是聪明人中的佼佼者,不可能没有听出她问题里的试探。   他居然没有否认他们现在的关系。   心里略微舒坦了之后,她就将手收了回来,刚才碰过尹望秋的手心一片潮热,心跳的也很快。   她将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嘴角漾开一丝笑意。   “望秋,我思来想去还是决定生日当天就在剧组里过,等杀青的时候,再好好宴请业界的朋友,这样也不影响电影的拍摄,你觉得怎么样?”   原本定的就是生日那天办个隆重的派对,然后再当着众多媒体的面向尹望秋表白。   她和尹望秋这么多年,可以算得上水到渠成,她有把握,尹望秋一定会答应。   可现在出了傅唯安这个变数,她又不太确定了。   一想到刚才尹望秋发怒质问陆明泽的样子,她的心里就一阵阵的泛酸。   尹望秋没有察觉到她的小心思,轻抿着的唇松开,说:“你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想好了在哪里办告诉童秘书一声,叫他来安排。” 第259章 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一丝蛛丝马迹都没有   车子停在片场附近的停车场上,肖蔷薇下车,对尹望秋说:“等下我叫助理过来接我就可以了,你回去路上开慢点。”   尹望秋点了一下头。   他在车里坐了一会儿,觉得有点头痛,熄了火,拿起置物盒里的烟和打火机下车。   他靠着车门,修长的腿随意搭着,低头点烟,烟雾升腾,将他那双黝黑漆沉的眸掩得若隐若现。   他抬眸看着片场的方向,眸色又暗了几分。   与此同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   一串不同寻常的电话号码。   拇指滑动,接起,电话那头是处理过的声音:“抱歉尹先生,英国那边查不到傅唯安的任何资料。”   电话那头的是国际地下组织,SJ,一个专门查询这世间难以查询的资料的神秘组织。   普通人就连他们的联系方式都找不到,就如同传说那样不可企及,更遑论要他们调查什么人了。   尹望秋是通过一些门道才找上这些人的,价钱更是七位数起跳。   听到对方说调查不到,尹望秋微微一愣,声音冷了下来,“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他之所以知道傅唯安之前在英国,是因为她在资料上自己填写的,而且他去调过机场的监控,傅唯安当初就是乘坐英国飞往北安城的航班。   所以,他唯一的突破口就是英国。   电话那头的人开口道:“是的。”   挂了电话后,尹望秋陷入了沉思中。   一个人存活于世就必定会留下痕迹。   除非,傅唯安所有的资料都被人刻意抹去了。   连SJ组织都查不到痕迹的手法,就连尹家都做不到如此滴水不漏,那对方会是谁?   尹望秋掐灭烟头,眸色一片冰凉。   傅唯安…   “你说什么?”肖蔷薇走到角落处,接了一个电话。   “我查不到傅唯安的任何资料。”   肖蔷薇不相信,“怎么可能会查不到?”   “肖小姐,我已经尽力了,的确是查不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肖蔷薇怒道:“废物,那我找你有什么用?”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的话,可以找SJ的人帮你查。”   肖蔷薇冷冷道:“什么SJ,给我联系方式。”   “对不起,我没有联系方式,SJ是国际神秘组织,不是我这种私家侦探可以攀上关系的,您有门道,兴许能问到联系方式,不过…他们要价高的离谱,是我的20几倍起跳,如果您有钱,可以试一试。”   肖蔷薇的眉心跳了跳。   20几倍…   怎么不去抢?   一个傅唯安,还轮不到她这么大出血!   肖蔷薇进去找谢林的时候,谢林正在和傅唯安说话。   她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你还是坐着吧,今晚的戏我已经搭好了,演员们也都就位了,你就在旁边看着就行。”   傅唯安抚额无奈的笑道:“我的腿已经没什么事了,又不是断了。”   “废话少说!”谢林懒得理她。   “导演!”   谢林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肖蔷薇一身淡蓝色长裙朝他走来。   “嗯。”谢林淡淡的应了一声。   肖蔷薇走到他面前,余光瞥了傅唯安一眼,后者正单手托腮,翻阅剧本。   “导演,我想明天早上的戏加一个镜头,是我临时想出来的,我觉得会更有效果,我说给你听。”   谢林一向很赏识有才华肯深入分析剧情的演员,听她这么说,一时也来了兴趣,让她继续说下去。   只是当她说完的时候,谢林陷入漫长的了沉思中。   “这个镜头恐有不妥。”忽然,旁边的傅唯安开口道。   她站起来,走到他们身边,“对不起,我不该插入你们的谈话,但关乎到电影,我也有权发声。”   谢林点了点头,表示许可。   肖蔷薇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快的就被否决,心中隐隐有些不快,再加上否决她的人是傅唯安,这就更令她恼怒。   连带着说话的语调也拔高了几分:“傅导到底是新人,恐怕还不能很好的掌控电影剧情的需要,还是让谢导来判断吧。”   傅唯安看向谢林。   谢林半眯着眼睛思忖片刻,拿定主意道:“蔷薇的这个想法的确不错,但在当时的那个情境下,可能会有所冲突,唯安和我想的应该差不多,不如明天先试拍一次,让我们看看效果如何。”   傅唯安思量再三,点头说:“好。”   “蔷薇呢?”   肖蔷薇到底是资深一线演员,不会因为个人的恩怨在电影上意气用事,左右想了想,也觉得可以接受,“可以,我没问题。”   马上下一个镜头就要开拍了,导演组的各就各位,谢林也去忙活了。   肖蔷薇的助理还没来,就在一旁看其他演员的拍摄。   唯安坐了一会儿,起身去了一趟卫生间。   这部电影的背景是民国时期,所以今晚的拍摄是租来的一栋老宅。   入了夜,除了片场之外,其余的地方灯光都不算太亮。   唯安遗传了母亲的夜盲,光线太暗的地方,她看不大清楚。   树影婆娑,视线就更不清楚了,她掏出手机沿着记忆里的路线去卫生间。   好在卫生间里的灯很亮。   等她出了卫生间,远远的一个剧组里的同事跑过来。   女同事捂着肚子,脸色不好的说:“傅导,我突然肚子好疼,想去一趟卫生间,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竹篮放回到道具室里,拜托了。”   唯安连忙接过竹篮,点头说:“你快去吧。”   道具室离卫生间并不太远,是这栋老宅后来为了供剧组方便另外开辟出来的,在偏厅里面。   唯安拿出手机照亮前方的路,走到偏厅,进去门口挂有道具室三个字的房间将竹篮放好。   只是好巧不巧的一阵风刮了过来,猛地将门给关上了。   哐当一声,隐隐约约,还有金属落下的声音。   唯安并没有注意到,放好竹篮后,才转身去开门。   忽然她的脸色一变。   她抓着门把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扯,可门却纹丝不动,她用力拉扯只听见门外面的锁发出哐哐当当的声音。   门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第260章 沈隽   沈隽   她刚刚过来的时候这边明明没有其他人,门怎么会被人从外面锁上呢!   来不及多想,唯安用力拍着门,大喊:“我还在里面,帮我开开门!”   “有人吗?有人吗!”   可回答她的只有安静,连脚步声都没有。   “有人在外面吗?”   突然,道具室的灯灭了!   唯安的心一下揪了起来,她从小就怕黑,又胆小,此刻四周一片漆黑,大脑忍不住就要脑补那些可怕的画面。   她的手心出了一层冷汗,手指猛地握了一下,指甲掐进手心的嫩肉里,一阵刺痛的感觉让她堵在嗓子眼上的一口气松了出来。   恐惧令她的反应慢了大半拍,这才想起要拿出手机打电话给剧组的同事来开门。   谁知,屏幕刚亮起,手机就嘟嘟震动了两下,然后屏幕一黑,一个光圈在黑屏上打转,直至消失。   屏幕彻底黑了!   背心都被冷汗濡湿了,唯安的心跳的频率快得有些离谱,脸色越来越不好,她紧握着手机,手指冰凉无力。   一个黑暗的画面从脑海中一闪而过,慢慢的,在黑暗之后,一片刺目的血红,刺鼻的血腥味令人作呕,那倒在血泊中的女人,无助的向她伸手。   “救救…救救我的孩子…”   唯安脸色惨白的看着那个女人,为什么…为什么?   ——“傅小姐,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警察冷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肖小姐重伤昏迷不醒,胎死腹中,您涉嫌故意杀人,我们有权将你逮捕!”   ——“安安,你放心,爸爸和弟弟在回来的路上,妈妈在这陪你等爸爸。”   母亲明明着急又担心,却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还躲开脸默默擦眼泪。   “我相信你,不会做这种事,妈妈相信你!”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耳朵里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她的白色连衣裙上沾了大块的血迹,血迹干了,呈现出暗红色的,隐隐还有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她就坐在那,话也不说,任由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   审讯室外面不知道是谁大喊一声,乱哄哄的朝着这边跑来,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撞进来。   是父亲的助理张宋,他神情惊恐——   “夫人,小姐,总裁和少爷搭乘的飞机失事了!”   母亲当场晕过去,张宋的声音像从遥远的地方被风卷着灌进她的耳朵里——   “美国那边天气不好,航班已经停了,但是总裁不放心小姐的事…”   弟弟双目猩红的将她拦在傅家大门外,他穿着黑衬衣,胳膊上绑了黑纱。   她摇摇晃晃的跑过去,疯了一样拉扯他,“傅瑾和,你为什么穿成这样,谁允许你穿这样,你给我脱了,脱掉!”   “是你执意要嫁给那个男人,否则就不会发生今天的悲剧,傅唯安,是你害死了爸和瑾睦!妈才会疯!以后傅家没有你这个女儿!”   …   刚拍完一个镜头,谢林喊了暂停,他和演员沟通了一下,便叫对方自己琢磨琢磨,然后回身到座位上拿水杯。   一边喝水,一边往旁边瞥了几眼,没见到肖蔷薇,大概是回去了,他不冷不淡的问旁边的人,“傅导呢?”   一个年轻的女孩说:“去卫生间了吧。”   谢林便不再问。   只是等到第二个镜头拍完了,傅唯安还是没有回来。   “傅导呢,还没回来?”谢林忍不住再问道。   这都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   就算是生孩子都该出来了!   “我刚刚让傅导帮我拿东西去道具室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那。”   谢林想到她腿脚不方便,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发个微信问她。   【谢林:在哪?】   可是消息发出去后,就像石沉大海。   傅唯安一直没有回复。   “怎么回事?”   就在谢林准备叫人去看看的时候,忽然一道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谢林回头,尹望秋的目光冷得可怕,那神情像是要将人生吞活剥了一样。   在场的人出了谢林之外,其他人都面露惶恐的喊了一声尹总。   尹望秋走到谢林面前,问他:“谢导,你们在说傅导怎么了?”   谢林大概说了一下,“应该在道具室那边,我正准备叫人去看看。”   “不用,”尹望秋抬了一下手,叫那个准备去道具室的人停了下来,他往前走两步,说,“没必要兴师动众,你们忙你们的事。”   那人回头看了尹望秋一眼,再看谢林一眼,谢林摆摆手,叫他回来。   尹望秋昨天来探班,被肖蔷薇拉着在这栋老宅逛了一圈,他的记忆力一向惊人,走过一遍的路就能清楚的记得。   只不过等他找到道具室的时候,里面是一片漆黑。   在他印象里,傅唯安胆小怕黑,而且她遗传了她母亲的夜盲症,黑漆漆的房间,她怎么可能会在里面。   而且房门也上了锁,只不过钥匙还插在锁眼里。   明显是没人的。   他皱了一下眉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找到这个地方来,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到片场来。   傅唯安,那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他为什么还要关心她?   就在他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忽然那间上了锁的房间里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那声音太过微弱,细微到如果不是周围太过安静,而尹望秋驻足下来辨别的话,根本就察觉不到。   尹望秋的心脏像是被用力敲了一下!   他迅速扭动钥匙将锁打开,推门进去,里面还是一片漆黑,“傅唯安!”   黑暗里,没有人回答他,但仔细听还是能听到有人的喘息声。   他后腿一步,手指发抖的拍了一下开关板,灯亮了。   傅唯安整个人缩在角落里,跪坐在地上抱着头,单薄的衬衣被汗水濡湿了大半,整个人都在发着抖。   刚刚听见有人喊她的名字,她恍惚以为是幻觉,直到灯亮了,光明驱散黑暗,将那些可怕的画面都赶走了,她才睁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来人的方向。   居然是…   她的眼睛湿漉漉,又红又肿,因为她的脸色过分苍白,而显得十分诡异,唇瓣半开着,似乎想喊他的名字,却是半晌都发不出一个字出来。   她只好动一动身子,准备从角落站起来。   却是突然身子一歪,倒了回去。   黑暗里她随便躲了一个地方,没发现边上还放着一根古代兵器,长矛,随着她转过身来的动作,那根长矛摇摇欲坠!   “小心!”   在唯安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一道身影朝她飞扑过来,将她紧紧揽进怀里。   尹望秋的脸色都是铁青的,“莽莽撞撞的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傅唯安张口想说自己是来放东西的,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尹望秋将傅唯安抱进车里,正准备松手去开车,昏迷过去的傅唯安却喃喃的说了一句什么。   他听不清,又凑近了一点,才听见傅唯安嘴里说着两个字,很模糊,仍然听不清。   不再管她,尹望秋关上车门后,到前排去开车。   他开车到最近的一家医院,医生给傅唯安做了个简单的检查,询问她是否有什么病史。   “小时候有过心脏病,手术后一直没再犯,不过情况危急的时候,会出现心悸的症状。”尹望秋毫不迟疑的说完这些话。   反应速度之快,就像过去时常重复过一样,不知情的人,会以为他们关系非浅。   不过医生听了他的话后,摇摇头,神情凝重的说:“如果这是这个问题应该不至于啊,还有其他吗?”   尹望秋的薄唇抿了一下,想起几天前她从片场的台子上摔了下来,送到左明医院的时候,左明问她怎么能摔成那样,当时傅唯安告诉左明是因为贫血。   如今细想她当时的神情,像在搪塞左明。   他的目光从傅唯安苍白的脸上掠过,蹙着眉对医生说:“给她做一个全面检查。”   医生和护士去做准备,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尹望秋和昏迷的唯安。   “沈隽,沈隽…”   傅唯安额头冷汗直冒,嘴里喃喃着什么。   尹望秋弯下身子,凑近听。   这次,尹望秋听清楚了,傅唯安说的是沈隽。   像是一个人名。   沈隽…   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到过。   “尹总,我们去给这位小姐做检查。”医生推开门进来说道。   尹望秋回头看了一眼,直起腰身,点了点头。   傅唯安被推去做检查,很快,童秘书也来了。   尹望秋的脸色实在说不上有多好,童秘书不敢问他傅唯安的情况。   只是想起另一件事情,犹豫着告诉了尹望秋:“尹总,傍晚傅小姐被陆总的人拦下来之后,其实在小区附近还有一队人马,他们正准备出手,看样子是要帮傅小姐,后来警察来了,他们才收手了。”   “什么人?”尹望秋眉心微锁。   童秘书神情凝重的摇头,“不知道,其中有外国人,像雇佣兵。”   尹望秋目光盯着那扇关着的门,在听到雇佣兵三个字的时候,倏然转过头来,脸上神情出现一丝的难以置信。   “你说什么?” 第261章 是你什么人?   是你什么人?   当护士将抽血的针扎进傅唯安在手臂时,她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她睁开眼睛,满目刺眼的光让她不得不重新闭上眼睛。   “傅小姐,你醒了。”医生走过来。   白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标准的里医生的面孔,而她现在是在医院里?   傅唯安的心一下子警觉了起来,“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阵细密的疼痛从手臂处传来。   她呲了一声,低头一看,手肘窝被扎了一根细小的针管,而静脉的血正沿着那根针管流到试管里,这会儿的功夫,几乎取样成功了。   “傅小姐,现在身体很虚弱,尹总让我们给你做一个全身检查,你先不要乱动,很快就…”   全身检查!   傅唯安的身体一僵,脸色比之刚才更加苍白了。   她忽然从床上翻起来,用尽全力的将那根针管扯破,原本已经取样成功的试管也被她一并打落在地,鲜血泼了出来,她看得一阵头晕目眩。   “傅小姐,你!”医生恼道,他就没见这么抗拒的病人。   傅唯安跌跌撞撞的站起来,一只手按在架子上,另一只手紧攥着拳压在受过伤的那条腿上,手心里一层黏腻的冷汗。   她急促的呼吸几下,缓缓抬眼看着医生,坚持道:“我没病,不需要做检查。”   “可是你的身体很虚弱。”医生不肯让步。   “我说了我没事!”傅唯安倏然拔高嗓音。   她冷淡的看了医生和护士一眼,让原本想要上前将她按回到病床的护士心生畏惧,不敢上前。   房间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在外面的尹望秋。   他推门进来,入眼的是背对着他站在人前的傅唯安,还有一地的狼藉。   舒朗的眉紧紧皱了起来,厉声问:“傅唯安,你在闹什么!”   傅唯安按在架子上的手紧了紧,她缓缓转过身,面对着尹望秋,摇头,“我没事,他们非要给我做检查,我有权利拒绝不是?”   “是我要求他们给你做检查的,现在给我乖乖躺回去!”   说着,尹望秋就走过去钳住傅唯安的胳膊,她身体虚弱,他轻而易举的就将她按坐到病床上。   傅唯安挣扎着起来,可尹望秋的手就像紧紧烙在她手臂上,怎么甩都甩不开。   “尹望秋,我说过了我不需要检查,你怎么变得这么多管闲事?”   傅唯安在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要多厌恶就有多厌恶,她的嘴角勾起的嘲讽像一根针一样,扎进尹望秋的眼睛里,他似乎怔愣了一瞬,心口处好像有什么东西灌进去,又凉又疼。   他缓缓松开手,自嘲的笑了一下,抬手轻轻一挥,病房里的医生和护士全都退出去。   童秘书自然也不敢留在里面。   当病房只剩下尹望秋和傅唯安的时候,两人相隔如此近,傅唯安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她呼吸不能,急于逃离这个地方。   “尹望秋,你放开我!”   尹望秋的身影忽然罩了下来,他将傅唯安按在床上,欺身而上。   唯安的两只手腕都被他压在脑袋两侧,一双带有红血丝的眼睛恼怒的瞪着尹望秋。   “谁是沈隽?”   忽然,尹望秋开口。   傅唯安的表情微微一愣,有一丝慌乱从她的眼底掠过。   沈隽,沈隽…   她居然在尹望秋面前说了沈隽。   怎么…   她怎么会说沈隽?   她撇开头,不看尹望秋,却被他掐着下颌逼迫她与他视线相对。   “说说看。”   “你不认识的人。”   尹望秋显然是不信,盯着她的眼睛看,“那你慌什么?”   刚才是因为尹望秋突然问起沈隽,才导致她有些反应不过来,才出现一丝丝的惊慌,此刻冷静下来后,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尹望秋,“是我的一个朋友,你何必问这么多?”   尹望秋追问道:“只是一个朋友?”   沈隽这个名字,听起来像男人的名字。   “尹总用这样的态度和手法来质问一个只是差点成为你前妻的女人,是不是太没有风度了?沈隽是我的什么人,真的和你没有半分关系。”   尹望秋不说一句话,也没放开她,而是静默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眼睛。   傅唯安的五官像极了她的父亲,又结合了母亲柔美的脸部线条,她是天生的美人,在骨,也在皮。   可就是这张脸,时隔六年,他看不懂了。   傅唯安,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秘密?   在英国被抹去踪迹,回国身后有雇佣兵暗中保护,还有一个不知什么身份的人。   能让傅唯安在昏迷不醒且情绪不稳定的情况下喊出来的人,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被尹望秋压制了这么久,傅唯安的额头早就布满冷汗,她呼吸略微急促,尹望秋才意识到什么,起身站在床边。   “做完检查再回去。”   傅唯安翻身坐起来,双手搭在床沿,手指紧紧掐着,轻轻摇了一下头,坚决道:“我只是受到了惊吓,你现在让我回家睡一觉,明天保准照样给你去拍电影。”   “电影没有你照样可以正常拍摄,要你在这里逞能?”尹望秋咬牙。   唯安抬眸看着他,虚弱的笑了笑,“那也不能白拿了尹总开的工资啊,我们又不是什么亲密的关系,白拿你的钱,我良心不安。”   “身体不好,倒是伶牙俐齿!”   傅唯安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医院做检查,尹望秋就有时间跟她耗下去。   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尹望秋的手机响了起来。   屏幕闪烁着蔷薇两个字。   那两个字就像它们本身代表的意思一样,仿佛长了刺,生生的扎在傅唯安的身上。   她挪开视线,所以没有看到尹望秋目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尹望秋走出去,将电话接起。   电话那头的肖蔷薇声音虚弱的传到尹望秋的耳朵里,“望秋,我好像吃坏了什么东西,我的肚子好疼啊…”   尹望秋皱眉,“助理呢,立刻叫她送你去医院。”   “小艾她刚刚送我回来之后就回去去了,明早再过来,这会儿我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望秋,我的肚子真的好疼啊…”   尹望秋眉头深锁着,他回头看了一眼杵在走廊垂着头的童秘书,“我现在走不开,你先给酒店的前台打电话,叫他们安排服务员送你去医院,随后童秘书就到。”   挂了电话之后,尹望秋看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冷俊的下颚线紧了紧。   他从裤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到楼梯间抽了一支烟之后,才返回病房。   只是等他开门进去的时候,那原本坐在病床上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病房的窗户是打开的,白色窗帘随风舞动。   尹望秋一个箭步走到窗前,傅唯安纤薄的身影在夜色中一瘸一拐,隐在楼下的树丛中。   男人额头的青筋暴起,握成拳头的手指紧紧捏着,咯咯作响。   好你个傅唯安!   等到那抹身影彻底消失了,他转身,给童秘书打了个电话,“到哪了?调头回来接我,一起去。”   肖蔷薇原以为只有童秘书来,当医生在给她说明情况的时候,她也没有心情去听。   “好了,我想先休息一会儿,等我睡一觉之后再说吧。”她挥挥手,打发医生出去。   就在这时,传来敲门声,童秘书推开门进来。   肖蔷薇一抬眸,一眼就看到跟在他后面的尹望秋。   肖蔷薇原本黯淡下来的目光瞬间有了光亮,她靠在床头上,苍白的唇扬起一个柔美的弧度,“望秋,你怎么来了?”   尹望秋走进来,走到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她:“怎么好端端的肚子疼?”   肖蔷薇摇摇头,“刚才医生在这说什么,我肚子疼的厉害也没听清。”   尹望秋对童秘书说:“叫医生过来。”   医生很快就来了,“肖小姐早年出了车祸,胎死腹中,这是留下来的后遗症,恐怕在过去几年里,也时常会有此疼痛的症状吧。”   肖蔷薇沉吟了一会儿,点了点头,“的确是有,只不过并没有这次严重,我就没放在心上,大夫,这个后遗症严重吗?”   医生看了尹望秋一眼,后者眼神清冷,眼眸似藏了暗芒,“但说无妨。”   医生点点头,“太严重的问题是没有,只不过需要多加调理。”   肖蔷薇听了这话,倏然紧张起来的情绪这才松懈,她松了一口气。   尹望秋扶着她,让她躺着,“你好好睡一觉,明早的戏份我叫人给你安排开。”   肖蔷薇点点头,抓住尹望秋的衣袖,“望秋,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我一会儿。”   尹望秋轻抿了一下薄唇,再次坐了下来。   一直到肖蔷薇睡着了,他才起身离开。   童秘书在门口,见他出来,走近小声说:“已经叫医生在办公室等着了。”   尹望秋嗯了一声,走进医生办公室。   他一进去,原本坐着的医生立马站了起来,恭恭敬敬的叫了一声尹总。   尹望秋的眸色敛了敛,站在窗前,“肖小姐的身体到底怎么样?” 第262章 她不能生育了   她不能生育了   医生望着尹望秋的背影顿了顿,有些惋惜道:“肖小姐,恐怕不会再有身孕了。”   站在一旁的童秘书猛地抬起头看着声音的来源。   肖小姐不能怀孕了?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该有多残忍啊。   更何况,肖蔷薇很有可能嫁给尹望秋,如果她不能生育的话,就进不了尹家的门了。   童秘书心里清楚,即便肖蔷薇将心思隐藏的很好,可这些年来,她对尹望秋的好大家有目共睹,任谁都不难看出,她这么多年都没有谈恋爱,除了事业心重之外,其余的原因,只有尹望秋了。   其实,童秘书的心里早就把肖蔷薇当作尹家的准女主人来对待。   如今听到这样的消息,也不忍唏嘘。   一道窈窕的身影僵硬在门外,肖蔷薇泪流满面的转过身。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不——   这一定不是真的!   是她的错觉,对,一定是她的错觉!   大概是她最近拍戏太累了,以至于太过疲惫而生了疑心病,才幻听到这种荒谬绝伦的话。   她怎么可能不能生育了呢?   她怎么能不会再有孩子呢!   可是——   “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开口的是尹望秋。   在医生说完那句话后,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童秘书看到他的背影微微一颤,大概也是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医生为难道:“依目前看来,恐怕是的。”   尹望秋回头,目光深沉的看着医生,叮嘱他:“这件事,瞒着肖小姐,如果消息走漏,我为你是问。”   医生战战兢兢,“是。”   咬肖蔷薇紧紧咬着手背,堵住咽喉深处发出的呜咽声。   她一只手撑着墙,手指猛地的抠在墙上,修剪整齐漂亮的指甲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断裂开,血丝沿着断裂渗透出来。   真的…   ——是真的。   要不是她觉得不放心想当面问问医生自己的身体情况,怎么会听到这个噩耗?   他竟然要瞒着她。   然后呢…   他会怎么做?   没有空调的走廊,空气中仿佛都是蒸腾的热气,肖蔷薇撑着墙勉强使自己不跪坐到地上,忍受着一寸寸的寒意从脚底往上钻。   不能怀孕了…   她不能怀孕了!   那她还怎么嫁给尹望秋,尹望秋不可能会娶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女人进门。   那她这些年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她几乎跌跌撞撞的跑回到病房,躺回到床上,用被子紧紧捂着头,她仍咬着手背不让自己哭出声,白皙的手背血肉模糊。   没过多久,病房门被人打开。   尹望秋握着门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肖蔷薇背对着他,听见开门声也没回头,应该是睡着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目光幽深,暗如见不到底的深渊。   童秘书将车子开到医院的侧门。   尹望秋上车后,靠在椅背上,拇指和食指紧紧捏着精明穴,皱成“川”字的眉头透着疲倦。   童秘书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不敢出声。   直到尹望秋松手睁开眼睛,眸间一片清明,“去酒吧。”   陆明泽和左明还在喝酒,两人都是千杯不醉的,尤其是陆明泽,越喝越清醒,脑子里居然是曾经和苏乐在一起的画面。   左明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导他,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   他忍不住提醒他:“嫂子给你打电话了。”   陆明泽看都没看一眼,继续拿起酒瓶倒酒。   “接吧,万一有什么事呢?”   陆明泽的妻子是出了名的好脾气,他们几个兄弟在外面花天酒地,她从来不过问,也不查岗,更不会打电话催陆明泽回去。   能让她连续打这么多个电话,可能真的有什么急事。   陆明泽拿起酒杯的手顿了顿,终于将视线落在屏幕上。   拿起手机,滑动屏幕——   “什么事?”   电话那头女人温婉的声音:“宝宝发烧了。”   “怎么会发烧,烧退了吗?”陆明泽声音沉了下来。   “已经退了,只是一直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对不起啊明泽,打扰你了,如果你忙的话,我会跟宝宝解释的。”   陆明泽盯着酒杯,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就将电话挂了。   左明催促他:“你儿子发烧了,赶紧回去啊!”   “已经退了,不打紧。”陆明泽明显有些心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突然包厢的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明明之前叮嘱过服务生的,他们这个包厢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这会儿是谁?   两人回头,只见尹望秋单手解着衬衣上面两颗扣子,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   左明立马警觉的站起来,有意无意的挡在陆明泽面前,问他:“怎么又来了?”   陆明泽心里有一把火在烧,他烦躁的将左明拉开,冷笑:“我需要你保护?”   拉开左明之后,尹望秋已经走到他面前了。   “如果你为了傅唯安那个女人的话…”   “不要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尹望秋冷冷的打断他的话。   他坐下,拿起一只空酒杯,动作利落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送到嘴边。   他的动作很快,一气呵成,左明想阻止他已经来不及了,望着空了的酒杯,他恼怒的瞪着尹望秋!   “你不是都胃出血了,怎么还喝!”   身为医生,左明最痛恨的就是不遵医嘱的病人,在他看来,这样的病人就该抓起来好好教训一顿,然后由着他们自生自灭就好。   可尹望秋却好像根本不把胃出血当成一回事,他作践自己的身体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他又喝了一杯,左明急忙去抢他的酒杯,重重的掷在桌上,严厉道:“你疯了,这是老子家开的酒吧,你要死滚外面死去!”   反倒是陆明泽要淡定了很多,他还悠哉悠哉的点了一支烟,再将烟盒丢给尹望秋,等尹望秋也点了一支烟后,他才慢慢的吐出烟雾。   “发生什么事了?”   刚才没看清,这一下左明可清楚的看到尹望秋夹着烟的手指微微颤抖。   左明眼神惊恐的看着他。   而接下来,尹望秋说的话又让他从惊恐转为了震惊。   “蔷薇不能生育了。”   不知道该用什么形容词来形容尹望秋在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   内疚自责?   还是痛心。   或许二者都有。   再怎么说,当年在和傅唯安在一起之前,肖蔷薇还是尹望秋的女朋友,除了肖蔷薇的事业心重了些之外,他们的感情一直不错。   肖蔷薇曾经的的确确是尹望秋爱过的女人,又或者,肖蔷薇或许一直在他心里面有一席之地。   左明和陆明泽面面相觑。   左明平常不擅长这些话题,况且还是安慰尹望秋。   安慰尹望秋?   这话要传出去,北安城里估计没有人会相信。   尹望秋是谁?如今北安城首富,就连傅家的实力都排在尹家之后,如此坐拥江山的男人,怎么可能需要人安慰。   然而除了他们几个,没有人知道尹望秋曾经失去过一个孩子,据说,是一个男孩,他和肖蔷薇的孩子。   而那个害死孩子的人,正是傅唯安。   一个是亲生骨肉,一个是当初迷昏了头差点娶了的女人。   大概,很多人的一生都不会遇到如此令人难以面对的问题吧。   倒是陆明泽倾身拿过一瓶酒,打开瓶盖,给尹望秋倒了一杯,开口:“你打算怎么做?”   尹望秋没说话,拿起酒杯。   左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神情凝重的看着尹望秋,“你知道蔷薇对你的意思,这些年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比我们几个清楚,不用我多说,至于傅唯安,蔷薇已经够可怜的了,这些都是拜傅唯安所赐,如果你想让蔷薇心里好过一些的话,就别再和那个女人有任何的瓜葛。”   尹望秋忽然丢开酒杯,一把揪住左明的衣领,冷斥:“别在我面前提她的名字!”   此时此刻的尹望秋就像一头进入癫狂状态的猛兽,稍有不慎就会被他撕碎。   左明一把将他的手打开,可尹望秋力气太大,手背青筋凸起,紧紧揪住他,没有一丝要松手的意思。   最后还是陆明泽过来,将他的手抓开。   “左明说的没错,不要傅唯安回来你就头脑发热,望秋,你该给蔷薇一个交代了,这么耗下去,你以为自己是个痴情种吗?我告诉你,傅唯安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傅唯安了!”   尹望秋一脚踢开茶几,酒瓶乒乒乓乓落地,有些碎了一地,有些滚落到墙边。   他顺势坐到沙发上,双手搭在腿上,垂着头,只是那双眼睛分外的红。   …   傅唯安回家时小乖已经睡着了。   她躺在床上,将小乖搂过来抱在怀里,低头闻着她柔软的头发里幼儿洗发水的味道,香甜香甜的,像糖果的味道,让人闻着有一种安定的感觉。   她想起小的时候,母亲就喜欢给她用这种洗发水,每次母亲将她抱在怀里的时候,总是温柔的说:“我的安安像颗糖果,安安是妈妈的小蜜糖。”   可她…只是一颗毒药。   她害了那么多人。   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后来被电话铃声吵醒,她怕吵到小乖睡觉,拿着手机就到客厅。   她接起电话,还没开口,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极其沙哑像是哭坏了的嗓子传出来的声音——   “傅唯安,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第263章 思你如狂   思你如狂   英国伦敦,连续了几天的阴雨。   此时此刻庄园里的香槟玫瑰开得正好,满园花色。   穿着黑色衬衣的高大的英国男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紧随在沈隽身后。   他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说:“沈先生,一切都准备好了,您何时动身?”   黑伞下,男人懒懒的抬眼,眉眼间的风华令守在一旁的年轻女仆瞬间红了脸,迅速低下头不敢与之直视。   沈隽剪了一束玫瑰,他左右仔仔细细的将刺挑去。   他最讨厌这些玫瑰上的刺,就像美人,还是乖一点比较惹人喜爱。   偏偏那个人…   沈隽似乎想到了什么,红润的薄唇微微勾起一个邪肆的弧度。   他慢慢的回身将修剪好的玫瑰递给身旁的仆人,对黑衣的英国男人说:“再等等吧,她喜欢就让她多自由几天。”   唯安醒的很早,天还是蒙蒙亮的。   昨晚在剧组发生了那样的事,令她一整夜都睡不好,后来又接到那通莫名其妙的电话。   那人的声音太过嘶哑,根本辨认不出是谁,而且对方在说出要她付出代价之后就挂了电话,等她再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而傅唯安唯一能想到的大概是肖蔷薇。   只是…   她为什么突然说那句话,就算是时隔六年的再次相遇,她也没有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唯安想不通,一整夜失眠,她现在有些昏昏沉沉的。   她转头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小乖,粉嘟嘟的小脸贴着小枕头,嘴巴也被挤成嘟嘴的样子,她看了一会儿,蹑手蹑脚的起床,到阳台去透气,看见楼下的孟阿姨在打理阳台的月季花和蓝雪花,她打了声招呼,问对方能不能在这里陪小乖,等她醒来。   孟阿姨上来之后,唯安就出门了。   她漫无目的的在城市的街道上走,一直走了很久。   越走,房屋的建筑就越少,她走上一座桥,再往前走,几乎是没有人居住的地区,一直到眼前出现黑色的大铁门,和翻不过去的高墙,正门上面写着安心疗养院。   门卫在保安室里打盹儿,听见有人轻敲铁门的声音,他猛地打了个颤,醒来。   他眯着惺忪的睡眼,沙哑的声音问道:“什么事?”   唯安走的久了,晨风微凉,她的嗓子也微微沙哑:“我想进去看看…”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伤感掠过,她垂低着头,接着说:“我来看我的亲人。”   刚才还没清醒过来,这会儿门卫可算看清了来人,恍然大悟我道:“原来是你啊。”   他其实想说怎么又是你。   这段时间这个女人不知道来了多少次,每次来都是错开所有人来这里探望的时间,不是晚上,就是一大早,像在躲避什么人一样。   怪折腾人的!   他打了个呵欠,含糊的说了句麻烦,从座位上起来,走到门边,墙上挂着一个遥控,他按了一下红色按钮,黑色的铁门便无声的从中间打开。   “进去吧,走路轻一点别打扰了病人休息。”   唯安道了声谢,就走了进去。   门卫摇摇头,叹气。   安心疗养院是北安城最老的疗养院,接收的病人不多,几乎是显贵人家的病人才能送来这里。   这个时候的疗养院十分安静,静到唯安就算放轻脚步,也能听见自己走路的声音。   她熟门熟路的走到三楼拐角最里面的那间病房外,病房的门是关着的,门口不像其他病房写有病人的名字。   没有名字,无非是两种情况。   一是里面没有病人,二是院方不敢写,也不愿被人知道。   唯安知道,是第二种情况。   她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去开门,一直站了很久,久到查房的护士发现了她。   “傅…傅小姐?”   唯安眨了一下微红的眼睛,她迅速擦掉不经意掉下来的眼泪,回头对护士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护士有些为难的看着她,说:“傅小姐以后还是别来了,要是被傅总知道我们将您放进来,我们都要被赶出去的,您别为难我们。”   唯安点点头,“我只是在门外,不进去。”   她刚回国的时候,偷偷来看过母亲,只是母亲这些年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情绪在看到她的时候就崩溃了。   她太像父亲,眉眼间的风韵完全是复制于父亲。   所以,她不敢再刺激母亲,只能站在门外,看不到也没关系。   可是护士还是出言赶她,“傅总放过话,不允许你进这所疗养院,您还是回去吧,况且您在门外,又能看到什么呢?”   唯安的眼睛微微一颤,脸色越发显得苍白。   瑾和恨透了她,她没有丝毫怨言,她是傅家的罪人。   她临走前,问了护士:“她…最近还好吗?”   护士大概知道一些过去的事情,也有些于心不忍,“傅太太最近常常忘记以前的事情,有几次,她不认得傅总了。”   唯安离开疗养院,走到门口的时候,门卫忽然叫住她。   “等等!”   唯安轻拧了一下眉头,回头,疑惑的看着他。   只见他从保安室里出来,手里捧着一束鲜艳的香槟玫瑰。   唯安最喜欢的花就是香槟玫瑰,所以她对这花分在有亲切感,不过她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视线,问门卫:“是有什么事吗?”   门卫将香槟玫瑰递给她,“刚才有人叫我把这束花给你。”   唯安微诧,指着自己,“给我的?”   门卫点头,一脸郁闷的说:“说给今早第一个进疗养院的女人,除了你还有谁?”   说着,他就将玫瑰塞进唯安手中,转身回到保安室。   这世道…还有这样送花的,送花都送到疗养院来了?   毛病!   唯安低头看着怀里的那束花,好一会儿都没有动作。   一个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她又觉得匪夷所思,摇了摇头,正准备离开。   却看到花束中间藏着一张小卡片。   她捏着卡片,将它取出,翻了一面——   【一束玫瑰,思你如狂】   她猛地抬头,湛蓝的天空似有飞机划的痕迹。   是他。 第264章 你还回来找死   你还回来找死   唯安到剧组的时候,突然被剧组尹望秋安排的保镖拦了下来。   “傅小姐,尹总发话了,闲杂人等不得进入剧组影响电影的拍摄。”   “我是电影的傅导,你们不是第一天知道。”   “傅唯安!”   谢林忽然出现,将她拉到一边,他紧皱着眉,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   因为谢林脾气傲,很少将一件事太放在眼里,能让他露出这样的表情,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唯安淡定的道。   谢林看了她一眼,“尹望秋撤了你的职。”   唯安愣了愣,就因为她昨晚没听他的话在医院做全身检查?   “他抽什么风?”   谢林愣了一下,摇头,“这个问题该问问你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他生气了?”   唯安抿了抿唇,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踱了两步,尹望秋不是朝令夕改的性格,难道真的因为昨晚的事发难于她?   谢林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真的做了什么事惹毛了尹望秋,“他昨晚将你从道具室抱出来的时候,那担心的表情看着不像假的,昨晚那个让你帮忙送道具的小姑娘当场被他开除,你既然和他有私交,不妨再问问清楚,我知道这部电影对你很重要。”   傅唯安还愣在原地。   谢林刚刚说什么?   尹望秋居然为了她开除了剧组的工作人员。   要知道尹望秋是个极有原则的人,开除员工,除非师出有名,否则他不会意气用事。   更何况,他怎么会因为她。   大概是因为尹望秋越发的阴晴不定了吧,至于他担心的表情,一定是谢林看花了眼。   “怎么?”谢林见她还是不说话,拿剧本拍了拍她的胳膊。   唯安淡淡一笑,“我在想北安城哪家医院的眼科比较好,介绍你去看看。”   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谢林倒不在意,而是问她:“你不打算找尹望秋,就这么放过电影了?”   唯安叹了声气,半开玩笑的说:“又要豁出这张老脸了。”   ******   今天周末,尹望秋就算宿醉,第二天依然准点醒来。   吃早餐的时候,肖蔷薇来了。   尹望秋皱眉,“不是住院吗,怎么过来了?”   肖蔷薇的脸色还是不太好,她一夜未眠,擦了多少粉底都难掩疲惫。   肖蔷薇:“医生说已经没什么事了,让我回来休息几天,在医院我睡不着,想回来。”   佣人替她拉开椅子,按照她的习惯,拿了一份和尹望秋一样的早餐。   尹望秋却看到咖啡,伸手拿到一边,对她说:“以后不要再喝咖啡了。”   肖蔷薇的目光微微一颤,眼眶有些泛红,哽咽的嗯了一声。   她突然伸手握住尹望秋还没收回去的手,手指颤抖着,紧紧抓着他,“望秋…”   尹望秋想将手抽回来,却想到昨晚医生说过的话,看着她苍白憔悴的脸,心有不忍。   手指一动,反握着她的手。   大概是伤了身的缘故,她体寒,大夏天的,手心都是冰凉的。   当年,那个孩子…   尹望秋不太愿意回想那一年的事情,可他越躲避,那些事就像有自己的意识一样,在他的脑海里越发的清晰。   和肖蔷薇发生关系,是在和傅唯安闹矛盾的时候,他喝了酒,又恰好肖蔷薇善解人意的安慰,后来的事情,他断片了,但那一晚在他身下承欢的人的确是肖蔷薇。   当年的事,他是始作俑者,而肖蔷薇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   他是欠她的。   至于傅唯安…   也许,他们之间一开始就是个错。   肖蔷薇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望秋,我现在只有你了。”   肖蔷薇和尹望秋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就认识了的,那时候的面蔷薇还不算孤苦伶仃,至少她还有一个和尹望秋同岁的哥哥,后来她的哥哥得了不治之症,去世了,至此,肖蔷薇就成了真正的孤儿。   她说的没错,她的确只剩下他了。   尹望秋的手紧了紧,将她冰凉的手握在手心里,“别想太多,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肖蔷薇的眼圈又红了几分,“你说真的吗?”   “傻瓜。”尹望秋理了理她的长发,却是动作一顿,将手收了回去。   吃过早餐后,尹望秋去书房处理一些文件,肖蔷薇则回房间补眠。   这里是尹望秋在外的别墅,这么多年,他几乎很少回尹家老宅,而肖蔷薇在他的别墅里一直有一间房间是为她准备的,常年如此,佣人们也是三天两头就打扫,以备肖蔷薇随时会过来。   尹望秋处理完两份文件,宿醉的后果令他有些头痛,手指按了按眉心,听见敲门声。   “进来。”   进来的人是童秘书,他手里拿着样东西。   “尹总,这是昨晚傅小姐出事片场的监控录像,我已经叫工作人员拷过来了。”   说着,他将光盘递了上去。   尹望秋却突然烦躁的开口:“拿下去!”   童秘书一愣,但不敢违背,只好将光盘收了回来。   童秘书拿着光盘出去,在走廊上遇到睡醒了的肖蔷薇。   他打了声招呼,“肖小姐。”   肖蔷薇嗯了一声,指了指他手中的东西,“你拿的什么?”   童秘书想将东西藏于身后已是来不及了。   “这…这是片场的监控录像,我带回去毁了。”   片场的监控录像?   肖蔷薇的脑子转了一圈,忽然笑了笑,“望秋也真是的,看过就毁了,还不如叫人传一份过来,麻烦你跑一趟了。”   童秘书讪讪道:“不麻烦不麻烦,这是我分内之事,不过尹总压根没看,大概是已经不需要了吧。”   肖蔷薇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既然要毁了,不如给我吧。”   拿了光盘回房间,肖蔷薇坐在电脑面前,将光盘放入电脑内,屏幕的蓝光照得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扭曲,显得有些诡异。   她看着视频里,自己亲手将道具室的门锁上,再关了灯,嘴角缓缓的勾了起来。   “傅唯安啊傅唯安,我都放你一条生路了,你还回来找死。”   书房内,尹望秋在童秘书出去以后的好一会儿都保持着抬手按着眉心的动作。   直到,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松手,拿过桌上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   是傅唯安的。 第265章 把她撵出去   把她撵出去   尹望秋的目光紧紧锁定在屏幕上的那串电话号码上。   似乎能想象到号码的主人,此时此刻的表情。   不过——   他的拇指毫不犹豫的划过红色的挂断键,手机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他重新将手机丢回到桌上,拉开抽屉,拿出第三份文件。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文件却始终停留在第一页。   而手机也没再响过。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桌上,并不热,窗户是敞开的,风舞动着纱帘,拂过桌上的纸镇。   乌木的纸镇是他从美国带回来的,义父生前常用的。   他看着它,仿佛义父就在身边,他的谆谆教诲他不敢忘。   义父去世多年,他说过要自己对傅唯安好一些,多多照顾她,至今还言犹在耳。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处在一种迷茫的状态中,他不知道自己对傅唯安好是因为义父临终遗言还是因为他对她动了心。   尹望秋出神间,佣人在外面敲门。   “进来。”   佣人开门进来说:“先生,楼下有一位姓傅的小姐找。”   傅唯安被挂了电话之后,直接找到了尹望秋的别墅来。   这里曾经差一点成了他们的婚房,她自然知道怎么来。   当年这里的装修风格都是投她所好。   只是她没想到,等佣人给她开门时,屋子里的一切早就和当年不一样了。   与当年完全不同的复古风。   看到这个风格,唯安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肖蔷薇。   也是了,尹望秋又何必再留着那些呢。   她在大厅等了半晌也不见有人下来。   直到她听见有脚步声传来,她抬头一看。   只看到穿着睡裙脸色不太好的肖蔷薇倚在扶手边,居高临下的睨了她一眼。   傅唯安的心猛然颤了颤,手指一抽,紧紧攥了起来。   她看着肖蔷薇穿着睡裙的样子,大概就知道了。   他们同居了。   肖蔷薇冷冷的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唯安清楚的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前几次所没有的浓郁的恨意。   不禁令她心下一凉。   她没想到肖蔷薇会在这,早上去剧组的时候,她也没注意,眼下看肖蔷薇的脸色不好,大概是病了。   她没打算跟肖蔷薇说什么,安静的立在客厅,等尹望秋下来。   肖蔷薇大概猜到她的来意,嘴角勾了起来,然后踩着拖鞋姿态优雅的下楼。   “你来找望秋?死了这条心吧,他不会见你的。”   肖蔷薇一副女主人的做派,走到傅唯安面前,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傅唯安,当初你不是很派头吗?怎么这么轻易就低头了?”   当年,她还是初出茅庐的演员,对傅唯安这个名字并不熟悉,只知道,业界有几位大佬对她很是客气,甚至到了点头哈腰的地步,年纪轻轻的副导演,居然会有这种待遇,让她好奇不已。   后来还是她的经纪人告诉她:“光这几位大佬对她客气算什么,你不知道吗,她爸是傅远征,她大伯可是傅沥行,北安城她能横着走!”   在北安城横着走。   瞧瞧,好大的口气。   可六年前的傅唯安的确有这个资本。   只不过,她被傅家赶出家门了,而她的伯父年纪也大了,听说身体不太好,一直在美国养病。   “我来找他只是谈公事,你不用这么堤防着我。”   傅唯安知道她心里有恨,对她不可能会有好脸色的,只不过她并不知道肖蔷薇对她突然增加的恨意从何而来。   “堤防你?”肖蔷薇冷笑,“你现在还有什么资本能让我堤防?是你那个死去的爸,还是你那个疯子妈妈…”   “啪——”   肖蔷薇被一巴掌扇子得怔了几秒。   她捂着脸,猛地回过头,咬牙道:“你打我?”   唯安整个人都在发抖,心脏像被人狠狠的撕裂开,“肖蔷薇,罪不及家人!你可以恨我,随意辱骂我,但你不可以侮辱我的家人!”   “侮辱?我说的哪句不是事实?还是你根本就不敢面对?呵…也是,你那个爸要不是因为你的事,也不会发生意外,你妈也就不会疯了,这一切都是报应,傅唯安,都是报应!”   唯安红了眼,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让眼前这个女人闭嘴,她抬手准备朝她打过去,却在这时——   “住手!”一道冷厉的声音从二楼的楼梯口传来。   唯安目光一颤,抬头,蓄满眼眶的泪水受不住,瞬间掉了下来。   尹望秋却自动忽略这一幕,他极快的走下来,当看到肖蔷薇的脸上有一道手指印,他的目光一片冰凉,转头冷斥道:“你还当自己是傅家大小姐,可以随意撒野吗!”   唯安的手僵硬着颤抖了几下。   肖蔷薇委屈的掉了眼泪,她扑到尹望秋的怀里泣不成声:“望秋,我好想我们的宝宝,我不想见到这个凶手,我不想再见到她,你让她滚出去,滚出去!”   尹望秋单手揽着哭到站不住的肖蔷薇,指着大门口的方向冷漠的对傅唯安说:“出去。”   他的语气就像赶走一个令人厌恶的人,甚至连看一眼都不屑。   唯安冷静的看着他们两人,就像完全置身事外,看着肖蔷薇窝在尹望秋的怀里。   “肖小姐果然是影后级别的人物,眼泪说来就来,我今天真是叹为观止。”   尹望秋抱着肖蔷薇坐在沙发上,他将肖蔷薇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回头,眸中寒芒湛湛,“傅唯安你说够了没有,我命令你马上给我离开!”   唯安忍着心中的刺痛,一字一句的道:“傅总收回成命,我自然离开。”   她往前走了一步,以示自己的决心。   来的时候因为坐了出租车,出租车是不允许进入别墅区,她的小腿伤口还未完全愈合,走了这一路进来,伤口有些崩开,血迹透出牛仔裤。   暗红色的格外引人注目。   肖蔷薇趴在尹望秋的肩上,她低头看着男人渐渐握起来的拳头,像在隐忍着什么。   她忽然抬头盯着傅唯安,那眼神恨不能将对方撕碎,她紧紧皱着眉,哭泣道:“你为什么还不肯放过我,就连电影你都要插一脚?傅唯安,我从来不欠你什么,你可知道,你不仅夺走了我的孩子,也彻底夺走了我成为母亲的资格!”   她的话音一落,明显的感觉到尹望秋搭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   她迎上尹望秋眼神复杂的眼睛,泪流满面道:“望秋,你不用瞒我了,我什么都知道了,我再也成不了母亲了对不对…我真的再也不想见到她了…”   唯安脸色煞白,她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背靠在大厅的梁柱上,整个人都是冰凉的,脚步也是虚的。   肖蔷薇刚刚说什么?   永远失去做母亲的资格…   是当年她开车撞了她而酿成的悲剧。   是她…   她看着哭成泪人的肖蔷薇,脑海里一片空白。   “滚出去。”尹望秋的声线冷若冰霜。   一字一句像冰刃一样,扎在唯安的身上。   唯安觉得有一股股的冷风往伤口钻,她疼的差点站不住。   偏偏这时候,小腿受伤的地方一阵剧痛,她抬不动脚步,额头冷汗直流。   看过去,她一动不动的站在那,肖蔷薇哭得撕心裂肺,尹望秋阴沉着脸,“来人,把她给我赶出去!”   他的话音刚落,五六个保镖瞬间从门外冲了进来,将傅唯安团团围住。   越过人群,唯安看到尹望秋将肖蔷薇拦腰抱起,细心呵护在怀里,背对着他们说:“将她给我撵出去,若她再靠近这里,你们也都给我滚出去!”   保镖根本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唯安钳制住了,因为她根本连挣扎都没有。   而保镖没料到会这么轻松,太过用力,以至于唯安的手机被他们撞掉在了地上。   没人在意它,甚至有保镖踩了一脚,直到它在地上发出震动和响铃。   手机铃声让正准备上楼的男人也停下了脚步。   这个响铃是唯安给孟阿姨设置的专属铃声,而孟阿姨找她,只会跟小乖有关。   小乖!   唯安忽然挣扎开,她一把将手机拿起来,划开屏幕。   她狠狠的擦了一把脸,大概是小乖想她了,想跟她说话。   然而,电话那头并不是小乖奶声奶气的叫她妈咪,却是孟阿姨的哭声:“唯安啊…小乖不见了!” 第266章 这个孩子到底哪里来的?   这个孩子到底哪里来的?   保镖们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傅唯安听完电话后,整个人僵愣在原地。   但是尹望秋已经放话了,现在是不管傅唯安要做什么,他们都必须把人赶出别墅。   而且,尹望秋转过身来只是看了傅唯安一眼,眼神漠然,没有一丝温度。   几个人相互间使了个眼色。   手臂被人钳制住,傅唯安突然像疯了一样推开他们,“滚开!”   唯安的心砰砰直跳,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上不下,挤得她的胸口胀疼。   ——小乖!   她奋力跑出别墅,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脑海一片空白。   小乖到底去哪里了?   在她离开之前,尹望秋瞥到她苍白的脸色,她六神无主的跑出去之后,他皱了一下眉头,薄唇紧紧抿了起来。   他丝毫没有犹豫,将肖蔷薇放回到沙发上。   眼看他松手,肖蔷薇紧紧抓着他的袖口不放手,眼角还挂着眼泪,紧皱着眉,“望秋,你不要去。”   尹望秋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手拿开,转身对佣人说:“扶肖小姐上楼休息。”   说完之后,尹望秋疾步跟了出去。   隐约中肖蔷薇喊了他两声,都不足以让他回头。   唯安跑出一百米,小腿的伤口疼得她几乎站不住,整条腿都麻痹了。   她继续拖着腿往前跑,还没跑出十米,整个人就往前扑倒在地上。   火辣辣的太阳照在她的头上,她一阵头晕目眩,一口血气正往上涌。   想到小乖,她咬着牙坐起来。   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路边,车门打开,一双黑色的皮鞋映入眼帘。   “又想玩什么把戏?”低沉冷漠声音传来。   唯安猛地抬头,眼睛通红的像兔子,可就是没有一滴眼泪,好像在极力隐忍着什么,脸色苍白,唇瓣抖个不停。   她看到尹望秋身边的车,忽然抓住尹望秋的裤腿,也不在意人摔倒后脏了的手会弄脏尹望秋昂贵的西装裤。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的手指冰凉,即使隔着裤子也能感受到那骇人的温度,和她手指颤抖的频率。   她乞求的看着尹望秋,喉咙又疼又涩,哑着声音:“这里拦不到车,你送我一程,你要做什么我都答应,电影你说了算,尹望秋,算我求你。”   明知道,尹望秋没这么好说话,可她也得孤注一掷。   这里拦不到车,她跑了这么久,距离能拦到车的地方还不足三分之一的路程,更何况出了别墅区,也不一定能在短时间内拦到车!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尹望秋在听到她的话之后二话不说的弯腰将她打横着抱起。   她过分消瘦的身子隔着衬衣硌在他结实的肌肉上。   尹望秋的眉心微微一蹙,抿着唇将她放在副驾驶座上。   他返回到驾驶座,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冷漠的道:“发生什么事了?”   唯安低着头,紧紧握着手机,手机压着她的虎口,都压出了红白的印子出来。   长发垂在两侧,她的呼吸一顿,目光闪了闪。   她紧咬了一下下唇,声线颤抖着开口:“一个孩子不见了。”   尹望秋刚想问什么孩子让她着急成这样,可话到嘴边,他却没有问出口。   只是忽然尹望秋的身子侧了过去,替她扣上安全带。   他看了一眼傅唯安无动于衷的脸,透着冷寂的双眸落在她紧绞的手机上。   “孩子的名字照片,在哪里走失的。”   唯安意识到他这是要帮忙找小乖,一时也没有顾虑那么多。   尹望秋如果要找一个人的话,警察局里的那些人都比不上。   她连忙打开相册,找出小乖的照片。   尹望秋拿出手机拍了一张,传给童秘书。   随后他拨了一个电话出去。   “小乖,5岁,在诚门小区菜市场走失。”   他挂了电话,余光瞥见傅唯安通红的眼睛,一踩油门,车子飞了出去。   车上,唯安继续和孟阿姨保持联络。   可仍然没有小乖的下落。   唯安呆坐在副驾驶上,心脏像被人摘去了一样,空落落的,疼得她几乎要筋挛。   手心被指甲抠得血肉模糊,尹望秋瞥了一眼,侧脸冷俊的线条渗着道不明的寒意。   一路上唯安全部的心思都在小乖身上,她根本就没去注意尹望秋的车速开的有多快,从别墅到她住的公寓附近他又闯了多少个红灯!   车子停下,唯安跌跌撞撞的跑下车,一把抓住孟阿姨的手臂。   孟阿姨现在内疚不已,唯安纵然心急如焚,首先做的就是先安抚老人家。   “小乖一定不会走远,她或许是看到什么新鲜的东西,入神了,您别担心,我们再找找。”   孟阿姨看着唯安通红的眼睛,再听她安慰自己,一时悔不当初,“是我大意,跟菜市场的人讨价还价没顾上小乖,她以前都乖乖的跟着我的,今天是我疏忽…小乖,小乖啊,你到底去哪里了?”   孟阿姨一顿痛哭,唯安扶着她。   半个小时过去,还是没有小乖的下落。   唯安的手心越来越多的冷汗,她根本就坐不住,突然起身就要跑出去找小乖。   尹望秋扣住她的胳膊,并没有用多大的力气,可却扣得傅唯安挣脱不开。   “你腿上有伤,怎么找?况且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唯安的忍耐已经到达了极限,找不到小乖她简直就要疯了!   她挣扎着,一直隐忍着没有掉下来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的决堤,“那我也不能坐在这里等,我要去找小乖,你放手!”   明明那么消瘦的一个人,挣扎起来半点都不含糊,尤其是她情绪失控,力气比平时都要大。   尹望秋发了狠的将她拽过来,另一只手也抓住她的胳膊,目光阴沉的看着她,“傅唯安,你这次回国我就觉得怪怪的,那个孩子是你什么人,你居然着急成这个样子!”   唯安被他猛烈一摇,目光紧紧一蹙。   就在这时,尹望秋的手机响了起来。   电话是童秘书打过来的,“尹总,找到那个小孩了,不过她受了伤,我们正送她去**医院。”   **医院,在金安街。   离这里有二十几公里。   听到小乖找到了,唯安的紧绷的神经松了一下,但又一听到她受伤了,她的心又悬了起来。   尹望秋挂了电话,看着她咬破了的嘴唇,莫名有些烦躁。   这种感觉,真让人窝火。   “我陪你一起去,我不放心小乖。”   孟阿姨哭的整个人都快虚脱了,唯安不能叫她再奔波。   尹望秋冷漠的说:“不是什么严重的伤,你就不用去了。”   他对一般人说话一贯如此,冷漠又带了上位者惯有的威严,孟阿姨有些心惊的看着他,没再坚持。   到了医院,医生刚给小乖处理完额头上的伤口。   处理伤口的时候还是很疼的,小乖眼泪汪汪的盯着医生的口罩,小声的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妈咪说了,要勇敢。   她是好孩子,不能哭。   可是…好痛。   她要妈咪,她要抱抱!   “小乖!”   忽然房间的门被人推了进来,熟悉的声音传到小乖的耳朵里。   她惊讶的抬头,在看到傅唯安那张着急的脸时,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唯安在车上想好的一堆教训她的话全都被她的哭声堵了回去,再也说不出口。   她都快心疼死了,一瘸一拐的跑过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不哭不哭,妈咪在这呢,不哭,小乖不哭了。”   小乖一哭就一发不可收拾,趴在她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医生叔叔不温柔,小乖的脑袋好痛!”   唯安将她拉开一些,看到她的额头破了一个洞,心疼地揪成一团。   颤抖着给她吹气,“不痛不痛,妈咪给你吹吹。”   小乖的头部受到撞击,医生建议留在医院再观察观察。   好不容易将她哄睡着,唯安看着她熟睡的胖嘟嘟的小脸,悬着的心总算回到了原位。   她靠在床头上,松了一口气。   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样,她坐了一会儿,抬眼看到一直站在门外抽烟的尹望秋。   大半张脸都掩在昏暗的光线中,脸上的神色难辨。   唯安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坐在床边出神了一会儿。   她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   尹望秋看了她一眼,没说话,直到一支烟抽完,他转身将烟蒂按灭在垃圾桶盖上。   他侧身盯着傅唯安尖瘦的下巴,忽然拉过她的胳膊将她扯到楼梯间。   身后的门砰的一声被尹望秋踹上,安静空旷的楼梯间里回音清晰。   他一把将傅唯安按在墙上,楼梯间的感应灯灯光不亮,可傅唯安还是清晰的看到尹望秋眼里隐忍着的情绪。   像暴风雨到来之前翻滚的云海,黑压压一片,汹涌澎湃。   “刚刚那个孩子…她喊你妈咪?”   傅唯安没有否认,“是。”   尹望秋一拳砸在墙上,咬牙质问她,“你哪来的孩子?傅唯安,今天你给我解释清楚,这个孩子,到底哪里来的!” 第267章 沈太太   沈太太   医院的楼梯间里平常鲜少有人走动,从地下室灌上来的风吹在身上有一阵阵诡异的阴凉。   尹望秋在问完之后,傅唯安一直没有开口。   感应灯灭了之后,关上门的楼梯间就恢复一片黑暗,阵阵凉风吹上来,唯安的脑子又浮想翩翩。   她向来胆子小,小的时候她有严重的心脏病,因为上一辈人的事情,她只能住在医院,母亲来探望她的时间也很有限,时间一长她就听过很多关于医院的恐怖故事。   即便如今长大成人,想到那些骇人听闻的诡异故事,她就一阵头皮发麻。   就算面前站着活生生的尹望秋,她还是害怕得厉害,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她看着尹望秋,哆嗦道:“我们能不能到外面去说?”   尹望秋半眯着眸看她,“是不是又想着怎么逃离我的视线,上次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跳窗,这次呢?傅唯安,你最好老实告诉我,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她叫我妈咪,就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唯安快速答道,只想快点离开这个阴森森的地方。   她说的轻松,可尹望秋却因为她的这句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连带着掐着她肩膀的手也加重了几分力道。   傅唯安被他捏得肌肉骨头都疼了,呲了一声,“你到底想干什么?谢谢你帮我找到小乖,我也履行我的诺言,电影的事你说的算,现在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利益关系了,所以还请尹总放我离开。”   “没有利益关系了?”尹望秋将这句话在舌尖绕了一圈,冷冷的嘲讽道:“苏乐的电影你都不管了,这孩子当真对你这么重要?”   傅唯安如今满口谎言,而且他从孩子的脸上也看不出半分傅唯安的影子。   可是那个孩子千真万确叫她妈咪,而傅唯安担心的样子一点也不假。   傅唯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我的孩子,对我能不重要吗?哪有当妈妈的不担心自己的孩子。”   傅唯安话说出口后,明显的感觉到尹望秋的手僵了一下。   尹望秋是个孤儿,他很小就被孤儿院收留了,后来是他的义父尹少城收养了他,爷俩身边没有女人,尹望秋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母爱。   所以,在唯安说出没有当妈妈的不担心自己的孩子时,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很陌生。   因为他没有妈妈。   察觉到他眼底不易察觉的茫然,唯安的心忽然痛了一下,她张了张口,低声道:“对不起…”   “你跟我道什么歉?”尹望秋声线冷沉的打断她的话,“我不需要安慰和可怜!”   傅唯安想了想,无所谓的耸耸肩,说:“随你怎么理解吧,现在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她淡淡的笑着,却是忽然下颌一痛,尹望秋有力的手指捏着她,眼神狠戾的看着她的眼睛,“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个孩子到底怎么来的?”   唯安皱着眉头忍着痛,讽刺他:“小乖的事和尹总你有什么关系?你帮我找到小乖,我很感激,但这不代表我就要将自己的私事和盘托出,你与其在我这浪费时间,不如想想该回去怎么安慰你的肖蔷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想将自己撇干净,尹望秋烦躁的咬了一下后槽牙,“傅唯安,我的耐心是有限度的!”   “尹总莫不是精神分裂了?刚刚在您的别墅,您恨不得再也不想见到我了,甚至下令将我撵出来,现在怎么缠着我不放了?难不成,你以为小乖是你的孩子?”   傅唯安眼里有明晃晃的嘲讽的笑意,她嘴角弯起,笑的那么没心没肺,“你想太多了,六年时间,我早就不是那个傅唯安了,也许我早就嫁人了呢。”   尹望秋差点就要捏碎她的下颌骨,唯安却好像痛到麻木,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一口气说完这句话。   就在她说出嫁人两个字的时候,尹望秋忽然俯身向她压来,两瓣凉薄的唇紧紧贴着她张开的唇瓣。   尹望秋带了怒火的撬开她的唇舌,让她再也发不出声音。   却是舌尖一痛,他呲了一声往后退去,摸着唇瓣上的血迹,他恼怒道:“傅唯安,你!”   傅唯安像一只受到刺激的刺猬一样,全身的刺都竖起来,恼羞成怒的看着尹望秋,甚至还抬手擦了一下嘴唇,好像被尹望秋有多脏似的。   她用那种极其厌恶的表情看着他,“别拿你的脏嘴碰我!”   尹望秋僵在了原地,他看着她,黑色的瞳仁缩了一下。   六年前,她也是用同样的表情,同样的语气这样对他说话,在她发现尹望秋和肖蔷薇上了床之后,在他们的婚期将近之日。   那时候的傅唯安表情比现在还要厌恶。   可事实证明,不管是六年前还是现在,傅唯安还是那个傅唯安,她同样一句话就可以让对面的男人不敢再上前一步。   可尹望秋不是当年的尹望秋了,他之所以没往前走,是因为不想激怒她,刚刚的行为是他的冲动,可他听不得傅唯安说那些话,只能用这种经典到不用去思考的本能动作去堵住她的话。   他是懊悔的,可他已经做了,就没打算逃避。   他往前走了一步,目光一直锁定在傅唯安的脸上,见她没有做出过激的举动,他才又近了几步,声线较之刚才柔和了一些,“我和蔷薇…”   “尹总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和肖小姐的任何事情我都没有兴趣听,六年前我已经听够了,也看够了。”唯安的眼睛红了一圈,她撇开头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她永远都记得娱记将偷拍来的照片发给她时,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当天她正在试改好的婚纱,苏乐正在拿她的手机给她拍照片,等她回头问苏乐拍的怎么样的时候,却看到苏乐神情怪异的看着她的手机。   苏乐想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像一个个巴掌,狠狠的扇在她的脸上。   他们忘情到…居然连房间的门都没锁上,就天雷勾地火,一发不可收拾了!   原来是她阻挡了他们的郎情妾意。   原来是她真的破坏了他们原有的好感情,尹望秋要不是因为对尹叔叔的承诺,他也不会娶她。   原来,所有的始末她是由她而起。   够了,真的是够了!   她头也不回的打开楼梯间的门,却是尹望秋再次扣住她的手腕,低沉的质问她:“你还没回答,那个孩子到底是谁?”   难道真的像她说的那样——   她…嫁人了?   唯安顿了一下,将手挣脱了出来,冷漠道:“尹总真这么好奇的话,那就自己去查吧。”   说完,她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留下尹望秋一个人在楼梯间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楼梯间的灯光亮起,将尹望秋那双冷寂的黑眸照亮。   查?   这六年,她的一切都是空白,他究竟要从何查起?   ******   “好了,经过观察,小朋友已经没事了,家长可以带她回家。”   医生办公室里,傅唯安连连对医生说感谢的话,总算放心。   回到病房正好看见尹望秋坐在床边,他的袖扣解开,将袖子挽到小臂,替小乖整理有些凌乱的头发。   小乖是个好动的孩子,竟然难得的乖乖的一动不动,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尹望秋的脸看。   像个小花痴。   他嘴角含着笑,低头不知道和小乖说了什么,逗得小乖咯咯直笑,而尹望秋脸上的神情是一种说不出的温柔。   他居然还没走。   唯安站在原地眼神复杂的看了一会儿,小乖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尹望秋的手,摇晃了几下一抬眼正好看见她。   “妈咪!”   唯安回过神来,立刻换上笑脸走过去,当尹望秋不存在似的,对小乖说:“小乖跟妈咪回家,以后可不能再一个人跑出来了,知道吗?”   “我是看到蜀黍才跑出来的,结果蜀黍开车走了,小乖追不上。”   蜀黍?   唯安皱眉问她:“哪个叔叔?”   她可不记得回国后,带小乖见过哪个男人。   小乖仰着小脑袋,嘴巴努了一下,说:“就是上次在我们家楼下要欺负妈咪的怪蜀黍,小乖想上去教训他!”   唯安愣了一下。   是陆明泽。   他还不死心吗?   想到了什么,唯安更紧的将小乖抱在怀里,余光瞥见尹望秋略带探究的眼神,她转了个身,对小乖说:“我们回家。”   说着,抱着小乖就要走,却是忽然怀里的小乖被尹望秋抱了过去,他一言不发的往前走,一句话也没说。   就在她要开口的时候,趴在尹望秋肩膀上的小乖却先开口了:“妈咪,就让蜀黍抱我呗,反正他要当免费的劳动力,你干嘛要辛苦?”   “小乖。”唯安颇为无奈道。   小乖笑眯眯的趴在尹望秋的肩头上,歪着脑袋看尹望秋冷峻的侧脸,居然还伸出小手摸了两把,“好滑啊。”   唯安瞪了她两眼,她才将手收回去。   到了楼下,唯安滴滴叫的车也到了。   尹望秋依然一句话也没说,等司机将车门打开,就将小乖放进出租车的后排,他的手扶着门,背对着傅唯安,看架势,是要等她上车。   唯安抿了抿嘴唇,将耳边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向前走。   医院外人来人往,不知道是谁在她身后清亮的叫了一声:“沈太太!”   唯安停了下来,僵硬的转过身。 第268章 你是不是生病了   你是不是生病了   傅唯安每次回忆起五天前的那件事,都觉得是上天对她的又一次的捉弄。   当时的她都处于一种大脑空白的状态,她甚至都不记得尹望秋说了什么,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车,和小乖回到家里。   只是等她关上房门,看到玄关镜子里映出的那张苍白呆愣的脸时,她才想起尹望秋离开之前说的那句话——   “傅唯安,你很好。”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傅唯安从未见过的绝望和无力。   他说,傅唯安,你很好。   她不好。   她一个结过婚带着孩子的落魄女人,哪里还能算好。   要说好,也该是他尹望秋好。   他是高高在上,手握重权的尹氏首席执行官,他那样风光,不该流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的结婚与否,都与他无关。   唯安这样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   她累了,哄完小乖睡着后,她就坐在阳台的地上。   地砖还带着白日太阳的余温,她冰凉的手心撑在上面,却还是觉得彻骨的寒意。   她冷的蜷缩起来,盯着地上被风吹起的手帕。   她盯着手帕中间的刺绣,那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狼。   小时候爸爸告诉她,这是傅家的家徽,傅家儿女仿佛就是天生的狼性,一生只会选一个伴侣。   “爸…安安好想你。”   唯安整夜的失眠,第二天谢林给她打了电话,约她出去喝咖啡。   谢林早到了一步,咖啡店在三楼,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点了一杯蓝山。   等唯安到了,他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的脸上停留了一会儿,等她跟服务员说也要一杯蓝山后,他才开口:“怎么感觉一天不见,你又瘦了。”   唯安抬手拍了拍脸,挑眉道:“没有吧,要真这么神奇我高兴还来不及。”   “你还高兴?都瘦成一把骨头了。”   不是谢林夸张,而是现在的唯安已经瘦的有些不健康了,但好在底子好,就算太瘦,凭借这张脸,还是能够艳压群芳。   但她这样瘦,谢林都开始怀疑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   唯安喝了一口咖啡,微微皱了一下眉,抬眸看了谢林一眼,“你来是想问我事情怎么样了吧?“她顿了一下,平静的道:“电影我就不参加了。”   谢林眼神微诧,“逗我?”   唯安轻笑出声:“不逗你,是真的。”   她说的认真,一点都不像开玩笑。   “你头不是很铁吗?我以为你会跟尹望秋死磕到底。”谢林的语气中难掩失落。   唯安哎了一声:“胳膊拧不过大腿啊,谁叫人家是大老板,不听我的话呢。”   谢林又听出她这句话故意说的轻巧,“可你不像那么容易放弃的人。”   唯安抿嘴笑了笑,“谢导好像很了解我。”   “我不是了解你,而是,我看得出来你对这部电影的执着,冒昧问一下,这部电影跟你是不是有什么渊源。”   谢林问完好一会儿,唯安都没有接话。   她低头搅动着杯里的咖啡,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苏乐是我最好的朋友。”   谢林一愣。   他知道苏乐,圈内十分有才的编剧作家,也是这部电影的原作者。   谢林对她很是好奇,当然仅限于对她的才华。   但对于苏乐的生活,他从来就没有关注过,乍一听眼前的人是她最好的朋友,他还是被震了一下。   他只是猜测这部电影也许是唯安很感兴趣或者对她有什么影响,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   他猛地灌了一口咖啡,忙问道:“她已经好几年没出过新作品了,是打算要退圈吗?”   谢林并不是八卦,而是单纯的觉得可惜了才华。   唯安搅动咖啡的手一顿,手指紧紧捏着咖啡匙,眼神晃了晃后又重新低头搅动咖啡,说:“嗯,估计再也不会写了。”   谢林惋惜道:“那可真的太可惜了,我还挺欣赏她的。”   “我知道,你发给她的邮件我看过,她很感动,也很欣赏你,她觉得这部电影的导演非你莫属。”   谢林笑了笑。   唯安继续说道:“所以,这部电影交给你,她很放心,我参与或者没参与进来,都已经不重要了。”   “你也给了我很大的建议,唯安,说实话,在这个圈子里的我欣赏的人不多,你就是其中一个,我是希望还能跟你有合作,你是个很棒的伙伴。”   唯安笑了笑,“你都要把我说哭了,怎么办,我又想回剧组了。”   “少来。”谢林笑骂一声。   两人出了咖啡厅,唯安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身子晃了一下,谢林下意识的出手搀扶了一下,“没事吧,走路还走不好。”   唯安摆摆手,“我没事。”   看到她额头上骤然冒出来的冷汗,他皱了一下眉头,担忧道:“唯安,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经常头晕。”   唯安捏着捏手指,回头看他,冲他璀璨一笑,“大概是吧,得了进不了剧组就头晕的病。”   谢林严肃脸,“我问你认真的!”   唯安无奈的笑着说:“好了,说正经的,我没生病,只是有点贫血,可以了吗?”   谢林还是不大放心,“抽空去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吧。”   唯安不耐烦的蹙眉,推着他往前走,“不是说好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吗?剧组里那些嗷嗷待哺的演员们都等着你呢。”   谢林走了之后,唯安后退了几步,无力的坐在石阶旁的花圃上,缓了缓气息。   街对面的一家台球俱乐部门口,左明朝的目光落在对面坐在花圃上的那个女人身上。   今天真是晦气!   居然看到了傅唯安那个丧尽天良的女人!   “左少,怎么了?走啊,来一局!”   左明不耐烦的皱了皱眉头,刚想转身,却看到那个坐在花圃上的女人倒了下去。   演戏啊?   走在前面的几个人又催了他几声,他吼了一声:“你们自己打!”   说完,他冲到了对面街道…   唯安是被人掐醒的。   她清醒过来时,人是躺在地上的,周围围了不少的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只有最靠近她,手还举在半空中,看样子还想再捏她的左明。   “你干什么!”   左明将手收了回去,拍拍手,回头对吃瓜群众说:“都散了吧!”   人散开后,他回头,唯安已经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摸了摸被掐疼的人中,心里顿时冒起一团火。   但很快她就克制住自己,对左明说了一句:“谢谢。”   她从地上站起来,拿好自己的包,就要走。   左明跟着站了起来,“不用你谢,我是一名合格的医生,不会因为你是个恶毒的女人,而见死不救。”   面对左明的辱骂,唯安早就免疫了,如果因为这点就生气的话,她早该被活活气死了。   她哦了一声,全当赞同他的话。   左明还以为她会顶几句,没想到她非但没有怼他,还蛮不在意,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这种感觉…挺操蛋的!   “都说祸害遗千年,傅唯安,你这样三天两头就头晕的,是要闹哪样?”   唯安停了下来,她捏了捏拳头站稳之后,回头一脸好笑的看着他,“你一个医生问我?看来左院长学艺不精,还是趁早回家继承家业去吧。”   左明最讨厌别人提起叫他回家继承家业这件事,身边也不敢有人提,偏偏傅唯安这个恶毒的女人!   他恼怒的指着马路,“你滚吧,别再叫我看到你!”   唯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转身离开这个地方。   左明看了一眼她的背影,才后知后觉这个女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她就是想看到他恼羞成怒把她赶走,这样就不会再追问她身体的情况了。   呸!   他是疯了,才会管这个恶毒的女人,早知道就让她继续昏倒,最好是没有人救她,然后被野狗舔醒!   唯安拦了好一会儿都没拦到车,正当她准备拿出手机用滴滴打车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越野车停在她的面前。   车子是普通的车子,可内行人一眼就看得出来,这车子是经过严格的改装过的,性能比原来的车好了不知道几个档次。   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人会去将一辆普通的车改装成类似于军用越野。   从车上下来一个人高马大,穿着黑色短袖的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男人长得不像一般外国人的高大,而是体格健硕,像是特别训练过的人。   就比如雇佣兵。   外国男人走到唯安面前,恭敬的鞠了一躬,用一口流利的中文说:“太太,我送您回去。” 第269章 望秋,你去哪?   望秋,你去哪?   那辆被改装过的越野车驶进小区。   全程傅唯安都没有说话,而开车的金发碧眼的强壮男人也没说话,车内唯一的声音就是流淌着的钢琴曲。   曲子十分熟悉,傅唯安知道那是沈隽弹奏的。   沈隽是个奇才,在唯安的记忆里,似乎没有他不会的东西,做不到的事情。   可是沈隽却说,他不是神,也有做不到事情。   但她没问过,也不想问。   她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   “太太,需要帮你赶走他吗?”   忽然,开车的雇佣兵模样的男人开口道。   唯安正在出神,听见后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这才看到她家楼下站着的一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她叹了声气,像遇到了什么难题,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居然还不死心吗?   “不用,停车。”唯安说完后,开门下车。   陆明泽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唯安身后的那辆车上。   这种车,在这座城市里未眠也太嚣张了。   不对,就算在国内,这种车也过于嚣张了。   而且车上那个男人,在与他视线对上的时候,嘴角微微上勾,眼神里竟然有杀气。   车头调转,很快就离开了小区。   傅唯安经过陆明泽的时候,停了下   来,低头看了一眼地上掉落的几个烟头,抬脚将它们踩灭。   “有点素质行吗?”   陆明泽回过头来看她,又往地上看了一眼,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似的,“还是不愿告诉我她的下落吗?”   唯安深呼一口气,“我要纠正你的两点错误,第一,我不是不愿意告诉你,是我也不知道苏乐到底在哪里,第二,就算我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难道由着你再去伤害她一次吗?”   “你果然知道!”陆明泽一把掐住她的胳膊,质问她,“她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唯安奋力挣扎。   可陆明泽根本就不放开她,甚至加了力道,紧紧掐着她,似乎要将唯安的骨头捏碎!   “告诉我,傅唯安,告诉我苏乐到底在什么地方!”   “我说了我不知道,你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除非你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否则我不会罢休!”   唯安冷笑,“你的妻儿也不管了?陆少,如果你的妻子知道你还找一个昔日被你丢弃的女人,她会怎么想?”   明显的,陆明泽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手劲微微松了一些。   唯安趁机脱离他的桎梏,往后退了几步,她看着陆明泽纠结挣扎的表情,眼神越发的凉了,“回去吧,别再来找我吧。”   就在唯安转身上楼的时候,身后的男人突然叫了她一声——   “如果你知道她在哪里,能不能替我转告一句话?”   这句带有恳求的话,着实令傅唯安愣了一下。   她握了握拳头,背对着他,冷冷的说:“你说吧。”   陆明泽顿了顿,一字一句的说:“你告诉她,我和她一起种的橘子树长大了,今年结了几个小橘子,只是橘子太酸,不过她喜欢酸的东西,她一定会喜欢。”   唯安扬起下巴,声线有些许轻微的颤抖,“能不能带到还很难说,只不过陆少扮演痴情种未免太俗套了,下次换个套路吧!”   “妈咪!”忽然小乖的声音传到了耳朵里。   唯安根本反应不过来,小乖就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伸开短短的双臂将她护在身后,神情戒备的瞪着陆明泽。   她仰着小脑袋,气呼呼的喊道:“坏蜀黍,你又来欺负我妈咪!”   陆明泽低头半眯着眼睛看着站在他面前凶巴巴的小屁孩。   妈咪?   傅唯安的孩子?   傅唯安好忙将小乖拉到身后,神情复杂的看着她,“小乖…”   小乖忽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紧紧捂住嘴,闷闷的憋出一句话:“对不起,我忘记了。”   她们约定过的,在外面小乖不能喊她妈咪。   小乖瞪大乌溜溜的大眼睛,悄悄看向表情很奇怪的陆明泽。   “坏蜀黍!”   唯安一皱眉,她立马缩回脖子,低下头,偷瞄她。   唯安叹了声气,转过身有意无意的将小乖挡在身后,看向正在打量小乖的陆明泽。   “陆总可以离开了?”   陆明泽将视线收了回来,他的目光幽深,看了唯安几眼后,转身离开了。   等到了晚上,陆明泽和左明尹望秋喝酒的时候,他提起此事。   左明吓了一大跳,“傅唯安有孩子了?”   陆明泽点头,“看上去也有四五岁了。”   两人下意识的朝尹望秋看过去,陆明泽没说什么,倒是左明脑洞大开,“该不会当年傅唯安怀了你的孩子,然后带球跑,偷偷在国外生下孩子,这次回国,是想要一个名份?我看狗血言情都是这么写的,套路,傅唯安想套路你!”   尹望秋自顾自地倒了一杯酒,陆明泽冷冷的扫了左明一眼,“言情?”   左明愣了一下,干笑两声:“我是听医院小护士们讨论的。”   “不是我的。”尹望秋开口道。   他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那个叫小乖的孩子,是他的骨肉。   从来没有。   不会是他的孩子,也不可能是他的孩子。   他又喝了一杯,将被子重重的摔到桌上,然后用力的扯了几下衬衣的衣领,冷冷的笑了出来,嘴角勾起的弧度狠厉,透着森森的寒意。   “她结婚了,傅唯安,嫁人了!”   陆明泽拿着酒杯正往嘴边送,忽然手颤抖了一下,酒水洒到西装裤上,他也顾不得了。   而左明更是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和陆明泽对视了一眼。   这…   “她结婚了也好,正好断了你的念想,以后好好跟蔷薇在一起。”陆明泽说道。   左明附和道:“嗯,傅唯安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哪里能配得上你。”   “她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尹望秋双手搭在腿上,垂低着头,低声说了一句。   他声线极低,可左明和陆明泽却听的清楚。   当初说要嫁给尹望秋的人是她,转眼又嫁给了别人,这种女人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但左明却是再也不敢说了。   很明显,刚刚他骂傅唯安的那个词,触怒了尹望秋。   尹望秋无力的靠在沙发背上,他的酒量不好,喝了一些后,眼神有些迷离。   但好歹还是清醒的。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开口问他们:“你们知道一个叫沈隽的男人吗?”   沈隽?   陆明泽:“哪个隽?”   “隽永的隽。”   左明摇头,“没听过。”   陆明泽将这两个字在脑海里滚了一圈,也找不到一张与之能够匹配的脸。   “不认识,怎么,他是谁?”   尹望秋摇头,没说。   陆明泽又开了几瓶酒,他每晚不喝大醉是不可能回家的。   左明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不拦着。   酒过三巡,陆明泽也放松了。   “说来也真是怪事一件,你们知道今天我看到傅唯安从什么车上下来的吗?”   “那是一辆XXX,改装过的,像军用越野。”   尹望秋的目光一顿,抬眸看向陆明泽,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左明卧槽一声:“谁这么大胆?”   陆明泽摇头,“我找人查过了。”   他顿了顿,神情忽然凝重下来,“结果什么都查不到,北安城里,有我们查不到的资料。”   这句话不是陆明泽自大,而是在这北安城里,从来没有他们三个人查不到的事情。   左明意识到事情的蹊跷,也忍不住说道:“我怎么觉得这次傅唯安回来,浑身都是迷啊?先不说这些吧,她的身体好像很…”   他忽然停了一下,余光瞥到尹望秋。   “她的身体怎么了?”   左明懊恼自己的嘴快,直想狠狠的扇自己一巴掌,然后扇晕,穿越回前几分钟。   他根本顶不住尹望秋施加的压力,硬着头皮说:“就今天上午,我与严溯他们几个人去打桌球,结果在俱乐部的对面,看到傅唯安晕倒了。”   陆明泽微诧,上午,那大概就是在他见到傅唯安之前。   难怪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色看上去会那么差,当时,他以为她是因为心虚,没想到,她晕倒了。   “不过她的身体的确很差,上次在医院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只不过她说是贫血,一般的贫血不可能会虚弱成这样的。”   就在左明说完这句话后,眼前的尹望秋忽然站了起来。   “望秋,你去哪?”   尹望秋脚步不停,砰的一声拉开门,头也不回的往前走,离开酒吧。 第270章 不要勉强自己   不要勉强自己   司机将车子开进傅唯安居住的小区内。   车子停下后,迟迟不见身后的人发出什么指令,司机疑惑的往车子内视镜看了一眼。   坐在后排的尹望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睡了过去,他靠在沙发背上,闭着眼睛,神情倦怠,整个车厢里都充斥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尹望秋不胜酒力,这是北安城里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   司机跟了尹望秋很多年了,他近几年饮酒的次数很多,每次都是喝的酩酊大醉,即便如此,他的酒量还是差的一塌糊涂。   尹望秋醒来的时候,望着窗外陌生的环境,皱了皱眉头,问司机:“这是哪里?”   司机开口道:“是XX小区,尹总,您让我把车开到这里来的。”   尹望秋没有怪罪司机,其实他并没有醉的很厉害,也记得的确是自己要求的。   只是他醒来时有些迷茫,大概是最近睡眠很少,又玩命工作的缘故,他的反应都比以前慢了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抬头朝着对面一栋楼的某一扇亮着的窗户看去。   窗户是开着的,尹望秋记得她不太怕热,就算夏天也不太喜欢吹空调,再加上她从小到大身体都不算好,她格外注意这些。   傅唯安哄完小乖睡着后,开着窗坐在卧室的飘窗上想事情。   陆明泽不可能会轻易放弃寻找苏乐的下落,即便他让自己带话给苏乐,她也不会轻易相信他。   她实在不想自己的生活再被他打扰,她和小乖都不想卷入太多的事情中。   唯安有些烦躁,将窗户推开些,窗户有点紧,她半跪着坐起来,用力往外推,却是目光随意瞟向楼下时,微微一愣。   她认得出来尹望秋的车。   那辆车停在树下,大半个车身都被阴影遮掩了,再加上大晚上的,小区楼下的灯也不太亮,略微只能看到一个轮廓而已。   可唯安还是认出来那是尹望秋的车。   她想到白天看到的一篇新闻。   肖蔷薇在剧组里过生日,有媒体报道,尹望秋给她送去了999朵她最爱的玫瑰花,和世上仅有的一颗名贵钻石。   玫瑰,钻石,这两样带有极致浪漫的元素加在一起,很多人都心知肚明。   因此网络都炸开了,微博上前三的热搜都是关于他们的。   而肖蔷薇在面对媒体的提问时也是四两拨千斤,含糊的将话题带过去,只是照片视频上她的嘴角不时扬起的弧度,怎么看都十分甜蜜。   那么他还来这里做什么?   唯安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她只是往那辆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住的楼层不高,在她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事实上尹望秋是知道的,所以在她将窗户关上并且拉上窗帘的时候,他在心里冷冷的自嘲了一句——   尹望秋,你是犯贱才来这里。   傅唯安的身体好坏与你何干?   她有丈夫关心,你呢?你又是以什么立场去关心她。   关心…   尹望秋嚼着这两个字,胸腔满满溢出来的都是苦涩。   尹望秋当晚让司机开着车在城市转了一大圈,回到别墅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他没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在剧组的肖蔷薇却在别墅里,而且,在他的房间,他的床上…   肖蔷薇听见开门声,整个人都是一僵。   尹望秋没注意到房间的异样,只是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人闻着有些心跳加速。   但是很快那些漂浮在他周身的香气被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酒气给掩盖了过去,他并没有捕捉到。   他烦躁的扯开衬衣后,走到床边。   他掀开被子,当看到床中间躺着的那个人的时候,手指一顿。   肖蔷薇披散着波浪卷的长发,身上只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蕾丝睡裙,右边的肩带都滑落了大半,胸口的春光半露,黑色的轻薄布料愈发显得她的肤若凝脂。   肖蔷薇的长相和身材都是一等一的出挑,要不是有尹望秋在,恐怕追求他的男人都快排成长队了。   她似乎被吵醒了,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忽然对上尹望秋探究的目光,她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懊恼道:“望秋你回来了,我…我等你回来,不小心睡着了。”   她说话的时候,将右边滑落的肩带拉了回去,手指点扣在肩带上,慢慢的抬眸看着尹望秋。   尹望秋在她坐起来后,视线始终停留在她的脖子以上部位,他撇开视线,“你怎么会躺在我的床上?”   肖蔷薇似乎难以启齿,她咬着下唇,“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她忽然跪坐了起来,双手攀上尹望秋的脖子。   她突然的靠近是尹望秋始料未及的,所以在她柔软的身体攀上他的时候,尹望秋的身子僵了一下。   肖蔷薇将脑袋靠在他的颈窝,轻柔的说:“望秋,你今天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昨天尹望秋追着傅唯安出去的时候,她觉得整个世界都要崩塌了。   她这些年来的努力毁于一旦,她就要失去尹望秋了。   然而,昨天晚上她居然等到了尹望秋。   她派去跟踪尹望秋的人回来告诉她,尹望秋和傅唯安不欢而散,而且,对方还听到了一个劲爆的消息。   傅唯安结婚了。   她居然结婚了!   肖蔷薇说不上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得意还是兴奋。   她以为尹望秋会失魂落魄,可是尹望秋像没事人一样的回到别墅,在看到她还坐在沙发上的时候,他竟还关心她,问了一句:“吃过饭了没有?”   她是一天都吃不下东西,没有等到尹望秋回来,她怎么有胃口吃东西?   她摇摇头,“没什么胃口,不吃也罢。”   尹望秋居然转身去了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   她其实并不喜欢吃面,她也知道谁喜欢吃面,喜欢面上面窝着一个荷包蛋,而且荷包蛋还得是半熟的才行。   她不在意,即使知道尹望秋煮这碗面是因为傅唯安,他无处发泄自己对傅唯安的爱,只能将情感宣泄到她的身上。   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他肯回来,肯回到她的身边,她就有办法将傅唯安从他的心里赶出去。   然而,尹望秋却在她准备吃面的时候,淡淡的开口道:“你不喜欢吃面,不用勉强自己。”   说着,他拿起那碗面准备倒了,她却忽然站了起来,追上他,从后面抱住了他。   她的脸贴着他宽厚的背,声线颤抖,一字一句的说:“望秋,这些年我知道你对我的好是因为对我心存愧疚,你觉得愧对于我,愧对于那个没见过面的孩子,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每对我好一次,我都觉得心如刀割,因为我想要的不是你对我的补偿,哪怕你再回头看看我,看看这个爱你的我,我都觉得是足够的,望秋,你为什么就不能回头看看我呢?”   她哭的泪流满面,尹望秋缓缓转过身来,他将那个哭的浑身颤抖的女人搂进怀里,手臂微微收拢,“蔷薇,我会照顾你一辈子,这是我对你的承诺,可也许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关系一辈子,你也愿意?”   肖蔷薇根本毫不犹豫的点头,“我不在呼名份,我从来就不在乎那些,我在乎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而已。”   尹望秋看了她良久,他的手指微微抽动,脸上的神情有微微的动容,他想到那个在医院门口没有任何要遮掩的意思的女人对他说:“是的,我结婚了。你上次问我的那个沈隽,他是我的丈夫。”   她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很淡。   他其实只是从来没看透过她,也许傅唯安的本质就是这样,她的爱只是说说而已。   她不像肖蔷薇,一个爱恋可以长达这么多年。   很久以后,尹望秋才知道,傅唯安的爱从来都不只是说说而已。   他终究只是叹了一声气,更紧的将肖蔷薇抱进怀里,仿佛这样,他的心痛才会好受一些。   最后,他还是将那碗面倒了,然后给肖蔷薇煮了她最喜欢吃的花甲粉。   尹望秋抬手想要将肖蔷薇的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拉下来,可是却在他的手指触碰到她柔滑的肌肤时,他又停顿住了。   空气中一股淡淡的香味仿佛都要钻进每个毛孔里,尹望秋觉得今晚的酒后劲太大了些,他竟有一种想要将肖蔷薇紧紧的扣进怀里的冲动。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几番,垂在身侧的手背青筋爆起。   肖蔷薇有意无意的蹭着他的胸膛,在他的颈窝抬起脸来,眼含春水的望着他,“望秋,就再送我一样生日礼物吧。”   说着,她又坐直了起来,目光在尹望秋的薄唇上游移,拇指从他的唇中移到他的唇角。   最后,红唇贴了上去… 第271章 我要调查沈隽   我要调查沈隽   肖蔷薇大半的身子都贴向尹望秋。   睡裙的肩带随着她抬手的动作滑落到臂弯,她闭着眼睛,忘情的吻着尹望秋。   房间内那股淡淡的香味混进酒气中,像是往柴火堆里倒了汽油,腾的一下,火势凶猛。   尹望秋的喉结滚了一下,男人吞咽的声音让肖蔷薇更大了胆子地贴近他,收拢手臂。   尹望秋的手搭上她柔软的腰肢,却忽然一个用劲将她推搡开。   “望秋!”肖蔷薇摊在床上,身上的睡裙滑落大半,玉白的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明晃晃的光泽。   她眼含春水,双颊微红,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望向尹望秋。   尹望秋移开视线,冷俊的下颌线紧紧绷了起来,“抱歉。”   说完,尹望秋转身离开。   肖蔷薇见他要走,不管不顾的从床上跳下来,薄如蝉翼的睡裙滑落在脚边,她冲到尹望秋身后,猛地抱上他的腰背。   女人柔软的身子毫无阻碍的贴上尹望秋,只隔着一层衬衣的布料,要忽略那种感觉,都难。   尹望秋双手紧握成拳,他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以至于到现在还不算太清醒。   但他知道自己继续留在这里会因为不清醒而作出什么事出来,当下声音冷了下来:“把衣服穿上,如果你想在我的房间睡就在这里睡,我去睡客房。”   他的额头不断有热汗冒出来,然而肖蔷薇却更紧的抱着他,在他背上说:“你也想的对不对?不要压抑自己好不好?”   肖蔷薇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抱着尹望秋就倒在沙发上,她一丝不挂的抱着他,低头就去亲吻他。   可全都被尹望秋躲了过去,尹望秋掐着她的手腕,冷斥:“蔷薇,你够了!”   肖蔷薇另一只手是自由的,她去撕扯尹望秋的衬衣扣子,左明将在酒吧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她后,她的心里越发的觉得不安。   尹望秋还在为傅唯安的事情分心,他还在为她担心!   今天上午收到他的礼物时那种愉悦兴奋的心情瞬间就化为无有。   “我爱你,为你做任何事情都行,望秋,如果你不想这样的话,我可以给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尹望秋忽然发狠,将她环在自己腰上的手抓开,他一个翻身站起来,走两步扯下被单将肖蔷薇一丝不漏的包裹着,只留下她的脖子和脑袋。   他站在沙发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蔷薇,我当初喜欢你,就是因为你单纯善良,现在的我没有立场让你一直保持,但我也不想看到你这么作践自己。”   肖蔷薇猛地攥紧手指,脸色有些发白,她颤巍巍的说:“你觉得我是在作践自己?”   作践…   他居然说她作践。   这么具有羞辱性的词,他居然冲着她说。   肖蔷薇红了眼眶,她低着头咬着唇,眼泪一滴滴的砸在名贵的地毯上。   尹望秋知道自己用词太过了,懊恼道:“sorry,但你今晚的所作所为的确过头了。”   “我以为你是接受的。”肖蔷薇哽咽道。   “我以为你回心转意,才送我玫瑰钻石。”   尹望秋微微一愣,眉头皱了起来。   这件事怪他。   其实礼物一直都是童秘书在着手准备的,就在傅唯安回国的那天,童秘书问他送肖蔷薇生日礼物的事情,当时童秘书罗列出了几个选项,他连看都没看,就随便指了一个,结果就闹出了今天的微博热搜。   也让肖蔷薇误会了。   这个童秘书,最近做事越来越没有分寸了。   他看着哭的梨花带雨的肖蔷薇,也心生不忍。   他蹲下来,将被单拉紧了些,看着她的眼睛说:“如果我说礼物是童秘书替我准备的,其实有点推卸责任的意思,但送你那些并不是代表我想对你做些什么。”   “蔷薇,那年我跟你分手之后就没想过要与你重归于好,六年前那件事是我酒后失了分寸伤害了你我。以至于你受到一连串的伤害,我对你心走愧疚,所以一直以来都想要补偿你。虽然我们不能成为情人甚至是夫妻,但我对你的承诺始终未变,我们可以像家人一样相处,但那条分界线在哪,我也希望你能清楚。”   肖蔷薇的手藏在被单之下,手心早就被指甲掐得血肉模糊。   她在尹望秋的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低下了头,脸上的神色难辨。   但她的眼泪已经不再掉了。   尹望秋拍了拍她的肩膀,站了起来,说:“睡吧,明天一早我让司机送你回剧组。”   尹望秋去了客房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才将那股燥热的感觉压下去。   他去书房时会经过自己的主卧,里面隐隐传来肖蔷薇的哭泣声。   他烦躁的皱了一下眉头,转身握着门把,可却在他准备扭转门把推门进去安慰她的时候,又将手收了回来。   让她一个人冷静冷静也好。   尹望秋去了书房,站在落地窗前抽了三支烟。   他掐灭了烟之后,转身走到办公桌前坐下,翻开笔记本电脑。   但他的手却没再动一下。   他看着简洁的屏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垂下眼帘,陷入了沉思。   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大约半个小时,他才再次抬眸看着屏幕,屏幕已经黑了,他晃了一下鼠标,双击桌面上一个黑色的钥匙图标。   突然,一个黑色的界面出现在屏幕上,瞬间覆盖了整个桌面,一个对话框跳了出来,是一串英文:(以下为翻译)   请问查人还是调查事件?   这是国际地下组织SJ的交易平台,专门查一些一般人查不到的事情,尹望秋花了大价钱才弄来的软件。   都说这个世上没有SJ组织不知道的事情,然而上次尹望秋花了百万让他们查傅唯安,却一无所获。   尹望秋干脆的点了查人这个按钮。   很快,对话框隐退,一个语音通话发了过来。   对方操着一口标准的中文:“尹先生想要查什么人?”   尹望秋望着黑色屏幕上的那个听筒的标志,冷冷的吐出两个字:“沈隽。” 第272章 安安,我是妈妈   安安,我是妈妈   尹望秋结束视频通话后,仰靠在大班椅上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在回来的路上他在车里睡了一会儿,到了现在,再加上刚才肖蔷薇的那一顿折腾,他现在倒睡不着了。   睁开眼睛,拉开抽屉,是一张监狱来的信。   尹家并不是真正的没有血脉的后人,他的义夫尹少城生前还有一个堂哥,名字叫尹敬修。   都是上一辈的事情了,一些利益关系,甚至连血亲都不顾。   尹敬修坐牢,被判了25年,今年正好刑满。   大约再过一个月就可以出监狱了。   尹敬修在监狱里整整25年,早就和外面的世界脱离了,但他毕竟是真正的尹家人,如果他出了监狱之后,他不仅要赡养他,甚至还应该给他相应的尹氏的股份。   但是尹望秋并不想给。   他对这个尹敬修不熟,只是听说过一些关于他的事情,想来并不是一个善茬,他要是成了股东,万一煽动那些老股东对他不利…   他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义夫辛苦了一辈子的事情,他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他捏着那份信,将它丢回到抽屉里。   却是手指没有立刻离开抽屉。   而是停留在一份股权转让书上。   所有人的名字是傅唯安,那是二十多年前,义夫送给傅唯安的百分之十的股份,在如今,已经值几十亿了。   然而,六年前,她亲手在转让书上签了名字,而他却迟迟没有签字。   一直到现在。   而这件事情,傅唯安还不知道。   ******   天还没大亮,傅唯安已经起床了,她将小乖托付给孟阿姨照顾之后,便离开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前往城郊的疗养院。   今天值班的门卫依然还是之前见到的那位,他无奈的叹气,认命似的起身替唯安开了门。   但还是忍不住嘀嘀咕咕:“去吧去吧…整天都这个时间来,什么人啊这是?”   唯安充耳不闻,走在疗养院的小路上,一直朝着后面的那栋小楼走去。   她走上小楼的楼梯,只是当她走近那唯一的一间门口没有写病人名字的病房外时,却双腿一僵,停了下来。   那病房门口站着一个穿着白衬衣笔挺黑色西裤,背影清俊的高大男人。   唯安恍惚间觉得脑海里像被炸开的烟花一样,一片空白,只剩下一道慈爱的声音温柔的唤她安安。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爸…”   门口的男人转过身来,如墨的眉皱着,冷漠的看着她。   “你果然还是来了。”   唯安怔愣了一下,豆大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滑了下来。   她看着男人年轻英俊的脸,心脏疼得皱成了一团,她哑着声音:“瑾和。”   傅瑾和不再看她,侧过脸看着窗外的茉莉花,紧绷的下颌线透着一股冷厉的寒意,“我早该猜到了,傅唯安,你从来就不会听我们的话,不论我们对你说什么,你总这样一意孤行,所以你连我的警告都不听,还跑来疗养院,你是想顶着一张和爸相似的脸继续刺激妈吗!”   “不是,瑾和,我没有…”唯安被他的话刺得差点站不住,她掐着手心,小心翼翼的解释道:“我没有进去打扰她,我只是在门外看着,我一次都没有再进去过了,瑾和,你相信我…”   她说得格外小心,生怕他连这样的机会都剥夺走了。   她低着头说,不敢去看那张和死去的瑾睦一模一样的脸,她只会心如刀割,但其实她该受到这样的惩罚,她受再多的惩罚都换不回他们。   她再次抬眼时,听傅瑾和依然冷漠道:“你走吧,以后我不想再看到你!”   傅唯安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傅瑾和很有可能会把妈妈藏起来,藏在一个她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她哽咽的点头,在走下楼梯时,因为失魂落魄,踉跄了一步显些跌下楼梯。   傅瑾和下意识伸手要去搀扶她,但看到她自己扶着墙站好了,他又将手收了回去。   傅唯安背对着他,声音微颤,“瑾和,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犯的罪我会赎。”   傅瑾和咬牙:“你以为赎罪就有用了吗!”   唯安喉头一痛,一句话堵在那,像一把尖锐的利器,割得她喉中一片腥咸。   她僵硬的站在楼梯口一会儿,才离开小楼。   傅瑾和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从他站着的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一楼开的正好的茉莉花,也可以看到疗养院的大门,以及那个一瘸一拐离开的女人。   玉白的手指紧紧握了起来,手背的青筋隐隐凸起。   跟护士回来的秘书请示道:“傅总,我已经吩咐下去了,再也不允许大小姐踏进疗养院半步。”   “不用,”半晌傅瑾和开口道,“别让她进房间就可以。”   秘书愣了一下,立马点头说:“是。”   在傅瑾和一干人等离开小楼后,有一个穿着粉色制服的护士悄悄打开那间病房…   ******   傅唯安回去后,发了一整夜的烧。   她迷迷糊糊的想起以前的事情,仿佛整个人都身处炼狱之中。   第二天,是孟阿姨来给小乖送水果吃的时候,才发现她发高烧,连忙将人送到社区医院,挂了点滴之后,烧才退了一些。   “还是有点烫。”孟阿姨拿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喃喃道。   她转身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却看到傅唯安红着眼眶的模样,顿时担忧道:“怎么了,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   唯安摇摇头,“没事。”   她只是想起自己小的时候生病时,爸妈也会这样用手背给她探体温,有时候妈妈还会用她的额头给她探体温。   只是太久没有人这么对她。   唯安睡了一觉之后,已经到了下午三点半,小乖跟着孟阿姨在楼下孟阿姨家里看动画片,怕吵着她休息。   唯安撑着手坐了起来,摸半天没摸到手机,手机铃声响了,她才从被窝里摸到了。   是一串固话的号码,唯安想也没想的就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声音传来的一瞬间,唯安的心仿佛被重物猛地一敲,疼得她泪流满面——   “安安,我是妈妈。” 第273章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剧组化妆间里。   肖蔷薇将化妆师和助理屏退之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如你所愿,现在傅唯安应该已经赶往疗养院了。”   肖蔷薇对着镜子拨弄自己被盘起来的头发,精致的妆容,烈焰红唇勾了起来,冷冷的笑着说:“事成之后,我会把钱转给你,别忘了,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规矩我自然懂。”   “这次,我一定要将傅唯安彻底赶出北安城!”肖蔷薇挂了电话后,心情愉悦的给自己补妆。   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化妆间的门被一个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打开了。   那人原打算问问肖蔷薇准备的怎么样了,自己敲门之后并没有得到回应,她便自作主张开门看看,谁知门才开了一条缝,就听见肖蔷薇讲电话的内容了。   她的心怦怦直跳,连忙转身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给傅唯安打了个电话。   傅唯安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帮了她不少,她虽然不知道肖蔷薇具体要做什么,但是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来,傅唯安这次是要遇到大麻烦了。   然而电话自动挂断之前,傅唯安一直都没有接手机。   与此同时,一部白色的手机在傅唯安房间的床头柜上不断的发出震动和铃声,而房间内却空无一人…   她急得团团转,捏着手机又拨了过去…   她想起来上次傅唯安被困在道具室的那一天,只有肖蔷薇在傅唯安过去之后也跟着过去了,当时她并没有多想,直到傅唯安意识模糊的被尹望秋抱出来之后,她才意识到肖蔷薇去做了什么。   只不过当时只是猜测,再加上肖蔷薇平常对剧组里的人都挺不错的,她也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给尹望秋和剧组里的其他人,怕一个说的不好,就丢了饭碗。   但眼下是她亲耳听到电话内容的,可是她能怎么办?除了告诉傅唯安她有危险之外,她还能告诉谁?   傅唯安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她心急如焚,正巧剧组里的其他同事看见她,“小昔,你怎么还在这里?导演在到处找你呢。”   小昔怔了一下,慌慌张张的回过头,万一她听岔了,被人误以为诽谤肖蔷薇,这可就不好了。   面对同事的询问,她摇了摇头,低着头说:“没事,我只是随便走走,我这就过去。”   ******   唯安到疗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   这里就算是到了晚上也有安排探望的时间,唯安直奔里面僻静的那栋小楼。   上楼的时候,她的心中隐隐有些忐忑不安,但更多的是能见到母亲的欣喜,她加快了脚步,尽管小腿还痛着,她也小跑着上楼。   傅瑾和严令不准她进去病房里面,好不容易等到值班的护士离开,唯安快速跑过去,握着门把开门。   房间里的灯光很柔和,暖色调的光,在这样的夏天却出奇的不会让人觉得闷热,而且空气中一直飘着一股淡淡的茶香,很有静心凝神的作用。   陆唯正坐在飘窗上抱着膝盖看着外面夜色,她穿着一条素色的长裙,背影似乎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她那一头灰白的头发,傅唯安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止不住的颤抖,疼痛从心脏猛地向四肢百骸蔓延,仿佛疼得连头发丝都战栗着。   听到开门声,陆唯以为是护士进来了,没有回头,也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听到身后传来压抑的呜咽声,她才缓缓的回过头去——   在唯安的印象里,母亲有一双十分漂亮的眼睛,像藏着星辰大海,能够包容世间万物,可现在那双眼睛已不再漂亮,只剩下暗淡的,晦涩的光。   护士告诉过唯安,陆唯哭坏了眼睛,现在她的双眼的视线范围不超过一个房间大小。   她转过身来,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好像不太认识眼前的这个人。   唯安忽然想起来,护士告诉她,现在母亲的记性很差,常常都会忘记瑾和。   就算常见到瑾和都会忘记,更何况她们母女已经六年没见了。   距离上次见到母亲是六年前,母亲看到她的时候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瑾和一怒之下将她送出国外,后来,后来的事情太多。   唯安的心紧紧皱成一团。   她的妈妈,已经不认得她了。   她曾说过,安安是妈妈最心爱的宝贝。   妈妈…   她张口想叫她,可是话到嘴边她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害怕再刺激到母亲,只敢站在门边,克制着想要冲过去的冲动,双手颤抖的握了起来,眼泪一颗颗的砸在地上。   她明明才五十岁,北安城里保养好的贵太太门还是满头乌发,母亲当年一头青丝无人能及,如今却是白了头,容颜也憔悴了。   心脏疼得像被人硬生生的撕开,唯安几乎要昏过去。   “安安…”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传来陆唯的呼唤声。   唯安的心猛地一颤,抬眸的瞬间眼泪滑落。   她睁大眼睛,再也控制不住的哭了出来,她冲过去,跪在地上抱住陆唯的腰,撕破嗓音的叫了一声:“妈!”   她记得!   妈妈记得安安的样子,她记得安安所有的一切,也记得她的电话号码。   唯安放肆的哭出来,她紧紧抱着陆唯,心痛的叫着妈妈,不断的说着对不起。   “安安,不怪你,妈妈不怪你。”   陆唯将她的脸捧起来,手指顺着她的眉眼来回轻抚,那双灰暗的眼睛仿佛有了亮光,声音低柔的问她:“你回来了,怎么不来看我。”   唯安哽咽了一声,摇头说不出话来。   陆唯靠在墙上,抚摸着唯安的眉眼,只是叹气,“我知道,是瑾和不让你来,他怕我看到你会难过伤心,你不要怪你弟弟。”   唯安只是摇头,她谁都不怪。   唯安趴在陆唯的腿上,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搂着陆唯消瘦的身子悄悄的流眼泪,大部分时间是陆唯在说话。   “我的安安瘦了。”   “头发也很长了,这里没有剪刀,不然妈妈可以给你修发尾,你小的时候住院,都是妈妈给你修的发尾。”   这里没有剪刀,不仅没有剪刀,唯安几乎看不到任何尖锐的物件。   想到某种可能性,唯安心如刀割,她抱着陆唯的手臂又收拢了一些,将脸埋进陆唯的怀里,整个人都后怕的颤抖了起来。   还好,还好。   “是不是发烧了?”陆唯忽然低头,用她的额头触碰唯安的额头。   唯安的眼睛突突的疼,她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没有的事。”   陆唯将她的手抓开,仔仔细细的探了一下她的额头,皱了皱眉,“真的发烧了,吃药了吗?”   说着,陆唯就要起身去卫生间拿毛巾,却被唯安拉了回来,她重新枕在陆唯的腿上,说:“已经打过点滴了,很快就没事了。”   “滴滴滴——”忽然,陆唯戴在手腕上的手表发出滴滴的响声。   陆唯抬手看了看时间,又朝门外看去,不紧不慢的顺着唯安的头发,哄着说:“护士该拿药过来了,快回去吧。”   她特地将时间提前调了十分钟。   唯安恋恋不舍的坐起来,她再次抬手抱住陆唯,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妈,我会再来看你的,你一定好好听医生的,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里不易察觉到的哽咽。   陆唯心疼的叹了声气,拍了拍她的背心,“嗯,妈妈答应你,安安,妈妈答应你。”   唯安一步三回头的走到门边,回头的时候,陆唯微笑着坐在飘窗上,目光始终停留在唯安的眉眼上,她挥了挥手,“快回去吧。”   离开疗养院的路上,唯安一直抓着左胸口的衣服,仿佛冷冰冰的心脏又开始有了温度,只是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好不真实,好像一切都是幻觉,只是她不想醒来的一个梦。   不过当天晚上,唯安的确没再做恶梦,她搂着小乖一觉睡到大天亮。   天亮的时候,外面下着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   天边都是灰白色的,原本答应小乖带她去游乐场的计划也泡汤了,只好在家里陪小乖搭积木。   小乖玩累了,倒在唯安的怀里,翻了个身抓着唯安的手吻了吻,“妈咪很高兴。”   唯安愣了一下,小乖继续说:“妈咪睡觉没有哭。”   唯安心酸的将小乖搂在怀里,听着外面的雨声,低低的说:“嗯,妈咪不哭。”   到了下午,小乖午觉睡着后,唯安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傅瑾和打来的。   瑾和不会无缘无故给她打电话,除非是有关妈妈的事情,难道是她昨晚进到病房的事情被他知道了吗?   唯安抿了抿唇,将电话接起,“瑾和。”   “傅唯安,你到底怎样才肯善罢甘休!你害死了爸和瑾睦还不够,你还要害妈吗!”   傅瑾和劈头盖脸的一句话令唯安心中猛地腾起不安的情绪,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冰凉,“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电话那头,傅瑾和红着眼,“妈不见了。” 第274章 找到了一只鞋   找到了一只鞋   唯安的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血液冲上脑门的瞬间她清晰的感觉到神经脉络在疯狂的抽动,耳边只剩下电话传出来的嘟嘟声。   她的脸色过于苍白,整个人像是被人抽去了魂魄一样。   小乖被她的这副样子吓到了,撇着嘴拉扯她的衣角,声线带着哭腔了喊了一声妈咪。   唯安被小乖的这声哭喊叫回了神,她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定吓坏了孩子。   她猛地蹲下来,眼圈红红的隐忍着情绪,尽可能平静的对小乖说:“妈咪有事要出去一趟,我叫孟婆婆来陪小乖,你要乖乖听话。”   要是在平常,小乖肯定要撒会儿娇的,可这会儿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傅唯安整个人都在颤抖。   乖乖的点了点头,“好的妈咪。”   唯安一边往外走一边给孟阿姨打电话,可孟阿姨始终没接电话。   她拿着手机出了家门,门关上的瞬间,飞快的冲下楼,接连踩空了几下,整颗心都浮到了半空中,沉沉浮浮的虚浮感令她的脚步紊乱。   她越急,心跳就越快,终于到了孟阿姨家,她用力又急促的敲门,一边还大喊——   “孟阿姨!”   唯安平常话不多,对人也十分客气有礼貌,而且身上有一般人没有的高贵的涵养,从来没有这样没有分寸的大喊。   孟阿姨察觉到有什么不对,赶忙来开门,一开门就察觉到唯安的脸色不对,“唯安,你怎么了?”   “我有急事出去一趟,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小乖。”   说着,唯安已经冲到了楼梯转角处,孟阿姨又急忙追了过来,冲着她喊道:“出什么事了唯安,你确定你现在这样可以一个人出门吗?”   唯安现在看上去太不对劲,她实在放心不下。   唯安摇头,神色痛苦道:“是我妈妈的事,小乖就拜托你了!”   “唯…”   孟阿姨张口想说些什么,皱了皱眉后却又闭上了嘴巴。   她从楼梯口的窗户看出去,唯安已经跑下楼了,冒着雨往外跑。   她站在窗户边看了一会儿,直到看不到唯安的身影了,她才叹了声气,没有先上楼找小乖,而是回到自己家,拿出玄关处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出去…   ******   唯安到疗养院的时候,疗养院的全体医护人员都在一楼大厅集合。   傅瑾和冷厉的声音夹杂着雨声传到耳朵里,有一种彻骨的寒意:“如果她有任何的闪失,你们都别想给我好过!”   医护人员的、垂低着头,不敢吭声。   心里也在暗叹倒霉。   傅瑾和听到脚步声,以为是派出去的人回来了,只是一转身,就看到被雨淋透全身,失魂落魄的傅唯安。   恍惚一瞬间,他以为这是六年前发生的一幕,他站在傅家的老宅门口,将她赶出家门,她也是这个样子,浑身湿漉漉的,挣扎着骂他骗她,爸和瑾睦根本就没有死。   六年了…   这六年他每每想起自己的双胞胎兄弟和父亲的死亡,他就痛不欲生。   可她竟然,连他们的母亲都要害吗?   他本就红了的双眼似乎染了一层冷厉的颜色,他咬着牙看她,声音却是异常平静道:“傅唯安,你别来了,我真的再也不想看到你了。”   “瑾和,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昨天来的时候,妈都是好好的…”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她病情反复不稳定,要不是你昨天的出现,她怎么会受不住刺激!”   唯安僵硬的身子晃了晃。   傅瑾和的每个字都像钢钉一样的扎在她的心脏上,瞬间,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她颤抖的继续往前走,“你说的对,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等先找到妈妈再说。”   傅瑾和背转过身,冷峻的下颌线紧紧绷了起来。   唯安找到院长,问她:“这里的所有监控都查过了吗?”   院长早就被傅瑾和吓得不敢说话,现在突然被问到,期期艾艾的回答唯安:“查过了,傅夫人没有从大门离开,而且…傅总在她的房间窗户上找到了床单的纤维,就在后门灌木丛中,我们找到傅夫人用床单做成的布条,她应该是从后门离开了。”   一个令人冒冷汗的想法冲出脑海,唯安一字一句的问道:“后门的以及附近的监控都没有她的踪迹?”   院长不敢说话,只是沉重的点了点头。   唯安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幸好医护人员及时将她扶住。   她怎么会忘了呢?   自己的母亲是多聪明的一个人,她要是想逃离一个地方,一定有她自己的法子。   医护人员将那布条递了上来。   唯安双手颤巍巍的接了过,当看清那布条之后,她急促了呼吸一下,眼泪滚落了下来。   她清楚的记得昨晚看见那间病房里没有任何尖锐的东西,想必是曾经母亲有过轻生的念头,瑾和将所有尖锐的东西都撤离她的房间。   所以这布条是母亲徒手将床单撕扯开的,上面隐隐还有血迹,不多,应该是床单韧性强,撕扯多了,伤到了手指。   可是一条一条的布条上沾着细细的血迹,唯安的喉中像被扎进一根针一样,疼得说不出话来。   傅瑾和也冷静了下来,但他依然背对着傅唯安:“能找到地方都找过了,爸妈年轻时买的那套房,还有爸年轻时出事的那个海滩,墓园,我都派人找过了。”   剩下的话,他没说完。   但是唯安知道,那些地方,都没找到妈妈。   唯安想到昨晚母亲亲口答应她,会好好听医生的话,她离开之前,母亲还微笑着向她挥手。   是她太傻,被能见到妈妈的喜悦冲昏了头脑,全然忘记了她的病情有多严重!   但她现在不能多想,不能分心,一定要想想母亲到底会去什么地方。   现在傅家的人遍布北安城,只要能想到,很快就一定能找到她。   突然,傅瑾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接起,脸色瞬间一变。   唯安冲过去,他僵硬的转过身来,神情绝望的看着她,“在江滨的高架桥上,找到妈的一只鞋。” 第275章 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   唯安的整个世界都塌了下来。   她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往后倒了下去,幸好傅瑾和眼疾手快抱着她,他的眼睛红得泛着水光,“傅唯安,你现在敢倒下去?”   说完这句话后,再将人转交给医护人员。   唯安被医护人员搀扶着坐在了旁边的长椅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着他,摇着头说:“不可能,妈就算想不开也不会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傅瑾和,你让他们再调查清楚,不要光凭一只鞋就妄下定论!”   但是,她现在必须得去一趟江滨的高架桥。   如果…   如果是最坏的打算…   唯安突然被一股恐惧压着心脏,身子不断的发颤发冷。   傅瑾和自然想到了这一点,一边跟电话的秘书说,一边让司机开车去江滨。   只是当车子刚开到疗养院的大门,秘书就打来电话——   “傅总,我已经找到那辆载着夫人到江滨的出租车司机了,他说当时正在堵车,夫人似乎有什么急事,不管司机怎么阻拦她都坚决要下车,司机很清楚的记得,夫人跑的太急,掉了一只鞋在高架桥上。”   傅瑾和的瞳仁紧紧的缩了缩,“我妈想去什么地方?”   秘书回答:“尹家。”   距离她离开堵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江滨高架桥离尹家并不算太远,如果步行的话,再加上母亲着急的心情,也该到了。   傅瑾和并没有尹望秋的电话,甚至在六年前就与此人断绝来往,他看了傅唯安一眼,傅唯安早在听到尹家的时候就已经拿出手机给尹望秋打电话了——   电话响了总共不到三声,就被人接了起来。   那头是对方一贯清冷的嗓音:“什么事。”   “我妈可能去尹家老宅了,你立马给老宅的仆人打电话,如果见到我妈,请务必将她留下来,拜托了。”   电话那头的尹望秋只是皱了皱眉没多问什么,就挂了电话。   过了大约一分钟,他回了一个电话过来:“尹家的管家仆人都没见到你妈,我已经分散他们出去到周围去找找了。”   尹望秋的声音里难掩关心和安抚。   唯安现在没有多余的心思去分解这些情绪,对他说了一句感谢的话之后就挂了电话。   傅瑾和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眉头再次皱了起来,漠然的对司机说:“开车去尹家老宅。”   唯安听出了他话里的情绪,但现在不是和他解释自己和尹望秋已经没什么的时候。   她只是想到了一点,对傅瑾和说:“妈现在的视线清晰范围只有不到十米,她已经六年没有离开过疗养院了,也许不太记得去尹家老宅的路,也许迷路了,外面分派的人手要再加些,以高架桥为中心分散开。”   傅瑾和几乎也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立马给秘书打了个电话。   到了尹家老宅,尹望秋也是刚好下车。   他是临时丢下一个重要的会议赶回来的,现在尹氏的高层们都在会议室里议论纷纷。   童秘书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跟在他后面,傅瑾和在见到他的时候,只是面无表情的点了一下头,也算是为了答谢他帮忙找人。   尹望秋也冲他颔首,便带着童秘书走向傅唯安,并将刚才从车上带下来的薄毯披在唯安的肩膀上。   唯安一愣,身子僵了僵。   她刚想将薄毯扯下来,却被尹望秋按住了手,他明显的感觉到唯安的排斥,又将手抽了回来,淡淡的说:“你淋湿了。”   唯安涩涩的回了一句:“多谢。”   她不经意的一抬头,正好对上傅瑾和带着凉意的目光。   傅瑾和抿了一下唇,转身沿着尹家外围的路开始找人,唯安也一秒都不敢耽搁的开始找了起来。   尹望秋将童秘书手中的伞拿了过来,并下令道:“多派些人,傅夫人或许来过离开了只是没人知道而已,你也去把附近的监控调出来看看。”   童秘书点头,“是!”   傅唯安并没有打伞,她沿着宽敞的路和傅瑾和分开寻找,忽然头上一片阴影罩下,尹望秋撑着伞走在她的身边。   “两个人总比一个人看得多,找的快。”   唯安点了点头,视线却很快的移开。   尹望秋看着她消瘦苍白的小脸,忽然牵住她的手,唯安一怔,尹望秋却全然不顾她的想法牵着她沿着路边开始找寻陆唯的下落。   男人的手温暖有力。   唯安挣扎着想将手抽出来,却听身旁的尹望秋说:“等找到你妈妈,傅唯安,你就和那个男人离婚。”   身边是淅淅沥沥的雨声,还有砸在伞面上的水声,嘈杂的声音搅得傅唯安心烦意乱,忽然听到尹望秋的这句话,唯安只是低着头,神色难辨,摇了摇头,然后用力的将手抽了出来。   “我现在只想尽快找到我妈,其他的,我不想多谈。”   尹望秋对她的一系列反应并没有感到太多的意外,似乎一切都是意料之中,傅唯安从来就不是谁都可以任意摆布的,他的话,她怎么可能会听。   虽然还没调查到那个叫沈隽的男人的资料,但是他已经下定决心了,就在刚才接到傅唯安的电话的瞬间,一直积压在他胸口的郁结终于解开。   尹望秋没再说什么,毕竟现在找人要紧。   阴雨天,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不远处有车灯划过,紧接着就听到车轮轧过马路上的积水的声音,大约来了三辆车。   等适应了这突如其来的光线,尹望秋才透过车灯看到了来到这里的三辆车。   他分明记得陆明泽说过,那天他亲眼见到傅唯安从一辆XXX上下来,那是一辆违规的改装过的军用越野,一般人都不敢开,就连他们几个人都不敢轻易触碰。   这一下,突然来了三辆。   到底是什么人?   车子停下,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两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他们两人都撑着黑色的大伞,然后站在车门边,车门打开,唯安怔怔的看着自己的母亲被人从车上抱下来,意识昏迷。   唯安呼吸一顿,快速跑上前去,只是还不等她触碰陆唯,第二辆的车门已经打开了。   车外边站着一个金发碧眼的男人,他手中撑着的黑伞上似乎印了某个标志,路灯橙黄的光线下看得不太真切,像一只黑鹰。   金发碧眼的男人恭敬的站在车边,等着车上的男人下来。   傅唯安搭在母亲身上的手僵了一下,恍恍惚惚的望着光影交汇处从车上走下来的男人。   男人的眉眼如江南画卷,淡墨却又是极致的漂亮,隔着雨幕,他的眼里仿佛只有她,轻轻的笑了出来,“安安。” 第276章 你要跟他?   你要跟他?   这是尹望秋第一次见到那个叫沈隽的男人。   一个谜一样的,绝对称的上绝色的男人。   其实在很早之前,他就听过这个名字了。   只是关于沈家的事情,到底是太过久远的了,有效的信息只有一星半点。   他只知道曾经的沈家在北安城的地位与傅家齐名,后来沈家的家主遭受枪杀之后,沈家全员搬迁离开北安城,定居英国,好像一夕之间就销声匿迹。   没有人知道沈家人在英国过得怎么样。   所有人在说起沈家的时候,都是谈及那个拨云诡谲的时代,大多都带有传奇色彩。   无不在说,沈家人能知晓世间所有的事情,他们就像一个情报局,世界各地遍布他们的眼线,但也有人提出质疑,如果沈家人这么神通广大的话,那么上一任的家主为何会遭人枪杀?   尹望秋听得不多,只知道如今的沈家是沈隽在当家。   沈隽直接从金发碧眼的男人手中拿了黑伞,然后踏着雨花,慢步到唯安的身边,原先站在唯安身侧撑伞的雇佣兵,都下意识的退让开。   唯安好像有点排斥他,往后退了一步,却直接被沈隽握住了手指,然后修长干净的莹润手指穿过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一丝一缝都在宣告他的所有权。   “去哪?”   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说不上有什么静心的作用,倒是让人像被受到了蛊惑似的,整个心神都在荡漾。   “放开!”唯安抬眼瞪他。   沈隽却好似没听见一样,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好整以暇的点了一下头,“终于肯跟我说话了?”   唯安没再看他,只是转身看着陆唯,问道:“我妈怎么了?”   沈隽也转身看了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不碍事,只是被人下了一点迷药。”   话音一落,傅瑾和的脸色一变,紧接着又听到沈隽开口道:“不过是寻常的迷药,半个小时后自然会醒。”   唯安咬了咬下唇,很明显,他相信沈隽的话。   “你在什么地方找到我妈的?还有,你怎么会知道…”   “在一个废弃的作坊里,我的人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这个样子了,我想对方是想置她于死地,然后伪装成她自杀的样子。”   唯安的心狠狠的颤了一下。   男人的手指更紧的裹住了她。   “你知道是什么人吗?”唯安的眼底划过一丝狠绝。   到底是谁,要置妈妈于死地?   这么做,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沈隽只是摇头,然后将身子僵硬的她往怀里扯了扯,目光瞥到她身上披着的薄毯,上面隐隐飘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他很不喜欢的味道。   他松了手,皱了皱眉,想尽快结束这些他不太关心的话题,便开口道:“对方这么做,无非是针对你,你妈妈出事,傅家第一个不能容你,你会被彻底赶出北安城。”   尹望秋的目光从他们相扣的十指划过,眉间隐隐浮动着一层克制的怒意。   只是在听到沈隽的推测后,他的手紧紧握了起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脑海深处冲破而出。   傅瑾和的呼吸顿了顿,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上看来,极大可能是沈隽的这个猜测。   可似乎可疑的事情又不尽于此。   “这件事我会彻查到底!”   但他并不认识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在看到他和傅唯安十指相扣的时候,傅唯安明显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不由开始怀疑起对方的身份了。   “傅唯安,他是谁?”   唯安转头,还没开口,沈隽就先开口自我介绍了,淡淡的吐出两个字:“沈隽。”   他单手撑着伞,超过一大半都遮在傅唯安的肩膀上,而自己的左肩被雨水打湿了一小块,却意外的不显得狼狈。   而且说话的时候,他始终牵着傅唯安,似乎没有要伸手与傅瑾和握手的意思。   傅瑾和漠然的看着面前这个有些傲慢的男人,黑眸眯了眯,“我没有问你叫什么,我问你和傅唯安是什么关系。”   他清楚的看到沈隽撑的那把黑色的大伞上分明有一只黑鹰的标记,这种标记他曾经听伯父说过,是曾经北安城的贵族,沈家的家徽。   傅唯安怎么会和这么危险的人走到一起?   唯安看着傅瑾和的一系列反应,这种感觉…   好像很久违了。   她记得自己那会儿上高中,有男生对她穷追不舍,追不到她就对她死缠烂打,当时是瑾和将她往身后,警告那个男生离她远一点,当时他脸上的神情和现在别无二致。   “哦,”沈隽恍然大悟的轻轻应了一声,然后才笑着说:“我是唯安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唯安就抢了一步,“不重要,你想知道,以后我会告诉你。”   傅瑾和的视线落在傅唯安那双清澈淡然的眸子上,并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冷冷的刮了她一眼。   他瞥了金发碧眼的雇佣兵一眼,冷漠道:”把人交还给我。”   然而那雇佣兵却一动不动,在傅瑾和伸出手触碰到陆唯的时候,连动不能搬动半分。   雇佣兵只受命于沈隽,主人没发话,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这是铁一样的规定。   傅瑾和触碰到对方有力的小臂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他没把握将母亲从他身上夺过来,又怕伤害到她。   两难的时候,他怒气腾腾的转头看着傅唯安。   傅唯安当然知道这些人都只听命于沈隽。   但这个男人…   此时,沈隽正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瞳是深深的琥珀色,他看其他人的时候,眼神都是慵懒的,只有看着唯安的时候,眼神专注,仿佛这世间就剩下他和唯安。   唯安对上他的目光,又察觉到身后一道炙热的视线,整个人如芒刺在背,皱了皱眉头。   “沈隽,你到底…”   沈隽的嘴角勾了起来,他看着唯安,松开她的手,抬手挥了一下。   那雇佣兵立马将陆唯交给傅瑾和。   傅瑾和抱着陆唯转身朝着自己的车走过去,司机拉开车门,他弯腰上了车。   唯安连忙要跟上去,却是一瞬间,两只手腕同时被人扣上。   她的左右两侧站着沈隽和尹望秋。   两个差不多高大的男人像两堵高墙,围得她呼吸困难。   “傅唯安,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是认真的。”   尹望秋深邃的目光锁住她的眼睛,他说话的时候扣住唯安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唯安一时间没想到他说的那句话,但是对上尹望秋的眼睛时,她瞬间又想起来了。   就在刚刚四处找妈妈的时候,尹望秋说过,等找到她的妈妈之后,就和沈隽离婚。   但。   “我没想过。”   “你要跟他?”尹望秋在说他的时候,目光淡淡的扫了沈隽一眼。   对方的目光一直都是慵懒的,不着痕迹的掠过他,好像根本不将他这个人放在眼里。   片刻后,他轻笑:“尹总,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   尹望秋一手扣住唯安,将唯安往自己的方向扯了过来,可另一边的沈隽却丝毫没有要放手的意思。   将人拉扯间,唯安嘶了一声。   这一声融入雨声之后,不算清晰。   可两个男人都听见了,又几乎同一时间松开她的手,但如果唯安注意到,会发现是沈隽最早放开她的手。   唯安直接甩开两个人,朝着傅瑾和的车小跑过去。   这个时候陆唯已经渐渐转醒过来了。   傅瑾和坐在最靠车门的位置,陆唯躺在椅座上,头枕在傅瑾和的腿上。   傅唯安只敢站在车门边,不敢发出声音也不敢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抓着车门,手指紧扣,指节发白。   陆唯醒过来看着浅色的车顶,眨了眨眼睛,喃喃的问道:“这是哪?”   她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   傅瑾和抓住她颤巍巍抬起来的手,紧紧握着,手臂都在发抖。   看着她憔悴的脸,眼睛红了一圈,轻柔的说:“妈,我是瑾和,你还记不记得?”   “瑾和…”陆唯重复着这两个字,只觉得熟悉,好像有人在她耳边说。   瑾和,瑾睦。   她记不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了。   她摇头,“我好像不认识你。”   瑾和的喉中一梗,“没关系,我们不想了,我只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去尹家,你去尹家是有什么事要做吗?”   尹家。   陆唯喃喃的重复着这两个字,却忽然挣扎着要起来,她一边挣扎一边哭,“放开我,放开我…”   傅瑾和担心她情绪再次失控,紧紧的将人抱着,年轻英俊的男人流出了眼泪,弓着的背部在颤抖着。   “妈,你别这样,你别这样!”   陆唯哭得声嘶力竭:“放开我,我要去尹家!”   “我找不到远征了,我怎么找都找不到远征,我要去找尹少城,他会帮我,他会帮我…” 第277章 刚才我就想扔了它   刚才我就想扔了它   酒店的房间内,肖蔷薇从浴室出来,身上穿着一件酒红色的丝绸吊带睡裙,她拢了拢长卷的头发,走到沙发坐下来。   随手抄起茶几上醒过的红酒和酒杯。   她将酒瓶和酒杯举到与视线齐平的位置,然后慢悠悠的往杯子里倒红酒。   酒水在房间的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将肖蔷薇那双原本就十分漂亮的眼睛晃得更加的迷人闪耀。   她轻轻勾了勾唇,放下酒瓶,捏着酒杯站了起来。   她走到落地窗前,抿了一口酒,俯瞰着这座城市,一些很久远的回忆,在这样的氛围下,很容易就浮现出来了。   很久以前,她还不是一个演员,只是一个刚从福利院离开的,刚刚成年的少女,见识过太多的冷暖,她发誓,一定要在这座城市有立足之地。   她知道,只有自己牢牢把握在手里的东西,才是最实在的。   尹望秋,就是她最想把握在手心里的。   在这期间,所有一个的阻碍她都会一一清除干净,就算清除一次不行,第二次她绝对要斩草除根。   她晃了晃手中的酒杯,转头幽幽的妄想墙上的挂钟,已经傍晚六点了,阴雨天,天色比以往暗得更早一些。   这么长时间了,想必事情已经办妥了。   北安城里恐怕再无傅唯安的立足之地了。   想到这里,肖蔷薇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微微仰着下巴,将剩余的红酒一口饮尽。   因为喝得太快,呛到了,她一边咳嗽一边笑了出来,声音冲破喉咙,有一种舒畅的快意从胸腔冲破而出。   一滴滴眼泪砸了下来,她越哭越是笑得畅快。   她笑到最后身子背靠在落地窗上大口的喘气,酒红色的丝绸睡裙在渐渐笼罩下来的夜色中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绝望的美感。   她撩了一下波浪卷的长发,走到茶几那边,捡起上面响个不停的手机。   屏幕上跳动着一串数字,她的拇指划过,接了起来。   “人被救走了。”电话里的男人声线低沉。   肖蔷薇一愣,确定电话里的人是她有些熟悉的声音之后,她的嗓音陡然拔高:“你说什么!为什么会被人救走!你不是跟确保万无一失的吗!”   “抱歉肖小姐,我只是跟你确保这件事难度不大,和确保万无一失还差了很远。”   肖蔷薇怒道:“到底是什么人救走的!傅家的人吗?”   电话那头的人沉吟了一会儿,“是沈家的人。”   沈家?   肖蔷薇皱眉,“哪个沈家?北安城有哪个姓沈的?”   “一个连尹望秋都不敢轻易得罪的沈家,你说呢。”   肖蔷薇也只是微微一愣,“我不管什么沈家,我只想知道计划为什么会失败,沈家的人为什么会牵扯进来?”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既然人是被沈家救走的,我劝你最近这段时间不要再和我联系了,因为沈家的人比你想象的还有恐怖,如果不想被查出来的话,这段时间,你也最好消停消停吧。”   说完这些话后,对方就挂了电话。   只是当肖蔷薇再打电话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电话里提示对方是空号。   肖蔷薇丢开手机,整个人都陷进了沙发里。   晦暗的光线下,她的脸隐藏在阴暗中,神色阴鸷。   沈家…   她又突然拿过手机打开浏览器,在输入框里输入北安城沈家这几个字。   搜索结果出来的内容寥寥无几。   关于沈家,最多的就是如今的沈家已经不在国内了,而是定居英国。   英国,沈家。   难道…   傅唯安之前在英国与沈家有关吗?   还是说,原本沈家的人就与傅家交好,所以沈家的人才会救了傅唯安的母亲,这一切又好似顺理成章。   想到这里,肖蔷薇抬手猛地将茶几上的酒瓶和酒杯扫落在地!   乒乒乓乓的一阵玻璃碎裂的声音,名贵的地毯被红酒污染了,肖蔷薇咬着牙,浑身战栗。   “傅唯安,怎么什么好运都到你身上?你到底何德何能!”   ******   在陆唯挣扎着哭喊要去尹家找尹少城时,傅瑾和明显控制不住她,更确切的说,他不敢真的下狠手,怕伤到自己的母亲。   忽然,从那辆XXX军用越野下来的雇佣兵,将一剂药快速且准确无误的打入陆唯的体内。   片刻之后,刚才还十分有力挣扎的陆唯的身子就软了下去,傅瑾和连忙再次将她揽进怀里,他回头,沈隽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车旁。   他对上傅瑾和探究犀利怀疑的目光,十分淡定的笑了笑,“一针镇定剂而已。”   傅瑾和不知道什么人会将镇静剂随身携带?   这个沈隽,看上去挺邪门的。   他说不上好与不好,但总算将母亲的情绪稳定下来,比什么都重要了。   他看着也站在车旁一张苍白的脸的傅唯安,目光从她紧握着的手心划过,脑海里却停留着她手心边缘血肉模糊的一幕。   说不上什么感觉,他只觉得胸腔热热的,撇开视线,说:“我送妈回疗养院。”   说完,他拉上车门。   傅瑾和离开之后,傅唯安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转身的瞬间撞上了一堵肉墙,一股淡淡的檀香扑面而来,她似乎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她其实并没有忘记沈隽就在身边,相反的,沈隽这个人的存在感极强,就算她想要忽略都难。   只是没想到,他一向不讲人看在眼里的人,居然还会做出拦人的举动,此刻这堵肉墙分明挡了她的路。   她往后退了几步,直到觉得安全了,才抬头看他,“我要回去了,你别来。”   说着,她就要走。   抬眼的时候,她才发觉原来尹望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原来就在刚刚,尹望秋接到留在公司的秘书的电话,说今天下午他丢下公司一众股东,临时取消会议的事情惹来了众怒。   现在股东们到了下班时间仍然不离开公司,说是要等尹望秋亲自去向他们做解释。   秘书到底不能代表尹望秋,道了歉之后,他们还是不肯罢休,就不是她的能力范围内所能解决的事情了,当下立即就给尹望秋打了个电话。   事实上,早在六年前,公司的股东们或多或少都对尹望秋颇有微词。   大部分的因为傅唯安而起的。   原因就是唯安将那份当年公司原总裁也就是真正的尹家人尹少城赠与的股份转让回给了尹望秋,大多数人都在暗地里骂尹望秋是白眼狼,傅家出事后,他竟在第一时间乘火打劫。   虽然傅唯安的那份股份并没有到尹望秋的名下,但公司上下众说纷纭,那必定是尹望秋要留给肖蔷薇的。   越来越多的人往这个方向猜想,尹望秋这是要稀释尹家的家业啊!   越来越多的矛盾逐渐尖锐,尹望秋在尹氏的地位并不像外表上看到的那么高高在上。   他走后,原先他站过的地方都被雨水冲刷了一遍。   肩膀上落下一只宽厚温暖的手掌,傅唯安只问到一股檀香,身子还未做出反应,对方已经先她一步直接将她拦腰抱了起来。   也不知道对方的手指在她的腰肢上按了哪个穴位,她的身子瞬间就瘫软了,动弹不得。   连带着她的声音都软了,“你想干嘛?”   “送你回家。”落下四个简单明了的字后,沈隽抱着她,身后撑伞的金发碧眼男人默默的跟着。   开车的一瞬间,唯安看到车子的后排上放了一束含苞待放的香槟玫瑰。   唯安认得困扎那束花的带子,和她之前在疗养院门卫那接到的那束香槟玫瑰的带子一模一样的丝绸。   也是沈隽这样奢侈的人才这样糟蹋好东西了。   察觉到她视线停留的方向,沈隽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低低的笑着问:“可还喜欢?”   他靠的太近,唯安很不安的皱了一下眉头,又挣扎不开,憋着一口气把脸都憋红了,又因为刚刚发生的那些事,她的眼圈又是红红的,整个人都有一种很想让人狠狠蹂躏一顿的冲动。   沈隽半眯着眼睛,深琥珀色的眸底深处铺成开一层深邃的暗色,但最终没再折腾她。   只是上了车之后,沈隽直接将她披在肩膀上的薄毯丢出窗户,然后升上车窗,那条普通人家几年的收入才买得起的一条毯子就被人丢弃在雨中,不消片刻就报废了。   “你——”唯安转身瞪他。   沈隽却懒懒的道:“早就看它不顺眼了,要不是担心你着凉,刚才我就想扔了它。” 第278章 一见面就要离婚   一见面就要离婚   沈隽说的那句话意有所指,唯安听出来了,避开他的视线,却没打算继续和他说些什么。   沈隽将尹望秋的那条薄毯扔出窗外后,又从身侧拿了一件薄外套给唯安披上。   那件外套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太危险的味道,唯安想要将它扯下来,可沈隽却按住了她的手,“你要生我的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生气。”   车子离尹家老宅越来越远,唯安才开口说:“我要去疗养院。”   虽然她不能出现在母亲面前,但她还是想过去看一看,确定母亲回到疗养院里了,她才会放心。   沈隽嗯了一声,敲了敲驾驶座的椅背,前面正在开车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立马应道:“是。”   唯安看着窗户上雨珠,忽然,眼前晃过一束香槟玫瑰,她回头,猝不及防的对上沈隽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急忙又移开视线,然后视线落在那束花上。   花还有香味,而且,她很了解沈隽,这束花一定也是从英国带来的。   他一向都很有办法的。   “还在生我的气?”沈隽靠得很近,声音低沉有磁性,他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有意无意的淡淡的拂唯安的脸。   沈隽难得好脾气的等着她,但显然,唯安就是不肯说。   他看着她的侧脸,目光落在她纤长睫毛的眼睛上,神情专注,“那就是还没原谅了。安安,那天晚上…”   “你再说我就跳车!”唯安打断了他。   沈隽低低的笑了出来,果然没再继续往下说了。   她刚才就想问他一个问题,只是这会儿才有时间问他:“你怎么会突然来北安城,而且,这么凑巧就帮我找到我妈。”   沈隽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所以才说是凑巧不是?”   唯安抬眸看着他,咬了咬下唇,面无表情的接过他手里的花,放在曲起的大腿上,然后不再跟他说话。   但很明显,她收下花,是原谅了他的意思。   沈隽看着她别扭的样子,无奈的笑了笑,隐隐的还松了一口气。   沈隽的助理开车又快又稳,只比傅瑾和晚到了几分钟。   傅瑾和将陆唯抱到病房之后,又去了办公室和医生聊了几句,回来的时候唯安还站在病房门口,身子看上去十分单薄。   其实之前她在一楼大厅差点晕过去的时候,他下意识的接住她的身体时就已经发现了,现在的傅唯安瘦了很多。   他停了下来,侧身从窗户看下去,一楼果然停了一辆XXX的军用越野。   “他到底是你什么人?”傅瑾和走到傅唯安面前,开口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沈家的水很深,那里面出来的人没几个好东西,你最好别去招惹那些人。”   他能对自己说出这些话,傅唯安觉得很意外。   她以为,他是真的恨透了她,然后再也不与她有交集了,更别说关心她的话了。   她有些动容,眼眶热热的,但却开口道:“他是我的丈夫。”   ******   沈隽将傅唯安送回到她的住处。   车子停在楼下的时候,一路上都没有说话的唯安开口道:“沈隽,我有一件事要跟你说。”   沈隽听后,抬眸朝车子的内视镜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冷漠下来的时候十分犀利,驾驶座的人立马感觉到,立马下了车,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在车上。   只是等金发碧眼的男人下车后不到一分钟,车子忽然一阵晃动,他却是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沈隽将傅唯安堵在车厢的角落,一只手捏着她的下颌,另一只手撑在车窗上,他高大的身躯以一种压倒性的优势将唯安纤瘦的身子笼罩其下。   “刚才那句话,别再说第二遍。”   唯安丝毫不畏惧的抬眸与他对视,一字一句的说:“反正你都听清楚了,我也不用再说第二遍了,我希望你能答应。”   沈隽低低的笑着说:“如果我不答应呢,安安,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有杀伤力,那张过分妖孽的脸简直要将人的灵魂撕裂开。   唯安的呼吸颤了颤,移开视线,却又被他掐着下颌给扳了回去,强迫她与他对视。   虽然强迫着她,但他捏着她下颌的力道总是在一定范围内,既不让她逃脱,也不弄疼她。   他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说:“你以为自己逃离了庄园之后,我就找不到你的踪迹了吗?   安安,你太天真了,我肯放任你从英国回到北安城,是因为念及到你的气还没消,不想刺激你,所以才一再纵容你,而不是给你资本来变本加厉的。”   唯安挣扎着要坐起来,却是沈隽的身子再次往下压,她胸前的起伏都抵在了男人坚硬的胸膛上,她呼吸越急促,两人触碰的次数就越多。   一种难以言说的暧昧气氛在两人之间拉扯着。   她尽可能心平气和的说:“我只是想要回自由。”   沈隽微微挑眉,“自由?我早就听闻傅家的人天生的狼性,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你已经嫁给我了,我就是你终身的伴侣。”   唯安咬了咬牙,呼吸一顿,“只是传闻而已,我的爷爷生前有过两个女人,传闻根本不靠谱。”   谁知,她的话音落下后,沈隽捏着她下颌的力道陡然加大了几分,唯安一皱眉。   沈隽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静默的看着她,没有波动,也没有寒光,平静地好似古井无波。   他问她:“所以呢?你想要几个?你要和我离婚是因为尹望秋?那个不要脸的东西让你离婚了?”   “不是。”唯安否认道,“我没想过要和他,离婚是我个人的意愿,再说当初结婚也不是我自愿的。”   她的下颌被捏疼了,嘶了一声,“沈隽你弄疼我了。”   她一开口,沈隽就毫不迟疑的松开她。   他看着缩在角落的她,撇开视线叹了一声气,最终将她从车厢角落拉了过来,紧紧的按在胸前。   他低头去吻她的发顶,“我不会答应,就算当初是我强迫你的又怎么样,你和我结婚那就是事实。”   傅唯安挣扎一下,他就更紧的按着她,“从现在开始,你给我闭嘴,不然我就用上次的方法堵住你的嘴巴。”   果然,唯安听了这话之后就没再动了,她试图开口,可沈隽已经半松开她,并且盯着她的嘴巴看,只要她开口,他似乎就会扑过来。   但唯安不想再拖下去了,等气氛缓和了一点之后,她才开口:“我…”   “傅唯安,你欠吻!”   沈隽低斥一声后,迅速倾身堵住了她的唇。   唯安唔了一声后,抬手就要去推他,但沈隽像是预料到她会这么做,先她一步反剪着她的双手,然后将她重新堵在车厢的角落,更加方便的索吻。 第279章 关于沈隽一   关于沈隽一   唯安认识沈隽的时候才四岁。   当时她还不是傅家大小姐,自己的母亲也因为一些上辈子的事情嫁给了尹望秋的义父,尹少城。   而她因为一些不被人知的事情,再加上先天性心脏病,还是婴儿的时候就一直住在医院里。   她住在医院的时候,是单人的高级儿童病房,尹家有钱,尹少城会给她一切他所能给的,除了父爱之外,他真的是一个特别特别疼爱她的长辈。   她那时候还没有爸爸,心里其实悄悄的憧憬过,尹少城就是她的爸爸,那该有多好。   她住的病房里只有她一个人,不像其他的普通病房,一间里就有三张床,三个小朋友住在一起,嘻嘻闹闹,还有很多大人在。   她有一次无意间经过其他楼层,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热闹的声音时,她觉得又惊讶又向往。   但其实,并不是所有的病房都是热闹,也有人哭,绝望,痛苦,她听了很多,也在心里祈祷着自己的妈妈不用经历这样的事。   庆幸的是,她的情况还算稳定,而且她有在很努力很努力的让自己康复,到了夜里,她就会按着自己扑通跳动的小心脏,告诉它,她不可以让妈妈哭。   在医院的日子里其实并不算太差,至少因为尹少城的那张脸,护士姐姐们和女医生们都对她格外的好,常常给她讲故事,带玩具,说外面的世界。   她其实很想出去看看,因为自从她懂事后,再也没见过外面的世界。   只有从别人的口中听来,从电视上看来的。   有一次她经过走廊的时候,走到走廊尽头,努力的垫着脚尖扒着窗户的铝合金往外看,尽可能的伸长脖子,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睁得大大的。   可是看到的却是钢筋水泥,高楼耸立,天空还是灰蒙蒙的,没有电视上和护士姐姐说的那么好。   她有些沮丧,低着头踩着每块地砖的线条走,她就算不同抬头都知道自己的病房在哪里,等踩到第68条线的时候,就会到她的病房门口。   不过那天,她没踩到第68条线,而是在嘴里喃喃着数到第52的时候,听到了一阵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就在她的脚边,一块碎瓷片飞了出来。   她停下,好奇的往里看。   昨天她听到护士姐姐说,这一层楼的病房里转来了一个小男孩。   她们说那个小男孩长得十分漂亮。   那时候的她明明记得妈妈告诉自己,女孩子才是漂亮,男孩子应该是帅气才对。   然而,等她朝着病床上坐着的那个小男孩看过去的时候,第一个想出来的词居然也是漂亮。   她就像被下了定身咒,挪不开脚步一样,呆愣愣的看着那个漂亮的有些过分的男孩子。   小男孩看上去也不过八九岁的模样,不知道生了什么病,看上去四肢健全,脸色红润,还十分有力气的将护士端上来的饭菜给打翻了。   “我说了不吃,拿出去!”小男孩说话还底气十足。   是个很有脾气的男孩子。   她悄悄的打量着他,奇怪的是连护士都看到她了,那个小男孩却好像没看到她似的,面对着她坐在病床上,双手环胸,看上去挺傲娇的。   护士刚开口,那男孩忽然转头凶了她一句:“再说,把你拉出去喂狼!”   在她听来明显是小孩子的一句吓唬人的话,那护士却被当场吓得脸色都白了,撒腿就跑了出来。   经过她的时候,她居然看到护士姐姐都红了眼睛。   那小男孩勾了勾红润的薄唇,“蠢货!”   “没礼貌的家伙!”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传进了男孩的耳朵里。   他皱了皱眉,还没开口就听到对方疑惑的问:“你看不见吗?”   男孩不说话,冷哼一声,表示自己不想理她。   听声音,不过是个奶娃娃!   “看不见还这么凶,护士姐姐都被你吓跑了,我看你怎么吃饭。”她学着他的语气凶狠狠的说。   “小屁孩,不想被拉出去喂狼,就给我滚开!”小男孩更凶道。   她哼笑:“我可不像护士姐姐那么胆小,我才不怕,你要真能让我见到狼,我高兴都来不及呢!”   小男孩明显愣了一下,她还以为对方不高兴了,拉着他的手说:“我听到你肚子叫了,我帮你叫护士姐姐来喂你吃饭?”   小男孩猛地甩开她的手,有些囧的转过头,“你这样的小屁孩才需要人喂饭!”   “我才不需要人喂饭,我都是自己吃呢。”她还很骄傲的说。   小男孩又不说话了。   直到他的肚子又传来咕噜噜的声音,她扑哧一笑。   她银铃般的笑声传进耳朵里,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当即凶了下来:“出去!”   他的话果然奏效了,他听见那个小女孩吧嗒吧嗒走的声音,很快,病房里就没有其他的声音了。   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肚子也越来越饿了。   就在他准备躺下的时候,忽然有一个温暖的东西触碰到他的嘴唇,紧接着他又听到那个奶声奶气的声音说:“张嘴,啊——”   他愣了一下,并没有听话的张口,没想到那个小屁孩直接拿着勺子撬开他的唇齿,将一勺子的饭菜硬生生塞进他的嘴巴里。   !!!   那男孩儿见了鬼似的往后缩了几步,床单被他扯出一堆的褶皱。   “你干什么!”他的嘴里含着饭,含糊不清的质问她。   她歪着脑袋唔了一声,“喂你吃饭呀,你不是怕丢脸吗?可是看你饿肚子太可怜了,我妈妈说了,即使我自己也是病人,也要帮助比我更需要帮助的人。”   说着,她再次用勺子撬开他的唇齿,再将一勺子饭菜强行塞进他的嘴巴里。   男孩终于不耐烦,摸了摸被撬疼了的唇,难得好脾气的说:“行了行了,慢点喂。”   她听话的哦了一声,舀起一勺子饭菜,“啊——”   小男孩的脸颊泛红,连耳根子都红了,皱着眉的样子很明显的抗拒,但还是张了嘴,不情不愿的将饭菜含进嘴里。   一口饭吞下去后,他才开口:“你哪里生病了?”   她放下勺子,突然拉起小男孩的手按在自己的左胸口,“我妈妈说,我的心脏出了一点小问题,需要来医院修理,等修理好了,我就可以离开了。”   哦,原来是心脏病。   “继续喂饭。”小男孩皱了皱眉。   她终于给他喂完了饭,一大碗的饭,他居然全都吃完了。   “你叫什么名字?”小男孩开口道。   她回答:“我叫安安。”   “安安?”小男孩又问:“你姓什么?”   安安摇头,她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又想到对方是看不见的,就开口道:“我就是叫安安啊,一直都叫安安,妈妈,尹叔叔,护士姐姐,医生叔叔阿姨他们都叫我安安。”   小男孩沉思了片刻,也不打算问了,别扭的说:“安安是吧,以后你每天来给我喂饭。”   “为什么呀?”   “因为…丢脸一次就够了。”况且你还是个小屁孩,什么都不懂。   安安在医院里结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就是隔壁病房那个傲娇怕丢脸的小男孩。   作为回报她喂饭,他交她说英文。   小男孩会说一口很流利的英语,特别绅士好听,那时候的安安还不懂,那是英式的英语发音。   “你为什么会看不见呀?”她歪着脑袋看着他的眼睛。   他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若有所思的说:“嗯…摔了,所以暂时看不见。”   原来是这样。   她又凑近去看他的眼睛,原来是十分漂亮的深琥珀色,像宝石一样。   她几乎整个人都要扑向他了,像被那双眼睛蛊惑了似的,小手忍不住就要去触碰。   小男孩皱了皱眉,突然伸手按在她的脸上,小女孩太瘦弱,脸也是小小的,被他轻轻按着往后推了推,“别靠我太近,我不喜欢。”   她吓了一跳,哦了一声,乖乖的坐好来,两个人都坐在他的病床上,然后她又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子原本是低着脑袋的,听到这个问题,忽然抬起头来。   那双看不见的琥珀色的眼睛仿佛看着她,他抿了抿唇,说:“你叫我J哥哥就可以了。” 第280章 关于沈隽二   关于沈隽二   自从认识了新朋友之后,安安每天的吃饭时间都和那个名字叫作J的小男孩在一起。   “我不吃香菇。”小男孩皱了皱眉头,抿着嘴,拒绝吃安安递过来的香菇。   安安哼了一声,“真挑食。”   说着,将手收了回来,然后直接将勺子上的一块香菇咬进嘴里。   牙齿磕碰到金属勺子发出清脆的声响。   香菇明明这么好吃,居然有人不吃香菇!   “你!”小男孩忽然拔高声音,他明明眼睛都看不见,居然能准确无误的抓着她的小手腕。   安安嘶了一声,“好痛!”   小女孩的手腕又细瘦又柔软,他不知不觉收了几分力道,然后责备她:“我用过的勺子,你怎么可以用?”   安安嘟着小嘴,委屈巴巴的唔了一声,“不用就不用嘛,你好凶!”   小男孩愣了一下,竟然开口解释道:“我不是凶,你这样不讲卫生。”   安安乖乖的哦了一声,从床头柜上抽了两张纸,将勺子正面反面都擦了一遍,动作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喏,我已经擦干净了。”   男孩有些无语的张了张嘴,正想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嘴里就被人塞了一口饭菜。   “…”   “J哥哥,你的手表好漂亮啊。”喂饭的安安忽然伸手摸着他右手腕上的那只黑色泛着金属光泽的手表。   表盘上印着一只黑鹰,泛着冷淡的光泽,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看上去十分漂亮,还透着一股神秘感。   安安摸了摸那支表,忽然表盘发出一道闪烁的荧光,她哇了一声,拍手道:“好亮,好漂亮啊!”   男孩忽然眉头一皱,将手抽了回去,左手在表盘上摸了一下,然后不知道触碰到了哪里,刚刚还在闪烁着的荧光忽然就消失了。   他刚想冲她骂道,却想起她刚刚委屈巴巴的控诉他很凶的语气,抿了抿唇,像是作了一番思想斗争,才开口说:“以后不要随便碰这支表。”   安安不解:“为什么?”   “因为很重要。”   她哦了一声,并且保证自己不会再碰这支表。   吃过午饭后,安安被护士领回到病房睡午觉,只是这个午觉睡的时间有点长,等护士进来的时候,安安的脸色十分苍白,嘴唇也发紫了。   到了晚饭时间,小男孩迟迟没有等到安安来给他喂饭。   自从他们约定好了之后,安安已经来这里一周了,每次都十分准时,因为他特地问过护士安安的午饭时间,估摸着她用餐的速度,他才将自己的午饭时间往后拖延。   这还是安安第一次迟到。   他摸到床沿,正准备穿鞋出去看看的时候,却听见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他以为是安安来了,快速将伸到床下的脚收了回去,面无表情的说:“怎么迟到了?”   “啊…”护士居然被眼前这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给吓到了,哆嗦了一下,才说:“你是说安安吗?她恐怕不能来了,她下午昏迷了过去,现在才刚被送回到病房。”   男孩脸色一变,转向护士,拧眉问她:“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   他也不想听护士说什么没有用的话了,当即下床踩着拖鞋,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耳边仿佛响起某个小屁孩奶声奶气的声音:“你对护士姐姐们要客气点儿,她们也很辛苦的。”   他顿了顿,才开口道:“我眼睛看不见,麻烦你带我去安安的病房。”   护士吓了一跳。   这位小爷来医院也有一个星期了,从来对人说话都是冷冰冰的,何曾这么客气过?   见她迟迟没有过来,小男孩皱起眉头,声音顿时又冷了下来,“还不快过来。”   护士怔了一下,连忙过去弯腰搀扶着他的胳膊带他到安安的病房。   只是当时安安的病房里有其他人在,小男孩就站在窗户那边,他什么也看不见,听护士说:“安安的妈妈正在陪她,要进去吗?”   小男孩站了一会儿,摇摇头,“回去吧。”   回到病房后,护士出去将晚餐推了进来,听到熟悉的推车的声音,小男孩躺在床上无动于衷,淡淡的说:“晚饭不吃了。”   安安在病房里睡到了半夜醒了过来,妈妈不能在医院里留宿,这个时候已经走了。   只是当她动了一下手的时候,却感觉到有一股温暖正包裹着她瘦瘦小小的手,随即救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小懒猪,睡醒了?”   安安惊喜的看到坐在床边的小男孩,哑着声音叫出来,“J哥哥!”   小男孩哦了一声,算是回应她。   安安高兴的坐起来,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四周,压低了声音,问他:“你怎么偷偷跑出病房了?要是被护士姐姐知道的话,她们会生气的。”   小男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我怕他们?”   “嘻嘻,J哥哥好酷哦!”安安高兴的抓着他的手摇晃着。   睡了这么久,这会儿居然一点睡意都没有。   她看到小男孩穿着拖鞋,居然半夜出来连袜子都没有穿,于是往一旁的空位挪了挪,拍了拍旁边的位置,“J哥哥你上来吧,好冷的。”   小男孩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拖了鞋上床,安安动作笨拙的帮他盖上被子,两人躺在一个小小的枕头上,脑袋紧挨着脑袋。   “对了,J哥哥,你晚饭吃过了吗?”安安侧过身子,面对着他问。   脖子上有一道温热的气息拂过,小男孩微微皱眉,他从来没有和人保持过这么近的距离,但感觉到她瘦瘦的小手在摸着他的肚子,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完全不敢乱动。   “哦,吃过了。”   “是护士姐姐喂你吃的吗?”安安继续问道。   “不是。”   “那是你自己吃的?”安安疑惑道。   小男孩将她的小手抓开,憋着的一口气忽然就松开了,肚子瞬间凹了下去。   他面不改色的回答道:“嗯。”   安安吃惊道:“你不是看不见吗?”   小男孩一个转身,抬手捂住她的小嘴,皱眉道:“怎么这么多废话!” 第281章 关于沈隽三   关于沈隽三   安安的情况稳定后,医生是允许护士带她到楼下的花园走走的。   就在护士准备牵着安安去乘坐电梯的时候,安安却说:“可以带J哥哥一起去吗?”   护士愣了一下,有些为难,“可以是可以,不过他应该不想去的吧。”   其实护士们也尝试过带小男孩到楼下花园逛逛的,只是每次将轮椅推进病房的时候,小男孩就十分排斥,甚至砸东西。   他似乎有些暴力,但在安安面前,却是…让人能感觉到一丝丝的温柔,大概都是小孩子的缘故吧。   小男孩坐在床上,听见有人敲门,声音很小,节奏很乱,一听就是小屁孩在敲门。   他抿嘴笑了笑。   还不等他说进来,门就被人推了进来,一道脆生生响亮的声音瞬间将房间里沉闷的气息给挤了出去,“J哥哥,我们下楼玩吧!”   小男孩刚想开口说自己不想去,安安已经过来牵住了他的手,晃了晃,撒娇道:“安安一个人去,好无聊呢。”   其实小男孩又怎么会不知道,安安有心脏病,医生怎么可能放任她一个人下楼玩,必定是有护士跟随着才行。   不过他没有点破,居然被她的小手牵着走进了电梯,在电梯里,安安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试图将护士小姐姐的呼吸声掩盖过去。   但是小护士多紧张啊,她生怕这位小爷忽然发脾气,不由连呼吸声都变粗了。   她也真是佩服安安的胆量,居然连老虎的须都敢拔。不过,看样子小男孩排斥的是轮椅,而不是下楼。   春寒料峭,前几天又下了几场雨,今天好不容易大太阳,暖烘烘的,安安拉着小男孩在草坪上坐了下来。   她摊开双臂,大口大口的呼吸,像吃饱喝足了似的,她畅快的哈了一声,“好舒服好舒服,安安好喜欢太阳!”   小男孩安静的听着她说完话,才问她:“你平常很少下楼吗?”   安安点头如捣蒜,“医生叔叔说,我不适合运动,不允许我下楼,今天他说我表现的很好,所以就让我下楼玩啦。”   小男孩沉默了一会儿,“你来医院多久了?”   安安歪着脑袋低低的啊了一声,低头掰着手指头,一遍掰一边数着一二三四,小男孩以为她要说自己到医院四个月了,没想到她一开口却是——   “四年了,护士姐姐说,我还是小宝宝的时候就在医院里了。”   小男孩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你从来没有出去过吗?”   安安摇头,“没有呢。”   原来,是个可怜的小屁孩。   小男孩不知不觉抬手,那动作似乎要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但就在他的手就快触碰到小女孩软软的头发的时候——   “对了,J哥哥,你坐过飞机吗?”安安好奇的问。   小男孩不动声色的收回手,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那飞机是不是真的飞的很高,你在飞机上能抓到云朵吗?”安安天真的问。   “很高,不能。”   安安垂头丧气的哦了一声,“我还以为能抓到云朵呢。”   小男孩虽然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的声音里还是能够听得出来,她很失望。   “喜欢抓到云?”他问道。   安安点头,连忙说道:“云朵好漂亮,安安喜欢。”   当天下午,安安午睡醒来时,小男孩就站在她的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棉花糖。   安安惊喜的发出哇的一声,揉了揉眼睛,吃惊道:“是云朵!”   小男孩淡淡的笑着,果然是小屁孩。   他将手里的棉花糖往前递了一下,安安难以置信道:“送给安安的吗?”   小男孩嗯了一声,“不要就算了,这种小孩子的玩意儿…”   “要,我要呢!”安安连忙擦了擦两只无处安放的小手,郑重的接过那个棉花糖。   她笑嘻嘻的拿着棉花糖。   “你可以尝尝。”小男孩开口道。   安安听话的伸出嫩嫩粉粉的舌头,轻轻添了一下,惊讶道:“甜的!”   不过她吃了几口之后,棉花糖就被小男孩没收走了,“你生病了不能吃太多,等你病好了,我让你吃一整个。”   “真的吗?”安安瞪大了眼睛。   “嗯,不骗你。”   小男孩在医院一个月后,医生在给他做完检查后,说:“后天的手术如果顺利的话,视力就能恢复了。”   当天吃晚饭的时候,小男孩被安安喂了几口饭后,开口道:“如果可以出去外面,你最想做什么事?”   安安咬着小男孩用过的勺子,若有所思,然后开心的笑道:“我要吃冰淇凌,坐摩天轮!”   小男孩笑了笑,真是个小孩子。   “安安,你明天不用过来喂我吃饭了。”小男孩说道。   安安啊了一声,突然不舍道:“为什么?你要走了吗?”   “嗯,如果后天手术成功,用不了几天我就可以出院了。”   小男孩去做手术了,安安乖乖的在病房里等着。   小男孩手术成功了,三天后就可以拆纱布,但是再也不用安安喂饭,因为小男孩的身边多了一个戴着口罩的老爷爷。   但是安安还是每天都去找小男孩,只不过她的话比以前少了。   戴口罩的老爷爷出去后,小男孩戴着纱布,隐隐约约能感觉到自己的面前有一道小小的身影在晃动。   安安双手插在口袋里,无聊的晃着身子,她低着头,眼圈红红的。   她吸鼻子的声音被小男孩听到了,他便伸手将她拽了过来,“你哭了?”   安安委屈的点头,“明天你就要走出院了,J哥哥,安安舍不得你。”   原来小丫头舍不得他。   小男孩笑笑,说:“明天拆了线之后,我去找你,你乖乖在病房等我,我送你一个礼物。”   安安忽然抬头,惊喜道:“什么礼物?”   “明天你就知道了。”   然而,第二天小男孩拆了线之后,恢复了视力,等他去找安安,却被护士告知:“安安病危,被送去抢救了。”   小男孩在抢救室不远处的走廊上等待着,戴着口罩的老者提醒他:“少主,英国那边的事情是不等人的。”   小男孩回头,冷冷的道:“我知道。”   他咬了咬唇角,最后看了抢救室大门一眼,然后转身离开,经过安安病房的时候,他停了下来,推开门进去,将自己手腕上的那支黑色的手表摘下,放在安安的床头柜上。   老者见状,惊讶道:“少主,这…”   小男孩转身,“走吧。”   那支手表,在安安被人送回到病房的时候,医护人员手忙脚乱不小心将床头柜撞翻了,连带着旁边的垃圾桶也撞翻了,那支手表被卷入了垃圾中,被清洁工一并丢进了垃圾池中。   不久后,安安也转院了。   那么多年的一些事,唯安都记不太清了,再加上她现在被沈隽逼到车厢角落索吻,脑海一片空白,想推开他,却半分力气都使不出来。   沈隽吻着她的嘴角,一只手摸到她的耳骨,不假思索的吻滑了上去,轻吻着,在她耳畔说:“安安,你别想离开我。” 第282章 忽略了的一些细节   忽略了的一些细节   傅唯安好不容易将双手从沈隽的桎梏中脱离出来。   “你听我说!”   她正酝酿着要说的话,沈隽高大的身子却再次压了下来,狠狠的堵住了她的嘴。   他在撬开她的唇齿之前,警告她:“听你说要离婚,要离开我?你敢再说一句,我在车上就办了你!”   就在他的唇吻上她的脖颈时,唯安找准了空隙,挣扎着就去打他。   “你放开我,这里是车上,沈隽你疯了!”   可沈隽却好像对她的动作了如指掌,手掌一翻,直接再次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身子一扯,让她招架不住的躺倒在座位上,他曲着一条腿,轻而易举的控制着她,再次低头吻住她的唇。   他叹了一声气,低低的一声,轻嘲道:“你小时候多听话,怎么长大了就跟刺猬似的。”   …   沈隽的手机响了起来。   空气凝滞。   他摸出手机,划过屏幕。   傅唯安不知道电话是谁打来的,他说着一口流利的伦敦腔。   似乎是一桩生意,沈隽只是保持着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轻笑,勾着唇等待对方开口。   他一边说话,一边伸手要帮唯安整理好凌乱且暴露开的衣服。   唯安却一把将他的手拍开,沈隽听电话之余居然低沉的对她开口:“别闹。”   他将唯安的手抓开后,手指十分灵活的将她胸前衬衫扣子系好。   而唯安想抓开他的手,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半分。   沈隽大概是觉得烦了,反手按着她的手背,微微拧眉,对电话那头的人用中文说:“下次再说。”   车厢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沈隽看了一眼缩在角落,粗喘着气的女人。   到底是不能在这里对她做出那种事情,他也没有这样的癖好,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要了她。   雨还继续下着,路面上到处都是积水,夜幕降临之后,万家灯火点印水面上,温馨自然,就算车内没开灯,也能清晰看得见对方。   雨水无声的落在车窗上,唯安的头靠着玻璃,一脸不想跟他说话的表情。   “还回不回去?”他先开口问她,手指勾着衬衣的衣领,微微松了松。   他的指节十分漂亮,曲起的弧度都能勾出禁欲又性感这样矛盾的感觉出来,偏偏是人面兽心。   唯安再次抬眼瞪他,眼圈都红了,紧咬着下唇,就是不说话。   沈隽心软,但不想在这个时候迁就她,否则以她的性子,离婚两个字指不定又再次从她口中蹦出来。   但两人这样耗下去也并非他所愿,他叹气道:“家里不是还有个孩子在等你?”   果然,沈隽最知道她的软肋。   唯安动了动,她抽出手腕看了一眼,沈隽虽然一直扣着她的手腕,但他居然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控制着自己的力道,没有伤到她分毫。   真的是个可怕的男人。   唯安一直都觉得沈隽可怕,不管是从什么方面来说,他可怕的不像凡人。   她曾经在伦敦的街头巷尾听到过关于沈隽的事情,大多是说他的神秘,富有。   一个富可敌国的男人,长相是万里挑一的英俊,惊才绝艳,却不喜欢女人。   唯安的的确确没在沈隽的身边见过其他女人。   用他的话说,他只想要她。   就因为这句话,当她一步步沦陷入那座庄园之后,沈隽就用这句话画地为牢,用婚姻将她和他牢牢的拴在了一起。   那时候,其实她是不痛不痒的。   车门打开,原本守在车外边的金发碧眼的男人立马撑着伞走过来,然后就看到沈隽抱着傅唯安下车。   唯安已经认命了,索性放弃挣扎。   “我相信你不是为了尹望秋对我说那些话,但我不管傅瑾和对你说了什么,离婚这个念头,你连想都别再给我乱想!”   唯安漠然的瞳孔微微一缩,她不说话,倔强的扭着头看着楼道的方向。   沈隽低头看着怀里的她,眼神又划过她的小腿,“小腿的伤还疼吗?”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为什么还问我!”唯安尖锐道。   沈隽只是笑笑,知道她心里有火,让着她。   上楼之前,沈隽站在楼道口不再走,而是低声吩咐身后的男人:“沈一,去把每层楼的灯打开。”   名叫沈一的外国男人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沈隽了,他当时没有名字,是沈隽给他名字姓氏。他叫沈一,沈隽告诉他:从零开始的人都是一无所有的,我要知道,你不是一无所有,而是我沈隽的人,我要你从一开始。   沈一收了伞上楼,一直将一楼到五楼的每个转角的灯都打开,才下楼。   “沈先生,灯已经开好了。”   沈隽低沉的嗯了一声,这才抱着唯安上楼。   上楼的时候,沈隽的脚步踩得很稳,可是唯安却觉得心口被震得微微一颤。   她其实一直以来都忽略了很多细节。   这里是十几年前建的公寓楼了,楼道里的灯都是手动的开关,而非感应灯。   但即便她再晚回来,当她上楼的时候,惊喜的发现每个楼层的灯都是亮的。   她怕黑,从小就怕黑,尤其六年前发生了哪些事情之后,她对黑暗有一种近乎病态的恐惧,看过医生也不见好。   所以,明亮的楼层对她来说很重要。   一开始她只觉得是巧合,但似乎,并不是她认为的。   她甚至都忘了,有一次清晨在楼下经过几个大妈时,听人在讨论说小区的路灯以及楼道的灯怎么一夜之间全都修好了,他们向物业反应了大半年了,也不见人来修,没想到一来,就这么有效率。   那其实,是她第二天搬到这个地方来。   她想起自己在伦敦庄园的那些日子,庄园里里外外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沈隽抱着她上了五楼,居然连气都不喘,毫不费劲。   唯安知道他是常锻炼的人,这点事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停在她家门口。   他都能派人在暗地里保护她,所以唯安对他知道自己的住处的详细地址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沈一没有跟上来,沈隽将唯安圈进怀里,极有绅士风度的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孟阿姨,她笑嘻嘻的说:“唯安回…”   话音戛然而止,她募地看到抱着唯安的高大英俊的男人,愣了愣。   她怔怔的看了唯安一眼,也许是楼道灯光的缘故,再加上今天孟阿姨穿的衣服不怎么衬肤色,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怪异,但只是一瞬间,就恢复如常。   唯安已经见怪不怪正常人在看到沈隽时的神情了,他的长相的确过分妖孽。   “孟阿姨,小乖呢?”   话音才刚落,就听到里面小乖脆生生的喊了一声妈咪。   紧接着小乖从孟阿姨身后窜了出来,然后长大了嘴,又惊又喜道:“沈爸爸!”   沈隽低低徐徐的笑了出来,腾出一只手动作有些生硬的碰了碰小乖的发顶,“乖。”   看得出来,他其实并不是那么喜欢喜欢小孩子。   沈隽将唯安抱进她的房间后,直接将她放在床上,然后撩起她的裤管看她的小腿。   白嫩的肌肤上有一块就快要结痂的伤口,伤口有点大,但应该是及时处理了,处理的也很好。   沈隽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表示勉强还算满意,这才将她的裤腿放回下来,然后站起身,牵起她的手。   “出去吃饭。”   他们前脚刚到,后脚饭店就送了饭菜过来。   沈隽吃食很讲究,饭菜都做的十分精致,还特地点了几样适合小乖吃的,唯安虽然没什么胃口,但架不住沈隽逼她吃,只有孟阿姨似乎很拘束,坐在小乖旁边,离沈隽还有两个人的位置上。   吃过饭后,沈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小乖困了,唯安就抱着她回房间先哄她睡觉。   一边还在想等一下怎么把沈隽赶出去。   外头,沈隽懒懒的靠在沙发上,他身高腿长,窝在沙发里,将原本就不算大的沙发衬得更加窄小了。   孟阿姨去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小心翼翼的放在沈隽面前,沈隽只是随意的从手机屏幕前移开视线,淡淡的扫了一眼。   孟阿姨似乎是担心他嫌弃不喝,便说道:“是唯安的杯子。”   气氛有些安静。   沈隽这才将杯子端起,杯沿贴上唇瓣的那瞬间,他低垂着眉眼,眼底的情绪未名,意有所指的说:“辛苦你了。” 第283章 遇见熟人   遇见熟人   等唯安哄完小乖睡着出房间后,沙发上的人早就不知道踪影了。   她走到阳台,看见孟阿姨还在,她手里还拿着小乖刚收下来的衣服,站在栏杆前,眼神正落在一楼的方向。   目光追随着汽车红色的尾灯。   听见脚步声,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便对她说道:“那位沈先生已经走了。”   唯安倒是有些意外。   他居然没打一声招呼就离开了。   孟阿姨走后,她洗漱完也躺下睡了。   夜里做了个梦,竟然梦到自己在伦敦庄园的那些日子。   醒来的时候她浑身粘腻腻的,出了一身汗。   她睁着眼睛呆呆的盯着天花板好一会儿,外面已经很亮了,阳光透过窗玻璃照在床沿,落在她的手背上,有种刺痛的灼烧感,周围的空气都是闷热的干燥的,她口干舌燥的舔了一下下唇。   她起床吃完早饭后,将小乖带给孟阿姨,然后下楼坐车去了一趟疗养院。   没想到在疗养院里碰到了熟人。   从背后看是个气质极佳,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   头发整整齐齐的盘在脑后,用一支非常别致的夹子固定着,身上穿着一件及膝的高定裙子,身段还十分吸人。   一看就知道年轻的时候一定是艳压群芳的超级大美女级别。   她背对着唯安正在跟护士说些什么,也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一道炙热的视线,那中年女人回头看了一眼。   唯安的心跳抽了一下,心里五味杂成,哑着嗓子喊了一声:“伯母。”   那人是白苏,母亲陆唯年轻时最好的闺蜜,后来嫁给了伯父傅沥行,因为近几年伯父的身体有些不好,他们很少回国。   而唯安已经差不多有六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他们了。   白苏拉着唯安到一楼的花园坐下。   有护士给她们倒了两杯水,唯安道谢着接过,抿了一口。   白苏还没开口就先红了眼眶,“这几年你到底去哪了?我们都找不到你的踪迹。”   唯安并没有太意外,因为有沈隽在,恐怕这个世上没人知道她在哪。   但她还是据实回答:“在英国,我以后再慢慢告诉您。”   “怎么瘦了这么多?”   唯安眨了眨眼睛,摸着自己的脸笑着问她:“瘦了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白苏噗的笑了出来,可眼睛却更红了,捏了捏她消瘦的脸,笑骂道:“你就算丑出天际,我们都觉得你漂亮,谁让你是我们的孩子呢。”   唯安有些受不住,喉中哽了一下,抬手将白苏的手握在手里,她握得很紧,像在刻意遮掩自己的颤抖。   白苏心里一阵疼,“你大伯说你回来了我还不信,问了瑾和他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我就趁这几天你大伯身体好一些,才赶着回来看看,没想到一回来就听说你妈昨天差点出事了。”   “大伯这几年好不好?”唯安忙追问道。   其实这个大伯对自己还是很好的,虽然从小到大见过大伯的次数不多,但每次的接触中,她都能够感觉到大伯是个通透的人,他仿佛什么都看的比别人深,远,透彻。   他曾经对唯安说,这个世界并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简单,坏人很多,但好人也有很多,她要学会自己分辨,走的时间久了,她就会明白,眼见的不一定为真,她以为真的,也可能是假。   她就好奇:“那我怎么分辨呢?”   她记得大伯笑了笑说:“跟头跌了之后,自然就会了,不会的,是蠢。”   白苏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感慨道:“说不上有多好,但也不会太差,年轻的时候以为从此无忧了,但到底身体底子伤的太深了,年纪一大,毛病难免就多一些,都已经是过六十的人了。”   唯安有些难过,她想到很多,想到傅家的人似乎命运多舛。   “那彦书和相思他们,都还好吗?”   白苏想到自己的一对龙凤胎儿女,似乎有些头痛,她捏了捏眉心,没好气的说:“还活着。”   能让她说出这样的刮,大概又闯祸了,这么多年没少被气。   唯安哑然失笑。   白苏也气笑了,但一转头看到陆唯病房的窗台,眼睛又红了,“我刚刚去看你妈了,她真的…”   她一哽咽,眼泪直流。   抬头眨了眨眼睛,又想到唯安的心情肯定比她还要难受百倍千倍,反手握着她,一字一句的说:“谁也没料到会这样,不是你的错。”   和唯安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傅家派车子来接白苏回去。   就在唯安送白苏上车后,准备离开了,司机却开口道:“少爷说,让小姐您也一块回去。”   唯安愣了一下,但也没多问,直接上车坐在白苏身边。   车开在路上,白苏欣慰的点了点头,侧头惊讶道:“你弟他…”   唯安摇头,“他还没有原谅我,叫我回去应该是为我妈昨天出点出事的事吧。”   也许是他查出了什么。   车子在傅家老宅外停了下来。   下车后唯安的心一阵阵的发凉,她的脚步很虚,每走近一步,背心都要冒出一层汗,她捏了捏手心,跟着白苏往里走。   傅瑾和已经在大门口等候了,一见到白苏连忙上前,微笑着打招呼:“伯母。”   唯安小的时候白苏当她亲女儿一样的疼,但瑾和出身之前白苏就已经在西雅图了,所以对他的感情不比对唯安的深厚,和他也没有太多的话说。   但因为都是陆唯的孩子,也是傅家自家的孩子,白苏自然也都放在心上。   她拍了拍傅瑾和的肩,欣慰道:“瑾和现在越来越像个大人了,听说公司被你管理的井井有条,你大伯很高兴。”   瑾和谦卑有礼,“是大伯教的好。”   “伯母先进去休息吧,您的房间下人隔三差五都有打扫。”   白苏是真的有点累了,点了点头,回头别有深意的看了唯安一眼,转身跟着管家进去。   而白苏走后,傅瑾和眼底的笑意渐渐敛去,完全就和刚才判若两人,周身都笼罩着一层难以言明的冷意。   他淡淡的扫了傅唯安一眼,神色也十分冷淡,“跟我来。” 第284章 想跟你共进午餐   想跟你共进午餐   傅瑾和将唯安带到书房,唯安走在后面,手在背后关上门。   书房里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什么变化,一瞬间,唯安以为那个人还坐在办公桌后,微微拧着眉,批阅文件。   一阵风吹过,把唯安吹醒了,办公桌后一个人也没有。   傅瑾和一路上什么都没有说话,他转身坐在办公椅上,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随手抽出一根,擦亮打火机,低头点燃。   青白烟雾迷漫在他的胸口,唯安看到他一副老烟枪的模样,提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随口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大概傅瑾和也没料到她会突然这么问,愣了一下,眉眼间是不耐烦的神色,居然开口:“早几年了。”   傅氏并没有那么容易接管,这么大的企业,他压力其实不小。   唯安大概也猜到了一些缘故,想到如果爸没死的话,瑾和至少还可以慢慢学,一步步的接手公司,或者是和瑾睦两个人合手管理公司,他们双胞胎从小默契十足,如果一起管理公司,一定事半功倍。   毕竟当年瑾和只有十八岁。   但这些想法从脑海深处蹦出来的那一刻就被唯安扼杀了,她不敢往深了去想,怕自己陷入痛苦的回忆进去无法自拔。   她整理了一下情绪,言归正传:“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   傅瑾和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出来,推给她。   “的确查到了点东西,只不过…你先看看。”   唯安拿了起来,翻开。   是一份医院的电子检查报告单。   唯安下意识的先去看报告的内容,显示对方孕早期。   她皱了皱眉,疑惑的往上看这份报告的主人,没想到看到的居然是想蔷薇的名字。   她怔了一下,手指紧紧捏着那份资料。   肖蔷薇怀孕了?   唯安觉得这个可能性不是很高,因为以肖蔷薇的性子,不可能会藏着掖着。   所以她又看了一下日期。   居然是六年前!   她诧异的抬头看向傅瑾和,“什么意思?”   傅瑾和抬了抬下巴,“往下翻。”   唯安翻了下一页,报告单上赫然写着:胎儿先天畸形。   “这是肖蔷薇当年的产检报告,不过尹望秋似乎并不知道孩子的情况。”   傅瑾和说完,盯着唯安的脸看了一会儿,眼神讥讽,“不过也是,他当年就要娶你了,又怎么会去关心这个孩子呢。”   “他之前并不知情,以为肖蔷薇已经拿掉孩子了。”傅唯安并不是要替尹望秋说话的意思,而是这些是事实。   好笑的是,这一点的解释,傅唯安是相信的。   尹望秋在那个时候没有理由骗她。   傅瑾和摆摆手,嘲讽道:“到现在还在替他说话?”   唯安皱眉,“我只是陈述事实。孩子的事的确是肖蔷薇隐瞒的,否则,我也不会,如果我一开始就知道的话,我会取消婚约。”   傅瑾和盯着她,笑了笑,伸手在烟灰缸上面弹了弹烟灰,想到了什么,又将烟头按灭了。   “所以你调查肖蔷薇做什么?”   傅瑾和原本眼神盯着烟灰缸,这才抬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我只是觉得,当年的事,并不像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就像昨天妈差一点出事,摆明是有人针对你,你刚回国,还没有那个时间去树敌,唯一的可能性,也许和六年前的那些事有关联。”   ——   唯安从书房下来,想到傅瑾和并没有派人亲自送她出去,她便借机绕家里的花园走一圈,顺便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这一切如果真的有联系的话,唯安的背脊一阵发寒。   不知不觉走到了老宅的玻璃花房。   太久过去了,花房里的玫瑰花长势十分好,藤蔓缠绕着玻璃墙,将三面墙以及玻璃屋顶都绕满了,玫瑰花来得鲜艳,白苏正在里面。   见到唯安过来了,她转身走来,牵住唯安的手,见她脸色不好,问道:“瑾和骂你了?”   “没,我只是觉得瑾和是真的长大了,已经是个很靠谱的人了。”唯安说道。   白苏并不知道他们说了些什么,但听唯安这么说,总归姐弟两人没有吵架。   “多给瑾和一些时间,傅家男人刀子嘴豆腐心,他虽然嘴巴说恨你,可这几年他没少派人出去打听你的消息。”   唯安心里不是滋味,点了点头,又看白苏手里提着洒水壶,便问:“下人浇就好了,你别太辛苦了。”   白苏摇摇头,回头望着花房,那一瞬间仿佛回到了二十几年前,笑容明艳,“这些啊,可是我跟你大伯的定情信物,我难得回来一趟,一定要亲自浇一次水才行。”   “伯母你虐狗!”唯安白了她一眼。   ——   回去的路上唯安拦了一辆出租车,没想到四五十岁的出租车师傅是个话唠。   一路上说个不停,从护城河的水比几年前的水位低了多少,到又有哪一对明星夫妻离婚,再到城郊那栋沈家老别墅居然又有人住了进去。   “说起沈家老别墅啊,那可得追溯到民国时期了,我活到这把年纪除了傅家老宅之外就没见过比它还气派的房子了,连大门都镶金了,一看就知道超级有钱,真是羡慕啊。”   唯安耳朵里嗡嗡作响,终于司机师傅停了下来,正好遇到红灯,他歇会儿拿出水杯大口的灌了几口。   唯安还想着怎么才能让他闭嘴,结果包里的手里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她没多想,以为是骚扰电话,就挂了。   没想到等她挂了之后,电话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   她抿了抿唇,神色有些不耐,但还是接了起来——   “喂。”   电话那头是男人低低沉沉的声音:“下个路口下车。”   唯安的心忽地顿了一下,下意识往车窗外看,结果就看到与出租车并齐的其他车道上有一辆XXX的越野也在等绿灯。   那车的车窗落下,里面露出一张颠倒众生的脸,男人似乎心情不错,淡淡的笑着,在电话那头说:“中午想跟你一起吃午餐。” 第285章 我还不是你的前夫   我还不是你的前夫   唯安在下个路口停车,沈一早就在那边等着了,只等唯安一下车,他就去付了车钱。   司机一见到一个体格健硕,穿着黑衣黑裤的外国男人,再加上对方身上那种腾腾冒出来的生人勿近的冷意,顿时给吓了一大跳,以为是要来闹事的,愣是不敢动,谁知那人递了三张百元钞票,竟是一口标准的中文:“车费,不用找了。”   司机讪讪地接过,又偷瞄了一眼唯安上的那辆军用越野,啧啧称奇,小声嘀咕,“这些人贼胆啊!”   唯安上车,沈隽坐在里面。他今天一改往日的衬衣西裤,而是穿着一条休闲的黑裤黑T,他微微弓着背,衣服紧贴着背脊,那些匀称的肌肉线条隐隐浮现,他的头发一直是劲短的,鬓角修理得利落干脆,衬得眉目清寒,下颚线条冷硬流畅,这样的穿着让他看上去像二十出头的小伙子。   唯安眼底有些惊讶,但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沈隽都看在眼里,显然还在为昨晚在车里的事情生气。   “手怎么这么凉。”沈隽牵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   她皱着脸想抽又抽不回去,沈隽就笑着看她挣扎,也不生气,来来回回总是被他握在手心里。   但他也没多大的力气,唯安的那点力气太不足为惧。   “我不想跟你吃饭。”唯安直接说出来,语气也不太好。   沈隽好笑的看着她,“那你还上车。”   唯安想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见到了白苏又与瑾和说了话,还回了一趟傅家,她整个人都显得有点轻松,眉眼间仿佛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我怕自己不答应,你就追我几条街,或者叫人把前面的路封锁了,我不是怕你,只是不想闹那么大。”   沈隽这个人的确什么都可能做出来,或许她只是说得保守了。   “这么了解我。”沈隽似乎心情不错。   唯安听到他语气里隐隐的笑意,其实昨晚在车上的气还没消,正想开门下车,没料沈一一踩油门,车子开了出去。   沈隽握着她的手猛地一拽直接将唯安拽到了怀里。   唯安的鼻子撞到男人坚硬结实的胸膛,登时鼻头一痛直泛酸,眼泪都被挤了出来,他一边抬手揉着她的鼻子一边低斥:“活该。”   唯安可能是真的撞疼了,眼泪掉了不少,他将人抱了起来,低头去看她的鼻子,“疼?”   他的眼神尤为深沉,那双眼瞳里倒映的只有唯安的脸,她撇开头,闷闷的说:“没事。”   沈隽看着她一脸的不乐意,“我还不是你的前夫,陪我吃饭。”   唯安一愣,沈隽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他转过头来,半眯着看她,目光深而沉。   “乖一点。”   …   到了吃饭的地点,沈隽牵着她下车。   唯安以为他会带自己去什么浪漫唯美的地方,没想到是父亲生前开的结海楼。   上次和尹望秋来这里吃饭的记忆并不愉快,唯安想走,沈隽偏不让,牵着她走上阶梯。   只是好巧不巧的,在大厅里遇到了尹望秋和肖蔷薇。   他们大概也是准备来这里吃饭的,但肖蔷薇临时改了主意,唯安一进门就听见她对尹望秋说:“我突然想去海滨路最新开的那家法国菜馆去尝尝。”   尹望秋看上去没什么兴致,甚至眉眼看上去有些疲惫,但他一贯迁就肖蔷薇,倒也不是不可以。   就在他说好的时候,余光瞥见两个进来的人,下意识往门口看了一眼。   唯安今天出门的时候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脚底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很休闲的打扮,乍一看和黑衣黑裤的沈隽像是穿着情侣装。   结海楼是东南朝向的,此刻阳光透过大门的旋转玻璃门明晃晃的照了进来,有些刺眼。   尹望秋半眯着眸和沈隽慵懒的眼神对上。   “那我们走吧。”肖蔷薇说着,转头一看尹望秋的视线正看着大门的方向。   她不由好奇的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傅唯安和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   那男人肖蔷薇之前从未见到过,模样是一等一的出挑,甚至比尹望秋还有多了几分绝色,尤其是对方身上显而易见的贵气,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就在她的视线下意识打量的时候,那个男人似乎有察觉,幽幽的瞥了一眼过来,那眼神很不经意的瞥过来,却像冬日冰刀上的刃,冷得叫人发寒。   她挽着尹望秋手臂的手不知不觉加了几分力道。   这个人是谁?   沈隽握了握唯安微潮的手心,尹望秋扫了一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目光落在傅唯安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冷硬的下颚线绷了起来。   “尹总看我妻子的眼神似乎越界了。”沈隽漫不经心的说。   肖蔷薇心下一骇,这人居然就是傅唯安的丈夫,不是听说她的丈夫在英国吗?   尹望秋看着傅唯安,没有收回视线,“既然沈先生和傅小姐来这里吃饭,那我应该留下来作陪。”   沈隽牵着唯安的手,淡淡的笑着:“也好。”   他这个也好说的颇有意味,尹望秋一时半会儿并没有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望秋,我们不是说要去海滨路吗?”肖蔷薇看上去有点着急。   当尹望秋说出对方是沈先生的时候,她脑海里联想到的是昨天傍晚阻碍她计划的沈家人。   难道这么巧?   刚刚那个男人看自己的眼神,难道…   她心虚,手心都潮了。   “下次再吃法国菜吧。”尹望秋说着,招呼服务员过来。   唯安几次要挣脱沈隽的手,都被他紧紧握着,走到楼梯口,他的另一只手按在她的手腕上,他低头在她耳边说:“知道你对他旧情难忘,可是安安,如今我才是你的丈夫,他充其量只是一个糊涂蛋旧爱。我可以让你们光明正大见面,也就有把握将他从你心中赶走。”   唯安挣扎的动作一顿,怔怔的看着沈隽。   他很少在她面前说这般过于自信的话,过去几年她过得浑浑噩噩,很多事情都不太想的起来了,沈隽对她也一直很纵容,那时候她不愿意想起太多国内的事,和他之间好像过得相对和谐。   只是回国之后,她见到了尹望秋,勾起往日回忆,其实更多的是那些痛苦的,她和尹望秋之前始终横亘着她死去的父亲和弟弟。 第286章 你算什么东西   你算什么东西   等他们上了楼之后,结海楼的大门外又有人进来。   来的人是陆明泽和左明,两人一前一后进来,陆明泽随口问一旁的门侍,“你们尹总和肖小姐呢?”   原本陆明泽不想来的,是左明听说今天尹望秋要来结海楼吃饭,肖蔷薇中午没有戏份也过来了,他想来,但一个人过来没意思就拉着陆明泽。   结果门侍指了指楼上,陆明泽会意,正想上楼,又被人拦了一下。   “二位请留步!”   陆明泽和左明对视一眼,门侍连忙解释道:“尹总有客人在楼上,他说不希望被人打扰。”   “客人?”陆明泽挑眉,今天又不是工作日,总不可能是客户,什么人这么神秘兮兮,还他们都不能见。   左明问道:“什么客人?”   “有傅小姐,”门侍顿了一下,摇摇头,“还有一位不认识,不过尹总叫他沈先生。”   沈隽?!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的想到这个名字。   倒不是北安城里没其他人姓沈,只不过他们听说沈家别墅又住人了,而傅唯安的丈夫是沈隽。   能让尹望秋这么忌惮的人,大概也只有那个叫沈隽的男人吧。   “卧槽!”左明叫了一声,“这是要闹哪样?新欢旧爱联欢会吗?”   陆明泽转身踹了他一脚,将人拖到一边,丢在沙发上,“大厅这么多人,你嚷嚷什么?”   左明忽然想到了什么,急着就要站起来,“蔷薇哪受得了这个委屈啊,不行,我得上去给她撑腰!”   “你给我坐下!”陆明泽一手插兜,另一只手将他按了回去。   “你上去只会添乱,再说,肖蔷薇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娇弱。”   左明还是不放心,“那万一两个男人为了傅唯安打起来呢,蔷薇得多尴尬啊!”   陆明泽冷嗤,“你还当他们是年轻气盛的小年轻呢,还打架。”   他往楼上看了一眼,讳莫如深,“打架倒是不至于,就怕是没有硝烟的战争,那才最可怕。”   …   包厢里,沈隽拉着傅唯安坐在他身边,对面坐着尹望秋和肖蔷薇,大圆桌的包厢,实在显得空旷。   傅唯安想不透沈隽为什么非要来这个地方吃饭。   难道他早就知道尹望秋在这里吃饭,然后带着她过来,又在尹望秋面前宣示主权吗?   怎么想也不太像是沈隽的行事作风。   进入包厢后,尹望秋不再用那种探究深沉的眼神看她,也没再怎么看她,低头看着手机。   肖蔷薇如坐针毡,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傅唯安身边的男人。   心里也在纠结挣扎,如果对方知道是她指使的话,为什么在看到她之后没有说出来呢?   难道她猜错了,对方根本就不知道?   唯安看着肖蔷薇脸色不太好,心里并没有太在意,只是脑海里闪过看到的那份六年前的关于肖蔷薇肚子里的孩子的报告。   先天畸形。   那么就说明肖蔷薇早就知道那个孩子留不住了。   唯安一时找不到突破口,但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肖蔷薇孩子的那件事绝对不简单。   打破沉默的是推门进来的服务员。   他递了菜单上来,尹望秋却抬抬下巴,“来者是客,让沈先生点。”   沈隽倒也没说什么,接过,却是将菜单递给唯安,“点菜这种事,还是交给女士来做比较好。”   对面的肖蔷薇没想到对方这么绅士,看他对傅唯安的一举一动,如果不是作秀,那也是太宠了。   菜单被强硬的塞进手里,唯安想扔都不行,沈隽还偏过头来,和她低语,“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耳蜗里一阵热流窜入,唯安躲了一下,没回答,自顾拿着笔勾了几个,她似乎对菜单很熟悉,很快就选完了。   结果菜上来的时候,十二道菜,有九道里面有菌类。   唯安大概是把菜单里所有带菌类的菜都点了。   她明知道沈隽不吃菌类。   沈隽无奈的笑了笑,他看了一眼唯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知道她在借机报复自己。   他也不恼,顺手勾过手边的茶壶,再拿起她面前的茶杯,给她倒了一杯茶,完了还提醒她:“有点烫。”   服务员要帮他倒茶,他却挡了一下,“我喝她的就行。”   唯安连忙将沈隽面前的茶杯拿过来,然后抢了服务员的茶壶,给他也添了一杯茶。   放在他面前,沈隽似笑非笑,“谢谢。”   唯安后知后觉,上了沈隽的当。   尹望秋看了他们一眼,肖蔷薇给他夹了菜放在他的碗里,他一愣,转头看着她,“不用给我夹菜,你自己吃。”   一顿饭,沈隽只动了其他三样菜。   “这些菜不合沈先生胃口?”尹望秋开口道。   沈隽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还好。”   唯安吃得不多,放下筷子,“我去趟洗手间。”   明明包厢里就有洗手间,她却开门出去,是去透气了。   她在洗手池前站了一会儿,打开水龙头,任水流哗哗的冲着她的手,将她手心里的黏腻冲走。   身后脚步声不紧不慢的跟过来,她洗手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镜子,尹望秋正站在距离她还有三米的地方。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机屏幕还是亮的,他临时出来接了个电话。   两人的视线在镜子里撞上,没有噼里啪啦的火花,他们早就没有了。   唯安转身就要走,却被他扣住手腕。   “傅唯安,沈隽是个危险的人,你离他远一点,跟他离婚。”   她背对着他,却低低的笑了出来,“那是我和他的事,与你无关,尹总管得太宽了。”   “我是为你好。”尹望秋将手机丢回到兜里,往前走了几步,站到她面前。   …   包厢内,沈隽靠在椅背上低着头,神色倦倦的把玩着手机,另一只手拿着唯安的包。   “沈先生,你说他们在做什么?”肖蔷薇终于按耐不住。   她知道尹望秋出去接电话只是一个幌子,她忍着跟上去的冲动,她不想亲自出面,免得尹望秋对她有什么看法。   现在唯一和她站在一边的,希望他们两人彻底分开的,恐怕也只有傅唯安的这个丈夫了吧。   谁料,沈隽慢悠悠的抬头,冷眸睃了她一眼,低声嗤笑,“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利用我。” 第287章 紧张什么   紧张什么   尹望秋将傅唯安堵在卫生间外面的洗手台上,他将她拖到面前,占据着身高的优势,完全不让她有空隙可钻。   这层楼除了服务员之外只有他们四个人,所有整条走廊上空无一人。   男人的身上是不同沈隽身上的檀香,没有蛊惑人心的诱惑力,却让人胸腔堵得慌。   尹望秋低头看着她,她有些不耐烦的皱着眉头,眉间那颗淡淡的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红痣被挤在中间,若隐若现,“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尹总在这里指指点点别人的家事,恐怕不妥吧。”   她一句话就能扎进尹望秋的心。   尹望秋自嘲的笑了一下,“他为什么和你结婚,你有没有想过?你难道不知道傅家和沈家累积下来的恩怨吗?”   这事在疗养院的时候,傅瑾和也说过。   当年沈隽的父亲被枪杀,应该和傅家脱不了关系,其中具体复杂的细节傅瑾和没有细说,再说,当时他们都还没出生,沈隽也年纪尚小,谁也不太清楚。   但尹望秋说这句话的意思太过明显了。   不知为什么,傅唯安脸上的表情有些冷,她奋力甩开他的手,后退了几步,后腰靠在洗手台的台面上,身材韵致,“你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傅唯安,你什么时候能够清醒一点?”   唯安低低的笑了出来,这次她回国后的变化很大,直到接触了沈隽,他才知道她的变化在哪里,她那样笑的时候,身上居然有沈隽的影子。   “六年前我不清醒,不代表我现在不清醒,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楚,倒是你,尹望秋,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还不等他开口,她又接着说:“你让我跟沈隽离婚,然后呢?你娶我?你娶一个二婚的女人?”   她的话里大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尹望秋的心尖抽了一下。   他垂在身侧的五指空攥成拳,站在距离她只有三步之遥的地方,凝着她,一字一句的开口,说出那句震慑住唯安的话——   “如果我愿意呢。”   唯安的确是被震慑住了,但也只是一瞬间,她低头一笑,“可是我不愿意。暂且不说我是不是已经嫁人了,就算我还单身,也不会嫁给你的,六年时间,什么都变了。”   当初的感情浓烈吗?   她倒不那么认为,只是她一旦投入进去,就是全心全意,然而遭受过背叛的感情,她不会再想要了,就算当初非他不可,也不会再回头。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尹望秋居然会低头。   她像是不太想继续这么话题了,直起身子,她没看尹望秋,也没注意到男人渐渐红了的眼眶,只是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只是在拐角的时候,她忍不住停了下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要说完全没感觉那是骗人的,毕竟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回到包厢的时候,桌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瓶开了的酒,放在沈隽面前。   而他正低头把玩着手机,大概等得时间有点久了,他轻抿着薄唇,冷削的侧脸透着几分不耐烦。   听见开门声,他才慢悠悠的抬眸看了过去。   唯安不解的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沈隽不要这么随便就结束饭局的。   沈隽抬了抬手,示意她坐过去,然后将她的包和他的手机一并交到她的手里。   “你想做什么?”   他慵懒的笑笑,伸长手搭在她身后的椅背,然后手指滑上她的后颈,抚摸了几下,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紧张什么。”   尹望秋后她一步进来,进来时沈隽捏着两只酒杯和酒瓶走到他面前,男人身高腿长,三两步过来,轻轻一笑,“尹总可有兴趣喝两杯?”   尹望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傅唯安,身旁的肖蔷薇紧张道:“望秋他不太能喝酒,沈先生就不要强人所难了。”   她还在刚刚沈隽的余威下不太敢看他,但桌上开了三瓶烈酒,摆明了不只是喝两杯这么简单。   前段时间尹望秋喝出胃出血住院的事情,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可不能再出什么问题了。   沈隽睨了肖蔷薇一眼,轻笑,“我可能是太久没回国了,都不知道男人还能躲在女人的身后,要不肖小姐喝?”   肖蔷薇脸色微变,她的身体更是不太能喝酒的。   “我…”   尹望秋还不等她说完,已经拿起沈隽放在桌上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杯沿,叮的一声,“沈先生,请。”   尹望秋一口饮尽,沈隽淡淡的笑着,也拿起了酒杯,他手指的骨节分明,握着玻璃杯姿态慵懒,杯沿贴着红唇,微仰着下巴,也一口饮尽。   傅唯安很少看沈隽喝酒,不知道他的酒量如何,但尹望秋的酒量她是知道了。   眼看开了的三瓶烈酒已经喝掉了两瓶,她看到尹望秋眼下两片绯红,知道他撑不了多久了。   反观沈隽,脸色如常,他长得白净,却看不出一点脸红的迹象,甚至比刚才还没喝酒时看上去还要显得几分白皙。   酒杯空了,沈隽给他倒了一杯,举起自己的杯子,“这杯,多谢尹总。”   他一连喝了三杯,说了三句谢谢尹望秋的话,不知道的人以为他是喝醉了,可他在每一句谢谢的时候,眼神却不太一样,尹望秋捏着酒杯的手指紧了又紧。   “望秋,你还好吗?”肖蔷薇是真的担心。   尹望秋看了对面的傅唯安一眼,低沉的嗯了一声。   就在他打算举杯的时候,一直坐在位置上从始至终一眼不发的傅唯安总算开口了,“别喝了!”   她走过来,一把夺走了沈隽手里的酒瓶,重重的放在桌上,低着头,眼底的情绪未名,主动勾住沈隽的手指,“我想回去了。”   沈隽低头看着她长卷的睫毛,慵懒的眼神渐渐有了不易察觉的冷意。   这冷意,两个女人或许还没感觉到,但敏锐的尹望秋却清晰的捕捉到了。   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话却是对傅唯安说的,自嘲的笑着,“不和我喝一杯吗?” 第288章 调查我,你还不够格   调查我,你还不够格   唯安望着他的酒杯,久久没有回应。   肖蔷薇暗暗掐紧手心,她看了沈隽一眼,想看看这个男人会做出什么反应,妻子都跟别的男人,而且还是有感情纠葛的男人喝酒了,他还能无动于衷吗?   但他什么都没做,也没说任何的话。   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漫不经心的看着唯安,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唯安拿起一个空的杯子,他也只是低头笑了笑,手指随意的勾着酒杯,另一只手搭在桌上。   沈隽就靠在唯安的旁边,她没敢看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她酒量还行,只是很久没怎么碰酒了。   “这杯酒,敬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尹总。”唯安说完,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尹望秋捏着酒杯的手指微微发紧,分明的骨节泛白,看着她爽快的喝完那杯酒,他低头自嘲的笑了一下,举起酒杯,像是特地放慢速度,好一会儿才将酒喝完。   放下酒杯后,沈隽好整以暇的看了她一眼,低头在她耳边问她,声线莫名蛊惑:“可以了吗?”   他喝了酒虽然不上脸,可呼出来的气息却是灼热的要烫死人,唯安受不住的往旁边躲了一下,被沈隽勾过肩膀,他喝了不少酒,说话轻飘飘的,“走了。”   沈隽前脚刚走,尹望秋站了起来,他转身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莫测,“沈隽,你为什么娶她?”   肖蔷薇扶住了他的手臂,担心他不稳,然后屏气凝神的等着沈隽说话。   她总觉得这三个人,全程都不将她放在眼里,这种被当成局外人的感觉…肖蔷薇冷冷的捏着手指。   手心里的手指在不安的乱刮蹭,沈隽笑了笑,将手指握紧,不让唯安乱动,他低头在她耳边说:“很快就好,等我一下。”   他松开唯安,从裤袋里掏出一个钱夹,不知道从里面抽出了什么出来,转身朝着尹望秋走过去。   他并没有直接将东西给尹望秋,而是先回答他的问题,“要比早,我早你将近二十年认识她,要比爱,这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不过要比这些就没意思了。   我娶她,自然是因为心之所向。”   心之所向。   唯安的心尖忍不住颤了颤,心神在那一瞬间被震慑住了。   手指蜷了起来,她甚至不太敢继续往下听。   过去几年其实她和沈隽在一起的时间不多,沈隽经常不在庄园,很忙的样子,对她也始终保持一定距离,没有太过分的举动,只有一些情难自禁的时候,也会被她躲过去。   除了那一晚,沈隽大概有些失控。   他几乎除了那句,安安,我只想要你,之外的任何情话都很少说。   不成想他在这样的场合说出口,尹望秋在听完那句话后,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忽而抬起头来,目光沉沉的看了唯安一眼。   他眼神转瞬即冷,“她自愿的?”   气氛好像在一瞬间凝滞了。   沈隽眼底的笑渐渐敛了去,他低着头甩了甩手上的两张东西,冷削的侧脸对着尹望秋,忽而笑了出来,“如果说我抢的,你又能如何?”   眼看尹望秋手背的青筋暴了起来。   但好在沈隽也没再继续说什么,而是将手里的那张东西递给尹望秋,冷漠的嗓音灌进他的耳朵里,“想要调查我,尹望秋,你还不够格。”   直到沈隽和傅唯安的身影消失在包厢外,尹望秋才低头看着手里的两张支票,平静的眸底渐渐漾起异样的神色,像平静的海面忽然呼啸而过一阵狂风,以倾倒之势,压迫而来。   两张支票加起来的金额是六百万。   加上他之前让SJ组织调查傅唯安的三百万,和沈隽的三百万,正好是六百万。   沈隽,沈隽…SJ。   难怪他什么都查不到。   …   结海楼外,沈一将门打开,等唯安和沈隽都上了车才关上车门,上了驾驶座。   车厢内安静的似乎有些诡异,沈隽不说话,从上车开始到现在一直都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唯安想他大概是酒量不太好,她听说有的人喝酒上脸,会脸红那倒还好,最怕喝酒不上脸的人,要靠肝脏去分解酒精,对身体伤害很大。   他穿着黑T,小臂肌肉线条流畅紧实,横搭在额头上,动作随性又带着一股桀骜。   因为抬手的动作,领口微微敞开一些,唯安这才看到他的胸前红了一片。   原来他喝酒不上脸,上身子。   “安安,你不要一直看着我。”一直在闭目养神的沈隽忽然开口了。   她连忙将眼神从他的胸膛移开,抬眸时,沈隽已经挣开眼睛了,那双深琥珀色的瞳仁紧紧攫住她的眼神,让她无处可避,那眼神…唯安竟瞧出了一丝丝的心疼。   “你为什么跟他喝酒?”   沈隽笑了笑,将手臂放了下来,手指有意无意的覆在唯安的手背上,灵动的跳跃着,“没那么多原因,就是看他不顺眼,喜欢你的男人我都看不顺眼。”   唯安被他这个回答给震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是最后那杯,你心疼了?”沈隽的眼神莫名的有些狠。   唯安其实是憋着气的,“不是心疼。”   他穷追不舍,“那是什么,说说。”   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坐直,身子倾了过来,离她很近。   她也没想到那酒的后劲挺大,她只是喝了一杯就有点发热,往后退了几步,想离沈隽远一些。   但沈隽不让,非拉着她的手臂将她往怀里带,他低头嗅着她秀发的香气,捏着她的下颌逼迫她抬头,他勾起唇角,唇薄牙尖,透着一股森然的寒意。   “说说看。”   沈隽喝了些酒,手劲没有分寸,捏疼了唯安,她挣扎着却没挣开,被沈隽一把压在车厢的角落,即刻,他冷声道:“沈一,下车!”   沈一调转了一下方向盘,将车子停在一个没人的巷子口,熄火,下车!   意识到他要做什么,唯安挣扎着去打他,“你喝醉了!”   沈隽一把抓住她的手,她低着头挣扎着不看他,所以没看到男人渐渐红了的眼睛,他低头攫住她的唇,咬着她的下唇,狠狠的扯开。 第289章 关于尹望秋   关于尹望秋   夏天午后的街头,行人无几,拐角的巷子口更是连一只猫都没有,安静的泊着一辆看上去就不好惹的军用越野。   而车子的不远处,一个金发碧眼的高大男人双手抱胸的靠在一棵香樟树下,他穿着黑衣黑裤,脚踩着一双黑色的军靴,一副更加不好惹的样子。   车上,沈隽终于松开唯安,气息微乱的喘了几口气,额头抵着唯安的额头,滚烫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不知道是挣扎还是因为被烫着,唯安的脸很红。   “滚开!”   她一把将沈隽推开,可她的那点力气在沈隽看来如隔靴搔痒,没半点作用。   可是看到她气得通红的眼睛,他就有点头疼。   他低笑一声,重新将人扯进怀里,低头用拇指摩挲着被他吻得红肿的唇,低声在她耳边哄着:“下次不这么用力了。”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怀里的小猫一样的女人忽然咬了他一口,沈隽根本没料到,手一痛,憋撤了回来,等他意识到什么,唯安已经拉开车门了。   沈隽低头看着虎口的那两排牙印,无奈的笑了出来。   就在沈一准备追出去的时候,真要追,让唯安五百米都能追得上。   可沈隽却懒懒的说:“不用追。”   没有其他人在,沈一的胆子比平常大了一点,他悄悄打量了沈隽一眼,“不用哄太太吗?”   沈隽叹了声气,靠在椅背上捏了捏眉心,“哄,但是现在没法哄,牙尖。”   沈一这才看到沈隽虎口上的牙印,惊得说不出话来。   沈一是沈隽训练出来的,沈隽的反应力和敏锐力有多强,那是不用说,居然还会被太太咬了。   “沈一,牙印好看吗?”沈隽丝毫没打算将手藏起来,说话的时候半眯着眼睛,在他身边久了的人才会知道,威胁的意味十足。   沈一脸一红,连忙撇开视线,胡乱的低头看着车门,“没,我什么都没看见。”   沈隽冷哼一声:“开车。”   …   唯安跑走后,直接在路边拦了一辆车,幸好是午饭后,随手一拦就是空车。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沈隽,比如他刚才给尹望秋的东西是什么,他离开之前对尹望秋说的那话又是什么意思。   尹望秋查他了?   不过她现在根本就不想跟沈隽再多说一句话,和他共处一个空间,一秒都不行!   半路上车子出现了点问题,在路上停了大约半个小时。   回到家后,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以为小乖在楼下孟阿姨家里,打了个电话过去。   “孟阿姨,小乖呢?”   孟阿姨还挺惊讶的,“啊?沈先生接走了,他说已经跟你说过了,怎么?”   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小乖交出去了,唯安心里挺不舒服的。   但小乖一口一个沈爸爸,也难怪孟阿姨没再给她打电话确认。   唯安狠狠的咬牙。   这个男人…   挂了孟阿姨的电话后,她犹豫着给沈隽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四十几秒,那一边才不紧不慢的接起来——   “安安。”   男人撩人的声线像大提琴波动的音符。   唯安顿了顿,“马上把小乖给我送回来。”   沈隽没说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她隐隐约约听见沈隽对人说,是妈咪。   小乖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妈咪?沈爸爸的家好大哦,好漂亮呀,沈爸爸给我买了好多好多的玩具,你要来吗?”   即使没看到,也能想象得出小乖手舞足蹈的样子,一定高兴坏了。   唯安的语气顿时严肃了下来,“我不去,你现在马上回来。”   “我不嘛,我要在沈爸爸这里玩。”   “你不听妈咪的话了吗?”   “听啊…你说危险的地方不准去,可是沈爸爸这里又没有危险。”小乖居然学会了套路。   唯安头痛的说:“谁说他没有危险,他是这个世上最危险的人,小心他把你吃了!”   这次轮到小乖不说话了,就在唯安准备教育她的时候。   谁知电话那头却传来沈隽的声音,“安安,吓唬小孩子不好。”   唯安:“…”   “你到底要不要把小乖送回来?”   沈隽理由很充分,“孩子她不愿意。”   唯安是不想再看到沈隽了,也不想和他废话,“那随你。”   说完,她就挂了电话。   她心里很清楚沈隽把小乖接走的原因。   他就等着她跳进陷阱,亲自去接小乖,那样,他就能借机将她留在沈家了。   事实上,沈隽那边是肯定不会有危险的,回国之前,小乖不也一直住在他的庄园里吗?   有人要对付她,连疗养院那边都出手了,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小乖还很难说。   她绝对不能让小乖有任何的意外。   唯安安慰了自己一通,索性就不再乱想。   手机响了一声。   是谢林发来的微信,关于电影的几个问题。   虽然尹望秋不让她再接触电影,但谢林还是和唯安保持联系,遇到一些有争议的地方,他们就会展开讨论。   讨论完之后。   【谢林:不得不说肖蔷薇真敬业,刚刚还红着眼睛回来,这会儿居然面不改色的做造型了。】谢林很少这么八卦,但两个人熟了,说话就随意了。   午饭的时候还一起,唯安想到的能让肖蔷薇红眼睛的只有尹望秋了。   不过这些事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和谢林结束聊天后,她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没有躺在床上,而是直接倒在沙发上。   那种困到头晕的感觉令她出了一身冷汗。   这一觉睡的并不安稳,她居然梦到了尹望秋。   初遇尹望秋的时候,是在尹氏的股东大会上,她作为拥有尹氏百分之股份的股东,必须得参加。   那时候尹望秋刚从美国回来,年轻英俊沉稳大气,是唯安对他的第一印象。   其实在这之前,她是听过尹望秋的名字。   尹少城还在世的时候,回国几次都有找过她给她讲过尹望秋,说将来尹望秋是一定会回国的。   他说尹望秋不太喜欢说话,恐怕也不会交到太多朋友,希望她能和他成为朋友。   好巧不巧,唯安当时想闯一闯电影圈,并且不想被人知道自己是傅家大小姐,便从傅家搬了出来,住进外面的公寓里。   没想到尹望秋成了她的邻居。   一梯两户,她和尹望秋是对门。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唯安有主动示好过,更多的是想问问他尹少城的情况。   但那时候唯安不知道尹少城已经去世了的事情,所以对尹望秋回答这个问题时不冷不淡的态度感到很疑惑。   不过一想到尹少城说过,他不太喜欢说话,她也就释然了。   后来,两人真正开始有交流,是因为唯安住的那套公寓断电了。   当时她的手机没电又找不到手电蜡烛,从小就怕黑的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去隔壁求助。   尹望秋拿着手机来开门,很明显刚洗了澡,他穿着浴袍,浴袍的带子绑的格外紧,那样子生怕门口站着女色狼。   他得保护好自己。   当时唯安的拍门声的确算不上淑女,整栋楼黑漆漆的,她没有安全感。   “什么事?”他的语气有点冷淡,大概是突然断电让他很不爽吧。   唯安就提出向他借手电或者蜡烛。   他们住在高层,电梯没电停了,叫她走黑漆漆的楼梯,她宁愿蜷缩在墙角。   尹望秋抿了抿唇角,说:“我没有那些东西。”   似乎察觉到她在害怕,他又接着说:“我已经给物业打过电话催他们了。”   说完,他就准备关门,唯安却突然一手撑在他的门上,惊恐的看着他,哆嗦着说:“你能不能在门口陪我一会儿?”   看她怕黑的那个怂样,尹望秋刚想笑,却想起曾经在闲聊的时候义父无意间说起过,她很怕黑的事。   他没有衣冠不整陪人站在门口干瞪眼的习惯,所以就将门拉开了一些,犹豫着请她进去。   她是怕极了,连女孩子的矜持都不顾,在他说完后,直接闯了进去。   尹望秋进房间,将开了手电筒的手机丢给沙发上的唯安,然后进屋,接着外面的光亮,关上家居服。   等他出去的时候,那人居然抱着手机缩在沙发上睡着了。   唯安想不起来是怎么回到自己房间的,但毋庸置疑,是尹望秋送她回去的,也许是抱,总不可能是拖… 第290章 关于尹望秋二   关于尹望秋二   其实相较于其他人,尹望秋对傅唯安的态度还算不错的。   这一点,傅唯安并没有察觉到,如果她从一开始就察觉到的话,也许就不会再有后来的一些事。   在唯安搬离傅家之前,傅远征吩咐秘书张宋给她找好了剧组,因为大学学的专业对口,再加上读书时参加的一些作品,一开始就从导演助理做起。   当然,傅家对她的帮助只到这里,就算傅远征想给她铺路,她也表示拒绝。   唯安正式参加的一部电影就是大导演大制作,剧组里好几个一线演员,那些刚冒出头来的年轻小演员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不过那天天气炎热,北安城的秋老虎很是凶猛。   唯安大概有些热得受不了了,她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多小时,此刻暂停休息,她就躲到一旁的树下乘凉。   她看了一眼导演坐的位置,冷饮,遮阳伞,风扇…   她转头叹气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身后的人,刚刚她过来的时候身边明明没人的。   她惊的转过身,就看到剧组里的女n号,唯安记得她的名字,一种花的名字,叫蔷薇。   “啊,不好意思。”唯安赶紧道歉。   肖蔷薇闭着嘴巴摇摇手,示意自己没关系的。   唯安这才看到她的嘴巴里含着一口水,还没吞下去,难怪不能开口。   看到对方涨红了脸,唯安更难为情了。   等肖蔷薇把水吞下去,一边拧着瓶盖一边娇滴滴的说:“没关系的,你也不是故意的。”   她是真的属于那种娇滴滴的女生,当然娇滴滴是指她的性格说话的语气,但是做起事来…   这几天唯安看过几条她拍的戏,很能吃苦耐劳的演员。   但她似乎不太好相处,同剧组的女演员都不大跟她说话。   唯安倒是觉得她挺好的,性格挺和顺。   电影杀青的时候,剧组在外面聚餐,唯安跟剧组里的几个人相处的很融洽,时间一长,跟他们就混熟了,场面一嗨,难免要喝一些酒。   等大家散了之后,她摇摇晃晃的去拦出租车,转身之际看到了戴着口罩的肖蔷薇。   也不知道肖蔷薇到底什么来头,明明咖位不大,剧组里的老前辈们对她居然照顾有加,而且那些一线演员们还给她敬了酒。   唯安倒没有八卦的心思,只是无意间听剧组里的人嚼舌根,说肖蔷薇跟了一个不能提的金主。   究竟是怎么个不能提法,那是连姓氏都不能说。   有人说她跟了当官的,也有人说她跟了混社会的,但没有人亲眼看到。   唯安只看到她上了一辆很普通的大众车,和传闻中有钱的金主似乎没什么关系。   唯安打了一个酒嗝,就钻进了出租车里。   她记得自己搬出傅家之前,母亲千叮咛万嘱咐,女孩子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喝酒,喝酒坐出租车的时候也要有所警惕,不可睡过了头。   唯安挺怕死的,担心自己睡过头明早就是一具无名尸,所以一路上她都是瞪大了眼睛,不敢睡,车子到了目的地,司机回头提醒她,看到她这个样子吓了一跳。   她没心没肺的笑了笑,付钱下车。   就在她前脚正准备踏进楼道的时候,无意间瞥了一眼,看到一排豪车中间插了一辆很普通不起眼的大众车。   当初她想自己出来闯一闯,傅远征什么都答应,就是住房必须他来安排。   大概是担心唯安会找乱七八糟的房子,不安全,所以给她找了一个高档的住宅小区。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社会精英,每天出入的也都是好车豪车,低配的普通大众,唯安几乎没见过。   而且,看车型…怎么有点眼熟。   当天晚上,她的房子又突然停电了,而她的手机又一次该死的没电。   她马上跑去敲尹望秋的家门,过了好一会儿,尹望秋才出来开门。   尹望秋穿着浴袍,踩着拖鞋的站在她面前,他刚洗了澡,脸色还有点不正常的红。   “又忘记备手电了?”尹望秋问道。   唯安干笑着点头,她哪里知道这高档的小区居然有这么多毛病。   尹望秋出门时手里就已经拿着一把手电了,好像料到了她是来借手电的。   他微微笑着说:“拿去,不用还了。”   就在唯安接过手电,准备道谢离开的时候,忽然听到尹望秋的房间里传来一道女人的声音。   “我忘记拿浴袍了,你帮我拿一下。”   唯安愣了一下。   她对声音的分辨能力很强,基本上听过一次的声音就能记得住。   这分明是剧组里那个说话娇滴滴的肖蔷薇。   联系到剧组里的传闻,唯安从愣住的表情渐渐转为震惊。   原来,肖蔷薇那个不能说的神秘的金主,居然是尹望秋!   她一脸精彩的看着尹望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有点尴尬,她想离开。   可也不知道当时尹望秋是怎么想的,也许她的表情太精彩,他才想要解释一下:“是我女朋友。”   唯安当时很震惊,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但面上还是装作淡定的表情。   原来他有女朋友了。   唯安决定明天去多准备几把手电放在房间容易拿到的地方,预防再次断电,她找不到手电,也不用再来找尹望秋了。   像今晚他有女朋友在,她却来打搅,真是太过罪孽。   自从知道她有女朋友之后,唯安就尽可能的和他保持距离,几乎没有什么事再去麻烦他了。   只是平常楼上楼下碰面时,还是照常打招呼。   那天唯安刚和朋友喝酒回来,出了电梯正好看到尹望秋准备进门。   他似乎也喝了酒。   大约半个月前,唯安见过他的秘书搀扶着他回来的样子,以为他喝得酩酊大醉一定是有人劝了很多酒,谁知他的秘书却说,总裁只喝了半瓶不到的干红。   这酒量…还真不够打的。   这次看样子喝的不算很多,空气里的酒气也不大,他就站在门口,一手撑在墙上,另一只手搭在门上,似乎准备按密码,听到电梯的声音,他转过头来。   唯安愣了愣,看到他的脸色有些红,和上次见到他喝的酩酊大醉的时候并无二致,想来也是醉了。   只不过,好像又有点不同。   唯安打了声招呼就打算开门进屋了。   忽然身后的尹望秋闷哼一声,好像很难受的样子,唯安连忙转身问他:“你怎么了?”   门开了,尹望秋改为双手撑在江边的门框上,他低着头,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紧绷着。   他不说话,但脸上的表情很痛苦。   唯安不放心的走过去碰了碰他的胳膊,才那样短暂的触碰,她就感觉到男人的身体紧绷着,像拉满的一张弓。   “尹望秋,你没事吧?”   尹望秋偏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睛都红了,呼出来的气很烫人。   他几乎咬着牙,说:“我没事…”   唯安知道他刚接手尹氏,一定会有很多应酬,像他这么菜的酒量还要面对时不时的应酬真的难为他了。   她有些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你好好休息吧。”   可就在她准备撤手之际,尹望秋扯住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进了房间里。   尹望秋将她拽进房间,压在门上,低头吻住她的脖颈时,唯安才惊恐的反应过来,尹望秋似乎被下了药。   她一边叫喊着试图让尹望秋清醒过来,一边挣扎着从他的桎梏中解脱。   她废了好大的劲才将尹望秋推开,可尹望秋又很快的扑了上来想要再次将她按在门上。   惊慌失措的她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慌不择路的冲进卫生间准备将门反锁,可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尹望秋一下就将门踹开,将她再次按在浴室冰冷的墙上。   他完全就是一只失去理智的凶兽,将唯安撞到墙上,扣住她的两只手腕上拉按在头顶上。   低头咬住了她的嘴唇。   疼痛和湿热的感觉令唯安的脑海里轰的一声炸了开。   虽然她不是第一次被人这样亲吻,但…   男人低头吻着她,一边扯她的衣服,一边低喃着叫她蔷薇…   唯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耻辱和侮辱,她尖叫着挣扎开。   可尹望秋又很快的再次将她按在墙上,男人的欲望清晰的贴上她的身子,无边的恐惧令她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将尹望秋推开,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情,紧张的双腿发软,她急着去抓什么东西,一把将花洒扯了下来。   眼看尹望秋再次扑上来,她的脑海一片空白,想都没想的,直接拿着手上的花洒朝他的脑袋砸了过去… 第291章 关于尹望秋三   唯安将尹望秋打晕后,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直到看见尹望秋的额头冒出血来,她才惊醒过来。   打了120急救电话后,她想起给尹望秋的秘书打电话,急忙摸出尹望秋的手机,屏幕却上了锁,她又蹲在尹望秋身边,拿他的手指按了指纹解锁。   尹望秋一向将自己打理的一丝不苟,此刻他趴在地上,头发沾了水,衬衣也都湿了大半,看上去十分狼狈。   唯安没眼看,又不敢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只能蹲在旁边等着救护车来,时不时的用手指探一探他的鼻息,怕他被自己打死了。   没想到的是童秘书比救护车还早到。   他一看到这副场景,吓了一跳,唯安支支吾吾的说了个大概,当然略去她被尹望秋按在墙上强吻的事。   尹望秋被医护人员抬上救护车,童秘书跟着,问唯安要不要也一同跟着,唯安连忙摇手。   她怎么敢去呢,万一尹望秋又兽性大发……   唯安没打算给他打电话问候,毕竟他现在身边一定有女朋友陪着,尤其她被他吻过后,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平静的面对他,虽然尹望秋认错了人。   唯安从剧组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她出了电梯,昏昏沉沉的朝自家的门走去,接过又在门口遇到了尹望秋。   不同上次的是,尹望秋不是背对着她,而是倚靠在墙上,手指上夹着一支烟,而他身边的垃圾桶盖上,已经堆积了好几个烟头。   明显,他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了。   电梯门开的瞬间,他便朝唯安这边看过来,黑睃睃的眸直盯着唯安看。   唯安被他看得头皮都麻了,气氛越来越尴尬。   她指了指他额头上的纱布,讪讪地问:“你的伤……不要紧吧?”   “托你的福,再重点就脑震荡了。”   唯安可不傻,听得出来他的调侃,笑容就更勉强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吧,那个……我先回去了。”   唯安转身飞快的按下密码,拉开门把——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了门上。   “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唯安的心咯噔一下,扭头看他,“你都记不起来了?”   尹望秋皱了皱眉,“嗯,不太记得了。”   “不记得那就不记得,也没发生什么事,而且你被下药了,你别往心里去。”唯安干笑了两声,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还好他不记得,不然以后见面得多尴尬啊。   尤其是她听妈讲,过几天要请尹望秋到家里吃饭,如果尹望秋什么都记得的话,那场面……   唯安收起干笑,“没事了?没事我进去了。”   “你的嘴巴怎么了?”尹望秋抬手指了指自己的下嘴唇。   唯安下意识的抿了一下,脸上微微发热。   这是昨晚被尹望秋咬的。   但她不敢说实话,哦了一声,“我咬死皮的时候用力过猛了。”   她的嘴唇除了下嘴唇的那个口子之外,其余的唇部肌肤柔软水润,一点都不像会起死皮的样子。   尹望秋静静地盯着她的唇看了几秒,唯安背脊发麻,面上却装作淡定。   最后,尹望秋倒也没再问其他的。   接下去的几天都没再偶遇尹望秋,唯安剧组的新电影开拍在即,这次又遇到了肖蔷薇,她出演女二号。   和她也算认识,唯安冲她微笑的点了点头。   只是肖蔷薇似乎还不知道她就住在尹望秋的对门,尹望秋也没有告诉她唯安的真实身份。   其实那天是意外,唯安觉得自己不必在肖蔷薇面前心虚,一场意外,反正时间久了她也会忘了,尹望秋那边就更没事了,反正他不记得。   只是有次,唯安无意间听见肖蔷薇在电话里和尹望秋吵架了,后来她又哭了一场,回来补妆的时候眼睛鼻头都是红红的。   回傅家吃饭那天,下了一场冬雨。   车子停在傅家门外,唯安忘记带伞了。   她回来之前没说自己什么时间到,这时候门口也没有人在等她,她想着就这段路冲进去算了。   她下车,下意识的将包顶到头顶上,又想起这是自己赚到的第一笔钱买的包,意义非凡,又将包揣进怀里,弓着背往里冲。   却突然撞到了一堵肉墙上。   她抬头看,尹望秋撑着黑色伞骨的大伞站在她面前。   “没带伞?”尹望秋垂眸看着她,眼里隐隐藏着笑意。   唯安尴尬的点头,自己在尹望秋这里大概就是那种迷糊的女生了吧?   尹望秋撑着伞,淡淡的说:“一起走吧。”   尹望秋腿长,似乎刻意放慢了速度,配合唯安的脚步。   两人都不说话。   走动时,两人的衣服不经意的擦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唯安想起今天肖蔷薇在剧组里哭了的事,但她没问尹望秋发生了什么事,这毕竟是他们情侣之间的事情,她一个外人实在没有立场过问。   一顿饭吃的融洽,陆唯亲自下厨。   唯安吃完饭后就要回剧组,今晚还有一条很重要的戏要拍,导演特别叮嘱过要她好好跟着学。   家里安排了司机送她过去,尹望秋却在这个时候说:“我顺路送你过去就好了。”   就这样,唯安上了尹望秋的车。   他的车上和他身上一样有一股淡淡的烟草味。   两个人都不说话,这个气氛尴尬的都快穿透地心了。   唯安干涩的开口问他:“这条路不是顺小区的路,你要去哪?”   问完后,唯安恨不得咬舌自尽。   他当然是去剧组探肖蔷薇的班了。   可是尹望秋却报了一个酒吧名字给她。   唯安一愣,“去喝酒?”   尹望秋低沉的嗯了一声。   唯安想到了什么,低头哧哧的笑了,抬头莞尔,“你那酒量,的确该练练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里有盈盈的笑意,不经意对上尹望秋深沉的目光,她心里一悸,移开了视线,看着窗外。   其实,唯安并不迟钝,她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接下去的时间,她有意避开尹望秋,有时候碰面,她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匆匆离去,不再像以前,还会聊上两句。   大概是春节的前一个礼拜,唯安下了剧组回家,已经快十二点了。   她出了电梯后,居然又看到了尹望秋倚靠在门外抽烟,那堆积的烟头比上个月看到的还要多。   两人差不多有一个多月没怎么说上话了。   唯安怔了一下,问他:“你怎么,是不是又喝多了……”   尹望秋却忽然掐灭了烟,走过来将她按在门上,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唯安完全没料到这个剧情的走向会变成这样,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急着要将他推开。   可尹望秋不放,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微喘,热气喷弗在她的脸上。   这种剧情接下去的走向是什么,唯安一个读导演专业的很自然的就联想到了。   为了避免他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唯安连忙开口道:“尹望秋你喝醉了,我给童秘书打电话。”   尹望秋一手撑在门上,一手捏着她的下颌将她转到一边的脸扭了回来。   他一字一句的问她。   “我上次是不是也这样吻你了?”   唯安决定装傻到底,装作生气的样子,“什么上次,你胡说什么?我们怎么可能……”   一声轻笑。   尹望秋想再次低头堵住她的唇。   却被唯安躲开了。   她心惊肉跳的看着他,已经猜到他大概是想起了什么,继续装傻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了。   唯安只好说:“你那天被下药了,当时都是失控了,所以在那个情况下做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尹望秋静静地看着她,一脸果然的表情。   “如果我说,那不算失控呢,而是我也的确想……”   “不,你不想。”唯安立马否决他,“而且,那晚你喊了肖蔷薇的名字,所以啊,那都是意外,如果不是我也会是其他女人,你不用放在心上,真的。”   尹望秋的表情僵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唯安趁机溜回家。   过年后,唯安听剧组的人说肖蔷薇请假了。   肖蔷薇可是工作狂,她请假,还真是难得。   等过了三天,肖蔷薇才回来。   明明只有几天不见,肖蔷薇却瘦了一大圈我,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也不好。   组里很多人都在窃窃私语,讨论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唯安想到了尹望秋,想到他那晚不正常的举动,心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然而,不详的预感居然成真,当晚唯安回去的时候,又在门口遇到了尹望秋,他和肖蔷薇分手了。 第292章 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   午饭后,尹望秋回到休息室休息了一会儿,办公桌上还有一大摞的文件等着他处理,但他今天早上醒来时心中隐隐惴惴不安,令他的办公效率大打折扣。   本来打算小憩一会儿,没想到后来竟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惊出了一身汗。但他忘记自己梦到了什么,休息室的冷气开得很足,他很怕热。   拿起手机,才知道已经过了上班时间。   期间童秘书来过几次,见他不在办公桌前,休息室的门上照常挂着他休息的时候挂着的牌子,所以即便是过了上班时间,他也不敢去敲门。   尹望秋到浴室洗了一把脸,冷水泼到脸上的瞬间吸附不住的往下滑,沿着他冷硬的下颚线,滴到瓷白色的水池里。   心中那股惴惴不安的感觉似乎更加清晰了,他双手撑在洗手台上,沉沉的深呼吸几下,可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童秘书拿着一份文件进来,正好他打开休息室的门,童秘书在他身边这几年,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淡定的走过去,将文件放在办公桌上。   “尹总,傅小姐那边有消息了。”   尹望秋刚坐下,拿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那是他常抽的烟,这么多年都没换过牌子。   听见童秘书的话后,他的手顿了顿,面无表情的抽出一支烟点上,烟雾自他的面前散开,他夹着烟在烟灰缸上磕了磕。   “在哪?”   傅唯安没了踪影,已经五天过去了。   童秘书似乎不太敢说,斟酌了一下,还是想不到什么委婉的说法,最后硬着头皮说:“在沈家,被沈隽接去了。”   沈隽……   尹望秋想起上周末,在结海楼和沈隽傅唯安一起吃饭的那个中午。   他的抽屉里还有沈隽归还来的两张支票,是他当初调查傅唯安和沈隽时,汇给国际地下组织SJ的作为酬劳的钱。   只是没想到,沈隽就是SJ的主人。   尹望秋皱了皱眉,眼底一片淡淡的青蓝色令他显得有几分疲惫,连续加班了两个晚上,就算他的身体是铁打的,也不见得能坚持多久。   他摆了摆手,示意童秘书可以退出去了,他想一个人静静。   沈家别墅。   二楼沈隽的房间里,傅唯安靠在床头上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指看,她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隽进来的时候她还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好像太久了,人都僵了。   “安安,你能不能听话?”   沈隽走过来,他摘掉鼻梁上架着的眼睛,走过来,坐在傅唯安的身边,他的语气一如往常,甚至比之前还要轻柔,极尽的呵护。   床垫因为他的坐下,往下陷了陷,就如唯安的心浮浮沉沉,她搭在薄被上的手紧了紧,沈隽将手按在上面。   “你不吃饭,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沈隽这句话像瞬间点燃了炮火,唯安的脸色变得极其的难看,她终于抬眸瞪着男人,没怎么喝水,她的嘴唇变得很干,唇纹很明显,她张口骂道:“我不会要的。”   五天前,小乖被沈隽接到了沈家,唯安一个人在家里睡午觉,她做了很长的梦,不止梦到了尹望秋还梦到了沈隽,光怪陆离的梦,实在说不上轻松。   沈隽给她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后来是孟阿姨发现唯安晕倒在家里,连忙打急救电话。   沈隽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刚给唯安检查完。   傅唯安怀孕了。   唯安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表现得多震惊,那脸上的表情太过淡定,她早就知道。   她本来就贫血,怀了孕后身体大不如前,头晕得更加厉害。   可是她无所谓,本想等事情告一段落,再过不久电影就杀青了,她可以找个偏僻的小医院或是诊所也好,这个孩子她一定要拿掉。   沈隽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深琥珀色的眸子眯了眯,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渐渐发狠,他对着唯安一字一句的说:“你妄想拿掉我们的孩子。”   那晚在伦敦庄园,沈隽喝了酒,像往常一样,来到唯安的房间看她睡了没有。   那天晚上唯安特地等他回去,沈隽听到佣人这么告诉他的时候,他的内心是抑制不住的狂喜,他甚至推门进去的时候手指都在颤抖。   可是唯安却告诉他,“我想离开了,沈隽,你放我走吧。”   那晚,沈隽发了疯一样的占有她,然后一遍遍的质问她还走不走。   唯安咬着牙,不想服软,她狠狠的咬上沈隽的肩膀,痛苦的哭了出来。   第二天,她逃跑了,带着小乖逃离庄园,四处躲避寻找回国的机会,幸好遇到了当年在国内时的朋友,他帮助唯安顺利回国。   沈隽并没有找她,好像真的要放手了一样,可是唯安还是逃脱不了他。   因为她怀孕了,多可笑。   沈家别墅虽然已经有二十几年没人住了,但这里还保持着当年的一切,一草一木皆是当年的模样,还有楼下的花,唯安叫不出那花的名字,只是愣愣的看着。   她不吃饭,沈隽就逼着她吃,甚至用嘴强行喂她。   可一口吞下去后,唯安却是用身体的本能去反抗,她趴在浴室的洗手台上呕吐,将吃下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她不想要这个孩子,沈隽就将她软禁了起来,他天不怕地不怕,软禁她根本不在话下。   她回头看着站在浴室门外的沈隽,他坚定的眼神仿佛刺痛了她,她转回身发泄一般的将浴室里的东西全都砸了。   等浴室里一片狼藉的时候,沈隽才踩着那些被砸烂的东西进来,一句话也不说的将唯安拦腰抱了起来,低头,温柔的说:“孕期不要动怒,对孩子和你的身体不好。”   唯安知道自己斗不过他,“如果你想让我开心,就让我去把孩子拿掉。”   “除了这个,任何我都答应。”沈隽毫不退让。   “安安,你在怕孩子生下来之后,就和我分不开了是吗?可我从来没想过要用孩子捆绑你,只是因为那是我们的孩子,我才珍惜。” 第293章 宠物才会讨主人欢心   九月的北安城秋老虎闹得厉害。   小乖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沈隽已经给她安排好了学校,一所私立的幼儿园,学费昂贵。   但是距离沈家还是有一段距离的,沈家别墅地处偏僻,到哪都不近。   沈隽在书房里处理文件,是英国那边的传真,必须由他亲自过目。   沈隽在英国经营葡萄酒生意,有些贸易上往来的文件手底下人无法做主。   唯安敲门进去的时候,他正坐在办公桌后,夕阳斜照,将整间书房都照得黄澄澄的,光沿着窗户投进来落在开门进来的唯安的脚上,有一种难以言明却怦然心动的暖意萦绕其中。   沈隽的办公桌紧靠着窗边,他就坐在那些暖光之后,鼻梁上架着一副无边框的眼镜,下颚线削薄,不点而朱的薄唇轻抿着,静默的样子像极了泼墨的山水画。   他的手里握着一支钢笔,在伦敦的时候唯安就见沈隽一直用这支钢笔,没想到他居然带回中国,似乎爱不释手。   很早以前唯安就觉得那支笔有些眼熟,大概曾经见过类似的吧。   沈隽没想过进来的人是唯安,以为是给他送茶上来的佣人,听见开门声,只是随手在手边的空位置上用手指点了一下,示意佣人将茶杯放在这里就可以。   茶杯放下,沈隽的余光却瞥到一双他熟悉的手。   就在三个小时之前,那双手的主人睡着后,他才有机会将它们握在手心里。   握着笔的手一顿,他抬眸的瞬间身体也跟着站了起来,深琥珀色的眸藏着光,他摘下眼镜,将她圈进怀里,“怎么是你送茶?”   唯安垂在身侧的手一抖,并没有回抱他,“我正好碰见,就帮忙送来了。”   她难得的乖顺沈隽很受用,他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的办公椅上,然后他半个身子靠在办公桌上面对着她,拿起茶杯,轻抿着,目光却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唯安不知道他喝的是什么茶,只是闻着味道像雀舌,她大伯也很喜欢喝这种茶,沈隽是挺挑剔的一个人。   沈隽慢条斯理的喝茶,像欣赏一幅画作般看着唯安,英挺的鼻梁被夕阳照出一片淡淡的阴影投射在脸的另一边,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变得更加有侵略性。   饶是两人相处的不愉快,被他这么盯着看,唯安也有些受不住,她的目光随意的躲开。   叮叮两声,沈隽放下茶杯,倾身过去,用手指捏着她的下巴,他的指腹温热,刚碰过热茶,温度比往常更高了,有点烫人。   唯安却像一只乖顺的宠物一样,任由他这样捏着,他低低徐徐的笑了出来,“好了,茶我也喝了,想说什么?”   明明不想理他,却殷勤的送茶来。   就算唯安是他心中所向,但沈隽不是容易受美色迷惑的昏君。   “我明天想送小乖去幼儿园。”唯安也很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   虽然她不再有什么过激的举动,但她还是被沈隽关在这栋宅子里已经有半个月了。   这半个月她只出了一趟门,那就是去疗养院看母亲,而且是在沈隽的陪同下。   沈隽的眼神在她的双眼间游移片刻,自嘲的笑道:“你只有有求于我的时候,才会这么乖,安安,你要是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我不是宠物,宠物才会讨主人欢心。”唯安将他的手打开,冷冷的扫了他一眼。   沈隽也不恼,抱着臂半个身子靠在办公桌上,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坐在办公椅上的唯安,椅子是黑色的皮革,唯安穿着到膝盖的棉质白裙,肌肤清透白皙,被黑色皮革衬得像一块上好的玉石。   他收回视线,再次端起茶杯,只不过这次他是一口气将茶喝完,丢下杯子,然后甩手离开。   他生气了。   唯安这么想着,却没有上前拦住他,然后和他谈条件。   她叹了一声气,低头看着尚且还是平坦的小腹,难道她真的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她清楚自己不是会为了孩子妥协的人,可她和沈隽……   他们之间的关系很乱。   难道要孩子一出生就生活在一段迷茫的关系中吗?   唯安的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她一开始就不想被沈隽知道她怀孕的事。   她自己身体发生了什么变化,她很清楚,上网查了之后答案就更明朗了,但她不敢去医院确认,昏迷之后被尹望秋送去医院也很抗拒被医生检查出什么,那样,沈隽一定会知道。   本想瞒天过海,再找个适当的时机去拿掉,只是她没想到,最终还是被沈隽知道了。   到了晚饭时间,佣人像是受到了谁的命令,知道她在书房,敲门进来,“太太,吃饭了。”   这声太太激得唯安背脊一麻,一股冰凉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一瞬间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她的心尖上挠着,她坐在办公椅上的身子僵硬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动静。   就好像有一条铁链拴在了脚踝上,铁链的另一端是一把复杂打不开的锁,只有沈隽才有那把钥匙。   佣人又出声提醒她:“先生在餐厅等你。”   听到这句,唯安才恍惚的抬头看着佣人,然后才嗯了一声,起身下楼。   她已经惹得沈隽不开心了,如果再不下去吃饭,估计连谈判的资格都没有了。   沈隽坐在餐桌前,佣人对他说了一句太太下来了,他也没什么反应,自顾的喝着汤,然后和沈一在用英语说生意上的事。   唯安靠近餐桌,本打算坐在沈隽的对面,可沈一却拉开沈隽左手边的椅子,唯安的脚步一顿,只好走过去,坐下。   她回头问佣人:“小乖呢?”   “小乖五点半就喊困了,我喂她吃了饭,才抱她回房间睡觉。”佣人回答。   唯安点了点头,小乖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她尤其喜欢跟沈一玩,就连沈一健身的时候她都要黏着,坐在沈一宽厚的背上给他数俯卧撑。   她的余光扫了沈隽一眼,沈隽根本没往她这边看,甚至连拿着筷子的手都没有顿一下,自顾自的夹菜,喝汤,全程当她是透明人。   沈一低头问了一句什么,沈隽放下筷子,轻笑着的语气里藏着狠意:“不急,让他们再逍遥几天。”   唯安不清楚他生意上的事,低头认真喝汤,汤很合她的胃口,不像前几天的汤,她闻着就反胃。   她不知不觉喝了大半碗。   她放下汤碗,拿起筷子准备吃饭,手肘抬了一下,没注意到佣人从后边端着刚蒸好的蛋羹——   蛋羹被打翻,佣人还来不及尖叫,突然一只手臂横了过来,原本一定会洒在唯安身上的蛋羹,尽数的倒在那条手臂上了。   一向反应灵敏的沈一都来不及反应,他愣愣的看着刚刚还在跟他说话的沈隽,这会儿却站在傅唯安面前,将她圈在怀里,而他的手臂上的蛋羹滑落,立刻就露出红了一大片的小臂。   “先生,你的手!”佣人惊呼。   沈隽却面无表情的松开唯安,淡淡的说了两个字:“没事。”   唯安呼吸急促,她低头看着地上还冒着热气的蛋羹,心忽然晃了一下,晃得她呼吸一窒,手扶着椅背转身,沈隽已经上楼了。   沈一回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颇为复杂,然后转头跟着上楼了。   “对不起太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没事吧?”   事实上,蛋羹都被沈隽挡了,唯安非但没有受到一点的伤害,完全就是没事。   耳边是佣人道歉的声音,唯安却看着地上的蛋羹,直到被佣人清理干净了,她才收回视线,不自然的咬了咬下唇。   佣人收拾完东西,频频回头看着楼梯的方向,“先生的手臂不知道要不要紧,都怪我太粗心了,要先生亲自下厨就算了,连端个菜都能出差错。”   唯安盯着一桌的饭菜,和她喝剩下的小半碗汤,脸上的表情凝了起来,“他煮的?”   “嗯,先生说太太您胃口不太好。”   所以才想亲自下厨,做一些合你胃口的饭菜。 第294章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那佣人还在自责,唯安听得一阵心烦意乱,也不是生佣人的气,只是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在烦什么。   她像害怕什么,急着转移话题,“小乖晚饭吃了什么?”   佣人停下自责,将小乖晚饭吃的东西一一说出来。   完了之后,她又补充道:“也是先生给准备的。”   当时她还记得,沈先生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小乖巴巴的望着他,说:“沈爸爸,小乖困了可是我肚子好饿。”   小乖那双无辜明亮的大眼睛看着人的时候,任谁看了心都要化了,根本没办法拒绝。   可沈先生看上去就不是很喜欢小孩子的人,她明显的看到他微微皱起了眉头,嘴角轻抿着,并不是很愉快。   她都准备过去将小乖抱走了,然后在她惊讶的目光下,沈先生居然蹲下来一把将小乖抱在了手臂上,然后抱着她进了厨房,单手给她煮了碗面条和蒸了一小碗的蛋。   沈先生长得很高,右手拿锅铲,左手抱着小乖的背影出奇的好看,当时她觉得这一幕很和谐,毫无违和感,这人这背影都像一幅画。   她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男人下厨的魅力,如果再年轻个二十岁,她肯定要疯狂爱上沈先生的!   煮完了之后,他抱着小乖坐在餐桌前,然后一口一口的喂小乖吃完东西。   平常小乖吃饭的时候不太老实,总喜欢动来动去,傍晚时却异常乖巧,坐在沈先生的腿上,乖乖的一口一口的吃东西,小脸红扑扑的,实在是可爱。   吃完最后一口蛋羹后,沈先生给小乖擦嘴,然后就将小乖交给了她。   等她从小乖房间出来,就看到沈先生一个人在厨房里,而厨房的门口站着两个帮厨,她吓得不轻。   她压低声音责备她们:“你们怎么不进去帮忙?”   两个小姑娘回过头来,两个人的脸颊都是红扑扑的,少女心泛滥,差点抑制不住的要尖叫出来。   然后悄悄的凑近她的耳边说:“是沈先生不让啦,他说要亲手给太太做些开胃的菜,天哪,沈先生真的……天哪,我词穷了,好帅!”   差点就说出想嫁了!   想到沈先生在厨房里,动作利落的做饭的背影……   “太太,沈先生对你真好!”她由衷的说了一句,并没有特地给沈隽说好话的意思。   她虽然不清楚主人家的事,但他们隐约还是看得出来,先生和太太似乎在闹矛盾。   话题转来转去,又转到他的身上了!   唯安咬了一下筷子,低头继续吃饭,没吃出什么味道,只觉得胸口涨涨的,好像接了一个充气泵,一直不断的往里面打气。   晚饭后,她先去了小乖的房间,现在昼夜温差已经有点明显了,小乖睡觉不老实,唯安进去的时候就见到她将佩奇的小被子踢开,只有左脚还盖着,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睡衣。   唯安扭开夜灯,好笑的看着她,给她盖好了被子之后就坐在了床边看她。   她和小乖在这里住了半个多月了,十几天二十天不到的时间,小乖的脸都已经比之前圆润了一圈,沈隽的厨师会的花样很多,每天都变着法的给小乖做好吃的。   唯安不敢在孩子面前暴露出太多的情绪,担心对她的成长有什么影响,假装不经意的问她想不想离开,小乖的答案和当初她要逃离伦敦的庄园的时候是一样的——   “不想呢,沈爸爸这里有好多好吃的。”   说话的时候,她手里还抓着一块苹果派。   那天她的脾气闹得很大,沈隽用力的将她圈在怀里,等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耐心的哄着她:“我们生一个像小乖一样可爱的孩子不好吗?”   事实上唯安知道,沈隽不太喜欢小孩子。   正如他说的那样,只是因为她肚子里的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他才珍惜。   唯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起身将夜灯关了,才离开小乖的房间。   出了房间,正好看见沈一拿着一件衣服过来,经过唯安的时候,他面无表情的对她点了一下头,没有像往常一样叫她一声太太。   唯安也不在意,大概猜到他态度这样的原因。   她看了一眼沈一拿在手上的衣服,是一件灰色的短袖,之前沈隽穿的。   沈一很敏锐的捕捉到她的目光,脚步停了下来,他是有私心的,翻了一下衣服被蛋羹弄脏的地方,说:“衣服脏了,沈先生说不要了,让我去丢掉。”   说完,他还刻意的将被蛋羹弄脏了的地方拿近了一点给唯安看。   那样子就差说:你看看,这都是沈先生替你挡下来的,不然这些就都泼在你身上了,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   唯安:“……”   她淡淡的扫了沈一一眼,沈一一怔,立马将衣服收在身后,恭敬的说:“太太。”   知道他是在为主子打抱不平,唯安不自然的添了一下上唇,“他的手怎么样?”   沈一摇头,“不知道,他不让我看。”   “上药了吗?”   “我把药给他了。”上还是没上,他就不知道了。   真是一问三不知,唯安摇摇手,示意他去把衣服丢了。   沈隽一向爱干净,就算将衣服上的蛋羹油渍洗干净了,他都会觉得有味儿。   她往前走,走到主卧前时,停了下来。   沈隽虽然将她关在这里,也将她安置在主卧里,但是他每晚却是睡在客房里,没有过分的举动,更没有和她同床而眠,大概是担心她情绪激动,对身体不好吧。   她站在主卧门前踟蹰不前,低头往客房的方向看过去,门缝里似乎没有光透出来,下意识的,她又朝书房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   那里亮着灯。   她走过去,敲门,过了几秒,里面才传来男人低沉磁性的声音:“进来。”   唯安开门进去,沈隽就坐在办公椅上处理文件,没有对着电脑,所以他没有戴眼镜,这样显得脸部轮廓更加昭彰立体。   他的手支在桌面上,穿着宽松的白T,肩宽背挺,小臂的红肿特别的显眼,而他的手边,放着一支烫伤用的药膏。   没有近距离看,看不出来他到底涂药了没有。   唯安不自然的咬了一下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握了起来,犹豫着要怎么开口。   虽然知道沈隽大概没有真的生她的气,但他明显的是在生气,她知道。   沈隽低头处理文件的手一顿。   沈一刚刚离去,不可能这么快就回来,而他也没有吩咐佣人送茶上来,所以进来的人是谁,不用抬头就知道了。   “有事吗?”他淡淡的问她,语气说不上温柔,但也不会太冷。   他头也不抬,所以没看到唯安微微愣神的模样,她低低的啊了一声,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似的,指了指他的小臂,“我来看看你的手怎么样了。”   闻言,沈隽的眸色暗了暗,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回去,垂在桌下,他被烫到的事左手,右手仍然稳稳的拿着笔,面无表情的说:“已经没事了。”   刚刚唯安往前走了几步,近了一点,在沈隽还没抽回手的瞬间,她分明看到他的手臂上的烫伤起了水泡。   他没事人一样的浏览着文件,哗啦一声,翻了一页——   左手的手臂突然被人抓住。   他抬眼看着走到面前的唯安,她站在办公桌的另一边,倾身过来,纤瘦细长的手指紧扣在他的手臂上,沈隽没有发力,唯安抓到的手臂线条微凸,能隐隐感觉到肌肉的力量。   “我看看。”她趁他有些意外的看着她的时候,一把将他的手抬起来,这才清楚的看到他小臂上的烫伤。   近看,就更触目惊心了。   唯安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了几下,沈隽看到她自责的表情,下颚动了几下,低低沉沉的说:“这点小伤,有什么可看的。”   唯安也不说话,仔细的看了看烫伤的地方,看得出来是上过药的,他倒是没那么变态,有自虐的倾向。   她低头仔仔细细的看着,眉头微蹙,嘴唇轻抿着,那认真细致的模样很讨喜。   沈隽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唯安却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视线相撞,她又立刻移开,“那你忙吧。”   说完,她就松开沈隽的手臂,转身就要走了。   可是没等到她走出两步,沈隽却突然起身扣住她的手腕,他目光深沉的看着她的侧脸,像是投降了一样,叹了一口气,无奈的说:“不想生你的气了。” 第295章 沈隽的目的   不知为何,听沈隽这么说,唯安竟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她怕沈隽生气吗?   她在心里问了一句,但她却给不了自己一个明确的答案。   当年在伦敦的时候,似乎也没少惹沈隽不高兴,只不过当时她并没有太过注意,也没想着去主动示好。   这次呢?   当真是带有目的的吗?   沈隽看到她迟疑的样子,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将她拉了过来,圈在怀里,叹了一口气。   不管是气她还是气什么,最终受折磨的还是他,抓心挠肺的感觉,沈隽自嘲的笑了一下,又叹气的在她的发顶上吻了吻。   被他突然抱着,唯安的神经瞬间紧绷了起来,她不敢轻举妄动,不挣扎,也不主动回抱他,垂在两侧的手僵着。   她是想出去的,所以现在不能再惹他不愉快,喉中发出的声音粘粘腻腻的,“你不气就好了。”   心跳有些快,这样紧贴着沈隽怕被他发现了什么,手指不自然的蜷缩起来,握成了拳。   沈隽低头看着她闪动的睫毛,明知道她的乖顺是另有所图,可他却觉得很受用。   “你想送小乖去幼儿园就去送吧。”他开口道。   唯安抬头看他,有些难以置信,“你答应了?”   但是紧接着,沈隽又提出一个条件:“沈一送你们去。”   唯安看了他几秒,沈隽目光与她紧连着,平静而深沉,她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好。”   只要有机会出去,一切就好说。   沈隽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我还有文件要处理,你早点休息。”   唯安摸了摸像被灼烧了一样的额头,没抬头看他,转身离开书房,回到卧室。   她不知道沈隽还继续留在中国的原因,如果他真的是单纯来找她的话,既然已经找到她,也知道她怀孕的事,那么为什么不直接回伦敦呢?   难道沈隽这次回国,还有其他目的?   她想不明白,沈隽心思深沉,她根本就猜不透。   唯安躺在床上,借着庭院的灯看着天花板上的花纹,老公馆的装修在现在看来十分的复古,那些团团而开的花纹绕的唯安眼花缭乱,心绪也更乱了。   她屏住呼吸安静的听着外面的动静,四周静悄悄的,外面没有人走动。   她翻身伸手朝床头的缝隙钻进去,手指胡乱的抓了几下,终于抓到一个冷冰冰的金属材质的东西。   心跳猛地一颤,她将那东西拿出来,迅速藏进了被窝里。   被子透出一丝光亮。   她的手机被沈隽收了起来,她暗地里找了好几次都没找到,所以她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还是一无所获,猜想着手机可能被沈隽放在书房里了。   所以下午她才进了沈隽的书房,想送小乖去幼儿园是一点,想成功气走沈隽是另一点。   果不其然,在他书房的抽屉里找到了她的手机。   此刻,她紧紧握着开了机的手机,不断的有未查看的信息弹跳出来。   果然谢林给她回复了。   【你要那个东西做什么,你不会是?】【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为什么打你电话都是关机?】   【唯安,如果你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唯安屏住呼吸,被窝里的热气在升腾,她手指微颤的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按出一行字。   【什么都不要问,明天把东西给我就行了,八点半,初阳幼儿园门口。】【我一切都好,不用再发信息给我了。】发完信息之后,她将消息全部删除之后,迅速关机,将手机塞回到床头的缝隙之中。   她的心跳得很快,颤动着,一下一下猛烈的敲击着胸腔。   一夜她睡得不太踏实。   而今晚唯安的卧室格外的安静,不像之前的那么多个夜晚,今晚沈隽没去看唯安,而是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   男人穿着白衣黑裤站着,身姿挺拔修长,指尖燃着一根烟。   他已经很久没抽烟了,上次这么频繁抽烟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已经想不起来了。   大概是在打算强娶唯安的时候吧。   敲门声突兀的响起,他转身将烟头掐灭,清凌凌的道:“进来。”   进来的人是沈一,他手里端着一杯咖啡,反手将门关上,将咖啡放在沈隽习惯的位置上,然后直起身子退后了几步,站着。   沈隽站在办公桌前,微微倾身拿起咖啡喝了一口,没来由的问了一句:“那部电影什么时候结束?”   沈一听得明白,他问的是肖蔷薇正在拍摄的那部电影。   “大概还有半个月吧。”沈一回答道。   沈隽嗯了一声,放下咖啡杯,手指转着咖啡棒,那咖啡的中间形成了一个小的漩涡,而漩涡的中心越来越小,速度越来越快。   从沈一这个角度,沈隽的嘴角勾着漫不经心却隐约带着嗜血的冷笑,沈一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知道这是沈隽在策划着什么。   他的视线从漩涡的中心移开,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傅瑾和是不是还在调查?”   “没错,不过他调查的是六年前的事,似乎肖蔷薇身上很可疑。”   “哦?”沈隽松开那支被他转的摇摇晃晃的咖啡棒,想到了什么,琥珀色的瞳仁闪着冷厉的寒光,松开,叮的一声发出清脆的声音,他饶有兴致的看了他一眼,“帮他一把。”   沈一颔首,“是。”   “对了,”沈一想到了一件事还没告诉沈隽,“孟义兰那边,您是打算让她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送回到伦敦去?傍晚的时候她打电话来问过,说想听听您的意思,大概是想回去和儿子团聚吧。”   沈隽想到那个帮唯安带小乖的,唯安口中的孟阿姨。   那对曾经受到过沈隽帮助的,孤苦的母子,唯安眼里的朋友。   没想到,他们都是沈隽的人。   “先留在国内吧,等事情都结束了,我带安安走之后,她再离开。”沈隽面无表情的说道。   沈一点了点头,“我明天就通知她。”   沈隽再次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后,将杯子放回到杯垫上,那褐色的咖啡印在他琥珀色的瞳仁上,眼神愈发冷沉,“明天,我不希望出现任何差错,明白?”   “属下明白。”   ******   墙上的钟摆已经指向了凌晨一点。   整栋别墅都沉浸在了夜色的静默中,钟点工离开了,此时此刻,整栋别墅从里到外只剩下尹望秋一个人,隐约还有庭院里不知名的小虫的鸣叫声。   冷清的,像是一座空坟。   尹望秋放下钢笔,揉了揉眉心,从桌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夹在手指上点燃,抬手吸了一口,尼古丁在肺里滚了一圈后,神经仿佛更加亢奋了。   一支烟抽完之后,他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点燃。   他想起在纽约的十八年,有义父在的那十八年……   指尖的烟都快燃烧到头了,他回过神来,直接将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起身,回到卧室冲了一个澡,穿着浴袍坐在阳台的藤椅上,一根又一根的继续抽烟。   弹了弹烟灰,他微微侧身去拿矮桌上他刚刚放在那的一个宝蓝色的丝绒盒子。   盒子四四方方,边长约四五厘米。   他一手夹着烟,另一只手的拇指指甲盖顶着盒子的边缘,哒的一声,盖子弹开,露出里面一枚戒指。   他将盒子放在腿上,用拇指食指将那枚戒指拿了出来,月色很亮,将戒指上的那枚钻石照得熠熠生辉,闪烁着的光泽还是和六年前的一样,甚至更加迷人璀璨。   隐约中,可以看到戒指的内环上刻着WQ‘A——   望秋的安   漆黑深沉的眸暗了暗,尹望秋的薄唇轻轻抿了起来。   如果,六年前没有发生那件事。   那么这枚戒指早该戴在那个人的手指上了,然后他们会幸福美满的生活在一起,他们也会有孩子,享受天伦之乐,他也会有一个家。   尹望秋不止一次这样想过。   懊恼悔意涌上心头的瞬间,他猛地低下头低吼一声,抓起腿上的丝绒盒子狠狠的朝着阳台的推拉门砸去——   哐当!   丝绒盒在地上咕噜了几下,掉回到他的脚边。   无边的寂寞在胸腔弥漫开,几乎要将尹望秋吞噬了,他仰靠在藤椅的椅背上,头微微后仰着,冷削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放在矮桌上的手机发出叮的一声,屏幕亮了起来。   他一动不动的转头看着手机屏幕,显示一条未读信息。   眸光隐隐泛着微光,尹望秋忽然拿起手机,划开屏幕——   【初阳幼儿园】 第296章 早点回来   唯安很早就醒来了。   其实是一夜没怎么入眠,天亮的时候也不觉得累,大概是因为心里想着事情,大脑持续的兴奋。   同样兴奋的还有小乖。   竟比唯安起的还早。   她刚洗完脸就听见有人在砰砰砰的敲门,杂乱又急促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小乖。   她连忙擦干脸,去开门。   小乖手里提着幼儿园的制服,高高举起,一双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她,眼神闪烁着兴奋的光,“妈咪,帮我穿衣服,我要去幼儿园!”   唯安原本还担心她会抵触上幼儿园,没想到像电视里报道的那些孩子哭闹着死活不肯去幼儿园的现象,在小乖这里是看不到的。   不过唯安也不敢太乐观,毕竟一切都要等小乖进了幼儿园之后,如果她还是这么兴奋的话,那就万事大吉。   “手抬起来。”   唯安温柔的说着,小乖听话的抬手,短短的胳膊伸进衣袖里,然后小脑袋瓜从领口伸了出来,齐耳的短发柔柔软软的,模样乖巧可爱。   唯安出神的看着她,仿佛透过她看着另一个人,心里想着,时间真快啊,小乖都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了。   她拿着梳子给小乖理了理头发,将左耳边的头发别到耳后,然后拿着一个乳黄色的发夹固定着。   发夹的颜色和幼儿园制度的颜色很相配,柔软的颜色,衬得小乖愈发的可爱,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她的小脸蛋。   “我们的小乖真好看。”她笑着说。   小乖冲着镜子咧嘴一笑,转过身笑嘻嘻的摸了摸唯安尚且还是平坦的小腹。   她仰着头看唯安,抱住她的手说:“沈爸爸说明年我就能见到小宝宝啦,我一定把最好吃的东西都给她/他。”   唯安的手指不自觉的抖了一下,也许是一夜难眠,她的脸色不太好,凝神后,蹲下来,摸了摸小乖的头发,对小乖说:“你还太小了,很多事你还很难理解。”   听着她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小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然后被唯安牵着手下楼吃早餐。   早餐吃了一半,才看到沈隽从楼上下来。   他穿着白色衬衣,熨烫的笔直的黑色西裤,边下楼边系袖扣,晨光透过旧式木窗,勾勒出男人轮廓分明的剪影。   沈一拉开椅子,沈隽坐下。   一股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飘在空气中,钻进唯安的鼻腔,莫名的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在心口萦绕。   她不自觉的蜷缩着手指。   沈隽看了一眼唯安面前的半碗粥,她放下勺子,一边给小乖擦嘴,一边拿着牛奶杯要喂她。   明显的,剩下的那半碗粥不再吃了。   “安安,不要浪费食物。”沈隽说着,将那半碗粥往她面前推了推。   唯安一皱眉,小乖嘴里塞着东西,腮帮子鼓鼓的点头附和:“对的妈咪,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说着,她啊呜一口咬了一大块的吐司,表示自己也不会浪费食物。   然后,冲着沈隽眨眼,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仿佛会说话:沈爸爸,我很棒对不对?快夸我!   沈隽对她笑了笑,“乖。”   唯安只好硬着头皮将那剩下的半碗粥喝完。   就在她放下勺子的瞬间,沈隽喝了一口咖啡,说:“手机带上吧,必要的时候还可以联系。”   叮的一声,瓷勺子磕到碗的边沿,发出清脆的声音。   堪堪掩盖住唯安飞快的心跳声。   她低头咬着下唇,眼里的神色未名。   既然他都知道了手机在她手上,现在矢口否认已经没有意义了。   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然后若无其事的继续喂小乖喝牛奶。   吃完后,小乖飞快跑出餐厅,去拿她的小书包,唯安刚想出声提醒她刚吃饱不要乱跑,免得将东西吐出来,可一溜烟的,人就消失不见了。   她起身想追过去,也因为和沈隽单独相处会让她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是压抑,却很抓心挠肺的感觉,虽然很模糊,可那感觉一直都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这算什么。   可才刚刚站起来,就被沈隽扣住手腕。   他一拽,将人拉进怀里,然后不由分说的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睁眼看着唯安紧皱的眉头,一副想推开他,却因为有所顾忌而没有推开他的纠结的表情。   他的眼底闪过一道冰冷的光,抬起另一只手按在她的后脑勺上,将她更紧的压向自己。   碾磨吮吸后,他才将她松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因为刚才的亲吻,两个人的气息都有点喘。   尤其唯安,心跳快得就快要飞出来了。   他的手指若有似无的触碰着她的小腹,看着她被自己吻得眼光含水,脸颊绯红,头发也乱了的模样,耳边听到小乖在外面大喊妈咪快点,他才将想将她拉回到怀里再吻一通的想法给压了回去。   他的手指细致却不太熟练的给她理了理被他揉乱了的头发,“早点回来。”   ******   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出沈家公馆,沿着两边种着法国梧桐的路平稳的行驶着。   小乖开心的手舞足蹈,抱着唯安的胳膊,不停地问:“幼儿园里有点心吗?”   入园手册几天前就寄到沈家,虽然小乖不是自己亲生的,但唯安一直将她视如己出,来来回回将入园手册看了三遍,确定自己没有遗漏了什么。   其实她还是有点紧张的。   “当然有,还有小朋友们一起做游戏,一起唱歌,睡觉,很热闹的。”唯安这么告诉她。   小乖越听越兴奋,不停的催,“沈一沈一,你开快点儿!”   她不停的叫着沈一开快点,沈一倒是想在孩子面前表现一下自己高超的车技,但这是一辆配置很普通,低调的不能再低调的车了,就算他是顶级车手,也奈何不了它。   唯安看了一眼他窘迫的侧脸,心里忍不住拍手叫好,她被沈隽变相监控而糟糕的心情,才稍稍缓解了一些。   车子停在幼儿园门口,今天来报到的小朋友很多,再加上大班和中班的孩子上学,此刻的幼儿园门口,虽然没有公立幼儿园那样人满为患,但也是人挤人。   沈一担心小乖被人撞到,所以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抗在肩头上。   视野开阔了,小乖兴奋的哇了一声,抓着沈一的脑袋直蹦,“好高啊,沈一你真棒!”   沈一身高192,身材健壮肌肉发达,身边多是半大的孩子,如此身高的他俨然成了一个巨人,惊得身边的小朋友惊叹不已。   甚至有小朋友拿手去戳沈一的大腿,硬邦邦的肌肉,还有回弹的力量。   “他真的是巨人吗?”   这句话是冲坐在沈一肩头上的小乖问的,小乖低头,四周的小朋友都朝她投来艳羡的目光,她顿时有一种高大上的感觉,抱着沈一的脑袋直点头。   “对,他就是巨人!”   周身哇声一片,小朋友纷纷抬头看着沈一,那眼神仿佛在问他,是真的吗?   沈一的脸一红,却被小乖揪着耳朵,那架势如果他摇头,耳朵就会被她拧下来。   他只好点点头。   唯安无语的看了一眼。   其他的小朋友陆续进了幼儿园大门,门口拥挤,唯安好几次被人挤开,险些就要摔倒,沈一两只手上抬扶着小乖,回头看见她又被人挤开,就说:“太太,你在旁边等着吧,我送小乖进去,立马出来。”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车上的另一名保镖,两人视线对上,默默的颔首。   唯安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   等小乖进了大门,因为她被沈一抗在肩头上,唯安还是一眼就能看见,小乖转身朝她招手,她微笑着冲她摇了摇手,用口型说:抱紧。   忽然有人从扣住她的手腕——   唯安背脊一凉,猛地回头。   “尹望秋,你……”   尹望秋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就站在拥挤的人潮中,扣住唯安的手腕,深沉的目光黏在傅唯安的脸上。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出来,带着自嘲的意味,“看来你过得很好。”   半个多月前,她的脸是消瘦的,下巴尖尖,气色也很不好,现在的她看上去虽然没胖多少,但脸颊明显有了一点肉,气色看上去也比之前好了很多,整个人仿佛被什么光泽笼罩着一样。   莫名的令他的心空空的。   唯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她下意识的去看车上的保镖,眼看着那人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开门下车了。   唯安还没碰到帮谢林带东西来的人,心中暗叫一声不好,毫不迟疑的推开尹望秋,朝人群外跑了出去…… 第297章 沈隽的可怕   尹望秋手心落了空,心跳也跟着抽动了一下,他迅速转身,眼看着唯安跑走,他正想追过去的时候,余光扫到那个从黑色轿车下来的保镖。   下车的人叫莱瑞,也是金发碧眼的外国人。   沈一是沈隽的助理,管理的都是庄园内外的事,但莱瑞管的是沈家的一些地下活动——   身上的戾气和危险的气息在他平静的时候丝毫看不出来,但一旦发生什么威胁到他的事情,身上的这些气息瞬间就爆发出来,周围的人仿佛能感受得到,不约而同的远离他。   “混蛋!”莱瑞用英文咒骂了一声!   如果傅唯安逃走了,沈隽一定会大发雷霆。   莱瑞不想惹怒沈隽。   他是在十年前就开始跟着沈隽做事了,像他这样的雇佣兵就算对方再有钱,他也只是有事做事,并不会向对方表示忠诚,他们崇尚武力,可如果遇到强者,就另当别论了。   曾经有一次,莱瑞的手下犯了一个错误,误杀了一个中国人,被莱瑞掩盖了过去,以为事情就能这样息事宁人。   没想到沈隽居然亲自找他要人。   在他的印象里,沈隽富可敌国,他究竟有多少财富,表面上看上去的偌大的庄园也许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可他再有钱,也是一个柔弱的一看就没什么武力值的中国人。   当天,他也是一惯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莱瑞,把人交出来。”   他那语气就像在和莱瑞聊天,叫他交出来的不是人,而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东西。   莱瑞当时心想,他就算不交人,面前这个看上去体格还不如他一半强壮的中国商人又能拿他怎么样。   “对不起沈先生,他是我的人,如果你要人,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他这话一出,周围莱瑞的手下都不怀好意的笑了出来,嘘声一片。   谁不知道莱瑞是打黑拳的……这个中国人,是在自寻死路吗?   唯独那个站在沈隽身边,叫做沈一的男人面露异色。   是在担心沈隽?   莱瑞不屑的笑了笑,他挑衅的看了一眼沈隽,挑了挑眉。   “好。”   那个漫不经心的冷笑的男人抬眸看向他,那是莱瑞第一次直视他的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很漂亮,是很多外国人都不及的漂亮瞳眸,那一次他却本能的感受到那双眼睛里闪动的光芒究竟有多危险。   像黑夜中骤然亮起的雷电,迅雷不及掩耳。   然后还不等他分析这个男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危险的因子,突然一道拳风扫了过来,一向敏锐矫捷的他竟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人一拳击中腹部,倒退到三米之外。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还没有人能将莱瑞打退,甚至还伤了他!   莱瑞捂住绞痛的腹部,震惊的看着那个男人慢条斯理的揉着手腕,冷绝的眼神扫了一眼这个距离,不太满意的说:“看来是真的很久没动手了。”   话音一落,他收住揉手腕的几道,动作敏捷如猎豹一般,莱瑞惊恐的做出防御的动作,拳头迎向男人的进攻。   两拳相触,莱瑞感受到一股惊人的爆发力沿着他的骨节瞬间爬上他的整条手臂,顷刻之间他仿佛听到骨缝裂开的声音。   ……   那一次让莱瑞在手下人面前丢尽了脸,但没有人奚落他,或是在背地里挖苦他,因为那场较量谁都看得心服口服。   在他将莱瑞打趴之后,他蹲下,脸上的神情不再是往日的漫不经心,而是透着一股狠绝的冷意,“莱瑞,瞧不起中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莱瑞心服口服的交出那个犯罪的手下,任由沈隽将人送上了法庭,即便是误杀,也被判以终身监禁。   莱瑞带着人投靠了沈隽,而那时候的沈隽也不过才二十多岁。   莱瑞深知沈隽是个十分危险又可怕的强者,惹怒他的下场,那就会比死还惨烈。   想到那次在床上躺了一个月,如今想想觉得筋骨都在痛,莱瑞就忍不住攥紧拳头。   旁边还有没被送进幼儿园的小朋友,见状突然吓哭了,旁边不知道是他家的佣人还是司机,一把捂住他的嘴,惊恐的朝着莱瑞看一眼,然后抱着孩子冲进幼儿园。   此刻,他如鹰隼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傅唯安跑走的方向,双眸眯起的一瞬间,手握拳头,手臂上的肌肉喷张出惊人的线条。   尹望秋相信,他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傅唯安找回来。   傅唯安为什么要逃?   沈隽派了人紧盯着她,这半个多月来她又一点消息都没有,尹望秋早就才想到了,傅唯安多半是被沈隽软禁了。   至于为什么软禁她,只有事后找到傅唯安问她了。   莱瑞已经朝这边走过来,尹望秋扫了一眼四周,忽然一挥手。   一瞬间,从四周涌出一批人马,将莱瑞团团围住。   莱瑞的脚步被迫停下来,他倏然眯起双眸,扫了一眼围上来的十几个人,冷笑的看着尹望秋,“尹总这是要和沈家做对?”   尹望秋面容清冷,漠然的道:“这里是北安城,不是只有他沈隽说了算。”   沈隽和尹望秋争女人,莱瑞不管,他只是在替沈隽办事,不能出一点差错。   “就凭这几个人?”莱瑞十分不屑,那年被沈隽打败之后,每天的锻炼他都不敢懈怠,虽然不敢再找沈隽比试,但对付这些被豪门养着的保镖,还真不够他打的。   但他始终记得沈隽的那句话:瞧不起中国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尹总,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太太我是一定要带回去的,否则沈先生那边不好交代,如果你听不进去的话,那换个角度,就算你把人带走又能如何,你以为沈先生就拿你没办法了吗?就算你把人藏到天涯海角,沈先生照样也能找到。”   莱瑞的中文不如沈一好,但比起多数外国人,算是勉强标准了,他一字一句将意思传达的非常清楚。   尹望秋知道不是对方的狂妄自大。   因为沈隽的确有这个能力。   可是傅唯安……   尹望秋的眼神倏然闪过一丝冷然,“那你就试试看吧。” 第298章 一个未接来电都没看到   唯安迅速跑出了人群,她紧紧握着手机抬头飞快的看向四周。   谢林没告诉她那个送东西来的人是男生还是女生,她也不知道自己能看到什么,就是不想放任时间就这么流走,而她什么都做不了。   但是唯安相信谢林是个靠得住的人。   只是,就算时间仅差一秒,事情的结局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人潮渐渐褪去,大部分的家长都将孩子送进了幼儿园里,很快,沈一就会出来了,一定沈一和莱瑞会合,到时候她想拿到东西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的她根本没考虑尹望秋,甚至刚才的短暂相遇,都自动被她过滤了,现在她一心只想与那个人碰面。   忽然唯安的肩膀被人从后撞了一下。   她神经紧绷着,突然被人这么一幢,整个人被撞的踉跄前行,随后那个撞了她的人扶了她一把。   她稳住脚步后,忽然一个纸质的东西滑进她的手心里。   唯安的呼吸一滞,脑海短暂的空白过后下意识的握紧手心,仿佛都能感受到纸质细微的察觉不出的纹路。   她的心跳飞快,对方撞了她之后连忙道歉,“啊,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唯安刚想说没关系,却在看到女孩的脸时,微微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间,她的眼神恢复平静,淡淡的笑着回应说:“没关系。”   女孩子名字叫小昔,唯安在剧组的时候除了谢林之外,和她算是走得比较近,她也十分好学,经常拿一些专业的问题问唯安。   虽然是个挺胆小的人,害怕惹事。但是个讲义气的人。   她叫唯安安姐。   难怪谢林会把事情交给她。   唯安想装作不认识,但是小昔却淡定不了,她惊讶的看着唯安,导演只是让她送东西给一个穿着白色裙子,头发到腰部以上,背着棕色背包,背包上挂着一个小猪佩奇的女人。   至于是什么东西她就不知道了,反正导演将东西交给她的时候,东西是用一个小纸袋包着的,根本就看不出来。   她刚刚只是看到对方的背影,确认无误后就将东西交到对方的手中,没去注意那女人的脸,没想到,居然是唯安!   “安姐……”小昔惊呼出声,却想到了什么,佯装惊讶道:“你怎么在这?”   唯安皱了皱眉,但现在要假装不认识小昔的话那样更容易引人注目,她指了指幼儿园的方向,意思很明显了。   小昔吃惊道:“安姐都有孩子了啊,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啊,我还以为你未婚呢。”   唯安没解释,两个人像是真的偶遇一样,说了一些话。   既然拿到了东西,唯安也就不急着走。   小昔在说最近剧组里的事,说最近肖蔷薇不知道是怎么了,拍戏的时候频频出错,谢林为此发了几次脾气,也险些和肖蔷薇吵起来,要不是因为肖蔷薇最适合这个角色,而电影也即将到达尾声,谢林估计真的要翻脸了。   肖蔷薇……   唯安听到这个人名就控制不住的想到当初傅瑾和给她看的那份六年前肖蔷薇的产检报告。   好端端的胎儿怎么会畸形呢?   这件事,恐怕尹望秋是不知道的吧。   说起尹望秋,唯安这才想起什么,朝刚刚停车的方向看过去,这一会儿居然没有看到莱瑞追过来,也没看到尹望秋,她疑惑的皱起眉头。   尹望秋突然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巧合,也许他早就知道她今天会送小乖来幼儿园,既然他是专门来找她的,不可能没有追上来。   而莱瑞,就更不可能不追她了。   难道……   唯安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她将手悄悄伸进背包里,然后将小昔带来的东西塞进包里的夹层,准备向她告别的时候,听见小昔如释重负的说:“看到你真的没事那就太好了,真是虚惊一场。”   唯安疑惑的看着她。   这话听着意思不太对。   唯安问她:“怎么了?”   小昔啊了一声,摇摇手,笑着说:“没什么,我觉得可能是一场误会吧。”   她越是这么说,唯安越觉得不太对劲,忙追问她:“到底是什么事?”   看着她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小昔也疑惑的皱了一下眉头,“安姐,你不知道……”   傅唯安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可她的心里却预感不好。   小昔下意识的舔了一下下唇,左右看了看,有些紧张的说:“就是上个月十三号那天,我无意中听见肖蔷薇在打电话,我听见她对电话里的人说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把你永远赶出北安城。”   说完这句后,小昔又连忙补充道:“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听错,我当时挺害怕的,听完就跑走了。   但也许是我听错了也不一定,安姐,你别去找肖蔷薇对峙,你凡事提防着些就好了,我怕她要是知道我到处乱说,会报复我的。”   唯安的脸上血色瞬间褪去。   垂在身侧的手指颤抖个不停,那种战栗的感觉一直沿袭到四肢百骸,一股冷意钻进了毛孔里。   永远赶出北安城……   肖蔷薇要把她永远赶出北安城!   ——很明显,有人要将你赶出北安城。   这句分析如此耳熟。   上个月十三号,十三号!   妈妈差点出事那天是十四号,难道!   胸口一阵窒息的疼痛,唯安猛地扣住小昔的手腕,小昔却震惊于她手心的冰凉,她的手怎么这么凉?   “安姐,你怎么了?”   唯安呼吸一颤,“你听到后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小昔急忙说:“我给你打了,但是打了几个你都没接到。”   唯安想起来了,她那天因为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激动高兴的将手机落在家里了,等她见完妈妈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自己没带手机。   可是!   “我出门了,的确忘记带手机,可是我回去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你的未接来电,你确定给我打了很多个吗?可是我一个未接来电都没看到。”   她要是看到那么多个未接来电,肯定会给小昔打回去,问她。   可是,她一个未接来电都没看见。 第299章 奇怪的孟阿姨   小昔嘶了一声,紧紧皱起眉头,“那位阿姨没告诉你吗?”   听她这么一问,唯安也反问她:“什么阿姨?”   “我一开始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后来是一位阿姨接起来的,她说她是你的朋友,你出门了忘记带手机,问我有什么事她可以代为转答。”   小昔看着唯安越来越不好的脸色,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开口,因为她有点怕惹事,万一有什么不对劲,她可不想引火烧身。   可对方是唯安,对她挺好的唯安,她很纠结,紧抿着嘴巴。   唯安对小昔是有所了解的,知道她胆小,又是个实习生,肯定会怕自己惹了麻烦没有办法收拾。   她连忙给她吃了定心丸,“你接着说,放心,今天的对话我不会告诉给第三个人知道的。”   小昔犹豫了几秒后,点了点头,“安姐,你知道的,我没什么背景,肖蔷薇又是大名人,我不敢得罪她,要是我听错了的话,她万一怪罪我怎么办,所以我才有所顾虑的。”   唯安理解的点点头,她现在已经百分之百确定,小昔没有听错。   其实当初她也有猜想过会不会是肖蔷薇。   毕竟她害死了肖蔷薇肚子里本就留不住的孩子,肖蔷薇本就恨她和尹望秋在一起,不管那个孩子能不能留下,只要是被她害死的,肖蔷薇就会将一切罪过都加诸在她身上。   这次回国后,她大概是怕自己将尹望秋抢走吧。   所以最想将她永远赶出北安城的人,目前看来的确只有肖蔷薇有这个可能性。   再加上小昔听到的电话内容,基本上可以确定了。   但是孟阿姨……   唯安想不到。   她握着小昔的手,尽量安抚她的情绪,“没事,你继续说,你跟那位阿姨说了什么事了吗?”   小昔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加了点勇气,摇头说:“我就是怕自己听错了,不敢直接说,我打电话给你就是准备告诉你注意提防身边的事,不希望你受到什么伤害,我也不敢说是和肖蔷薇有关系,怕你找她对峙,惹恼了她。   我只告诉那位阿姨,你身边会有危险,有人要把你赶出北安城。”   唯安只觉得一股股的凉意从脚底往上窜。   不过小昔的下一句话,却令她毛骨悚然。   “她说,她会代为转答,后来她还说,你不会有危险的,叫我不用担心。”   唯安感觉背脊一凉,那种抓不到边的恐惧在她的心里蔓延开。   她仿佛掉进了一个深渊之中,四周悬崖峭壁,怪石嶙峋还一片漆黑,而她置身其中,完全找不到出路。   孟阿姨……   小昔说完后就看见唯安的脸色突然一变,将手伸进包里掏出手机,指纹迅速开锁。   唯安打开手机通话记录,将记录划到十三号那天。   那天的通话记录很少,最后一个来电还是下午接近傍晚的时候疗养院妈妈打来的电话,除此之外,以上的都是十三号以后的了。   根本没有小昔的未接电话或是已接电话。   怎么回事?   小昔的通话记录被人删了?   十三号回家后,手机只显示电量不足,界面上干干净净没有一通未接来电也没有未读信息,所以她想都没想的将手机拿去充电,不久就抱着小乖去睡了。   所以,这个通话记录是孟阿姨删掉的?   她为什么删掉小昔的通话记录,而且她回去后孟阿姨还在她家陪着小乖,只问她去哪里肚子饿不饿之类的问题,丝毫没提起小昔打电话来的事情。   小昔背对着手机界面,所以并不知道唯安在看什么,一边回忆一边说:“那之后我有点不放心,又再给你打了几次电话,都提示正在通话中,后来我看见谢导在和你聊微信,我想着应该没事了,所以才没再给你打电话的。   其实我心里也是有点害怕,害怕自己听错什么,变成挑拨离间的人,反正我看你还能和谢导讨论剧情,一定是什么事都没发生,所以我就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唯安的手忽然一顿,她从电话簿里调出小昔的电话号码,一看,小昔的电话号码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拉入黑名单!   这……   “你是什么时候再给我打电话的?”唯安问她,背脊湿了一片。   小昔回忆着,说:“十五号早晨打的,前一天太忙了,导演一直给我安排活干,一直忙活到大半夜我回到酒店连澡都没洗躺下就睡了,那天……”   小昔大概在说那天不太忙,她吃了早餐后想起来给她打电话,结果电话那头一直提示正在通话中,后来下午就看到她和谢林在用微信讨论剧情,当时她还纳闷,唯安明明有时间给谢林发微信,怎么也不回一个电话给她。   不过她并没有多想。   十五号……   唯安猛地攥紧手机。   就是她去疗养院看妈妈遇到伯母的时候,之后那天下午她的确在微信里跟谢林在说剧情的事情,后来她就睡着了晕了过去,被孟阿姨送到医院,再然后她就被沈隽接到了沈家。   也许是唯安的脸色太难看了,小昔好奇的探过去想看一看她究竟看到了什么,脸色会这么差,结果刚转过去唯安就将手机锁上了。   小昔只看到一面黑屏,她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唯安将手机放回到包里,手指还在颤抖着,紧紧拽着背包的带子,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觉得浑身冰凉。   “小昔,谢谢你今天告诉我这些,不过这些话你都不要再说给第三个人听了,你就当从没听过肖蔷薇的电话,也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我,知道吗?”   当年因为肖蔷薇的事情,她害死了爸爸和弟弟,如今她不希望再有人被她牵连了。   小昔完全是和他们之间的恩怨毫无关系的人。   小昔点点头,“我知道了安姐,不过不管我是不是真的听错了,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我得赶回剧组去了。”   “对了,安姐,那次你被人锁在道具室里,那段时间里我只看到肖蔷薇往那个方向过去,不过是不是她做的,就不一定了,但是我觉得她似乎对你的敌意很大,有几次我都看到她看你的眼神不对。”   说着,小昔冲她摇摇手,转身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开了。 第300章 傅小姐这么有慈悲心   街边的行人越来越少,车辆的声音就显得尤其清晰,喇叭声刮过耳膜,瞬间后,又好像被拉长,然后消失。   唯安僵在原地,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往哪里走,脑子里乱哄哄的,一片空白。   思绪就像被人扯乱了的毛线,现在她只找到了几个线头,她却找不到它们的终点在哪里,她越是想将它们扯出来,就会越扯越乱。   肖蔷薇,孟阿姨,尹望秋,沈隽……   这四个人的名字在她的脑海里越滚越乱,她完全没有头绪。   肖蔷薇是肯定有问题的,可是她现在没有证据,难道就凭小昔偷听来的内容指证她吗?   况且,她还不能提到小昔。   而孟阿姨……   她为什么要删掉小昔的通话记录,也隐瞒了小昔电话里说的话。   况且她的手机是上锁的,就算和小昔的电话挂断后,手机界面依然还是锁着的。   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再加上要照顾小乖,她根本没有时间出去找人解锁,再将通话记录删除,然后拉黑小昔。   她对小昔说,唯安不会有危险的。   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沈隽……   为什么那么巧合的沈隽在她妈妈出事的时候他就出现了呢,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是巧合吗?   她之前没仔细去推敲过,也没时间去仔细推敲,接二连三发生了很多事情,她后来又被沈隽软禁在沈家,现在抛开所有问题想了一想,沈隽才是谜团最多的不是吗?   突然,她听到不远处传来类似于打斗的声音。   莱瑞……尹望秋!   等唯安跑过去的时候,尹望秋带来的那些保镖早就被莱瑞打趴下了,一个个躺在地上,脸上全都挂了彩,抱着腿或是腹部哀嚎打滚着。   现在与莱瑞对抗上的是尹望秋。   显然两人已经过了几招。   尹望秋的嘴角破了,流了一点血,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微微凌乱,而莱瑞的脸上,不知道是尹望秋打的还是刚才那些保镖们打的,也挂了彩。   但明显莱瑞占了上风,他就算打趴了那么多个保镖又与尹望秋对抗,连喘气的痕迹都没那么明显,反观尹望秋,他的气息就不太稳了。   幼儿园门口,沈一刚出来就看到了这一幕。   天生敏锐的他下意识的四处搜寻唯安的踪迹,当看到唯安在视线范围内,他紧绷起来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   随即朝着莱瑞和尹望秋的方向走去。   尹望秋虽然长期健身,可他到底是儒雅的生意人,怎么可能是打黑拳出身的莱瑞的对手,更何况现在又多了一个沈一。   就在莱瑞的拳头在尹望秋不备之下准备攻向他的腹部时,唯安忽然脸色一变,冲了出去——   “住手!”   她冲出去,直接伸直双臂挡在了尹望秋面前,莱瑞已经打红了眼,在听到傅唯安的那句住手之后并没有要收手的意思,结果傅唯安突然冲出来挡在他的面前。   “莱瑞住手!”   饶是他反应再快,也不能够在这一瞬间完全收住自己的力道,拳头偏差,擦过唯安的腰!   一阵剧痛,唯安猛地朝后退了几步,身后尹望秋及时将她拉进怀里,男人的额角青筋都爆了起来,冷斥道:“你做什么!”   “太太!”沈一和莱瑞同时出声。   莱瑞刚刚收了几成力道,可就算是四五成的力道,他的拳头又怎么是羸弱的唯安可以承受得住的呢。   腰腹一阵绞痛,唯安只觉得内脏都绞在了一起,抽痛着,冷汗直流。   疼痛太强烈,她的意识一阵模糊,一把按在尹望秋的胳膊上,指甲狠狠的掐了下去,就在尹望秋将她打横的抱起来说:“我带你走。”   唯安却强忍着痛,紧紧掐着他的手臂,出声道:“我不走。”   她现在还不能走。   可尹望秋并不知道唯安不走的原因,显然误会了她的意思。   看着她掐在自己手臂上纤瘦的手指,那手指的骨节因为抓紧的力道而泛白,和她的脸色一样苍白。   他的心里又心疼又气恼,冷冷的自嘲道:“你还想回到沈隽的身边?”   沈一和莱瑞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看唯安的脸色实在不好,他们不敢贸然上去抢人,怕伤害到了她,但尹望秋要真的打算将人带走,他们也绝不允许。   唯安的余光扫到莱瑞和沈一握起来的拳头,深呼吸了几下,断断续续的说:“这是我的事情,不劳尹总费心。”   尹望秋的下颚线绷了起来,看着她苍白的脸,嘴角的冷嘲意味愈加浓厚了,“那你刚才为什么救我?”   “我只是……”唯安顿了一下,顺了顺呼吸,说,“只是不想再连累无辜了。”   尹望秋和莱瑞动手,是因她而起,如果她不出面,莱瑞最终会怎么出手,她连想都不敢想。   可是尹望秋却觉得这句话讽刺至极,冷笑道:“什么时候傅大小姐也这么有慈悲心了?”   “随你怎么说,尹望秋你放我下来吧。”她着急着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那挣扎抗拒的模样令尹望秋的心一阵刺痛,“说到底你还是舍不得他,舍不得孩子,傅唯安,你不用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唯安愣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他这个问题。   可下一秒,尹望秋又说道:“那是他的亲生女儿,难道他还会拿孩子威胁你不成?”   唯安这才明白,尹望秋把小乖当成了她和沈隽的孩子了,而不是指她肚子里还未出世的孩子。   误会了,也没关系,让尹望秋误会了也好,那样其他人才会相信。   她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他说的话,“我不想丢下孩子不管。”   但是沈隽真的会拿小乖威胁她吗?   唯安不知道,只是她现在还不能走,不仅仅因为小乖,还有既然她知道了一些事情的蛛丝马迹,她就不可能轻易放手。   尹望秋抱着她的手臂倏然收紧,“小乖那边我会想办法,但现在我先带你离开这个地方。”   “尹总是想把我的妻子带去哪里?”   一道清绝冷然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第301章 尹望秋你真够男人   尹望秋你真够男人   阳光透过路边的香樟树的树叶斑驳地落在地上,沈隽穿着白衬衣,熨烫的笔直的西装裤,眼角眉梢透着股风流韵致的韵味,站在人群之外,笑的漫不经心。   他踩着地上的光斑走过来,清绝的声音像投进湖面的石子,叮咚一声,激起层层涟漪。   尹望秋回头,黑色的瞳仁微不可察的一缩,下意识的将怀里的唯安抱得更紧了些。   沈一和莱瑞则是迅速走到沈隽面前,恭敬的开口道:“沈先生。”   而后两人走到沈隽身后,一左一右站着。   沈隽静静的看着被尹望秋打横抱在怀里的唯安,当视线落在女人苍白的明显在隐忍着疼痛的脸上时,修眉皱了起来,冷声问:“怎么回事?”   “是我,不小心伤了太太。”莱瑞低头说道。   刚刚一番打斗,他尚且还能从善如流,可面对沈隽的责问,他居然有些胆战心惊。   唯安看到沈隽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已经迈开脚步疾步的走过来,而尹望秋却好似没有要松手的意思,甚至更紧的抱着她了。   “尹望秋你放手。”唯安低声说。   眼看着沈隽已经走了过来,可尹望秋还是不放手。   唯安急了,一把掐住他的手臂,希望能让他松手,可尹望秋却纹丝不动,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的,下颌线紧绷着的弧线透着坚决。   “这次我不会放手的。”   唯安真觉得这句话讽刺极了,他分明和肖蔷薇出双入对,现在她是沈隽的妻子,他这么做难道真的不怕天下人笑话吗?   然而他有这样的想法,她却没想过,她救他的成分里,爱占有几分?也许只是微末的那一点旧情。   她和他终究是不能再走到一起了。   沈隽步步紧逼,唯安的心都跳到了嗓子眼上,她生怕两人起什么冲突,两个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在这样的公共场合下,不远处都已经有人在看热闹了。   “沈隽,你不要…”   唯安开口,却被沈隽打断了,他看着尹望秋,冷然道:“尹总,你这样没轻没重的抱着我的太太,我担心你伤到了我们的孩子。”   沈隽最擅长的就是拿捏对手的七寸,他都无需动手,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叫对手败得溃不成军。   果不其然,沈隽的话音刚落,尹望秋的身子僵了一下,血液逆流回心脏,然后蹭的一下在每根血管里爆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孩子。   傅唯安和沈隽的孩子?   他神色复杂的低头看着唯安,那眼神分明是在问她,是不是真的?   那样复杂的眼神,有质问,痛苦,悲伤,全都杂糅在一起,看得人心底发慌。   唯安的表情只是凝滞了一瞬,余光里沈隽垂在身侧的手指没有规律的敲着大腿,唯安知道这是沈隽极其不耐烦的表现,也许再拖下去,就该动手了。   “是,我怀孕了,尹总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他知道了也好。   尹望秋没有松手,可他抱着唯安的手臂却僵直着,他的视线扫过怀里女人的小腹,呼吸一滞,疼痛在胸口瞬间蔓延开,踉跄的退后两步。   却是沈隽在他后退的瞬间,上前直接将唯安抱在了怀里。   抱在怀里之后,唯安极力隐忍着疼痛而颤抖的动作很快就传递到了他的身上,他抬眸,神色是唯安从未见过的愤怒:“尹望秋你真够男人,她都疼成这样你还有空在这说些有的没的!”   说完,他立马转身,“沈一,开车!”   “等等…”唯安的呼吸颤了颤,她抓着沈隽胸前的衬衣没说话,沈隽垂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没什么温度。   唯安说不上来什么心情,可就是觉得胸口闷闷的。   沈隽抱着她转过身,命令沈一去把车开过来。   唯安看了一眼骤然之间好像变狼狈了的尹望秋,“话我该说的都说了,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只是不想再有人为我牺牲了,我的确爱过你,可是经过那么多事之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也拜托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完,她也没再去看尹望秋的表情,而是抬手抓住沈隽的衬衣领。   她试图抓紧一些,可腹部越来越痛,意识越来越模糊。   她的后背出了一层冷汗,听到耳边有汽车呼啸而过的声音,尖锐的,绵长的,然后在她的耳朵里搅成一团,最终意识全无,世界一片黑暗。   等她醒来的时候,是在沈隽的卧室里。   不知道是什么时间,床头边开了一盏壁灯,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原来天都黑了。   她在幼儿园门口失去意识的时候明明还是八九点。   腰腹的疼痛隐隐约约,比上午的时候减缓了很多,并没那么难熬了。   但那股绞痛还是叫她心有余悸。   她叹了一声气,想坐起来,正准备用手撑起来时,却察觉到自己的手指一直被一股温热包裹着。   她的心猛地颤动了一下,然后转身果然就看到沈隽趴在床边,一只手紧紧地握着他。   床头的电子钟显示已经半夜两点半了。   他难道就这样一直守着自己吗?   唯安的心忽然被什么淹没了,但仅仅只是一刹那就消失不见了,只剩下空落落的感觉,微微有刺痛感。   她的视线不自觉的移到沈隽被烫伤的那条手臂上。   他今天穿着长袖的衬衣,白天的时候她也没注意他的手臂怎么样了,这会儿清晰的看到上面的血泡有些都磨破了。   像被什么挤压后,磨破的。   唯安想到今天沈隽抱着自己的时候,当时她还向他提出要求,和尹望秋讲了一些话。   他却一声不吭。   唯安的呼吸都慢了,她突然觉得沈隽的手心温度有些烫人,那温度好像要透进心脏里,她下意识就想抽回来。   即使她的动作再小心,还是避免不了惊醒沈隽,况且他即便在睡着的情况下,对外界的感知还是十分敏锐。   他动了动,额前的碎发磨过他的手臂,唯安的心仿佛被那一缕头发拂过。   “醒了?”他抬起头,声音喑哑,眼神却是清明的,一点也没有睡醒的惺忪感。 第302章 尹望秋是不能留了   房间亮着壁灯,柔光照的沈隽清绝的面容多了几分朦胧感,那双神琥珀的眸子异常的漂亮。   “肚子还疼吗?”沈隽说话时就已经站了起来。   他长腿迈开,往前走了一步,一只手撑在唯安的枕头边,身子呈弯腰的状态,一下子就将两个人的距离拉近了。   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沉晦暗,仿佛要看出点什么出来。   而他的另一只手始终抓着伟岸,她手指纤细,轻易被他的手心拢着,那暖意就沿着指尖的肌肤摩擦着,渐渐生了热。   唯安渐渐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躲开他的视线,目光随意的落在床头柜上,她今天出门时背的那个包。   棕色的斜挎包,包链上挂了一个小猪佩奇的挂件,是小乖喜欢的。   像被蜜蜂蛰了一下,她的眼睛一痛,又移开视线,再次撞进了沈隽的眼神里。   他的目光里似乎藏着点什么,积压着,涌动着,可偏偏却不动声色,安静的还在等她的回答。   其实腰腹还隐隐作痛,但唯安心思转了一个弯,摇头说:“不疼了。”   沈隽静默了几秒钟,十分低沉的嗯了一声之后,也没有要退开或是离开的意思。   唯安咬了咬下唇,不去看他的眼睛,对他说:“很晚了,你回去房间睡觉吧。”   沈隽一直睡在客房,主卧的隔壁,只有一墙之隔,出门左边的那间就是。   “回去?”沈隽饶有兴致的咀嚼着这两个字,他松开撑在枕头边的手,刚刚下陷的枕头里的棉花回弹起,饱胀的擦过唯安的脖颈,那上面还留有沈隽手心的温度。   脖颈的肌肤像被他的手触摸而过,激起一片细小的疙瘩。   “安安,这是我的房间,你要我去哪?”沈隽的手勾着她的一缕发丝,打转着,后槽牙轻微的鼓动了一下,目光却还是一直锁着她。   他说的没错,这是他的房间。   她占用他的房间太久了。   唯安支起身子,腰腹的疼痛好像更清晰了一点,但她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适,让人看不出她的异样,嗓音喑哑的道:“那我去睡客房。”   说着,她就要起床,也全然忘记了自己的手还被沈隽抓在手心里。   掀开被子——   “我允许你睡客房了吗?”   突然沈隽大力一扯,直接将她从床上扯了起来,拉扯间她跪坐在床上,被沈隽扯进怀里,他抬手捏着她的下颌,温凉的气息落在她的面庞上。   沈隽凝着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杂糅着一些唯安看不透的情绪,但他的语气平静,“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如果一开始不明白,但是现在唯安听得出来了,沈隽在生气。   大概他已经知道自己的伤是怎么来的,沈一和莱瑞不可能隐瞒。   虽然可能沈隽误会了她救尹望秋的初衷,但她救了尹望秋就是事实,也因此伤到了自己。   她无话可说。   “怎么,是无话可说还是不想对我说?”沈隽捏着她的下颌的手劲惊人。   这手劲估计连男人都难以承受,沈隽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唯安疼得挤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但这都是生理反应,她控制不住,虽然面无表情,可眼角却红了一片,身子也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沈隽自嘲的笑了一声,“安安,你别逼我。”   他捏着她的下颌强迫她抬头,在她痛苦的叫出声来的瞬间,他紧咬着牙,不由分说的吻了下去。   不同以往的亲吻,这次几乎是撕咬。   他啃啮着她的下嘴唇,一拉扯,听到她疼得含糊不清的叫出来,他直接覆了上去,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可是不够,还远远不够!   他一把将她按在枕头上,低头再次咬住她的下唇,唯安疼得抬手去捶他。   她两只手杂乱无章的打着他,那点力道对沈隽来说如隔靴搔痒,非但没有任何疼痛,反倒令他的怒火烧得更旺。   他的手指蛮狠的穿插进她细腻的发丝间揉搓着,按在她的后脑勺上,“不顾危险的去救他,他也配?”   “距离天亮还有几个小时,尹望秋我也不准备留了,我早该解决了这个男人,居然留着他来碍我的眼!”   “你不要动他……”   唯安躲开他的唇,却被沈隽再次按在了枕头上,毫不费力的扯开她的衣领,“还敢替他求情是吗?”   他咬着她的颈侧,距静脉窦就差毫厘的距离,唯安的脑海一片空白,凄厉的尖叫一声,他一把扣住她的下颌。   “安安,你再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敢杀了他!”   唯安脸色一变,她丝毫不怀疑。   她颤抖的抬手按住了沈隽在她衣领里作乱的手,手指的颤抖出卖了她此刻的恐惧。   沈隽的手哪里是她能够按得住的,不费吹灰之力的抽出来,手指一路向下,划过她平坦的小腹时,他的指尖一顿。   就在唯安以为他会做出点什么的时候,沈隽却忽然抽回了手,他扯过被子盖在她衣服凌乱遮不住的身体。   他的眼里欲色未褪,目光扫过唯安红肿的眼睛以及被他咬破的嘴唇,面无表情的移开视线。   在他站起来准备离开的时候,唯安却忽然从后抓住他的衬衣衣袖。   她的手指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袖,指尖微颤。   他回头,她坐在床上,抬眸看着他。   刚刚他失了分寸,弄疼了她,此刻她的眼睛还红着,眼角还有泪花,表情却是倔强的看着他。   “放手。”沈隽低声冷斥道,目光划过她斜到一边的衣领,锁骨精致,柔和灯光下的肩颈线白皙透着诱惑人的光泽。   沈隽移开视线,背过身不看她,但也没有甩开她。   他这是要听她继续说的意思。   唯安深吸了一口气,习惯性的咬下唇,却疼得她抽了一口气。   沈隽动了一下,她以为沈隽不耐烦的要离开,着急开口:“我知道你不会相信,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样。” 第303章 你还是想替他求情是吗?   你还是想替他求情是吗?   听到唯安的这句不太像解释的解释,沈隽被唯安抓着衣袖的那只手悄然的握了起来。   已经快三点了。   整栋别墅里醒着的人不超过五个,黑夜的焦点仿佛凝聚在这个房间里。   “你还是想替他求情是吗?”沈隽冷声发问。   唯安的手指蜷缩了一下,低着头咬着牙摇头,“今天换做是任何为了我和莱瑞起冲突的人,我都会救,不是因为他是尹望秋,而是因为,是为了我傅唯安。”   沈隽的下颌线倏然收紧,然后听见唯安低喃道:“我害死了我爸和我弟弟,身上已经有数不清的罪孽了,何必再添一个人进来。”   沈隽转过身,温暖的手心覆盖在她的手背上,唯安惊讶的抬眼看他,却是沈隽面无表情的将她的手拂开。   他看着唯安苍白憔悴的脸,养了半个月才变好的气色,又回到了之前,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安安,什么时候你也能对我这般仁慈。”   夜,一片死寂。   唯安看着沈隽离开的背影说不出话来,心里的某个角落好像被什么淹没了,他轻声的将门关上,走廊上隐隐约约能听见他沉重的脚步声。   窗户开了一条小缝,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出现昼夜温差了,风就从那条缝隙灌进来,刚才还不觉得凉,这会儿,唯安坐在床上,蜷起双腿紧紧抱着膝盖。   她将下巴搁在膝盖上,想到沈隽离开时的背影,冷意就更加肆虐了。   离开主卧后,沈隽没有回客房,而是去了书房。   书房里的灯光从门缝透出来,亮了很久,灯光都显得刺眼了。   沈隽站在门前,将扯乱了的领带整条的扯下,他开门进去,沈一和莱瑞不约而同的回过头。   “沈先生。”   他们,两个还站在原地不动,一如三个小时以前沈隽离开书房之前的站姿,一动不动。   沈隽面无表情的朝办公桌走去,莱瑞用手肘捅了一下沈一,沈一转头怒目瞪了他一眼,回头问沈隽:“太太醒了吗?”   “嗯。”沈隽走到办公桌后,捞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神色如常。   沈一和莱瑞对视了一眼。   沈隽很少抽烟,但他最近似乎抽的很凶,有时候他的烟抽完了,还会拿沈一的抽,所以最近沈一身上都备着好烟,就怕是沈隽不喜欢的烟。   沈隽拿起烟盒磕了一下,烟盒里没有磕磕碰碰的声音,烟没了。   他有些烦躁的将烟盒抛进垃圾桶里,那么远的距离,那么小的一个烟盒,他准确无误的投中,烟盒还在垃圾桶的内壁上碰了几下。   在他身边久了的人深知他越是这样,就代表他的内心越烦躁。   沈一连忙将自己的烟递上去,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后,他就退了回来,站在莱瑞的身边。   这一下,他和莱瑞谁都不敢轻易说话。   沈隽点了一支烟站在窗前,烟雾绕着他修长干净的手指,像缠着一条细纱,风吹进来,瞬间就散了开。   “莱瑞。”沈隽开口了,眼睛依然看着窗外的黑夜,神色未名。   莱瑞神情严肃的走出一步,站在办公桌前。   他知道自己这次犯的错有多严重,说不定都能要了他的命。   余光里人影晃动,沈隽微抬着下颌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边,那里一片漆黑,黑的连一点星星都看不见,可沈隽见过比这还要黑的世界,见多了,也就不觉得那黑暗有多可怕。   他的那双深琥珀色眼瞳掩映在黑夜里,分外明亮。   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小丫头出现在他的黑暗的世界里。   那脆生生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至今还深藏心中。   他吸了一口烟,低低徐徐的开口道:“你伤了她还不如伤了我。”   “莱瑞不敢。”莱瑞神色巨变。   沈隽转过身来,走到办公桌的中间,倾身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一缕青白色的烟雾袅袅升起,消失在眼前时,他掀起眼帘看着莱瑞。   “按规矩,哪只手?”   “沈先生!”沈一脸色一变,走上前来,站在莱瑞身边,“请您三思。”   莱瑞一声不吭,其实沈隽对他施以何种惩罚他都毫无怨言。   他们雇佣兵讲的契约精神,既然他是沈隽的人,就要听命于沈隽,而沈隽要他好好保护太太,他却伤了太太,是他的失职。   只是沈一觉得,莱瑞要是被废了右手,那他基本上也就废了。   “当时我也在场,莱瑞和尹望秋对打的时候,太太突然冲出来,莱瑞根本来不及将全部的力量收回去,所以才会伤了太太。”   沈隽的双眸间敛着一股寒意,他冷眼扫了沈一一眼,“如果规矩可以朝令夕改的话,那还要规矩做什么?”   沈一张口,却辩驳不了。   莱瑞的中文不如沈一,可他也听得懂朝令夕改是什么意思。   他垂着头,紧紧握着他的右手,目光坚定的说:“不管过程怎么样,的确是我伤了太太,我单凭沈先生发落。”   沈一咬牙捅了莱瑞一下,莱瑞连看都没看他,下颌线绷着,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   这个傻子!   沈一紧紧皱着眉头看向沈隽,“沈先生,莱瑞他…”   “你的手也不想要了吗?”沈隽眼风扫了过去。   莱瑞无声的将沈一拉了回来,废掉一只手,他并没有那么痛惜,真正的强者又怎么会因为少了右手而废了呢,那只是弱者的借口而已。   沈一看莱瑞眼神坚定,虽然替他不甘,但还是没继续说什么。   而他刚刚的确冲动了。   沈隽手底下管理的是怎样一个庞大的群体,沈一再清楚不过了。   今天莱瑞伤了傅唯安的事情,恐怕已经很多人都知道了。   如果沈隽这次不罚莱瑞的话,恐怕难以服众。   只不过这个惩罚太重了。   偏偏莱瑞伤了的那个人是沈隽的心头肉,这么看来,这个惩罚沈一也不敢多说什么。   “对不起沈先生,是我僭越了。”沈一沉沉的说道。   沈隽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他淡淡的扫了他们一眼,“都出去吧。”   “是。”沈一、莱瑞齐声。 第304章 你斗不过沈隽的   陆氏集团灯火通明。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里还亮着灯,陆明泽正在加班,最近公司刚开发了一个旅游度假村,有很多要忙的事情。   策划部弄错了一份文件,他今天下午将一条线上的人骂的狗血淋头。   以至于到了现在,整个策划部,没有一个人敢下班,就连其他部门的员工都比平常晚下班了半个小时。   要说起这个陆氏,还是在陆明泽的手里起死回生的。   当年陆氏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对外还是维持着原先运作,可陆明泽接手的时候才发现其内里早就溃烂不堪,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   当年的陆氏完全是一手臭牌。   他手段雷霆,做事一丝不苟,仅仅在几年时间内将陆氏发展得空前盛大,如今的陆氏只在傅家与尹家之下。   这样一个可怕的存在,陆氏上下无一不服从,也无一不怕他。   但也有人在私底下悄悄的说,陆明泽能有今天,完全是仰仗了自己的老丈人,因为他娶了冯家大小姐,事业才能如日登天。   却也有传闻,陆明泽似乎和他的太太关系很一般,虽然陆明泽洁身自好,从不在外面沾花惹草,可他对陆太太的态度,实在可以说得上是冷淡。   就算陆太太为了他生了个孩子,而且陆太太在生产的时候大出血,险些断送了一条命。   可陆明泽似乎对她的态度还是没有改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陆明泽再也不用仰仗冯家的势力,更有传闻陆明泽即将和他的太太离婚。   陆明泽放在手边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是一首很欢快的轻音乐,不知是什么人喜欢的音乐。   视线从文件上移开,陆明泽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来电,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她   连名字姓氏都没有,单单只有一个她。   他没打算接,可电话还是响个不停。   他不耐烦的丢开钢笔,砰的一声,笔尖划过刚签好的一份文件上,陆明泽烦躁的骂了一声,接起电话——   “你到底烦不烦?”   “爸比……”电话那头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   陆明泽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想到刚才自己的态度可能吓到了孩子,连忙换做轻柔的语气,“宝宝还没睡吗?”   “哦,我想爸比了,爸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陆明泽抬头看了看时钟,九点,时间还很早,他很少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回家,不是在公司里加班,就是出去应酬,如果什么事都没有,他也会拉上左明陪他喝酒。   他不耐烦的皱了一下眉头,语气依旧温柔的说:“先让你妈咪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小包子唔了一声,将电话移开,隐隐约约还带着喜悦的心情说:“妈咪,是爸比诶!”   电话过了好几秒才被人接起,是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喂,明泽……”   陆明泽的耐心就快用完了,他冲着电话里的对人质问道:“已经学会用孩子来当挡箭牌了是吗?”   “我没有,明泽,我没有,是宝宝拿了我的手机……”   “够了,我在公司加班,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说完,他根本不等电话那边的女人说话,直接将电话挂断。   他没有像外界传的那样打算和妻子离婚,但是他们的关系的确很一般,一般到……连陆家的佣人都能得到陆明泽的微笑,可陆太太却始终面对的是一张冰块脸。   陆明泽承认自己一开始是看中了冯家的势力,对冯家大小姐并不算太熟,他不喜欢那种名门闺秀,总觉得她们太端着,整个人都被束缚着,这样的人实在太无趣。   但冯家大小姐喜欢他,这是他在无意中听到的。   既然他喜欢自己,而自己也想要借助冯家的力量,大家各取所需,没有什么不好的。只是令他意外的是,冯家大小姐在听到自己的这番话后,竟然还会答应嫁给他。   喜欢?   呵……   真的会让人迷失自己吗?   会吗?   陆明泽呆呆的看着黑掉的手机,最近这段时间一直被他刻意遗忘在脑海深处的事情像是有了复苏的迹象。   他看着划了一条线的文件,拨了内线出去——   “刚刚送来的文件再打印一份!”   “是,陆总。”   挂了电话后,陆明泽的手机又响了起来,他抓起手机就想扔出去,却是看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时停了下来。   等他赶到酒吧的时候,尹望秋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了。   他人靠在酒吧的吧台上,仰着脖子,手里还提着一瓶开了盖的啤酒,摇晃着,眼尾红了一片,看来醉的不轻。   “怎么喝成这样?”陆明泽坐过去,一把将他拿在手里摇晃的酒瓶夺了过来。   尹望秋却恼了,深深的皱起眉头,转身又再拿了一瓶。   “又为了傅唯安?”陆明泽看他开酒瓶盖的手一顿,就知道自己猜的没错。   这个世上也只有傅唯安会让一直冷静自持的尹望秋变成这个样子。   他冷嗤一声,“她都已经是沈太太了,你还放不下她?”   “你懂什么。”尹望秋将酒瓶摔了出去,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动。   酒吧里除了他们之外,没有其余的人。   陆明泽看着他发火的样子,却没被他的行为惹恼,而是低低的苦笑道:“懂又如何,有用吗?”   有的人注定不是你的,而有的人专门躲着你,让你连找的机会都没有。   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什么都不懂。   尹望秋仰了一下脖子,酒吧的镭射灯照得他那张清俊的脸分外惆怅,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手臂横在吧台上,额头抵着手臂低着头,神色未名。   陆明泽转头看了他一眼,也顺手捞了一瓶酒过来,“你斗不过沈隽的,有些人的高度永远也不是我们能够得上的,这辈子你还是别再想着傅唯安了。”   天外有天,他们在北安城里一手遮天,可有些人,早就在天之外,是他们比不上的高度。   他看不到尹望秋的脸,所以没看到尹望秋渐渐红了的眼睛,那双漆黑深沉的眸,隐隐闪动的光泽令人心碎。 第305章 天赐良机   肖蔷薇拍的是前半夜的戏,等她回到剧组酒店的时候已经两点多了。   助理将她送到门口,一边打哈欠,一边颤着声音说:“肖姐,你今天辛苦了,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七点再来接你。”   肖蔷薇恹恹的点头,拿起房卡刷门进去。   可等她关上门的一瞬间,玄关的灯忽然亮了起来,还不等她反应,一道黑色的人影朝她扑了过来。   唇上一片湿热。   冲天的酒气铺面而来,肖蔷薇惊吓的想要尖叫,可她的嘴被人堵上,男人强有力的手紧紧掐着她的腰肢,将她按在门上。   肖蔷薇惊恐不已,可她越是挣扎,男人掐在她上的手就越紧,就在肖蔷薇已经自己的腰要被男人掐断的时候。   下一秒,她听见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为什么,为什么……”   望秋!   肖蔷薇心中一喜。   好多天了,她和尹望秋都没联系上。   不是她不想和尹望秋联系,而是她打了几次尹望秋的电话都没有接。   后来她打了尹望秋助理童秘书的电话,童秘书告诉她尹望秋一直在加班,最近一段时间恐怕都没有时间来探班。   但是她隐约察觉到,尹望秋对她的态度变了很多。   以前就算他再忙,可也从来不会不接自己的电话。   不仅仅是因为傅唯安回国,仿佛还有什么被她遗漏掉的事情。   但尹望秋不动声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恼了他,以至于她每天的拍戏都不在状态,还差点得罪了导演。   得罪那个小导演她倒是没什么怕的,只是怕剧组里人多口杂,有人将消息抖出去,到时候不知道媒体会怎么说她。   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期间她甚至离开剧组,跑到尹望秋的公司去找他,却被告知尹望秋在开会,就在她准备在他办公室等他的时候,遇到了回来拿材料的童秘书。   童秘书见到她的时候也很惊讶,“肖小姐,你怎么没在剧组里?”   “我找望秋,他人呢?”   童秘书摇头,“尹总在开会,现在恐怕没时间见你。”   “我可以在这等他。”肖蔷薇坐在沙发上。   童秘书连续加班了几天,精神也很疲惫,叹气道:“肖小姐我劝你还是回去吧,尹总最近心情不太好。”   “他怎么了?”肖蔷薇紧张道。   “手里的几桩生意黄了,新项目又出现了一些问题,现在每天都要加班到很晚。   您还是别在这个节骨眼上给他添乱了,回去好好拍戏,不然被媒体知道您三天两头往外跑,指不定说你仗着尹总耍大牌。”   童秘书的这番变相的职责令肖蔷薇很是不快。   “童秘书,我待你一直不错吧?”   童秘书多机敏的一个人,马上就听出肖蔷薇话里的意思,“肖小姐对我是不错,我曾经也很希望肖小姐能嫁给尹总,成为尹家的女主人。   可我觉得您最近变了很多,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通情达理了。”   肖蔷薇的脸色变了变,“曾经希望?”   难道现在不希望了吗?   “肖小姐,您不要钻牛角尖了,尹总的心思在什么地方,你比谁都清楚,好了,您还是快走吧,等忙完这阵子,尹总估计就有空闲的时间了。”   所以这些天,肖蔷薇每天都在自省,自省自己这段时间是不是在尹望秋面前的表现太差了,以至于他对自己冷落了。   她将最近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都回顾了一遍,尹望秋对她的态度冷落,是在那天晚上,她躺在尹望秋的床上等他回家的那一晚。   难道是自己太心急了吗?   一直带着这样的疑问,肖蔷薇不敢再有什么动作,也不再给尹望秋打电话了,可每天还是想他想得紧。   没想到,今晚,他居然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   “望秋,你怎么了?”肖蔷薇的声音黏糯,心疼的捧起尹望秋的脸。   尹望秋喝醉了,他在自问完那句话后,就将整个身子压向了肖蔷薇。   肖蔷薇回味着刚才那句话,什么为什么?   她看着尹望秋的脸,可男人双眸紧闭,英挺的鼻梁上还沁着一点汗珠。   肖蔷薇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将尹望秋扶到床上躺下,尹望秋身高腿长,要搬动他并非易事。   肖蔷薇几乎都要虚脱了,将他放倒在床上的瞬间自己也倒了下去。   这个角度,她刚好倒在尹望秋的胸膛上,男人的心跳稳健有力,砰砰砰的砸着胸腔,贴近肖蔷薇的耳膜,性感的要命。   她撑着身子抬起头看他清俊的脸,即使喝醉了脸红,还是英俊得令人心驰神往。   肖蔷薇抿了一下唇,还在回味着刚才尹望秋的那个吻。   心跳很快,肖蔷薇心猿意马的看着他的唇,撑在床上的手往上移了移,撑在了尹望秋的头两边。   她低头就能吻上他的唇。   还是和六年前一样,他喝醉了,被她这样放倒在床上。   当年和她分手并非因为傅唯安。   那时候的她心高气傲,不想要尹望秋帮助她在娱乐圈占有一席之地,她只想凭借自己的努力,因此和尹望秋吵了几次。   他们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激烈,就像以往每一次的吵架,他们很快就会和好,只要她主动示好,尹望秋就一定会回到她身边。   可是她等了几个月,等到的却是他爱上了傅唯安。   爱上了那个他说只是当成妹妹来关心的傅唯安。   她有多不甘,将自己心爱的男人拱手相让!   她和尹望秋分手了,但和他的朋友还是保持联系,其中和她最频繁联系的就是左明。   那段时间她几乎崩溃,她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傅唯安答应了尹望秋交往。   她想见尹望秋一面都难如登天,左明大概是心疼她,才告诉他尹望秋在会所喝酒。   那次尹望秋也像今天晚上喝的大醉,被她扶上了会所顶层的房间。   她布置好了一切,喝醉了的尹望秋发了狂的在她身上发泄,他也是像今晚一样,质问着为什么。   在他抱紧她,颤抖的瞬间他喃喃的叫出傅唯安的名字。   她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只在意自己真正的属于过尹望秋。   那今晚呢?   是不是天赐良机? 第306章 太太是在问先生吧   一场秋雨从半夜一直下到了早晨。   唯安的腰腹还隐隐作痛,但比昨天半夜的时候要好了很多,她听着外面的雨声醒来的,后半夜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爬起床,趁小乖还没进来之前去浴室冲了一个澡。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皙的脖颈上有几道红印,靠近动脉窦的位置的红印尤其显眼。   视线往下,落在腰腹上的一大块淤青,是昨天莱瑞的那一拳留下的痕迹,她半夜醒来时就觉得一阵疼,因为沈隽在,她才没撩起睡裙查看。   昨晚那条睡裙被沈隽折腾得已经破败不堪,是不能被小乖看见的。   她将那条睡裙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又回头看了一眼。   算了,她早该猜到衣服是沈隽给她换的。   等她洗完澡出去,才看了一眼时间,没想到居然已经九点半了。   她进去洗澡总共才花了不到十分钟时间。   她忽然懊恼的皱了一下眉头,大概是下雨天,天色暗了些,她起床时连时间都没看,就认定时间还早。   奇怪,今天小乖怎么没找她?   佣人敲门进来,“太太,我进来了。”   进来的佣人就是上次打翻蛋羹的那一位兰姐,唯安听见开门声就回过身去,兰姐一看见她,脸色一变,“呀,太太您快躺下!”   兰姐迅速放下餐盘,小跑着过来搀扶着唯安躺回到床上,替她盖了薄被,然后才解释道:“您还是躺着比较好,是医生吩咐的,说您近段时间最好都卧床休息。”   “卧床?”唯安疑惑的皱起眉头。   “您昨天动了胎气。”兰姐说道,有些心疼的看着面前这个憔悴的女人。   唯安下意识的摸上自己的小腹,也是了,昨天莱瑞的那一拳,真的伤的不轻,难怪到现在腰腹还隐隐作痛,原来是动了胎气。   她紧抿着唇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太太,您先吃早餐,这是医生给安排的养胎营养餐,您吃了才会对身体有好处。”兰姐折返回去将放在门边的餐盘端了过来。   “小乖呢?”唯安接过她递过来的汤匙。   兰姐将餐盘里的小碗摆好,直起身子,对她说:“沈一已经送她去幼儿园了。   唯安哦了一声,没什么胃口的吃着小碗里的粥,汤匙在小碗里搅了几下。   “他呢?”她沉吟了一下,问道。   兰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太太是问先生吧?他在书房。”   唯安点头,没发声。   兰姐仔仔细细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您昨天被先生抱回来的时候可把我给吓坏了,您当时的脸色白得就像一张纸,整个人啊软绵绵的靠在先生的怀里,真的把我给吓坏了。”   唯安拿着汤匙的手一顿,苦涩的笑道:“一定很可怕吧?”   “诶,怎么能说可怕呢,我们啊都担心,还拉着沈一问你的情况,医生和护士被人从医院请过来,我们还纳闷怎么不直接将您送到医院去。   沈一说,已经将你送去过医院了,医生检查过之后说只要卧床静养,先生就立马把你抱回来了,还把一个医疗团队带回来,照顾您,先生他说您讨厌留在医院。”   唯安的呼吸紧了一下。   一股酸麻的感觉漫过心脏,软糯的粥在嘴里化开,唯安细细的抿了一口,那香糯就在味蕾蔓延。   原来他一直都记得啊。   她记得自己四岁那年,在沈隽的病房里玩的时候,沈隽问她最想去什么地方,她说除了医院以外的任何一个地方,因为她啊,最讨厌医院了。   唯安放下汤匙,听到窗外有动静,是一支淋着雨的小鸟飞到了树梢上,叽叽喳喳的叫着往里躲。   “会不会太吵了?我去把窗户关上。”兰姐说着就要去关窗。   唯安出声拦了一下,“不用,挺好的。”   兰姐又折回来,她看唯安吃的不多,又劝她:“太太,您多吃一点吧,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就是因为你身体虚弱怀孕才辛苦,你都不知道,昨天先生看你那样,就差拿着枪逼医生赶紧给你止痛了。”   当然兰姐是夸张的说。   唯安听着却没有想笑的意思。   她只是默默的又吃了点粥,还吃了两个鸡蛋。   吃过东西后,唯安昏昏沉沉的又睡了一觉。   一直到中午午饭时间,她也没见到沈隽。   这次真的是气她了吧,想到半夜沈隽离开的背影,唯安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的感觉。   将近傍晚,小乖放学回来,唯安已经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了,只是等了好久都等不到她进来找自己,正好兰姐进来给她送水,她才叫兰姐替她将小乖叫进来。   “妈咪,你的肚肚还痛不痛?”小乖进来,乖巧的趴在床边,眨巴着大眼睛。   唯安抬手顺了顺她的头发,“小乖吹吹就不痛了。”   果然小乖趴在床边,嘟着嘴往她的肚子吹了几口气,唯安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算了,你吹的都是口水,恶心死啦。”   小乖嘻嘻的笑出声。   “早上谁给你穿的衣服啊?”   小乖扯了扯衣领,“是沈爸爸,不过沈爸爸看起来好笨哦,穿衣服都笨手笨脚的。”   唯安愣了一下,她实在想不出来沈隽给小孩子穿衣服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她更想不到的是,沈隽居然会去给小乖穿衣服。   小乖委屈的说:“我昨天放学回来的时候妈咪在睡觉,所以我一大早就醒来了,想过来找妈咪的,可是沈爸爸却告诉小乖,妈咪肚子痛,还叫小乖不能打扰妈咪休息。”   小乖被兰姐领着下楼吃饭了。   唯安吃了饭之后,适当的下床走了一会儿,腰腹的疼痛减缓了很多。   夜色渐渐笼罩下来,白天睡多了,到了夜里反倒十分精神。   晚饭后兰姐就将窗户关上了,唯安下床,打算开窗透透气。   她推开窗,站在窗台前往外看,主卧的窗户斜侧面就是书房的窗户,当唯安推开窗往外看的时候,余光扫到了书房的窗户边站着一个人。   她一愣,转头看过去。   那明晃晃的灯影之下,沈隽神色清冷的伫立在窗前,指间夹着一支飘着白烟的烟,他似是不经意的看了一眼过来,两人四目相对。 第307章 门开了又关上   风卷着纱帘,沈隽单手抄兜,另一只手夹着一支烟,隔着青白烟雾,他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仿佛在闪动着摄人的光芒。   四目相对之后,他并没有移开视线,而是放任情绪流放,一瞬不瞬的盯着唯安看。   他看了唯安几秒后,抬手吸了一口烟,就连微抬起下巴的时候,眼神还是黏在唯安的身上,半眯着眸子的样子十分妖孽。   唯安的呼吸仿佛都跟随着他吸烟的动作而起伏。   砰的一声,唯安迅速将窗户关上,力道之大,窗玻璃都震动了几下。   沈隽抽烟的手一顿,看到那扇突然紧闭的窗户,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冷笑。   沈一战战兢兢的站在办公桌的一侧,刚刚那一幕他可全都看在眼里了,太太还真是……   脾气还挺大。   沈隽回头就看到沈一一副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怎么?”   沈一回过神来,对上沈隽探究的目光,他迅速低下头,闷声说:“没什么。”   沈隽也不追问,好似明白的轻哼一声。   “莱瑞的手怎么样?”沈隽拉过烟灰缸,将烟头掐灭在那堆烟蒂中,拿起一边的茶杯抬起眼帘看了他一眼。   “刚刚已经包扎了,出血的不算太多,已经止住了。”沈一面无表情的说。   沈一是从小跟着沈隽长大的,带在这边这么久的人,就算一个眨眼一个抿嘴的小动作,他都能猜到对方的心思。   就更别沈一这样心思相对单纯的人,“怎么,觉得我罚的太重了是吗?”   沈隽拉开黑色的办公椅,坐下,一只手搭在桌面上,修长匀称的手指在黑色的办公桌的衬托下,如一根根上好的美玉。   他说着话,手指没有节奏的在桌面上轻敲着,沈一的注意力被转移过去,险些失了神。   “沈一不敢。”   沈隽笑了笑,“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沈一。‘沈一被他说的脸都红了,“您快别这么说了,昨天晚上我是觉得您对莱瑞的惩罚太重了,但现在看来,也不算什么事,莱瑞也心服口服,没有怨言,是我昨晚心急了。”   沈隽饶有兴致的看着他红了的耳根,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下后,意味不明的笑着说:“你和莱瑞……”   “没,没,我和他什么都没有。”沈一结巴的道。   ……   关上窗户后,唯安的呼吸不太顺畅,她抬手捂住左胸口,隔着肌肤能清晰的感受到心脏跳动刹那胸骨都在颤抖。   “我到底是怎么了?”唯安喃喃的质问自己。   她到底在躲什么?   躺回到床上,唯安的心跳还是很快,辗转难眠。   走廊上传来一阵脚步声,那脚步声沉稳有力,听声音就知道对方一定是个体格健硕之人。   脚步声渐渐远去,唯安转了个身,还是没有丝毫睡意。   一直到她隐约听见楼下大厅的钟摆发出来的午夜的钟声,才依稀听见书房那边有人出来。   脚步声在走廊的木质地板上越来越清晰。   唯安被关在这里的半个月里,像小时候那样无聊的数着房间到书房需要的步数。   而此刻,她心里居然默数着那道脚步声,二十一步,比她走的时候少了整整八步。   脚步声停了下来。   唯安的心跳也蓦然停滞了一瞬。   然后她就听见门锁被人从外面扭开的声音。   唯安的手指拢了起来,抓着被子。   可是她又听见门锁回锁的声音,咔哒一声,门又关上了,然后那道脚步声比之前的还要轻,最后消失不见。   唯安捂住胸口,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直到后半夜她才迷迷糊糊的睡过去,唯安这一觉睡到大天亮,兰姐叫她起床吃早餐的时候才醒来。   这天还是没见到沈隽,唯安在兰姐的陪同下下楼在花园里逛逛,迎面遇到了沈一和莱瑞。   “太太。”两人齐声道。   从前,唯安对太太这两个字很是排斥,在伦敦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唤她太太,一天到晚,这两个字就和她形影相随。   以往她听到之后都会下意识的皱眉,可今天,她却是愣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回应,这般反常,也许是看到莱瑞的右手上缠着纱布。   纱布大概绕了很多层,看上去很臃肿,隐约还能看到渗出来的血迹,样子看上去……很渗人。   “莱瑞,你的手怎么了?”   她知道莱瑞的武力值很强悍,一般人还伤不了他。   莱瑞的脸色不太好,但看上去不是那种很没精神的样子,只是像受了什么伤,脸色有点憔悴。   他不动声色的将右手往身后藏了一下,倒也让人看不出什么痕迹,痞笑道:“没什么,受伤了。”   唯安和莱瑞到底不熟,点了点头后,说:“那你好好养伤。”   “多谢太太。”莱瑞说道。   沈一神色复杂的看了唯安一眼。   倒也不是埋怨她。   只是因为她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是莱瑞的事还是沈先生的事,她都一无所知,这样才让沈一对她的意见很大。   但他也只敢在心里对她有意见,断不敢在沈隽面前表现出来。   以沈隽的脾气,一定不会有好果子吃,沈隽对傅唯安简直是……疼到令人发指!   “好了太太,我们要去找沈先生了。”沈一开口道,他可不敢保证自己在待下去会不会说出什么话来冲撞了傅唯安。   唯安点了点头,给他们让了道,但沈一和莱瑞哪敢让她让路,两人又往旁边让了让。   这两个人对她太恭敬了,唯安还是难以适应,其实当初在伦敦庄园的时候,庄园上下无不对她恭敬,甚至还有些怕她。   唯安心里一直存有疑惑,但从来没有问过。   想来大概也是和沈隽有关。   今天是个多云的天气,兰姐带唯安在花园的藤椅上坐下来,藤椅上搭着一个架子,上面爬满了铁线莲,一朵挨着一朵的蓝紫色小花迎风绽放。   “太太,您喝茶。”兰姐给唯安倒了一杯红枣茶,放在唯安的手边。   不一会儿,唯安就看到沈隽和莱瑞沈一一前两后的从主楼走出来。 第308章 安安的聘礼一样都不会少   唯安收回视线,低着头状若无事的拿起红枣茶喝了一口,一口没感觉,她又再喝了一口,直接喝掉了大半杯。   直到听见兰姐恭敬的声音:“先生。”   一道阴影罩下,一双锃亮的黑色手工皮鞋出现在眼前,唯安喝茶的动作一顿,一口茶还没吞下去被她强硬的咽下,结果呛着了。   她一边拍着胸口一边咳嗽,咳得眼眶都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来人一眼。   她咳得一张俏脸红红的,比起前天回来的时候那张苍白的脸,此刻就显得十分生动,如果可以忽视她被呛到的咳嗽声的话。   看到她咳得弯下了腰,沈隽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可下一秒,却是又将手收了回去。   他站在她面前,她都不愿抬头看他一眼是吗?   沈隽转身看了一眼桌上的红枣茶,想到她刚刚津津有味的在品尝,目光顿了一下,然后拿起唯安刚刚喝的只剩下不到半杯的茶。   味道有点甜。   沈隽皱了一下眉头,放下茶杯,看了兰姐一眼,转身离开了。   兰姐被他这么一看,才晃过神来,连忙过去拍唯安的背心,“太太,您没事吧?”   唯安红着脸的摇头,目光追随着那双黑色手工皮鞋离去。   她深吸一口气,咳得咽喉都痛了,她拿起自己喝剩下的红枣茶,结果发现已经没有了。   兰姐哎了一声,“我再去倒一杯,我没想到先生也想喝,居然把您喝剩下的给喝掉了,早知道就给他倒一杯送去书房。”   说着,兰姐拿着杯子进屋。   留在唯安一个人坐在风中凌乱,那张气色缓下来的俏脸不知因何故,脸颊微微泛红,她低着头咬着下唇,眼里的神色未名。   ……   车子停在傅家老宅门前。   今天是周末,傅瑾和一大早去了一趟疗养院,刚回到家换衣服就听见管家敲门进来说:“少爷,那个姓沈的来了。”   当天傅瑾和给傅沥行打电话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气急了,连书房的门都没关上,结果他大声嚷嚷,傅唯安嫁人的消息在傅家不胫而走。   现在谁不知道傅唯安的丈夫姓沈。   傅瑾和在外是清冷无双的冷面总裁,可在家里还是有几分当年的模样,脾气一点就着,对傅唯安那个在大家看来是来路不明的丈夫更是充满敌意。   傅家上下也都学着傅瑾和的语气,称傅唯安的丈夫为:那个姓沈的。   傅家的老管家过世之后,现在的管家已经在傅家待了将近二十年了,五十多岁的人,也跟着傅瑾和一个鼻孔出气,称沈隽为那个姓沈的。   傅瑾和解开衬衣扣子的手一顿,冷哼一声:“叫他等着!”   管家愣了一下,“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是姑爷……”   “姑什么?你老糊涂了是吗?傅唯安早就不是傅家的人,她的丈夫算哪门子的姑爷,叫他等着,他如果不愿意就给我滚蛋!”   傅瑾和解了半天也没将那第二颗扣子解开,再听管家口中的姑爷两个字,直接气得将衣服扯开。   他又是冷哼一声,用力的从衣柜里撤出一件白色的,他谈判的时候最喜欢穿的那件,被他称作为战袍的衬衣。   管家被他这么一骂,哪里还敢再说什么,只好灰溜溜的下楼,硬着头皮在想该怎么委婉的表达呢?   只是他没想到,姑爷……不对,是大小姐的丈夫居然脾气挺好的样子。   听见他委婉的说自家少爷现在抽不开身,请他稍等片刻,他居然还微笑着说:“无碍。”   事实上,刚才管家上楼去请傅瑾和的时候,房间的门是打开的,就傅瑾和那个炮仗脾气,一顿怒吼,不说沈隽听力过人,就算是半聋的人估计都能听见了。   沈一的嘴角抽了抽,这傅家的一个个都是什么人啊。   难道电话不是傅瑾和打给沈先生的吗?   难道不是他想请沈先生过来喝茶的吗?   这是待客之道?   什么叫姓沈的,什么叫算哪门子姑爷,什么叫不愿意就滚蛋?   沈一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沈先生什么时候被人这么冷落了?   就在沈隽喝完一杯茶后,楼上噔噔噔的传来脚步声。   沈一充满敌意的朝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那天随沈先生刚到北安城的时候,在尹家的老宅外面,沈一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傅唯安的弟弟,现如今傅氏总裁。   那天路灯光线昏黄,他只粗略的打量了对方一眼,只不过当时傅瑾和的神情很冷,五官冷硬,和平常看上去的不太一样。   现在是白天,沈一这才看清楚。   这个傅瑾和的眼角眉梢和傅唯安又几分相像,但更多的是像他的母亲,有傅唯安那样一个漂亮的过分的姐姐,这个弟弟显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更何况,傅瑾和身上有一股天生的矜贵,是在人群中都是耀眼的存在。   傅瑾和坐下后,看了一眼管家重新给沈隽沏的茶,冷哼一声:“你当我们家很有钱吗?极品雀舌也能随便给人喝?   再说,沈先生在国外生活惯了,大概喝不来这些东西,白开水吧,不分中西,想必沈先生也不会抗拒,沈先生,是吧?”   他挑了挑眉,看了沈隽一眼。   沈隽却不被他的这番话惹恼,只是淡淡的笑着,意有所指的说:“只要是傅家的,我都可以。”   管家愣了一下,一脸问号的看着傅瑾和,难道真的要换白开水?   傅瑾和真想一脚踹过去,但管家的年纪都可以当他父亲了,他还是忍了忍,不耐烦的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沈先生说,只要是傅家的,你都可以?”傅瑾和冷笑一声,“可如果我不答应呢?”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还有一颗尖尖虎牙,看起来有些无害。   沈隽微微往后一仰,慵懒的靠在沙发背上,这里明明是傅家,却被他靠出了一种主人家的错觉出来,局势仿佛瞬间在他的掌控之下。   “没准备要你答应,只是过来把一些早该做的事情给做了,安安的聘礼,沈家一样都不会少。” 第309章 你承认对她用了手段   你承认对她用了手段   “沈隽,你叫谁安安呢!”傅瑾和咬牙,双拳紧紧握了起来。   看着他一副被惹恼的样子像极了一只有趣的小狮子,沈隽饶有兴致的笑了出来,“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这声安安我为什么叫不得?”   傅瑾和愣了一下,虽然心里有一团火,但他还是强制的将怒火压了下去。   这件事,傅瑾和听白苏说过。   就是上次傅唯安被他叫回到傅家的时候,她在离开之前被白苏问道她和沈隽是怎么认识的。   傅唯安的确说自己和沈隽是在年幼的时候便认识了,只不过两人是在傅唯安被傅瑾和赶到英国的时候再次重逢的。   “傅唯安一定不是心甘情愿嫁给你的,沈隽,你不知道她当年差一点就嫁给了尹望秋了吗?”傅瑾和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前两天,尹望秋和沈隽的手下打了起来的事情,傅瑾和当天也听说了。   看来,这个尹望秋是真的不死心。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沈隽右手的拇指绕着左手的拇指转了一个圈,听见傅瑾和的话之后,他的嘴角只是勾起一道不大不小的弧度,堪堪的将那抹冷意表达的很清楚。   他抬眸看了傅瑾和一眼,气定神闲的道:“知道有那么一回事,不过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拿出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   “是吗?你觉得没有意义,可我觉得意义大着呢,如果不是当年的一系列意外,”傅瑾和说到这里,眼神暗了暗。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傅唯安早就嫁给尹望秋了,我是比她小,可我很了解她,她不是三心二意的女人。   傅唯安脑子一根筋,认定了谁之后,轻易不会变心,她怎么可能会嫁给你,沈隽,靠手段得到一个女人,有意思吗?”   傅瑾和的一套分析听得沈隽微微一挑眉,“如果可以轻轻松松得到她,我何乐而不为?”   又何必绕了这么多的事,这么多的人。   “这么说,你承认对她用了手段?”傅瑾和心跳一紧。   他虽然恨傅唯安间接害死了爸和弟弟,可他还是见不得她在外面被人欺负。   还被迫嫁给了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   当时的傅唯安一定很绝望吧?   想到这里,傅瑾和紧咬着后槽牙猛地踹了一脚茶几,那沉重的茶几被他踹的移了位,放在上面的陶瓷杯都掉了下来,摔成了碎片。   “你!”莱瑞和沈一一左一右的冲过去,却被沈隽抬手拦了下来。   “退下去。”   “他对您无礼。”沈一早就看不惯这个傅瑾和了,从一开始就不给沈先生好脸色看,现在居然当着他的面踢桌子。   沈隽的脸色沉了下来,“这里是傅家,都给我退下!”   沈一被莱瑞拉了回去,站在刚才的位置上,只是沈一一直盯着傅瑾和,要是这小子再敢有什么动作,他一定冲上去先暴揍他一顿。   沈隽收回视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而是将话题绕开,“你是觉得我对安安另有所图?”   傅瑾和脸色微微一变,捏了捏拳心,神色复杂的道:“难道不是吗?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傅家的人?”   “安安向我提出离婚,有一部分是她自己的意思,恐怕还有一部分是你对她说什么。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觉得当年沈傅两家明争暗斗,我父亲的死与你大伯有关,所以我娶唯安一定是为了报复傅家?”   沈隽神色淡淡的说着,像在说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说话时的语气都没有什么变化。   “我娶安安,与这些人,这些事完全无关,我对她,毫无保留。”   傅瑾和被他的这句话震了一下,但仅仅只是一瞬间,他冷哼一声,“你沈先生心思深沉,谁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又在打些什么主意!   不过,傅唯安就算被我赶出傅家,身上流着的也还是我傅家的血,只要我还在,你就别想继续欺负她!”   “我不会欺负她。”沈隽说完后,微微垂了一下眼帘。   平时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沈隽却说完这句话的瞬间,露出了一丝破绽,也恰巧被傅瑾和捕捉到了。   “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其实沈隽刚刚想到的是前天晚上,他将唯安按在床上,不顾她的意愿亲吻她,算不算是欺负?   他心里的答案是欺负。   但傅瑾和显然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只当沈隽是心虚了。   “你娶傅唯安难道就因为儿时的邂逅?沈隽,这未免太荒唐!无论如何,你和傅唯安的婚姻傅家是不会承认的!”   沈隽气定神闲的说:“可是我不会离婚的,只要我不离婚,安安的配偶一栏里,永远都是我沈隽的名字。”   “你想仗势欺人也要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傅瑾和脸色铁青,他气得站了起来,浑身的戾气暴涨。   他长这么大,唯独因为尹望秋使炸他不得不将结海楼让出去,可除了这个之外,他还从来没吃过什么亏,哪能叫这个傅唯安随随便便就结婚的对象给破了先例!   虽然他并没有把握,可他是傅家的少东家,如今傅家几乎是他说了算,他又怎么能够随意叫人欺负傅家人!   沈隽低低徐徐的笑了出来,他站起来,比瑾和还要高了几公分,他的眼里敛着笑,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是安安的弟弟,所以我不会对你动手。”   被沈隽拍着肩膀,让傅瑾和有一种大佬在安抚小老弟情绪的错觉,他顿时觉得烦躁极了,猛地将沈隽的手拍开。   可沈隽却好像知道他要这么做,在他的手就快碰到沈隽的手的前一秒,沈隽就将手抽了回去,让傅瑾和拍了个空。   他一咬牙,脾气暴躁道:“别叫她安安!”   “你还是很关心你的姐姐,是不是?”沈隽一早就看穿他的心思,只是一直不说,静静的看着他明明想关心却强装是为了傅家的尊严的样子。   实在是…沈隽嘴角勾了起来。   实在是,和安安有几分相像。 第310章 沈先生真的好坏啊   沈先生真的好坏啊   听了沈隽这句话后,傅瑾和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一阵青一阵红的,一时之间竟也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说话,沈隽眼底促狭的笑意就更深了。   但毕竟是小舅子,沈隽并不想惹他生气,他可不想去哄一个其实心思像个孩子的大男人。   余光扫到沈隽勾起的嘴角,傅瑾和低头咒骂一声,转身坐回到了沙发上,“这还是不是傅家了,没人给我倒茶吗!”   他怒吼了一声,管家连忙跑了出来,给他端了一杯茶,也给沈隽再沏了一杯。   傅瑾和拿起茶杯,一股脑的喝了大半,那冷削的喉结上下滚动着,大半杯的水就下肚了。   放下茶杯后,他看了一眼对面也坐下来的沈隽。   “说什么我都不会承认你们的婚姻关系!   你娶傅唯安用了手段,所以这段关系一开始就不纯洁,傅唯安和你在一起是不会有什么幸福可言的,你们之间永远都会横亘着那条跨不过去的坎。”   沈隽拿起茶杯的手一顿,然后又不动声色的端起茶杯喝茶,移开杯沿,他嗤了一声:“怎么…”话锋一转,“你和安安真像。”   虽然唯安没有在沈隽面前说过这样的话,但沈隽大概也能猜到她心中想的是什么。   “傅唯安也这么认为对吧?沈隽,你何必强求,傅唯安也根本不是什么可以强求的女人,你再逼她,她一定会跟你鱼死网破。”傅瑾和仿佛扳回一局,顿时底气十足。   他乘胜追击,“傅唯安六年前瞎了眼,后来又被你强娶,你和尹望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沈一和莱瑞的嘴角不约而同的抽了抽。   这个傅瑾和,居然敢拿尹望秋和沈先生相提并论!   沈先生虽然手段不太光彩,但比起那个尹望秋,不知道要好了多少倍,就冲他身边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沈先生就稳赢。   傅瑾和看着沈隽说不出话来,就冷哼一声:“沈先生不说话,是也赞同我说的话吗?”   沈隽轻笑一声,深琥珀色的眸划过一丝常人感受不到的阴暗,”我沈隽的确不是什么好人,坐在我这个位置上,是个好人早就死了千回百回。”   而他还能活着,甚至活得比绝大多数的人都要好。   但在他仅限的柔情里,他只想为她遮风挡雨,拥她入怀。   这话听来或许夸张,可在沈隽三十多年的甚至可以称得上是血腥的道路上,他唯有那一块净土,是留给他想要守护的人。   而那个人恰好是唯安,是他的小丫头。   听他这么承认,傅瑾和微微愣了一下,喃喃道:“还不是你自己的选择。”   沈隽好似没听见什么,拇指在茶杯上划了一下,目光清冷的扫了他一眼,“你请我过来,除了安安的事情之外,不就是想探探我的底吗?”   傅瑾和的下颌线倏然收紧,“我只想问,是不是你?”   “除了你以外,没有人会协助我的调查。”   那天母亲差点出事,知道那件事的人除了他还有傅唯安尹望秋和沈隽。   而他的调查对象是肖蔷薇,那么尹望秋那个摇摆不定的男人不应该会协助他的调查,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沈隽。   沈隽嗯了一声,“不过,肖蔷薇身上还有一些秘密。”   “什么秘密?”傅瑾和皱眉,心里咯噔一声,肖蔷薇身上的秘密?   沈隽的手指在茶杯的盖子上划了一圈,他看着杯盖上的花纹,“等电影拍完了再说。”   傅瑾和哼了一声,“你还留着她拍电影!”   “那是安安的心愿,我不想她陷入两难,反正也只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正好用这段时间把该查的都查清楚了,一举两得。”沈隽慵懒的说着,但眼神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狠意。   傅瑾和的调查陷入了瓶颈,虽然不知道沈隽到底有什么通天的本事,可他也觉得惊诧,自己居然愿意相信他。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沈隽居然这么腹黑。   气氛莫名有些和谐。   躲在内室的管家撸起袖子都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了。   他生怕傅瑾和那个暴脾气突然对沈隽出手,可沈隽身边带来的那两个外国壮汉明显都不是好惹的,虽然其中一个好像手受伤了,但那个体格,常人见了都要退避三舍。   可如果真的打起来了,他是一定会冲出去保护少爷的!   他紧张的听着外面的动静,越听外面的动静越小,到最后他猫着身子出去偷看,竟看到两人相安无事的喝着茶。   “沈隽,你娶傅唯安,当真没有企图?”傅瑾和的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当然是有企图。”   傅瑾和的脸色一变,心里暗骂了一声,亏自己准备相信他!   可是下一秒,沈隽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清绝的面容上是如沐春风的暖意,低低徐徐的说:“将她娶回家当沈太太。”   像傅瑾和担心的,沈隽娶傅唯安极有可能是为了报复傅家,这种事情,在沈隽这里是不会发生的。   沈隽父亲过世的时候,沈隽才三岁,他和父亲的感情很淡,其实整个沈家的亲情都很淡漠,整个家族上下,没什么人情味,沈隽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上来的。   傅瑾和像被人耍了一遭,猛地将杯盖摔到茶杯上,“管家,送客!”   今天管家的心跳总是起起伏伏的,刚刚听傅瑾和摔杯盖,还以为大战在即,整个人的气血都上涌了,就在他四处找傍身的武器时,傅瑾和居然来了一句送客。   他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瞬间又落了回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至于他恍惚着走出来,走到傅瑾和身后的沙发上,冲着沈隽叫了一声:“姑爷,请。”   傅瑾和猛地回头怒骂道:“姑什么爷!我还没松口!”   “是是是。”管家不敢惹他。   沈隽站了起来,他看了一眼不想理他的傅瑾和,准备抛一个炸弹给他——   “小子,你就快当舅舅了。”   …   出了傅家大门,沈一回头望了一眼乒乓作响的大厅,心里想着:沈先生真的好坏啊。   车子驶离了傅家,沈一一边开车,一边说:“沈先生,尹望秋还在住院,看来是病的不轻。” 第311章 他叫她别动   那天晚上,并没能让肖蔷薇如愿。   因为就在她解开尹望秋衬衣的纽扣时,尹望秋忽然醒来——   他一把扣住肖蔷薇的手腕,他的头还昏着,凝神看了看,才看出来面前的这个人是肖蔷薇,这才将手松开。   “你在做什么?”   尹望秋的声线略带沙哑,莫名听得肖蔷薇一阵心跳加速。   但对上尹望秋质问的眼神,她的心忽然一酸,眼眶红红的,声音委屈的道:“我看你难受,想帮你把扣子解开两颗。”   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酒店的房间。   他撑着手坐起来,晃了一下头,皱了皱眉,“我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回来你就在这了,你一把抱着我,亲吻我,我当时吓坏了,还以为混进什么狂热粉。”肖蔷薇心有余悸的说,但又是一阵悸动。   尹望秋的眉头拢得更高了,他抿了一下唇,低垂着眉眼,眼里的神色未名,“抱歉。”   只是。   尹望秋想起自己和陆明泽都在酒吧喝醉了,陆明泽是陆家的司机来接的,而他是被左明送回家。   他记不大清自己为什么会被送来这里。   只是好像跟左明提起要去找傅唯安,而左明答应他送他去找傅唯安。   只是他一送,就将自己送到了肖蔷薇这里。   所以,他是把肖蔷薇当成了傅唯安了。   “抱歉……”   他来来回回说了两次抱歉,肖蔷薇苦涩的笑了一下,“没事,你喝醉了。”   尹望秋从床上坐起来,他的鞋子被肖蔷薇脱到了床下,他站起来,一边穿鞋一边系衬衣的扣子,系好扣子后,他拿出手机给司机打了个电话,让司机到酒店来接他。   挂了电话后,他看了一眼头发和衣服都有些凌乱的肖蔷薇,然后什么话也没再说的,转身就要走。   肖蔷薇泫然欲泣的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只是当她被眼泪模糊视线的时候,已经走到门边准备开门出去的尹望秋却忽然倒了下去。   ……   尹望秋又胃出血了,那天半夜三点多一直抢救了五个小时才抢救回来,昨天昏迷到下午才转醒过来,但精神状态很不好。   ……   沈隽听了沈一的话后,低低沉沉的嗯了一声。   回到沈家正好是午饭时间。   唯安的腰腹已经没有了隐隐作痛感,医生说可以不需要一直卧床休息,所以等沈隽进门走向餐厅的时候,就看到唯安坐在了餐桌前。   她面前的筷子一看就是还没有动过的,双手搭在腿上,安安静静的坐在那,一副在等什么人的样子。   跟在后面的沈一忽然察觉到沈隽的脚步变快了,他立马也加快了脚步跟了进去。   沈一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沈先生还真是……太容易心软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个人在闹矛盾,可只要太太稍微示好,其实都不需要示好,只要不惹他生气,他什么都顺着她,见她饿着肚子等他,立马就心软了。   听见脚步声,唯安回头看了一眼,穿着黑色衬衣黑色西裤的沈隽逆着外面的阳光走进来,脸部轮廓深邃,尤其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目光深沉的看着人的时候,就会让人的心跳忍不住加快。   唯安移开视线,还不等他走近,先拿起筷子,胡乱的夹了一块肉。   却是她准备将那块肉塞进嘴里到时候,忽然出现一双筷子将她筷子里的肉夹了过去,沈隽面无表情的将肉放在自己的碗里,“你不吃兔子肉。”   是在想什么,连自己不想吃的东西都夹了。   唯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移到沈隽的碗里,这才看清那的确是一块兔子肉。   她有些窘迫的哦了一声,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青菜。   她今天思来想去,觉得自己最近这一系列的怪异反应大约是孕激素导致的。   沈隽看着她低头只顾着吃青菜,到底还是心软。   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仔细地剔掉了鱼刺后,再放进她的碗里。   碗里突然多了一块剔干净鱼刺的鱼肉,唯安不自然的咬了一下筷子,沈隽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看到她将那块鱼肉夹起来,放进口中细细地咀嚼。   沈一就站在不远处,最是看得清楚。   沈隽的眼睛里有了笑意。   吃完饭后,沈隽回书房处理一些公务,唯安则是在花园里坐了一会儿,和谢林发了几条信息后,打了哈欠犯困了,然后回到房间,准备午休。   只是等她刚换了睡裙准备躺下的时候,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开了进来。   没有敲门声,只有房间的主人才不需要敲门。   唯安抓着被角的手一颤,心跳蓦然一紧。   还不等她回头,就听见沈隽的声音:“药涂了吗?”   唯安随着他的提问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药膏。   那是涂抹她脖子上被沈隽咬伤的药膏。   她一时觉得困,居然给忘了。   她正准备拿起药膏去浴室对着镜子涂抹,昨天和今天早上都是这么做的。   却是唯安的手还没触碰到药膏,沈隽已经走到她面前,先她一步的拿起药膏,他将药膏反了一面过来,大概在看使用说明。   看完后,他低头询问她:“还没涂?”   他说话时,手指爬上了唯安的脖颈,拇指贴着唯安的下颚,将她的脸轻柔的移开,脖颈上的那个伤口就更加清晰了。   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她穿着有领子的衣服,所以只能隐约看到,看不清原貌。   沈隽的手指在那伤口的边缘游移。   其实伤口不大的,只不过唯安的皮肤很白嫩,伤口十分显眼,如果不抹药的话,短时间内那么明显的伤口恐怕没那么容易消失。   沈隽的眼神暗了暗,那天半夜,他的确是失控了。   唯安也不想被沈家上下看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已经周围几个红色的痕迹,大家都是成年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唯安也怕小乖突然问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被沈隽的手指触碰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唯安尴尬的想缩回脖子,却被沈隽按着肩膀,“别动。”   随后,冰冰凉凉的药膏被抹在了伤口上,唯安被这凉意一刺激,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被沈隽更紧的按着肩膀,“很疼?” 第312章 了解你丈夫的为人   唯安被沈隽按着肩膀,怎么也动不了,听他问自己是不是很疼。   胸腔仿佛堵了一团棉花,唯安觉得闷闷的,涨涨的,咬着下唇深呼吸了一下。   其实她不是怕疼的人。   只有昨天早上醒来,洗澡时沐浴露和温水碰到伤口才觉得疼,今天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只有抹上药膏的时候还有些许微微的刺痛。   但都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可突然被始作俑者这么一问,唯安觉得有数不尽的委屈的填满胸口。   她咬着唇抬头,用控诉的眼神瞪了他一眼。   唯安在女生中不算矮了,可她的个头还是只到沈隽的胸膛。   她抬起头的时候,本就只有男人巴掌大的脸愈发显得小巧精致,睫毛纤长卷翘,那双杏眼瞪人的时候,非但不会叫人心生厌恶。   反倒觉得……有点可爱。   沈隽心神微微一荡,捏着药膏的那只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改为揽着她,语气低柔的道:“嗯,我的错。”   沈隽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他居然会承认自己的错误。   唯安一愣,低头躲开他深沉的目光。   忽然,脖子上传来一道温热柔软的触感,唯安惊得身子猛地一缩,可她并没能躲开,因为沈隽已经在她缩了一下的瞬间,用手臂环住了她的腰肢。   唯安想起那晚不愉快的回忆,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抬起手撑在沈隽的胸膛上,意图将两人的距离拉开,挣扎着,“沈隽,不要!”   沈隽只是轻轻的碰了一下那道伤口附近的肌肤,极其怜惜的吻过那片娇嫩的肌肤,为自己当晚的暴行感到懊悔不已。   可一碰到唯安的肌肤,他的力道就有些失控……   虽然没有那天晚上的疯狂,可当沈隽更深的吻向她的瞬间,唯安的警戒线骤然绷断,浑身战栗的挣扎着。   抱着她腰肢的那条手臂一僵,唯安听见沈隽闷哼一声。   唯安一愣,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停止了挣扎,低头去看沈隽的手。   沈隽抱在她身上的那条手臂是那天烫伤的手臂,刚刚她剧烈的挣扎的时候一定是磨到了烫伤的那块肌肤。   在她抬头想要看他的脸色时,正好沈隽也抬起眼睛,两人对视了一眼。   沈隽凝着她的眼神,托着她后颈的手指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他的手指指腹上有一层茧,唯安曾经听过经常用枪的人,在手指的那一个位置上一定会留下茧。   唯安不太清楚沈隽究竟在做些什么,做的究竟都有哪些生意,只知道他很忙,能像现在这样每日出现在她面前,是很难得的了。   沈隽的手指粗粝的磨过她的肌肤,力道加重了几分,呼吸炙热的喷拂在她的脸上,他微微低头,嗓音极其的喑哑,他唤着她的名字:“安安。”   就算他的手臂被磨痛了,还是没有松开唯安,在唤她名字的同时,还将手臂勒紧了,将唯安更加贴近自己的胸膛。   男人胸膛坚硬,唯安被迫靠过去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轮廓分明的肌肉力量,那强悍的力量,莫名令人心跳加速,肾上腺飙升。   唯安被该死的孕激素扰得都不像自己了。   她很排斥这种感觉,那种自己掌控不了的感觉令她很不安,她极其不情愿的又推了一把沈隽,语气不悦的道:“我困了。”   沈隽的眉心微不可察的闪了闪,半眯着眸将眼底快要溢出来的欲色给掩了过去,低沉的说:“好。”   就着手臂的力道,将唯安拦腰抱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怀里不挣扎的人,嘴角轻轻的勾了起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将她放在床上。   给她盖好被子后,沈隽的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边。   像是料到他会做什么,唯安抬手捂住自己的额头,沈隽的吻直接落在她的手心里。   然后,唯安的脸瞬间红了一片——   因为沈隽的眼里藏着一片促狭的笑,吻上她的手心,微微张嘴,咬了一下她手心的嫩肉。   唯安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将手收了回去,沈隽如愿以偿的吻了吻她的额头。   沈隽没准备马上离开,而是坐在床边,他低头看着扭头不看她的唯安的侧脸,视线沿着侧脸往下,掠过脖颈的那片肌肤。   明明都28岁了,她的肌肤还是像婴儿般的娇嫩。   那天晚上在她身上留下来的印记很多,到现在都还没褪去。   唯安打了个哈欠,眨了眨湿润的眼睛。   “知不知道我上午去了什么地方?”沈隽也不急着将她的脸转过来,而是低头问她,看着她打哈欠的模样,觉得有趣的,多看了两眼。   唯安的余光扫到坐在床边的男人,“你那么忙,我怎么会知道。”   现在的沈隽似乎比以前闲了很多,但是在伦敦的那几年,她一年里也见不到沈隽几次面。   “我去了傅家。”   沈隽话音一落,唯安忽然转过脸来,一脸的不相信,“怎么可能。”   沈隽挑眉,伸手将她的散在枕头上的长发弄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不可能?”   他不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你去傅家做什么?”唯安心里有不好的预感,皱眉,“你去找瑾和了?”   沈隽嗯了一声,“确切的说,是他找我。”   “他找你做什么?”   “大概想替你把把关,了解你丈夫的为人。”沈隽微微一笑。   知道这句话是沈隽自己的意思,可当唯安听到他说你丈夫三个字时,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一滞。   她呼吸都乱了,情绪不明的说:“你不要胡说,瑾和根本就不会承认我们的婚姻。”   “那你呢?”沈隽话锋一转,“你承认吗?”   唯安怔了一下。   如果在沈隽追来北安城之前,唯安会毫不犹豫的说不承认,可是现在……   她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在沈隽问完这个问题之后,她会迟疑了这么久。   这种悄无声息的变化,令唯安很不安,不安的情绪在胸口肆意。   她一摇头,沈隽就捏住了她的下颌,没有使劲,而是让她没办法再摇头。 第313章 和他结婚的原因   窗外的树梢上停了一只云雀,扑腾着翅膀,摆动着树梢的叶子发出簌簌的声音。   房间里却出奇的安静,纱帘随风舞动的间隙,屋内的那一对人儿的影子叠在一起,印在墙上的树影之上。   沈隽攫住唯安的下颌,让她无法摇头。   唯安一张口,沈隽眼神发狠,就直接俯身下来,吻住了她张开的唇。   一番攻城略地之后,沈隽松开她,警告的看了唯安一眼,那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如果她再摇头或是再说什么,他可以有无数种方式可以让她无法继续表达。   “那你问什么!”唯安忍无可忍,骂了一句。   沈隽低低的自嘲一声,“也是,这种自讨没趣的问题,的确不该再问了,”他深深的看了唯安一眼,“你承认不承认,一点都不重要。”   沈隽离开之后,唯安看着窗外的那只云雀发呆,直到云雀扑腾翅膀飞走之后,她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等手臂僵麻了,她才悠悠的仰躺着,将头埋进被窝里。   从前她碰到困惑的事情时,总是习惯将自己埋进被窝里。   每当她心情不好或是困惑将自己埋进被窝里的时候,傅瑾和就闯进她的房间,坐在沙发上嗑瓜子,一边还奚落她:“傅唯安,你真像个缩头乌龟!”   她不理他,兀自在被窝里整理思绪或是闭目养身,只是觉得那嗑瓜子的声音太吵了,恨不得将那人从窗户扔出去。   可傅瑾和见她不搭理,直接盘腿坐在她的床上,凑近被子,唯安能清晰的听见他隔着被子,捏着嗓子说:“傅唯安,你这个缩头乌龟……”   唯安霍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一把将人从床上推下去,“滚出去,你这个没大没小的家伙!”   傅瑾和和傅瑾睦的性格完全不同,傅唯安也不知道都偏安静的父母怎么会生出这么个顽皮的家伙出来。   被傅唯安推下床后,傅瑾和一骨碌的爬起来,继续在死亡的边缘疯狂试探,直接将唯安的被子扯开丢在沙发上。   那时候傅瑾和才十岁,眉眼间和母亲有七分相像,他勾唇笑的时候,有一颗小小的虎牙,“姐,你这样当缩头乌龟可不是办法,要不干,要不就不干,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懂。”   要么干,要么就不干……   唯安喃喃道:“要么离婚,要么就好好过日子……”   她和沈隽结婚,其实是与苏乐有关的。   ……   英国沈家庄园每天送来的报纸里必定有一份是北安城的报纸,这是沈隽的习惯,虽然沈隽绝大多数的时间都不在庄园里。   唯安是通过报纸看到了陆明泽结婚的消息。   站在陆明泽身边的女人笑靥如花,眉眼间似含着春水,明媚皓齿,标准的美人长相。   唯安当即扔下报纸,去找电话联系苏乐。   陆明泽结婚了,那个曾经说过要疼爱苏乐一辈子的男人居然娶了别的女人!   苏乐的家人早在她年幼的时候就去世了,苏乐在福利院长大,后来遇到了陆明泽,两人相知相爱的过程,唯安都知道。   苏乐有多爱陆明泽,唯安比任何人都清楚!   她被赶到英国来之后,只有和苏乐还是有联系的。   不过苏乐的电话在两年前就开始频繁更换,绝大部分时间是苏乐联系唯安。   她们上一次的联系还是在一个月前,苏乐压根就没提过陆明泽要结婚的消息。   唯安找到一个月之前的通话记录,找到那个号码,打过去,意料之中的空号。   苏乐失联了,她们之间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再联系。   那天苏乐照往常一样和她说一些近来的趣事,想逗唯安开心,只是在挂断电话之前,她说:安安,好好生活。   唯安的眼泪扑簌簌的直掉,苏乐那天为什么要说那句话?   她一定是知道陆明泽要结婚了,所以才万念俱灰……   唯安丢掉电话后,直接冲到沈隽的书房。   当时莱瑞正在向沈隽汇报工作上的内容,突然有人闯进来,沈隽不悦的蹙了一下眉头,却在看到唯安的时候,莱瑞有些吃惊的看着沈隽丢开文件就去扶傅唯安。   唯安请沈隽帮她找苏乐,虽然她对沈隽的了解还停留在表面上,但她隐约知道沈隽的神通广大。   果然,在两天后,沈隽就找到了苏乐。   他带唯安去的是一家医院,单人的病房。   唯安进门时,金发碧眼的医生刚好从里面出来,见到沈隽时,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   “要我陪你一起进去吗?”沈隽抱着唯安的肩膀,低头询问她。   唯安已经顾不得挣开沈隽的手了,她心情很沉重,来的路上沈隽已经将情况告诉她了。   唯安的手指颤抖着,摇头说:“不用了,我一个人进去就好。”   开门进去,苏乐躺在宽大的病床上,她整个人瘦了一大圈。   唯安离开中国已经有三年多的时间了,这个时候是英国的冬天,外面还下着雪,圣诞节就快到了。   医院的窗户玻璃上已经提前贴上了圣诞的装饰物。   苏乐的视线从窗户移开,外面又下雪了,她靠在唯安的肩膀上,“安安,你以为我会自杀?”   唯安只是摇头。   “我是爱他,可我还有更爱的,比我的姓名还重要的。”   苏乐得了乳腺癌,中晚期。   苏乐摸了摸自己的胸,叹了一声气,“这小东西长得这么小就算了,居然还得病了,早知道,我就去丰胸过一把瘾。”   她瞥了唯安的胸一眼,啧啧称奇,“还是你幸福。”   她想摸唯安的胸,却被唯安一手拍开,笑骂道:“拿开你的咸猪手……大也有大的苦恼。”   苏乐叹气,“真是气死人啊!”   唯安转头看着窗外,眼睛红了一圈。   苏乐指了指门口,“那个陪你来的男人是谁?这次眼光不错,比尹望秋那个渣男好太多了!”   唯安听苏乐佯装轻松讲话的语气,喉中一哽,不想接她的话。   苏乐的头发掉光了,癌细胞还再扩散,转移到了肝脏。   苏乐对着镜子,居然笑了,“以前我还担心光头强到了冬天脑袋会不会长冻疮,没想到我也有这一天。” 第314章 离婚协议书   苏乐的脑袋并没有长冻疮,唯安给她买了一顶漂亮的鹅黄色的针织帽,也给自己买了一顶,每天在医院陪着她的时候也戴着。   苏乐躲在卫生间里呕吐,化疗后,她每天都要吐很久。   唯安背靠在卫生间门口边的墙上,她仰着脖子不让眼泪掉下来。   “你怎么还有偷听人上厕所的习惯,我以前怎么没发现?”苏乐开门出来,一脸嫌弃的看了她一眼。   唯安佯装转头,擦了一下掉下来的眼泪,回头看着她憔悴苍白的脸,笑骂道:“我听谁也不听你的,一点节奏感都没有。”   “傅唯安,你真的很变态,上厕所还要什么节奏感!”苏乐评价完后,慢吞吞的走到床边,坐下。   她往门口看了一眼,冲她一挑眉,“他呢?”   唯安假装听不懂,低头削苹果,“什么?”   苏乐坐在床边,双手撑在床边,摇晃着两条腿,“就是那个很帅很帅的男人啊,我好久都没看到他了,虽然没看清楚长什么样的,但那侧脸太A了,不帅都不可能。”   “他很忙。”唯安也有半个月没看到沈隽了。   苏乐低头笑了一下,“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好,你在外面跟医生说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从来没有离开过你,那么深情,看得我的心都要融化了。   你眼光一直不好,这次这个可不千万不要错过了。”   唯安把削下来的苹果塞进她的嘴巴,“说起眼光,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   “彼此彼此,咱们也算难姐难妹了。”   苏乐时常拿自己的病开玩笑,有时候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然后又被疼醒。   唯安每天都在医院里陪着她,看到她一天比一天消瘦下去,化疗的作用不大。   “安安,如果我不行了,你就代我守护我最珍贵的东西好不好?”苏乐靠在唯安的肩膀上,拉着她的手说。   苏乐睡着后,唯安回到了沈家庄园。   沈隽不在。   她就在沈隽的房间里等,等他回来,沈一说沈隽也许需要半个月后才能回来。   唯安等了五天,沈隽就回来了。   沈隽穿着黑色的立领大衣,肩上和短硬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片未消融的雪花,风尘仆仆的从外面走进来,推开卧室的门。   唯安着急找沈隽救人,并没有看到沈一在看到沈隽回来的时候,那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惊和惊恐。   大概沈隽知道唯安在等他,直接将半个月才能完成的事情压缩成了五天,只有沈一才知道那几乎要拿命换来的。   “沈隽,你一定有办法救苏乐的是不是?”   沈隽低头看着她,半个多月没见到她,瘦了很多。   她在求他,求他救她的朋友。   沈隽不是什么好人,可行事一向光明磊落,趁人之危这种事他从未做过。   可唯独在唯安的身上破了例。   “嫁给我,我可以给她找这世界上最好的医生给她治疗。”   唯安迟疑了,她回到医院,陪着苏乐,期待奇迹出现。   可苏乐的癌细胞有了转移的迹象。   她再次找到沈隽,“好,我答应你,沈隽,我嫁给你。”   ……   房间的窗户是打开的,唯安醒来的时候听见别墅的大门外传来门铃声,有人在外面按门铃。   这里是沈隽的家,所以唯安并不在意是什么人来。   总不可能是找她的。   她起床,从卫生间出来,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兰姐的声音:“太太。”   唯安嗯了一声,“进来吧。”   兰姐进来说:“楼下有位姓陆的太太找您。”   这个午觉睡了比没睡还累,不间断的做着梦,唯安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痛,手停了下来,疑惑的问:“找我?”   “是,她说自己姓冯。”   唯安一愣,她大概知道是谁了。   唯安和冯意并不熟,只是见过几次面,点头之交而已。   在她的印象里,冯意温婉大方,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风范,长得很漂亮,比很多电影明星还要耀眼,真正是北安城里排在前三的名媛淑女。   当年陆明泽娶冯意的细节,唯安并不知道,但要娶冯意是陆明泽自己的意思,所以唯安对冯意暂时并没有什么敌意。   只是冯意来找自己做什么?   唯安换了衣服,跟着兰姐下楼,出房间的时候,她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兰姐也随着她往后瞧了一眼,“哦,先生出门了。”   唯安没说话,走到了兰姐的前面,下楼。   冯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佣人给她沏了茶放在她面前,她客气的道了一声谢,听见楼上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了一眼。   冯意在几年前和傅唯安一同出席过一次晚宴,那时候傅唯安挽着她父亲的手,笑起来的时候眉眼仿佛是闪耀的星辰,不笑的时候,那眉眼像极了她的父亲。   那时候,冯意才知道那位就是傅家的大小姐。   好多年不见了,她的变化其实不大,可总让人觉得什么地方却是变了的。   也是了,傅家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是人总会成长的。   “陆太太。”唯安坐下后,兰姐给她倒了一杯红枣茶。   冯意微笑的点了一下头,“冒昧前来,打扰傅小姐了,不,是沈太太了。”   唯安放下茶杯,“陆太太找我不知何事?”   “我想问沈太太知不知道苏乐的下落?”   唯安一怔,脸色沉了下来,“你找她做什么?”   冯意的眼里划过一丝苦涩的神色,她自嘲的笑了一下,“我打算将这个位置还给她,陆太太这个位置其实一开始就应该是她的,我占用了太长时间,是时候归还了。”   冯意的话着实让唯安震惊了一下。   但冯意说话的样子并不像在说谎,唯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听说,这个冯意很喜欢陆明泽。   冯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不信自己的话,也是了,谁会放着陆太太的位置不坐,拱手相让呢?   她从包里掏出一份离婚协议书出来,上面已经签了她的名字了,“明泽是一定会签字的,我净身出户,只想要孩子,其他的我什么都不要。” 第315章 苏乐去世了   唯安看着那份离婚协议书,久久说不出话来。   “既然都嫁给了陆明泽,你们也有孩子了,现在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冯意苦笑道:“可能是累了吧。沈太太可知道,没有感情的婚姻真的像坟墓一样,我守着那座孤坟守了四年,就连宝宝的出现都是沾了苏乐的光,我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陆明泽的心不在她身上,她爱了他这么多年,用自己娘家的力量帮助他,看到他有了今天的成就,和他做了四年的夫妻,她已经很满足了。   担心傅唯安不相信,她又说道:“明泽找了苏乐这么多年,其实我都知道,他也一定来找过你吧。”   “你还爱陆明泽吗?”唯安问道。   冯意笑了笑,“爱啊,当然还爱着他,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爱他了,所以我想帮他找到苏乐,成全他。”   唯安的心狠狠的震了一下。   原来可怜的人不只是苏乐,还有眼前这个女人。   唯安心有不忍的看了她一眼,撇开视线,下颚线绷了起来,唇瓣颤抖的抖出几个字:“可是,苏乐已经去世了。”   ……   沈隽的确履行了诺言,在唯安嫁给他之后,给苏乐找了最权威的医生,给她治疗。   苏乐的身体一天天的在恢复。   不用再化疗,她那头浓密的头发再次长了出来,气色也越来越好。   她每天在唯安的督促下,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十分听话。   那是英国全年最冷的一天,苏乐和唯安坐在沈家庄园的壁炉前,炉子里放了几个土豆,是苏乐想吃烤土豆,直接去厨房偷了几个来丢进壁炉里。   “原来他这么有钱,天啊,这房子都是无价之宝了吧!”苏乐张着嘴四处张望。   唯安其实并不想带苏乐来这个地方,她也从没将自己当成这里的女主人。   可沈隽以她怕冷为由,医院的暖气不足,硬生生将她们俩带了回来。   这几天沈隽又不在庄园里。   “他到底做什么的?”苏乐问唯安。   唯安说:“卖酒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沈隽是葡萄酒商人,说是卖酒的完全没毛病。   苏乐张着嘴愣了一下,唯安就直接将烤土豆的皮剥了,然后塞了一块烫人的土豆进她的嘴。   苏乐被烫得哇哇直叫。   但唯安只敢给她吃一小块,只是想给她解解馋,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些东西最好不碰。   “安安,你想没想过,要和他在一起?”   苏乐还不知道唯安嫁给沈隽的事,唯安答应沈隽回来庄园住,也向他提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在苏乐住在庄园的这段时间内,庄园上下的人都不许称她太太。   当时她提完要求后,沈隽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唯安以为他不会答应这个要求,没想到他居然说,可以。   苏乐拿手肘捅了捅唯安的手臂,“诶,他真的很好,安安,你都不知道你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有多般配。”   “你看谁都般配。”唯安白她一眼。   “这次不是玩笑,你和那位沈先生真的很般配,尤其你们俩小时候的经历,简直就是玛丽苏言情里最唯美的桥段之一好吗?   通常这样的男女主都会走到一起的。”   “可这是现实,不是你说的那什么玛丽苏言情。”唯安推了她一把,“你没骨头吗!”   苏乐再次将脑袋靠在了唯安的肩膀上,“瞧你那小气劲,靠一下怎么了。”   晚上睡觉,两人躺在同一个枕头上,苏乐再次说起了白天的话题,“安安,这次我不会看走眼的,那位沈先生,会是你的良配,你必须要珍惜。”   唯安佯装困了,含糊不清的随便答应着,“嗯嗯嗯。”   苏乐时常会发呆,她看着窗外,有时候一看就是半个小时,唯安问她在想什么,她都只是摇头,神色很忧伤。   唯安猜她约莫想起了陆明泽。   果然,她听到苏乐说:“他曾经对我承诺,将来老了要带我来英国,我们在乡下买一栋房子,每天看日出日落,养老。”   “果然啊,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我当年是有多纯情,居然连这样的鬼话都会相信。”   唯安坐在飘窗上,从后抱住了她颤抖的身子。   冬天过去了,春天的时候苏乐已经康复了。   春暖花开的季节,苏乐拉着唯安的手,“安安,你给我化一个美美的妆吧,庆祝一下。”   化好妆之后,苏乐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直笑,“好久没看到这么漂亮的自己了。”   唯安看到镜子里的她,也笑了出来。   她已经很久没这么发自内心的笑了,竟然流了眼泪。   “怎么了,你,是不是被我比下去,难过得哭了?”苏乐转过身来抱住他。   唯安哭得说不出话来。   苏乐说想一个人去乡下走一走,在庄园门口和唯安告别的时候,她紧紧的抱着唯安,将下巴搁在唯安的肩膀上,然后拍了拍她的背心。   “安安,还记得答应我的事情吗?一件件的,你都要做到,知道吗?”   苏乐要唯安答应的事,她的电影开拍,一定要唯安亲自把关,还有帮她照顾她最珍贵的宝贝,最后一件,好好珍惜自己的幸福,珍惜沈隽。   半个月后,唯安收到了一封信,她拆开信封,一张照片掉了出来。   照片是在乡下拍的,夕阳西下,一栋老房子的廊下,苏乐的自拍。   照片的背面写着:我最亲爱的朋友,再见了。   苏乐的病并没有完全好,癌细胞转移了,侵蚀了她的大脑,她对医生说希望帮她保密,可唯安还是知道了。   知道那是她最后的心愿,唯安忍痛送她离开,在最后的半个月里,她活得很自由,走的时候也很体面。   ……   冯意没想到是这样的一个结局,她听得湿了眼眶,低头眨了眨眼睛,茶几上的那份离婚协议书上面的那一行大字变得有些刺眼。   唯安不想再多说什么。   冯意在离开之前,又停了下来,她转身对唯安说:“虽然有点没分寸,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一声,尹望秋住院了,病得很严重。” 第316章 你想去看他就去看他吧   唯安怔怔的看着她,心脏仿佛一阵晃动。   冯意听见她淡淡的回了一个嗯字,不禁蹙了一下眉头。   “六年前的事情,我知道一些,虽然不该我多嘴,可是希望沈太太还是不要留有什么遗憾,你们之间恐怕是有些误会的。”   误会?   “陆太太这话从何说起?”唯安有些苦涩的笑了一下。   她和尹望秋能有什么误会呢?   冯意站在门廊下,“我只是无意间听到的,当年肖蔷薇铁了心的要告你,傅家出了事你又被拘留,她如果有心要告你的话,你一定会吃官司。   可是你却安然无恙的从警察局离开,你有没有想过肖蔷薇后来为什么不告你了呢?”   “大概是肖蔷薇不想把事情捅出去吧,毕竟如果她未婚先育的事情曝光,对她事业不会要好处。”唯安分析道。   冯意摇了摇头,她看着唯安,忽然叹了声气,“是尹望秋求她的。”   尹望秋求肖蔷薇?   唯安一笑,怎么可能,尹望秋求肖蔷薇?   “算不上什么恳求,但他那样身份的人主动开口,肖蔷薇性子烈,想必尹望秋当时的语气已经是将近恳求了。而且,你知道自己被拘留之后为什么他连看都没去看过你吗?”   唯安的心晃了晃,手指冰凉的攥了起来,她直觉自己不该往下听,可她还是看着冯意,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因为那是肖蔷薇撤诉的唯一要求,就是尹望秋再也不要去见你。”   其实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尘归尘土归土,再提起来时都没有什么意义了。   可唯安再听到这些她之前全然不知道的真相时,还是被深深的震了一下。   是当年的绝望,怨恨积累在心底,在这一刻突然得到释放,唯安红了眼眶。   “我听明泽在和左明打电话的时候,说尹望秋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嘴里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   我知道你现在是沈太太,我这么说对沈先生是不公平的,但是就算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你也许可以去看看他,尹望秋也是个可怜人。”   “言尽于此,沈太太,告辞了。”   唯安在门廊下站了很久,直到兰姐从后面过来,走近了才发现唯安的脸色很差,眼眶红红的,可脸上却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兰姐吓坏了,连忙问:“太太,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唯安摇头。   ……   晚饭的时候,唯安并没有下楼,说想在房间里吃,兰姐端了饭菜上去。   刚下楼梯,就看见沈一冲她招手,“先生叫你过去餐厅一趟。”   兰姐有些紧张的看了沈一一眼,那眼神似乎在问,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沈一摇摇头,算安抚她的情绪,说:“不是你的事。”   那就好。   兰姐屏住呼吸的跟在沈一后面走到餐厅。   “先生。”   沈隽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他今天穿着一件藏蓝色的衬衣,他抬手拿餐巾的时候,手腕上的钻石袖扣闪了闪,兰姐看了一眼,又收回视线。   听见他清凌凌的问道:“今天下午有什么反常的事发生吗?”   兰姐不是愚钝的人,她知道沈先生是在问太太。   所以,她就将今天下午冯意来找唯安的事告诉了沈隽。   “哪个陆太太?”沈隽问道。   兰姐:“哦,是陆明泽陆先生家的陆太太。”   陆明泽。   沈隽知道这个人。   提到一个人很容易就联想到一些关系上,沈隽的眼神暗了暗,他拿着餐巾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来找太太什么事?”   唯安突然不下来吃饭,总不可能是恼他。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兰姐摇头,仔细的回忆,说:“太太没让我在旁边,我没听到什么,只是隐约听见太太对她说什么英国,癌症,苏什么。”   沈隽沉吟了片刻,了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呢?”   “她们聊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然后那位陆太太就走了,只不过她到了门廊下又和太太说了几句话,太太的脸色变得很难看,我问她怎么了,她只是摇头,说没事。   可我分明看到她红了眼睛,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之后她就回房……”   “嗯,下去吧。”沈隽冷冷的打断她。   沈一在一旁站着,虽然不知道太太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现在更关注的是沈先生。   他的一碗饭才吃了一半,就没再动了。   “沈一,去备车。”   沈一一愣,“您要出门吗?”   沈隽没做解释,面无表情的摔了餐巾站了起来,迈开长腿离开餐厅。   唯安坐在窗台边,身上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身形很单薄。   沈隽开门进去,就看到她纤瘦的背影,而那放在桌上的饭菜,她一口都没有动。   不知道在出神想些什么,连沈隽开门进来的动静都没有察觉到。   “没胃口吗?”   身后男人略显清冷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唯安的身子颤了一下,回头就看到沈隽坐了下来,坐在她身边的沙发上。   她摇摇头,眼神掠过餐盘,“没什么胃口。”   沈隽也不管她说什么,伸手拿起餐盘上的一个汤碗,拿起勺子凑近唯安的嘴,“喝一点,兰姐熬了很久。”   对上沈隽的目光,唯安还是摇头,推开勺子,“我吃不下。”   “是在想什么吗?”沈隽放下勺子,抬手摩挲着她脸上娇嫩的肌肤。   唯安不知道是排斥还是其他,躲了一下,转头,沈隽的手指一下就触碰到了她的耳朵,她被轻柔的捏着耳骨,声音微颤的说:“没想什么。”   “今天陆太太来找你问苏乐的下落了?”沈隽问道。   唯安愣了一下,她看着沈隽的眼睛,他的眼神很平静,没什么起伏的情绪。   她点了点头,回答说:“嗯,我告诉她了。”   沈隽的手指绕过她的耳骨,微凉的手指附在她的后颈上,一下一下的轻抚着,“然后呢,她又和你说了些什么?”   唯安摇了一下头,“没什么,只是随便说了些话,她就走了。”   “安安,不要试图在我面前掩饰什么。”沈隽的眼神冷了下来。   仿佛被人看穿了,唯安低头的一瞬间,沈隽一把将她扯了过来,他低头去寻她的唇,亲吻着她说:“沈一已经去备车了,你想去看他,就去看他。” 第317章 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墅二楼的窗户边,沈隽淡淡的吐出一口烟雾,那烟雾缭绕之后的深琥珀色双眸眼神复杂而深邃。   他静静的看着那辆车子缓缓驶出沈家别墅,沈一亲自开的车,莱瑞坐在副驾驶座。   沈一全程都没说话,一直到车子停在医院外面,他才出声:“太太,医院到了。”   一开始沈一还不知道沈先生要自己备车是何用意,他备好了车,在大厅等了一会儿,莱瑞才带着太太下楼,说,送太太去医院。   而沈先生并没有跟着下楼。   如果是太太身体不舒服,沈先生怎么可能没有跟着下楼呢。   莱瑞报了医院地址,他才怔愣了一下。   他和莱瑞都知道,那是尹望秋住的那家医院,是左家的医院。   大概也就明白太太要去医院的原因了。   沈一心里其实是藏着火的,沈先生对太太有多好,他不信太太感觉不出来,就为了那个尹望秋,三番两次的挑战沈先生的底线,他实在是替沈先生感到不值。   但他不敢说,莱瑞也不敢说,所以两个人一路上都保持沉默。   他们不约而同的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了。   傅唯安下车,他们两人也是沉默的跟在后面。   左明正好从尹望秋的病房出来,他看见傅唯安时愣了一下,但又不知为何,仿佛松了一口气的说:“你居然来了。”   唯安点了点头,没有开口说话。   左明虽然不喜欢傅唯安,但是眼下对尹望秋的病情有好处的恐怕也只有傅唯安一个人了。   想到这一层关系,虽然心里对傅唯安是厌恶的,语气上倒也没有恶语相向,“也好,他现在恐怕只能听得进你的话了,我们谁说都没用。”   蔷薇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这句话左明没说。   如果之前他还一直劝尹望秋要对肖蔷薇好一些的话,现在,尹望秋好不容易活过来了,他才感悟到之前的自己有多过分,他们给尹望秋的压力有多大。   但,毕竟傅唯安已经嫁人了。   “你稍等一下。”左明说完,扭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然后将门关上。   不知道他进去里面做什么,一会儿后,他领着一个人出来。   肖蔷薇一看到门外站着的傅唯安时,眼底的狠毒连掩饰都不屑了,那双哭红的眼睛极其阴狠的盯着唯安看。   沈一和莱瑞微微一眯眸。   肖蔷薇顿时被这两个人的气场给震得怔了一下,却又不甘心的咬牙对傅唯安说:“傅唯安,到如今你还假惺惺的做什么?你害得他还不够苦吗!”   “你口口声声说我害他,我究竟害了他什么?”唯安冷漠的开口,眼尾绽出淡淡的寒意,“倒是你,到底又在背后做了些什么?”   肖蔷薇的心却猛地一颤,手指紧紧的蜷了起来,握成了拳头,整个人都颤了一下,一种不太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傅唯安,你什么意思?”肖蔷薇尖锐的语气里掩着一丝丝的慌张。   左明将肖蔷薇拉开,“蔷薇,你冷静一下。”   肖蔷薇猛地甩开他的手,指着傅唯安的鼻子,“从始至终害他的人只有你一个,如果你没出现的话,望秋的人生一路顺畅,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把身体都熬坏了!”   话刚说完,忽然站在唯安身边的沈一一把扣住肖蔷薇的手腕,将她的手腕往里一折。   只用了不到一成的力气,却疼得肖蔷薇脸色一白,五官皱了起来。   沈一冷斥一声:“对我家太太客气一点,你也敢指着她的鼻子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   肖蔷薇尖锐的喘着气,沈一猛地将她甩开,她踉跄了两步撞到了墙上,左明连忙过去搀扶了她一把,回头冷冷的扫了傅唯安一眼。   “你到底是来看望他的,还是来这里捣乱的?”   “还有你们,我知道你们是沈家的人,但这是左家的医院,还容不得你们放肆!”   沈一和莱瑞哪里会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可唯安冲他们摇了一下头,示意他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们也就作罢。   “左少,要想我们不动手,也请你看好这个疯女人,别再对我家太太不恭敬,我家太太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家先生生气的话,后果自负。”   莱瑞冰蓝色的眼眸淬着细碎的寒光。   “还有你,”他指了指肖蔷薇,十分不屑的冷笑道:“别最后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左明愣了一下,将肖蔷薇拦在身后。   唯安看他们一个两个的都不再敢说话了,像真的被莱瑞的话吓到了一样,倒也觉得省了不少的麻烦。   她推门进去,沈一和莱瑞留在外面。   ……   尹望秋的意识一直不太清醒,下午醒来过一回,发了高烧,现在高烧还没褪去,还在挂点滴。   唯安走进去,点滴瓶里的药还剩下一大半,速度不快不慢,沿着细管往下滴落,她的视线就顺着细管掠过他的手背,然后再往上,看到他那张消瘦憔悴苍白的脸。   唯安的脚步不自觉的停了下来。   站在距离病床还有几步远的距离,静静的看着躺在病床上昏睡的男人。   几天没见而已,尹望秋看上去居然瘦了这么多。   其实上次在初阳幼儿园门口见面,尹望秋就比之前消瘦了不少,只是今天看起来,更严重了,足足瘦了一大圈。   发着烧,他脸色虽然苍白,可脸颊有些泛红,红白一对比,他的样子看上去更加憔悴了。   唯安没打算叫醒他,她来这里不过就是来看看而已。   冯意的话的确令她的心湖有了波动,其实当年她并没有多怨恨尹望秋,被关押在拘留所的那些天,她满脑子的都是父亲和弟弟,没有闲暇的时间去想尹望秋。   只是当那些她从来都不知道的真相划出水面的时候,她竟是不知所措。   尹望秋的唇很干,肖蔷薇在出去之前,时不时的拿水润湿,可一会儿的功夫就干得发白。   忽然他的上下唇一开一合,隐约发出什么声音出来。   唯安快步走了过去,她站在床边试图更清楚的听他说些什么,可是尹望秋在发出那道声音之后,就没再说了,唇瓣轻合着,呼吸又慢又微弱。   他怎么会病成这样。   唯安的手指颤了一下,抬手将他的薄被再往上拉了点,却是刚准备将手收回来的时候,一把被意识模糊的尹望秋扣住了手腕。   “安安……” 第318章 不要走好不好?   不要走好不好?   肖蔷薇的情绪很激动,被左明拉到了办公室安抚情绪,过一会儿陆明泽也来了,他看了一眼站在尹望秋病房门外的沈一和莱瑞,便知道是傅唯安来了。   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去了左明的办公室。   “真不知道太太是怎么想的。”沈一哼了一声。   莱瑞双手抱胸,靠在门边的墙上,一条腿伸直,一条腿微微曲着,随意的朝病房门瞥了一眼,“听说当年差点就嫁给他了,大概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吧,毕竟尹望秋差一点就抢救不回来了。”   沈一沉重的皱了一下眉头,“那这样算什么,把沈先生置于何地?”   莱瑞拿那条曲着的腿踢了踢他,“沈先生都没说话,你在这激动个什么劲?还有,就当是来看看朋友而已,太太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先生的事。”   “太太也许是这么想的,可是那个尹望秋呢?他什么心思全世界都知道。”沈一越想越不放心,直想开门进去将太太拉回来。   莱瑞抱着胸的手打开,扯住他的胳膊,将他往回拉了拉,手指往上一爬,勾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顺势站了起来。   他比沈一矮了一点,但也是一米九的个头,站在他面前,气场却完全压制了沈一,“太太会有分寸的。”   “你这么了解她吗?”沈一拍开他的手。   莱瑞难得一脸认真的说:“不是我相信,而是沈先生相信,他既然会让我们送太太来,也是出于对太太的信任,我们就没必要在这操心了。”   这些也是莱瑞在来的路上想通的。   …   尹望秋的手紧紧的扣住唯安的手腕,明明病了的人,却力大无穷。   他抓着唯安的那只手正是插着针打点滴的那只手,被他这么一扯,顿时出现了回血的现象,也许是扯痛了,他蹙着眉,嘶了一声,双眸微微的掀开。   唯安就趁他吃痛睁开眼睛的空隙,将手抽了回来。   尹望秋睁开眼睛,头还是昏昏沉沉的,胃部也在隐隐作痛,他睁着眼睛看向唯安的方向,半晌都没有说话。   他只是眨了一下眼睛,自嘲的笑了一声:“又是梦吧。”   唯安的心揪了一下,她撇开视线,深吸了一口气。   说不难过是不可能的,在她的印象里尹望秋一直是个骄傲的人,她很难过,昔日意气风发的尹望秋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想到尹叔叔一手栽培的人,不该变成这样。   尹望秋终于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他看着唯安微微泛红的眼眶,和梦里的不一样。   梦里的傅唯安总是笑的没心没肺,或是斩钉截铁的说:尹望秋,我们玩完了!   她不会轻易红眼睛,更不会掉眼泪。   他忽然坐了起来,骤然袭来的眩晕逼得他重重的跌在床头上,脑袋靠着床头,张开苍白的唇瓣,“你怎么来了?”   目光从她的脸上往下移,落在她的小腹上。   尹望秋不知道她怀孕几个月了,她穿着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不是修身的款式,而是略微宽松的,很森系的裙子,看不出孕肚。   事实上,唯安的孕肚还看不出来,不足三个月的时间,尚且都还不稳定,前几天还卧床休息了。   他痛苦的移开视线,目光再次落在她那张精致漂亮,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唯安移了一下脚步,往后退了几步,呼吸颤了颤,说:“我来看看你,听说你病了。”   尹望秋自嘲的笑了一声:“多谢沈太太。”   唯安听到他这道称呼,心里泛出一股酸意,但很快就释然的点了点头,“你好好配合治疗吧,胃出血是很大的隐患,不要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你会在乎吗?”尹望秋低着头,问她。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小声了唯安没听见,又或许是他执意想要再问一遍,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她的眼睛,问她:“你会在乎吗?”   “身体是你自己的,我在不在乎很重要吗?”唯安捏紧的手指。   尹望秋收回视线,他靠在床头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傅唯安,沈隽对你好吗?”   他忽然开口问到这个问题。   唯安沉默了半晌,“他,很好。”   除却霸道专横强势的占有欲之外,沈隽对她是真的好,虽然脾气真的算不上有多好。   尹望秋好似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再次睁开眼睛,强烈的眩晕感令他的视野都在晃动,他转头看着唯安,看到她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里闪动着的如春日阳光般的光芒。   很刺眼。   是尹望秋从未见到过的,傅唯安的一面,就算当年答应和她交往,并且到定下婚期的那段时间,她的眼里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光芒。   大概是,沈隽真的对她很好吧。   他的呼吸止不住的颤抖,下颌线绷得紧紧的,终于转过头,不再看她,说:“你回去吧,我不会再折腾自己的身体了。”   唯安点了点头,“那我走了。”   尹望秋看着她转过身的背影,她的长发在腰以上晃了几下,那千丝万缕像要牵动着人的心。   尹望秋几乎是一瞬间从床上下来。   身后一阵哐哐当当的声音,唯安回头,瞬间被人抱了个满怀。   尹望秋是直接将手背上碍事的针给拔了的,血顺着针孔流出来,粘在他的手指上,刺眼的血红。   他紧紧抱着唯安,平日里不动声色的男人红了眼眶,他将下巴搁在唯安的肩膀上,侧着头闻着她发间的清香。   唯安抬手去推他,可却被他抱得更加的紧了,“不要走好不好?”   他那么怕她走,语气竟是那样低柔恳求。   唯安的心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但她深吸了一口气后,抬手去推他,“我得回去了,沈隽在家里等我。”   即使不是沈隽,她也不会留下来。   尹望秋沉沉的闭上眼睛,他抱着唯安的手臂都在颤抖,“我知道你恨我当年的背叛,你可以生我的气,可以打我,骂我,六年了你还没消气的话,我可以用余生去弥补。”   刚刚房间里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饶是隔音效果再好,守在外面的人还是听见了,最先开门进来的沈一,门外站着莱瑞,左明,肖蔷薇和陆明泽。   肖蔷薇冲了进来,她愤怒的将傅唯安推开,然后转身对尹望秋质问道:“她有什么资格说你背叛她,难道当年不是她先背叛你的吗?她和不知名的男人上床的事,你还要瞒多久!” 第319章 我不在乎   我不在乎   肖蔷薇的话音落下后,病房里陷入了死一样的沉寂中。   沈一和莱瑞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视线对上之后,都默不作声,只是以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了傅唯安一眼。   “肖蔷薇!”尹望秋怒吼一声,他的身子晃了一下,单手撑在病床的架子上,他的脸色铁青又苍白,眼底红了一片,愤怒的看着肖蔷薇,抓在架子上的手指关节咯吱作响。   肖蔷薇突然被他这样连名带姓的怒吼之后,脑海里轰的一声一片空白,耳朵里有什么声音在嗡嗡作响,闹得她浑身难受,手指颤了颤。   她忽然阴冷的笑道:“你还要瞒多久?你愿意当冤大头,她傅唯安领你的情了吗!”   肖蔷薇的一句冤大头,就算左明听了都不舒服,这三个字是个男人都承受不了,他看了一眼气得手指发抖的尹望秋,连忙过去拉了一下肖蔷薇。   “你少说两句。”   可肖蔷薇却一把将他的手甩开,她看着尹望秋冷得仿佛能结出冰的眼神,心寒的笑了出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怨气堵在胸腔,都快炸了,手指再次指向傅唯安,“她自己在外面喝酒,和不三不四的野男人上床,第二天醒来却要你负责!这天底下哪有像她这样不要脸的…”   “你给我住口!”   肖蔷薇一句话还没说完,尹望秋一把拽住她的手,直接要将她拉出病房外。   尹望秋的手完全是下了死劲,不管肖蔷薇如何挣扎,都掰不开他的手,手腕的骨头仿佛都裂开了,钻心的疼。   她疼得直叫尹望秋的名字,可尹望秋完全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手指狠狠一捏,肖蔷薇尖锐的叫出声来。   “望秋,你松手,你没听见蔷薇在喊痛吗?”左明急忙过去拉人。   尹望秋眼神冷鸷的扫向他,“滚!”   一道人影从侧脸冲了过来,傅唯安伸开双臂将他们拦下来——   “你说清楚,什么叫我和不知名的男人…”那两个不堪入目的眼,唯安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紧紧地盯着肖蔷薇,一定要她说明白。   她自己做过什么没做过什么,怎么可能肖蔷薇会比她还清楚。   但是,她看到尹望秋的反应十分反常,如果肖蔷薇胡说八道的话,他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会不直接否认肖蔷薇的胡言乱语。   为什么他会如此愤怒,生怕再被她听到什么,才要将肖蔷薇赶出病房。   肖蔷薇欣赏着唯安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表情,愈发觉得赏心悦目,连手腕上传来的钻心的疼痛都可以忽略去。   她冷笑,“你自己做过什么都忘记了吗?傅唯安,你可真水性杨花,你忘了六年前的春天你在景泉酒店和人一夜风流的事了吗?   随便的野男人都能睡,还要勾引望秋,现在居然还怀了沈先生的孩子,好手段啊!”   “啊——”   尹望秋拖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拉出病房。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关上了。   尹望秋和肖蔷薇在病房外,唯安想拉开房门,却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拉不开门,因为门外尹望秋一手拽着肖蔷薇,另一只手抓着门把,所以无论唯安怎么使劲,都拉不开。   “你是怎么知道的!”尹望秋压抑着怒气,质问肖蔷薇。   “这重要吗?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她都这样对你了,你还想背这个黑锅到什么时候!”肖蔷薇歇斯底里的吼出声。   这件事她是从童秘书那里听来的,那次童秘书替尹望秋在饭桌上挡酒,喝了大醉,原本她想从童秘书那里套出一些有关尹望秋的行踪,可没想到却套出了一件谁也没料到的事。   而尹望秋,居然瞒着所有人,在傅唯安不知道和什么男人睡了之后,他居然揽下了所有的责任!   她浑身颤抖着,心寒的道:“为了她,你连这么窝囊的事都做,望秋,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不在乎!”尹望秋咬牙道。   他说他不在乎…   肖蔷薇心痛的连呼吸都像跟针扎了似的,她呵呵的冷笑,“可是她呢,你看到她如今活得多风光,万人艳羡的沈太太,再看看你,你守着秘密到现在,还要被她埋怨,怨恨,值得吗!”   房间里的人还在坚持不懈的拉门,尹望秋拉着门把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的冷意,他看了肖蔷薇泫然欲泣的脸,面无表情的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和你无关。”   肖蔷薇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心爱的男人,在她面前维护另一个女人,维护了六年时间,却当着她的面说,这是他自己的事,与她无关!   面对她的眼泪,尹望秋无动于衷,决绝的转身。   他抓着门把怕突然松手会伤害到里面的人,在推门进去的时候,手上的力道却还是没变,一点一点的将门推进去。   傅唯安的手僵在门把上。   她看着尹望秋的脸,尹望秋却将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了过来,然后带着她去了左明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人,一进门,尹望秋就将房门关上。   他背靠着门,头晕目眩的感觉令他险些站不住,他缓了缓,睁开眼睛看着正一瞬不瞬盯着他看的傅唯安。   “肖蔷薇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唯安干涩的开口问他。   尹望秋沉默了几秒,他看着唯安的脸,胸口觉得有种快要窒息的感觉,缓缓开口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知道你结婚之前,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小乖是我的孩子?”   唯安没有仔细推敲过,因为这个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那是六年前的春天,她和尹望秋刚交往不久,他们那一夜发生了男女关系,孩子如果是那个时候有的,那么在她和尹望秋决定要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很明显了,当时的她没必要隐瞒。   当然,除了那一晚之外,直到结婚之前尹望秋都没再碰过她,连亲吻也都没有,只是吻她的额头。   其实她心里是产生过疑惑的,但她对男女之事并没有什么要求,甚至可以说,她是冷淡的,不太寻常的。   但尹望秋显然是个正常的男人,他不会没有需求。   唯安的沉默和渐渐疑惑的神情,尹望秋的眼底划过一丝心疼,他咬了咬后槽牙,将视线移开,看着左明办公桌上的笔筒。   他捏紧了拳头,语气低沉的说:“因为我们没有发生过关系。” 第320章 荒唐的一夜   荒唐的一夜   那天是唯安剧组的杀青宴,在酒店举行。   唯安和同剧组里的人玩骰子,喝多了酒,醉醺醺的被服务员送进电梯,将她送到剧组安排的房间里休息。   唯安醉得一塌糊涂,含糊的点头,还对服务员说了一声谢谢。   她躺在床上后不久,酒的后劲愈发的强烈,她只觉得浑身发热,热得浑身难受,不得已将身上的外套扯开。   外套被自己压着了,她哼哼唧唧的又翻了个身,将外套用力的扯开,丢在地上,衬衣也被她扯开了。   平常身上有一点味她都受不了,即使醉得糊涂,可浓烈的酒味还是令她不舒服的皱起眉头,脑海里的一个念头就是去洗澡。   她从床上爬起,跌跌撞撞的走进浴室,一边扯衣服一边找水源,扯到一半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一股比她的体温还要低的温凉在靠近。   她几乎没什么意识的本能的去靠近。   尹望秋赶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剧组里的人几乎都离开了,他找到傅唯安,她正在酒店的房间睡觉。   推开门进去,浓烈的酒味令他不禁皱了一下眉头,想到她大概是喝多了,旋即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他开了灯,地上一片狼藉,唯安的衣服散落了一地,床上的枕头也掉了下来,被子拖了大半在地上,床单也褶皱不堪。   尹望秋走到床边,他的脚踩到了一个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件女人的内衣。   房间里只有唯安一个女人,那内衣也只可能是唯安的。   尹望秋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数秒后——   他站在床边,看着酣睡过去的唯安,眼底滔天的怒意和寒意在疯狂的翻涌。   被子滑了一大半拖在地上,剩下的一半盖在她的身上,不过因为唯安是趴着睡着的,那被子只盖到她的腰背上,腰背以上的肌肤像涂了一层乳脂,细腻柔嫩。   如果忽略那背上大大小小的红色吻痕的话。   那一刻,尹望秋的整颗心都抽疼了起来。   他没有离开,而是坐在沙发上抽了一宿的烟,烟雾将他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他沉浸在黑暗中,只有手指间的那支烟还冒着一点猩红。   唯安第二天中午十点半才醒来。   她一醒来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尹望秋,心中一喜,正准备出声叫他,这才看到自己身上什么都没穿。   昨晚的那个梦…   唯安不是什么纯情的小姑娘。   大学的时候也跟舍友一起偷看过一些成人影片,虽然提不起半点兴趣,可还是略知道一些关于男女之事,况且身体发生那么大的变化,疼痛也很明显。   、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她脸颊一红,然后迅速的整个人就像是煮熟了虾,从头到尾都红了个透。   听见响动的尹望秋回过头,看见唯安整个人红通通的坐在床上,手指不自觉的紧紧捏了起来。   手里的烟被他弯曲的手指压得变形了,烟灰掉落在手背上,分明烫人,他却毫无知觉。   然后,唯安抬起头,和他对视一眼之后,脸颊更红的迅速低下头,然后拿被子仅仅捂住自己的脑袋。   她在被子里骂着尹望秋趁人之危,可尹望秋站了起来,胸腔一阵窒息感令他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那一刻,他是怎么想的。   既然她误会了,那就让她继续误会下去吧。   又何必让她知道真相,不,他不会让她知道真相,而他也会悄无声息的找到那个男人。   …   左明办公室的窗户是开着的,一股凉风灌了进来,唯安的脸色发白,眼神发紧,她一开口才知道自己的声音都是止不住的颤抖,“那个人是谁?”   尹望秋沉默了半晌,嗓音又干又涩,“你那晚喝的酒有问题,同剧组里的一个男工作人员想对你不轨,他只是给你下了点药,但最后在房间里的那个人,不是他。”   当晚酒店的监控系统全都卡了,一直到尹望秋出现在酒店,监控系统才恢复正常,伤害了唯安的那个男人无从查起。   尹望秋想伸手去搀扶摇摇欲坠的唯安,却被唯安躲开了手,她的眼眶又红又烫,低着头,不敢看尹望秋,或是觉得没有颜面去看他。   “对不起…”她颤抖着声音说,她缓缓呼出一口气,紧紧咬着牙关,浑身战栗不止。   这是一句,是她欠了他六年的对不起。   尹望秋呼吸一窒,不管头晕目眩,直接走到唯安面前,按住她止不住颤抖的肩膀,低头看着她的眼睛说:“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唯安一直摇头,“我是成年人,做什么事都该自己负责,这件事不赖你,你当初就应该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自己揽下来?”   他当初该有多气,这种事,没几个男人能够忍受的。   可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说!   唯安想到自己当初给尹望秋造成的伤害,胸口一窒,整个人都恍惚了一下。   “可是我当初已经无可救药的爱上你了。”   尹望秋按在她肩膀上的手指稍微一用力,抓着她的肩膀,坚定的说:“我知道一旦我告诉你真相,你一定会离开我,安安,我不想你离开我,当初不想,现在也不想。”   尹望秋的手一收,将颤抖不已的唯安抱进了怀里。   “不管是当初那个人,还是现在的沈隽,我都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只要你回到我身边,就算孩子如果你想要,我也会…”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剧烈的颤抖,尹望秋低头就要去寻她的唇。   可却被唯安一把推开——   “我得回去了。”   她转身,被尹望秋从后抱住了。   他的两条手臂像铁钳一样,紧紧的抱着唯安,让她连挣扎的力气和空隙都没有,他在她的耳边,极近哀求的说:“不要回去。”   唯安低头看着他的手,情绪全都积压在胸口,但她又不想在他面前过多的表现出来。   他们总是这样迟了一步。   当看到他的手背上满是血迹的时候,唯安的眼眶湿润了,但她没让眼泪掉下来。   到此为止吧。   她抬起手,一根一根的去掰他有力的手指,“谢谢你为了保护我而隐瞒了这么久,也谢谢你对我的这份情,但我能说的只有谢谢。   我们回不去了,望秋,已经回不去了,你心里其实比我更清楚。”   尹望秋的手终于在她说出这一句的时候,缓缓的,无力的松开了。   然后他看着唯安的背影,听她说:“再见了。” 第321章 他说我错了   他说我错了   唯安从楼梯间出来的时候,脸色很苍白,但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她淡淡的扫了一眼站在病房门口的几个人,喃喃的发出声音:”我们走吧。“沈一和莱瑞连忙走上去,莱瑞去按电梯,沈一始终站在唯安的身后一步的距离,生怕她受不了这个刺激。   三人进了电梯,电梯门缓缓合上。   肖蔷薇还想冲上去,却被陆明泽一把拉了回来,他劈头盖脸的骂了过去:”肖蔷薇,你这次真的有点过分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对傅唯安太狠了。   没有女人会受得了这样的打击,都是那么多年前的事情了,你还拿出来说什么!”   肖蔷薇双目通红,她奋力的甩开陆明泽的手,退后几步,指着自己:”我太狠了?傅唯安当年是怎么对我的,你们都忘了吗?她害死我的孩子,对我就不够狠吗!“”冤冤相报,你觉得会有尽头吗?况且这几年傅唯安也没比你好过多少,你别忘了,她也失去了家人。“陆明泽说完后,皱了皱眉头。   他又想起刚刚傅唯安从左明办公室出来后的样子。   说实话,傅唯安扫向他们时,那眼神里的内疚和慌乱,令他都觉得不忍心。   肖蔷薇冷笑:“她的家人出事是我害的吗?”   “没人说是你害的,但也到此为止吧!”陆明泽看她一副怨妇的样子,觉得她不可理喻,就在他准备去看看尹望秋的时候,左明办公室的门又打开了。   尹望秋大病了一场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宽大的病号服下,他高挑欣长的身子犹如一根竹竿似的。   他连看都没看他们几个人,微微低着头,眼底的神色未名,踩着拖鞋一步一步的朝病房走过去。   左明和陆明泽都保持沉默的看着他,他们还从来没见过尹望秋这个样子。   好像整个人的喜怒哀乐都被抽走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具行尸走肉。   “望秋…”肖蔷薇试图叫住他。   可尹望秋却好似什么都没听见,手搭在病房的门把上,轻轻往里一推。   却是在他推开门的那一刹那,肖蔷薇突然攥住他的衣袖不放手。   她的眼底一片慌乱,声音也急了,“望秋。”   即使尹望秋病着,可肖蔷薇的力气还不足够将他拉住,但他还是停了一下,然后转头幽幽的扫了她一眼,那眼神异常冰冷,是肖蔷薇从未见到过的。   肖蔷薇被这眼神看得呼吸一窒,整个人都抖了起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并不觉得自己对傅唯安过分,我只是在为你抱不平。”   “呵。”   尹望秋发出一声低低的意味不明的笑声,但他看着肖蔷薇的眼神还是一成不变,冰冷的仿佛能凝结出冰渣出来。   他低头,将肖蔷薇的手拂开,语气没有起伏的道:“你走吧。”   肖蔷薇紧紧攥着他,突然被他大力一扯,趔趄了一步,身子晃了晃,把她的一颗紧张的心都晃得疼了起来。   她再次往前一步,攥住尹望秋的衣袖,摇着头,说:“你在赶我走吗?”   尹望秋的脸色很苍白,看上去很憔悴,平常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也没有精神,可他的一个眼神还是能够震慑人心,他抬眸瞥向肖蔷薇的脸,那双漆黑沉寂的眼眸没什么神色。   “回去好好拍戏吧,一切都等电影杀青了之后再说。”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真的甩开肖蔷薇的手,然后进了病房。   没有怒火也没有任何的情绪,房门就这么轻轻的关上,尹望秋背影宽厚,慢慢消失在肖蔷薇的眼前。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一圈,喉中一哽,虚脱似的靠在门边的墙上。   左明本想去扶她一把,但一想到她刚才的所作所为,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去,心情烦躁的啧了一声,回了办公室。   等他出来,白大褂已经脱了,手里拿着车钥匙。   他走到陆明泽面前,说:“望秋你盯着点,我送她回去。”   “嗯。”陆明泽没什么情绪的应了一声。   左明走到肖蔷薇面前,“走吧,我送你回剧组。”   肖蔷薇的眼睛很红,若是往常,左明一定会觉得有点心疼和怜惜,但现在,他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然后转身去按电梯。   左明和肖蔷薇都走了之后,陆明泽在走廊里抽完一支烟,才推开尹望秋的病房门。   尹望秋没睡,而是背对着大门口的方向站在窗前。   背影萧条得让陆明泽心中一震。   他没开口,而是反手将门关上,然后站在他背后不远处的沙发边,眼底的情绪复杂。   “我和她是不是真的不可能了?”   过了好一会儿,尹望秋才缓缓的开口道,声线喑哑低沉,透着浓烈的消沉。   陆明泽咬了一下下唇,撇头看着床头柜上的一束鲜花,半眯着眼睛,说:“望秋,她已经嫁人了。”   这是更改不了的事实。   “我知道。”尹望秋淡淡的回了一句。   他终于转过身来,看着陆明泽,“有烟吗?”   陆明泽一皱眉,“你病着。”   “拿来吧,我有分寸。”   陆明泽从裤袋里掏出烟盒和打火机,递给他,然后自己也站在窗边和尹望秋并排站着,在尹望秋点完烟之后,他也点了一支。   眼前时城市的通明灯火,尹望秋的眼睛却黑沉得没有一丝光亮,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其实我从第一眼见到她开始就对她有不一样的感觉。   但那时候我在和蔷薇交往,理智告诉自己,不能做对不起蔷薇的事情,就算我第一次借着药性强吻傅唯安的时候,我最后的理智都在提醒自己,不能对不起蔷薇。   可是后来,我就真的控制不了自己,就算那晚酒店里发生的那件事,我都没有要放手的想法,连一个念头都没有。   可是我知道,其实她对我只是好感加上喜欢,或许有那么一点点的爱,但那些爱也只是够抵消我的背叛。”   指间的烟灰飘落,尹望秋红着眼圈深吸了一口气,他抬手,颤巍巍的抽了一口烟,慢慢的吐出烟雾,“我错了。” 第322章 她抱着他的脖子大哭   她抱着他的脖子大哭   开车回去的路上,沈一和莱瑞就更沉默了。   两人眼神复杂的对视一眼,然后又默不作声的移开。   他们隔了一会儿都要望内视镜里看一眼,而唯安从上车开始,就一直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   两人六识敏锐,知道唯安没睡。   心里大概想的都是在医院发生的那些事,肖蔷薇那个女人,真是找死!   等绿灯的间隙,沈一和莱瑞对视了一眼,莱瑞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的表情。   “太太,你肚子饿吗?”沈一终于先开口了。   他听说过女人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胡吃海喝,或是疯狂购物,那样她们的坏情绪就会随着欲望的满足而消失,最少也能减缓。   过了一会儿,车里响起唯安干涩的声音,她淡淡的说:“不饿。”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一下,靠着椅背。   沈一烦躁的转头看着窗外,忽然看到街对面的一家大型购物商场,连忙提议道:“还是你想去逛逛街,现在时间还早,如果您想去的话,我和莱瑞去给您提东西。”   突然被cue到的莱瑞愣了一下,旋即十分配合的点头,“哦,嗯嗯嗯。”   唯安闭着眼,摇了摇头,没什么心情的说:“直接开车回家吧。”   沈一烦躁的叹了一声气。   哄太太这种事,还是交给沈先生自己处理吧。   有些话,他不方便多说,莱瑞也不方便多说。   绿灯亮了。   沈一继续开车前行。   车子开到一半的时候下雨了,雨天车速减慢了些,等回到沈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雨势越来越大,路灯下的雨水就像一根根银色的利剑飞速落地,沈一将车速开得更慢了。   等沈一拐了个弯,当看到沈家大门外那道撑着黑色大伞的清绝的身影时,吓得急踩刹车。   在医院准备出发回来的时候,他就给沈隽发了消息,他一向将路线掌握得很透彻,避免遇到红绿灯耽误时间,他还特地将时间多说了五分钟。   没想到突然下了雨,这一下他比预期还要慢了将近二十分钟。   但他没想到沈先生会在大门口等他们。   而沈隽被淋湿了的肩头,一看就知道他不是刚刚出来的,而是站了有一会儿工夫了,也许就正好是迟到的这二十分钟。   沈一的心咯噔一声,他居然让沈先生等了二十分钟!   沈一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的颤了一颤,莱瑞一眼就能看穿他,饶有兴致的一挑眉,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一哪里还敢坐在车上,赶紧开门下车。   沈隽已经走过来了,他比沈一先一步走到车的后排,打开车门,见坐在里面的唯安情绪低落的模样,回头慢悠悠的扫了沈一一眼,沈一一缩脖子,没敢说话。   “安安。”沈隽先不管沈一,而是朝车内的唯安伸出左手。   唯安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沈隽的掌心很白,上面的纹路也很清晰,深邃,手指指腹上的一些薄茧隐隐约约,看得不真切,却显得十分有力量感。   “下车。”沈隽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他手心温暖,将她冰凉的五指包裹着。   那股暖意迅速的传遍全身,背心上起了一层惊颤的小疙瘩。   唯安的手从医院开始就一直在颤抖,沈隽当然轻易感觉到了,然后他的手一松,揽着她的身子打算将她从车上抱了下来。   沈一连忙过去接过沈隽的伞,等沈隽将唯安从车上抱下来后,他就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大门。   全程沈隽都没问发生了什么事,连眼神都没有给沈一一个,只是缄默的抱着唯安,低头看她闭着眼睛,睫毛轻颤着。   沈一和莱瑞在楼梯口就停了下来,两人相望一眼,眼神复杂到了极致。   沈隽将唯安抱到房间。   就在沈隽打算将唯安放在床上时,唯安却突然紧紧抱着他的脖子,脸窝在他的颈窝里,几乎是一瞬间,沈隽就感觉到一股温热流进他的颈窝。   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冷峻的下颌线紧紧的绷了起来。   早知这样,他就不该送她去医院!   沈隽抱着她不动,没将她放在床上也没松手,就一直站在原地抱着她,听见她在自己的怀里忽然嚎啕大哭,哭得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哭得沈隽的心都乱了。   而唯安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紧紧抱着沈隽痛哭了出来。   沈隽的心越来越乱,抱着唯安的手不自觉的收紧,低头嗓音喑哑的问她:“为了尹望秋你在我怀里哭?”   他一句变相的威胁,非但没有让唯安停止痛哭,反而唯安却更紧的抱着他的脖子,更大声的哭了出来。   沈隽恨不能立马去医院把尹望秋解决了。   可唯安将他一颗心都哭乱了,他抱着她直接坐在了床上,然后抽出一只手,低头去擦她的眼泪,咬着牙的说:“他又没死。”   唯安像急需找一个发泄口,不管沈隽说了什么,她都无动于衷,一旦发泄出来就一发不可收拾。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睡了过去之后,沈隽拿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脸,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   她的眼睛都肿了,哭了一个多小时,沈隽既心疼又恼怒。   …   沈隽抱着唯安上楼之后,沈一和莱瑞两人站在楼下,过了一会儿,莱瑞拍了拍沈一的肩膀,朝楼上抬了抬下巴,“去书房等着吧,沈先生一会儿要问话的。”   沈一同意的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跟莱瑞一前一后的上楼,走到书房,沈隽还没回来,他们就坐在沙发上等。   果然,两人在书房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后,沈隽开门进来了。   只是他进来之后并没有问他们话,而是走到办公桌后,抽了一支烟出来点燃。   唯安回来之后一句话都不说,除了哭之外,什么都不说,沈隽烦躁的吸了一口烟。   唯安很少在人前哭,更很少在沈隽面前哭,上一次看到她痛哭是在得知苏乐命不久矣的消息后,她哭了很久,仿佛所有的希望都断了线,她无助痛苦,悲伤绝望。   而今晚,她同样痛哭,不知何事,但她刚从医院回来,除了那个尹望秋,其他的可能性,沈隽暂时想不到。   一支烟抽完,他才抬眸看了沈一他们一眼,清冷的道:“如果是尹望秋的事,就不必说了。”   沈一看了莱瑞一眼,莱瑞冲他一挑眉,示意他来说。   沈一摸了摸鼻子,讪讪的说:“这次恐怕不是尹望秋的事。”   沈隽拿烟的手一顿,眉心微不可察的一颤,“说。”   沈一斟酌了一下,但实在斟酌不出什么委婉的话出来,“这事,可能跟您有关。” 第323章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沈隽开门出去的那一刻,唯安就睁开了眼睛。   并不是关门的动静有多大,相反的,沈隽关门的动静很小,刻意放缓了速度怕惊醒了她。   但她其实只是哭得头晕,意识回来的那一刻她听见沈隽在浴室里拧毛巾的声音,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沈隽在床边看了她多久,她也知道,只是没勇气睁开眼睛。   因为她居然抱着沈隽哭了那么久,她居然在沈隽面前哭了那么久!   她被陌生的男人玷污了清白,可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想必当年尹望秋一定全力追查,可都一无所获,那么这件事就成了谜。   越想,唯安越觉得委屈愤怒。   在医院她刻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在其他人面前表现出任何的弱点,在车上,她也压抑着,不想在沈一和莱瑞面前暴露自己的情绪。   就像一根弦被拉到了极致,只要再有一点外力的冲击,那根弦一定会毫不意外的绷断。   可在看到沈隽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男人站在雨幕下撑着一把黑色大伞,雨势很大,他的裤腿都被雨淋湿了,却矜贵不减,他朝她伸手,握着她的手指。   那一刻,她整颗心都跟着颤抖了。   虽然沈隽的性格可以说得上阴晴不定,偏执,霸道,占有欲,每一样他都能做到顶尖。   在他身边真的应了那句伴君如伴虎。   但他温柔的唤她安安的时候,她的情绪却忽然像是开了闸一样,如泄洪,一发不可收拾。   唯安坐了起来,她靠在床头上转头看着窗外,夜很黑,雨还在不停地下着。   她叹了声气,满脑子的都是六年前的那一晚。   其实她还记得那一晚,虽然不记得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可她分明记得耳边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他大概在问她叫什么名字,声音压抑痛苦,当时她醉得厉害,恍恍惚惚的意识里觉得那个男人是尹望秋。   当时她还觉得好笑,闭着眼睛笑了出来,说自己是唯安啊。   那个男人的声音很低沉,撩人,说了一个好字。   后来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只是那灭顶的快感在睡梦中都是清晰的,以至于这么多年了,她其实是记得那种感觉的。   然而,那是个陌生的男人!   她居然会犯那么严重的错误,她居然醉得那么糊涂,连被人侵犯了都没醒来。   想到这里,唯安心里的那股怒火再次烧了起来,她不堪的抱紧了自己,手指紧紧掐着手臂。   虽然现在不是古时候,可一想到自己曾经被陌生的男人玷污了,唯安就觉得一股耻辱在心头挥之不去。   忽然,房门上传来门锁扭开的响动。   整栋别墅没有人会敢在不敲门的情况下开她的房门,也不会有人在这么晚了还来找她,除了小乖,但小乖早就睡了。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沈隽了。   唯安呼吸一颤,毫不迟疑的滑了下去,躺在枕头上,迅速拉起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动作一气呵成,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情绪。   门开了,又哒的一声关上了。   脚步声传来。   面前罩下一片阴影,唯安放在被窝里的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她知道沈隽正站在床边看她。   “安安,我知道你还没睡。”沈隽坐了下来,说完话后,直接伸手将她从被子里捞出来,抱在怀里。   唯安睁开眼睛正好对上沈隽的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她的眼里还有泪,含着泪的模样比痛哭时还要显得楚楚可怜。   忽然,他低头吻了吻她红肿的眼睛。   不知道是因为情绪低落还是因为知道自己怎么挣扎都没有用,唯安一动不动,任由他这样抱着。   “不哭了好不好?”   唯安没回答,但也没哭,那蓄在眼眶里在沈隽进来还来不及收回去的眼泪很快也消失了。   唯安忽然开口:“明天如果天气好的话,我想去看看我爸。”   “好。”沈隽现在说什么都依着她。   沈隽的声音低柔的都要将人的心都化开了,说话时唇瓣几乎都要贴在她的耳廓,唯安的后劲顿时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心颤了一下,唯安的脚趾头蜷了一下,忽然伸手将他推开,然后扯过被子,“我想睡了。”   她的确是困了。   那种事情都过去六年了,现在再纠结也是没有用的,心里难受是一回事,但必须得接受现实,唯安心里想着,就当是自己把对方白嫖了一次。   这样想着,心里至少舒服了一点。   沈隽看她的眼皮都在打架了,有些事情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他依然说,好。   沈隽离开后,关了灯和门。   唯安渐渐有了睡意,窗外的雨声渐渐减弱了,夜越来越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声停了,只有屋檐上还在滴着水滴,砸在地上的水洼里,发出叮咚叮咚的声音,一阵凉风拂过,天上的云也都散开了,露出一轮圆圆的月亮。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房间的地上,整个房间的轮廓都逐渐清晰了起来。   唯安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人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她猛地惊醒过来,刚准备转身去看——   忽然后背一暖,唯安被人从后抱在了怀里。   她浑身一僵,那淡淡的檀香钻进鼻腔,是沈隽!   明显沈隽是刚洗了澡过来的,身上就算擦干了,也还有一点潮潮的水汽,混着他睡衣上的檀香,有一种要黏在人身上的让人沉沦的诱惑。   唯安挣扎着,可沈隽却越紧的箍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发顶上,低沉的询问她:“不是困了吗,怎么还不睡?”   他的声音里有点喑哑,随着唯安挣扎的动作,他的呼吸也愈发的粗重。   唯安顿时浑身不明原因的一热,心跳得很乱,也很快,尽可能不再乱动,“如果你想回来睡的话,我去客房。”   “夫妻分房睡,说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沈隽低低的笑道,他慵懒又舒适的嗯了一声,将唯安抱得更紧了。   生怕她逃走似的。 第324章 她扇了沈隽一巴掌   她扇了沈隽一巴掌   第二天果然是个好天气,天空一碧如洗。   晨光被窗帘挡在了外面,沈隽起来的时候拉上的窗帘。   唯安醒来,正好看见沈隽背对着她在换衣服。   他已经起床冲了一个澡,空气中有淡淡的沐浴乳的清香,唯安正好看见他露着的精壮的后背。   他的后背挺拔肌肉紧实,他弯腰去捞衬衣的瞬间,背部微微弓着,肌肉的线条顿时就显现了出来,紧绷着,充满了力量感。   黑色的西裤贴合着腰线,从唯安的角度能隐隐看到他侧身时的人鱼线,线条深刻,身材比例极好。   沈隽将衬衣套上,手从袖口伸出,袖口雪白的布料他的手腕上摩擦出一股禁欲感。   在沈隽面前的三米处有一个架子,上面有一面玻璃的柜门,此刻玻璃里印着一张俏生生的脸。   他的嘴角一勾,忽然转了过来,连衬衣的扣子都还没系上,迈开长腿走过来,双手撑在她的枕头两边,低头吻了吻她的唇,“不再睡吗?”   衬衣的衣襟拂过唯安的脸,隐隐的有一股能让人静心却又诱惑人心的檀香。   唯安想到自己一个晚上都被这股淡淡的味道包裹着,扭开脸,躲开他的亲吻,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   沈隽也不恼,坐下,一边单手系纽扣,一边扭头看着她初醒时的脸。   肌肤愈发显得娇嫩,嫩的似乎都能掐出水来,眼神也很亮,睫毛眨动一下,那眼神忽暗忽明,让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抓过来按在腿上,仔细看一看。   沈隽系扣子的手一顿,心里想着,动作果然就保持了一致,不顾唯安的挣扎将她抱了过来,按在腿上,低头仔细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手指自己的描摹着她的眉,“才七点半,时间还很早。”   意思是,她还可以再睡。   唯安眼神闪烁的不看他,“天晴了,我昨晚说的话,你还记得?”   “嗯,记得,等沈一送完小乖回来再去也不迟,你若觉得困,再睡一会儿,嗯?”   唯安看着沈隽,还是控制不住的想到那些事情。   其实她心里深处是有些怕沈隽的,沈隽的身边充斥着各种危险性的因素,她知道自己恐怕和他不是一路人,如果说出那些事的话,他或许会看轻她,觉得她不是什么好女人。   或许,他真的会放自己离开。   唯安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想告诉沈隽那件事,也许有一分是想摆脱他,剩余的九分,她没意识到的是,她不想对沈隽有任何的欺瞒。   唯安坐了起来,她拉了拉滑落到肩膀上的衣领,低着头思忖了片刻,说:““沈隽,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沈隽嗯了一声,眼神在她的双眸间掠过,再看到她紧紧掐起来的手指,抿了抿薄唇,“吃过早饭再说。”   “不,我现在就想说。”唯安拉住了沈隽的衣袖,阻止了他要站起来的动作。   沈隽回头看了一眼她抓着自己的,颤抖的手指,眉心微不可察的一闪,抬手握住了她的那只手,低头问她:“确定要亲口说出来吗?”   唯安一愣,她看着沈隽,忽然明白,“沈一已经告诉你了吗?”   也是了,她昨晚哭的那么凶,沈隽怎么可能不去问沈一和莱瑞。   沈隽没回答,但答应显而易见。   唯安自嘲的笑了一下,“那你为什么还…”   “为什么还对你这么好是吗?”沈隽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眼神有些冷了下来,“你觉得,我应该厌恶你,然后把你赶出去是吗?”   “安安,你未免太看不起我沈隽了。”   唯安为自己揣度沈隽的心思而感到抱歉,不敢看他,默了默,“可那的确很不堪。”   不堪到几乎没有男人能够忍受自己的妻子有过这么一段不干净又稀里糊涂的经历。   沈隽的心抽了一下,他低头,抬起唯安的脸,凝着唯安的眼睛,说:“你在我心里比这世上所有的女人都要干净,尹望秋尚且能做到的事,我沈隽也可以做到。”   唯安被他握着的手颤了颤,眼神在那一刹那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况且,我和尹望秋不同。”他说了一句唯安不明白的话。   沈隽忽然站了起来,他松开唯安,转身离开了房间。   唯安看着沈隽的背影,心忽然有种下坠的感觉。   但很快,沈隽就去而复返了,他回来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个东西,唯安没看清楚。   她低着头,情绪明显很低落。   沈隽抬手摸着她的耳骨,手指往后一滑,摸着她的后颈,像之前几次那样轻轻的安抚着她,“如果,我告诉你,那天晚上的那个人是我呢?”   唯安的心狠狠的揪了起来,她震惊的抬眼看着沈隽,耳朵里一阵嗡嗡作响,脑海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可能!   心里有一道声音在叫嚣。   沈隽看着她骤然失去血色的脸,早猜到会这样,但现在已经没办法了,他问道:“我看你盯着我书桌上的那支钢笔看过很多次,是不是觉得有点眼熟?”   说着,他将刚刚去书房取来的钢笔拿了出来,放在唯安的掌心上。   钢笔外壳金属冰凉的触感十分清晰的传递到唯安的皮肤上。   她的手一抖。   她的确觉得这支钢笔很眼熟,可钢笔的款式大同小异,觉得眼熟也不算什么稀奇。   可突然被沈隽这么一问,她的额角突突直跳,想起了一些她早就忘了的事情。   她屏住呼吸迅速拉开笔帽,然后她在笔帽的内侧,清晰的看到——   To:唯安   她考上自己喜欢的大学的那一年,父亲专门给她定了一支高定的钢笔,钢笔的笔帽上还镶嵌了一圈细碎的粉钻,而内侧写了赠与唯安的字样。   钢笔太昂贵奢侈,大学的时候她不想被同学看出来,所以只有在家的时候才会用,后来出来工作,就把钢笔当做是一种激励自己的信仰,时常都带在身边。   而她丢失钢笔的那一次,正是六年前在酒店和陌生男人发生关系的那几天,但具体是哪一天,她并不清楚。   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的那个陌生的男人,真的是沈隽!   突然,安静的房间里传来一道响亮的把掌声。   唯安扇了沈隽一巴掌! 第325章 究竟是怎样的一夜   究竟是怎样的一夜   北安城春寒料峭的夜晚,一道黑色的人影从景泉大酒店的露台上一跃而下,在夜空中划出一道暗黑的弧线,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沈隽的左臂被人射中一针,起初他以为是麻醉剂之类的东西,可等他从窗台上跳下来之后,身体莫名的出现了一股燥热。   一股他压制不住的燥热!   来不及他多想,他敏锐的听见有杂乱的脚步声往这边而来,而且来的人还不止两个。   走廊两边是酒店的客房,两边各有七间,此时此刻,那些门都是紧闭着的,唯独中间左边的一间房间的门是虚掩着,开着一条缝隙。   不知道是主人忘记了关还是在等什么人。   总之,在那些脚步声就快要靠近之前,沈隽已经闪身进去了那个房间。   他迅速反手将门关上,上了锁之后,背靠着门,房间里的光线很暗,不远处有灯塔的光透进窗户,掠过男人清绝潋滟的俊脸。   迅速环顾四周,房间的最里面摆了一张大床,而大床那边似乎躺了一个人,隔了些距离看不出来是男人还是女人,空气里还飘着一阵浓烈的酒气以及一股淡淡的融入在其中的香甜。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时刻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直至门外的脚步声消失,他才抬起手腕,他的手腕上戴着一支形状像手表一样的通讯器。   修长的手指在表盘的边缘轻轻一摁,黑漆漆的表盘顿时亮起一束幽蓝的光芒。   男人清绝的面容仿佛被这幽蓝的光笼上了一层淡淡的寒意。   那束光只是亮了一瞬,又骤然暗了下去,表盘一片漆黑,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体内的那股不知名的燥热愈发的疯狂,尤其是小腹的位置,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燃烧,要将他烧得粉身碎骨。   到了这一刻,沈隽才明白那不是什么麻醉剂。   浴室里水流哗哗,沈隽掬起一捧冷水泼在脸上,可这点冷水却如杯水车薪,根本起不了任何的作用,反倒更加刺激了药性,他抬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双眼一片猩红。   可是他的人马估计一时半会儿还到不了,而他现在也不能贸然出去,他倒是可以全身而退,只是那批东西,他可不能随便拱手相让了。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花洒,准备将花洒拿下来暂时压制药性。   却忽然之间,浴室的门口传来一道女人的嘤咛声。   沈隽的眸色暗了暗,房间里的主人醒了。   一股危险的气息从男人的身上散发了出来。   可是等他转身那一刻,那个女人却忽然扑了过来,药性降低了沈隽的灵活度,他突然被女人一抱住,脚下踉跄了一步,直接被推到了墙上。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女人,头发凌乱,脸颊红的一塌糊涂,而身上的衣服也都扯得七零八落,不该露的地方露出了大半,那裸露在外的肌肤都呈现出不寻常的绯红。   大量的酒气扑鼻而来,沈隽的下颌崩了起来。   是个醉酒的女人,她低着头只能看见半张脸,但看着年纪并不大,大概才二十出头的样子。   沈隽稳住脚步后,想要将女人扯开。   她身上的那股香甜的气息令他体内的气息乱窜,他咬着牙将身上软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扯开。   可那女人一边喊着好热,一边又再次抱住他,她摇摇晃晃的手不小心拍到了花洒的开关,冰凉的水顿时从头顶淋了下来。   这点冰水对沈隽来说不算什么,可怀里的女人却哭喊了一声好冷,又往他怀里钻。   沈隽垂在身侧没有去碰女人的手倏然握成了拳头,手背的青筋绷起可怖的弧度,他毫不怜香惜玉的将女人甩开,可那女人就像八抓鱼一样,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   挣扎间,沈隽低头看到女人左胸口的一道疤时,眼神怔了怔。   忽然心中最深处的柔软的一个角落被撩拨了一下,整颗心都颤了一颤。   很久远的记忆从脑海深处跳了出来。   如果…   如果她顺利动了手术长大了,是不是也该这么大了?   沈隽出神的瞬间,那个女人已经将手伸进他的胸膛,她一会儿喊热一会儿喊冷,哼哼唧唧的往他怀里钻。   他的眼睛红得仿佛能滴出血,咬牙切齿的抓住女人乱来的手,“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不知为何笑了一下,双眸紧闭的靠着他,漂亮的像妖精的一张脸不满的皱了起来,“唔,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啊,我是唯安呐,我是唯安…”   唯安…   唯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名字,还有她胸口上的那道一看就是术后缝合的疤痕,令沈隽扯断了最后的防线。   在女人火热的唇凑向他的胸膛时,他身体内的那把火将他的理智全都烧毁了。   他的人马到了深夜才来。   当他手腕上那支类似于腕表的追踪器亮起一抹幽蓝色的光柱时,他才离开,昏暗的光线中,他摸到了女人掉落在床上的一支钢笔。   他将钢笔藏于身上,转身看了一眼昏睡过去的女人。   黑暗里有人从窗台上跳了进来,双脚落地的一瞬间,沈隽反应迅速的扯过滑落了一大半的被子盖在了女人的背上。   进来的男人穿着黑衣黑裤,耳朵上还带着无线耳麦,他站在房间的中间,不敢轻易靠近,恭敬的说:“我们的人已经到了,可以收网了。”   沈隽嘴角勾起一抹清冷的弧度,“走。”   只是在离开之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光线里趴在床上昏睡的女人,手摸了摸胸口衣服内袋里面的那支钢笔。   唯安,是吗? 第326章 沈家的气氛很诡异   沈家的气氛很诡异   自从二楼传来一道震天响的关门声后,沈家别墅里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气氛中。   餐厅里,沈一和莱瑞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们都知道昨晚沈隽是在唯安的房间里睡的,一大早什么动静都没有,两人还觉得他们夫妻的关系有所进展。   可突然来这么一下是什么意思?   答案立马就知晓了,因为很快他们就看到沈隽从楼上下来。   两人在看见他时,皆是愣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的低下头。   小乖咬了一口面包,咦了一声,指了指沈隽的左脸,含糊不清的问:“沈爸爸,你的脸脸肿么了?肿么红了呀?好像有手指印诶!”   沈隽皮肤白皙,唯安那一巴掌用尽了全力,红色的巴掌印尤其的明显。   沈隽坐在位置上,照常拿起报纸抖了一下,闻言抬眸看了小乖一眼,眼眸半眯了起来。   沈一脸色一变,连忙过去捂住小乖的嘴,小乖唔唔唔的挣扎着,双腿凌空的蹬了几下,沈一就直接抱着她匆匆离开了餐厅。   熊孩子,这还能是怎么回事?   一看就是被太太打的啊!   可沈一不敢说,莱瑞也不敢说,两个人连看沈隽一眼都不敢。   更不敢看他的左脸了。   沈一去而复返,回来拿桌上小乖还没吃完的早餐之后,一溜烟的跑了,留下莱瑞一个人,如临大敌。   沈隽忽然放下报纸,指了指自己的左脸,问道:“很明显吗?”   偌大的餐厅里,兰姐不在,沈一不在,小乖不在,只剩下沈隽和莱瑞。   沈隽突然这儿一问,把莱瑞给吓了一大跳,他不敢抬头看沈隽的脸,违心的说:“还好。”   “看仔细了吗?”   莱瑞的额头直冒汗,抬眸看了一眼,又迅速低下头,说:“有那么一点明显。”   说完后,莱瑞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沈隽没说话,又再次拿起报纸,一手拿着报纸,一手拿着咖啡,他忽然一皱眉,“今天的咖啡很苦。”   要是沈一在这,一定会忍不住腹诽:沈先生,不是咖啡苦,是您的心里苦。   但莱瑞不是沈一,若是在平时,他只会心里笑笑不说话,也不会腹诽。   但刚刚被点名之后,他实在看不透沈隽现在的心情,连忙转身去拿方糖,可将方糖拿回来之后,他猛然觉醒,沈隽喝咖啡从不放糖。   幸好兰姐突然出现,莱瑞才不尴不尬的将方糖放了回去。   “先生,太太还没醒吗,还是已经醒了,我要将早餐端上去?”兰姐请示道。   沈隽放下咖啡杯,手肘支在餐桌上,手背贴着左脸的脸颊,似笑非笑的朝着楼上的方向看了一眼,“嗯,端上去吧,这几天大概都不下来吃饭了。”   兰姐心里啊的发出一声疑惑,但看到沈隽脸上被手指半掩着的巴掌印时,似乎明白了什么,连忙低头说,“是。”   吃过早餐后,沈隽途经主卧的时候,脚步停了一下。   当时唯安扇了他一巴掌后,眼睛红红的转过头去看着门口的方向,手指往那一指:“我不想看到你,出去!”   唯安就像一只炸毛的小狮子,沈隽莫名的想到了她的弟弟傅瑾和,姐弟两其实还是有很多相像的地方。   但他知道现在再多说一句话就是火上浇油,但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冷静,思前想后,他还是决定先离开。   可他前脚刚出门,后脚唯安砰的一声将门摔上,还反锁了。   此时此刻,沈隽的手不自觉的抬了起来,压在门把上,可当他准备将门把往下压时,门却从里面打开了。   出现在门后的是兰姐,兰姐一开门就看到门口站着的高大英俊的沈隽,一时噎了一下,再看到他俊脸上的巴掌印,莫名觉得今天的先生性感了很多,老脸都红了。   她刚准备开口叫他,沈隽却无声的冲她摇了摇头。   兰姐会意,拿着盘子出来,顺手将房门关上。   “她才吃这么少吗?”沈隽看着餐盘上剩余的食物,不满的皱了一下眉头。   “太太说胃口不太好。”兰姐回答道。   沈隽朝房门看了一眼,准备开门进去,却被兰姐拦了一下,抬头看沈隽不悦的蹙着眉,她连忙解释道:“太太说她昨晚没怎么睡,想补眠,这会儿已经躺下了。”   昨晚她大概是没怎么睡,被他抱在怀里,她一定很不自在,怎么可能会睡得香呢。   也是怪他,不该这么心急。   他余光扫了一眼餐盘上才动了一半都没有的早餐,薄唇抿了一下,再次准备开门进去。   “先生,太太说了,她不想看到您,说…”兰姐支支吾吾。   “说。”沈隽放出一个字。   兰姐硬着头皮说:“太太说,您最好别出现在她面前,还有,您若是见到她了,也请绕道走。”   事实上,唯安的原话不是这样的,而是——   你叫他滚得远远的!   但兰姐实在不敢说出这样的话。   沈隽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倏地又将手抽了回来,他低头对兰姐说:“别说我出现过。”   兰姐点点头,目送沈隽进了书房。   …   沈一送完小乖去幼儿园回来,在别墅的花园碰到了莱瑞,莱瑞准备去锻炼身体,沈一将他拦了下来,指了指他的手,“换药了吗?”   莱瑞耸耸肩,痞笑道:“你没回来,谁给我换?”   沈一也不知怎么了,脸忽然一红,目光闪躲的说:“这里这么多人,还有医生在,我还能比医生专业不成?”   “那不一样。”莱瑞看了他一眼,说道。   沈一被他看得胸口一阵发热,哎了一声,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去你房间,我帮你换药行不行?”   莱瑞笑了笑。   房间里,将莱瑞右手的纱布拆下来后,沈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伤口,动作不自觉的放温柔了些,将沙发丢进垃圾桶里,拿起手边的棉签。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两人都以为是回房间的佣人,并没有在意。   突然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唯安站在门口,她的眼神迅速的扫了一眼莱瑞的手,眼睛刺痛了一下,整个人晃了晃。 第327章 你真是太可怕了   你真是太可怕了   莱瑞和沈一都没料到唯安会突然出现在副楼。   两人愣了一瞬,还是莱瑞先反应过来,迅速将自己的右手不动声色的藏于身后,然后沈一将脚边的垃圾桶踢开,却不料他的手一弯,手肘撞到了桌上的药水。   药水洒了出来,滴滴答答的红色的液体滴落到地上。   像血一样刺目。   莱瑞站了起来,一脚踩在那些药水上,他看似不经意的一踩,鞋底正好将那些药水给掩盖了过去。   “你们不用藏了。”   唯安快步走进来。   莱瑞一脸什么都不知道,惊讶的问道:“太太你怎么来了?”   唯安站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在两个一米九多的大高个面前,纤瘦的唯安显得很娇小。   但她抬眸看向两人时,莫名的有一种让人不得不诚服的威压,她指了指他的手,说:“上次听说你的手受伤了,我也没问问你到底怎么伤的,正好经过这里,就来看看。”   “哦,”莱瑞惭愧的笑了一声,“只是一点小伤而已,用中国的话说就是不足挂齿,谢谢太太的关心。”   “我可以看看伤得有多重吗?”   莱瑞又将自己的手往后藏了藏,说:“患者也有自己的隐私,不太方便给太太看。”   唯安的眼神倏然冷了下来,“是不方便给我看,还是不敢给我看?”   “太太,您这话我听不懂。”莱瑞的脸色微微有点变化,但唯安也许是在炸他也说不准。   他们夫妻两人关系有点僵,他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又给他们添新矛盾。   唯安见莱瑞不肯说,她又看着沈一,“沈一,你说吧,他的手到底怎么伤的?”   沈一一愣,摇摇头,说:“就是一点小伤而已,真的没您想的那么严重。”   “好。”唯安点点头,转身就要走,“你们不说,我亲自去问沈隽!”   沈一和莱瑞两人迅速冲了上去,将唯安拦了下来,“太太!”   昨晚唯安打算今天天气好的话去墓园看父亲和弟弟,只是早上被沈隽那件事搅得心情不好,决定等下次再去。   的确是没有睡好想补眠,又觉得口渴难耐,没想到麻烦兰姐,就自己下楼去倒水,没想到经过厨房门口的时候,听到厨房的两名帮厨在窃窃私语,说的是莱瑞右手的伤。   她们说的很含糊,大概不敢明目张胆的讨论,唯安只听见她们在说莱瑞的手是沈先生的惩罚,是因为莱瑞伤了太太。   唯安站在厨房门口,整个人如遭电击。   莱瑞和沈一站在她面前,两个人都保持沉默,但就是不让唯安去质问沈隽。   但从唯安的表现里,他们也猜出来了,她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她现在不冷静,万一和沈先生吵了起来,他们的责任就大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唯安知道他们不敢违抗沈隽的命令,态度缓和了下来,她对莱瑞说:“你的手给我看看。”   “太太还是不要看…”莱瑞话才刚说完。   唯安就一把拉着他的小臂扯了过来。   莱瑞的右手小指断了一截!   上面缠着纱布,那块纱布被血染得通红。   唯安忽然眼眶一红,莱瑞急忙将手抽了回来,有些手足无措的说:“没您想的那么严重,而且按照规矩,本来这只手都不能留的,是沈先生开恩。”   沈一也开口道:“是的,太太,沈先生已经算破了规矩,你也知道他身份特殊,如果这个先例开了,以后会有很多人不服他,沈先生这么做也很冒险。”   唯安面无表情的打断他们的话:“好了,你们不用多说了,沈一,你给莱瑞好好上药,我走了。”   …   沈隽正在书房里开一个跨国的视频会议。   沈隽一边听,一边出神在想现在唯安是醒着的还是睡着的,是生气还是已经气消了。   他把玩着手中的钢笔,这么多年他一直带在身边。   书房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会议被打断,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沈隽不悦的皱了一下眉头,对视频那段用英文说了一句稍等。   然后他就看到唯安从门外走了进来,他的眉眼顿时舒展开,然后不管电脑另一端的人,直接将会议挂断,然后绕过办公桌走到唯安的面前。   却是他的手刚要触碰到唯安的肩膀时,被她躲开了,她后退了两步,抬眼,眼神冰冷陌生的看着沈隽,“你别碰我!”   沈隽见她这样,以为她还在气头上。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她还在生气,沈隽就不打算让她自己冷静了,他长腿一迈,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却是唯安突然情绪激动的将他推开——   “沈隽,你让我觉得好可怕。”   沈隽眉心一蹙,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且她脸上的表情不是愤怒的,而是一种很复杂的,杂糅着各种极端的情绪。   一看到跟在唯安身后冲进来的莱瑞和沈一,沈隽的目光移到莱瑞还没缠上纱布的手时,顿时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你们出去,把门关上。”沈隽下命令道,目光却是攫住唯安的脸,没有移开半分。   沈一和莱瑞迟疑了一下,但沈隽一抬手,他们立即点了点头,退出去,将门关上了。   “安安。”沈隽走近。   唯安猛地后退一步。   他每走一步,唯安就往后退一步,退到后面退无可退,她被沈隽压在门板上,整颗心抽了一下。   她眼里的恐惧和惊慌刺痛了沈隽的眼睛,他呼吸一滞,低头与她的眼睛对视,“你就这么怕我?”   她撇开头,声音颤抖着,声线却是冷冷的说:“这伤是我自找的,你如果要罚,也应该罚我,莱瑞何错之有?”   “而且,你可以体罚,可以用其他方式去惩罚他,而你却砍了他一截手指!沈隽,你怎么这么残忍血腥,你真是太可怕了!”   沈隽一把攫住了她的下巴,他听不得唯安这么说他,眼底划过一丝痛色,攫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正视自己的眼睛,“在你心里我残忍血腥?那谁温润如玉?”   “尹望秋吗?” 第328章 在我的阴影下好好活着   在我的阴影下好好活着   书房的门后,唯安被沈隽紧紧的压在门上,他低头看着她排斥的躲开他的视线,一把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看着自己。   “安安,莱瑞的事你别管,这是沈家的规矩,他动了我的女人,这点惩罚算什么。”   他竟这么随意的说出这样的话,这点惩罚算什么?   这样的规矩,太恐怖了!   唯安只知道沈隽在做着一些危险的事情,虽然他近来似乎不太亲自动手了,可在伦敦的时候,她时常见到一些戾气很重的人出入庄园。   那些刀尖上舔血的事情,在她的世界里,根本不是她可以触碰的。   她听着沈隽的话,顿觉背脊一凉,眼睛都红了,她言辞犀利的说:“做沈先生的女人需要承受的这些,我傅唯安实在是承受不起。”   她的话说完后,沈隽的眼神倏然一暗。   骤然之间,整间书房的气压都冷凝了。   他撑在木门上的那只手紧紧的握了起来,凸起的青筋下面缓缓流动的血液仿佛都凝上了一层冰霜,他看着唯安的眼睛,一抹复杂的神色从他的眼底一闪而过。   什么叫她傅唯安承受不起?   她是想变相的表达什么吗?   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是的,她其实一直都在挣扎,她从一开始就想要离开他的身边!   他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侧脸,拇指在她的唇角上摩挲着,力道忽轻忽重,唯安一扭头,就被他强硬的抓了回来。   手指按在她的唇角上,声线极其的低沉:“我说过类似的话不要再让我听见了,安安,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的底线,刚刚那句话,收回去。”   唯安抬眸看着他,心脏毫无征兆的出现了一丝丝微末的疼痛,可是这样的沈隽令她恐惧而排斥。   她的呼吸颤了颤,眼神坚定的说:“这是我发自内心的话,以前是我有求于你,才委身于你,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你的沈太太!”   “砰!”的一声,沈隽的拳头砸在门上!   那厚重的实木木门竟生生的凹了下去,木纹断裂,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巨大的震颤传递到唯安的身上,她被沈隽压在门上,整个背部都僵麻了,耳朵里嗡嗡作响。   门外,沈一和莱瑞离开房间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外面。   两人听见巨大的响动后,皆是背脊一凉,他们对视一眼,可谁也没上前。   沈隽对傅唯安有多温柔,他们不是不知道,也从心底的感受到他是有多爱太太的,他从来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出自己暴力的一面。   可见他现在有多愤怒,他们如果这个时候闯进去,无疑是火上浇油。   “怎么办?”沈一神情凝重的看着莱瑞。   莱瑞摇头,“他不至于真的伤了太太。”   “都怪我,进门之后居然没把门给反锁了,谁知道哪个不要命的让太太知道了。”沈一怒道,要让他知道是谁把莱瑞的事情说出去的话,非扒了对方一层皮不可。   “他们俩的矛盾又不是一天两天。”莱瑞叹气道。   “可万一他们闹掰了怎么办?”   莱瑞睇了他一眼,“不可能的,沈先生不会让太太如愿。”   房间内,唯安瞪大了眼睛。   “委身于我?你就这么委屈?”沈隽几乎咬牙切齿。   唯安的心脏跳得很快,她的呼吸短促而又尖锐,“我的朋友是你的人,孟阿姨也是你的人,从我逃离庄园开始,你从头到尾都将我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沈隽,你对我的所作所为,真让我不寒而栗。”   孟阿姨是沈隽的人,唯安那天听完小昔的话后,回来仔细推敲出来的结果。   难怪孟阿姨在见到沈隽的时候,表情那么怪异,将阳台上小乖的衣服收下来后,她不是站在那发呆,而是目送沈隽的车子离开。   而这一些在当时,都被唯安忽略了,甚至这些都算不上什么有用的信息,只是在有了猜测之后,这些看似不明显的信息,却都有迹可循了。   沈隽目光一凝,他看着唯安眼里的排斥和厌恶,却是低低的笑了一下,那笑意不达眼底,深琥珀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你知道了。”   “你根本就没想过要瞒着我是不是,否则以你的能力这事定然能做的滴水不漏。   你就是想让我在哪一天忽然发现,无论我逃到哪里,始终都逃不出你的掌控,对不对?”唯安说到后面,喉中一哽。   她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无力,在说完那句话后,整个人仿佛虚脱了一样,靠在门上。   沈隽忽然低头,吻在了她的唇角上,唯安剧烈的挣扎,他狠狠地一咬,松开她的唇,双手却还是紧紧的将她的双手压在门板上。   他低头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气息平稳又冰凉,“你分析的没错,既然你不爱我,那我只能让你怕我了,既然你不想要给你的阳光,那就在我的阴影下好好活着。   反正不论是哪一种,你总离不开我的,安安,我会让你离不开我。”   他护她,在她看来不过是一场监视,他爱她,在她看来却是不寒而栗的恐惧。   沈隽第一次觉得自己败得如此的不堪。   他托着她侧脸的手紧了紧,手指一绕,围着她的后颈,将她的后颈往上一托,受不住这猛烈的力道,唯安闷哼一声被这力道带得踮起了脚尖。   沈隽的目光落在她脖颈上,眼神暗了暗,却没有松手,“你最好都不要再有离开我的想法,否则,我真的会生气。”   唯安被他刚才说的那两句话震背脊发凉,她知道沈隽偏执,可她从没见识过他内心阴暗的一面。   他要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不——   她抬起手抓在他的小臂上,小臂上的肌肤粗糙,是他烫伤的那一块,可此时此刻唯安却全然忘了,她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可怕嗜血的沈隽。   “你留不住我的!”   “呵。”沈隽冷冷一笑,在摔门出去之前,留了一句话给她——   “安安,想离开我,除非你杀了我。” 第329章 沈先生还记得我吗?   沈先生还记得我吗?   已经过去一周了,唯安都没有离开过房间,一日三餐,兰姐都会把饭菜端上楼去。   看见她每日吃的越来越少,兰姐是真的担心。   她拿了一杯牛奶将唯安的手牵了起来,再将温暖的牛奶杯塞进她的手里,劝道:“太太,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您别再跟先生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对自己和孩子不好。”   为了孩子…   为了孩子…   唯安的脑海里突然被这四个字填满了。   这四个字像是什么定律,在将来有人劝她的时候,这四个字一定会被反复利用。   这枷锁就牢牢的套在她的身上了。   唯安的眼神一颤,忽然觉得不寒而栗起来。   她低着头,看杯子里的牛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嘴角轻轻的抿了一下,她点点头,没有看兰姐,眼神晦暗的移开,看着窗外的树梢。   她并不是想要虐待自己的身体,而是这几天实在是没什么胃口,恶心反胃。   她抬手,喝了一口牛奶,嘴巴很淡,尝不出什么味道出来。   “这才好嘛!”兰姐高兴得就差拍手了。   接着,唯安又吃了一些东西,兰姐问她还想要吃什么,她可以马上去做。   唯安吃完东西,拿着餐巾擦了擦嘴,说:“我想下楼走走。”   兰姐连忙应道:“好好好,我陪你去花园走走。”   小乖去幼儿园了,整栋宅子显得很安静,秋风萧瑟,兰姐拿了一条披肩给唯安披上,避免她着凉。   “太冷清了。”唯安感叹道,手按在胸前的披肩上。   兰姐点了点头,说:“以前这里养了三条德国黑背,看宅子的,后来您进来的那天,那三条狗就被送走了,先生说您怀孕了,家里还是不要养动物的好。”   那三条德国黑背是沈隽亲选的,让人从海外送回北安城的沈家。   说完,兰姐看了看唯安的表情,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出一点变化,夫妻俩吵架,他们外人是帮不了什么的,但如果能从侧面为先生说说好话,兰姐是义不容辞的。   更何况,这些还只是九牛一毛。   可是唯安表情平静,没有因为她的话而产生一丝丝的波动。   兰姐心里叹了一声气。   但她还是不死心,继续说着:“您和先生的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出挑,生出来的孩子一定非常漂亮,太太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要我说啊,男孩女孩都好,先生一定都会当宝贝一样的疼,但肯定最疼的还是太太您了。”   那样的人疼起人来,真的会叫人心都化了。   兰姐这么想的。   但是唯安摇头,似乎叹了一声气的说:“我没想过。”   唯安甚至不希望她的孩子出生在沈家。   如果按照沈隽说的那样,沈家的家规如此血腥残酷,那么她怎么可能会忍心让她的孩子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呢。   可是她却忘了,沈隽也是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的,他从小面临的黑暗和血腥,是她连想都想象不到的。   就连他儿时的那次失明,他对唯安说那是摔倒之后的后遗症,可她又哪知,那不过是他死里逃生后随口说的,怕真相吓坏了她。   唯安察觉到后面有一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猛地一回头。   那方向是别墅的主楼,而她回头时,背后并没有人在看她。   整栋别墅在秋色下显得肃穆而安静,唯独那二楼书房的窗前,白色的纱帘被风拂动着,在所有的寂静中,多了一抹生动。   “太太,怎么了?”兰姐顺着她看的方向看了一眼,问道。   唯安摇摇头。   别墅外面忽然传来一道门铃声。   …   “先生,太太终于肯下楼走动了。”   沈隽放下纱帘后,沈一在他身后开口道。   要知道,自从他们吵架以后,太太已经一周都没有下楼了,主卧的房间安静的像没人住在里面似的,只有每天小乖放学回来,那里面才会偶尔传来一些声音。   但更多的是小乖的声音。   沈一也清楚,太太是傅家的大小姐,傅家行事一向正派,像他们沈家这样残酷血腥的生存法则,她一定是一时难以接受。   也许太太是明白他们的残酷法则,但她一时之间不能理解,沈一觉得也是情理之中。   那天隔着门,他们吵架的内容沈一和莱瑞其实都听到了一点。   太太那句不寒而栗,连沈一和莱瑞都觉得寒心,大概真的是伤了沈先生的心了吧。   沈一每天看到沈隽冷冰冰的一张脸,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沈隽不高兴了,他们所有人都不敢高兴。   刚刚沈隽撩开纱帘,也是无意间看到了下楼走动的唯安,只不过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在窗前多站了一会儿,但他脸上的神情始终未变,眼神依旧冷冰冰的。   沈隽坐了下来,他拿起桌上的文件,却又忽然将文件摔回到桌上,沈一的心肝一颤,猛地低下头。   幸好莱瑞敲门进来,沈一这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沈先生,门外有一人求见。”   莱瑞走上前,将一枚形状大小如胸针的东西递给了沈隽。   那的确是一枚胸针,而胸针的图案是一只黑鹰。   沈一一眼看到那东西愣了一下。   因为那是沈家的家徽,只有沈隽才拥有,那么重要的东西,轻易不给外人。   到底是什么人,会被沈隽赠与这枚家徽的?   过了会儿,莱瑞从门外领了一个女人进来。   女人大概二十几岁三十不到,中等身高,身材苗条纤瘦,穿着一条米白色的七分袖连衣裙,连衣裙大概是她常穿的衣服,看上去有点旧了,但洗的很干净,看上去也很清爽。   肤白,五官中上等,模样长得有几分姿色。   沈一打量了几眼皱了皱眉,他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个女人。   那女人进门之后,唯唯诺诺的站在门口,胆子看上去很小,头低低的,然后给自己打气似的深吸了一口气,抬头,说:“沈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安安。”   莱瑞只是负责将人带进来,并没有过问对方的底细,能被沈先生赠与家徽的,他们都会奉为上宾,并不会做出什么唐突的事情。   等女人一开口,莱瑞和沈一愣了一下,两人对视了一眼。 第330章 沈隽的侵略性很强   沈隽的侵略性很强   唯安在花园的时候,看见莱瑞领了一个女人进来。   那女人看上去和她的年龄差不多大小。   兰姐嘀咕了一声:“那是谁啊?莱瑞怎么对她那么客气?”   但她也只是嘀咕一声,并没有真的想要去探听的意思,主人家的事,她不敢探听太多。   不过能被莱瑞客客气气对待的,应该是很重要的客人吧。   唯安拉着披肩在藤椅上坐了下来,她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单手撑着侧脸,神情倦怠,但两眼却透着未名的光。   她低头的一瞬间,眼眸掩上了一层晦暗。   坐了没一会儿,说她有点困了,起身上了楼。   当她走到主卧的门前,听见不远处的书房的门打开的声音,有人从里面出来。   沈隽走在最前面,他穿着黑色的衬衫,袖口微收着,逆着光走来,宽肩窄腰身形挺拔修长,眉眼间拢着一股淡淡的冷意,随意扫了一眼过来,都是没有温度的。   沈一和莱瑞走到后面,而刚刚莱瑞领进来的那个女人跟在他们俩和沈隽之间,亦步亦趋的跟着,靠沈隽比较近。   唯安只是听见声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收回了视线。   “安安。”沈隽忽然开口道。   那一声没什么情绪,连兰姐都听出来了。   以往沈隽唤安安的时候,声线温柔,仿佛带有特有的撩人特性,听得人耳蜗一颤。   而现在,却连一丝温度都没有,兰姐不禁想,以往每次闹矛盾,先生哪次不是哄着太太的,这次居然生这么大的气,看来是真的闹大了。   唯安按在门把上的手一顿,嘴角抿了一下,僵在原地忘记扭动门把,胸口闷闷的感觉她也说不上来。   却是下一秒,沈隽走了过来,不明所以的说了一句:“这是兰姐。”   唯安一皱眉。   接着就听他清凌凌的吩咐兰姐:“安安留在沈家做事,你看看有什么合适她的工作交给她。”   说着,他往旁边移了一步,长腿迈开,站的位置和唯安就只有一拳之隔。   沈隽的侵略性很强,不管是他在看人的时候,还是现在,就连温度都要从衬衫里透出来,一拳之隔,也能隐隐感受到。   唯安抓着披肩的手指紧了紧,葱白的指节抓着灰蓝色的披肩,手指愈发显得白皙漂亮。   沈隽站出来后,让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女人就凸显了出来,像是主角一样,站在人群之中。   那女人有些受宠若惊的看了大家一眼,然后又迅速的低下头。   兰姐这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个被莱瑞领进来的女人名字叫安安。   她愣了一下,这不是和太太的名字相像了吗?   可真是太巧了!   她下意识朝唯安看了一眼,但因为沈隽站在唯安身边,那一眼兰姐还没看到唯安就先对上沈隽的目光了。   沈隽的眼神清清冷冷的,没什么情绪,但无形中就给人喘不上气的感觉。   她忙不迭地收回视线,颔首,说:“好的,先生。”   房门打开,唯安走了进去,她关上门的动静不大,和平常没有两样,看不出心情的好坏。   沈隽余光扫了一眼,眼神暗了暗,清俊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转身回了书房。   兰姐站在原地看了那个新来的女人一眼,“你叫安安?”   那女人点头,语气听上去唯唯诺诺的,“嗯,我姓祝,名叫安安。”   兰姐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兰姐将祝安安带到了楼下厨房,沈家的厨房很大,里面的设施一应俱全。   兰姐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这里原本有两个帮厨的,小铭下个月要回老家结婚了,阿月也打算辞职了,以后也不会再回来了,正好缺人手,你会做饭吗?”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人的事情都凑到一起了,也就两三天前的事,他们干完这个月就要离开了。   然而兰姐却不知这中间的隐情,原是那天两个厨房的帮佣在嚼舌根,才让唯安听到莱瑞的手受伤的缘由。   要是按照沈隽以往的脾气,那两人根本就不可能安然无恙的离开。   祝安安听完兰姐的话之后,连忙点头,说:“会的,洗衣做饭打扫卫生我什么都会做,我之前就是一直在别家当保姆的。”   兰姐满意的点点头,“不过中午你先做些洗菜的活,你还不清楚先生和太太的口味,等以后熟悉了再帮忙打下手吧。”   “刚刚那位,是太太吗?”祝安安指了指楼上的方向,问道。   虽然只是短短的看了一眼,但那位的气度可真不像是一般的女人。   长得十分漂亮,她见过的明星都不如那位漂亮,气质也是没得说。   “嗯,太太现在怀有身孕,一切吃食都要格外注意,你生过孩子吗?”兰姐忽然问道。   祝安安摇摇头,不知道兰姐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脸颊一红,低着头,说:“我还未婚。”   兰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那没关系,你如果对孕妇饮食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也可以问医生,沈家有专门给太太安排的医生在这里,就在后院。   太太身体不太好,一切都不能马虎。”   祝安安点点头,有些羡慕的说:“沈先生对太太可真好。”   兰姐正在检查锅碗瓢盆是否清洗干净了,闻言笑了笑,说:“嗯,先生对太太是真的没话说的。”   只不过这两人还得再磨合磨合,这次的矛盾看样子闹得很凶,也不知道两人什么时候会合好,兰姐心里真替他们着急。   不过这话,她还不会对刚来的祝安安说。   兰姐想起了什么,嗤嗤的笑了出来,“刚刚先生叫你安安到时候,我并不知道你的名字,还以为先生在叫太太。”   祝安安愣了一下,“太太也叫安安?”   兰姐摇头,“并不是,太太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安字,先生一直都叫她安安。”   兰姐继续低头去检查锅碗瓢盆,也没看到祝安安的脸色出现了一丝丝的异样。   她喃喃道:“这么说来,他找到她了啊…”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兰姐忽然回头问她。   祝安安一怔,连忙微笑着摇着手说:“没什么,我是想问几点可以开始准备午餐?” 第331章 一颗药从纸袋里滚出来   一颗药从纸袋里滚出来   唯安在回到房间后,等到门外的声音都消失了,她才缓缓的走到衣帽间。   衣帽间里的衣服有一半是她的,一半是沈隽的,自从那天他们吵了一架之后,沈隽就再没进来拿过衣服,兰姐也没来拿过,沈隽身上穿的都是每天送来的新衣。   她从柜子里取出自己的背包,一个棕色的,包链上挂着一个小猪佩奇挂件的包。   她抓着包的手指倏然一紧,抬眼看着穿衣镜里的自己。   视线下移,她盯着自己的小腹,三个月不到,肚子完全还看不出来,再加上她身材纤瘦,穿着宽松的连衣裙就更加看不出来什么了。   但她还记得兰姐劝她的那句话——   为了孩子。   想到莱瑞断了一截的手指,唯安的胃里就一阵翻江倒海,她扔掉包,冲进了浴室里,趴在洗手台上不断的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只是干呕过后挤出来的眼泪不断的往下掉。   她抬手擦了一下,打开水龙头,捧了一把水洗了脸,她重新看向镜子,手指颤抖地覆在自己的小腹上——   她毅然决然的转身回到了衣帽间,将那个包拽到身前。   包里面有一个夹层,并不是包生产出来就有的夹层,而是唯安特地做出来的。   她小心翼翼的撕开夹层,夹层内侧有一层胶,与包的内袋严丝合缝的贴合着,如果不知道这里有个夹层,根本就不会发现。   撕开夹层后,她的手指探了进去,摸到了一个小小的被捏的褶皱的纸袋。   她将纸袋掏出来之后,迅速捏在手心里,然后将包放回到原位。   那是将近两个星期以前,她拜托谢林给她准备的药流的药,而谢林托小昔在初阳幼儿园附近带给她。   回来之后,她的确有过心软,对沈隽的感情也很模糊,可是现在,她不想再拖延下去了,她想离开这个地方,彻底离开沈隽,离他远远的。   而且,唯安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好像有一道声音在她的脑海里说:离开沈隽!   唯安坐在床上,她摊开手心,手心出了一层汗,将纸袋的边缘濡湿了。   她的脸色愈发的白,额头冒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珠。   她抖了抖纸袋想要从里面倒一颗药出来,可不知道是她抖的太厉害了拿不稳还是因为在犹豫着什么,只听见药片在纸袋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但就是没有滚落到手心上。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太太,我可以进来吗?”   唯安的背心瞬间被汗水濡湿乐儿,她的手指一颤,一颗药从纸袋里滚了出来,她又迅速将药塞回到纸袋里,然后连带着纸袋塞进床头与墙壁的夹缝中。   祝安安开门进来时,唯安靠在床头上,脸色挺不好的,和之前在门外遇到的时候看上去还要憔悴了一些。   不过听兰姐说这位太太的身体不太好,怀孕的女人很辛苦的,脸色不好什么的也是正常的,她也就没多想。   “太太,是兰姐让我上来问问您中午有什么想吃的吗?”祝安安站在门边。   唯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是新来的那个女人,之前在门口的时候,她听见沈隽叫她——安安。   唯安的右手被她压在身后,她不知道这个叫安安的女人在没听见她说可以进来之前就已经推门进来了,她还来不及将手收回来,在她开门的瞬间,将身子靠在了床头上。   她有些不悦的情绪划过心头,连说话声也冷淡了,“没有,你们看着弄吧。”   祝安安说了一声好,就在她准备关门出去的时候,忽然唯安开口问她:“你叫安安?”   祝安安点了点头,想起兰姐说的太太的名字后一个字是安,她连忙说道:“我姓祝,太太可以叫我小安或者小祝。”   等祝安安离开之后,唯安堵在胸口的那一口气骤然松了下去。   她将被自己压麻了的右手抽了出来,低头看着印着红印的手心。   被祝安安这么一打扰,也将唯安打清醒了。   如果她真的把孩子弄掉了,自己就真的能够彻底的离开,全身而退吗?   小乖呢,还有傅家呢?   她不知道沈隽到底会用其他什么法子来留下她,但沈隽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她离开。   他那天说——   安安,你想离开,除非把我杀了。   至今唯安回忆起这句话时,心脏都是颤抖的。   …   书房内,沈隽站在窗边抽烟,那烟灰缸已经被沈一清过了一次,已经又丢了三个烟头了。   烟雾被风吹散开,沈隽望着花园的藤椅的方向,藤椅旁边的石桌上面还放着一个茶杯,这么远的距离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但大概是红枣茶。   之前她坐在那里,佣人还没将东西收拾干净。   其实之前走出书房,看见她上楼的那一瞬间,是想叫住她的,可她表情冷淡的好像根本就没看到他,全然将他视若无物。   那想要叫住她的心情也就顿然消失了。   他想起那个女人对他不寒而栗,夹着烟的手指一蜷,清绝的面容上仿佛凝上一层冰霜。   “祝安安的房间,沈一给她安排一下。”沈隽忽然开口道,他弹了弹烟灰,转身将那一截燃了一大半的烟头掐灭了。   沈一颔首,“是。”   沈一和莱瑞都不知道这个祝安安的来头,两个人也都不敢问。   “那是安排客房还是?”沈一拿不定主意。   祝安安可是拿了沈家的家徽来找沈隽的,这么看来是上宾,可沈隽又给她安排了佣人的工作,这就有点矛盾了。   尤其现在沈隽的心情阴晴不定,万一安排错了,怪罪下来,沈一可担当不起。   “和兰姐她们一样,还需要我细说吗?”沈隽冷冷的睇了他一眼。   沈一连忙点头。   他现在好希望莱瑞就在身边,他一个人面对沈隽,好慌。   心里念叨着莱瑞,果然,一会儿后,莱瑞就敲门进来了,神情也和刚才拿不定主意的沈一差不多,但莱瑞比沈一深沉多了,要不是沈一了解他,断然也是看不出他拿不定主意。   莱瑞走到办公桌前,说:“太太好像接了个电话准备要出去,门口的保镖拦不住。” 第332章 多亏了那个姓沈的   多亏了那个姓沈的   沈隽拿着钢笔的手一顿,他的目光从文件上的文字掠过,声线有些发紧的问:“有没有说去哪?”   “好像说要去疗养院,大概是去看傅夫人的。”莱瑞顿了一下,接着说:“我猜八成是傅瑾和给她打的电话。”   莱瑞这话说的,沈一都忍不住要笑了。   称太太的母亲为傅夫人,对太太的弟弟却是直呼名讳。   经过上次傅家的那一行之后,他们打心眼的看傅瑾和不顺眼。   沈一忍不住就想要对莱瑞竖大拇指,这莱瑞还挺腹黑的。   唯安在门口被保镖拦了下来,他们没有接到指令是不会轻易放她出去的。   就在唯安准备亲自去找沈隽时,就看到沈一开着车出来了,莱瑞坐在副驾驶座,车子停在门口,莱瑞下车,拉开后座的车门。   “太太,上车吧。”莱瑞说道。   唯安看到他们的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她回头朝主楼二楼的方向看了一眼。   书房的窗帘迎风摆动,那里却没人。   唯安上了车之后,一句话也没说,倒是沈一不吐不快的先开了口:“太太,真不是沈先生派我们监视你的,要监视你的话这么多保镖派谁不行,用得着大材小用吗?   我们只是去保护您的安全的,您别再说些什么寒先生心的话了。”   “开你的车。”莱瑞推了他一把。   沈一转头瞪了他一眼,莱瑞愣了一下,抿嘴不说话,沈一也不说话,专心开他的车。   唯安也不知道想些什么,靠在椅背上,看道路两旁的树不断的往后退,掠过的残影在她清澈的双眸中划过。   …   傅瑾和在疗养院的大门口站着,这会儿虽然已经到秋天了,可正午时分的阳光还是很大,司机几次问他要不要上车等或是进去到阴凉的地方等。   他却生气了,愠怒的扫了司机一眼,“我等谁?”   司机立马闭嘴,心里翻了个白眼。   等你姐姐啊,等谁!   那辆超高调的XXX军用越野驶进了视野中,傅瑾和刚刚还是愠怒的表情渐渐划开,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的攥了起来,他表情淡淡的扫了那辆车一眼。   傅唯安从车上下来,因为走得急差点没看到台阶,踉跄了一步,还是莱瑞眼疾手快,搀扶了她一把。   “太太,小心。”   唯安站稳后,傅瑾和面无表情的将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垂在身侧也不自在,干脆插进裤兜里。   他清了清嗓子,冷哼一声:“怎么这么久才到,不想见妈你就早说!”   司机在旁边面无表情,心里却再次翻了个白眼。   也不知道是谁在太阳底下站了一个小时的。   沈一咬了咬后槽牙,“从沈家到这里,我给你一个小时不闯红灯试试?”   傅瑾和冷哼一声。   “妈怎么了?你在电话里也没说清。”唯安沉着嗓音问他,她着急想知道,多了几分很多年前对傅瑾和才会用的语气。   傅瑾和一皱眉,想怼她两句,可视线不经意掠过她的身子,又给硬生生的憋了回去。   耳边还回响着那天姓沈的在离开之前抛下的一个炸弹——   小子,你就快要当舅舅了。   清俊的下颌线绷了一下,没什么好气的说:“进去吧,边走边说。”   唯安点点头,走了上去,和傅瑾和并排前行,走在他的右手边。   沈一和莱瑞以及傅瑾和的司机都跟在他们两个人身后。   三双眼睛就看着傅瑾和的右手伸到傅唯安的后面,小心翼翼的抬着手,那样子分明是怕她摔了。   “你说妈到底怎么了?”唯安转头看了他一眼。   傅瑾和不动声色的将手收到身后,面不改色,神色清冷的看了她一眼,“妈清醒了,医生说她现在的精神状况很好,而且是妈说想见见你。”   唯安又惊又喜,她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眼眶红红的,喉中一哽,“真的吗?”   傅瑾和见她这样,心脏抽了一下,低沉的应道:“嗯,这事还要多亏了那个姓沈的。”   …   餐厅很安静,阳光从窗户外面透进来,暖暖的洒了一束在餐桌边的花瓶上,乳白色的花瓶泛着光,将色调有些深沉的餐厅照的比往常柔和了些。   沈隽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黑色的衬衣将他的面容衬得愈发清绝出尘,袖口挽到小臂,肌肉的线条若隐若现,充满力量感。   祝安安端着汤进来的时候,正好看见那背着光而坐的男人拿起了筷子。   “沈先生,您要不要先喝汤?”祝安安将汤放下后,手背在围裙上擦了擦。   沈隽抬眸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是今天来的,不懂规矩,饭桌上他不喜欢被打扰。   但沈隽想起自己九岁那一年,他失明的那段时间,那小丫头喂他吃饭之前,总会先喂他喝几口汤,还说:“饭前喝口汤,苗条又健康。”   他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言论,问了才知道是医院的护士们传输给她的。   他很少见过她的家人,她每天在医院都是护士在陪着的。   后来每次在吃饭之前,他都会先喝上几口汤,每每想到那小丫头说话时的语气,心中就是一暖,只是没见过她的容颜,并不知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小脸是怎样的表情。   刚刚在想她到疗养院了没有,出神了,居然先拿了筷子。   他拿起汤碗,祝安安连忙过去准备帮他盛汤,可当她的手就快要触碰到他的碗时,他却冷淡的打断她:“我自己来。”   祝安安离他近,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檀香,她闻着是很久远的回忆了,竟有些无法自拔,站在原地停留了几秒,才后退了几步,说:“对不起沈先生,我不太懂规矩。”   沈隽没说话,他平常就是个话不多的人。   用沈一的话说就是人狠话不多。   过了会儿,她还站在那,他才淡淡的开口说:“下去吧。”   祝安安说了声是,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个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吃饭的男人。   心里想着,那位沈太太还真是的,居然丢下先生让他一个人吃饭,那背影,多落寞啊。 第333章 你是不是喜欢上沈隽了   你是不是喜欢上沈隽了   从疗养院离开后,已经三点半了,唯安就坐在车后排上闭目养神,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刚刚陪母亲睡了一会儿,这会儿还是犯困。   她转了个身子换了个姿势,莱瑞从内视镜里看她睡的不太舒服,压低了声音对沈一说:“稍微开快点,反正你的车技很稳。”   沈一也听见了唯安打哈欠的声音,点了点头,加大了油门。   车子缓缓提速,唯安也没注意到,她只是昏沉沉的掀了一下眼皮,结果看到跟车子反方向的车道上有一辆熟悉的车辆。   其实不是车子眼熟,而是那降下来的车窗里面,有一张很眼熟的脸。   是陆明泽。   这条路是直达疗养院的,除此之外还可以通往星海别墅区。   那块别墅区是早年建的了,有很多烂尾的工程,那里的住户不多,别墅与别墅之间的间距很大,如今听说已经挺荒凉了。   今天是苏乐的生日,如果唯安没猜错的话陆明泽应该是去星海别墅区,很久以前那里是苏乐和陆明泽同居的爱巢。   绿灯亮了,陆明泽的车子开走了,等彻底看不见车子了,唯安收回视线,沉沉的闭上了眼睛。   唯安回到沈家,迎面碰到了兰姐。   “太太辛苦了,要不要喝水?”   “我自己去倒就行。”唯安说道,她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对兰姐说:“可以帮我做一个蛋糕吗?小乖喜欢吃的口味就行,不需要太大。”   兰姐点了点头,说:“当然可以。”   唯安上了楼就躺在了床上,睡意袭来,她连连打了几个哈欠才停了下来,两只眼睛疲惫的不行,又沉沉的闭了下来。   从疗养院回来后,她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可心上又重新压了一块石头。   母亲的情况果然如傅瑾和说的那样,现在几乎看不出是一个有精神疾病的病人了。   就像傅瑾和说的那样,多亏了沈隽。   原来沈隽这次还带了一个治疗精神疾病的专家。   沈一和莱瑞也知道这件事,他们说这是沈隽这次回来的目的之一,他找了那位医生找了很久。   因为那位医生世界各地跑,居无定所,要找到他并不容易,就算是沈隽也没那么轻易的就找到。   所以花费了一些时间,也并不准备在陆唯完全清醒之前告诉唯安。   沈一当时的原话是:“先生是打算将您带回伦敦,但他希望在离开之前你能没有遗憾,不管是电影还是傅夫人的病。”   唯安卷着被子翻了个身,她盯着窗外的树梢发呆,脑子里乱糟糟的,脑仁像在不断膨胀。   她想起在疗养院的时候,傅瑾和扫了一眼她的小腹,问她:“沈隽来找过我了,他告诉我你怀孕了,是真的?”   本来想要悄无声息的不让傅家的人知道这些,没想到傅瑾和就已经知道了。   她想的没错,虽然傅瑾和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可是以沈隽的势力,傅家是斗不过的,如果她真的将孩子弄掉的话,沈隽恐怕不会放过自己和傅家。   而后傅瑾和又问了一个令唯安的心头好似有一块大石头压着的感觉。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她,问道:“傅唯安,你是不是喜欢上沈隽了?”   这个问题一直在脑海里盘旋,膨胀。   唯安睁着眼睛看窗外,却毫无睡意了。   晚饭唯安被小乖牵着手下楼。   前几天小乖来找她下楼吃饭,唯安都不为所动,但今晚,当小乖牵起她的手时,她只是愣了一下,然后就听小乖笑眯眯的说:“妈咪,吃饭。”   不像前几天那样,今晚的唯安没有挣脱开小乖的手。   而是任由她牵着,跟着她下楼。   小乖走楼梯的动静很大,咚咚咚的格外响,唯安的心都怦怦直跳,又将小乖拉了回来,“慢点走。”   小乖点了点头,又砰砰砰的下楼,在她踩楼梯的间隙唯安听见还有其他的脚步声混在其中,唯安听出来不是她的。   她下意识回头一看,但小乖并没有察觉到她停了下来,手还是拽着她的,唯安被拽得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摔了出去。   但唯安并没有甩出去,像各种玛丽苏电视剧那样,一只有力的手扣在她的腰肢上,然后身子一转,沈隽就将唯安抱在怀里。   沈隽的一只手箍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撑在墙上。   他大概刚从书房出来,办公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将衬衣的袖子挽了几节到小臂上。   此刻他的手撑在墙上,为了稳住两个人,手掌发力的撑着墙,虽然不至于要用尽全力,可他只是稍微一用力,小臂上的肌肉线条就凸显了出来。   微微凸起的肌肉线条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沈隽胸口的衬衣摩擦过唯安的脸颊,那柔软的布料刮过之后,有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唯安的后背绷直,粗喘了几口气,气息平静下来之后,她低着头说:“谢谢。”   沈隽低头看着她轻颤的睫毛,面无表情的松开她,然后绕过她,在走到小乖身边的时候,他忽然伸出手牵住了小乖的手。   小乖咧嘴一笑,看了唯安一眼就跟着沈隽下楼了。   他背影挺拔,一高一矮的身影尤其的和谐,下了楼之后他牵着小乖直接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   兰姐没想到今晚唯安会下楼来吃饭,没有拿她的碗筷,当看到她紧随着小乖和沈隽的步伐走过来时,心中一喜,转身就要去厨房再拿一副碗筷。   没想到祝安安已经拿了碗筷出来,走到兰姐身边时,拿着碗转了个身,说:“我刚刚从后面看到太太下来了。”   兰姐了然的点点头,拍了拍她的胳膊,说:“眼神还挺好的。”   祝安安拿着碗筷走到唯安身边,将碗和筷子摆好,“太太,需要我帮您盛汤吗?”   因为那汤放的位置有点远,唯安可能需要站起来才能够得到汤勺,这汤是刚刚兰姐放的,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   话音刚一落下,原本放在唯安面前的汤碗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过去。   祝安安愣了一下,唯安也愣了一下。 第334章 只给她挑鱼刺   只给她挑鱼刺   除了给唯安盛汤之外,一顿饭下来,沈隽和唯安全程都没有交流。   唯安看着餐桌上的一盘清蒸鱼,她其实喜欢吃鱼,只不过小的时候被鱼刺卡过喉咙,就不太喜欢吃了。   后来她和父亲相认之后,问过她不吃鱼的原因之后,每次但凡餐桌上有鱼肉,他都会小心翼翼的将鱼刺挑干净,然后放在唯安的碗里,温柔的看着她吃完。   有疼爱自己的父亲之后,唯安一直都能吃到没有鱼刺的鱼肉。   以至于到了现在她也不太愿意主动去夹鱼。   可那鱼肉的香味不断的扑面而来,唯安看了几眼,筷子轻轻的戳了几下饭。   祝安安在不远处看着唯安吃饭心不在焉的样子,以为她是对今晚的饭菜不满意,她悄悄的记下餐桌上的菜,下次好提醒兰姐不要做这些菜。   视线停了沈隽那里,只见他夹了一块鱼肉放在干净的碗里,然后也不将鱼肉放进嘴里,而是拿筷子将鱼肉里面的刺挑出来。   大概是担心将鱼肉放在米饭上,又会残余的鱼刺掉在饭上吧,所以才放在另外的碗里挑干净鱼刺。   他低垂着眉眼认真挑鱼刺的侧脸显得有几分清冷,但却莫名让人脸红心跳。   祝安安不慌不忙的收回视线,然而就在她准备收回视线的那一刻,就看到沈隽将那块挑干净鱼刺的鱼肉放进了傅唯安的碗里。   唯安戳着米饭的手一顿,她低着头,然后将那块干净的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很鲜嫩,没有刺的感觉很好。   唯安握着筷子的手指蜷了一下。   似乎从伦敦庄园就开始了,只要他们一起吃饭,沈隽就会把挑干净鱼刺的鱼肉放进他的碗里,只不过在伦敦的那六年,她和沈隽的见面大概一年只见过两三面,很少有这样一起吃饭的时间。   当时他看唯安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却没有说话,那时候的唯安的话比现在还要少。   沈隽看着她,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倒映着她那张表情寡淡的脸。   他想要伸手却又紧握成了拳,片刻又松开了,他说:“你小时候告诉过我的,你被鱼刺卡过,就算喜欢吃鱼也不愿意去碰了。”   那时候沈隽听见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在自己面前抱怨鱼明明那么美味为什么要长刺,心里竟有一种要为她挑干净鱼刺的念头,只不过当时他双目失明,并没有向她承诺过。   只是遇上了,他就想要为她做到,想看她吃喜欢吃的东西,去她想去的地方,做她想做的事。   唯安当时的确很意外,意外他居然连这些小事都记得,而且都过了二十年。   在那之前,他们明明都分开了那么久,久到唯安都快要忘记了这个人。   可是越到后来,唯安越是发现,他的记忆力真的很好,也许这就是他的天赋。   “沈爸爸,小乖也要吃鱼。”小乖的声音将唯安的思绪给拉了回来,她抬眼睛看着小乖,小乖指着盘子里的鱼,对着沈隽撒娇的说。   沈隽握着筷子的手一顿,余光不知扫到了谁的脸,他放下碗筷,往后看了一眼,对在不远处的祝安安说:“你帮小乖把鱼刺挑干净。”   祝安安连忙点头,去厨房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出来,然后站在小乖旁边,给她挑干净鱼刺,再放进她的小碗里。   小乖一个半点大的孩子自然不会想难么多,可在其他人的眼里,比如在祝安安的眼里就是,沈先生只给沈太太挑鱼刺。   唯安的碗里又多了一块干净的鱼肉。   余光里那人放下了碗筷,起身离开了餐桌,唯安的余光只扫他紧窄的腰线上。   唯安也迅速将晚饭吃完,然后等小乖吃完后,她陪小乖在花园里玩了一会儿,大概八点左右,兰姐将做好的蛋糕拿了出来。   “哇,好漂亮的蛋糕呀!妈咪,谁生日?”小乖欢呼雀跃的道。   她双手扒在石桌上垫着脚尖看着那个精致的小蛋糕,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期待的光芒。   唯安叹了一声气,然后拿起打火机点了一支蜡烛,蜡烛是七彩的,粗粗的一根,火苗晃了几下发出细微的嘶嘶声后就静止了,偶尔有风吹过,才会晃动几下。   透过火光,唯安看着小乖喜悦期待的小脸,仿佛像是看到了苏乐。   她拿出手机,解锁,手机屏幕上是她和苏乐的合照,是在她们大学毕业那一年,去圣托里尼拍的照片,照片里的苏乐还有一头乌黑的长发,她笑起来的时候,唇边还有两个浅浅的梨涡。   ——安安,替我照顾好我的宝贝啊。   苏乐的话还言犹在耳,唯安透过火光看向小乖,视线有些模糊,风一吹过,她抬手揉了揉。   她将小乖拉到怀里,然后拿着手机屏幕给她看,“你记得她吗?”   小乖看着屏幕,沉吟了几秒后,重重的点了点头,“嗯!小乖记得呢,是苏乐妈咪!”   唯安喉中一哽,点了点头,“嗯,今天是苏乐妈咪的生日,我们给她唱生日歌好不好?”   “可是苏乐妈咪不在,她听不见的,妈咪有苏乐妈咪的微信吗?我们唱给她听。”   唯安的情绪差点绷不住,她紧紧握着手机,手指颤抖着,语气缓缓的说:“她会听见的,只要小乖唱,她就能听见的。”   苏乐的微信一直都在,只是再也没有办法回复她的消息了。   小乖拍着小手唱着生日歌,她甜甜软软的声音在静谧的花园里唱着歌,像夜里偷跑出来的小精灵,唯安微笑着看着她,心里一片荒凉又一片柔软。   将小乖带回房间,等小乖睡着后,唯安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忽然手机响了起来,屏幕上闪动着的来电显示是一串她没有备注的号码。   这么晚了不知道是谁打来的电话。   电话接起,唯安喂了一声。   电话那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唯安听见一道熟悉的男人的声音带着哭腔的向她乞求道:“傅唯安,你告诉我,苏乐到底在什么地方?” 第335章 他将她拽到地上   他将她拽到地上   “先生,陆明泽一直在门外不走,还叫着太太的名字。”沈一站在办公桌前,说道。   沈隽拧眉站了起来,推开窗户,这个方向可以看到别墅的花园,再往外就是别墅的大门口了。   沈隽半眯着眸,摘掉架在鼻梁上的蓝光眼镜。   别墅里十分安静,那陆明泽在门外不断大喊着傅唯安三个字,几乎是歇斯底里。   沈隽转头看了一眼斜侧方,那里是主卧的方向,主卧的房间亮着灯,窗户里面有人影晃动,过了一会儿,果然就看到傅唯安走出主楼的门廊,朝着大门口走去。   她走得匆匆,脚上踩着拖鞋。   唯安没想到是陆明泽打来的电话,而他在电话里声音明显带着哭腔,也听得出来他大概是喝了很多的酒,否则他怎么可能会用那种乞求的语气问她苏乐的下落了。   而她听了之后毫不犹豫的挂断电话,陆明泽哪里还有脸面来问她苏乐的下落!   他都不知道苏乐在是临死之前都还抱着他们两个人的回忆去了英国的乡下。   然而她更没想到的是,陆明泽就在沈家门外,而且还在大喊着她的名字。   已经惊动了别墅的佣人,好多人都站在楼下观望。   她在房间里听不下去,她知道如果她不出现的话,陆明泽是不会轻易离开的。   只是当唯安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先是看到了陆明泽,正被沈家的保镖押着,他身上的穿戴整齐的衬衣领带都被扯乱了,再是不远处有车灯闪过,随后有两辆豪华的轿车缓缓驶来。   车子停下,尹望秋和左明迅速打开车门追了出来——   “明泽你做什么!”   尹望秋快步走到被保镖押着却仍然在反抗的陆明泽面前。   保镖是认得尹望秋的,见到有人要来带走陆明泽,迟疑了一下,随后就将手松开了。   陆明泽却像是发了疯一样的甩开尹望秋的手,一转眼看到站在大门口的唯安,迅速冲了过去,“傅唯安,你出来的正好,苏乐呢!你把苏乐藏在什么地方了?”   就在他差一点就要靠近傅唯安的瞬间,尹望秋从后一把揪住他的衬衣领子,将他往后一摔,转身护在唯安身前,指着陆明泽大鼻子,怒斥道:“陆明泽,我看你是疯了!”   “都是疯子你也好不到哪里去!”陆明泽双眸猩红,冲过来一把将尹望秋推开。   尹望秋大病初愈,哪里经得起喝醉了酒下手没轻没重的陆明泽这么一推,身子一晃,踉跄了一步。   背后是别墅的铁门,忽然一只手在他的胳膊上搀扶了一把,才避免他的身子撞到铁门上,尹望秋回头一看,眼神倏然紧了一下。   唯安已经将手收了回去,看也没看他一眼,就冲着陆明泽冷声道:“你想知道苏乐的下落是吧?好啊,我告诉你。”   陆明泽扯了一下领带,喘着气的看着唯安。   唯安今晚的心情不怎么好,轻启红唇,一字一句的说:“苏乐她已经死了。”   左明愣了一下,又皱了皱眉头,倒是站在唯安身侧的尹望秋神情莫测。   陆明泽先是怔愣了一下,旋即低低的笑了出来,他喝了酒上脸,平常多英俊的一张脸,此刻配合着他不屑的笑,看上去十分诡异像戴了一张脸谱。   他的笑倏然收住,表情狰狞的朝唯安疾步走过去,“你他妈给我再说一遍!”   傅唯安忽然抬手狠狠的扇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干脆响亮,突兀的响起。   陆明泽明显被她的一巴掌给镇住了,也让他的脚步停了下来。   “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别再来烦我,你问我一次我就把刚刚说的话再说一次!滚!”   秋风猎猎的吹动着唯安的裙摆,她微仰着下巴,眼神冰冷又充满恨意的看了陆明泽一眼,转身。   可就在她转身之际,陆明泽却忽然冷笑出来,“你说她死了,好啊,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算是骨灰,如果没看到,我也绝不善罢甘休!”   他的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生生的碾碎了唯安的最后一丝耐心。   她低着头,眼圈红了大半,但她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头,背对着他们,说:“陆明泽,你有梦到过她吗?哪怕一次。”   陆明泽的身子狠狠的僵了一下。   他脸上表情凝滞着,答案显而易见。   苏乐离开后,这么多年了,他一次都没有梦到过她,哪怕是那么一个背影,他都不曾见到过。   她真的很多躲,天涯海角他都找不到她的踪迹,就连在梦里,她也一直躲着他!   站在一旁的尹望秋听到唯安的话后,察觉到她话音里的颤抖,垂在身侧的手蜷了起来,攥成了拳头,他侧身过来,却看到唯安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她笑着说:“她连在梦里都不想与你相见,你觉得她会见你吗?找到她之后呢,你要做什么?你妄想苏乐会再回到你身边,错过了,就要付出代价!”   尹望秋站在陆明泽的前面,所以他看不到陆明泽的表情,只是当他在听见唯安的这句话后,心脏一抽,仿佛撕开了一条裂缝,疼痛就沿着那裂缝开始蔓延。   随后,全身在那种疼痛的支配下,近乎万箭穿心。   陆明泽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傅唯安的一些话,还有她说话的语气,她刚刚说苏乐死的时候,她的语气是怎么样的?   现在他的脑海里一团乱,脑仁突突直跳,只想要将傅唯安抓回来问个清楚。   什么叫苏乐死了,什么叫要付出代价!   这么想着,他的动作也的确付诸了行动。   他近乎发狂的冲过去,一把扣住傅唯安的手腕,他动作之快,尹望秋和身边的那些保镖都没能反应过来,唯安穿着拖鞋的脚一滑,就被拽倒在了地上。   两道人影闪过,陆明泽已经被撂倒在了地上,沈一踹到陆明泽之后,急忙跟了过来。   沈隽将唯安打横的抱了起来,确认过她脸上的表情没有表现的太痛苦,他冷眼扫了陆明泽和尹望秋他们一眼——   “你们当我沈家是什么地方?” 第336章 脸红什么   脸红什么   唯安不知道尹望秋和陆明泽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在她被沈隽抱走之前,她只是看到尹望秋眼神复杂的停留在她身上。   “嘶——”   唯安抽了一口气,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踝处的伤口。   是刚刚陆明泽拖拽她的时候,她倒在地上和地板摩擦出来的伤口。   伤口不是很大,但唯安皮肤白皙,破皮还被磨出了血,看上去虽然不严重,但沈隽还是将她的脚放在矮凳上,然后给她的伤口上药。   沈隽的动作并没有很大,只是刚刚唯安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的力道不自觉的加重了几分。   听见她抽气的声音,他握着棉签的手顿了顿,过了几秒后,才继续小心细致的处理伤口表面上的细小沙尘。   他低着头小心处理伤口,一句话也没说,除了刚刚在大门外冷眼扫了他们一眼放下的那句话后,沈隽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了。   包括将她抱进来放在沙发上,给她上药,全程也都是保持着沉默。   唯安看了他一眼,他低着头只能看到他的眉骨,纤长的睫毛和英挺的鼻梁,隐隐还能看到他不点而朱轻抿着的薄唇。   胸口涨涨的,唯安想到傅瑾和白天问她的那个问题,脑仁又突突直跳了。   她移开视线,却是忽然觉得有一股凉风刮了进来。   但她并没有太在意,撇开头看着窗外,直到沈隽上完药,站起来去浴室洗手,唯安才回过头来,然而——   她这才后知后觉到自己是穿着裙子的,而刚刚沈隽将她的脚架在矮凳上,就等同于她岔开了腿,而裙摆受不住重力滑到了大腿根…   沈隽从浴室里洗完手出来,一边拿着纸巾擦手一边朝这边走过来。   瞥了一眼脸色异常的唯安,灯光下,她那张白皙的脸染上了一抹异常的绯红。   沈隽微微拧了一下眉,走过去,抬手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唯安刚反应过来,沈隽就已经将手收了回去,单手插在兜里。   没有发烧。   “脸红什么?”沈隽眉头深锁。   唯安没说话,只是按了按压在腿上的抱枕。   她细微的动作都落入了沈隽的眼里,他扫了她紧按着的抱枕一眼,眼眸半眯了起来,大概猜到了什么。   其实刚刚沈隽真没有注意那么多,只想尽快帮她把伤口处理了,她那么爱漂亮,不喜欢留疤,除了胸口那道小时候动手术留下来的疤以外,她的身子白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他也舍不得她留疤。   不像他,身上的疤很多,但很多都淡了,这几年也很少留疤。   但就算刚刚真的看到了什么,他也没打算说。   在女人身上耍流氓,说几句挑逗的话,比如有什么好害羞的又不是没看过,不是他的风格。   况且他们俩现在的这种状况,沈隽并不想说什么。   他清了清嗓子,随后医生就推开门进来,“沈先生。”   沈隽嗯了一声,然后那医生就过来,让唯安躺在沙发上,他要给唯安检查一下身体。   唯安穿的裙子不太长,躺下的话裙子很容易就会滑到大腿上。   唯安只能拿着抱枕躺下,这样就不会出糗。   但就在她即将躺下去的那一刻,沈隽拿了一条薄毯过来,抖开,然后盖在了她的下半身。   “这样可以吗?”沈隽问医生。   医生没想那么多,连忙点头,“不会有影响的。”   唯安耳根微微发热,躺了下去。   医生的检查很快,收拾完东西,对沈隽说了一声太太没事了,沈隽将自己刚刚从他那拿来的医药箱还给他后,摆摆手示意他可以出去了。   沈隽看了一眼坐起来的唯安,也转身走了。   就在他转身之际,唯安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紧抿着的唇松开,开口道:“谢谢。”   沈隽拎着医药箱的手指攥了起来,忽然勾唇冷笑,“不是觉得我令你不寒而栗吗?这声谢,从何说起?”   他的语气很不悦。   唯安看着清冷的背影,舔了一下下唇,紧紧的抓着身下的毯子,说道:“谢谢你帮我妈找了医生,她现在恢复的很好。”   沈隽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件事,沉吟了两三秒后,“说完了?”   沈隽的声线带着冷意,淡淡的灌进唯安的耳朵里。   “那天…”唯安顿了一下,她看见沈隽好似不耐烦的攥着手指,侧着身子像是要离开的样子,但在听到她说了两个字后,他的身子顿了一下。   那样子明显的是要等她继续开口的样子。   其实唯安知道,沈隽也在生气,她那天说了些过分的话。   唯安咬了咬下唇,撇开头看了一眼窗外,“那天,抱歉。”   “哪天?”沈隽依旧淡漠的开口。   唯安呼吸一窒,闷闷道:“不知道就算了!”   说着,她更紧的抓着薄毯。   但沈隽无动于衷,唯安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她原本就不是什么爱解释的性格。   沈隽没有回应,唯安无声的点了点头,扯开薄毯,站了起来,踩着拖鞋,脚步缓慢的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虽然洗了澡,但刚刚在外面折腾了一下,又被拽倒在地上,她想进去再冲个澡。   她没回头,也没看沈隽。   避免碰到脚踝的伤口,她坐在凳子上洗的很慢。   等她洗了澡出来,以为沈隽已经离开了,但没想到门一开,就看见他倚靠在浴室门边的墙上,听见响动,慢慢的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深琥珀色的眼瞳本来就足够吸引人的目光,此刻他眼神深邃沉寂,看得唯安心跳停滞了一瞬。   唯安以为沈隽已经离开了,而她洗澡之前忘了拿睡衣,就随便的裹了一条浴巾出来,此时此刻,她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耳尖红了一片。   她抓紧胸前的浴巾,一米七的她浴巾堪堪只遮到大腿根,往外走一步也许就会让人看见不该看的,所以她现在寸步难行,尴尬的不行。   沈隽轻咳一声移开视线,侧脸轮廓冷峻清绝,“我以为你打算裸奔。”   唯安这才看见他手里拿着一条干净的睡裙,还有一条…内裤。   唯安的脸爆红。   沈隽的眼神凝了一瞬,目光从她红得能滴出血来的耳尖划过,冷削的喉结像电影放慢的镜头,上下滑动。   他将睡裙塞进她的手里,情绪不明,淡淡的说了一句:“晚安。” 第337章 您和太太不容易   您和太太不容易   沈隽在说完晚安后,没有多停留一会儿,眼神也没乱瞟,转身就离开了。   唯安松开攥着浴巾的那只手,低头双手抓着睡裙,低垂的眼眸水汪汪的,像一汪清泉,缓缓流动。   她抬眸看了一眼沈隽的修长挺拔的背影。   他的头发劲短,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的衣袖挽起,露出一段精瘦的小臂,背脊挺拔宽厚,上半身呈倒三角,衬衣贴近肩背处还能隐隐看见肌肉的线条。   唯安不得不承认,沈隽是她遇到过的长得最好的人,不论是身材还是长相,用苏乐夸张又文邹邹的话说,沈隽当得起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言犹在耳,苏乐说沈隽是最适合唯安的,她再也找不到比沈隽还合适她的人,唯安不知道苏乐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她觉得苏乐说的话未免太绝对了。   不过有一点,沈隽也是她遇到过的最绅士但也最阴晴不定的人。   可他也是最大度的。   但此时此刻的唯安似乎都没有认知到,沈隽的大度从来是因人而异,而唯安一次又一次的打破他的底线,唯安也是唯一一个能打破他底线的人。   唯安的视线从他的背影收了回去,拿着睡裙转身去了浴室,可当看见睡裙上的那条短裤时,她的脸还是不受控制的红了一下。   离开房间后,沈隽并没有将主卧的门关死了,而是留下了一小条的缝隙。   沈一和莱瑞在门外候着。   沈隽往书房的方向走过去,沈一和莱瑞就跟在后面。   沈一在最后,反手将书房的门关上。   “都离开了吗?”沈隽清冷的问道。   莱瑞点头,“那个陆明泽被尹望秋抓上车之后还闹了一会儿。”   “真是个疯子,差点还伤了太太,这么在意苏乐,当年又干什么去了,这种男人就是渣男!”沈一不屑的啐了一口。   但立马反应过来沈隽还在这里,沈先生都还没说什么,他哪敢在这乱说话。   他嘶了一声,懊恼道:“我不是故意在您面前…”   沈隽慢悠悠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情绪,而且,那意思还颇有些赞同他的看法。   沈一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他看来,尹望秋和陆明泽真不愧是一对好兄弟,两个渣男成堆!   莱瑞手里拿着张纸,沈一刚想问他拿来看看,莱瑞却不肯,说是沈先生要的东西,沈一也就不敢抢了。   沈隽坐下后,莱瑞就将纸递了过去,说:“祝安安的生活经历很简单,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沈一这才明白,那张纸原来是沈先生在调查祝安安,这就更让沈一好奇了,这么看来,沈先生一开始对祝安安也不熟,居然会答应她让她留在沈家做事。   也不知道这个祝安安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隽淡淡的嗯了一声,接过那张纸随意的浏览了一眼,便将它丢回给了莱瑞,莱瑞将那张纸拿到一旁的碎纸机里,将其粉碎。   沈隽拿出烟盒和打火机,点燃了一支烟,淡淡的烟雾缭绕开。   沈一知道,他又有烦心事了。   “沈先生,您别生气。我如果没看错的话,太太那会儿只是顺手扶了一下尹望秋,甚至都没和他说一个字。   我猜啊,当时那个人如果不是尹望秋的话,太太也会下意识的去扶,所以,她不是因为对方是尹望秋而去扶,而是出自善良的本能。”   莱瑞在一旁听沈一说了一大串,绕了半天头都大了。   “嗯。”沈隽淡淡的应了一句,一口烟雾飘了出来,他很少会让烟到肺里滚一圈,只是尼古丁在咽喉处稍微刺激,快感什么的,他没太在意。   “我没生气。”他又回了一句,弹了弹烟灰。   “是还在为太太的事烦心吗?”   沈隽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沈一大概就知道了,这几天他们俩的关系这么僵,沈家上下也都不好过,连小乖都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他可真是头大,那个傻孩子,他根本没办法向她解释太多。   “我觉得吧,太太应该挺好哄的,她的脾气没得说,只是那天大概是被吓到了,您看她从小生活的环境,傅家又将她保护的太好了,突然看到莱瑞的手这样,肯定只是一时半会儿接受不了,再加上您…”   沈一说到这顿了一下。   “继续,我怎么了?”沈隽掐了烟灰,看着他。   沈一心里嘀咕一声,这可是你自己叫我说的。   他清了清嗓子,说:“您对太太的攻势太小心翼翼了,温水煮青蛙那得煮到什么时候啊。”   他又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沉重的说:“毕竟,您和太太能有今天,实在不容易。”   …   沈一和莱瑞离开之后,祝安安端了一杯咖啡进来。   她开门进来,看到站在窗边的那道清冷的背影,拿着咖啡杯的手紧了紧。   她将咖啡杯放在沈隽的办公桌上,她看了一眼沈隽临窗而站的背影,低声说:“沈先生,您的咖啡。”   沈隽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祝安安站了一会儿,还没出去,而沈隽虽知道她一直站在那,但也没出声要她离开,只是当她不存在一样,站在窗前,静默的抽着烟。   刚刚看她穿着拖鞋就出去了,心里不放心,还是控制不住的跟了上去。   也还好他及时赶到,否则真伤了她的话,他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不过她那么不喜欢他们的孩子,应该不会为了孩子的安危而担忧了,否则,她也不会再明知自己有身孕不方便的情况下还要去搀扶尹望秋。   沈隽十分清楚,自己是在嫉妒尹望秋。   他嫉妒尹望秋被她喜欢过,她那样的性格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一定是娇软的,一定是他从未见过的一面。   在他远远的看到她搀扶了尹望秋一把的时候,他内心的嫉妒又在开始作祟了。   但在看到她被人拽倒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又心软,见不得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可是她除了替其他人说话之外,就没有一句话是对他说的。   沈隽淡淡的吐出烟雾,嘴角冷冷的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   “沈先生,我有一个疑问。”祝安安问道。   沈隽听见她的声音,夹着烟的手一顿,清冷的声线没什么起伏,“什么问题。”   祝安安抓了抓衣角,她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您当初对我说,一直在找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太太吗?” 第338章 祝安安的过去   祝安安的过去   祝安安三岁的时候父母出了一场车祸,车毁人亡。   肇事司机慌乱之下车子撞到大桥的桥墩连车带人也当场身亡了。   这件事在当时还轰动了一段时间,谈起此事,无人不唏嘘。   祝安安只能和年老的爷爷相依为命。   爷爷年纪大了再加上没有什么生活技能,只能靠拾荒卖废品和政府给的微薄的补贴养活自己和小孙女。   他们住在医院附近的筒子楼里。   白天爷爷去医院附近拾荒,祝安安就被关在屋子里,小小的她只能垫着脚尖抓着筒子楼窗户的栏杆,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眼神无辜又怯懦。   她每天最开心的时间就是爷爷回来。   每天傍晚房门外传来哐哐当当的声音,她就知道是爷爷回来了,她开心的喊着爷爷,跑到门边等着爷爷进屋。   因为爷爷会给她带回来很多有趣的玩具。   有时候是一个掉了漆皮的小足球,有时候是一个断了胳膊的洋娃娃,有时候是羽毛稀疏的毽子。   那天,爷爷从外面带回来的是一块很不一样的破手表。   其实说那是破手表也不对。   因为那手表的外表十分精致漂亮,像是某种特殊的金属材质,黑色的,在筒子楼瓦数很低的白炽灯的照射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然而,那的确是一块破手表。   因为不论她怎么按,怎么敲,它都没有反应。   爷爷说,那是他在医院高级住院部的大楼旁的垃圾桶旁看到的,看着漂亮,就给捡了回来。   说实话,是真的很漂亮。   但它没有反应,玩了一会儿,她就没兴趣了,随意的将那块手表丢进一边的杂物里。   渐渐的她有了新的玩具,就再也不记得那块精致漂亮却坏了的手表。   十七岁那年的冬天,爷爷去世了。   祝安安彻彻底底的成为了孤儿。   爷爷在临终之前嘱托一家表亲,摆脱他们照顾祝安安一年,等到她成年了考上大学之后。   那家亲戚倒也善良,答应了爷爷的嘱托,不仅如此,爷爷的葬礼,他们也很尽心的安排。   祝安安在筒子楼的房间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其实也没有什么行李,只有几件洗旧了的衣服和几件校服,以及一些爷爷生前喜欢的,她想留作纪念的东西。   祝安安含泪收拾爷爷的东西,在角落的那堆杂物里,她看到了那一块被她遗忘了很久的,她已经忘记了的破手表。   也许是看到了手表就想起了和爷爷这些年的酸甜苦辣。   祝安安大哭了一场。   整块手表都沾了一层厚厚的灰,她拿着纸巾仔细的将上面的灰尘擦干净。   等整块手表都被擦干净了之后,祝安安望着它,愣了好久。   十几年了,一件东西就算被丢在角落没有磨损,但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也应该变得黯淡,失去原来的光泽。   可她手里的手表,却一如当年在灯光下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恍然如新。   不知道它到底是用什么材质做的。   祝安安想到了明珠蒙尘。   就算蒙上一层尘,明珠依然还是明珠。   她顿时觉得这块表很不一样。   亲戚家有一个比祝安安大几个月的表哥,祝安安听人说过这个表哥,很聪明,智商230以上,明明和祝安安同岁,却已经是大三的学生了。   知道他读的专业和电子器械有关,祝安安就想到了自己的那块表。   过去十几年,一块不用的手表里面的零件应该都不能用了,可她潜意识里觉得她的那块手表一定不简单。   其实它的确不简单,祝安安拿到表店去修理,不管哪家店的老板都对她摇头,说:“从没见过这种手表,根本就打不开啊!”   不仅没人修得了,而且更匪夷所思的是,没人能够打得开。   她对表哥说:“是我朋友送我的一块手表,坏了,表哥能帮我看看吗?”   “行,拿来吧,我帮你看看。”   祝安安将手表交给了表哥,可是两天后等她去问表哥的时候,表哥却凝重的摇头,说:“打不开…你再让我试试。”   表哥是个喜欢钻牛角尖的聪明人,而且他忽然对那块手表有了浓厚的兴趣。   终于在三天后,表哥打开了那块手表。   祝安安只看到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他嘶了一声,转头表情复杂的看着她,问:“这真是朋友送给你的?”   祝安安心里咯噔一声,并不想说是自己小的时候爷爷拾荒捡回来的,面不改色的点头,说:“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表哥也不打算深究,但他接下来的一番话却深深的震住了祝安安。   “这不是手表,而是追踪器,和我们国家五年前研制出来的新型追踪器很像。”   五年前…   祝安安没有告诉表哥,那手表…不,那个追踪器是爷爷十几年前捡回来的。   如果国家五年前才有这项技术的话,那么这个追踪器很有可能就是国外的东西了?   但祝安安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表哥。   寒冬腊月,即将期末考了,祝安安在学校里做完复习试卷才回家。   在公交车上,她从书包里摸出那个追踪器,手指在表盘上摩挲了几下。   到底是什么人把这么贵重的高科技的东西给扔了呢?   跳下公交车,迎面吹来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祝安安紧紧裹住自己的棉衣,沿路的路灯坏了,行人也很少,偶尔才有一辆摩托车从她身边开过去。   身后传来汽车的引擎声,她缩着脖子往旁边躲了一下。   但那辆车却停在她的身边。   最近有关少女被人强行掳上车的新闻不少,祝安安的心咯噔一下,背脊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车窗降下,传来一道清冽带着不确定的男人的声音:“安安?”   祝安安吓了一跳,往车里看进去。   车里只有一个人。   那男人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搭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按在车窗按钮上。   他的头发劲短黑亮,穿着黑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卡在那冷削的喉结处,再往上,是深灰色的口罩,但隐约可以看的出来男人的下颚线条冷削的弧度。   整张脸唯独那双眼睛能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深琥珀色的眼睛,还真不多见。   而且男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那男人很有耐心的看着她,但她一直不说话,他便再次开口道:“安安?”   她愣了一下。   “是,先生认得我?”   男人没说话,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隐隐藏着潋滟的笑意。   车门打开,那男人直接从车上下来,当他站在自己面前的时候,祝安安才发现,原来他这么高。   男人低低的笑了一声,那笑声仿佛从喉咙中溢出来,听得人心跳砰砰直跳。   他单手摘下口罩,“安安,是我。” 第339章 一见钟情的男人   一见钟情的男人   祝安安永远都不会忘记,沈隽摘下口罩后那双深琥珀的眼睛深沉的望着她的一幕。   可她不是他口中要找的安安。   虽然那是一场误会,但对她来说却如冬日暖阳,深深的照进她的心里。   这么形容用在沈隽身上难免俗套了些,可她已再找不出更好的形容。   毕竟他是那样的遥不可及。   “对不起,先生,我不知道这个东西是您的。”祝安安将追踪器从书包里掏了出来。   为了避免对方误会自己偷了这么高科技的东西,连忙又补充道:“这是我小的时候爷爷在医院拾荒的时候捡到的,大概是被人丢弃了吧。”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医院的垃圾池附近,但为了摆脱嫌疑,她只会往最可能的方向去猜测。   男人看着她手里的追踪器,不点而朱的薄唇慢慢的抿了一下,祝安安看到他的眼底划过的一丝落寞,令她的心不自觉的揪了一下。   他伸手将追踪器拿了回去,放在手心里,修长干净的手指慢慢的收了起来,攥着。   “先生,冒昧的问一句您在找的是什么人?或许我可以帮到您。”祝安安居然大着胆子的问道。   男人沉默了一瞬,将追踪器放进黑色冲锋衣的口袋里。   他眼神平静而漠然的从她的脸上扫过,和刚刚的眼神完全是一个暖春一个寒冬。   祝安安的心里忽然产生了强大的落差,心尖晃了晃,让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明明只是第一次见面啊。   他望着无边的黑夜,那天的温度很低,他说话的时候嘴巴吐着白雾,整个人都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只是下一秒后,他的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他说:“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   仅仅只是一面,他在那个天寒地冻的冬夜消失了,连带着那个在她身边十几年的追踪器也被他带走了。   只留下一枚黑鹰标志的胸针。   他说:“我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希望她能如你一样幸运的长大,如果有什么难事,可以拿着这枚胸针到沈家寻求帮助,虽然我可能不会在,但有人会帮你。”   他戴上口罩,转身上了车。   祝安安望着那辆离开的车,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这种感觉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令她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钟情。   她低头看着手心里的胸针。   自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也是因为那个名字和她的很像的,刚刚那位先生一直在找的女孩吧。   虽然不知道她在什么地方,也许她也会遇到麻烦,他希望她能像祝安安一样能得到更多人的帮助。   而她从来没有去过沈家,因为她听说沈家一直是空的,只有留了两三个佣人在。   …   书房里,祝安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回忆起往事,心尖上酸酸软软的。   “沈先生,太太就是您一直在找的那个人吗?”   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沈隽的回答。   祝安安不由疑惑的抬头看了一眼。   沈隽坐在办公桌后面,低头看着手里拿着的那支钢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男人低沉撩人的声线轻轻的嗯了一声,“她就是我的安安。”   她的心一颤,看到他唇边一抹淡淡的温柔的笑,迅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然后,神情落寞的笑道:“那真的是太好了。”   离开沈隽的书房后,祝安安关上门,靠在门边的墙上深深的舒了几口气之后,松开紧紧攥着的拳头。   其实在听到兰姐说太太的名字和她的很像之后,她已经有百分之九十的确定了,太太就是当年沈先生一直在找的那个女孩。   所以她在听到兰姐说要去问太太中午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时,她才自告奋勇的上楼。   早上那一眼没能仔细看看太太,她心里也很想知道被沈隽那样的男人放在心上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祝安安也是北安城的人,她从小就知道傅家的存在,那是一个她这辈子都企及不到的高度,而有些人天生就拥有了这一些。   傅唯安就是这样的人。   想到那个漂亮的仿佛自带光芒的女人,祝安安就自惭形秽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一股酸涩的感觉在心底蔓延开。   不嫉妒是假的,尤其她还是沈隽的心上人。   她叹了一声气,抿了抿嘴,准备回副楼佣人的房间洗澡睡觉。   却是经过唯安的房间门口时,她停了下来。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发了一会儿呆,忽然眼神凝了一下。   她看着没关好的门露出一条缝隙,不知道是沈先生忘记关好还是有意留下来的。   房间隐隐传出傅唯安的呓语,听声音好像不太舒服。   她记得兰姐说过的,太太的身体很差,而且她十七岁那年知道沈隽找错了人就是因为沈隽问她的病情怎么样了。   她知道傅唯安小的时候有心脏病,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但傅唯安的身体一定好不到哪里去。   想到这里,祝安安连忙推开门进去,只见房间里的光线昏暗,她转身将灯打开,然后快步的走过去——   “太太,太太您怎么了?”   傅唯安黑色的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身上的被子滑到了胸口的位置,露出里面棉质的白色睡裙。   整张脸和脖子耳后呈现出不寻常的绯红,即使祝安安在床头叫她,她也没有醒来。   额头上的碎发被汗水濡湿了。   祝安安毫不迟疑的伸手去探她的额头。   好烫!   果然是发烧了。   她嘴里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苏乐,救救她,沈隽…   祝安安无法将这些零碎的词组合在一起。   但是傅唯安烧得好厉害,而且她还怀着孩子,如果持续发烧下去恐怕对孩子不好,她身体差,甚至可能会出现各种并发症危及到性命。   祝安安转身离开想去书房告诉沈隽并请医生过来。   可是——   她停了下来,站在原地身体发僵。   她像一只木偶一样缓缓地转过身去。   最后,她没有去书房找沈隽,也没有去找医生,而是悄悄的离开唯安的房间,将房门关好… 第340章 恬不知耻的女人   恬不知耻的女人   陆明泽被尹望秋抓到车上,车子离开了沈家后,陆明泽还在死死的挣扎着。   “够了!”尹望秋忽然怒斥道。   陆明泽看到他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甩开他的手。   “说我疯子,你呢?你又比我好到哪里去?看见傅唯安被沈隽抱在怀里,你心里也很不是滋味吧!”陆明泽现在心里不爽,他见谁都不爽,尹望秋将他抓回来,他就拿他开涮!   尹望秋一路上都是沉默的,等到了陆明泽的家,他伸手去开陆明泽那边的车门,然后一把将他从车上推了下去。   陆明泽摔了一跤,爬起来,冲着车尾灯怒骂了一句。   冯意早接到尹望秋的电话,早早的在家门口等着陆明泽回来,所以陆明泽一转身就看到冯意站在门口。   冯意属于那种气质美女,骨相长得特别好,所谓美人在骨。   她衣服穿的很单薄,在微风中舞动的发丝也很柔软。   他忽然没来由的一阵烦躁,推开冯意伸过来要搀扶他的手,跌跌撞撞的走了进去。   只是他没走稳,站在玄关拖鞋,却踢到了鞋柜,整个身子往门那边撞了过去。   冯意连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关切道:“小心点。”   却是忽然陆明泽一个转身掐住了冯意的脖子,他的脸色狰狞又充满的狠戾,“冯意,今天是苏乐的生日,我不希望任何女人来碰我,特别是你!别碰我!”   他毫无预兆的甩开冯意,冯意身子不稳,肩膀撞到了门上,砰的一声。   后背一阵僵麻的疼痛,但冯意并不感到有多痛,心里的疼痛要比肉体上的疼上百倍千倍都不止,这一点点的皮肉疼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去每一年里,只要是苏乐的生日他都是喝得酩酊大醉,不让她碰他一下,甚至是出现在他眼前,都令他厌恶不已。   陆明泽甩开冯意之后,脚步缓缓的走上楼。   冯意知道他要回次卧睡觉了。   他和冯意从来都是分房睡的,唯独有一次陆明泽喝醉了酒,闯进了主卧,那是他们结婚半年后,陆明泽以一种极为粗暴的方式占有了她的第一次。   也是那次,冯意有了陆明泽的孩子。   但陆明泽也仅仅碰过冯意一次。   这么多年了,说出去都没人会相信。   突然听见楼上一道巨响,冯意顾不得刚刚陆明泽对她的警告,惊慌的跑了上去。   陆明泽倒在了地上,他醉得很离开,走几步就睡了过去。   冯意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从地上搬到了床上。   他的衣服也不知怎么了,平常那么爱干净的一个人,白色的衬衣上脏了一块又一块,领带也扯乱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在外面和人打了一架。   冯意想到他明早醒来要是看到自己脏成这样一定大发雷霆的。   想到这里,冯意决定帮他将衣服换下来,既然他醉得都睡着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醒来的。   冯意先是给他找了一件干净的家居服,然后才跪坐在床上,伸手解开陆明泽的衣扣。   只是当她将陆明泽的衣扣都解开了之后,想要抬起他的胳膊将袖子脱下,却是忽然陆明泽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怀里一扯。   他温热的唇胡乱的在她的脸上嘴上脖子上亲吻,“乐乐,你回来了?”   冯意的心就像钉进了一枚钢针,顿时疼得脸色发白,她挣扎着去推陆明泽,“我不是苏乐!”   可喝醉了酒的陆明泽力大无穷,又没轻没重,以为面前的女人是苏乐,就更加不会放手。   冯意发白的脸上没有一丝丝的血色,她疼得动不了,眼泪成串的从眼角滑落,落进了发鬓之间。   第二天,冯意是被陆明泽的一声怒吼给惊醒的。   一股冷意从心底窜了上来,冯意的心脏紧紧攥成了一团,她猛地挣开眼睛,入眼的是陆明泽精壮的小麦色胸膛。   可她并没有脸红心跳,而是像是被丢进冰窖里一样,浑身冷冰冰的。   陆明泽一个巴掌扇在冯意的脸上,怒不可遏的指着她,“冯意,没想到你这么恬不知耻,连这么下作的事都做的出来!”   冯意被他的一个巴掌扇出了眼泪,她捂着脸红着眼睛看他,声线剧烈的颤抖着,“夫妻这么多年,你就这么看待我的?”   恬不知耻…   他居然用这么极具羞辱性的词来对她!   “这么多年我都没看清楚你的本质,你藏得够好啊,你这么耐不住寂寞,我给你钱,我给你钱去会所找男人行不行!你别找我啊,冯意!”   陆明泽一脚踹开床头柜,那实木的柜子撞到地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里面的东西都散落了出来,都是苏乐的照片!   还有好多是陆明泽和苏乐的合照。   冯意的眼睛被刺痛了一样,他们的结婚证上的照片只是匆忙拍的,他脸上的表情也不好看。   她痛苦的收回视线。   忽然,门外传来孩子的啼哭声。   冯意的脸色一变,裹着床单迅速下床,开门。   儿子不知何时醒来,大概是听见刚才房间里的巨响被吓坏了,“宝宝不哭,不要哭,爸爸妈妈在做游戏呢,不要害怕。”冯意不断的温柔的哄着,但她的声音都嘶哑了,整个人抖个不停,脸颊上还有陆明泽的手指印,眼圈红红的。   她一转身,就看到陆明泽跪坐在地上一张一张的将洒落在地上的苏乐的照片捡起来。   每一张,他都要用手擦拭,拭去上面可能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尘。   冯意的心荒凉一片,耳边是儿子的哭声,眼里是陆明泽呵护至宝一样的动作。   她的心疼得揪成了一团,哭笑着对陆明泽说:“苏乐已经死了,三年前她就死了!” 第341章 他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   他冲了半个小时的冷水   沈隽昨晚在书房里忙到凌晨,等他去唯安的房间时,唯安已经烧到了40度。   医生护士忙了好久,上下楼的动静很大,别墅里的佣人们也都醒来了。   祝安安睁着惺忪的睡眼,披着外套打着哈欠的从房间里出来,正好看见兰姐急匆匆的要离开。   “兰姐,怎么了?”她将兰姐拦了下来。   兰姐一脸担忧的表情,回头一看是祝安安,急着转回头,一边说,一边将手伸进外套的衣袖里,“太太发烧了,烧得很厉害一直不退下来。”   祝安安脸色微微有了变化,“刚发现的吗?”   “嗯,先生发现的,好在先生发现了,要是等明天早上…”   越说兰姐心里就一阵后怕,根本就不敢往坏处去想。   她赶忙摇摇手,说:“不跟你说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   “等等兰姐,我跟你一起去。”说着,祝安安关了门,也跟了上去。   唯安的房间里,医生正在给唯安抽血,沈家的后院几乎成了一个小型的医院,各种医疗器械都有,抽血化验也很方便。   抽完血之后,护士赶忙给唯安输液。   沈隽就坐在床边,拿湿毛巾给唯安擦汗,针扎在她清瘦的手背上,回血的一瞬间,沈隽回头看了一眼,眉心闪了闪。   祝安安跟兰姐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沈隽低头吻着傅唯安的额头,他在她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男人的眼神是深沉的温柔。   那一瞬间,祝安安的眼睛像被阳光刺到了一样,躲开的一瞬,有种酸胀的感觉。   但她很快就被兰姐的声音给拉回了思绪。   “先生,太太怎么样了?”   沈隽回头淡漠的扫了他们一眼,一只手握着唯安,另一只手拿着湿毛巾递给沈一,然后沈一将刚刚拧的一条新的毛巾递给他。   他皱着眉,“还在烧。”   兰姐脸上的担忧更重了,她看着沈隽不断在给唯安擦汗,连忙走过去,说:“先生我来吧,您去休息一下,太太一定不会有事的。”   “不用,我自己来。”沈隽头也不抬的淡淡的说道。   兰姐站在一旁,看着唯安整张脸都是苍白的,只有脸颊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一颗心就吊了起来。   祝安安站到兰姐身边,距离床边只有四五步的距离,她看着那个温柔细致的男人,眼神复杂的扫过昏睡中的傅唯安。   她离开的时候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了,那时候傅唯安的脸还都是通红的,现在却是苍白的,看上去整个人都没了意识,也没有呓语。   看来真的病的不轻。   她呼吸一滞,手指紧紧攥了起来。   半个小时后医生的化验结果出来了。   “没有什么病毒感染,太太应该是着凉了,只是她身体弱,才会烧成这样,沈先生不用太担心,等点滴挂完了,估计也就差不多。”   沈隽抿着薄唇,低沉的嗯了一声,眉头紧锁的看着唯安的脸。   房间里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点滴挂完了,唯安的体温还是居高不下,虽然比之前降了一度。   “好冷…”唯安忽然喃喃了一句,身子不断的往被窝里缩,瑟瑟发抖。   这是输液后的正常反应,也是她着凉发烧后的正常反应。   但她的身子颤抖个不停,沈隽将毛巾丢给沈一后,将唯安揽进了怀里,再紧紧的将被子捂着她的身子,然后他头也不抬的说:“你们都出去。”   房间里的人陆陆续续出去了,走在最后面的是祝安安。   她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那个低头抱着傅唯安的沈隽,他始终低着头,只能看到他英挺的鼻梁,和因为心疼而抿起来的薄唇。   在她关上门的前一刻,她也没收回视线,而是看到沈隽将唯安放到床上后,他站了起来,开始脱自己的衣服…   祝安安只看到他将自己的衬衣下摆从裤腰扯了出来,然后门随着她颤抖的动作咔嗒一声关上了,什么都看不见了。   心脏砰砰直跳。   兰姐在前面叫了她一声,她回过神来,看见兰姐正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怎么了?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   她连忙哦了一声,跟了上去。   沈隽脱掉上衣之后躺进了被窝,他将火炉一样的唯安紧紧的抱进怀里。   唯安一开始还在喃喃着冷,不一会儿就安静了下来,软软滚烫的身子不断的往沈隽的怀里钻。   低头看着她下意识的往温暖的地方靠近,沈隽就更紧的抱住了她。   秋天的半夜已经很凉爽了,沈隽抱着一个暖炉,不一会儿他的额头就冒出了一层热汗,但他没松开唯安,担心她冷睡得不安稳。   半夜三点半左右,唯安的烧才完全退下去。   退烧的时候伴随着出了大量的汗水,将她身上棉质的白色睡裙都润湿了。   睡裙的前胸后背湿了一片。   而她却一无所知。   他低头看着一滴汗从她的脸颊沿着脖颈滴落到她的身前。   他一阵口干舌燥,抱着她的身子的手在她的后背揉搓了几下,才将人放开。   起床,去衣帽间里找了一件干净的睡裙出来,给唯安换上,然后自己去浴室冲了半小时的冷水澡之后重新躺回到床上,将唯安揽进怀里。   低头用额头探了探她的体温,确定和自己的体温所差无几这才放心的闭上眼睛。   唯安因为口渴醒来,她睁开眼睛的时候整个人软绵绵的,完全使不上力气。   头有点晕,喉咙像火烧了一样,又干又疼。   就在她准备坐起来的瞬间,身子一动,察觉到到腰间有一道重力。   她能清晰的感受到那是一条男人的手臂。   她的身子猛地一僵,脑海里一片空白。   完全是出自于下意识的往前移。   却是忽然间,腰间的那条手臂一收,将她整个人都往后拖了过去,后背贴上一男人温热的胸膛。   从她的耳后传来男人刚睡醒时略微沙哑的声音——   “醒了?” 第342章 梦到什么了?   梦到什么了?   祝安安将唯安的早餐端进房间的时候,就看到唯安靠坐在床头上,清晨的阳光落在她身旁,形成一道浅浅的光晕。   衬得她肤白胜雪,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妩媚娇柔。   肌肤雪白,唯独那右边的耳朵,耳尖红红的。   她走近,将餐盘放下,朝她微笑地问道:“太太,您好些了吗?”   “好多了,谢谢。”声线沙哑。   唯安先喝了大半杯水,润了润嗓子。   听见脚步声从衣帽间传来,她下意识抬眼去看。   今天沈隽不外出,没有穿西裤和衬衫,而是穿一件白T,配了一条黑色的休闲裤,搭配他那一头劲短的头发,俊美清绝的五官,看上去年轻又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   谁说他已经三十三岁呢,乍一看还以为是二十五六岁的年轻小伙。   从他在衣帽间出来后,视线就往唯安这个方向看,对上唯安下意识看过来的目光,沈隽垂在身侧的手紧了一下。   他往这边走过来,祝安安心跳加速的连忙收回视线,往旁边退了两步。   沈隽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对她说:“把我的早餐一并端上来吧。”   祝安安一愣,看了沈隽一眼,他说完话后,已经在帮傅唯安吹热粥,眼神根本在这边停留。   “是。”   沈隽一手拿着碗,一手拿着勺子,吹了几口气之后,用嘴试了试温度,然后就递到了唯安的嘴边。   唯安一愣,垂眸看着勺子里一看就很香糯的米粥,味道一定很不错,但她没想过他会给自己喂饭。   她闭着嘴不动,其实是愣住了,有些意外。   “张嘴。”沈隽开口道,声线低沉,听着像在命令人。   唯安一张口,一口将勺子里的米粥咬进嘴里。   沈隽看着她抿着嘴,腮帮一动一动的,心猿意马的伸出手在她娇嫩的脸上摩挲着,“安安。”   唯安的心抽了一下,抿着粥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动作缓慢的将米粥咽了下去。   她抬眸看着沈隽,脸上的气色还不太好,看上去病怏怏的,她又低下头,却在低头的一瞬被沈隽在她脸上摩挲的手托住了。   她精致的一脸被他温热的手掌托着。   他手指指腹的那一层薄茧磨得唯安脸颊微微发热,随着沈隽的话音落下,她的耳尖飞速红了一片——   “你半夜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那是她退烧后,他给她换了衣服,她窝在他的怀里睡的时候。   一开始沈隽只是被她的声音惊醒,担心她又烧起来,他的睡眠浅,一丁点的声音就能惊动他。   他打开灯之后立马就去探她的额头,没有发烧。   嘴里也没再发出任何的声音了。   沈隽关了灯,重新躺下将她揽进怀里。   整栋别墅都在沉睡中,万籁俱寂,沈隽也闭上了眼睛。   忽然,怀里的人儿发出低低的轻喃声:“沈隽…”   “沈隽…”   “沈隽…”   …   黑暗里,沈隽的眼睛缓缓睁开,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温柔和惊动,那深琥珀色仿佛染了一层红。   可他只是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一样,却又止住了所有的力量,静静的看着她。   听着她嘴里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心跳停滞的那一瞬间,像是有万千烟火在心中点燃,他猛地低头吻住了她张开的唇…   …   沈隽托着她的脸,低头看她的眼睛,问:“梦到了什么?”   她不说话,他便将她的脸往上抬了抬,“嗯?”   他的手上有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有淡淡的薰衣草和薄荷味,唯安耳尖一红,躲开她的视线,“你听错了。”   沈隽看着她发红的耳尖,眼眸眯了眯,似有一道精芒闪过。   在她来不及躲避之前,他揽过她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右耳她的耳尖。   被他吻过的那一处原只是红了一小片,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满了整个耳朵,耳尖那一处更是红得仿佛能滴出血来。   唯安像是被触电了一样,身子在沈隽的怀里一颤。   沈隽的手一紧,旋即意味深长的笑了一声,唇贴近她的耳边说:“原来这么敏感。”   那耳朵就更红了。   唯安抬手捂住右耳,整个人从沈隽的怀里挣了出来,猛地推了沈隽一把,沈隽顺势将她按在自己胸膛的手捉住,包裹在手心里。   他的眼神简直要将唯安溺毙了。   这时刚好祝安安端着沈隽的早餐进来,唯安将手抽了出来。   “放沙发旁就好。”沈隽开口,没打算让她靠近。   “是。”   沈隽看着她红得不像话的耳朵,没打算再逼她。   就在他准备继续喂她的时候,唯安已经拿起那碗粥,动作很快的喝了大半,却被沈隽抢了过去。   “不用吃这么快。”   他拿起勺子,舀起一勺。   “安安,张嘴,否则我就用之前的方法喂你。”   那是唯安刚被沈隽发现怀孕,将她软禁在这里,她用不吃不喝来反抗,被他以嘴对嘴的方式喂了东西。   果然这话奏效,沈隽看着她听话的张嘴,嘴角微微勾了起来。   唯安心跳的速度异常快,仿佛就要跳到了嗓子眼上,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   她下意识抓紧身下的床单,低着头吃沈隽递过来的粥。   仅仅只是视线掠过他指节分明的手,心仿佛就在嗓子眼上飞快跳动,抑制不住。   这种感觉其实之前有过,并没有那么明显和清晰,即使当年和尹望秋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样浓烈的感觉。   她已经不是情窦初开的小女孩了。   真的像傅瑾和说的那样…   她…   喜欢上沈隽了!   这时,沈一忽然在外面敲门。   沈隽放下碗,走了出去,出去以后还将房门关上了。   “什么事?”   沈隽被打扰了,非但没有生气,语气还挺和气的。   沈一受宠若惊,但脸上没表现出丝毫的惊讶,只是心里疯狂拍手鼓掌,沈先生心情好,他们就有好日子过了!   但看沈隽忽然沉下来的眼神,有些不耐的睇了他一眼。   他连忙说道:“陆明泽在门外,看上去像疯了一样。” 第343章 苏乐还活着对不对!   苏乐还活着对不对!   沈隽走到别墅大门口,保镖恭敬的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隽淡淡的应了一声,随后望向站在铁门外,不修边幅,浑身上下狼狈不堪的陆明泽。   陆明泽身上的衬衣褶皱得很厉害,看上去是昨晚穿的那件,上面还有很多脏了的印记,下巴的胡茬也没打理,整个人显得颓废而又暴动。   他看到沈隽时,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双眸通红,浑身充满暴戾之气。   “沈隽,傅唯安呢!你叫傅唯安出来,我要当面问她,我要当面问她!”陆明泽咆哮道,声线歇斯底里。   他从铁门那边冲过来,沈一直接出手。   可没想到昨晚轻易就能撂倒的人,此刻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需要他两只手才能勉强控制住!   陆明泽根本不管沈一,他奋力挣扎,毫无章法,像一条离了水被太阳暴晒的鱼,拼命挣扎只想活命。   一双血红的眼睛直直盯着沈隽,因为挣扎而脸红筋暴,“叫傅唯安出来,叫她出来啊!”   眼看就快要控制不住他,沈一一个眼神,旁边的保镖立马上前,和沈一合力将陆明泽压在铁门上。   “陆总,得罪了!”   陆明泽晃得铁门哐哐作响,沈一终于忍无可忍,也不管会不会伤到他,直接用暴力将他踹倒在地上,蹲下将他双手反剪,按在他的后背上!   沈隽始终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冷眼看着,陆明泽这样的,实在不需要他动手。   他对上陆明泽那双血红的眼睛,终于冷漠的开口道:“你想问她苏乐是不是真的死了?”   一句话就将如同猛兽一样挣扎的陆明泽给定住了。   沈一控制着他,所以最容易感受到陆明泽的身体猛然一僵。   他忽然发了疯一样挣扎起来,“我不信你说的任何话,我要听傅唯安亲口告诉我,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好啊。”   一道沉着怒火略带沙哑的女人的声音突兀的想起。   沈隽回头就看到唯安站在他身后的不远处。   “你下来做什么?”   傅唯安被他揽了过去,身子被他的温暖包裹着。   她穿着拖鞋的脚动了一下,脚趾头有些紧张的蜷缩了起来,她忍了忍心头的悸动,然后才对他说:“我如果不出现,他不会离开的,与其这样,不如就和他说清楚了吧。”   她穿的单薄,晨间还有露水尚未完全蒸发。   他一皱眉,旋即吩咐保镖去拿外套。   “太太,您跑得真快。”祝安安追了上来,手里正拿着唯安的薄外套。   还没递给唯安,就被沈隽先拿了过去,抖开,披在唯安的肩上。   他的视线没有在祝安安的脸上停留半秒。   祝安安的手还僵在半空中,她看了一眼沈隽清绝的侧脸,手指抖了抖,才收了回去,垂在身侧。   “傅唯安,苏乐还活着对不对!她一定还活着!”   陆明泽一见到唯安,突然剧烈的挣扎了起来,沈一差点压制不住他。   唯安看着他,想起了很多事情,大多是陆明泽干净矜贵的形象。   谁能想到尊贵身份的陆氏总裁会像一个疯子一样不顾形象的挣扎,歇斯底里的怒吼着。   他身上的真丝衬衫都因为他的挣扎而磨破了。   唯安的眼神暗了暗,差不多能猜到应该是冯意对他说了什么。   “冯意说的,都是事实。”   “我不信!”陆明泽的声音骤然拔高,最后一个字破了音,像嗓子出血,发不出完整的音出来。   唯安被沈隽揽着,所以沈隽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身子在颤抖。   低头看着她下意识抓紧他腰侧的衣服。   沈隽伸手,将她纤柔的手指包裹在掌心里。   唯安眼神一颤,看着陆明泽,整颗心都揪成了一团,一字一句的说:“如果可以用不信这两个字来掩盖事实,可以说服自己不去面对现实的话,我也很想用。   你知不知道,她离世之前,去英国乡下找了个很漂亮的木房子,她告诉我,你曾经许诺等她老了就带她去英国的乡下养老,她说既然你已经做不到了,那就让她一个人走完这条她自己选择的路,她还说,用死亡来告别那段感情,再好不过了。”   说完后,唯安移开视线。   她并不想再和陆明泽有联系,因为一看到这个男人她就会想起苏乐,想到她一个人在英国的乡下木屋旁璀璨又透着忧伤的笑容。   想到她最好的朋友含恨而终。   她移开视线后,并没有看到陆明泽的眼神骤然暗了下去,随后整个人剧烈的一颤之后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沈隽眼神一紧,揽着唯安将她转了个方向,然后对沈一冷冷的吩咐道:“送陆总回去。”   沈一会意地点头:“是。”   唯安回屋之后,又开始发烧了,体温直飙到昨晚烧的最厉害的时候。   一直到下午才退烧。   她整个人像被人从水里拖出来的一样,浑身都湿透了。   睁开眼睛的第一眼就看到沈隽,那一眼的无助和悲痛,她忽然坐起来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沈隽在对上她眼神的那一刻就已经伸出手要去抱她,所以身子在弯了一半时就将唯安抱了个满怀,他维持着那个动作好一会儿,唯安的身子还是颤抖个不停。   “安安。”   唯安的咽喉哽了一下,更紧的抓住了沈隽。   但沈隽的声音仿佛能穿透人心一般,直直的照过她的悲伤情绪。   唯安的情绪骤然放松,眼泪随之掉了下来,喉头发紧,“我好想她。”   沈隽哄了好一会儿才将她哄睡着。   给她换了一件干净的衣服后,离开房间。   沈一刚从医院回来。   一看见沈隽出来,他立马走上前,说:“陆明泽已经醒过来了,陆家的人都在那。他们知道我是沈家的人也不敢多问什么。”   沈隽紧抿着薄唇不说话,眼瞳里寒芒湛湛。   这时莱瑞从楼下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信封样的东西。   “沈先生,这是尹望秋派人送过来的电影杀青晚宴的邀请函。” 第344章 唯安包包里的夹层   唯安包包里的夹层   书房内,寂静无声,偶尔才会传来笔尖从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沈一看了一眼桌上打开来的邀请函。   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那上面写着明晚电影杀青晚宴邀请的事电影剧组的副导演。   头衔后面闪亮的傅唯安三个字。   沈一心中不由产生了疑惑,问道:“尹望秋不是已经将太太从剧组辞退了吗?现在这是几个意思?”   沈隽握着钢笔的手一顿,视线从文件上移开,淡淡的扫了一眼那张邀请函。   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薄唇抿着的弧度也和往常没有什么不同,只有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眸里好像藏着一点寒芒,但仔细看却又无迹可寻。   钢笔的尾端在桌上磕了一下,轻轻发出“哒”的一声,沈隽才慢慢的开口道:“他也许从来没辞退过安安。”   沈一愣了一下,不明白沈隽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又不敢提出质疑,免得又被沈隽的智商碾压。   沈隽看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笑了出来,抽出一支烟点上,那烟雾就绕着他修长的手指,他说:“想来,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   这一下,沈一大概听出一点门道出来,呵呵笑了两声,“他的眼睛总算擦亮了一回?”   沈隽不说话,抽了两口烟之后,便将烟掐灭了。   沈一没太大注意,这会儿才看到今天的烟灰缸里烟头就这么一个。   他不由感觉到轻松了一下。   前段时间沈隽和唯安冷战的那几天,那烟灰缸里每天都是满满的烟蒂,他担心沈隽把身体都抽坏了,却又不敢提醒他。   这时莱瑞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礼盒。   他反手将门关上,走进来,“刚才门卫忘记拿上来了,这是跟邀请函一起送过来的。”   沈一走过去,将那个盒子接了过去,轻轻晃了晃,“什么东西?”   “看样子应该是礼服。”莱瑞说道。   沈一不敢擅自打开,拿到沈隽面前。   盒子打开,里面果然是一件礼服,天蓝色的。   “还挺漂亮。”沈一嘴贱说了一句。   莱瑞从后拍了他一下,他不满的回头瞪他,那憨憨的样子仿佛在控诉莱瑞:你打我干嘛!   沈隽抬眸看着他,嘴角勾起一抹不明的笑意,慢悠悠的说道:“漂亮?那送你穿了。”   沈一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但突然感觉到一股寒意,忙摆手,“不不不,是我眼拙,仔细一看还真是一般,不是,真是劣质,根本就配不上我们家太太,我这就帮您处理了。”   他拿起礼盒的盖子随意的盖上,侧着身子,腰间的一串钥匙吸引了沈隽的注意。   沈一从前几乎将钥匙藏于口袋里的,后来跟着沈隽回到北安城,碰见过几个中年男人都将钥匙串别在裤腰上,觉得这可能是中国人的时尚,也效仿将钥匙别在裤腰上。   如果只是一串钥匙,沈隽倒不会特别注意,沈一喜欢这种中年男人的风格,他也不会拦着,沈一的审美和品味一向不怎么好。   但是他瞥了一眼,眼神定了一下,周知指着那串钥匙,“这是什么?”   沈一拿着礼盒,低头看,视线被礼盒挡住了,他又将礼盒移开,这才能看见沈隽正指着自己的钥匙,他哦了一声,一只手摸了摸要是,说:“这是小猪佩奇啊。”   莱瑞一开始也没注意,听他这么说,下意识的看了一眼。   沈一腰间的一串钥匙大多是包了黑色的外壳,剩下一部分就泛着冷淡的金属光泽,唯独中间那个粉红色的小猪佩奇挂件分外突兀。   配着沈一一米九浑身肌肉的大高个,实在是有些…辣眼睛。   莱瑞心中翻了个白眼,扶额苦笑不得。   这是什么铁汉柔情?   小猪佩奇?   沈一对上沈隽那复杂又像是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又回头看了一眼眼神怪异的莱瑞。   “不是,你们听我解释,”他连忙解释道:“这是小乖给的,不戴她还不高兴,而且又不止我一个人有,太太也有的,就挂在她的包包上。”   他这话不说倒还好,一说出来之后,书房里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起来。   沈隽忽然朝他伸出手,他的手心白皙,指腹和手指的根部分布着一些剥茧,看上去分外有力量。   沈一还没反应过来,莱瑞叹了一声气,动手帮他将钥匙上的小猪佩奇取下来,然后交给沈隽。   沈隽手指修长,轻轻一裹,那小猪佩奇就被他包在了手心里。   然后他冷淡的扫了沈一一眼,“你可以滚出去了。”   离开书房后,沈一战战兢兢的看了莱瑞一眼,又回头飞速往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收回视线,贴近莱瑞的耳边问他:“沈先生吃我的醋?”   “呸,”莱瑞啐了他一口,“想得美!”   沈一如释重负的深深松了一口气,但紧接着莱瑞的一句话让他深呼吸的一口气差点将自己给憋死了。   “你有几个胆子敢和太太有一样的东西?”   …   书房里沈隽一只手把玩着那个小猪佩奇,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   “嗯,尺寸记好了,明天傍晚之前没有送到的话,提头来见我。”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气得直跳脚。   沈隽离开书房回到主卧。   唯安退烧之后又睡着了,她睡得很沉,沈隽在床边坐了一会儿她都没醒来。   陆明泽已经知道了苏乐去世的消息,她的心里也许有那么一丝丝的轻松。   这几年苏乐的死一直是她心头上的一块石头,她那时候脆弱得不堪一击,对苏乐的死自责不已。   但其实苏乐的病从他找到她的那时候就十分不乐观了,能延续生命已经是医学上的奇迹。   沈隽在床边又坐了一会儿,起身去浴室冲了一个澡,腰间系着一条浴巾,然后去衣帽间拿衣服。   打开柜子的时候,他想起从沈一那拿来的小猪佩奇挂件,沈一说,唯安也有一个。   他的确没注意过唯安的包,也就没看到过那个小猪佩奇挂件。   唯安的包就在衣柜的中间一个格子里,沈隽拿出来看了一眼,果然包链上挂着一个小猪佩奇。   沈隽低低的笑了一声,将包放回原处。   他没注意到包的拉链没拉上,一包纸巾掉了出来。   将那包纸巾捡起来,然后放回到包里,唯安的包里没有什么东西,一串钥匙,一包纸巾,还有两支笔一本便签纸。   沈隽将纸巾放回去之后,手指却在包里发现了一个夹层。 第345章 尹总会见我的   尹总会见我的   沈一拿着从书房带出来的礼服的盒子,正准备将其丢到沈家外面的垃圾桶时,正好看见祝安安从副楼过来。   那个礼盒的盖子没有盖严实,祝安安一眼就看到里面露出来的礼服的一角。   她不由好奇道:“这么漂亮的裙子,要扔了吗?”   沈一低头看了看盒子,其实他也觉得这裙子不错,只是奈何沈隽是个醋坛子,他要是坚持说裙子漂亮的话,那他接下去的时间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   沈隽也一定不会给他好脸色看。   沈一不知道说点什么,祝安安走了过去,翻开盖子一看,更加惊艳了,“真的好漂亮。”   沈一听到她赞美的话,又想起自己在书房时被沈隽说了一道,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啊。   “既然要扔了,不如送给我吧,行吗?”祝安安小心翼翼的问道,脸上的表情也是恳求的那一种。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这么漂亮的东西扔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沈一摇头,一脸为难道:“沈先生不要的东西,只能扔了。”   “只要我不穿出来沈先生也不会知道的对不对?好沈一,送我吧。”祝安安一再央求。   沈一耳根子软,再加上见祝安安好像真的很喜欢这条裙子,沉吟了片刻后,勉强点头答应。   “不过你可记住自己说的话了,不要穿到外面出来,如果被沈先生看到了,后果自负。”沈一临走之前叮嘱道。   沈一将盒子递给她之后,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只是在他转身离开时并没有看见祝安安嘴角勾起来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将盒子拿回到房间后,祝安安关上门靠在门板上,低头看着手里的礼盒,眉梢轻轻一挑,索然无味的将盒子丢在一旁的沙发上。   她慢悠悠的站直,扫了一眼枪墙上的时钟,还不到厨房准备晚餐的时间。   视线定格在沙发上那个因为抛掷而打开散出来的礼服,她忽然起了兴致,脱掉自己的衣服,然后将礼服穿在自己的身上。   这裙子是给傅唯安的,但她的个头比唯安矮了一点,所以穿上之后裙摆长了些,但这并不影响到它本身的美。   看着镜子里楚楚动人的自己,祝安安心想,原来真的是人靠衣装,原来她也可以这么漂亮。   她心情很好的笑了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原地转了一个圈。   只是转完之后,镜子里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很快就黯然失色。   祝安安喃喃道:“裙子再好看有什么用呢,又不是我的,这是傅唯安的。”   在东西送来的时候,她就听门卫向莱瑞交代了,是尹望秋派人送来的。   她不明白,傅唯安既然是沈隽的妻子,又为什么跟尹氏的总裁尹望秋有瓜葛呢?   还有上次那个陆明泽来沈家门口大闹的时候,她在里面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尹望秋为了保护傅唯安,差点就要和自己的兄弟动手了。   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她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忽然脑海里电光一闪,想起一些大约六年前的事情。   是了,当初报纸上有传尹氏总裁即将与傅家千金结婚的消息,那尹氏总裁不就是尹望秋,傅家千金不就是傅唯安吗?   她低头看了看裙摆,也难怪沈先生会将尹望秋送来的东西给丢了。   祝安安脱下裙子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将裙子折好放回到盒子里。   傍晚准备晚餐的时候,兰姐没看到祝安安,便问了住她隔壁的另一个帮手,“小祝呢?”   自从祝安安到沈家干活开始,兰姐都是这么称呼她的,安安这两个字,她实在是不怎么能叫得出口。   对方哦了一声,连忙说道:“她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让我告诉您。”   兰姐哼了一声,但想到晚餐也不需要准备太多的东西,所以也就没发脾气了。   祝安安到尹氏大楼的时候,还没到下班时间,她到前台说自己要找尹望秋尹总。   前台狐疑的将她上下打量了几眼,但职业操守不让她们对不明身份的人冷言冷语,依旧是礼貌的问道:“请问有预约吗?”   祝安安摇头。   前台听见她说没有预约,想着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当即冷淡道:“如果没有预约的话,很抱歉,您请回。”   祝安安的手指紧紧的掐进手心里。   她喜欢沈隽,从十七岁那一年的初见开始,她就将沈隽的音容笑貌深深的镌刻在脑海中了。   她忘不掉,十几年的时间都不够她来忘记这个男人。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接近他的身边,她不想就这么错过了。   虽然她的身份远远配不上沈隽,但她一想到傅唯安在沈隽心中的地位,她的胸口就一阵窒息的感觉。   不如,将傅唯安赶走吧,将傅唯安从沈隽的身边赶走!   “麻烦你打电话到总裁办,尹总会见我的。”   前台低头处理事情,闻言微微皱眉,有些不耐烦的看了她一眼,“总裁办的电话是随便就能打的吗?小姐,如果您没有预约的话,请您离开,如果你是来找事的话,我不介意找保安和你聊聊。”   “这你总认得吧?”祝安安将一张签有尹望秋三个字的便条拍在前台上。   那是尹望秋送东西给傅唯安的时候留在礼盒上的便条。   前台一眼就认出那是尹望秋的签字,当即看向祝安安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连忙拿起电话,拨了总裁办的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一开始接的是总裁办的秘书,再然后是童秘书,童秘书听到对方拿着尹望秋的签名来的,当下也是愣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过了一会儿,是尹望秋亲自接的电话。   “喂。”   男人的声线清冷沉着。   祝安安的心跳紧了一下,她紧紧抓着手里的礼服盒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尹总,我有点事找你谈谈。”   尹望秋并不认得这个声音的主人,“我不认识你,你可能找错人了。”   “不,尹总,您别着急挂电话。”祝安安的气息喘了喘。   尹望秋的眉心不耐烦的蹙了一下,“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沈家的佣人,我来找您是有关我们家太太的事。” 第346章 一件有趣的事   一件有趣的事   童秘书将祝安安领到总裁办公室,然后就退了出去,将门关上。   “坐。”   祝安安还没抬头就听见男人清冷的声音。   她下意识的抬头去看,尹望秋还坐在办公椅上处理事情,他连眼睛都不曾抬一下,说完那个字后,薄唇轻抿着,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击着。   总裁办公室里的风格很冷淡,简单的黑白灰三色,标准的言情小说霸总办公室风格。   祝安安的视线停留在斜对面的沙发上,走过去,坐了下来。   一会儿,有秘书端了一杯水进来,祝安安接过,紧张地忘记了道谢。   等秘书出去将门关上之后,一直在电脑面前忙的男人才终于停止了敲击键盘的动作。   他淡淡的扫了一眼捧着水杯小心翼翼喝水的女人,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水太烫嘴了,她喝的很小口,动作弧度也不大。   以至于她的整张脸都能够被看得清楚。   见多了漂亮女人,尹望秋并不认为面前的女人称得上漂亮,只是长得算是清秀,眉眼间透着一股令人不舒服的感觉,她穿着一件合身的连衣裙,只是裙子看上去有些旧了。   察觉到一道视线在打量自己,祝安安的手抖了一下,然后就对上了尹望秋的目光。   她不慌不忙的放下水杯站了起来,尹望秋走过来,他身高腿长,傍晚的阳光从落地窗照了进来,将男人挺拔的身影投射到了祝安安的面前。   她立即感受到了一股与沈隽不太一样的气场扑面而来。   虽然不至于像沈隽那样叫人手足无措,但尹望秋的气场也着实强大,她不自觉的捏紧了手指。   “坐。”   这是他在她进门后说的第二个字,也是重复了两次的字眼。   祝安安咬了咬下唇,坐了下来。   她坐下后,尹望秋才看到刚刚被她的身子挡在后面的礼服盒子。   双眸微微一眯,盒子很熟悉,礼服是他亲自挑选的。   “这是沈先生打算扔掉的,被我拿了回来。”祝安安解释道。   尹望秋的眼神忽然一暗,“邀请函呢?”   是他太过自信了,没想到沈隽专横到这个程度,连他送去给唯安的东西都能丢掉。   祝安安愣了一下,摇头,说:“我不知道什么邀请函,我拿到这个礼盒的时候没看到什么邀请函,应该是被沈先生拿去了。”   尹望秋看她并不像是说谎,并没有再追问,“你说这个礼盒沈隽打算扔掉?”   祝安安点了点头,“是他吩咐手下将它丢了的。”   她说完后将那个礼盒拿了起来,放在面前的茶几上,往尹望秋那个方向推了一下,“我知道这是尹总您的东西。”   尹望秋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个礼盒,并没有打算碰,送出去的东西他不会再收回来,更何况在这之前是被人丢弃了的。   收回视线,他以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祝安安,“为什么送回来?”   “因为我觉得,尹总可能还会想要回去的。”祝安安语气平静,完全没有在沈家时的唯唯诺诺。   尤其是她一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和她一样,对自己所爱求而不得。   其实在严格意义上来说,他们算得上是同一类人了。   站在这个高度上,她也就没有必要觉得自己比他矮了一等。   尹望秋冷硬的下颌线往里收了一下,显示着他此刻的不悦,连一贯清冷的语气都多了几分压制人的意味,“要回来?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来不会再要,更何况这是为她定做的,既然丢掉了那就丢掉吧。”   “难道尹总不觉得可惜了?您不会觉得遗憾吗?如果它能穿在太太,不,能穿在傅小姐身上,您一定会高兴。”   祝安安对唯安称呼的转换引起了尹望秋的注意,他冷淡的看了她半晌,愈发觉得对面这个女人的眉眼间流露出来的东西很让人不舒服。   他的眼神沉了沉,“你到底想说什么?”   祝安安:“我可以帮尹总您得到傅小姐。”   “你到底是什么人?”尹望秋微微往后倚靠,靠在沙发背上,他姿态清冷矜贵,半眯着眸的瞬间给人一种空间逼仄的感觉。   祝安安心中骇然,但也尽量保持面上的冷静沉着,“我是和尹总您一样的人。”   “你说你是沈家的佣人?”尹望秋说这话并没有要贬低祝安安身份的意思。   但祝安安的心思太过敏感而自卑,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无地自容,低着头,笑容诡异道:“难道佣人就不配喜欢一个人了?”   果然,她喜欢沈隽。   尹望秋并没有太意外。   气氛凝滞了好一会儿,祝安安的内心隐隐的不安。   难道尹望秋就这么轻易放弃傅唯安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她就是白来一趟了。   不行,她绝不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她等了沈隽这么多年,就想陪在他身边,可是只要傅唯安在,沈隽就永远看不到她的存在。   “尹总恐怕有所不知,傅小姐在沈家过得并不好。”   果然这句话立马就让尹望秋的表情出现了漏洞,他眼神里的紧张关切骤然间如大雨般倾盆而下。   他忽然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将透进落地窗的夕阳的光线都遮挡了大半,光线一暗,冷峻的侧脸线条紧绷着的弧度无不透露着此刻这个男人的怒火。   “沈隽对她做了什么?”   “沈先生并没有对她做什么,或许也有我不知道的。如果他们是正常的夫妻关系,沈先生会整天的将她软禁在沈家吗?”   其实,如果抛开傅唯安对沈隽的态度,在沈家,傅唯安过得很好,好到令人眼红嫉妒。   只是她想要利用尹望秋的软肋,她在赌。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尹望秋这样有权有势的人,在爱情面前也会盲目,会失去自我,失去最简单的判断力。   “昨晚你们离开之后,傅小姐就发烧了,其实她近段时间的身体一直不好,沈先生倒是很照顾她,只不过她心情不好,又整天待在那个地方,身体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无意间听见沈先生的两名手下说她当初嫁给沈先生不是自愿的,是因为她的一个朋友。”   尹望秋重新坐了下来,手指紧紧握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狠刹。   至于这个朋友,他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只可能是苏乐。   尹望秋重新望向祝安安,漆黑沉寂的双眸闪着摄人的光芒,“你刚刚说要帮我得到她?”   “没错。”祝安安自信道。   男人的眼神沉了下来,老实说他并不相信坐在他面前的这个人,但…   “怎么做?”   虽然他们再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是也许这会是一个契机。   祝安安扬眉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意味不明的笑道:“我可以告诉尹总一件特别有趣的事情,这件事的分量很大,足够掀起风浪了。” 第347章 明晚你才是主角   明晚你才是主角   尹望秋回到别墅的时候,没想过肖蔷薇也在。   当他推开门进去,屋子里并没有亮着灯,落地窗的窗帘是拉开的,所以外面路灯的灯光就照了进来,将客厅的大致轮廓都勾勒了出来。   也隐隐照亮那个坐在沙发上,听见开门声而突然站起来的人。   “望秋…”肖蔷薇的声线听上去很怪异,她在这坐了很久,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刚刚听见车子引擎的声音却以为是幻觉,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惊觉真的是尹望秋回来了。   尹望秋听到这声音,眉头微微一蹙。   “啪”一声,客厅的灯亮起。   尹望秋放下手,手指微微弯曲虚拢着,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他对面的肖蔷薇。   那眼神没什么温度,清冷的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肖蔷薇心里咯噔一下,血液迅速了冷却了下去。   肖蔷薇拍这部电影的过程很辛苦,再加上她听说这电影是准备拿到国际上去冲奖的,对此,她就更加上心。   今天上午电影刚杀青,她在酒店的房间里半睡半醒的躺了半天,出门的时候只戴了口罩和墨镜,连妆都没有化,看上去有点憔悴,人也比刚进剧组的时候瘦了一圈。   “望秋,你怎么才回来?”肖蔷薇走近了几步,手指紧紧捏着衣角,骨节泛白。   自从上次在医院不欢而散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她知道尹望秋在生她的气,但是她并不后悔。   在她看来傅唯安这辈子没受过什么苦,即使没有尹望秋,她还能再找到一个甚至比尹望秋还要优秀的男人,这让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维持起来的心里平衡再次出现了失衡。   唯一让她后悔的是,她不该当着尹望秋的面说出来,她应该沉住气,当着沈隽的面说出傅唯安的丑事。   那天,她是真的气疯了。   她在尹望秋的病床边衣不解带的照顾着,却要听他在昏迷状态下嘴里喃喃的吐出傅唯安的名字出来。   那种心绞痛的感觉,令她失去了理智。   尹望秋淡淡的嗯了一声,抬脚朝楼上走,完全没有要和肖蔷薇说话的意思。   浴室里,冷水从头顶洒了下来,顺着发丝流进他的眼睛里。   他怕热,年幼的时候,家里发生了火灾,父母都死在那场火灾里,而他成了孤儿被送进福利院,但在那场火灾后,他留下了后遗症,即使在寒冬,他也不曾洗过热水澡。   很多人都知道他怕热,却极少有人知道是这个原因。   他不愿将这种痛苦摆在明面上说。   他唯独只告诉了唯安。   想到唯安,他低吼一声,双手撑在墙上,低头看着水流在脚底打着旋。   傍晚祝安安的一些话,的确让他有了要将唯安抢回来的冲动,但他也清楚的知道祝安安的目的。   那个女人,以为自己凭借三言两语就能说动他。   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那些话的确起到了作用。   他的确不甘心将唯安拱手相让。   哪怕有可能伤害到唯安,哪怕不折手段!   等他洗完澡出来,腰间系着一条灰色的浴巾,拉开门一边擦头发,抬眸就看到站在门边的肖蔷薇。   他的手一顿,正在擦头发的手也垂了下来,手指轻轻勾着黑色的毛巾,他没什么情绪的问:“有什么事吗?”   肖蔷薇受不了被尹望秋这样对待,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尹望秋的面前,抓住他的两边胳膊,说:“望秋,你的气还没消吗?”   “一个多星期过去了,你也该消气了。”   尹望秋低头看着她,没有穿高跟鞋的她,看上去娇小又无害。   她很少有不穿高跟鞋的时候。   其实肖蔷薇以前是个骄傲的女人,她的骄傲和她的才华是成正比的,当年她为了事业,可以将尹望秋晾在一边,可以不要他的帮助,拍暧昧尺度的戏时,也不会考虑到他的感受。   她是敬业的,尹望秋也试图去理解过她。   但他是个男人,是男人都忍受不了,更遑论他和陆明泽左明去酒吧时,还能听到一些男人的污言秽语,拿着肖蔷薇在男人装封面上的大尺度照片,说一些露骨青色的话。   但那时她从来不将他的考虑和感受放在心上,一心只想拼她的事业。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开始在他面前小心谨慎,愿意在他面前脱下她的高跟鞋,并且做任何的选择之前都会考虑到他的感受,甚至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他想起来了,是在她察觉出自己对傅唯安过于关注,而并非他口中说的那样只是像对待一个妹妹一样的时候。   不得不说,女人对感情的嗅觉天生比男生有优势。   肖蔷薇比他还要敏锐,在他尚且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意之前,她就已经看破了一切。   “望秋,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原谅我?”   肖蔷薇的话将尹望秋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着她瘦了的脸,漆沉的双眸里一片平静,他忽然问道:“蔷薇,你对我到底是占有欲还是爱?”   “你为什么突然问我这个?”肖蔷薇紧张的看着他,抓着他胳膊的两只手更加重了力道。   “只是随口问问,并不重要。”尹望秋往后退了一步,胳膊肌肉紧绷的力道让肖蔷薇的手再抓不住他。   肖蔷薇当然知道尹望秋不可能随口问一个这样的问题,她看着尹望秋的眼睛,撞上的却是一片漆黑,像凝视着深渊时,才会有的那种恐惧感。   她忽然有些害怕起来,“我当然是爱你的,这么多年,我对你是怎么样的,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尹望秋微微叹了一口气,抓着黑色毛巾的手指微微收拢,指节微微泛白,说:“你好好休息吧,最近拍戏辛苦了,明晚是电影的杀青晚宴,你是最重要的主角。”   ——好好休息吧,明晚是电影的杀青晚宴,你是最重要的主角。   不知道为什么,肖蔷薇在听到他说自己是最重要的主角时,竟有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她整个人僵了一下,但尹望秋表情如常,根本就是她的错觉。 第348章 我已经等不了了   我已经等不了了   肖蔷薇转身就要离开尹望秋的房间,她无意间扫了一眼沙发上的一个礼盒。   那是刚刚尹望秋从外面拿回来的,她在楼下时看到了,但并没有去关注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大概尹望秋是心烦意乱,随意将那个盒子丢在沙发上,然后那礼盒的盖子就滑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虽然只是一角,但肖蔷薇还是看到了里面的礼服。   肖蔷薇代言过很多国际顶级品牌,对于高定的礼服的敏感度可以说是排在北安城众多名媛淑女的前头。   只需要一眼,她就能认得那件礼服是出于谁家之手。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是傅唯安喜欢的牌子。   肖蔷薇的脸色骤然泛白。   但她没有回头问尹望秋,而是离开了他的房间。   她绝对不可能猜错,和尹望秋有关的女人除了她之外就只有傅唯安了,那件礼服很明显不是给她的,给她的那份今天下午童秘书已经送到酒店了,所以这一份一定是给傅唯安的!   那是望秋准备送给傅唯安的?   也就是说,傅唯安也会在明晚的杀青晚宴上现身吗?   可是她不是被尹望秋辞退了吗?尹望秋没有邀请她的理由,媒体也会有疑问。   肖蔷薇飞快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她的手指冰凉颤抖,给童秘书打了个电话。   过了好一会儿,童秘书才接了电话,依旧是客客气气的:“肖小姐。”   但还是能够听得出来,童秘书对于肖蔷薇已经没有之前的恭敬态度了。   “我问你…”肖蔷薇喉中干涩,她缓了缓,才继续开口道:“望秋到底有没有辞退傅唯安?”   童秘书在电话那头迟疑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肖蔷薇打电话居然是问这个问题的。   当下他愣了一下,然后开口说道:“尹总并没有辞退傅小姐。”   童秘书一时之间改不了口,还是称呼唯安傅小姐而不是沈太太。   肖蔷薇声音陡然尖锐:“我明明听见他已经辞退了傅唯安,怎么可能,而且,还是望秋对谢林下了命令。”   童秘书沉吟了片刻,方缓缓的解释道:“尹总的确是这么对谢导说的,但并没有下正式的通知,而后尹总又让我知会谢导傅小姐还是电影的副导演,到时候电影上映还是会有傅小姐的名字。   否则,谢导能明目张胆的用手机和傅小姐讨论电影的拍摄进度和剧情吗?”   肖蔷薇抓着手机的手指紧紧的颤抖,她心有不甘道:“为什么?望秋为什么要这么做?”   童秘书说:“具体我并不清楚,只是听尹总说,这是为了保护傅小姐的安全,他说,傅小姐在剧组里不安全。”   童秘书的一句话,肖蔷薇的整张脸都失去了血色。   她缓缓的滑坐在地上,之前一直存在她脑海中的疑惑终于有了点眉目。   她早就应该想到了,尹望秋明明那么爱着傅唯安,明明知道她对苏乐的电影有多上心,怎么可能说辞退她就真的辞退她呢!   “什么叫傅唯安在剧组里不安全?”肖蔷薇紧紧逼问童秘书。   童秘书:“大概是傅小姐到剧组没几天就三天两头发生意外吧,尹总没有多说,我也不清楚,如果肖小姐想知道的,为何不自己去问问尹总,总比问我来的清楚。”   肖蔷薇听出了童秘书言语中的不耐烦,她猛地挂断手机。   童秘书被莫名其妙挂了电话,心里也是窝着火的。   肖蔷薇最近越来越神经质了,他都有点怕了她。   肖蔷薇将手机摔了出去。   呵…   亲自问尹望秋吗?   的确像童秘书说的那样,问尹望秋肯定比问他直接的多。   可是,她现在能多问什么呢?   肖蔷薇在地上坐了一会儿,脑海里全是傅唯安三个字。   她努力了这么多年,到头来难道就真的毁于一旦了吗?   她的眼圈红得仿佛能滴出血,咬牙切齿的说:“傅唯安,你即使嫁人了都还不肯放过我吗?既然你还要继续跟我抢望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双手双脚并用的爬到床边,将床底下被她摔了的手机捡起来,手机的屏幕左上角裂了几条细微的缝,但并不影响使用。   她手指颤抖的翻出通讯记录,从电话簿里找到一个标记为Y的电话号码。   她迅速拨通这个号码,没多久,电话那头的人就接了,开口的第一句就是责问她:“不是叫你没事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吗?”   肖蔷薇深吸一口气,鼻音很重的问道:“怎么,沈家的人在找你?”   “那倒没有,他们没找到我的踪迹之后似乎已经放弃了,但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电话那头男人低沉的说道,语气有些不耐烦。   肖蔷薇冷笑一声:“你之前说过有一个地下组织叫SJ的?”   她记得对方说过,那个组织收取的费用高的离谱,但却是最可靠的。   “你问SJ做什么?”   房间里没有开灯,肖蔷薇低头卷着自己的长发,嘴角勾起一抹危险肆虐的弧度,“他们除了消息灵通之外,还管不管杀人的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就算是SJ也不会跟钱过不去,杀人这种事,我也曾听说过,SJ的人也做的,虽然近来没怎么听说过了。”   那人说完后,又紧接着问她:“怎么,还想对付傅唯安?”   肖蔷薇卷头发的手一顿,弯曲的骨节泛白青白的寒意,“是她不肯放过我,如果她安分一点,我不会对她做什么,这都是她自找的!”   电话那头的男人阴恻恻的笑了一声:“也好啊,傅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死一个算一个!”   肖蔷薇微微一愣,但她现在被恨意冲昏了头脑,并没有过多注意对方言语里的恨意到底是从何而来,“你有办法找到SJ的联系方式吗?”   “如果你一定要的话,我也可以试一试,SJ的人做事干脆利落,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要杀傅唯安,也的确找SJ的人做才能滴水不漏。”   “我已经等不了了。”肖蔷薇咬牙,最好能在明晚之前把傅唯安解决了。 第349章 你爱沈先生吗?   你爱沈先生吗?   唯安是在晚饭前醒来的,她醒来时一身轻松,烧也完全退了,身上也不黏腻,不用猜都知道是谁给她换的衣服和擦的身子。   兰姐估摸着她醒来的时间,上楼问她是下楼吃还是在房间吃。   唯安不想一直待在房间里,便说:“以后都不在房间吃了。”   兰姐一听,高兴的一笑,“这就对了,太太您就应该多下楼走走。”   小乖趴在床边也笑眯眯的道:“就是,妈咪你都不知道,你不下楼吃饭的那一星期,沈爸爸每天都不开心,吃的也少,太可怜了。”   唯安愣了一下,朝兰姐看了一眼,兰姐哎了一声,点了点头,轻易绕过话题,说:“太太和先生和好了就好,夫妻哪有不吵架的啊。”   下楼时,兰姐说:“不过今晚先生不在家吃饭,好像有个饭局。”   正巧莱瑞从外面进来,看见傅唯安时,恭敬的叫了一声太太。   听兰姐说到沈隽的饭局,便解释道:“是北安城前市长七十大寿,曾经对沈家有过帮助,原本还邀请了太太您一起过去,但您病了,先生就自己去了。”   不然,北安城里多少权贵送来请帖,沈隽从来都没参加过任何的饭局或晚宴,只有这位老市长是被沈隽放在眼里的。   话音刚落下,门外传来脚步声,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看出去。   祝安安没想到一回来就和几个人碰头了,当即愣了一下,然后恭恭敬敬的朝唯安垂首,道:“太太。”   唯安淡淡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她对上祝安安的眼睛时,总觉得不舒服。   但祝安安刚来沈家不久,而且表现的也都很不错,难道是她的错觉?   衣角被小乖拉了一下,也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她低头就听小乖抱怨道:“啊,妈咪,小乖的肚子要饿扁了啦!”   “好好好,马上就开饭。”   唯安拉着小乖的小手朝餐厅走去。   兰姐也赶忙去厨房,祝安安准备跟上去帮忙的时候,却被莱瑞拦了一下,“你去哪了?”   祝安安疑惑的啊了一声?   莱瑞微微皱眉,他只是职业病犯了,但想到祝安安算是沈隽亲自带进沈家的,态度也不好太过苛刻,“好像傍晚你没在厨房里帮忙?”   祝安安哦了一声,“我出去办了点私事,和兰姐请过假了。”   说到这,她脸上的表情很为难和不安,却诺诺的问道:“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对不起,我刚来不久对沈家的规矩还不是很熟悉。”   莱瑞一看她这样,觉得自己太小题大做了,便将横在她面前的手收了回来,面无表情的说:“没有,我只是例行问了一句,你不介意吧。”   祝安安摇了摇头,一副很理解的样子,说道:“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去吧。”莱瑞转身走了。   祝安安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刚才还像小鹿一样汪汪的眼睛,此刻却好像蒙上了一层淡淡的迷雾,眼底的情绪不明。   …   吃完饭后,唯安陪小乖玩了一会儿,她高烧刚退,给小乖洗澡的事就交给了兰姐。   事实上,唯安被沈隽带回到沈家后,给小乖洗澡的事情,她几乎都没有经手过了。   小乖洗完澡,赖着唯安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差十几分钟九点,她才慢慢的睡了过去。   等小乖睡熟了之后,唯安才小心翼翼的起身,然后给小乖盖好被子。   她低头看着小乖粉雕玉琢的小脸,其实如果仔细的看的话,小乖的眉眼还是有几分像苏乐的,但如果是对苏乐并不太熟悉的人,压根就看不出来。   或者,有些人并没有往小乖是苏乐的孩子那方面想的话,也是看不出来的。   她动作温柔的顺着小乖额头上细软的头发,“不知道我和你妈妈的决定是不是正确的,你的亲生父亲明明还在世,却不让你们相认…”   唯安关上门离开,沈隽还没回来。   今天下午忽然有些升温,到了夜里还能感觉到余温。   唯安回房间拿了一件薄衫披在身上,然后端着一杯红枣茶,坐在花园的藤椅上。   她刚坐下没多久,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传来,手里捧着的红枣茶都差点洒了出来,她猛地回头,却看到走来的是祝安安。   “对不起啊太太,打扰到您了。”祝安安面露歉意道。   唯安的眼里隐隐闪过失落的神色,她失笑道:“没事,你没打扰到我。”   祝安安释然的笑了一下,走到藤椅的面前,随意的站在那里,然后就问道:“太太刚刚是不是以为我是沈先生啊?”   祝安安问的太直接,而唯安觉得自己和她并不熟,并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低头喝了一口红枣茶。   一口茶咽下,祝安安还是笑吟吟的站在她的对面,好像在等着她回答。   眉心轻轻一蹙,她微微吐出一口气,反问她:“你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祝安安连忙摇头说:“没事,就是看到太太您一个人坐在这怪无聊的,想着来陪您聊聊天,如果您介意的话,我这就离开。”   唯安愣了一下,眼角边那淡淡的冷意也敛了去,“没关系,今晚月色很好,我今天在床上躺久了,想在这坐一会儿透透气。”   祝安安点头说:“太太真的该多出来透透气才是了,要多注意身体。”   “谢谢。”唯安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茶。   祝安安就蹲在藤椅对面的花坛上,她侧着身子拨弄着花坛里种的香槟玫瑰,她可听兰姐说了,这是几年前沈先生忽然下令,要沈宅的花园里多种一些香槟玫瑰。   不仅如此,伦敦沈家庄园里也都中满了香槟玫瑰。   她听说,傅唯安最喜欢的花,就是这香槟玫瑰。   真是羡慕啊,有这样一个疼爱她的男人。   她的手指抚过那些娇嫩的花瓣,在厨房里帮忙,所以不可以留指甲,可即便没有指甲,手指稍微一用力,那花就留下了痕迹。   真是太娇嫩了。   她扬了扬眉,将手收了回来,拍了拍,微笑着转过头问唯安:“太太爱沈先生吗?” 第350章 傅唯安不会这么倒霉的   傅唯安不会这么倒霉的   祝安安问完之后,便立刻从花坛上跳了下来,她连忙拍拍自己的嘴,懊恼道:“对不起啊太太,我真该死,怎么能问您这样的问题呢。”   唯安眉头皱起来的瞬间,手机响了起来。   她看了祝安安一眼,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傅瑾和三个字,便以为是母亲的事情,连忙放下茶杯,将电话接了起来。   而祝安安看傅唯安根本没打算理她,耸了耸肩,便离开了花园,朝副楼的方向走去,回房间。   “怎么了?”电话接起后,不等傅瑾和说话,唯安就先开口了。   傅瑾和没想到傅唯安的反应会这么大,但转念一想也猜出了原因,便立即开口道:“不是妈的事情。”   唯安稍稍松了一口气,手心在这几秒钟的时间就被冷汗浸湿了,她换另一只手拿手机,问道:“怎么了?”   傅瑾和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问她:“尹望秋有邀请你去参加电影的杀青晚宴吗?”   唯安嗯了一声,“他将邀请函送到沈家来了。”   晚餐的时候,莱瑞将邀请函给了她。   其实她隐约猜到了一些,尹望秋并没有真正的辞退她,否则谢林就算再想和她讨论电影的相关事宜,也不会跟她这么一个剧组以外的人讨论。   一定是谢林知道什么,但也许是迫于尹望秋的压力才没挑明。   但唯安从谢林找她讨论电影开始,她就猜到了几分。   直到她拿到了邀请函,心里便笃定了。   说实话,是挺意外的,尹望秋居然没有辞退她,当初他不是恨自己害得肖蔷薇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生育了吗?   不过这些,她不打算深究。   傅瑾和在电话那头说道:“明晚我也去。”   唯安愣了一下,“你是以什么身份去?”   傅瑾和既不是剧组里的工作人员,更不是尹氏的合作伙伴,尹望秋没有邀请他的理由。   但傅瑾和也不知道原因,邀请函上写的是傅氏总裁,傅瑾和,其他的再没有说明。   傅瑾和冷哼一声:“谁知道尹望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天去了就知道了,而且电影杀青了,我也得好好会会肖蔷薇了。”   唯安皱了皱眉,“你到底掌握了哪些关于肖蔷薇的证据,还有,那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不打算告诉我吗?”   “既然都等了这么多天,索性就再多等一天,等明天晚上,我会让你知道的。”傅瑾和说道。   唯安抓着手机的手指微微的收了一下,她嗯了一声,听傅瑾和说:“不是故意瞒着你,而是你现在怀孕了,还是不要想太多,事情我都查的差不多了。”   听他这么说,唯安就有些安心了下来,而且,她没想到傅瑾和居然会关心她的身体。   两人都没再说话,也没挂电话,过了一会儿,听筒里才传来傅瑾和略嫌清冷的嗓音刻意压低了几分,他说:“傅唯安…”   他从小就这般没大没小,唯安也早就习惯,再加上这几年她离开傅家,更加不可能从他的口中听到姐姐两个字。   她点头嗯了一声,“什么事?”   傅瑾和原本到嘴边的话被她这三个字给打断了,张开口之后,好一会儿都说不出一个字出来。   他有些懊恼的低吼了一声,气急败坏的说:“傅唯安你是不是傻!没什么,挂了!”   管家端了一杯茶敲门进来,进来时正好看见傅瑾和急躁的挠着头发,今天白天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头发这会儿都被他给挠乱了。   管家像看调皮的孩子一样的看了他一眼,哎呀了一声,放下茶杯,走过去将他按下,让他坐在椅子上,一边给他整理头发,一边说:“少爷,您也太不注意形象了。”   “这是我家,我需要注意什么形象?”傅瑾和冷声呛了他一句。   管家点头,“是是是,您说的算,刚刚在跟大小姐打电话呢?”   傅瑾和烦躁的将他的手打开,自己胡乱的撸了一把头发,抬手将茶杯拿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然后哐当一声将茶杯放下。   “我都不知道你们居然有偷听电话的习惯?反了是不是?”   其实他并没有偷听,只是傅瑾和书房的门很少关上,留了一大条的缝隙,但管家也只是听见他骂傅唯安是不是傻,之后就没了。   但他没提醒,生怕提醒了之后,哪天他就习惯关门,他们就再也没有偷听电话的机会了,他顿了一下,才埋怨他:“你自己的嗓门大,怪我们?”   “罗叔。”傅瑾和的语气忽然缓了下来。   管家被他这样亲切的呼唤了一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有些受宠若惊的说:“怎么了少爷?”   傅瑾和瞥了一眼他激动得差点哭出来的表情,又哼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窗外不远处的灯,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当年对傅唯安太狠了?”   管家没想到他要问的是这个,脸上的表情凝了一下,然后有些沉重的低下头,说:“那是少爷您的决定。”   “别说这些没用的,你就说,是不是觉得我过分了?”傅瑾和拿着茶杯的手指紧紧一握,骨节泛白。   管家低着头,沉沉的嗯了一声。   傅瑾和的眼眸紧紧的缩了一下,“罗叔,我其实后悔过,将她赶到人生地不熟的英国,她那个人胆子又小,虽然年纪比我大,但单纯的很,我甚至在见到她之后,居然后怕了起来,万一她有个好歹,怎么办。”   管家没想到自家少爷是真情流露,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大小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她嫁的是一等一的男人,谁也欺负不了她。”   “可万一姓沈的欺负她呢!”   管家一愣,摇摇头,说:“我瞧着姑爷也不像是会欺负大小姐的啊,您可别说,我这双眼睛看人可准了,我看得出来,姑爷对大小姐是百分百的好。”   傅瑾和凝着窗外的路灯,叹了一口气,喃喃道:“但愿吧,傅唯安不可能一次两次的都栽在男人身上的,她不会那么倒霉的。” 第351章 你喝酒了?   你喝酒了?   唯安莫名其妙的看着被挂断的电话,心想,瑾和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阴晴不定的,谁也拿不准他的脾气到底哪时候好,哪时候又不好。   她看了一眼刚才祝安安蹲的位置,发现她人已经不在那了。   刚刚祝安安问她,爱沈隽吗?   虽然不知道这个祝安安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也许真像她说的那样,只是一时嘴快,或许还有什么唯安还没察觉出来的东西。   但那个问题现在还萦绕在她的心头上。   她抬手按了按胸口,外面批了一件薄衫,里面只是穿了一件长袖的棉质裙子,很薄,能摸到小时候心脏病手术留下来的疤痕。   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当初自己向沈隽提出要回国的那一晚,沈隽疯狂的占有了她之后,亲吻啃噬着她胸口的那道疤,逼着她一遍遍的说不离开他。   当时她心里是又恨又怕,沈隽的性子毫无疑问是偏执的,也许和他从小的成长环境有关。   她不知道沈隽对自己的偏执为何会到了这个地步。   可渐渐的,他的偏执却在她的心中产生出别样的情感出来,令她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有一种被什么东西填满心间的感觉。   爱吗?   她爱沈隽吗?   可如果不是爱的话,就很难解释了,她不是情窦初开的女生,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心理变化,其实她很清楚,也不用再用孕激素来逃避问题。   她对沈隽,是真的不一样了。   沈一是跟在沈隽后面的,忽然走在前面的沈隽停了下来,他连忙也停了下来,刚想问他怎么了,却见他的视线停在花园的位置,他定睛一看。   那不是太太吗?   他连忙说道:“我,我就先回去了。”   不在这吃狗粮!   沈一溜得快,一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沈隽站在路灯下,他看着那个坐在藤椅上不知道想什么想到入神的女人,仿佛在欣赏一幅画卷,心情十分愉悦。   他径直朝着唯安走去,因他脚步轻,再加上唯安似乎在想什么问题想得入神了,也没注意到他已经走到了身后。   知道他回来了,还是因为他低沉撩人的嗓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在想什么?”   唯安一回头,就被人抱了个满怀。   沈隽的身子压在藤椅的椅背上,长手伸出去将唯安纤弱的身子抱进了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尖,语气缠绵的问道:“想什么这么入神?”   果不其然,那耳尖在被沈隽亲吻之后,迅速红了起来,而唯安的身子也不受控制的颤抖了一下,沈隽看着那耳尖,眼神倏然暗了下来,渐渐的涌现出浓烈的欲色。   但又被他压了下去,深琥珀色的双眸敛着一抹暗光。   唯安被他抱在怀里,脑袋贴着他的胸膛,这么近的距离能清晰的听见他有力沉稳的心跳,贴着她的耳边,仿佛要冲破他的胸膛,塞进她的胸膛里。   一股酒味钻进鼻腔,唯安皱了一下眉头,想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了,她问道:“你喝酒了?”   沈隽低沉的嗯了一声,那声音仿佛从胸腔溢出来,贴着唯安的耳朵,因为那边耳朵被压在沈隽的胸膛上,所以沈隽看不到她红得仿佛能滴血的耳朵。   这酒味不难闻,但沈隽也没打算一直这样抱着他,身子隔着藤椅的椅背,沈隽不喜欢。   他先摸了摸唯安的额头,确定她的烧是真的退了下去,才松开她,站直身子之后,长腿一抬,直接从藤椅的椅背跨了过去,坐在唯安的身边。   不远处的副楼,沈一刚上楼就看到了这一幕,啧啧称奇,沈先生居然是这么撩太太的,显摆腿长?   唯安也被他这样无心的动作撩得心跳加速,想着说点什么来转移话题,“喝了什么酒,挺香的。”   沈隽低低笑了出来,一条手臂横了过去,搭在唯安背后的椅背上,姿势有些强势,低头看她,“想喝?”   “我现在不能喝酒。”唯安说这话时语气是说不出的挠人。   沈隽深深的看着她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最后意味深长的说:“也不是没办法。”   唯安疑惑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上沈隽那双带笑的深琥珀色眼眸,在明白过来他口中所说的办法是什么的时候,沈隽原本搭在椅背上的手臂一收,直接圈住了她的身子。   他低头衔住了她的唇,轻轻一咬她的下唇,唯安吃痛的蹙了一下眉头,嘴巴刚一张开,就被沈隽强行撬开她的唇齿。   口中的酒味芬芳醇厚,唯安被他吻得七荤八素,手不自觉的抓住了他胸前的衬衣。   沈隽揽着她身子的手一转,将她按在了椅背上,半弓着身子更深的吻着她。   一直到她快喘不过气来,他才稍稍的松开她,唇瓣若有似无的蹭着她火热红润的唇,低沉撩人的嗓音被酒气染上了几分桃色,他问她:“好喝吗?”   唯安的脸在刚刚被他吻着的时候就红了,再加上被酒气熏染的,整张脸都是红通通的,再被他这仿佛轻佻的一问,脸红成了猪肝色,尤其是耳尖,红得仿佛能滴出血。   那红倒映在沈隽深琥珀色的双眸中,仿佛要将那掩藏在眼底的欲色给全都挑了出来。   好几秒,她都没做出反应,或者说做不出任何反应。   “看来感受的还不够。”沈隽说着,再次低头狠狠的吻住了她的唇。   唯安被他吻得头发都乱了,他的手指抓着她的后脑勺,整个人强势又霸道。   唯安忽然闷哼一声,沈隽立即松开她,气息微乱的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唯安皱着眉头,她抬头看着沈隽,眉头皱的更深了。   “怎么了?”沈隽也皱了一下眉头。   唯安低头摇了摇,她抬手按在脑门上,一脸疑惑的说:“不知道,总觉得刚才的那个场景似曾相识,就好像在从前,我经历过一样。”   沈隽垂着的眼睫将眼底的神色遮挡了大半,那不远处的灯光完全照不进那双深琥珀色的双瞳。   他的手抚着她的耳垂,皱起的眉头舒展开,轻笑着说:“没听说过Deja-vu现象吗?简单而言就是“似曾相识”,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或场景仿佛在某时某地经历过的似曾相识之感,这是正常的现象,绝大部分的人都会有。”   唯安抬眸看着他,点了点头,“的确是有这个说法,但刚刚那种感觉,真的很真实。”   和以往的每一次Deja-vu现象都不太一样。 第352章 他抱着她煮面   他抱着她煮面   凉风习习,唯安脸上的余温渐渐退了下去,气氛很安静,却忽然传来一道咕咕的声音。   声音的源头是来自于唯安的肚子。   感觉到头顶男人炽热的视线,唯安下意识的去捂住自己的肚子,但那声音十分不配合的再次传了出来。   她最近的食欲是好了很多,小的时候母亲怀双胞胎弟弟之后,食欲大增,她还觉得神奇,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沈隽看着她窘迫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肚子饿了?”   唯安听出了笑声,抬眸瞪了他一眼,面对她这样生动的模样,沈隽心情大好,忍不住再次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抬眸看着她的眼睛,声线喑哑道:“隽哥哥给你煮面吃。”   隽哥哥…唯安的脸一红。   沈隽拉着唯安的手走向餐厅,然后将她按在餐桌前,转身去了厨房。   兰姐还在厨房里检查锅碗瓢盆是否清理干净摆放整齐了,听见脚步声,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先生回来了。”   沈隽嗯了一声,“我来煮碗面。”   兰姐刚要脱下来的围裙再次戴了上去,一边戴一边说:“先生是饿了吧,我马上就去煮,您稍等一会儿。”   “不用,是安安肚子饿了,我来煮吧。”说着,就已经绕开了兰姐,到冰柜那去取了新鲜的食材。   兰姐站在原地,不敢走,也不敢去帮忙,沈隽背对着她一边挽起白色的衬衣衣袖,一边说:“回去休息吧。”   “是。”兰姐讪讪的答应道。   她看着男人穿着白衬衣的挺拔背影,站在水槽前面洗菜的样子,心里直冒粉红泡泡。   沈隽动作娴熟的烧水,切牛肉和葱香菜。   兰姐走到厨房门口还能听见男人手起刀落的声音,真是太熟练了吧。   食材都放进锅里煮了,沈隽转身双腿随意的搭着,双手环抱在胸前,目光肆意的看着那个从餐厅方向绕过来的女人。   沈隽看唯安的眼神从来都是这么直接,有一次苏乐对唯安开玩笑的说:“沈隽看你那眼神,简直就是要把你给吃了!”   就如他此刻这样。   穿着白衬衣黑西裤,俨然一副社会精英的模样,再加上劲短的头发,潋滟清绝的五官,深沉的凝视着人的时候,是真的会被他的眼神溺毙了。   唯安清了清嗓子,眼神不自然的闪躲开,说:“我就是来看看面好了没,闻着味道挺香的。”   沈隽低头沉沉的笑了一声,松开环抱在胸前的双手,迈开长腿走过去拉着她的手,将人往自己的怀里带,“再有三分钟左右就可以了,很饿了?”   “还好。”唯安的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两声。   唯安真的觉得自己窘得无地自容了。   她的脸一红,就要挣脱开沈隽的手臂,可沈隽就是不放手,紧紧的圈着她,低笑着说:“肚子饿又不丢人。”   恨不得她能多吃些。   他还是觉得唯安瘦,怀了孕之后,她的体重根本就没有增长多少。   但唯安面子上挂不住,羞红的一张脸,“那你别笑。”   沈隽就真的没笑了,只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隐隐还藏着潋滟的笑意。   沈隽将她带到梳理台边,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那筷子搅了几下锅里的面,以免面粘在锅底上。   那牛肉面是真的很香,唯安不知道沈隽是怎么煮出来的,连闻着味都能让人垂涎欲滴。   “你很会做饭。”唯安开口道,刻意的去忽略沈隽抱着自己的那只手。   哪有人一边抱着女人一边煮饭的。   沈隽正在搅面,锅里的水汽飘在他的眼前,唯安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只是听他语气没什么起伏的说:“算是天赋吧。”   沈隽将面放在唯安面前,拉了一把凳子坐在她的对面,将筷子递给她,“饿了就快吃吧。”   “你呢?”唯安对锅里的东西没什么概念,看着那些面在汤里翻滚还觉得有不少,结果盛出来之后就只有一份。   沈隽又将她的筷子拿过来,帮她将碟子里的荷包蛋分开几小份,再将筷子递还给她,“我没吃宵夜的习惯,况且,饭局一结束我就回来了,不饿。”   b   唯安听了这话,才开始吃面。   她的吃相很斯文,一看就知道从小的家教就很好。   沈隽看着她吃面的样子,有些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等唯安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他在走神。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沈隽走神,他这么一个敏锐又谨慎的人,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他走神。   但沈隽即便走神了,反应也很迅速,察觉到唯安在看自己,他不着痕迹的回过神来,垂眸看着她,忽然问道:“刚刚在花园,是等我?”   唯安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牙齿不自然的咬了一下筷子,沈隽眉头微微一蹙,伸手去将她的筷子从她嘴里抽出来,像教育孩子一样的教育她:“叫你回答就回答。”   唯安的手一空,紧张的情绪不知道该往哪里转移,手指空攥成拳,就瞬间被沈隽的手握上了,他好似存心的,知道她的这些习惯,全都要破坏。   唯安急得不知道要怎么办,低头躲开他的视线,“不是,瑾和给我打电话了,我讲电话的时候往花园走,刚挂完电话,你就回来了。”   她面不改色的说完这句话。   沈隽也没打算深究,只听她说到傅瑾和,猜测道:“尹望秋也邀请他了?”   唯安真想夸他聪明,但她到嘴边的话又收了回去,“嗯,明晚他也去。”   说到这个,唯安想起了什么,“莱瑞说你把礼服扔了。”   沈隽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放心,我会赔你一件。”   “好好的礼服,干嘛扔了,白白浪费了。”唯安没好气道,用筷子夹起面,呲溜了一声。   沈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低着头没心没肺吃面的样子,冷哼一声:“心疼了?出门左拐的垃圾桶里,沈一大概是丢在那了,你去找找,或许还在。”   唯安再迟钝也听得出来沈隽这是生气了,突然觉得嘴里的面不香了。   她连忙含糊的说了一句,“不是心疼,我没心疼,只是就事论事,你别扯其他的,也别生气。”   沈隽微微一愣,唯安也后知后觉的愣了一下。 第353章 内心止不住的狂喜   内心止不住的狂喜   这个时间点,沈家上下几乎都去休息了。   主楼这边除了睡着了的小乖之外,就只有在餐厅的唯安和沈隽了。   太过安静,唯安的筷子不经意磕到碗的声音都显得十分清脆。   灯光暖黄,气氛有些暧昧。   沈隽轻咳一声不知在遮掩什么,低沉喑哑的嗓音说道:“我没生气。”   “哦。”唯安的胸腔热热的,仿佛有一股暖流漫过她的心尖,她目光迅速的看了沈隽一眼,低头继续吃面。   沈隽微微勾起了一下唇角,眼底蓄着潋滟的笑意。   此时此刻,他的内心是说不出的狂喜。   唯安感觉到男人炙热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手抖了一下,打算快速将剩下的面吃完马上就离开餐厅,可她吃了三分之二之后就再也吃不下了。   “吃不下了?”沈隽低沉的开口道。   唯安点头,“你煮多了。”   沈隽抽了一张纸一边给她擦嘴,一边说:“你说肚子饿,想让你多吃些。”   餐巾纸擦拭唇角的时候,沈隽的手指时微微勾着的,若有似无的蹭着唯安的唇,唯安一抿唇,连忙抬手将纸抢了过去,自己擦嘴,语气颇有些埋怨的道:“我又不是猪,哪能吃这么多。”   沈隽失笑道:“嗯,是我高估你了,你只是一只小猫。”   面前剩下的三分之一的面被沈隽拿了过去,唯安以为他是准备拿回到厨房倒了,没想到他却面不改色的拿起筷子,挑了一口面。   “那是我吃过…”   唯安已经来不及阻止,沈隽就直接将那口面咬进嘴里。   他吃相斯文好看,然而唯安一想到那是她吃过的面,心跳加速,脸上的温度持续升高,发热。   她想起之前自己喝了半杯的红枣茶,沈隽当时也很自然的将剩下的一半喝完了。   他有多洁癖,唯安在伦敦的时候听过不少。   沈隽低头吃面,眉眼清绝,敛着一股说不出的风流韵致。   他的骨相长得很好,是唯安见过的骨相长得最好的男人,其次就是她的父亲。   骨相不在皮相之下,他却双双得胜于人间。   唯安看得有些入神,也没察觉到沈隽已经抬起眼睛看着她了,修长干净的手指握着筷子,指节分明骨感。   被沈隽看了一会儿,唯安才恍然回过神来,不自然的躲开他的视线,嗓子有些干涩,僵硬的问道:“你不是不饿吗?”   沈隽将筷子搭在碗上,那剩余的三分之一的面也在唯安走神的时候吃完了,只留下一些汤底和飘在上面的一点绿色的葱花。   沈隽往椅背上一靠,双手环胸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似笑非笑的说:“刚刚不饿,但看你吃得挺香,就想尝尝。”   这句话听着没什么,可从沈隽一本正经的语气里,唯安居然听出了一点撩人的韵味出来。   她清了清嗓子,说:“味道是不错。”   “嗯,很香。”沈隽看着她说。   说完,他站了起来,朝唯安伸手,“刚吃了东西就别急着睡了,陪我走走。”   但唯安还没将手递给他,他就已经先了一步,弯腰将她的手拉了过去。   唯安看了一眼他手背上的伤疤,那道疤痕看上去不新不旧,从表面上看像是被什么东西擦伤了。   其实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好几次,唯安看到这道疤都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唯安随意找了个话题问他:“你的伤怎么来的?”   沈隽低头看着她说的疤痕,他垂着眼眸,眼底的神色未名,但语气慵懒至极,好似不甚在意的道:“几年前救一只小猫伤到的。”   唯安有些意外。   她一直觉得沈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用沈隽自己的话来说,他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他居然会出手救一只小猫。   两人刚走到花园,就看见莱瑞从副楼出来。   当他看见沈隽和唯安时,恭敬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就站在原地不动。   一看就知道是不想打扰到他们,但莱瑞没选择回到副楼而是站在原地,一定是有什么事不想被唯安知道但又不得不禀报给沈隽。   隔了些距离,再加上灯光不太亮,唯安没看清莱瑞脸上的表情,沈隽却半眯着眼眸,对唯安说:“去藤椅那边坐会儿。”   他先将唯安带到藤椅那边,让她坐下之后,然后才迈开长腿朝莱瑞走过去。   “什么事?”   莱瑞朝唯安那边看了一眼,唯安低头在用手机刷微博,没往他们的方向看。   “沈先生,我们刚刚接到一笔订单。”   沈隽眼眸神色微微一凝,“没办法处理吗?”   “不是,是肖蔷薇下的订单。”   …   今天电影杀青,微博上有很多这样的报道,肖蔷薇是影后,尹氏又是大集团,几个热搜根本不在话下。   唯安随意的翻了几张杀青照,也没注意到沈隽和莱瑞已经谈完话回来了。   她一边用手指往下滑,一边又打了几个哈欠,眼眶湿润的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沈隽的目光。   “困了?”   唯安点点头,沈隽就带她上楼。   停在主卧门口,沈隽低头吻了吻唯安的额头,说:“进去吧。”   唯安用手遮住那块被沈隽吻过的地方,低低的说了一句:“晚安。”   沈隽却只是看着她,没说话。   唯安扭开门把进去。   回到主卧的房间,唯安困得不行,但还是坚持去浴室洗了一个澡。   唯安洗澡要花不少时间,动作慢不说,她每次洗澡都喜欢来来回回洗两遍,一来二去都用了不少时间。   可等她从浴室出来,却看到此时此刻应该在隔壁次卧的沈隽却坐在她的床上,上半身穿着白色的短袖,靠着床头,手里正翻着唯安放在床头柜的一本英文原著。   听见浴室的开门声,他偏过头来,目光从书页中移开,床头的灯光将他那张清绝妖冶的脸勾勒得不太真实。   唯安有那么一瞬间的愣神。   直到沈隽似笑非笑的开口道:“不是困了?”   “你怎么…”   唯安站在浴室门口,倒不是局促不安,只是有些不习惯。   但她既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了,应该要试着习惯和沈隽相处。   “安安,过来。”沈隽放下书,朝她伸手。 第354章 在等我回来对吗?   在等我回来对吗?   昨晚唯安突然发烧,如果沈隽不是习惯过来看看,他都不敢想象如果再晚一点发现的话会出现什么后果。   而他昨晚离开之前明明是将房门虚掩着的,就是担心会有各种突发事件,昨晚的风不小,大概是被风关上了。   昨晚沈隽的的确确被唯安吓到了,再不会让她一个人睡。   此刻他靠坐在床头,看着她,朝她伸手。   唯安还站在浴室门口,脚趾紧张的蜷了起来,抓着拖鞋。   沈隽的薄唇抿了一下,朝她伸出去的手指握了握,然后直接掀开被子下床,朝浴室的方向走过去。   他身高腿长,灯光从他的头顶上拉下一段阴影,将唯安衬得娇弱纤细,沈隽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知道她脸皮薄,很多事他主动一点也没什么的。   将唯安拦腰抱起,低头看着她惊愕表情的脸,说:“以后,我都陪你睡。”   “我不用你陪。”唯安开口抗议道,脸憋得通红。   沈隽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容置喙的道:“那就你陪我睡。”   说着,也不顾她的反对和反抗,直接抱着她走向房间中间的大床,然后将她放到了床上。   拉过被子,盖在她的胸口上,两只手压在她的身侧,她还在乱动,他有些不耐烦的低头咬了一下,“怎么不听话?”   “很热。”唯安抗议道,脸是真的又红又烫。   沈隽蹙了蹙眉头,将她的两条胳膊从被子里拿了出来,搭在被子上,“可以了?”   唯安闻到他身上清清爽爽的沐浴乳的香味,他的头发一看也是洗过了的,而且已经干了,“你洗过澡也洗过头发了。”   他的头发很短很容易就能干,他这个年纪和身份的人都喜欢头发半短不长,梳一些发胶,但沈隽没有,他的头发劲短有型,很适合他。   沈隽双手的手肘压在她的枕头两边,将她不太敢看自己而转过去的脑袋给固定着,捕捉到她的眼神,就肆意的看着她,说:“我一向喜欢速战速决。”   唯一的小心翼翼,只给了唯安。   唯安被他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自在。   “又在想什么借口把赶我走?”沈隽攫住她的下巴。   唯安知道自己再怎么反抗都没用,再加上她实在困得厉害,睡一次是睡,睡两次也是睡,反正现在孕期,沈隽不会对她做什么的。   她找不到借口,索性就安静了下来。   沈隽满意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也躺了下来。   唯安是真的困极了,就算旁边躺着沈隽,她也很快就睡着了,侧着身子,一边脸压在枕头上,长发铺散在枕头上。   沈隽爱不释手的轻抚着她的长发,等她彻底熟睡了之后,才把床头的灯给关了。   即使只是床头灯,其实对她的睡眠质量都是有害无利。   沈隽轻轻搂着她,将她搂在身前,手臂的力道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也不至于让她太贴紧自己而吵醒她。   晚上喝了些酒,其实沈隽也有了几分倦意,睡意袭上来不久之后,他忽然听见唯安惊呼一声,只是一刹那一道柔软的力量撞进他的胸膛。   沈隽瞬间清醒下意识的去搂住唯安,她的背靠在他的胸膛,整个身子都在因为恐惧而颤抖。   突然陷入了黑暗中,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过去。   沈隽翻了个身,侧身将床头灯打开,然后将她更紧的往怀里搂,“安安…”   唯安声线都颤了一下,身子贴着沈隽瑟瑟发抖,半晌才开口道:“嗯。”   “我在这,不怕。”   沈隽探出一只手去握她的手指,手指插进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男人手指温暖有力,指腹上的薄茧摩擦着唯安娇嫩的肌肤,很快,那种不安和恐惧就被驱散走了。   唯安刚才只是应激反应,和六年前比起来要好了很多。   过了半晌,她就想去挣开沈隽。   却发现自己的手一直被沈隽攥着,手心都被冷汗浸湿了。   她挣脱不开,抬起脸看身上的男人,精致的小脸上还有些苍白,额头上沁着一层细细的汗珠,沈隽抽出一张纸给她擦汗,低头吻了吻她。   “沈隽,我是不是有病?”唯安开口问他,表情有些木然。   沈隽握着她的手指,眼底划过一丝心疼,“这算什么病,你只是还没从那段过往走出来。”   其实唯安努力的试过几次,都没能成功让自己在黑暗的环境中适应,小的时候怕黑,但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关了灯就没法入睡,陷入黑暗中整个人就要抓狂。   她很清楚,自己的情况是病态的。   缓过劲来之后,她被沈隽握着的手动了动,语气低低的,带了点坚决的意味,说:“你把灯关了吧,我觉得可以再试试。”   “不用勉强。”沈隽说道。   唯安摇头,手指缩了起来,被沈隽温暖有力的手指更紧的包裹着,她低声说:“有你在。”   沈隽的眼神骤然凝了一瞬,等他再去确定,却是唯安在说完那两个字后,又重新低下头,不看他。   唯安对他的变化,他其实是有所感觉的,只不过因为唯安不是什么喜欢情绪外放的人,那种感觉时有时无,沈隽很多时候都不能确定。   但他又好像真的感受到了什么。   沈隽的眼底敛着笑,他关了灯,躺了下来,将唯安圈在怀里,他的身子说:“刚刚说什么?”   唯安的手贴着胸口,因为和沈隽靠得近,也能感受到男人有力的心跳正透过胸骨和肌肉敲击着她的手背。   “我没说什么。”唯安闷闷的说,坚决不肯再说一遍。   她没想到自己对沈隽的依赖居然这么大,不知不觉中,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沈隽居然没有穷追不舍的问她,却是话题一转,“所以,晚上在花园里确实是在等我回来对吗?”   唯安一愣,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被顺利带过去了,没想到沈隽又提起了这个话题,而且还是这么的猝不及防,让人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好一会儿都没开口,在黑暗里嗔怒的瞪了他一眼。   “嗯?”沈隽低沉上扬的语调很撩人。   半晌后,唯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鼻尖若有似无的蹭到他的胸膛。   “安安…”沈隽忽然一个翻身,瞬间将身子撑在唯安上方。   即便光线很暗,几乎快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再加上唯安的视力在黑暗的条件下几乎什么都看不清,可她一睁眼,仿佛就能看见沈隽那透着愉悦和期待的目光。   她看不清楚,但能够感觉到沈隽炙热的气息在朝她偏过来,她手指抽了一下,攥成了拳。   随后,沈隽的吻就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355章 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沈隽揉着唯安的长发,弓着腰背,修长的手指扣着她细瘦的手腕。   沈隽的手臂肌肉贲张出了危险紧绷的弧度,他开了灯。   “安安…”他的声线喑哑性感,低低的唤着她的名字。   唯安眼瞳湿漉漉的看着他,灯光迷离,他看着她脸颊酡红的模样,低头不知在笑些什么,眼底的情绪肆意又像黏在她的身上,看得唯安想要躲避他的眼神。   但他哪肯,偏就捧着她的脸,再次低头吻着她。   一直到了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沈隽咬牙切齿的低声在她耳边说:“记账,嗯?”   唯安一开始还没明白他说的记账是什么,迷迷糊糊的被他抱着进了浴室,给她泡了个热水澡。   去了浴室沈隽也不安分,唯安恐怕自己招架不住,伸手就去推他。   沈隽的眼神骤然发狠,“安安,你再乱动,我就不客气了。”   唯安推他的手一顿,下一秒,她又将他推开,“我怀孕了。”   “所以记账,嗯?”   唯安哑然。   原来是这个记账。   她的脸红得像是熟透了的虾,哪有人还记这种账的?   沈隽到底不敢累着她,将她身上的汗洗干净之后,用浴巾将人包裹着从浴室抱回到了床上,他低头吻了吻她红肿的唇,说:“你先睡,我去洗个澡。”   等沈隽冲完冷水澡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情了,唯安已经睡着了。   沈隽换了一身干净的睡衣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唯安睡得很沉,呼吸均匀,脸上的红晕退去,俏丽的一张脸此刻是恬静安宁的。   他收回视线拉开床头抽屉,从里面拿出烟盒和打火机,这是他的房间,最近都是唯安在住,抽屉里的烟和打火机他一直没碰过。   他脚步轻慢地走到了阳台,将阳台的推拉门关上,站在栏杆前。   之前躲进云层里的月亮又出现了,月色如水。   沈隽点燃了一支烟,吐出一口青白的烟雾,他单手撑在栏杆上,俯首盯着手背上的那道伤疤。   月光爬上男人的脸,钻进了深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要将那藏在最深处的情绪给释放出来。   沈隽眨了一下眼睛,侧着身子弹了弹烟灰,那月光瞬间就从他的眼底消失,那深藏在最底部的情绪,依然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抽了三根烟后,沈隽又去浴室刷了牙才回床上躺着,他将唯安抱进怀里,好似怕弄丢了一样,手臂收紧,将她紧紧的揽在胸前。   男人声线低沉又透着一股不明的情绪,低喃道:“安安,忘了,永远都不要再想起来了。”   唯安这一觉睡得沉,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沈隽口中说的要“赔”给唯安的礼服下午两点就送到了。   沈一将礼服送到唯安的房间,是一条石榴红的裙子,款式复古又典雅,唯安看得十分喜欢。   “沈隽呢?”唯安问道。   白天她醒来时沈隽就不在了,除此之外莱瑞也不在,但并没有带上沈一。   沈一摇头,说:“不知道,沈先生没说,估计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   “你怎么不去?”唯安的手抚摸着裙子上精美的刺绣。   “沈先生不让我跟着,应该是生意上的事情,沈先生只有在处理生意上的事情才不会带上我。”   “生意?酒吗?”唯安随口问道。   沈一没打算对她说太多,含糊的应了一声:“嗯。”   “沈一。”唯安顿了一下,“沈隽喜欢猫吗?”   沈一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沈先生不喜欢猫啊,非但不喜欢猫,他很讨厌猫,他只喜欢养狗和养马。”   唯安摸着刺绣的手指一顿,点了点头。   “怎么了,太太,您要养猫?如果是您要养的话,沈先生一定答应。”   唯安哦了一声,摇头,说:“没有,只是随便问问。”   昨晚沈隽告诉她,他手背上的伤是为了救一只小猫,可他并不喜欢猫。   而且,昨晚沈隽抱着她再浴缸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瞥了一眼,那伤看上去不寻常,如果她猜的没错的话,那应该是子弹的擦伤。   不过沈隽的很多事情她都不清楚,像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一定沾染过不少灰色地带的事。   还有她之前没注意也没机会看到的,他背上那些大小的疤。   之前她对于沈隽身后做的那些事是恐惧和排斥的,可如今,她忽然觉得沈隽背负的比她想象的恐怕要多的多。   他大概是不想被她知道的太多,毕竟她之前对他的排斥那么强烈。   沈一也没多想,询问道:“化妆师五点左右到,太太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他看唯安连打了几个哈欠,听说女人怀孕了之后就嗜睡,看来果不其然。   唯安又打了个哈欠,点了点头。   这一觉睡得不沉,中间醒来过几次,一直到感觉到有人用手指在抚摸着她的眉,她想睁眼看看,奈何又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的沉睡了过去。   她心里大概一直记得五点左右化妆师会来,所以在快到五点的时候就醒了过来。   她醒来时,是被沈隽抱在怀里的,一睁眼就能看到他冷削的喉结。   他靠在床头上,手里正拿着一份文件在翻阅。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唯安声线微哑的问道。   沈隽合上文件,低头看着她,将她脸颊上的几缕头发拨开,说:“你睡着的时候,在想什么,睡得那么不安?”   唯安摇头,她没想什么,只是在想他去外面做什么了,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还有,他什么时候回来。   “化妆师来了吗?”她坐了起来,用声音掩饰了自己的不自然。   沈隽抬手看了看腕表,“嗯,差不多该到了。”   唯安怀了孕,化妆师用的都是日系的化妆品,化了个简易的不失礼节的妆容之后,就由沈一开车送唯安去景泉酒店,参加电影的杀青晚宴。 第356章 尹望秋都听到了   尹望秋都听到了   沈一将车子停在酒店外面的停车场上。   “太太,沈先生等会儿也会来。”沈一拉开车门,扶了唯安一把。   唯安愣了一下,“尹望秋也邀请他了吗?”   他居然没有告诉她,而且,为什么不一起来?   沈一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是不太理解,但他还是点了点头,说:“出发前莱瑞告诉我,尹望秋似乎是临时决定邀请沈先生的。”   这个临时决定真仓促,沈一还从来没见过沈先生被人这么怠慢过,北安城里多少富豪权贵下了帖子到沈家,沈先生都置之不理。   到了尹望秋这里,居然是临时决定的。   而沈一没想到的是,沈先生居然答应了,并且还让沈一给服装店打了电话,要他们送一套礼服到沈家。   “沈先生的礼服估计这会儿刚到,所以得耽误点时间,太太先上楼,沈先生很快就来了。”   唯安点点头,她也没想到沈隽那么骄傲的一个人,被人临时决定邀请的,居然还会答应出席。   正当唯安走出电梯时,隔壁的电梯的门也打开了。   从里面走出来一位中年男人,半眯着眼睛,看上去五十多岁,精神不太好,整个人看上去也很消瘦。   但唯安从小到大接触到很多达官显贵,那些上流社会的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对她来说不算陌生。   而从她身旁走出来的那位中年男人身上正有这样的气质。   然而吸引唯安目光的并不是对方的气度,而是…   他长得很像唯安认识的一位长辈。   想到了一些事,唯安的眼眶微微湿润。   她的异样情绪很快就被那位中年男人注意到了,他先是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一眼,半眯着眸将她上下打量了几下,好像也在脑海里思考着自己是不是认识唯安。   他这样不太礼貌的打量,让沈一非常气愤,他正准备走过去警告对方,却被唯安出手阻拦了一下,“没事。”   “你是…?”那中年男人想了好一会儿也不敢轻易说出自己的直到肖蔷薇从会场里走出来,走到那位中年男人的面前,非常客气恭敬的说:“尹先生,您到了。”   唯安愣了一下,他也姓尹?   会不会太巧了些?   肖蔷薇很快也发现了傅唯安的存在。   唯安不知道肖蔷薇在看到她出现在会场的时候为什么会流露出一种极度惊恐的表情,脸色发白,唇瓣瑟瑟发抖。   随后,她便听见肖蔷薇尖锐的嗓音:“傅唯安,你怎么会在这?”   她不是向SJ组织下了订单吗?   那个人不是说过SJ做事万无一失的吗?   为此她还将全部身家都给了出去,就为了买傅唯安的一条命!   可是为什么,傅唯安会出现在这里!   唯安看了一眼莫名其妙的她,朝沈一伸手,很快,沈一便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张邀请函。   唯安捏着那邀请函,望向肖蔷薇的眼神很淡,“需要我念给你听吗?”   肖蔷薇咬牙,眼神冰冷阴毒,“你还有脸来参加宴会?知道了真相后,你还有脸见望秋吗?”   “我是以电影副导演的身份来参加宴会,这是公事,而尹望秋恰巧是我的老板,要问在电影的拍摄中我是没有亲自去片场,但在电影的想法和创意上我没有任何的懈怠,为什么没脸?”   肖蔷薇被傅唯安的这套说辞给堵了一下,她深吸一口气,来来往往很多人会注意到她们这边的情况。   她只能勉强维持脸上的微笑,说:“傅唯安,你真是没脸没皮到了极致。”   “你姓傅?”忽然,那位姓尹的先生打断了肖蔷薇。   唯安的心情根本没有被肖蔷薇影响到,她有些疑惑的看着那位中年男人,问道:“这位先生认识我?”   肖蔷薇站在一旁发出淡淡的冷笑,她亲自出来迎接他,他连搭理她一声都没有。   中年男人微微一笑,道:“如果你姓傅的话,那就算认识了吧,少城是我的堂弟,我是尹敬修。”   唯安怔愣了一瞬。   原来,他是尹敬修。   难怪她会觉得对方很像她的尹叔叔。   她对尹敬修并没有什么印象,因为尹少城作为她法律上的继父的那几年,她都是在医院度过的,而尹少城将她藏得很好,尹家的人一开始并不知道她的存在。   而等她被尹少城的祖父接回到尹家时,尹敬修犯罪,坐牢了。   二十五年,他出狱了。   她唯一对尹敬修有的印象的事情就是关于她母亲同父异母的姐妹。   他和唯安的那位“姨妈”似乎曾经发生过一些很不齿的事情。   那些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久远到她都已经记不大清楚,而且当年她还小,也只是无意听见大人们说的话,那时候不太懂,等长大无意间想起的时候,便也不太记得了。   “你和你的父亲长得很像,傅小姐。”尹敬修脸上没什么表情,他在监狱里度过了二十五年,已经没什么事情能轻易的波动他的情绪。   被人提起自己的父亲,唯安心里酸酸涩涩的,她点了点头,“谢谢。”   “傅家的事情我听说了,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真是太可惜了,你母亲的情况怎么样?”尹敬修又问道。   “已经好了很多。”唯安客气但语气疏离道。   尹望秋看了她一眼,有些惋惜的道:“当年你和望秋的事,望秋到监狱去看过我,告诉我这件事,他觉得自己身为尹家的养子,有必要告诉我这个尹家剩下的人一声,那时候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少城喜欢你妈妈那么多年,没有结果,如果你和望秋能有结果的话,他如果知道一定会很高兴,可惜了,是我尹家没有这个福分。”   沈一好几次想开口,但沈家的规矩不允许他多说什么。   但接下来,唯安的一句话让他心里很受用,而且对唯安的看法一瞬间又好了很多,要是沈先生在这里,不知道听了这话心里该多高兴。   唯安微笑着说:“尹先生,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已经嫁人了,我的丈夫姓沈。”   对面的尹敬修忽然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她的身后。   唯安直觉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果然一回头,就看见尹望秋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   刚刚那句话,这个距离是可以听得清楚的,更何况,尹望秋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唯安身上,不听见她说的话都难。 第357章 他居然没有签字   他居然没有签字   唯安没想到尹望秋就在自己的身后。   她的表情错愕了一瞬,便恢复如常,对着尹望秋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她这样平静而又客套的对自己打招呼,尹望秋垂在身侧的手指攥了起来,眼神暗了暗,也对唯安颔首,算是回应。   “沈太太还好吗?”尹望秋嗓音清凉如水。   唯安点了点头,“很好。”   她看上去是真的很好,可祝安安说,她前天晚上发烧了,发现的不及时,差点出了大事。   “烧退了吗?”尹望秋又开口问道,眼神担忧。   唯安愣了一下,不知道尹望秋怎么会知道她发烧的事情。   事实上,昨天下午的烧退了之后,身子就没再发热,再加上昨晚被沈隽来来回回的翻来覆去,虽然没有做到最后一步,可她出了那么多汗,今早醒来时,身子比昨天爽利了很多。   沈一也愣了一下,狐疑的看了尹望秋一眼,这沈家的事情,尹望秋怎么会知道?   “沈太太看上去面色红润,怎么看也不像发烧的人,”还不等唯安开口,肖蔷薇冷笑道,“看来沈先生很知道疼人。”   她刻意将疼人两个字咬得极重。   像在刻意表达什么。   尹望秋抬眸看了她一眼,那一眼的眼神很莫名,有一股迫人的压力,看得肖蔷薇的心跳停止了一瞬,但只是一瞬间,尹望秋便收回视线。   他还想对唯安说些什么的时候,唯安却忽然抬手捂嘴,想要呕吐的样子。   尹望秋下意识的身手要搀扶她,却被沈一先了一步,他一手搀扶着唯安,另一只手做出阻挡的动作,拦住尹望秋即将靠近的身子。   他低头担忧道:“太太,您没事吧?”   “应该是孕期反应吧。”尹敬修在旁边,猜测道。   “没错,太太这几天的反应比较大,多谢尹总。”沈一抬眸,警告性的看了一眼尹望秋朝这边伸过来的手。   尹望秋伸出去的手僵硬缓慢的收了回去,垂在身侧紧紧攥成了拳。   唯安缓了缓,反应没那么强烈之后,她将手放下,随意的扫了一眼在场的人,道:“抱歉,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   “望秋,别忘尹先生在这一直站着了,我们带他进去坐下吧。”这时候肖蔷薇开口道。   她实在看不得尹望秋黯然伤神的样子。   虽然他表面上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甚至对傅唯安的态度和其他人没什么两样,清冷疏离。   但她太了解他了,他们认识了这么多年,他的一个细微的动作,她就能知道他的心情好坏。   他紧握着拳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的弧度无不在透露着他此时此刻的心情。   如果她不出声的话,恐怕他就要追上傅唯安了吧。   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场合,傅唯安又是什么身份,难道他还想被尹氏的那群股东为难吗?   尹敬修也朝尹望秋看了一眼,委婉的说道:“这里有很多媒体,说话做事还是谨慎一些吧。”   尹望秋其实是真的有打算追上去的念头,但他不会这么做,他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一向是有分寸的人,他只是心有不甘而已。   唯安从洗手间出来,碰到了来参加杀青晚宴的谢林和小昔。   三个人说了一会儿话。   唯安打算和他们坐在一起,也还能说说话,但被谢林告知,她的位置和他们的不在一起。   等唯安进入会场,看见那一排排贴上名字的红色座位,才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和尹敬修他们在一起的,周围坐着的都是有一定年纪和社会地位的人。   好几张面孔,唯安都很熟悉。   像尹氏这样的大企业,股东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变动,而这些人,就是尹氏的股东,六年前唯安去尹氏开股东大会的时候见过的。   她明明已经不是尹氏的股东了,为什么还会被安排在这里?   尹敬修就坐在唯安旁边的一个位置,见她沉默的皱着眉头好像在思考着什么,他便开口提醒道:“少城当年送你百分之十的股份?”   “您知道?”她记得,尹叔叔将股份赠予自己的时候,尹敬修是在牢里的。   闻言,尹敬修笑了笑,他在监狱里二十五年了,脸上的皮肤很差,又干又糙,但五官还能看出年轻时英俊的模样,笑的时候,脸上的皱纹就明显了。   他说:“望秋给我说过公司股份的占比情况,你的那一份,我当然就知道了,我还知道六年前你打算将股份归还。”   唯安点点头,她那时候是不想再和尹望秋有任何的瓜葛,想和他一刀两断,没有任何的联系。   “我签字了。”唯安说道。   尹敬修一笑,没有冷笑的意思,只是单纯的缓和气氛的笑了一下,说:“可是他没签字,不算。你还是公司的股东。”   其实在看到自己的座位之后,唯安已经猜到了一点,但猜到归猜到,当真的知道真相之后,唯安眼底还是划过一丝浓烈的震惊。   尹望秋居然没有签字!   她没有去查过自己所有账户里的钱,所以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如果她有去查的话,一定能发现自己每一年都有一笔不小的分红,比她当剧组的副导要赚钱的多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六年累积下来,已经是一笔不小的资产了。   尹敬修没再说什么,言尽于此,他看了唯安一眼,不知道唯安在想些什么,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杀青宴正式开始。   先是司仪在台上说了一番话,再然后是尹望秋上台,和他一起上台的还有肖蔷薇,她挽着他的胳膊站在他身边,尹望秋英俊沉稳,她笑靥如花,两人宛如一对璧人。   但只有肖蔷薇自己知道,此刻她的心到底有多慌。   刚才她借故补妆,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给那个标注为Y的人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想问问对方为什么SJ组织收了她的钱之后却没有为她办事?   为什么傅唯安还能出现在会场里?   要知道,为了买傅唯安的一条命,她可是几乎将自己所有的财产都赔了出去。   然而,拨出去的电话却提示对方无法接通… 第358章 和六年前的一样   和六年前的一样   唯安坐在位置上给傅瑾和发了一条信息,问他坐在哪个位置上。   她进来好一会儿了,也没看见傅瑾和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傅瑾和给她回了一条:【我还没去。】唯安皱皱眉,他不是不守时的人。   而且,沈隽也还没来。   肖蔷薇倒香槟的时候,不小心手抖了一下,酒水都洒了出来,尹望秋及时扣住她的手腕,才发现她的手颤抖个不停。   “怎么了?”尹望秋问了一句,语气不冷不淡,也没什么温度。   肖蔷薇摇头,勉强的笑道,说:“可能是昨晚没睡好,有点累吧。”   尹望秋点了一下头,将手松开,然后示意服务员将香槟的酒瓶拿回去,他擦了擦手,对肖蔷薇说:“既然累了,就先去休息一下,休息室在左边第二间。”   肖蔷薇是真的有些待不下去了,她怕被媒体拍到自己不安的样子。   那些钱花出去了要不回来的可能性很高,但她更担心的是,那个男人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了?   会不会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下台朝着休息室的方向走过去,却没看见身后尹望秋眼神复杂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唯安坐在嘉宾席上,看了一眼施施然离开的肖蔷薇,她的助理立马出来对媒体说道:“肖小姐回去补个妆,大家稍等片刻。”   但过了好一会儿肖蔷薇都没有出来,媒体开始躁动了,催肖蔷薇的助理去看看,过了一会儿,助理回来,说:“肖小姐忽然身体不适,今天可能是不能接受采访了。”   媒体怨声大起,但好在没多久,媒体就将矛头对准了尹望秋和电影上,杀青晚宴进行的也很顺利。   晚宴已经将近尾声了,唯安朝人群看了几眼,都没看到傅瑾和和沈隽的身影,他们大概是不来了?   不会的,即使沈隽不来,傅瑾和也会来。   毕竟他们还有一些账要找肖蔷薇算算。   却是忽然之间,尹望秋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在场的人疑惑的面面相觑,不知道尹望秋要做些什么。   他站在台上,身上穿的是剪裁匀称的手工西装,衬得他身材挺拔修长,他站在耀眼的水晶灯下,气质沉稳淡然。   他拿起话筒,对台下的人说:“今晚的晚宴到此结束,感谢大家的到来。”   人渐渐的都走了,唯安却没有离开,她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傅瑾和来。   尹望秋从台上走下来,皮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等他走到唯安的身边,唯安才转过身去看了他一眼。   尹望秋的眼神深沉而绵密,唯安心里叹了一声气,先开口道:“今晚不只是晚宴这么简单吧,你还请了瑾和跟沈隽。”   她不着痕迹的躲开自己的目光,尹望秋的眼神暗了暗,下颌线紧绷了起来,“我知道傅瑾和最近一直在调查什么,既然大家手头上都有要解决的事,那就正好趁着今晚的机会一并解决了。”   唯安一愣,“你知道了什么?”   “安安…”尹望秋看着她,“我知道有些事情再解释都无用了,何况又是六年前的事情,但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道些什么,我对你并非背叛。”   唯安不太清楚他说的是什么,但一听到他说的背叛,就猜出他要说的大概是六年前他们正在交往时,他和肖蔷薇上床的事。   “那都已经过去了。”唯安释然道。   “可在我这,永远都过不去。”尹望秋坚定道。   是从那一刻开始的,他注定要失去她,所以那件事一直是插在他咽喉里的一根刺,他必须将它连血带肉的拔除。   气氛安静了一瞬之后,一道开门声响了起来,众人朝着声音的源头看过去,肖蔷薇扶着门框,脸色苍白无色。   原来她进了休息室之后,便在休息室的茶几上看到一些她根本不想看到,也没想到会被人发掘出来的东西。   当看到那些她曾经去医院的产检报告后,她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这间休息室,是尹望秋让她来的,所以这上面的东西不可能是其他人放进来的,那就是说,是尹望秋一早就准备好了的,要给她看的。   当然,令她冷汗直流的东西还不止当年的产检报告,还有茶几上放着一个透明的掌心大小的瓶子,里面盛着淡粉色的液体。   肖蔷薇的心陡然一寒。   她根本就不敢离开休息室,因为媒体一定会拍摄到她苍白无色的脸,和止不住颤抖的样子。   刚才助理小艾到休息室里对她说,媒体和今晚的宾客都走了,尹望秋让她出来聊聊。   当她走出休息室,这才看到满场的人都离开了,只剩下尹望秋、童秘书、傅唯安还有她的助理小艾以及跟着傅唯安来的那个沈家保镖。   连同她一共六个人。   尹望秋看着她憔悴的脸,说:“你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肖蔷薇的眼瞳紧紧一缩,她跌跌撞撞的朝尹望秋走过去,“望秋,你听我解释,那个孩子…”   在她还没靠近之前,尹望秋冷声质问道:“孩子的事情暂且不说,我就问你那瓶子里的东西,你怎么解释?”   “我…”肖蔷薇嘴唇颤抖了几下,但她知道现在否认自己不认识那个东西,尹望秋只会更加看不起她,既然他将东西拿出来,那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那是什么。   她的呼吸也颤抖了,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你是怎么找到的?”   肖蔷薇问这句话的时候是看着尹望秋的,但她的余光里,自己的助理小艾却惶恐的低下头。   她顿时就明白了,嗤笑一声,眼神阴毒的扫向小艾,“我平时待你不薄啊,你就是这么背叛我的!”   小艾吓得脸色苍白,“对不起,肖姐,对不起,是尹总让我把东西找出来的,我不知道那是做什么的,但我只是个打工的,只能服从命令。”   “呵…”肖蔷薇冷笑一声,她转头看向尹望秋,问道:“什么时候发现的?”   “那一晚你在我房间,房间里有香味,不是你平常用的香水,奇怪的是我闻了那个香味之后,变得很不一样。这种感觉,其实和六年前是一样的,对吗?” 第359章 护着别的女人的孩子   护着别的女人的孩子   谈及到六年前的那一晚,肖蔷薇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如坠冰窖。   “我不知道什么六年前的事。”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是愤怒的,然而纵然她演技再好,可一对上尹望秋冷锐的眼神,她的声线就开始颤抖了起来。   “如今再装傻还有什么用?”尹望秋下颌线往里一收,冷峻的脸上蓄着冰冷的寒意。   唯安也听出了一点眉目出来。   所以,当年尹望秋不是酒后乱性。   在那之前,唯安听苏乐说过,男人如果真的烂醉如泥了,是做不了那种事情的,所以当时她就认定尹望秋只是借着喝酒的由头,做一些背叛她的事情。   她真的没想到过,事情居然会是这样的。   唯安站在原地看了尹望秋一眼,而尹望秋没有看她,也许是不敢看她。   他苦笑一声,那一声充满了无力感,没了他往日身上那一股风发的意气,“那时候如果我再深究下去的话,或许就不会被你有机可趁了。   我已经问过左明了,那晚你和我在会所并非偶遇,而是左明告诉你我所在的包厢,所以你事先在我常住的房间里安排好了一切,在助眠的精油里提前放了药,我说的对吗?”   他说的几乎完全吻合。   况且还有左明的话。   肖蔷薇再不能否认下去,她呼吸一窒,痛苦道:“那是因为我爱你,如果当时我再不做点什么话,我就会彻底失去你了!”   “可是你有没想过这种药的副作用是什么?”尹望秋咬牙愤恨的看着她。   肖蔷薇整个人都怔住了,副作用?   当初她找那个人拿药的时候,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副作用,也没听他说起过。   催情的药会有什么副作用?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根本没分析过那种药会有哪些危害,她甚至都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尹望秋眼眸冷锐,握着的拳头骨关节咯咯作响,他厉声道:“你拿的不是什么普通的话,你大概不知道在那种催情药的药效下,但凡怀的孩子十有八九会畸形!”   唯安深深的被震了一下。   原来,当年肖蔷薇的胎儿畸形是因为这个原因。   “不!”肖蔷薇尖叫一声,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颤抖地道,“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   尹望秋抬了一下手,童秘书从西装里掏出一张鉴定报告,尹望秋一把将那几张鉴定报告摔到肖蔷薇的面前,“你仔细看看!”   那几张纸洋洋洒洒的飘落在地上,肖蔷薇几乎是跪下去的捡起来,她胡乱的将那几张纸抓在手里,惊慌的扯开,两只眼睛像是要黏在上面一样。   终于,她在文中看到了一个可怕的字眼:致畸她尖叫一声,情绪失控的将那几张纸撕碎,好像这样做就能逃避事实。   心尖上漫过一阵又一阵的疼痛,几乎要将她溺毙了。   唯安一阵反酸,她抬手捂住嘴,沈一很快就倒了一杯温水过来,在她耳边说道:“太太,沈先生已经快到了。”   肖蔷薇紧紧咬着牙关,双眸通红的看向傅唯安的方向,对尹望秋说:“要不是傅唯安把你抢走了,我怎么可能会用下药这么下作的手段,这一切,都是傅唯安的错!”   她捏着纸团,朝唯安狠狠的砸了过去,尹望秋一个侧身,将那纸团打飞,纸团砸在地毯上,没有一丁点的声音。   尹望秋的手指倏然握成了拳,“当年是我缠着她不放的,你如果要恨,最应该恨的人是我!”   肖蔷薇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尹望秋往左边走了一步,无形的将唯安护在自己的身侧。   但这个动作显然刺激到了肖蔷薇,她的声线尖锐道:“你到现在还护着她!”   她痛心的质问他:“你将她辞退,也是为了保护她,因为你从很早开始就知道了,她在剧组里三番两次出现以外,其实是和我有关的,对不对!”   唯安的眼神凝了一下,脸上没什么表情。   气氛沉寂了半晌后,尹望秋缓缓的开口道:“没错。”   “你为什么不当面质问我?”肖蔷薇深吸一口气,紧紧咬着牙。   尹望秋抬眼看着她,说:“因为没有必要。”   肖蔷薇冷笑,“没有必要?”   “因为那是我和她欠你的,这些年我也想过要补偿你,所以在很多事情上都纵容你,给你最好的资源,完成你一个又一个的梦想。   但是现在,我真的很怀疑当年的那次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尹望秋的眼神冷了下来。   肖蔷薇低头笑了出来,嘴角勾起的弧度看上去很诡异,她低低的笑了几声之后,倏然抬眸,狠戾的扫向傅唯安,“傅唯安开车撞的我,监控不是很清楚吗?你现在为了讨她的欢心,都要开始颠倒黑白了吗?”   唯安的脸色不太好,她干呕了几下,眼眶红了几分。   当年的那一幕又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里,血腥的味道,仿佛充斥在鼻腔。   唯安再也忍不住,弯下身子,干呕了起来。   “安安!”尹望秋连忙转身蹲下来,一边拍她的背心,一边心疼的看着她不断干呕,眼泪直流的样子。   唯安想抬手示意自己没事,可她怎么都无法抗拒脑海里的那一个画面,像是早就已经深深的镌刻在她的脑海里,只要肖蔷薇的一句话就能打开开关,那画面就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恶心的感觉不断的充斥着她的神经,她的脸色越发的憔悴。   “很有罪恶感是不是?傅唯安,你最好每天都忏悔,否则,你肚子里的孩子也别想有什么好下场!”肖蔷薇恶毒的诅咒道。   唯安脸色一白,瞳孔紧紧的战栗了一下。   “肖蔷薇!”尹望秋转头,眼神狠戾的看着她,“你的心肠居然如此歹毒,那还是一个未出世的孩子!”   肖蔷薇被他这样的眼神震了一瞬,但下一秒,她却流着泪的笑道:“她和沈隽的孩子你都要爱护,那当年我的孩子呢?在我告诉你我怀里你的孩子之后,你是怎么对我的?”   尹望秋眼眸一凝,沉默着没说话。   “是不是没话说了?尹望秋,你当年是怎么绝情的对我说,要我去把孩子打了?你怎么说得出口,你现在又怎么敢当着我的面护着别的女人的孩子!” 第360章 她的丈夫来了   她的丈夫来了   要是在以前,肖蔷薇绝对不可能说出这些话来质问尹望秋。   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今晚的事情都是尹望秋策划的,恐怕就连这场杀青晚宴都是为了傅唯安!   而她,竟傻傻的以为他是真的为了自己办的这一场杀青晚宴。   呵。   他早就准备好了一切,明明已经看透了她,昨晚还能好声好气的对她说话。   此时此刻,她终于明白昨晚离开他的房间之前,他说的那句“明晚你才是最重要的主角”是什么意思了。   主角…   呵,她还真是主角呢!   尹望秋冷漠的看着她,说:“在真相大白之后,再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那个孩子本就留不住。”   “就因为留不住,所以不论傅唯安怎么做,都没错是吗?可是你们别忘了,要不是我当年撤诉,她是要坐牢的!”肖蔷薇身子晃了晃,因极度愤怒而站不稳,眼神阴毒又狠戾。   沈一看她是有些病态了,担心她会做出什么伤害到唯安的事情,往前走了一步护在唯安身前。   唯安缓了过来,她靠在椅背上,深深的喘了几口气,那股恶心的感觉才被她压了下去,沈一连忙将水杯递给她,她喝了一口水之后,好受多了。   她望向肖蔷薇的方向,语气平缓的道:“我一直有个疑惑,这么多年,也没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婚纱店附近,又为什么试图拦下我的车呢?肖蔷薇,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这是在傅瑾和告诉她肖蔷薇的胎儿是畸形之后,她想了很久,将以前忘记了的没被注意到的细节全都回想了一遍。   那天的事情,的确太过巧合了,也难怪尹望秋都开始怀疑了。   肖蔷薇的脸色微微一变,但转瞬又恢复刚才那副阴毒的表情,五官扭曲,整个人看上去都没了之前的艳丽,“你现在想推脱关系?”   忽然会场刚刚关上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傅瑾和来了。   而让唯安感到意外的是,傅瑾和是和沈隽一同出现的。   沈隽穿着一件Dior高级定制的手工西服,唯安之前在微博上看到模特穿过,这件西服最考验男人的身材,只有黄金比例的人才能够穿出它真正的味道出来。   沈隽无疑就是一个现成的衣架子,礼服店里现成的衣服无需要修改,都能被他穿出定做的效果出来,瞬间就把当初在网络上引起不小轰动的模特给比了下去,甚至差的不是一丁半点。   这要是被网络上的那些花痴看到,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轰动。   他从大门走进来,清绝的五官在水晶灯下妖冶的不太真实,身侧跟着傅瑾和和莱瑞,气场强大又肆意,毫不收敛,眼神就这么直接盯着唯安。   莱瑞和傅瑾和两人站在他的左右两边,皆是同时感觉到沈隽的脚步倏然加快。   然后他们就看到沈隽径直的朝着傅唯安走过去。   唯安当时拿着一杯白开水坐在椅子上,沈隽过来,一只手撑在椅背上,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脸,嗓音低沉喑哑的问道:“脸色怎么这么差?”   被他当众这样捧着脸,唯安的耳根微微发热,不自然的往后缩了一下,“有点想吐,现在好多了。”   听见她说想吐,沈隽将她手里水已经凉了的玻璃杯拿给沈一,“再倒一杯温水过来。”   很快沈一就重新倒了一杯水过来,沈隽小心细致的给她先试了一下水温,再将水杯给她。   他刚刚试水温的时候是直接抿了一口,而他抿的那一口好巧不巧的现在正对着唯安,唯安不得不对着他刚才抿过的地方喝水。   她低头喝水,耳尖泛红。   她的不自然和娇态落入尹望秋的眼里,他看着被沈隽圈在怀里娇弱美丽的女人,心脏抽疼了一下。   肖蔷薇却偏要在这个时刻,扎他的心,“尹望秋,你看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对你有过什么好脸色吗?人家丈夫一来,就变成一只温顺的猫,你现在心里是不是特别难受?”   尹望秋的视线从唯安的身上收了回来,他回头平静而又冷漠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傅瑾和意味深长的看了肖蔷薇一眼,清冷的嗓音不高不低的说道:“看来,我错过了一场好戏。”   “你们来做什么?”肖蔷薇神情戒备的看了他们一眼,心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傅瑾和一拍手,冷笑道:“听说你的电影杀青了,所以来给你送件礼物。”   不知道他口中说的礼物是什么。   傅瑾和的话音落下后,莱瑞已经转身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等他回来的时候,手边抓着一个被扣上手铐的瘦弱的男人。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唯安猜测他的年纪估计跟傅瑾和差不多,也不过二十三四岁。   莱瑞将男人往前一推,就直接将对方推倒在地,趴在地上手被手铐扣着反剪在身后,爬不起来。   傅瑾和踹了他一脚,冷冷的瞥了一眼肖蔷薇,“肖蔷薇,你认识他吗?”   肖蔷薇还以为是什么人,看了一眼之后,很不屑的摇头,“我不认识。”   但直觉里,肖蔷薇觉得自己应该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   因为对方看她的眼神,是怨毒的,愤怒的。   如果自己不认识他,他的这些情绪又是哪里来的呢?   唯安不知道傅瑾和到底要做什么,她被沈隽牵着手站在一旁,完全就是一副要她看戏的样子,而沈隽扣着她的手指,不让她轻易去靠近。   只见傅瑾和冷笑一声,从莱瑞手中接过一部手机,然后手指在屏幕上不知道敲了什么,手机发出连续延长的嘟嘟声之后,唯安才知道他是在打电话,放扩音。   不一会儿,肖蔷薇的助理小艾背的包里传来手机的铃声,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   小艾连忙拉开背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手机,有些疑惑的看向肖蔷薇,“肖姐…你的电话。”   肖蔷薇僵硬的看着她递过来的手机,手机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备注的字母:Y 第361章 野男人   当看到手机屏幕上赫然闪烁着字母Y时,肖蔷薇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   她看了一眼被推倒在地的男人,顿时就知道他是谁了。   可是他怎么,怎么在沈隽的手里!   她的的确确没见过这个人,但她从六年前开始就和他有过交易的往来,他们仅靠电话联系,现实里,肖蔷薇连他是胖是瘦,是高还是矮都不知道。   突然被傅瑾和质问是不是认识他,她的第一反应当然是不认识,可谁知,他竟会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这一巴掌摔得又响又亮,震得她整个人都懵然了一下。   反应过来之后,她一把抓过手机,拼命的在屏幕上滑动,可因为她的手指被汗水濡湿了,根本就没办法将电话挂断,只能在屏幕上留下一道道汗渍。   而那平时略显欢快的铃声此时此刻就像是催命符一样。   四五十秒的时间过后,那铃声才自动停止。   而就是这么短暂的时间内,肖蔷薇觉得自己像被丢进油锅里炸了一样,一颗心稍微有外力的撞击就会被惊得粉碎。   唯安疑惑的看着这发生的一切,她看了一眼那倒在地上的男人,莫名的觉得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应该在哪里见过他?   “怎么?”沈隽低头问她。   唯安摇了一下头,说:“他是谁?”   沈隽更紧的扣住她的手,手指安抚性的在她的指腹上摩挲了一下,说:“站在我身边好好看。”   傅瑾和看着肖蔷薇惊慌失措却还要故作镇定的样子,邪肆的勾起唇角,“怎么样,现在想起来了吗?”   肖蔷薇几次张口,可喉咙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她细细腻腻的笑了出来,“我不知道傅总你是什么意思,他是私家侦探,我和他就算认识又怎么样?这有什么问题吗?”   没几个明星手里没有私家侦探的资源,肖蔷薇这么说无可厚非。   傅瑾和低笑一声,眼眸里却像是淬了寒冰一样,“要我把证据拿出来,你才肯承认是吗?”   他转头看着唯安,说道:“傅唯安,当年,就是他催眠了你,让你开车撞肖蔷薇,而主谋就是肖蔷薇她自己!”   唯安的心狠狠的震颤了一下,她的眼眶一红,难以置信的看着倒在地上的那个男人。   脑海深处好像有什么画面要冲破出来。   她在试婚纱,苏乐拿着她的手机看到了肖蔷薇发过来的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她当时气得整个人都在颤抖,身上洁白的婚纱变得那样的讽刺。   尹望秋打电话过来,当时她的语气异常的平静,她说:“尹望秋,我们结束了。”   她去将婚纱换下来,更衣室里手机不停的响,停了又响,响了又停,一直到手机关机了为止。   可就在她换完衣服之后到她开车撞伤肖蔷薇之前,她的脑海里一片空白。   整个开车撞人的过程,她异常的愤怒,她是觉得反常,也认定是自己冲昏了头脑。   她在自责和恐惧中徘徊,早就忘记了很多经不起推敲的事。   唯安忽然想起自己换好衣服准备离开换衣间时,有婚纱店的戴着口罩的男员工误闯了进来,可那之后的事情,她便没什么印象了。   她的脑海一片空白,可是她却记得有一道声音在提醒她,开车撞肖蔷薇,她以为是自己罪恶的潜意识,但其实不是。   而是因为她被人催眠了。   “原来这真的是你一手策划的。”   肖蔷薇脸色一白,她望向傅瑾和,冷斥道:“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让傅唯安撞我自己,我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控制事态发展,万一傅唯安把我撞死了呢?呵…堂堂傅氏总裁,居然信口开河!”   “你当然没那么傻,当时的监控录像派出所里还有备份,你当时所站的位置,正好有个缓冲物,即使傅唯安开最大码,也不会把你撞死,这样你就能一举两得,陷害傅唯安,做掉那个被你自己害了的孩子!”   肖蔷薇的身子颤抖个不停,“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傅瑾和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这是你和他的金钱往来,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有你找他买催情药的记录,你要他对我妈动手的事…”   他越往下说,肖蔷薇的脸就白一寸。   就当他说道:“还有…你找他要SJ组织的交易方式,买傅唯安命的事情,想不到吧,你的手机早就被监听了。”   她冲过去,傅瑾和却长腿一伸,勾了一把椅子过来,哐当一声砸在肖蔷薇面前。   力道之大,那椅子的脚直接被砸成了两段,飞出去的木屑飞擦过肖蔷薇的脸。   他的眼神是少有的狠厉,“别过来,我可没有不打女人的规矩,惹毛我了,我照打不误!”   然而肖蔷薇还没站稳,忽然手腕被人死死的扣住,手腕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她回头,对上尹望秋冷霜一般的眼眸,此时此刻他的手因为后怕而颤抖,情绪压抑着,低吼道:“你要买她的命?”   肖蔷薇用尽全力的甩开尹望秋的手,咬牙道:“是又如何,事到如今我再怎么做你都不可能再回心转意了,那我就毁了傅唯安,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   肖蔷薇如今是真的到了病态的地步。   傅瑾和看了她一眼,第一次觉得一个女人的心肠可以坏到这个地步。   唯安被沈隽扣住的手指颤了一下,然后无意识的反握住沈隽。   沈隽的心软了一下,他垂眸看着唯安仿佛劫后余生的表情。   这是沈隽对自己创办的地下组织最满意的一次。   而唯安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逃过的一劫,也不知道那个SJ的组织为什么没对她下手。   肖蔷薇歇斯底里的说完那句话后,默默的流下眼泪,尹望秋冷锐的眼眸半眯着,“你该庆幸自己找的是SJ组织。”   肖蔷薇已经无暇去分析她的话了,事到如今,她满盘皆输。   她颓然的看了一眼对面被沈隽护着的傅唯安,她忽然视线一转,看着沈隽,讥诮的说:“你最好别被傅唯安的外表骗了,六年前她和野男人睡,都可以叫尹望秋负责,现在谁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不是你的?”   沈一看了一眼那位“野男人”漫不经心的眯了眯眼睛,顿时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肖蔷薇真的是作死。 第362章 上一辈的恩怨   上一辈的恩怨   唯安也看了一眼被骂的男人,但她没解释,与其向肖蔷薇这样的人解释,不如就看着她自以为可以用一句话就能拉她下水的样子。   但尹望秋和肖蔷薇不同。   他的观察力和判断力在肖蔷薇之上。   因为他也想知道沈隽会有怎样的反应。   然而,沈隽在听完那句话后只是漫不经心的眯了眯眼睛,除此之外,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眼神平静。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沈隽早就知道了。   然而,下一秒,沈隽清泠泠的开口道:“从始至终,她都是我的,一丝一毫。”   这句话说的慢,一字一句,灌进尹望秋的耳朵里,他的心脏狠狠的颤了一下。   沈隽本不想解释,这是她和唯安之间的事情,与这些外人无关。   然而在场的人不少,还有唯安的家人在,他不得不顾虑到唯安,顾及到傅家。   肖蔷薇仔细的回忆他的话,瞬间眼瞳一紧,“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能…为了她的声誉,你都不顾自己的身份了吗?”   沈隽淡淡的扫了她一眼,眼底有揉碎了的寒冰,“我留你到今天不过是为了圆安安的一个心愿,电影杀青了,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沈隽手一挥,莱瑞立马上前。   但下一秒,尹望秋却将肖蔷薇拦在了身后,“你要做什么?”   他虽恨虽对肖蔷薇失望至极,恨她的所作所为让自己痛失挚爱,但他没想过要肖蔷薇落入沈家的手里。   那只会是有去无回。   沈隽冷漠的看着尹望秋,“沈家要的人,你最好别拦着。”   尹望秋看了唯安一眼,“她是做过很多错事,但有些惩罚大可不必。”   唯安的眼神渐渐的凉了下来。   他这句话明显是对她说的,他希望自己替肖蔷薇说一句好话?   唯安的心里凉了一片,冷笑一声。   沈隽低头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也在询问她的意思。   她抬头与沈隽的视线对上,说:“我听你的。”   沈隽眉眼舒朗,深琥珀色的眸划过一丝不易察觉到的笑意,潋滟的从眼尾消失。   他回头没什么表情的对尹望秋说:“我可以答应你,但肖蔷薇不能在娱乐圈继续下去了,尹总知道怎么做?”   肖蔷薇的脸青白相交。   沈隽的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要尹望秋封杀她?   难道她这么多年来的努力就要毁于一旦了,这次电影的辛苦拍摄,只是为了圆傅唯安的一个心愿吗?   她尖锐道:“凭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对我!”   尹望秋回头失望的看了一眼肖蔷薇,“我会送你出国,以后都不要回来了。”   肖蔷薇被童秘书拉了出去,但肖蔷薇在经过趴在地上的那个男人的时候,忽然发了疯一样的扑过去。   男人的手被手铐扣住反剪到身后,根本没有手去阻挡,只能任由肖蔷薇抓着头发乱打。   “你为什么没有告诉我那药的副作用!是你害了我的孩子,是你!”   童秘书连忙去拉开肖蔷薇,而莱瑞过去,将那个男人踹到了一边。   青年人的脸上被肖蔷薇的指甲抓花了好几道。   他瞥了一眼虚脱一样的坐在地上的肖蔷薇,阴恻恻的笑道:“愚蠢的女人。”   “你是故意的!”肖蔷薇指着他,手指颤抖着,“对,你恨傅家和尹家是不是?我早就猜出来了,你恨傅家和尹家,否则当初你不会主动联系我,说要帮我!都是你!”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除了沈隽沈一和莱瑞之外,其余的人都被震了一下。   “你到底是什么人?”唯安一直觉得他有点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到底哪里眼熟。   他咧着嘴慢悠悠的抬头看了一眼唯安,眼神是深沉不见底的阴暗,“论关系,我们还是表姐弟呢。”   唯安一愣,和傅瑾和对视了一眼。   表姐弟?   她的父亲没有姐妹,而她的母亲是孤儿,所以她不会有什么表兄弟姐妹。   但…   唯安想到了一个人。   她呼吸一窒,看了他半晌,才将他的五官和某一张太久远的脸对上了。   她下意识的抓紧了沈隽的手,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那一晚经历了太多事,唯安事后想起来,花了很长的时间才理清楚。   原来那个年轻人是叶曼西的儿子,叫叶筹。   叶曼西也就是唯安母亲陆唯同父异母的妹妹。   曾经疯狂的喜欢过唯安的父亲傅远征。   当年叶曼西怀了尹敬修的孩子,后来流产了,尹敬修入狱,她出国,从此再也没回来过。   然而叶曼西瞒天过海,她并没有流产。   她之所以隐瞒所有人,就是不想再和尹敬修有任何的关系,想斩断一切和尹家有关系的源头。   奈何她的身体不适和做流产手术,她便想到了一个计策,瞒天过海,带着孩子去了国外。   十年前,她就过世了。   叶筹眉眼阴鸷,冷笑道:“母亲吗?她从来没把我当儿子看待,从我开始学说话开始她就不断的告诉我她有多恨傅家和尹家的人,而我的人生没有其他目标,就是替她报仇。   可惜啊,我虽然搅得傅家和尹家不得安宁,可我还没想到要怎么对付傅远征,他就发生意外死了,真是个短命鬼!”   他的话音还没落下,傅瑾和整个人就像暴怒的雄狮,朝他狠狠的踹了一脚,将他踹得翻了个身,紧接着又踹上了两脚,一脚踩在他的脸上,“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叶筹和肖蔷薇都被带了出去。   事情基本上就是这样了,该解决的,该知道的,该放下重担的。   唯安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如果说在这之前她对尹望秋还有歉意的话,那么今晚过后,她觉得就真的可以两清了。   “回去了?”沈隽问她。   唯安点点头。   与她擦身而过,尹望秋下意识的跟出去了一步。   沈隽停了一下,回头看了尹望秋一眼。   他一只手拉着唯安,另一只手安抚性的在她的手背上轻拍了两下。   他对尹望秋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安安这几年是怎么走过来的,你轻描淡写的几句话要她饶了肖蔷薇,就已经将你们的关系撇的一干二净,所以你再靠近我的妻子,我会对你不客气的。”   沈隽牵着她的手往外走。   尹望秋却突然出声:“你父亲和你弟弟出事的那架飞机的黑匣子有被找到过,你知道吗?” 第363章 数据消失了   数据消失了   尹望秋看着唯安被沈隽牵着手,走到会场大门,莱瑞和沈一已经一左一右的站在打开的电梯门外,只要他们再走几步,就步入了电梯。   身体里像是装着一个沙漏装置,随着唯安越往外走,那沙漏里的沙子就流失的越快,他甚至都没感觉到什么,只是等他感觉到那种空洞洞的感觉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不甘心唯安就这么被沈隽带走!   瞳孔深处暗流涌动。   果然在说完那句话后,唯安停了下来,沈隽比她快了一步,所以她突然一停下,原本被沈隽牵着的手突然失去了平衡,一松,垂了下去。   垂在石榴色裙子身侧的手指白皙纤细,被红色衬得仿佛没什么血色。   但她没有回头,好像还在确认自己刚才听到的内容。   沈隽微侧着脸,他靠近门边,被落下来的阴影遮挡了半张脸,那落在阴霾里的侧脸神色不明。   手指紧握的触感消失,沈隽低头看了一眼抓了空的手心,眼底闪过一片黯然。   站在电梯两旁的莱瑞和沈一在听到尹望秋的那句话后,两人的神色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对视了一眼之后,神情凝重,松开按在电梯门上的手,然后朝着会场大厅走进去,站在门边。   唯安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尹望秋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攥了一下,他凝着唯安的背影,再一次开口说:“那架出事飞机的黑匣子找到了。”   唯安猛地一回头,脸上的表情从震惊缓缓的变成了悲痛,她甚至有些愤怒,皱着眉,说:“那次是天气的缘故导致的,就算黑匣子找到了,也只是一些不必再回忆的过往。”   她不想再去回忆父亲和弟弟生前所经历的事情,整个傅家都无法再次承受了。   他又何必再说一遍?   尹望秋看着沈隽也慢慢的转过身来,他朝他看过来,整张脸从那阴霾之下露了出来,轻飘飘扫了一眼尹望秋,没什么情绪,平静的好像秋日的湖水。   “可那黑匣子在被找到之后不久里面的数据就消失了。”尹望秋下颌微收,声色冷峻。   唯安一怔,仿佛听不懂尹望秋说的话,但她的脸色微微泛白,一股不好的感觉萦绕在她的心头上,“数据消失?”   尹望秋看出她的不安和揣测,点了点头,神色愈发冷峻,“刚找到时还能从里面找到录音和飞行数据,但十秒不到,里面的内容就完全消失了。”   这无异于灵异事件。   可唯安是二十一世纪的人,虽然她胆小怕黑,可她的的确确额是个无鬼神论者。   数据消失,只可能是人为所致。   今晚发生了太多事,让她下意识的往极端的方向思考,以至于她第一反应就是人为因素。   “为什么会消失?什么人做的?”唯安的声音陡然拔高,声线微颤,垂在身侧的手指抖了起来,却在下一秒被沈隽握在了手心里。   她的手心冰冰凉凉的,像从冰水里出来的一样,饶是沈隽手心温暖,一时半刻也暖不了她。   沈隽将她往自己的身上带了带,才发现她的身子僵硬无比,像是石雕一样,肌肉紧绷着。   “安安,你现在不冷静。”   唯安知道自己现在不冷静,她根本没办法正常思考,她摇头,说:“我没办法冷静。”   沈隽松开手,两只手按在她的太阳穴上,俯身看着她的眼睛,说:“不要想太多。”   “你不觉得很有疑点吗?数据会自己消失吗?”唯安情绪有些暴躁不安。   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脑子很乱,她越暗示自己要冷静,就越没办法冷静下来,手和脚凉得就像在冰水里泡过了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好像有什么事被她忽略了。   为什么她在听到尹望秋说黑匣子的事情时,她的内心深处是强烈的抗拒和无边无际的恐惧,以至于她现在没办法正常思考。   手指狠狠地掐进手心里,一股钻心的疼传来,可她还是没办法将内心深处那种时有时无的感觉压制下去,甚至那种感觉像弹簧一样,她越是压制,那种恐惧和绝望就越发的清晰。   她的脸颊汗水滑落,额头布满了一层冷汗。   沈隽眉心拧了一下,摊开手将唯安掐着手心的手指打开,然后就看见她手心娇嫩的肌肤被指甲掐出了血来。   眼神深暗冷寒,沈隽的手指插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避免她再次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他的手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像过往一样,安抚着她的情绪。   唯安声音轻颤的问沈隽:“黑匣子里的数据会凭空消失吗?”   “一般情况下不会。”沈隽摩挲着她手背的手指顿了一下,眼底蓄着暗色的精芒,“现在黑匣子里的记录介质已经更替为类似于电脑的储存芯片,破坏率极低。”   “沈先生说的不错。”尹望秋眼神深邃,一字一句的道:“但如果是黑客的话,删改或是窃取一段数据那就是轻而易举的事了。”   沈隽眼眸微眯,瞳孔里的神色危险,可若要仔细看,他那双眼睛里又好像什么情绪都没有,那一瞬间,让人产生错觉。   忽然,唯安拉了一把沈隽的衣袖,那动作像是要阻止着什么。   她的手颤抖的厉害,直接传递到沈隽身上。   她哑着嗓音对尹望秋说:“你想告诉我的,恐怕不止这些,对吗?”   她谈不上有多了解尹望秋,但毕竟相恋过一段时间,她知道他习惯将一件事情抽丝剥茧,娓娓道来。   “我不想你被蒙在鼓里。”尹望秋说道。   唯安的心尖颤了一下,果然不简单吗?   同时,在听到尹望秋说黑匣子的事情,原本已经走到门口的傅瑾和也返了回来,他站到傅唯安身边,这一刻,他必须站在傅唯安身边,他们是家人。   他眼神复杂的看着尹望秋,再次问他:“为什么我没有听说黑匣子的事情,这么大的事我不可能不知道。”   唯安的背心被一层冷汗濡湿了,粘粘腻腻的。   “消息被封锁了。”尹望秋回答道。   唯安眼前一暗,头皮发麻,“被封锁了…为什么要封锁,如果那只是天气意外造成的事故为什么要封锁?”   傅瑾和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骤变。 第364章 沈隽看着她不说话   沈隽看着她不说话   原本在会场里的童秘书和肖蔷薇的助理小艾都跟着傅瑾和和尹望秋的保镖离开了。   这会儿整个会场只剩下沈隽,唯安,尹望秋,傅瑾和还有莱瑞和沈一。   唯安又喃喃的重复了一遍,“如果那只是天气意外造成的事故为什么要封锁消息?”   更何况,那场事故新闻上到处都在报导,为什么到黑匣子子那里却被封锁了消息?   如果说这其中没有阴谋的话,谁会信服?   “没错,如果只是天气意外造成的事故,不会有人想着去封锁黑匣子找到的消息,如果那不是意外呢?”尹望秋看着唯安骤然苍白的脸,心抽疼了一下。   但他没有其他选择,如果可以有其他的选择,他不会选择让她痛苦这一条路。   “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封锁这个消息,而且,谁不知道出事的人是我爸,如果真的找到了黑匣子,根本瞒不住。”傅瑾和凝重的说道。   的确如此,就算是傅家都没能在国外只手遮天。   “你和我自然做不到,但只要在国外有足够名望的,势力足够强大的,而且和傅家有恩怨的,要做到这点事,也不难。”尹望秋看了沈隽一眼。   唯安下意识的摇头,可尹望秋的眼神落在沈隽身上,在场的人,都没法视而不见。   傅瑾和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望向沈隽,背脊浑然一凉。   唯安没抬头去看沈隽,脑子里有两道声音在喊着。   不。   沈隽没有理由。   不。   他有理由!   沈家和傅家有恩怨,她的伯父害死了他的父亲。   半晌后,她喉中一哽,缓缓的抬眼看着他那双平静的深琥珀色的眸子,喃喃的质问他:“是不是这样?”   她的声音很低,很轻,可每一个字都似乎有千斤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沈隽的眼神平静无波,始终牵着唯安的手,没任何要松开的意思,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她的眼圈都红了一片。   那平静的琥珀色的眸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的波动,像平滑的镜面上出现了裂纹。   他看着她,没说话。   那眼神里的情绪浓烈,汹涌,黑暗如深渊一般,直接到要将唯安溺毙了。   这种感觉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沈隽,你告诉我…”这几个字从唯安的咽喉艰难的溢出来。   唯安拼命的想要从脑海深处挖掘出什么,可她的头越来越痛。   “安安!”沈隽发现她不对劲的状况立马抱住她。   她忽然呼吸停滞,心脏紧紧的缩了一下,那种不知名的痛骤然之间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她疼得蜷了起来,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出来,撕裂着她的灵魂。   她被沈隽抱在怀里,脑海里的画面忽然冲了出来,浑身的疼痛到达了顶峰,她再也承受不住,背脊瞬间湿了一片,两眼发黑,她听见耳边有谁在喊她的名字。   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小,她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   “沈先生,胎儿无恙。”医生被沈一带到书房,开口便说道。   沈隽站在窗前,手指间夹着一支燃了一半的烟,青白的烟雾缭绕在他如玉的手指上,夜里看着像是缠绕着一条细纱。   风一吹就散了。   闻言,他蹙了蹙眉,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出来,“没问孩子的情况,她呢?”   医生顿了一下,才缓缓的开口说:“太太还在昏迷中,生命体征没什么异常,可能是精神方面大概受到了刺激。”   “出去吧。”沈隽淡淡道。   “是。”   沈一拉开门,让医生出去。   房间里莱瑞和沈一面面相觑。   “傅瑾和还有尹望秋一直在楼下等着,不肯离开。”莱瑞道。   从会场回来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此时已经是凌晨将近一点了。   傅瑾和尹望秋坐在客厅里,好几次想上楼看唯安的情况都被沈家的保镖给拦了下来。   沈隽转过身来,将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看着阿那点火光熄灭,清冷的道:“他们想要的不过就是我的解释。”   “事情是老夫人做的,和您没关系。”沈一嘴快道,但他也并不后悔自己说的,事实的确如此。   沈隽低声笑了笑,可那笑意却不达眼底,反而润出了一丝丝苦涩的意味。   “那是我奶奶,一家人做的事,我能撇得干净就不用对安安用那这种手段了,当年她的情绪怎么样,你们难道不记得了?”   沈一当然记得。   非但记得,还印象深刻。   老太太中年丧子,精神不太正常,时好时坏,平日里听不得一个傅字。   而且当时老夫人差点连太太都要杀了,要不是沈先生及时赶到,用手挡了一枪…   如今想来,沈一的心里还是一阵后怕。   傅瑾和在客厅里坐了好一会儿,沈家的佣人来来回回给他们换过几杯茶。   傅瑾和又往楼梯那边过去,却又被保镖给拦了下来,面无表情的道:“没有沈先生的允许,您不能上去。”   “楼上躺着那是我姐姐!”傅瑾和额角的青筋暴起。   “那也是我们的沈太太。”保镖一本正经的道。   “尹总,您的茶。”祝安安将茶杯放在尹望秋的面前。   不像其他佣人将茶杯放下之后立马就离开,她的手指在茶杯的托盘上摩挲了一下,直到尹望秋不着痕迹的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陌生清冷,完全就是在看一个素昧谋面的陌生人。   祝安安的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然后离开了客厅。   就在傅瑾和准备硬闯的时候,楼上传来几道脚步声,他抬眼一看,沈隽走在前面,莱瑞和沈一一左一右的走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   “我要带傅唯安回傅家!”傅瑾和坚决道。   沈隽淡淡的扫了他一眼,“不可能。”   傅瑾和冷冷的讥诮道:“沈隽!亏我那么信任你,我爸和我兄弟的事就算不是你做的,也一定跟你有关系,你还痴心妄想着傅唯安会安心留在你身边?”   沈隽搭在楼梯扶手的手指紧紧的握了一下,那指腹力道惊人,几乎要将实木压出一个印子出来。 第365章 丢失的记忆   丢失的记忆   苏乐是在春天去世的。   隔天,唯安就按照苏乐给自己的地址,在伯明翰的一间民宅里找到了小乖。   当时小乖刚满一岁,还不太会说话,照顾她的那对英国夫妇只刚教会了她说妈咪。   唯安抱起小乖软乎乎的身子,其实看上去小乖长得一点都不像苏乐,但唯安一眼就认出来,她真的是苏乐的孩子。   她对小乖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妈咪。”   她也要为了小乖,开始好好的生活。   小乖歪着脑袋看她,抱着她的一根手指玩耍着,奶声奶气的学着那个她仅会的单词,尾音上扬:“妈咪。”   唯安笑着流出了眼泪,紧紧的将小乖抱进怀里,低头亲吻着她柔软的头发。   那天午后阳光正好,唯安抬眼望着窗外,仿佛那天空绽放的光芒是来自天国,来自她的苏乐。   唯安将小乖带回到了伦敦,带回到了沈家庄园。   她开始学习怎么当一个合格的母亲。   从未给小孩子换过尿布的她在佣人的帮助下渐渐的也开始学会了。   一切事宜她尽可能都是亲力亲为,小乖已经失去了亲生母亲,将来她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那天夜里,她又是给小乖换尿包又是冲奶粉,忙得手忙脚乱的。   她在桌前冲奶粉,小乖就被她放在小床上,她饿坏了,不停的哭闹。   “小乖不哭,很快就好了。”   唯安站在桌前很头痛。   到底是先放奶粉还是先放水?还要奶粉和水的比例是多少?   之前佣人告诉过她的,她怕自己忘记了,还拿了笔记本来记录下来,这会儿竟找不到笔记本了。   唯安头都大了,想了想,应该只要把奶粉怼进温水里,晃匀了就行了吧?   她忽然皱了一下眉头。   房间里刚才还是吵闹的,这会儿忽然安静了下来,等唯安一手拿着奶瓶一手拿着奶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不在家半个月的沈隽忽然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小乖被沈隽抱在怀里,她吧唧着小嘴,眼角还噙着泪水,可怜兮兮的看着唯安手里的奶瓶,奶声奶气的委屈道:“内内…”   唯安恍然醒悟过来,没时间去关注沈隽,连忙往奶瓶里倒温水,她有些手抖,温水都洒了出来。   忽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   沈隽高大的身子站在唯安身边,单手抱着小乖,另一只手接过湿漉漉的奶瓶,抽出纸巾将奶瓶周围洒出来的水擦干,然后放在一块干燥的桌面上。   他平静清润的问道:“水多少?”   唯安愣了一瞬,连忙转身去找记录的本子,终于在小乖睡觉用的薄毯下面找到了。   她翻开看,一边找一边说:“二百一。”   沈隽拿着保温壶,试了一下水温后,再将温水倒进奶瓶里,他单手拎着保温壶,准确无误的将水倒进奶瓶里,一滴未洒。   唯安看到桌上那一滩自己刚刚洒出来的水,心里一阵羞愧难当。   “奶粉呢?”   沈隽没注意到她难为情的表情,再次开口问道。   唯安看了一眼笔记本,脸颊热热的说:“七勺。”   泡好奶粉后,沈隽将小乖放在她的小床上,然后将奶瓶递给了她。   小乖连忙双手捧着奶瓶,快速的吸了起来,肉嘟嘟的小脸一鼓一鼓的。   唯安想起在她后背垫上一条汗巾,以免她喝奶出汗弄湿了衣服着凉了。   沈隽看着她忙前忙后,虽然动作很生疏,看上去不像个手脚灵活的姑娘,但她做的很小心也很仔细。   从那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着的内容看来,她很用心。   唯安坐在小床旁边看着小乖喝奶的可爱样子,察觉到沈隽看自己的目光,唯安不自然的撇头看了一眼窗外,清了清嗓子,随便开口道:“你很喜欢小孩。”   沈隽看着她,嘴角似扬非扬,“不是很喜欢,吵。”   唯安一愣,扭头看了他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后,她又移开了,有些意外的说:“我以为你很喜欢,你刚刚做的很自然。”   “那是因为你笨…”沈隽是真的很想说出口,但那个字说出来后,他看着唯安窘迫的表情,旋即低了一下头清了清嗓子,没再说话。   是真的笨手笨脚。   唯安耳尖微微发热,也不好意思反驳。   两人就各自坐着,等小乖喝完奶。   小乖喝完奶后,就将奶瓶丢在一边然后玩玩具。   唯安站起来,刚准备将奶瓶拿去洗,却是沈隽先她一步拿起了奶瓶,她的手伸出去,直接就握住了沈隽的手。   感受到手指触感下男人手腕紧绷起来的力量感,唯安像是触电了一样,手缩了回去。   她又朝沈隽伸手,说:“我来吧。”   沈隽握着奶瓶,神色自如的看着她,问道:“肚子不痛吗?”   唯安脸颊微红,她知道沈隽问的是什么。   这两天刚好是她的生理期,她的生理期向来很准时,但肚子痛起来的时候也是够折磨人。   尤其是第二天,是最痛的时候。   今天刚好是第二天,沈隽不问还好,一问,唯安就觉得小腹一阵隐隐的坠痛感,她嘶了一声,抬手捂了捂小腹。   沈隽皱了皱眉,拉着她的胳膊将她按在小床边的沙发上,“坐着休息一会儿。”   他转身离开,洗完奶瓶回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红糖水还有一个暖宝宝。   唯安想起一些很早之前的事了,那时她来生理期,整个人疼得死去活来,当时的沈隽是素手无策的,唯安甚至还看到他的耳根泛红,乍一看和当年那个在医院里双目失明的傲娇小哥哥没什么两样。   当时的他哪里知道什么红糖水暖宝宝。   唯安喝了暖暖的红糖水之后,疼痛减缓了不少。   她转头看了一眼小乖,小乖已经睡着了,而沈隽坐在小床边,小乖抱着他的一根手指贴在肉嘟嘟的小脸边。   唯安和沈隽的见面次数前前后后加起来不到十五次,而且每次见面的时间都不长。   而她现在却是他的妻子了。   唯安不知道要和他说些什么,低着头捧着水杯,气氛有些尴尬。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 第366章 你想破坏约定吗   你想破坏约定吗   气氛安静了一瞬,两人谁都没再开口。   就在此时,睡梦中的小乖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这几天她刚到这个陌生的地方,还不熟悉,睡觉难免不踏实。   唯安连忙站起来,走到小床边,弯下腰,轻轻的抚摸了一下小乖的背部,她的动作放的很轻柔,怕吵醒了她,又要安抚她。   很快,刚刚还在扭动的孩子安静了下来。   唯安缓缓地松开她,看着她胖嘟嘟的熟睡的小脸无声的笑了笑,很有成就感。   沈隽原本就坐在小床边,唯安过来时,站在靠他很近的位置上。   春天已经太冷了,唯安穿着一件黑色的圆领卫衣,弯下腰的一瞬间,衣服跟着往上一带,露出了一截腰。   那肌肤白皙透亮,在黑色布料的衬托下,白的晃眼,总共才那么一点的腰不盈一握。   沈隽没有移开视线,脑海里想起三年前在酒店的房间里,她喝得醉醺醺的,似乎被人下了药。   那也是他第一次有了食髓知味的感觉,那柔软纤细的腰肢在他的掌控下几乎要折断。   室内的气温在悄然升高,沈隽半眯着眸舌尖顶了顶后槽牙,眼神危险又霸道。   唯安转过身的时候就看到沈隽盯着她的腰,她后知后觉地脸一热,连忙将衣服往下拉扯。   沈隽一抬眸,与她的视线相撞。   唯安的眼里有明显的恼羞成怒。   他并没移开视线,而是与她对视了几秒后,低头清浅的笑了笑,“安安,你是我的妻子。”   言下之意,他刚才所为对她不算侵犯。   唯安怔愣了一下。   是啊,她是沈隽的妻子了。   沈隽答应她帮苏乐找最好的医生,作为交换的条件,就是嫁给沈隽。   虽然没有盛大的婚礼,可他们的确已经成为了夫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抿了一下唇角,忽然面前一道阴影罩下,沈隽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将唯安衬得纤弱娇小。   “你…”   唯安刚一开口,沈隽便俯下身子,双手撑在唯安身后的小床两边,以一种绝对的优势,将唯安围困在他的胸膛和小床之间。   他低头,吻住了她。   唯安吓了一跳,心跳都慌乱了起来!   头往后一仰,瞬间将两人的距离拉开,然而还不等她开口,沈隽抬起一只手扣在她的后脑勺上,直接再次吻了下去。   好像负极的磁石遇上了正极的磁石。   唯安节节败退,沈隽将她按在小床的边缘,“安安…”他声线低沉的叫着她的名字。   唯安的心弦颤了颤,但很快就反应过来要将他推开。   婚前他答应过她的,不会逼迫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情。   但沈隽似乎忘了。   不行!   唯安猛地将沈隽推开,气息狂喘,压低嗓音斥道:“你在做什么!你分明答应我!”   “呵…”沈隽低低的笑了笑,他抬起一只手再次撑在唯安的身侧,低头,看着她眼含水光的模样。   他猛地将黑色冲锋衣的拉链拉开,露出里面同样是黑色的紧身衣服,线条轮廓清晰的胸肌随着他的呼吸而起伏。   他有胸肌,却不是那种肌肉猛男的胸肌,线条轮廓清晰却不深刻也不会让人产生反感。   但此时此刻,唯安恨死了他的胸肌,让她刚刚推都推不开他。   沈隽单手撑在唯安身侧,头更低了下去,与她的眼睛平视,“如果这都能忍得住的话,我就不会找你这么久了。”   他莫名其妙的说了一句唯安听不懂的话。   “你想破坏约定吗!”唯安恼羞成怒道。   沈隽的眼眸半眯着,隐隐透着危险的精芒。   但下一秒,沈隽将她被自己扯开的领子拉好。   是不能再多一秒或是多一眼,否则他觉得自己真会忍不住。   但旋即又想到,她正在生理期,他再想要,也不会做这么变态的事。   唯安一把将他的手打掉。   沈隽也不恼,将手收了回去,单手插兜,语气低沉而又撩人的道:“刚刚我很抱歉,但我不后悔。”   唯安哑然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   之后的好几天唯安又没见到沈隽。   夜里她躺在床上,看了一眼熟睡着的小乖,然后翻了个身仰躺着盯着天花板繁复精美的花纹。   脑海里却不知为何会想起几天前的那个晚上,沈隽吻自己的那一幕。   同时,她又想起了尹望秋。   突然想到那个男人,她的心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很多不好的画面冲出了脑海。   她抱着头猛地坐了起来,起身去浴室洗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隐约听见外面有动静,走出浴室打开房门,便看见莱瑞从走廊经过。   “哦,太太,吵醒你了吗?”莱瑞抱歉道。   在异国他乡能听见外国人说一口略纯正的中国话,唯安倍感亲切。   她摇摇头,“我还没睡。”   唯安看了看他,莱瑞不动声色的将手里的一张照片往后面藏了一下。   那大概就是下意识的动作,唯安也没打算去八卦,只是因为莱瑞的动作下意识的瞥了一眼。   走廊灯光足够亮,但因为莱瑞长得又高又壮,挡去了光线,那照片背着光唯安只看到照片里是一个桔红色的长方体,样子有点像…飞机的黑匣子。   唯安曾经在剧组里的时候因为拍戏的需要,见到过。   不过她对沈隽的事不好奇,对莱瑞点了点头后,关门休息了。   再次见到沈隽,是在半个月后。   沈隽经常这样不在,三年多的时间里,唯安总共见他十几次,每次的时间都很短暂。   半个月,她渐渐的淡忘那次被沈隽强吻的事。 第367章 情侣装   情侣装   小乖这几天不知为什么总在睡觉前哭闹。   今晚也是,已经将近凌晨了还不停歇,医生来检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   唯安只好抱着小乖坐在沙发上,哄她睡着。   可等她睡着后,唯安想将她放在小床上,她又醒了过来,哇的一声,哭声嘹亮。   唯安没办法,只好继续抱着她坐在沙发上。   忙了这么久唯安早就疲惫了,抱着小乖没多久就开始犯瞌睡。   她和小乖的眼皮都撑不住,强硬的坚持了几秒钟后,终于承受不住睡意。   迷迷糊糊感觉到怀里一轻,唯安瞬间惊醒,后背一片冷汗。   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的光线很暗。   因为有个人挡在了她的面前,而小乖正被对方抱在怀里,只是扭动了几下之后就往对方的怀里靠过去,沉沉的睡了过去。   那人背着光,轮廓高大却不魁梧,穿着深灰色的冲锋衣,和往常一样,拉链拉到顶,刮蹭着冷削的喉结。   一看就是在外面刚回来的样子。   他的臂弯紧实有力,抱着小乖的姿势自然而且也很轻松,但眼睛却是看着唯安。   因为背着光的缘故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比以往都显得深邃。   眼神深沉的像是黑夜里的大海,连星辰的光芒都照不进去。   半个月时间,当再次看到沈隽的时候,唯安愣了好一会儿,才站了起来磕磕绊绊的开口道:“你,你怎么来了?”   没见到他还好,一看到他,唯安又想起上次就在这间房间里被沈隽强吻的一幕。   说不生气是不可能的,但她也不是那么不大度的人。   只是再见到他,难免有点尴尬。   而且,她完全没想过沈隽会回来。   因为在之前他每次离开庄园都要一两个月甚至更久,这次才半个月时间就再次见面,所以她有些意外。   可沈隽却比她自然的多,甚至都没想到那件事过去,抱着小乖看她,“每天晚上都这样?”   唯安嗯了一声,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呵欠,说:“好几天了吧。”   “为什么不叫人帮你?沈家不缺佣人。”沈隽声音听上去冷了几分。   唯安打了哈欠之后,眼眶湿漉漉的,被灯光一照,显得一双眼睛水汪汪,十分灵动。   她摇了一下头,说:“这么晚了,就不用麻烦他们了,再说也不累。”   说着,她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困得直摇头。   沈隽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呵欠都打成这样了,还不累?   他没什么情绪的哼了一声,下巴往她的床一抬,“去睡吧。”   唯安摇头,打了个呵欠深吸一口气,说:“不用了,我再抱一会儿就好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一看他就是从外面刚回来,虽然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相比较她抱娃,肯定是更辛苦的事。   她哪里还敢麻烦他。   说着,她就要去抱小乖。   可沈隽占着身高的优势抱着小乖不放手,看唯安又忍不住的打了个呵欠之后,态度强硬的说:“去睡。”   唯安是个执拗的人,说不去就不去。   但沈隽也不是没她办法,他换成单手抱着小乖,直接拉着唯安的手将她带到床边,“现在马上躺下。”   唯安站在床边不动。   沈隽皱了皱眉,“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不听话?”   唯安不服气的瞪了他一眼。   但事实证明,唯安的执拗不是没人治得了,最终她还是拗不过沈隽,被强迫躺在床上。   她是真的困极了,刚刚的确是强撑着的,事实上已经到了沾床就能睡的程度,结果她躺下后半分钟不到就睡着了。   沈隽听着她绵长均匀的呼吸声,眼底深邃的暗影渐渐化开,露出柔和的神色,低头无奈又心疼的笑了一下。   唯安醒来是第二天清晨,小乖坐在小床上睁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明显是刚刚睡饱了的样子,而沈隽却不在了。   佣人上楼问她要不要去餐厅和沈先生一起吃早餐。   唯安愣了一下,有些惊讶的问:“他…沈先生还在吗?”   对方开口便是一口流利的中文:“是的,太太,先生在等您。”   沈隽很少在庄园吃早餐,唯安甚至很少在白天见到他,之前的十几次见面,几乎都是在夜里的。   佣人接过唯安手里的奶瓶,给小乖冲奶粉。   唯安到了餐厅,果然见到正在喝咖啡的沈隽。   他换掉了冲锋衣。   黑色的休闲裤,一件深灰色的圆领卫衣,隐约露出性感的锁骨,劲短的头发看上去还沾着水汽,看上去明明还是一副大学生的模样。   唯安今天也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卫衣,和沈隽的款式乍一看是情侣装,而候在一边的沈一正一脸暧昧的看着他们俩。   他没看错吧?今早沈先生可是从太太的房间里出来的!   有情况!   唯安的脸一热,知道沈一恐怕误会了什么,但现在上楼换衣服已经来不及了。   “过来吃饭。”沈隽淡淡的开口道,眼神随意的扫了一眼一脸姨母笑的沈一。   沈一立马感觉到一股冷意逼近,脖子一缩,猛地低下头。   唯安坐下后,佣人便将她的早餐端了上来,沈隽虽然从小在英国长大,但沈家的餐桌上很少出现外国的餐点,早餐还是小菜清粥。   正好唯安也不喜欢面包果酱之类的东西。   沈隽在唯安下楼之前就已经吃的差不多了,现在一边喝咖啡一边翻阅报纸,视线从报纸上移开,目光落在唯安的脸上。   清晨阳光从背后的大扇玻璃窗找了进来,报纸反光,照得沈隽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仿佛闪着细碎的光芒。   他的嘴角轻轻勾了起来,旋即又收回视线。   唯安一抬头看见他正在看报纸,刚才她觉得有人在看她,莫不是她的错觉?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随意的扫了一眼沈隽拿在手上的报纸。   居然是北安城的报纸,她知道沈隽这边每天都会送来北安城的报纸,唯安想不明白明明有时差问题,沈隽却能拿到第一手的报纸。   然而唯安并不在意这些,而是沈隽看的版面的背面的标题紧紧的攫住了她的视线。   其实也不算什么特别大的新闻,尹望秋为肖蔷薇庆生。   唯安没往下看标题下的内容,其实不用想都知道那场庆生宴一定是空前盛大,否则也不会引起媒体用一整面的版面大肆报导。   “我吃饱了。”唯安放下碗,站了起来。   她的碗里还有半碗粥。   沈隽放下报纸,看了一眼那半碗粥,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   等他将报纸翻了一面看到那占据一整个版面的新闻时,眉头皱得更深了。   他忽然将报纸丢出去。   沈一吓了一跳,先去看沈隽的脸色,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只是放在桌上的两只手握了起来,他皮肤白皙,握拳之后凸出的骨节像雕刻精美的上好玉石,但却泛着寒意。   看来是气得不轻。 第368章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沈一连忙将报纸捡起来,这不看还好,一看差点把他吓得半死。   他刚想骂是哪个不长眼的把报纸拿到餐桌上来的,可马上又反应过来,自己就是那个不长眼的。   这下可完蛋了。   他战战兢兢的看了沈隽一眼,后背冷汗直冒,“是我疏忽了。”   沈隽抿着薄唇松开,自嘲的笑了一声:“你们也不用刻意藏着掖着什么,用这种逃避的方式就能让她忘记过去吗?”   他其实气的不是沈一的疏忽。   既然报纸上的新闻是北安城的,就难免会有尹望秋的消息,她似乎没有刻意去关注过,但沈隽心里明白,她不看不代表她不牵挂。   所以这些报纸拿进来或是藏起来,对她根本就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是气她为了一个这样的男人而心情不好。   唯安上楼后,正好佣人打算给小乖换纸尿裤,她心里正想找些事来做,便出声道:“我来吧。”   佣人将刚取出来的干净的纸尿裤递给她之后,就走了。   唯安走到小床边,低头看着躺着胡乱摆着胖乎乎的小手正对着她笑的小乖。   还是当个孩子好,什么烦恼都没有。   她看着小乖,心就软成了一滩水,伸出手,弹了弹她肉乎乎的脸蛋,逗得小乖咯咯直笑,抱着她的手奶声奶气吐字不太清楚的喊她妈咪。   其实刚刚看到那条新闻标题后,她的确有一瞬间的心里不舒服。   酸胀的感觉是有,怅然若失的感觉也有。   但更多的事想起了很多不好的事情。   如果她当初没有答应和尹望秋交往,如果没有后来的那些事情的话,她现在一定还在傅家,父亲和弟弟都还在,母亲的精神也会很好。   傅瑾和当初骂她的话,都成了日后她折磨自己的枷锁。   但她知道那些都是改变不了的已经发生过的事实,可是还是忍不住想了一下,以至于没有心情继续吃早餐。   至于尹望秋和肖蔷薇,既然都已经和他没关系了,他现在有更好的生活,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隽上楼,走到门边抬眼就看见她正在给小乖换纸尿裤,比起半个月前,她的进步很大。   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有条不紊。   虽然手脚不太灵活,但她本身是个聪明姑娘,就是眼光不怎么好。   当初找个了什么男人!   “爹地!”忽然,小乖奶声奶气吐字不清的喊了一声。   一开始唯安还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直到她连续叫了两声之后,她才听清小乖叫的是爹地。   她疑惑的回头看了一眼,沈隽已经走了进来,站在她身侧,将软乎乎的小乖抱了起来。   他不太习惯和小孩亲近,所以抱着小乖也没怎么逗她,但小乖似乎很喜欢他,被他抱着也不乱动,乖乖的趴在他的胸口,含着一根手指头,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   小乖穿着一件粉粉的连衣裙,被沈隽轻松的托在臂弯上,她抬头,咬着手指头含糊不清的喊了一声:“爹地!”   唯安连忙过去纠正她:“不是爹地,是叔叔。”   小乖将那根手指抽了出来,唯安给她擦干口水,又听她不改口的口齿不清的叫了一声:“爹地!”   “是叔叔。”   “爹地,爹地!”小乖发出哼哼声。   唯安有些难为情的看了沈隽一眼,解释道:“我没这么教过她,大概是沈一教的。”   沈隽接过唯安拿在手里的纸巾,低头擦去小乖手指头上的口水,抬眸看了一眼她脸上略微窘迫的表情,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一下,嗯了一声,听语气还挺满足的说:“挺好的。”   “可你不是…”   沈隽知道她要说什么,抬头看着她,打断了她的话:“你是她妈咪,我当然可以也必须是她爹地。”   “况且,你打算将她送回给那个人吗?”沈隽很犀利的问道。   “不,”唯安毫不迟疑的否认道,她的眼神暗了暗,“他没有资格当小乖的父亲。”   她抬手摸了摸小乖的脑袋,她一脸懵然的看着唯安,笑嘻嘻的喊了一声妈咪。   然后听唯安说她听不懂的话,“她不需要回到那个人身边,她也不是其他人的孩子,只是苏乐的孩子,是我的孩子。”   小乖完全听不懂大人们说的话,一动不动的让唯安摸着她的头发,又乖又可爱,然后又咬着手指头,“爹地,妈咪!”   小乖喊完之后咯咯的乱笑。   唯安听得面颊有些发热,余光里沈隽微笑温柔的应着小乖,还低头亲了亲小乖,她真恨不得立马去揍沈一一顿。   沈隽抱了小乖一会儿后,沈一上楼来,在门外,他先是看了唯安一眼,再对沈隽说:“沈先生,老夫人来了。”   唯安意外的回头看了一眼,她知道沈隽的奶奶住在伯明翰,她在这里这些年从未见到过,怎么忽然会到伦敦来?   沈隽将小乖放回到小床上,眼神复杂的看了唯安一眼,说:“你在楼上陪小乖吧。”   说着,沈隽就离开了房间。   唯安没打算陪他下楼,沈家的长辈们都还不知道沈隽和她结婚的事情。   沈隽下楼后,便听见沈老夫人在问莱瑞:“你们主子养的那个女人呢?”   沈老夫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狠角色,母家姓秦,走黑道。她十六岁嫁给沈隽的爷爷,十七岁生了沈隽的父亲,如今快七十岁的年纪,依然硬朗,气势逼人。   她身穿一件枣红色对襟祥云唐装,脑后盘了一个旧时的发髻,满头的白发,精神气却十足,看上去和平常人家的老太太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是当她目光扫过莱瑞,问起沈隽养的那个女人的时候,隐隐闪动着不可忽视的寒芒。   莱瑞当然不可能对她说什么,但态度必须恭敬,“这是沈先生的事,我们并不清楚。”   “你们和他同进同出,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她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想知道什么直接问我就好了。”沈隽从楼梯那边走了过来。   他坐在沈老夫人对面的沙发上,说话的语气不冷不淡,但也没多少温情可言,眼神淡淡的看着自己的奶奶。   沈家的亲情较淡泊,甚至在沈隽看来,其实根本没什么亲情可言。   沈老夫人也不在意他的这个态度,反正他如今大权在握,自己已经管不住他了,但她今天来此必须弄清楚一件事情。   她冷哼一声,脸色阴沉,“你养的那个女人是不是傅家的!”   沈老夫人已经很多年不曾来过伦敦了,沈隽也几乎没去伯明翰看过她。   外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祖孙两人的关系并不好,否则也不会十几年都没见过面了。   要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沈老夫人自己一手造成的。 第369章 韬光养晦的沈隽   韬光养晦的沈隽   当年沈隽的父亲去世之后,母亲叶相继去世了,沈家顿时陷入了内忧外患的境地。   沈隽的姑妈在沈隽年幼时伙同外人对付沈隽,害得沈隽险些丧命,但他命不该绝,只伤到了眼睛,暂时失明。   沈隽为了隐蔽治疗,被沈家衷心的老佣人秘密送回到国内,这才争取了一段治疗的时间。   等他复明回到伦敦时,沈家几乎落入了姑妈手中,而让沈隽没想到的是,沈老夫人竟没有出声反对。   而沈隽“失踪”那段时间,沈老夫人却没派出一人去寻找他的下落,似乎他这个孙子的死活她根本就不在意。   沈家人生性凉薄这话其实也不对,沈老夫人对他这个孙子不喜欢,但对于她自己的孩子,却是格外的纵容。   她的眼里,大概只有女儿才是她的亲人,沈家由她的女儿继承才是正道,至于沈隽,发生了“意外”也是他的命不好。   沈隽的归来无疑是平静的湖面忽然砸下了一块巨石。   但当时沈隽无权无势,年纪尚小,根本不是姑妈的对手,他只能继续“失明”韬光养晦,等待时机。   坐在轮椅上的小少年,眉目清淡,耳朵里听到的无不是奚落和唏嘘的声音,他只是平静的听着,并不在意。   那时候沈一还不服气的和人争辩几句,他不怒也不闹,冷静的对他说:“沈一,他们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不痛不痒的,你何必跟一群傻子争长短。”   那群人私底下听了这话,气得牙痒痒,可又不敢真的做出对他不恭敬的事出来,总觉得这个沈家昔日的少东家看上去邪气得很,谁也不敢惹他。   明明就是个瞎子而已,可那双眼睛朝着人看过来的时候,却叫人心底发寒。   这一等就是等到他成年前夕。   沈隽站在人群之中,少年清瘦俊美,眉眼间潋滟的风华在岁月的流淌中,已经悄然绽放。   谁也没想到,那体弱“失明”的少年竟能有如此魄力和忍耐力,在姑妈明里暗里的刁难中,能抓住沈家的空隙,在悄无声息中一手掌控了沈家。   只是等他准备肃清内贼时,沈老夫人却站了出来,将女儿保护在身后——   “沈隽,你敢动她,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你的父亲死了,我如今只剩下这个孩子了,你还想从我身边夺走吗!”   当天沈隽放了姑妈。   在他离开之前,只是冷冷的留了一句话给沈老夫人,“今后不必再见了。”   …   沈老夫人半眯着眼睛,那双眼瞳的颜色和沈隽的有点像,只不过沈隽的眼瞳颜色更深,沈老夫人的更淡了些,看着人的时候,也比平常的沈隽多了几分冷意。   “她到底是不是傅家的!”   佣人端了茶上来,沈隽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慢悠悠的抬眸看了她一眼,“你从哪里听来的我养了个女人?”   沈老夫人语气严厉道:“我是你的奶奶,你就用这种态度跟我说话吗?”   沈隽显然没什么耐心,眉心微蹙,但并没有因为她的这句质问而转变态度,他根本不在乎,反而嗓音阴沉而冰冷的道:“哪里听来的?”   这一声,惊得大厅内外一片肃静。   沈老夫人已经好多年没见过沈隽了,所以对自己的这个孙子其实是陌生的,只是偶尔能听到从伦敦沈家庄园传来的一些关于沈隽的传闻,那已经不是当年的沈家能够到达的高度了。   乍然被他这样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就连她也心底发怵,但面上依然保持自己应有的威严。   她冷哼一声:“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你能一手遮天,也会存在缝隙,我今天只来问你,她到底是不是姓傅?”   一说到傅字,沈老夫人的表情就更狰狞了,仿佛这个字眼淬了毒一样,光是咬出这个字来都会让她的五脏六腑痛成一团。   “不是。”沈隽眼神冷淡的看着她,清冷的吐出两个字来。   沈老夫人表情微滞,“真的?”   “既然不信,又为何来问我?”沈隽反问道。   “她最好不是傅家的人,至于为什么,不用我提醒了吧。”沈老夫人叹了一口气,看上去比刚才还要苍老了几分。   沈隽没有回答,而是站了起来,语气淡如水:“我还有事,沈老夫人没事的话请回吧。”   从沈老夫人出现到现在,他连一句奶奶都没有叫过,这会儿就更过分了,不仅疏远的称呼她为沈老夫人,居然还开口赶她出去!   “沈隽,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奶奶!”   沈隽已经走了两步出去,闻言,脚步停了下来,却并没有回头,“奶奶?”   他低低的笑了一声,没什么情绪,就像一阵清风拂过。   他缓缓的转过身去,那笑意还凝在嘴边,只是看上去却比他不笑的时候还冷得可怕,他清冷的说道:“我当年生死未卜的时候,你这个奶奶又在哪里?”   说完这句后,沈隽也不顾沈老夫人呆滞复杂的表情,转身离开了。   …   唯安并不知道楼下发生了什么,小乖吵着闹着要去玩,唯安只好将她带到庄园里的阅览室里。   沈隽从楼下上来,走到二楼时,看见有佣人侯在阅览室外,他的脚步停了下来,脸色并不怎么好,眼底蓄着淡淡的阴沉,让人不敢直视。   “里面有人?”   一般情况下,佣人侯在门外都是为了随时听候主人的差遣,所以沈隽才会这么问。   对方点了点头,说:“太太在里面。”   沈隽目光一凝,方才脸上的阴沉之气在瞬间淡化了几分。   他站在原地默了默,才扭开门把走进去。   一进去就看见唯安抱着小乖坐在阅览室中间的长形沙发上,小乖靠在她的怀里,唯安低头翻动着手里的书,然后指着书里的插画不知道对小乖说了什么。   大概是解释插画上的内容,小乖听后,咬着手指头,似懂非懂的点头。   接近中午了,阳光从大扇的落地窗户照了进来,分成几道光束落在沙发的边缘。   唯安脱了拖鞋曲着双腿坐在沙发上的,所以那双白嫩纤细的脚就露在了外面,被阳光这么一照,白的能晃人的眼睛。   她讲的入神,小乖也听得入神,两人都没听见开门的声音,地上铺着地毯,人走在上面也发不出什么声音。   沈隽靠在黑色的三角钢琴边,双手随意的插兜,身高腿长的男人只是这么随意的站着,就自成一道风景。   仿佛有一道流光绕过沈隽的心头。   他一瞬不瞬的看着唯安恬静的侧脸,目光平和温暖,和刚刚在楼下面对沈老夫人时的冷淡疏离完全不同。   忽然小乖抬起头来,呆愣愣的看着,指着沈隽的方向:“爹地!” 第370章 亲自给她穿鞋   亲自给她穿鞋   唯安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看到沈隽靠在钢琴那边,双手随意的插兜,深灰色的休闲衣服,头发劲短,眉骨极其的漂亮。   对上她的视线,沈隽表情自然的站直了身体,迈开长腿走了过去。   他走到沙发后面,看了一眼唯安手上的书,眼睛瞟到上面的内容,微微一弯腰,伸手要去拿书。   修长的手指不经意的划过唯安的手指,她身体不是很好,就算开春了,手指的温度还是很凉,一冷一热撞上的瞬间,沈隽下意识的握了一下。   唯安怔愣了一瞬,被那温热包裹着,像是有一串电流窜过。   她心跳一紧,猛地将手指抽了回去。   沈隽也并不在意,刚刚那一握也并没有想要对她做什么,他手指的方向一转,将那本书拿了起来。   是《小王子》,最早印刷的那一个版本。   沈隽的视线从书上移开,唯安越过他看着他的身后,沈隽不明所以的回头,小乖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他刚刚靠着的那架钢琴边上了。   她才一岁多,走路还不是很稳,左摇右摆的再加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小裙子,看上去就像一只憨态可掬的小鸭子。   “小乖。”   唯安担心她莽莽撞撞的磕到自己,连忙从沙发上站起来,疾步朝她走过去,然后蹲在她身边,小心的用手护着她,但并没有碰到她的身体,只在后面小心翼翼的护着。   “怎么鞋也不穿。”头顶上传来男人低沉略带不悦的语气。   唯安抬头看见沈隽手里拿着自己的拖鞋,再一看自己光着的脚丫,刚刚担心小乖受伤,一着急就给忘了。   “也不是很冷。”   她难为情的笑了一下,正准备伸手去将拖鞋拿过来,却是沈隽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然后放在钢琴前的凳子上,屈膝蹲下,抓过她纤细白嫩的脚踝。   将她的脚抓过去之后,沈隽轻轻拍了拍她脚底不存在的灰尘,然后再将拖鞋套在她的脚上。   唯安的脚趾头蜷了一下,想将脚缩回去,可沈隽抓得牢,她一缩,脚踝的肌肤就紧紧的刮蹭着沈隽指腹上的薄茧,激起一片的酥麻。   “你怕凉,以后别再光着脚到处走了。”沈隽抬头看着她,叮嘱道。   他抬头的瞬间,喉骨拉动了一下,那冷削的喉结性感的要命。   “好。”唯安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心脏跳动的频率有点快。   她想抬手去压制,但很快,那种感觉就消失了,连她自己也感到意外。   小乖在一边发出不耐烦的嗯嗯声,唯安转身,就看见小乖想要去摸琴键。   但因为她还太小了,根本就够不到琴键,来来回回几次把唯安给逗笑了。   沈隽站了起来,听见她发出一声低而清润的笑声,目光不由的移到她的脸上,嘴角不经意的勾了起来。   “小乖想试试吗?”沈隽走到小乖身边,将她抱了起来。   凳子不短,唯安坐下后还剩三分之二的座位,沈隽坐在她身边,然后将小乖放在自己的腿上。   小乖立马就扑到了钢琴上,铛铛铛的敲了几下,回头冲着沈隽发出咯咯咯的笑声,转头叫了唯安一声妈咪后,又铛铛铛的敲了几下琴键。   那样子像是想要得到大人的称赞。   这是一架古董钢琴,价值连城,沈隽也并不在意,握着小乖的小手,弹出了几个音符。   小乖显然很喜欢,愣了一下,又回头看了沈隽一眼,然后抓着沈隽的手在琴键上比划着,那明显是要沈隽再次弹出那几个好听的音符出来。   唯安是听过沈隽弹钢琴的。   就是那年在医院的时候,沈隽并不喜欢出门走动,因为他的眼睛看不见,但唯安只要身体好一些,就喜欢到处去走走,但也仅仅只能在高级住院部的范围内活动。   住院楼的三楼是供给病人休闲的场所,那天是雨天,唯安就拉着沈隽的手去了三楼。   沈隽的眼睛看不见,被唯安拉着往前走,手指不经意的触摸到了钢琴。   “想听钢琴曲吗?”沈隽停了下来,手指反握着唯安的小手,将她拉了回来。   小唯安兴奋的往前走,突然被拉了一下,趔趄了一步,后背直接撞到沈隽身上,回头仰着脑袋看他,有些疑惑的皱起眉头——   可是他看不见呀,要怎么弹?   但是小唯安可不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句话,万一他突然发脾气不陪她玩了呢。   沈隽先是弯腰摸了摸凳子的位置,然后将唯安拉过去,让她坐好,随后再自己坐在了唯安边上。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悦动了几下之后,摸清了琴键的位置,随后便开始弹奏了起来。   唯安坐在一边,抬头呆愣的看着少年的侧脸。   那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脸。   大多时候,他都是冷冰冰的,明明自己也是个孩子,却总是嫌弃她幼稚,小屁孩。   连几个护士小姐姐都被他嫌弃幼稚,整天就是沉着一张脸,不苟言笑,傲娇得很。   但此刻,他眉眼舒朗,面容沉静,随着跳跃的音符,嘴角若有似无的勾了起来。   小唯安看见他笑了,也不由的咧嘴笑了出来,笑嘻嘻的靠近了他一点。   如果不是沈家这样的环境,沈隽很有可能会成为一名钢琴演奏家,在唯安看来,他什么事都能做到顶尖,如果真的成为钢琴演奏家,也一定是当代最负盛名的那一位。   一曲《献给爱丽丝》完毕后,沈隽转过头来看着唯安,唯安显然还沉浸在回忆中。   “在想什么?”沈隽低沉喑哑的开口道,他看着唯安,久久没移开视线。   唯安回过神来,猛地撞上男人深沉的目光,视线就被吸引了过去,移不开。   她其实很多事都记得,这是和沈隽分开了太久,久到她已经将那段记忆留在了脑海的深处,当再次见到沈隽的时候,那些记忆就像被触动了开关,一幕幕的清晰无比。   唯安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后来呢,你去哪了?我在医院里等了你很久。”   其实不过是孩提时的执念罢了,她在医院没其他的朋友。   沈隽看着她低下的眼睛,一时没有回答。   后来,他试图找过她。   但因为那时候的他在姑妈身边韬光养晦,手上也没什么权利,又担心太过大张旗鼓的找她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所以他只是暗地里派人找过她。   那时候的尹少城将她藏得很好,他并没那么容易就找到她。   明明只是年少时的一个过客,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   可他却是那样的想她。   沈隽心念一动,抬手遮住了小乖的眼睛,叫了一声唯安的名字,等唯安抬起头看他的一瞬间,他倾身吻住了她的唇。 第371章 黑暗里撞到了他   黑暗里撞到了他   阅览室的门是打开的,一道匆匆又明显慌乱的脚步声越来越模糊,沈隽低头轻笑一声,拇指在薄唇上摩挲了几下。   唯安抱着小乖仓皇而逃。   莱瑞进来时,便看见沈隽坐在钢琴前弹琴,他在门外侯了一会儿,才听见沈隽略显慵懒的声音:“进来。”   “老夫人走了。”莱瑞道。   沈隽在琴键上随意的敲了几个叮咚的音符,都能变成一段美妙的旋律,闻言淡淡的嗯了一声,清冷的道:“派人护送了吗?”   “是的。”   莱瑞顿了一下,说:“不过我看老夫人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父亲去世后,她一直都不太好。”沈隽没什么表情的说道,“现在比起之前要好了一些,姑且就先这样放着吧。”   当年,她拦在姑妈面前的时候,歇斯底里的说:“我就只剩下这一个孩子了,你敢动她,就先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沈隽低头冷笑一声,似自嘲又似讥讽。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别再轻易把人放进来了。”   “是。”   莱瑞皱了皱眉头,刚刚他进来时,沈隽的心情明显还不错,甚至他还看到了他眼底的笑意,要知道沈隽这个人情绪一般不外露,很少有这样带着笑意的时候。   那就说明,他的心情是真的好,可一说起老夫人,他的好情绪骤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莱瑞到沈隽身边的时间不如沈一长,很多事他并不知道是怎么发生的,但沈隽和他的奶奶的关系,是真的差到了极点。   沈隽没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那个黑匣子不是太太父亲出事那架飞机的,是几年前的一架飞往加拿大的客机坠毁留下来的。”莱瑞回答道。   沈隽嗯了一声,手指继续在琴键上悦动,没有刻意弹奏什么曲目,漫无目的。   “沈先生,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讲。”莱瑞犹豫再三。   “当你犹豫该不该讲的时候,最好不讲。”沈隽抬眸扫了他一眼,站了起来,将琴键盖上,偏过头看了一眼刚刚唯安拿过的那本《小王子》。   “我知道你犹豫什么,但你尽管照做就是,查到了什么再向我禀报。”   “是。”   …   午饭和晚饭时唯安都没见到沈隽,想到他应该是和往常一样在家里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又离开了。   唯安晚饭没什么胃口吃的不多,虽然今晚小乖的情况比前些天好了很多,哭闹的时间不那么长了,可等哄完她睡着后也已经十一点了。   肚子有点饿,这么晚了厨房的佣人大概也都睡了,她打算挨一挨,睡着就没事了。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翻身看了一眼时间,快十二点了,她在床上躺了半个多小时肚子越来越饿。   她叹了一口气,坐了起来,看了一眼小床。   小乖四仰八叉的躺着,微微张着小嘴,睡得很香。   心想,小乖应该一时半会儿不会醒来了,不如趁此时间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果然,整栋楼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但走廊上灯火通明,从她房间一直延伸到走廊的另一端,灯都是亮着的。   她有些庆幸不是黑漆漆的一片,否则她不论多饿也不会下楼去找东西吃。   她住的房间在三楼,等下到二楼,灯光的光线就暗了很多,因为二楼的走廊上没开灯。   唯安有点怕黑,夜视能力又差,摸了几下才摸到了开关,手心被冷汗浸湿了,冷冰冰的一片。   啪的一声,走廊上的灯都亮了,那种挤压在心头上的恐惧瞬间消失。   她靠在墙上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继续沿着楼梯下去。   等到了一楼,光线就更暗了,她刚才在二楼没找到双控开关,只能根据隐约的光线到一楼去开灯,要不是肚子实在饿得厉害,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去开灯的。   然而,忽然之间,她看到面前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她顿时呼吸一窒,整个人都麻了一下,冷汗一颗一颗的从脑门冒了出来。   然后还不等她尖叫出声,忽然那道人影快速的移动开,然后朝她的方向闪了过来。   “安安?”   唯安狂乱的心跳停了一瞬,然后她就看到灯光亮起,沈隽站在她面前。   她整个人如同虚脱了一般,脸白白的,沈隽眉头一皱,疾步走过去,然后将她扯进了怀里,低头抱歉道:“吓到你了?”   他刚从外面回来,也没料想到这个时间楼下会有人。   但因为来的人逆着楼上洒下来的隐约的光线走来,他第一时间并没看清对方的脸,等眼睛适应了环境,才认出是唯安。   唯安半晌发不出声音,但随着沈隽的手在她的背心上轻拍着安抚之后,她才缓缓的回过神。   沈隽听见她肚子里发出咕咕声,愣了一下,原本拍着她后背的手往上一抬,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低头去问她:“肚子饿了?”   一定是了,否则以她的狗胆哪里敢摸着黑下楼。   唯安很是难为情,刚刚自己被吓得个半死,肚子又不争气的发出声音,咬着下唇,点了点头,“是有点。”   其实何止是一点,都叫成这样了,指不定饿了多长时间。   沈隽无声失笑,但看到唯安的脸从苍白红成了猪肝色,他又收敛住了笑意,牵着她的手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唯安刚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整个人都恍惚了,也没特别注意沈隽牵着她的手,要是在平时,她定然是要先甩开他的手的。   后厨有专门供给佣人们用餐的餐桌,沈隽将唯安拉到餐桌前,让她坐在横着的那一排位置上。   “面汤可以吗?”沈隽开口问道。   唯安愣了一下,明白过来他是要亲自给她煮东西吃,连忙摇头,说:“厨房里有什么就吃什么,我随便吃点就可以了,吃得太饱反而更睡不着。”   “晚饭后厨房里就会把食物清理掉,所以一般不会有过夜的食物。”沈隽解释道。   “那就面汤。”不等唯安开口,沈隽已经给她做了决定。   唯安张口想说不用的,自己喝点水算了,可沈隽已经进去了厨房。   唯安站在厨房外面,看沈隽拉开一个淡绿色的冰柜,里面果然都是一些生食,没有可以立即食用的东西。   沈隽的饮食很健康,像罐头什么的,沈家几乎找不到。   沈隽从冰柜里拿出牛肉和葱姜蒜还有一个鸡蛋,转身时唯安已经站在他身后了,她指了指他手上拿着的葱姜蒜,“我来洗吧。”   “会吗?”沈隽问道。   唯安的脸一热,“洗点菜还是可以的。”   但沈隽没打算要她动手,刚刚牵着她进来时,她的手指很凉。   “去坐着,等会儿就能吃了。” 第372章 沈先生的天赋   沈先生的天赋   唯安并没有听沈隽的话独自坐在餐桌前等待宵夜。   沈隽在烧水切肉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沈隽做事利落干脆,动作太快,她连见缝插针帮点忙的机会都没有。   所有食材都下锅之后,沈隽盖上锅盖,回过头看着站在水池边执拗的不肯出去的姑娘。   耳边是锅里传来的咕咚咕咚的声音,他穿着白色衬衣,双手环胸,目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那眼神仿佛饶有兴致,又好像根本什么情绪都没有。   刚才在外面大厅碰到她时,她的脸颊上都是汗,看上去很狼狈,这会儿擦干了汗,头发也拨弄到脑后,清清爽爽的,脸色也是健康的红润。   唯安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气氛尴尬的有点诡异,她就随口问道:“你好像很会煮东西。”   很早之前了,大概是她刚被接到沈家后不久的事情,她的身体状况很差,有几天连吃东西都困难。   并不是沈家的东西难吃,而是她闻到食物的味道就本能的排斥。   情况可怕的像是一个重度厌食症患者。   后来有一天她忽然可以吃东西了,虽然一开始吃的不多,但几天后她的胃口渐渐好转,她才听佣人说那些饭菜是沈先生亲自下厨煮的。   可是唯安却没见到沈隽,问了才知道,沈隽很忙,煮完东西之后就离开了沈家。   她才知道他是在百忙之中抽空出来给她做饭的。   “嗯,”沈隽也不客气,“还行吧,也许是天赋。”   他的确没煮过几次饭,是从唯安被他接进沈家之后,听医生说她连进食都困难了,他才开始研究食谱,亲手做饭给她吃。   他很忙,之前几年忙得不可开交,她来到沈家他也没能好好照顾她,能抽出那么一点时间给她做饭,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沈一说她吃了他做的饭菜后胃口开始好转,他觉得什么都值了。   如果能把她养得白白胖胖的,那就是再好不过。   她太瘦了,抱着的时候硌手。   虽然说这些还为时过早,唯安对他还没有到喜欢的程度,他也不能太激进,以免吓到了她。   唯安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的就承认自己很有天赋,当即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他的话了,听锅里传来咕咚咕咚的沸腾声,她才转移了话题——   她指了指锅,问道:“是不是快好了?”   沈隽放下手臂,回头看了一眼,“再等三分钟,很饿?”   唯安的手按在肚子上,点了一下头。   沈隽一笑。   …   唯安吃面的时候,沈隽接了个电话离开了,不知道他是上楼了还是去花园,等她吃完面,他也没回来。   等沈隽从楼上下来,就看见他的姑娘在厨房里洗碗,他撸起袖子准备过去,却是唯安已经把碗洗干净了,倒扣在水池边沥干水分。   唯安回头完全没料到沈隽去而复返,而且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转身乍然看见门外一个人有点被吓到。   “你怎么…”唯安惊魂未定的开口。   这庄园是上个世纪初期的建筑,光是从外面看唯安都能想到吸血鬼的故事,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可不把她给吓了一跳。   一看她的表情,沈隽就知道她的狗胆一定是被吓到了,他有些无奈又好笑。   这个胆子问题,真的不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而增长,都二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胆小。   他抽了张纸,走进厨房,“你洗碗洗得太认真,我已经放大脚步声了。”   说着,他拉过唯安的手将她手上的水擦干,手心手背和手指仔仔细细的擦干水渍后,随手一抛,就将那纸团抛进垃圾桶里,这么远的距离,他居然能抛中。   唯安不动声色的抽回了手指,说:“很晚了,我下楼这么久不知道小乖有没有醒来,她要是醒来看不到我一定会哭的,我先上去了。”   沈隽扣住她的手腕将她走出两步的身子往回一扯,就扯到了自己身边,“我刚刚上楼看过了,还睡着,我让沈一守在旁边。”   好不容易能有时间,再加上她还没睡,沈隽想让她多留一会儿。   最后唯安被沈隽强行拉到花园散了一会儿步消食才放她回去。   上楼时,沈一还在她的房间里陪在小乖的小床边,一见到她回来,就立马站了起来,“太太,您吃饱了?”   唯安的脸一热,嗯了一声。   沈一都知道她下楼找东西吃,那么明天,恐怕庄园上下都知道了。   虽然有关沈隽的事沈一是绝对守口如瓶,可庄园里要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沈一绝对是最大的那个喇叭。   沈一还继续问道:“沈先生的厨艺很不错吧。我跟您说啊,他那可是特地为您练的。其实他一开始根本就不会煮饭,菜炒焦,饭蒸糊,连先放盐还是先放油都不知道。嘿嘿…”   沈一笑的没心没肺,全然将自己主子的那点事给抖了出来。   唯安愣了一下,她想到在厨房时沈隽面不改色的说他的厨艺是天赋。   唯安忍俊不禁。   天赋?   沈一一看到她笑了,又连忙补充道:“您绝对想不到吧,就您生病的那年,沈先生刚开始研究做饭的时候,把锅都给炸了,吓得我们不让他进厨房,他还偏要进。   不过这世上还真的没有什么事能难得了沈先生,您看他现在的厨艺,没得说吧?”   “是还挺好的。”唯安要笑不笑的道。   “这么好笑吗?”沈一抓了抓后脑勺,傻笑了一声:“不过太太,您笑起来真好看。”   “那您休息吧,我出去了。”   沈一刚一走到门口,就看见站在门边的沈隽。   当即吓得脑门一麻,动作僵硬的将门关上,然后才讪讪的开口道:“沈先生…您怎么不出声啊,神出鬼没的,吓我一跳。”   沈隽半眯着眼看他,微笑着说:“你刚刚说的那么起劲,我哪敢打扰你。”   沈一一看到他笑就发怵,“您别笑啊,我害怕…”   “说我糗事的时候,你怎么不怕?”沈隽冷哼一声,转身往楼上书房方向走去。   沈一嘿嘿的笑了两声,连忙跟了上去,“你不觉得拿您的糗事换太太一个笑容,很值得吗?”   沈隽的脚步停了下来,沈一差点撞上去,立马停了下来,像根木桩一样的立在楼梯上,然后仰头看着沈隽。   沈隽显然也想到了刚才唯安的笑脸,心里有一片柔软的地方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很痒很舒服。   他回头,沈一以为他要打自己,连忙往后缩了一下,却听沈隽说道:“以后入了夜之后楼上楼下的灯全都打开,还有,让厨房在晚饭后准备好一份点心留着。”   沈一一开始还不懂沈隽为什么忽然下了这个命令,但很快,在唯安第二次深夜去厨房找东西吃的时候,他才幡然醒悟。 第373章 给他擦汗   给他擦汗   当然醒悟的人不只是沈一,唯安下楼,看到整栋楼灯火通明,到了厨房看见有一份准备好的点心,而且还是她喜欢吃的饺子。   不用猜都知道,这是谁的意思。   唯安一边吃饺子,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隐隐约约听见大厅里有什么声音,这么晚了,不应该有人才对。   难道是沈隽?   下一秒唯安就听见一道很像是莱瑞的声音,他特意压低了嗓音,说:“医生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沈先生的伤不能对外透露。”   唯安拿着勺子的手一顿,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脖子往衣领里钻。   等她出去,便看见莱瑞和沈一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两人没料到唯安会突然出现在大厅里,当即愣了一下,然后恭敬的道:“太太。”   “是沈隽受伤了?”唯安问道,手心不知不觉被冷汗浸湿,手指滑腻腻的握着。   莱瑞猜到她应该是听到了什么,连忙走过去,站到她面前,说:“不是很严重的伤,太太不用担心。”   但唯安直觉不像莱瑞轻描淡写说的那么简单,否则他和沈一的脸上的表情也不会如此凝重。   话音才刚落,门外保镖已经将医生带了进来。   沈一和莱瑞顾不上唯安,连忙领着医生上楼。   唯安没有丝毫犹豫,也跟在了后面。   沈隽住在四楼,他的房间就占了半层,三进三出,从大门到地毯无不昭显他的富有和品味。   但眼下唯安没空余的精力去看那些考究的玩意儿,套间的最里面才是沈隽的卧室,此时此刻门已经关上了。   不知道沈隽受的什么伤,如果只是小伤的话肯定不需要惊动医生。   唯安站在起居室,过了不知道多久,久到唯安以为过去了半个世纪,卧室的门才打开,出来的人是沈一。   一看见唯安站在起居室里,沈一吓了一跳,连忙疾步过去。   “太太,您怎么不去休息,这么晚了。”沈一慌张道。   一看就猜到唯安大概是跟在他们之后上来的,他们进去卧室少说也有三个小时了,她居然一个人站了这么久。   他真该死,只认定太太可能不太会关心沈先生的情况,但他却忘了,他们俩在很小的时候就认识了,总是会比旁人多了一些不同的情感在里面。   她怎么可能会不担心沈隽。   一想到让她一个人站在外面这么久,沈一就懊悔,这要是被沈先生知道了不知道该有多心疼了。   “沈隽怎么样了?”唯安没考虑到自己休息的事,况且在知道沈隽受伤后,她不可能睡得安稳。   她越过沈一想往房间里看,但什么都看不清。   沈一:“伤势已经处理好了,没什么大碍,您不用太担心。”   唯安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下,她看了看沈一,抿了抿唇,点头说:“那就好。”   “太太,您快回去休息吧,要是被沈先生知道我们没把您照顾好,会生气的。”沈一说着,就要带唯安出去。   却是忽然莱瑞从里面出来,说:“太太,先生让您进去。”   两人的谈话声不大不小,屋子里的人听力又是极其敏锐,什么都逃不过。   唯安犹豫了一下,转过头对沈一说:“你去楼下帮我看着小乖,她要是醒来没看见人会哭的。”   说完,她转身走了进去。   唯安进去的时候,莱瑞正在一边配合医生收拾一些纱布和绷带,唯安扫了一眼,便看见上面的血迹,边上还有一个像托盘一样的器皿,唯安看到了一个子弹头。   心头猛地一紧。   沈隽已经换好衣服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衬衣,衬衣的扣子系上,留了最上面的两颗,只露出锁骨和脖颈,根本看不出来到底伤到了哪里。   他坐在床边脸色有点苍白,额头上也都是汗水,看见唯安,眉眼柔和,冲她招了招手,可能因为受伤的缘故,他的声音很低,“安安,过来。”   然后对莱瑞他们清冷的说:“你们都出去。”   这是唯安第二次到沈隽的房间,上一次来,还是在这里等他,等他回来帮她给苏乐找最好的医生。   再次来,苏乐不在了,她和沈隽的关系也还是这样。   房间里有点淡淡的血腥味,东南边的窗户是开着的,想来血气是散了很多,只不过还有一些散得比较慢。   唯安对血腥味很敏感,但还是被她强忍了下去。   唯安走到床边,看了看沈隽的身子,只见他肩膀看过去比平常厚实了一些,心想,该不会是伤到了肩膀吧?只有缠了绷带,肩膀才有可能比平时厚实。   “怎么不去睡?”沈隽抬头看着她。   “不困。”   “伤到哪了?”唯安声线听上去有些小心翼翼,可隐隐的,还有一丝丝的惊慌。   沈隽大概也知道,她在傅家那样的环境下长大,应该没见过枪伤。   “一点小伤,怕什么。”沈隽语气带着淡淡的笑,不以为意的说道。   沈隽额头上都是汗,他不想让唯安闻到什么汗味,在他看来女孩子都是干干净净的,闻不得这样的味道。他就伸手要去抽纸巾擦汗。   唯安一看他的动作像是要去抽纸,就连忙走了过去,先他一步的抽出一张纸,一边转身看他,一边语气略带埋怨的:“你的肩膀受伤了就不要乱动了。”   沈隽愣了一下,抬眼看她,看来是瞒不过他聪明的姑娘的,他微微一笑,“我想擦汗。”   唯安捏着纸巾的手紧了紧,点了一下头,侧过身子站在沈隽的面前,因为他是坐在床上的,她站在他的对面,所以她必须低头给他擦汗。   她已经洗完澡准备躺下睡了,后来肚子饿直接在睡裙外面穿了一件薄衫下楼去厨房找吃的,薄衫里面的睡裙衣领宽松,在她低头往前倾的时候,那衣领下的春光若隐若现。   唯安身材纤瘦,可该发育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苏乐常常用嫉妒羡慕的口吻说她是魔鬼身材。   那白晃晃的,沈隽只是不经意的扫了一眼过去,眼神就定住了。   “很疼吗?怎么又流了这么多汗?”   而唯安并不知道沈隽正看着什么,刚给他擦完汗,只见他的额头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冒了一层汗出来,她立马将手里的纸团丢进垃圾桶里,然后转身又抽了一张纸回来。   可能沈隽一直坐直身子感觉到疲惫了,等唯安转过身来时他背微微弓着,唯安刚刚只是低头略微弯下一点腰,此刻,弯下的弧度就必须更大一些。   沈隽受伤了,她必须迁就他。   沈隽一阵口干舌燥,轻咳了两声,唯安擦完汗听他咳嗽声里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喑哑,只当他是口渴了,问他:“要喝水吗?”   冷削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嗓音异常喑哑:“要。” 第374章 我受伤也需要被人照顾   我受伤也需要被人照顾   沈隽自认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可也不会做出趁机占女人便宜的事情,更不会在看了不该看的之后移不开眼睛。   可唯安站在他面前,他就真的移不开视线,目光肆意,不加收敛。   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又是他的第一个女人,无伤大雅。   唯安拿着水杯,照顾到他受了伤,弯着腰,喂他喝水,没想到他渴成这样,一大杯的水没一会儿就喝完了。   “不用了。”见她又要去倒水,沈隽终于还是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回拉了拉。   唯安踉跄了一步险些栽倒在他身上。   但沈隽似乎是有意为之,直接将唯安拉了过来,坐在他的腿上,他的胸膛抵着她的后背,否则以他的身手就算受了伤也不至于连这点力道都掌握不好。   沈隽伤的是右肩,左手臂一伸,直接将唯安圈进了怀里。   他低头薄唇贴着她的耳边,湿热的气息直往耳道里钻,“安安,我很高兴。”   他高兴她就在身边。   他高兴,她开始关心他。   三年的时间了,要走进她的心里,沈隽知道不容易。   不管如何,这都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唯安挣扎了一下,便听见他喘了几口气,隐约还有倒吸凉气的声音,便立刻收敛了自己的动作,以免弄疼了他的伤口。   但一方面又不想被他这么抱着,所以身子很僵硬。   她的后背紧靠着沈隽的胸膛,他的身体很温暖,心跳声非常清晰。   一瞬间,她的脑海里只有感受到她的心跳和他的心跳杂糅在一起,乱得很。   她的表情不太自然的说:“你快睡吧,我要下楼去了。”   沈隽抱着她不放手,甚至手臂勒得更紧了,下巴支在她纤瘦的肩膀上,语气很慢的说:“麻醉刚过,睡不着。”   唯安知道麻醉刚过一定疼的厉害,她不知道究竟有多疼,没有经历过的她,一定找不出能形容那种疼痛的词。   但沈隽没喊一声疼。   唯安的心尖麻麻的,像有无数只小蚂蚁从上面爬过,不知道是心疼还是什么,扰得她呼吸一滞。   她深呼吸了一下,说:“要吃止痛药吗?”   沈隽受过的伤,比这次严重的也不在少数,但他从来没有吃过止痛药这一类的东西,这种疼痛,他扛得住。   沈隽发出一声很低的笑,没有嘲讽的意味,将她揽得更紧了些,语气有种说不出的宠溺,“如果止痛药和你选一种,我觉得还是选你更没有副作用。”   “我怎么能和药比。”   “你比药还管用。”沈隽心猿意马,抬眸看着她吻了上去。   唯安呼吸猛然急促,顾不上他的伤,挣扎着要将他推开,“你干什么!”   沈隽的手臂却怎么也推不开,将她牢牢的禁锢在怀里,但她挣扎得厉害,他只好停下,一边又暗恼自己的冲动。   刚刚是真的冲动了,他竟是连这点意志力都没有了。   不由哑然失笑。   他嗓音喑哑的说:“好,我不乱来了,你再陪我一会儿,嗯,伤口有点疼。”   其实不算太疼,但沈隽知道她容易心软,见她没再挣扎,就知道这句话起效了。   她整张脸都红了,推也推不开,偏偏沈隽的下巴还搭在她的肩膀上,他的呼吸不断的轻拂到她的脖颈上,像有一把火不断的烧着她。   这种感觉很奇怪,也很熟悉,可她却说不上来为什么会有这种莫名的熟悉的感觉。   那晚,唯安最终还是逃了开。   但还是因为沈隽愿意放开她,在带伤的情况下,他恐怕自己会给她带去不太好的体验,更何况,她不愿意,他不会强迫她的意愿。   只不过世上估计没有几个男人怀里抱着心爱的姑娘还能无动于衷的,所以那一晚,沈隽睁着眼睛到天亮,连抽了几支烟也没能完全将那股冲动压制下去。   …   第二天早上。   “太太,先生让您上楼。”沈一站在门口说道,他是带着命令下楼来请唯安的。   唯安正在给小乖冲奶粉,闻言眉头一皱,想也不想的说:“不去!”   她拒绝的斩钉截铁,沈一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突然就翻脸无情了呢?   “沈先生请您上楼一块吃早餐,他在等您。”沈一又说道。   唯安走到门边,沈一以为她是答应了,顿时喜上眉梢,没想到下一秒,唯安却是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沈一到了四楼,进门之前先深呼吸,再推开门进去。   沈隽正用左手拿着一把瓷勺,慢条斯理的喝粥,听见响动抬头看了一眼,只看到沈一,当即冷哼一声:“人呢?”   这是明显的不太高兴了。   沈一挠挠头,“太太说不上来,语气还挺凶。”   沈隽愣了一下,真生气了?   他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强,昨晚是真的被伤痛分了精力还是因为自己太久没有碰过女人,当然他只碰过唯安这么一个女人,所以才一时失控,做了非礼她的事。   沈一见他不说话,脸色也不是很好,就小心翼翼的开口询问道:“您昨晚,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太太生气了?要不要哄哄?”   他的话还没说完,沈隽就已经扔下瓷勺站了起来,他一边将解开的几颗扣子系上,一边问沈一:“还在房间?”   沈一知道他问的是太太,嗯了一声:“在给小乖冲奶粉,这会儿估计还在。”   沈隽并不太习惯用左手,沈一还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淡定沉稳的沈先生急躁成这样,一边冷哼一边用不太灵活的左手系扣子。   沈一担心没有恋爱经验的沈先生不知道怎么哄女人开心,连忙支招:“不管太太怎么生气,卖惨就对了。”   沈隽大步流星的走出去,也不知道听没听到沈一的建议。   房门忽然被人推了进来,唯安正坐在小床边看着小乖喝奶,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沈隽站在门外。   她几乎是没什么反应时间,身子就已经站了起来。   她看着门外眼神复杂深邃的沈隽,忙又转过头不看他,甚至脸上的表情还是微怒的。   沈隽一皱眉,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他的心揪了一下,大步流星的走进去,小乖含着奶嘴叫了一声爹地,沈隽抽空用左手摸了摸她的小脑袋,一边看着唯安,问道:“为什么躲我?”   唯安心说,我为什么躲你,你心里没点数吗?   但她面上却很平静,抬头看了沈隽一眼,“我很忙,要照顾小乖。”   沈隽被她的借口气笑了。   他将摸着小乖脑袋的左手收了回来,转而捏住了唯安的下颌,让她抬头看他,声线低沉温柔:“安安,我受伤也需要被人照顾。” 第375章 做你喜欢做的事   做你喜欢做的事   沈隽在庄园里养了一星期的伤,一星期的时间都在庄园里,这是从前从未有过的。   期间的每一天唯安都能见到他,并且被他态度强硬的拉到楼上去,三餐都要她陪着。   晚饭,沈隽的起居室。   唯安慢条斯理的吃着饭,既然逃不开,也没办法,总不能饿着自己,想到这里,她又闷闷的塞了一大口饭进嘴里。   因为沈隽要养伤,都是些清淡的菜,但唯安那边却摆了好几样荤菜,有鱼有肉,沈隽不可能亏待了她。   沈隽一边喝粥一边看她吃饭,目光从她的脸上移到一动都没有动过的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他拿着勺子的手一顿,将勺子放下后,拿起了一双筷子。   唯安的余光瞥到了沈隽伸过来的筷子,作势要夹她手边的那条鱼。   她低声一叫:“你有伤,不要吃鱼。”   但是她也知道,男人和女人不太一样,男人似乎没吃肉就跟没吃饱似,叫他顿顿清粥小菜,大概早就受不了了吧。   担心他欲求不满而发脾气,唯安连忙安抚他的情绪,语气竟是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柔:“等你伤好了,想怎么吃都行。”   沈隽低头看着她,握着筷子的手指发紧。   对上他如狼似虎的眼神,唯安有些讪讪的移开视线,“说不行就不行,看着我也没用。”   “我不吃。”沈隽失笑,已经从盘子里夹了一块鱼到他的另一个干净的碗里。   唯安就看着他用不太利索的左手慢慢的将那块鱼肉里的刺挑了出来,但好在那是一条鲈鱼,没多少刺。   他低着头,薄唇轻抿着,那样子像是生怕没将鱼刺挑干净,眼神专注又认真。   唯安看得一头雾水。   沈隽动作自然的将那块挑干净鱼刺的鱼放进了她的碗里,“吃吧。”   她一愣。   “鱼刺都挑干净了,可以放心吃,”沈隽放下筷子,抓着她僵在半空的手,然后稍稍一扯,就将她的手扯了下来,连带着她咬在牙齿上的筷子也扯了出来,“别咬筷子,快吃。”   “你怎么…”唯安看着那块鱼肉,心尖颤了好几下。   “没什么,快吃吧。”沈隽又催促她。   也是那一年,她告诉过沈隽,自己被鱼刺卡过,有了阴影,后来就再没碰过鱼,虽然她很想念鱼肉的味道。   沈隽没告诉她,她说过的话他未必都记得,毕竟他不是神,记忆力有限,但只要他记得的,都会放在心上。   唯安闷头吃饭,不用沈隽说,她已经猜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从小到大除了父亲会给她这样细心的挑鱼刺之外,就再也没人为她做过这样的事。   沈隽看她将那块鱼肉塞进嘴里,满意的一笑,又夹了一块鱼肉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将鱼刺挑干净之后,放进她的碗里。   挑了两三块之后,他才继续喝自己的粥。   除了粥之外还有几叠小菜,面前的炒土豆滑不溜秋的,他的左手不灵活,夹了几次没能夹起来。   唯安抬眸看了一眼,红唇一抿,伸出手夹了一块土豆,放进他的碗里,然后迅速低头吃饭。   两人相对坐着,一个斯文儒雅,一个清新貌美,安静吃饭的画面十分养眼,沈一站在门口露出姨妈笑。   “晚饭后要做什么?”沈隽开口问她。   唯安一边看着佣人收拾碗筷,隔着两个人,沈隽看她的眼神很直接,不带任何的遮掩,她一抬眸就对上他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脸颊微微一热。   “给小乖洗澡。”   她每天都必做的事,他这不是明知故问。   沈隽一皱眉,很明显他不太喜欢这个回答,“让佣人给她洗就好了。”   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我也没事做。”唯安这么回答。   等唯安给小乖洗了澡之后,就听见敲门声,房门是打开了的,唯安从浴室探头出去,看见沈一站在门口,对她说:“太太,先生等你。”   唯安将小乖交给佣人,然后换了一条干净的裙子,跟着沈一下楼。   “怎么下楼,他不在房间吗?”   沈一停了下来,回头,说:“他在车上等您。”   唯安心中有疑惑,但也没再问。   沈一将车门拉开,唯安果然就看见坐在里面的沈隽,他换了一件白衬衫,短发是前两天刚理的,鬓角分明。   他朝她伸出左手,微笑道:“上来。”   唯安被他牵着手,一拉就将她扯进了车内,等唯安坐下后,他的手才松开。   “去哪?”唯安问道。   “陪我散散心。”   沈隽的手指在椅背上轻叩两声,沈一点了一下头,将车子开出了庄园的铁门。   等到了地方唯安看着面前的游乐园,一时怔愣在了原地,疑惑的回头,沈隽走了上来,牵住了她的手,手指张开,穿插进她的指缝里,强行与她十指相扣。   唯安挣脱不开,就任由他这样牵着,只是她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两人并排走在游乐场里,一个白衬衣黑西裤的英俊男人和穿着白裙的美丽女人,不知情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沈隽一直牵着她的手走到摩天轮的前面,他偏过头,低着眼睛看她,神色自然的说:“陪我坐一次,我没坐过。”   “我真看不出来你…”唯安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不太敢说,沈隽竟有这样的少女心。   但摩天轮,她也没坐过。   而且,她小的时候在医院里哪儿都不能去,梦想就是能坐一次摩天轮,但是后来就将这个小梦想给淡忘了。   她忽然心跳一紧,等她反应过来沈隽为什么忽然想要坐摩天轮的时候,摩天轮已经升到了半空中。   她睁着明亮纯净的双眼,眼里有流光划过。   沈隽左手撑在唯安的脑侧,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声音有些含糊,但一字一句灌进唯安的耳朵里时,在她的心头上搅起了千层波浪。   “我想陪你做这世上任何你想做的事,做爱做的事。”   他这话听着有点下流,可他却一本正经的说出来,配上他那张清绝妖冶的脸,唯安面红耳赤。   密闭的空间内,周身的温度在持续的升高,在摩天轮移动到了最高处时,沈隽原本只是轻啄的动作就改成了猛烈的攻势。   唯安想要推他之前,他似乎就已经猜到,稍稍移开,贴着她的唇线,说:“我的伤还没好,你这一推,恐怕伤口就会裂开了,就得重新缝合,你确定要痛死我?”   唯安也不是被吓大的,怎么可能被沈隽三言两语就唬住,可她就真的没推开他,被他压在椅背上亲得脑袋一片空白。   …   回到庄园时间已经不早了,车子刚一停下,唯安就立马拉开车门跳了下去,然后小跑着上楼。   她被沈隽按在摩天轮里来来回回至少亲了一个小时,下了摩天轮后,沈一就在车旁露出一脸类似于姨妈笑。   她不知道沈一在笑什么,直到她看见车窗里自己的倒影,才知道自己被沈隽亲得头发凌乱,嘴唇也肿了,两只眼睛像含着春水,都快漾出来了。   她没注意到就算了,沈隽不可能没注意到,而他竟连提醒她一句都没有。   唯安越想越羞赧,一路上也不看沈隽,沈隽跟她说话她也不理。   沈隽慢悠悠的下车,看着她逃跑的背影,低头笑了笑,那眼底的潋滟风华收都收不住。   他回到房间后,嘴角的笑又凝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莱瑞敲门进来,神情颇为凝重,“沈先生。”   沈隽回过头,目光定在莱瑞手上的一张照片,眼底的笑意骤然消失。   房间内的气压冷凝到了极点。   他看着莱瑞,握了握拳,眼神里竟有一丝的紧张,喑哑的问道:“确定了吗?”   “已经确定了,那个黑匣子的确是太太的父亲和弟弟出事的那架飞机的。” 第376章 心疼他的姑娘   心疼他的姑娘   午觉后,唯安无意间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日期,她平常很少去关注日期,没想到已经是清明节了。   唯安想到了一些事,整天的情绪都不太高,只有面对小乖的时候勉强还能微笑着额应对,等小乖睡着后,当那种悲痛和落寞的感觉袭上心头的瞬间,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当庄园都陷入了安静中,她就一个人走到花园里。   花园被打理的很好,每天从窗户都能看到花园里同时干活的园丁有四五个,偌大的庄园,这四五个恐怕也只是一部分的人。   唯安走到最中间的长椅上坐下,满眼望过去的是一片开得很好的香槟玫瑰。   她来这里将近三年时间,其中有两年多的时间是在床上度过的。   是,她生了一场病,足足病了两年多,浑浑噩噩。   等她离开房间,最让她熟悉的就是这玫瑰花。   唯安叹了一口气,仰着头靠在长椅的椅背上,抬头望着天上一轮圆月,手里紧紧攥着一条苏绣的手帕。   手帕是傅家子女的所有物,每个人的手帕中间绣的都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狼,而在角落,绣的是各自的名字。   唯安的这一条,绣的便是她自己的名字。   父亲曾经告诉过她,这手帕非心爱之人不给。   她问过父亲,怎样才算真正的心爱之人。   父亲没有告诉她一个确切的答案,只是说出了他心中所想:当你愿意为他创造一个理想世界,并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时候,他就是你真正的心爱之人。   天空繁星点点,唯安的眼瞳里仿佛浸着星光。   父亲说过的这些话,还言犹在耳,虽然父亲后面还说,他不希望她为任何人有这种的想法,因为那样的爱情,必定是艰辛的。   但她当时听了还是觉得很震撼。   然而,尹望秋却没有让她有过这样的感觉。   她觉得只是时间尚早,她甚至都想过等结婚后,她就会将手帕送给尹望秋,她从小在父母的爱意下长大,理所应当的以为,夫妻便是最相爱的人。   可是她和尹望秋终究没能走在一起。   唯安叹了一口气,她在楼下坐的够久了的,担心小乖忽然醒来看不到她会被吓到,所以就站了起来,准备回房间。   就当她沿着原路往外走的时候,却在花园的外围藤椅上看见一道人影。   那一片区域的光线不太足,加上唯安有夜盲症,只看到模模糊糊的一团人影,好像弓着背,却认不出那是谁。   也许只是庄园里的佣人,她没想太多,从旁边走了过去。   “安安。”忽然一道声音灌进她的耳朵里。   这声音太过熟悉,是沈隽。   唯安停了下来,往前走了几步,仔细看了一眼,月光如水,男人清绝的面容多了几分说不出的韵致,果然是沈隽。   午饭和晚饭她都没见到沈隽,以为他又出去了,所以没多问,没想到居然在花园里看到了他。   他穿着黑色的衬衣,他弓着背,背脊拉出的线条紧实轮廓分明,双手搭在腿上,侧着头看着唯安,脖颈下露出一段性感的锁骨。   今晚的沈隽的确有点不太一样,但具体哪里不同,唯安又说不上来。   只是觉得沈隽看她的眼神别有深意,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睛里仿佛在翻涌着什么唯安看不懂的情绪。   “睡不着吗?”沈隽问道。   唯安今晚心情不太好,点了一下头之后,转身就要离开。   然而沈隽的动作比他还快,他向来敏捷,在唯安转过身的一刹那,他疾步走了过去,扣住她的手腕。   “陪我坐会儿。”沈隽开口道。   唯安感觉到沈隽有力的手指上一层薄薄的茧,还有手心里的汗。   她是直接被沈隽拉扯坐在椅子上的,他扣着她手腕的手指往下一滑,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身体紧靠着沈隽,这才闻到他身上散出来的一股醇香的酒味。   唯安愣了一下。   她没走,只是稍微往旁边坐了一点,随意的开口道:“喝酒了?”   沈隽低沉的嗯了一声,伸出手臂随意的搭在唯安身后的椅背上。   因为这个动作,他身上的酒香就更散了一些出来,直往唯安的鼻孔钻。   唯安闻得出来,那是烈酒,但具体是哪一款酒她就不清楚了,父亲和母亲都不是喜欢喝酒的人,所以家里没什么藏酒。   沈隽的藏酒大多是她只听过名字却没尝过的。   但味道很醇香,唯安闻着并不排斥,“什么酒,挺香的。”   “想喝吗?”沈隽仰靠在椅背上,偏过头来,问了她一句。   他的手臂横搭在唯安背后的椅背上,他忽然偏过头来,两人的距离忽然拉近了一些,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唯安被沈隽眼眸深处的暗影吸引了目光。   那酒味就更肆无忌惮的往她的鼻孔里钻,空气里的分子都被酒精浸泡了。   温度升高的一瞬间,唯安清了清嗓子,不动声色的往旁边坐了一点,说:“我还要照顾小乖,就不喝了。”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忽然开口道:“你花园里怎么种了这么多的香槟玫瑰?”   “你喜欢吗?”沈隽嗓音低沉喑哑的问道。   唯安一愣,沈隽为什么突然这么问,难道…   心里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可是又直觉怎么可能呢。   这么大的一个园子…   唯安的心忽然砰砰直跳,没转过头去看沈隽。   不知道是不想面对,还是…不敢面对。   其实她心里清楚,她对沈隽,是有感觉的,甚至在她不知不觉中,那感觉似乎很强烈。   沈隽目光深沉的看了她一会儿,扣住她的下颌,手下的力道不轻不重,但刚好能将唯安侧过去的脸转过来。   他看着她瞳孔微微放大的杏眼,她的眼睛很漂亮,清澈纯净,像林间的小鹿。   不知道和她幼年的那个时候是不是一样的,也是睁着这样一双清澈纯净的眼睛看着他,陪伴他。   沈隽很后悔当年没能多留在医院一会儿,也许就能见到小时候的她,也许,就没有后来的这么多的兜兜转转,也就不会有尹望秋什么事,也许她就不用遭受这些苦难。   但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沈隽不是那种陷入假设中就无法自拔继而影响到自己的心情的人。   他只是心疼,心疼他的姑娘。   他的手指微微发力,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过来,低笑着说:“这些香槟玫瑰都是为你种的。”   在他的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他攥着唯安的下颌的力道加重了几分,身子一转,单手按在唯安背后的椅背上,弓着腰背,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唯安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反应,醇香的酒味刺激着味蕾,她的头皮麻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唯安都没时间做出反应。   沈隽微微往后撤了一下,将两人紧贴着的唇拉开一点距离。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到,他气息湿热的喷拂在她的脸上,手指在她的下颌上摩挲,那指腹上的薄茧磨得唯安的头皮一再发麻。   她听见沈隽低而沉的问道:“酒的味道怎么样?”   口腔里酒香不断刺激着味蕾,不知道是因为酒精的缘故还是因为其他,唯安的心跳越来越快。   唯安猛地回过神来,抬手就要将他推开,可沈隽已经俯下身来,再次吻住了她的唇。 第377章 沈老夫人出现   沈老夫人出现   目送唯安回到房间,直到她的窗前光线亮起,沈隽还是保持着单手插兜,站在藤椅前的动作。   时间流淌而过,而他纹丝不动,夜里光线昏暗,远远看着像是一座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不远处的传来脚步声,他才缓缓的收回视线,神色淡然。   来的人是莱瑞。   “处理干净了吗?”沈隽冷淡的开口道。   莱瑞点了一下头,非常确定的说:“万无一失,黑匣子里的信息全都清空了,北安城那边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莱瑞做事一向滴水不漏。   沈隽好一会儿都没说话,垂在身侧的那只手攥成了拳,他慢慢的转头看向唯安房间的窗户,灯光已经暗了,她应该睡了。   “好,这件事就当没发生过,沈老夫人那边,也多盯着点,别叫她发现了安安的身份。”   莱瑞说了一声是。   “有烟吗?”沈隽朝他伸手。   莱瑞的烟瘾虽然比沈一大,但他不像沈一那样想抽就抽,这一点的瘾他还是可以克制的,但今天他的身上还真的带了一包烟。   他将烟递给沈隽,沈隽不太在意是什么烟,随意瞥了一眼,是他喜欢的那一款。   他接过烟手指灵活轻巧的转动了一下,那支细长的烟就在他的手指上快速的翻转几下,只听他似是自嘲的笑了一声:“你还挺懂。”   莱瑞没接话,掏出一支打火机,砰的一声擦亮火光,过去点燃了那支烟。   莱瑞虽然话少,但他是个极其聪明又心思缜密的人,出了这种事,沈隽肯定心情不好,他身上自然会备着沈隽常抽的烟。   烟雾晕开,沈隽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愈发显得妖冶,他盯着唯安的窗户,如果莱瑞再靠近一点的话,一定能看到沈隽拿着烟的那只手轻微的颤抖着。   沈隽在害怕。   沈隽果敢睿智,可他并没有料到当天做的事却出现了一连串的隐秘的效应,要是在平常,他的大局观绝不允许出现这样的错误,但关乎到唯安的事,他似乎有些乱了阵脚。   午后,唯安带着小乖在花园里玩耍,她在的地方是花园的内围,四周是半人高的灌木丛,再往外是攀爬的玫瑰,小乖自己玩,唯安放松的往后一仰。   远远看见有一个人朝这个方向过来,唯安看不清是谁。   一直到那人走到她的面前,她才看清对方是个六七十岁的老太太,头发灰白,脸上的皮肤有些褶皱,一副有钱老太太的穿扮,但斜吊的一双眼睛,有几分邪气和阴毒。   唯安看得有些发怵,心跳咯噔一下,她在沈家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老太太一言不发,看了唯安几眼,又将视线移到一旁挖沙子的小乖身上,她半眯着眸,在打量着小乖。   唯安心中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下意识的往小乖的方向靠近,将小乖护在身后,然后抬头看着老太太,问道:“请问你是?”   沈家庄园外有保镖把守,如果是什么可疑的人根本不可能到这里面进来,可这位老太太非但进来了,还来到了花园。   说明沈家的保镖都认得她。   但这个认知让唯安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对方的身份。   “你是不是姓傅?”老太太开口道,她的声音低沉,还带了一点颤抖的余音。   唯安愣了一下,不是因为对方开口问她是不是姓傅,而是对方说话的语气她听着有些熟悉。   仔细一辨,才醒悟过来熟悉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那种冷傲有点像沈隽!   难道…   她是沈隽的奶奶?   然而还不等唯安开口,老太太却忽然拔出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直对着唯安的面门!   老太太冷呵一声:“真是个不怕死的!”   唯安的呼吸一滞,“你到底是什么人?”没理由沈隽的奶奶会拿枪对着她。   身后的小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看到唯安浑身发抖脸色惨白的样子,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小乖!”   她连忙转身将小乖护在怀里,回头抬起苍白的脸,却冷静的说:“请你把枪放下!”   “我知道你是傅家的女人,沈隽还一直瞒着我,可惜,他乱了阵脚,被我找到了破绽!”   唯安根本听不懂她在讲什么。   为什么沈隽要隐瞒她姓傅的事实?   沈家庄园占地面积广,楼与楼之间的间距大,沈隽当时正在练功房里健身,忽然听到一声枪响。   一般情况下,庄园里是不可能出现枪声的。   沈隽拿着毛巾擦汗的手一顿,警惕的望向窗外,“去看看。”   话音刚落,沈一推开练功房的门。   “沈先生不好了,是老夫人!”   ******   等沈隽赶到花园,花园里却是空无一人,只看见地上一个子弹壳,还有一抹刺眼的血。   沈隽一阵头晕目眩,他的头皮发麻手指紧紧一捏,迅速转身,便看到站在主楼门廊下的沈老夫人。   “安安呢!”   沈夫人冷笑两声,脸色狰狞可怖,啐道:“不孝子!你居然敢把姓傅的女人带到沈家来,你眼里还有没有你死去的父亲!”   沈隽的情绪隐藏得再深,可在这个时候,沈老夫人难得的看到他一瞬间失措的表情。   她笑得愈发的狰狞,这么多年受到精神疾病的困扰,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时而疯癫时而正常,但现在,她完全就是个发病的精神病患者的状态。   “你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吗!可惜在你叫人动黑匣子的时候就功亏一篑了!”   沈隽深知现在已经来不及了,是他乱了阵脚,怎么没想到黑匣子找到后她什么动作都没有,其实就是在赌。   她在赌,赌他会不会出手,那她就有把握知道他藏的那个女人的身份!   沈隽攥起的手指咯咯作响,他棋差一步。   他紧紧咬了咬后槽牙,冷声道:“我问你安安呢!”   “我已经把她杀了。”沈老夫人冷漠道。   拉开枪栓的声音,气氛凝固。   沈老夫人慢慢的抬头,看到自己的孙子正拿着一把小型的金色的手枪对准她时,瞳孔紧紧的缩了一下,“你为了那个女人要对自己的奶奶开枪?”   沈隽眼神阴沉,一字一句道:“她是我的女人,而你早就不是我的奶奶。” 第378章 我会补偿傅家   我会补偿傅家   虽然在很多年前沈隽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沈老夫人只当他一时的气话,这么多年来两人虽然关系大不如前,甚至可以说得上没什么亲情可言。   但她心里还是清楚的,沈隽是她的孙子,他嘴硬心软,怎么可能会不认她这个奶奶。   可他今天非但说出不认她这个奶奶的话,竟然还拿枪瞄准她!   她是万万都没有想到,表情凝滞了一瞬,连说了三个好,“好啊,你今天为了傅家的女人,要大义灭亲了是吗?那你开枪啊,我已经把傅唯安给杀了!”   沈隽握着枪的手力道惊人,手指弯曲的关节泛着清冷的白,紧紧的发着颤,“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开枪吗,今天你敢动她一根汗毛,我就叫你走不出这个地方!”   “沈隽!”   沈隽看着她脸色一变,冷笑道:“别再玩把戏了,你不会杀了她,因为你不敢在我面前杀了她。”   当面被人拆穿,沈老夫人呼吸短促,她抬起颤抖的手指着沈隽,愤怒道:“不孝子孙!她是傅家的!你难道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吗?”   沈隽呼吸一沉,举着枪的手有些发僵,他缓缓的放下,气息平稳的道:“那件事与她无关。”   “可她是傅家的女儿,你糊涂吗!”沈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那又怎么样。”沈隽冷漠道。   沈老夫人怒极反笑,笑得极其的阴沉:“那又怎么样?我不会答应你和她在一起的,她不配进沈家的门。”   “她已经是我的妻子了,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而且我也没有要离婚的打算,这件事我也不需要你的答应。”沈隽声音低沉,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威压。   沈老夫人一愣,“妻子?”   “没错,这事我没打算告诉你,但也没有必要隐瞒你,我和唯安在去年冬天已经结婚了,我们是法律上的夫妻。”   “谁允许你娶她的!”沈老夫人怒喝道,“没有我的允许,她就永远不是沈家的人!”   将仇家娶进沈家,他真的是疯了!   沈隽的眼神有些邪气,他慢慢的抬眸看着她,低低徐徐的笑了出来:“我说过了,这件事不需要你的答应。”   沈老夫人看着自己再也控制不了的孙子,半眯着的眸子里闪烁着细碎的不易察觉出来的光,“我杀了她的父亲和弟弟,你以为她知道真相之后还会继续留在你身边吗?”   “你敢告诉她吗?”沈隽沉声道。   “你料定我不敢说出来,免得傅家找上门来,所以你就毁了飞机的黑匣子将所有的信息都销毁,这样无论如何傅唯安都不会知道真相,你就可以自欺欺人的将她困在身边,是不是?”   沈老夫人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甚至是很轻松的说出来,仿佛是在说给什么人听。   沈隽的眼瞳忽然紧紧的缩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看见唯安被人从门廊右侧拐角处推了出来。   “安安…”   唯安趔趄了两步,双腿仿佛灌了铅,沉重的移不开步伐。   她惊颤的看着沈隽,两只眼睛蓄满了泪水,她呼吸一颤,那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晕出一圈圈的水渍。   沈老夫人在一旁冷眼看着沈隽,她到底比沈隽多活了几十年,知道用什么样的方法可以摧毁唯安好不容易对他产生的好感。   沈隽心跳一紧,几步走过去,却被唯安躲了一下。   沈隽不可能这么轻易让她躲开,他再次向前,强行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你听我说。”   唯安没有挣扎,她的身子软软的,好像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她抬眸看着他的眼睛。   唯安很少这样直视沈隽的眼睛,很小的时候她很认真的看过这双眼睛,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眼瞳,以至于很多年后在她看到沈隽时立马就认出了他来。   他当时就是用这双眼睛看着她,然后温柔的对她说:“安安,留在我身边吧。”   可是真的很讽刺啊,这么漂亮的眼睛里居然隐藏了这么多的谎言。   她无声的笑了出来,眼泪砸在沈隽的手背上。   沈隽的心一下就慌了,“安安。”   唯安看着他,哑着声音问他:“听你说什么?听你说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根本没有破坏黑匣子的数据,这些都是你奶奶的谎言是吗?”   沈隽被她的一通质问问得哑口无言。   他抱着唯安的力道逐渐加重,紧紧的像要将她揉进他的血肉中一样。   “不敢说吗?”唯安咬着牙,她奋力的挣扎开,可沈隽的手臂犹如铁铸,她根本就撼动不了。   她忽然抬手,狠狠的朝他的脸摔了一巴掌!   沈老夫人何曾见过自己的孙子被人这样对待过,当即过去想要将唯安的手扭开,可沈隽却回头冷冷的扫了她一眼。   他没说话,可眼神里的愤怒和极度的厌恶就已经表明了一切态度。   沈老夫人的手一顿,忽然被沈隽这样的眼神震慑的后退了几步。   就见沈隽拉着唯安的手亲吻了几下,紧蹙的眉眼充满了怜惜和心疼,还有一丝丝泄露出来的紧张,“你先冷静,我会好好告诉你。”   唯安的手被他亲吻过的地方犹如被火灼烧了一样,她疼得心脏都痉挛了起来,她忍着痛,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个字:“那是我的家人,沈隽,那是我的家人!”   “我知道,我会好好补偿傅家。”沈隽沉声道。   沈隽一向傲然于世,他何曾这样卑微的对一个人说话。   而唯安在沈老夫人的眼里俨然成了一个祸害人的妖女,尤其在沈隽说出要好好补偿傅家的时候,她早已在崩溃边缘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了。   “补偿傅家?当初谁补偿过沈家,你失去家人,我失去儿子,这个痛谁来补偿我!”   唯安泪眼朦胧的回头,满头华发的老夫人好像瞬间老了好几岁,她泪眼婆娑的哭泣着,声嘶力竭。   “谁来补偿我,谁来补偿我…傅家,一个个都该死!”   她抬起头看着唯安,忽然面目狰狞起来,然后举起她手里的枪直对着唯安—— 第379章 糟了!   糟了!   之前在花园时,要不是因为沈老夫人情绪不稳定,拿不稳手枪,唯安现在恐怕凶多吉少,也多亏了沈隽养的那条狗在关键时刻扑上来替唯安挡了一枪。   花园地上的那一滩血就是那狗留下来的。   可现在沈老夫人稳稳当当的拿着枪,在这么近距离的情况下,唯安根本就躲不开,甚至都没有足够的反应时间让她做出一系列反应。   枪响的瞬间,唯安只听见耳边在嗡嗡作响,好像还有谁的声音混杂在里面。   砰的一声,她被人按倒在地上,脑海里一片空白,天旋地转的瞬间,鼻腔窜进一抹刺鼻的血腥味。   沈隽的手臂圈着唯安的身子,让她的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将她小心翼翼的护在身下,血珠不断的从他的手背滑落。   子弹从沈隽的手背擦了过去,但因为反应时间太短,千钧一发时刻沈隽手背还是被子弹伤到了,顿时喷出了一串血珠。   但沈隽这样的反应速度已经很惊人了,否则,在这么短的距离内,不是唯安受伤就是沈隽受伤。   “沈先生!”沈一和莱瑞反应过来时,沈隽已经将唯安扑到在地上,他趴着身子呈保护的姿势将唯安护在身下,那只流着血的手还撑在一侧。   沈一的眼都红了,也不管沈老夫人的身份,直接上去将她的枪给卸了。   莱瑞急忙上去将沈隽扶起来,沈隽却先去检查唯安的情况。   “安安,有没有受伤?”沈隽看着她的眼睛,低声问道。   唯安的身子冷冰冰的没有做出半点反应,她只是看着沈隽,双眼空洞,好像没有一丝的生气,嘴唇苍白的抖动了几下,眼泪掉了下来。   沈隽被她这样的眼神刺痛了一下,不管唯安会不会挣扎,他猛地将人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而唯安还是什么反应都没有。   冷削的喉结上下滑动,额角的青筋紧紧地绷了起来,他回头看着身后惊恐懊悔的沈老夫人。   显然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同寻常的灰白色,怔怔的看着沈隽流血的手,好几次想开口,都发不出声音,只用那种惊恐的神情看着沈隽,泪流满面。   “景儿…”   那是沈隽父亲的名字,年近七十的老母亲在喊着已故儿子的名字。   沈隽眉心微微一闪,冷冷的下令道:“将她关起来。”   沈隽的手背虽然是被子弹擦伤的,可那伤口不停的流血,整个手背一片血红,情况看上去很糟糕,这种伤不可以掉以轻心,弄不好的话,以后这只手可能就废了。   这种伤沈一会处理,所以也就没有叫医生,但莱瑞觉得请医生过来看看比较稳妥一些。   等医生包扎好伤口后,沈隽抬眸扫了四周一眼,不安道:“安安呢?”   沈一和莱瑞对视了一下,沈一说道:“夫人将自己关在阅览室里,谁也不见,小乖哭了她也不管。”   他说完后,看了看沈隽,沈隽流了很多血,脸色看上去很不好,而往常不点而朱的唇此刻也没什么血色了。   他手臂的枪伤都还没有好全,这又添了新伤,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他的眉头深深的皱起,缓缓掀启淡色的唇,“有没有说什么?”   “什么也没说,已经两个小时了,安安静静的,什么动静都没有。”沈一不敢去打扰她,毕竟这么大的事,是他都一时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她呢。   “太太现在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沈隽摆摆手让医生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说:“我去看看她。”   说着,他就朝门口走去。   阅览室在二楼,沈隽走到阅览室的门外,果然见到大门紧闭,原本外面守着佣人,沈一把人给撤了,不希望唯安受到打扰。   他站在门外,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大门,薄唇抿着又松开,最终敲了敲门,嗓音低沉的开口道:“安安。”   意料之中的,里面没有人回应。   沈隽耐着性子,又敲了敲门,里面还是没有人回应,阅览室的门隔音效果好,轻易听不出里面有什么其他的动静。   他的眉头越皱越深,不知为何有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在他的心头上。   他忽然扭开门把,门却被人从里面反锁了。   沈一和莱瑞紧跟着下来,沈隽回头问道:“她一直在里面吗?”   沈一点头,说:“我亲眼看着太太进去的,她一直在里面,没出来过。”   莱瑞也点头,说:“我也看到了。”   沈隽转头看了一眼面前厚重的大门,他没打算硬闯,她现在情绪不稳定,硬闯只会激怒了她。   但他心里的那股不踏实的感觉却越来越清晰,都快要压制住了他的理智。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心里越发的惴惴不安,他问沈一:“我的枪呢?”   沈一被他这么一问,才想起沈隽那把精致的金色手枪,他皱了皱眉,摇头,说:“刚才情况紧急,我倒是给忘了,你拿了吗?”   莱瑞摇头,“我没注意到。”   “我去找找看。”   说着,沈一就要下楼,一边走一边说:“佣人应该收起来了。”   正巧,有佣人从楼下上来,沈一立马将人拦了下来,一问,却是没看到沈隽的那把枪,沈一又找人问了一遍,确实没人见到那把枪。   “奇怪了,枪怎么会不见了?”沈一疑惑道。   沈隽没记错的话,当时情况危急,他救下唯安时将那把枪丢开,当他将唯安扑在地上时,那枪刚好被他压在身下。   如果枪不见了的话,那就是被人拿走了。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沈一和莱瑞没拿的话,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   莱瑞最先反应过来,他一看沈隽脸色不对,立马就开始踹门,那厚重的大门一开始还踹不开,最后沈一合力才将门踹开。   “砰”的一声,门被人踹开,重重的砸向墙壁。   沈一和莱瑞冲了进去。   而原本因为在里面的唯安,却不在了。   沈隽扫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阅览室,心下一沉,脸色难看道:“糟了!” 第380章 差点连命都送出去   差点连命都送出去   年近七十的老妇人痴痴的坐在窗前。   嘴里不知说些什么,喃喃的发出声音,听不清什么,泪流满面,一双眼睛浑浊沧桑,没了之前的阴狠冷漠,满头的白发有些凌乱,几缕遮挡在眼前,不知道的人只当她是个可怜的老人。   门吱呀的一声,开了。   她迟缓缓地回头,目光定在站在门口拿着一把金色手枪的年轻的女人身上。   是真的很漂亮的一个女人,不是那种有攻击性的漂亮,是那种温润的,让人看了之后觉得很舒服很赏心悦目的漂亮。   和她的孙子站在一起,美好的像是天生一对。   她的视线下移,落在她右手握着的那把手枪上,没有太大的意外她这样漂亮的女人也会拿枪。   已经傍晚了,夕阳的余晖从走廊的窗户照了进来,将唯安身上白色的裙子镀上了一层暖黄色的光,她逆着光,仿佛视死如归的战士。   有风吹过,将她额前的细发拂到了眼前,她就任由风吹,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没有前进一步也没有被老妇人逐渐阴冷的目光吓退一步。   沈老夫人不知道是因为哭久了还是因为上了年纪说多了话嗓子就发,她开口,声音很诡异阴冷:“要杀了我?”   唯安的双眼通红,她紧紧的握着右手的手枪,呼吸短促而尖锐,“你杀了我的家人。”   她的声线异常的平静,完全不像是要来取人性命的人。   可沈老夫人知道,有些人表面越是平静,内心就越是暗流汹涌。   更何况是杀亲之痛,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痛,没有经历过的人难以感同身受。   “谁让你们是傅沥行的家人呢,我动不了他只能从你们身上下手了,要怪就怪傅沥行,他罪孽深重!”沈老夫人咬牙切齿道。   脸上因为那几道深壑的皱纹而显得狰狞阴沉。   唯安的心一痛,指尖剧烈的颤抖,险些拿不住枪,她一咬牙,“住口!”   她猛地将枪举了起来,因为悲愤的情绪整个人抖得厉害,声线带着哭腔,缓缓拉开枪栓。   “要替家人报仇是吗?小丫头,沈隽知道你过来吗?”沈老夫人低沉阴郁的笑道,仿佛根本就不将唯安手里的枪放在眼里。   没有人不怕死,可唯安低估了一个精神病患者和一位失去孩子多年的老母亲的情绪。   她是真的不怕死还是用激将法去刺激唯安。   总之,唯安在听到沈隽两个字时,情绪异常的激动,“不要在我面前提沈隽的名字,就算他在这,我也照样杀你!”   可沈老夫人又怎么会让唯安如愿,她恨不得唯安立马开枪把她给杀了,让沈隽眼睁睁的看着他最爱的女人亲手杀了她的祖母!   她低低徐徐的笑了出来,浑浊沧桑的眼眸深处闪动着妖冶的光,像是丛林深处的女巫,一点一点的蛊惑人心。   她缓缓开口道:“沈隽是我的孙子,我太了解他了,我太了解沈家的男人,就算我和他之间有什么矛盾,我再怎么说也是他的奶奶,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被杀。   这枪是你从他那偷来吧?”   沈老夫人看着她不断发颤的手,那手枪的枪口在她眼前不断的晃动,始终都找不到一个平衡点。   她半眯着眼睛,语气不由嘲讽:“你会开枪吗?据我所知,傅家除了傅沥行不干净外,其他人都是在白日里行走的,你敢杀人吗?”   杀人…   记忆深处的画面再次被人挖掘了出来,那血腥刺鼻的气味,血红遍布到她的脚下…   唯安心尖一颤,眼睛红了半圈,“我曾经杀死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差点杀死了一个孕妇,我早就不是什么干净的人,如果能替我的家人报仇,也值了。”   沈老夫人一怔,她看着唯安的手指慢慢蜷缩,紧贴着扳机,她知道傅唯安是真的要开枪杀了她替家人报仇。   可她并不畏惧,阴沉的笑着看着她,“如果你开了这一枪,你和沈隽就再无可能了。”   唯安拿着枪的手忽然一抖,她的心脏忽然不明原因的痉挛了一下,疼得她差点拿不住手枪,脑仁突突直跳,沈隽两个字就萦绕在心头牢牢的抓着她。   “是不是舍不得?我那孙子是个痴情种,我听说他找了你很多年,这两年他更是为了你要给沈家洗白,几次差点连命都送出去了。”   “住口!”这些,唯安从来不知道。   她只知道沈隽很忙,这几年她被他接到沈家庄园来,见面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她以为他向来这么忙的,可从没想过,他是为了她。   她想起沈隽肩膀中枪的那件事,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恐怕这些九死一生的事还不在少数。   他爱她这样深,可他却又瞒得她这样苦,他的亲人杀死了她的亲人。   她要怎么走过这道坎,她要怎么过!   心脏痉挛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唯安差点喘不过气来,她捂住耳朵不想再听见任何声音,可沈老夫人的话却像是能穿透一切,直达她的灵魂深处——   “怎么,心软了不敢杀我了?你口口声声的替家人报仇呢,傅远征要是泉下有知,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别再说了!”唯安痛苦的大叫一声。   可就在她将枪举起来的瞬间,忽然背后一道劲风,她的后颈受到重力,她只觉得一痛,眼前一黑,耳畔似乎是沈隽在叫她安安,随后她就失去了意识,彻底的陷入到黑暗之中。   沈隽单手抱着唯安,他抬眸冷眼扫过窗台前的老妇人,眼神是从未有过的阴狠冰冷。   将唯安带回到房间后,沈隽坐在床边目光始终未从唯安的脸上移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之久,天色都暗了下来,庄园上上下下都亮起了灯。   黑暗里,沈隽缓缓抬头看着窗外的灯光,那明亮清冷的光都照不进他那双深琥珀色的双眸中。   他许久未开口,声音又涩又哑,低低的说:“莱瑞,把催眠师请来。”   莱瑞一愣,震惊道:“沈先生,这?”   “去。”沈隽冷沉的发出一个字。 第381章 不是恨就是产生感情   不是恨就是产生感情   沈隽清冷孤独了十多年,和自己的所谓的家人明争暗斗,才能活到今天,要问他害怕什么,那倒是真的没有什么可怕的。   可现在,他唯独害怕的就是唯安会离开他。   他找了她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她来到自己的身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放手的。   仇恨横亘在两人之间,犹如一条跨不过的鸿沟,他没有逆天改命的本事,让已经酿成的悲剧回到起点,从来没有发生过,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唯安忘记。   莱瑞的动作很快,以沈家如今的势力,要找到世界顶尖的催眠师并不是一件难事,更何况,这个人沈隽在几天前就开始找了。   他从一开始知道害死唯安亲人的人就是自己的祖母时,就开始在暗地里准备好了一切,如果可以,他宁愿不要走到这一步。   “沈先生,催眠师到了。”莱瑞进门道。   沈隽的视线从唯安的脸上移开,回头便看到门口莱瑞的身边站着一个清瘦的男人。   催眠师是个年纪和沈隽相仿的年轻中国男子,戴了一副金丝边的眼镜,斯斯文文的,左眼的眼尾有一颗很小的红色的痣,他弯嘴笑了笑。   “沈先生又要我做什么?”许翊问道。   两人是认识的。   五年前沈老夫人的精神状况到了糟糕的地步,沈隽派去的护工都没法控制,最后沈隽才找到了许翊。   但要找许翊不容易,他是无国界医生,成天满世界乱跑,沈隽要找到他也是颇费了一些功夫。   沈隽没和他多废话。   许翊站在病床前,他和沈隽算不上很熟,但两人的脾气对头,接触了几次便觉得一见如故,他知道沈隽是个什么人,做什么的,也根本没感觉到害怕。   用他的话说,他要是连这个都怕,还做什么无国界医生,随便一把枪就能取走他的性命。   “给她吃了安眠药?”许翊看了一眼昏睡的唯安,转头问沈隽。   “嗯,”沈隽低沉的应了一声,“剂量很小,不这么做,她会逃。”   许翊啧了一声,中指顶了顶眼睛,“你太卑鄙了吧?”   许翊知道唯安是沈隽的妻子,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到了这一步,不过沈隽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这种事他做得出来。   沈隽一个眼风扫了过去,许翊挑了挑眉,慢悠悠的放下竖起的中指,这才正色道:“要我怎么做?”   “抹去她这段记忆。”   半晌,沈隽才开口道。   许翊的表情出现了短暂的错愕,他看了看沈隽,沈隽不是个随便开口的人,他只要开口,都是铁一般的命令,所以他丝毫没有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或是沈隽只是说说而已。   只是抹去一个人的记忆…这个工作并不容易,单纯只是将记忆封锁其实不并不算难,难的是可能会出现的一系列反噬。   强大如许翊,都不一定能将这种可能性降到最低。   “你确定她承受得住吗?”许翊皱眉道。   沈隽抓着唯安的手紧紧的捏在手心里,抬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的开口质问道:“你不行吗?”   要是在平时,被人这么质问,许翊肯定是要怼回去的,但是这个人是沈隽,沈隽也不会和他开那种男人之间的玩笑。   他点了点头,但英俊的脸上还是出现了一丝丝没有掩藏的为难,他说:“这要看她的意志力了,我只能尽可能的只抹去关于你奶奶的记忆。”   整个催眠过程,只能许翊在场,沈隽站在走廊的窗台边,抽掉了两包烟。   沈一和莱瑞寸步不离。   “那边怎么样?”沈隽终于开口,他的目光朝着另一栋楼的窗户看去。   那是关着沈老夫人的地方。   “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沈一说道。   沈隽嗯了一声,“送回去关着吧,永远都不要让她再靠近伦敦。”   “是。”   许翊出来时,精神是少有的疲惫,眉头皱得高高的,那褶皱都能夹死一只苍蝇。   他看了沈隽一眼,有些沉重的点了点头。   “说吧。”沈隽淡淡的开口道,最坏的打算许翊已经告诉他了,大不了唯安忘了他,忘了英国的这些事。   这对沈隽来说没什么,从头再来,他有的是时间。   这几年他不也是这样一步步的走来。   他只怕她离开。   许翊舒了一口气,靠在墙边,从沈隽放在窗台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出来,手指夹着,没点燃。   他说:“催眠的很顺利,她不会再记起你奶奶的事,只要没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开关就永远都不会打开。”   “我相信你的能力,这一点你不用细说。我想听其他的。”沈隽慢慢的吐出一口青白的烟雾。   许翊明显的看见他的手指抖了一下,烟灰抖落,撒了几片在他的裤腿上。   他有点吃惊,从没见过沈隽这样。   “你也知道的,她有心脏病史,抹去她的记忆的前提是确保她的安全,在催眠时我必须有所保留,但我发现她本身对这件事的态度很很奇怪,所以催眠得很顺利。”   “什么叫很奇怪?”沈隽紧紧夹着烟。   许翊说:“她很抗拒,很抗拒这个真相,也很抗拒一切有关你的记忆。”   这些专业上的事情,沈隽并不懂,“这又说明了什么?”   许翊分析道:“她不是恨你就是对你已经产生了感情。”   沈隽很平静的听完这句话,低低的自嘲一声:“她恨我吧,恨我对她隐瞒了真相。”   这两个结果到底是哪一个,许翊也不好分析太多。   傅唯安的意志力很坚定,再继续深究可能就会危及到生命安全,最可怕的就是她再也醒不过来,所以,他只能点到为止。   他拿起打火机,将一直夹着的烟点了起来,咬着烟嘴,重重的吸了一口。   沈隽也静默的抽着烟,听许翊缓缓的开口道:“她抗拒真相和有关你的一切,所以等她醒来后可能会忘了一些和你有关的事,对你的态度可能会大不如前,这个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382章 情况有点糟糕   情况有点糟糕   许翊一语成箴,唯安醒来后确实忘记了很多与沈隽有关的事情,所有那些美好的画面似乎是被一块橡皮擦掉了。   非但如此,她对沈隽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她自己说不清,但沈隽清楚的知道。   这是她的本能。   之后,沈隽消失了大半年,初冬才回到沈家庄园。   花园的草坪已经变黄变稀疏了,地上倒映了两道人影。   “后悔吗?”许翊问道。   沈隽将冲锋衣的拉链往上一扯,手指捏着那拉链头,抬眼看着唯安房间的窗户,更深露重,他慢慢的呵出一口白气,“没什么好后悔的,只要她还在我身边,比什么都重要。”   要说他霸道也好,偏执也罢,他非唯安不可。   “要是她当初已经对你动心了呢?”这个结论,在许翊看来占了百分之五十以上。   想到这个可能性,许翊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沈隽眼神一顿,那眼眸里的寒冰仿佛在慢慢消融,他低低的笑了一声,“那就再让她动一次心。”   …   回忆结束。   沈隽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来向他要人的傅瑾和,再次淡漠冷静的开口道:“我不会让她跟你走的。”   他慢慢走下楼梯,手指松开护栏,傅瑾和偏眼一看就看到那红木上留下了一道指印,可想而知那力道有多惊人。   知道今天要强行从沈隽手中抢人是不可能成功的。   先不说沈隽不会轻易放人,这沈家大院内内外外有多少保镖他也不清楚。   他稍微冷静下来,便朝楼上看了一眼,傅唯安昏迷不醒,到现在还没醒来,之前在酒店她的情况很糟糕,可他却束手无策,完全不知道她是怎么了。   他皱了皱眉,胸口堵着一口气难上难下,他猛地转过身看着沈隽的背影,“你对傅唯安到底做了什么?”   沈隽的眼皮微微往上一抬,那深琥珀色的眸仿佛更加暗沉了,氤氲着一层看不清的雾色。   “不折手段也要将她留在身边,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爱她?”   忽然,坐在沙发上的尹望秋开口道。   沈隽漫不经心的睇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尹总知道的可真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做过的事妄想可以一手遮天?”尹望秋站了起来,他紧握着拳头,凸起的骨节泛着青白的寒意,“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将她留在身边,终究是不会有结果的。”   沈隽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声冷笑了一下,“那也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旁人指手画脚。”   “你觉得以她的脾气,你们还能继续?”尹望秋冷眸眯了起来。   傅瑾和对他们两个争夺傅唯安的事并不感兴趣,如今在他看来,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他冲着沈隽再次质问道:“你究竟对傅唯安做了什么!”   “他催眠了她,抹去了她的记忆。”尹望秋看着沈隽,一字一句的说道。   “催眠?”   傅瑾和一怔,眼眶顿时一红,捏着拳头就朝沈隽冲了过去,可沈隽身边有莱瑞和沈一,傅瑾和刚一冲出去,那两人反应敏捷,在他出拳之前就将他拦了下来。   莱瑞和沈一一人一边架住傅瑾和的胳膊,任他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傅瑾和的脸因为怒气而爆红,额角的青筋绷紧,怒骂道:“沈隽,你他妈的王八蛋!”   “放手。”沈隽回头,冷冷的扫了一眼莱瑞和沈一。   两人不敢违抗沈隽的命令,没有过多的犹豫就将傅瑾和松开了。   刚刚他们是下意识的保护沈隽,但一想到以沈隽的身手,傅瑾和怎么也不可能伤得了他。   谁知,他们刚松开傅瑾和,他便握紧拳头,直接冲着沈隽狠狠的揍了过去,而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沈隽居然没有闪躲也没有做出防御的动作。   那一拳直接揍向沈隽的左脸,砰的一声,傅瑾和是下了十足的力气。   沈隽生生的抗下这一拳,傅瑾和的力道还不足以让他后退半步,可那一拳却将他的脸打偏了。   沈一和莱瑞顿时就看到他的嘴角渗出血,两人刚想上前,沈隽便出声冷呵,道:“让他打。”   傅瑾和眼睛都红了,他哪里能见得傅唯安被人这样欺负,从小到大,他的这个姐姐一遇到什么麻烦,哪一次不是他替她摆平的,她居然被人这样欺负,他哪里能咽得下这口气!   “你还手啊!现在不还手任由我打是什么意思,你以为让我打几拳这笔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你痴心妄想!”   可就在他准备再次出拳的瞬间,大厅外传来一道脚步声,打破了这个弥漫着看不见的硝烟的气氛。   许翊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这个画面。   当他看到沈隽脸上挂了彩,像是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惊讶的打量了他几眼,又看了看傅瑾和,笑道:“和小舅子都能打起来,你也真是能耐了。”   傅瑾和也认出了这个人,是给他母亲治病的那位医生,是沈隽从国外带回来的,能力很强。   他出拳的动作一顿,生生的将拳头收了回去,看样子,应该是沈隽请来看傅唯安的,他眉头紧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隽接过沈一递过来的纸巾,擦掉了嘴角的血迹,面对许翊的奚落,他无动于衷,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废话少说。”   他丢掉纸巾直接转身朝楼上走,没再看傅瑾和和尹望秋一眼,倒是许翊在临走之前看了他们一眼,视线在尹望秋的身上停顿了一瞬。   北安城里的人物他认识的不多,对尹望秋也没什么印象,只是觉得对方的冷意和杀气太重,不免多看了一眼。   忽然猜到了一个可能性,他倒抽了一口气,真热闹啊。   随后他便跟着沈隽上楼。   看完傅唯安的情况后,许翊被沈一带到沈隽的书房,推门进去,里面烟雾缭绕,一股烟味直冲着鼻腔灌进来,他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   看了一眼办公桌上已经堆满了的烟灰缸,叹了声气,反手将门关上,走过去,说:“情况有点糟糕。” 第383章 她要离开   她要离开   唯安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   从半夜就开始下的一场雨直到现在都没有停,一层秋雨一层凉,萧瑟的秋风吹得庭院里的高树左右晃动,树影透过窗户,晃得室内光线忽暗忽明。   头痛欲裂的感觉已经消失了,她睁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子也异常的清明,那些被她遗忘了的,隐藏起来的,刻意去忽视了的,莫名其妙的,所有的一切都明朗了。   忽然,房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脚步声太熟悉了,唯安的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喉中像哽了一块硬物,她发不出声音。   沈隽反手将门关上,他没有立刻走向大床边,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缓了几秒从松开。   他走近,唯安闭上眼睛扭头看向另一边。   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没有哭闹,她安静的如同一个没有生气的木偶,就如许翊说的那样。   沈隽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握了一下,目光定在唯安没什么血色的脸上。   两个人都没说话,房间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得见。   唯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想要捂住胸口试图抑制心脏的抽痛感,手指却僵硬的使不出一点力气,她颤抖着唇,缓缓的开口说:“我想回家。”   意料之中的话。   沈隽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他静静的看着唯安的侧脸,低垂着眼,下颌线的线条往里一收,削薄的唇抿成一条线。   “好。”他嗓音干涩。   唯安闻言睁开眼睛,没有立刻回头,床边压下来的一片阴影很模糊,被树影晃得时而有时而无,可男人强大的气场不加收敛,就如一只手紧紧扼住她的咽喉。   心脏的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眼眶越来越红。   忽然,那阴影变得清晰,沈隽俯下身子,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的声音犹如贴着耳膜,震荡着:“安安,不要哭,我放你回家。”   他一点一点地吻干她睫毛上的泪珠,再次回到她的唇上。   唯安的身子一抖,沈隽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小腹。   已经有点显怀了,她的小腹微微隆起。   他的手掌温热力道温柔,可唯安却觉得像是有一把利刃划破她的肌肤,她疼得战栗,咽喉深处发出一道痛苦的呜咽声。   沈隽的动作一顿,他始终睁着眼睛,他看着唯安渐渐湿润颤抖不已的眼睫毛,眸色暗了暗,渐渐的将手撤了回去,松开她的唇,站了起来。   兰姐进来给唯安收拾东西,傅家什么都有,唯安根本不需要带些什么,她也不可能带什么。   兰姐只将产检的报告放进唯安的包里。   唯安看着那份报告,手指蜷了一下,紧紧的攥了起来,咬着下唇偏头看着窗外。   沈隽倚靠在门边将她的一系列动作看在眼里,在东西收拾好,唯安走到门边时,他忽然伸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手指一滑,握着她细瘦的胳膊。   唯安没有挣扎,眼瞳一颤,心尖漫出一片苦涩。   沈隽依依不舍的握着她的胳膊,这几秒钟的时间仿佛拉得格外长,却又转瞬即逝,沈隽想要握紧她,却怕弄疼了她,手指克制着力道,痉挛的抽了起来。   “我不允许你动其他的心思,这个孩子…”   唯安慢慢地呵出一口气,像在隐忍着什么,她抬眼看着他,看到他唇角的一个破口,脸颊上还有淤青,那明显是被人打了。   被谁打的,很明显,以他的身手,一定可以避开。   她移开视线,却没说半句话。   抬手,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开,男人一向温热的手,此刻却冰凉刺骨。   在她将他的最后一根手指掰开的瞬间,沈隽忽然手指一握,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回家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唯安的眉心狠狠地蹙了一下,鼻腔一酸,猛地将手指抽了出来。   她停顿了一下,与他擦身而过。   沈隽的手一下落了空,他转过身,只看到唯安决绝的背影。   感受到身后那道炙热的视线,唯安加快了脚步。   祝安安在楼梯口处,等唯安一靠近,她便让开一条道,然后跟随在她身后,一起下了楼。   “先生…”兰姐一脸迷茫。   昨晚去参加宴会之前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说走就走,而且太太看沈先生的眼神,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压抑。   真的闹僵了吗?居然到了这地步。   “您…不送送太太吗?”   唯安已经下楼了,沈隽收回视线,他看了一眼兰姐,说:“不了,你去送送她。”   …   傅瑾和的车开走了,从书房的窗户正好能看到大门口的方向,那黑色的车子在雨幕中犹如一道一闪而过的鬼魅的黑影。   车轮底下水花飞溅,泛着刺眼的光。   沈隽站在窗前,手里的那支烟都快燃到尽头了。   “已经看不见了。”许翊终于开口说道。   五分钟过去了,车子早就远离了沈家,他还在看什么。   烟头燃到底,沈隽的手指被烫了一下,没什么疼痛的感觉,只是麻麻的,他的手抖了一下,将那烟灰抖落,然后将烟头丢进烟灰缸里。   再次拿起烟盒,抽出一支。   “是不是舍不得?”许翊问道,沈隽一向清醒,是很难看到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虽然他的失魂落魄比平常人的失魂落魄要隐忍的多。   可一个平常冷静到恐怖程度的人忽然失魂落魄了,这种感觉给人的震撼还是很强烈的。   沈隽拿着烟的手一顿,恩了一声。   哪里会舍得让她回去,如果不是到了这一步,他是不会妥协的。   许翊叹了声气,拿着打火机帮他点了烟,烟点起后,他甩了一下打火机,丢在桌上。   他单手撑着办公桌边缘,低头看着沈隽说:“舍不得也没办法,这是现在比较好的选择了。”   “你可以保证她不得抑郁吗?”沈隽的嗓子次烟熏得有些沙哑。   许翊不敢保证,“但在这里,迟早是会抑郁的,或者说,已经有了抑郁的倾向,这是病,不是看她心情。” 第384章 不甘心的人又何止是她   不甘心的人又何止是她   外面雨势渐大,管家接到傅瑾和的电话,说大小姐要回来了。   他高兴极了,撑着一把大伞,车子才刚出发他就站在大门前张望。   远远的看见黑色的轿车从护城河的另一边驶过来,他顿时喜上眉梢,转身对身边的人兴奋的道:“大小姐回来了。”   车子停下,管家迫不及待的去开车门。   “大小姐,累不累?”管家知道她怀着孕,她从小身体不太好,怀着孩子可不要太辛苦了才是。   唯安精神不大好,但看到管家之后心里暖暖的,不由露出一抹微笑,摇头说:“看到您就不累了。”   细瞧之下,还能看到一些年少时的俏皮。   管家差点老泪纵横,满眼含泪的说:“诶,你呀。”   赶忙将人从车上搀扶着下来。   唯安下了车,身后车子轮胎碾过水花的声音引起了几个人的注意。   傅瑾和回身看了一眼,其实在回来的路上他就知道了,尹望秋的车子也跟着来了。   尹望秋也下了车,他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因为前阵子生了病,身体还没完全复原,白天看着清清瘦瘦的,一双黑瞳牢牢的攫住唯安。   “他跟了一路来,应该是有什么话要对你说。”傅瑾和低头看了傅唯安一眼。   这人,还是不死心。   唯安对上尹望秋的目光,她的眼底没有任何的波澜,淡淡的收回视线。   她叹了一声气,将手搭在管家的手臂上,说:“罗叔,我们进去吧,我累了。”   “诶,好。”罗叔看了一眼那边的尹望秋,回头,牵着唯安进入大门。   雨水不断冲刷着黑色的伞面,那嘈杂的声音愈发突出男人的沉静,尹望秋握着伞骨的手指慢慢的收紧,指尖泛白。   傅瑾和让人关门时,回头,尹望秋还撑着伞站在原地,远远的看着,像是一座在雨中被冲刷着的雕塑,黑色的身形在这种灰暗的光线下被拉得很长。   直到唯安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尹望秋才缓缓收回视线,眼底布上一层阴霾,久久不散。   “傅小姐离开沈家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傅家和沈家的这些事,他们几乎已经不可能再在一起了。来日方长,您还有很多的时间。”童秘书在一旁开口道。   “是吗?”   尹望秋低低的自嘲一笑   听了这声笑,童秘书便不敢再开口了。   尹望秋抿了一下薄唇,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去,他握着伞转身,问道:“肖蔷薇呢?”   童秘书连忙回答道:“已经送到机场了,她说想见您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吗?   尹望秋的脑海里回荡着这几个字。   VIP候机室里,肖蔷薇坐在沙发上。   她的头发自然的垂下,不再像往日做成漂亮的发型,脸上也没化妆,素面朝天,看上去和平时的判若两人,看上去也没有了攻击性。   只是看上去很憔悴,昨晚的折腾再加上夙夜未眠,她的脸色不太好,唇色也很白。   她靠在靠背上闭着眼睛,在心里默数着时间,她忘记自己数了多少次的一千,一直数到她听见有人恭敬的叫了一声尹总,她才蓦地睁开眼睛。   “你终于还是肯来了。”肖蔷薇站了起来,冲着他微微一笑。   尹望秋看着面前脱了高跟鞋的小女人,当看到她冲着自己微笑时,那眉眼间流动的气韵和当年那个有点腼腆话少的肖蔷薇有部分的重合。   他低沉的嗯了一声,“有什么话想说吗?”   他能来,她还是挺意外的,本来已经做好了一场空的打算,没想到,他居然来了。   肖蔷薇眼眶微湿,不知道在笑什么,眼里没什么神采,只有浓郁的悲痛,“昨晚我想了很多,有满肚子想对你说的话,可真的见到你了,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说的是真的,真的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要一见到他。   就什么都忘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说了,快到登机时间了。”尹望秋的语气很淡,像一碗清水,无色无味。   果然,广播里已经开始通知登机了。   “前往意大利的旅客…”   这是尹望秋答应她的最后一个要求,她想去意大利。   没什么特殊的含义,只因为她喜欢那个城市。   肖蔷薇听到这声广播,眼圈更红了,她呼吸一颤,紧紧的看着尹望秋,她隐忍着不掉眼泪,可声音还是难掩哭腔:“那天晚上你问我,对你到底是爱,还是不甘心。”   尹望秋的眼神一顿,看着慢慢低下头去,眼泪直掉的肖蔷薇。   “不甘心是有的吧,那么轻易就将你拱手让给别人,我真的不甘心,明明我和你才是最先遇到的,我怎么可能将你让给别的女人。”   她往前两步,尹望秋还没明白她打算做什么,肖蔷薇忽然加快了几步,冲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腰身,“我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她紧紧咬着牙关,双目通红,悲痛到了极点,她的心脏都抽痛了起来。   尹望秋伸手按在她的手背上,稍微一用力,就将人扯了起来,他将她拉开一点距离,声线阴冷的道:“到现在,你还在想着这些。”   肖蔷薇深吸一口气,因为呼吸的颤抖,那眼泪就滑了下来,她迅速抬手擦了一下,“可你呢?”   “你还不是和我一样不甘心吗?将心比心,你又何曾想过我的感受,望秋,在你心里,你究竟是怎么想我的?”   尹望秋眼神沉了下来,“我和你不同,至少我没做过伤害她的事。”   肖蔷薇失笑出声:“也许吧,但你还不明白吗?破镜重圆这种事情在你和傅唯安身上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她已经爱上沈隽了,你还看不出来吗?”   “前往意大利的旅客,请…”   广播再次响起。   肖蔷薇拎起自己的行李箱,拿起桌上的一顶帽子戴在头上,她回身时,尹望秋还有些出神。   没有扳回一局的喜悦,只有无穷无尽的悲凉在她的心底纵横肆虐。   她站在尹望秋面前,那种想要在他面前痛哭一次的心情已经被她克制住了,但她的眼圈仍然很红,在尹望秋抬眼看她时候,她忽然松开行李箱,最后一次,紧紧的抱了他一下。   最后,转身离开。   登机口,她的脚步一顿,嘴唇挪动了几下,那口型,在说:当然是爱你的,否则怎么会有如此多的不甘心。 第385章 无证驾驶请勿模仿   无证驾驶请勿模仿   唯安带着小乖离开沈家之后,沈家仿佛在一瞬间失去了生机。   佣人们知道太太走了,可却要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在路上也不敢窃窃私语更不敢讨论任何有关太太的话题。   在许翊离开之后,沈隽便将自己关在书房里。   入了秋之后的雨天天黑得早,一直到夜幕降临,沈隽也没有出来过。   沈家上下依照唯安离开之前那样,入了夜之后所有的灯都亮起,灯火通明,犹如白昼。   祝安安一开始还不太明白这么做是为什么,兰姐跟她解释道:“因为太太有夜盲症。”   这是沈隽的命令,沈家入了夜之后必须灯火通明。   “可人都走了。”祝安安一边择菜一边回头说。   兰姐忽然放下锅铲,回头瞪了她一眼,“好了,别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先生心情肯定不好,如果你还想继续在这里做下去的话,最后什么都不要说也不要问。”   祝安安耸耸肩,将择好的菜放进洗菜池里清洗,她看着满眼绿油油的青菜,心思却不在这里。   祝安安上楼时,沈一和莱瑞都不在书房外面。   她走过去,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回应声。   过了几秒后,她又大着胆子敲了敲门,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里面才传出男人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你们吃吧。”   其实兰姐是告诉祝安安,让她去找沈一或者莱瑞,叫沈先生吃饭这种事,还轮不到她们。   她却自作主张,自己上来。   沈隽知道沈一和莱瑞,断不会在第一次敲门之后没得到他的回应而再次敲门。   所以敲门的人一定不是沈一或者莱瑞,是沈家的哪一个佣人,他不在意。   听到这声回答,祝安安没有感觉到意外。   傅唯安因为什么事离开的,沈家的其他佣人不知道,兰姐不知道,但是她知道。   出了这种事,沈隽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吃饭。   但。   “沈先生,是我,安安。”   她不忍心看他这样虐待自己的身体。   房里,沈隽仰靠在办公椅上,没开灯,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庭院里的风灯的光线落在他清绝潋滟的脸上,那棱角分明的侧脸半边都落在了阴暗中。   他闭着眼睛,听到这声,缓缓的睁开眼睛。   就在祝安安以为不可能会得到他的回应时,忽然面前的门开了。   书房里没开灯,祝安安一时还没适应这种光线,便先是看到沈隽近在咫尺的俊脸。   他一夜未眠,又在书房里抽了那么久的烟,看上去并没有半点狼狈,只是衣服轻微有些褶皱,他这样洁癖的一个人,居然也不在意了。   沈隽走了出来,却是看都没看她一眼,径直的绕过她的身子,往楼梯的方向走去。   沈一正准备上楼,正好看见沈隽下来,谁知沈隽开口就是问他:“车钥匙。”   沈一愣了一下,沈隽可从来没有自己开车的习惯,“您去哪?我送您。”   “车钥匙给我就行。”沈隽朝他伸手。   沈一连忙将别在腰侧的钥匙串拿出来,那上面的小猪佩奇挂件晃了晃,沈一将车钥匙分出,递给沈隽,不敢再多问。   沈隽拿了车钥匙,就出门了,外面下着大雨,他居然也不撑伞,淋着雨就往车库的方向大步流星。   祝安安追出来时,沈隽已经没入了大雨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过了一会儿,两束车灯亮起,一辆改良版的XXX军用越野驶出了大门。   莱瑞刚从练功房出来,一眼就看到那辆车开出去,没多想什么,到了大厅见到沈一,他疑惑的问:“谁开的车?”   沈一仿佛还没反应过来似的,莱瑞直接过去按在他的后劲上,稍微一使力,沈一才回过神来,回头摸了摸被莱瑞掐的地方,微恼道:“怎么?”   “我问你谁开的车?”   “沈先生。”沈一回答道。   莱瑞一皱眉,“沈先生,不是没有驾照吗?”   “啊…”沈一这才恍然大悟,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嘶,难怪我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我竟是忘了沈先生他没有驾照了。”   沈隽的驾照很多,飞机轮船各种各样的交通工具,他几乎得心应手,可唯独没考过汽车的驾照。   莱瑞将脖子上的毛巾扯下,“沈先生不会做危险的事,他有分寸的。”   沈一回头,就被莱瑞砸了毛巾,那毛巾砸在他的脸上,将他一张脸给盖的严严实实,一股的汗味直冲进他的鼻腔。   他烦躁的将毛巾扯下,愤怒的瞪着莱瑞,“你干嘛呢!”   莱瑞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你知道他去哪?”沈一问道。   下雨天,又到了晚饭时间,而且还一个没驾照的人,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莱瑞用一种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了沈一一眼,那边,祝安安站在门廊下,望着车灯消失的方向,神色不明。   沈一被莱瑞敲了一下脑门,随后便听见他叹了一声气,说:“北安城里,他还能去哪?”   两束车灯照亮了雨幕,一辆改良版的军用越野缓缓驶过护城河的大桥,停在了傅家老宅的边缘地带,和傅家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已经将近八点了,这个时间的傅家都开始安静了下来,雨声这么大,其他的声音被湮没了。   沈隽降下车窗,点燃了一支烟,那青白色的烟雾绕进雨中,被打湿了,瞬间就化为了无有。   唯安房间的灯光是两着的,窗户里只拉上一层纱帘,里面有人走动的身影全都倒映在了窗户上。   唯安躺靠在窗前的美人靠上,小乖则趴在她的大腿上,仰着头不知道对她说些什么,她的手抬起,摸了摸小乖的脑袋,随后便从身后掏出一个玩偶状的东西给了小乖。   小乖拍手鼓掌,拿着玩偶跑了出去。   唯安看着窗外,透过纱帘什么都看不清,只隐隐的看到一些近处或是远处投来的灯光,被雨水挡去了不少,看得不真切。   她静静的保持着那个动作很久。   黑暗的车窗里,一抹猩红的火点忽明忽暗。   沈隽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将目光落在那扇窗户上。   他只是突然很想她了。 第386章 我该拿你怎么办   我该拿你怎么办   沈隽拿出手机,点开拨号界面,唯安的号码他没存,他向来记忆力惊人,何况还是她的号码。   修长漂亮的手指按下了十一个数字,却是在手指触碰到绿色键的前一秒,许翊的话在他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怕你忍不住就去找她,现在还是暂时让她一个人静静吧,这种事,她挺难的。如果你只是为了自己的私欲,你可以去找她,最好把她给逼疯了。”   沈隽手指一顿,其余的手指捏得手机咯咯作响。   “砰”的一声,他将手机砸向挡风玻璃,握着拳狠狠的朝着方向盘砸了下去,车身在这样的力道下,前后晃动了几下才恢复平静。   沈隽手臂横在方向盘上,额头抵着小臂,低头,“安安,我到底该拿你怎么办…”   那扇窗的灯光灭了。   沈隽却没有离开,而是紧紧的看着窗户。   和刚才不一样,窗帘被人拉开了一大半,唯安坐在窗边。   沈隽知道她是看到他的。   因为她遗传了母亲的夜盲症。   唯安的视野范围内都是雨,她微微叹了一口气,没想到自己又回到了傅家。   兜兜转转六年,她又回来了。   傅瑾和已经去休息了,刚才他过来找她说了一会儿话,但都没有提到沈隽,和沈家的那些事。   管家也没问,好像在刻意回避。   她抬手摸了摸已经有点弧度的小腹,仿佛能感受到那与她不同的心跳,虽然她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感受到,那是她的孩子。   她该怎么办?   沈隽回到家里已经十二点了,下着雨,整栋宅子冷冷清清,没了她的房子,只不过是一具空壳。   沈隽的心里空落落的,进门,客厅里亮了一盏灯,抬头看进去,餐厅厨房的灯也都亮着。   他没想到这个时间祝安安还在。   她坐在客厅角落的椅子,身子侧着,手臂搭在椅背上,脸趴在上面,原本应该睡得不沉,所以在听见脚步声后,她猛地睁开眼睛。   一看到是沈隽回来了,她立马跳了起来,垂低下头:“沈先生,您回来啦。”   他身上的衬衣比去之前皱得更厉害了,身上的烟味也很重,从门口踏进来,还带着一身的雨。   却并没有让他显得很狼狈,反而衬托出了一种消沉的魅惑。   越是美好的东西,打碎了之后就越发美得惊人。   祝安安知道沈隽去了哪,他竟是这样想她,连一个晚上都忍不住,冒着大雨也得去看看她。   可是,傅唯安一定不见他,又或者说,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不会去打扰傅唯安。   但不管是哪一种,结果都是,他没见到傅唯安。   沈隽脸上没什么表情,低沉的嗯了一声,就要朝楼上去。   “沈先生,您还没吃晚饭吧?”祝安安跟了过去,站在他身后。   沈隽的脚步一顿,他的确没吃,但是到了这个时间,他也并不想吃。   随即听见祝安安说:“我给您准备了一些宵夜。”   沈隽眼眸微抬,懒洋洋的,语气绕着几分显而易见的不耐烦,“我没有吃宵夜的习惯。”   祝安安看着他上楼的背影,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她回到厨房,将准备好的宵夜全都倒了,将盘子洗干净后,看了一眼锅里烧开了的水,擦了擦手,找了沈隽用的杯子。   沈隽回主卧洗完澡出来,当他拿起唯安放在床头上的那本英文原著小说时,听见了敲门声。   开门,祝安安站在门外,手里端着一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沈先生,我看您淋雨了,这是姜茶,可以驱寒的。”   沈隽深琥珀色的眼瞳看了她一眼,祝安安连忙将茶杯送到他的手里,说:“您趁热喝了吧,别感冒了。”   说完,她不等沈隽开口,转身离开了。   沈隽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眉心微微一闪。   他回房间,将那杯姜茶放在桌上,翻了几页书后,拿起,喝了半杯。   沈一和莱瑞原以为沈隽会在傅家守到天亮,所以被沈隽叫到书房时很意外。   沈隽坐在办公桌后,手指捏着那根唯安的钢笔,手指灵活的一转,那支笔被他握在了手心里。   沈一和莱瑞都知道,这是他心里在盘算着什么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   果然,下一秒,沈隽声线冷沉的说道:“去查查尹望秋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   莱瑞一愣,转瞬就明白了。   “是。”   黑匣子那件事,知道的人不多,当年搜寻到黑匣子的那帮人已经被SJ秘密处理了,剩下的人里,唯安忘了,记得的人除了沈隽就只有他们两人还有许翊。   当然还除了沈老夫人,不过沈老夫人在半年前已经去世了,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们四人。   他们和沈隽自然不可能告诉尹望秋,许翊也不可能。   难道是当年处理那帮人的时候有什么遗漏吗?   “这件事说来奇怪,尹望秋就算知道黑匣子的事情,又怎么知道太太被催眠了呢?”沈一皱着眉头,他百思不得其解。   莱瑞点头,“不错,这件事就诡异。”   沈隽冷笑,淡淡的一声,但那眼角眉梢的气韵却显得有些阴冷,“没什么诡异,一定是哪个环节出错了才会出现这个漏洞,尹望秋不过是钻了漏洞。”   沈一心里暗暗的表示赞同,他想起一件事来,神情凝重,又说道:“不过昨晚在酒店时,尹望秋还问太太发烧的事情,我当时觉得奇怪,他怎么对沈家的事知道的这么多,我怀疑是沈家有人告诉他的。”   沈隽眼眸半眯着,细碎的寒芒在眼底渐渐的绽放开来。   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钢笔上的碎钻,不点而朱的唇慢慢的扬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他倒是很关心我的安安。”   沈一和莱瑞的心里同时咯噔一声,尹望秋这次真的是触碰到了沈先生的雷点。   “看来,沈家也不太干净了。”沈隽慢悠悠的将抽屉拉开,将那支钢笔放了进去,推上抽屉后,他站了起来,抬眼看着窗外,“彻查。”   “是。”沈一莱瑞异口同声。   “还有,尹望秋就是想趁机将安安从我身边拉走,好让他有机可趁…”沈隽回头扫了他们一眼,“弄点动静,尹大总裁也该忙一忙了。” 第387章 被围堵了   被围堵了   这一晚,沈隽照样将车子停在傅家老宅的外围。   他降下车窗,点了一支烟,隔着烟雾望向唯安的窗户。   雨在今天下午已经停了,这会儿的视野更好,沈隽是将车子停在一棵树下,正好树的阴影笼罩着车身,视力不好的人不会看见。   比如说患有夜盲症的人,沈隽就是这样,专挑唯安这样的欺负。   许翊打电话过来,问他在哪。   “傅家。”沈隽弹了弹烟灰。   他近来烟瘾似乎很大。   许翊在电话那头冷笑:“忍不住了?”   沈隽承认道:“嗯。”   “…”许翊一时语塞,“我劝你还是…”   沈隽懒洋洋的打断他,“车子停在她看不见的地方。”   许翊:“…”   堂堂沈家一家之主,国际神秘组织的幕后操控者,竟做着偷偷摸摸的事。   许翊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现在怀疑你有点变态的倾向,大晚上的,偷窥吗?要不要我给你看看?”   沈隽嗤笑一声,他将手搭在车窗上,指间夹着烟,那忽明忽灭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瞳里,深琥珀色显得格外惊人漂亮。   “别把你的专业用在我身上,有时间多多研究怎么治好安安的母亲。”   这是沈家的孽,他必须补救,能补一点是一点,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许翊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沈先生的丈母娘,我敢怠慢吗?”   沈隽笑笑没说话,那笑容透着一些外人不理解的苦涩。   他抬眸看着唯安房间的窗户,听许翊用一种很无语的语气问他:“又见不到人,守着又什么用?”   “就想陪着。”   挂了电话后,好一会儿都没看到唯安的身影,但房间里是亮着灯的,没多久,灯就灭了。   沈隽没有移开视线,因为没多久,唯安再次将窗帘拉开一半,坐在窗台前,低着头。   她睡不着,沈隽知道。   唯安今天要去医院产检。   傅家不是沈家,来不及专门给唯安准备妇产科医生和相应的检查设备。   傅瑾和一开始说要陪她一起去,但被唯安拒绝了。   傅瑾和看她态度坚决,也只好作罢,分派了人手随身保护她的安全,千叮咛万嘱咐她不要一个人乱跑。   他不说,唯安也知道,另一方面是防着沈隽的靠近。   “我发觉你…”唯安一直看着傅瑾和的脸。   傅瑾和脸色一变,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脸严肃的道:“干嘛!”   唯安忍不住伸出手,本想摸摸他的脑袋的,当她的手伸出去时却够不到他的发顶,这才醒悟过来,她的弟弟已经比六年前长高了很多,她已经摸不到他的脑袋了。   她的手在半空中一顿,往下一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感觉你长大了。”   傅瑾和的脸顿时黑了下来,“傅唯安!”   傅瑾和去公司之后,唯安才准备出发去医院。   车子开到护城河的另一边,忽然三辆改良版的XXX越野从三个方向同时驶来,将黑色的宾利包围在其中。   这种车,北安城里只有一个人敢开,唯安在看到车子时,脑海里就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人的脸。   尤其是正对面的那辆车,透过挡风玻璃,唯安看到了驾驶座的沈一和副驾驶座的莱瑞。   他们两个是他的贴身保镖,所以,那坐在后排,隐隐约约的那道人影,应该就是他了。   车子被三面包围了,司机不得不将车停下,回头请示的看了唯安一眼:“大小姐,您在这等等,我下去看看。”   司机也不太好说,他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可开这种车的,就连傅家都不太敢招惹。   他还真的不知道,北安城里,谁敢这么嚣张?   他忽然想起之前在夫人养病的那家医院门口就看到过这辆车,他的脑门一凉,顿时就想起来了,这是沈家的车!   完蛋,少爷在临走之前叮嘱过了,不准沈家的人靠近大小姐半步。   就他这小细胳膊小细腿的,要怎么才能拦得住沈家那些高大强壮的保镖啊?   所以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一副随时准备牺牲的视死如归。   这个司机是在唯安离开之后到的傅家的,所以唯安也没想到傅家什么时候招了一个这么有趣的司机,饶有兴趣的看了他一眼。   但司机却将这一眼看成了鼓励。   他只好硬着头皮拉开车门。   只是还不等他打开车门,对面的那辆车的车门就打开了。   唯安透过挡风玻璃,眼神顿了一下。   他缓缓的从车上下来,右手慢条斯理的将西装的扣子系上,窄腰宽肩大长腿,身材好到爆炸。   今天的他穿的很正式,看样子像是要出去办事。   沈隽走近宾利,站在后排的车门边,司机如临大敌,他往后看了看,其实在他的这辆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车,都是傅瑾和派出来保护唯安的。   但此时此刻,沈隽的保镖已经下了车,那一车的人还来不及下车就被包围了,根本就不顶用。   司机的头都大了,脑门上都是汗,忽然听见沈隽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示意他将窗户降下来。   他一转头,就对上沈隽那双仿佛会蛊惑人心的深琥珀色的眼睛,左手不知不觉的抬了起来,准备去按车窗开关。   “别开。”   忽然,唯安开口阻止道。   沈隽站在一侧,因为车窗贴了膜,所以沈隽的位置看不到车里的人,也不知道唯安开口说了些什么。   司机当然知道沈隽是看不到自己的,但是他却能看到沈隽。   对方明显有些不耐的蹙了一下眉头,他担心自己要是再不打开车门,对方恐怕就要采取强硬的手段了。   他咬紧牙关深吸了一口气,说:“大小姐,对不起了。”   说完,他就按下了车窗按钮。   车窗缓缓降下,顿时灌进了一阵凉凉的风。   沈隽身上那股子迫人的压力似乎瞬间就被放大了无数倍,司机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随后,他便看见沈隽伸出他那只漂亮的像是艺术家的手,探进车窗,然后解开了车内的中控锁。 第388章 连这点东西都要拒绝吗?   连这点东西都要拒绝吗?   啪嗒一声,中控锁解了,沈隽拉开后排的车门。   四目相对,沈隽的薄唇轻轻抿了一下。   已经五天没见到她了,她看上去和在沈家时没什么区别,没有胖也没有变得更瘦,但他还是看出来她眼神里的疲惫。   然而沈隽并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他瘦了些,脸庞的棱角更加分明,衬得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格外的深邃。   他瘦了。   唯安喉中一哽,眼眶胀胀的在发热,她撇开头看着车窗外,眉心紧紧的皱了起来,嗓音略带沙哑的问道:“你来干嘛?”   如果忽略她肩头的颤抖,她的语气实在称得上是冷漠。   “去医院?”沈隽淡淡的语气勾着几分意味不明探寻。   唯安的眼神微微一顿。   她抬眸看他,眼神渐渐布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怒意,“你监视我?”   也不难猜出来,沈隽本事那么大,她通过网上预约产检,肯定瞒不过他。   这么兴师动众的来堵她,究竟为何。   沈隽没有否认,他无声笑了笑,手搭在车门上,没有要上车的意图,视线下滑,落在她抓在手里的一个透明文件袋,里面装了一些检查报告。   想到她是去医院做产检,沈隽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侧脸,她不回头,根本不想看到他。   “送点东西给你吃。”说着,沈隽拉过她的手,将提在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   唯安根本来不及拒绝,那保温桶就落在她的手上了。   隐隐透着温热,沉甸甸的,分量很足。   沈隽看着她紧绷的侧脸,忍住上前拥她入怀的冲动,他怕自己没忍住将她带走,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他站在门外,手指紧紧抠着门边,说:“做了点你喜欢吃的,空腹检查完后,马上吃了。”   “我不要。”唯安说着,就要将东西还给他。   沈隽伸手拦了一下,手指触碰到她冰凉颤抖的指尖,他终究还是没忍住的覆上她的手背,然后捏紧,咬着牙根说:“连这点东西都要拒绝吗?”   她离开沈家什么都不要,他给她买的那些衣服,她原封不动的放在那,所有与他有关的东西,她都不要。   除了小乖的玩具,因为那是他送给小乖的,要不要只有小乖自己说的才算,才勉强带了一些离开。   指尖被温暖包裹着,唯安的心脏抽疼了一下,猛地将手指抽了回去,却又想将保温桶推回去。   “太太您收下吧,沈先生一大早起来做的,他昨晚很迟才回…”跟上前来的沈一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可是后面的话,却因为沈隽回头朝他射了一个冷冷的眼刀之后,生生的憋了回去。   就在沈隽回头时,唯安忽然用力将他往外一推。   “砰”的一声,唯安将车门摔上。   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的眼圈再也承受不住的红了起来,她眨了眨眼,将那股酸涩的疼痛给压了下去。   她紧紧的握着保温桶的提手,声线颤抖的开口:“开车吧。”   司机诶了一声,连忙发动车子,从对面那辆军用越野的边上绕了过去。   沈一看了看沈隽一直面对着那辆车的侧脸,心有不忍,小声的说道:“太太还是心软的,您看,她最后还是收下了。”   “走吧。”沈隽淡淡的说,转身走上车。   车子行驶在主干道上,司机打开了广播,里面是主播在播报昨天到今天北安城的一些新闻,大大小小的,从财经到娱乐八卦。   唯安的心思都不在上面,她看着车窗外前进的车辆,一手提着保温桶,另一只手往下捧着,手指微微往内抠着,像是怕弄丢了。   只是当主播说到尹氏的时候,她忽然回神。   ——尹氏的股票下跌严重,尹氏企业正遭受前所未有的重创,不知这次尹望秋能否力挽狂澜。   主播还在继续说:“尹望秋手中持有的百分之43的股份恐将不再是尹氏股份最多持有者。”   这其中隐含的危机显而易见。   如果尹望秋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根深蒂固的尹氏恐怕会在一夕之间易主。   司机吓了一跳,赶紧将广播给关了,从内视镜里看了一眼,唯安神色如常。   司机转移话题,“大小姐,等会儿检查完了,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您很多年都没回来了,北安城的变化还是挺大的,多了许多好玩的地方。”   这个话题转移的太生硬了,一点都没有技巧可言。   唯安也不说破,要笑不笑的问他:“带着一群保镖去玩?”   司机被噎了一下,讪讪一笑:“好像是太高调了一点。”   唯安产检的医院是左明家开的,一是为了方便,二是离傅家也算近。   因为提前预约再加上傅家大小姐和沈太太的身份,一整套的检查流程进行的很顺利。   唯安坐在休息室里,门口有司机守着,不会有人来打扰她的休息。   她将那个保温桶放到了桌上。   旋开盖子,里面装的是唯安喜欢吃的饺子,香味扑鼻,每一个做的形状大小几乎相等。   其实医院里的服务很周到,有专门给空腹检查的人准备的早餐。   可唯安很不习惯吃那些东西,她最喜欢的食物就是饺子,已经有段时间没吃到过了。   她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饺子,汤里飘上来的白雾遮住了她的视线,眼前一片白茫茫的,那些热气直往她的眼睛里渗,眼圈湿漉漉的,仿佛掉了眼泪。   张嘴咬了一口,皮薄馅多,是她喜欢吃三鲜。   唯安的眼睫一颤,整个人都僵了一下,那保温桶里的热气不断的往上冒,她的眼眶越来越湿,拿着勺子的手哆嗦了起来。   之前在伦敦沈家庄园内的一些事她都不太记得了,如今想起,恍如隔世,就像一个重生的人带着前世的回忆,她想起了很多,一口三鲜饺子,记忆回流。   有段时间她容易肚子饿,经常夜深了爬起来找宵夜吃,这味道,和当初她每天夜里吃的饺子是一样的。   所以,当初的那些饺子也是他做的。 第389章 她冲进会议室   她冲进会议室   唯安吃完东西走出休息室,她走得很慢,司机以为她是累了,连忙上前去,问道:“医院人太多吵到了您吧?”   唯安摇摇头,继续往外走,却没想到在医院里遇到了陆明泽。   自从上次陆明泽出现在沈家大门外被告知苏乐已经去世的消息之后,他就再也没出现过,没想到,在这里居然碰上了。   陆明泽看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抬眼看人时,眼神阴阴沉沉的,透着一股森然的冷意。   他路过唯安时脚步停了下来,“傅唯安?”陆明泽半眯着眼睛。   唯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走出来的方向,是妇产科。   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上妇产科?而且,她没看到他的妻子冯意。   唯安不想管太多。   但看他的样子,已经将苏乐去世的消息消化了。   陆明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猜到她今天是来做产检的,仍面露不善,冷嗤道:“傅唯安,你怎么还能这么心安理得的到医院来检查?”   因为苏乐的缘故,唯安对陆明泽一直没有好态度,此刻也一样,再加上她心情不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医院是你开的?好像没有挡着你的路吧?”   陆明泽无所谓的冷笑一声,“你怎么样和我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样,就请你让让。”唯安抬脚就要走。   却是陆明泽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望秋现在处在水深火热之中,你当真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要知道,这些可都是拜你所赐!”   唯安一愣,想到了车上听到了那条广播内容,低着眼睛,眼底的神色未明,“你太高估我了。”   说着,她绕过陆明泽就要离开。   可陆明泽明摆着不想让她走,可就在他准备出手拦住她时,傅家的保镖忽然出现在楼梯口。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唯安走。   陆明泽盯着唯安的背影,不死心的说道:“我不信你猜不出来这是谁动的手脚,傅唯安,你难道就没心存愧疚吗?望秋从头到尾,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   唯安的脚步一顿,捏紧手指。   她彻底消失在楼道,陆明泽才回头。   不远处医生拿了一份报告过来,对他说道:“陆太太怀孕六周了。”   陆明泽眉心一闪,但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女人的一些症状很明显,他只是来确定一下而已,他漠然道:“尽快安排手术,这个孩子,不要。”   说着,他便离开了,也不管那个昏迷过去还没醒来的妻子。   医生到嘴边的话就这么冻住了,他看着男人决绝的背影,又低头看着手里的报告单,他其实话都还没说完。要是打胎的话,陆太太可就一辈子都不能再怀孕了啊。   尹氏的情况越来越复杂,关于这方面的报道越来越多,光是手机弹出来的新闻唯安就看到了两条。   午饭后,唯安一个人坐在玻璃花房里,低头看着手机界面,是刚刚弹出来的新闻,就在刚刚,沈隽已经掌握尹氏百分之四十七的股份,一跃成为了尹氏股份最高持有者。   这明摆着是沈隽要对付尹望秋。   沈隽要出手,其他持有股份的股东就只好让出股份。   罗叔正在廊下浇花,听见玻璃花房传来动静,他拎着水壶过去,就看见唯安从里面出来,脸色看上去不是很好。   唯安朝他看了一眼,说:“罗叔,帮我安排车,我要出趟门。”   罗叔没问太多,诶了一声放下洒水壶就去给她安排车。   车子停在尹氏大楼下。   一楼的前台不太认得她,倒是公司里的一名部门经理在几年前见过唯安,连忙上来打招呼,“傅小姐…哦不,是沈太太,您怎么在这?”   唯安见到有人来了,点了一下头,温淡的开口道:“我要找尹望秋。”   部门经理嘶了一声:“尹总现在恐怕没时间,这会儿应该还在开股东大会。”   唯安眉心一蹙,这个时候开股东大会,沈隽要将尹望秋逼到底了。   “尹总考虑清楚了吗?”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里,一张红木会议桌的两边坐满了人,而首尾两端分别坐着尹望秋和沈隽。   尹望秋西装革履,尹氏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凌乱,头发一丝不苟的打理着,面对着沈隽,他眉目沉静的听着对方的话。   一时之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一股浓浓的硝烟味在这几十平米的空间里弥漫了开,此刻谁都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沈隽百分之47的股份,尹望秋百分之43的股份,眼下,这是要变天的节奏了。   尹望秋眉间拢起淡淡的褶皱,就在他要开口时,忽然会议室的大门被人从外面推了进来。   所有人都被这巨大的响动给震得心跳加快,抬眼一看,只见傅唯安的手还停在半空中,显而易见她就是推门的人。   身后跟着秘书办的年轻秘书,手还拉扯着唯安,再一看到会议室里众人,吓得脸色都青白了的,带着哭腔说:“对不起尹总,我拦不住沈太太。”   沈隽冷削的喉结上下滑动,他慢慢的抬眼,眼神像一根看不见的鱼丝线,牢牢的攫住唯安。   尹望秋站了起来,冲着童秘书下令道:“把沈太太请出去。”   唯安环视了会议室一眼,目光在沈隽身上停留了半秒后,又不动声色的移开,最后落在尹望秋的脸上。   她不说话时,眉宇间有一股清冷淡漠,和她的父亲傅远征有着百分之七八十的相似,那股气势瞬间就将刚才一瞬间而涌起的躁动给强压了下去,仿佛初露锋芒的鲜花,耀眼夺目。   她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不是股东大会吗?”   尹望秋眉心一蹙,“你想做什么?”   沈隽的手指轻轻的在桌面上一点,他抬眼看着自己的女人走进来,走到尹望秋的身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往桌上一按。   她淡淡的扫过众人的脸,一字一句的说:“这是尹氏百分之十的股份,我将它转让给了尹总,所以如果我没算错的话,现在尹总才是尹氏股份的最高持有者。” 第390章 还不如拿刀扎我的心   还不如拿刀扎我的心   散会后,尹望秋深深的看了唯安一眼,手里的股份转让书被他捏的紧紧的。   “谁让你来的?”他几乎咬牙的问她。   他不想被她看见这样的自己。   他回头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沈隽,会议结束后,会议室里的窗帘都拉开了,三点多,阳光还是充足,斜斜的照进窗子里。   沈隽背对着光,轮廓深邃像一座精雕细琢的雕塑,脸上的神色看不分明。   唯安没去看沈隽,看了一眼尹望秋身后着急却不敢开口的童秘书,提醒道:“你还有事先去忙吧。”   尹望秋回头看了一眼童秘书,发生了这么多事,手头上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处理。   他眉头深深皱了一下,看了唯安一眼,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尹望秋走后,会议室里的其他人鱼贯而出,等人都走了之后,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唯安和沈隽。   唯安也准备离开了,可当她从座位上站起来时,身后一道阴影罩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压在她面前的桌上。   那只手很白,骨节微凸,手指修长漂亮,如果忽略了手背上一道怵人的伤疤的话,那一定是艺术家的手。   过往的记忆冲上脑海——枪声响起的瞬间,他什么都不顾的将她护在怀里。   唯安的鼻腔一酸。   “早上的饺子好吃吗?”沈隽低头。   他个高,低头看着她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后颈,纤细白嫩,仿佛一只手就足够圈住了。   沈隽特别喜欢看她扎头发时露出来的后颈。   唯安的身子一僵。   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沉香是烟草味掩盖不了的,霸道的钻进她的鼻腔里,她缓缓转身,谁知沈隽另一手也压在了桌上,将她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他的头又低了一些,保持着和她若即若离的距离,可偏偏那属于男性的气息又紧紧的包裹着她,呼吸纠缠,难舍难分,霸道至极。   她往后一仰,将两人稍微拉开,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疼得她声腔一颤:“沈先生,请让开。”   “沈先生?”沈隽将那三个字在齿间绕了一圈,淡淡的嘲讽道:“沈太太,你一定要这样跟我说话吗?”   沈先生,沈太太,偏被他说出了一点莫名的暧昧出来。   可唯安却觉得荒唐可笑。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唯安抬眼看他,眼底是一片沉寂的冷漠。   那眼神就像两把淬了毒的利刃,直直的插向沈隽的心脏。   随后,他撑在桌上的两只手攥了起来,骨节摩擦出来的咯吱声在安静的会议室里清晰可闻。   他看着她的眼睛,眼神渐渐转狠的问她:“所以,尹望秋你是帮定了?”   “是。”她毫不犹豫。   沈隽低低笑了一声,点了一下头,眼底的狠正慢慢的分崩离析,裹上一层比暗夜还要深沉的黑,“看到旧情人落难了,心有不忍?”   他语气有几分轻佻和散漫,可偏偏一字一句撞进唯安的心头上。   她也不想解释什么,“随你怎么想。”   他缓缓的抬手,手指压在她的侧脸上,拇指摩挲着她的眼角,“安安,你非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折磨我吗?”   “为什么对付尹望秋?”唯安忽然问他。   沈隽的手一顿,拇指在她的眼角上停了下来,“这是男人之间的事情。”   “是男人之间的事情还是因为他说出了真相,令你心生不快了?”唯安说到后面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沈隽眼底的狠渐渐消融,嘴角漾开一道清浅的弧线,透着几分薄冷和涩然,“他的心思昭然若揭,我凭什么给他这样的机会?安安,我不会让任何人有机可趁,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染指!”   “我不是个大度的男人,尤其在看到你为了尹望秋…”沈隽牙根一咬,一字一句的道,“我嫉妒得要死,你还不如直接拿一把刀扎我的心。”   唯安的眼瞳一颤,心脏像被人紧紧的攥了一把,她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沈隽却忽然松开了压在桌上的双手。   他往后退了一步,自动将两人的距离拉开。   “这是最后一次了,安安。”   沈隽留下这句话后,转身离开了会议室。   等尹望秋找过来的时候,唯安还坐在会议室里。   会议结束时是三点半不到,此时此刻夜幕都降临了,城市华灯初上,会议室里漆黑一片,她就坐在位置上一动不动。   “安安。”   尹望秋打开灯,疾步过去蹲在她面前。   久久,唯安才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空洞,声音低哑:“都处理好了吗?”   尹望秋一顿,点了一下头。   唯安如释重负的嗯了一声,她站起来,因为坐得太久了双腿发麻,站起来的瞬间往后趔趄了一步。   尹望秋眼疾手快的搀扶了她一把,才将她的身子扶稳。   唯安不动声色的将他的手拂开,淡淡的说:“好好保住尹氏,如果它没了,尹叔叔一定会很难过的。”   她只是想要保住尹叔叔的东西,当年要不是尹叔叔,她恐怕早就没命活到现在了。   见她要走,尹望秋却攥住她的手腕,紧紧的捏着,“和我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吗?”   唯安甩开他的手,“我只是为了尹叔叔才来的,你不要想太多。”   她的冷漠尹望秋见识到了太多,可这是第一次,她用这样陌生的态度对他。   这种感觉令他浑身的细胞都烦躁了起来,他强硬抓过她的手将她按在桌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我替肖蔷薇求情,你还在生我的气?”   唯安沉默,片刻后开口道:“谈不上生气,但当时的确有点寒心,不过仅此而已。”   她这种态度就让尹望秋抓狂,“你难道不知道如果肖蔷薇落入沈隽手里就是死路一条吗?你难道不知道沈隽的心机究竟有多深沉?   或许当时,他就是在等着我开口求情,让你对我彻底失望,斩断我们之间一切的可能。”   “他何必多此一举。”唯安眼神明亮透彻。   尹望秋顿了一下,黑瞳布上了一层暗色,随后就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和唯安早就没可能了,沈隽又何必多此一举。   “还有,”唯安话音一顿,低哑的嗓音不急不缓,对尹望秋却是字字诛心,“请你,不要用你的心思去揣测沈隽,你不了解他,他不会做让我难过的事。” 第391章 何必折磨自己   何必折磨自己   尹望秋听了这话,心猛然往下一沉。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向寡淡的傅唯安居然会护着别人了?   她竟然在替沈隽说话!   随即仿佛听到一个笑话似的,低沉的冷笑从他的咽喉深处溢出,“不会做让你难过的事吗?”   唯安的眉心皱了一下,她的双手被他按在桌上,手腕压在桌沿,有点疼。   如果现在拿起来一定会看到手腕上两道深深的压痕,而他似乎并不在意,也并不关注这个。   接着,愤怒道:“你不要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   话音落下后,尹望秋便看到唯安的脸色逐渐失去了血色。   他想起那天晚上在酒店时,她被刺激的回忆起往事时的痛苦,顿时心下一慌,压着她的两只手猛地一松,抬起来揽着她的肩膀。   “安安…”   唯安的艰难的喘了几口气,猛地将尹望秋推开,她几乎耗尽全身的力气,可却还是拼着最后一口气拿起自己的东西离开了会议室。   尹望秋回过神来,立刻转身追了出去。   “你先冷静一下。”他扣住她的手腕,这才看到她手腕上一道深深的压痕。   她的皮肤白皙娇嫩,平常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此刻那压痕之中隐隐透着血。   可见他之前的力道有多大,他有多控制不住。   唯安怎么也甩不开他,索性停了下来,虽然总裁办没多少人,可她也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起什么争执。   尹望秋态度强硬的将她拉到自己的办公室内,秘书办的几个女人还没走,看见这一幕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是沈太太吗?”   “你不知道啊,沈太太是尹总的前女友。”   “我的老天爷啊,这么狗血的吗?不过尹总胆子还挺大,就这么把人拉进办公室里,孤男寡女…”   “嘘,可别乱说了,尹总这么正派,怎么可能会做什么。”   “那可说不好,你没看见沈先生都不理沈太太了吗,走了都不带上她,看来是感情出现了危机,尹总现在是有机可趁。”   …   “对不起,刚刚是我没轻没重了。”尹望秋拿着一瓶冰水在唯安的手腕上敷着,如果不处理,明天恐怕就会肿了。   唯安根本连抽手的力气都没有,何况这个时间是饭点,她还没吃饭,就更没力气了,被尹望秋按在沙发上坐着。   趁尹望秋要抓她的另一只手时,她猛地将手抽了回来,藏在身后,问他:“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你皮肤太娇嫩,不处理的话明天就会肿,难道忘了吗,你从前陪我去打高尔夫球,在地上摔了一跤,当时看着没什么,第二天却肿了起来,害得你都没脸出门。”   尹望秋低沉的说着往事,嘴角漾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都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你不要再说这些。”唯安脸色冷了下来。   尹望秋冷哼一声,他要做的事唯安根本拦不住,一眨眼,手腕又被他抓了过去,用冰水敷着。   他低着头,眼底的神色不明,不急不缓的道:“可我每天都能回想一遍,这几年我的睡眠不好,只有想起与你有关的事情才能勉强入睡。”   “你没必要折磨自己。”   “这就叫折磨吗?”尹望秋抬眼看着她,那双黑睃睃的眼睛里仿佛藏着星光,“如果爱你是折磨的话,我甘愿承受这种痛苦。”   唯安一愣,尹望秋忽然将手里的瓶子丢开,倾身紧紧的将唯安抱进怀里。   唯安被他紧紧的抱着,她推不开他,却是目光看到他办公桌上的一样东西时,视线一顿,整个人僵了一下。   那是一盆多肉,是什么品种的唯安记不得名字了,但那个陶瓷的花盆她却觉得十分眼熟。   花盆大同小异,但有些花盆却是独一无二的。   那是她亲手做的,当时和苏乐一时兴起,做的东西,后来买了一株多肉种在花盆里送给了尹望秋。   六七年的时间过去了,那株多肉都长成了老桩。   他竟是还没丢了它。   他抱得那样紧,手臂勒着她纤细的身子,下巴抵着她的肩膀,闷声说:“安安,难道我真的错过你了吗?”   …   唯安离开尹望秋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办的几名秘书还在,一见到她出来,立马缩起脑袋继续干活。   尹望秋追进电梯,电梯的门就关上了,他按下一楼的键,手指在按键上停了一下,说:“你带你去吃饭。”   “不用,我回家再吃。”   “从这里到傅家至少一个半小时,万一你低血糖犯了怎么办,你不吃,孩子呢?”尹望秋低头看了一眼她的小腹。   她穿着宽大的裙子,看不出什么轮廓。   但想想时间,应该有点肚子了。   如果是唯安自己,她拒绝不了,但是提到孩子,她又犹豫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就已经有了一点低血糖的症状,背心和额头冒着虚汗。   尹望秋带她到公司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吃饭,都是北安城当地菜色,唯安不怎么挑食,尹望秋点的都是她喜欢吃的。   尹望秋挑了个临窗的位子坐下,一顿饭下来,唯安一个字也没说,尹望秋也没说。   在办公室里,该说的话几乎都说了,唯安的那句话久久的萦绕在他的心头上——   “我已经不爱你了,如果说还有什么联系的话,那就是因为你姓尹,你是尹叔叔的家人。”   七个字,包含了所有。   ——“那你爱沈隽吗?”   唯安沉默,唯有沉默。   唯安放下碗筷,尹望秋也刚好吃完,他抬眼看着她拿着餐巾擦嘴,目光落在窗外的霓虹,北安城的霓虹是国内最漂亮的,纸醉金迷,这个城市太过繁华。   尹望秋忽然将手覆在唯安的手背上,在她抽手之际,他说:“安安,以后,我们还能是朋友吗?”   唯安被他这个问题问得愣了一下,随即低低的笑了出来,没什么情绪的说:“看你吧。”   如果在他没放下自己之前,唯安是不会再和他做朋友,否则这样对他不公平。   她其实对尹望秋没恨意,这么多年了,哪来的那么大的恨意。   可她这样释怀,说明她对他的确再没有半点男女之前,尹望秋心中明白,但也不说。   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便将手收了回去。   他目送唯安上车,秋风拂面,吹不走尹望秋眼底的留恋,他半边脸落在阴暗中,眼神晦暗不明。   等车子走了之后,私房菜馆里的一名服务员走了出来,并将手里的几张拍立得拍下来的照片递给他——   “尹总,照片都拍下来了。” 第392章 安安始终站在我这一边   安安始终站在我这一边   唯安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傅家,而是去了一趟疗养院。   去的时候陆唯正在洗漱,她就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远远看到许翊走过来。   上次来医院的时候见到过了,这算是第二次见面。   除了那两次唯安昏迷状态下,但这些,唯安是没有印象的。   不过自己是怎么被催眠的,是何人催眠的,傅瑾和已经告诉他了。   所以在面对许翊的时候,唯安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微妙了。   远远的看着,她只是微微颔首。   许翊专攻心理学,唯安一个眼神和微表情他就能看得懂她,他无所谓的笑了笑,走过去,“来看你妈妈?”   唯安嗯了一声,站在窗台吹风,今天气温适宜,入了夜的风也很舒服。   许翊从兜里掏了个烟盒出来,但想起了什么,又将烟盒放了回去,也走到窗台边,转身靠着,微微仰着下巴,“心情还好吧?”   “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没什么可以提得起兴趣的事,人也变懒了。”唯安老实回答道。   她知道,自己是有点问题的,之前的情况还不会这么严重。   也许医生天生就有一种让人可以倾诉的能力,这些情况,唯安连傅瑾和都没告诉过。   而面对医生,她却是愿意说出来的。   许翊眉心微微一闪,下一秒,他又云淡风轻的说:“你是心病太重了,很多事看开点,不要逼自己。”   “许医生。”唯安转头看他,眼睛清澈明亮,缓缓的开口道:“有办法再催眠我一次吗?”   许翊一愣。   唯安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开玩笑的。”   许翊脸色立即放松下来,也跟着笑了一声:“就算你要我再给你催眠一次,我也是不敢了,沈隽会杀了我的。”   唯安的眼神顿了一下,移开,看着窗外的月色。   许翊点了一下头,好像什么都看明白了似的,“很排斥听到他的名字吧。”   唯安摇头,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你会把这些话告诉他吗?”唯安问道。   许翊摇头,但唯安却不知道这个人的话十句里面没有八句是可以信的。   唯安也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转开,询问道:“我妈的情况怎么样了?”   “还不错,”许翊点了一下头,说:“她现在肯主动配合,而且,她开始会告诉我关于你父亲的事,她肯倾诉,就是好事。   唯安眼眶一湿,无声的点了点头。   哑声:“谢谢。”   过了一会儿,唯安听见陆唯在喊她的名字。   进了病房,陆唯换了一身睡衣,看见唯安就拉着她的手往房间里带。   和上次来时,陆唯的情况真的好了很多,唯安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光,不再是黯淡的,空洞无神的了。   今天唯安穿的衣服是圆领的,领口有点大,能看到她挂在脖子上的白玉吊坠在脖子上晃动。   陆唯拿着那块白玉吊坠,眼圈红红的,一边呵气,一边说:“这是你爸爸什么时候送你的,还记得吗?”   唯安哽咽的点了一下头,说:“我记得,那时候爸爸还不是爸爸,是傅叔叔。”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二十多年前,她一点都没忘记。   陆唯说了很多往事。   唯安泪流满面。   可是她没有爸爸了。   她紧紧的抱着颤抖不已的母亲,心如刀割。   她要怎样才能放下这些,她要怎么去面对和沈家有关的人。   …   但陆唯的情况要比唯安好了很多,她除了在说起往事时身子会颤抖,心态还算平和,倒是唯安,心结很重,而她又不可能告诉陆唯这些。   陪陆唯说了会儿话,唯安就回去了傅家。   许翊将她送到楼下的,她现在是保护动物,如果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什么事,沈隽一定饶不了他。   看着唯安的车离开后,许翊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响了三十秒才被人接起来,语气冷冰冰的,“什么事?”   许翊一皱眉,将手机拿下来确定自己是给沈隽打的电话,这才再次拿起手机,故作夸张道:“干嘛火气这么大,吓到我了。”   沈隽很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许翊不关心商场上的事,自然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电话那头的沈隽缓缓的叹出一口气,眉眼间是少有的疲倦,“是陆唯的事?”   “不是,刚刚傅唯安来疗养院了,走的时候好像哭了。”许翊说道。   沈隽拿着手机的手一顿,手指猛地攥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压着几分不甚明显的慌乱,“回去了吗?”   “刚走…”   许翊话还没说完,电话就被人无情的给挂了。   沈一见到沈隽从楼上下来,“沈先生,您要出去…”   “车钥匙。”沈隽废话不多说一个。   沈一连忙将车钥匙递给他,只见沈隽脚步匆匆的出去了。   他啧了一声,原以为沈先生因为今天下午的事生太太的气,今晚恐怕不会再去傅家附近偷看太太了,没想到,还是忍不住。   男人啊…   沈隽去车库开了车出来,当他的车子开到沈家大门时,忽然手机收到了一条陌生的信息。   在门卫开门的空档,他捞起手机看了一眼,是陌生人发来的信息,拇指滑动,打开。   是两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一家餐厅,装修高档,不是一般人消费的场所,但这些都不是吸引沈隽注意力的地方。   唯一将他的眼神牢牢攥住的是照片上的人。   唯安和尹望秋面对面的坐着,尹望秋的手搭在唯安的手背上。尹望秋不知道说了什么,唯安淡淡的笑着,眉眼像是展开的一幅烟雨江南的山水画。   餐厅的窗外城市霓虹漫天,都化作了两个人的背景。   沈隽冷笑一声,这种专业角度拍摄的照片,不用想也知道是尹望秋特地找人拍的,还膈应不到他。   他的拇指往下滑,是唯安上车时,尹望秋虚扶了一下她的腰。   沈隽捏着手机的手指紧紧的攥了起来,骨节泛着青白的冷意。   继续往下滑,是一段文字——   不管你怎么对付我,安安始终都会站在我这一边,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第393章 喜欢我?   喜欢我?   夜深了。   沈家安静得仿佛一座孤坟。   沈一和莱瑞不知道被派出去做什么,两人都不在。   其他的佣人也都睡下了。   花园里,月光如水,石桌上摆了好几个酒瓶,都是烈酒,远远的都能闻到味。   祝安安站在花园香槟玫瑰前面,心疼的看着那个一直在喝酒的男人。   酒水沿着他冷削的喉结洒落,带着冰凉的温度,祝安安的心一阵阵的惊颤发寒。   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祝安安只知道他找沈一拿了车钥匙,一定是要去傅家找傅唯安的,可没想到的是,他压根就没出去,沈一和莱瑞出去之后,他就坐在花园里喝酒。   直到沈隽喝下第三瓶后,祝安安终于不管不顾的冲了上去,抓住那瓶沈隽拿起的酒瓶,揪着一颗心,说:“沈先生,您不要再喝了。”   沈隽的酒量很好,这个祝安安并不是很清楚,但三瓶烈酒,已经够多了。   沈隽喝酒不上脸,脸色还是像平常一样白皙清冷。   他的反应极快,虽然没想到祝安安会突然出现,但在她要夺走酒瓶的瞬间,他手指瞬间发力,那瓶子,祝安安抢不走。   “这是你该管的事吗?”带着酒气,沈隽的嗓音显得比以往更加清冷,也更加的撩人。   祝安安抓着酒瓶不放手,她第一次这么大胆,在沈隽面前,她知道,现在的沈隽并不是无懈可击,能让他喝酒的程度,一定是傅唯安做了什么。   她只是想借机靠近他一点。   “沈先生,您喝的已经够多了。”   “滚。”沈隽淡漠的吐出一个字,极轻,极冷。   祝安安的心晃了晃,但还是不放手,两边僵持着。   然而,沈隽到底是喝了酒的人,并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力道,再加上他刚刚还算清醒,没打算误伤了谁。   却是砰的一声,沈隽抓着的酒瓶突然碎裂,祝安安尖叫一声松手后退,惊恐的看着桌上的玻璃渣。   那透明的玻璃渣里沾着零星的血迹,祝安安猛地低头看自己的手,手心白皙干净,她的心猛然一沉,抬头,难道——   沈隽还保持着刚刚捏酒瓶的手指,祝安安眼尖看到那血迹是从指尖开始的,绕着修长的手指盘到了手背上。   “沈先生,您的手!”祝安安惊叫道。   沈隽却好似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眼神冷淡的瞟了一眼手指,继续拿起另一瓶酒。   祝安安转身跑到了屋里,拿起医药箱跑回到了花园,沈隽半瓶酒已经下去了。   “沈先生,我给您看看,万一有玻璃扎进肉里就不好了。”   沈隽慢悠悠的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在她的脸上停顿了一瞬,那双深琥珀色的眸子若有似无的闪动着暗色的锋芒,不露声色,然后没什么表情的将手伸了过去。   祝安安心中一喜。   她蹲在他的脚边,打开医药箱拿出双氧水,拧开盖子放在一边,然后抓起了沈隽的手。   沈隽的手指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宽大,手指修长,这么看着就能轻易的将她的手包裹上,而且手指很漂亮,分明的骨节像是被精雕细琢过的一样。   指腹上有一层很薄的茧,她抓起来的时候,能感觉到那薄茧划过她的肌肤,那次刺刺麻麻的感觉。   她用双氧水冲掉了上面的血迹,然后才小心翼翼的用镊子将指尖肉里的玻璃渣夹出来。   整个过程,沈隽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倒是祝安安的手指颤抖个不停,生怕弄疼了他,眼眶湿湿的,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高高在上,犹如帝王一般,她蹲在他的脚边,却连他的脸都看不见。   祝安安收拾好了之后,才站了起来。   沈隽喝了四瓶烈酒,这会儿是有点上头了,但还不至于醉,他单手撑着侧脸,眉眼如最顶尖的国画大师泼墨而成的作品,尤其是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仿佛闪动着妖冶的光泽。   又仿佛是能照亮人心的明镜。   他轻轻抬起眼皮看了祝安安一眼,嘴角漾起一道很浅的弧线,“喜欢我?”   祝安安的心猛地荡了一下,紧紧的抓着医药箱的提手,她没想到沈隽会这么直白的说出这句话。   大概是看到她眼眶微红,刚刚吸鼻子的声音了吧。   也许是其他,祝安安没有多想。   但她只是怔愣了一瞬,下一秒,她大胆的承认道:“是,我喜欢您。”   她很清楚自己的这点小心思瞒不过沈隽,既然他已经看出来了,不妨就大方的承认,总好过否认被他看不起。   “胆子很大。”沈隽淡淡的说出了四个字的评价。   但他在说完这四个字的评价后,却没再说任何的话,也不再喝酒,站了起来,脚步很稳的从祝安安的身侧走了过去。   祝安安连忙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沈隽这是什么意思,仿佛在说起一件消遣的话题,他也只是笑笑。   在沈隽走到门廊下时,他才停了下来,不知是冷笑还是自嘲:“喜欢一个永远都不会喜欢上你的人,是一件很辛苦的事。”   “那沈先生辛苦吗?”祝安安上前一步,反问道。   这话刁钻,也很大胆。   “我?”沈隽低低的笑了一声,有点意味不明的感觉,但没说什么,抬起脚步,走了进去。   祝安安看着他的背影,久久都没移开视线,但仿佛可以和他说上话,就已经很满足。   她转身回副楼,却看见沈一和莱瑞回来了,两人身上透着一股肃杀的冷意,乍一看,祝安安的心跳都停了一瞬,她从来没见到两人这么动怒过。   她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只见沈一朝她冷冷的扫了一眼,甩了甩手上的类似于头套的东西,“怎么?”   祝安安摇头,不敢直视他们的眼睛,“你们这么晚才回来。”   “哦,守株待兔去了。”沈一说了一句祝安安听不懂的话。   第二天,北安城的坊间里流传出来了这么一条消息,尹望秋深夜回家遭到陌生人的袭击,但好在没受到严重的伤,只是脸上挂了彩。 第394章 强烈不好的预感   强烈不好的预感   唯安也听说了尹望秋被打的消息。   她心想以尹望秋的身手不至于遭到袭击,除非是很专业且强悍的打手才有可能,而且听说他遭到袭击的地点是在他的别墅附近。   谁会悄无声息的避开他的保镖,偷袭他呢?   “平常作孽了吧。”傅瑾和正在吃早餐,听管家这么说,冷不丁的冒出一句,“一定是做人热爱嘚瑟了才会被打。”   “你说是不是?”他又问唯安。   唯安啊了一声,摇头,“他做人不得瑟。”   这说的是实话,尹望秋做人还算低调的。   傅瑾和切了一声,他其实看不惯尹望秋的那些作风,如果真要算起来,他还是比较喜欢沈隽那样的行事风格,虽然有点卑鄙。   他看了傅唯安一眼,“那…”   他原本想问沈隽的,但沈字才刚从嗓子眼冒出来,在他的齿间绕了一圈后,又生生的憋了回去。   但那个字已经说出了大半,唯安给小乖喂粥的手一顿,纤长的睫毛掩盖着她的眼睛,眼底的神色未名。   傅瑾和瞳色微深,一顿早餐吃的很慢。   他其实并没有告诉唯安,之前的几个晚上,沈隽的车就停在傅家外围。   沈隽也没打算躲躲藏藏,停车的地方,他站在窗前就能看见,也只有傅唯安那样的夜盲症的人才看不见。   有时候他半夜醒来,还能看见那辆车。   连傅唯安的面都见不到,不知道在坚持什么。   只不过昨晚,沈隽的车却没有如约而至的出现。   也是了,哪有人这么有毅力,连续几个晚上,铁打的人都虚了吧。   而他也不打算告诉唯安这些。   吃完早饭后,唯安顺路送小乖去幼儿园,然后才去的尹氏。   因为股份转让的合同不是很完善,必须走一些法律程序,她本人必须在场。   到了总裁办公室,唯安看到尹望秋时愣了一下。   尹望秋左边的嘴角都破了,右脸颊淤青了一大块,连着眼皮也破了一个口子,但那个伤口贴着创口贴,不知道伤的怎么样。   难道真的像傅瑾和说的那样,尹望秋做人太嘚瑟了才会被打?   唯安在心里摇了摇头。   尹望秋,太嘚瑟?   怎么看都觉得不像。   但即使脸上挂了彩,尹望秋原本就十分出众的容貌并没有受太大的影响。   早上到公司时,被公司里一些年轻的小姑娘看到了,还激动的讨论着,尹总好像更有男人味了。   只是这话传到尹望秋的耳朵里,他的脸色就更黑了。   唯安坐在沙发上,反复打量了他几眼,终究是没忍住,问他:“知道是什么人打的吗?”   尹望秋阴沉着脸摇头,但在唯安面前,他不会放下脸,云淡风轻的说:“对方蒙着脸,动作很快,查不到。”   唯安觉得没必要再问下去了,不然尹望秋是真的会很难堪。   其实,尹望秋隐约知道是什么人做的。   律师将转让合同重新起草了一份,之前唯安带来的那一份还有一些漏洞,只不过在昨天那样的形势下,谁也没有胆量提出检查合同。   有沈隽在,只要他没发话,谁敢质疑傅唯安?   “沈太太,如果没有异议的话,在上面签个字吧。”律师将签字笔递给唯安。   唯安浏览了一眼,确定没问题,在签名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随后,律师将合同递给尹望秋。   尹望秋拿着签字笔,看到唯安娟秀的签字,抬眸看了她一眼,女人只有巴掌一样大小的脸,五官精致,过分漂亮。   她对上尹望秋的视线,微微一笑,下巴朝合同抬了一下,示意他赶紧把字签了。   尹望秋的签字笔掉了,律师连忙弯腰去捡,他一弯腰这才看到尹望秋搭在腿上的另一只手死死的抠着,骨节摩擦着泛着青白,像在和什么较劲。   将笔递过去,律师看了一眼尹望秋紧绷着的下颚线,小声的提醒道:“尹总。”   尹望秋紧紧的捏着签字笔,脖颈上的青筋拉扯出一道紧绷的弧度。   如果这个名字签下去,他和唯安之间唯一的联系就真的断了。   以后,他就连靠着这些旁枝末节靠近她的机会都没有了。   就真的,再没有了吗?   可一边是唯安,一边是尹氏的基业。   是义父乃至尹家几代人的努力,怎么可以毁在他的手中?   他仿佛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但还是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守住义父的江山。   而唯安也希望他这么做。   尹望秋的拇指在笔杆上缓缓的摩挲,低头,龙凤凤舞的签下自己的名字。   傅唯安说他不了解沈隽,也许,这正是沈隽想要借机斩断这一切的手段,毕竟那样的男人,心思太过深沉。   他只想冷笑。   唯安看到他签了字,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   “好了,我走了。”   就在她准备起身离开时,她身处的五十二层忽然传来一声爆炸,紧接着就是一片死一样的沉寂,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火舌绕着写字楼外围一声巨响冲破墙面玻璃张牙舞爪而来,漫天的玻璃渣在火光和日光下闪烁着危险逼近死亡的光泽。   警报声骤然响起——   沈隽的作息一向很有规律,但因为昨晚喝了四瓶烈酒,天亮了还是睡得很沉。   风仿佛静止了一般,那窗边的白色纱帘一动不动,日光从外面照进来,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时间仿佛流淌得很慢。   忽然,睡梦中的他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粗重的喘息,深琥珀色的瞳孔急剧扩张,宽阔的额头上有冷汗不断地往下淌。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捏着,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从他的四肢沿着血脉流窜到了心脏,骤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疼痛。   这种感觉令他很不安,前所未有过的不安!   “沈一!”声线没来由的一阵惊慌和颤抖。   但没有人回应他。   他起床,连拖鞋也不穿,脚底冰凉,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颤抖着,一股股的寒意从心脏往外渗透。   忽然,他就听见门外杂乱纷沓的脚步声,沈一和莱瑞同时冲了进来,“沈先生,不好了,尹氏大楼发生爆炸引发大火,太太被困在里面!” 第395章 他心疼到几乎炸裂   他心疼到几乎炸裂   火势伴随着玻璃渣冲进来的瞬间,律师和秘书惊恐的喊叫出声,尖叫着四处乱窜。   尹望秋大喊一声安安,在唯安还来不及做出反应时,身子就被尹望秋扑到了在了沙发上。   噼里啪啦的玻璃渣全都轰在了尹望秋的背上。   一时间的天旋地转,四周冒起了滚滚的浓烟,唯安下意识的张口呼吸,却被浓烟呛得眼眶通红,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被尹望秋护在身下,什么都看不见。   但她能听见火势蔓延,燃烧东西的声音。   心跳骤然下沉。   尹望秋小心的护着她的身子,低头说:“别怕,我会带你出去。”   说着,他护着唯安坐起来,四周浓烟太大,能见度太低。   唯安坐起来的时候脚踢到了茶几上的东西,乒乒乓乓的响着,唯安的脑仁突然跳了一下。   唯安的手胡乱的在四周抓了一下,她看不太清楚,只感觉抓到了东西,是铺在沙发上的沙发巾。   “等等!”唯安叫住了尹望秋。   尹望秋连忙回头,透过浓雾看见唯安一手拿着沙发巾,一手去拿茶几上的水杯。   四周的温度持续高升,唯安已经面红耳赤了,水杯里的水温度也很高,她摸到了水杯后,直接将水倒在了沙发巾上。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口袋里带着手帕,连忙掏了出来,将手帕淋湿之后捂住自己的口鼻,然后往后退,退回到了尹望秋身边,将沙发巾递给尹望秋。   “捂着!”她说道。   尹望秋捂着沙发巾,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身边的女人。   临危不乱,好像真的不再是六年前的那个小丫头了。   突然砰的一声,剧烈的声响,厚重的办公室的门裂开大半砸了下来。   一瞬间,外面的火势迅猛地冲了进来。   “安安小心!”   卷起的热浪温度极高,尹望秋手肘一弯,转身将唯安护在臂弯下。   唯安眼瞳剧烈一缩,她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尹氏大楼下,人头攒动。   滚滚浓烟直冲天际,太阳在浓烟下若隐若现,整座城市仿佛都快被这灰暗笼罩,宛如世界末日。   消防车的鸣笛响彻天际——   几名消防官兵正在研究救援通道,忽然身后一道尖锐的刹车声,一辆改良版的军用越野停在了众人面前。   围观者纷纷猜测这是惊动了什么人物,在车子还没停稳之前,副驾驶座的车门轰的一声推开,从上面跳出一个身高腿长,脸色阴沉的英俊男人。   “情况怎么样?”   消防官兵回头看了一眼气势逼人的男人,他们正在紧急讨论,救人迫在眉睫。   后面追上来的沈一开口道:“这是沈家的沈先生。”   众人一愣,但沈隽的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暴喝道:“我问你们情况怎么样了!”   一听是沈隽,他们连忙说道:“火势是从五十层开始的,以下楼层人员全部疏散,但是五十层楼以上的人员情况不详,楼梯已经被大火封锁了,我们没办法上去,只能走消防通道。”   五十层,尹望秋的办公室在五十二层。   沈隽点头,好像极尽隐忍着什么,咬着牙根,“好,那出发!”   说着,他便不等几名消防官兵,自己先走上前去。   那名消防员愣了一瞬,旋即立马追了上去,伸手阻拦,“沈先生,上面火势很大,您不能进去!”   沈隽一下将对方的手甩开,力道之大,当场消防员的手臂一阵僵麻。   但是消防员眼下也顾不得对方的身份了,“沈先生,这不是儿戏,随时有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们不能让您冒这个险,救援是我们的工作!”   “让开。”语气极其冷漠。   其他的消防官兵已经快速冲往消防通道。   沈隽看着面前大概才二十出头的年轻小伙子,他还是执意要将他拦下,他呼吸一顿,用一种极轻的语气说:“我太太在上面,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救她。”   消防员一愣,沈隽边绕过他冲了上去,沈一莱瑞紧跟其后,两人手里拿着几个从消防车上拿下来的防烟面具。   五十二层。   沈隽仿佛训练有素的消防官兵,在队伍散开后,开始寻找唯安的下落,沈一和莱瑞不敢和他分开,一直紧随着他,一边找人。   火势太大,能见度很低。   越是往下找,沈隽的心越是不断的往下沉,每一个转弯拐角,他既害怕又期盼能看到唯安。   五十二层的空间很大,除了找到几名秘书之外,没看到唯安。   “沈太太在总裁办公室,尹总也在…”那秘书的话还没说完,意识不清的倒了下去。   沈一连忙将人交给消防官兵。   周围不断有火烧过的东西往下砸落,高温环境,每个人的心都是冰凉的。   烟雾太浓,会议室的方向难辨,前方又是熊熊烈火。   沈隽回头对身后的消防员说:“进不去,只能索降破窗。”   消防官兵脸色一沉:“不可,建筑物的外围还有火势在蔓延,万一一个轰然,绳索支撑不住的!”   透过防烟面具的镜片,他竟是看到沈隽坚定无比的眼神,“你们负责救其他人,索降,我们自己来。”   沈隽套好绳索,从200多米的顶层一层一层的往下,七十层楼,到五十二层,他以消防大队无人能及的速度到达。   楼下围观的群众没看清那是谁,以为是训练有素的消防官兵,如此迅速稳定,纷纷悬着一颗心,像大声喊却又怕影响到他,在心里默默喊着加油。   降到五十二层,沈隽双手紧握绳索,双腿一屈,随后身子往后一弓,勾腿往前一荡,将落地窗撞开一个更大的口,身子随着玻璃渣落到了办公室内。   办公室里的烟雾更大,火势从大门窜进来,沿着四周墙壁的木雕瞬间将这个空间都围城了一个火场。   沈隽是在一堆废墟里面找到了唯安,他将唯安抱了起来,原本白净漂亮的脸上都是烟灰,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沈隽将脸上的防烟面具罩在她的脸上,顿时滚滚的浓烟扑鼻而来。   “安安。”这两个字自沈隽的胸腔溢出。   心跳仿佛骤停,他低头将她紧紧的揽在怀里,所有的镇定在这一刻土崩瓦解,他低头喊着她的名字,一遍一遍。   他抵着她的额头,心疼到几乎炸裂。   唯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浓烟和防烟面具的阻隔,沈隽没看见她眼底突然绽放出来的光彩,和她眼眶湿润,喃喃的叫着他的名字。   感觉到怀里的人一动,沈隽双臂倏然收紧,拉近距离,看着她渐渐黯淡的眼睛。   她的手一拽,沈隽看见她的手死死的拽着一块黑色的布料,嘴里喃喃着,发不出声音,但那口型,一个字一个字的在沈隽的眼前放大。   “救尹望秋。” 第396章 沈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沈先生我们已经尽力了   急救室厚重的大门紧紧的关着,门上的一盏灯发着红色的刺眼的光。   但那颜色和沈隽白衬衣上的血迹比起来,似乎又少了一些令人血液逆流,浑身发寒的感觉。   沈隽低着头,双腿岔开,一只手肘搭在腿上,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支烟,烟都快烧完了,他一口都没抽,只是点燃了静静的放在那。   如果走近看,一定能看到他的指尖都在颤抖。   那支烟,他不是不抽,而是没办法拿起来。   他沉沉的闭上眼睛,一些片段在他的脑海里来回滚动,像一把把利刃割开他的灵魂。   他忘不了,那一幕,唯安缩在他的怀里,血染到了他的白衬衣上。   身前一片,几乎都要染红了,那血好像怎么都流不完,她那么瘦,哪里来的这么多血…   沈一站在一旁看着沈隽弓着背,背脊拉起的肌肉线条紧绷着颤抖,他不敢开口,垂在身侧的手指紧紧的捏了起来,抬头,双眸都被那盏红灯倒映得通红。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   忽然门开了。   一道人影像猎豹一般从沈一的余光掠了过去。   紧接着,他就看到沈隽几乎是发了疯一样的冲过去,抓过医生的衣领,粗喘着气,喉中像被什么东西哽着:“安安呢?”   医生满头大汗,口罩上只有一双满含歉意的眼睛,他叹了一声气,说:“沈太太已经转危为安了,但是抱歉沈先生,胎儿,我们已经尽力了。”   近距离下,医生看着眼前剑拔弩张的男人有一双十分漂亮的深琥珀色的眼睛。   然而那双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破碎,直至被一层看不清的黑暗覆盖。   沈隽的手重重的垂了下来。   白衬衣的衣袖上卷着,露出两截精壮的小臂,上面沾满了烟灰,小臂上还有一条延至手背的伤口,像是被什么利刃划伤的,血肉翻开,血液和烟灰混在一起,已经凝固了。   垂下的手指仿佛僵硬了一般,倏然捏紧,整条手臂剧烈的颤抖,原本血已经凝固的伤口承受不住这样大的肌肉力量,崩了开。   鲜血汩汩的流出,一滴一滴的顺着手背砸在了地上。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整条走廊上安静的只能听见血液滴落的声音。   还有不远处轮子碾在地上发出来的声音,正缓缓靠近。   轮椅投射在墙上的影子被拉了很长,像不断伸长的黑色利爪沿着雪白的墙壁,直冲着沈隽而去。   轮子碾压的声音戛然而止。   沈隽缓缓的转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尹望秋。   推轮椅的护士顿时被这样的眼神震得心脏骤缩,不敢与其对视,猛地低下头去。   尹望秋的脸色很苍白,他大概刚醒,刚才医生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脑海中的一幕又窜了出来,紧紧地撕扯着沈隽的脑神经。   尹望秋倒在唯安身边,被墙上挂画的框压着,那幅画烧的只剩下框架,黑乎乎的一片。   然而,那大半的身子之外被唯安纤瘦的身子护着,沈隽找到她的时候,她还攥着尹望秋的衣袖。   尹望秋静默着没开口,苍白的唇抿了一下,一只手死死的掐着大腿。他的左腿被重物砸中,已经失去了知觉。   忽然,他低头咳嗽,他吸了不少的浓烟,嗓子火烧火燎的疼。   他闷闷的磕了几声握拳抵在唇边,掀起眼皮目光晦暗的看了沈隽一眼。   沈隽的视线下移,缓缓的定格在尹望秋的右手,他的右手拳头紧握,捏着一条被烟灰污染的手帕,那手帕的一角正好被他攥在外面,赫然绣着“唯安”二字。   站在沈隽身侧的沈一看见那手帕时,瞳孔剧烈的一颤,顿时觉得心寒无比。   这…   莱瑞半眯着眸看了一眼。   那是傅唯安的手帕,傅家子女都有,除了自己带着之外,只能给亲密的伴侣,也就是爱人。   尹望秋收回视线,一抬手,示意护士将自己推回去。   在转身之际,他轻轻的瞟向沈隽,又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   轮子碾压着地板的声音继续在这条安静的仿佛无人之境的走廊里响起,远去。   沈隽小臂上的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地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救室里传来一阵响动。   护士将唯安推到病房后,便出去了,只留下医生还有沈隽。   唯安还没醒来,她静静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身子单薄的像是一个纸片人,仿佛要和整张床融为一体。   病床的架子上还吊着血袋,沿着那根透明的管,缓缓的汇入到她白的毫无血色的手臂。   “什么时候才会醒来?”沈隽低哑的问道。   医生回答道:“沈太太吸入了太多浓烟,再加上刚流产身体还很虚弱,什么时候醒来很难说,一般不会超过明天。”   说到这里,医生又补充道:“小产不亚于生产,沈太太要想身体完全恢复,也应该像普通女人生完孩子坐月子那样,好好休养一个月。”   “一个月吗?”沈隽低着头看她漂亮的眉,眼神晦暗深沉。   医生点头,“是,起码一个月。”   沈隽沉默的移开视线,半晌后,才淡淡的吐出一个字:“好。”   空旷无人的走廊,一整层的病房只住了唯安一个人,不会有人来打搅她。   病房的门关着,医生离开后很久才被人从里面打开,沈隽反手将门关上,手指压在门把上,清绝的面容上一篇清冷之色。   走廊上没有其他人在走动,护士站的小护士们大概是没听见脚步声,低着头悄声的在讨论——   “听说了吗,住在病房的那位是傅家大小姐,也就是当今的沈太太。”   “嗯,我听说了,而且沈太太是因为救了尹总才被重物压到身子,导致的流产,半条命都快没了。”   “我的天啊,那沈先生该有多难过啊,是个男人都忍受不了这样的屈辱吧。”   讨论声越压越低,谁也没注意到从侧边走过去的那道身影进入了楼梯间。   二十多层楼,空旷安静的楼道里传来一声极轻极冷的自嘲声。 第397章 床头缝隙里的一包东西   床头缝隙里的一包东西   沈家。   放映室里没开灯,只有墙面的大屏上投出来的光线忽暗忽明,光影明灭中,沈隽的身子若隐若现,仿佛鬼魅一般,痕迹缥缈。   他静静的看着屏幕上的新闻播音员在报道着尹氏大楼的火灾情况。   没有声音,像是观看一部默剧,那滔天的大火掩映在深琥珀色的眼瞳中,仿佛是融与烈焰中璀璨夺目的宝石,偏那宝石却是半点光泽都没有。   敲门声响起,祝安安端着酒杯进来,将醒好的红酒和红酒杯放在沈隽面前的矮桌上。   沈隽的目光没移开半分,他前天从医院回来之后就一直在这放映室里,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新闻,没有声音,他不想听到一些字眼。   祝安安心疼的看着他的下巴都冒出了胡茬,小臂上的伤口还是沈一和莱瑞给处理的,这会儿绷带上又染了血,不知道他到底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   她半跪在地上,将红酒倒在高脚杯里,然后递给了沈隽。   沈隽用受伤的那只手接,他好像一点疼痛的感觉都没有,看着绷带上的血,祝安安的眉心重重的跳了一下,眼角一缩,眼圈就红了。   “哭了。”沈隽没什么温度的发出两个字。   祝安安吸了吸鼻子,“沈先生,我给您换药吧。”   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沈隽已经将酒杯接了过去,他没接她的那句话,没说换也没说不换。   他轻笑一声,没什么情绪,可听着却让人心生寒意,祝安安的心脏瑟缩了一下。   他将酒杯递到唇边,薄唇压上玻璃杯,眼尾扫了祝安安一眼,冷淡的说:“出去。”   祝安安盯着那漂亮的红酒,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的抓了几下,才点头,出去。   关上门,身子倚靠在门边的墙上,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她低着头,唇角慢慢的勾了起来。   她偷偷去过一次医院,傅唯安醒来了,只不过精神很差,睡了醒,醒没多久又睡着,期间还发着低烧,她混进去时正好听见她在半昏迷状态下叫着沈隽的名字。   而沈先生,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她。   等她再回到放映室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   她开着门,回头看了一眼无人的走廊,沈一和莱瑞这两天都不敢出现在沈隽面前,而沈家上下,只有她能进出这里。   将门关上后,她屏住呼吸,慢慢的朝着沙发上过去。   沈隽仰靠在沙发背上,侧脸线条被光影描绘得不甚真实,透着几分摄人心魂的味道,他睡着了,或许说,他没办法清醒过来了。   祝安安半跪在沙发前,手指哆嗦的伸出去,触碰到他的眉眼时,她的心脏漏跳了半拍,跟着眼圈一红,慢慢的用手指描绘着他的眉眼。   她喃喃的说:“如果没有傅唯安,我才是那个安安。”   “沈隽,我会爱你的,我会比这世上的任何人都要爱你,我爱你。”   就在她身子前倾,唇即将触碰到沈隽的唇时,忽然,她看见了一双深琥珀色的眼瞳,以一种高高在上,蔑视的眼神看着她。   “啊!”   她惊叫一声,想要往后退,手腕却被人攥住!   沈隽抓着她的手一把将她摔在地毯上,他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不点而朱的唇缓缓的勾起一道妖冶的弧度,此时此刻的他看上去像是毫无温情可言的鬼魅。   祝安安猛地回头看向矮桌,红酒的的确确没了半瓶,她进来的时候看见了。   可是…   可是!   沈隽冷笑一声,走到矮桌前,捞过那剩下的半瓶红酒,转身。   祝安安惊恐万状的不断往后退,光影昏暗,她跌跌撞撞,很快被沈隽抓了过去,沈隽松开她的胳膊的一瞬间,手指像是带着钩的爪子狠狠的掐着她的下颌。   她被迫张嘴,咽喉深处发出痛苦的呜咽声,沈隽抓着酒瓶将剩余的酒全都灌进她的口中。   酒瓶砸在地上,碎裂成一片片。   沈隽掐着她的下颌,“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事的?”   祝安安眼睛噙着一包眼泪,被沈隽这么一掐,眼泪就掉了下来,在即将滚落到沈隽的手背时,他却忽然松手,将她丢弃在地上,不让那眼泪碰到他。   祝安安跪趴在地上,心底寒成了一片冰川,浑身止不住的哆嗦,“是沈老夫人。”   呵…   沈隽眉心一跳,一个关键点出现后,其他的线都能被串起来了,他低低的笑了一声,“原来是她,临死前都不肯放过我。”   “傅唯安不爱你。”祝安安看着他,一字一句的说,“我才是那个爱你的人,我心疼你,愿意整夜的陪着你喝酒,可是傅唯安呢,你伤心疼痛的时候她在哪里?”   沈隽蹲下,光影浮动间,他的眉眼漂亮的十分惊人,祝安安看愣了一瞬,“你陪我?你要知道,是谁给你的这个资格,是谁让你钻了这个空子,如果没有她,你算什么东西。”   是傅唯安,如果没有傅唯安当年不小心丢掉了那个追踪器,祝安安无论如何是不可能认识沈隽。   他站起来的一瞬,眉眼间的冷厉,是傅唯安在的时候从未有过的,祝安安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在她闭上眼之前,透过光影,男人的侧脸分明是没有温度。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沈隽。   “沈一。”   沈一推门进来,外面的灯光一瞬间照亮了半间屋子。   “将她丢到流浪汉扎堆的地方。”   沈家的佣人心惊胆战的看着祝安安神志不清的被沈一强行的带出沈家,一个个缩着头躲进了屋子里。   莱瑞跟在沈隽后面,走到主卧门口时,沈隽按了按眉心,他头也没回。   “有话要说?”   莱瑞和沈一都感受到了,沈隽身上的温度好像在一点一点的流失,现在的沈隽,和当年在黑暗地带里大杀四方的沈隽越来越像。   这样的沈隽没有什么不好,却又让人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莱瑞摇头,退了下去。   主卧房间里的东西还是原封不动。   沈隽走到床边,将手机丢在床头柜上,却是因为手没拿稳,手机磕到床头柜上之后又砸到了地上,掉在了床头的缝隙里。   他就保持着那个动作几秒后,才弯腰伸手去捡,然而还没碰到手机,却是碰到了床头缝隙里的一小包东西。 第398章 你想要的自由,他给你   你想要的自由,他给你   秋风萧瑟,唯安披上一条墨绿色的披肩坐在窗台边,半夜又是一次中烧,到现在已经是下午时间手心里的温度还是有点高。   她已经在医院里住了一个月,这一个月里,她的胸腔里面一直有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那颗心被人摘掉了一样。   有一夜她疼得厉害,高烧醒来后抓着傅瑾和的手,疼得意识模糊,眼泪不停的从眼角滑落,湿了大半的枕头,嘴里喃喃的发出声音。   她的嗓子被浓烟伤到了,一开口就是粗嘎难听的声音,一开始还听不清,当那天晚上傅瑾和还是听见了她在叫着沈隽的名字。   她捂住胸口将自己蜷缩成一团。   傅瑾和担心她的心脏问题,忙去请了医生过来给她做检查,医生最终给出结论:心脏没有问题。   傅瑾和有点明白,又仿佛不太明白,傅唯安怎么会疼成这样。   忽然,病房外传来敲门声。   很有节奏的三声,唯安在哪里听到过。   她抓着披肩的手不由的紧了紧,胸腔空落落的感觉仿佛一下就被填满了,她忽然转身站了起来,小腿磕到了桌角,疼得她倒吸了一口气。   她开口,嗓音沙哑:“进来。”   莱瑞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坐在窗台边,披着墨绿色披肩的唯安。   养了一个月,她瘦的更厉害了。   莱瑞眼神晦暗,冲她颔首,反手将门关上。   原来是莱瑞。   唯安低着眼眸看自己的手指,又重新坐了回去。   莱瑞很高很魁梧,他走了过来,在窗边拉下了一片的阴影,将唯安纤瘦得有些过分的身子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唯安这才看到他的手里拿着一叠文件,被他的手指捏得很紧。   “傅小姐。”   唯安的心跳骤然停了一拍,紧接着就像被打开了一个豁口,冷风径直的往里钻,她浑身僵硬,连脸上的表情都是僵硬的,眼神直直的盯着莱瑞手里的那叠文件。   莱瑞叫她傅小姐。   “请您在上面签字吧。”   莱瑞说了一声,俯身将带来的文件摊开来,放在唯安身前白色的小圆桌上。   那文件一式三份,顶部的标题赫然印着离婚协议书五个加粗的字。   莱瑞看到她细瘦的手指缓缓的捏着文件,因为瘦和虚弱,她手背上的青筋尤为的明显,在她捏着文件的瞬间,全都一根根的凸了起来,触目惊心也不为过。   她低着头,从莱瑞的方向只能看见她纤长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头,看不见她的眼睛。   她一声不吭,但她是个聪明人,事实摆在眼前,不需要他多说什么了,他不是沈一,没什么会使得他心软。   “沈先生说,夫妻一场,他没给过你什么好的,这几年沈家所涉及到的财产,就尽数归你,也当是对你的一点补偿。”   唯安没有去翻动文件,一个月的时间,他不来,原来是这样的。   她不说话,莱瑞皱了皱眉,补充道:“都是干净的财产。”   唯安还是没去翻动文件,她很久才低低的嗯了一声。   莱瑞将笔递了过去。   唯安捏着笔,那黑色的笔杆衬得她的指关节细瘦又苍白,她依然低着头,仿佛再也抬不起头来似的,“他还说了什么吗?”   莱瑞盯着她的下巴,嘴角倏然紧了一下,但是想到沈隽那样度过了一个月时间,他低头,叹出一口气。   “沈先生说,是他没有福气,不管是你,还是,那个孩子。”   唯安直接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沈隽的名字写的苍劲有力,极有风骨,字如其人,单是看到这两个字,唯安的脑海里就浮现出了他的脸,他低头深沉的看着她,在她的耳边唤她安安。   她抓着笔杆的手指痉挛了一下,疼得直打颤,压低着嗓音,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情绪,“不是他的问题。”   莱瑞皱眉,不想再听见什么,“既然这样,就请您赶紧签字吧,沈先生的飞机在一个小时之后。”   唯安的脸苍白得厉害,三份文件,签三次的名字,一笔一划,很疼。   在她签完最后一笔,莱瑞没有丝毫犹豫的将文件收了起来,他夹着文件,对着唯安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停了下来,手搭在门把上,头也不回的说:“你藏在床头缝隙里的那几颗药被沈先生发现了,他说,你想要的自由,他给你。”   莱瑞开门出去,关上门的一刹那,却没看到那房间的人不知因何缘故倒在了地上。   莱瑞到楼下的时候迎面碰到了傅瑾和。   傅瑾和没想到一个月不见的沈家的人居然在这个时候碰到了,谁知,莱瑞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跳上了车。   在他上车的那一刹那,傅瑾和眼尖的看到他手里拿着的文件夹,在看到离婚协议书五个字时,心跳忽然一紧。   他脸色一变,转身跑进了电梯里。   “傅唯安!”   傅瑾和一推开门就看到唯安倒在了地上,像一只受了伤的小猫,她瘦的仿佛只剩下一副骨架,明明一米七的个子,蜷缩起来却只有那一点。   她捂着胸口,双眸紧闭,脸色惨白!   “傅唯安…”   傅瑾和的心顿时就慌了,他从来没见过唯安这个样子,他吓坏了,脸色也白了。   他连忙将人从地上抱起来,可是才刚一触碰到唯安的身子就听到她粗哑痛苦的喃道:“疼…”   “哪疼?”傅瑾和猛地将手缩了回去,不敢去碰她。   尹望秋被护士推着轮椅到门口时,听到的是傅瑾和着急心疼的慌乱的声音:“姐,你不要吓我!”   唯安蜷缩着身子被傅瑾和抱在怀里,她低着头,紧紧的抓着头发,嗓音粗哑,那一个字一个字,从她的齿根溢出:“瑾和,我疼,哪里都疼…”   “我现在就去把沈隽给你抓来!”傅瑾和的眼睛都红了,他将唯安放在床上,转身就要跑出去。   却是被唯安紧紧的拽住了衣角,她从床上跌落下来,身子重重的砸在地上!   尹望秋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刻逆流冲上了脑门,他怔愣的看着唯安痛苦的抱着头,抓着自己的头发,痛苦的喊着疼。   他一直以为傅唯安在面对感情的时候也还能保持着冷静的头脑,六年前她就是这样,在面对他的出轨,她能毅然决然的抽身离开,那时候他就在想,傅唯安这个女人,真是冷血无情得很。   没有人可以打破她的底线。   可是现在…   当沈隽成为了她的底线之后,尹望秋才明白自己输得有多彻底。 第399章 这以后估计不怎么虐了   这以后估计不怎么虐了   傅瑾和推开门进来的时候,唯安正低头咳嗽,墙面上的电视机正播放着晨间新闻,一个月之前的那场大火已经被很多人淡忘了。   “怎么起来了?”他赶紧放下东西,疾步走过去,要去将人从椅子上扶起来。   唯安回头看见他过来,对他摆了摆手,示意她想再坐一会儿。   她的嗓子被浓烟伤得厉害,直到现在都还没完全恢复,说出来的话都带着一股干涩的嘶哑。   傅瑾和也拗不过她,拿着从家里带过来的汤,盛出一碗递给她。   唯安皱了皱眉,有点抗拒,但她现在很虚弱,不能不喝。   傅瑾和看着她低头喝汤,一声不吭的,脸色依旧不见好,瘦成了皮包骨,看着难受。   她拿着汤勺的手在抖,手指凸起的骨节仿佛都快要从那一层薄薄的皮肤穿出来,她真的瘦得可怕。   傅瑾和眉心一跳,不忍心看着她这样,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说:“不想喝的话可以先放着。”   唯安无声的摇头,傅瑾和就看到她强逼着自己喝掉了半碗汤。   但这已经比五天前好太多了,那时候的她什么都不愿意吃,吃什么吐什么。   傅瑾和都不太敢回忆起当天的情形,傅唯安那个样子,他实在是心疼。   从医院离开后,傅瑾和去了一趟疗养院,先去看了一趟母亲,后来又去了一趟医生办公室。   许翊敞着白大褂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他听闻了傅瑾和的来意后,并没有表现的太过惊讶。   “其实之前傅唯安跟我谈过这个问题。”许翊说道。   傅瑾和一愣,忙问他:“什么时候?”   许翊托了一下镜框,说:“就在火灾的前一晚,她来这里看过你母亲,和我聊了一些。”   “她主动想寻求治疗吗?”傅瑾和手指交握着,抿了一下嘴唇,问他,“她怎么说?”   许翊长叹了一口气,“她说她想当一个正常人。”   傅瑾和的表情凝重下来,她居然这么说。   沉默了半晌后,他拧着眉问:“这些你告诉过沈隽吗?”   许翊轻笑:“你妈妈才是他嘱咐给我的病人,我顶多只会告诉他你姐姐来过医院。”   言下之意,他并没有说太多。   虽然许翊十句话里有九句是不能信的,但这话却是千真万确的,也包括在专业上的话也十分值得信赖。   傅瑾和点了点头,“那么,你有把握吗?”   “傅唯安的情况不算太好,但也不是我遇到过最棘手的,她只是性格有点缺陷。”   傅瑾和咬着牙痛心疾首道:“其实她以前挺阳光的一个人,如果没有这么多事发生,她一定还是从前的那个傅唯安,我明知道只要出事,她总会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当年我爸出事后我还那样对她!”   许翊对傅家的事知道的不多,不好发表什么言论,“如果不能还你一个好好的姐姐,我的招牌随便砸。”   傅瑾和沉默着,他想到傅唯安现在这个样子,心里就是一阵的闷痛。   唯安在傅瑾和离开后很久了还是坐在窗台边。   护士推着尹望秋进来,尹望秋抬手,示意护士出去。   尹望秋自己摇着轮椅到唯安的面前,“安安,和我说说话吧。”   她变成这样,谁能说没有他的责任?   在她回国时他就发现了她变了,那时他只顾着发泄自己的怨恨,如果他能早点做什么,她会不会不至于如此?   唯安缓缓的回头看了他一眼,目光落在他的双腿上。   尹望秋的左腿失去了知觉,也许只是暂时失去知觉,也许就是落下终身的毛病。   他看上去也不是很好,又要在医院养伤又要兼顾公司里的事情,幸好有尹敬修回来,他才不至于累倒下。   她这样沉默的样子。   尹望秋的眉心狠狠的跳了一下,“安安,说句话。”   唯安还是不开口,他心如刀割,急得扑过去紧紧抓着她的胳膊,“早知这样,你何必签字,你告诉他你不想离婚啊!”   终于,在听到这句话后,唯安搭放在腿上的手指动了一下,那形如槁木的手指僵直着,又瞬间松了力道,薄薄的一层贴着腿。   她低下头,颤抖着呵气,“我有什么资格不离婚,沈隽他一点错都没有,错的人是我,是我解不开心结,是我害得他爱的这么苦,是我一再打破他的底线,我听到护士在背地里说的那些话,沈隽背负了多少耻辱,我曾经做的那些…我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颜面去挽留他。”   呵…   尹望秋的眼圈微微泛红,隐隐闪动着水光,他抓着唯安的胳膊一松,手臂僵直的垂了下去。   “那我呢?安安,那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你也没错,可是,”唯安抬眸看着他,她的一双漂亮的水眸噙着泪,“我已经不爱你了。”   “那你爱他吗?”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爱。”   早已经知道了,他却还没做好放手的准备,他舍不得她,才一再往自己心的伤口上撒盐,他仍然想再听她说,然后伤口被撕开,露出里面的溃烂不堪。   很烂,也很脏。   尹望秋脖颈的青筋崩得紧紧的,他低头失笑,骄傲如他,眼泪顺着他的下颚线滑落,落在没有知觉的左腿上。   “我把你输给他了,我终究是输给他了。”   他转动轮椅侧身对着唯安,仰着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沉沉的闭上眼睛,再睁眼时,眸中一片清明冷清。   病房里太过安静,唯安的视线从他的腿上划过,目光落在他病号服的口袋上。   “可以把手帕还给我吗?”   那天,他为了救她将她扑倒在怀里时弄丢了沾了水的沙发巾。   他流着血,呼吸急促,她没有办法,得先救他。   尹望秋看了她一眼,伸手将口袋里的手帕掏出来。   手帕已经洗干净了,他亲自洗的,在洗手池前坐在轮椅上,护士想搭把手,他都不肯。   可是这原就不属于他,是他偷来的假象。   他将手帕塞进唯安的手心里,按了按。   他摇着轮椅出去,到门口的时候,他低声说了一句:“安安,对不起。” 第400章 去伦敦   去伦敦   唯安出院那天遇到了冯意,距离上次见到冯意还不到两个月,那时候的她脸色还是红润的,脸颊上还有点肉。   此刻,她脸上苍白,看上去不是很好。   她告诉唯安她是来医院打胎的,她和陆明泽已经签订了离婚协议,手续很快就会办好。   医生告诉她,如果这次打胎了,以后恐怕就很难再孕了,冯意倒是看得很开,她都要离婚了,不想再多一个孩子来承受这一些,她的儿子将来要承受的就够多了。   冯意说完后,就被护士叫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傅瑾和感慨道:“陆明泽这个渣男真是害了不少人。”   唯安沉默,她想苏乐了。   傅瑾和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她:“小乖的事你打算怎么做?”   唯安皱眉咳嗽了几声,握着拳抵在唇边,声线沙哑道:“苏乐不想让陆明泽知道,等小乖成年以后吧,等她成年了我会告诉她这一切,到时候是要认父亲还是不认父亲,她自己说了算。”   傅瑾和点了点头,将唯安搀扶着上车。   回到傅家,许翊刚好也到。   具体的诊疗过程花絮繁多,这里就不赘述了,让傅瑾和高兴的是,唯安的情况越来越好,他又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姐姐。   转眼北安城下了今年的冬天的第一场雪,北安城这座老城市沉静在白雪中,银装素裹。   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唯安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盘着腿坐在地毯上,腿上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手指正噼里啪啦的在上面敲打着。   她最近迷上的一款网游,游戏是傅瑾和带她玩的,初心是想让她多点娱乐,傅瑾和倒是没上瘾,他很能克制,只是没想到唯安却着迷了。   陆唯推开门进来时就看到她光着脚坐在地上,叹了一声气,一边数落一边往衣帽间走进去,“说了多少次冬天要穿袜子,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不听话。”   唯安的眼神移不开屏幕,微微侧着脑袋,手指还拼命的在键盘上敲打,她刚刚拿下一血,嘴角还挂着激动的笑:“够暖和了,再穿袜子该出汗了。”   “你身子虚,外面又下雪了,寒气都是从脚心钻进去的。”   陆唯拿了一双米色的袜子出来,单手撑在膝盖上,嗯的发出一声闷哼坐在了唯安身边,看了一眼屏幕,眼花缭乱的场景,她看得脑袋都大了。   “这么好玩吗?”   “您要试试吗?”唯安头也不回。   陆唯看了一眼她的手指,唯安的手指很漂亮,纤细如葱,指甲圆润,透着淡淡的粉色,在键盘上飞跃,掠过的残影都十分漂亮。   她直摇头,“妈老了,像你这么玩,手指会抽筋的。”   唯安抽不出手来,歪着脑袋碰了一下陆唯的头。   陆唯宠溺的笑了一下,手指戳了戳她的脑门,等唯安打完一盘,她才将袜子塞给她。   唯安的执拗是遗传于母亲,在这种事情上她是拗不过陆唯的,心说罢了,拿起袜子套在了脚上。   “妈,我们今晚去看电影吧。”唯安一边套袜子,一边说。   陆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电影上映吗?”   “苏乐的电影,她写的剧本今天上映。”唯安笑道,眼角眉梢挂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明媚,“我可是副导演呢。”   她关掉游戏界面,打开一张网页,“喏,电影票我都买好了,傅瑾和要加班就算了,我们二人世界。”   电影首映人很多,一票难求,毕竟这部电影的主演是肖蔷薇,她的人气很高。   抢票唯安是抢不过那些肖蔷薇的粉丝,还是她无意间对谢林说了一句,谢林很快就帮她搞定了两个最好的位置的票。   晚上唯安陆唯相携出门,下了车唯安拢了拢毛领,陆唯看了一眼她的裙摆,有些埋怨的语气,“让你多穿点。”   “我要好看啊。”唯安一笑,手挽着陆唯的胳膊。   进入放映厅,电影很快就开始了。   其实唯安已经看过了,上次是带着小乖去了首映礼,但还是想再来看一次。   电影的反响非常好,肖蔷薇的演技在电影里可谓是无可挑剔,唯一让粉丝和路人觉得可惜的是,肖蔷薇在电影杀青过后没多久就宣布了息影推出娱乐圈。   此后,她在各大社交平台上的账号全都注销。   一时之间整个娱乐圈都动荡了,粉丝更是抱团痛哭。   因为已经看过一次了,所以唯安的感触没那么深,倒是陆唯看到末尾虐心的片段,泪流满面,唯安抽出面纸给她擦眼泪。   看完电影唯安又和陆唯逛了一圈商场,买了很多东西。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唯安洗了澡出来,拿着电脑盘腿坐在床上,才刚打开电脑就收到了提示,一封邮件。   邮件是谢林发过来的,唯安点开浏览,手机就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是谢林打来的。   “我给你发了封邮件。”谢林开门见山。   唯安喝了一口牛奶,嗯了一声:“我正要打开,什么东西?”   “一个剧本,很不错的,我看着很心动,你看看,要不要加入我们?”谢林说的一点都不淡定。   邮件打开了,唯安先看了一下简介。   还没看几行,她捏了捏眉心,头有点痛,白天游戏玩多了,晚上又去看了电影逛街,累到了。   她对谢林说:“我先看着,看完给你回复。”   谢林十分好说话,“那行,你好好看,一定要答应我。”   挂了电话后,唯安仰靠在床头上缓了缓,做了几个深呼吸后,重新睁开眼睛看邮件。   时间仿佛定格,她盯着邮件上的某些字眼发呆,搭在键盘上的手指紧紧的缩了一下。   她胡乱的抓起手机,给谢林回了一个电话:“电影在哪拍?”   “伦敦啊,剧本叫《伦敦不眠夜》,不在伦敦拍在哪拍?真的是。”   谢林的话说完后,好一会儿电话那头的唯安都没有发出声音。   他咦了一声:“怎么,不太愿意去伦敦啊,远是远了点,但很好玩的。”   唯安又没声音。   就在谢林以为她要拒绝自己的时候,他望着外面白茫茫的大雪,冷风敲打着窗户,女人的声音隔着无线电,仿佛带着丝丝暖暖的笑意——   “好,去伦敦。” 第401章 女追男隔层纱   女追男隔层纱   剧组的工作人员都到了机场,谢林在航站楼外等唯安。   唯安下车拉着行李过来,谢林越过她的肩膀往她身后看了看,“不对,你怎么从那个方向过来,你家不是那个方向啊?”   唯安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微笑着说:“我去看我爸了。”   谢林点头,他当然知道唯安不是去看他爸本人,傅远征已经去世很多年了,她说的是去墓园了吧。   这么冷的天。   “赶紧进去吧。”   到了候机室,里面坐了大概十来个人,剧组一部分的人已经乘上一班的飞机先去了伦敦,他们是第二批,除了唯安和谢林之外,剩下的都是剧组里的演员们。   唯安摘下帽子,颔首打了一声招呼。   有两个生面孔,几个都是电影界的老牌,不是在聊天就是在玩手机。   只有一个靠坐在角落的沙发上的看不到脸的女人,墨绿色的连帽卫衣外面套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面包服,脸上倒扣着鸭舌帽,手搭在沙发垫扶手上,很随性的样子,看样子好像睡着了。   唯安收回打量的目光,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很快就轮到他们登机了,唯安拿着登机牌跟着队伍走。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角落,只见那人猛地拍了一下鸭舌帽,整个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像盒子里突然弹跳出来的小丑玩具,唯安差点笑出来。   那人弯腰捡起鸭舌帽扣在头上,扯了扯面包服,一手拉着行李箱,另一只手将沙发上的背包拿起来,一甩,背在身后,酷酷的样子。   她慢慢的抬起眼睛,唯安愣了一下,身后的谢林这时候推了她一把,提醒道:“走吧。”   唯安猛地回过神来,转身,继续往前走。   走了两步,她回头问谢林:“哪找来的?”   谢林也回头看了一眼,“你说她?”   唯安点头。   谢林一脸得意之色的说:“我去大学亲自挑的,我告诉你,等你接触她了,你就知道她就是女主角本人了!”   谢林挑演员的眼光,唯安自然是信得过的。   “是不是觉得很漂亮?”   唯安还是点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神色有几分恍惚,“嗯。”   上了飞机,唯安找到座位脱了外套后便坐了下来。   她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伦敦…   她就要去伦敦了。   到伦敦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遇到空中管制,迟了半个小时,下飞机的时候唯安打了个冷颤。   她连忙将外套穿上,跟着谢林他们上了出租车。   车子开进肯辛顿区,唯安没想到酒店居然在肯辛顿区,投资方这次真是下了血本,这里的酒店贵的要死。   下了车,她拉着行李箱站在原地,谢林回头正看见她看着某个方向发呆,他也顺着看了过去,只见那灯火璀璨,远远的望去,如一条滚烫的星河。   “看什么呢?”   唯安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些事。”   一行人陆陆续续办理的住宿手续,唯安在飞机上吃过东西了,飞机餐还算可以,她近来不怎么挑食,只叫了点喝的东西,进了房间就开始倒时差。   一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   这几天主要是倒时差,剧组的工作也在慢慢接轨,剧组去泰晤士河畔玩了一下午,晚上唯安请剧组的人回到肯辛顿区找了一家酒吧喝酒。   肯辛顿的消费水平有多高,大家不是不知道,听到唯安要请大家喝酒,大伙纷纷喊她大佬。   只有谢林但笑不语,唯安多有钱,他是不清楚,但听说她离婚了,传言身后带着巨额资产,富可敌国。   唯安品着红酒,和谢林有一句没一句的聊天,卡座上的几个小姑娘扎堆坐在一起,其中还有那个谢林找来的大学生女主角。   唯安原以为她是酷酷的那种女孩,没想到和大家打成一片之后,喝起酒来也是豪爽的不行。   酒过三巡,竟在那里教剧组里和她年纪相仿的小姑娘们谈恋爱,唯安无意的听着,听到她说女追男隔层纱的时候,她低头喝了一口红酒,醇香的酒在她的味蕾上划开。   几个小姑娘都喝了不少,迷迷糊糊的,唯安踩着高跟鞋走了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她也喝了不少,脚步都不太稳了。   她拿起酒杯碰了那个女大学生的酒杯,“傅唯安。”   虽然都在一个剧组里,还没有正式的打过招呼。   那女生喝了酒之后看上去比白天里更鲜活生动了些,听到唯安的自我介绍,笑了一下,“蓝辛。”   “听你说,女追男隔层纱?”唯安挑着眼尾,镭射灯光掠过她的眼角,有点红。   蓝辛摆摆手,她觉得唯安很亲切,说话的声音也很好听,“哪有这么容易的,我那都是哄她们的。”   唯安摇摇酒杯,有点意兴阑珊,“所以,女追男很难咯?”   “也不是,那就看是什么样的女生了,漂亮的女生成功的几率很高。”   唯安哦了一声,指着自己,微笑道:“我这样的呢?”   蓝心往后一靠,她喝了也很多,开始没有节操的说:“胸大腰细腿长,身材一百分,肤白五官跟个妖精似的,颜值一百分,好说,你一定能成功。”   唯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低头看着酒杯里的红酒,暖暖的笑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谢谢。”她意味不明的说了这两个字,在蓝心的疑惑中,喝掉了半杯的酒。   街道边灯火辉煌,入了夜之后的肯辛顿区十分具有绅士感,就连那街边缓缓驶过的车辆都充满了绅士意外。   沈一开着车,街边是一家酒吧,那门是开着的,从里面出来一群人,他的眼尾扫了一下,是一群中国人。   看来还是挺有钱的中国人,在这里喝酒。   他没多看,继续开车,只是余光扫了一眼之后就要收回来,却是忽然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神顿了一下,一个急刹车——   副驾驶座的莱瑞直皱眉。   沈一一怔,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喝了酒闭目养神的男人,此刻男人也因为急刹车而缓缓的睁开眼睛,慢慢的露出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   “怎么?”男人清冷的吐出两个字。   沈一回头,酒吧门口的那群人已经上了车,刚才只是一瞥,不敢确定。   他皱了皱眉,又摇头,说:“没什么,我看错了。”   “开车。” 第402章 沈家庄园不对外开放   沈家庄园不对外开放   唯安很早就醒了,因为谢林说今天要带他去见一个人。   谢林来敲门,唯安已经换好衣服化完妆了。   连一向吝惜于夸人的谢林都对唯安今天的妆容大为的赞赏,“今天这个妆怎么这么好看?”   唯安提着包一笑,“因为是被你的彩虹屁夸出来的。”   谢林笑笑,按下电梯,让唯安先进去,随后也跟着进了电梯。   到了约定好的地方,是一家餐吧,唯安跟在谢林后面,远远的看见靠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斯斯文文的,带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很有学识的样子。   但因为他侧着脸,所以具体的样貌却没看清。   “老同学,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老样子啊。”谢林十分激动,一上去就握上对方的手。   眼镜斯文男笑着站了起来,紧紧的握着谢林的手,两人心照不宣的靠近,用肩膀撞了对方一下,“你也没什么变化!”   话音一顿,眼镜斯文男越过谢林,目光定在唯安身上。   唯安也没想到谢林要带自己见的人是他?   谢林咦一声,笑道:“你们认识?”   唯安摇头,“昨晚我在酒吧卫生间门口被几个醉汉骚扰,是这位先生帮我解围的。”   谢林心里一阵后怕,“你怎么没说?”   唯安做了一个不用担心的表情,“什么事都没发生,不想扫了你们的兴。”   想起昨晚那件事唯安抬手扶着额头无奈的笑了一声,她觉得好窘迫,对眼镜斯文男点了一下头,再次对他的见义勇为表示感谢。   “举手之劳。”眼镜斯文男客气道。   谢林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还真是缘分。”   坐下后,谢林向唯安和眼镜斯文男正式互相介绍说:“我们剧组的副导演,傅唯安,唯安,这是我的老同学钟历骁。”   唯安微笑道:“钟先生你好。”   钟历骁气质沉稳,声线清润:“傅小姐你好。”   谢林介绍完对方后,就直接开门见山了,他直接问:“老钟,我上次在邮件里和你说的那事怎么样?”   钟历骁点头说:“没问题,你们剧组的时间赶吗?”   “赶倒是不赶,不过场地最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定下来,因为我们其他的准备工作也正在进行中。”   “这件事好办,午饭后我带你过去看看。”钟历骁一点都不晓得局促,仿佛所有的变量他都能很好的掌控。   这时,谢林对钟历骁解释说:“你这么忙我还要麻烦你这么多事,不过我下午正好要去忙剧组的另一件事,所以就带唯安出来了,你就带她去看看,她觉得满意就行。”   说着,他又转头问唯安:“我上次不是给你看过几张照片吗?场景就在那几个地方选,下午就让老钟带你去看看,你做决定。”   唯安没想到谢林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自己。   但她也丝毫没有表现出退却,欣然答应下来:“没问题。”   接下去的时间谢林和钟历骁没有聊两个人之间的事,大概是照顾唯安的感受,几乎谈一些跟电影有关的话题。   唯安这才知道谢林的这位老同学在英国著名的电影公司里担任策划,难怪在说到电影有关的话题,他都能接得上而且见解很独到。   聊天的过程中,钟历骁也渐渐的感觉到唯安是个很有思想的女性,从她的谈吐上不难看出来,是个很有品味的女人。   之后,钟历骁提出要请他们吃饭,地点选在餐吧附近的一家中国菜馆。   他将菜单递给唯安,微笑着说:“主随客便,女士优先。”   唯安欣然接了过去。   他是真的很绅士,不知道他一直都是这样的,还是因为这英国的水土容易滋养出绅士。   吃过饭后,钟历骁送谢林回到酒店,然后再带着唯安前往目的地。   路上,钟历骁转头看了她一眼,“傅小姐也是北安城人吗?”   唯安点头,意外道:“钟先生也是吗?”   钟历骁笑了笑,“不是,我是南城人,在北安城念的大学,不过已经很多年没回去过了。”   “北安城的变化挺大的,有时间欢迎你到北安城做客。”   钟历骁转动方向盘,车子左拐,慢慢的汇入到主车道,“傅小姐会欢迎吗?”   唯安一愣,但一瞬间后,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异样,“当然,随时欢迎。”   钟历骁脸上有种放松的神情,勾唇笑了笑。   他微微偏头扫了她一眼,她正看着窗外。   下午唯安就在钟历骁的带领下参观了几座庄园,因为这次电影的场景有四分之三是要在一个具有英国色彩的庄园里拍摄。   但是看了几个下来,唯安都不是很满意。   钟历骁打气道:“没关系,不满意的话我还可以带你去别处看看。”   唯安摇头,脑海里想着剧本的内容,想到男女主对话的那些场景,那些画面从模糊到清晰,渐渐的在她的脑海里勾勒出一个立体的轮廓。   其实在来伦敦之前她就设想过,但因为那个地方不对外开放,所以就不列入她的考虑范围内。   然而今天看了几个地方都不满意,唯安决定还是要去试一试。   钟历骁当然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见她眉头紧锁,他又开口询问道:“是不是累了?”   唯安愣了一下,赧然一笑:“哦不是,我只是想问题入神了,抱歉。”   钟历骁一脸轻松的说:“没关系,走了这么久应该也累了,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吧。”   唯安是打算说不累的,但钟历骁都这么说了,万一是对方自己觉得累呢?那她岂不是很没有眼力见?   “好。”   两人在附近的咖啡馆坐下,唯安要了一杯蓝山,钟历骁要了摩卡。   “对了钟先生,等会儿能麻烦你送我去沈家庄园吗?”   唯安的话音一落,坐在她对面的钟历骁愣了一下。   伦敦只有一个沈家庄园,就在唯安他们剧组住的那片区域附近。   可以说是伦敦目前最大的庄园。   然而令他愣住的是…   “傅小姐是想把沈家庄园也纳入参考中?”   唯安并没有肯定的回答他她心里的所选第一位就是沈家庄园,“没错。”   钟历骁蹙着眉道:“傅小姐可能有所不知,沈家庄园不对外开放。”   唯安低头喝了口咖啡,眼角漾着潋滟的水光,“没关系,我们可以试试。” 第403章 要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要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毫无悬念的,唯安被拦在了沈家庄园外面。   门卫不认识她。   庄严巍峨的沈家庄园近在咫尺,她曾经费尽心思的从里面逃出来,如今已经进不去了。   没太多玻璃心,她知道今天肯定会碰壁,只是没想到的是,开头都这么难了。   是她的失策,其实在来之前应该看一下黄历的。   但是,这是在英国,看黄历有用吗?   她的心里忍不住的叹气,目光直直的投射在那栋主楼,皱眉抿着唇,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那边,钟历骁不想让唯安空欢喜一场,走到旁边打了个电话,等他回来的时候,对唯安说:“放心,等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们。”   唯安心里挺吃惊的,她没想到钟历骁的人脉挺广的,沈家庄园可不是一般人能进的。   钟历骁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微笑着说:“是我拜托公司的老总帮我牵线的。”   没一会儿,果然有人从里面出来。   那人第一眼是先看到唯安的,她那么漂亮扎眼得很,他站在门边愣了一下,张嘴一个太字还没发出来,又闭上了嘴,一瞬间,他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   太什么太啊,都已经离婚了。   随后男人脸上的表情恢复淡漠,又转身看向钟历骁。   “是钟先生?”   钟历骁,点头,过去同男人握了一下手,“是沈一先生吧。”   “凯特给我打了电话,说你,”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眼角扫了唯安一眼,“你们要来参观庄园?”   沈一今天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会遇到唯安。   他们离开北安城三个月了,以为此生都不会再见。   只是三个月而已。   此时此刻,他的后背全是鸡皮疙瘩,但大部分是生气居多。   参观庄园?   她为什么要来参观庄园?   还是眼前这个男人想要哄她开心,带她来参观肯辛顿区建筑规模最大的沈家庄园?   她还真会膈应沈先生,离婚了还不放过他!   想到这里,沈一脸上的表情就更冷了几分。   但是碍于凯特的人情,虽说这是沈一私底下和凯特的交情,但是放两个人进去参观庄园,他还是有这个权利的。   所以,在钟历骁点头说是之后,他就带着人进去了。   沈一走了几步之后放慢脚步,庄园她还不熟悉吗?压根就不需要他带路。   但是走了一段之后,他发现他们很有目的性,时不时的低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直到钟历骁说出了他们的目的之后——   “抱歉,沈家庄园不对外开放,更不会允许剧组的人进来,就算是凯特今天亲自来了,这个规矩也不能破,这是沈先生的规矩。”沈一一板一眼的说道。   唯安低着眼睛,缓缓的抬了起来,眼波流转间是沈一之前未见到的明媚漂亮,她问:“沈先生不在吗?”   沈一的背脊骤然绷紧了起来。   她还有脸问沈先生!   她居然还有脸问沈先生不在吗?难道她还有脸亲自找沈先生谈吗?她还当沈先生还会像从前一样对她百依百顺吗?   真是…恬不知耻!   钟历骁也没明白沈一为什么忽然态度冷漠的开口说:“沈先生去参加公爵小姐的生日宴了,恐怕得很晚才回来。”   唯安丝毫没有被沈一这样的态度给震慑到,了然的哦了一声:“那请你替我转答一声,明天我再来拜访。”   沈一冷笑:“傅小姐,我说了,沈家庄园不对外开放,这是沈先生的规矩。”   “所以,我才要亲自找沈先生谈一谈不是吗?”唯安粲然一笑,“拜托了。”   沈一恨死了这个笑!   他半眯着眼睛看她,嘴角勾着的冷笑渐渐凝聚,转瞬消失,换成了意味深长的笑:“公爵小姐很喜欢沈先生,恐怕会多留他一会儿,兴许过几天才会回来。”   唯安还是哦了一声。   沈一恨得牙根痒痒,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三个月,这个女人怎么变得这么狡猾了?   沈一不打算再逞什么口舌之争了,他算是明白了,不管自己怎么说,怎么刺激她,她都是无动于衷的。   当你不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就算他当着你的面抱着别人的女人,你的心都是麻木的。   他面无表情的说:“好,我会替傅小姐你转答的,到时候沈先生肯不肯见你,那就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唯安微微一笑,垂在身后侧的的手指凉凉的攥了起来。   离开庄园,钟历骁给唯安拉开车门,低头看了一眼,她一脸的心事重重。   他开口安慰道:“要不,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唯安摇头,叹了一口气,“除了这里,我实在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地方了。”   其实她没什么把握的,他真的会见她吗?   “我回头帮你再找找关系,或许能见到沈先生一面。”钟历骁转身上了车。   车子汇入到主车道,钟历骁偏头看了她一眼,“冒昧的问一句,傅小姐是不是曾经去过沈家庄园?”   唯安疑惑的嗯了一声。   “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你会想到去沈家庄园看看,进去了之后好像对每个地方都有一种熟悉的感觉,我猜测的。”   唯安靠在椅背上,转头看着从视线里渐渐远去的巍峨的庄园,嗯了一声,“是啊,我去过。”   又何止是去过呢?   入了夜之后的沈家庄园灯火通明,谁也忘记了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保持了这样的习惯。   沈隽在将近子夜才回到庄园,车子从黑色的大铁门外进来,停在了花圃前。   沈一迎了上去,打开车门。   沈隽迈开长腿从车上下来,走进主楼,沈一望着他的背影,真是冷啊。   进门后沈隽脱下黑色的大衣,丢给沈一,一边解钻石袖口一边问:“有什么事吗?”   沈一的表情太过明显了。   大衣丢进沈一的臂弯里,空气被荡了一下,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他跟着沈隽进去,沈隽坐在沙发上,接过佣人递上来的热茶,慢慢的抬眸看了他一眼,深琥珀色的眼瞳透着几分不耐。   “今天有人到庄园来,是一个剧组,说想租用庄园的部分场景作为电影拍摄用的。”   沈隽清冷的说:“这种事也需要向我汇报吗?”   沈一直摇头,“不是,”他停顿了一下,十分艰难的咽了一口唾沫,“是傅小姐来问的。” 第404章 她来了,傅小姐追夫来了   她来了,傅小姐追夫来了   一直到第二天的傍晚唯安都没有收到消息。   但她知道沈隽已经回来了。   因为昨天他的车子在经过泰晤士河附近的时候被人拍到了,他的车上坐着一位美人,新闻上说那位就是公爵千金。   沈一估计会转答她的话,那就是说明,沈隽不想见她。   唯安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一时想到沈隽,胸口就被顶着疼,她连忙翻身坐起来。   庄园她是一定要租来的,沈隽她也一定是要见到的。   与其在这里空等,还不如自己想办法。   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   “傅瑾和,你姐现在很需要你。”   晚饭时间,谢林去敲唯安的房门,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他才刚敲了两下,门就开了,开门的一瞬间,他愣了一下。   如果说唯安昨天的妆容是精致漂亮的,那今天的就可以称得上是妖精了。   倒不是唯安行为举止像个妖精,相反,她眉目清淡,只是长相冷艳气质,看着像个妖精,传闻她的父亲是北安城第一美男,母亲又长相不俗,这样的基因,怎么长都是顶尖的。   头发在脑后盘成一个复古的发髻,黑色的毛领围着脖子一圈,衬得一张脸精致又小巧。   而且明显是要出去的打扮。   谢林怀疑道:“是要跟我们一起去吃饭?”   他自知自己没有这么大的脸能让傅大小姐盛装打扮相陪。   唯安拿着手袋,另一只手拢了拢大衣黑色的毛领,她穿着高跟鞋,再加上本来身高就有一米七,抬眼,视线与谢林的齐平。   她一笑,眼角眉梢的明媚像是冬日的一抹青阳,看得人浑身舒坦,“你们去吃吧,我今晚有约。”   谢林诶了一声,又追上前去,“对了,你说今天能搞定庄园,难道就是为了这件事去的吗?”   唯安回了他一个聪明的眼神,按下电梯,走了进去。   到了酒店大堂,她从前台手里拿了一样东西就出门了。   皇家俱乐部门口,车子停下,聘婷窈窕的中国女人从车上下来,脚底踩着一双银白色的高跟,风姿绰约,气质逼人,门前站着的几名门侍看得愣了一下。   直到女人走到面前是,他们才反应过来,用一口纯正的英伦腔请她亮出自己的贵宾卡。   唯安从手袋里拿了一张黑金卡出来,递给门侍,傅瑾和如果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到的话,那就真的太丢傅家的脸了。   门侍客客气气的将黑金卡递还了回去,说了一声请进。   唯安刷卡上了俱乐部的顶层,顶层没有包厢,一整层开放,专门给名流们私下聚会用的。   唯安出了电梯,服务员便走过去,拿过她脱下来的大衣。   里面的人不是很多,放眼看过去也不过三十来个人,唯安进门拿了一杯红酒便开始四处找沈隽的身影。   见她单独前来,不时有人过来借机靠近,唯安曾经在苏乐身上学到了不少阻挡这些搭讪者的法子,倒也能轻松应对。   最后抬眼,正好有人撩开里面的纱帘,她的目光在靠里面一些光线有些昏暗的沙发上看到一个人的侧影。   那人只单穿着一件白衬衣,捏着眉心,偏着头不知道在和身侧的人说些什么,不点而朱的薄唇轻抿着,从这边看过去,下颚线条冷峻,鼻梁英挺。   沈隽放开手,搭在沙发的扶手上,他喝了不少的酒,倒是没醉,只是这里面暖气太足,他不得不松开两颗扣子。   远远的看到一个人被几个公子哥的包围着,因是中间隔着一条纱帘,只看得见仿佛是个中国女人,好像穿着旗袍,那腰线细的仿佛一掐就能断。   脑海里不知道浮现出了谁的身影,他冷冷的勾了勾唇,旁人低了一杯红酒,他欣然接过,一口饮尽。   身旁人惊呼,他也没怎么搭理,见他面色冷然,纷纷往旁边退了一些。   他又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女人三言两语从那几个人中突围出来,正朝着这边走来,走路的时候,那腰肢摆动的弧度真是细的过分,又透着几分东方美人独有的韵味。   这边正好有人出去,撩起纱帘的瞬间,沈隽的目光随意的落了一眼。   坐在这里面的比外面的身份地位高很多,那人放下帘子后,那女人就正好擦肩走了进来。   原本在低头聊天的人都被这意外的闯入者吸引了目光。   女人身材纤细,偏偏身上一袭墨绿色的旗袍将女人姣好的身段衬得玲珑曲折,在这几乎是英国人的聚会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漂亮得扎眼的东方女人,在场的男人都看直了眼。   一时之间谁也没说什么。   当年见过沈太太的人不多,在场的都不认识唯安。   有人想上前搭讪,又被身边的人拉扯了一下,用下巴示意,那人又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位东方美人正朝着沈隽的方向走去。   明显是找沈隽的,这谁还敢上前搭讪?   沈隽半眯着眼,修长的手指虚拢在胸前,将刚刚解开的第二颗扣子扣上,目光清淡,随意的看了一眼已经走到他跟前的女人。   “沈先生让我好找啊。”唯安弯嘴说道。   沈隽没接话,目光不甚客气的打量着她,虚拢在胸前的手指攥了一下,随后偏头去拿沙发旁矮桌上的雪茄。   没找到火柴盒,面前却亮起一道火光。   火光在沈隽的眼前跳跃,却无法透过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   唯安举着火柴,坐在他身边,她的旗袍开叉很高,几乎都到了大腿根,她其实是个爱漂亮的人,就算当时她的情绪不高,也很在意自己的打扮,沈隽是知道的。   当初,他也很喜欢看到她漂漂亮亮的样子。   沈隽捏着雪茄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   目光落在她葱白的手指,掠过淡粉色的指甲盖,缓缓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一言不发,就这么看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睛将她的心思看穿,想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就在气氛凝固的瞬间,周围人仿佛看着两个被定住的人不知道该说点什么的时候,唯安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道:“点烟啊,烫手。” 第405章 给她披上大衣,然后走了   给她披上大衣,然后走了   唯安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说:“点烟啊,烫手。”   那声音,有点软,透着几分娇滴滴。   坐在附近的男人听得耳根都酥了。   偏沈隽仿佛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表情都不曾变化一分。   沈隽垂眸看了一眼晃动的火光,轻吹了一口气,那火苗噗的一声,灭了。   手里的雪茄也被他丢进了垃圾桶里。   轻轻的一声,也没看唯安表情略微变得僵硬的脸。   他起身站起来,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那些英伦腔在窃窃私语,说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人都被沈隽拒绝了。   沈隽走到大门口,似乎刻意放慢脚步,慢慢的穿上黑色大衣。   服务员转身去拿着一件跟他的大衣同色系款式也很像的大衣,但明显是女士款。   他的眼角扫到款款而来的娉婷的身影,垂在身侧的手指僵了僵,拧着眉,伸手将那件大衣拿了过来。   唯安走到门边,他双手一晃,将大衣抖到她的身后,披在她的肩上,手指在领子上拢了拢。   唯安的鼻头有点泛酸。   “沈隽。”   但沈隽什么也没说,在她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已经撇开脸,转身步入了电梯。   他的一系列的动作太快,等唯安回过神来,电梯已经缓缓下楼了。   三十几楼,唯安看着那些跳动的红色数字,她甚至怀疑电梯是不是坏了,下降一层的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她忽然心一横,弯腰脱下高跟鞋,然后在服务员震惊的目光下,冲进了楼梯间。   这在英国,又是这样的公共场所,是极其不淑女也不体面的做法。   但唯安就是这么做了。   今天也是傅瑾和帮她她才能知道沈隽在这里,而且能顺利到了这里,她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她来这里,不就是为了找沈隽吗?   唯安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跑的,她踩着楼梯,好几次都踩空了,她只觉得心脏疼得她下一秒就会停止了一样。   可是她看着电梯迟迟不上来,她没办法在半路乘坐电梯,只能强撑着继续跑。   其实这点痛又算什么呢,比起当初的痛,不及万分之一。   那么痛她都撑过来了,不过几层楼而已,她想见到沈隽。   终于到了一楼,她咽了咽干涩的咽喉,因为没有水分,咽了几下就想干呕。   她半弯着腰,尖锐的粗喘着气,双脚抖得厉害,她现在连穿鞋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看电梯那边,原来是有人搬东西,占用了电梯,到现在东西还没搬完,难怪电梯迟迟没上去。   她庆幸自己选了这条路。   她慌乱的穿上高跟鞋,然后跑了出去。   呼啸的冷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的鼻头红红的,她还是止不住的喘气,胸腔跟针扎了一样的疼。   她站在俱乐部的门廊下,放眼望去,没有熟悉的车,沈隽在英国的座驾是劳斯莱斯,如果他没换的话。   没有,还是没有…   空旷的四周只有路灯的灯柱的身影。   她跑的那么快,可还是迟了一步。   他已经不会再像当初那样等她了,不管她再慢,再对他无动于衷,他都会等她,可是现在——   不会了。   唯安吸了吸鼻子,冷风吹着她额前的碎发,看来沈隽已经走了。   唯安低着头,紧抿着唇,忽然释然的笑了一下。   没关系。   唯安,没关系。   回到酒店,唯安刚准备拿房卡开门,忽然斜对面谢林的房门打开了。   谢林穿着厚厚的睡衣,不知道嘴里在嘀咕着什么,低着头,一抬头猛然看到唯安。   “你怎么才回来啊?”   唯安神情恹恹的,疑惑道:“有事找我?”   “就是沈家庄园…”   唯安皱着眉头,神情凝重的打断他,“我会再想想办法的,今晚出师不利。”   谢林诶了一声,摆手,说:“不是,沈家那边联系了老钟,说答应让我们剧组进去拍戏了!”   唯安一愣,忽然眼睛一亮,要笑不笑的问:“什么时候?”   “一个小时以前了,老钟给你打电话你手机关机,他就给我打了,你手机怎么关机了?”   唯安掏出手机一看,还真是关机了,按开机键也不亮。   “应该是没电了吧。”   谢林不在意这些细节,拉着她直说老钟厉害,等电影杀青后,一定请他吃饭。   说曹操曹操就到,那边钟曹操出了电梯,脚步快速的朝这边走来。   看得出来他来的很急,步伐极速,微喘着气。   “老钟?”谢林惊呼道。   唯安也看到了他,点头打招呼,“钟先生。”   钟历骁看到唯安完好无损的站在他的面前,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刚刚在车上莫名的担心也被他强压了下去。   一听唯安是因为手机没电才自动关机的,他不动声色的捏了捏拳头,目光在唯安妆容精致的脸上微微停滞了几秒。   谢林轻咳一声,想提醒自己的老同学克制一点,便问道:“对了老钟,你怎么来了?”   钟历骁自然不会说是因为唯安手机关机,他担心再次发生类似于上次在酒吧发生的那些事,想到她会不会又被乱七八糟的人骚扰,放心不下才跑的这一趟。   “刚好在附近,想到来看看傅小姐回来了没有,正好和她说这个事。”   他随便搪塞了过去,好在谢林这个人不会刨根问底,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唯安郑重的道谢道:“真的很感谢钟先生,您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钟历骁微笑着说:“不算什么大忙,傅小姐客气了。”   他低头看着腕表,说:“时候不早了,你们早点休息吧,明天还得去沈家庄园签一下协议。”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了,谢林回了房间,唯安也刷了房卡进去。   门刚一关上,她卸了气一样的靠在玄关的镜子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一边踢掉高跟鞋,一边将大衣脱下,挂在墙上。   她看了一眼已经不流血的小脚趾头,是之前跑楼梯的时候撞到了栏杆上。   无声的弯嘴笑了笑。   管他呢,至少可以接近他一点了,以后来日方长。   洗完澡后,裹进了被窝里,她在想,明天要去签订租赁协议,不知道沈隽在不在? 第406章 唯安脸上的笑有点僵   唯安脸上的笑有点僵   唯安几乎是看着天色从黑到深蓝再到清冷的蓝,直到天边亮起了鱼肚白,她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天哪,终于天亮了!   她翻身坐了起来,用掌心搓了搓脸,其实熬夜一晚当天一般是不会感觉到累,疲惫的是第二天。   起床洗漱,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唯安眉头紧锁。   等她化好妆下楼,钟历骁已经坐在酒店大厅的沙发上等她了。   “不好意思钟先生,让您久等了。”唯安拿着包,满脸歉意道。   钟历骁的目光时不时的盯着电梯看,见到她下来就立马站了起来,此刻她站在自己面前,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很淡雅的香水味。   他满不在意的说:“没事,我也是刚到。”   为了答谢他的陪同,唯安请他在附近吃了早餐,钟历骁自然欣然应下。   唯安好几次出神,钟历骁问她:“是有什么事吗?”   唯安摇头,苦笑着说:“没什么,可能要签协议,有点紧张。”   喝了口咖啡,很苦。   钟历骁以为她是在开玩笑,便笑着接道:“不会紧张到一夜没睡吧?”   唯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早餐后再出发去沈家庄园。   距离唯安下榻的酒店不算很远,不到一个小时的车程就到了。   和前天来的时候不同,这次唯安没有被拦在门外,而是当车子靠近庄园时,那扇黑色高大的铁门缓缓的打开,示意他们可以将车子开进去。   远远的草坪那边站着沈一,他的手一挥,钟历骁便将车子开到草坪旁边停下。   庄园的前面只有草坪和大树,路旁少有的花,外人不知道的是,沈家庄园最漂亮的还是在庄园的主楼之后,那是一片玫瑰花海。   打开车门,迎面是沈一不冷不淡的声音:“来了。”   也不知道是跟谁说的。   唯安抬眸看了他一眼,冲他一笑,但没说什么。   那边,钟历骁下车后便伸手和沈一握了一下手。   沈一领着他们进主楼,唯安随便看了一眼,还是和她当初离开的时候一样,其实也就八个月左右的时间,能有什么变化呢。   上了二楼的会客厅,沈一便让他们先坐下,说:“沈先生马上就到。”   唯安捏着文件夹的手指有点发紧。   女佣端了两杯茶上来,看见唯安的时候愣了一下,想返回去换成唯安喜欢喝的茶,又见唯安已经主动伸手拿了过去,便只好作罢。   多看了几眼,确定是沈太太…不,是傅小姐无疑。   她好不惊讶,瞪圆了一双眼睛。   但又不敢叫出声来,更不敢随便的和她打招呼,因为看沈一的这个样子,是摆明了不太想让人知道他们认识唯安。   唯安抬头看了她一眼,满不在乎的微微颔首,弯嘴微笑。   钟历骁没看到这一幕,喝了一口茶后,便耐心的等着沈隽的到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会客厅的门才本人从外面打开。   唯安没回头,听到一声熟悉的脚步声后,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下来,心情竟比昨晚还要紧张。   她暗暗深呼吸,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沈隽已经走到这边来了。   钟历骁立马站了起来,伸出手,微笑着说:“沈先生,幸会。”   沈隽眉眼清清冷冷的,也伸出手,短暂的和他握了一下。   握完手后,钟历骁转身介绍道:“这位就是电影剧组里的副导演,傅小姐。”   唯安松开攥得很紧的手指,手心里凉凉的,朝着沈隽伸了过去,粲然一笑:“沈先生。”   在家里他便只穿了一件深灰色的开司米,他的皮肤白,灰色衬得特别的好看。   头发还是一如既往的短寸,眉骨深刻,不点而朱的薄唇还是那么性感。   只是…那眼神,似乎不似从前。   昨晚在俱乐部没什么时间好好的打量他,这会儿她的眼神就有些肆无忌惮了。   相反,沈隽就只是平静的看着她,平静到无法从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里看到什么。   可是等唯安脸上的笑有点僵了,沈隽却还是一动不动。   就在钟历骁觉得有点尴尬的时候,沈隽才慢慢的抬手,修长的手指微微一弯,捏了捏她的指尖,便松手了。   唯安抽回仿佛被电了一下的手,垂在身侧,不太自然的抓了几下。   坐下后,唯安便将昨晚拟好的租赁协议拿出来给沈隽过目,“沈先生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隽一目十行,很快便浏览完了。   租金也在昨天通知钟历骁的时候说起了,贵的要命。   放下协议书,沈隽没说什么不妥的地方,脸上没什么表情的拿起桌上的钢笔,在上面签了字,一式两份。   沈一将签好字的协议再拿到唯安的面前。   沈隽的签名像是骤然间在她的眼前放大,她看着那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握着钢笔的手心一寸寸的变凉。   脑海里又浮现出在医院签离婚协议书的一幕。   和现在真的很像,只不那时候沈隽不在场。   唯安暗暗捏紧了钢笔,没几秒的功夫,额头上就布上了一层冷汗,额角的青筋也不寻常的突突直跳。   “怎么了?”钟历骁见她迟迟不下笔,疑惑的问道。   唯安尾音上扬的嗯了一声,偏头看了他一眼,摇头,说:“没什么。”   她忽然松开笔放下,低着头眼底神色未名,语气里满是歉意的说:“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间。”   洗手间在哪,她根本就不用人带路,站起来后便匆匆走去。   沈隽放下茶杯,目光掠过刚刚唯安拿的钢笔。   黑色的钢笔拿了之后很容易留下痕迹,包括那上面一层雾化的汗水。   钟历骁明显的感觉到唯安的局促,担心她在早餐店里说的紧张是真的,便想着跟上前去看看情况,但他才刚做出要起身的动作,那边沈一就出手拦了一下——   “钟先生,你也要去洗手间吗?”   钟历骁微皱眉,摇头,“我去看看她。”   “女士去洗手间,作为一名绅士怎么能打扰呢?”   钟历骁想了想,也觉得不太得体,便坐了回去,沈一拿着茶壶,过来为他再添了一些茶。   “不急,钟先生多坐会儿。”   钟历骁点头,余光里坐在对面一言不发的沈隽忽然起身,他身高腿长的站了起来,顿时给人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然后,钟历骁便看到他往刚刚唯安离开的方向走了过去。 第407章 沈先生下令铲掉玫瑰花   沈先生下令铲掉玫瑰花   唯安扭开水龙头,伸手放在水流下,任凭水流将冷汗冲走。   终于不再感觉到手心上还有汗,她才关了水龙头。   一抬眼又看向镜子里自己的脸,额头上有一层冷汗,她叹了一口气再次扭开水龙头,捧起水往脸上泼了几下,也好在化妆品都是防水的。   烘干手擦完脸后,她对着镜子深深的吐出一口浊气。   她告诉自己,不能怂。   打开门出去,猛然看见外面一道人影,她愣了一下。   沈隽双手环胸斜靠在门对面的浮雕上,他低垂着眉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见开门声,缓缓抬眸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唯安的心跳漏了半拍,指尖掐着手心,微微一笑道:“沈先生也要上洗手间吗?”   沈隽没说话,而是松开手站直了身子,朝她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他一米九的身高很有压迫感,唯安被这样的压迫感逼得往后退了一步,就靠在了洗手间的门上。   然而,洗手间的门还没关上,她一靠上去,整个人贴着门,就直接往后倒。   她穿着高跟鞋,突然失去了着力点,很难保持平衡。   她惊呼一声。   一只温热的大掌扣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上一带,稳住了她的身子。   那站起来的一瞬间,唯安也不知道自己想什么,忽然就伸出双手,环住了沈隽的腰,那么紧。   随即,她感觉到男人腰部紧实的肌肉倏然绷紧,直接将她的手抓开,然后像拎小鸡一样的将她拎到一边的墙上单手按着。   他的手劲很大,唯安挣不开,但还是熟悉的感觉,他就算手劲再大,也只会刚好控制着她,不会弄疼了她。   唯安的心尖又忍不住的反酸,隐隐作痛。   他俯身低头,嗓音低哑的问:“想干嘛?”   “怕自己再摔了。”唯安倒是实话实说。   她睁着一双漂亮的水眸看他,眼睛里的确还有惊慌的余味。   “我是问你,来伦敦做什么?”这次,他的声线明显的略微沉了下来。   唯安真的很想开口说来找你的,可是她又觉得沈隽会相信吗?   她知道他不会相信的,反而,这些话说多了,就会变成了狼来了的故事。   她会慢慢的,让他知道,她真的是来找他的。   但不是现在,她笑吟吟的说:“拍电影啊,沈先生不会打算赖账吧?你可是签了字的,白纸黑字,你想赖都赖不掉。”   沈隽目光落在她明媚妍丽的脸上,眼神晦暗深沉,他抿了一下薄唇,就在唯安以为他会真的说出什么赖账的话出来时,他却松开了她。   站直了身子,他往旁边走了两步,扭开门把进了洗手间。   唯安站在原地,摸了摸鼻头,低头笑了笑,转身回到了会客厅。   然而等她回到会客厅的时候,钟历骁却不见了。   “钟先生呢?”   沈一面无表情的说:“他突然接到一个很急的电话先走一步,把你丢下了。”   唯安哦了一声也不太在意,拿出手机一看,果然钟历骁给她留了一条信息:抱歉,我有急事必须去处理一下,我已经给你叫了车,你不用担心。   沈一的余光瞥到那条短信,心里冷哼一声,做的还挺周到的,真是殷勤的过头!   唯安突然抬头看他,沈一偷看被逮了个正着,但他丝毫不觉得心虚,迎上唯安的目光。   “傅小姐还不赶快签字?是想留在这里碍谁的眼?”沈一冷哼道。   他字句里的排斥唯安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对自己所有的不满,都是在为沈隽抱不平,这些,她毫无怨言。   她对着沈一没心没肺的笑了一下,拿起协议书,签下了自己的名字,一式双份,一份留了下来之后,她便带着自己的那一份离开了。   反正剧组明天就会来拍戏了,她不在乎这点时间。   沈一也不打算送她出去,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说:“傅小姐应该对这里很熟悉了,怎么出去应该也知道,就不用我送了。”   但是在看到她下楼的时候,沈一还是不太放心的尾随着,像个变态似的,站在楼梯的拐角处,看到她走到门廊下,才放心的返回楼上去。   唯安走出主楼,停了下来,她下意识的往右侧看了过去,那边是庄园内的花园一角,大部分的面积还是主楼后面。   当时那边外围也种了很多的香槟玫瑰,如今放眼望过去,虽然不是花季,但是连玫瑰花的枝条都看不见。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唯安的胸腔忽然一阵沉闷的感觉,她没有片刻的犹豫,转身跑了起来,穿过大厅,高跟鞋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清晰响亮。   奋力推开后面的一扇门。   阳光顿时洒了进来,伴随着冷风扑面而来,将她额前的碎发吹乱了。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目光紧紧的盯着花园的正中心。   那里曾经有一丛很茂盛的玫瑰枝条,互相缠绕着,被庄园的园丁打理得很漂亮,缠绕成了一个巨大的花球。   在花期最盛的时候,十分漂亮。   可现在,那些缠绕的枝条不见了,连着周围当初连绵而去的香槟玫瑰花海也不见了,其实刚刚她进门时就看到了,只是没有意识到什么,鹅卵石路的两边原本也种了很多的玫瑰,可是——   它们,通通都不见了。   连一点残枝都没看到。   曾经人人艳羡的玫瑰花海不见了,再也看不见了。   唯安下意识的揪住胸前的衣服,眼圈红红的,阳光落在她的脸上,那眼睛里水光潋滟,却无半点风情,只有说不尽的难过。   “傅小姐。”身旁有人叫了她一声。   唯安猛地回过神来,叫她的人正是刚刚在会客厅端茶的那位女佣,名叫吉娜,是伦敦本土人。   当初唯安在这里的时候,和唯安的关系挺好的。   唯安收回自己有点失态的表情,但她还是做不到不露声色,捏了捏拳,“吉娜,这…”   她指了指花园,仿佛做梦一般,不敢相信,又问道:“玫瑰花呢?”   吉娜朝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些惋惜的说:“沈先生下令铲掉了。” 第408章 身材上好像不会输   身材上好像不会输   唯安回到下榻的酒店,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也没看见前面有人冲她招手,就直接撞了上去。   她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才看清自己撞的人是钟历骁。   “啊…钟先生。”   钟历骁忙伸出手搀扶了她一下,才免于她又撞到后面上来的人,他叹出一口气,“实在抱歉,我之前有事必须去处理一下,看到你回来了我就放心了。”   唯安客气的说:“没关系的,你已经帮了我一个大忙了。”   “刚刚在想什么呢那么入神?”钟历骁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发现她的眼睛有点红,他的眉头皱了起来,垂在身侧手指抓了抓,才克制着自己上去扶着她的肩膀的冲动。   唯安摇头,又释然的笑了一下,“还蛮棘手的一件事。”   “那不知道我能不能帮到你?”钟历骁问道,“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傅小姐尽管开口。”   唯安抿着唇笑了笑,摇头,说:“还是不麻烦钟先生了,我自己可以解决。”   正说话间,谢林从大厅里出来,朝着钟历骁招手:“老钟你这么快就到了。”   说着,他走过来,看到唯安,一乐:“正好都齐了,走,咱们去吃饭。”   这顿饭算先谢过钟历骁的帮忙,如果不是他的话,他们剧组哪里能租得到沈家庄园,说什么谢林都要请钟历骁吃饭的。   午饭结束后,钟历骁步行送他们回酒店,唯安昨晚一夜没睡,听谢林要去找剧组里的人打会儿牌,她摆手作罢,回房间补觉去了。   一觉醒来天都黑了,拿出手机一看,八点了,谢林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又发了几条短信问她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唯安回了一条信息给他:刚睡醒,我自己叫点东西吃就行了。   谢林回了一个猪头的表情包再加上一串省略号。   唯安点了一些东西吃,再要了一瓶红酒。   等东西送到,她正好洗了澡出来,服务员将餐盘推进来,唯安看见上面的甜品,疑惑道:“我没有点甜品。”   服务员说:“这是我们酒店送的,欢迎品尝。”   唯安点了点头,盘着腿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电视。   没想到入眼的就是关于沈隽的绯闻女友的新闻,那位公爵小姐,凯瑟琳。   深棕色的头发,身高要比唯安高了一点,身材比例完美无暇,皮肤是稍微的小麦色,十分漂亮,长得就像个公主。   唯安看了几眼,又低头拉开浴袍的衣襟口往下看了看,身材上好像不会输。   长相上…   唯安空着一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想到蓝辛那天晚上说女追男隔层纱,要长得漂亮的女人成功的几率高。   长相上,她对自己还是很满意的。   只是!   她拿着叉子将餐盘上的肉胡乱的插了几下。   他可真是了不起,才回到伦敦几个月,就招惹了这么漂亮的女人!。   唯安满满的塞了一嘴的肉,一边咀嚼一边脑海里又想起了那消失的玫瑰花海,胸腔闷闷的,挺难受的。   吃了点东西后,唯安又喝了半杯的红酒,红酒醇香很熟悉的味道,刚刚服务员在电话里问她要哪种红酒,她说了一句随便,拿起瓶子一看,果然是沈隽家的红酒。   沈隽,沈隽…   越想,她的心里就越难受,想起苏乐说的心里难受的时候就吃点甜品,心情自然就会好很多。   甜品。   她转身将那份酒店送的甜品拿了过来,用勺子挖了一口,送进嘴里,顿时,那甜滋滋的味道就在味蕾化开,心情果然好了很多。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剧组今天就要搬到沈家庄园去住了,这是唯安拟的协议里的内容,毕竟如果拍深夜戏的话还得从沈家庄园赶回到酒店休息,那就太麻烦了。   而且,沈隽也没有任何的意见。   下了车,没想到还有佣人帮忙拿行李,众人受宠若惊,看着庄严巍峨的庄园城堡,一时目瞪口呆。   “你们一个个别像刘姥姥进大观园好不好?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我们都会在这里度过,有的是时间给你们看。”谢林过去拍了一下灯光小哥的脑袋。   “这得多有钱才能住得上这样的地方啊?”有人感叹道。   谢林微笑:“咱们是别想了,好好干活!”   “谢导,我们就不能有点理想吗?”   谢林冷笑:“你那不叫理想,叫异想天开,能给你住一个多月已经是很多人求都求不来的了,好好珍惜吧。”   谢林的话音一落,剧组的人就跟着笑了起来,庄园里的佣人几乎都会说汉语,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他们偷偷的打量着唯安,却不敢上去和她打招呼,这是沈一下的命令,他们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   一时之间欢笑声不断,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沈家庄园来了一个旅行团呢。   一行人被佣人领着到距离主楼不远处的一栋小楼,说是小楼,规模也不小,要容纳剧组的二十来个人也是绰绰有余的了。   沈一双手环胸的站在不远处,看着忙忙碌碌的一群人,冷笑:“沈先生是疯了才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   莱瑞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也哼了一声:“可不就是疯了。”   沈一嘶了一声,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他,说:“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么说沈先生的。”   “傅唯安那天晚上去皇家俱乐部找沈先生去了。”莱瑞闷声道。   沈一愣了一下,“就为了剧组这事?”   “不然?”莱瑞点了一支烟,递给沈一一支,然后点了起来,继续说,“难道是专程找沈先生的?还不是想租庄园。”   “沈先生看到她就心软了。”   沈一气愤的哼了一声,“沈先生太没有骨气了!”   莱瑞无奈的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再铁血的硬汉都会化作绕指柔。”   莱瑞摆摆手,转身进了屋子。   可不就是疯了,那晚沈一是不在场,没看见沈先生坐在车里跟了傅唯安一路,等她进了酒店,他都没离开,打了电话出去让沈一通知钟历骁。   这事当时沈一也很意外。   不是疯了是什么?   只有疯了的人才会在被伤害过后仍会对那个人心软。 第409章 沈先生去约会了   沈先生去约会了   午饭也是在庄园内解决,等大家都在各自的房间里收拾好东西出来,正好庄园的佣人过来提醒他们可以开饭了。   “哇,这真的是至尊VIP待遇了。”剧组里负责道具的小姑娘感激涕淋道。   谢林忍不住泼她冷水:“要不要我把租金亮出来给你们看看?”   道具小姑娘呵呵笑了一声:“您别吓我。”   道具小姑娘转身去敲唯安的房门:“傅导。”   唯安正在里面挂衣服,听见声音头也不回的说:“门没锁,进来。”   道具小姑娘笑吟吟的开门进去,“可以吃饭了。”   唯安挂上最后一件大衣,说:“好。”   道具小姑娘靠在门边四处打量着唯安的房间,这里的每一间房间几乎都一样,配着单独的卫生间。   “傅导,我怎么觉得你的房间和我们的不一样呢?”她看了几眼,更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她走了进去,摸了摸唯安的被褥,判定道:“好像被子更软,枕头也更软,房间里也香香的,不是你身上的香水味,灯光也更舒服。”   唯安环视了一眼,好像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要笑不笑的说:“没有吧,要不我跟你换?”   道具小姑娘忙摆手,“不,不用的。”   她忽然凑过去,对唯安说:“也不一定啊,可能是这个庄园的主人看上傅导你了,特地将你的房间安排得更舒适,这是要拿下你的第一步啊,傅导,你感不感动?”   唯安真相撬开这小丫头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无奈的笑道:“不敢动。”   道具小姑娘还想说什么,唯安推着她往外走,“吃饭了吃饭了。”   一行人被佣人领到餐厅,大长桌,十分具有英伦格调。   有人好奇的问佣人:“那沈先生呢?他不来和我们一起吃吗?”   佣人十分有礼貌的回答:“沈先生在另外的餐厅就餐。”   “还有另外的餐厅?”   佣人点头解释道:“这里有五个餐厅,有家庭的,宴请客人的,各种大小宴会专用的。”   佣人走了之后,那几个人讨论:“沈先生一个人吃饭,太孤独了吧。”   “这种有钱人的孤独我也想要。”   “我也是。”   “我也是。”   “metoo。”   阅览室里,沈隽正翻阅着一本英文原著,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他头都不抬一下,清冷道:“进来。”   他没想到,进来的人是唯安。   余光扫了一抹熟悉的身影,他的视线从书本上移开,淡淡的看着她,问:“有事吗?”   唯安低咳了一声,背着手笑容温暖的说:“我们下午要先在阅览室这里拍,我先来看看。”   沈隽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不动声色的移开,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他的书。   剧组每天要拍摄的场景都会送一份到沈隽的面前,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唯安见他清清冷冷的样子,抿唇叹了一声气,真是难搞。   唯安不时的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沈隽,他低着头看书,下颚线的线条分外的好看,从她这个方向看过去,喉结性感而冷削。   “哐当”的一声,什么东西砸了下来。   沈隽几乎是一瞬间就丢开手边的书,结果看见唯安的脚边碎了一个花瓶。   唯安惊魂未定的看着沈隽,“抱歉,我…”   她刚刚只是想拿架子上的书放在书桌上,以便于等会儿拍摄时用,那本书太高了点,没想到她垫着脚尖拿下来之后一个没站稳就撞到了身后的花瓶上。   她弯腰就要去捡花瓶的碎片。   沈隽的脸色沉了下来,他站了起来,唯安以为他生气要走了,就想追上去,她的脚才刚一动,沈隽便脚步加快了几分走到她面前。   然后在唯安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跨出一步,从地上的碎瓷片上跨过,然后将她放了下来。   随后,唯安看着沈隽眉头紧锁的盯着地上的那些碎片,下颚线绷着。   终于不再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唯安抿嘴笑了笑,忽然凑到他面前,一副懊恼的表情,“那花瓶很贵吗?我会赔的。”   沈隽低头,她的脸凑过来,离他很近,她那种佯装懊恼却好像奸计得逞的表情真是做得太过生动,沈隽觉得陌生又好像分外熟悉。   她本该如此的。   就在这时,阅览室的门打开了,打破了这一室的宁静,沈一站在外面,说:“沈先生,凯瑟琳小姐的电话。”   唯安的手指攥了一下,凯瑟琳小姐,不就是公爵千金吗?   她抬头看着沈隽,但是沈隽面色如常,说了一声知道了就出去了。   他出去后没多久,就有佣人进来收拾碎瓷片,沈一在旁边嘀咕道:“这什么破坏能力。”   唯安心情有点不爽,以往都不将沈一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放在心上,沈一也只是嘴上说说,没想到她忽然瞪了他一眼。   沈一愣了一下。   忽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嘴角没忍住的往上扬了一下,“傅小姐,沈先生去约会了。”   唯安低垂着眉眼,一边拿着纸笔记录一边哦了一声,半晌后没听到沈一说后面的内容,她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样的笑道:“所以呢?”   沈一冷哼一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唯安离开了阅览室。   他跟着出去,唯安走下楼梯,看到沈隽往马场的方向走过去,唯安回头看着沈一,憋着笑,用口型说:约会?   沈一也看到沈隽去的方向,沈隽午后有时候会去亲自去马场看看,他很喜欢马,此刻大概去喂他最爱的那头马了。   转头又看到唯安一脸挑衅的表情,气得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晚饭后,阅览室的戏份还没拍完,唯安找个角落休息了一下,暂时没有她什么事,她便起身去了一趟洗手间。   洗手间出来,她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好久没忙活了,忙起来没想到这么累,双手放下的瞬间却是僵了一下。   她的这个方向正好能看见庄园的草坪,那里停了一辆车,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女人。   棕色的头发,性感的身材,是凯瑟琳。   她正朝着主楼的方向走来。 第410章 我的前夫是沈隽   我的前夫是沈隽   还没看清凯瑟琳,唯安被剧组里的人叫了过去,谢林找她商量下一场戏的拍摄问题。   唯安一开始走过去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的,但是很快就进入到了状态,一直到这场戏拍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收工,这中间她都让自己全身心的投入到工作中。   爱情固然重要,但她也不希望自己在这追逐爱情的过程中迷失了自我。   该工作工作,该追夫追夫。   工作和沈隽,一个都不能少。   谢林喊了一声收工,她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木头椅子上。   等剧组的人都走了,她还靠在椅背上,心里在想着,那个凯瑟琳来这里做什么,难道要和她一样,追沈隽来了?   她低头,想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晃走。   想起身回房间,但她实在太累,有点走不动路了。   之前她的身体实在是糟糕,几个月的修养还不能完全的跟得上平常人的节奏,这一忙碌下来,她就有些体力透支了。   刚刚他们走的时候没看见她就把灯给关了,阅览室里的光线昏暗,她又看不太清,摸到了沙发就躺了下去,想着等缓一缓之后体力上来了再离开。   只是没想到这一躺就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是第二天清晨,在自己的房间里醒来的。   她忽然翻身坐了起来,盯着自己的枕头发呆。   她知道总不可能是自己梦游回来的,她没有那样的毛病,一定是有人送她回来的。   但是问了一圈之后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会有人知道是谁送她回来。   没想到吃早餐的时候,唯安听吉娜告诉她,她昨晚忙完事情之后准备回去睡觉,看见沈先生去了一趟阅览室。   吃完早餐后,剧组里在做准备的工作,今天的拍摄场地仍然是阅览室。   唯安撇开众人后去了一趟健身房,幸运的是沈隽这个人的生活习惯一直保持的很好,唯安果然就在健身房里看到了他。   唯安穿着一件驼色的风衣,头发随意的在脑后扎成一个低马尾,脸上化着淡妆,看上去气质又干练。   沈隽穿着黑色的套装正在跑步,脖子上搭着一条灰色的毛巾,听见脚步声,一手搭在扶手上,回头看了一眼,清清冷冷的一瞥,在看见来人时,眼底的神色暗了暗。   唯安步伐轻盈的走过去,高跟鞋的声音缓缓的敲打在地砖上。   她双手搭在跑步机的前端,这么近的距离,能闻到沈隽身上的汗味,充满了男性的荷尔蒙,她仰着头看沈隽,“昨晚你送我回房间的?”   沈隽没说话,低头看了她一眼,随后将跑步机的速度调慢,直到在跑步机上面步行。   “如果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承认了,谢谢啊。”唯安粲然一笑。   她接着拐着弯的说道:“其实你可以叫醒我的,耽误你陪美人的时间了。”   她这酸溜溜的一句话,沈隽倒是没听出什么味道出来,只是语气很平静的说:“你睡得很沉怎么都叫不醒,打呼噜,影响我看书。”   唯安脸色一红,“我不会打呼噜。”   “还磨牙。”   唯安:“…”   沈隽看着她的脸都红了,低头抿了一下薄唇按了停止,从跑步机上走下来,将毛巾从脖子上拉下来,擦了一把脸,放下毛巾的瞬间对上她的眼睛。   他移开视线,捏着毛巾往前走,脚步忽然停了下来——   “而且,我没有陪美人。”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离开了健身房。   唯安几秒后才回味起了这句话,抬手摸了摸鼻头,嗤嗤的笑了出来,正好沈一从外面进来。   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傅小姐没吃药?”   唯安今天心情好,就没跟他一般计较,冲他笑了笑之后,就赶着去剧组那边工作。   晚饭过后,钟历骁来探班,和唯安聊天的时候,剧组里的几个小姑娘都在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他们俩。   唯安大概也察觉到了什么,等钟历骁离开之后,那几个小姑娘就围着她问:“傅导,你男朋友哦?”   唯安摇头,“是导演的同学。”   那几个小姑娘才不信,撇嘴道:“可他来探班就找你说话啊,导演根本就没有存在感的好不?”   唯安也感觉到了钟历骁对她的意思,今天是在剧组的第二天,昨天他也来过,还问唯安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尽管开口。   钟历骁是个很可靠的人,如果可以的话,唯安很愿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   可是如果中间掺杂了友谊之外的东西,唯安还是会敬而远之。   第三天傍晚,钟历骁又来了。   一见到他来,那几个小姑娘就开始围着唯安起哄,就连谢林看了都忍不住调侃道:“我这老同学的脸都不够大了。”   今晚的温度有点低,估计晚些时候还会下雪,唯安围着一条咖色的围巾和钟历骁站在花圃那说话。   沈隽站在阅览室的窗边,正好能看见那两个人。   这时,唯安开口了:“都是一群爱笑爱闹的小姑娘,钟先生不要放在心上。”   “连他们都看出来了,相信以傅小姐的聪慧一定也不难看出来。”钟历骁也不打算继续等了,都到了这一步,不捅破也没什么意思。   唯安愣了一下,抿了一下唇角,她的意思表达的还是太委婉了点,让他也明白自己其实没那想法,难道真的太委婉了?   “钟先生可能误会什么了,很抱歉,我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被拒绝的概率很高,钟历骁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他仍是温润的笑着:“我听谢林说过,你是北安城傅家的大小姐,身份地位上我可能配不上傅小姐,但我会努力。”   唯安淡淡的一笑:“这和钟先生你的身份地位没有关系,如果两个人合适的话,这些都不是问题,然而我曾经结过一次婚。”   钟历骁并没有太惊讶,大概从谢林那知道了一些,“那只能说明傅小姐没有遇到对的人。”   “钟先生可能没太明白我的意思,我离婚了。”唯安叹出一口气。   “所以呢,一段失败的婚姻关系不代表着要全盘否认其他人,你可以试着和我相处。”   唯安顿了一下,双手插在羽绒服的口袋里,微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说:“因为我前夫是沈隽。”   唯安的一个雷已经炸得钟历骁四肢僵硬,脑袋空白,接下来,她又再说了一句——   “我来伦敦是找他复婚的。” 第411章 我们已经离婚了   我们已经离婚了   钟历骁走了之后,唯安站在原地上,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站在很靠近灯的地方,她的影子就只有脚边的一小圈。   像个缩着头的乌龟。   小的时候傅瑾和就总嘲笑她遇到问题喜欢包在被窝里自己消化,嘲笑她像个缩头乌龟。   她盯着影子笑了一下,不经意的一个抬头,看见阅览室的的窗户边上站着一道人影,有点模糊,但是那身形和气质——   唯安忽然心口一窒。   沈隽站在窗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仿佛一个没有什么温度的雕像,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意。   在他转身瞬间,唯安紧握了一下拳头,没有丝毫犹豫的跑了过去。   她跑进主楼,沿着阶梯向上,在拐弯的地方遇到了沈一,沈一朝她冷嘲热讽:“傅小姐真是能耐了,谈恋爱都到沈家来谈了。”   唯安不知道要跟沈一怎么解释,她抓着沈一的胳膊就问:“他呢?”   沈一身子一晃,手臂的肌肉紧绷的一瞬就将她的手甩开了。   其实那个人沈先生根本没放在眼里,只是触景生情,想到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连着沈一也想到了沈先生是怎么度过傅唯安在医院里的一个月时间,那样折磨自己的沈隽,他没见过。   “你还会关心沈先生吗?”   唯安眼圈都红了,丢下沈一就冲进了阅览室里,里面没有人,只有几排高耸到天花板上的书架,钢琴,沙发,写信的桌子。   她跑出阅览室,又沿着楼梯往上跑,沈一连忙追了上去——   “你还想缠着沈先生不放吗?你知不知道他…”   唯安忽然推开转角处的一个架子,直接滚下楼梯,挡住了沈一。   沈一气急败坏的看着她上楼,却又无可奈何!   唯安熟门熟路的到了楼上,正好看见沈隽进了房间,她连忙跑了过去。   沈隽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径直的走进房间里,唯安追了进去,房间里没有开灯,她就直接冲了进去,根本不管自己是否能够看得清楚。   没想到,她才走了两步小腿就绊倒了一个东西,咚的一声,那东西倒了下来,朝她的小腿压了下来。   唯安嘶了一声,好在那东西不是很重,昏暗光线里她摸到是一个挂外套的架子。   眼前忽然罩下一片更黑的阴影,唯安仿佛听见一声叹息,她愣了一下,压在腿上的那架子就被人扶了上去。   沈隽的夜视能力极好,就算不开灯,也能看见她的脸色在黑暗里微微泛白,很显然刚刚那一下疼到了。   他皱了皱眉,再次弯腰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他将她抱到沙发那边坐下,这么近的距离,唯安是能看见沈隽的,她挺委屈的开口道:“怎么不开灯?”   “你为什么追上来?”沈隽的嗓音低哑到了极致。   唯安在昏暗的光线里想去摸他的脸,可是在她的手即将要触碰到沈隽的时候,却被他轻易的躲了开,唯安扑了个空。   唯安苦涩的笑了一下,低着头,说:“我怕你误会,我刚刚在拒绝他。”   “安安,我们已经离婚了。”   事到如今,他还叫着自己安安。   唯安的鼻头一酸,千百种情绪在心尖缠绕着,她真的很想扑进他的怀里告诉他她在楼下对钟历骁说的话。   可是真的不行,沈隽现在亲口告诉她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们离婚了,因为她的错,导致他们离婚了。   她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不用提醒我,我签了字的。”   “所以呢,你到这里来,不仅仅是为了拍戏,也是为了我对不对?”沈隽那样平静的说,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唯安怔怔的看着沈隽的脸,他果然什么都看的明白,但是下一秒唯安的心中立马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沈隽低声的自嘲的说:“我不需要了。”   我不需要了。   五个字像是五雷轰顶一样在唯安的脑海里噼里啪啦的炸开。   唯安的呼吸紧紧地颤了一下,心脏痉挛的疼了起来,她深呼吸了几下,勉强的笑道:“没关系啊,你做你的就好,我做我的,我们互不干涉,反正剧组要在这里一个多月的时间,你想赶我也赶不走。”   沈隽呼吸一顿,清冷的嗓音裹着几分压抑的怒意,“你还不明白。”   唯安笑着装糊涂,“明白什么,不明白什么?好了,你别再说这些了,怪叫人脑壳疼的,我脑壳疼。”   沈隽没什么情绪的站了起来,转身就要去里屋。   却是忽然唯安从后攥住了他的衣袖不放手,特别委屈的说:“我看不清。”   沈隽低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不是瞎说,她的夜盲症没那么容易好。   唯安似乎听见他的叹息声,然后拦腰将她抱了起来,走到门边,将她放了下来。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唯安看着面前厚重的门,讪讪的摸了摸鼻头,转身下楼。   在楼梯拐角处看见了沈一,那滚落下去的架子已经被他扶正了,放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没追上楼,是因为知道追上去也没用。   此刻见到唯安好似心事重重的从楼上下来,眉心跳了一下。   唯安无声的笑了一下,特别的勉强,然后就下楼回到剧组。   今晚的戏拍到很迟,天气冷,再加上是室外的戏,挺难熬的。   唯安裹着羽绒服,戴着帽子,低头和谢林商量着什么,然后一条一条的试戏,孜孜不倦。   沈一在不远处看着她有条不紊的安排工作,给演员讲戏,有演员拍完戏下来,她就跟着助理一起给对方做好保暖工作,没想到她工作起来的时候是这个样子的。   怪有魅力的。   眉眼之间也没有刚才从沈先生房间里出来时的落寞。   一直拍到凌晨一点才收工回去休息,唯安一边搓着手和大家说辛苦了,还约了大家明早起来打雪仗。   因为不知不觉已经开始下雪了,按照这样的趋势,明天定是会积雪的。   众人笑呵呵的回到小楼。   沈隽站在房间的窗台边低头看着渐渐疏散开的人群,将手里的烟头掐灭在了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 第412章 给他包饺子   给他包饺子   第二天一大早,外面果然积雪了,比较年轻的几个小姑娘和男生都跑了出去,唯安也想跟着出去时,被谢林拉住了。   唯安回头,看到谢林正在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她讪讪的笑了两声:“我就出去玩一会儿,不耽误工作。”   谢林盯着她看,眉头慢慢的皱了起来。   唯安心里愈发没底,嘴角的笑都僵硬了,“怎么了你这是?”   谢林的眉头越皱越深,忽然凑过去,压低声音问她:“沈隽真的是你的前夫?”   唯安一愣,旋即想到应该是钟历骁告诉他的,她点了点头,“嘘,不要声张,保密。”   谢林脸上的表情一崩,难得听见他爆了一声粗口,语无伦次道:“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这种事居然瞒了这么久,而且,你还说什么,老钟说你是回来找他复婚的?”   唯安点头,没有否认的意思。   谢林倒吸了一口凉气,忽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所以,你利用我了?”   唯安尴尬的笑了一下,“什么叫利用你?”   “你利用我来到伦敦伺机接近他,这还不叫利用?啧啧,傅唯安啊,你怎么这么阴险啊。”   唯安嘿了一声,猛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不高兴的道:“这怎么叫利用呢,这部电影我也是很喜欢的好吗?就算没有电影,我也要来伦敦,两者不冲突。”   谢林被她几句话安抚的服服帖帖的,自然是信了她的话。   谢林叹了一口气,“这也怪我,没有事先了解情况,老钟向我打听你的时候,我也不知道那么多,是你们没缘分。”   说到这,他停顿了一下,问:“所以这来了几天了,有什么进展没有?”   唯安望着外面皑皑的白雪,叹气道:“没呢,任重而道远啊。”   听她这么长叹气,谢林就知道事情挺难办的,“要是他心里还有你的话,就一定会对你心软的。”   唯安转头看他,笑得有些勉强:“心软啊,他对我挺心软的,可是那又怎么样,他不会想和我复婚的。”   “打算怎么办?持久战吗?”谢林将围巾打了一个结。   唯安双手插兜,又伸出一只手来紧紧的按着脑门,颇有些头痛的说:“先不管了,打雪仗吗?谢大导演。”   谢林指了指自己的围巾,“没看到都做好准备了吗,走吧,傅大导演!”   唯安冲了出去,和剧组里的人打成了一片,后来庄园的佣人们也都来参加了,分成了两队人马,玩的不可开交。   沈家庄园的佣人们是第一次见到唯安这么开心,那脸上洋溢出来的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   眼看着佣人们被打得落花流水,他们赶紧找来沈一和莱瑞帮忙。   这一下,唯安就不答应了。   “你们的外援能力太强,他们两个上场了,还有我们什么事?不行,沈一来这边!”   说着,唯安就跑了过去,然后不顾沈一的挣扎,直接将人拉到了自己这一边。   “傅小姐,你这就过分了,我没答应!”沈一气恼道。   唯安一笑,冲着对面的吉娜一挑眉,吉娜心领神会,立马捏了一团雪球朝着沈一砸了过去。   但沈一是何许人也,训练有素的他怎么可能会被砸中,就在那雪团呼啸着劲风而来时,他迅速往旁边一闪,顺利的躲开那团雪球。   他正想回头笑,忽然一团比刚才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的雪球砸中了他的面门。   沈一骂了一声shit,回头就看到莱瑞手里垫着一团雪球,冲着他挑眉,挑衅的意味十足。   就这样,两队人马开始闹了起来。   一群人嘻嘻闹闹的,楼上窗台边,沈隽喝着咖啡,眉头越皱越深。   打了一会儿雪仗后,唯安的鞋子和袜子都湿了,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打得也筋疲力尽了,纷纷散开回到房间。   沈一和莱瑞因为穿着军靴,没太大问题,而且相比较于其他人,他们在雪地里简直是如鱼得水。   两人一边喘气一边往楼上走,在经过会客厅的时候,看见沈隽在里面。   “沈先生。”两人异口同声。   沈隽回头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打雪仗很过瘾是不是?”   沈一:“还行。”   莱瑞猛地戳了一下他的后背,这个没脑子的!   果然,下一秒,沈隽放下咖啡杯,悠悠的说:“既然这么喜欢雪,就把草坪上的雪清一清吧。”   沈一:“…”他想爆粗口。   莱瑞:“…”他也是。   唯安回到房间之后立马将鞋袜脱下,跑进浴室里冲了个热水澡,等她洗完澡出来,蓝辛过来敲她房间的门,她穿着一件酷酷的黑色加绒卫衣。   她靠在门边,问道:“傅导,导演说今天是小年夜,要一起包饺子,问你去不去?”   唯安最喜欢吃的食物之一就是饺子,一听到饺子她立马点头,“行,等我换身衣服。”   饺子…   小年夜吃饺子是北安城的习俗,她想起过去几年的小年夜,她也能吃到饺子,她以为是沈隽的习惯,问了才知道,因为她来了,庄园才会在小年夜包饺子。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一下,快速的换了衣服。   后厨的人已经在开始忙着和面了,剧组的人一到,也开始帮忙,和馅擀面皮。   大家做好的饺子都统一放在一个大的盘子里,谢林瞥了一眼唯安单独放在一个碟子里的饺子,嘶了一声,非常嫌弃的问:“你包饺子还是包子?”   唯安转头白了他一眼,自己拿起一个包好的姑且可以称作是饺子的东西,上上下下打量,“看可能不是很好看,但是精髓在就行。”   “我听你去扯。”   “真的很丑吗?”   谢林非常不给面子:“是巨丑。”   唯安:“…”   她又问谢林:“你一般能吃几个?”   谢林想也没想的回答道:“这种个头,能吃二三十个,我算比较能吃的。”   唯安一次只能吃八个,听到这个数字着实惊讶了一下,原来男人这么能吃。   她伸出食指在盘子上数了一下,十五个,还差一半。   谢林看见她点着食指在数饺子,顿时就明白了,凑过去,压低声音问:“给你前夫做的。” 第413章 凯瑟琳小姐   凯瑟琳小姐   午饭时间,大家没看到唯安,四处问了问,谢林就开口说:“不用管她,等一下她自己会出现。”   此时此刻,唯安端着一盘饺子,饺子是刚从锅里捞出来的,还冒着热气。   餐厅在二楼,她端着饺子上楼梯,心情有些忐忑。   和其他人包的饺子比起来,是真的丑到了一定高度,让人看着就没有想吃的欲望。   沈隽又是那么挑剔的一个人,他真的会吃吗?   唯安越想心里就越没底,脚步都虚了。   餐桌前,沈隽翻阅着手里的报纸,因为一场大雪,报纸迟送了几个小时,刚刚才到了手上。   他吃饭的时间一向准时,在浏览报纸的过程中,余光扫了一眼餐厅门的方向,今天上菜的时间晚了五分钟。   就在他放下报纸准备拉铃的时候,门开了。   他的视线在那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盘子上停顿了一下,在确定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薄唇抿了起来。   “沈先生。”如泉水般的声音传了过来。   沈隽抬眸一看,薄唇抿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齐腰的长发在头顶扎了个丸子,露出一张巴掌大的精致小脸,此时此刻,那精致的脸上沾了些面粉,鼻尖,额头,脸颊上都是。   沈隽的眉头皱了皱。   唯安深吸一口气,将饺子端了过去,放在他的面前,特别像献殷勤的人狗腿的说道:“今天小年夜,我们剧组一起包了点饺子,你尝尝。”   沈隽看着面前的饺子,没什么胃口:“你们剧组就这水平?”   唯安被他的话一噎,真的太打击人了,虽然做的不能和他做的相提并论,但好歹也还是饺子啊。   随即她扯开微笑说:“你吃吃看嘛,味道还是很好的,你不要光看外表,这饺子表里不一。”   沈隽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但想也没想的就将那盘饺子推开,仿佛就不想再看到似的,无情的说:“不必了。”   “真的不尝尝吗?”唯安的话音小了一点。   沈隽没动,这时,吉娜和其他佣人端着菜进来,唯安连忙站到了一边给她们腾出位置。   吉娜看到那盘饺子的时候愣了一下,回头,唯安已经转身离开了。   吉娜提醒沈隽道:“沈先生,这饺子,其实是傅小姐做的,她第一次做可能是不太好看,但我看见她做的可认真了,这一盘三十个饺子,她单独放了起来,也是单独煮的。”   沈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随即落在那盘饺子上,手指紧紧的捏了起来。   再回头,那刚刚还问他要不要尝一尝的人已经不在了。   唯安回到剧组的餐厅,大家都已经开始吃了。   她看着自己喜欢吃的饺子,却全然没什么胃口了。   谢林看她只吃饭不吃饺子,再看她闷闷不乐的样子,猜到了什么,安慰道:“毕竟第一印象很重要,那么丑的,再不挑食的人也不吃,和你没关系。”   唯安扒了一口饭,“谢导,不会说话请不要说话。”   吃完饭后,又开始忙活起来了。   一条戏过了,谢林喊了一声卡之后,转身去找唯安,看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脸色苍白,身子半缩着。   连忙走过去问她:“怎么这是?”   唯安哆嗦着,抬眼看他,这一看谢林才发现她的脸色是真的很差,额头上还冒着冷汗。   她仿佛压抑着痛苦,紧紧皱着眉头,声音细细小小的说:“生理期啊谢导。”   谢林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但就没见过谁生理期疼成这个样子,顿时觉得不好,“你赶紧回去休息,这没你什么事。”   唯安也不打算强撑着,反正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万一等会儿疼得晕过去了还得麻烦大家,所以将自己刚刚发现的一些小问题告诉了谢林之后,才离开。   她站在楼梯拐角的地方,手指紧紧的扶着扶手,几乎将半个身子都靠了过去。   这次生理期提前了五天,她怎么也没料到,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今早她就不会打雪仗了。   撑在扶手上缓了缓之后,她才继续往下走,走了两层之后,她又停了下来。   她停下来的拐角处正好有一扇窗,窗户紧封着避免有冷风灌进来,但是窗外的视野很好,如果在春天的时候,站在这里能看到后面花园的全景。   此时此刻,万物凋零,白雪皑皑,也是另一番的景色。   只不过,当唯安的视线落在花园的正中心以及那片白雪覆盖之下只剩下一片土地,她又忍不住有点难过了起来。   玫瑰花都铲掉了呢。   这个狠心的男人。   唯安在心里暗骂了一声,继续往下走,隐隐约约听见有人的交谈声。   她停了下来,听见是沈隽的声音,他在用英语交谈,唯安听到了他说了一声凯瑟琳。   她站的位置就能看到大厅的正中心,果然,一个身材极好的女人跟在沈隽的身边,正朝着楼上走来,唯安站在会客厅外面,难免要和他们打上一个照面。   唯安想到自己现在的这个样子一定难看极了,早知道她应该补点妆再下来的,可是现在她想走也来不及,他们已经上来了。   他们有说有笑的上来,但几乎是凯瑟琳在笑,沈隽很少开口,楼梯还没走完,凯瑟琳忽然停了下来,她看着面前几步远的女人又转头看着沈隽。   “原来你家里有客人。”凯瑟琳那一口纯正的英伦腔真是酥得人骨头都要碎了。   沈一解释道:“是在这里拍电影的中国电影剧组。”   这一下,凯瑟琳就更为惊讶了,“隽,你居然会破例让人来拍电影。”   说着,凯瑟琳朝唯安走过去,冲她伸出一只手,“你好。”   她开口,用标准的汉语。   唯安没感到惊讶,她身为公爵千金会汉语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伸出手同对方握了一下,微笑着说:“你好。”   凯瑟琳将手收了回去,有些担心的问她:“你都手好凉,是不是生病了?”   “凯瑟琳,你先去会客厅。”   这时,沈隽开口了,凯瑟琳点了点头,转身进了会客厅。   沈隽走到唯安的面前,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下颚线倏然绷紧的瞬间,对身后的沈一说:“送她回去。” 第414章 唯安骂沈隽   唯安骂沈隽   唯安靠在床头上,小腹上敷着一个热水袋,手里捧着一杯红糖水,红糖水和热水袋是吉娜给她送来的。   天色已经暗了,黑沉沉的天恐怕又要下雪了。   吉娜在房间里陪着她,房间里的暖气很足,她坐在床边问她:“你还好吗?”   “比刚才好多了。”唯安点头,露出有点勉强的笑。   吉娜替她掖了掖被子,疑惑的问:“你以前也没疼得这么厉害。”   唯安没说话,她以前就会痛经,但是那次流产后痛得更厉害了。   吉娜摸了摸她的额头,说:“有点发烧呢,你先睡会儿吧,我去找医生来给你看看。”   唯安点了一下头,躺了下去,在吉娜要离开之前,她拽着吉娜的衣袖不放手,说:“吉娜,你快点回来,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好。”   吉娜将门关上离开后,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的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她本能的朝那温暖靠过去,那手掌似乎颤抖了一下,更紧的覆盖在她的额头上,后来她就没什么意识了。   医生给她量了体温,告诉床边的男人说:“是发烧了,打一针就会好了。”   吉娜站在一边,担忧的说:“一定是上午打雪仗了,她身体不太好,我居然都忘记了,是我不好。”   沈隽嘴角轻抿着,单手掖了一下被子。医生配完药拿着注射器走过来,吉娜刚想过去抱着唯安,这时,沈隽已经将唯安揽在了怀里。   吉娜看着他一些列动作,总觉得这些事他做的很习惯,大概就连关心唯安都是一种习惯,否则他也不会从进来到现在脸色都是紧绷着的。   唯安怕痛,针刚扎进肉里,她就皱起了眉头,紧闭的双眸眼睫毛剧烈的颤抖着,很快,眼角就流出了泪水。   她疼得整个人都往沈隽的怀里钻,沈隽挥了挥手,房间里的其他人全都退了出去。   “疼…”唯安喃喃的发出一个字出来。   沈隽的手僵着,慢慢的才抬手将她眼角的泪水擦去,低头听她说话,她说的含糊不清的。   她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模糊,觉得眼前一幕一定是梦境,果然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白天就想骂沈隽,夜里果然就梦到了她。   她喉咙疼,声音又干又哑,“你混蛋,我亲手做的饺子,你不吃,你混蛋!”   沈隽也没料到她开口对他就是一顿骂,觉得自己过去是太纵容他,到如今两人离婚了,她还这般对他无礼。   但他没恼怒,被她骂两句也没当回事,只是在听到她呜呜呜的哭出声来的时候,那委屈的感觉着实让他的心不太安宁。   他的手顺着她脸颊的头发,声线格外的低沉说:“都吃了。”   她整张脸都贴着沈隽,心里越来越觉得委屈,她是烧糊涂了,含糊不清的说:“不要凯瑟琳了,沈隽,我们复婚好不好…”   抱着她的男人浑身僵了一下,抱着唯安的手慢慢的松开了。   吉娜还在房间外面,听见开门声连忙迎了上去,“沈先生。”   沈隽没什么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说:“你进去吧。”   吉娜点头,然后看着沈隽离开。   吉娜再进屋的时候唯安身上出了很多的汗,她帮忙换了衣服,然后就在床边守着了。   偶尔她会睡得不安,吉娜便将手伸出去让她抓着,这样,她就睡的安稳。   唯安在梦里感觉到身边的人是沈隽,醒来才知道守在床边的人是吉娜。   她睁着眼睛看天花板,脑子还是晕乎乎的。   原来,真的是一场梦,不过梦里骂了一顿,心里舒坦多了。   吉娜连忙过来给她测了一下体温,看见体温计上显示的温度,松了一口气:“感谢上帝,你终于退烧了。”   “几点了?”唯安撑着手从床上坐起来,脑袋很重,她只能靠在床头上。   吉娜看了一眼时间,说:“九点多了,你这一觉睡得挺久的,要不要吃点什么?”   “饺子,”唯安停顿了一下,嘴里有淡淡的苦涩味,她说,“我想吃饺子。”   “好。”吉娜连忙出去。   吉娜还没回来之前,剧组里的姑娘们都过来看她了,唯安和她们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吉娜端着饺子回来了。   饺子是中午包剩下的。   唯安吃了几个就觉得吃不下了,也不觉得有多好吃,大概是之前吃了几次沈隽包的饺子之后胃口被他养刁了,吃其他的也就不觉得好吃。   她好想念沈隽包的饺子,可是人现在不理她,简直就是高冷的高岭之花。   唯安越想越觉得心理堵得慌,问吉娜:“凯瑟琳还在吗?”   “在的,今晚凯瑟琳小姐在庄园里过夜,外面下雪了,回不去。”   唯安觉得这些都是借口,沈一说凯瑟琳喜欢沈隽,下着大雪来找他,肯定是想借此机会留在这里了。   她恨的牙根痒痒的,可是却什么都做不了,人现在已经在庄园里了。   可恨的是,沈隽居然都没有拒绝!   “她什么时候喜欢你们沈先生的?”唯安抱着热水袋,皱着眉问。   “好像也不是很久,两个月以前吧,听说沈先生恢复单身,她就…”吉娜也不敢说太多,怕唯安听了难过。   唯安低着头掰着自己的手指,闻言嗯了一声:“没关系,这是事实。”   吉娜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只知道唯安不喜欢沈先生,可是这次又让她觉得似乎哪里搞错了。   她问唯安剩下的饺子还吃不吃,唯安已经没什么胃口了,她只好拿着离开。   第二天,唯安感觉好多了,小腹只是隐隐作痛,相比较昨天已经不算什么痛了。   她回到剧组工作,谢林只是说了一句不要强撑着,就随她去了。   今天晚上的戏份是某一间房间里拍,唯安对这里的房间知道的不多,只是想起自己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间,不论从角度还是从摆设上看来都很附和电影的拍摄。   所以她悄悄找来吉娜,问她那间房间能不能帮忙提前收拾一下,吉娜却告诉她,她曾经住过的那间房间被凯瑟琳住了进去。 第415章 凯瑟琳要沈隽陪   凯瑟琳要沈隽陪   吉娜告诉她还有其他的房间和她当初住的那一间规格和摆设是差不多的,她领着唯安去看了一下,唯安挑了其中一间。   这些房间定期都有人打扫,只要道具组的进来稍微整理一下就可以开始拍摄了。   吉娜这几天都会给她准备一个保温杯,里面装着红糖水让她喝着。   唯安有时候想想,除了沈隽不理她之外,其他的和她当初在这里的时候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   冰雪消融是在除夕的前两天,中午剧组的人就准备好了去庄园的马场拍摄。   道具小姑娘挽着蓝辛的胳膊,扭头问唯安:“傅导,你骑过马吗?”   唯安摇头,有些遗憾的说:“没骑过。”   她小的时候身体不好,比现在要差了很多,只有坐在父亲的怀里,而父亲拉着缰绳,护着她,勉强算是骑过马。   说着话,大家都听到了不远处有马儿的嘶鸣声,走近了才看见沈隽和凯瑟琳一人骑着一匹马从林子里出来。   林间阳光一束一束的自树的顶端洒下,两人骑着马并肩出来,美好的像是一幅画卷。   但很快,凯瑟琳就被沈隽甩到了后面。   沈隽穿着一身黑白色的骑马装,迎风飞驰,气质清冷仿若遗世独立。   “天哪,沈先生骑马的身姿好帅啊,白马王子都不如他!”道具小姑娘抱着化妆师在旁边压抑着尖叫声。   其他姑娘都看得脸颊红扑扑的,大概是拜倒在了沈隽的骑马装下了。   马场饲养员一手提着饲料,回头笑眯眯的说:“沈先生的马术很好的,不是我夸下海口,如果他去参加比赛一定是奥运冠军。”   围在饲养员旁边的姑娘们更加激动的尖叫了起来,就连那些平日里看不惯女生犯花痴的男生们也都没有了声音,纷纷向往的看着林间的那个男人。   沈隽有多优秀,他们在这些天里也大概有所耳闻。   而且一个男人的样貌拔尖成那样,丝毫不像电视上的明星,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脂粉味,男人味比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足,他们不心服口服都难。   唯安知道沈隽做什么都是顶尖的,只要他愿意的,就没有他学不会的。   又似乎是在梦里听到的,他说他有学不会的东西,他学不会怎么让她爱上他。   但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现在呢?   沈隽说,他已经不需要了。   “哇,沈先生和凯瑟琳小姐好般配啊。”   就在唯安出神的时候,旁边有人嘀嘀咕咕的讨论着沈隽和凯瑟琳。   谢林听了之后,直皱眉头,悄悄打量着唯安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心想,女人果然都是演技派,心里肯定难受死了,表面还要装的无所谓。   他叹了一口气,过去拍了拍唯安的肩膀以示安慰。   但其实是因为刚刚唯安走神了没听清楚,姑娘们再次讨论起来,她听了之后,手指间都觉得凉凉的。   凯瑟琳跳下马,把缰绳丢给了佣人,然后脱下帽子,走了几步,在人群里看见了唯安,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一眼就能看见。   “傅小姐。”凯瑟琳微笑着打招呼,她做的一切都十分得体,英国的贵族向来如此。   唯安微笑着颔首,她对凯瑟琳并没有觉得反感,即便她也喜欢沈隽。其实如果撇开沈隽不谈,凯瑟琳真的是个浑身都是闪光点的英国小姐。   唯安笑着打了一声招呼,余光里沈隽跳下了马。   凯瑟琳顺着她的目光往后看了一眼,眼神里闪过一道细碎的不易察觉的光,随即勾唇笑了一下。   沈隽把缰绳丢给饲养员,摘下帽子,接过佣人递过来的水。   剧组里的人都散开了,开始一些准备工作。   凯瑟琳走到沈隽身边,在他喝完水之后,她问:“等会儿你要做什么?”   沈隽目光随意的往前方瞥了一眼,“处理一些事。”   “时间还很早,不如陪我打会儿网球吧,我听说你网球也打得不错。”凯瑟琳微笑着说。   沈隽丢下水瓶,不冷不淡的应了一声:“无妨。”   他们走远了几步,唯安还是能听见凯瑟琳略带着几分娇俏的声音。   “隽,你这是在欺负我中文不太好吗?”   网球场,凯瑟琳握着球拍,半弯着腰,低头喘气,她抬头看着对面轻松自如的男人,皱着眉叹气道:“你怎么什么都这么强?”   这都打了半小时了,他连气都不喘一下,体能好到简直令人发指!   沈隽微微勾唇邪肆的笑了一下,没说话,抛起网球,挥动球拍——   那球还没飞过拦网,忽然,沈隽听见马场那边有人大声尖叫。   因为演员的服装问题,拍摄要暂时缓一缓。   剧组的姑娘们好不容易来了一次马场,又有这么好的场地当然是要亲自体验一番,组里的男生也是跃跃欲试。   几个人都上了马,在饲养员的帮助下溜了几圈。   唯安看着也是挺向往的,她小的时候身体不好,自然不能骑马,但是现在,也不是不可以了。   旁边的饲养员看出了她的向往,低声在她身边问:“傅小姐要不要骑?”   这里几乎的饲养员还是原来的人,都认得唯安。   唯安心情有点激动,“我可以吗?”   “当然,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唯安戴上了护膝等保护工具,还好出来的时候穿了一双球鞋,要是高跟鞋就得回去换一双了。   唯安没办法像凯瑟琳那样帅气的翻身上马,必须有其他人的帮助才能顺利上马,但好在她身体的柔软度还算好,不像前面上马的那女生,僵硬的都上不了马。   握住缰绳后,唯安的心跳陡然加快了几分,她呼出一口气,按照饲养员教她的方法骑马,忽然脚下不知道怎么一滑,脚尖踹到了马肚子上,忽然安静乖顺的马忽然嘶鸣一声——   唯安身下的马顿时像是发了疯一样的飞驰在草地上,唯安紧紧勒住缰绳,人在马背上被颠得东摇西晃,看得在场的人脸色都白了。   几个小姑娘吓坏了,大惊失色的尖叫着。 第416章 我以为你不来救我了   我以为你不来救我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坏了,马场的饲养员最先反应过来,纷纷翻身上马,追了出去。   但因为唯安骑的那匹马受到了惊吓完全不受控制,跑起来更是其他马都追不上的速度。   很快,唯安被马带进了林子里。   “天,怎么办怎么办,傅导怎么办啊!”小姑娘吓哭了。   谢林也是脸色都发白了,他从来没遇到这种事,可是除了相信那些人能追上唯安之外,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做点什么。   然而,那些人的速度明显,是追不上的。   如果唯安出事,那可怎么办!   就在所有人都捂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忽然一匹白色的马从他们的身侧飞驰出去——   “是沈先生!”道具小姑娘尖叫一声!   唯安不知道自己被马带到了什么地方,穿过林子之后,周围的一切越来越空旷,一片无垠的草地根本看不见尽头。   她试图往后看看有没有人能救救她,可是她微微侧头,身子就被颠得东摇西晃。   她没骑过马也不知道怎么控制马,心跳越来越快,几乎跳到了嗓子眼上。   手心的冷汗使得她差一点抓不住缰绳,如果脱手的话,毫无疑问的她一定会摔下马去,以这种速度,她难以想象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越是紧张,手心就越湿,越来越抓不住缰绳,她脑海里的唯一念头就是不能掉下去,不掉下去只能紧紧抓着缰绳。   手心打滑,她为了拉紧缰绳,猛地扯了一下。   这一扯,马忽然嘶鸣一声,抬起前脚,马背往后一仰,唯安大惊失色的脸色发白,紧接着马放下前蹄的瞬间往前跑去,速度竟比之前还要快。   唯安现在真的要追悔莫及了,可是这个生死关头她没时间想这些。   她被马颠得脑子晕乎乎的,整个世界,天和地仿佛都在颠簸,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拼命的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松手,一定不能松手。   身后没听见其他人的呼叫声,恐怕没人追得上来了,她不知道这匹马要跑多久才会累,如果自己坚持到它累了,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但是她听过千里马,现在别说千里了,按照这样的状态,她根本撑不过五分钟!   生死之间,她想到沈隽,他一定不知道她出事了,他还在陪着凯瑟琳打网球吧。   沈隽,沈隽!   忽然,就在唯安觉得自己已经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身后仿佛传来了一声马的嘶鸣声,确定不是自己的马发出来的声音,唯安的精神忽然为之振奋。   然而唯安激动之下拉扯了一下缰绳,身下的马忽然左右甩动了起来,紧接着向前飞驰——   唯安半边的身子超出了马背的范围,她仍然紧咬着牙关死死的拉着缰绳,就在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和大地拥抱的瞬间,她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随风灌进了她的耳朵里。   “安安!”   沈隽看到唯安几乎是挂在马背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拉着缰绳越来越靠近唯安的马,就在两匹马之间的距离大约一手臂长的瞬间,他踩着脚蹬一跃,跳到了唯安的马上。   一手揽住唯安的腰肢瞬间,拉住了缰绳。   随后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的,扯了一下缰绳的瞬间,那匹疯了一样马忽然就冷静了下来,被沈隽控制住了。   沈隽抱着怀里瑟瑟发抖的人,浑身的血都顶到了胸口三寸的位置,他的手臂紧了紧,冷峻的下颌线绷直着动了一下,“没事了。”   唯安就像没听到任何声音,身子还是持续不断的颤抖着。   沈隽的脸色笼罩着一层阴霾,手臂不自觉的勒紧了几分。   往前走了一段后,沈隽跳下马将唯安从马上抱了下来。   落地的一瞬间,唯安双腿发软,沈隽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的身子,她忽然抓着他的衣襟,手指捏紧着,指关节泛白。   她张口,因为刚才一路的尖叫声线嘶哑,歇斯底里的哭了出来:“我以为你不来救我了,我以为你不来救我了,沈隽,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沈隽没说话,勒在她腰肢的手紧了几分,在唯安看不到的地方,小臂上的青筋暴突着,一路蔓延至手背,一条条触目惊心。   沈隽就任由她在自己的怀里哭,等她发泄完。   身后两匹马低着头吃草,温暖的阳光笼罩着整片绿色的草地。   才赶到的马场饲养员们远远的看到沈隽怀里抱着个人,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松懈了下来,原路返回,通知那些担心着他们的人。   哭累了,人也缓过来了,唯安擦了眼泪,不觉得丢脸,只是劫后余生后生理上本能的反应。   她没有抬头看沈隽,低着头深吸一口气,说:“他们应该都吓坏了,回去吧,别让他们担心。”   沈隽将她抱回到马上,然后一个翻身上了马坐在了她的身后,双手拉着缰绳将她纤细的身子保护在他的臂弯之下。   和刚才的惊悚刺激完全不同,唯安坐在马背上感觉到极有规律的上下震颤,弧度比之前温和了很多,身后沈隽的胸膛是温暖的。   后来,沈隽加快了速度,阳光和风忽然就变换了角度,从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令她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沈隽感觉到她紧绷的身子在慢慢的放轻松。   很快,就看到了剧组的人,穿出林子,唯安看见他们冲着她招手。   唯安也向着他们招手。   此时此刻的一幕,深深的烙印在许多人的脑海里,沈隽怀里抱着劫后余生的唯安,骑在马上朝他们走来,这一幕,美得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   沈隽停住了马,跳下马去,然后将唯安从马上抱了下来。   唯安被其他人簇拥着,问她是否无恙。   她越过人群望着沈隽离开的高大挺拔的背影。   唯安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悲伤,她曾经看过一部外国电影,名字叫《OneDay》,女主角对男主说的一句话,成为了电影里最经典的台词——   “我爱你,那么深,只是我不再喜欢你了。”   沈隽对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的? 第417章 酒吧闹事   酒吧闹事   今年剧组所有人都在国外过年,除夕夜唯安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报平安后,就跟着剧组的人去酒吧喝酒。   谢林众人说要在酒吧跨年,唯安透过灯红酒绿,想到了过去几年。   她都是在沈家庄园过的年。   剧组里的几个男生喝的有点多了,唯安担心他们惹事,连忙过去劝他们少喝一点。   “傅导,你别担心,我们有昏寸!”   唯安听得头都大了,就这连话都说不清楚了,还叫有分寸?   “你们好好坐着,不要乱跑!”   “Yes,madam!”   唯安直皱眉。   她一个人实在叫不动他们,转身去找了谢林他们,让他们来劝劝。   结果等她带着谢林回来,之前的位置上忽然嘈杂了起来,灯光闪过,唯安看到了地上的碎玻璃瓶。   随后,乓的一声——   剧组里的名叫小白的男人被酒瓶砸中,原本嘈杂的酒吧里顿时一片死寂,随后爆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声。   “小白!”谢林冲上前去,一把将小白拽到身后。   刚刚和小白一起喝酒的另外两个人看到小白被砸了,顿时眼睛都红了,拿着酒瓶叫嚣着要对方好看。   组里两名男演员互看了一眼后,冲了过去,将两人手里的酒瓶抓开,一人按着一个人。   唯安等人赶紧上去搀扶住站都站不稳的小白。   他的头被酒瓶砸破了一个口,好在血不是很多,而且他除了酒醉之外,没有其他意识不清的情况。   几个小姑娘明显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   唯安回头吩咐众人看着小白,女生门都不要凑过去,然后她站起身走到谢林身边。   还没看到闹事的人时,唯安以为小白他们是个伦敦本土人杠了起来,没想到居然是几个中国的二世祖。   “大家都是同胞,有什么话好好说。”谢林在中间斡旋,他一头的汗水,显然也是没处理过这类问题。   坐在中间的穿着一身范思哲的年纪不大,却十分嚣张的男人手里还捏着一只酒瓶不放。   “我是在教他们道理,在国外就给我老实一点,没屁点本事,夹着尾巴做人不懂吗?”   大概情况是对方说了几句不中听的话,大概是崇洋媚外,小白他们又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身在国外爱国意识就分外的强烈,听见中国人这么说中国,顿时就不服气的怼了几句。   “鼠辈奴性的人才需要夹着尾巴做人,你厉害到都可以教他们了,一定是做惯了吧。”   一道清丽如泉水般的声音在这些男人堆里响了起来。   范思哲男半眯着眼睛想看看是哪个找死的臭婊子居然敢拐着弯的骂他!   忽然就看到对面走出来的漂亮女人。   嘴边顿时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别人我不肯教,你就不一样了,我教你怎么做人啊。”   他将做人两个人咬的特别的重,透着浓浓的下流。   唯安是低估了这些人的下流肮脏程度了。   被按住的两个喝多了的年轻人听了这种带有颜色的话,爆了一声粗口:“你敢对我们傅导不敬!我跟你拼了!”   “你们给我安静点!”唯安回头,低声呵斥道。   “哟,还是个导演啊,啧啧。”那人的眼神肆意的唯安的身上来回打量。   “拍什么电影啊?不会是成人电影吧,哈哈哈…”   范思哲男的话音一落,坐在他身边的几个人就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范思哲男忽然站了起来,不怀好意的说:“我说这位导演,你手底下的人嘴巴不干净惹了我们兄弟几人不高兴了,大过年的,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唯安皱了一下眉头,她看了谢林一眼,谢林问道:“那你们想怎么了?”   范思哲男撇着嘴朝他身后的朋友嘿嘿一笑,猛地一回头,盯着唯安说:“让这位女导演亲自指导我拍一部电影,这事就好说。”   “无耻之徒!”唯安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   唯安的话音一落,范思哲男的脸色骤然一沉,“你最好识相点,我舅舅在肯林顿区可是很有名望的,你们惹了我,今晚就别想随便离开!”   说着,他就砸开一个酒瓶,乓的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看你们谁敢动!”   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炸了开来。   剧组里的小姑娘听到沈一熟悉的声音,顿时如看到从天而降的天神一般,紧绷的神经松了下来。   沈一走上前来,看了谢林一眼,颔首,“谢导。”   又低头看了一眼唯安。   范思哲男在英国待了几年,自然是认得沈一,只是他没想到,沈一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还护着眼前的这帮人。   可是很明显的一个事实就是,他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就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收场的时候,忽然看见沈一的身后站着一个人,个子高高的,因为光线不太亮,所以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那眉眼的轮廓实在过分精致。   范思哲男在认出对方的一瞬间,双腿一软,几乎要跪了下去,“啊…沈先生,这,可能是个误会。”   唯安没想到沈隽居然会来。   因为她是给沈一发的信息,在当初签订租赁协议的时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他们剧组在庄园拍摄电影期间,除了拍戏内容以外,庄园内的保镖要负责他们的人身安全。   唯安钻了个漏洞,今晚的事情不好摆平,她求助无门,只想到了沈家。   沈一往后退了几步,沈隽漫不经心的瞥了范思哲男一眼,缓缓的走上前去。   他站的位置和唯安靠的很近,因为他又多走了一步,所以站在后面的剧组里的小姑娘们的眼里,像是沈先生护着傅导。   一声轻笑,沈隽悠悠的道:“你舅舅是什么?”   范思哲男直接跪了下去,“沈先生,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是我不识好歹!”   “他们现在是沈家庄园的保护对象,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你要对谁动手?”   范思哲男就差磕头了,“是,我不自量力!”   沈隽连看都不屑于看他一眼,轻皱了一下眉头,“来龙去脉,一字不落说来。”   范思哲男支支吾吾,后来还是唯安说了一遍。   她条理清晰,一字一句的说的很清楚,声音软软的,听得人耳朵都酥了。   但她没说后面范思哲男侮辱她的那些话,那些话,实在难以启齿。 第418章 除夕夜   除夕夜   范思哲男知道大祸临头,连忙就想逃走,哆哆嗦嗦的说:“沈先生,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这就滚!”   沈隽抬眸懒懒的看了他一眼,“表演一个夹着尾巴做人。”   范思哲男脑门发紧,顿时做了一个非常难以启齿的动作,灰溜溜的就要离开。   沈隽懒懒的一个抬眸,沈一立刻追了出去,拎着对方的衣领把人又给抓了回来。   范思哲男都快要吓哭了,“沈先生,您就饶了我吧,看在我们都是同胞的份上。”   “你配吗?”沈隽的声线不再是慵懒的,眼神冷了下来,“刚才他们对你用同样的话时你是怎么回答的?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说自己是中国人。”   剧组的小姑娘们听得一阵面红耳赤,崇拜的看着沈隽。   这时,和小白一起喝酒的男生说道:“沈先生,这人还用言语侮辱我们傅导!”   沈隽的目光从唯安的脸上掠过,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   大概话里的内容太难以启齿。   沈隽挥了一下手,示意沈一:“让他再说一遍,该怎么做,你知道。”   说着,他转身,在擦身之际,忽然扣住了唯安的手腕。   唯安的心跳猛地停顿了一下,在走到酒吧门口时,沈隽才将她的手松开。   唯安抿了一下唇,心跳就像过山车一样。   空中忽然传来一道胡哨声,一朵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炸开,她听见从不远处的地方传来一声声新年快乐。   新的一年了,唯安抬头望着夜空,转身对身边的沈隽说:“新年快乐。”   沈隽低头看着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她明亮清澈的双眸中倒映着夜空中的烟花,烟花暗了之后,他从她的眼睛里只能看到他自己。   “新年快乐。”他用极轻的语气说。   那边谢林他们已经上了车了,他打算关车门,有人提醒道:“傅导还没上来呢。”   谢林毫不客气的砰的一声关上门,“不用管她。”   相反,她会感激他的。   唯安特别委屈的看了一眼车的尾灯,回头对沈隽说:“他们丢下我了,我可以坐你的车回去吗?”   沈隽一言不发的上了车,车门没关上,唯安低头一笑,连忙小碎步的走上去钻进了车里,砰的一声速度极快的就把门给关上了。   坐在驾驶座的莱瑞闻声往后面看了一眼,看到唯安之后,他的眉心微微一闪,头转了回去,启动车子。   唯安问出了刚刚在酒吧里疑惑的问题:“你怎么在这里?”   “吃晚饭回来的路上。”沈隽靠在椅背上,阖着眼睛。   他惜字如金,唯安却听明白了。   她给沈一发短信的时候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所以才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赶到。   莱瑞握着方向盘,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事情大概是这样没错,但真实的情况要比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要多了很多内容。   唯安哦了一声。   沈隽微微睁开眼睛,唯安忽然凑到他跟前,很近的距离看着他的眼睛,说:“谢谢你。”   沈隽想起在他们离婚之前,他每次救她于水火的时候,她也会对自己说谢谢,不过都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谢谢,又或者是除了谢谢,她已经不会对他说其他的话了。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的眼睛里会绽放出这样的光彩。   沈隽一时看愣了,回过神来,唯安的脸还是近在眼前。   莱瑞的车子经过减速带,唯安的身子不稳的往前扑了一下,沈隽眼疾手快的扶住她的腰身,然后像拎小鸡一样的将她拎回到座椅上。   唯安喝了一些酒,现在又过了十二点,坐上车没多久,她就睡了过去。   她是真的睡了过去,只是在快要睡着之前特别心机的故意将身子倒向了沈隽一边。   快到沈家庄园她又醒了过来,脑袋依然枕在沈隽的肩膀上。   唯安揉了揉眼睛睁开眼睛,沈隽的目光落在窗外。   车子在草坪前停了下来,唯安和沈隽下车。   莱瑞将车子停去车库。   沈隽走,唯安也走,她跟在沈隽后面。   身后是漫天绚烂的烟花,仿佛都成了两个人的背景,时间若是定格在这一瞬间也挺好的。   唯安这么想的。   那天在马场沈隽救了她之后,她忽然有了一种伤感的情绪,可也仅仅只是那一天而已。   不管沈隽是怎么想的,她都不会放弃,但如果他真的要选择凯瑟琳的话…   想到这个,唯安的心就隐隐做痛。   她深吸一口气,走在前面的沈隽忽然停了下来。   “不去睡吗?”沈隽转头看了一眼小楼的方向。   唯安哦了一声,她指了指主楼旁边的一栋矮楼,说:“明天早上要在那里拍戏,我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遗漏的,谢林喝多了,我去看看就行。”   沈隽低头看她,忽然他的手腕被她抓住,随即就看到她用一种乞求的眼神看着他:“那边有点黑,沈先生能不能陪我过去看看?”   沈隽看着她的眼睛,一双水眸闪着细碎的光,祈求人的时候,莫名的让他想起了小狗。   沈隽微微叹了一声气,跟着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其实没什么好检查的,光线也不算太暗,转了一圈之后,就差不多了。   可是唯安找不到能多和他相处的理由,她想一点一点地让沈隽知道她的心,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够呢。   她抬眼看着沈隽,心里一阵阵的泛酸,她忽然开口问他,把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问了出来:“你喜不喜欢凯瑟琳?”   这问题,不仅在现实里成了唯安最不敢去触碰的问题,就连梦里,也没梦到过一次。   她的问题问完之后,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可越是沉默的等待下去,唯安就越怕听到那个她不敢面对的事实。   所以,她又再次开口道:“算了,我还是不想知道了,沈隽,你别告诉我。”   就在她低头的瞬间,沈隽忽然扣住了她的下颌,逼迫她抬起来看着自己,随后唯安就从他的脸上看到那种凉凉的讽刺的笑:“安安,你究竟是怎么看我的?”   那晚之后,唯安就再也没见过沈隽了,他大概出门了。   问了吉娜,吉娜才说:“沈先生一直都在啊,只不过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唯安忽然站了起来,打翻了桌上的保温杯,水哗啦啦的流了一地,冒着热气。   吉娜惊呼一声刚想问她有没事,结果唯安拉开她的手,直接跑上了沈隽房间的楼梯。 第419章 我们比赛   我们比赛   唯安冲进沈隽房间的时候,沈隽正坐在外间的沙发上喝水。   听见紊乱的脚步声,肯定不是莱瑞和沈一,家里的佣人也不会这么没有分寸。   沈隽的眼神暗了暗,果然下一秒唯安从外面冲了进来。   她连敲门都没有,就这么直接推开门进来,气喘吁吁,脸色因为跑得太快了而显得有点苍白。   沈隽茶杯里的水忽然晃了一下。   唯安喘着气:“你…”   她的肺里跟针扎了一样的疼,她还是喘气,单手撑在门框上,看见沈隽好好的坐在沙发上,她喘着喘着忽然如释重负的笑了一下。   笑着笑着,她就低下了头,眼眶顿时红了一片。   臭吉娜还骗她,沈隽不是好好的吗?   她吸了吸鼻子重新抬头看向沈隽,那一会儿的功夫,眼眶的红也退了下去,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沈隽见她一会儿气喘吁吁的,一会儿在那笑,眉头皱了起来,“怎么。”   唯安有点尴尬的摸了一下鼻子,“没什么。”   剧组里还有事,她转身就要走了,却是忽然沈隽从沙发那站起来,走了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唯安的心跳猛然一颤,回头看着沈隽。   沈隽松开她的手腕,“你东西掉了。”   唯安一低头,果然看到自己放在口袋里的护垫掉了出来。   她脸色一窘,连忙弯腰捡了起来,藏进口袋里,抬头笑吟吟的对他说:“沈先生眼神真好。”   她拐着弯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沈隽面无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了房间。   唯安看着高岭之花沈先生的背影,心里叹了一声气,转身走了。   沈隽坐回到沙发上,头微微往后一仰,闭着眼睛,抬手捏了捏眉心。   他慢慢睁开眼睛,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沈一拿了药进来,他吃下两颗之后,疼痛的感觉才被压制了下去。   唯安下楼后,在二楼拐角的地方看到了在阅览室里的凯瑟琳。   她应该刚刚才来的,唯安之前没见到她。   凯瑟琳也看到了唯安,微微一笑。   唯安回到剧组里忙活,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多,打开房间的门进去,却忽然看见了凯瑟琳在自己的房间里坐着。   她什么都没做,只是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她穿着黑色的缩腰及膝大衣,头发打理的柔顺光亮。   唯安愣了一下,反手将门关上。   凯瑟琳听见响动,抬头看她,看见唯安穿着羽绒服戴着围巾鼻尖冻得发红,她微笑着说:“傅小姐辛苦了。”   唯安对她的到来赶到意外,“凯瑟琳小姐有事找我?”   “中国有句话叫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真是太精妙了,我的确是有事找傅小姐你。”   唯安压着笔记本,倚靠在门上,曲起一条腿,高跟鞋的底扣在门上,凯瑟琳找她无非是和沈隽有关。   她点了一下头,走到桌前,将笔记本放下,拿起自己的保温杯,说:“请说。”   凯瑟琳看了她一眼,低了一下头,眼神里仿佛藏着狡黠的笑,她说:“傅小姐也听说了吧,我在追沈先生。”   唯安拿着保温杯的手指暗暗的发紧,她点了点头,没说话。   “而且我已经知道了,你是沈先生的前妻。”   唯安的眼瞳蹙了一下,拧开保温杯的盖子,喝了一口热水,浑身的寒意好像瞬间被化了开,随即听凯瑟琳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也想追沈先生对不对?”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秘密,唯安大方的承认道:“凯瑟琳小姐分析的没错。”   她笑了笑,说:“确切的说,我是来找他复婚的。”   凯瑟琳明显有愣了一下,但很快,她就表现出了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无懈可击。   “看来是遇到强劲的对手呢,可是最后只有一个人才能得到沈先生,傅小姐,我们来比个赛吧。”   唯安皱眉,“比赛?”   “对,比赛,赢的人就可以继续追沈先生,你说好不好?”   唯安摇头,眉头皱的更深了,“我不会和你比赛的,我不想拿沈隽当赌注。”   拿沈隽当赌注,这算什么?   这个凯瑟琳真的喜欢沈隽吗?   凯瑟琳又低头笑了笑,但她的笑里没有参杂着丝毫的冷笑,唯安觉得也可能是她隐藏的太好了,她是英国贵族,在外面一切都要体面。   “傅小姐是不是不敢了,你是不是怕输给我啊?”   凯瑟琳终究还是用了英语,用汉语和唯安说了那么多,也够难为她的了。   唯安向来不容易被激到,激将法在她身上很难奏效。   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凯瑟琳言语里的挑衅,总之——   “好。”她答应了。   凯瑟琳站了起来,冲着唯安意味不明的笑了一下,“那就后天晚上见。”   电影在伦敦拍摄的部分已经即将进入尾声部分,这两天忙的事情很多,很快就到了和凯瑟琳约定好的时间。   当晚唯安忙完最后一条的拍摄内容,看了看时间已经十点半了,她找到谢林,说自己要出去一趟。   谢林也看了看时间,皱眉道:“这都几点了还出去,有什么重要的事?”   唯安一边拉好围巾一边说:“终身大事,这个够格吗?”   “够,绝对够!”   唯安一笑。   和凯瑟琳约定好的地方不会太远,步行十分钟就到了。   凯瑟琳已经到了那里,她倚靠在一辆车上,而她的那辆车旁也停了一辆同款车。   没错,她们要赛车。   唯安也曾叛逆过,飙车的事情她不是没做过,只是被母亲发现之后看见母亲红着眼睛担心她,她后来也就没再飙过了。   凯瑟琳一挑眉,“说好了,先到终点的人就赢。”   “没问题。”唯安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凯瑟琳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抿嘴笑了一下,也上了车。   沈一忽然接到电话,急忙跑进了沈隽的房间,敲门,进去——   “沈先生,凯瑟琳小姐飙车去了。”   沈隽在看书,视线没移动一下,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这种事也需要向我汇报吗?”   沈一的舌头差点都打结了,一脸大事不好的表情,“不是,和她飙车的是傅小姐。” 第420章 我怕我会当真   我怕我会当真   距离终点已经不远了,唯安和凯瑟琳两人几乎是旗鼓相当,谁也没赢给谁,当然谁也没能超过谁。   凯瑟琳是没想到的,唯安看上去并不像是会飙车的人,今晚的赌约原本就是…   忽然,余光里左手边的那辆车忽然比她的车超前了一点,凯瑟琳心跳一紧。   拐角之后,就接近终点了。   就在唯安将车身一甩的瞬间,车灯往前一晃,她看见终点那里停了一辆黑色的车,横在那里一动不动,车灯闪了闪,车门打开了。   等她认出那是沈隽的车时,眼瞳剧烈一颤。   她和凯瑟琳不得不踩下刹车。   凯瑟琳摇下车窗,没料到沈隽这个时候会出现,看见沈隽从车上下来,语气很怪异的责怪道:“隽,你干嘛扫兴啊!”   路灯的光将沈隽的影子拉得很长,他头也没转一下,目光直直的盯着前面唯安车子的挡风玻璃,脸色阴沉的低斥道:“闭嘴!”   沈隽走到唯安的车旁,唯安一动不动,连车窗都没有降下。   沈隽阴沉着脸,薄唇紧抿着,敲了一下车窗,气氛安静了几秒后,她才慢慢的将窗户摇下去。   露出她巴掌大的精致小脸。   车窗还没完全降下,沈隽忽然朝里面伸手解开车锁,拉开车门,然后像拎小鸡一样的将唯安从车里拎了出来。   一把将她按在车身上,那边凯瑟琳欲言又止,被沈隽的一个眼刀扫过去,缩起脖子。   沈隽低头看着被他按在车上的女人,脸上没有丝毫做错了事之后悔过的表情,此时此刻浑身的气血一股脑的往上涌,他恨得直咬着后槽牙,下颚线绷得紧紧的。   “解释。”从齿根溢出两个字。   唯安的胸腔剧烈的起伏,有飙车后肾上腺激素飙升的因素,但大部分是看到沈隽盛怒的表情。   沈隽真的生气了。   她忽然不太敢和沈隽对视,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里仿佛有什么情绪在疯狂的涌动,是她三言两语的解释远远不能压制的。   她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沈隽抓着她肩膀的手力道倏然加重,从未弄疼过唯安的他,显然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了。   “傅唯安!”沈隽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她的名字,唯安看到他的双眸里的情绪在土崩瓦解,一点一点的,他质问道:“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不如平常人!”   正要开车离开的凯瑟琳愣了一下。   凯瑟琳迅速拉开车门下车,走了过去,“隽,对不起,我不知道…”   沈隽按着唯安,眼神冰冷的扫向凯瑟琳,一字一句迸发出令人胆寒的冷意,“我稍后再找你算账,现在,立刻从我的眼前消失!”   凯瑟琳临走之前,回头看了一眼,还是忍不住的开口:“是我主动提出和她打赌的,她是被逼上什么山的。”   “别让我再说一遍。”沈隽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一滴汗沿着他线条冷峻的侧脸滑下。   凯瑟琳走了之后,沈隽仍然没有松开按住唯安的手,他再次开口,问她:“不会说话了吗?”   唯安定定的看着沈隽,她是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好像下一秒就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样,但她丝毫没感觉到害怕,心里反而一阵阵的泛酸。   她的眼圈一红,心里的委屈和难过在这一刻仿佛上升到了极点,整个人在发抖,她反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往上一凑,吻住了沈隽的唇。   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让他的情绪稳定下来,她只想吻他,从到伦敦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她就想吻他。   却是沈隽一把握住她纤细的脖颈,将她重新按回到了车上,在唯安以为他又要转身离开时,沈隽低低的咒骂一声,唯安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他忽然俯身下来,狠狠的咬住了她的唇,他按着她脖颈,手腕上的青筋仿佛要缠绕在她的身上。   唯安终于回过神来,可她根本就回应不了他,沈隽太狠,像在发泄什么,失去理智一般。   又或者,他根本不需要她的回应,他只是在发泄。   沈隽再次将她按在车上,他的眼神冰冷狠刹,“怎么不说话了,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心脏,你和人飙车!”   唯安被他吼得怔了一下,小声开口,有点委屈的说:“你这么凶,我的心脏更受不了。”   沈隽呼吸一窒,他知道自己根本拿她没办法,猛地将手松开,后退两步,紧紧握着拳头回头看她:“赌什么,你和凯瑟琳赌什么?”   飙车,她真的越来越乱来了!   “我们打赌,谁赢了谁就可以继续追你。”唯安说,眼睛紧紧的盯着沈隽,不放过他脸上丝毫的表情变化。   沈隽的下颌线倏然往里一收,眼神重重的眯了一下,再次将唯安按在车上,低头,咬牙切齿的问:“追我?”   风卷着唯安额头前的碎发,凌乱的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眼圈越来越红,“难道你看不出来,我在追你吗?你眼神不是很好吗,你怎么都没看明白?”   过去是她错了,她伤害了他。   唯安抬手紧紧的抱着沈隽,她将自己的脸埋进沈隽的脖子,声线剧烈的颤抖:“你到底知不知道,沈隽,我想把你追回来!”   这是一段没什么人会经过的公路,沈一和莱瑞都在车上,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两人紧紧的拥在一起。   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直到了黑暗的尽头。   在唯安看不见的地方,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渐渐泛红,沈隽压抑着呼吸,紧紧的勒住她纤细的身体,像是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唯安听见他低低的自嘲一声,说:“安安,别这样说,我怕我会当真。”   唯安抑制不住的心痛,带着哭腔说:“真的…”   沈隽没说话了,在支起身体的瞬间,抬手遮住了唯安的眼睛,他低头吻了一下唯安的唇,唯安的脸颊上落下一滴温热的液体,渐渐流走,冰凉。   唯安后来被沈一他们带回去的,因为她开不了车了,手脚冰凉僵硬,连路都走不好。   她刚下车,手机便响了起来,谢林问她剧本的剖析放在那里,她连忙说自己已经回来了,挂了电话,她就赶去了剧组。   谢林也不敢问她到底怎么样。   收工已经是凌晨将近两点了,大家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回房间,唯安回头看了一眼主楼,沈隽房间的方向,那里亮着灯。   她缓缓的抬手摸着自己的脸颊,呼吸渐渐颤了起来,仿佛那里还有他残留的余温,温热且冰凉。   就在她准备转身离开时,忽然看见吉娜领着一名医生模样的人从主楼出来。 第421章 她疼得快要死去   她疼得快要死去   门咔哒一声的从外面开进来,沈一和莱瑞警戒心顿起,迅速转身,当看到站在门口气喘吁吁的唯安时,两人都是愣了一下。   莱瑞的眉头皱了一下,沈一冷声呵斥道:“你来做什么!”   唯安跑的太快,呼吸时胸腔都是尖锐的疼,她喘了几口气后,问:“沈隽怎么了?”   她站在逆光的方向,所以沈一和莱瑞都没看到她颤抖个不停的手。   沈隽的身体素质有多好,她不是不清楚,之前吉娜说他身体不舒服,她第一反应是担心,但是又觉得不太真实,上午来看过了,他好好的坐着喝茶。   晚上在外面的时候,他看上去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表现。   可是刚刚从这里出去的医生,明显是来给沈隽看病的。   她看见沈一手里正拿着一支体温计。   “他发烧了?”唯安走了过去,手指冰凉。   沈一却忽然将沈隽护在身后,用一种非常敌对的眼神看着她,“沈先生不需要你的关心。”   那边,莱瑞却是拉了他一下,将他往旁边扯开,无声的摇了摇头。   唯安跪坐在床边,沈隽闭着眼睛,脸色苍白,只有脸颊有一抹淡淡的异常的绯红,她伸手去碰沈隽的额头,发现很烫手,太烫了。   她回头,声线颤抖的问:“医生怎么说,怎么还没退烧?”   沈一的胸腔剧烈的起伏,咬着后槽牙说:“没有药,医生也没办法,只能等他自己退烧。”   唯安怔了一下,什么叫没有药,“他到底怎么了?”   沈隽的额头上都是汗,她连忙从羽绒服的内衬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帕,从地板上站了起来,坐到床边,低头给沈隽擦汗。   沈一忽然看到她手里拿着的那条手帕,那白色的手帕角落刺绣的【唯安】二字,仿佛生生的刺痛了沈一和莱瑞的眼睛。   手帕,手帕!   这该死的手帕!   就在唯安擦掉沈隽额角的汗之后,沈一忽然快步走了过来,唯安顿时被一片阴影笼罩,周围的气压顿时变得逼仄难耐。   手帕突然被人抽走,唯安猛地回头,沈一将那手帕丢掷在地上,反手指着唯安怒骂道:“你还敢拿着你的这条破手帕到沈先生面前来!你存心想看着沈先生死在你面前是不是!”   唯安呼吸一窒,沈隽死在她面前?   手帕,和她的手帕什么关系?   沈一看着她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怒火疯狂的在身体里燃烧,如果她是个男人,他现在肯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揍她,即便沈先生醒来杀了他的可能都有。   沈一后退一步,紧紧捏着手里的体温计,低着头,想起四个月前的事情。   “你知道火灾高空索降你知道危险系数有多高吗?沈先生为了救你,连自己的命都豁出来,最后不仅救了你还要连那个尹望秋也一并救!   救他的过程中沈先生的手臂被重物砸伤,他却连包扎的功夫都没有,一直在急救室门口等你!”   沈一抬起头,转过去看着窗外,他深吸一口气,似乎都不愿意再讲下去了。   唯安的手指抓了一下,她低头,抓起沈隽的手臂,撩起衣袖,她的脸色一白,果然看到小臂上的疤痕,触目惊心,可想而知当初伤得有多深。   她低着头,紧紧的抓着沈隽的手。   沈一缓了缓之后,莱瑞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去,他说道:“只要是你说要救的,沈先生说什么都会救,所以这种事也没什么好说的。”   “但是,”莱瑞顿了一下,说,“你回北安城后处处护着尹望秋,在尹望秋生病时,沈先生怕你会担心熬坏自己的身子,派车送你去医院看望他!   还有尹望秋背地里搞的那些事,沈先生也都在你求情之后放过他,你当真以为凭你的百分之十的股份真的能救得了尹望秋吗?   沈先生是个男人,你以为他真的能做到那么大度吗,如果不是因为将你放在心尖上,他何苦承受这些!你究竟有没有心?”   “尹望秋拿着你送给他的手帕故意出现在沈先生面前,那晚,我们在楼下等了很久沈先生才从医院的楼道出来,他当时…”   沈一和莱瑞说了很多,一个字一个字的像是钢钉一样,敲在唯安的身上。   莱瑞说,沈隽当晚吐了很多血,在处理完祝安安的事情后,他看到她藏在床头缝隙里的那包堕胎药,又生了一场大病,她在医院的一个月里,沈隽并不好过。   她坐在床边,抓着沈隽的手冰凉的颤抖着,她让沈一和莱瑞他们出去,她来照顾沈隽。   沈一和莱瑞觉得他们的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叹了一声气候转身出去了。   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唯安扑进了沈隽的怀里,她紧紧的抱着他,心痛到连呼吸都不能,整个人慢慢的蜷缩起来,手指痉挛的抓着他。   心脏像是被人摘去了一样,空落落的疼,她疼得快要死去。   原来,她伤害他的,比她自己知道的还要多,还要深,她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沈隽是在第二天天快亮的时候退的烧,他醒来时,房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忽然有人在外面敲门,沈隽清了清嗓子,低沉喑哑的说:“进来。”   进来的人是沈一,他环顾了一下房间后,发现房间里只有沈隽,眼神顿了一下,才说:“沈先生,凯瑟琳小姐说要见您。”   凯瑟琳坐在会客室里,等了大约十多分钟,沈隽才从楼上下来。   一见到沈隽,她连忙站了起来,脸上堆满了歉意,说:“隽,我真的不知道傅小姐心脏有问题,我只是想帮帮你。”   沈隽脸色阴沉,还带着一点点的病气,冷哼一声:“帮我?如果昨天她出了什么事,你这辈子都别想好过!”   他摔下一碎一个杯子。   凯瑟琳愣了一下,她从来没见过沈隽发这么大的火,人人都说沈先生喜怒不形于色,看来大家都错了。   凯瑟琳也自知理亏,昨晚回去之后心里一直不安,“幸好她没事,隽,我看得出来,她这次是冲着你来的,我只是想帮你试一试她究竟有多大的勇气。”   哪知道,事情会变成了这个样子,是她玩过火了。   沈隽现在连看都不想再看到她,“以后你也不必再假装追求我了,查尔斯亲王的儿子已经结婚了,你父亲不会再逼着你,当年你帮我的忙,我也算是还了恩情。”   沈隽开口这么无情,将两人撇得这么干净,凯瑟琳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我不敢去找傅小姐了,你要是看见她了,帮我说一声对不起吧。”   “许翊现在人在土耳其,你要找就去找吧,以后别再来问我!”   凯瑟琳脸上一喜,说了一声谢谢之后,很快就离开了沈家庄园。   沈隽起身站了起来,大衣袖子里好像捏着一团什么东西,手指紧紧的攥了起来。 第422章 我什么都听见了   我什么都听见了   电影到了尾声部分,拍摄进度倒是不赶了,八点半了,剧组里还有人在睡觉。   当沈隽出现在小楼的走廊时,几个正准备出去的小姑娘愣了一下,旋即脸红心跳的抱成一团,尖叫着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隽点了一下头,脸上的表情也是一贯的清冷。   但小姑娘们最吃这一套,心里都觉得沈先生真是帅得特别有格调!   只是她们不知道沈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就在她们几个人疑惑的面面相觑时,接下来的一幕差点惊掉了她们的下巴——   沈先生连敲门都没有,直接打开了傅导的房间!   而且好巧的是,傅导的房间没有反锁。   沈隽进去之后,走廊的人炸了!   唯安听见开门声,以为是蓝辛或者剧组里的其他姑娘,她正在浴室里洗脸,一边冲掉洗面奶,一边说:“有事吗?”   几秒后,没听到人回答。   她拧干毛巾,擦着脸走到门边,刚想开口问怎么了,忽然脚步一顿。   她下意识的后退一步,眼睛却是盯着沈隽看。   沈隽坐在她的椅子上,那给她来说还显得宽大的藤椅,他一坐下去就显得有点窄小,听见她出来,他偏过头来看了一眼。   四目相对瞬间,唯安觉得呼吸都困难了。   白净的手指抓着淡蓝色的毛巾,指甲因为捏紧的力道而泛白。   她清了清嗓子,想到自己现在蓬头垢面的,实在不宜见人,更何况还是沈隽,所以往后退了两步,进了浴室。   直到看不见沈隽了,她才问:“你怎么来了?”   他看上去状态很好,而且她离开的时候,他已经退烧了。   的确像沈一和莱瑞说的那样是被她刺激的,他自己就能退烧。   他没事了就好,没事了就好。   唯安按着毛巾,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心隐隐疼着。   脚步声渐近,沈隽身高腿长的站在浴室门外,唯安只是洗漱一下所以浴室里没开灯,他这么站在门外,挡住了大半的光线。   “怎么了?”唯安问道,没抬头看他。   她低头看着他的鞋,上面还有点水渍,应该是外面下雨了,她又忽地抬头看向他的肩膀,肩膀也湿了。   “你没打伞吗?”唯安抱怨道。   果然,再抬头,他的头发也湿了。   唯安一皱眉,连忙将他推开,走到衣柜拉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条干的毛巾出来,转身将毛巾丢给他,“你烧刚退…”   说着,她忽然闭了嘴,对上沈隽古井无波的眼神,她无措的抓了抓身侧的衣服,支支吾吾:“哦…我听吉娜说的。”   沈隽拿着毛巾,但没有擦头发。   唯安看了着急,沈隽就任由她拉着,唯安将他拉到藤椅上坐下,然后扯过他手里的毛巾,动作细致的擦掉他头发上的水,他头发短,很快就擦干了。   往后退了一步,唯安再次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总不可能是无聊到散步到这里来的吧?   “凯瑟琳让我代她向你道歉,为她鲁莽的行为。”沈隽不冷不淡的说道。   原来他是为了这个事来的。   他居然为了凯瑟琳来的。   唯安的心尖一颤,鼻尖胀胀的,她紧了紧手里的毛巾,转头看着窗外下个不停的雨,胸前小弧度的起伏了几下后,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看来沈先生和凯瑟琳小姐的关系很好啊,都能代她来道歉了,不过不必了,是我自己答应的,她道什么歉。”   她的语气里明显带着情绪。   沈隽看着她倔强的侧脸,想到除夕夜那天晚上,她站在草坪之上,仰着头问他是不是喜欢凯瑟琳。   当时他是愤怒的,她究竟是怎样看待他的,离婚后就随便找个女人吗?   可是现在,她酸溜溜的一句话,沈隽再做不到对她生气,如果知道她会这样莽撞,当时就算再生气也会向她解释。   “没有喜欢她。”   他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唯安愣了一下,但她没抬头,不敢给他看见自己红红的眼睛。   随即,她听见沈隽说:“她的父亲逼迫她嫁给一个她不喜欢的人,所以她找了我当挡箭牌,告诉她父亲她正在追求我,我欠过她一个人情,只是帮她一个忙。其实她喜欢的人你也认识,是许翊。”   “昨晚,是她玩过火了,没脸见你。”   唯安的心情起起伏伏的,听了沈隽的解释后,她忽然捏紧了毛巾转身往浴室的方向走去,用毛巾捂着嘴,偷偷的笑了一下。   她扭开水龙头,低头看着水流,嘴角又不自觉的勾了一下。   余光里沈隽再次站在了浴室的门口,唯安回头看他。   忽然,沈隽朝她伸了一只手。   唯安看到他的手指摊开,露出手心里的一条折叠整齐的手帕,上面还有压痕,大概是因为他捏的很紧的缘故。   他缓缓的开口,嗓音有点哑,“落在我床上了。”   这是来还手帕的意思。   唯安有些无措的哦了一声,手指蜷一下,没伸手去拿。   “昨晚你照顾我。”沈隽说了一句很肯定的话。   唯安点头嗯了一声。   沈隽低头看她,平静的眼眸缓缓的流动着一层唯安看不太分明的情绪,“送出去过的东西,傅小姐就这么不珍惜吗?”   唯安看了他的手一眼,咽喉像堵了一团棉花,胀胀的堵着,发不出声音来。   她伸出手将手帕拿了回去,却是在她的手要抽离的瞬间,沈隽的手指忽然一握,抓住了她的手,连着那条手帕一起抓着。   唯安的咽喉发出一道哽咽声,沈隽将人往自己的怀里拽,抬起她的下颌果然看到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蓄满的眼泪承受不住这样的力道,一颗颗的滚了下来,唯安泪流满面,“当时情况危急,他为了我受伤吸入太多的烟雾…”   “我不听这些,”沈隽的喉结上下滑动,深琥珀色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问,“送给他了吗?”   唯安摇头,只是摇头,咽喉顶得太痛了,她看着沈隽泪流满面的摇头,拼命的挤出一个字:“没…”   沈隽不由分说的将她按在墙上,低头咬在她的唇边,“你昨晚在我耳边说的,我都听见了,安安,我什么都听见了。”   唯安睁着一双朦胧的泪眼看他,下一秒被他堵住了双唇。   她说,我没有把手帕送给尹望秋,当时情况危急,他是尹叔叔唯一的继承人,我欠尹叔叔一条命。   她说,一开始我的确想过堕胎,可是后来我放弃了。   她说,我爱你。 第423章 等我回来   等我回来   沈隽这三十几年的人生里,唯一的,只爱过这么一个人,他何尝愿意放手。   如果不是差点逼疯她,如果不是差点害得她用堕胎的方式去伤害自己,他不愿意,纵使万箭穿心也不愿意放开她。   沈隽将唯安抵在墙上,疯了似的吻着她,唯安越哭越凶,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沈隽耐着性子哄她,知道她哭多了等会儿头疼,抱着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胸膛上,他一边哄着她,一边吻掉她脸颊的泪痕。   后来唯安将他推开一点,指了指墙上的钟,“你不是十点要去酒庄吗?”   沈隽一笑,他不需要多想就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声线低沉撩人,“吉娜告诉你的?”   唯安抿嘴笑了笑。   沈隽又低头吻了她一通,说:“等我回来。”   唯安点头,沈隽抱着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低头哄着让她好好睡一会儿,昨晚照顾了他到天亮,太辛苦。   沈隽给她拉好被子后,转身就要离开时,唯安忽然攥住他的衣角不放手,有点恋恋不舍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以前沈隽从来没想过唯安粘着一个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此时此刻,他忽然觉得一颗空荡荡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满了。   “不去了,取消。”忽然,他转过身来,拉开唯安的被子,就要躺进去。   却被唯安往外推了一下,说:“你不是和人约好时间了吗,怎么能不去?有权有势也不是这样欺负人的。”   最后沈隽还是走了,临走之前吻了她一通,说:“傍晚回来。”   唯安睡不着,刚刚哭了一场,脸上的皮肤感觉紧绷绷的,她连忙翻身下床,去浴室洗一把脸。   这一照镜子才知道自己的唇有多红,肿得多厉害。   就在她的脸颊一热的瞬间,忽然房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莺莺燕燕的声音灌了进来。   她往后退了一步朝门外一瞧,只见剧组的好几个小姑娘挤成一团站在门口,当她们看到唯安的头发凌乱嘴唇红肿时,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起哄声——   “沈先生好狂野哦!”   唯安砰的一声将浴室的门关上,那些小姑娘们还在起哄,她看着镜子里脸红得不像话的自己,低头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因为下雨,本来今天户外的戏份就取消,改为补拍的几条室内的戏。   大家在忙的时候,唯安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的,换了一身衣服之后也去拍戏了。   撑着伞经过花园的时候,唯安看到那光秃秃的一片,忽然神伤。   远远的看到园丁提着篮子过来,园丁是位五十多岁的先生,见到她时,恭恭敬敬打了一声招呼:“傅小姐。”   “皮特先生去哪,下这么大的雨。”唯安指了指外面的天。   皮特先生说:“我去确认一下之前下的订单,等到春天要是没送来的话,沈先生会责怪的。”   皮特是沈家庄园的老园丁了,他种出来的玫瑰花不仅漂亮还很大朵,很多人问他要秘籍,他都不肯轻易透露。   他下的订单一定是和园艺有关的东西了,唯安没涉猎到这方面的知识,不是很了解,只能点点头,忽然想到了那些光秃秃的土地,问道:“以后那边要种什么花呢?”   皮特先生半眯着眼睛顺着唯安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是原来花海的那片土地,他笑呵呵的说:“当然还是种傅小姐你最喜欢的香槟玫瑰了。”   唯安一愣,脑子晕乎乎的。   这时,皮特先生十分懊恼的说:“说起来真是太可惜了,去年六月年轻的园丁不小心带了几株有霜霉病的月季花进来,结果导致整片的玫瑰花都染了病,包括花园的还有前面路两边的玫瑰花无一幸免。   我们努力的几个月都没有成效,沈先生回来的时候,玫瑰几乎死伤大半,他就下令铲掉所有的玫瑰,消毒土地,等春天的时候再进行种植新的玫瑰。”   唯安看着那光秃秃的一片,脑海里一直回响着皮特先生说的话。   “傅小姐,我先去忙了。”皮特先生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走了。   唯安还站在原地发呆,忽然听见吉娜叫了她一声。   她猛地回过神来,转身抓住吉娜的肩膀,吉娜吓了一跳,只听唯安激动的问她:“那些玫瑰花是因为什么被铲掉的。”   吉娜想了想,说:“好像是生了什么霉病,反正那时候玫瑰都不开花了,叶子也掉的很严重,没办法,沈先生只能下令铲掉了。”   唯安欲言又止,想骂吉娜又找不到理由,明明也是她自己没有问清楚。   吉娜莫名其妙的看着唯安,“看来你真的很在乎那些玫瑰花。”   吉娜想起当时沈先生看着那些玫瑰花被铲掉的时候,低头说了一句,她看到了会难过的。   但是那时候,吉娜觉得沈先生才是那个最难过的人。   她站在靠他很近的地方,隐隐约约的又听见他自嘲的笑了一声,她不会再来了。   吉娜将这些告诉唯安,唯安听得心里又是一阵抽痛,直想掉眼泪。   她抱了抱吉娜,将心里那份难过压了下去,吉娜以为她是难过那些玫瑰花,安慰她说:“春天的时候又会再种上新的了,沈先生买了很多。”   唯安破涕为笑,擦掉眼泪转身去了剧组。   一没事,唯安就拿出手机看时间,谢林见她一天看了几百回了,问她:“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唯安神秘兮兮的回答他:“不告诉你。”   谢林失笑:“一定是沈先生吧,他今天早上去你房间的事情剧组都传开了,你以为你还有什么秘密啊?”   唯安哑然,果然一抬头,大家都在用暧昧的眼神看着她。   “恭喜你啊,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唯安笑着说了一声谢谢,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傍晚的时候,大家准备去吃饭,人群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出车祸了,我的天啊,就在刚刚从滑铁卢火车站到彼得斯菲尔德的中断道路发生一起重大的交通事故。”   唯安的脑子嗡的一声,沈隽今天说他要去酒庄,她知道酒庄的位置,就在滑铁卢火车站和彼得斯菲尔德之间。   瞬间,唯安的脸色惨白。 第424章 番外正文结束明天给糖   番外正文结束明天给糖   沈一稳稳的操控着方向盘,将车速一再加快。   今天沈先生去酒庄只带了莱瑞,并叮嘱他照顾好傅小姐。   他不知道沈先生怎么又和傅小姐扯上了,但是眼下这不是他关心的问题。   出车祸了,从新闻的图片和视频上看来,车祸十分严重,连环车祸,死伤无数。   然而沈先生和莱瑞的电话都打不通!   雨刮器在挡风玻璃前疯狂的舞动,在雨夜中划出一道道的残影。   沈一浑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状态,他时刻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前面的路况,他现在不敢去想,救援队已经到现场进行救援了,现在他该做的是尽快赶到附近。   还有将坐在后排的…   他从内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后排低着头的女人。   在看到新闻的第一时间内,他的脑子轰的一下一片空白,但是瞬间之后,他立刻沉着冷静下来,他是沈先生捡回来的,带在身边这么多年,不管是生是死,他都一定要将沈先生找回来。   而且,沈先生那么命大传奇的一个人,不可能会丧生于一次车祸。   他立马去车库开车,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   正当他的车开出车库经过草坪的时候,因为天色昏暗,他远远的只能看到一道人影跑过来。   靠近了才看清楚,是浑身湿透的傅唯安。   他第一次在她的脸上看到这样死一般的苍白和恐慌。   “沈一,你带我去,我要去找他,他电话不通,打不通,没人接。”   她说的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沈一不可能带一个女人去那种地方,而且沈先生要他保护好她,去那种地方太危险了。   他说什么都不答应,然而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准备松开刹车的瞬间,她就直接跪了下去。   沈一恐怕很久以后都还会记得这一幕,傅唯安跪在他面前,求他带她去找沈隽。   唯安一遍一遍的刷着新闻视频,那快速的镜头下,出事车辆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她反反复复一帧一帧的重复好几遍。   她想看看有没有熟悉的车牌,她祈祷着,什么都没看见。   忽然,视频画面被唯安按下了静止,刚刚一个车牌从她的眼前晃过。   她的手指颤抖的厉害,脸色陡然一白,往前滑一秒,沈隽在英国的座驾是一辆劳斯莱斯,唯安的手指一抖,那飞天女神的车标模糊的印在她的眼底。   开劳斯莱斯的人那么多,唯安一遍遍的安慰自己。   唯安和沈一赶到了现场,从公路的这一头就开始拉了警戒线,现场急救声和警车鸣笛声此起彼伏,闹得人心惶惶。   他们问了沈隽和莱瑞的消息,现场的工作人员皆是摇头,从现场的监控录像看,沈隽的车的确有经过,但因为车祸爆发的地点附近有一个很大的斜坡,很多车子冲出了围栏掉下去,搜救人员正在全力以赴。   沈一不知道拿了什么出来,出示证明之后他和唯安就被放了进去。   唯安从视频上看到的那一辆劳斯莱斯不是沈隽的,里面的人救不回来当场去世了,唯安走近的时候,正看见救援队的人把人抬出来。   找不到沈隽和莱瑞!   唯安的脑门突突直跳,她听见沈一说要下到斜坡去一起找,也要跟着下去。   沈一担心的问:“你能行吗?”   他知道自己是阻止不了她的。   唯安的头发都湿透了,她点头,“你不用管我,我自己可以。”   下到斜坡底部并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唯安只是觉得冷,风和雨刮得她面目僵硬,寒气灌满了她浑身的血管,她看着底下黑压压的一片,手电筒的光一束一束的纵横交错。   到了底下,唯安便开始拿着手电筒去找。   她的呼吸始终提在半空中,不敢深呼气也不敢深吸气,导致她的神经越来越紧张,忽然她的手电照到了一辆白色车辆的后头,那车牌的尾数刺痛了她的眼睛。   “沈隽!”   唯安疯了一样的跑过去,脚踢到了一块凸起来的石头,整个人往前一扑,手机从口袋里掉了出来,砸在了石头上,屏幕亮了一下就黑了。   石头尖锐的顶端从她的手心滑到掌心根部,血混着雨水冲刷在石头上,她却丝毫都不觉得痛,一个人麻木的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越近,确定那就是沈隽的车!   车窗是开着的,可是里面没有人,车窗上有血迹,人有可能撞到了车窗后从车窗里飞出去…   唯安绝望的跪在地上,她飞速的四处张望,整张脸白的像是水鬼一样,她歇斯底里的喊着:“沈隽——”   沈一也听见声音跑了过来,当看到车子的时候,他的双腿忽然一软,耳朵里嗡了的一声。   忽然,沈一的手机响了起来。   沈一眼睛陡然睁大,一边飞快接电话,一边对唯安喊道:“是莱瑞!”   与此同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冷风,仿佛要将那些冰冷强势的挤走,温暖的灌进唯安的耳朵里:“安安!”   唯安仿佛听到幻觉一般,她无助的抬眼,忽然那人熟悉的脸在她的眼睛里放大,她忽然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出事时莱瑞以最快的速度调整方向,但车子还是被撞了出去,在撞到护栏的瞬间,沈隽和莱瑞反应迅速的以自保的方式躲过一次剧烈的撞击。但是强烈的震感还是让他们短暂的失去意识,爬出车子之后,两人倒在了不远处的黑暗里。醒来时沈隽第一反应就是给唯安打电话,她一定看到新闻担心不已,但是他的手机不知道被冲到了什么地方,他拿了莱瑞的给唯安打,唯安电话没人接,当他给沈一打电话时,仿佛听见了唯安的声音…   病床前,沈一将事情的前后都说了一遍,莱瑞听了之后也是一阵心有余悸。   他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傅唯安,紧紧的抿了一下唇。   他想到三个月前,他去医院要她签下离婚协议书的时候,整个过程她都不敢抬头看他,当时的她究竟在想些什么呢?当时他说的那些话,是不是伤害到她呢?   沈隽紧紧的揽着怀里的人,缠着纱布的手腕缓缓抬起来,拂开她脸颊上的头发,声线喑哑的说:“你们都出去吧。”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停了。   唯安惊叫一声睁开眼睛,整个世界一片白茫茫的,沈隽的脸慢慢的清晰,他吻着她,安抚她:“安安,没事了,没事了。”   她看见他的手腕上缠着纱布,忽然掉了眼泪,扑过去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脸紧紧的贴着他的颈窝,哑声的哭道:“抱紧我,你再抱紧一点。”   他就在眼前,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沈隽的手臂紧紧的颤了一下,心疼得眼圈渐渐泛红,将她紧紧的勒进自己的怀里,他紧贴着她的耳朵,一遍一遍的哄她:“安安,我在这里,不要怕。”   沈隽抱着她坐在床上,从天黑渐渐到天亮,她一刻都不肯闭眼,贴着他的胸膛听他的心跳。   沈隽拉着她的手细吻了吻,吻在她手心缠绕的纱布上,医生给她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体会到了什么是万箭穿心,此时此刻就抱着她,怎么心疼都觉得不够。   沈隽活了三十几年,前面十几年的时间都在和有血缘的亲人明争暗斗,后十几年的前半部分在黑暗地带里游走,大杀四方,从未有一刻想要安定下来。   幸而这不幸的一生遇到了她。   他爱她,愿从日出到日落,相携白头。 第425章 糖一   糖一   沈隽和唯安回到沈家庄园的时候,庄园的全体佣人和剧组似乎串通一气在那起哄。   起哄声真的越来越过分了,尤其是剧组的那群小姑娘简直无法无天,知道了唯安的身份后,在那大喊着唯安日后一定要出一本追男神宝典,供她们学习学习。   唯安其实是个脸皮薄的人,耳根一热就知道自己肯定脸红了,转身就躲到沈隽怀里。   沈隽双眸含笑,单手环着她的身子,对着众人竖起食指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随后,他开口道:“可以再大点声。”   他话音一落,全场爆发出哄堂的笑声和起哄声,直闹得唯安暗地里掐了沈隽好几下。   这人是故意的吧,她早知他是腹黑的。   沈隽看闹也闹够了,她的耳尖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知道再闹下去她真的要羞死了,便对众人说:“好了,她累了,我送她回去休息。”   说着,他直接将人打横的抱了起来,剧组的小姑娘又在那尖叫。   唯安惊呼一声,要下去,“不行,你的手腕。”   沈隽更紧的抱着她,低头满不在乎的说:“这点小伤。”   的确他的手腕伤的不重,抱唯安这样体重的一点影响都没有,伤的比较重的是莱瑞,头部流了很多血,还在留院观察,沈一在那边照顾着。   唯安原以为他要将自己抱回到房间去,谁知他直接走向了主楼。   “你走错了,沈先生。”唯安好心提醒他。   沈隽不说话,走上楼梯后才开口说:“这是我家,怎么会走错。”   语气在唯安听来还挺傲娇的,路过她曾经住的那个房间,唯安指了指那个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醋味,问他:“你那天把房间给凯瑟琳睡了?”   沈隽看了一眼,低头蹭了一下她的鼻尖,啄了一下她的唇,要笑不笑的说:“这干醋还吃?那就是一间客房而已。”   “那不是我的房间吗?”唯安吃味道。   沈隽抱着她继续上楼,站在他房间外,一脚踹开了门,说:“客人才睡客房,这才是你的房间,沈太太。”   沈太太三个字震得唯安的心猛然一颤。   她眼圈红红的看沈隽,“你刚刚说什么?”   直到离婚协议书摆在她面前,她才回过神来,上面还没有民政局的盖章。   所以说,这份离婚协议书还未生效。   她,还是他的沈太太。   唯安的心紧紧的缩成一团,又甜又疼。   沈隽看着她眼圈红红的样子,将人牢牢的揽在怀里,低下头,吻着她,薄唇细细的描摹着她的眉眼,过去无数次想的事情,她静静的在自己的怀里。   她抑制不住的颤抖,只听他声线低沉又温柔的说:“我还存了念想,如果你真要嫁给他,我也许才会死心,又想着你早晚会发现问题一定会回来找我问清楚,或许,我可以再一次把你留在我身边。”   唯安心疼得说不出话来,抱着他的腰身,将自己的脸贴着他的胸膛,听他有力的心跳,仿佛能感受到那每一次的跳动背后,他在夜里,在一个人的时候,是有多想她。   沈隽亲手碎了那三份文件。   文件绞碎的声音如同当初心脏绞痛一般。   那天她出现在自己面前,在他面前划亮一根火柴,他透过晃动的火光看着她明媚的双眸时,心动不已,可心里还是觉得是梦一场,想拥她入怀,又恐是黄粱一梦。   后来,后来…   往事不提,唯安抱着他,这样说。   电影杀青前夕,沈隽拥着她,坐在沙发上,让她的背靠在自己的胸膛上,问她:“杀青后要回去拍国内的戏吗?”   唯安摇头,喂了一颗葡萄给他,沈隽觉得很甜,低头也剥了一颗,喂给了她,听她说:“其实来之前我就和谢林说过了,伦敦这边杀青后我还留在伦敦。”   葡萄很甜,她吃得眼睛都弯了起来,沈隽又剥了一颗喂她,他明知故问的说:“留在伦敦做什么?”   “伦敦帅哥多,我同学还说要给我介绍对象,我其实是来伦敦相亲的,毕竟电影拍摄期间我没什么时间,嘶…”唯安一摸被咬了的耳尖,回头瞪了沈隽一眼。   沈隽捏了捏她的鼻尖,轻哼:“再胡编乱造再咬。”   “明知故问,当初说了你不信,现在信不信?”她看着他,眼里含着笑。   沈隽又塞了一颗葡萄给她,“看来是提前完成任务了。”   唯安故作感叹道:“是啊,没想到沈先生这么好追,我后面的招数完全没有登场的机会了。”   沈隽擦着手,听见她这句话,眼眸一眯,一把扣住她的腰肢,将她翻身按在沙发上。   唯安的身子一颤,长发铺在了脑后,有几缕滑下了沙发,垂到地上,绕着地毯繁复的花纹,煞是迷人眼睛。   他俯身前来,低头看着她的眉眼,问:“还有什么招数,那天的旗袍我很喜欢。”   “你都没认真看。”唯安不满的道。   沈隽俯身凑到她的耳边,低音绕着她的耳廓:“那就再穿一次给我看看好不好?”   唯安是不肯的,可沈隽那样的人哄着她,她什么都愿意去做了。   他目光平静如水,看着她穿着旗袍缓缓的走到他面前,神情和那天在皇家俱乐部时并无二致。   和那天的不一样的是,唯安披散着头发。   他低下头,手指绕过她纤细的颈项,挽起她脑后的发丝目光肆意的在她的脸上流连。   “安安。”他开口,声线喑哑得特别,听得唯安骨头一酥。   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推到了床上,他手指绕着那胸前的盘扣,在唯安的惊呼声中手指往里一探,就直接将旗袍从领口往下撕开!   唯安心疼不已,“这旗袍花了我一百多万。”   他手指绕过她的下颌缓缓的抬起她的脸,耐心的哄着她,又是那种唯安根本招架不住的嗓音:“我赔你十件一百件好不好?”   其实那天他仔细看了,看了很久,她从人群中走来,小腰细的过分,仿佛有一阵风吹过他的心头,又似一只小猫的爪子,挠得他整夜都在想着她。 第426章 糖二   糖二   冰雪消融后,气候渐渐回暖了。   沈隽起床时,被窝里的女人眯着惺忪的眼睛,卷着被子,从后抱住了他的腰背,她一声不吭,软软的靠着他,叫人一大清早的心情都十分的愉快。   他低头看着她抱着自己的手臂,回头双手撑在枕头上,低头吻了吻她,碾压着她的唇,喑哑道:“这会儿不哭了?”   “沈先生惯会欺负人。”她眯着眼睛,声线沙哑的控诉着。   她翻了一下身子,扯动被子的瞬间全然忘了了某只狼的眼神有多好。   他一个俯身将她按住,眼底里的东西丝毫不加掩藏,带着几分缠人的气息,喷拂在她的脸上,“欺负别人我没兴趣,把你欺负哭了才有趣。”   他刻意压低了嗓音流进她的耳廓:“也是我的本事。”   唯安的脸轰的一下红了个透。   她是真的累了,嗓子都哑了他还想做什么,这会儿闻到浓重的危险的气息,她欲哭无泪,急忙要去拉被子将自己深深的埋藏起来,羞红了一张脸说:“我累了,别。”   沈隽没打算真的怎么样她,但他是不是该提醒他的宝贝,不要在大清早的挑战男人的自控能力。   但看她的眼睛是真的哭肿了,声线也哑得过分,昨晚欺负她欺负的时间久了,天将亮才放开她,总共也没睡多长时间,看着是可怜也心疼。   但。   他没松手,随便压着她就拉不动被子,任凭她的身子暴露在自己的视线里,撑在枕头上的手紧紧的攥了起来,又更贴近她的耳廓说:“求我。”   语气是说不出的缠人和蛊惑人心。   他想听什么,唯安不是不知道,昨晚缠着她不知道叫她说了多少次,一开始她不答应,他就变着法的折磨,后来她受不了了,哭着才说出了那两个字。   可后果却比之间的折腾还要汹涌激烈。   唯安瑟缩了一下,哑着声音说:“求你了。”   沈隽轻笑一声,抓起她的手吻上她的手腕,顿时又加了一道红痕,“求人就这态度?”   此时此刻,危险逼近,她再承受不住那样的折腾了。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她恨不得踹他两脚,可是双腿酸软,只能小弧度的挣扎,看着就像一只被人拿捏欺负的小奶猫。   沈隽的手忽然往哪个地方游移,唯安顿时就要气哭了,抓着他的手,“好,我求,我求行不行!”   她微微往上抬了一下脖子,咬着他的耳朵细声沙哑道:“老公,求你了。”   沈隽的耳根一热,呼吸跟着粗重了几分,捏死她的冲动都有了,可就是舍不得,咬牙切齿的哼一声:“知道怕还一大早勾引我?”   唯安如蒙大赦的拉回自己的被子,将自己裹成了蚕蛹,睁着一双明净透亮的水眸,辩解道:“我只是想问问你要去哪,是你自己自控力差。”   下一秒——   在唯安的惊呼声中,沈隽将被子扯落,“自控力差,这句话你倒是说对了,如果不坐实了,怎么对得起沈太太你呢。”   再次归于平静是一个多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唯安眼里流着生理性的泪水,哑着声音恼羞成怒的看着那个站在床前慢条斯理穿衣服的男人:“我要回北安城,我不要在这里了!”   沈隽回头,将黑色的套头衫穿上,悠悠的说:“安安,需要我提醒你吗?你的护照被你自己给撕了。”   她怎么可能忘记,只是一时恼怒。   之前担心自己还没追到沈隽就被沈隽赶回去,所以才一时头脑发热将护照给撕了,这样还能赖在沈家庄园不走,现在真是追悔莫及。   沈隽穿好衣服,看见她气鼓鼓的一张脸,俯身想吻她,唯安一个转头,他扑了空,手指捏着她的下颌将她的脸转回来,“好了,回答你刚才的一个问题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唯安都忘记了自己问的什么问题,还是恼怒的看着他。   沈隽没忍住,紧紧捏着她的下颌亲了一下,说:“今天天气很好,我去种花。”   玫瑰花苗是昨天到的。   等唯安起床后,楼上楼下一个人都没有,打开大厅后面的玻璃门,才看到庄园的佣人几乎被沈隽叫去种花了,茫茫一片过去一眼就看到那个人群中最惹眼的人。   她走到沈隽的身边,拿着手帕给他擦汗,沈隽十分享受这个过程,双眸微眯着,“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你们在干活我一个人在睡觉太过分了。”   唯安这话是心里话,沈隽听了要笑不笑的说:“所以呢,你想做什么?这活你是干不了的,我也不会答应。”   “帮忙做饭行不行?”   她的话音一落,四周忽然安静了下来。   吉娜擦着汗大声说:“不用了太太,你可别吓我们。”   前几天,唯安忽然提出要做饭给沈隽吃,吉娜就真以为她是想要露两手,虽然她包的饺子实在是没法看,这事当时还瞒着沈隽的。   直到厨房炸了,动静太大,这事才被沈隽知道。   严令禁止她再靠近厨房。   大家都憋着笑,唯安看着笑得都快憋不住的沈隽,狠狠的拧了一下他的腰,羞红了脸低斥道:“别笑了。”   唯安递了水杯过去,沈隽低头看着水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我手脏,喂我。”   她拿着水杯喂他,完了笑吟吟的夸他种得真好,夸得简直天花乱坠。   沈隽用手臂的力量将她揽了过来,低头在她耳边拆穿她的计谋:“是不是以为夸我几句我就会更卖力种花了?安安,这点活影响不到我的,早上才一次,今晚补上。”   他松开唯安,欣赏着她脸上瞬息万变的表情,最后红着一张脸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沈隽咬了咬后槽牙,低笑一声继续种花。   其实唯安知道,种花这种事哪里需要他亲自动手,还不是因为他想为她做点什么。   唯安坐在一边,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越发觉得心脏像被裹上了一层蜜糖,也低头笑了一下。   但一到了晚上,她就笑不出来了。 第427章 糖三   糖三   唯安在书房找到了沈隽,当时沈隽刚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   她没进去打扰他,而是等到沈一出来了,她才问沈隽现在有空吗?   “太,您开玩笑了,只要您找沈先生,天塌下来他都有空。”沈一挑眉一脸暧昧的说。   笑着说完一声后他就走了。   唯安敲门进去,刚一扭开门把还没使力,门就被人从反方向拉了进去。   面前一道阴影罩下,沈隽拉着门把唯安直接撞进来他的怀里,像是蓄谋,故意等着羊入虎口。   事实上沈隽的确是故意的,沈一嗓门那么大,他不听见都难,顺手将人揽进怀里,低头问:“要找我还得问其他人?”   “我怕影响你工作。”唯安解释说。   沈隽也不接话,拉着她的手进去,坐在办公椅上,抱着她坐在腿上,把玩着她柔若无骨的手。   唯安想起什么,忽然耳朵一热,直接将手抽了回去。   但是在比反应速度上,唯安怎么可能是沈隽的对手。   就在她准备要抽手的瞬间,沈隽就已经牢牢的将她的手握住。   低头在她耳边道:“手还酸?”   唯安抬眼瞪他,一不小心就撞入了那双深琥珀色的眼瞳。   昨晚令人面红耳赤的一幕在脑海里慢慢的清晰,他微微红的脸,在耳边的喘息,耐心的哄着她的喑哑嗓音…   唯安想到脑门都热了起来,脑仁突突直跳,一阵口干舌燥,轻咳了一声才上强行自己移开视线。   手指在他的手心里狠狠的抓挠了几下。   沈隽更用力的包裹着,“小猫也要挠人了?”   “我跟你说正经事。”唯安抬起另一只手重重的锤了一下他的胸膛。   他胸膛的肌肉太硬,她嘶的一声又将手收了回来,低头吹气。   沈隽无奈的笑了笑,将她的手抓过来放在唇边吻了几下,说:“知道痛还打,我哪里不正经,刚刚说的话哪句不正经?”   唯安说不出话,他便笑着继续说:“安安,没事多看看几本修身养性的书,别成天脑子里装一些不健康的东西。”   唯安就差一点暴跳起来了,在他怀里挣了挣,抗议道:“你说的话是挺正经的,但是你这个人不正经,眼神不正经,笑的也不正经,头发丝指甲盖通通不正经!”   她越说越激动,像在控诉着一个超级大变态,沈隽看着她这样,最后免不了将她按在怀里亲上一回。   完了才松开她,抱着她的腰问:“真的找我有事?”   唯安还在喘着气,“再过半个月不到小乖要生日了,我想回去。”   “嗯,等情人节过后再回去行不行?”沈隽问她。   情人节就在下周。   唯安点头,为难道:“可是我没有护照了。”   “然后呢?”沈隽勾着尾音,低沉的十分撩人。   唯安一侧身,双手环住沈隽的脖子,将他往下压了压,说:“我去外面,没人愿意给我补办。”   如果没有这件事她差点都忘了,曾经沈隽下过令的,伦敦没人敢给她办理护照,当时她回国,还是通过朋友的关系。   可如今才知道那朋友都是沈隽的人。   她是真的后悔死了。   “所以呢?”沈隽的嗓音再次压低。   唯安更紧的抱住他的脖子,仰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你帮帮我。”   沈隽也低头吻了她一下,说:“安安,我怎么教你的?”   “老公,帮帮我。”唯安凑到他的耳边,咬着那两个字。   他最近越来越喜欢听她说这两个字,不仅晚上的时候捉弄她,白天的时候但凡一抓到机会就让她开口说这两个字。   沈隽很是受用的半眯着眼睛,嗯了一声,“你先亲亲我。”   他指着自己的脸颊。   唯安想也不想的凑了上去,谁知沈隽忽然侧了一下,唯安吻上了才知道唇下的触感是沈隽的薄唇。   深琥珀色的眼瞳含着笑意,在他稍稍松开的空档,诱惑着,哄着唯安,“答应你,不过昨天晚上的事情,今晚继续。”   唯安脸色暴红,唔唔唔的抗议,“我胳膊酸,手腕酸,手指都握不住筷子了。”   “那是锻炼的太少了。”沈隽放开她,一本正经的给出一个评价。   唯安想不出他是如何面不改色地说出这种厚颜无耻的话,还想抗议。   沈隽将她压在办公桌边缘,毫无商量的余地,“今晚换只手。”   唯安欲哭无泪。   情人节过后,沈隽提出要正式拜访一下唯安的母亲。   飞机就快到北安城机场了。   沈隽看了一眼身边没怎么睡的人,握住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别紧张。”   “我没有。”唯安说道。   沈隽没再说,紧紧握着她汗津津的手。   她只是怕家里人不欢迎沈隽。   才刚下飞机,唯安就看到傅瑾和和司机。   傅家老宅外,唯安透过挡风玻璃看到站在家门口的陆唯,眼眶微微一红。   沈隽牵着她的手下车,唯安立即飞奔到陆唯怀里,“妈,我好想你。”   陆唯笑着说:“怎么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孩子。”   陆唯拍了拍唯安,迎面沈隽走上来,“妈。”   陆唯微微一笑,“好,路上辛苦了吧,快进屋,家里已经做好饭了。”   吃饭的时候,明显傅家是问过沈隽的习惯,饭菜的口味都十分契合他。   “安安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陆唯问道。   沈隽拿着筷子的手一顿,目光掠过唯安的脸,回答道:“嗯,是不少。”   那边,傅瑾和轻笑了一声。   这沈隽还真是…   果然还是这样的人比较对他的胃口,傅唯安的毛病不少,如果沈隽说不麻烦,那在他眼里就是个虚伪的,讨好丈母娘的男人了。   饭桌下,唯安踢了沈隽一脚,沈隽面不改色的说:“有时候挺娇气的。”   唯安想起沈隽很少说她娇气,唯一的几次都是在床上,她哼哼唧唧的说自己太累的时候,他总是哄着她:“怎么这么娇气。”   陆唯无奈又宠溺的笑着说:“她被我们宠坏了,是娇气了点,你多担待着。”   饭桌下的小动作不断,沈隽看了一眼脸色羞红的唯安,勾着唇说:“好的,这是我分内之事。” 第428章 糖四   糖四   唯安原打算将小乖带回到英国去,没想到她不在的一段时间内,小乖意外的粘上了陆唯。   在听到唯安问她愿不愿意去英国,小乖紧紧的抱着陆唯的腿,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嘛,小乖要跟婆婆在一起。”   说着,担心自己要被迫离开陆唯,肉乎乎的小手更紧的抱着陆唯,最后索性双腿并用,勾在陆唯的身上。   陆唯哎哟一声,连忙将她抱在了怀里,点了一下她的鼻头,说:“那就跟婆婆,让妈咪和你沈爸爸过二人世界好不好?”   小乖拍手叫好:“跟婆婆,跟婆婆!”   直到出发前往机场的路上,唯安还是觉得有点舍不得小乖,心里还在为了这事而感伤。   相反,沈隽倒是很喜欢这个结果。   不,也许应该说非常满意。   他知道唯安喜欢小乖,他自然是会事事顺她的心意,把小乖接到伦敦也并无不可。   只是,怕是小乖到伦敦,恐怕一两年内,唯安每晚都会陪着小乖,到她自己可以单独睡觉为止,那么这一两年内,他必是独守空房。   现在好了,这个问题迎刃而解,而且根本不需要他亲自出手。   想到这里,沈隽的心情十分不错,安慰唯安:“小乖在妈身边挺好的。”   “好是好,可我会想她。”唯安黯然神伤道。   沈隽耐心的安慰她:“想她的时候回来看看,还可以视频。”   事已至此,唯安也不能再说什么了,总不可能强行把小乖抢走吧。   她点点头,抱住沈隽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膛,说:“道理我都懂,我只是突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沈隽低头看着她卷翘的睫毛,薄唇轻轻抿了一下,随后只是紧紧的揽着她,未置一词。   回到伦敦,吉娜听了这话,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说:“也许太太该考虑有一个你和沈先生的孩子了。”   吉娜并不知道唯安之前怀过一个孩子的事情。   唯安正在梳头,闻言拿着木梳的手一顿,手指紧紧的攥了起来。   随后,她看着镜子里的吉娜笑了一下,说:“谢谢你吉娜。”   最近天气都不错,连续晴了一周,这一周里,沈隽处理完生意上的事情之后,总要拉上唯安去马场。   他最近热爱上了带唯安去骑马这件事。   也不教唯安怎么骑,自己翻身上马之后,捞过唯安的腰肢直接将人带上马,坐在他的怀里,然后扯动缰绳,飞驰而去。   穿过树林后,沈隽就让马儿跑得慢一些,他一手拉着缰绳,另一只手环在唯安的腰上。   “那天,你是不是吓坏了?”   唯安转头看着沈隽。   沈隽也低头看她。   那天唯安险些在马场出事,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   其实已经不太记得当时的感受了,因为那是沈隽第二次头脑一片空白的状态,第一次是唯安遭遇火灾的那次。   他只是凭借着本能的冷静。   实际上,在离开马场后,他就病了,当晚发了一次烧,梦里都是她。   沈隽低头蹭着她的薄肩,“不记得了,你呢?”   唯安低着头,笑道:“我也不记得了。”   她记得,就在这片草地上,她紧紧的抱着沈隽哭,她记得一望无垠的草地,仿佛天地间就只有她和沈隽。   沈隽忽然将她转了一个方向过来,两人面对着面。   他环着她的腰,低头吻了吻她,“安安,那段时间是我混蛋。”   唯安咬了一下他的唇,佯装生气,“是挺混蛋的。”   沈隽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头,“看来,我今晚得更卖力的补偿你了。”   “什么补偿?”   话音一落,唯安的脸就是一阵暴红,“你怎么整天都在想着这些,沈先生我必须提醒你一下,纵欲对身体不好。”   “我清心寡欲了这么多年,才这么几次怎么能是纵欲?”沈隽非常有理的说。   “还是安安对我没有信心?”   说完,他让她坐得更近了些。   这么一来,他只要稍稍低头就能亲到她。   马儿悠闲地在草地上踱步,唯安恼羞成怒地去捶他的胸膛,“沈隽,你!”   这时,马剧烈的颠簸了一下,唯安羞得满脸通红,脸脖子都红了一片,她将脸埋进他的颈窝,低声求饶道:“别捉弄我了,否则以后我都不陪你骑马了。”   这是威胁,沈隽最不吃威胁这一套。   他勾唇一笑,按着她的背,附在她的耳边,“安安,刚刚是不是你说我纵欲?”   唯安知道,这个人太小气,说他一句,他就要十倍讨回来,一点便宜都不给她占。   “你欺负我算什么。”   “这叫夫妻情趣,怎能说是欺负。”   唯安不依,挣扎着要离他远点,沈隽就一手拉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腰,看似随意的揽着她,实则唯安怎么都解脱不开。   偏偏始作俑者一脸淡定。   唯安挣扎不开,沈隽突然夹了一下马肚,马速骤然加快。   唯安惊呼一声,双手紧紧抱住沈隽,头埋进他的颈窝里,尖叫出声:“我错了,我错了!”   沈隽低头“错哪了?”   他一边质问她,一边又让马跑得更快。   “我不该说你纵欲,你没有纵欲,都在正常范围内。”唯安吓都吓死了。   沈隽很满意的抱着她,勾着唇笑了笑,说:“沈太太说的不错。”   大概过了一周,就到了沈隽的生日。   过去几年唯安从来不知道沈隽的生日,他也从没过过生日。   唯安是从结婚证上看到沈隽的出生日期,她的手拂过那串号码,心里又疼又酸的。   过去,她没有关注过。   沈隽自己也都忘记了生日。   当天下午,午睡起来后沈隽又拉着唯安去骑马。   唯安心里是万分抵触的,每次骑马都是她一脸惊魂未定,他却全程轻松,还能吃上豆腐,十分满足。   但是今天是他的生日。   沈隽见她不像前几次那样抵触,起床后还换上他喜欢她穿的那条裙子,心中觉得好像哪里不一样了,又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   直到她在马背上抱着他,主动的亲吻他,然后说:“老公,生日快乐,还有,我们生一个孩子吧,属于我们的孩子。” 第429章 尾声再见   尾声再见   来年的春天,阳光和煦的那天,沈家庄园迎来了它的小公主。   唯安是难产,几乎将她折腾掉了半条命。   孩子被抱出去时,沈隽并没有立即去看,而是不管什么避讳,冲进了产房。   唯安累坏了,满头大汗,护士正在帮她擦汗,听见脚步声,回头吓了一跳。   “沈先生,您还不能进来。”   “可惜我已经进来了,麻烦你让一下。”   沈隽走到床边坐下,将自己的宝贝抱在了怀里,她脸上的汗湿透了他的衬衣。   “不让我陪产,现在进来可以吗?”他还不忘低头去问她。   唯安睁着疲惫的眼睛,看见他就觉得十分的安心,好像眼睛一闭上就可以什么都不用去管,因为他会为她撑起一片天。   但沈隽不会让她闭眼。   她虚弱的笑道:“你都进来了,我还能赶你出去吗?你看到宝宝了吗?漂不漂亮?我刚刚没什么力气,也没仔细看就觉得好痛。”   沈隽抓过她的手握在手心里,说:“我还没看,等会儿我们一起看。”   回到病房,护士才将那小小的婴儿推进来。   唯安迫不及待的想去看孩子,但被沈隽拦了一下,让她不要乱动。   护士将孩子抱给沈隽。   那平日里手脚灵活的男人,此刻却面临着有史以来最大的尴尬。   他无处安放的手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抱孩子,她还那么小,软绵绵的一团,根本无处着力。   护士看着直想笑,但还是十分耐心的教他。   满头大汗后,沈隽才将婴儿抱在怀里,唯安侧身去看,看不大清楚,沈隽拉开包被的一脚,那张小小的脸立马就清晰了。   唯安皱眉:“沈隽,你整容过吗?为什么宝宝皱巴的这么丑,一点都不像我?”   沈隽:“…”   他真的没整容。   看见他也是直皱眉,唯安和护士噗嗤一声笑出来。   沈隽的眉头越皱越深,显然,他也觉得这“皱巴巴”的婴儿一点都不像他,也不像唯安。   等到第二天,“皱巴巴”的小宝贝漂亮了很多,渐渐显现出了父母的基因优势。   大多时候唯安和小宝宝都在睡觉。   而沈隽则是寸步不离的守着她们。   有一回唯安醒来,发现孩子不在身边,从床上坐了起来,侧身看着站在窗边的男人,他的怀里正抱着宝宝。   他抱的那样小心翼翼,低声的哄着她,小棉袄小棉袄。   他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给孩子取了个小名。   唯安的低笑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回过头来,午后阳光正好,暖暖的洒在他的侧脸。   唯安佯装吃醋道:“你眼里就只有你的小棉袄。”   沈隽抱着小棉袄走过来,小棉袄不知不觉已经睡着了,他轻手轻脚的将她放在小床上,然后勾住了唯安的下颌,低头就亲了上去。   “女儿的醋你都吃,越来越不像话了。”   唯安仰着头,任由他亲,脖子酸了撑不住,沈隽的手绕过她的颈项压在她的后颈上。   放开她之后,他顺势坐了下来,揽过她的身子,她近来吃胖了点,但沈隽不敢当着她的面说。   尤记得她怀孕那段时间吃胖了二十多斤,沈隽无意间说她胖了点,当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满,笑吟吟的问他,真的吗?   他并没觉得有什么异常,就说:“嗯,胖了也好看。”   结果当晚,沈隽被赶出了卧室,只能沦落到去客房将就一晚。   此时此刻,沈隽是万万不敢提胖了的事情。   “宝宝是你的小棉袄,那我呢?我是你的什么?”   唯安忽然想起优乐美的那个广告词,觉得自己也变得矫情了。   沈隽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你是我的防弹衣。”   唯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拍了一下他的手,哼哼一声,说:“一点美感都没有,还不如小棉袄。”   那天,唯安静静的听着沈隽说话,他眉眼温柔,一字一句像窗外暖暖的阳光一样,流淌进她的心里。   “小棉袄是暖心的,安安,你对我而言,就是我的命,有你才有我。”   时间过的很快,小棉袄六个月了,伦敦也进入了秋天。   大多时候,小棉袄都跟着沈隽的。   他开视频会议的时候,小棉袄靠坐在他的怀里,因为高度问题,电脑另一端的人根本就看不到小棉袄。   直到大家忽然听到孩子的哭闹声,才看到沈隽抱起一个奶大的娃娃,对视频对面一脸惊悚的大家说:“抱歉,会议暂停,我家孩子要去喝奶了。”   每当唯安给小棉袄喂奶时,沈隽都要全程陪同,两只眼睛盯着她看,唯安的脸是一阵阵的发热。   他冷不丁的冒出一句:“安安,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谈一谈。”   他忽然这么一本正经,唯安也严肃的看着他,问:“什么事?”   “我觉得我们有一个小棉袄就够了,以后都不要再生了。”   唯安一皱眉,“为什么?孩子多几个热闹。”   沈隽在听到她说孩子多几个热闹时,终于忍无可忍的咬牙切齿的附在她的耳边:“你自己算一算,我有多久没吃你了?”   他用了吃这个字,唯安的心飞速的跳了起来,肾上腺素飙升的瞬间,脸颊一红。   “你再忍忍嘛,再忍忍…”   终于忍到了小棉袄断奶,当晚他就将唯安狠狠的折腾,恨不能一次全补齐了。   而唯安终于体会到了吃这个字的多重含义。   唯安是从报纸上看到的,尹望秋的腿恢复知觉,如今已经可以下地走路了。   她由衷的觉得挺好的,他不该一辈子都在轮椅上度过。   谁也没有亏欠谁,不管是尹叔叔,妈妈还是爸爸,又或是尹望秋,那些往事都不要再提。   仿佛已经翻过了那一页,那些人,那些事,那些纷纷扰扰,就如同看过的一本书,听过的一些故事,时间久了,就只剩下一个轮廓,具体的,谁也不计较了。   放下报纸,唯安打开玻璃门,远远的看见沈隽单手抱着小棉袄,一手提着洒水壶正在给玫瑰花浇水。   小棉袄好奇的想去玩玫瑰花,沈隽担心她扎到手,便抱着她,轻扶着玫瑰花的柔软的花瓣。   她揪起一片花瓣,也不知道高兴什么,笑个不停,沈隽摘了一朵给她,她便丢了花瓣,捧着那多硕大的玫瑰。   夕阳的余晖笼罩着整片大地,那一大一小的人站在盛开的玫瑰花丛中,美丽的像是一幅名家手里的油画。   唯安站在门廊下,远远的冲着他们招手。   幸福到底是什么呢?   唯安其实并不是很明白,她只知道,这一刻,自己的心已经很圆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