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擅自宠爱》 作者:沈惊春 文案: 身为江氏集团继承人,因外公的关系,江礼不得不来C大授课一学期。 偏巧,有一个学生,每逢他的课,必逃。 江礼扫了眼花名册上的缺课记录—— 林朵√√√√√ 缺课五次。 他在心中将这个名字念了一遍,林朵同学,你最好别犯在我手里。 后来,林朵到底犯在了江礼手里。 他将她堵在墙角,双手撑在她身侧,封住她的去路。 抬手扯了扯领结,江礼盯着她,目光幽深:“林同学,你说,今晚该如何惩罚你呢?” * 林朵生活清贫,衣着朴素,嫉妒她的名媛们,常以此嘲笑。 听闻江氏大少爷举办酒会,名媛们想尽办法参加。 万万没想到,酒会那天,林朵竟像是童话里变了身的公主,一身名奢,惊艳四座。 身旁站着她们梦寐以求的男人,亲昵搂住她的腰。 “宝贝,昨晚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嗯?” * “那些岁月亏欠过你的东西,今后我加倍弥补。” 高亮提示: 1.不是师生恋,不是师生恋!男主就授课一学期,课程快结束才认识女主,师生期间没有在恋,后面叫女主林同学只是习惯。 2.文案废,总之是一个女主遇到男主后直接从贫民窟底层跃入上流阶层接触各种奢侈生活的甜蜜爱情故事。 3.文中出现的各种首饰、包包、鞋子、礼服、手表等一系列奢侈品,作者一律买不起。 4.作者爱狗血苏文,所以吐不出什么象牙【不是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主角:林朵,江礼 ┃ 配角:唐因,边泽 ┃ 其它: 第1章 第1次贴近 五月,骄阳似火。 炽盛日光穿进室内,坐在窗边的林朵抬手捋过鬓发,露出她白皙细嫩的耳朵。 精致侧颜在阳光的照耀下,美得就像中古世纪的名画。 教室里,几个偷看林朵的男生见到这一幕,连忙低下头。 “所以。”林朵合起笔记本,将水性笔卡在封皮上,脸上是甜美笑容,“经讨论,我们的项目,正式定下这一个。” 长长的会议桌前,坐了十个出头的学生,男女兼有。 方才偷看林朵男生之一率先举手:“社长,我们都没有意见,全都听你的!”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是啊社长,你说选这个,咱们就做这个。” 坐在角落里的女生举起手,问:“社长,学校确定会出资吗?咱们一群人研究这么长时间,最后学校不给批,那可就……” 不待林朵开口,第一个支持她的男生就不乐意了:“说什么呢!咱们院长可是很喜欢林社长的,我听别的学姐说,咱们院长在学校这么多年,从来没这么关照过一个学生。” 旁边挨着的,戴眼镜的男生也说:“学校这么多社团,除了咱们创业社,你看过院长照顾过哪个!” “好了。”林朵打断他们的讨论,“我会尽力去说服校方,让学校支持我们的项目。”抬手看了看表,说,“已经午休了,大家去吃饭吧,辛苦了。” 一群人站起身,依次离开教室。 林朵是最后一个走的,她扫了地,又关好窗户,这才离开。 大学里有各种各样的社团,林朵所在的这个社团很有意思,叫创业社。 起初是她跟几个同学搞着玩的。大学生么,或多或少,心里都觉得自己应当独立,不好意思再管家里伸手要钱了。 大一学生课满,兼职不好找,于是林朵成立的这个社团,正好集结了一些想赚钱又没什么时间的学生。 而现在,林朵打算带领社团成员,在学校开一个属于社团的店。社团学生可以帮工赚钱,而净赚的利润,除却还给学校的贷款,剩下的,可以作为社团的活动资金。 有一句话说得好,只有努力过的人,才知道爹的重要性。 林朵恰是那个例外。 她有一个外人听了就非常羡慕的爹,家里也有自己的企业生意,本该是个富二代,可惜。 再有钱的爹,于她而言,也是个陌生人。 正是午休期间,校园里有许多人。 路过教学楼,向食堂而去,一路上,不知为什么,有许多人在看她。 林朵生得美,前年大一,新生入学军训,还没几天,就有许多人追着堵着问她要联系方式。 还有人偷拍她的照片,发到校内论坛上,说她是新任校花。 其他人不服,贴出一张照片,并说:“难道关静怡不比她好看多了?” 最终,回帖为“林朵和关静怡到底谁好看”大吵一架,以被管理员删帖告终。 关静怡比她大一届,林朵曾经见过她一次,确实漂亮,身上带着富贵人家养出来的气质,长发及腰,她比不了。 而今,她在学校近两年,就算平日里有许多人打量她,也不是这样的目光。 林朵心生莫名,却也没有表露,继续向食堂走。 食堂里,好友唐因早早等候。 林朵喜欢糖醋排骨,她们去打饭,食堂大哥还多给她添了一勺。 她很不好意思地道了谢,坐回座位上,仍旧有许多人在看她。 “唐因。”她咽掉嘴里的米饭,刚想发问,突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林朵掏出手机,见屏幕上提示的消息,微微一愣。 “嗯?”唐因刚刷完微博,抬起头,见林朵这副表情,当即夹了块排骨,说,“让我猜猜,你男朋友又给你发消息了?” 林朵点点头:“后天有《芝加哥》的巡演,他买了票。” “这不是挺好的吗,你最喜欢的音乐剧。”唐因吐出骨头,含糊不清道。 林朵道:“不行,后天要跟学校申请资金,校长很少出现在学校,这次不找他签字,下次说不定要等多久。” 她放下筷子,将理由说给男友,又认真道了歉。 对方发来失望的表情。 唐因叹了口气,说:“你说你,多少女生排队追都追不上的人,想跟你约个会,被你拒绝多少次了。” 林朵心中生愧,也说:“没办法,社团的事我真的放不下,只好委屈他了。” 她熄灭屏幕,不想手机又震了一下。 点开,还是微信界面,只见名为“未来企业家们”的微信群跳了出来,点进去,是分享过来的网页链接。 林朵都不需要点进去,就可以看到链接标题,非常刺眼的几个字。 “金融系的林朵,跟院长关系好像不一般。” 她还是点进去了。 发帖日期是今天上午,论坛主楼先贴了一张图,院长虽然人到中年,但他保养得当,修身养性,看起来还算年轻。 而当事人林朵,就倒在他怀里,被他用一只手臂紧紧揽着。 跟帖的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林朵装纯;有说难怪学校突然搞了个创业社,原来是这种关系;也有说,看来跟校领导有一腿,学校就会拿钱养你;还有说,原本还把院长当男神看,现在全崩塌了。 林朵看了两眼便退出来了,刚准备说什么,就见分享链接那个人突然把消息“撤回”,链接不见了。 紧接着,是发来的道歉:啊啊啊抱歉,发错了! 她看了眼名字,是方才担心学校不出资那个女生。 唐因放下筷子,小心道:“林朵,你……知道了?哎你别理那些人,都是闲的知道吗,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才变着法诋毁你,你是什么样人,熟悉你的还不知道吗?” “没事。”林朵放下手机,夹起排骨,平日里最爱的味道,此刻也变了味,她强忍着吃完了这一块,却再也夹不下另一个。 “我饱了。” 管理员的动作很快,午休还未结束,就把帖子删了。 可删得掉帖子,删不掉记忆,从食堂出来这一路上,她跟唐因走在一处,许多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唐因忍不住下去,撒开她的手,回头嗷一嗓子:“都他妈有毛病?看你妈呢看!都他妈给老娘滚蛋!” 二人回到宿舍,里面没人,唐因从柜子里翻书,一边安慰林朵:“要不要我找人帮你查一下,看是哪个狗儿子背后碎嘴,三天之内肯定把他杀了,骨灰都扬了!” 林朵摇摇头,勉强一笑,说:“你去上课吧。” 唐因道:“你真不跟我去上课?别看这教授是个挂名的业余教授,他的课连其他系的学生都过来旁听,座位抢都抢不到。你可倒好,接连逃课,一次都不上。” 林朵道:“院长说过,他的课期末都会及格,我更想拿这段时间来做自己的事。” “靠,那你太亏了知道吗,我保证你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男人,就算你男朋友来了,也得靠边站。”提起他,唐因的语气很是热切。 林朵刚想说话,她的手机来电话了,是院长。 “喂。” “阿朵,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林朵随唐因一起去的教学楼。 院长办公室在三楼的另一边,两人刚要作别,唐因突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拼命摇晃,说:“快看!教授!那个就是!” 她顺着唐因指的方向望了过去。 教学楼是半环形。 夏风吹过,走廊里尽是抱着书本的学生,隔着几十米的空地,她看到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的男人站在那里。 他有好看的轮廓,身姿挺拔,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 一眼望过去,属他最出众,尤其当他周围尽是一些青涩学生的时候,那股成熟而稳重的气质更是与众不同。 他的面前站着两个女生,托着书本似乎在请教什么,他与学生隔着礼貌的距离,一只手揣进裤袋,边讲解,另只手随意在书上指了指。 说到一半,他突然发觉袖口的扣子开了。他弯起手肘,一边慢条斯理系着扣子,一边继续解答,动作优雅斯文,又不会觉得失礼。 “怎么样?后不后悔?要不要跟我去上课?”唐因捅了她一下。 “还好吧。”林朵收回目光,太远了,她看不清他的长相。 “我跟你说,他可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是企业继承人,有自己的上市公司。来我们学校授课,还是校长请来的。”又补了一句,“听说是校长亲戚,也是,他们这些有钱人,就爱搞这些虚名。” 林朵又看了他一眼,请教问题的两个女生向他鞠躬,他点点头,迈着一双大长腿,昂首走进教室。 “你去上课吧,我先走了。” 办公室里。 张院长端着水杯,走到饮水机前,过滤网上的茶叶上下翻腾,很快接满一杯热水。 林朵坐在沙发上,双手拢在膝头。 “张叔叔,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林朵认真道歉。 张院长坐回椅子上,无所谓一笑,说:“我跟你爸是老朋友了,在学校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林朵低头:“我那天一直在忙,没有吃饭,这才导致低血糖,给您造成这么大的影响,实在对不起!” 张院长喝了口茶,说:“这都是小事,校方领导知道我们的关系,倒是你这孩子,外人面前,连声叔叔也不肯叫,就为了避嫌。” 好看的眸子失了些许色彩,林朵说:“我只是不想特殊,那样很麻烦。” 张院长说:“我找你来,不是兴师问罪的。”他放下茶杯,身子前倾,专注地看着林朵,面带歉色,“校方刚刚通知,学校不再打算为你提交的项目出资。” 林朵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她从未如此失态过。好半天,林朵才从喉咙里发出声音:“为什么?” 张院长说:“你也知道,创业社一直没什么收益,这一年也只是赚回了本钱,加上这一次的事,唉。” 她想到这一年的心血,多少次忙到低血糖,还有社团成员期盼的眼神。 她问:“叔叔,就没有别的办法,再争取一下吗?” 张院长说:“办法也不是没有,学校是很鼓励大学生创业的,但是投资方面,只能学生自己去找。” 林朵的眼底重新燃起希望,她坚定道:“我愿意试试。” 张院长抬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她坐下:“阿朵啊,你可能不知道,一般情况下,企业的老板,更倾向投资科研项目,你经营的只是桌游室,这种小项目,不会有人愿意出资的。继续下去,也是费力不讨好,还是把社团解散了吧。” 下课铃很快响起。 一节大课过去,阶梯教室的学生依依不舍地离开,到最后,只剩下三三两两的学生在收拾书本。 江礼站在讲台前,慢条斯理收整书本,正准备离开。 金融二班的班长走过来,将花名册递到江礼面前,说:“教授,只有一人缺席。” 江礼站得高,班长不敢直视,只敢偷瞧一眼他光洁的下巴,性感的喉结,以及下面恰到好处的红色领带。 江礼步伐一顿。 缺席? 高级衣料摩擦声轻响,他伸手接过,金丝边眼镜后面,深邃眼眸漫不经心在名册上一扫,一竖排的名字,只有一人后面画了五个对勾。 林朵√√√√√ 缺席五次。 大课是这学期有的,一学期八节课,每两周一节课。 现在是五月,第五次课。 也就是说,他的课,这个叫林朵的学生一次没来上过。 班长在校内论坛上看到过,有人发帖说,江教授这张脸,就像最有灵气的工匠,亲手雕刻出来的艺术品。 而此刻,那如艺术品般的冷俊面容,半天没有表情。 班长心惊胆颤,就在他以为江教授生气的时候,只见薄削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把花名册扔到班长怀里,后者连忙接住。 江礼伸出手指,在这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说:“下次上课,让她留下来见我。” 第2章 第2次贴近 从教学楼离开,直奔停车场,一路上,不少学生偷瞄江礼的身影,议论声不绝。他气质内敛,周身好像有一层天然屏障,自动将这些声音隔开。 他目不斜视走到车旁,带着翅膀的钥匙解开车锁,前端宾利的标志性logo在阳光下闪烁耀眼光芒,他坐进车内,咔一声系好安全带。 放在副驾上的手机响起,修长手指戴上蓝牙耳机,江礼偏头倒车,手握方向盘,瘦而有力的腕上,露出一块江诗丹顿Chronomètre Royal 1907手表。 好看的下颌线紧绷,黑眸沉沉盯着后视镜,他接听电话,嗓音放低:“什么事?” “大少爷,老爷他中午又没吃东西,喂了两勺粥,咽都咽不下,您要不要回来看看?”陈嫂的声音里,小心而焦急。 江礼眉头一蹙,瞥了眼时间,说:“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电话那边又念:“大少爷,老爷一直吃不下去饭,总等着您回来照看,也不是办法,实在不行,还是送到国外……” 江礼打断:“不用,我相信Dr John。” 恰好手机进来另一通电话,江礼挂断后切换过去,还未开口,那边阿锐聒噪的声音就传了过来:“我的大少爷,阿泽的酒吧都开半个月了,您老什么时候有空,赏脸坐坐呗!” 他,阿锐,边泽,几人是十余年的老朋友,一块儿长起来的,感情极其深厚。 除了他们俩,也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江礼说话。 江礼思考了一下近日行程,给出答复:“明晚刚好有时间。” 阿锐在电话那头好一阵呼天抢地,半晌才说:“跟您老见一面,可比见美国总统还难。就这么定了,不许放鸽子啊!” 江礼没答,将电话挂断。 车行驶,离开校园。 “林朵,怎么样,院长怎么说?” 唐因回到宿舍,把书放回柜子里,她抬起一条腿,去解高跟鞋。黑色秀发像瀑布,随着动作自然垂下。 林朵平躺在床上,耳朵塞着耳机,里面放的是一首俄语歌。 唐因以为她在睡觉,连忙噤声,轻轻换下拖鞋,小心翼翼爬上床,坐下一看,才发现林朵睁着眼睛。 “你没睡啊!那怎么不说话?”唐因抱住床上一米长的咸鱼抱枕,“该不会要处分你吧?靠,这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那个张院长不是对你挺好吗?关键时刻这么绝?” 她跟张院长的关系,林朵没对任何人说过。 知道唐因是关心自己,而不是虚情假意,她大概把院长的意思复述了一遍。 得知这一切的唐因气得捶了咸鱼好几下:“不会吧,那你同意了?” “当然没有。”林朵坐起身,摘下一只耳机,洁白的肤色,像要与墙融为一体。 她与唐因对视,把后续说给她听—— 午后的办公室里,暖黄色的阳光照进来,为站在办公桌前的少女镀上一层金边。 “抱歉,张叔叔,我没办法放弃。” 林朵向院长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她的眼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也可能没变。 “社团不是我一人的名誉,而是大家的心血。社团有很多同学,为了读书,家里背着贷款,父母没有能力偿还,读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如果社团解散,他们念不起书,对任何人都没有影响,我知道。 “但是他们的一生会因此改变,他们从乡下出来,是为了学业有成,有光明的前途,而不是重新回到乡间,继续种田。” 张院长再一次叹气:“阿朵啊,不是没有你,他们就念不起书,你没有必要对别人的人生负责的。” “我知道。” 她又一次说了知道。 “但是他们是我的社员,他们愿意相信我,与我一起从零起步,从无到有。那既然面前有一个能改善他们生活的机会,能够让他们快点还清贷款,我怎么能因为学校的一句话而解散,因为遇到挫折而退缩,因为希望微小而就此放弃,随随便便把他们交付给我的信任当儿戏辜负?” 她就站在那里,单薄的肩,纤瘦的身材,柔软的头发。 脸上是温暖的颜色,是柔和的光芒。 她声音软糯,可每一个字都有力量。乌黑水润的眼眸,迎着蜜色的光,像微弱的星火闪烁,在无形中被点燃。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什么时候握起了拳头。 “张叔叔,您没有穷过,可能不懂这种滋味。”林朵轻轻笑了一声。 张院长一愣,不解地反驳:“阿朵啊,你爸爸可是……” “叔叔。”她唤他,可也截断了他未尽的话。 “就算最后真的失败,也没关系,人生从来没有什么顺风顺水。 “但我希望那是在我试遍所有办法也没能挽救社团之后,起码我知道我尽力了,不是那种遇到困难,就轻易退缩的懦夫。” 空气中的浮尘在她身旁游荡,像是她在发光。 这样的话,从一个小姑娘的嘴里说出来,张院长呆住了。 他缓了缓,半晌回神,端起水杯喝了口茶,同时也在思考林朵的话。 透明玻璃杯搁在木桌上,发出低沉声响,张院子微微颔首:“好,叔叔给你时间。” 唐因听完,顿时为好姐妹骄傲,可这喜悦并没有维持多久,她放下想要鼓掌的手,问:“可是林朵,你准备去哪里搞钱啊?” 林朵重新躺下,戴上耳机,舒缓的音乐将外面的一切隔绝,她闭上眼睛,抛出三个字:“不知道。” 她也头痛,社团前途未卜,校园里流言纷纷,她现在不想再管这些,只想借着音乐释放自己。 等等,音乐? 林朵再次睁开眼睛,抓起手机,找出男朋友的聊天框,认真解释:“抱歉,后天的音乐剧,我可以去,之前说的事情取消了,我们几点见?” 消息发出去,好像石沉大海般,一直没有回复。 也许他在实验室里,或者在忙其他,没看到吧。 林朵并未多想。 流言就像蝗灾,爆炸性席卷而来,林朵与学院院长关系不清楚的事情,几乎人尽皆知。 林朵是谁,C大无人不晓。校内表白墙,贴吧论坛寻人帖,她的照片和名字出现无数次。是继关静怡后,另一个轰动学校的校花。 哪怕最后跟学长在一起,也是校内佳话——才子佳人相结合,不管何时何地都不缺少看客。 而现在,这位被捧上神坛的清纯女神跌落云端,没能得到的男生纷纷唾弃,赶紧踩上一脚,还扬言,幸好当初没追上,不然他就成了绿帽侠。 嫉妒林朵的女生,对于这个八卦,更是津津乐道,逢人就说。描述她为了一个社团社长的位置,如何攀附学校领导,不知廉耻,主动献媚。 唯一的一张照片,已经被添油加醋说成各个版本,还有说亲眼目睹林朵跟院长出入酒店的,诸多细节,好像在林朵身上装了摄像头一般。 就连同宿舍的女生,回来后也没多跟林朵说话,看到林朵也是避着走。 唯有社团里,几个跟林朵一同创办创业社的元老,微信上给林朵私聊发消息:“社长,我们都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你别理那些人。” 林朵心头一暖,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可什么都说不出,她只回了一个字:“嗯。” 而这时,她的男朋友仍旧没有回她的微信。 已是第二天,下午没课,唐因坐在桌前,鼠标滚轮快速翻阅网页,对着论坛里那些讨论帖气得骂娘。 林朵就是再委屈,这时候也散了,她不得不反过来安慰唐因:“好啦,只要不在我面前说,就当不知道吧。” 唐因咬牙道:“要是让我知道是谁搞的事,保证把他的腿打断!” 林朵走到唐因身边,把手机递给她:“别气啦,看,你最爱的导演新片上了都不知道。” 唐因尖叫一声,跳起来拉着林朵的手就向外奔:“啊啊啊快点快点,购票从速!” 影院人很多,她们取了票,正准备排队进去,唐因突然想去厕所,林朵便陪她一起。 商场厕所一般都要走过一条通道,深处才是洗手间。 她没往里走,就在外面守着,左手臂夹着一大桶爆米花,双手各拿一杯可乐。 周围是各种商铺,其中有一家精品店吸引了她,主要是玻璃后面那两只等身大熊娃娃。 她看得入迷,想着待会看完电影,也要过去摸一摸,抱一抱,这样才满足。 下一秒,一双手将棕色大熊从原位抱走,她看到店员把它交到一个男人手上。 男人接过,捏了捏熊耳朵,然后把娃娃塞到一个窈窕的女人怀里。 女人一脸惊喜,迅速在男人脸上亲了一口,男人笑了笑,捧起她的脸,二人就在精品店门口,浅浅接了个吻。 真好,她记得她的男朋友也送过她一个这样的娃娃。 那二人相互依偎,很快走近了,男人高而瘦,样貌斯文,皮肤很白,一看就知是极有涵养、又会读书的优等生。 旁边的女人气质优雅,像活在别人故事里的那种高贵女神,事实上她也的确如此。 林朵千想万想,都没想过,会在这样一间商场里,撞见她的男朋友跟别的女人接吻。 那个女人她不陌生,正是关静怡。 她浑身脱力,胸前的爆米花不小心掉在地上,嘭一声,那么一大桶,洒得哪哪都是。 逛街的人被这声响吓一跳,连忙看过来,隔着诸多无关的人,林朵在一片探寻的视线里,与她男朋友对视。 他似乎也吓了一跳,连忙放开关静怡。 想了又想,他还是走上前来,酝酿了一下,才对林朵说:“我一直想跟你谈谈,但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怕伤到你。”顿了顿,又说,“既然你跟院长……那我们就算扯平了吧?” 林朵的手都在抖,脸色也有些发白,可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嗯了一声。 他的男朋友转身要走,不知又想起什么,他顿步,转回身来,说:“我觉得这个结局对我们都好,你从来不爱我,你爱的,只是你的创业社。” 从始至终,关静怡什么都没说,她只是平静站在后方,礼貌地微笑着,好像她永远都那么优雅,像水晶王冠上,镶在正中间的那颗宝石,也像是春日梨花树的枝头上,开得正好的那一朵。 负责楼层保洁的阿姨拎着笤帚过来,看到一地的垃圾,气得一边扫一边咒骂,也没给林朵好脸色她站在一旁,把手中可乐放到旁边奶茶店外的桌子上,从阿姨手中接过笤帚,连连道歉:“抱歉阿姨,给您添麻烦了,十分抱歉,让我来吧。” 阿姨没客气,把笤帚丢到了林朵手里。 围观的人很快散了。 她弯着腰,一下一下,把四散的奶油爆米花扫到一起,空气里弥漫着香甜的味道,耳边还有阿姨的骂声。 她扫着扫着,忽然开始掉泪。 第3章 第3次贴近 两个半小时的观影时间很快过去。 从影院出来,唐因兴高采烈,手舞足蹈,一旁的林朵却毫无反应。 “林朵,怎么了?”见她颓然,唐因面色关切,“是电影太血腥,你不舒服吗?” 她摇摇头,强颜欢笑。 唐因觉得她不对劲,拉着她停下,一脸严肃:“你别瞒着我。” 电影开场前,她扫完爆米花,唐因刚好从厕所出来,还抱怨人太多,让她排队那么久。 唐因性格火爆,林朵并不想打扰她看电影的好心情,也就将男朋友劈腿的事情隐瞒,扯谎说自己被人撞了。 现在被追问,她顿了顿,只好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唐因听。 唐因还没听完,气冲冲就向前走,一边撸胳膊挽袖子,一边说道:“渣男,我给他腿打断!” 林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住唐因。 “打了又能怎么样呢,一不能改变事实,二不能解决问题,你打他手也会痛呀,算了吧,因因。” 每次她哄她,只要这两个字一出,唐因定会瞬间消气。 这次也是一样。 唐因泄了气,伸出食指在林朵额头推了一下:“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么冷静,我这么文静一女的,被你显得很暴躁知道吗?”她收了手,又感叹,“我真的很好奇,林朵,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才能让你变得不冷静呢?” 林朵笑了笑:“不会有这样的人的。” 出了商场,天刚擦黑,时间尚早。 唐因不想回去,又不知该去哪,林朵虽未多言,但唐因看得出,林朵的情绪还是有些低靡。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二人站在路边,吹着晚风。 唐因将头发撩到脑后,直觉林朵这样下去不行,她一向洒脱,也没有十足的,处理失恋问题的经验。 所以她决定带林朵去喝酒。 酒吧里,劲爆的音乐在你脑中炸裂,舞池尽是扭动的身体,陌生男女在昏暗的灯光下大胆释放自己,谁也不认识谁。 她俩年轻,长得好,身材也好,一进门就有很多视线黏在她们身上。 她们两个穷学生坐不起卡座,只能卑微地坐在吧台,这里价格便宜。 林朵面对菜单不懂点什么,唐因帮她点了杯小甜酒,自己要了杯朗姆,她就爱烈酒。 林朵初饮酒,开始只抿了一小口,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辣,便多喝了一些,发现果然好喝。 她是有烦恼。 学校的流言蜚语,社团的压力,生活的困境,她本能扛过去,可是没想到,连男朋友也不相信她。 其实她不是没想过,如果实在实在没有办法,她就回去求她爸爸,让她爸爸来出这个资。 只是可惜,她爸爸对她的爱,恐怕不足令他掏出钱来,用以支持她在学校搞这些,被她爸爸称为“小孩子过家家”的创业。 她喝了三杯,大脑发昏,有人过来搭讪,请她们两个跳舞。 见他长得还算清爽,一副夜店常客的样子,唐因倒是同意了,林朵初次来,还不太放得开,加上她意识混沌,怕站不稳,只说自己想喝酒,让唐因一人去。 唐因点头,与那人共赴舞池。 林朵叫来吧台小哥,又点了一杯起泡酒。 小哥哎了一声,转身传达给调酒师。 林朵单手撑着脑袋,巴掌大的俏嫩小脸,透出一层红晕,乌黑水润的眼眸尾角,生了一颗小小泪痣。 为这张因醉酒而发红的清纯俏脸,平添三分媚色。 她眼神迷离,一个人发呆,享受这种仿若灵魂抽离的感觉。 有服务生端着托盘回来,先是点了酒,随后兴奋道:“八号台那位也太大方了吧!给的小费都快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 吧台小哥一边点单,一边笑着打趣:“那你还不多去几次,把下个月工资也赚回来?” 服务生收了声,凑近吧台,心有余悸道:“你是不知道,大方归大方,可不是个好伺候的主!就一会儿工夫,好几个美女过去搭讪,还没说上两句话,硬被他吓走了!” 吧台小哥偷偷扫了一眼,说:“那一桌啊!正常。都是老板的朋友,老板是什么人,他的朋友,能是普通人吗?有钱人什么美女没见过,仗着有几分姿色就上去搭讪,人家瞧得上你?” 有钱人的世界,穷人自然无法想象。 坐在吧台边的穷人林朵摇了摇头,正好小哥把她要的酒端来,她反应了一会儿,道了声谢。 刚要喝,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涌,她第一次喝酒,就喝了三杯,尤其这种酒后劲上来,初喝酒的根本顶不住。 她捂住嘴巴,扶着吧台,一步三晃,踉踉跄跄去找洗手间。 洗手间的门倒是有够厚重,将吵闹的音乐隔绝身后。 她靠在门上,轻轻晃了晃脑袋,努力去瞧两边的性别标识,奈何眼前的一切都已重影。 推门进去,林朵正欲扑向水池边,猝不及防撞上一个硬梆梆的胸膛。 她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即便她此刻醉得天旋地转,那味道她却记得很清楚。 是一种麝香,带着侵略性很强的冷,霸道而成熟的木质香将她包围,在狭小而陌生的空间里,她竟生出一股心安的感觉。 是Creed拿破仑之水。 在迷茫的意识里,林朵突然清醒了些。 这种霸道的男香,不该是女厕里应有的味道。她愣愣抬起头,正好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眸。 隔着金丝边眼镜,那视线更显得意味不明,令人心生探究。 他五官俊美,轮廓分明,一头黑发梳得一丝不苟,明明是斯文有礼的长相,却自带三分疏离。 林朵暗恨自己大脑昏沉,刚准备为自己的莽撞道歉,就见这个男人伸出手,撑在她的身侧,那股好闻的香水味将她包裹。 微微俯身,凑近她,低沉的嗓音,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抱歉,为了他人隐私,我没办法允许你参观男厕。” “啊?” 林朵不解其意,正觉发懵,就见男人直起腰身,收回手,轻轻掸了掸胸前被她靠过的位置。 他勾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道:“就算追到厕所,我也不会答应的,我对你没兴趣。” 话毕,男人偏过头,就像从未看到过她一样,自她身畔擦肩而过,留下一室冷香。 林朵回头,望着那扇合吻的门,水润的眼睛眨了又眨。不知是误闯男厕内心罪恶,还是被男人方才暧昧不清的举动吓到,她的心跳莫名有些加速。 这,他是不是认错了人? 江礼回到卡座,好友边泽——也是这间酒吧的老板,笑吟吟地望着他,道:“怎么去这么久?” 江礼端起酒杯轻晃,淡黄色液体与冰块在玻璃杯里来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他浅浅饮了一口,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随后放下酒杯,淡淡道:“没什么。” 阿锐笑着打趣:“看他这副表情就知道,又被女人搭讪了呗。”又说,“我说江礼,再这么下去,我都要怀疑你喜欢男人了。” 知道阿锐向来喜欢满嘴跑火车,江礼也不恼,却也懒得理他。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说:“明早有个会,我先回去。” 有正事在身,阿锐与边泽也不再拦。 穿越舞池,江礼听到前方传来吵嚷声。 一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就那样拦住一个小姑娘,去拉人家的手:“少他妈跟这儿装纯,陪老子睡一觉怎么了?都到这儿来了,不就是为了钓凯子么?” 被拦住的人穿了一条米白色裙子,勾勒出纤细的腰身,以及笔直的腿。身姿曼妙,不难想象这具身体的主人是何等容貌。 那女孩如何挣扎也抽不出自己的手,嘴里叫着你放开,可那语气绵软,非但起不了丝毫威慑力,反而让人浮想联翩。 江礼正准备迈步过去,那女孩侧过脸来,小巧的鼻,嫣红的唇,精致俏脸满是慌张。 是方才洗手间的女孩。 江礼收回步伐,顺便拦住了想要上前帮忙的边泽,意味不明道:“不用管。” 既然千方百计想往男人身边凑,总要受点教训。 林朵被人纠缠,正觉心烦,可偌大酒吧,这点动静轻易就被音乐掩盖。就算有人看到,也不想惹麻烦,所以闹了这么久,一个愿意帮忙的都没有。 她无助极了,内心已经绝望,正在这时,她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冷冽无情。 她下意识地回头,就见方才洗手间里,那个俊美的男人,优雅地向这边走来。 林朵的心中燃起希望,他是来救自己的吗? 她眼眸一亮,用绵软嗓音惊喜地唤他:“先生,先生?” 江礼却侧过头,与一旁的边泽微笑交谈着什么,就这样自林朵身旁而过,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呼喊,看也未曾看一眼。 她的眸光一点点黯下去,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耳边还传来那个流氓发狠的声音:“喊他妈什么喊,劝你早点应了我,也让你自己舒服舒服。” 深吸一口气。别人指望不上,她只能自救。 林朵瞥见柜台上,客人未喝完的酒,她迅速抓在手里,一举泼向那流氓的脸。 趁流氓愣神之际,林朵扔掉酒杯,甩开他的手,作势要逃。流氓一手抹掉脸上的酒,大骂一句,拔腿就追。 他步伐快,从后面一把揪住林朵的头发,痛得她尖叫一声。 “臭娘们,我看你往哪跑!” 去舞池跳舞的唐因这时回来,见到这一幕,她先是怔住,紧接着快步跑过去,急切喊道:“林朵!” 这一声惊呼,让有些人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林朵被扯住头发,她一手按着头皮,一边转身去打流氓的手,嘴里大叫:“你放开我!” 流氓看她样子就来气,他恶狠狠道:“拿酒泼我?臭娘们,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什么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今晚不弄死你,你就不知道什么是爷们儿!” 他扬手,带着凶狠的力道落下,就算离脸这么远,林朵仍能感受到这一巴掌带起来的风。 这一巴掌下去,怕是半张脸都得肿起来。 她绝望闭上眼睛,等了半天,可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未传来,反而听见了一声惨叫。 她小心翼翼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穿着西装的手臂,向上看,还能看到袖口处的高级衣扣,以及腕上那块华贵名表。 江礼整个人融在黑暗中,只见到他优雅精致的线条,及那张随着灯光忽明忽暗,看不清表情的脸。 他好像轻飘飘地,就捏住流氓的手腕。直到后者脱力,松开林朵的秀发,整个人痛到近乎跪在地上,表情狰狞,江礼才甩开他。 从里怀掏出白色手帕,江礼慢条斯理地擦着手,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似笑非笑。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动这里的人?” 第4章 第4次贴近 流氓见此情况,也意识到不妙,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他又不能丢这个脸。 他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嘴上还在逞强:“告、告诉你,敢惹老子,没好果子吃!” 江礼随手将帕子扔到一边,他甚至不需要张口,立即有数名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健壮保镖出现。 “好好招待一下这位客人。” 他用温柔的语调发号施令,可是保镖们却知道,这句话背后的残忍。 江礼说完话,也不再看那流氓如何,只是转过身,迈着长腿向门口走去。 保镖们纷纷侧身避让,表情恭谨。 再然后,就见一群保镖拖着流氓的手臂,强行把他从酒吧后门带走,至于下场如何,不必多说。 流氓倒地的时候,唐因就已拨开人群,来到林朵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她一手帮林朵按摩头皮,一边紧张询问:“朵朵,没事吧,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林朵轻轻摇头,只说没事。 现在,这个救了她的男人要走,不知怎么,看着那个挺直的背影,林朵情不自禁就追了出去。 心中有那个念头,她便这样做了。 许是酒劲上头,所以行为也大胆了起来,那一瞬间的冲动,她来不及细品。 出了酒吧,燥热晚风拂面,被狠揪过的头皮还在隐隐作痛。 门口泊车小厮,从男人手中接过车钥匙,去停车场为他取车。 他一手揣进口袋,就那样站在路边,静静等待。 林朵望着他的背影,放轻步伐,一步又一步地靠近他,同时在心中盘算该说些什么。 不想他突然转回身,昏黄路灯打在他身上,他穿着熨帖的西装,那张英俊面庞,完美得几乎无可挑剔。 他周身自带三分疏离,眉梢眼角,无一不透着良好出身才能养出来的矜贵。 明明就站在他面前,相距不过一米,她却觉得,他们好像隔着两个阶层。 江礼微微扬眉,问她:“有事?” 林朵紧张地攥紧身侧的衣料,裙子顿时出现了褶痕,像水中波纹。 她张了张嘴,期期艾艾道:“多谢先生……谢谢您的帮助。” 江礼见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突然笑了。 他意有所指地说:“学生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少来这种地方。” 林朵怕他以为自己是什么小太妹,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连忙解释。 “不是的,先生,今天是第一次来,我平时学习也……还可以。”她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 江礼听罢她这番没由来的话,竟也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说:“很好。如果真想感谢我,那就好好上课。” 他的话,比林朵的话还要不知所谓。 林朵还想再说点什么,正好这时,一辆奔驰车稳稳停在江礼脚边,林朵瞧了瞧,是迈巴赫S680。 方才的小厮从车中出来,鞠着躬,双手将钥匙还给江礼,后者接过,绕过车头坐进驾驶位。 这款豪车,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得到,得是已经拥有奔驰S级车,并拥有一定社会地位的人,才有资格购买。 这个男人到底是什么背景,林朵已经不敢想象。 难怪,他看起来骄傲又矜贵。 这样的人能对自己出手相助,林朵自然心生感激。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江礼那张绝美侧颜。他一只手臂随意搭在方向盘上,除了腕上那块百达翡丽,还可以看到他的手指修长如竹,是极好看的。 林朵走到副驾驶的车窗边上,怀着感激的心情,想要再一次对他进行道谢。 不想刚一张口,胃突然翻涌得厉害,她连忙捂住嘴巴。 到底没忍住,她一口吐在这辆黑色的、透着光泽的,迈巴赫S680的副驾车门上。 黑色车身,与车门上那浅色的糊状呕吐物,反差巨大。 林朵顿时头皮发麻,她就是醉得再厉害,亲口弄脏价值几百万的豪车,此时也吓得清醒了。 不仅她,还有她旁边站着的泊车小厮,眼睛险些要瞪出来。 如果不是嫌恶心,简直恨不得亲手拿袖子去擦。 捂着被胃中酸水浸过的喉咙,林朵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如何补救自己的过失。 心虚抬眼,江礼脸上仍旧是似笑非笑的样子。 不知为何,在这燥热夏夜,望见金丝边眼镜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她竟从脚底板升起一丝冷意,蔓延到各处全身。 江礼静静开口,语调是难以言喻的沁凉。 “林朵同学,这就是你,向我道谢的方式?” * “然后呢?” 唐因盘着一条腿,转身倒坐在椅子上,把薯片放进嘴里,吃得津津有味。 距离那晚的醉酒事故,已经过去了好几天。蠢事重提,林朵还是有些脸热。 “然后,他就开车走了。” “你不是吧。”唐因放下薯片,抽出纸巾擦手,语气很是急切,“这么有钱一男的,不应该趁机要联系方式,再以赔偿的名义,认识一下吗?” 林朵说:“首先,人家肯定瞧不上我;其次,我刚失恋,还没心情想这些。” “林朵,我必须要谴责你,你就是兜里明明揣着巨款,还总把自己当穷人。” 世上美女很多,美而不自知的却很少见,林朵正是这一种。 “可惜,我不仅没有巨款,还要向有巨款的资本主义贷款。” 林朵合上电脑,从椅子上站起来,抓起包包向外走:“我要出去一趟,晚上见。” 那日张院长跟她说过,若想拯救创业社,只能自己找人出资。 林朵为此头痛好几天,甚至泡在图书馆里,专门选些励志图书来看,什么《XX教你创业》之类,急病乱投医。 看了几天书,一无所获,却在某天迈出图书馆大门时,突然忆起一件事。 每年,C大各项活动出资最多的企业,正是江氏,两者关系亲密,学校有几栋教学楼,也是由江氏捐赠。 林朵心中的小灯泡顿时亮了,她立即联系张院长,拜托他从中牵线引荐。 张院长知道劝不住,叹息一声,只说自己会尽力尝试。 今天,正是江氏集团答应见她的日子。 出发前,她到与学校隔了两条街的店里,打算买点东西路上吃。 正值夏日,绿树成荫,她今日穿了一条酒红色的短款百褶裙,下面是长筒袜,配裙子同色小皮鞋,整个人青春洋溢。 林朵站在路口,同人群一起等红绿灯,马路太宽,红灯又长,她一边等,一边戴耳机,放着英文情景对话,练习听力。 等了快一分钟,终于变了绿灯。 林朵到了马路这边,刚要走,余光瞥见马路中间有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正颤颤巍巍向前走。 而此刻,距离绿灯变灯只剩十秒。 以他步行的速度,肯定走不过来,万一车辆没有等待的耐心,或者老人着急摔倒,到时候该怎么办? 林朵几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跑回斑马线上,扶住意图继续向前走的老人,并将他搀回到双黄线内。 刚刚站定,半空中绿灯一跳,车辆像开了闸的水,在眼前飞速流过,带起一阵风。 林朵看向老人:“爷爷,没有人陪您出来吗?您一个人过马路,太危险了。” 老人轻轻摇头,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伸出一根手指。 林朵知道,老人怕是丧失了语言功能。 若是其他人,恐怕没法理解老人的这种表达,但林朵不会。 她高中时,曾在老人院打工过,专门与老人接触,对此非常有经验。 她于心不忍,两侧车辆疾行,尽是发动机的轰鸣,看了眼时间尚早,她问:“您想去哪,我送您过去吧?” 老人的眼底涌起热切的情绪,单手将林朵的手,放到拄拐杖那只手的手背上,随后轻轻拍了拍,表达谢意。 这种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令她心中发暖。 巧的是,老人要去的地方,跟林朵想去的,正是一家店。 这家店在南源是百年老店,卖本地特色小吃。 许多外地游客过来,还会专门来此排队,生意好得很。 林朵帮老人点了单,两人共同用餐。 许是太久没人能懂老人的表达,突然有了听众,并能顺畅交流,使老人生出一种知己难求感觉。 他好久没有这样开心过。 以至于分别时,老人与林朵都有些依依不舍。 林朵笑眯眯的:“没关系啦,我就在C大读书,也常来这里,有缘一定会再见面的,不是吗?” 老人点头,颇为赞同,一头银发在阳光下泛着光,眼角的褶皱因为笑意也深了许多。 终于分别,离约见时间还有一个小时,林朵忙去公交站,向江氏集团出发。 江氏大楼在南源城市中心,除明珠塔外,最高的那栋建筑便是。 甫一踏进大楼,就被里面低调奢华的装修撞了满眼。 来往的人们皆穿正装,她这个背着白色兔子包的女孩显得格格不入。 手指无意识地缠弄包带,林朵向前台说明来意,没多久,就见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 “林朵同学?您好,请跟我来。” 他是总裁助理,张院长电话沟通,自然要先接触助理,还打不到总裁那边。 上了电梯,林朵数着跳跃的数字,一晃眼,到了二十三层。 陈助理把她带到办公室门前,让她稍作等待,他先进去通禀。 没多久,助理站在门口,向里面摊掌,请她进去。 这是一间以黑白灰为主色调的办公室,里面一应陈设都是如此,看得人有些压抑。 最关键的是,二十三层一整层,都辟来给总裁办公。 脚下踏着的,是如星河夜幕般的瓷砖,仔细一看,还能映出人影。 办公桌后,黑色转椅背对门口,似乎有人倚在上面,闭目养神。 陈助理提醒:“江总,C大介绍的学生到了。” “嗯。” 那声音又清又冷,又富含磁性,听得林朵内心一痒。 陈助理默默离开,偌大办公室,只余林朵与这位总裁两个人。 椅子一点点转动过来,林朵率先看到的,是这个男人精致好看的下巴,再是粗而鼓起的喉结。 男人睁开眼睛,缓缓坐直身体。自金丝边眼镜后折射而来的目光,有几分讶然。 原本林朵就觉得这个男人看起来面熟,此时对上这样的视线,林朵的内心顿时一惊。 来时准备了一路的腹稿,这会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竟然是他! 他怎么可以是江氏集团现任总裁,是她要上门求他投资的资本家? 她开始在心底祈祷,祈祷那晚路灯暗一点,他根本没有看清她的长相。 或者他贵人多忘事,干脆没记住她这张脸。 可惜,天不遂人愿。 江礼身子前倾,双手交叉,随意搭在桌上。 左手食指上,戴了一枚Alexander McQueen的银色骷髅戒指。 拇指轻轻摩挲戒指,他微微扬眉,嘴角是玩味的笑。 “逃课的小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林朵好一阵心虚,眼神开始四处乱飘。 她捏着裙角,紧张的样子与喝醉那晚一模一样。 还没开始求人,就先把人得罪死,难道老天真要彻底堵上她所有生路? 林朵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为了创业社,她只能厚着脸皮,装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她礼貌地鞠了一躬,轻轻地道:“先生您好,请问……我们见过吗?” 江礼毫不给面子地轻笑一声,他收回手,慵懒地靠在皮椅上,睨着林朵。 “没什么,是我认错人,把你当成了……”他用食指轻点两下太阳穴,在脑中搜索合适的形容词,“哦,一个做错事,然后不敢承认的坏家伙。” 林朵低下头,面颊微热,不敢出声。 江礼把玩那枚骷髅戒指,意有所指道:“比起犯错,错而不认更不可饶恕。” 复又抬头,向林朵投去审视的目光:“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林朵咬着嘴唇,室内空调温度明明开得够低,她却热得出汗。 可面对这样的视线,她感觉自己像被原始森林里的野兽盯住,动也不敢动,却还要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是的,先生。” 江礼满意地笑了,看起来斯文,优雅,矜贵极了。 “那你说,这样的人,我该如何惩罚好呢?” 林朵汗如雨下,难怪那天在酒吧里,那么多女人搭讪他,都被他生生吓退。 看似温文有礼的话,句句如刀,若非有事相求,她恐怕早就吓得要跑。 哦,对,差点忘了。 “抱歉,先生,恕我没办法回答您的问题。”林朵挺起胸膛,脸上找回自信笑容,“我代表C大前来,有事相商。” “哦?” 林朵三言两语,很快向他说明来意。 “所以——”江礼伸出手,抚了抚自己光洁的下巴,“你想让我,资助你创业?” 林朵点头。 还是为了钱。 江礼敛去几分笑意,再一次靠在椅背上,目光中少了些许耐性。 “我的休息时间要结束了。说服我,或者离开这里。”江礼抬手,看了眼腕表,“给你一分钟时间。” 第5章 第5次贴近 一分钟,她现在紧张得要死,能说什么? 尤其面前的男人双臂环抱,一副好整以暇的样子,态度明显极其轻蔑。 这个时候,如果还要顾及脸面,羞于开口的话,那她根本不适合创什么业。 林朵深吸一口气,露出礼貌的笑容来,说:“江先生,我身为创业社社长,身上担任成员的信任和希望。我社成员都是贫寒出身,办创业社的初衷,是希望能给这些学生一个勤工俭学的机会。” 她继续道:“如果先生肯资助我们,我保证一定会极力宣传贵公司的善举,相信这对您的企业名声也有一定好处。 “我们会按照银行最高的利息,尽快将资金归还,每年也会按比例分红给您,至于具体比例……可以协商。 “我知道,对江先生来说,我申请的资助数额根本不值一提,但对我们创业社的十余学生来说,却是……” “好了。”江礼垂眸,看了眼手腕,“时间到。” 蓦然被打断,林朵有些急,不禁向前迈了一小步,唤道:“江先生!” 声音又轻又软,棉花糖一样,惹人怜惜。 他突然想听她多叫两声。 这种破坏欲似乎与生俱来,刻在骨子里。 江礼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这种,他轻飘飘一句话,就能让人情绪失控,进而将其玩弄鼓掌的感觉。 非常美妙,不是吗? 压下这股没由来的念头,江礼摘下眼镜,修长如玉的手指捏了捏鼻梁。 这样看,眼窝好像更深几分,眉骨高而秀挺,眼尾上扬,配合微翘的唇角,有几分邪佞。 真是奇怪,同样的一张脸,眼镜戴与不戴,竟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一个斯文,一个妖孽。 江礼将眼镜放在桌上,双眸微眯:“你是让我,做慈善?” 林朵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怯怯点头:“如果您这样理解,也没错。” 江礼道:“江氏有自己的慈善活动,还能为公司减免税务,资助你的什么……桌游项目?抱歉,我没有看到任何值得投资的地方。” 林朵心里一紧。 “至于什么宣扬,我认为,对一个企业来说,比起这些虚名,业绩和实力更重要。”江礼重新戴上眼镜,“江氏,只靠实力说话。” 一字一句,冷静而残酷。 林朵努力平复情绪,才没有让自己流露脆弱。 她问:“那么,到底要什么条件,您才会同意?” 江礼的心中有些意外,他以为,自己的话,已经足够击倒她的自尊。 但她还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甚至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易察觉地挑了挑眉。 “恕我直言,你所经营的项目,整年收益加起来,连江氏一天的业绩也不比。”江礼不再与她兜圈子,“我并不善良。” 林朵的内心失望极了,她就那样看着江礼,乌眸水润,像一只站在溪边饮水,被人类所惊的梅花鹿。 黑而浓密的睫毛轻眨,宛若蝴蝶振翅。 她仍旧不肯死心:“江先生,或许我表述不清,没有让您弄清楚,您的决策对我们来说,将意味着什么。” 江礼从未见过如此执拗的女生,她的身上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 他大概能懂,那是一种,即便生长在逆境中,也会拼命向阳而生的坚韧。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迈着长腿,一步一步走向林朵。 伴随而来的,还有他身上那股迫人的气势,令她在不觉中后退了一小步。 她被熟悉的冷香包围,想退,心底又有一个声音告诫自己,不要退。 他与她紧密相贴,早已打破陌生人的安全距离,可他似乎没有任何要退的意思。 半握的拳头隐隐出汗,林朵内心发虚,仰头望着那张逐渐逼近的俊脸,喉咙情不自禁咽了一下。 “江先生……您……靠得太近了。”她微微垂首,声如蚊呐,双颊酡红,发出微弱提醒。 她喘不过气。 也怕他会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林朵同学。” 冰凉手指捏起她尖瘦的下巴,一瞬间的触感,使她浑身如过电般,打了个寒颤。 她不得不抬头,与他对视。 不似那个醉酒的夜,她现在清醒得很,自然对当下这瞬刻骨铭心。 那双深邃而狭长的眸子里,倒映着慌张的自己。 “江先生……”她又一次唤他,语气中带了几分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的哀求。 他轻轻笑了一下,微微俯身,凑近林朵。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要想得到什么,就必须做出交换。” 他用修长的手指,细细在她脸上描摹,那冰冷触感每过一处,都会引起一阵颤栗。 “你想让我帮你,没问题。”他与她紧密相贴,如同情人般,在她耳边低语,“但是你,小同学,是否也该拿出一些诚意来,与我做交换?” 热气拂面,他沁凉的嗓音,这一刻听来,竟令她心慌意乱,双腿发软。 话语中暗含的暧昧,不言而喻。 诚然面前的男人高大英俊,就算当真发生什么,她也不算吃亏。 但他话语中的羞辱和戏弄,令林朵非常气愤。 这意味着他并未将自己放在一个可以尊敬的位置,而是当成一个玩物,只要他招手,她就应当欣喜若狂地过去,随时奉上自己的肉体。 林朵羞愤交加,她一把推开江礼,毫不留情地叱责:“江先生,您太过分了!” 说完,她夺门而出,满脸通红跑进电梯,看得外面的陈助理频频摇头。 长得再好看的女人,遇到江礼,最后都会被无情驱赶。 陈助理这双眼,已经看过太多。 办公室里,江礼坐在椅子上,一边处理电脑中的各种邮件,一边勾起嘴角。 林朵离去前,那种薄嗔的眼神不断浮现在他脑中,他的心情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好过。 可这心情还未坚持多久,就被一通电话搅乱。 “再说一次。”江礼沉着脸,风暴般的怒意在他眼中酝酿。 电话那端,陈嫂的声音格外小心:“大少爷,老爷他……又不见了。” 江礼吸了口气,语气喜怒难辨:“多久的事,有没有派人找?” 可越是这样,陈嫂越是心惊:“老爷早上用了饭,很快就睡了,您也知道,老爷每天上午都要睡一会儿,我就没多看,到楼上去收拾东西了。 “方才下楼,询问老爷午饭吃什么,可……床是空的。” 江礼这边接听电话,那边已经走进了电梯。 “等我回去。” 其实陈嫂还是撒了谎。 她早就发现江家老爷不见了,只是先命保镖们去找,心中抱着一线希冀,指望能先把人找回来,免得向江礼汇报,惹江礼生气。 可是怎么都找不见,实在把她急坏了。 老爷子也并非第一次离家。 按说江家富贵,佣人精心伺候,更有私人医生定期为他检查身体,老爷子本该极为幸福才是。 可他每个月,总有那么两天要离开江家,最后在一些不起眼的偏僻小店里,把人寻回来。 老爷子身体称不上不好,只是腿脚不利索,加上脑神经哪里出了问题,近两年更是直接失语,连话也说不清。 这样跑到外面去,万一出了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都有责任。 别看江家少爷斯文有礼,其实有多深沉可怕,没人比她这种贴身伺候的佣人更清楚。 尤其,对江礼来说,他的爷爷比任何事都重要。 江礼到了停车场,大步走到车边上,坐进驾驶位。 刚刚启动汽车,他的手机再次响起。 “什么事?” “少爷!”隔着手机,陈嫂的声音都透着喜悦,“老爷回来啦!” “回来了?”江礼皱眉,心虽回到了肚子里,却止不住疑惑,“怎么会自己回来?” 陈嫂的声音比方才有底气许多:“我也这么问了老爷,老爷的手势好像是说,有人送他回来的。看样子……老爷心情还很不错。” 江礼挂断电话,将车熄火,靠在座椅上,松了口气。 再睁眼,拨通陈助理的电话:“派人去查,爷爷今天都遇到了什么人,调取全城监控,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 林朵回到学校,先在宿舍里洗了个澡。 她一边擦头发,一边查看微信上的消息。 “未来企业家”的群消息跳上来,有社团成员在里面发问:“社长,校长签字了吗?” 她知道问话的人并没有恶意,但她突然有些害怕,不敢将实情托出。 并肩作战过的伙伴们,是那样信任自己,却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一切落空。 她有些不敢面对那一双双带着希冀的眼。 只好拖一拖,她想努力一下,再试一次。 她回了消息:“不好意思,校长还没来学校,麻烦大家再等等。” 其他成员,在线的纷纷冒泡回消息:“社长加油!我们相信你!” “等你好消息!” 林朵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苦涩。 她当然不会就此放弃,又联系了张院长,拜托他帮忙介绍一下其他企业,只要他们有时间见她,她不管再远,她也会登门拜访。 张院长看她如此坚持,也有些动容,尽心为她牵线。 好在那些企业都没拒绝,一来与学校关系不错,二来C大是国内顶尖院校,支持学生创业,保不齐就能培养出什么人才,将来对自己公司也有好处。 所以对这种请求,这些企业还是比较乐见的。 接下来的一周,林朵被各种见面排满。 有的排在上午,有的排在下午,有时候两场赶在同一天,南源城那么大,不在一个地方,从城市一边,赶到另一边,简直争分夺秒。 可惜,每个结局都不算很理想。 要么不感兴趣,要么嫌她的项目太小,还有的,直接拒绝。 也有态度轻浮的,脑满肥肠,盯着林朵的大腿嘿嘿直笑。 “出钱嘛……倒是可以。”那人笑嘿嘿地搓着下巴,“十万块钱,够了吧?” 林朵忍着不适,眼中充满希望:“真的吗?” “那当然!”那人站起身,走向林朵,个子还没林朵高,“不过……不是为了你的项目,是专门给你的,只要你啊,陪陪我……” “啪”一声,林朵忍无可忍,甩过去一巴掌,气愤跑开。 今天是最后一家公司。 位置很远,在软件园,城市最南边。 那一片开发区环境虽好,可实在荒凉,很多新公司,或是小公司都扎堆在那边,地皮便宜。 相应的,交通也不方便。 林朵倒了三线地铁,到了线路终点,又上有轨电车,下车发现快迟到,还特意打了个车。 见到公司负责人,林朵握了手,再一次,熟练道出背过无数次的台词:“您好,我是C大的学生林朵,手里有一个校园项目,想与您谈谈。” “哦?”那人好像很感兴趣的样子,“说说看。” 林朵受到鼓舞,开始说明情况,她一边说,这位负责人一边点头,偶尔还会赞赏两句:“你很有想法。”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我只是想为大家做点什么。” 公司负责人看了眼手表,说:“如果你不急,就在这里等等我,我有个会议要开,等我开完,我们再详谈,好吗?” 林朵连忙摇头,说没关系:“您先忙,我不急的。” 负责人站起身,还让秘书给林朵冲咖啡。 林朵耐心等了两个小时,期间咖啡续了五六杯,还去了一趟洗手间。 趁秘书送咖啡的时候,她问:“请问会议开完了吗?” 秘书摇摇头:“抱歉,还没有。” 林朵便一直等,会议室是透明玻璃,她眼看着外面的员工从认真工作,到收拾东西,挨个下班。 等到最后,办公室里空无一人,连灯都关了,她还在等。 还是看守大楼的守门大爷上楼检查电源,看到她还坐在这里,说:“姑娘啊,怎么还在这儿呢?公司下班了,待会就锁门了。” 下班?林朵愣愣的:“不是还有人在开会……” 大爷说:“哪有人开会,会议室里不就你一个人儿?” …… 从这家公司走出来的时候,天边铺满残阳。 林朵抬头看天,突然生出一股茫然的感觉。不知道自己为何奔波,所作所为到底有没有意义。 十米多宽的大马路,道上一辆车都没有,她背着斜挎包沿街边走,有种想徒步走回学校的冲动。 天公偏不作美。 大片乌云飘到这一块天地,天边残霞仍在,这一片乌云却像应她的心情而生,毫无征兆开始降雨。 起先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到最后,竟稀里哗啦,变成瓢泼大雨。 应和躲在云彩后面的太阳来看,半晴半雨的天气,实在讽刺。 林朵没办法,只能按住身前的包,拼命向前跑。她一手遮在额前,寻找能避雨的地方。 眼见前方有一个公交站亭,她心中一喜,步伐加快了些。 她跑得急,并未注意脚下不平的下水道沿,脚下一拌,就这样跌到了地上。 雨水早已蓄了一层,雨滴又大,打在人身上,好似冰雹落下。 她的衣服彻底弄脏,脸上也溅了雨水,整个人狼狈极了。 好半天才站起来,拖着磕伤的膝盖,一点一点走到公交站亭,坐在供人休息的木凳上。 白色的帆布鞋湿了个透,闷得脚十分难受。 膝盖破了皮,隐隐渗出血迹。 她看公交时刻表,发现末班车在十分钟前刚刚过去。 不会有比现在更糟糕的一天了,林朵想。 她想从包里拿纸巾,才发现之前上厕所时,已经用光了。 低头审视脏脏的前襟,这副狼狈的模样,还有今日的遭遇,整个人就像是承受不住水蒸气的乌云,眼睛控制不住地落起雨来。 她俯身,整个人趴在膝盖上,突然想不顾形象地大哭一场。 唰—— 轮胎与地面急促摩擦,车轮碾过积雨,溅起的大片污水,崩到了林朵腿上,鞋上。 有车停下,林朵缓缓抬起头,首先看到的,是打开的后车门。 穿着黑色皮鞋的脚踩在雨中,视线上移,来人穿着深色西装,缓缓撑开一把黑伞。 他从车上下来,修长的手握住伞柄,伞柄尾端是Alexander McQueen的银色骷髅。 再向上看,面容被雨伞遮住,根本看不清。 一步,两步,三步。 他在她一米之外站定。 林朵脸上满是泪痕,隔着重重雨幕,视线从他的皮鞋上移,抬头一望。 他有着俊美无俦的面庞,黑色雨伞遮得住落雨如珠,遮不住他金丝边眼镜后的眸色沉沉。 江礼举着伞,将她这副模样尽收眼底。 “又是你,林朵同学。” 第6章 第6次贴近 江礼本是过来谈事情,顺便勘察对方公司规模。 从公司出来,车刚起行,就下起了雨。 他倚靠在后排,闭目养神,同时听着陈助理汇报明日行程安排。 在提到“明天下午去C大上课”的时候,江礼的眼睛瞬间睁开。 他又想到了那个每逢他的课必逃的学生。 那个在酒吧里,慌张呼救,在男厕用迷离目光看着自己的女人。 江礼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就听陈助理在一旁感叹:“这么大的雨,还摔了一跤。” 陈助理跟了他这么多年,前者有什么特点,他还是知道的。 一到下雨天,就会格外感知到悲伤的情绪,心情也会变得极其低落,不管做什么事,都很难开心起来。 江礼觉得这症状有趣得很,此刻听他为一个陌生人感慨,更觉好笑。 他难得有心情打趣,笑眯眯问他:“陌生人,也会感同身受么?” 陈助理心有余悸,脸上却没什么表情:“是的。您看,她身上那么脏,又打不到车,一定很难过吧。” 江礼顺着他的话,向前望了一眼。 落雨如同断线的珍珠,车快速向前行驶,雨刷不断刮掉玻璃上的雨水,让坐在公交亭的少女形象愈发清晰。 她穿着白T短裙,脚下是一双白色帆布鞋,把头埋在膝盖里,瀑布般的柔亮秀发随意垂下。 便是这样的坐姿,也能看出她纤瘦的腰,笔直的腿,是独属少女的美。 是在夏日叼着雪糕,不擦防晒直面阳光的青春活力。 此时,车刚好行到少女面前,他顺着车窗,又向外瞟了一眼。 只一眼。 粉白两色的兔子包挎在她身侧,无情大雨漫天,只有这只兔子孤零零与她相伴。 江礼嘴角的笑意突然僵住。 “停车。” 司机猛踩刹车,车停得过于急促,溅起了道路两旁的积水。 “伞。” 陈助理听命,连忙把伞递给江礼。 他头也没回,打开车门,撑伞下车,站她身前停步。 一只手揣进裤袋,举着伞,就那样定定地,沉默地凝望着她。 像一只优雅的黑猫,从摆满佳肴的长餐桌上,漫不经心踱步而过,直到看到一块嵌着草莓的奶酪蛋糕,才驻足停下,眯眼而望。 这是它想要的食物,它必得的东西。 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梨花带雨的小脸。 脸上的水,说不好是雨是泪。 面颊的秀发早已被打湿,紧紧贴在脸上。 她满身泥泞,尽是脏污。 与他对视的一瞬间,他注意到她放在膝盖上的食指,无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又是你,林朵同学。”他用平静的语调叙述。 林朵连忙正过身侧的兔子包,试图遮住百褶裙上的污渍。 她想用往日的面貌与他打声招呼,嘴角扯了扯,却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怎么都抬不起来。 “江先生。” 仍旧是绵软的声音,却是掩藏不住的疲累。 即便如此,还要强打起精神,在他面前故作坚强。 甚至掩藏自己的狼狈,保留残存而可笑的体面。 他听着尤为刺耳。 他们仅有的几面之缘,他已经见过她太多面。 喝醉的,慌乱的,害怕的,心虚的,惊讶的,坚韧的,羞愤的,狼狈的,坚强的。 明明大部分都是脆弱的时候,她却始终不肯展露一丝脆弱。 “怎么会在这里?” 林朵坦白:“找人投资。” “打算怎么回去?” 林朵想也不想,就答:“在等末班车。” 她并不认为江礼会关心自己,只是恰好路过,下来看一看她的笑话罢了。 毕竟,他亲口说过,他并不善良。 她并不是一个大方到可以让人随意取乐的人,因此她下起了逐客令。 “江先生,您快上车吧,您的裤脚都湿了。” “是吗。”江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多久一班?” 林朵的语气故作轻松:“大概半个小时,今天下雨,所以晚了一点。”说完,又歪头问,“江先生打听得这么清楚做什么,您也要等公交吗?” “我陪你等。”江礼颔首,“现在是下班时间,我正好很闲。” 他迈步,踏上防水台。 手中雨伞一半被亭沿遮住,一半露在外面,雨打在上面,噼里啪啦尽是闷响。 当真是一起等下去的架势,他无言而立,她抚着手臂静坐,双双静默听雨。 风携着凉气而过,她暗吸一口气。 天色渐渐暗去,他还是没有动的意思。 林朵悄悄侧头看他,他气定神闲,脸上并无为雨所困的难处。 她自然耗不下去。 “江先生。”她唤他,“如果您下车的目的是为了戏弄于我,那么我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惊讶于她的直白,江礼面上未显,只是偏过头,与她对视。 林朵转过脸,避开他比雨还凉的目光,搓了搓手臂。 “你早就知道末班车时间已经过去,说陪我等,不就是想看我空等一场的笑话。就像那天你——” 她自嘲一笑,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你从未打算伸出援手,却还要看我乞求你的样子,看穷人为钱所困,来满足你们这些资本家的无聊趣味。” “如果看够了,就请回吧。” 江礼没有开口,视线仍旧落在她的脸上。 看她受伤过后,破罐破摔的剖白;看她脆弱之时,满身是刺的坦然。 她只是被耍够了。 拒绝二字明明可以直说,偏偏要用最伤人的那一种表达。 以开会为借口,让她苦等几个小时,把她的真心摔在地上践踏,好玩吗? 她从不仇富,哪怕自己生活贫困,父亲家财万贯也不愿出钱供养自己,也未在心底留有一丝一毫的怨恨。 但是这一刻,她突然讨厌起了他们,讨厌虚假伪善的模样。 江礼又重复了一遍最开始的问题:“打算怎么回去?” 这一刻,发泄了心中部分戾气的林朵,心情突然好了许多。 他想做复读机,她也不介意陪他复读。 “在等末班车。” 江礼握了握伞柄,心中没由来有些烦乱。 看着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莫名地,想要掐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嵌进墙里,看她流出泪来,乞求自己。 不。 他更想把她扔在床上,压在身下,狠狠作弄她。 看她无处可依,不得不紧搂自己,将他视为全部,娇声哀求的样子。 他突然很想抽烟。 黑色雨伞蓦地被人丢到地上,林朵偏过头,就看到江礼步伐翩然向她走来。 在她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强行将她抱起。 “江先生,您要干什么?快放我下来!” 车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不管林朵如何捶打他的胸口,江礼都无动于衷。 她被稳稳放进车内,紧接着,江礼也坐了进来,就在她的身旁,高级衣料与她紧紧相贴。 “放我下去!这里太挤,我不要坐。”林朵故意找借口,非要下去不可。 江礼单手钳住她不安分的手臂,淡淡偏过头。 “这位小同学说太挤了,听见了吗,陈助理?” “……” 下一秒,陈助理打开车门,从车的另一边下去。 临上车之前,他又跑到站台上面,把江礼扔掉的雨伞捡了回来,这才跑回车上,坐到副驾驶的位置上去。 车稳稳行驶,压着雨水而过。 唯余公交站台寂然,好像什么都未发生。 * 空调开始吹热风,林朵的身上暖了许多。 陈助理看起来没什么表情,暗地里,眼睛却忍不住顺着后视镜向后瞟,光鲜亮丽的总裁助理,竟成一个偷窥狂魔。 江礼忍无可忍,降下挡板。 车内空间减少一半,空气中,二人的呼吸逐渐交织。 林朵突然打了一个冷颤,吸入一口凉气,她连忙用双手掩住口鼻,生怕自己打喷嚏。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的肩膀被温暖的体温包裹。 偏过头,一件高级西装外套,已经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原来是西装的余温。 “江先生。”林朵抓住空空的西装衣袖,开了口,“我并不是一个怀有感恩之心的人。” “……” 江礼突然懂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最好。”江礼说,“正好我想不出,你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我所图。” 林朵点点头,说:“那我们两清。” “……” 车继续前行。 进入市内之后,速度明显减慢。 林朵正觉百无聊赖,不料汽车突然急转弯,她整个人不受控地向左偏,完完全全栽进了江礼怀中。 她紧贴他的胸膛,按道理她不是第一次贴近,本该是个熟悉的地方了。 她却紧张得好像一个初犯,只觉得全世界都静了一下,否则,她怎么会如此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江礼勾勾嘴角,他们离得这样近,被这样一个英俊的男人热切注视,她就是一块石头,也会脸红。 江礼挑眉,问她:“怎么?你不欠我,想让我欠你?” 林朵咬着嘴唇,大脑一片空白,连忙起身。 她的身体又香又软,娇小一只,伏在他胸前,令他生出满足之感。 江礼的手按住她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动。 “前面路不平,不想再次投怀送抱,就不要动。” 林朵哪里会听,立即推开江礼,坐直身体。 哪知,就像验证他的话一样,车又是一个急转弯。 林朵果然扑到他怀里。 “……” 他的手再次搭在她肩上,像哄小孩子一样的语气,笑眯眯的:“不要乱动,乖。” 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外套,传到她身上。 明明是常人的体温,她却觉得格外灼热。 车急转几次,终于进入正轨,江礼才放开她。 “好了。” 收回手,好像没有任何留恋。 林朵坐直身子,眼睛看向窗外,努力平息自己。 江礼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上面触感犹存。 一路再无话。车行到市内,江礼看着窗外,突然叫了声停。 挡板缓缓上升,陈助理连忙待命:“江总。” 江礼并未回答,而是对林朵道:“下去。” 行,下去就下去。 这个并不善良的人能给自己捎到市内,已经是此生做过最大的善事了吧。 林朵打开车门,走了下来。 不想抬起头,发现江礼也从车的另一边下了车。 “江先生?” 江礼穿着白色衬衫走过来,说:“我要买东西。”不给她开口的机会,直说,“你陪我去。” “为什么?” “因为你穿了我的衣服。”江礼隔着眼镜,狭长眼眸定定望着她,“我冷。” “……” 林朵原本想把西装还给他,可是自己身上这么脏,又这么很冷,她……想再多穿会儿。 逛商场就逛商场,林朵抓紧肩上的西装,默默跟在江礼身后。 这间商场,林朵很少来,只因来也买不起。 她像个跟班一样,踏足金碧辉煌的这里,里面弥漫高级香水的味道。 来往的人皆是一身名牌,或绅士,或美艳,跟她这种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精神面貌截然不同。 江礼走进一家国际大牌,柜姐立即迎上来,江礼转了一圈,又离开了。 林朵只站在门口,披着西装默默等待。 他连着看了几家超一线大牌,似乎都没找到满意的衣服。 林朵虽然不是一个爱说别人坏话的人,此刻也不禁腹诽一句,比女人逛街还挑剔哦。 此刻站在这家店门口,用手机回了唐因的消息,只说自己快到学校了。 又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这家大牌的店长突然走过来,请她进去休息。 她脏兮兮的不好意思进,店长却说,里面准备了咖啡甜点等,供客人休息食用,听得她十分心动。 店长将她请进休息间,立即有两名女员工围上来,不由分说脱掉了她的衣服。 她反抗挣扎无用,很快被换上一条豆沙绿色的裙子,整个人看起来温柔极了。 脏兮兮的小白鞋也被脱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双Christian Louboutin的红底高跟鞋。 做完这些,店长立即过来鞠躬道歉。 “抱歉,这位女士,是那位江先生吩咐我们这样做的。他是这里的SVIP客人,我们也没办法。” “……” 林朵站在原地,眸子里含着怒气,愤愤地看着江礼。 明亮灯光照在他身上,金丝边眼镜反射着光芒。 他穿着白色衬衫,就那样倚在门口,长腿交叠,漫不经心地笑。 “如果你不满我的决定,大可以换下来。”江礼说,“反正已经付了钱。” 林朵气得咬牙,又毫无办法。 她突然想起那天在酒吧里,唐因问过她的那句话。 这世上会有人打破她的一切冷静吗? 曾经她信誓旦旦回答唐因,不会有的。 真的不会有吗? 这个人,就在眼前。 这个,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却已经跟他见过好几次面的男人。 第7章 第7次贴近 到底是国际大牌的店员,服务态度都是一流的好。 面对林朵脏成那样的衣服,打包起来也毫不犹豫,连她的鞋袜也一并装了起来。 江礼对此并不赞同,走上来,站到林朵身边,指着她的衣物说:“不用装,直接扔掉。” 正在装袋的店员齐刷刷停手,看向他们。 林朵侧头,一脸不认同:“我认为江先生并没有什么资格,对我的私人物品指手画脚。” 被她这样噙着怒意的眼神看着,江礼莫名心情愉悦,他抬手表示投降:“ok。” 昂贵的大牌包装,里面装着价值不过两百的衣物。 林朵拎着袋子,肩上披着西装,默默跟在江礼斜后方,二人就这样向商场外面走。 白色衬衫完好修饰他笔直的腰,背后的蝴蝶骨若隐若现,半长的黑发整齐梳到脑后,以她的角度,还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 一路上,不少行人侧目偷看江礼,他浑然未觉,昂首阔步向前走。 诚然他是一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男人,于她而然也有救命之恩。 可是。 他同样也很可恶。 她不想欠他什么,如今还是欠了,还是她还不起的那种。 手里的纸质提绳,一点点在发烫。 说什么他冷,想买衣服,都是谎话。 出了商场大门,随他走到车旁。林朵认为自己不应该再蹭他的车,因此,她站在车门边上,顿住脚步。 江礼打开车门,见她没有动作,也停了下来。 “有事?” 林朵说:“江先生,这里回学校还是挺方便的,我就不打扰您了。” 江礼单手撑住车门,嘴角是轻曼的笑:“怎么,辛勤的劳动人民,在压榨完资本主义前,也会大发慈悲,放人一条生路么?” 他还敢拿她先前说过的话来臊她? 林朵仅存的良心荡然无存,她怒意横生地瞥了他一眼,气冲冲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与他,再没有什么话好说,一路上,她都在看外面的高楼大厦,欣赏华灯初上后的车水马龙。 车停在C大门口,林朵的手刚搭上车门,突然想起了什么。 “江先生。”她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轻轻发出疑问,“请问你的名字是?” “……” 明明是最简单的问题,江礼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见他这副神情,林朵准备记录的手指一顿,她抬起头,问:“很难答吗?” 江礼笑了:“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您吗?” “……” 江礼久久失语,就在林朵以为他没听见的时候,他沉沉开了口。 “记住我的名字。”他说,“我叫江礼。” 林朵哦了一声,在键盘上很快写下了这个名字:“不可理喻的理?” “礼仪的礼。” 林朵修改了下,又说:“请留下您的卡号,我会尽快把钱还给你的。” 江礼又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其实可以不还。” “那恐怕有违您的原则。”林朵义正言辞拒绝,“是您亲口说,您付出什么,相应的,也要得到什么作为交换,我们萍水相逢,欠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我会良心不安。” 萍水相逢?陌生人? 倒也没错,细数起来,他们也不过三面之缘。 江礼心中有股无名火,最后怒极反笑。 他靠在座椅上,翘起一条腿,左手食指不断敲打膝盖,就这样与林朵静默对峙。 “ok。”江礼点点头,自她手中接过手机,修长手指快速在键盘上敲下一串数字。 还手机时,江礼决定完全贯彻资本主义的丑恶嘴脸,对林朵拿出平时谈生意的无情作派,目视前方,冷淡道:“给你一周时间。” 林朵将手机装进包里,上面还有江礼握过的温度。 再抬头时,她说:“只要不是一分钟就好。” “……” 她再一次触怒他,在他发火的边缘大鹏展翅,还一副无辜模样。 林朵打开车门,刚欲下车,江礼突然叫住了她。 “等等。” 林朵关上车门,问:“江先生还有什么吩咐?” 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色泽发深,他平静开口:“既然打算两清,那么,从南区到学校的车费,林朵同学打算赖账么?” 林朵蓦然僵住,她垂首,缓慢地在包里翻了又翻,再抬头时,先前脸上那份自信和坦然荡然无存。 脸上是掩藏不住的窘迫,她艰难地咬了咬嘴唇,面颊红的快要滴血。 想了想,她还是把钱夹打开,掏出所有现金,数了数,只有八十三块,全部塞到江礼手中,说:“抱歉,钱包只有这一点,如果不够,我会在还钱的时候,一并还给你。” 说完话,也不等江礼是什么反应,她打开车门,落荒而逃。 江礼看也不看,目视前方,冷笑着吩咐:“走。” * 林朵一路小跑回宿舍,市区这边雨已经停了,只是夜晚还有些凉飕飕。 她一进门,发现几个室友都在。 唐因坐在书桌前,见林朵回来,脸上顿时一喜:“林朵,你回来啦!” 林朵笑了一下:“嗯。” 其他室友看了一眼,就没说什么,除了一个叫马冬艳的姑娘。 她一见林朵,先是惊叫了一声,问:“林朵,你跟男人约会去啦?” 林朵皱眉:“你不要乱说。” “怎么能是乱说呢?” 马冬艳连忙走过来,一把拉住林朵的手臂,对其他人道:“看看,姐妹们,男人的西装。我姐学过服装设计,看这面料没有,怎么也得是意大利手工定制的!” 林朵也低头,这才发现自己还穿着那个男人的衣服。 她心中暗叹一声糟糕,被他气昏了头,连他的外套在自己身上都忘了。 怪就怪在外面太冷,他的西服太暖,所以才没有察觉。 抬起头,刚想编个谎,马冬艳的视线又集中在她的脚上。 “哇,林朵,这个男的挺有钱啊!CL的高跟鞋!好莱坞女明星人脚一双,这都舍得买给你,赚大发了啊!”马冬艳的眼中满是艳羡。 其他室友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彼此都有些话想说,又不好意思问。 林朵越听越烦躁,江礼是有钱了,那又如何,这个钱还不是要自己付,而且才一周时间…… 她说:“你们不要乱猜。” 任马冬艳如何说,林朵都不理,前者只好回到床上,同时感叹:“哎,我什么时候才能穿上一回CL。” 林朵换了睡裙,把这些脏衣服洗干净,那双弄脏的小白鞋,刷了又刷,发现根本处理不干净。 又不能扔,只好就这样,用手纸包起来,放到阳台上去晾。 还有那件西装,自己可能没机会还给他了,这么贵的衣服又不能扔。 想洗,又觉得这样的西装,当然要送到专业的洗衣店去洗,她暂时没有那个钱,只好挂在衣柜里。 这件外套上,还有江礼的味道。 等她彻底忙完,爬到床上给手机充电,屏幕亮起,刚好看到唐因给她发的消息。 “林朵,到底怎么回事?” 她问的,应该是她今日的遭遇,还有她身上的衣服。 想了想,她实话实说,将在软件园偶遇那天在酒吧救下他的男人——也就是江礼,以及他给她买了衣裳,又把她送回学校的事情一一托出。 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太多,又太细碎,三言两语讲不清楚。 唐因听罢,在床上不断发出吃惊的声音,引其他室友频频侧目。 她只得解释:“不好意思,在看八卦。” 林朵在微信这边提醒她:“你小点声。” 唐因发了个震惊的表情,接着,就见唐因的备注那里,一会儿变成“对方正在输入”,一会儿又转成备注,如此反复几次,似乎心中有话,犹豫该不该说。 过了好一会儿,在林朵准备放弃的时候,唐因才把消息发过来。 “我说林朵,这个男的,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林朵看到这条消息,愣了三秒,想也没想,就回了过去:“不可能。” 又解释:“我已经管他要了卡号,会把钱还给他的。” 唐因的语气很热切:“不会吧?你也太绝了,哪有人家送你东西,你还还钱的?” 林朵缓缓回:“我不想欠别人。” 唐因继续追问:“那他呢?真把卡号给你了?” 林朵回:“嗯。” 唐因发了一连串的省略号,才回:“这男的也太奇葩了,送了人家礼物,就因为人家拒绝你,还真好意思把钱要回来?” 不待林朵回复,唐因又补了一句:“真不咋地。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 林朵万万没想到,淋了那么点雨,她还能华丽丽地感冒。 也许是心中愁事太多,身体不佳,淋雨只是催化剂罢了,她也没太在意。 唯一不好,就是头脑昏昏沉沉,身体疲乏,比较难受。 第二天上午的课一律请假,到了下午,是她从不去听的课,连请假都省了。 唐因临去上课之前,还跟林朵感叹:“朵朵,你没能近距离看一眼这个教授,实在是太亏了,真的。” 林朵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句:“那就算我没有这个福分吧。” 她在宿舍躺着睡觉,另一边阶梯教室里,是讲完ppt最后一页的江礼。 趁着让同学思考问题的时间,二班班长突然想起来,上次课堂结束,教授让他把林朵留下。 眼瞧着要下课了,林朵又没来。 当然,主要问题在于自己忘了通知。 他找出林朵的电话,当场打了过去。 大学课堂还是比较自由的,偷偷讲个电话,一般情况下,老师都不会管。 响了好半天,那边才接电话,声音弱弱的:“班长?” 班长连忙道:“林朵,你快来阶梯教室,教授要找你谈谈。” 林朵说:“我发烧了,班长,你能不能帮我请个假,就说我下次再去?” 班长道:“你傻啊,你一次课没上,这都第六次课了,教授能不找你吗?正好你现在发烧,这还是个男教授,应该不会太刁难你,你认个错就好了。等你病好了再来,教授看你活蹦乱跳的,还不对你发火?” “唔……” 班长不给林朵思考的时间,只说:“总之你快来吧,还有十分钟下课了,待会儿我会跟教授说一声,就说你马上就到!” 啪一声,班长挂断了电话。 林朵听着手机里断线的声音,在被窝里发了会儿怔,想了又想,林朵认命地爬了起来。 第8章 第8次贴近 下课铃一响,江礼关掉电脑,正准备走。 几个女学生围过来,缠着江礼问一些问题,借故跟他多说两句话。 江礼回答简短,态度不甚热情,这些学生脸皮薄,实在问不下去,讪讪跑走。 班长等她们问完,才走上前来,邀功般地说:“江教授,您上次说要留下来的学生,我已经把她叫来了。” 江礼问:“什么学生?” 班长愣了一下,不懂教授是什么意思,但还是试探着提醒:“林朵啊……?” 江礼这才想起来,还有这码事。 原本是想见一见的,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学生,他的课一次也不来上。 而今,不仅见过,昨天还不欢而散。 班长察言观色,见江礼的眼中怒意渐浓,他心道不妙。 “教授,她可能是有什么事吧,她经常在外面做兼职。也许这学期的兼职,刚好跟您的课节冲突什么的,肯定不是对您或是您的课有偏见。” “没事。”江礼抬起头,迈步向外走,“不见了。” 班长以为是自己的话触怒了这位教授,忙追上去,一边小跑一边说:“教授,她都来了,您要是生气,就骂她两句,可别让她挂科。” 江礼斜他一眼,凉凉地问:“你很关心她?” 班长呆在原地,搞不懂教授的意思。 江礼说:“让她回去吧,至于课,她爱上不上。” 也不管班长什么反应,江礼不再理会,直接走到楼梯拐角,一级一级下去。 班长叹口气,掏出手机,给林朵打电话。 另一边,林朵已经快要走到教学楼,手机突然响了。 “班长?” “啊……那个,林朵,教授说你不用来了。”班长在那边传达教授的话。 林朵愣在原地,有种被耍的感觉:“为什么?” 她发着烧走到这儿了,总要有个原因吧? 班长在那边说:“我也不清楚,教授就是这么说的,应该是不追究了吧。” “……”林朵心中充满疑惑,说:“我一节课没去,教授会不追究?” “对啊,教授人可好,对你可纵容了呢。”班长怕他转述错误,决定精准复述教授原话,“教授说,课你爱上不上。” “……” 挂了电话,林朵感觉自己的头更痛了。 顶头的太阳有三十六度,异常毒辣,晒得她脸色发白。 她本就头脑昏沉,此刻更是发晕,实在受不住,找了个树荫下蹲了会儿,缓了好半天,才起身向回走。 她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的额头,也分不清是晒的还是烧的,总之很烫。 烧糊涂是什么感觉?像从早上五点开始就去工地搬了一天砖,四肢无力,浑身发软。 林朵走路直绊脚,要不是走得慢,也不会这么长时间还没走到教学楼。 她太累了,肌肉酸软,想躺下睡觉。 连日来身心劳累,终于在昨天一场阵雨之后,彻底被打倒。 大脑中最后一根线崩断,她撑不住了。 膝盖发软,眼瞧着就要倒下,像深秋时,枝头上飘落的最后一片枯叶。 突然,有人从背后捞住她的腰。 林朵就这样倒进身后人的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可靠,给她一种空前的安全感。 鼻息间呼吸的,是熟悉的冷香。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蔚蓝的天,和一张戴着金丝边眼镜的俊脸。 他自她身后俯身望着她,抿着唇,显得这张脸有几分冷峭。 她盯着这张脸瞧了好半晌,有气无力地眨了眨眼,弱弱地发出声音:“江……江礼?” 江礼没应声。 哪知道她突然挣扎起来,闹着要推开他,那拳头软绵绵的,落在他身上半点力量都没有。 他轻而易举就捏住了她的手腕,扶起她,将她整个人拢在怀里,大掌落在她的腰间,只感觉她腰肢太细,不堪盈盈一握。 她太烫,触感从他的指尖,传到他的心脏。 “别乱动。”江礼一手揽她,拖着她向前走,“我送你回去。” 真讨厌,又是他。 林朵不情不愿,偏不想让他送自己回去,怎么会这么巧,他又到C大来,来做什么? “江礼。”她有气无力地叫他的名字,侧过头,正好看到他削薄的唇。 上天真不公平,凭什么他处处完美,连嘴唇都好看得要命。 完美的唇形,棱角分明,薄却恰到好处。 “你生病了?”江礼语调沁凉,像潺潺泉水。 “我……”林朵勉强吸了口气,说,“不要你管。” 她非要推开他不可,憋足了劲儿,到底从他怀里挣脱。 他身上一轻,看她穿着过膝的长款衬衫,单薄的身体在宽大的衬衫里逛逛荡荡,像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 林朵向前走了两步,不料实在没有力气,膝头一软,又差点摔倒。 还是江礼眼疾手快,扶稳了她。 看着挺柔弱的女孩子,怎么总在他面前使小性子,耍倔脾气? 江礼搂紧她,嘴里不饶人:“再跑?我看你能跑哪去。” 他锢得紧,打定主意不让她挣开似的,林朵两下便没了力气,认命道:“你来C大干什么,来取你的外套吗?” “……”江礼嗯了一声,说:“对,外套那么贵,不能便宜了你。” 她就知道。 林朵实在走不动,不得不被她扶着,与他紧密相贴。 她的心底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这好像是她从小到底,第一次在生病时,有人可以依偎。 原来被人照顾,是这种感觉。 由于江礼样貌出众,林朵在学校更是出名,所以一路上,不少人看到这一幕,当场议论了起来。 林朵管不了那么多,闭眼睛充当小聋瞎,江礼更是不在意。 半路上,江礼问她:“吃药了吗?” 林朵不想引出他更多的话,便随口扯谎:“吃了。” “是吗?吃了什么药?” “……”她只好如实回答:“没吃。”又说,“放心,衣服还你之前,我不会死。” 江礼说:“那就好。” 再接下来,两个人谁都没说话,彼此之间笼罩一股别扭的气氛。 直到走到宿舍区,林朵才开口指路:“沿着前面一直走,靠左第三排楼就是。” 江礼说好,揽着她向前。 女生宿舍楼下,一向是大学校园里情侣最多的地方。 此时各大专业都下了课,在大楼的阴凉处,数对情侣手拉手,俱是难舍难分。 林朵拐过来,站直身体,告诉江礼在这里等她。 江礼说好。 她转过身,就见通往楼门口的小路边上,草坪的旁边,一对情侣轻轻接了个吻。 正是她的前男友袁成,以及他的新欢,关静怡。 一瞬间,林朵如遭雷劈。 两人很快分开,察觉到有人注视自己,两人转回头,正好看到脸色发白的林朵。 袁成的脸上,顿时浮现了一抹尴尬。 关静怡分别看了二人一眼,她收回自己的手,自然垂在身前,与另只手交握,紧张地说:“抱歉,刚刚真的没有注意到你。” 林朵没出声。 关静怡看起来好像更紧张了:“如果看到你过来,我一定不会同意他亲我,毕竟你们刚分手不久,我们这样做,太不考虑你的感受。” 袁成抿着唇,也没讲话。 关静怡说:“林朵,我一直都想对你说一句抱歉,一切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没有出现,你们就不会分手。我好像……成了害你失去幸福的坏女人,不如你骂我几句,也让我心里好受一些,别这样不出声,好吗?” 林朵说不出此刻是什么感觉,原本还算平静的她,因为关静怡的几句话,竟觉得血液逆流,气血上涌。 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微微发抖。 她是可以对一些事情忍让,譬如劈腿这件事,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人生那么长,持久爱一个人太难,移情别恋实属正常不过。 但她没办法接受得了便宜还卖乖。 林朵吸了口气,刚要张口说话。 却不想有人先她一步,替她回答了关静怡的话。 ——“谁说她现在不幸福?” 视线一闪,两个人这才注意到,原来林朵的身后还站着一个西装革履的英俊男人。 他翩然走上前,拉住林朵的手,一把将她扯到怀中。 抬起手,托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在自己的胸口。 与西装衣料相贴,一瞬间,她只觉得世界静谧下来,除却耳朵里自己咚咚的心跳,似乎也听见了他的。 金丝边眼镜后的眸子微微眯起,再开口时,她清楚地感觉到,他的胸腔随着他的声音震动。 “她幸福与否,你,说的不算。”江礼盯着她,目光不善,“我说才算。” 第9章 第9次贴近 林朵愣了好半晌,她手虚握成拳,正贴在他的胸腔处,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 她抬起头,去看江礼。 午后的阳光自西边洒下,他逆着光,把她护在怀中,她好像突然明白了,十六岁的郭襄为何会爱上杨大侠。 她望着江礼,久久失神。 “朵朵。”江礼压低嗓音,用温柔的语调唤她。 她这才醒过来,面对这暧昧的称呼,苍白的脸上,突然浮现两朵红云。 硬着头皮,还是应了一声:“……嗯?” 江礼微笑着,一副斯文有礼的模样:“你以前的眼光,可不怎么样呢。” “……” 哪有这样说话的!林朵不知作何回应,尴尬得手足无措。 江礼好像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仍旧微笑着,专注地看着她。 另一边,关静怡和袁成的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林朵从江礼的怀里退出来,说:“我先上去了,你在这儿等我。” 说罢,强忍着身体不适,擦过袁成的肩膀,匆匆跑上楼。 好在她宿舍楼层不高,取了西装跑下来,那两个碍眼的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回宿舍的女学生们,用惊艳的目光偷瞄江礼,一脸激动。 这个少女杀手,林朵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人呢?”她走过来,问。 “走了。”江礼不甚在意地说。 她没由来松了口气,再看江礼时,态度不禁有些别扭。 “谢谢。”她低首,看着脚尖,声音很小,消逝在风中。 江礼慵懒垂眸:“你在跟谁说话,嗯?” 林朵不得不抬起头来,仍不肯看他的眼睛,只是机械性地重复了一遍:“谢谢江先生。” 江礼偏过头,去看宿舍楼两旁的绿树参天,阳光洒在他好看的侧颜,为他镀上一层暖色。 “你谢我?谢我什么?”江礼不放过她,“不是说两清,嗯?” 林朵俏生生地抬眼,说:“一码归一码,这不能相提并论。” “看来你归的方式,和我归的不太一样。”江礼捏起她纤瘦的下巴,她眼角的泪痣隐隐发红,“林同学,你真是没良心。” 林朵头一扭,从他的大掌之下挣脱,他如此轻佻的态度,令她又羞又气,胸口一阵连绵起伏:“那你还想怎样。” “我说怎样,你就肯怎样么?” “当然。”她说完,察觉出不对,忙补充,“不过……不能是那种、那种要求。” 江礼挑眉:“哦?那种,是哪一种?” 林朵是个老实人,强装淡定,也掩饰不住脸上的红:“就是……就是你那天在公司……跟我说的……” “嗯?” “就是……” “我说了什么?” “你……” “嗯?怎么不说?” 她想起那天他压迫性的贴近,好像她是他掌中猎物,任他探之取之。 而她就像受惊的鹿,吓得心脏砰砰乱跳。 活了二十年,她哪里见过这样狡猾的猎人。 怯怯抬眼,望见他眼底揶揄的笑意,她突然反应过来,自己竟被这个男人耍得团团转。 她窘迫,尴尬的样子,被他瞧了个完全。 林朵将西装塞到他怀里,也不管他有没有接住,然后转过身,背对江礼,声音气恼:“我回去了。” 她头还晕着,哪有工夫跟他耍嘴皮。 刚迈出两步,江礼突然从身后拉住她的手臂。 用力一拉,她被惯性扯回,撞进他胸膛,磕得她额头一痛。 她从他怀里退出来,说:“干什么,我不知道,还不让人走么?” 江礼一条手臂搭着西装,低头审视身前的女人,翘起唇角:“林同学,有件事,我想你误会了。” 林朵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江礼道:“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想对你做点什么。”他再度抬起她的下巴,语调温柔,“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心脏,再一次因为他的话,砰砰乱跳。 他可真是一个坏男人,她想。不然,他为何三番两次地恐吓她,吓得她心跳都加速了? 见她还在发愣,江礼收回手,拉着她沿返途回去。 她连声唤他:“江先生,江先生!你走慢点,我跟不上。” 江礼慢下来,眼底盛着笑意:“林同学这话,是在暗示我抱你回去么?” 林朵的脸又是一热,真是气死了,这个男人嘴里怎么就没有一句正经的话? 她分外认真地提醒他:“江先生,这里是大学校园,不是什么场所,请、请你自爱一点!” “自爱?” “对啊!”林朵以为自己的话奏了效,头头是道地教育起了江礼,“你身为一个男人,就应该自珍,自洁,自爱,不能对女人拉拉扯扯,你这个样子,将来哪里会有女人肯嫁给你呢?” 江礼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我不介意在林同学的心里,做一个不洁之人。” “……”实在说不动他,林朵撇了撇嘴,唤他:“江先生。” “嗯?” “你好脏啊。” “……” 江礼拉着林朵向停车场走,同时在心里想,如果老师打了学生,会不会触犯哪条法律? * 林朵坐在保时捷副驾驶上,窗外是不断倒退的风景。 肩上披着昨天江礼那件外套,车内开着空调冷风,她的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沉沉睡去。 等红绿灯的时候,江礼侧头,扫了她一眼。 她睡得熟,呼吸浅浅,眼尾泪痣为她这张清丽的小脸,平添三分精致。 嘴里闹得凶,其实,还是对他毫无防备。 算今天,他们才见过四次,她若真有嘴上说得那样讨厌江礼,又哪里睡得着觉。 豪车开入一片别墅区,他放慢车速,最终停在一间二层别墅前。 江礼下车,又走到副驾那边,曲起手指,轻轻敲车窗。 林朵被叫醒,迷迷糊糊抬头,见江礼站在车门之外,耐心十足地看着自己。 她这才发现车已经停了,而自己毫无察觉…… 江礼为她拉开车门,微笑着说:“可以下车了,女士。” 林朵有些懊恼,自己为何总在他面前出洋相,她咬着嘴唇,说:“谢谢,不过我没有小费给你。” 江礼笑容不变:“能为这么美丽的女士服务,是我的荣幸。” 她下了车,见四周绿植修剪整齐,草坪茂密,别墅设计更是北欧风格,忍不住问:“这是你家?” 江礼没说话,只是瞧着她。 她被看得发毛,突然回想起了江礼先前的话。 “你以为,你逃得掉么?” 她立即打了个冷颤,忍不住抓紧衣领,小声说:“说好了,我可没答应你什么。你如果对我……对我做什么的话,我会叫的。” “放心。”江礼说,“你一定会叫的。” “……” 她还是随他进了别墅,甫一进去,就闻到一股消毒水的味道。 室内装修风格以白色为主,清清冷冷,虽干净,可也毫无生气。如果长期让她居住在这种地方,她都怕自己会疯掉。 江礼让她坐在沙发上,他自己坐另一边,大方倚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对着空荡荡的别墅,自语道:“你还要待到什么时候?再不出来,我就毁了你的实验室。” “别,别!” 安静的别墅,突然有人回应。 林朵回头,正好瞥见一个戴着口罩,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从一个房间走出来。 他金发碧眼,明显是个外国人,看样子……还是个医生? “江,你爷爷的身体还好吗?”他话未说完,看到坐在沙发上病恹恹的林朵,一脸惊奇,“江,你竟然,带了个女人过来?” 江礼没理会他,伸手指着林朵,说:“给她扎一针。” 说完,思及她先前说过的,什么洁不洁的话,觉得太便宜她,于是慢条斯理补充:“要最粗的那种。” 第10章 第10次贴近 林朵看似淡定,可是惊恐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江礼并没有到此为止,他扭过身子,与这位外国医生讨论:“容量一定要大,这位同学病得很重,剂量必须猛一点,才能药到病除。” 说完,江礼才转回来,向林朵介绍:“这位是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John Thompson,Thompson一家都是非常出色的医生,你大可放心。” 为什么要放心?她不想放心。 江礼每说一个字,她的心都要沉一分,十分担心这个约翰医生也跟江礼一样,是个草菅人命的屠夫。 好在,约翰摇头,连说了三个no,道:“江,我的病人,你最好不要插手。” 他中文流利,虽然会有怪异腔调,但已经是她见过的,说中文最好的外国人了。 他一边向林朵走来,一边摘掉手上的医用手套,向林朵伸出手:“美丽的小姐您好,很荣幸为您就诊。” 说完话,作势要吻。 林朵把手搭上去,刚准备说什么,江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他捏住她的手腕,硬生生把她的手从约翰手中抽了出去。 约翰迷茫地直起身,问:“江?” 江礼说:“我找你,是为了让你治病,不是让你来跳交际舞。” 约翰高举双手,作投降状,说了声ok,然后对林朵说:“请跟我来。” 他带林朵去了另一个房间,里面放着沙发床,吊瓶挂杆,陈设仍旧是极简风格,唯一突兀的,是墙上有一幅人物大笑的画。 约翰让她坐下,拿出医药箱来,先是掏出一个全新的体温计,让她含在嘴里,然后为她检查,听诊。 量完体温,她终于得以讲话,便问:“医生,您喜欢岳敏君的画?” 约翰惊讶地抬头,问:“你也喜欢他?” 她颔首,答道:“不算了解,但是很欣赏,觉得他的画里有很多东西。”又说,“只是想不到,原来约翰医生也会喜欢。” 约翰把听诊器放到一边,掏出针管来,为她调配药剂,说:“艺术是不分国界的,你喜欢,可以让江送你。” 随手指了一下墙上那副画,约翰说:“这幅画,就是他雇佣我的费用。” 岳敏君的画,一副几百万,江礼敢送,她可不敢收。 林朵怀疑他误会了什么,连忙解释:“医生,我跟江先生不是很熟,这种玩笑您不要再开了。” “没关系,你们中国一句话,叫‘一回生,两回熟’。”他神秘兮兮凑近林朵,悄声说,“你可是他带过来的,第一个女人。我觉得你有戏。” 说完话,他还冲林朵wink了一下。 如果是其他人,一定会为约翰这样撩人而暧昧的举动而脸红,毕竟约翰是一个帅气的医生。 但这两天经常跟江礼见面,导致她对男色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 约翰调好药,用针管注射进吊瓶里,又用酒精给她的手背消了毒。 他一手捏着细细的针头,另只手在找她的血管,同时安慰林朵:“如果害怕,就把眼睛闭上,很快就不痛了,信我。” 她是有点害怕打针,可约翰的话还未说完,针头就已刺入了她的血管,猝不及防的一下,她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 “抱歉,只有分散你的注意力,才能让你最大程度减轻疼痛。” 约翰说完,站起身,说:“好好休息,不要乱动,有什么问题,按铃喊我。” 他指了指沙发床边上的一个红色按钮,用英文说了句午安,离开了屋子。 这里阳光充足,刚好洒落在沙发床上,林朵一边打点滴,一边晒太阳,倒也算惬意。 她掏出手机,打开学习软件,点了个英文情景对话,用来锻炼听力。 虽说忙着创业社的事情,可是学习任务也不能落下。学金融专业有许多证书要考,尤其商务英语类,证书都很必要。 江礼从约翰那了解过林朵的病情,得知并无大碍,才在心里松了口气。 约翰拍了拍他的肩,揶揄道:“瞧你担心的,兄弟,我生病怎么不见你紧张?” 江礼说起谎来面不改色:“她是我的学生,在我课上晕倒,我担心很正常?” 约翰重新戴上医用手套,说:“晕倒有校医,路上有医院,方便的地方不去,偏往脑科医生这里送?” 他笑容暧昧:“江,用你们中国的古话说,这叫病急乱投医。” 江礼懒得理他,从他身边越过,向林朵所在的房间走去。 约翰在身后补刀:“逃避是没有用的,江。” 推开门,午后暖阳落在少女身上,她仰脸沐浴阳光,若仔细看,他甚至能看清她脸上的绒毛。 静谧的房间,只有英文句子不断从她手机里传出。 “在学习?”江礼走过来,问。 林朵嗯了一声,说:“九月要进行口译考试,多准备总没错。” 江礼点头,在旁边坐下,两人双双沉默了半晌,他又开口:“你的那个男朋友……”他斟酌着措辞,“你很喜欢他?” 林朵笑容一僵,道:“都是过去的事,没什么好说。” “哦。”江礼的手指轻轻敲着膝盖,“我今天对你说的那句话,是认真的。” “哪句?” 江礼靠在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睛:“你以前的眼光,确实不怎么样。” 被人当面diss,林朵就算再不喜欢袁成,也想为自己的眼光辩解一下。 她没什么底气地说:“其实他……挺好的。” 江礼轻笑一声,轻蔑的意味极其明显:“愿闻其详。” 林朵挺胸,显得自己底气足一点:“他,人有风度,也很幽默,对女生体贴,学习还很出色,是我们学校高材生,每年都会拿奖学金。脾气也很好,才不会像你一样。” “你喜欢这种?”江礼觉得好笑,“抱歉,你说的这些优点,在他的身上,好像并没有体现。” 林朵被狠狠一噎,心中不悦,却也不肯放过江礼,她道:“江先生,我有必要纠正你一件事。” “嗯?” 林朵清了清嗓子,决定好好教育一下江礼:“有些东西呢,你不能因为自己没有,就怀疑别人也跟你一样没有。” “……” “哦,对,他的身上还有一个优点。”也不管江礼是什么反应,林朵面带微笑,自顾自说下去,“那就是,他从来不会讽刺别人。” * 把林朵送回学校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打了一吊瓶水,江礼又带她吃了一顿饭,比较诡异的是,两人全程零交流。 称之为零交流也不太妥当。 首先,江礼带她挂水,她是心怀感激的,所以饭局上,她也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 哪知江礼好像没听到一样,理都不理。 林朵想到自己说过的话,到底有些心虚。 她怎么能因为一时口舌之快,把她的“恩人”得罪了呢? 他表面上看起来,好像与平时无异,对待服务人员也是斯文有礼,可她就是能感觉到,他这张平静面具下的暗流涌动,正酝酿着怎样可怕的暴风雨。 想了又想,她鼓起勇气,决定哄哄江礼:“江先生……对不起,我不应该那样说你。要不……您还是讽刺我两句?” “……” 为什么她感觉,周围的气压好像更低了? 回学校这一路,车开得很快,如果不是等红绿灯时,江礼还会减慢车速,她简直要怀疑江礼想在今晚跟她同归于尽。 到了学校,江礼跟昨天一样,将她扔在门口,保时捷扬长而去,好像她今天经历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她步子放慢,一边呼吸夏夜凉爽的空气,一边回想近日来的经历。 尤其想到江礼时,她的心中有一杆天平。 左边的托盘放着讨厌,右边的托盘放着刻薄,衡量来衡量去,天平突然像一股烟一样,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真奇怪,她想到这个名字,心里也会觉得温暖? 林朵在校园逛了好久才回到宿舍,没想到,舍友竟然全不在。 她脱了外面这件长衬衫,打开衣柜拿出浴巾,准备去洗澡。 眼睛却停留在江礼送她的那条裙子上。 平心而论,这裙子真是好看,颜色她喜欢,样式也中意,哪里都好,除了贵。 还有那双CL的高跟鞋…… 这样想着,她情不自禁走到床底下,将鞋盒打开。 盒子里面,红底的华丽高跟鞋静静躺在里面。这双鞋不愧是女人的梦,果然美丽夺目,就像灰姑娘的水晶鞋。 她拿出一只鞋,放在手里端详,看着看着,她嘴角的笑容突然一僵。 不对。 她的高跟鞋,绝对被人偷穿过。 林朵有一个小习惯,她放鞋子的时候,会尽量让鞋子保持刚买时装在盒子里的样子。 这让她在每次打开的时候,都会有种这双鞋子是刚买来美妙幻觉。 而这双鞋,她清楚地记得,鞋撑只撑过右边这只。 而现在,鞋撑却在左脚的鞋子里面。 林朵目光一凝,其实,要想知道是谁偷穿了鞋子并不难。 用最简单的排除法,只要注意每个人鞋子的码数,谁跟她的鞋码差不多大,再从中排除,大致就能推断出来。 难的是,该如何让那个人承认。 第11章 第11次贴近 林朵将鞋撑从鞋子里掏出来,才重新收好。 再然后,她跟往常一样,洗澡,吹头,躺到床上。 本打算戴耳机听英语,可是不知怎的,脑子里除了那双鞋,就是自己对江礼的态度。 心中有些懊恼,为什么在别人面前,她都能保持自己本来的样子,待人温和,很多事也可以不计较。 唯独在他面前,像变了个人一样。 不想失去自尊,不想被他看轻。 想有底气站在他面前,而不是被他当成一个贪财的女人。 当初她的社团需要投资,她是找到了他。但他拒绝之后,她对他并没有任何想要利用的想法。 她想还他钱,也是为了证明这点。 还钱啊…… 为什么她年纪轻轻,要被金钱压倒? 然而转念一想,如果年轻时不赚钱、不努力,那要什么时候努力?等自己老了,行动不便的时候吗? 等再晚一点的时候,舍友全都回来了。 她没什么表现,只是从床上下来,去了一趟厕所。 目不斜视,却在用余光观察,谁在偷看自己的反应。 等她从厕所回来,想了想,将不太凌乱的桌面整理了一遍。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林朵说:“对了,唐因,下周之前,我可能每天都要很晚回来。” 正在卸妆的唐因有些惊讶:“你要干什么,又做兼职?” 林朵嗯了一声,说:“找了份工,比较忙,如果哪天回宿舍晚了,你记得帮我开门。” 唐因爽快应下,又关心了一下她的身体,得知她今天去挂了水,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二人互道晚安,林朵躺在床上,开始盘算。 兼职肯定要做,问题是六天时间,她要如何利用正规渠道赚到那么多钱。 淘宝模特?家教?快餐店服务生? 好像……收益都不是很够的样子。 林朵脑子里乱糟糟的,想到时间这么短,她还欠着那么多钱,就有点喘不过气。 七想八想,也不知何时睡着的。第二天睡醒时,舍友全都去上课了。 唐因答应帮她签到,倒不用担心点名问题。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摸出手机打开求职网站,开始浏览各种短工要求。 这种网站上,有多少假讯息暂且不算,连日结的兼职也少之又少,估计还有中介抽成。 她放下手机,起床洗了把脸,决定换上衣服,去外面看看。 她特意打扮了一番,先选那些高消费的地方。 一般这样的地方,都不会拒绝好看的人来兼职,毕竟高颜值的服务人员,也会让顾客有良好的消费心情。 林朵虽然并不是特别看重自己的外貌,但是该利用的时候,她也不会装傻白甜。 可惜,林朵跑了一下午,有的工作时间不合适,有的因为工作周期太短,薪资达不到预期。 总之,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使她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最后,她无力地坐在马路边上,看着车来车往,行人匆匆,心里头木木的,什么感觉都没有。 为什么不直接拒绝江礼的好意? 为什么不干脆一点,原则性强一点,直接走掉? 林朵,你算什么东西,也配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她接连在心中对自己发问,可是每个问题都很无解。 最后,她将心一横,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了又翻,找到一个号码。 对着那个号码看了好半天,她深吸一口气,按了拨通键。 “嘟……嘟……” 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每过去一秒,林朵的心就多沉一分。 直到电话第二遍都要响完,她准备挂断,电话终于被接起。 “您好,哪位?” 林朵扯了扯嘴角,第一次发觉笑是很艰难的事情:“爸,是我。” “哦哦,小朵啊。”林中天一拍脑门,好像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似的,“在学校读书怎么样,有没有认真听课?六月份是不是就要毕业了?实习没有,不如爸爸安排你到家里公司?” 林朵淡定如常:“爸,我今年大二,还有两年才毕业。” 林中天恍然,也没觉得丢人,还在为自己挽尊:“那也没什么关系,都大二了,也快实习了嘛。你到公司来,当个会计什么的,替爸爸管钱。工资肯定少不了你,给别的实习生两千五,爸爸给你两千八,不亏吧!” 林朵继续纠正:“爸,我学的是金融。” 林中天道:“哎呀,有什么关系,都一样嘛。小朵啊,你已经几个月没回家了,是不是打算回家来看看爸爸呀?爸爸可是很想你的。” 想她,所以从她开学到现在,一个电话也不打,甚至自己女儿的手机号都没存? 林朵不想计较这些,也没工夫在跟他闲扯,只说:“爸,我找你有别的事。你能不能……借我两万块钱。” “啊?钱啊。” 不待林中天开口,林朵补充:“我有急用,等我赚到钱了,我会还给你。” 林中天又啊了一声,只不过这次不是第二声,是第四声。 “小朵啊,不是爸爸不借你,实在是……啊,你打电话的时机不是很好。” 林中天的语速较慢,像在思考:“那个,前两天啊,爸爸刚把钱投到股市里了,上个月呢,咱们家换了新房子,哦你还不知道吧,你阿姨嫌原来的小区治安不好,你放了暑假,不要再回原来的小区了噢。 我们在静安区买了别墅,你阿姨和妹妹一直想住别墅。你阿姨多想着你,还给你准备了阳面的房间,这不你一直在上学,就先给你妹妹住了。” 林朵的脸上没什么情绪波动,她低头,看着马路上一粒一粒的细小石子。 眼泪无意识滴落,将米粒大小的石子淹没。 她吸了一下鼻子,嗯了一声。 林中天自顾自说了下去:“你妹妹明年就高考了,哦哟,你不知道,你妹妹好争气的,期中考试,考了个全校第一,哈哈,也就有我一半的聪明。估计将来也能跟你一样,一起在C大上学,到时候你可要多照顾你妹妹——” “爸。”林朵听不下去这些絮叨的家常,打断,“可不可以借我两万块。” “啊。”林中天顿了顿,“不是跟你说了?咱们家上个月刚换了别墅,爸爸的钱投了股票,实在没有闲钱。哦,你的微信是这个手机号?爸爸刚给你妹妹买了双鞋,还剩下几百块,待会爸爸转给你。你在学校省着点,不要乱花钱,不够再管爸爸要。” “好。” 她不想再听他唠叨什么废话,挂断电话,打开微信,等待林中天先生来加自己。 是想将他痛骂一顿,然后把他给的那几百块甩他脸上,恨他为什么不管自己,从不疼她爱她,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 这是她年轻时会做的事。 现在她长大了,很多事情,已经学会了忍耐。 他欠自己的太多,能收回一点是一点,嫌少,总比没有要好。 只是没出息,她都已经二十岁了,还会为了无谓的亲情流泪。 没多久,她的微信“通讯录”那一项,多了一个红色的数字1。 点开一看,“林中天”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她通过,不到一分钟,林中天先生给她发了两个红包。 依次点开,先是一个二百的红包,第二个,是一个七十八块三的红包。 共两百七十八块三。 不知为什么,对于这个结局,她不是很意外。 林朵在心中默默想,她的妹妹,林绵绵,每双鞋的价格都要几千块。 这点钱,还真是买鞋剩下的。 她有时候觉得亲情真是可笑,她爸爸口口声声说爱她,却对她的生活毫不关心。 是,林绵绵——那个后妈生的女儿,全校第一,学习成绩是不错,那又如何? 她林朵,是南源市的理科状元,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入C大,学费全免。 C大是全国顶尖高校,林绵绵只一次期中考试得了第一,林中天就妄想她能考到这里,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 她的生父总以小女儿为傲,可惜那点骄傲,她林朵十二岁取得的成绩,就远不止于此。 而这些,在林中天的眼里,好像全没发生过。 就好像他的第一任妻子所生的大女儿,林朵,是一个抱养来的孩子。 收起这些无用的泪水,林朵从路边站起来,继续寻找工作。 很快又跑了一下午,日头西沉,夕阳西下,一天眼看就要过去。 林朵在便利店里买了两个包子,一边走一边吃。 七天,已经过去两天,该赚的钱,仍旧毫无头绪。 她吃掉最后一口包子,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准备去马路对面,坐公交车回学校。 等红绿灯的时候,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林朵转头,看到一个瘦瘦的男人。 他穿得流里流气,染了一头黄毛,手臂上还有青色文身,有点像网上传的那种“社会青年”。 林朵抓紧胸前的包带,问他:“有什么事吗?” “找工作?”他问。 林朵没应,警惕地看着他,说:“你怎么知道?” 那人轻轻朝马路吐了什么东西,说:“看你往中介跑一下午了,我在那边有人,听说你好像急用钱的样子。” 林朵已经在摸手机了,面上却不动声色:“你要干什么?” “我这里有一份工作。”社会青年从兜里掏出一个名片,“钱呢,肯定不差你,只要你表现出色,赚多少钱都不是事儿,信哥话,肯定不骗你。” 他把名片递给林朵,指着上面的号码:“如果确实急用钱,想好了,给哥打电话,就这个号。” 林朵心中觉得不靠谱,可是不知怎么,身体不受控一样,还是接了那个名片。 那青年又说:“你急,我们这儿也挺急的。要是能行,今晚就来吧。” 第12章 第12次贴近 林朵到底还是给那个号码打了电话。 黄毛非常高兴,怕她不知道路线,教她怎么坐车最快。 名片上的地址具体在哪,林朵也不清楚。 但她大概能分辨得出,这是南源市最繁华的地方。 此处权贵遍地,各种商界名流都在此地有房产,寸土寸金。 同样,江氏集团的总部,也在这里。 能把门店开在这种地方,自然不会简单。 一个小时后,黄毛在地铁口接到林朵。 他在前头引路,林朵跟在后面,隐隐还能看到他贴着头皮新长出来的黑色发根。 “黄毛哥。”林朵不放心,忍不住问,“这份工作……到底是做什么?” 黄毛头也不回,说:“放心,不难,就是卖酒而已。” 林朵将信将疑:“这么简单?” “当然不是。”黄毛回头,笑了一下,常年抽烟使他的牙微微发黄,“卖酒也不容易的,你想想,人家凭什么花钱买你的酒?所以啊,要靠你的嘴巴去说。” 林朵想了一下,又问:“卖酒也能赚那么多?” 黄毛回答:“高消费场所,酒水占大头,卖得多,赚的当然就多啦!” 这样的工作,林朵也听说过,餐饮娱乐场所都算,酒水向来是消费大头,有些店里会推销自己的酒,让客人去买,成本低,收益却不低。 以往她缺钱的时候,并没有做过这样的工作,一来年纪小,觉得这地方不安全,二来也不像现在,欠别人那么多。 从小,母亲就教过她,不能白拿别人的东西,更不要想着占别人便宜。 这世上任何人都不欠你,也没有理由要对你好。 江礼买给她的东西,对她来说,则是烫手山芋。 她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去收。 再加上,她觉得自己也不适合跟他扯上关系。 这样想着,林朵决定尝试一把,在这个地界开设娱乐场所,应该不会那么乱吧? 有时候,没钱可真是令人绝望,教人万念俱灰,什么念头都敢有。 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把报警号码设成了紧急电话。 穿过两条窄窄的巷子,眼前视线突然变得开阔。 各种高层建筑灯火明亮,相映生辉,在高层之间,一座五六层高的奢华建筑坐落于此,没有任何门牌,可建筑前停放的,皆是价值百万的豪车。 旋转门前,四个戴着墨镜的保镖双手背后,尽职尽责地看门。 黄毛带她从后门进去,里面装修明亮,一路上,黄毛都在跟她解释,这里是什么地方。 “南源城最大的私人会所,除了会员外,普通人是进不来的。想进,必须通过会员介绍。”黄毛带她进电梯,“能来这里消费的,非富即贵,身价都在八位数往上,一万块当咱们的一百块钱花。” 从电梯出来,已是三楼。 二人走到最角落的房间,推门进去,香水味扑面而来。 这里更像化妆间,墙壁上是一面面的镜子,梳妆台上放着各种各样的化妆品,还有吹风机,熨板,假发等。 五六个身材曼妙的女孩子,就坐在化妆镜前,认真化着妆。 黄毛领着林朵去了里面的房间,才刚打开门,就听一道尖锐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整天就知道吃,饿死鬼投胎?还不赶紧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胖成了什么猪样? “烂泥巴扶不上墙,不争气的东西,也不看看自己都什么业绩了!” ……原来卖酒的,竞争也这么强烈。 “水姐,来新人了。”黄毛出声打断。 名叫水姐的人回头,看年纪有四十出头,头发绑在脑后,涂着玫紫色口红的嘴唇,叼了一根烟。 至于那个被骂胖的女孩,明明……看着还挺瘦的。 水姐用手指夹住烟,翻了个刻薄的白眼:“还不出去?没一个省心的!” 女孩很快跑出去,然后,就见水姐那生了细纹的眼睛,上下扫着林朵,又绕着林朵走了一圈,频频点头:“模样不错,身材也好。” 黄毛离开,水姐给林朵选了身搭配,待她换好,水姐打量她一圈,眼睛一亮:“可以,就这身,今晚好好表现,多卖点,姐多给你提成。” 林朵原本对这身衣服皱眉,听水姐这么说,还是先压下疑问,赚钱要紧。 又找人给林朵化了妆,水姐双手环抱,在镜子旁监督。 突然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那边说了什么,水姐一改先前刻薄模样,好一阵阿谀奉承。 “放心,我这就带人过去!” 挂断电话,水姐叫了几个姑娘,带她们上电梯。 电梯里,她拉着林朵的手,说:“待会儿啊,你就劝他们喝酒,酒卖得越多,你的提成就越多。” 林朵捂着自己的胸口,心中觉得怪异,还是点了点头。 到了五楼一个包房前,推开门,里面光线较暗。 五六个中年男人坐在红色的皮沙发上,互相攀谈。 光是坐在那里,就能感受到他们身上那种,长期受人尊敬的自信。 里面烟雾弥漫,水姐热络地在几个男人中间打招呼,一口一个“x老板”叫得极为亲热。 “水姐,光听你说,别冷落了姑娘们啊!介绍一下?” “呀,瞧我这记性!” 水姐一拍大腿,返回门口,姑娘们一字排开,水姐挨个介绍,这个温柔,那个热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属性。 介绍到林朵时,水姐特意多说了两句:“这是新来的,人比较单纯,几位老板,你们可别欺负她。” 听说是新来的,几个男人的视线顿时黏在林朵身上。 长腿,细腰,肤白貌美。 一张清纯的脸,穿上这样成熟性感的颜色,别有一番滋味。 坐在中间抽雪茄的男人细细打量林朵,朝水姐招了招手,不知对她说了什么,水姐点头,忙称是。 等她回来,她到林朵耳边,低声告诉她:“去陪张老板。” 其他姑娘熟练地坐到那些男人身边,只有那个抽雪茄的男人,身边还空着,看来就是他了。 林朵感觉不对劲,卖酒怎么会是这种阵仗?她心下生疑,转身要走。 到门口被水姐拦下,后者暗中给她使眼色:“怎么,不想赚钱了?” 她为难地想了一想,最终咬着牙,不自在地走过去,在距他二十厘米的地方坐下。 灼热的视线贴在她身上,令她心中不适。 余光瞥见茶几上放着的昂贵红酒,为了避免发生不好的事情,她拿过来,拔出木塞,倒进杯里,双手托着酒,端给身边的中年男人。 “张老板,敬您一杯。” 张老板接过,手有意无意碰到林朵的手指,后者很快缩回去,如惊弓之鸟。 他呵呵一笑,眼睛皱纹加深,把酒杯放到一边:“叫什么名字?” 林朵随口瞎编:“云朵儿。” “哦,云朵儿,好名字。像天上的云一样洁白,也像云一样软,是吗?” 林朵面色一变,却还是强颜欢笑:“张老板,请注意您的措辞。” 张老板笑笑,没再多说。 酒过三巡,林朵也喝了两杯,晚上没吃饭,胃里辣得难受。 张老板已经有了醉意,房间里原本有五六个男人,如今闹哄哄的,全搂着怀里的女人走了。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林朵跟这个张老板两个人。后者靠在沙发上,眼睛一直盯着她看。 林朵被这眼神看得发毛,她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站起身,说了声“老板好好休息”,抬腿也要走。 “哎?往哪去?” 张老板站起来,一下子拦住林朵。 他谢了顶,看着更显老,年纪跟林中天差不多大,笑容早已没了清醒时的克制,有点像西游记里原形毕露的老妖怪。 “张老板,我、我要去洗手间。”她心生惧意,声音都变小了。 “是吗?洗手间不就在门口,我陪你去。”他走过来,手已经揽上林朵的腰,一路缓缓滑下,目标正是她的臀。 她心中反胃,一把推开张老板,说:“对不起,水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说完,冲向门口,又被人从后面一把抓住肩膀。 “跑什么跑?我已经跟水姐说好了,买你一晚上。听说你还是个雏儿?一晚上十万块,对你来说不亏了。”张老板笑嘿嘿地抚摸她的脸蛋,“你姿色不错,把我伺候好,包了你也不是不行,我啊,还就喜欢嫩的……” 张老板将她扑倒在沙发上,她拼命挣扎,也推不开身上这坨肉。 他想要亲吻她,她的内心无比恶心,用力摇头不肯就范。 眼泪无意识顺着眼角滑落,她咬咬牙,手往茶几那边去摸,很快摸到一个酒瓶,她握住瓶口,对准张老板的脑袋,重重砸下去。 她力量小,瓶子虽然没碎,可也让那张老板狠狠痛了一下。 趁这几秒的工夫,她立即推开身上的男人,拧开门锁拼命跑出去。 出门之前,她听见张老板用手机给水姐打了电话。 “水姐,那个女的……跑了……” 她在走廊上拼命跑,高跟鞋踩在毛毯上,连声响也无,只是跑得太急,很快跌了一跤。 还未站稳,就见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十几个黑衣大汉,各个身强力壮,怒不可遏地看着她。 水姐从其中一个房间出来,抽着烟,走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 “听说你还敢动手打客人?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知不知道自己得罪的是什么人?” 水姐眯起眼睛,只听啪一声,林朵左脸顿时火辣辣的。 “给我拖下去,好好教训她,让她长长记性!学学伺候客人的规矩!” 一群彪形大汉纷纷朝她走来,两个人架住她细瘦的手臂,轻而易举就把她带到了楼梯间。 这里光线昏暗,关着安全通道的门,完全就是另一个黑暗的世界。 她被狠狠丢在地上,与冰凉的大理石相接触。 她愤怒地问:“我又没有卖给你们,凭什么动手打我!” 黑暗中,只听水姐冷笑一声:“凭什么?到了这种地方,还问凭什么?你自己走进来,就应该想过这是什么地方!放着好钱不赚,非要装贞洁烈女,下贱的东西,少在老娘这里装清高!给我打!打到她接客为止!” 她倒在地上,可以清楚地听见数道脚步声,正缓缓地向她逼近。 等待她的将是什么下场,她已经能够预见。 可惜。 她今天就是死,也不会低头。 不背叛原则,不出卖灵魂。 林朵闭上眼睛。 几个大汉高举拳头,眼瞧着就要落下。 寂静的楼梯间,只听有人似乎轻轻冷笑一声。 不是这笑声有多大,实在是它出现得,非常不合时宜。 “谁?什么人在笑?”水姐抬起头,四处环看。 林朵睁开眼睛,心中莫名生出一股熟悉的感觉。 不会的…… 怎么可能呢…… 众人回过头,只见四楼下三楼的楼梯上,一个小红点藏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仔细分辨,才看得出,原来有人靠墙站在那里,一双长腿交叠,正漫不经心地抽着烟。 能出入此处的地方,都不是普通人,水姐暗恨自己失言,忙换了个语气:“抱歉,是打扰到哪位老板休息了吗?” 燃着的烟头蓦地被丢到地上,黑色皮鞋无情在上面撵了撵。 以林朵的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有一个男人双手插在裤兜里,一步又一步,缓缓地,沉稳地迈上楼梯。 “倒是没有打扰。”那人终于走上来,声音慵懒,透着一股随意。 水姐刚松一口气。 “但是,听到你方才那番话,我的心情很不好。” 他步子没停,耐心极好似的,走到水姐面前。 隔着昏暗光线,水姐能看到面前之人,眼底似乎有光闪过。强大气场将她包围,竟让她喘不过气。 她心虚地,咽了一口口水。 “不过有一点,你说对了。”眼前的男人,忽然换了一个亲切的语气,言辞中,透露着欣赏。 “什、什么……” 男人微笑着,上翘的唇角,带着天生的残忍。 “下贱的东西,确实该打。” 那群壮汉没看清男人怎么出的招,只见一道人影飞过,水姐跌在楼梯上,重重滚了下去。 都是习过武的,这一脚是什么力道,他们不可能不懂。 一众壮汉心惊不已,刚准备下去扶人,面颊处忽然有劲风袭来,来不及抵挡,又被踹下去两人。 为了不受伤,这些个打手联手应战。狭小的楼梯间,近十个男人齐齐攻上,不过两分钟,竟全被这个突然出现的男人撂倒。 最后那名打手,被一脚踢中腹部,狠狠撞开了安全通道的门。 走廊明亮的蓦地光照进楼梯间,也照在男人的身上。 林朵倒在黑暗处,偏过头,借助这道光线,突然看清了男人的脸。 他有好看的线条,像上帝绘画时,亲手勾勒出来的那样美好。 半长的头发整齐梳在脑后,若不是亲身经历,林朵恐怕难以相信,方才那些壮汉,都是被眼前这个优雅,斯文的男人所打倒。 林朵鼻子一酸,无数委屈涌上心头,漫上双眼,泪水不受控制地从眼中流出。 脸颊火辣辣的,好像已经肿了。 无边恐惧蔓延全身,悔意和惧意交织,像蚂蚁般,在她心头啃咬。 她喉头滚烫,好像不会发出声音了似的,她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低落和脆弱的情绪将她淹没,她张了张嘴,轻轻唤他。 “……江礼。” 江礼走过来,在她身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背着光,整张脸笼在黑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应该庆幸,我记得你的声音。”江礼开口,“你知道,我不太善良。” 林朵嗓子一酸,沉默着吸了下鼻子,没有出声。 “站得起来么?”他又问。 林朵伏在大理石地面上,摇了摇头。 江礼看在眼里,微微俯下身,朝她伸出手。 她搭上他的,用力一拉扯—— 只是不想,林朵竟突然地,主动地,顺势扑在他怀里,紧紧搂住他的腰。 像害怕失去他似的,林朵闭上眼睛,声音中满是哽咽,瘦削的肩膀在他怀中轻轻发抖。 她什么都不顾了,险些失贞的惊恐袭遍身体,终于得以依靠。 活了二十年,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做安全感。 她无意识地喃喃出声:“江礼……我好怕……” 第13章 第13次贴近 怀中突如其来的柔软,令江礼僵硬的身体无所适从。 只一片刻,江礼伸出手,抚了抚她的背。 第一次被她如此依靠,他的心情竟有些愉悦。 “不要怕。”他在她耳边安慰着,“有我在,不会有人欺负你。” 顺楼梯滚下去的一众人,这时已经缓了过来。 水姐扶墙站起,身上痛感仍在,她强忍着,仰着头,脸上尽是尴尬的赔笑:“江总,原来这丫头是您看中的女人,怎么不早说,直接让她去陪您,也不至于闹这种误会不是?” 江礼单手揽着林朵,脸上已经褪去抚慰林朵时的温柔神色,他眯着眼,笑容发寒。 “把你们经理叫来。” 六楼一间豪华套房里,江礼手里握着一包冰块,为林朵冷敷。 他们面对面而坐,相距这么近,近得他的呼吸都洒在了她的脸上,微微的热气,熏得她面颊发红。 “脸这么红,还在痛?”江礼问。 痛倒是没那么痛,主要已经木了,没太多知觉。 左脸上像是糊了一块膏药,皮肉厚厚的,是垂着眼睛能够看到的肿。 冰冰凉凉的触感,顺着血液传到心里,缓解太多烫意。 可是江礼这么问,她又没办法解释,自己是因为他靠得太近才会这样…… 林朵决定撒个无伤大雅的小谎:“痛。” 江礼捏住林朵的下巴,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她皱起眉头,脑袋向后缩:“江先生,你干吗呀!” “痛就对了。”江礼的声音听起来极为无情,“不认真上课,来这种地方?” 说罢,狭长的眼睛向下一扫,唇角的弧度渐冷:“还敢穿成这样,谁给你的胆子,嗯?” “……” 林朵低下头,她要怎么说,自己急于还钱,走投无路,误入狼窝? 自知理亏,林朵咬着嘴唇,转移话题:“那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江礼放下冰块,倾身去拿药箱,边找药水边说:“生意场上的朋友,约我在这里见面。” 林朵想到方才在包房里,那些男人最后离开的画面,心中没由来发闷,比自己淤了血的左脸还要闷。 江礼掏出医用棉签,沾了药水,一手托住林朵的脸,他蓦地凑近,那张优雅的脸瞬间放大,她清晰地看清他五官的每一处。 高挺的鼻,微翘的唇,黑沉沉眼眸中的所有情绪,尽数敛藏在那副金丝边眼镜后面。 尽管早已习惯了他这张脸,此时此刻,她的心跳仍然漏了一拍。 怎么会有人长成这样呢? 被上帝吻过的人,也不过如此。 她强迫自己将注意力从他的脸换到其他地方,脑子里七想八想,不知怎么,就问了一句:“那……你买酒了没有?” 江礼手下动作没停,凉凉的药水在她脸上摩擦,他觉得这个问题好笑:“这是什么问题?酒在一些场合里,不是必备品么?” “……”林朵想想也是,上流世界么,当一个人拥有足够高的权势和地位时,自然也拥有相应的交。配权,动物和人都是如此。 女人对他们而言,是声色场所可供出售的商品,是他们觥筹交错的陪衬。 再冷漠的男人也是男人,以他的身份,这不是很正常? 可是听见他亲口回答,她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因为一个人,一句话,心情都变得低落起来。 林朵手揉皱裙角,悄悄咬着嘴唇内侧软肉,嘴里有些泛酸。 “怎么这副表情?”终于涂完药水,江礼随手将棉签丢在圆形桌几上,盯着她的脸瞧,“还痛?” 林朵不想让他感觉自己很矫情,所以她摇了摇头,没出声。 江礼伸出手,再度托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倾身凑过去。 头顶水晶灯被他遮住,她被他笼罩在阴影里,身子僵硬,动都不敢动。 直到彼此相距不过一掌,他才停下,温凉拇指在她左脸轻轻摩挲,他垂下眼,对着她脸上发肿的地方,轻轻吹了吹。 “这样呢?还觉得痛么?” “……” 林朵感觉自己的脸“咚”的一声,由内而外地红了起来。 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原来脸红这件事,也是会有声音的。 这下不止是脸,连心都开始乱跳起来,一声又一声,她听得清楚。 什么叫如坐针毡,她终于有了透彻的体会。 “江先生。” 林朵的眼神无处安放,只能左右乱转,她看酒架,看花瓶,看墙上的名画,就是不肯看他的脸。 “嗯?”江礼收回手,不明所以。 林朵强行平复自己,尽量让自己的口吻淡定一些:“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江礼嘴角笑容僵住,他收回手,“听话”地坐到一旁。 抓起圆几上的烟,他抽一根出来,歪头点燃。 尼古丁在肺里滚了一圈,刚欲吐出,想起旁边还有个人,江礼抓起遥控器按了一下。 厚重窗帘自动拉开,他走到窗边,打开窗子,吐出那口青烟。 见他这样,林朵心中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这分明是他的地盘,自己有什么资格赶人家? 她嘴唇嗫嚅,刚准备说点什么,只听咚咚三声,房门被敲响。 窗边的江礼转过身,随口道:“进。” 他倚在那里,姿态悠然,手指夹着烟,伸出窗外掸了掸。 “江总!” 门打开,一个三十多岁,穿着西装的男人走进来,头发梳得整齐,笑容圆滑。身后跟着的,是头发有些散乱的水姐。 想来,这位应该就是这儿的经理了。 “抱歉,手底下人不懂事,打扰了您的好心情,我代表会所上下,郑重向您道歉。” 江礼好似没听见般,仍旧倚在窗边,漫不经心地抽烟。 经理的话没人接,就这样摔在地上,不禁有些尴尬。 水姐还有什么不明白,她眼睛一转,当即站到沙发前,忙不迭给林朵道歉:“小妹妹,瞧我这张破嘴,不知道您跟江总的关系,先前多有得罪,请您原谅我!都是一场误会,对不对?” 林朵坐在那里,抬手抚了抚脸颊,偏过头,没有出声。 场面一时僵住,经理头冒冷汗,今夜这件事必须有个了结,否则对他们会所的影响大大不利。 他求助地看向江礼,放出条件乞求原谅:“江总,都是我们管理无方,才影响了您的好心情,您消消气。要不这样,您和这位小姐,本月一切消费全免,就当是一点心意,如何?” 江礼吸了一口烟,燃烧的烟草瞬间变得猩红。 “你觉得。”江礼眯起眼睛,“我很在意这点钱?” “不不……当然不是!” 江氏集团,在南源城只手遮天,财富不可估量,别说是一个月,便是买下这家会所,于江家来说,也不过是一笔微不足道的钱财。 “江总,依您的意思……这件事该怎么办?”他深深鞠躬,决定彻底豁出去。 江礼翘起一边唇角,笑容多了几分温和:“好说。我这人就是心软,你这样求我,我也不是不近人情。” 经理松了口气,喜上眉梢,忙道:“多谢江总!” 江礼一脸亲和地点点头,夹烟的手指,随意指了下林朵,说:“只是,你手下的人,动了我的女人。打她的脸,不就相当于打我的脸么?” 他的女人? 林朵心里一惊,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 想反驳,可是话到嘴边,又被江礼一个眼神制止。 她不得不咽下去,心中反复咀嚼这几个字,她忍不住想,这可真是折她的寿。 水姐听闻这话,已经心知不妙,但她为了保留这份工作,此刻也只能低下头。 她转身去求江礼:“江总,都怪我不长眼!哪里知道……唉!您想怎么都好,要么,您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打你?你也配。” 他如此优雅地说出这句话来,明明这般刻薄,从他嘴里讲出,又是如此理所当然。 江礼直起身,迈着长腿,缓缓走到水姐面前。 燃着的半截香烟,被他捏在手里,轻轻地,在水姐的左脸碾灭。 痛苦的惨叫传遍屋子的每个角落,江礼竖起食指,在嘴唇前比了个“嘘”的手势。 “脸很痛,对么?” 说完,他放下手臂,转身走到林朵身边,挨着她坐下。 伸手自然揽过她的肩,另只手曲起手指,用指背抚上林朵高肿的脸。 她是他的学生,虽然一天课也没上过,也是他的学生。 他的学生被欺负了,身为护短的老师,当然要为她出头。 老师还没找逃课的学生算账,其他人就敢在她头上动手,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江礼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冷,越是如此,他的笑容就越温柔:“你是怎么打她的,还记得吧? “我要你跪在她面前,扇自己的脸。就……”他摸了摸下巴,稍加思索,“到她消肿为止。” 第14章 第14次贴近 听了江礼的话,水姐身子一抖,立即睁大眼睛,嘴巴张开,怀疑自己听错了。 但是很快反应过来,江礼是什么人,言出必践,说一不二,怎会有心情在这里跟她开玩笑? 更何况,对他来说,她这种人,就跟蝼蚁一样,他根本不会在意她的死活。 她心中后悔不已,恨不得回到两个小时之前,狠狠给自己两巴掌。 会所经理见她没动静,暗中在后面推了她一下,低声催促:“江总给你机会,还不赶紧给这位小姐赔礼道歉?” 水姐回过神来,忙扑到江礼身边,膝盖一弯跪在毛毯上,一手捂住被烫坏的脸,另只手抓住江礼的西装裤,涕泪齐下:“江总,求您饶了我吧,江总!我知道错了!您打我罚我都可以,这……这要是一直打下去,我的脸就坏了啊!” 江礼翘起那条腿,高级面料从水姐手中滑走,他微微俯身,隔着金丝边眼镜,浅笑看着水姐。 “怎么,不肯么?” 水姐先是猛一阵点头,但是很快地,又摇头,忙说:“肯,我肯!但是求您,求您……我真的不能……” “哦。”江礼靠到座椅上,“那就剁了你的手吧。” 他说得如此云淡风轻,好像百姓们在讨论今天菜市场白菜又涨价了一样。 如此不值一提。 水姐这下是真的开始恐慌,她跪坐在那里,身子不自觉在抖,眼神却很直,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消息。 “不……我的手……不……江总……你饶了我,我给您磕头,我知道错了江总!”她终于缓过来,立即开始磕头,如祥林嫂般,不断重复着这些话,姿态低微,已经没有想要教训林朵时的趾高气昂。 “我不会为难你,选择权在你手中。” 他好像很善解人意似的,说出这些贴心的话,耐心十足地坐在那里,等待水姐做决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礼也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 她面若土色,心如死灰,在江礼的注视下,终于开了口。 “我……” 后面的话实在说不出,干脆伸出手,开始扇自己的脸。 一声又一声,在偌大的套房里面,清脆响亮。 江礼曲起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左脸,轻轻打断她:“要这一边。” 是刚被他用烟碾灭的那边。 又说:“该向谁道歉,需要我教你么?” 水姐脸色一变,她瞠目结舌地看了江礼一眼,随后认命似的低下头,用膝盖转动身子,面朝林朵,缓缓抬起左手,好似极其不忍。 最后,下定什么决心似的,紧紧闭上眼睛,用力向刚留下烟疤的地方狠狠扇去。 林朵看在眼里,有点不落忍,站起身,走到另一个屋子,打开窗子微微透气。 稍微静了静,待心情终于平复一些,能够坦然面对江礼时,她拍了拍胸口,深呼吸,准备迈步离开。 没想到刚一转身,就吓了一跳。 “江先生?” 江礼随意地倚在门口,就这样看着她。 他不开口,林朵内心微微尴尬,抬手捋顺耳边鬓发,小声问他:“你……看了很久么?” “也没有很久。”江礼边说,边向她走来。 她颇感不自在,连手都不知道要如何摆放,只好装作无所谓,眼睛四处乱看。 “从你进来开始,就一直在了。”江礼在她身前站定,平静叙述。 “……” 这还叫不久哦。 林朵闷声,没说话。 江礼略微低头,问她:“不舒服?” “……没有。” 她把头扭到另一边,江礼也跟着把头扭到另一边,什么也不做,只是看她的脸。 “那,觉得我太残忍?” “……有一点。” 烟头在人皮上摁灭的样子,她实在没办法忘记,燃着的烟草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即便水姐的嚎叫声再大,她还是听得分明。 她撒不了谎。 “如果你同情她,可以现在走出去,叫她停手。”江礼说,“我不拦你。” 林朵坚定摇头:“不。”她抬眸,直视江礼,“她再可怜,也不值得我同情。她作恶在先,如果没有你,恐怕我今天就……所以,我不会原谅她。” 江礼欣慰地笑了。 不过,林朵没有依江礼所说,等自己的脸消肿再放水姐,她没有那个时间,也没有那个耐心。 等二人从房间出去时,水姐已是头发散乱,嘴角溢出鲜血,脸肿得像个馒头一样,巴掌印非常明显,且呈青紫色。 如果不仔细看,哪里辨认得出,这是先前高高在上,不把人当人看的水姐。 林朵不忍,扯住江礼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头。 如果这是水姐的报应,那她欠林朵的,已经百倍奉还,尤其脸上那个烟疤,将会跟随她的后半生,永远去不掉,这是她最大的教训。 江礼想了想,他们不会一直待在这里,他有事,林朵也有自己的生活,谁会把时间耗费在这种人身上? 他让林朵先出去,随后向经理招手,低头看了眼腕表,说:“看着她,零点之前,不准起来。” “是是是,一定按照江总吩咐!”经理忙不迭点头。 他笑容温和:“还有,脸上有伤疤的人,应该不适合在这里工作吧?” 经理眼珠一转,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江总放心,等今晚过去,我就把人辞退,绝不会再让她出现在您面前!” “很好。”江礼满意极了,“下次见到你们老板,我会为你美言几句。” 经理脸上一喜,鞠躬更深:“多谢江总,江总慢走!” 经理毕恭毕敬,把他们二人送上电梯,他自己还要回去看着水姐,刚好走廊有一个侍应生路过,经理吩咐那个侍应生,将二人送到楼下。 林朵先去了一趟四楼,换回自己的衣服,这才离开。 江礼叫了司机过来,等待的过程中,林朵抓着包带,犹豫半晌,最后决定认认真真向江礼鞠了一躬。 “干什么?”江礼余光瞥见,感觉有些好笑。 “不管怎么说,今天都谢谢江先生。谢谢您……又帮了我一次。”她的话说得无比认真。 她欠他的,又多了一分。 江礼刚想说点什么,正好司机开车过来,江礼迈上前,拉开车门,邀请林朵上车。 她连忙摆手,说:“不,不麻烦您,我打车回去。” “怕什么?”江礼懒懒瞧她,“怎么,我会吃了你不成?” “不……”她不知道怎么说,酝酿半晌,才道,“我不想继续欠您。” 江礼的手臂搭在车门上,问她:“你欠我的,还少么?” “……”林朵没话说。 江礼又道:“据我所知,C大宿舍,十点半门禁。”他看了眼手表,“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到学校十二点,你进得去么?” 她咬着嘴唇,不出声。 江礼的声音,是温柔的蛊惑,配合他的深邃的眼神,像是一杯陈年美酒,让人望一眼就心醉。 “你也有两个选择,跟我走,或者,露宿街头。” 到最后,恐怕林朵自己都搞不清楚,自己怎么上了他的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敢上他的车,而且还不止一次。 怎么会如此信任他,一看到他,就有安全的感觉。 她甚至没有问他去哪里,只是傻傻地跟着他,晚上人少,车在路上开得很快,她时而望向窗外,时而偷看江礼,有时他突然动一下,她都迅速移开目光,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 而他始终都是翘起一条腿,优雅地坐在一边,看着手中的文件。 他真是好看,好看到令人怀疑,她想摸摸他的脸,看那张脸是否真实。 林朵望着他,微微出神。 “好看吗?” 江礼头也不抬,突然开口,吓得林朵身子一震。 她正襟危坐,把手放在膝盖上,假装四处看风景的样子,说:“什么?” 江礼偏头看她,勾起嘴角:“不是一直偷看我?” “我……没。”林朵不肯与他对视,嘴硬否认到底。 江礼长长地哦了一声,尾音慵懒,似羽毛,在她心尖搔痒,搅得她的心又开始乱跳。 大概是心虚吧,林朵偷偷地想。 “不要这样盯着一个男人看,很危险。”江礼把文件合上,放到一边,“尤其是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林朵疑惑:“为什么?” 江礼移开视线,目不斜视道:“只有男人才知道男人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哦……” 不懂他莫名其妙的意思,一路再无话。 江礼把她送到一家酒店门前,林朵下了车,发现酒店的大堂经理早已在路边等待。 “江总!” 江礼刚降下车窗,这位经理便热情地对江礼打招呼。 他在车内点了点头,然后看向林朵,叮嘱她:“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让他安排。” “那你呢?” 她下意识地问了一句,语气微微有些急。 江礼唇角勾起:“怎么,我不上去,林同学很失望么?” “……没。”她不是那个意思,就是,想问一下。 江礼又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那就是关心我?” “是的。”林朵窘迫半天,决定大方承认,“我想,朋友之间相互关心一下,也是应该的。” 她正经,江礼也不再逗她:“我会回家。如果送你上去,怕你会多想。还是让专业的来。” 她今夜受了惊,不能再让她有任何这方面的恐慌了。 林朵没由来心里一暖,他为她着想,她自然领他的情。 “那么。”林朵站在路边,双手交握自然垂在身前,“晚安,江先生。” “祝你有个好梦。”江礼说罢,升上车窗,那张俊美面容一点点消失在车窗后。 黑色轿车行驶,很快融入夜色。 夜风吹动林朵的发,她看着远去的车辆,心中对江礼有了一个矛盾的印象。 ——他可真是一个,又温柔又残忍的男人。 酒店经理热情招待她上去,房间早已安排妥当。 她饱饱睡了一觉,虽然晚上经历了那样的事,可是不知怎么,她莫名心安。 第二天睡醒已近午时,林朵睁开眼,发现环境不同,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 洁白的被子,整洁的环境,不带任何生活气息。 她起床,到卫生间洗漱,梳洗台上放着的,尽是一些大牌小样,连香皂都是爱马仕的。 林朵吓了一跳,赶紧洗完,跑出去拿手机查了一下酒店价格。 根据房型对照价钱,望着屏幕上触目惊心的四位数,虽然不是那种一晚上几万,甚至十几万的酒店,可对穷学生来说,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她无措地坐在房间,正不知如何是好,房门被敲响了。 “谁?” “您好,早餐服务。”外面是经理的声音。 她下床,锁链未解,只开了条小缝,向外看了一眼,是经理和推着餐车的服务生。 “林小姐,您睡醒了?要不要用早餐?” 她想拒绝,但是摸了摸早已干瘪的肚子,再三思索,到底没出息地问了一句:“早餐算在房费里面吗?” 经理似乎没想过还能听到这种问题,但是很快地,他用热情的服务态度回答林朵:“是包含在内的。” “哦,请进。” 林朵解开锁链,请他们进来。 餐车有三层,经理用心向林朵介绍每层都有什么,食材是如何新鲜,如何坐飞机从国外空运过来,大厨又是哪里请来特意为她烹饪,总之是一顿非常精致的早餐。 终于等他说完,林朵问:“请问,您能帮我拨通一下江先生的电话么?” 经理脸上的表情滞住了,他问:“小姐,您没有江总的电话吗?” ……一共在见面几次,她哪里会有。 心中这样想,林朵面上不慌,只说:“我有他的私人号码,但是他那个手机好像关机了。他不让我打工作号,怕万一我找他时在忙,我会联系不上。” “原来如此。”经理恍然,“请您稍等,我这就为您接线。这是早餐,请您慢用。” 林朵忙应下:“好的,我会的。” 经理这才带服务生出去,留她一个人。 虽然饿,可也没心情吃饭,等了大概两分钟,房间电话突然响起,她赶紧接通。 “喂?” “睡醒了?”江礼的声音顺着电话线传来,低沉而性感。 她感觉自己耳朵有些痒,开口之前,她用手捂住话筒,好像生怕被人听到似的,说:“江先生,这个酒店好贵哦。” 江礼没想到她打电话来给自己是说这个,顿了两秒,他说:“你不要付钱,让他们走我的账。” 林朵没想到他误会了,连忙解释:“不是的,我没有跟您要钱的意思,我已经欠了您太多,我打这个电话,是请您以后不要再找这样的酒店给我了。” “不贵,没多少钱。”江礼说。 她真是睡糊涂了,她的贵,跟江礼的贵,是一种程度么? 林朵的手圈弄电话线,打算结束这个不该发生的电话:“我要吃早饭了,听那个经理说还挺贵的,不能浪费。” “等等。”电话那头的江礼叫住她,“真的不贵,没有骗你。” 江礼开始随口扯谎,试图让她相信自己:“一般来说,这个酒店都用来接待集团客户,钱走公账,你不住,最近也没有客户出差过来,也是浪费钱。” 林朵问:“真的吗?” 江礼嗯了一声,明知道她看不见,像为了增强说服力似的,还是在电话这边点了个头:“你住一晚,还是帮我把浪费的钱赚回来,是你帮了我的忙。” “原来是这样!”林朵一下子豁然开朗,心头的阴霾散去,刚准备挂断电话,江礼突然叫住她。 “还有。” “嗯?” “把我的号码记下来,有事直接打我电话。”说罢,江礼报了一串数字。 林朵脑子晕晕的:“啊?为什么给我你的手机号。” 江礼调侃:“你不是说,我的私人号关机么?” “……”她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为什么随口编的谎,要说给当事人听啊!这个大舌头经理。 却听电话那边,江礼又道:“放心,这个号码,永远不会关机。” 第15章 第15次贴近(入v通知) 林朵用罢早餐,洗了个澡离开酒店。 下楼时,酒店经理热情相送,为她忙前忙后,恨不得到餐厅抓一把车厘子塞林朵手里。 出了酒店,经理还要送,林朵实在不好意思,停下来,说:“不用送了,我自己坐车就好。” 经理鞠了一躬:“江总吩咐过,要派车送您离开。” 说罢,就见酒店门口前,停着一辆宝马。 林朵:“……”要不要这么夸张。 经理继续谄媚:“能让林小姐舒适,就是我们服务的宗旨,请。” 林朵想说点什么,还是忍住了。这些人服务的根本不是她,而是她背后的江氏集团。 她不过是狐假虎威。 想了想,她还是上了车,如果拒绝的话,她一点“江总贵客”的逼格都没有。 这个早晨,她又问人家早餐价格,又让人家帮忙联系江总,这要是再告诉他们,她打算坐地铁回去,估计这经理会让她把早饭吐出来。 她这个冒牌货! 一路被送到学校,林朵道谢下车。 此时正是中午,她给唐因打电话,问她是否在宿舍。恰好唐因刚下课,两人一起向回走。 唐因关心林朵,当然要询问一下,姐妹昨晚为何夜不归宿的事情。 林朵略作犹豫,还是把自己想还钱的前因后果说了一下,至于昨天的经历,她简略带过,免得姐妹担心。 “也就是说。”唐因总结,“那个男的给你开了个房,然后这个房费,还是他们公司的,他自己一分钱没花?” 虽然这话怪怪的,但是事实就是这样,也没有错。 她点头,老实回答:“是的。” 唐因顿时生气了,握着书本的手都有些用力:“不行,这男的根本不行!又想泡妞,又想一分钱不花,当我们做慈善呢?” 林朵解释:“不是,他很大方的,衣服什么都不算,每次都让我搭他的车,还请我吃饭,带我去看医生,方才也是特意派车送我回来,江先生他……挺好的。” 唐因冷笑一声:“朵朵,你可别被男人这点糖衣炮弹迷惑,让你搭车,是因为想泡你;带你看医生,那不是他私人医生?他派给你的车,让你享受的东西,都是不需要掏钱的,还有那条裙子,难道他没有把卡号给你?” “……呃。” 林朵说不出话,明明江礼不是她形容的那么不堪,可这样论来,又确实没错,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她看着脚下甬路,故作轻松地说:“那不是挺好的,反正我也没有想跟他怎么样,我只是觉得……他人很好。” “那就好。”唐因说,“这么绝一男的,可千万别跟他怎么样,不然早晚有一天,我要替你发帖,帖子标题就叫:八一八我室友那个极品男友。” “……” 不待林朵再说什么,突然有人从背后叫住她。 “林朵!” 林朵驻足回头,见一个留着齐耳短发的女生小跑过来,跟唐因打了个招呼,才说:“我的室友都跟男朋友走了,正好,我们一起走吧。” 女生是隔壁宿舍的,也是她们两个的同学,人还不错,又不是什么过分要求,林朵欣然同意。 没有再继续方才的话题,短发女生还算健谈,走着走着,她突然道:“对了,你们宿舍的马冬艳,她是不是交了个特有钱的男朋友啊?” 唐因探出头,去看短发女生:“是吗?怎么没听她说。” 短发女生一脸惊讶:“你们不知道?” 说完,掏出手机,似乎在翻找什么,不多时,她惊喜地说了句:“找到了!” 递出手机,唐因接过,一瞧。 是一条朋友圈,备注马冬艳,图片是一双CL高跟鞋,并配文字“少女梦”,后面加了个emoji的高跟鞋表情。 这双鞋,就算是大大咧咧的唐因,也看出了眼熟,她怒不可遏,当场爆了句粗口。 林朵眼睛向上一瞧,时间正是自己察觉到高跟鞋被穿过的那天。 唐因握着手机,转身面向短发同学,气愤道:“靠,我跟你说——” 一句话才说半截,就被林朵拦下了。 她笑了笑,说:“唐因是说,马冬艳太不够朋友了,这么大的事,也不说一声,等今天她回宿舍,一定好好盘问一下。” 唐因还想说话,林朵捏了捏她的手臂,前者想了又想,到底忍住了,把手机还给同学。 到了宿舍,才跟那女生分别,唐因关上门,立即质问林朵:“朵朵,你干吗拦着我,马冬艳穿的根本就是你的鞋!” 林朵笑着问:“说了又能怎么样?” 唐因气得不行:“那怎么可以!总得让人知道鞋子不是她的,偷穿别人东西,还当成自己的,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林朵拿掉唐因的手,一边去阳台拿衣服,一边说:“她连朋友圈都屏蔽了我们,你觉得,脸皮那么厚的人,会轻易认错吗?” 唐因问:“那怎么办,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朵叠着衣服,语气毫不在意:“她那么喜欢穿,就借给她穿吧。” * 每个宿舍都有自己的小群。 林朵的宿舍也有。 下课铃刚响起,马冬艳结束下午的选修课,发现宿舍群响了消息。 点开一看,是唐因@林朵,问她今天晚上回不回来。 没多久,林朵回复:“兼职这里离学校有点远,就不回去了。” 唐因回:“好的,那我今晚也出去嗨了,小姐妹打麻将四缺一,我去凑个局。不要想我。” 至于后面有说什么,马冬艳已经没心情看了。 明天的课在下午,宿舍的人能出去的,基本都不在,等于今晚又只有她一个。 马冬艳想到什么,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回到宿舍,换了一身漂亮衣服,化了个精致的妆,满心期待地来到林朵床下,打开那双被她开过好几次的鞋盒。 里面躺着的,是她艳羡无数次的少女梦。 鞋面上嵌的每颗水钻,都是梦里闪烁的星。 她心满意足地把脚伸进去,鞋子大小正合适,像是灰姑娘童话里,美丽的法师为她量身变幻出来的水晶鞋。 只有她穿得,其他女人穿了,都不会合脚。 或砍断脚趾,或削掉足跟。 只有她,才是唯一的灰姑娘。 而现在,灰姑娘要穿上这双鞋,去跟她的王子约会了。 * 马冬艳有一群家境优渥的朋友。 各个奢饰品满身,几千上万的包包换着背,护肤品都是上千起步。 家境好的人,总会跟消费水准差不多的一起玩,都是一群俊男靓女,拍了合照上传社交软件,各有各的好看。 唯独马冬艳,像个丑小鸭,她的衣服是高仿,首饰也很便宜,少有什么东西拿得出手。 在那群朋友里,她总是扮丑那个。 偶尔要被人笑,帮人跑腿提包。 也没有特别想跟那群人一起玩,主要是,一起玩的人里,有一个帅哥,是她喜欢挺久的男神。 那天,看到林朵的高跟鞋,她非常羡慕,如果这双鞋,该是她的有多好。 如果她能穿上这双鞋,跟那些人去玩,她的男神会不会多看她一眼呢? 心底一旦生出这个念头,就像有一个恶魔一样,立即开始生根发芽。 那天晚上,梦里不断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去穿吧,那本来就是属于你的东西。 好巧不巧,第二天的林朵,恰好不在宿舍。 那群有钱的朋友,又在催促她,一起出来玩。 她咬了咬牙,大胆打开林朵的鞋盒,穿了进去。 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感觉? 满足?愉悦?羞耻? 抑或是,心中的梦想,卑劣地成真。 她穿了那双鞋去玩,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里。 那群有些瞧不上她的朋友,立即对她青眼相加,纷纷赞叹她的鞋子好看,问她是在哪里买的。 包括她的男神,有意无意夸了一句:“新鞋子很漂亮。” 马冬艳立即飘飘然,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当然漂亮,她想,这本就是属于她的鞋子。 * 晚上归来,宿舍灯是关的。 室内里面黑漆漆的,她伸手去摸墙上开关,发现已经断电了。 马冬艳撑着墙,开始脱鞋。 往常来说,鞋子一脱就会掉。 今日不知怎么,她怎么脱都脱不下。用力试了好几次,鞋子就像粘在了脚上一样,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费劲。 她心慌了,开始用蛮力,又怕损坏鞋子,整个人急得额头发汗,皱着眉头,安静的宿舍,除了自己憋着劲儿的声音,只剩下自己砰砰的心跳。 “脱不下来,是吗?” 刺眼的光在眼前骤亮,马冬艳吓一跳,反射性直起腰身。 被手电筒的光照着,刺眼光芒晃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抬手,挡住一部分光。 说话的人笼在黑暗里,她看不清。 但她分辨得出,这是林朵的声音。 “林、林朵?你不是……回不来吗?”马冬艳声音颤抖,带着明显的惶恐。 “是回不来,但兼职的时候,我突然有种预感,好像学校里有什么东西让我不安心,我就想回来看看。”林朵歪头,“幸好回来了,否则你有难,谁又能来帮忙?” 她故意学着江礼的语气,这是跟他相处以来,她最先学会的东西。 想让一个人害怕你,声音大根本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要在没有出招之前,让那人自己吓自己。 马冬艳牙根紧咬,破罐破摔:“林朵,你明明都知道了,还在这里假惺惺!” 林朵故作不解:“我知道什么?” 强撑的气势一瞬间泄空,她的声音逐渐弱下去:“知道我……穿了你的鞋。” “不好意思,没听清楚。” 马冬艳深吸一口气:“知道我穿、穿了你的鞋!” 林朵托着举手机的那条手臂,点点头,说:“是啊,我不仅知道,我第一天注意到了。可我顾及舍友情,想着就算你事后跟我说一声,我也未必不原谅。” 强光直射下,马冬艳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难看。 林朵继续道:“我一直在等你跟我开口,可你并没有。有句话叫……不问自取,是为贼也,冬艳,你为什么要做贼呢?” “我没有……我没有!”马冬艳拼命摇头,矢口否认,做贼两个字像一根刺一样,精准扎在她的心头。 可林朵是那样淡定从容,一双杏眼早已认定她的行径,不管她如何辩解,她都不会再相信。 如果她说出去,会怎么样?所有人都知道她的虚荣,知道她偷穿室友的鞋子,别人会如何看她? 眼泪瞬间滑过她的脸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这双鞋很贵的……你、你怎么会借我……” 林朵问她:“你问都没问,就知道我不会借?” 马冬艳心如死灰,眼泪像泉眼一样,汩汩向外冒:“林朵,我知道错了,我就是……看它太漂亮,我太想穿了,林朵,我这辈子都没穿过这么贵的鞋,我不想做贼,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林朵,算我求你了。” 林朵点头:“好,你这么喜欢,那就永远穿在脚上吧。” 马冬艳动作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朵,没懂她的意思。 林朵盯着她的室友,淡淡补充:“哪怕就是老了,死了,生病住院,被钉入棺材,都别想脱下来,这辈子都别想。” 说完,林朵转身,向自己的床走去。 马冬艳立即扑上去,拉住林朵的手,问:“你做了什么?我为什么会脱不下来!你快告诉我,让我脱下来吧,我不穿了,以后都不穿了!林朵,我们两年室友,你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林朵甩开她的手,说:“想知道?好,我告诉你。” * 在马冬艳走到宿舍楼下时,唐因在阳台上看到,连忙招呼林朵。 “快,她回来了,马上进来!” “好。” 林朵应了一声,拧开强力胶水,在鞋面的里侧,也就是鞋子里,贴近足面的地方,涂了很多胶水。 她当然不会这样毁坏鞋子,在涂之前,她在内侧贴了一层透明胶带,免得鞋子被胶水损坏。 光抓住人是没有用的,她可以矢口否认,可以怪林朵诬陷栽赃。 即便最后正义还是在林朵这边,可难免要发生一场口角,让别人看戏,看这场笑话。 让别人在茶余饭后,当成好玩的八卦谈资。 她不想以这样的角色出现在别人嘴里。 她要蛇打七寸,一劳永逸。 就是要吓她,给她一个教训,才能让她害怕,长记性,才会痛哭流涕地道歉。 也会避免之后一系列的事情,再惹一身腥。 * 马冬艳吓得神色大变,盯着自己的脚,内心悔恨交加。 恨自己虚荣,恨自己手贱。 “林朵,你……你到底怎么才肯原谅我?” 林朵转身,看着马冬艳。 “很简单,我不为难你,也不需要你道歉,只要你发一条朋友圈。” “什么朋友圈?” “——这双鞋不是我的,是我偷穿了室友的。” “……”马冬艳面色涨红,这跟要了她的命有什么分别? 她的那群朋友已经认定鞋子是她的,终于对她高看一眼。她的男神也因为这个开始注意她,多跟她说了好多话。 她挣扎半天,又问:“能不能……换一个要求。除了这个,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可以给你洗衣服,我可以给你钱!你不是很穷,一直在做兼职?我可以给你钱,只要别让人知道……” 林朵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深深觉得此人已经无可救药。 “你有没有看过《安徒生童话》?”林朵问。 “什么?”马冬艳不懂她为何突然话锋一转。 “《安徒生童话》里,有一篇故事叫做《红舞鞋》。讲的是一个叫珈伦的小女孩,因为虚荣心,穿上了红舞鞋去跳舞,最终而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你知道她是什么下场吗?” 不管马冬艳是什么反应,林朵移开目光,自顾自说了下去:“红舞鞋有了魔法,它会永远跳舞下去,哪怕珈伦不想、不愿,它也会带着珈伦跳舞,在漆黑的夜,去荒野,去墓地,那有荆棘和野蔷薇,刺得她双腿流血。” 马冬艳脸色发白,可是林朵并没有停下。 “最后,珈伦去找了一个刽子手,求他砍掉自己的双脚。”林朵平静地说完这句话,看向自己的室友,“如果你不肯这样做,也可以去医院,找医生砍掉你的脚,做一个残疾人。” 言毕,林朵蹬上梯子,爬上自己的床。 才踩了两阶,就听马冬艳在后面咬着牙说:“如果我告诉你,我知道是谁在论坛发帖黑你,你会不会……原谅我这件事?” 林朵脚步一顿,停在半空,缓缓回过头。 第16章 第16次贴近 马冬艳站在原地, 目光中, 恳切带着哀求。 林朵从梯子上下来, 漆黑的宿舍里,手电筒发出的微弱光线下,她盯着马冬艳的脸。 “你知道?” 马冬艳眼里含泪, 缓缓点头:“我也是无意中,才……” “是谁?” “你先答应我, 不能出卖我, 也不要让别人知道, 你是从我这里知道的,否则我会很惨……” 到了这一步, 她还要跟林朵谈条件。 林朵想了又想,说可以。 马冬艳静了静,才开口:“我经常玩的朋友,他们有的跟关学姐认得。你在学校里, 跟关学姐一直都是竞争关系,你人缘好,学校里很多男生都喜欢你,她身边的人都为她不平。刚好那天你在院长办公室晕倒, 被人看到, 所以就……” 林朵听懂了:“所以,是关静怡?” 马冬艳摇头, 说:“不是她做的,是她身边的人做的, 但是多少都跟她有关系。” 林朵沉默半晌,脑海中想了很多,就在马冬艳以为林朵会发火的时候,没想到她分外平静,抬起头,只说了一声:“好。” 马冬艳伸出手,去拉林朵:“你答应过我,千万不能说出去,不可以反悔!” 林朵甩开她,语气有些淡漠:“我会守信用。” “那这鞋……” 林朵爬上床,随手指了下桌子,说:“那有铁尺,你自己想办法,把内侧的透明胶带从鞋上弄下来。至于胶水,明天自己去医务室,让校医处理吧。” * 鞋子物归原主,马冬艳删掉朋友圈,一切都好像没发生过。 对于这个结局,唐因非常不满意:“这也太便宜她了吧?完全是没有成本的犯罪嘛!” “没事。”林朵跟她坐在食堂里,面前是刚做好的糖醋排骨,“知道是谁在背后下手,比让马冬艳受到惩罚有意义多了。” 提起这件事,唐因也是生气:“那个关静怡,看着人模人样怪好看的,想不到又插足别人感情,又背后使坏,真恶心。” 林朵默默吃了一块排骨,并未发表看法。 唐因以为她又不打算计较,气得轻轻拍了拍桌子:“你不会就这样忍着吧!” “你想怎么样?” 唐因气得像个仓鼠似的:“应该把她的行为曝光啊!” 林朵都要被她逗笑了:“没有证据,说不定还要被反泼脏水,说我们有被迫害妄想,是故意碰瓷。” 唐因没有想到这一点,当场一噎,眼睛睁大:“那要不,我干脆找人打她一顿?我看她就来气。” 林朵夹了一口饭,说:“因因,打人是不对的,有时候想报复一个人,其实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林朵咽掉嘴里的食物:“要看她在乎什么,然后,摧毁她在乎的东西。” 在有些喧闹的食堂里,她语气非常平静,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可听在唐因的耳朵里,却有些震撼:“朵朵,你好聪明啊?我怎么想不到。” 说完,她气恼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同样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我为什么这么笨啊!跟你一比,我上这个大学好像是花钱进来的一样。” 林朵笑着感叹:“很好啊,我多羡慕你。” 一定是非常单纯的成长环境,才能让唐因的心思如此简单。 她的父母,一定是给了她非常多的爱吧。 哪里像她呢,母亲在她小学毕业就去世了。 后妈登进门,从那之后,她想得到什么东西,都要去跟后妈去抢,去争。 她多想无忧无虑,直来直去。 想遇到什么困难,都有人撑腰。 打从母亲死后,就什么都没有。 她孑然一身,在世上唯一的依靠,只有自己。 * 从食堂出来,林朵本打算继续去外面找一些兼职来做,没想到会再次接到院长打来的电话。 “张院长?” “嗯,朵朵啊,到办公室来一趟,叔叔这次,是有好事找你。” “好事?”林朵大胆猜测,“是学校同意资助创业社的项目了吗?”她想不到比这更好的事情。 张院长呵呵一笑:“差不多吧,你先过来就知道了。” 林朵不得不跟唐因分别,走到教学楼去院长办公室。 院长穿了件白灰条纹Polo衫,见林朵来,笑呵呵地迎接。 “朵朵啊,快坐快坐。” 林朵迫不及待想要问,但还是强压下心中的念头,端坐在沙发上,等待院长先开口。 院长坐回位置上,还未坐好,就对林朵说:“这次啊,是我朋友的公司,我朋友刚好要去国外出差,想找一个随身翻译。时间不久,就三天。” 林朵有些没反应过来:“翻译?这……不是很好找吗?我的英语……有些证书还没考下来……恐怕还不行。” 院长笑了笑,抬手示意她先别慌:“实不相瞒,我这朋友没什么文化,赶上那个年代,书没读几年,做生意倒是好本事,近几年市场扩大,生意做到国外去了。 “说起来啊,这件事也不是他特意求我,是前两天,我们在一起吃饭,喝了酒才说的。” 林朵静静等待下文。 院长继续道:“他只是说了有这么一件事,怕招不到合适的,他又不懂英语,我就想到了你。” 林朵愣住:“我?” “是啊。”院长一脸和蔼笑容,轻轻点头,“你成绩好,人又优秀,这么好的机会,也让你历练一下。如果合适的话,将来毕业进他的公司也不是不行。” 没想到院长如此为她着想,林朵内心极为触动,她说:“多谢张叔叔,可是我担心自己不能胜任……” 院长说:“我相信你不会让叔叔失望的。还有,最关键的是——” 阳光洒在他的背上,他慈爱地望着林朵:“叔叔知道,创业社对你有多重要,这次的报酬不菲,就留给你做创业资金,这也是叔叔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能够给你提供的,最大的帮助。” * 如果说,林朵在这个世上少有几个人令她感受过温暖,那么仔细说来,也只有四个人。 妈妈,唐因,张院长,江礼。 他们在她的人生中,分别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在不同的方面,让她拥有被爱的感觉。 可笑的是,就连她的前男友袁成,带给她的安全感,甚至不如只见过几次的江礼。 等院长下了班,林朵就被张院长引荐,去见了他的那位朋友。 这位大老板叫孟祥辉,身材偏瘦,像是长期消耗精力所致,人长得老实,穿得也还朴素。 他走在街上,看起来跟那些普通的中年男人无异,反正林朵根本猜不出,这是一个能把生意做到国外的大企业家。 唯有一点,从他讲话的神态和动作,能看出是长期身居高位,才能培养的底气。 “朵朵啊,这就是孟老板。” “孟老板好。” 酒桌上,林朵乖巧点头。 孟祥辉摆了摆手:“不要叫我老板,叫叔叔也是一样的。” 张院长开始介绍林朵:“祥辉啊,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林朵,我们学校最优秀的学生之一,曾是南源市理科状元,如今在C大读金融专业。” 孟祥辉满意地点了点头,开始问林朵在学校的课业,又问了两句她的兴趣爱好,将来的理想,一副长辈过年关心晚辈的态度。 林朵也算是早早步入社会,做过很多兼职,在跟陌生人交流沟通这方面,并没有困难。 尤其她长得好,看着乖巧懂事,是长辈们最喜欢的那一款。 一顿饭下来,孟祥辉对林朵非常满意。 酒足饭饱后,三人离开饭店,孟祥辉站在门口,对张院长说:“老张啊,多亏了你,本来找不到合适的,我打算到了英国,去找我那个留学的,不成器的侄子,现在好了,全解决了。” 林朵笑着道:“也多亏了您,给我历练的机会。” 没想到,这位孟老板还挺急,让秘书订了当晚凌晨的飞机,要飞十多个小时。 林朵回到学校收拾东西,查了当地气温,带了一些随身用品,只背了个书包便走了。 张院长特意开车,将林朵送到机场去。 一路上,他叮嘱林朵很多,诸如注意安全,多跟在孟老板身边,后者不懂英语,让她多提醒之类。 得知林朵第一次坐飞机,张院长用温厚的声音安慰她:“听空乘的话,不用害怕,可以在飞机上睡一觉,很快就到了。” 又跟她解释飞机的安全性,失事率并没有想的那么高。 话虽这么说,可人对未知事物,总是有所恐惧的。 到了机场后,亲眼见到林朵跟孟老板汇合,张院长才放心离开。 孟祥辉的秘书取了他们俩的身份证,为他们办理登机牌。 林朵站在广阔的大厅里,灯火明亮,她看着人来人往的旅人,心中忽然有些怅然。 这么晚,江礼在干什么呢? 她没由来想到了他,对于这个人,这个帮过她很多次的人,在国外三天不联系他,他会不会以为自己想赖账,失联了? 这样想着,她像是有了什么借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去,给备注为江先生的人,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快拨通,每嘟一次,她的心跳都会加重一分。 突然接到她的电话,江礼会怎么想?会不会感觉自己唐突,认为自己轻浮? 有了他的号码,就开始肆无忌惮打电话,他会怎么看她? 要不……要不还是算了。 她真是国家一级退堂鼓表演艺术家,心中有了念头,她就准备行动了。 手机从耳边移开,刚准备按下挂断键,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 通了。 “喂?”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传来,像水一样清冷,声线华丽,又带着低哑的质感。 手指握着手机,就好像,亲手触碰了他的喉结。 这样的想法使她耳朵一热,她接起,小声说:“江先生,我是……我是林朵。” “我知道。”江礼说。 林朵站在机场里,很是不解:“啊?您怎么会知道。” 江礼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似乎心情很不错:“知道这个号码的,都是身边人,只有你是陌生号码。” “哦……” 江礼又道:“现在,你也不算陌生人了,林朵同学。” 林朵反应了一下,才悟出他这话背后的意思。 四周都是匆匆的人群,她连忙用另只手捂住手机,像是害怕他的话被人听到似的,整个人悄无声息地红了脸。 先前那些纠结的想法,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林朵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淡定一些:“是这样的,江先生,未来的几天,你可能会联系不到我了。” “哦?” 林朵说:“我有点事,要出国一趟,你可不要以为我是欠钱不还跑掉了。” 电话那头的江礼似乎笑了一声,他说:“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得很清楚,林同学,你跑不掉的。” 他语气沉稳,格外笃定,尤其最后一句,他拖长尾音,明明没有什么,被他说得格外令人心痒。 她觉得,一定是自己想多了。 “那就好。”林朵说完,看了眼时间,说,“才发现,已经这么晚了,江先生,你早点睡。” 江礼问:“你不睡?” 林朵答:“我要登机啦!” 江礼哦了一声,说:“那好,晚安。” 结束了这通电话,像是了却了什么心事一样,林朵的心情非常好。 她走回到孟祥辉的身边,正好秘书已经办理好了登机牌。 排着长队过去安检,这么晚飞往伦敦的人竟然还不少。 在候机大厅稍微等待了二十分钟,终于开始检票登机。 他们买的是经济舱,孟祥辉是一个比较简朴的人,之所以会同意张院长介绍林朵,也因为她比外面那些专业人员收费便宜。 登机口处,漂亮的空姐欢迎旅客登机。 孟祥辉已经进去了,她左肩背着书包,手里握着登机牌,寻找自己的座位。 路过头等舱座椅的时候,她忙着低头看机票,并未注意到书包碰到了头等舱旅客的手臂。 她停下来,双手合十低头道歉:“抱歉,我刚才没注意……” 一句话没说完,她直起腰身,发现头等舱坐着的旅客,赫然是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江礼。 他的眼睛深邃明亮,在这方寸空间同她对视,竟一下子攫住了她。 林朵呆住了。 “没注意什么?”江礼的头靠在椅背上,微笑着看向林朵。 “啊!江先生,你……” 林朵一时间思绪万千,她万万没想到,竟然这么巧,刚跟江礼打完电话,就会跟他出现在同一班飞机上! 登机的旅客越来越多,因她这一停,全堵在后面。 空姐不得不提醒:“前面的乘客,请您先往后面走。” 发现自己给别人添了麻烦,林朵有些羞臊地,跟江礼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紧接着快步走到经济舱,找到自己和孟老板的座位,双双坐下。 通道得以疏通,后面的旅客依次登机。 第一次坐飞机,才知道经济舱的位置是这样,连续飞行十多个小时,她要如何休息? 她坐在挨着过道的位置,这些乱七八糟的问题闪过去,再思考,发现脑袋里都是方才的江礼。 怎么会这么巧? 他也要飞伦敦吗?刚才在电话里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她思绪万千,很多话想说,又碍于位置不同,不方便走动。 待所有乘客坐好,空姐挨个检查乘客安全带的时候,等空姐走到她附近,温馨提示过周围的乘客后,突然对她说:“这位小姐,有一位先生为您升了舱。” “升舱?” “对。”空姐露出标准的笑容,“现在,您已经是我们航班的头等舱旅客,请您坐到头等舱来。” “……” 林朵跟孟祥辉打了招呼,只解释说自己碰到了熟人。 在表示完歉意过后,从上面拿出自己的行李,她单肩背着包,随空姐走到了前面。 头等舱区,方才的位置处,是优雅阅览文件的江礼。 在他的身侧,刚好还有一个空位。 “江先生,您要升舱的客人已经安排好了。” 江礼抬起头,与林朵目光相触,后者很快移开视线,害怕自己暴露不太淡定的情绪。 空姐说完,便离开了,留下林朵站在原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最后,她听见自己问:“江先生,您……您干吗要给我升舱。” “是你说,要我早点睡。” 江礼勾了勾嘴角,薄唇轻启。 “你不睡,我只好把你叫过来——一起睡。” 第17章 第17次贴近 他的话暧昧又轻浮, 一下子惹得林朵手都不知道往哪放。 偏又说得正经, 一旦她表现得不自在, 就落入他的陷阱。 她别过脸,说:“江先生,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玩笑?怎么就是玩笑。”江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林同学不睡的话,我就先睡了。” 他摘下眼镜, 眼窝很深, 鼻梁似山脊般清瘦高挺, 他轻轻合上眼,打算闭目养神。 恰好这时, 飞机上传来空姐的温馨提示。 “尊敬的各位乘客,您好,欢迎您乘坐本次航班。飞机正在滑行,马上就要起飞, 请各位乘客再一次确认安全带已经系好……” 甜美的声音讲了好长一段话,与此同时,有空姐走过来,向林朵摊掌, 指向里面的座位:“这位乘客, 飞机要起飞了,请您先坐下。” 林朵没有办法, 只得迈过江礼的一双长腿,坐到里面去。 恰好飞机在跑道上转弯, 林朵猝不及防,整个人突然向前倾去。 然后,她整个人,结结实实摔在了江礼身上。 倒下的瞬间,她甚至听到江礼闷哼一声。 林朵万念俱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的身子软软的,伏在他身上,与他紧密贴合。 从江礼硬梆梆的胸前抬起头,正好对上那一双锐利的双眼。 她被雄厚的男性气息包裹,这样近的距离,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氛围更加灼热。 “对不起……飞机转弯。”林朵小声解释,她手忙脚乱,撑着想身子站起来,手却按在了他的胸膛上。 他的胸口一起一伏,隔着衣料,她还能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 掌心一下子变得滚烫,林朵移开手掌,连忙站好,扶着座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心虚地用余光打量江礼,她心跳如擂鼓,感觉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事。 她……是不是占了江礼的便宜? 不看还好,视线一转,刚好对上江礼的目光。 她快速移开,看向窗外,佯作无事发生。 耳边是飞机轻微的轰鸣,林朵只觉机身一轻,飞机逐渐离开地面,斜斜升上高空。 万千辉煌灯火变得渺小而微弱,最终,变成模糊的亮光。 顺着舷窗向下看,好像自己置身灯火筑成的星河。 原来飞行,是这样美好的事情。 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正觉感慨良多,忽然,一只大掌轻轻捏住她脸颊软肉,强行把她的脸扳过来,面向自己。 痛倒是不痛,只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况且,能在这个时间这样对她的人,除了江礼,还能是谁? 她像只受惊的兔子,猝不及防被他这只狐狸揪住耳朵,水润的眸子投过来,在机舱昏黄的灯光下,倒影他似笑非笑的面庞。 “江先生,你干吗?” 她气恼地拍掉江礼的手,却反被他握住手腕。 他轻轻用力,她就被他扯了过来。 突然的靠近,瞬间缩短他们二人的距离。 没戴眼镜的江礼,少了几分疏离,平时梳在脑后的头发,此刻也垂了几缕在额前,遮住他半只眼。 他有高高的眉骨,配合他的眼窝,使他的五官看起来格外立体,有些像混血。 笑起来时,显得深不可测。 “小同学,占了别人便宜就想跑,嗯?” 林朵觉得这个男人真是无耻,那根本就是意外嘛! “我已经道过歉了。” 她试图把手腕抽回来,江礼偏不放手。 “摸了男人的胸膛,你就是这个态度?” 他懒懒翘起嘴角,像是打定主意得理不饶人,将她窘迫的模样尽收眼底。 林朵觉得江礼根本就不是什么正经人,他分别是个无赖! 就、就是摔一下而已,怎么被他说得,好像她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 周围尽是头等舱旅客,除了他们这里,都安静得很。 哪怕江礼讲话声音再小,也难保不会被人听到,尤其此时,已经有人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侧目偷瞄这边。 林朵面皮薄,她清白得很,到这儿却成了一个遇到男色就伸出咸猪手的猥琐女,她哪里肯依。 “摸就摸了嘛!真小气。”林朵决定豁出去,“反正你也没有很自爱,明知道我要摔了,你也不躲着点儿。” 江礼眼皮一跳,看向林朵的脸色,有些难以形容。 她借着这个空档,把手抽了回来,事已至此,她只有倒打一耙一条路可走。 对不起,江先生,是你先开始的。 林朵清了清嗓子,一边揉着手腕一边说:“但凡你是自爱的男人,就应该让我摔倒,既、既然你没躲,那我看,你也挺……那个什么,挺主动的,对。” 她第一次干这种事,还不太熟练,也有点不好意思。 但是看到江礼一言难尽的神色,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一丝不该有的愉悦。 “所以,也怪不到我头上。” 江礼深吸一口气,将垂下来的黑发捋到脑后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微笑着伸出手,在林朵的下巴上捏了一下,笑容格外亲和:“很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话毕,收回手,江礼叫来空姐,要了一杯香槟,随后指着二人的座椅,要求空姐把他跟林朵的座位铺好。 林朵没想到这个时候,他还能冷静下来照顾自己,心中不禁有些触动。 空姐帮他们放座椅的时候,林朵与江礼站在一处,不好意思地说了声谢谢。 江礼说没关系:“我比较主动。” 林朵:“……” 没多久,两人的椅子都变成了可以躺下休息的床铺,林朵第一次坐飞机就睡头等舱,觉得颇为新鲜。 她枕着枕头,看向外面看不着边际的夜空,一时竟有些失眠。 侧过头,就见昏暗的灯光投在江礼身上,江礼坐在旁边,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静静品着香槟。 “江先生这么晚还要喝酒吗?” “助眠。” 林朵哦了一声,又问:“你休息很差吗?” 江礼答:“飞机上有噪音。” 原来江礼睡眠不是很好。 林朵觉得,她对他的了解好像又多了几分。 一杯饮尽,空姐取走杯子,江礼脱掉西装外套,静静躺下。 二人只有半米之隔,中间有东西阻挡,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安静的飞机上,却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 林朵怎么都睡不着,窗外是黑沉沉的夜,她坐起来,向外看了一会儿。 本以为几万米高空之上,看星星会更近几分,没想到除了无边的黑色,和亮着灯的机翼,什么都没有。 孟祥辉的这笔报酬,她已经打算好了,先拿去还给江礼,还剩下一点,留给创业社。 唐因是狮子座,她的生日还有几个月,这笔钱要先存好。 还有,江礼今天帮他升了舱,他对自己很好,所以,她要请他吃饭。 认认真真盘算好,每一笔钱都有了计划,林朵这才放心躺下,嘴角都是幸福的笑容。 她好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侧过头,看到座椅之间隔挡的扶手,这么晚了,也不知江礼睡了没有。 她仔细分辨了一下他的呼吸,听起来……好像并没有睡。 “江先生。”林朵声音很轻很轻,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很想喊他一声。 那边很快有了回应:“我在。” 林朵松了口气,可是喊了他,有什么事要跟他说呢? 想半天,有开心的事想倾诉,也想分享此刻的雀跃,可是他们之间好像并没有达到能够随时分享心情的地步。 林朵只得把问题扯回到最开始:“你为什么要帮我升舱?” 那边沉静半晌,好像睡着了一样。 可是她知道,他没有睡。 这个问题很难答吗?她想不通。 半天得不到回应,她又追问一声:“江先生?” “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过。”江礼说,“找你过来,睡觉。” 林朵才不信他:“我想听正经答案。” 江礼说:“这就是正经答案。” 林朵翻身,背对江礼:“我不信你,你都这么大的人了,睡觉还要用人陪?” “对的。”江礼故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一本正经,“因为一个人睡,我会比较怕。” “……” 林朵万万没有想到,真相竟然是这样,难怪他这么难以启齿。 难怪,他还要喝酒助眠。 她想了半天,觉得好在自己跟江礼是一班飞机,还能陪一陪他。 这么久没有回声,江礼以为自己的玩笑太幼稚,把林朵气得不想再理他。 刚准备澄清一下这个误会,就听林朵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 声音清澈,软软的,带着她特有的认真和执拗。 她说:“江先生,你不用怕,我会陪你睡。” 江礼一愣。 林朵继续道:“我小时候也害怕自己睡觉,都是妈妈陪我,我才能睡。后来……后来妈妈不在了,没有人陪我,我都开着灯睡。” 江礼的心倏地一软,好像他真的很害怕,打算向她取经一样,问:“然后呢?” 林朵笑了笑,说:“然后被后妈知道了,她说我浪费电,到了晚上,为了不让我开灯,她会关掉我房间的电闸。” 他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江礼一时间有些失语。 这个坚强的女孩,竟然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他的心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把,语调在不觉中都变得柔软了起来:“那么勇敢的林同学,又是怎样做的?” 被人这样温柔地哄,林朵的语气不觉中也有些轻松:“我九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了我一个很大的大熊娃娃,我抱着它,就像抱着妈妈一样,有大熊陪我睡,慢慢我就不怕啦。” 江礼沉默着,觉得自己似乎不应该骗她,害得她在这样一个夜晚,回忆起这样不好的事。 还未来得及开口说什么,就听林朵在那边,继续说了下去。 “我非常懂这样的感觉,所以,如果我在江先生身边,能够让你感觉不那么害怕的话,我会陪着你的。” 虽然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江礼猜测,她此刻应该是笑着。 “毕竟,你真的对我很好,也帮过我很多次,所以你不要害怕,放心睡吧,我一直都在。” 江礼躺在那里,胸腔中是形容不出的感觉,闷闷的,也有些痒。 好像被人种了一个种子,因为林朵的话,种子开始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他的心中有很多话想说,但似乎说什么都不合适。 嘴巴张了又张,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在他身上。 到最后,他只能压下所有心绪,平静地回了一个字:“好。” 却不知另一边的林朵,是说不出的开心,自己终于能够帮上他什么忙。 她幸福地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方才的话。 她第一次坐飞机,坐在头等舱里,得知了帮助过她好多次的江礼一个秘密。 如他这般骄傲的人,有一个大概可能,只有她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他害怕一个人睡。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这番对话过后,他们的距离,好像无形中被拉近了许多。 林朵的心里莫名发甜,她捂住胸口,决定为他保守这个秘密。 她会好好记在心里,不要告诉任何人。 第18章 第18次贴近 林朵睁眼时, 发现江礼早已睡醒, 他座椅恢复了原样, 正在阅读报纸,林朵猜想他已经洗漱完毕。 “睡醒了?”江礼头也不抬,问道。 见鬼, 他怎么知道自己醒了? 林朵心中腹诽,嗯了一声, 问他:“江先生, 您昨晚睡得怎么样?” 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江礼静了一瞬,认真回答:“我睡得很好, 谢谢林同学。” 林朵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去卫生间梳洗,本以为是狭窄逼仄那种环境,跟高铁厕所差不多,没想到一踏进去, 里面竟跟五星酒店的卫生间有所媲美。 基础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浴缸和淋浴的地方,拉开梳洗台的抽屉,还有洗漱高档用品, 以及护肤品等。 林朵不由咋舌, 原来钱这东西,还真是万能的。 她洗了脸, 又化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精致许多。 再回来时, 她的座椅已被空姐收拾好,后者正站在过道上,垂首恭候江礼吩咐。 江礼似乎在看什么东西,一抬头,刚好看到她,向她招手。 “早饭想吃什么?”江礼将菜单递给她,问。 林朵坐到位置上,认真翻看这白色的菜单,上面的各种菜品用中英两种文字标注,早餐有中式西式,基本上想要吃的,上面都有。 她点份三明治,又单独点了个煎蛋,以及一杯牛奶,然后把菜单还给江礼。 江礼道:“喜欢喝粥吗?他们的香菇鸡肉粥不错。” 林朵摇摇头:“谢谢,不过我不太喜欢香菇。” 江礼点点头,将菜单交给空姐,说:“一杯咖啡。” 空姐双手接过,恭谨离开。 其他旅客也开始苏醒,飞机上有乘客走来走去的声音。 林朵回头瞧了瞧,可惜被帘子遮挡,她什么都看不到。 重新坐好,她问江礼:“江先生,您就喝咖啡吗?” 江礼说是。 林朵说:“不吃早饭怎么行呢?对胃不好,长时间不吃早饭,会得病的。” 她的语气有些急。 江礼道:“已经习惯了,不吃也没什么影响,不必担心。” “怎么会没影响,要得胆结石的。您要改掉这个不良习惯,对您的身体没有任何好处。” 江礼偏头看她:“有吃早饭的时间,我可以做很多事情,忙的时候,可以开两个早会,哪件事都比吃早饭有意义。” 林朵说:“可是……您现在在飞机上啊。”言外之意是说他又没有事做。 江礼扯了扯嘴角:“我的身体已经养成习惯,不会饿的,放心。” 林朵还想说什么,空姐已经端着江礼要的咖啡过来了。 香醇的咖啡豆味道弥漫,江礼饮了一口,放到一边。 继续专注地,阅读手中的英文报纸。 林朵心中有点堵,仔细想想,也不关自己的事。 他的身体不好,又不用她来照顾,她乱担心什么? 偏过头,看向窗外,此时天光已经渐亮,日光在蓝天之外,没了云层过渡,看起来更加耀眼。 小时候,总幻想着如果能生活在云上就好了。 那么高,月亮星星触手可及。 此时向下望,才知道,原来云端之上,另有天空。 人的眼界,果然不能局限一处。 * 吃过早饭,又飞了一个小时,飞机终于抵达伦敦希思罗机场。 打开手机,正是当地时间的早上。 伦敦多雨,常年温度偏低,林朵提前换上长衣长裤,等待飞机滑行。 头等舱的客人优先下机,林朵随江礼出去,二人一边向机场走,一边聊天。 交谈得知,江礼此来英国,也是有公务在身。 陈助理原本跟他一起来,后因公司有事,江礼让他处理完,再坐国内时间白天的航班飞往伦敦。 林朵还要在原地等孟祥辉,而江礼这边已经有人来机场接他了。 远远就看到出口处,金发碧眼的英国人在向他招手。 二人分别,江礼叮嘱她:“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给我打电话,放心,不会关机。” “……好。”林朵红着脸应下,跟江礼挥别。 她在人来人往的出口处,给孟祥辉打电话,定好集合地点,二人终于碰面。 连续飞行十几个小时,经济舱舒适度差得太远,孟祥辉看起来更疲惫了。 出口处也有人接待他们,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热情洋溢地打着招呼。 林朵还是第一次遇到开口就讲英语的场合,稍微做了一下心理准备,她面带自信微笑,开始为二人翻译。 短暂的寒暄过后,两个从未见过面的异国友人交谈还算愉快。 一路开车到市区,直接到英国公司安排的酒店,比起翻译,林朵充当的更像是一个生活助理的角色。 孟祥辉对英文一概不通,简单的单词勉强认识几个,林朵一边走,一边教他认了几个指示标牌。 酒店订了两间房,抵达房间,二人双双休息倒时差。 孟祥辉做的是服装线,早年就是个卖衣服的,没想到店面越做越大,老顾客越来越多,他干脆做起了自己的品牌。 起初走的是平价路线,衣服都是在别人的设计之上,再添创意。 他没什么本事,就是有生意头脑,自己不懂,就跑去商业街上,研究年轻人穿什么,喜欢什么。 雇人时,也都雇佣那些年轻的,有自己想法的毕业生。 这几年互联网大兴,他广告投放得多,国民度逐渐打响,对于消费群体,也有了重新的定位。 他开始走轻奢路线,也尝试把品牌开到国外去。 这一次来英国,也是为了跟英国一个国际大牌合作,参观对方的工厂,生产线等,并签订合同,争取谈成合作。 待睡醒后,林朵陪孟祥辉吃了个午饭,便坐车去该品牌总部,与对方的艺术总监见面。 会议室里弥漫着高级香水的味道,孟祥辉与该总监不断交换着彼此的想法,偶尔夹杂几句寒暄。 林朵全程不停,一直帮着翻译,偶尔有几句不好翻译,她都尽量转换成最简单的表达,说给孟祥辉听。 等二人进行完初次会面,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总监盯着一旁的林朵,开始夸赞她的英文。 林朵没想到竟会被英国人夸奖,先是一怔,很快笑起来,谦虚道:“不,我的英语水平很差,还需要继续练习。” 那总监不赞同地摇摇头:“不,真的很棒,如果我是你,我会很骄傲。” 又开始问她的年龄,学历等,得知她还是个学生,学的又是金融专业,更是惊讶不已。 他颇为遗憾:“你的外形条件非常好,像被上帝吻过的女孩。你与我们品牌的理念很贴合,你应该来做我们的模特的,我想那一定非常好。” 该品牌主打英伦风,古典,厚重,是老钱们都喜欢的品牌。 林朵更加不好意思,想到中西方文化不一样,这一次她并未谦虚,而是说:“很抱歉,模特并非我的理想,也不是我的本专业,恐怕我并不擅长。” 总监摊手:“What a pity!” 忙到晚上,第二天又早早起来,陪孟祥辉看工厂,看工人亲手制作服装,聊面料的挑选。 午饭匆匆解决,主要也是不太好吃的缘故,孟祥辉又去下一个地方,林朵为他翻译每句话。 她忙得连手机都没什么时间看,心中直叹,难怪孟老板能赚大钱,对工作的这份辛苦和努力,就远非寻常人可比。 突然想起江礼说,自己没时间吃早饭,那他忙起来时,是不是比孟老板要忙得多? 林朵连多想他一会儿的时间都没有,再次投入到了新一轮的翻译工作中。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多,孟祥辉有个应酬。 刚好那边的人也带了一个会说中文的翻译,林朵刚好有些疲惫,也就没有陪同。 她独身回到酒店,洗了个澡,正看着酒店房间里放的菜品单,打算随便叫点什么来吃,手机却突然响了。 她走到床头,拿起手机一看,有些意外。 “江先生?怎么是你。”林朵坐在床上,紧张地抓了一把还在滴水的头发。 “怎么不能是我?”江礼的语气很轻松,“怎么样,这两天适应吗?” 林朵嗯了一声,说:“一直在忙,也没什么不适应。啊……也不是没有,这边的东西好难吃喔。” 她小声抱怨。 江礼笑了一声,说:“明天就回国了,再忍一忍。” 林朵说好,电话里双双沉默了下,她问:“江先生,您现在在干什么呀,怎么会……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话音越来越小,听起来,有几分抱怨的意味。 江礼想了想,说:“两天没有说中文,有些生疏,找你练习一下。” “是哦,我这两天的英文也越来越熟练了。”林朵颇为赞同地点头,紧接着,有些遗憾地说,“可惜这两天一直在忙,连伦敦长什么样子都没看过,下次再来,不知道是几年之后。” “不开心?”江礼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 “你知道贝克街221号吗?”林朵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倾慕,“我想去那里看一看,看看夏洛克,和他的好友华生。还有白金汉宫,《神夏》第二季,夏洛克差点在里面被扯掉浴巾。” 她回忆着,脸上也染了笑意。 “可惜,这一次看不到了。” 江礼道:“只要你想看,总会有办法。” 林朵被逗笑:“能有什么办法,我白天忙得要晕,晚上景区早就关门啦。”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说:“等一下,我这边有点事,待会再打给你。” 林朵说好:“江先生,您先去忙吧,晚安。” 他似乎很急,一声不吭就挂断了电话。 林朵望着断线的手机,心中莫名有些空虚。 放下手机,她敷了一张面膜,又认认真真涂了护肤品,找出吹风机吹干头发。 才吹一半,就听放在床头的手机再次响起,不用看也知道,是江礼。 她放下风筒,连忙跑过去,整个人舒服地倒在床上,接听江礼的电话。 “江先生,你这么快?” 电话那头的江礼的话语中含着笑意:“林同学,我想,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想从女性的口中得到这样的夸奖。” “啊?什么夸奖。”林朵不明所以。 江礼慢悠悠道:“用快来形容男人,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反应过来江礼说什么的时候,林朵的脸很快就红了。 她说:“江先生,您真是一点也不自爱。” 江礼说:“毕竟我比较主动。” “……”又来了。 他可真是一个,一旦逮住别人的小辫子,就可劲儿揪的男人。 江礼道:“下来。” “嗯?” 他又重复了一遍:“我说,下来。” “什么下来……” 电话那端,江礼似乎轻轻笑了一声,那气音顺着听筒清楚地传来。 “你向外看。” 林朵连忙从床上坐起,连鞋都来不及穿,赤足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酒店外的街道上,有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靠在车旁,他一手握着电话,另只手漫不经心地夹着烟。 男人仰着头,向上挥了挥手机。 即使隔了这么远,她还是认得出,那人是江礼。 林朵差点叫出声,她捂住嘴巴,脸上的掩藏不住的惊喜:“你……你怎么会……” 江礼把手机放到耳边,温柔地道:“我在楼下等你。” 林朵道:“可是这么晚……” 江礼说:“放心,不会耽搁太久。” 他挂了电话,靠在车上,耐心十足地抽着烟。 就好像,连等待都是一种值得细细品味的事情。 哪怕这个过程再长一点,也没有关系。 林朵拉上窗帘,顿时手忙脚乱起来。 没有想到江礼会在这么晚过来见她,她打开带的书包,感觉穿什么都不合适。 想想江礼最后告诉她,不会耽搁太久,她想了又想,掏出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外套,下面穿了一条牛仔裤,穿着帆布鞋,拿上房卡手机,匆匆下了楼。 夜晚的伦敦风很大,带着几分潮气。 她抱紧双臂,风将她的头发吹乱,待两侧车辆少了些,她快速跑到马路对面,来到江礼面前。 “江先生!”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黑色风衣,整个人看着高贵又禁欲。 他倚在车门上,吐出一口烟,隔着金丝边眼镜,上下打量林朵。 她未干的发梢尚在滴水,江礼眯了眯眼,掐断手中的烟,精准投进垃圾桶。 再然后,脱下外面的风衣,顺着林朵的头顶,把风衣罩在她身上,紧紧将她裹住。 原本发抖的身子瞬间变得温暖,她感激地抬头,望着江礼,说了声谢谢。 江礼走到另一侧,为她拉开车门,招手道:“上车。” 林朵想问,最终什么都没说,乖巧地坐上副驾驶。 江礼关上车门,走到驾驶位来,发动汽车。 车驶入街道,与那些车辆行在一起。 林朵看向窗外,又悄悄打量正在开车的江礼。 她第一次看到能把黑毛衣穿得这么有味道的男人,心跳不由得有些加快。 想了想,她开了口,问:“江先生在英国也有车吗?” 想到了他的财力,林朵认为这是一句废话,很快又改口:“这车……不会是你刚买的吧。” 江礼被她的奇思妙想逗笑,说:“刚好跟朋友见面,车是问他借的。” 林朵顿时觉得有些尴尬,哦了一声,把视线移到外面。 陌生的国度,陌生的街区,熟悉的人。 林朵忍不住问:“这么晚了,您要带我去哪儿?” 江礼看着前方的路,嘴角却勾了起来:“怎么,现在知道害怕了?” 她抓着身上的风衣,这上面还有他的味道。 就好像,她被他紧紧包裹着一样,安全感空前。 林朵摇摇头,认认真真回答江礼:“我不怕。” 仔细思及一遍今晚的对话,她的心中忽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江先生,你、你该不会是要带我去白金汉宫吧?” 江礼扫了她一眼,说:“这个时间,想要进去恐怕难了点。” 林朵说不清是放心还是失望地应了一声:“哦……” 一路再无话,车沿着泰晤士河畔一直开,林朵看着前方,一个巨大的,圆圆的,发着粉色光芒的建筑立在那里,她不由得惊叫一声。 “好漂亮,这是伦敦眼吧!” 为了庆贺千禧年到来,英国花费很长的时间和心血,建造了世界首座巨大的摩天轮。 截止2005年之前,它都是世上最高的摩天轮。 尽管很多英国人并不喜欢它,与传统的英伦风并不符,缺少了几分古典气息,反而透着商业,但这并不能阻碍它作为世界著名景观的名号,也影响不了世界人民对它的喜爱。 惊喜过后,迎来的是更大的空虚。 她叹了口气:“可惜,早就过了开放时间,不过没关系,看一看也是好的。” 车停在泰晤士河畔,江礼为她拉开车门,带她下来。 二人沿着河畔一直走,入眼的,尽是哥特式建筑,是属于伦敦的繁华。 他们谁都没说话,好像都在欣赏夜景似的,等林朵回过神时,他们已经走到了伦敦眼的下面。 江礼突然牵住她的手,说:“走,我们上去。” “上去?”林朵愣了愣,“现在不是已经……” 江礼轻轻一笑:“不错,是关闭了。” “那……” “所以,我把它包了。” “???” 林朵晕晕乎乎的,河畔的风再次吹乱她的发,除了风声,她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 江礼看着她,为她理顺鬓发,说:“你不是说,没有时间看伦敦?” 他牵着她,登上台阶,前方早有看守伦敦眼的工作人员在等候。 他与她站在伦敦眼的胶囊前,倾身望着她:“我想来想去,能在最短时间,为你达成目标的,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林朵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这一刻,江礼的眼眸比泰晤士河倒映的月光还要明亮。 他轻柔一笑,将她的手握在胸前,晚风把他的声音吹进耳朵,丝丝缕缕都含着情意。 “没能带你观赏白金汉宫,你不会怪我吧,嗯?” 第19章 第19次贴近 伦敦眼有32个吊舱, 因外形与胶囊相似, 也称胶囊。 晚上时, 它的灯光会自由变换,方才是粉色,现在又换成了蓝色。 江礼跟那个负责开关的英国人说了几句话, 她没仔细听,只是借着风声, 听到了他极其纯正的牛津腔。 低沉, 性感, 在这个波光粼粼的泰晤士河畔,林朵恍然生出一种, 他本就是王室贵族的错觉。 他带着她走进胶囊,关上门,吊舱开始旋转。 伦敦眼的光芒照亮河水,吊舱内空间很大, 伦敦的全貌也一点点出现在林朵眼中。 雄伟气派的白金汉宫、相对而望的大本钟、还有国会大厦、滑铁卢桥、温莎城堡…… 林朵的手扶着玻璃,静静地看着这梦幻的一切,看着哥特建筑与现代建筑交融,脑海中什么词汇都没有了, 最终只感叹了一句:“真美啊……” 江礼只是站在一旁, 微笑地看着她。 伦敦眼即将升上最高处,江礼问她:“不许愿吗?” “嗯?”林朵偏头。 江礼的手揣进口袋, 俯瞰这座历史感厚重的城市:“不是说,摩天轮升到最高处的时候, 许的愿望都会实现?” 林朵说:“啊?我记得摩天轮的传说,都是跟情侣有关。说是情侣一起坐摩天轮,他们最后一定会分手,还有说要接吻,真不知道摩天轮到底要怎样。” 最后一句小声嘟囔,还是被江礼听了去,他说:“幸好。” “什么幸好?” “幸好我们是朋友。” 所以一起坐摩天轮,也不会分开。 江礼说:“不管真假,许个愿望总可以。” 林朵望着外面,心思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可是我很贪,我有好多好多愿望。” 江礼微笑着说:“愿望总会一件一件实现,没有什么不可能。好比一个小时之前,你也想不到现在会站在这里,不是吗?” ——“可那是因为你。”林朵转过头来,认真地看着江礼,“帮我实现愿望的不是摩天轮,是你。” 江礼打趣道:“那么,你可以许下一个,我实现不了的愿望。” 林朵想了又想,突然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放到胸前。 在他们所在吊舱升上最高处的时候,林朵轻轻开口:“摩天轮啊摩天轮,我的愿望是今天过后,江先生每天都能认真吃早饭,你会帮我实现吗?” 耳边是摩天轮转动的声音,间或夹杂河面上船只的鸣笛。 江礼的世界忽然静了一瞬。 在那个瞬间,他觉得胸腔内跳动的那颗东西,在体内猛然震动了一下。 他望向她,只见她卷翘的睫毛轻颤,眼角泪痣鲜艳欲滴,她睁开眼。 以往看到他,他的表情或是信心十足,或是高深莫测,总之很少见到他现在的样子。 视线中带着几分茫然,像是遇到了难以相信的事。 面对这样的江礼,她一时有些不适应。 “江先生,你干吗……这样看我。” 被她一语惊醒,江礼收回目光,只说:“没。” 他从未这样狼狈。 好像突然被人撩拨了心弦。 林朵见此,也没再追问,只是静静欣赏夜色下的伦敦,看一众美景,如泰晤士河水一般,从视线中缓缓流过。 一圈伦敦眼只有半个小时,从上面下来,林朵心满意足。 小小的愿望,已经得以实现。 江礼又带她夜游泰晤士河。 他包了整条轮船,站在二层的甲板上,迎着夜风,穿过一座又一座大桥,近距离欣赏那些特色建筑。 她惊喜得不敢相信,站在甲板上雀跃不已,哪怕风再冷,她也不觉得有什么。 等从码头下来,她都开始流鼻涕了。 江礼拉住她,从风衣的里侧兜里掏出一条丝质帕子来,送给她擦鼻子。 林朵尴尬接过,觉得这样的东西拿来擦鼻涕太奢侈,她默默揣回口袋里。 通过交谈,才得知江礼常备手帕,仅仅是用来擦手而已,因为丝绸可以减少对皮肤的摩擦。 这样一比……林朵更惭愧了,她根本不像女孩子。 她拢紧风衣,看着单穿毛衣的江礼,说:“江先生,要不我还是把衣服还给你吧,你好像太冷了。” “无妨。”江礼说,“如果我冷,我会再买一件,就像买车那样随便。” “……” 他总这样揪着别人的小辫子不放,真是太讨厌了。 林朵老脸一红,转过身加快脚下步伐,不太想理他。 从下船的码头到停车的地方还有一段路,两人慢悠悠在街边散步。 道旁还有小吃店在开,林朵看了一会儿,说:“江先生,我请你吃东西吧。” 说完,怕他不接受,忙道:“当然,对您来说可能不算太贵,但,是我的一份心意。” 他这样用心对待她,她也想回报他一下。 江礼想了想,说好。 林朵开心地笑了,她指着前面,说:“我看到那有一家卖可丽饼的,就那个吧!” 她点了两份不同口味的可丽饼,自己选了草莓味,江礼不吃甜,便给他选了烟熏鲑鱼味。 点的时候有些想笑,即便自己的英文还算过得去,点单时还是忍不住说“This one”。 可丽饼被卷成三角形,被纸包好,林朵边走边吃,心情非常愉悦。 好像所有的心情,都被甜食治愈了。 终于走到来时停车的地方,江礼再次为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坐上车,自己才回到驾驶位,开车送林朵回酒店。 所有行为都非常绅士。 她吃东西慢,一小口一小口地咬。江礼专心开车,也没吃,用袋子装着,放到了后面。 一路上,林朵跟他聊着这两日的工作内容,顺便讲一些在英国看到的,好玩的不同习惯,江礼全都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 车子一路开回酒店,林朵的可丽饼还没吃完。 她没着急下车,单手解开安全带,在下车之前,很认真地对江礼说:“江先生,谢谢你。” 江礼笑着说:“小同学,认识你到现在,你对我说过最多的两个字,就是谢谢。” 林朵咬着嘴唇:“可是,除了谢谢,我似乎……” 江礼扫了一眼她手中的可丽饼,说:“你不是有请我吃东西?” 林朵说:“这算什么,比起江先生对我的好,这根本微不足道。” “谁说的。”江礼单手搭在键盘上,转过身来,望着她,“今天,是第一次有人请我吃可丽饼,这很有意义。” “您不用安慰我。”林朵低下头,看着手中被啃了一半的可丽饼,她别扭地捏着包装纸,“江先生,其实,我一直想对您说一声对不起。” 江礼惊讶:“嗯?” “为我曾经不懂事的话,向您道歉。”林朵回忆着自己的行为,继续说下去,“我不该因为情绪不好,就冲您发泄,在那样的情景下,明明是您救了我,可我恩将仇报,那样说您……” 她说的,是那次在南城,她被困雨中,是他把她送回了学校。 林朵说:“江先生,您是一个很好的人,但是,您这样对我好,却让我觉得心慌。古人说,成婚要门当户对,我想做人也是一样,我之前说把钱还给您,不是真的对您抱有敌意,只是……我承受不起。” 她说着,就感觉要窒息了。 不对等的关系,桩桩件件,都让她觉得自己亏欠江礼良多。 她不是一个能够心安理得接受别人好意的人。 江礼沉默良久,说:“既然这样,那我也为自己的言行道歉。” 林朵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不禁有些意外:“什么?” 江礼大方承认:“我也有不对的地方。” 车内一阵沉默。 谁能没想到话题最后会变成这个方向。 林朵没有处理这种问题的经验,同样的,江礼更不可能有。 于是沉默,就成了今晚的康桥。 “那……我们就一笔勾销吧。”林朵决定打破尴尬,“我先上去了。” 她解开车锁,作势要走。 “等等。”江礼叫住她。 林朵回头。 江礼打趣道:“又想把我的衣服穿走么?” 林朵“啊”了一声,连忙把风衣脱下来,交还给江礼。 他接过,放在腿上。 林朵的手再次搭上车锁,不想又被江礼叫住。 “怎么了?”她转过头,愣愣看着他。 江礼的手搭在她肩上,整个身子缓缓倾过来,一点点凑近她的脸。 林朵不自觉地屏住呼吸,时间仿佛被放慢,全身感官开始放大,她甚至感受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频率。 “江、江先生……” 江礼另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捧住她的脸。 她感觉被抚摸的那边脸瞬间变得滚烫。 林朵闭上眼睛。 她感觉他的拇指在她的嘴角轻轻刮了一下,随后用食指轻点了一下她的眉心。 肩上的热度突然消失,她睁开眼,就见江礼坐在那里,翘起左手大拇指。 指尖之上,是一点白色的冰淇淋。 “啊。”林朵顿时尴尬无比,她捂住嘴角,说,“你怎么不提醒我。” 江礼说:“看到了,随手就擦掉了。” “哦……好……” 胸口微微起伏,她也说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期待什么东西。 与江礼挥手作别,林朵下了车,匆匆跑进酒店里。 第二天,林朵又跟随孟祥辉跑了一上午,下午赶飞机回中国。落地时,是国内的白天。 林朵回到学校,倒好时差。 等再睁开眼睛,发现银行卡里,已经收到了孟祥辉的薪酬。 她心里一喜,但她知道,这笔钱还要有别的用处。 打开手机备忘录,按照江礼留给他的卡号,把欠他的钱先还上,并发短信道谢。 不多不少,刚好一个星期。 随后,又把一部分钱存到银行卡死期,留给唐因买生日礼物用。 最后,她给江礼发短信,说要请他吃饭,顺便定好了地点。 江礼还在英国,只说过两天回来的时候,会找时间赴约。 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那个方向发展。 当然,林朵没有忘记张院长,是他在第一时间想到她,她才会得到这个赚钱的机会。 她不知道送什么,想了想,便买了一饼茶,在周一时,送到张院长的办公室去。 她去之前,并没有给张院长打招呼,她是打算给他一个惊喜。 林朵左手抱着茶饼,右手刚要敲门,却听办公室里面,张院长似乎在跟什么人说话。 门虚掩了一条缝,林朵看到张院长在打电话,她打算等一等。 刚刚转身,就门内的听张院长笑呵呵道:“放心吧,江先生,绝对不会有问题。” 江先生。 难道是江礼? 她下意识地停住脚步,鬼使神差地,她站在门外,继续听了下去。 张院长并不知道外面站了个人,声音爽朗,笑声豪迈:“好,林朵同学的成绩的确很好,感谢您愿意给他这次机会。” 林朵听得云里雾里。 门内的张院长眼角皱纹漾开,笑得格外慈祥:“请您放心,就按您说的,您安排她去英国的事情,一定不会让她知道。” 第20章 第20次贴近 等到里面挂了电话, 重归安静之后, 林朵才重整心情。 她站在门前, 面带微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抬手敲了敲门。 得到张院长一声请进, 她推开门,向院长问好。 “张叔叔。” “哎, 朵朵, 快进来快进来。”张院长招招手, 热切地道,“怎么样, 在英国这几天,有什么收获吗?” 林朵把茶饼送给张院长,说:“叔叔,这是送给您的礼物, 希望您不要嫌弃。” 张院长一愣,随后乐呵呵收下,连声说好:“刚好叔叔的茶叶要喝完了,明天就尝尝你的。” 林朵坐下, 诸多话语涌上喉咙, 可是对上张院长那双眼,她又问不出口。 最后, 也只是闲话家常,把一切压在心里。 如果这是江礼希望的话。 江礼很快回国, 把见面时间约在了隔天晚上,林朵欣然同意。 定好的饭店不算很高端,但是环境好,是很地道的粤菜餐厅,菜品也精致。 林朵穿了一条淡蓝色的连衣裙,简单化了个妆,她提前十分钟到达地点,却不想江礼早已在此等候。 他今天穿得比较随意,天蓝色的半袖衬衫,下面是黑色的休闲裤,腕上戴了一块瑞士名表,目光向上,是瘦而健壮的小臂,臂上青色血管一眼可见。 林朵一见到他的打扮,就微微有些尴尬。 就好像……他们两个穿了情侣装一样。 她步子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走到桌子旁边,率先打招呼。 “江先生,让您久等了。” 江礼抬起头,微微一笑,样貌看起来斯文有礼:“不久,我也刚到。” 林朵坐下,服务员立即送上菜单。她摆摆手,推说道:“给他就好。” 江礼向林朵摊掌:“你请客,还是你来点。” 林朵推辞:“我吃什么都好,只要没有香菇就不挑,如果要我点,怕不合您的口味。” 两人互相推辞了一会儿,最后是林朵先妥协,对服务生说:“我们先看一看。” 服务员把菜单放桌子上,偏巧两个人都想把菜单递给对方。 林朵伸左手,江礼伸右手,两只手猝不及防在空中相遇,像触电那样,吓得林朵身子一震。 她的手瑟缩了一下,但是很快地,她若无其事地收回手,心中却因为这突然的举动开始乱跳。 好像是,触碰到了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 悄悄抬眼,江礼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淡然地把菜单推到她面前,看起来对此并没有什么感觉。 倒像是,她太过敏感,在胡思乱想一样。 她点头表示感谢,藏在桌下的手,却无意识地去抚摸另一只,总感觉那里太烫人,多摸一会儿,就能降温似的。 林朵心乱如麻,打从踏进餐厅,见到江礼开始,她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想问江礼一声,为什么。 为什么暗中安排她去英国,还要以张院长的名义。 偏偏瞒着自己。 她没有办法装作没发生过,就这样心安理得承受别人的好。 可能因为太久没有被人这样用心对待过,所以别人展示出的一点好,都让她坐立不安,不知所措。 她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样的好,自己凭什么。 手指攥着菜单,视线落在上面,心思却飞得很远。 咬着嘴唇内侧软肉思索半天,抬起头,见江礼手指交叉搭在桌上,正看着自己。 “啊。”她吓了一跳,“您……干吗这样看我。” “没什么,只是好奇。”江礼慵懒地靠在座椅上,“林同学对着一堆分店地址,也能研究这样久么?” 什么分店地址? 低下头,定睛一看,林朵这才发现,原来自己放空视线看了半天的地方,竟不是菜单内容,而是这家连锁店的其他店铺地址。 真是越来越尴尬,林朵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她讪讪把菜单放在一旁,双手捧起杯子,小小喝了一口茶水。 再放下杯子,她终于鼓足勇气,跟江礼谈一谈这件事。 “江先生,有件事我想……” 她话音未落,突然有人远远地喊了一声:“江礼?” 林朵看向他身后,那里站着两个男人,都是非常出挑的长相,就算跟江礼相比,也不算逊色。 脑海中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她总觉得这两个男人,她在哪里见过。 江礼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两个,好像并不意外的样子。 那个两个男人走过来,其中一个看起来吊儿郎当,说:“我说江礼,你可不仗义。平时让你来,你总说有事,拒绝我们两个,怎么今天美女叫你,你就不忙了?” 说话的男人转头,看了林朵一眼,想让她加入战线:“你说他是不是重色轻友?” 林朵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闹了个红脸,坐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男人眉头微蹙,似在回想什么:“不对啊,我怎么感觉在哪里见过你?” 林朵说:“有吗?” 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脑子里总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最后,还是站在旁边的男人出声提醒:“我的酒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都有了印象。 “这不是江礼那天救的那个小美女吗?” 来人正是江礼的两个好友,边泽与阿锐。 他们认出了林朵,林朵自然也想起了他们。 阿锐自来熟地坐下,挨着江礼旁边,说:“行啊兄弟,怪不得你那天突然出手相救,原来早有目的。我就说么,你可不像是多管闲事的人。” 江礼没跟他们两个客气:“如果你没事的话,不要耽误我们吃饭。” 阿锐立刻来劲儿了:“有事,谁说没有!” 他顺手从旁边的空位扯了个椅子,让边泽也坐下,自己一脸八卦地看着林朵:“怎么样,小美女,跟我们江总谈恋爱的滋味不好受吧?是不是经常被这人冷到无话可说?” 江礼未置一词,心中也有些期待林朵的答案。 林朵知道,并非他有意暧昧,只是他想把这样否定的主动权交给自己,这样才不会落了面子。 如果被江礼否认,她多少有些下不来台。 她也觉得奇怪,很多事情,明明江礼没有说过,她却都能意会,直接领悟他的想法。 也许活得敏感,有时未必是坏事。 她摇头道:“我和江先生没有谈恋爱。” 阿锐惊奇:“没有?” 林朵点头:“没有。” 阿锐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语气不容置疑。 林朵不知他从哪得出来的结论,于是心虚请教:“为什么不可能?” 阿锐没办法接受,拍了拍边泽的肩,像在嘱托什么重任:“兄弟,你告诉她。” 边泽道:“我们跟江礼约定过,如果我们三个当中,有谁找了女朋友,就带她到阿锐的餐厅吃饭。” 林朵:“阿锐的餐厅?” 阿锐道:“就是这里。”他补充,“这家餐厅是我们家开的。” 林朵:“……” 阿锐道:“你说你不是他女朋友。”他倾身,微微眯眼看着林朵,一副工藤新一看穿案情的模样,“那他带你来这儿吃什么饭?” 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林朵解释:“跟江先生没关系,是我要请他吃饭,才选了这里,我们真的不是男女朋友……” 边泽双手环抱,一副看好戏的样子的样子:“你是或不是都不重要,来到这里,就没有让你花钱的道理,初次见面,这顿饭理当老板请客。这位老板,你没问题吧?” 阿锐没说话,以实际行动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招来服务员,点了几道招牌菜,粤菜有名的全都要来。 林朵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连忙用眼神暗示江礼,后者只是笑眯眯的,好像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她只是想还清一些东西,为何越欠越多,连他的兄弟都一块欠上了? 江礼见她真的急了,接触过这么多次,他对她多少有些了解,于是出言劝阻:“她还是学生,你们别欺负她。” 阿锐啧啧两声:“连学生都不放过,你真禽兽。”又去看林朵,“还没回答呢,小美女,怎么年纪轻轻想不开,敢跟江大少爷谈恋爱啊?” 林朵懒得再解释自己没有谈恋爱这个问题了,说也说不清,对牛弹琴。 但是对于阿锐的话,她却不能苟同。 她认真道:“老板,你不要乱说,江先生是个很好的人。” “好?” 阿锐跟边泽对视一眼,互相眼中都有些惊奇。 这个反应,让林朵不明所以,她问道:“有什么不对吗?” 阿锐遗憾地低下头,对林朵勾了勾手指,说:“小美女,哥哥给你讲个故事吧。” “嗯?” 嘴巴张了又张,阿锐一搓脸,说:“算了,阿泽,你来。” 边泽接过任务,对林朵语重心长地说:“你应该知道,江礼这个人有很多人追。” 林朵想了想初遇他的情景,他将她错认成想要他联系方式的那些女人。 她点了点头。 边泽丝毫不在意当事人就在旁边,江礼的神色淡然,好像讨论的根本不是自己一样。 他继续道:“就高中时,很多女生追他追得疯着呢。最疯的一次,他在食堂吃饭,有人偷拍他,那女生也傻,凑那么近去拍,被江礼发现了。” 林朵稍微想了一下,就觉得有些尴尬,她追问:“然后呢?” 边泽道:“然后,江礼放下筷子,看了那个女生一眼,眼皮都懒得抬,说了一句——滚。” “……” 阿锐补充:“当时周围就不少学生看着,那个女生吓得当场就哭了,你年纪小,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 在那个大家都很乖的年纪,女生喜欢男生要掖着藏着,不能公开示人的年纪。 一个偷拍男生,被当事人发现,并当着几乎全校学生挨了句骂的女生。 要被当多久的谈资笑料。 “这样的人,你说说得有多吓人,你还敢跟他谈恋爱。”阿锐当场竖起大拇指,“小美女,你这可是为民除害啊!” 第21章 第21次贴近 这么冷酷的事, 跟江礼温文尔雅的外表实在不相符, 但根据林朵对他的了解, 这又的确像是他能做出来的。 看似亲和有礼,其实最是无情。 但为民除害什么的……林朵觉得,阿锐的话实在是太夸张了。 她刚想辩解两句, 就见江礼靠坐在那里,一双狭长的眼睛盯着阿锐, 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再敢胡说八道, 叔叔刚交给你的公司……” “别别, 我闭嘴。”阿锐在嘴上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你们当我是哑巴, 成吧?” 又凑近林朵:“刚才都是我瞎说的,怎么可能呢!事实上,后续是这样的,江礼啊, 他当场就把手机号给那个女同学了!” “噗。” 边泽一个没忍住,手握成拳,放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掩饰自己方才不小心发出的笑声。 他瞄了一眼江礼的表情, 赶忙拍了拍阿锐的肩膀:“阿锐, 你的厨师上菜太慢,还不去催催?” 阿锐连忙借坡下驴, 站起身来佯怒道:“后厨怎么回事,都等多久了, 还不上菜!”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逃离。 江礼的视线如有形的刀,落在阿锐的背上,直到他消失。 他这才收回目光,顺手给林朵倒了杯普洱茶。 眼看着红色茶水注入杯中,江礼的声音却比这水声还要好听:“阿锐就爱说谎,你别信他。” 林朵接过茶杯,小小喝了一口,点头。 江礼慢悠悠放下茶壶,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我读书时很内向,从不跟女同学讲话。” 正在给自己倒茶的边泽手一抖,茶水就这样洒在了桌子上。 江礼掀起眼皮,扫了边泽一眼,后者默默扯了纸巾,擦掉桌上的茶水。 他继续道:“而且,我都是买了饭回教室,一边看书一边吃,更不存在他说的那种情况。” 边泽的身子突然一动,他立即挺起腰身,跟着点头:“没错,江礼很爱学习。” 说完,默默看了江礼一眼,用眼神表达他在桌子下面踢自己那一脚的不满。 江礼视而不见,露出亲和的笑容来,跟林朵解释:“阿锐十六岁开跑车到盘山公路跟人飙车,到家骗叔叔说来我家补习功课,他连自己的父亲都骗,你还能指望他说真话么?” 林朵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去飙车了?” 边泽顺口接了一句:“因为他也去了——啊,但是他只是坐在后面背单词来着,我们逼他去的,内向,内向。” 林朵:“……” 这都什么跟什么,这么拙劣的谎话,好像……她看不穿似的。 但她不想戳穿,也乐得装傻,想到江礼在自己面前维持形象的样子,心里不禁滑过异样的感觉。 等服务生终于开始上菜,阿锐才重新回来,继续跟好友侃侃而谈,刚才笑闹的插曲没发生过一般,一顿饭她除了没怎么插话之外,倒也其乐融融。 有阿锐这个老板在,这顿饭到底轮不到林朵请客,虽然她还是执着付钱,但…… 她掏出手机想要买单的样子,在三个资产以亿为单位来估算的男人面前,是那样的可笑。 那种自卑和窘迫简直没办法用语言来描述,他们三个都是钱多到没地儿花,可劲放肆买刺激的主儿,她既没办法心安理得接受,付钱又显得自己故作矫情。 最后,是江礼把她揽到怀里。 不是暧昧的举动,更像是一种温柔的保护,就像晚宴上,陌生男女跳交际舞那样,把手自然搭在她的腰上,动作绅士,并不会觉得冒犯。 “这是阿锐的店,在他的地方不让他请客,这是不给他面子。”江礼微微俯身,耐心很好地跟她解释,“除非你讨厌他,否则,就是让他难堪。” 林朵仰起脸,跟江礼对视,表情认真,眼角泪痣在店门外面的灯光下微微发红:“我没有那个意思,明明说好了今天……” 江礼的大掌在她腰间轻轻拍了拍,示意她安心,翘起嘴角打趣道:“怎么,过了今天打算跟我划清界限,不肯再给我共进晚餐的机会了么?” 林朵摇头:“不,当然不是。” 江礼收回手,顺势揣进口袋里,直起腰身道:“那就等下次,来日方长,总有机会。” 他们两个在门口,边泽与阿锐等在路边,实在看不下去。 阿锐催促:“行了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注意一点,考虑一下单身人士的感受?” 林朵闻言,连忙向后退了两步,移开目光,佯作无事。 江礼带她走到二人身边,阿锐问:“晚上一起?”目光一移,看到旁边的小姑娘,补充:“带上这位小美女。” 不待林朵开口,江礼便说:“不了,她还要回学校。” 阿锐道:“怎么,还在读书呢小美女?在哪上学啊?” 林朵回答:“C大。” 阿锐差点笑出声:“C大?那还有什么好回的,这不是江大少爷一句话的事吗?” 他这话的意思,落到二人的耳朵里,却是各有各的理解。 林朵想到白天张院长与江礼通的电话,他连找她出国的事情都做得到,还有什么办不到。 对江礼来说,他害怕根本不了解状况的阿锐,嘴上没个把门,直接把他跟C大的关系说出来。 他不想这么早就让林朵知道他的身份。 这种事,还是林朵自己发现,更有趣一点。 江礼道:“人家是好学生,别带坏她。你们去,我送她回去。” 阿锐不乐意了:“江大少爷,你怎么回事啊,这么长时间不见,好容易跟你吃顿饭,还是借了小美女的光,我想见个女明星都没见你难。” 边泽也道:“江礼,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跟你女朋友见面,你就这么匆忙要走?” 林朵再一次强调:“我不是江先生的女朋友……” 阿锐与林朵站在一侧,摊掌指向林朵:“瞧把小美女气得,都不想承认是你女朋友了。” 林朵:“……” 边泽道:“放心,哥哥们都不是坏人,就算真有危险,江礼也会保护你的。” 他这样子,好像把她当成小孩子哄一样。 林朵个子不矮,外貌也趋于成熟,打从高中起,就很少有人这样跟她讲话了,此刻被人这样对待,她还有点不适应。 她点点头:“我知道的,你们是江先生的朋友,一定跟他一样,都是很好的人。” 阿锐被逗笑了,说:“想不到啊,江大少爷,你竟然成了我们的信用背书人。” 江礼低头,询问她的意见:“你介意吗?” 林朵跟他们称不上熟,他们对她友善,也是因为江礼的关系,她心中清楚。 但是,江礼的问题问得很巧。 他没有问她愿不愿意,而是介不介意,就像在餐厅那样,把否认的权利交到她手上。 想了又想,她摇头,回望江礼的眼睛:“不介意的。” 阿锐道:“唉,想跟好兄弟一起玩,还要以这种方式。”他捅了捅边泽,“这回看清咱俩在江大少爷心中什么地位了吧。” 他取了车,没多久,一辆蓝色的敞篷兰博基尼停在路边,阿锐坐在驾驶位,招呼几人上车。 江礼与林朵坐在后排,边泽坐在副驾。 边泽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待会儿玩什么?” 阿锐兴致勃勃道:“去飙车啊!前两天刚从国外运了一辆布加迪威龙回来,之前总借江礼的布加迪开,跟我爸说了很久,他才同意给我买,正好今晚磨合磨合。” 江礼听在耳朵里,对林朵说:“看,我没有骗你。” 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阿锐十六岁撒谎飙车的事,林朵没忍住笑了出来。 有林朵在,阿锐的很多提议都被否决,商量来商量去,阿锐一拍方向盘,兴奋道:“我知道去哪了!” 发动机启动,一脚猛踩油门,兰博基尼直冲车道,过于拉风的车型,立即成为街上一条风景线。 此时还不算特别晚,华灯初上,是一天中最舒服的时候。 月朗星稀,散在脑后的发被风放肆拂乱,高楼大厦不断倒退,跑车在城市中疾速穿梭,车上放着重金属音乐,是Dave Dee演唱的《Hold Tight》。 阿锐左手搭在车门上,迎着风跟随音乐大声唱歌;边泽应和节拍点头,偶尔把手指放进嘴里,大声吹口哨。 林朵单手将头发捋到脑后,心情特别地好。 人在一生中难得能有几个心不设防的瞬间,自在轻松的身心,令她感到心情愉悦。 真是奇怪,她的境遇明明有些糟糕的。 自己认真准备那么久的事业,因为小人捏造事实,让她名誉受损,事业失败。 男朋友劈腿,自己没钱,父亲从不爱自己。 听起来,好像所有不好的事情,都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可是跟这一刻比起来,又都没那么重要了。 万千烦恼抛诸脑后,她只想享受当下。 就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片住宅区,林朵没来过这边,可也知道这是南源城的富人区。 入眼建筑是各式别墅洋楼,各有各的设计特色。 在等待电子门打开的时候,边泽问了一句:“阿锐,带我们来你家干什么?” 阿锐道:“这也不能去,那也去不得,只能回家了啊!” 他先让几人下车,自己停车到库。 三人再熟悉不过,边泽走进别墅,江礼带林朵一起,共同坐在客厅里。 佣人见到他们两个,挨个喊少爷,按他们的习惯取来酒水喝。 见林朵一直在江礼身边,两人距离又近,便默认了他们的关系,于是她端着一杯橙汁,交到林朵手里,非常要命地说了句:“少夫人,请喝果汁。” 林朵:“……” 她解释:“我不是……” 佣人当她脸皮薄,便说:“没事,早晚都会是。” “……” 不愧是阿锐的仆人,还真是跟主人一个脾性。 林朵深感无力。 江礼暗中拍了拍她的手,向她摇头,她只得默认。 是与不是,别人分不清,她自己拎得清就行。 阿锐半天没回来,他们便在这里扯家常。都是边泽在问她问题,她老实回答。 通过交谈,也知道他们三个是打小的好朋友,家世背景差不多,长辈也都互相认识,关系非常好。 阿锐外向,边泽文艺,江礼内敛。 正说着,阿锐终于从外面回来,对他们招手:“刚让管家布置了射箭场,走,咱们出去打两靶。” 又道:“怎么样,江礼,你可别告诉我,你连让你们家小美女射箭都舍不得吧?” 相比外面那些娱乐场所,在阿锐家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设施齐全,人少,又安全得很,他的兄弟安排,江礼自然放心。 他点头:“可以。”转头对林朵说:“走,我们去射箭。” 阿锐的家还是挺大的,前院除了花园还有游泳池,后院是一片绿地,可以开设露天party,举办婚礼,同样也是一片极佳的运动场地。 此时布置成了靶场,远远的靶子一环又一环。 护具和弓箭都放在休息处的桌子上,那里还有点心,蛋糕和酒水。 阿锐与边泽早早穿上护具,握着躬跑到靶场那里检查弓弦的紧绷度。 江礼慢条斯理地戴护具,隔着金丝边眼镜,垂眸睨她:“不来打两把?” 林朵摇摇头,用眼睛看江礼,说:“我没有射箭过,你们先来,我看一轮。” 棕色的鹿皮护腕为江礼增添了几分野性,修长的手指握住躬身,是那样的英气十足。 他单手执躬,点头:“ok。” 离开之前,江礼回头问林朵:“你想看我中几环?” 林朵歪头思索了一下:“几环比较厉害?” 江礼答:“十环。” 林朵啊了一声,说:“那我讲十环岂不是很为难,哪有人那么厉害次次都中。”她想了想,“那就九环吧。” 江礼笑着说:“你还真会为难我。” 林朵道:“是你先问我的,你不会反悔吧?” 江礼说:“你在这儿吃点东西,看我拿九环给你。” 林朵说好。 三人很快就位,靶子那边有佣人等候,专门记录每个人的环数。 在开始之前,三人纷纷拉满弓,做好射箭准备。 一声令下之后,只见他轻轻闭上一只眼,手指捏住箭支,弓弦拉满,手臂上的肌肉饱满鼓起,斯文的样貌,动作却透着力量。 他腰身挺直,隐隐可见衬衫下他几欲破衣而出的结实胸肌,月光洒在他身上,他像一头优雅的豹子,瘦而有力,充满荷尔蒙。 箭羽飞速旋转,眨眼间就射到几十米之外的,各自的靶子上。 林朵看不清明,也不懂规则,正迷惑呢,就听佣人在那边几十米之外大喊:“江礼少爷,正中靶心,十环!” 其他两个人成绩也不错,都在九点几以上,只不过有江礼在前,对比之下,就显得成绩有点普通。 咻。 那一支又一支的箭,哪里是射在靶心上,分明是射在了林朵的心上。 如果不是,她怎么会有被击中的感觉? 再后来,江礼靶靶都中,全部十环。 接连九次都是如此,这样的准头和力度,林朵叹为观止。 旁边的阿锐忍不住抱怨:“早知道就不玩射箭了,从小到大都是你最厉害,我们俩在你面前完全是丢人现眼!” 嘴上这样说,其实他们俩的环数都没有低于九的,也是优秀的成绩。 边泽摇摇头:“除非砍了江礼的手,否则咱俩输定了。” 江礼没应声,默默掏出一只箭,他随手一搭,拉了弓后,看都不看,直接就射了出去。 很快地,听到那边的佣人报点:“锐少爷,九点八环;泽少爷,九点六环;江少爷……” 静了一瞬,那佣人才继续说:“江少爷,没中,零环。” 射箭的最终成绩,完全就是取环数的平均值。 边泽与阿锐,每一把都在九之上,所以平均下来,点数有九点几。 江礼则不同。 他前九把都是十环,正中靶心那种。 最后一把没中,算下来,九十分除以十把,刚好是九环。 在他射出那一箭之后,他就放下了手里的躬,走向林朵。 佣人报完最终成绩,江礼也刚好站在她面前。 “你要的九环。”江礼摘下左手护套,随手丢在桌子上,认真询问她的意见,“可惜是倒数第一,你会不会嫌我丢人?” 他站在月色下,绿色的草坪上,脱了护具的手臂肌理分明,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气息。 黑眸含着笑意,视线如同月色洒在她身上。 他像童话中披荆斩棘而来的优雅王子,终于来到城堡,跪在公主面前。 长剑嵌进泥土里,他执起公主的手,落下温柔轻吻。 抬眸,深情地注视公主:“我已为你斩尽一切侵犯城堡的凶徒,亲爱的公主,你可以嫁给我吗?” 难怪那么多女人对江礼疯狂追逐。 即便是她,在这一刻,也抵挡不住。 浑身血液加速,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很快,很快。 身侧的手握成拳,很快又放松,她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夜太安静了,安静到她害怕江礼会听到她胸腔内的声音。 林朵说:“你明明能拿十环。” 江礼毫不在意地去解另一手的护套,眼睛却没有离开她:“你不是开口了么?” 只要她想要,只要她开口。 林朵想起了自己高考结束,她成绩优异,林家亲戚,包括林中天的一些朋友知道了,纷纷打电话来恭贺。 这让林中天的脸上十分有光。 于是破天荒地,他提出带全家人吃饭。 那一天,本该是林朵的升学宴。 林家亲戚不算多,那天吃饭的,算上她才九个人。 菜单拿上来,林中天把菜单交给她的妹妹林绵绵手上,让她点自己爱吃的,其他亲戚没意见,一桌菜都按林绵绵的口味。 她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口味并不相同。 妹妹喜甜,她不喜;妹妹爱吃香菇,她不吃香菇。 那一天,本该属于她的日子,她靠成绩换来的升学宴,满桌珍馐美味,却没有一道菜是她爱吃的。 更加没有人,在意她爱吃什么。 她就像空气一样,坐在那里,明明都是她的亲戚,她却像个局外人。 那些热络和寒暄,家庭的和睦与其乐融融,她完全参与不进去。 她的喜欢与想法,根本没有人在乎。 而现在,这个看似刻薄无情的男人,却微微挑着眉,向她邀功似的问她。 “你不是开口了么?” 她开了口,包括没开口的事,他都记着。 她说想看伦敦,他包下伦敦眼,包下整条船。 知道她看重自尊,他找到张院长,找了个做翻译的机会给她,让她自食其力。 从来没有人,把她的话记在心里,也没有人像江礼一样,把她奉为至宝,捧在掌心。 风带着他运动过后的热气,扑在她心里。 这一刻,林朵忽然想不顾形象,就在这草坪旁边的休息区,在这朦胧的月光下,在江礼的面前,蹲下身来,好好地大哭一场。 第22章 第22次贴近 她半天没有回答, 却让江礼笑了, 他问她:“想什么呢, 光看着我不讲话,嗯?” 林朵不自在地移开目光,抓起一旁的橙汁, 喝了一口。 压下心中的情绪,林朵认真地道:“谢谢。” 边泽与阿锐也过来, 阿锐道:“小美女, 一个人在这里有什么意思, 一起来啊?” 林朵摆手,说:“我不会, 看你们打就好。” 阿锐迈步朝她走来,说:“这有什么,来,哥哥教你。” 边泽追上去, 按着他的肩膀,强行把他钉在原地,微笑着说:“要说射箭,当然还是江礼最好, 你的水平教了也是误人子弟, 还是让江礼来吧。” 阿锐回头理论:“谁说的,我的射箭老师可是……” 边泽扯着他就走:“你老师厉害, 又不是你厉害,快点快点, 我们再比一轮。” 就这样把不情不愿的阿锐扯回射箭区。 江礼偏头问她:“怎么样,有兴趣吗?” 林朵道:“还是不要了,好麻烦。” 江礼道:“带你过来玩,不是为了让你坐在这里,我们不需要观众。” 他把脱下来的护具抛到林朵怀里,后者接住,江礼说:“过来。” 手上的鹿皮护套还有他的体温,林朵拿起来,一只一只戴在手上,走到江礼身边。 他带她去了弓箭室,挂在墙上的是一把又一把的弓。 江礼走过去,从头走到尾,时而从墙上拿下来一把,掂一掂重量,摇摇头挂回去,时而抚摸弓弦,再默默收回手。 林朵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看他颀长的身体,伸手取弓时,衬衫勾勒出的背部线条。 高大,宽阔,富有安全感。 眼看他选了那么多都不满意,林朵道:“随便拿一把就好了吧,我只是练练,也玩不好。” 江礼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走到她身边,从墙上就近摸了一把弓递给她,说:“试试。” 林朵双手接过,才刚拿在手里,双臂不禁一坠:“好重。” 话音刚落,她手中的重量顿时轻巧许多。 抬眼一瞧,才知道原来江礼并未真正放手,只是把弓的重量交给她,其实手还虚握着弓。 大概早就料到她会喊重,所以只让她体验一下这个重量,就立即放了回去。 “你力量不够,这些都不适合你。” 他环视一圈,一目了然的室内,西南角放了一个柜子。 江礼走过去,打开柜子,从里面取出一把体积稍微小一点的弓来,交给林朵。 “这是?” 林朵看着他双手交过来的弓,疑惑地握在手里,重量刚好是她所能承受的。 江礼道:“这是我以前用的弓。”又说,“放心,除了我,没有人握过。” 林朵顿时觉得这把弓的意义不同了,她说:“我又没有嫌弃这些。” 手指在上面摩挲,黑色弓身还刻着一条金龙。 弓是江礼十几岁时用的,随着成长,这弓已经不够他用。 如今,刚好可以拿给林朵。 他带她回到靶场,站在射击线外,教她如何执弓,还有射箭要领,林朵一一记下。 最后,江礼退到一边,对林朵说:“你试试。” 林朵点头,按照他说的,举起弓箭,闭上一只眼,对着靶心瞄准。 阿锐和边泽停下手中动作,看着她,给她打气:“小美女,加油!” 她眼神未动,松手,放箭。 咻。 箭飞速旋转,射出去不足二十米,脱了力一样,逐渐呈弧线倒在地上。 而此刻,距离靶子,还有一段距离。 阿锐在旁边看得着急,作势要上去:“哎呀,小美女,你这个弓没拉满,我教你……” 他话音未落,再次被边泽揪住衣领:“离人家那么远,就别凑上去了,那不是有江礼。” 林朵看着倒在地上的箭羽,又偷瞄了眼江礼,小声说:“江先生,给您丢脸了。” 江礼含笑道:“那你可要好好替我扳回一局。” 还未懂他究竟何意,就见他走过来,在她身旁站定,这么近的距离,让林朵呼吸一紧。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躲开一步的时候,江礼突然俯身,手臂绕过来,自她身侧执起她手里的弓。 那弓还在她手上,于是她的手臂顺势被他抬起来。 她整个人都被江礼圈住,姿势如同陷入爱情中的眷侣一般亲密无间。 这样负距离令她耳热,侧过头,正是江礼精致如玉的侧颜,长眸敛在金丝边眼镜之下,满脸都是矜贵。 他的表情是那样坦然,并未察觉这样的暧昧有任何不妥。 显得她多心了一样。 她微微扭了扭,想与他保持些许距离。 不动还好,他们靠得这样近,一点细微动作,都会使她纤瘦脊背触上他结实的胸膛。 一只大手突然按住她的腰,在她全身僵硬之际,江礼清冷的声音自耳畔响起。 他说:“不要乱动。” 她的老脸又是一红,只好点点头,强迫自己适应。 他抓起她的小手,放在弓身上,教她如何握弓。 “要抓住这里,用力。” 说完,江礼的左手搭在她肩膀上,他俯身,从箭筒中取了一支箭。 一切的接触,都那么自然。 她太敏感了,不需要去看都能感受到左肩上,他五根手指在肩上的着力点,还有掌心传来的温度。 江礼把箭搭在她食指与中指之间,抵住弓弦,右手自然覆在她的手上,与她一同拉弓。 她强让自己镇定,不断告诉自己,只是教她射箭而已。 如此暗示一番,林朵把箭搭好,却不想,江礼的左手也握了上来。 就像握着孩童的手,教孩童写字那样。 他也是这般教她拉弓射箭。 江礼比她高一头,声音完全是从她后上方传来。 “现在,我来拉弓,拉到一个你觉得合适的位置,告诉我,我会停下。” 林朵点头:“好。” 她话音刚落,便感觉江礼握着她的手开始发力,紧绷的弓弦一点点被拉开,反射寒光的箭尖与左手手指的距离越来越近。 就算早知男女力量相差悬殊,却也没有想过会这般悬殊。 江礼拉开的弓远超她力量所能拉开的最大限度,甚至到现在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林朵有心叫停,可又担心力量不够,半路掉下来,再丢江礼的脸,于是又等了等,才说了句:“可以了。” “这里么?”江礼问。 “嗯。” 江礼轻笑一声:“这可不够。” 他又向后拉了两厘米,林朵突然有些害怕:“弓弦会不会断掉?” 得到否定的答案,她才把心收回肚子里。 乱跳的心脏却浮起了另一个想法。 ——假如江礼用这样的力量对她做什么,她一定反抗不得。 念头刚一出,就立即被林朵甩掉了,她怎么可以有这种想法? 江礼道:“现在,你可以瞄准了。” 林朵哦了一声,闭上一只眼睛,瞄了半天,觉得这个位置差不多会中,便停了手。 “我觉得这里可以。”她说。 “你想射几环?”江礼问? 林朵答:“不要小于五环吧。”她还是有梦想的。 江礼道:“那可不行,这是三环的位置,你瞧。” 他让她放箭,飞速旋转的箭支在转瞬间就钉在了耙上,别墅的佣人立即高声汇报:“正三环!” 林朵心中惊诧,他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江礼又抽出一支箭,又用方才的姿势与她拉弓,低声耳语:“再来一次。” 林朵大脑轰然炸开,眼睛只盯着手中的箭,根本不敢移动。 她的耳朵,却红得要滴出血来。 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江礼靠得太近,所以让她接二连三联想到不好的画面? 就算没有看,也不难想到他额前垂下的半长黑发,眼底含着暧昧的眸,微微翘起的嘴角。 想到他撑在你身侧,在你耳边低笑着说:“再来一次。” 这糟糕的再来一次! 林朵觉得自己脏了,不过,也不能怪自己,江礼就跟一只骚狐狸似的,就在旁边诱惑自己。 那,那她想一想,也没什么关系,是他先开始的,对不对? 她暗暗点头,然后敛起心思,选中了一点,开始放箭。 这一次,中了七环。 阿锐在一旁问:“小美女,来比一轮?” 林朵放下弓,取了一支箭,问:“怎么比?” 以往他们都是直接拿钱作赌,有时候也会拿车、表之类的做赌注。 察觉到江礼“和善”的眼神,阿锐咳了一声,道:“嗯……你要是赢了,以后来我餐厅吃饭,不管哪一家店,一律免单。” 林朵垂眼:“可我并没有同等价值的东西拿来赌,还是算了。” 阿锐哎了一声:“小美女,这么自信能赢我啊?我吹这么大,还不是知道你赢不了,我这人很抠门的。” 林朵想了想也是:“那……那我也没什么能赌的。” 阿锐看了眼江礼的脸色,忙说:“怎么没有,这样吧,我要是赢了,你就陪我吃饭。” 林朵道:“这算什么赌注……” 边泽在一旁道:“谁说的,跟你这样的美女用餐,会是任何一个男人的荣幸。” 林朵觉得他们太夸张了,她哪有这个本事,可是他们都认为这个提议不错,包括江礼,她只能同意。 江礼站她身后,负责帮她拉弓,她每次瞄准,都有如神助,一次又一次的十环,好像她被神箭手附身。 连射七八箭,旁边的边泽与阿锐压力倍增,搞得阿锐不得不吐槽:“行了江礼,我看你就是想让我掏钱,不带这样坑兄弟的吧!” 林朵也猜到是江礼作弊,明明瞄准的是一个方向,射出去之后总有偏差,不是江礼还能是谁。 她小声道:“这样很不公平,你不要再帮我了。” “你确定?” 林朵点头。 江礼放开林朵,夜晚风凉,从他的怀抱退出,她觉得后背有些冷。 他回到休息区,悠然落座,捏着高脚杯喝了一口香槟。 不远处的边泽走过来,在一桌之隔的椅子上坐下,翘起二郎腿。 边泽看着江礼,说:“我觉得你越来越不要脸了。” 江礼挑眉:“有么?” 边泽道:“压制阿锐在先,把人家小姑娘骗出来吃饭在后,两个人都被你玩弄鼓掌,你说说,你还有人性?” 江礼摊手:“我并不认为是你说的那样。” “怎么不是?” 边泽下巴一扬,指了指前面林朵与阿锐的比赛,只见穿着裙子的女孩吃力地拉弓,箭又如刚开始那样,无力地坠在地上。 连着几环都没中,先前的成绩再好,平均下来环数也很低。 而阿锐,以稳定的成绩,赢过林朵,胜了这场比赛。 边泽道:“人家小姑娘不知道,刚才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想带人家吃饭就直说,还得哥几个帮你一起骗,这可不像你的作风。” 江礼淡淡饮酒,不讲话。 边泽道:“还没见你对哪个女人这么上心,江礼,你真喜欢上了?” 江礼瞥他一眼:“不要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清楚。”边泽微笑,“你看阿锐,看上哪个女人,直接追就是,鲜花,礼物,干脆一点,直接用钱砸,再看看你。” 边泽看向那边毫不知情的小姑娘,说:“只有真喜欢,才会去费心讨好。你啊,江大少爷,生意场上杀伐果断,遇到对手绝不手软,什么时候这么胆小过?” 此时的林朵,放下弓箭,低头拆护具。 月光洒在她柔顺的发丝,泛着光泽,她站在草坪上,裙角被风吹动,一切都显得那样恬静,美好。 江礼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走向他的美好。 “我送你回去。” 林朵抬起头,望向江礼,有些懊恼:“我输了,我实在拉不开弓。” 江礼接过她摘下来的护具,说:“阿锐十几岁就射箭,你才学多久,要是被你赢了,他不要面子么?” “哦……”这样一想,也没有那么郁闷了。 江礼带她跟阿锐和边泽道别,临走之前,阿锐还提醒:“别忘了还欠我一顿饭啊,小美女。” 林朵回:“我记得了。” 江礼从阿锐的车库中提了一辆车,送林朵回学校。 这一片富人区并不在市中心,图的就是一个环境清幽,心旷神怡。 回去的路上,夜风吹拂,林朵胸前系着安全带,乖巧坐在副驾。 这条路很静,静得只有两旁的路灯不断倒退,她看着专注开车的江礼,想说些什么,又担心不合时宜。 车内是Baxter Dury的《Walk away》,轻快的音乐节奏,搭配疾行的跑车,让她的心情也缓了许多。 跑车开过长长的跨江大桥,桥上一辆车也没有。 林朵不知道路,又怕再开着回到学校没机会说了,于是她坐直身子,侧头开口:“江先生。” “嗯。”江礼单手握着方向盘,应了一声。 她吸了口气,把已经酝酿了一路的话说出来:“江先生,我觉得……你有点对我太好了。” “嗯?” 正在开车的江礼一脚急刹车,待车停稳,江礼手扶方向盘,弯起嘴角,低低笑了半天。 林朵坐在位置上看他笑,见他半天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禁气恼:“江先生,您不要再笑了。” 她小声嘟囔:“有什么好笑的。” 江礼用修长的手指摩挲面颊,笑意并未止住,而是噙在那双长眸里,只听他问:“你这是什么奇怪问题?对你不好,你怪我刻薄,对你太好,你又要质问我,小同学,你有点难搞啊。” 说完,他曲起手指,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 林朵一手揉额头,同时抬起头,看着江礼,水润的眼眸似有很多话要说:“那我能不能问,江先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啊。” 第23章 第23次贴近 明月倒映江面, 有那么一瞬间, 江礼觉得这水中月, 远不比眼前人的面庞来得明媚。 江礼把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呢?” 林朵的心一轻,像是被一条线高高吊起,连她自己都抓不住。 她说:“我希望江先生能认真回答我。” 江礼低头, 金丝边眼镜微微下滑,她看到了他深邃的眼窝。 她屏住了呼吸。 只听他道:“很多事情, 只是出于绅士风度, 举手之劳。如果做任何事之前都要深思熟虑, 这里会很累。”他用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林朵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是失望, 还是松了口气。 他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可她还是有些许不甘,孤注一掷般地,她盯着江礼的表情, 认真地说:“我听到你跟院长通电话。” “嗯?” “我说,我听到了你跟张院长通电话,你还叮嘱他,千万不能让我知道。”林朵眼神坚定, “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啊。”江礼失笑着靠在座椅上, 头痛地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 “你还是知道了。” 林朵点头,又问:“你认得院长?” “不。”江礼否认, “为了让你相信,才会找学校,原本想走孟老板公司,可你刚受到惊吓,怕你不肯答应。” 他是指她误入私人会所的事。 为了她,他还是费了心。 林朵的心很乱,她说:“江先生,我们非亲非故,我凭什么……受您这样大的恩惠。” 江礼笑了笑:“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或许……”他在脑海搜索一下林朵曾用来形容他的词汇,“或许我们这种嘴脸丑陋的资本家,就爱做一些善事来弥补良心?” 林朵听出来他在臊自己,脸上不禁一红,她说:“江先生,都过去那么久的事了,就不能不提……” 江礼说:“我尽量。” 林朵问:“所以,找翻译这个事也是你想出来的吗?” 江礼说不是:“上次在John家,看到你学英语,孟老板一提,我就想起了你。” 也就是说,他是会想到她的。 林朵的心没由来觉得有些甜蜜,她说:“那……” 江礼看了眼腕表,见时间不早,再次启动汽车。 车行在跨江大桥上,他目视前方,神情认真:“其实,你跟我很像。” “我?” 江礼点头:“十几岁的时候。” 车内换了舒缓的音乐,江礼沁凉的嗓音,更像一支悠扬的小提琴曲。 他道:“我也和你一样,想要什么东西,只能凭借自己努力,很多时候看到你,就像看到曾经的自己。” 林朵没想到会听到他主动讲起自己的事,她嘴巴张了张,不禁问:“怎么会?你不是……” “你是不是想说,我家世好,应该被溺爱长大?” “抱歉,按常理推测,是这样的。”林朵说。 江礼道:“我也以为是这样,可惜。”车下了大桥,他转了方向盘,“我的父母并不相爱,相应的,对我也没什么感情。” 他语气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三岁的时候,想要乐高玩具,我母亲给我的条件是,想买多少钱的玩具,就要背会多少个英语单词。” 林朵惊得几乎要叫出来:“可你才三岁?” 江礼嘴角是自嘲的笑:“是啊,才三岁。” “那你……” “我想要的玩具不算便宜,为了得到它,我背了一个月单词。” 林朵不禁有些心疼,孩童三岁正是天真无邪的时候,可小小的他却要承受那么多。 更不敢想,少年时期的他,都在承受什么。 “抱歉,提起了你的伤心事。” “其实还好。”江礼说,“小时候记恨他们,现在也淡了。” 林朵想了一下,她对林中天的恨,恐怕一辈子都没法忘。 她说:“那你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好吧?” “还不错。”江礼点点头,“每年清明都会探望他们。” “……”林朵没话说了:“对不起,我不知道。” 江礼笑了:“没关系,名义上是父母,其实只是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你一定不信,我们一家人甚至没有在一起吃过晚饭。” 他说着轻松,林朵却更为他难受:“江先生,你一个人长大……一定非常不容易吧。” 江礼答:“不是一个人,爷爷把我带大,他待我很好。” 林朵稍稍放心:“那还好,你一定要好好孝敬他啊。” “嗯。”江礼颔首,“爷爷现在身体不好,我平时再忙,也会回去陪陪他。” 又说了一些他跟爷爷的趣事,七聊八聊,又说到了她的身上。 江礼说:“我听张院长说,你成绩不错?” 林朵答:“也没有,很普通。” 江礼说:“C大的学生都像你这么谦虚么?” 林朵笑了笑。 只听江礼又说:“既然成绩好,怎么我听说,你有选修课不去上?” 她顿时哑口无言,怎么张叔叔连她不上课的事情都知道,最关键的是,还往外说! 她不想在江礼面前落下一个不爱上学的坏学生印象,尤其他们相遇之初,地点又是那样尴尬。 她一五一十说清楚自己的理由:“我听说,那节课的老师是上市公司的老总。” 江礼问:“怎么,老总不能给学生上课?” 林朵摇头:“没有,但他还是校长的亲戚。” 江礼心中一跳,这些事情学生都知道?现在的学生都这么八卦? 他面色如常,嗯了一声:“这跟你不上课有什么关系?” 林朵说出自己的想法:“人一旦有钱,就会图一些虚名,好比古代那些乡绅,钱太多,就想给自己买个官当当。选修课的老师只为了挂名嘛,我看他水平也不见得怎么样。院长告诉我,这门课期末都会及格,我去了也是浪费时间,不如做点自己的事。” 江礼说不出自己什么心情,言语已经无法形容,最后,他嘴角微抽,说了句:“有道理,确实没什么用。” 话题很快岔开,又聊了一些其他的,林朵认真倾听,面上带笑,内心却有点心不在焉。 原来他对她好,只是因为他们有些地方相似,他帮她,更像是在帮曾经的自己。 对江礼的心疼,还有内心的复杂,让她百感交集。 觉得自己今夜有些可笑。 尤其,自作多情。 一路回到C大,车行进校园,竟然畅通无阻。 林朵原本想让他停在校门口,江礼担心太晚,她一个人走回去害怕,把她送到了宿舍楼下。 临下车之前,林朵解开安全带,说:“江先生,请您以后还是不要对我太好了,我现在已经欠您太多太多。” 她欠他钱,想办法还给他,可是还他的钱,也是因为他才赚来的。 江礼侧头看她:“我没有要你还。” 林朵刚要说什么,被江礼打断:“好了,宿管阿姨要锁门了,快上去吧。” 她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拎锁出来的人影,连忙打开车门,喊了一声“阿姨等等”。 然后对江礼告别:“江先生,再见啦。” 她下车,关上车门,刚准备走,就听江礼在身后叫住了她。 “等一等。” 林朵转身,裙摆在月色下微漾,像是盛夏夜晚雨中清荷。 车窗是降下来的,江礼优雅到极致的面庞望向她,带着温和的笑。 “林同学,你说你不想欠我。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更想牵扯不清呢?” 昏黄的灯光下,林朵俏丽的小脸上,已然有些呆滞。 良久,良久都没有反应过来。 人都说,女人在恋爱时智商会为零。 可她还没有恋爱,只是他极有可能是无意的一句话,都让她在瞬间变得傻掉了。 大脑在瞬间涌起诸多想法,她甚至感觉自己的指尖都在发抖。 “江先生,您、您说什么?”她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冷静,想再确认一遍。 “没什么。”江礼坐直身子,嘴角是未消的笑意,“晚安。” 他再次发动汽车,很快扬长而去。 宿管大妈推开门,探出头来喊了一句:“同学,快点,锁门了!” 林朵这才回过神,一边恋恋不舍去看已经消失不见的汽车,一边走回来,心已经飞到了远处。 * 临近期末,各项课业都开始收尾,林朵逐渐忙了起来。 学习之余,校内搞了一个英文演讲比赛,第一名可以参加市级比赛,进入前三还可以进行省赛。 省赛赢得优异名次,会有国家级证书,学校也会有奖学金。 学校内的同学,关心此事的,很快都讨论了起来。 林朵和唐因走在甬路上,看完班级群的通知,唐因收起手机,道:“朵朵,你英语那么好,要不要参加试试?” 林朵拒绝了:“准备比赛要耗费太多时间,还是让其他人来吧。” 唐因理了理头发,说:“也是,你很少参加这种活动,不参加就不参加吧。” 林朵还在想课上老师讲的内容,对唐因的话并未多听。 唐因又说:“不过说真的,参加也没什么意思,像这种比赛,肯定都是关静怡去,没办法,谁让评选的领导是她导员呢?” 正值下午,太阳西斜。 从操场打完篮球回宿舍的男生结伴而行,穿过甬路,见到林朵唐因并肩而行,如同一道亮丽的风景线,男生们纷纷侧目,偷瞄好几眼。 有胆大的,当场吹口哨,更有人跳起来,做了个虚投篮的姿势,自以为潇洒又酷。 然而这些,林朵都没在意。 她脑子只有唐因方才的话,当即侧过头:“你是说,关静怡会参赛?” “对啊。”唐因道,“你忘啦?什么校园歌唱赛,运动会主持人,还有其他乱七八糟,什么好事都是她,这个比赛肯定也是啦。” 说起这个,唐因语气不屑:“说真的,她的英语水平也就那样,导员喜欢她,无非是觉得她形象好,气质佳,你说除了她,还有谁贪图这些虚名呢?表面上云淡风轻的,我看她比谁都在乎,校内活动她一个不落,我就不信她那么爱参加呢!还不是想出风头……” 林朵突然道:“我报名。” 唐因的吐槽被打断,整个人都愣住了:“你……刚才不是说不参加吗?” 林朵微笑,嘴角是浅浅的弧度:“我突然觉得这个比赛挺有趣的,参加一下试试看。” 唐因想了一下,说:“我琢磨了一下,你要不还是别了。我不是怀疑你的实力,但是她导员肯定会选自己学生啊。万一你落选了,到时候她的那帮舔狗,保不齐还要怎么在论坛里把你们作比较,说你不如她,看得多糟心。” 此处离操场不远,唐因话音刚落,就听操场那边一阵起哄的男声,不知又发生了什么事。 许多人回头去看,包括唐因,只看了一眼,她就用手肘去捅旁边的林朵:“还真是白天不能说人,晚上不能说鬼。” 几十米外的操场上,一头黑长直的文静女孩站在那里,她穿了一件棉麻蓝白条纹长裙,肩带是可爱的木耳边,看起来岁月静好。 她一手掩面,脸上是娇羞的笑容,周围围了一群男生,有说有笑。 赫然是关静怡。 林朵遥遥与她相望,似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关静怡侧过头,也看到了她。 二人的视线隔空相接,目睹一切的唐因,莫名嗅到了些许火药味。 “没关系。”林朵望着关静怡,微笑着说,“再不可能,也总要试试看。” 第24章 第24次贴近 此次演讲比赛算是近期C大最大的比赛活动, 当学生得知校内两大校花都参加的时候, 不少人暗中兴奋了一下。 一次见到两个颇具人气的美女, 还是比较令人期待的事。 林朵与院长的绯闻事件虽已过了风头,但少不得嘴贱之人在匿名论坛生事。 这不,参赛名单一公布, 校内论坛立即开了讨论帖。 有人发帖议论:“你们说,这次比赛张院长会不会去看。” 立即有人跟帖:“那肯定要去看啊, 光明正大的机会, 怎么能错过呢。” 还有说:“评委领导是关jy的导员, 那院长力捧林d,不知道他会选自己的学生呢, 还是捧领导呢?” 一群人就林朵与张院长的关系,以及校领导与系院长的关系,再次展开一系列讨论。 帖子跟了几十楼,突然有人回帖说:“哎, 我感觉金融系那个林朵,可能真的跟张院长没什么,上次在校门口,我看到她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 还有保时捷什么的, 各种豪车,跟张院长应该不可能, 倒像是被人包养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个回复又引起了热烈讨论, 好几个目击者站出来,证明层主没有看错。 还有人说:“女人嘛,都是表面高冷,有几个不是见钱腿开。” loser言论纷纷冒出,各种直男癌纷至沓来,素质之低,简直难以令人相信这是国内高校学生会说出来的话。 C大校长是个很开明的人,他认为实名论坛全都是表面功夫,既然是学生的论坛,就要做到真正服务学生,让学生思想自由,言论自由。 他猜想学生会顾忌实名,于是开启了匿名制,一切帖子,只允许校内学生登录查看。 匿名论坛有一定的好处,学校有问题,大家自由提出,无所顾忌,学校也配合改进。 相应的,也有弊端,譬如现在。 人总有劣根性,在大家看不见的地方,会不自觉释放出自己的恶毒和刻薄,这都在所难免。 可是一句又一句的粗俗玩笑,都是那么刺耳。 林朵并不在乎这些人如何说,在某些时候,难过是最无用的情绪,它不能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亦没法改变现状。 它耽误时间,影响心情。 她觉得无所谓,唐因不行,她恨不得化身键盘侠,当场回帖,逐个喷回去。 “还什么你被包养,我怎么不知道啊!”唐因捧着手机,气得捶床,“不行,我必须告诉他们,那男的哪里包养你,送个礼物还往回要钱,就是个奇葩好吧!” 说干就干,唐因翻到帖子最后的回帖框,开始打字。 林朵见状,连忙拦住唐因。 唐因说:“你干吗,我骂个人还不行!你就把我当你的舔狗,我现在想咬人了。”说着要把手臂抽出来。 林朵说:“不是,你别把江先生扯进来。” “江先生?”唐因抬头看她,“瞧你急的,我还没干什么呢!那个奇葩男姓江啊?” 考虑到江礼的身份,她怕唐因会说出去,这样显得江礼真的是个很奇葩的人一样,她不打算透露他的名字。 林朵说:“因因,这事儿跟他没关系,你要真去回帖,就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到时候还是白让人看了热闹,不如当作不知道。” 唐因见她神情认真,只好不情不愿收起手机,拉着她在身边坐下。 她盯着林朵,目光审视:“不对劲啊,朵朵,你自己的事都不上心,提起他你就这么冲动,你该不是……” “嗯?” “喜欢上他了吧!” “我……” 林朵是想否认的,可是话到嘴边,不知怎么,在舌尖滚了一圈,又默默吞咽回喉咙里。 好像说出不喜欢他这四个字,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她自认不是肤浅的人,与江礼相识之初,她并未因为他的样貌有任何多余想法。 可是数次接触下来,她的心好像控制不住地为他跳动,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轻笑,都令她小鹿乱撞,心慌意乱。 连带着想起他那张优雅斯文的脸,她都会情不自禁脸红。 好像是,病了一样。 但是世上很多事,并不是单方面的意愿,就能得到期待的结果。 喜欢尤是。 想到他那天晚上,送她回来时在车里说的话,他平淡地告诉她,只是因为她跟他很像。 一句话,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都打成泡沫。 可是分别时,他又说,他更想跟她牵扯不清。 如何牵扯不清,是哪一种? 她很想问明白,哪怕只是给她一个痛快,也好过因为他的一句话想东想西,大脑被他占据,为他痛苦纠结,翻来覆去。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牵线木偶,线被他掌握,她的一切悲喜尽受他影响。 她不想再受折磨,想摆脱这样的状态,偏偏毫无办法。 就像落入大海的一片树叶,她只能任由海浪推来推去,起起伏伏。 内心想法再多,于现实世界也不过弹指一瞬。 林朵说:“你想错了,我们是朋友关系。” 唐因问:“我看你的表情可不像。我跟你说,这种有钱的男人呢,要多花心有多花心。你想,世上漂亮女人那么多,你太难搞呢,他就去搞别人;你要是太好搞,搞到手觉得乏味,就会把你甩了,说来说去,受伤的还是你,你可千万不能认真。” 林朵想了一下,江礼对她那么好,又那么熟练,一看就很会搞女人的样子。 他会去搞其他女人吗?也会对其他人很温柔? 她在原地静了一瞬,才刚想了个开始,就立即让自己住脑。 什么搞女人,她怎么能把这种词汇放在江礼身上? 林朵回过神,说:“他不是这样的人。” “你们才认识多久?你对他了解多少?花心会写在脸上吗?”唐因生怕自己的好友被骗,“都讲了,他这人泡妞没成本,就等着你这种傻女孩上钩!到时候玩弄你,抛弃你,你怎么办?玩玩就算了,千万当不得真,会吃亏的。” 林朵没再发表什么意见,只是点头,把唐因的话记在心里,告诫自己。 千万不能傻傻地冲上去,一旦主动权在他手里,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搞不清他是否喜欢自己,那就是他不喜欢自己。 思及此,她又想到什么:“你也答应我,别去回帖了。” 唐因翻了个白眼,不是对林朵,是对帖子里那些出口成脏的loser:“好了,你不准,我不去就是。” * 这次的演讲主题是艺术和美学,任何专业都能参加,除了平时作业,林朵有时间就泡在图书馆里查阅书籍,提起艺术,当然要说起意大利,那简直是艺术之都,各种与艺术相关的大学都在那里,还有国际大牌,尖端设计师,都与意大利有些许关联。 林朵花费两天时间,终于完成了这个演讲稿,想着下午无事,她又去找了一些俄国文学来看,她对这些更感兴趣。 书看到一半,她有些口渴,就去水吧买了杯奇异果冰沙。 冰凉绵密的冰沙吸入口中,酸酸甜甜的口感,图书馆空调足够,令夏日少了几分炎热。 她一边吸着冰沙一边向回走,眼瞧着要走到图书馆休息区,突然有人从侧面钻出来,拉住她的手臂就把她扯到了书架边上。 猝不及防的举动令她吓了一跳,慌乱中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人高高瘦瘦,皮肤很白,也是斯文干净的长相。 林朵眉头微蹙:“袁成?” 是她的前男友。 她立即甩开他的手,他却怎么都不肯放,双臂按在她肩上,皱眉问她:“你真的跟了一个有钱的男人?” 林朵抬眼看他,突然冷静了下来:“这与你无关。” 袁成眼中悲痛,神情是掩不住的失望:“朵朵,我知道你的创业社需要钱,但你怎么能为了钱做这种事?你的名声还要不要?我以为我们分手,只是你不够爱我,没想到竟然是……” 林朵强把他推开一步,手中的冰沙远比不上心凉:“这些从来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是你背叛在先。你已经有女朋友了,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就算我们没能和平分手,但起码,我们应该好聚好散,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们曾是最熟悉的人,脱离那层关系,却比陌生人还要陌生人。 亲密关系的弊端就是,爱起来是真真切切的爱,恨也是直接的恨,一切都很极端。 林朵说完,迈步欲走,又被袁成拉住手臂。 “朵朵,跟你分手以后,我一直都在想你。”他垂眸,眼底的温柔浸泡她漠然的面容,“我后悔了,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不必了。”林朵再次甩开他,“你从不信任我,之前是,现在也是,我们没有复合的必要。还有,既然你已经跟关学姐在一起,那就好好珍惜她,毕竟你们还挺般配的,不是吗?” 他拦住林朵:“朵朵,你真的变了,这些话,还有那个送你回学校的男人……我不相信你是这样的人。” 林朵:“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应该问我。”黑白分明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瞧,“你认为我是怎样,我就是怎样。” 这也是林朵懒得对人解释的原因。 一个人相信你,你不说也会信;若不信,纵有千言万语,他也会认为你在撒谎。 其实很多人如何看你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乎你的人。 她早早悟出这个道理,才做得到遇事洒脱。 彻底甩开袁成,林朵也没心情再看书,她把书从图书馆借走,带着冰沙回了宿舍。 林朵不知道的是,发生这些的时候,一旁休息区,有两个女生装作自拍的样子,一直在用手机拍摄这一切。 待他们离开后,两个女生立即转换摄像头,对视频那一边说:“关学姐,你看到了吧,都分手八百年了,还跟你男朋友牵扯不清呢。” 她们两个也是无意中目睹了这场好戏,加上跟关静怡关系不错,见此情况,第一反应就是戴上耳机,给关静怡直播一下林朵勾引学姐男朋友的实情。 关静怡在宿舍里,即使在床上,也化了精致的妆,她从不让自己素颜示人。 此刻的她面色难过,却无所谓地笑了笑,说:“他们毕竟曾经在一起过,有感情,放不下也是正常的,还是算啦。” 这两个女生立即不平起来:“学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善良,那可是你男朋友诶!什么前女友不前女友,分手了还阴魂不散,这个林朵真是有够讨厌!” “是啊学姐,一面被人包养,一面又想跟真爱在一起,真是婊,也不怕被那男人知道。” 旁边的女生接话:“她可不就是婊!你忘了,上学期你男朋友才见过她几次,还特意加入创业社,跑去追她。我看她办的那个创业社,就是为了让学校的男生都围着她转!” 一提这个,方才讲话的女生立即恨得牙痒:“学姐,这次演讲比赛,你一定要给她好看!” 关静怡细声道:“比赛嘛,公平公正最重要,私人恩恩怨还是要放到一边,各凭本事就好。” 两个女生听关静怡这么说,又恨铁不成钢起来。 “学姐!你就是人太好,才会被林朵这么欺负!她参加这个演讲比赛不就是冲你来的?现在还勾搭你男朋友,你不能忍啊!” 关静怡眨了眨眼,感激地道:“上次你们为我发了帖,我很感谢你们,但是看到她一直在被攻击,我的心里总是很愧疚,我想上次对她来说已经足够,这次还是算了,好歹大家都是同学。” 这两个女生被关静怡这般道谢,心中更觉光荣,她们大手一挥,说:“学姐,她挨骂是她自己作的,她自己往院长怀里钻,也不是我p的,对吧,跟学姐你更没有关系啦!” 另一个女生也帮腔:“学姐,你怎么能算了,那可是你男朋友诶!” 关静怡目光闪动,求助地看向二人,好像很没主意似的:“其实我觉得没什么,我相信袁成不会背叛我的。何况演讲比赛这件事,都由领导评判,我也不能对她做什么……” 手机这边的两个女生沉思半晌,想了几个主意,很快又被各自否定了。 关静怡只是静静地听,一言未发,见她们两个迟迟没有主意,她咬着嘴唇开口:“要不还是算了,演讲稿都是独一无二,不允许重复的,我们不知道她写的是什么,也没什么办法。而且,说不定她也没有我们想的那么坏。” 她这番话是在劝她们放弃,却让这两个女生心中有了主意。 她们信心十足地道:“关学姐,你放心吧,这次一定会让她输惨,我们绝不能容许她有任何赶超你的可能!” 关静怡看着她们,面露动容之色:“多谢你们,一次又一次地帮我,我真是太蠢了,什么都做不好,从小到大总让别人操心。不过我这样做,会不会太坏了?” 两个女生连忙道:“学姐,你要是坏女人,这世上就没有人善良了!” 又闲聊两句,很快挂断视频,两个女生离开图书馆,为了关静怡不再受林朵欺负,踏上了为关静怡出气之路。 * 这天中午,马冬艳在食堂点了一份烩面,端着重重的砂锅在位置上坐下,吹了吹腾腾热气,等待烩面变凉。 她一个人过来吃饭,其他人都出了校门。 自从上次跟林朵发生过那件事之后,她整个人都低调了不少。 那些有钱朋友找她玩,她也很少再去,每天教室食堂宿舍三点一线,乖巧得很。 害怕那些朋友会问她,怎么不再穿漂亮鞋子出来玩,怎么没有买新衣服和包包?而学习,似乎是一个很好的借口。 等了半天,热气没那么多了,马冬艳握着筷子,夹了一根宽面。 面上浓稠的汤泛着油光,令人食指大动,她刚欲下口,只见面上的油光一暗,似乎被人挡住了光线。 抬起头,发现前面的座位上,坐了两个高瘦的女生,留着一头直发,一个高颧骨,一个单眼皮,两者皆是掉进人堆都不会让人多看的三分女。 马冬艳眉头拧了一下:“同学,有事么?” 她记得她们俩,常在关静怡身边混的,只是不知找上她是为什么,加上互相不知道名字,只好装作不认识。 高颧骨那个女生率先开口:“你是林朵的室友吧?” 听见林朵这个名字,马冬艳心底一沉,她手一松,宽面立即从筷子间滑落,掉进砂锅里。 她说:“你们找她有事?” 单眼皮说:“我们不找她,找你。” “找我?”马冬艳莫名其妙,“什么事?” 单眼皮道:“我大概知道,你跟林朵关系不太好,是吧?” 马冬艳心中警惕:“我们就是普通室友关系。” 高颧骨那个嗤笑一声,她道:“我们既然来找你,肯定是早就打听过了,你也不用在我们面前装。” 马冬艳只得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单眼皮道:“也不干什么,只是想让你帮一个小忙。” “我?”马冬艳有些疑惑,“恐怕我帮不上你们吧,抱歉。” 她端起托盘就要走。 高颧骨的女生道:“你跟林朵有过节吧,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她?她那么羞辱你,你也能忍?” 马冬艳表情一变,她立即想到自己偷穿了林朵鞋子的事情,难道她说出去了? 如果没说,怎么会被她们知道? 那有没有可能,其他人全都知道了? 她的大脑一瞬间闪过许多念头,表情也随之变幻。 但是,她们说中了一点。 林朵那样对她,她不是不恨的。 这样想着,她干脆重新坐下,挺直腰身,道:“你们想做什么,说出来,我再考虑要不要帮你们。” 两个女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翘起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单眼皮的女生身子前倾,声音放低,语气像极了诱惑小美人鱼喝下毒药的巫婆。 只听她说:“林朵最近在准备演讲比赛,你知道的。我要你拍下她的演讲稿,要够清晰,然后发给我。” 第25章 第25次贴近 宿舍里经常有人在, 要想偷拍到林朵的演讲稿, 并不是一件特别容易的事。 马冬艳等了许久, 都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如果以好奇林朵演讲内容的方式去看,去拍,只要宿舍有人在, 一旦败露,必然会怀疑到她头上。 她想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这天下午, 大家都有课, 马冬艳跟舍友先离开, 林朵和唐因一起走。 比赛在明天,唐因不禁有些关切:“朵朵, 稿子你都背下来了吗?” 林朵嗯了一声:“都背好了,晚上回来你听我讲一遍,看看效果如何。” 唐因欣然答应,两人挽着手臂, 一齐下了楼。 她们乘电梯下去,马冬艳则是走楼梯复返。 原本她跟舍友走到楼下,突然开始翻包,边翻边道:“我手机呢?手机怎么不见了!” 舍友帮她摸口袋, 问她:“你是不是忘在宿舍了?” 马冬艳道:“可能是。”然后对舍友说, “你先去教室吧,我上去找找看, 不用等我。” 舍友道:“没关系啦,也没多久。” 马冬艳道:“主要是时间不早了, 我怕你迟到,你还是先走吧。” 舍友想了又想,也就先走了,还主动提出帮马冬艳把书带回教室。 手机其实是她特意没有带,这一幕也在她的脑海里上演了好几遍,好在没有被发现。 见舍友离去,她松了口气,立即进了宿舍楼。 她猜想林朵肯定会走电梯——有电梯谁会走楼梯呢?她一口气爬上来,不放心地在楼梯间等了几分钟,见宿舍还是没有人出来,她先试探性地走过去,装作去别的宿舍找同学的样子。 路过自己宿舍,她轻轻伸手推了推门,确认是上了锁,她掏出钥匙,打开宿舍门。 里面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像是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黑洞,只要她一脚迈进去,就是踏上黑暗之途。 林朵的桌上放着书籍,电脑,台灯,小物件,还有,笔记本。 马冬艳关上门,走到林朵书桌前,一眼瞄准笔记本,翻开——她见过林朵用这个笔记本背演讲稿。 她心跳如擂鼓,翻到演讲稿那一页,林朵写字娟秀,英文也是标准的书写体,是高考英语阅卷老师最喜欢的那一种,跟她本人一样赏心悦目。 马冬艳没时间欣赏她的字体,她发觉自己在抖。 走回自己桌前拿起手机,站在窗子照进来的阳光下,点开照相机。阳光太盛,照在微黄的笔记本上,透过相机,还能看出中性笔滚珠与油墨在纸张上的运字轨迹,是那样的清晰,优美。 马冬艳忍着跳动的心脏,稳着自己的手,按照那两个女生的吩咐,一一拍好,一个单词都不落。 随后放下本子,刚刚合上,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双手无力地撑在桌上,垂头喘息。 明明是最简单的事情,她却觉得耗费了全身的力气。 她深吸一口气,刚准备站起身,突然有人推门进来,嘭一声,把她吓了一跳。 她挺直腰身,靠在床桌的梯子上,紧张地看向门口。 门口处,唐因皱着眉,警惕地打量马冬艳,从头到脚把她扫了一圈,不耐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走了?” 她走进来,眼睛一直锁定马冬艳,不放过她的表情。 后者正心虚,再怎么伪装,表情也有些不自然。她强颜欢笑道:“唐因,你怎么回来了?” 唐因双手环抱,逼近马冬艳,她长得高,从气势上就压了马冬艳一头:“我不回来,不就错过了你鬼鬼祟祟,在这做贼心虚?说,你在林朵的书桌前干什么?” 马冬艳期期艾艾道:“我、我手机落寝室了,回来取手机。” 唐因眯起眼睛:“你的手机难道会在林朵的桌子上?” 马冬艳强迫自己直视唐因的眼睛,不让自己露出心虚的表情:“没有,我突然发现眉毛该修了,想过来借一下……修眉刀。” 唐因视线一抬,在马冬艳的眉毛上瞄了两眼,说:“你跟林朵关系并不好吧,不去用别人的,偏要用她的?” “我……” “你什么你?我看是你偷用人家东西上瘾,又犯毛病了是不是?” 马冬艳脸色一变,一阵青一阵白:“我没有!你不要污蔑我!” “污蔑?你还好意思说污蔑?”唐因冷笑一声,死死盯着马冬艳,“我告诉你,林朵脾气好,能忍你,我可不能。你最好没有来这里偷东西,要是林朵回来发现她书桌上少了任何东西,我绝不会放过你。” 说完,唐因转身,从自己的书桌上抽了一本书,看也不看马冬艳,径直离开宿舍。 马冬艳站在原地,眼底羞愤和耻辱交加,她恨恨地握紧拳头。 照片很快发给了那两个女生,她们很快发来回复,并对马冬艳致以感谢。 她看着对话框,脑海中回想着唐因盛气凌人的样子,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灼烧。 于是她问:“你们确定拿了这个演讲稿,就能让林朵失了比赛?” 那边很快发来回复:“放心吧,演讲稿不允许重复,比赛顺序是按姓名首字母排的,关在林的前面,到时林朵连准备时间都没有,她的稿子被人讲了,看她怎么办!” 马冬艳追问:“那万一她照样演讲,学校会不会追究谁抄谁的事情?万一我被人发现……” “她疯了吧,要是她真敢讲这个稿子,咱们就说她嫉妒关学姐,照搬了关学姐的稿子。要是她聪明一点,在台上讲不出来,丢了这个丑,也让台下那些喜欢她的男生,还有学校领导全都看看,她林朵到底哪里配跟关学姐相提并论。” 马冬艳设想了一下,觉得这个计划好像真的天衣无缝,这才稍稍放心。 那两个女生又发来消息:“不过冬艳同学,为了以防万一,你千万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还有,我们的好友也删一下吧,免得被人发现。我没找过你,你也不认识我们,好吗?” 这当然再好不过。马冬艳回了个好字,果断删除了对方好友。 连带着,把手机里的照片,还有回收站的照片一并删除。 好像这件事从未发生过一样。 演讲比赛就在就在第二天,举办地点是C大的大礼堂。 作为C大最大的礼堂,经常会在这里举行各种活动,也用来接待客人,听教育讲座等,非常多功能。 此次比赛除了一应学校领导,前来旁听比赛的,还有校内学生,不限人数,只要有时间,就可以过来参加。 有的为了支持同学,有的纯粹没事,更多的还是为了支持女神,关静怡和林朵各有支持者,还包括创业社那些成员,全都到场。 礼堂第一排摆了各种学校大领导的立牌,第二排也是留给领导坐,三排往后才是学生的位置。 到了比赛时间,礼堂陆陆续续坐满了人。 林朵今天穿的是江礼买给她的那件礼服,脚下也是那双CL红底鞋——鞋子已经找人清理过,林朵还是比较忌讳跟人共穿一双鞋的。 她在这方面有些微洁癖,讨厌与人共用贴身的东西,譬如T恤,裤子,吊带衫,鞋子,毛巾这种,她会情不自禁联想到这些衣物与其他人有过汗液摩擦,再穿到自己身上,会让自己恶心。 为了找那种处理奢侈品的店来清洗鞋子,林朵还花了笔小钱。 她今天化了淡妆,原本就很出众的一张小脸再被打扮起来,已是光彩照人。 看得唐因直感叹,林朵五官小巧,鼻子秀挺,明眸皓齿,顾盼生姿,举手投足都有魅力,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她对着林朵这张脸吹了好久的彩虹屁,吹到林朵自己都听不下去,她笑着说:“好啦,我看这些彩虹屁放在你自己身上也同样适用。” 唐因在后台陪着林朵,其他参赛同学也有人带着伴来陪自己,三两成群,互相说着话。 也有人紧张地走来走去,手握演讲稿,不断默背。 唐因道:“你一定要加油,虽说第一肯定是你的,但也要努力一下。” 林朵笑道:“不要这么说,不到最后时刻,谁能保证呢?” 比赛很快开始,厚重的绛红色幕布拉开,台上站着两位身材高挑穿着礼服的校内主持人,伴随着朗朗上口的开场词,介绍过各位领导之后,很快迎来了同学们热烈的掌声。 第一位要演讲的同学很快上场,是个戴眼镜的男生,一看就是学生时代只懂埋头读书的学霸。 话虽如此,但他演讲的内容丰富,阐述了自己对美学和艺术的理解,即便有些紧张,但内容还是很得分的。 第二位是个矮矮的女生,别看个子矮,发音明亮,谈吐清晰,演讲流利,这都是得分点。 演讲的同学一个又一个过去,很快就到了关静怡。 听到主持人报出她的名字,唐因不屑地冷哼一声:“我倒要看看她能讲出什么东西。” 话音落下,就听关静怡又细又轻的声音顺着话筒,传遍礼堂的各个角落。 她站在台上,面带微笑,自信地开始了她的演讲:“The topic of my speech today is 《The Meaning of Art》。” 听见这个题目,后台的唐因不禁皱起眉头:“这题目怎么跟你一样?” 林朵也愣住了:“命题范围就这么大,可能想到了一块儿吧。” 台前,关静怡还在进行她的演讲:“Aesthetics and art are different concepts……” 唐因的眉头越皱越深,她的心中有一个想法,却又不敢确定:“朵朵……我怎么听着……这个演讲稿……跟你的那么像啊?” 林朵目视前方,面色如常:“不是像,它就是我的演讲稿。” 唐因气得直接站起来了,说着就要冲到前台:“操,姓关的还要脸不要,这他妈根本就是在偷你的稿子,好,你背,我让你他妈的背!” 林朵连忙拦住唐因,不是为了关静怡,而是害怕唐因因此受处分:“校领导都在下面坐着,你上去一闹,他们肯定要归咎到你头上。” “可是那个贱人在背你的稿子,下一个就是你了,你可怎么办啊!”唐因眼睛都红了,“我昨天回宿舍,看到马冬艳在你桌子前面鬼鬼祟祟,我压根没想到这一点,要是我当时聪明一点,多防着她一点,都不会害你稿子被偷!” 她气得眼泪流出来:“朵朵,我怎么那么没用啊,什么忙都帮不上你,我好想教训她们,你别管我,大不了被学校记过停学,我非要打她一顿不可,妈的!” 唐因又要冲上去,林朵现在的脑子很乱,被她这一哭更像线团一样。 “唐因,别去!”她拉住唐因,“事已至此,我不能再让你受处分,逞一时之快没有用,记得,蛇要打七寸。” 她的眼睛漆黑明亮,像夜晚的澄净湖水,让人望之安定。 许是她的话太坚定,亦或者她镇定的态度也安抚了唐因,后者在她的注视之下,也一点点放松下来。 “朵朵……那你……” 林朵笑了笑:“稿子被偷,也不能放弃演讲不是?来都来了,总要上去亮个相吧。” 她话音刚落,只听见台下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是关静怡演讲结束。 隔着墙,她向台前望了一眼:“看,我的演讲稿还不错,都给我鼓掌呢。” 唐因都要被她乐观的心态逗笑了:“朵朵,我有时候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你总是……总是这么坚强,天大的事你都不会害怕,我真的敬佩你。” “不是,我也会害怕的。”林朵想起自己在私人会馆里,被江礼救下来,她依偎在他怀里的慌乱,“但是有些事,总要解决不是?” 主持人已在台前报幕:“有请下一位演讲的同学,林朵。” 林朵朝唐因挥手:“我上去啦,等我回来。” 与唐因分别,林朵迈着步伐向台前走。 刚好关静怡下台,二人擦肩而过,关静怡驻足停下,回首看着林朵,脸上是亲和的笑容:“林朵同学,你一定要加油哦。” 林朵微笑回应:“有了关学姐这句话,我就是不想努力,也要努力才行。” 关静怡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说罢,她转过身,一头长长直发随着走路而飘动,背影窈窕,令人心动。 林朵没停,她迈上讲台,从主持人手中接过话筒,站在讲台中央。台下掌声又起,还伴随起哄一样的口哨声。 身后是红色的丝绒幕布,下面是一双双期待的眼睛,头顶是投射下来的聚光灯。林朵忽然觉得自己的心很静,静得全世界都停下来,眼前只有自己。 她的演讲内容被人先讲了去,像是上战场的将军被人夺走了武器,除了等死别无选择。 但她不甘心,不认命,不想坐以待毙。 她举起手臂,话筒放到嘴边,刚准备说些什么。 正前方礼堂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外面的强光照射进来,众学生回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正低头看着腕表。 抬起头,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他面含歉意地挥了挥手,示意众人继续。 来人迈着优雅步伐走进礼堂,直直走向第一排。 他突然到来,那些早已落座的学校领导全部起立迎接,笑脸相迎,纷纷与他握手,为他让出位置。 他并未过多寒暄,只是轻轻颔首,脸上是恰到好处的礼貌笑意,一双长眸敛住眼底的疏离,从各位领导的前面走过,坐到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上。 林朵这才注意到那里的位置是空缺的,而前面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三角名牌,上面写着他的名字和身份:江氏集团总裁,江礼。 是她的江先生。 眼见他翘起二郎腿,优雅地坐在那里,用欣赏的目光含笑与她对视,甚至轻轻点了一下头,林朵的心头突然一跳。 在这万众瞩目的一刻,他与所有人一样望着自己。 可是林朵知道,只有他的目光,是真真切切地望着自己,只是她这个人而已。 她这片在海上随波漂涌的叶子,突然抓住了那根可以让自己靠岸的船桨。 林朵暗中吸了口气,移开目光,之前他带她射箭,她已经给他丢脸了。 那么这一次,她绝不能让他丢脸。 于是,她开口了:“Hey guys.There is no topic in today\'s speech.I want to share with you what I think is art.” 与前面演讲的同学不同,她的语气更轻松随意,像是在跟台下的观众聊天。 这种与众不同的开场,让已经听了好几篇报告一样的观众来了兴趣,而本就期待林朵的同学,更是有了劲头。 甚至那些学校领导,也没想到会有一个参加比赛的同学,会有这么别开生面的演讲。 于是所有人,都在期待林朵接下来的内容。 “I think Russia is the country with the strongest literary atmosphere……” 是的,对林朵来说,比起艺术气息浓厚的意大利,她对俄罗斯更感兴趣。 叶卡捷琳娜二世中兴了俄罗斯,使当时先后涌现了普希金、果戈里、托尔斯泰、契诃夫、柴可夫斯基等等,一系列的世界著名诗人、作家、画家、作曲家和剧作家。 对于俄国人来说,就算一日三餐简陋也没关系,他们仍然愿意省钱去听音乐会,欣赏芭蕾剧。 那里有很强的文化底蕴,精神需求远远大于物质需求。 甚至莫斯科1935年建立的地铁,也有地下宫殿的美誉。那里每一站都有专门的风格,绝对找不到一模一样的地铁站。精美的浮雕,壁画,雕塑,满满都是艺术气息。 林朵站在讲台上,大谈对美学的理解。 “美学是一种知觉科学,艺术在内容上包含比情感价值更多的东西。” 对国内来说,人们更多了解的,都是日韩美英,这个逐渐衰败的发达强国,却是一个小众的文化盲区。 林朵深深被俄国文化吸引着,了解过许多东西,所以此刻说起来,自然侃侃而谈,就像在跟大家聊天一样,比背她的演讲稿还要熟练几分。 她长得美,声音又悦耳动听,又很懂语言艺术,知道讲话的抑扬顿挫,让台下听众兴趣浓厚,津津有味。 三分钟很快过去,待她鞠躬下台的时候,下面的同学甚至还没从俄罗斯文化中走出来,良久,似乎有什么人带了个头,这些人才回过神,紧接着,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林朵笑盈盈地看着台下观众,尤其在看到江礼时,后者一边鼓掌一边笑,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眸,暗含不易察觉的骄傲。 他放下鼓掌的手,暗暗比了个拇指,这让林朵大大地松了口气。 不管比赛结果如何,起码,他夸赞了自己。 这一刻,她忽然就懂得了,什么叫万人赞赏也不及他一眼青睐。 后面的比赛再如何,林朵也没去听,对她来说,完成了这次演出,也完成了一项任务。 不管最终结果怎样,她可能会没有名次,也可能因为自己的演讲内容大大扣分,这都没关系,观众和江礼都喜欢,这就足够了。 回到后台,唐因立即扑上来,紧紧抱住林朵,激动道:“朵朵!你口语好厉害!临场发挥太强了吧,啊啊啊啊你好棒啊!” 林朵拍着唐因的手臂,示意她下来。 眼睛却看到角落里休息的关静怡,后者好像没有看到她一样,继续跟同伴聊天。 林朵心中冷笑一下,她偷了她的稿子,还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坐在这里,她必不能放过她。 又等了近一个小时,所有参赛选手演讲完毕,接下来,则是那些领导讨论的时间。 明明唐因不是参赛那个,却比林朵还紧张:“也不知道你会是什么排名,要是比那个贱人名次低,那真是得意死她!” 林朵摇摇头:“比赛是很正规的事,我上去一通乱讲,能进前十就不错了。重要的是,有人肯定你。”在说最后这句话时,她满脑子都是江礼在台下为她骄傲的模样。 她的临场发挥,他都看到了。 不多时,主持人喊她们全都出去,在台下准备领奖。 参赛学生站成两排,在舞台右侧等待公布名次。 主持人并肩站在台上,拿着手中的名次卡,露出甜美的笑容:“我宣布,本次英语演讲大赛的第一名是——”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林朵也抬起头,看着主持人。 “金融系,林朵。” 台下再次爆发掌声,聚光灯再次打在林朵身上,她面露惊诧,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内容。 主持人含笑看了她一眼,继续公布下面的成绩:“第二名,金融系,关静怡。” 支持她的同学,也献上了掌声。 再之后的名次已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第一是林朵,在关静怡之上,那就达成了目的。 她微微侧目,看了关静怡一眼,她就站在她的旁边。 后者再如何装淡定,也藏不住眼底的气恼和不解。林朵微微一笑,懒得理会。 最终,主持人请校长讲话。 校长看起来精神矍铄,一副笑眯眯的慈祥模样,他走上台,道:“感谢同学们踊跃参与这次校内比赛,让我看到了……” 他发表了一分钟的感言,然后把话题引到了林朵身上:“我更倾向于多元化的内容,演讲本该是一件轻松的事情,首先要做到吸引观众,调动气氛,再去表达自己的想法,在这一点上,我认为林朵同学做的非常好,所以,我更想把第一名颁给这样的同学,让她代表我们学校,去演讲更多有趣的内容。” 台下响起掌声,送给校长,也是送给林朵。 “那么多接下来,我想请林朵同学上台,发表她的比赛感言,听听她为何会选择这样的比赛方式。” 校长向舞台右侧的林朵摊掌,所有人都把视线聚集到那一侧,这一刻,林朵就是整个礼堂的焦点。 她当得起这样的注视。 下面的目光有钦佩,有艳羡,有崇拜。 林朵踏着诸多的目光走上来,接过校长手中的话筒,先是向大家鞠了一躬。 “感谢同学们的支持,还有各位领导,谢谢你们愿意把宝贵的票投给我。”林朵再次鞠躬,“校长的提问,刚好也是我想在这个台上告诉大家的事情。” 林朵面带微笑:“实不相瞒,这次的演讲内容,是我上台之后现编的,恐怕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句我要说什么东西。” 她自我调侃的语气,让下面的同学哄堂大笑,气氛一时非常好。 林朵说:“你们或许不信,我原本准备了演讲稿,可惜,在我上台之前,我发现我准备的稿子,被别人用了。” 静。 所有人的笑意止住,礼堂静得连呼吸声都没有,落针可闻。 只有台上穿着碧绿礼服的女孩,仍在微笑着侃侃而谈:“很荣幸,我准备的演讲稿能够获得这次比赛的第二名,现在,我要回答校长的话——没错,是第二名的关静怡学姐盗走了我的稿子,让我在上台后发现我没有内容可讲。” “所以我才临场发挥,现编了这次演讲内容。”她侧头,看着站在参赛同学中间的关静怡,“感谢关静怡学姐,如果不是你找人偷走我的稿子,我根本没有机会得到第一名。” 第26章 第26次贴近 林朵微笑着说出极具杀伤力的话, 像是油锅里突然滴了一滴水, 整个礼堂轰然炸开, 立即窃窃私语了起来。 关静怡的导员坐在下面,他疯狂给台上的主持人打手势,示意主持人给个下台阶, 把林朵“请”下去。 这些主持人都是学生兼职,并没有真正的主持人必备的救场能力, 自己都还没从劲爆的消息中消化过来, 自然无暇分神思考如何化解尴尬。 张院长也轻轻摇头, 认为她的做法有些莽撞。 还有的校领导和学生,直接就聊起这个关静怡, 在探讨林朵的话是真是假。 一片沸腾之中,唯有林朵和江礼二人云淡风轻。 他坐在第一排,双手环抱,气定神闲地靠在座位上, 头微微后仰,眼尾是饶有兴味的笑。 就这样与林朵在兵荒马乱中无声对视。 林朵从来不是一个乖巧的兔子,他知道。 她更像是一只看似温顺的猫,平日里乖巧可爱, 一旦受到侵犯, 也会露出尖锐的爪。 这一点,从那一次南城开发区, 他们在雨中的对话就看得出。 她是锋利的,是尖锐的, 只是不到关键时刻不展露她的刺。 这样的她,令他极为欣赏。 关静怡的脸色微变,但还是提着一口气,她知道这个时候别人都在看自己。很快地,她就缓了过来。 那两个女生把图片传给她之后,已经嘱咐过她,没有留下痕迹。 林朵室友的好友也已经删除,就连她们跟关静怡的聊天记录也彼此清空。 就好像这件事她们从未做过。 这样想着,她面色稍霁,眉目缓缓舒展,胸中那口气也一点点吐了出来。 自小就处处优秀于人的她,免不了常与人打交道,在安抚自己后,对于这样的场面,关静怡也毫不怯场。 领奖的人站了两排,靠墙一排,外面一排。 关静怡原本站在里面,此刻她站到最前面,看着林朵,语气委屈:“这位学妹,你怎么可以冤枉人呢?C大人人都认得你,我的确也知道你的名字,但也仅此而已。我们完全没交集,我偷你的稿子干吗呢?” 关静怡与林朵的微妙关系,基本上人人都知道,虽说当事人并没有表示过什么,但换位思考,谁愿意被人比来比去呢? C大的学生都暗暗猜测,两个人私下,或者心里面,肯定都对对方有意见。 所以,关静怡这样说,在场的同学是信又不信。 不信的是,她把他们的关系说得太过简单;信的是,她确实没有盗走林朵稿子的必要。 何况凡事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众学生再次把目光投向林朵,等待她的下文。 林朵说:“关学姐说的是,我也想知道关学姐让马冬艳偷我的稿子是为了什么。” 既然马冬艳自己作恶,那她也不介意在这个时候,“回报”她一下。 关静怡的导员,见自己的暗示一直没被注意到,这个时候,他从领导席中走出来,走到舞台下面,对站在上面的林朵小声说:“这位同学,关于你的问题,我们已经知道了,但是现在是比赛时间,你的私人问题我们留着私下解决,如果你说的事情属实,我们一定会还你一个公道,我们先让比赛结束,好吗?” 林朵拿开麦克风,用同等音量回应这位导员:“老师放心,这个问题并不复杂,很快就会查清楚,不会耽误太久。” “这个问题之后由学校处理,看看到底是谁在撒谎,你现在是在耽误大家的时间。” 这是一种高明的吵架方法,把自己的处境跟大众绑在一起,正常来说,都会让人胆怯。 但林朵不为所动:“抱歉,我只是应校长的要求,回答我是如何做出这样一篇演讲的。既然老师不在意学姐的名声,那我还是下去吧。” 这位李老师没想到林朵是这样的态度,他眉毛一抖,急了:“同学,你!” 林朵提着裙摆,刚迈出一步,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等一等。” 声音清冷,不算大,却莫名地有力量,让人忍不住去听。 所有人都看向说话的人,赫然是坐在第一排最中央的江礼。 他伸出一只手,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这位姓关的学生说得不错,她没有动机偷别人的稿子。” 见有陌生人为自己作证,尤其身份地位还是这么高的人,关静怡的脸上不禁觉得有光。 站在舞台下面的导员也忙附和:“是是,江总说得是。” 林朵看着江礼,不懂他此言何意。 江礼继续说:“那么同样的,我想台上这位同学,也不会凭空污蔑人。” 关静怡突然发觉自己笑不出来了,林朵这时也懂得了江礼的用意。 江礼说:“这位同学说不会占用太多时间,不如就看看,她有没有冤枉别人,也好证明我们的比赛是完全公平、公正、公开。” 言毕,他环视一圈,询问众人的意见:“你们觉得呢?” 他在商业场上就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公司开会从来都只有他说,别人服从的份儿,平日发号施令惯了,说是征求别人的意见,其实就与下命令无异。 即使有些人对他不熟,也情不自禁会听从他的意见。 尤其,他还是对学校合作最深的企业家,学校也不会惹他。 有江礼发话,先前出来阻止的导员无话可说,只得退回位置上,干瞪眼。 其他人校内领导更是没话说,而一心想看热闹的同学们也不会阻止。 于是礼堂内所有人,都在期待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该如何收场。 是的,其实世上大部分人并不在意事情具体如何,只是想看热闹而已。 林朵暗暗看了江礼一眼,嘴角是控制不住的窃笑。 恐怕在这间礼堂里,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看到他为自己撑腰的样子,就觉得心里热热的,好像还……有些甜蜜? 事已至此,关静怡也决定单刀直入:“学妹,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林朵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关静怡在内心松了口气,眼睛却一下子蒙上一层水雾:“那也就是说,学妹只是凭自己的猜测认为是我,所以就在大庭广众之下冤枉我么?学妹,我应该没有招惹过你吧?” 既然林朵没有证据,那她就不怕了。 关静怡顿了顿,微微低下头,双手无措地绞在一起,声音也小了几分:“还是说,你是因为论坛里那些帖子,总有人夸我,你因此看我不顺?” 她的眉毛哀伤地扭到一处,眼里盛着泪,偏偏没有落下来,恐怕任何人看了她这副样子都会心疼。 就连校长也说:“同学,你没有证据,怎么能指认别人呢?” 林朵不急不躁,只问:“关学姐,你确认这个演讲稿都是你亲手所写,没有抄袭、偷窃过任何人?” 关静怡猜不到她为何这样问,内心隐隐觉得不对,但她不相信,她林朵还能翻出花来。 于是她说:“当然是我亲手写的。” 林朵看了旁边年近古稀的校长,说:“您都听见了。”转头,面相礼堂的所有同学:“也请各位同学为我做个见证。” 下面同学挺直身子,期待林朵接下来的内容。 就连江礼也一样,他双手交叉搭在桌子上,兴趣满满地看着林朵。 林朵握着手中话筒,这个无线话筒的收音很好,让林朵的声音清晰地传遍礼堂的每个角落。 “那好,既然是关学姐亲手所写,那一定查阅了不少的资料。我想问问,学姐在写的时候,都看过什么资料书?这篇演讲稿,分别参考了哪些书籍呢?” 关静怡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她面色一白,眼神顿时变得慌张了起来。 但她并未就此服输:“都是一些英文原版书籍,我一心查资料,你现在又这么逼问我,我有些不记得名字了……” 林朵道:“好,那你都是在图书馆的几楼借阅的这些书籍呢?” 关静怡已经有些僵硬了:“我,我不是在C大图书馆借的。” 林朵不疾不徐,就像聊天一样:“那是在哪个图书馆,市图书馆吗?” 关静怡只得转移话题:“学妹,你已经拿了第一,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你仔细想想,偷你的稿子对我有什么好处吗?我都不认得你舍友……” 林朵不再看她,而是转身,面向校长,说:“抱歉校长,耽误您这么长的时间,为这样小的一件事情,感谢您的宽容和信任。” 她直起身,面对同学:“为了写那篇演讲稿,我分别查阅了黑格尔的《美学》,朱光潜的《谈美书简》,还有……” 她一连串说了好多本书,都是中外名家大作,并分别指出演讲稿的哪一段出自哪里。 每说一本书,落在关静怡身上的视线就多一分。对她来说,每一道眼神都如同有形,像钉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一心虚,一自信,孰真孰假,众人心中早有了自己的评判。 最后,林朵问:“关学姐,你知道这篇演讲稿的标题为什么是《The meaning of art》吗?” 在林朵一本一本报出书名的时候,她的脸色就已经彻底绷不住了。 只是自尊心使她还撑在这里,强迫自己不要离开,保留最后那一点可笑的体面。 她扬起下巴,看向林朵:“怎么?” 林朵徐徐道:“这不是随便取的标题,是英国作家赫伯特·里德的作品,《艺术的真谛》原名。” 关静怡的身子轻轻摇晃。 在这间礼堂中,她所有的骄傲,尊严,一切所维护的,在乎的东西,全部坍塌破碎。 她想夺走林朵身上的荣誉,她的夸赞和鲜花,想让看她身败名裂。 却不想报应反噬,一切都回到了自己身上。 余光看到观众席面上窃窃讨论的身影,他们一边说一边偷瞄自己。 不是没收到过这么多注视的目光,只是从未接受过这样多的道德审视。 林朵见她不语,轻描淡写发来最后一记重击:“还有,我只提了帮你偷稿的同学名字,可没有说她是我舍友,学姐说你不认识她,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关静怡只顾驳倒林朵,并没有注意到一时口误。 此时被林朵揪出,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错。 身边同是演讲准备领奖的同学默默撤离她身边一小步,看起来她的周围像有什么无形的隔膜,她也注意到了,而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消除这个隔膜。 她迈步走上舞台,站在林朵身边,从旁边的主持人手里要了一支话筒。 她眼里含着泪,语气委屈:“对不起,各位领导,还有各位同学们,我不应该撒谎。” 关静怡鞠躬道歉,垂着头,眼泪一滴滴向下落:“我承认,演讲稿不是我自己写的,我当时在忙其他作业,没时间再写这个稿子。” 她的导员从领导席站起来,表情僵住,直直看着关静怡,颤抖着声音问她:“那……那你的稿子,真的是偷来的?” “不,我没有。”关静怡忍着泪水,拼命摇头,“是学妹的舍友,马冬艳同学,她知道我的情况,她说自己有空,可以帮我写一份,我也是昏了头,就答应了,没想到她是偷了学妹的稿。” 林朵侧目,漠然看着关静怡演戏。 关静怡继续说:“我是真的以为学妹在污蔑我,才一口咬定稿子是我自己写的,但是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没有资格参加这次比赛,更不该用别人的稿子,我放弃这次第二名的荣誉,对不起,林朵,我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用了你的稿子,害你险些失去这次比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也不要怪你舍友,好吗?” 林朵心中冷笑,表面上却并未显出来。 不愧是能抢走别人男朋友的女人,不显山露水,几句话就把锅甩给别人。 看似把错全认了,其实轮得到她身上的指责,根本没有多少。 从她道歉的那一刻开始,林朵就知道,她绝不会认得这么干脆。 果不其然,关静怡没有让人失望。 她的导员见此,立即站出来打圆场。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那就不要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他伸出手,向下虚按,“静怡啊,这件事你也是受害者,不用太自责,啊。还有这位同学,你看在她不知情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好一句受害者,不知者无罪,道德绑架,要求她原谅。 也确实,事情到了这一步,好像可以了结了。 她用大胆的方式,解决了这件事,从表面上看,作恶的人已经公之于众。 但她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林朵说:“既然学姐愿意放弃这次荣誉,承认自己没有认真参加比赛,稿子也是抄了我的,那么我也不是不能原谅。” 台下的导员一听这话,眉头像被钉子钉住:“这位同学,我们静怡没做过的事,你可不能污蔑。” 林朵眨眨眼:“污蔑?她答应让别人写稿子,难道不是态度不认真?就算是不知情,事实就是她抄了我,不能因为她也是受害人,就忽略我这个真正受害人,忘记我差点失去比赛的事实。” “你这是偷换概念!” 林朵并没有气恼,从始至终,她都是优雅的,不曾失态过:“如果我没有随机应变,而是傻傻的站在台上,我是什么下场呢?那时我再说,又有谁会相信?这位老师,你一直在阻挠我查清真相,拿我干扰大家做借口,如果我今天真的那么懂事,吃了这个哑巴亏,真的还有人愿意为我这个失败者申冤?你说老师是会相信第一名的学姐,还是相信失去比赛,看起来气急败坏的我?你今天这番话,到底是在维护大家,还是在维护自己的学生?” 她不想再忍受下去,听这些有失公正的言论。 “我以为比赛是公平的事,优秀者得到嘉奖,作弊者得到惩罚,如果老师真要偏袒自己的学生,那么我也无话可说。” 关静怡用不知情三个字封了林朵的后路,那么她还治其人之身,也封住老师,还有关静怡的后路。 她用舆论压倒自己,让那些人在论坛发帖,肆意抹黑自己,那种恶毒言论攻击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关静怡可曾有过愧疚。 她没有,她不会,她永远是无辜的。 她今天,就是要让这个无辜之人,今后一并尝尝被言论攻击的滋味。 最终,站在一旁听完事情始末的校长,终于发了话。 “林朵同学说得不错,比赛不能有失公正,作弊的人是该收到惩罚,这样才能让比赛有威信力,让有作弊之心的同学没有侥幸心理。” 校长站在林朵身边,身体虽然衰老,精神却非常充足。 “我宣布,本次演讲比赛,关静怡同学剥夺第二名的每次,而林朵同学,将会代表C大,参加市级演讲,为C大争夺荣誉。” 台下爆发雷鸣般的掌声,久久未熄。 所有的光芒都聚在林朵身上,这一刻,她是所有人景仰的对象。 而急忙上台,想要证明自己的关静怡,这一刻站在台上,显得那么讽刺。 留也不是,下也不是。 即便她和往常一样,美丽,娴静,可与清纯灵动的林朵站在一处,莫名就有些,丑。 从灵魂深处散发出来,再美的皮囊,也包裹不住。 校长亲自颁发证书,林朵拿在手中,微笑接受台下同学的热切注视。 同样,还有来自江礼的,温柔的眼神。 她读懂了,他以她为荣。 * 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礼堂,林朵回到后台,把证书交给唐因,托她帮忙拿回宿舍。 唐因叽叽喳喳的,高兴极了:“啊啊啊啊朵朵你太棒了,为你鼓掌!你实在太聪明了啊啊啊!” 她用力拥抱林朵,恨不得把她举起来炫耀给全世界。 林朵无奈推开她:“好了,我说了,不要冲动,蛇要打七寸。” 唐因点头:“虽然没有彻底出这口气,但也很开心,尤其你把马冬艳抖出来,太绝了吧!我还以为拿她没办法了!” 林朵说:“我对她已经足够仁慈,是她自己作恶。” 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以为没有证据就拿她没有办法。 那林朵就偏要她成为那个,在这场作弊事件中,两头讨嫌的恶人。 毕竟从她拍下林朵演讲稿的那一刻起,她也想致林朵于死地。 林朵不再想这些,她拍拍唐因的肩膀,说:“我还有事,要先走一步,辛苦你自己回去了。” 唐因说好,拿着证书看啊看,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朵朵,你看到台下第一排那个江礼没有?他就是——” 听到这个名字,林朵心中警铃大作,她以为唐因发现了端倪,要问“他就是你口中那个奇葩江先生,泡妞不花钱的抠男人吗”,她相信唐因说得出这种话。 所以她先她一步堵住她的嘴:“好了,我真的要走了,回宿舍再说吧,拜拜!” 她一溜烟似的离开后台,让唐因摸不着头脑。 “干吗去这是,这么急,我就是想说那就是你一直不去上课的选修课教授啊……” 林朵离开礼堂,在校园里穿来穿去找了半天,终于在去办公楼的路上,看到一堆学校领导围着他,不,是围着他跟C大校长。 她站在路的前方,两旁是修剪整齐的花坛,风吹起她绿色的裙摆,吹散她额头因为焦急而沁出的一层薄汗。 原来他在忙啊……意识到时间不对,林朵弯腰跟这群领导鞠了一躬:“老师好,客人好。” 说完,脚底抹油就要溜。 江礼一下子就看到了她,还对旁边说话的人伸手,示意他先停下,刚要说点什么。 随后就迎来林朵装不认识的一句“客人好”。 张院长也在其中,他还以为林朵是来找自己的,于是跟校长打了个招呼,然后招招手,把林朵叫到了一边去,小声说了几句话。 他说:“朵朵,你今天真是太鲁莽了,好在校长开明,下次可千万不能再做这样的事了,做之前也要跟叔叔打招呼,记住了吗?” 林朵只好点头:“记住了。” 张院长缓和了神色,又笑着夸了林朵一番,比如英语好,演讲流畅,行事大方不怯场等,在旁人看来,就是他与林朵很熟很亲密的样子。 说完之后,他拍拍林朵:“好了,回去吧。” 林朵瞥了江礼一眼,见他也在看自己,她忙收回目光,点头:“嗯。” 还没迈出两步,江礼突然从背后叫住了她:“林同学。” 林朵没想到他会喊自己,脚步不禁一顿。 转回身,江礼微笑望着她。 她不懂江礼喊自己干什么,只得硬着头皮回去。 “您……喊我。”她选了个十分糟糕的开场白。 江礼微微俯身,摸了摸她的脑袋:“小同学,怎么见到我,不跟我打招呼?” 旁边某位领导见此,便问:“江总认得她?” 江礼亲昵地把手臂搭在她肩上,看似搂着她,手却很绅士地虚握成拳,隔着西装料子,与她并无实际意义上的“肢体接触”。 “不仅认得,而且关系匪浅。”江礼眼底含着笑,一派斯文矜贵的样子,“你们不知道吗,C大论坛都在传,是我在包养她。” 关静怡的导员也在其中,他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皮带扎在条纹Polo衫外面,脚下穿皮凉鞋的那种。 他讪讪一笑:“原来这种无稽之谈,都传到了江总耳朵里。” 江礼笑眯眯道:“原来李老师也知道是无稽之谈。我记得学校的论坛也是你在管,那怎么不见李老师在论坛里,为我的小情人澄清几句?” 林朵猛地抬头,面色是藏不住的讶然:“江先生,你……” 李老师道:“是是,我待会儿回到办公室,就删除相关帖子,并还林朵同学一个清白。” 江礼点点头,说:“看来指望李老师解决问题是不太容易,林同学说的有道理,自己不争取,还真的要吃哑巴亏。” 李老师的额头开始流汗:“抱歉,先前学生工作太忙,没时间处理……” 江礼轻轻啊了一声,说:“原来李老师这么忙,是我误会了。” 李老师擦汗:“比起江总,也没有那么忙。” 江礼淡然道:“我看李老师年纪大了,学生工作太多有点忙不过来。你是负责学生处这边的,对吧?今后李老师还是专心做辅导员,学生处这边,就交给其他老师来做吧。” 说完,江礼看都懒得看他,揽着怀里的林朵,迈开长腿便走。 其他人连忙跟上。 独自回宿舍的关静怡遥遥看到这一幕,眼中恨意翻涌。 她认得江礼,也知道他与学校的关系。 校长的亲外孙。 他想不通林朵身上到底有什么魔力,让跺一跺脚,南源城都要颤三下的江氏继承人如此迷恋。 她凭什么能结识这样的人。 说不定,搭着江礼的关系,林朵还会攀上学校的各种领导,打成一片。 今后在学校里,都是她林朵的天下。 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 关静怡盯着林朵与江礼的背影看了良久。 久到他们一行人消失,进了办公楼。 她终于笑了。 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第27章 第27次贴近 林朵一路跟随江礼到了校长办公室。 对于大部分大学生来说, 大学校长都是一个神秘人物。 只会在大一入学的开学典礼见一次, 以及, 大学毕业的毕业典礼见一次。 而此刻,林朵就站在校长的办公室里,暗中打量, 心想果然跟其他办公室不同,庄严, 气派, 充满学识气息。 墙壁上挂着水墨画, 办公桌上甚至放着文房四宝,为这间办公室添了几丝古朴。 江礼极其熟练地在沙发上坐下, 还拉着林朵坐,她有些局促,所以坐得很乖。 校长坐下来,打开空调, 问:“江礼啊,你跟这位小同学到底怎么回事。” 林朵以为校长在质问他刚才那句“小情人”,误会他们之间是那种关系,生怕校长对这位集团总裁印象不好, 便打圆场。 她道:“校长, 您别生气,我跟江先生是清白的, 论坛都是谣言,您方才也听到了。江先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没有……那个我。” 包养这两个字到底不好听,她说不出口。 无数次被发好人卡,江礼已经听得很习惯了,但是在外公面前被这样夸奖,他的嘴角还是抑制不住地上扬。 校长看了他一眼,笑呵呵地安抚林朵:“小同学,你别急,我看你跟江礼很熟,怎么认识的?” 林朵总不能说去酒吧喝酒被人救了,只道:“校长,我是学校创业社的社长,之前张院长跟我说过,学校不同意为创业社提供资金方面的帮助,我便去各个企业拉投资,这才认得的江先生。” 校长头顶上的银发梳到脑后,身上满是读书人的气质,他道:“原来创业社是你办的,我记得学校有这么个人。你能为同学们创造这样的机会,这是很难得的。” 林朵不禁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您记得我?” 校长含笑点头:“是啊,其实人为自己着想,再正常不过,而能想着其他人,愿意帮助更多的人,这样的人是藏着大爱的,是难得的品质。想不到你这个小同学,不仅英语能力强,口才好,还有这样的本事,我很欣赏你啊。” 林朵心头一热,连江礼在身边都忘记了,只想多跟校长交流。 她没有忘记创业社:“校长,关于创业社资金的事情……” 校长叹了口气:“我虽是校长,但这件事学校也有学校的考量,不是我一人能够决断。学校资金更多是用来做项目,而不是……” 林朵眼底的光一点点暗下去。 校长道:“如果你能筹到资金,我一定尽全力支持,身为校长,我也想为学生做点什么。” 他侧过头,对江礼说:“江礼,这个小朋友不错,我很喜欢。” 江礼说:“我猜到您肯定会喜欢,带她过来,就是想介绍您认识。” 校长道:“我说呢!你小子,学校的活动邀请你多少次,你什么时候参加过?还以为你这次是转了性,想不到啊,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校长秘书进来,给他们两个送上咖啡,江礼端一杯放到林朵面前,自己端起另一杯,轻轻喝了一口。 “我今天处置那个李主任,外公您不会生气吧?” 校长笑呵呵地说:“你外公我年纪大了,别的不会,就会装聋作哑。” 林朵听得云里雾里,话说到这儿,才反应过来。 C大的校长,是江礼的……外公? 他……怎么会?这,这…… 但是林朵还算识趣,她没有问。 等这祖孙二人又说了几句话,校长突然道:“下周就是市里的演讲赛,林朵,你不用太有压力。” 林朵眼中闪着熠熠光芒:“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校长点头:“我们相信你的实力。” * 林朵送江礼去停车场。 他今天开了一辆路虎揽胜,看起来有些狂野。 她在停车场边,看他解了车锁,有点依依不舍:“我就送您到这里吧。” 江礼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两下,说:“真正的绅士,从来没有让女生送自己的道理。” “啊?” 江礼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说:“上来。” 林朵心里一轻,感觉有蜜意顺着心头涌向全身各处:“您要带我去哪?” 江礼道:“这里离你宿舍还远,我送你回去。” 林朵难掩失望,语气也不似方才那般雀跃:“哦……” 她走过来,扶着车门迈上去,可是揽胜车太高了,她穿的裙子又不方便迈腿,有点费劲。 尤其江礼在旁边看着,她觉得如果姿态不雅,被他看到会丢脸。 她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因此她涨红了脸,回过头来,眼眸水润,眼角的痣都变得鲜艳欲滴。 她小声抱怨:“你这车太高了,我都不好上。” 林朵不是一个娇滴滴的人,可她这样看着他,有些哀怨的样子,好似在跟他撒娇一样。 江礼的心好像被人揉了一把,当即迈前一步,将她拦腰一抱。 他的手臂极其有力,一瞬间的热意贴上来,高级冷香将她包裹,她只觉得身子一轻,下意识环住了江礼的脖颈。 被霸道的男性气息包围,令她有些微微晕眩。 都说血液循环,是从心脏向下,再向上。 那一定是因为她双脚离地,导致脑供血一时不足,才会大脑发晕,而不是被江礼抱在了怀里。 一定是这样。 她被稳稳抱进车里,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江礼就已经撤出这一方空间,站在车外看风景。 看似一切如常,其实心中却控制不住慌乱。 不是没见过女人。 可方才把她抱进车里,入眼处,尽是她胸前小巧玲珑的起伏,细瘦纤秀的锁骨,以及锁骨处那颗红艳的小痣。 如同春寒料峭时分,枝头绽放的一色春光。 耳畔是她如兰的呼吸,扑向面颊,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生出了不该有的罪念。 那是一个男人最原始的冲动。 江礼洁身自好许多年,突然发现他的禁欲想法,在遇到这个女人之后,竟败得溃不成军。 他喉头一紧,滚了滚,语气变得冷了些:“系好安全带。”然后关上车门,走向驾驶位。 林朵没想到一个男人竟能变脸那么快,刚刚还是温柔绅士,转眼间就成了陌生人。 在他绕过车头的几十秒钟,她一直在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转变如此之快。 因此,在江礼刚刚坐上车子,扣好安全带之后,就听林朵问了一个让他吐血的问题。 “江先生,您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冷淡,是因为我……我太重了吗?” 江礼眉头一跳,不懂她又是从大脑的哪一处冒出来这么奇怪的想法,是跟上次那个“您对我太好了”来自同一个产地吗? “嗯?” 林朵羞愧极了:“对不起,我会好好减肥的。” 江礼扫了一眼她细瘦的手臂,不堪盈盈一握的纤腰,还有她的胸口…… 他突然后悔了,怎么会买这条裙子给她?露这么多,大夏天的,着凉怎么办? 金丝边眼镜后的长眸阴云密布,他道:“这条裙子,以后不准再穿。” 林朵搞不懂:“您……不喜欢吗?”言外之意这可是您选的。 江礼目视前方:“我毕竟是男人,买女人衣服不是很在行,这条裙子你穿显老,收起来吧。” “哦……哦……”她愣愣地答应了,心想着这男人是学过川剧变脸还是怎么着,太难搞了。 车子启动,向她的宿舍进发,林朵没再讲话。 江礼缓了一会儿,想着自己是不是吓到了小姑娘,便解释:“公司下午有事,就不带你出去了,等下次。” “哦。”语气就像马上要下雨的天气,闷得要死。 他又道:“我没有嫌你重,你现在这样很好。”说完补充,“再胖一点也没关系,好看的地方也会多一圈,我只是突然想到公司的事,不是冲你。” 林朵被哄得高兴了,语气轻快了几分:“哦!” 要下雨的天气散去乌云,太阳隐隐射出金光,她已经多云转晴。 江礼看她小孩子似的性子,觉得可爱,又说:“你嫌这车太高,那下次我去地库取车的时候带上你,你看哪辆配你的裙子,我就开哪辆,怎么样?” 林朵心中咋舌,这算什么,高级的炫富方式吗?选车来搭衣服,那他究竟是有多少辆车啊? 如果是其他人讲这种话,林朵一定会想翻白眼。 可那个人是江礼,他有实力这样说。 林朵就觉得,还挺……为她着想的。 她可真是一个双标严重的人!她在心中唾弃自己。 到了宿舍,江礼停车,趁她解安全带的时候,还笑吟吟地问她:“怎么样,要我抱你下去吗?” 安全带“咔”一声解开,林朵老脸一红,说了句不用了,作势推门下车。 江礼道:“等下周你市演讲比赛,我会去看的。” 林朵想了想,说:“不用了啦,你那么忙,而且也没什么好看的。” 江礼一手搭在方向盘上,侧过身子,温和地笑:“谁说不好看,你不就是最好看的?” 林朵又闹了个红脸,她说:“喂,你现在变得好油腻啊。” 江礼挑了挑眉:“会吗?我是在夸你,如果你认为夸你的话很油腻,那么油腻的不是我,而是……” 林朵又气又笑,想捶他,觉得不好,只得倾身过去捂他的嘴,不许他说出来。 她蓦地贴近,小手贴上他的面颊。 她的指腹刚好触上他柔软的唇,指上流动的血液,还能感觉到他嘴唇的温度。 嗔怒抬眼,四目相对中,他深邃的眼眸里,倒映她呆呆发怔的面颊。 掌下是江礼的面部肌肤,还有他灼热的呼吸。 被这样一双狭长的眼眸注视,她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她,好像玷污了江礼! 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连忙缩回手,就如同江礼把她抱进车里后,站在车门口假装看风景那样,假装看窗外的风景。 江礼觉得好笑,他故意戏弄她:“我说,小同学。” “……嗯?”她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表情再正经,面颊还未消退的诡异绯红也出卖了她。 江礼凑近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俊脸:“你,摸了我。” “……” “吃我豆腐?” “……” 随着他的身子越来越近,林朵的脑袋一点点后退,恨不得嵌进座位里。 江礼语气放低,像是诱惑人的罂粟:“怎么,摸了就想跑啊?” 林朵慌得要死,拼命眨眼,好像这样就能让江礼消失似的,声如蚊呐:“那那……我又不是故意的……反正你也不亏……就……就一笔勾销……” “哦?”江礼偏要看清她的表情,“你倒是说说,好摸吗?” “……”林朵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被他撩拨得身子都要软了,好像下一秒就要在座位上化作一滩水母,滑到座位底下去。 江礼轻笑一声,在她额头上点了点,随后坐直身子,换了一副正经的语气。 “好了,不逗你了。” 一句话如同卸下林朵身上的枷锁,她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江礼笑她:“我又不会吃人,怕什么,嗯?” 林朵快哭了:“你比吃人还要可怕呢!” 江礼自然地抬起手,将她额前的头发捋到而后:“小同学,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吃人不是这么吃的。” 手指无意划过她脸上肌肤,好似有灼烧感。 林朵抬手抚上被他指尖划过的地方,懵懂地问:“那还要准备刀叉吗?”说完才反应过来江礼是什么意思,忍不住推了江礼一把。 “江先生,您可真是老不正经,坏死了,我不要跟你共处一室了。” 林朵逃也似的下了车,嘭一声关上车门,好似在表明跟他划清界限的决心。 江礼降下车窗,笑眯眯地对她说:“忘了告诉你,比赛那天,我打算重新跟你聊聊,上次没能愉快开始的合作。” 合作?什么合作? 林朵终于想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地问:“你是说……创业社?” 江礼笑着夸赞:“Clever girl.” 林朵激动得手舞足蹈,恨不得当场跳到江礼身上,来表示自己有多开心。 “真的吗?”她眼中的热切已经藏不住。 见她开心,江礼也觉得心情愉悦,他笑眯眯地点头:“是的。” 林朵双手合十,交握在胸前:“那,下周我等你。” “再见。” “再见!” 林朵朝他挥挥手,眼看他的揽胜车消失在视线内。 转身回宿舍,林朵本来在走路,走着走着,控制不住自己,雀跃地垫步,边走边跳。 她踢走路上的石子,哪怕穿着高跟鞋也不在意。 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抬头眯眼去看太阳,看天上漂浮着的云,看学校的建筑,看宿舍两旁矮矮的树,看树荫下成双入对的男女。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明媚,那么可爱。 就像她此刻的心情一样。 她的,江先生呀。 第28章 第28次贴近 马冬艳一直在期待演讲比赛的结果, 甚至在脑海里替林朵脑补了诸多比赛失利的下场, 想到她整个人都愉悦起来。 她一下午都没出宿舍, 就是想亲眼看到林朵回来,第一时间目睹她眼睛哭肿的样子。 她永远忘不掉,那个用童话故事恐吓她的夜晚, 林朵冷漠高贵的模样。 是,她不该偷用别人的东西, 可她不是知道错了吗?至于这样斤斤计较? 她有什么资格耀武扬威, 她在神气什么? 对于追随关静怡那两个女生的话, 她非常认同。 林朵就是喜欢装,装清纯, 装温柔,其实她私底下,就是那么一副冷血自私的样子。 马冬艳在宿舍等了许久,终于等到门有响动。 她迫不及待回过头, 发现回来的只有唐因一人,表情不禁有些失望。 但是转念一想,也许林朵是情绪失控,她没忍住问了一句:“林朵呢, 没回来吗?” 唐因冷冷地望着她, 卯足了劲儿想要爆发似的,不知又想到什么, 逐渐平静了下来。 她转过身,去忙自己的事情, 一副不爱理马冬艳的样子:“朵朵心情不好,待会儿才会回来。” 有这句话在,唐因手里红艳艳的证书也被她选择性忽略了——心情不好还能因为什么,至于她手里的东西,重要吗? 她的兴奋夹杂心虚,整个人控制不住发抖。 又等了好一会儿,林朵终于回来了。 进门时,她的嘴角都是扬着的,眼睛弯弯,月牙一样。 马冬艳的心里登时一惊,难道事情有变?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故作镇定地跟林朵打招呼:“你回来了?比赛顺利吗?” 林朵的手还在门把手上,闻言,她轻轻合上门,然后,给门加了一道锁。 宿舍里只有她们三个人。 林朵双手背后,走到马冬艳的身边,淡淡陈述:“那么,你是希望我顺利,还是不顺利呢?” 马冬艳的嘴角很僵,灌了铅一样沉重,眼神左右闪躲,又拼命想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她道:“林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当然希望你取得好成绩了。” 林朵微微一笑:“那还多亏了你。” 转身从自己桌上拿起证书,展开在马冬艳面前晃了晃,上面演讲比赛第一名林朵的名字,墨痕尚未完全干透。 她说:“如果不是你把我的稿子交给关静怡,我怎么会得第一呢?我自己写的稿子,才刚刚得了第二呢。” 马冬艳这时才反应过来,林朵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证书,白纸黑字写得分明。 林朵怎么会得第一?她不是没有演讲稿?怎么会? 当务之急不是这个,她连忙站起来,澄清自己:“不是的,你误会我了,我没有……” 早就憋气许久的唐因双手环抱着,从阳台走了过来,怒气冲冲:“你还敢抵赖?昨天我忘了拿书,回来就看到你鬼鬼祟祟,还记得那天我临走前说过什么吗?” 马冬艳脸色一白。 “不,不是我,你们没资格冤枉我,你们没有证据!”她拼命否认,表情不可置信,“我只是来借修眉刀,我没有偷稿子,我没有!” 林朵漠然道:“你不承认没关系,关静怡已经把你供了出来。你以为你做得悄无声息,根本追究不到你头上,是不是?我告诉你……” 她一五一十,把关静怡在礼堂如何洗白自己,甩锅给马冬艳的事情复述出来。 最后,她说:“你尽管不承认,我可以相信你,但是你看看别人信不信,把关静怡奉为女神的人信不信,你大可去跟他们解释。” 马冬艳愣愣地坐在椅子上,不住摇头,像是痴傻了一般,不断喃喃:“我没有……不是我……” 唐因道:“还不承认,是要我去调监控么?把你昨天去而复返的监控发出去,你还说得清?” 林朵看她这副样子,也未留情面,给她最后一记痛击:“我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想看我沦为笑柄,对不对?很可惜,今后你走在学校,不管哪里都会有人对你指指点点,‘看啊,那就是偷别人稿子的人’,你是小偷,永远是小偷,错而不改不以为耻的小偷,你永远洗不去这个烙印。你只能用忍耐和沉默来赎去你的罪过,这是你应得的报应。” * 林朵与关静怡演讲比赛风波,校内论坛讨论度不算低,大家纷纷猜测,到底她们谁真谁假。 不过具体如何也没那么重要,总之大家都记住了,在这件事中从中作梗的人,就是马冬艳。 如林朵所说,她走到哪里都有人指点,大家讨论的都是这个名字。 她如何欺骗关静怡说是自己写的稿子,害关静怡无辜牵连的过程,被校内学生各种传播,如同亲眼所见。 马冬艳本以为自己能够不在意这些言语攻击,那些人人相传的事情,她知道不是真相。 可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做到又是另一回事。 语言攻击就像从天而降的碎石头,铺天盖地砸到你身上。 那些议论和眼神,让她觉得自己是异类,觉得自己被人厌恶着,敏感的她根本无法承受。 伤人于无形,却诛心。 马冬艳终于崩溃了,她承受不了这样的精神折磨,最后跟导员告了假,申请休学一年。 导员知道事情始末,劝马冬艳忍一忍,她承受不了,只想快点逃离。 最终,这场风波,以她休学告终。 * 与此同时,在林朵的期待中,下周的市级演讲赛也已缓慢到来。 她听了江礼的话,没有再穿他送的那条裙子,她在宿舍还问唐因:“这条裙子真的很老吗?” 唐因被她问得直迷惑:“没有啊,你穿着不是挺好吗?” 林朵也莫名:“可是江——他说我穿着不适合。” 唐因立即不屑:“他们直男懂个屁呢?” 林朵想了想,觉得江礼的品味还不错,没有那么糟糕,但是又拿不准主意,怕自己的看法太主观,最后还是决定少穿为妙。 这件事引得唐因取笑:“人家随口一说,你就这么上心?” 林朵觉得羞臊,红着脸反驳:“哪有,我是在意自己的形象啦。” 嘴上这样说,她自己也迷惑,为什么要听江礼的?林朵啊林朵,你就那么在意他的看法? 比赛地点设定在南源城的另一所名牌大学,A大。 A大校区在闹市区,与C大这种近郊区的不同,几十年的历史,使A大看起来充满古朴气息。 林朵搭了近一个小时的公交过去,下车后,发现校门口已经拉了横幅迎接。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紫色T恤,下身是纯白色的百褶裙,一双白色的中筒棉袜,脚下穿着帆布鞋,看起来青春靓丽,满满学生气。 才迈进校门,立即有A大本校男生过来搭讪。 “同学,你是参加演讲比赛的吗?”男生高高的,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灰色背心。 林朵点头,礼貌地笑道:“是的,你也是吗?” 那男生咧开嘴笑:“不是,我是A大的,负责接待参加比赛的学生,我带你过去吧。” “好啊。” 还没走几步,从不远处跑过来两个男生,其中一个搭上灰背心的肩,另只手捶了他一下:“老周,要带人家美女上哪去?” 转头对林朵道:“你别信他,这小子就是想跟你搭讪,他肯定会带你在学校绕圈,还是我们两个保护你吧……” 三个男生众星拱月似的,把林朵护在中间,一直找话题跟林朵攀谈。 林朵虽不是特别外向,但也比较健谈,尤其她跟人讲话的时候,会认真注视你的眼睛,表达自己在倾听。 这使得那三个男生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带林朵去了比赛地点。 眼瞧着还有几百米就要到了,三个男生又问林朵吃饭没有,听见她说没吃,他们纷纷表示要请她吃饭,交个朋友。 她来之前特意没吃,想着反正比赛也不算很久,可以留着肚子等比赛结束跟江礼一起去吃。 刚要开口拒绝,手机突然一震,她收到了一条短信。 点开看,是江礼发来的。 她立即停下脚步,瀑布般的秀发随着低头的动作垂下来,她一手遮住屏幕,生怕强光照射,自己看不清。 短信内容简单,江礼告诉她,他有个会议在开,会尽快赶来看她比赛,然后接她去餐厅吃饭,他已经订了位置。 林朵咬着嘴唇,眼底的笑容有多甜蜜,恐怕连她自己都没注意。 她打字,一个字一个字用心回他:“你专心开会啦,正事要紧!我会等你的。” 短信一秒发出去,林朵抬起头,见三个男生都在看着自己,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话最多那个男生问:“怎么笑得这么开心,让我猜猜,男朋友?” 林朵本想说不是,可又想起他们三个好像在邀请她一起吃饭,这让到了嘴边的否定硬生生被她吞了下去。 倒不是因为他们如何,只是觉得,好像在占陌生人的便宜一样。 以后不一定再有来往,何必从泛泛之交变成饭饭之交? 她刚想说出拒绝之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停住了。 A大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认得她或江礼。 那,或许她,现在悄悄撒一个谎,也没什么的吧?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林朵体内四处喧嚣,她疯狂压抑它,克制它,可是这个念头太强烈了,涌上她的喉咙,冲破她的唇齿。 到最后,风携着她的声音,吹送到三个男生的耳朵里,吹到陌生的A大操场上空。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是的,男朋友。非常谢谢你们送我过来,等比赛结束,男朋友会带我去吃饭。” 三个男生带着失望离去,林朵与她们挥手作别。 转过身,踏着蓝天白云,走进A大的阶梯教室。 天上的云,空中的风,脚下的地,它们都会替林朵,守护这个秘密。 * 江礼终于开完会,陈助理知道他的行程,早已在公司楼下备好车,就等送江礼过去A大。 他也搞不懂,江礼究竟怎么回事,放着公司的事不管,非要改了行程,硬挤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去看什么营养都没有的英语演讲比赛? 安排行程的时候,他终于搞清楚,原来重要的不是比赛,而是参加比赛的人。 上次在伦敦,江礼突然打电话给陈助理,让他联系英方,谈一谈包下伦敦眼的事情。 他也是如此莫名,毕竟他的老板可从来不是一个有闲情逸致做摩天轮的人。 后来想想,他还为了跟一个小姑娘有共处时间,非要改变作息,坐后同一班航班呢。 一切事情,只要跟那个叫林朵的小姑娘沾了边,都会让一向清冷自矜的江礼,变得格外反常。 这样想着,他也见怪不怪了,此刻,他跟江礼坐上同一班电梯,准备乘车,前往A大。 却不想刚走到楼下,就有一个穿着长裙的黑发美女拦住了他们。 称职的陈助理立即拦在江礼面前,双手自然垂在下腹,礼貌地问:“这位小姐,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身后的江礼漫不经心地看了眼腕表,好像前方那人是个浪费时间的阻碍。 长裙美女换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柔声唤道:“江教授,我是您的学生,我有事情要找您。” 来人赫然是关静怡。 一听江教授这三个字,陈助理立即不好再拦,回头请示江礼的意思。 江礼眉目间染了几分不耐,抬手打了个随便的手势,接着揣进裤袋,迈着长腿向公司楼下的保时捷走去。 陈助理立即会意,当即拦住关静怡,嘴里敷衍道:“抱歉,同学,我们江总有事要处理,恐怕没时间接见您。不如您留下一个联系方式,等江总不忙的时候,一定会打给您的。” 关静怡不傻,当然知道这都是糊弄人的套话,她不理陈助理,只顾着呼唤江礼。 陈助理只好再度阻拦:“同学,江总真的很忙,请您谅解,不如您明天再来……” “教授!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告诉您,您不听会后悔的!” 江礼充耳不闻。 难缠的女人,陈助理见得比江礼还多,他耐心好极了,不管关静怡说什么内容,他都如同一个复读机一般,不断重复:“抱歉,江总今日没时间。” 眼见着江礼的手搭上车门,关静怡也不再顾及什么形象,当即大喊道:“教授,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你就不介意被林朵玩弄吗?她在耍你,你不要再上当了!” 此话一出,关静怡亲眼看到车门上的那只手微微一僵。 她不再动作,任陈助理拦着自己,眼底是胜利的微笑。 她知道,她成功了。 江礼收回手,重新揣回裤袋,缓缓转回身来。 他对陈助理使了个眼色,后者放开关静怡。她理了理胸前的发,带着得体笑容走向江礼,跟他打招呼:“教授,您终于肯见我了。” 江礼倚在车门上,长腿交叠,问:“你想说什么?” 关静怡笑着挑眉:“之前不知道您就是金融系的任课教授,您可比学生传的还要帅气呢。教授就不能请我喝杯咖啡,然后坐下慢慢聊么?” 江礼不屑勾唇,眼底尽是讥讽:“两分钟,要么说,要么滚。” 关静怡长这么大,第一次在男人面前丢这么大面子,心中不由得有些窝火。 转念一想,江礼是什么人,多少女人想扑到他身上,这么多年身边一个女伴都没有,难搞程度可见一斑。 何况这也不是她的主要目的,所以关静怡很快就释然了。 她说:“我来是想告诉江教授,希望您不要继续被林朵蒙骗了。您喜欢她什么,清纯?简单?还是看她可怜,动了您的恻隐之心?” 江礼不为所动,只盯着关静怡,深邃狭长的眼眸里,疏离而冰冷。 好吧,她看出江礼并不想跟她过多交谈,她只好长话短说。 “之前在宿舍楼下见过,不知道林朵是如何跟你说我们之间关系的,的确,她的男朋友还没跟她分手,就跟我在一起了,但这并不是我横刀夺爱。林朵的姿色不比我差,我真有那么大本事,抢得走别人男朋友么?” 关静怡继续说下去:“是她的前男友发现她跟院长暧昧不清,一直都被林朵骗了,他是出于报复心理,才会跟我在一起。林朵与张院长的事情,我想C大学生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江礼没什么表情,揣在口袋的手,却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就连不远处的陈助理,听闻这个消息,表情也是一惊。 关静怡猜不透眼前的人究竟是什么心思,他的神情明明毫无变化,可她就是觉得周遭的温度都有些下降了。 她决定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 “我知道教授因为林朵的关系,对我印象不好,您现在也一定在怀疑我是在骗您。但试问,我有什么胆子过来欺骗您呢?” 她掏出手机,三两下点出相册里的一张照片,她把手机递到江礼面前。 不是别的,正是当初论坛里那张,林朵低血糖晕倒,倒在张院长怀里。 拍摄角度,加上看不太清表情,光从表象来看,的确是一张非常暧昧的照片。 江礼冷冷扫了一眼,那张写满斯文的脸上一切如常,根本瞧不出情绪。 好像在听陌生人的故事。 “我说的一切,都是有证据可查的,我是不喜欢林朵,但我更不想您这样的人蒙在鼓里,被她耍得团团转。”关静怡收回手机,“她就是喜欢玩弄男生的感情,您并不是唯一受害者,希望教授您能早日看清她的真面目,不要再被骗了。” 江礼声音沁凉:“说完了?” 关静怡双手垂在身前,以为说通了江礼,声音满怀期待:“是的。” 江礼点头,嘴角勾至凉薄的弧度:“那还不滚?” 关静怡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教授,你!你不信我?” 江礼似笑非笑道:“你不是我的学生,可能并不了解我。”他懒得再看她,“我最讨厌搬弄是非的小人。尤其是,到我面前自作聪明的那一种。” 关静怡面色一白。 隔着金丝边眼镜,江礼眸光摄人心魄:“所以,你还不滚?” 关静怡千想万想,都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可是看着江礼这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她知道,不管再说什么,都是自取其辱。 因此,她保留着最后一丝得体笑容,艰难地迈步离开这里。 直到关静怡彻底消失在视线之内,江礼的目光落在陈助理身上。 他问:“她说的,可是真的?” 陈助理顿时汗如雨下:“回江总,之前在论坛里,确实看到有人这样说,但我当时以为,就跟她与您的谣言一样,全不可信,所以就……没当回事。” 江礼靠在车门上,从兜里掏了一根烟出来,点燃。 烟雾缭绕间,他想起来上周她突然出现在办公楼前,张院长朝她招手,带她去一边讲话的样子。 态度熟而亲密,尤其是,远不似普通的师生关系。 她跟张院长讲话时,还在偷看自己。 当时他还以为,她是有话要跟自己讲,所以才把她叫住。 原来是……怕他发现么? 他狠狠吸了一口烟,燃着的烟草猩红,青烟在指间升腾。 他又想起当初把电话打到她的分院,院长接起电话,得知消息后喜不自胜的语气。 一切的一切,早有含义在。 而他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这样一个看似单纯的小女生狠狠摆弄。 可笑至极。 江礼缓缓抽了一根烟,他从未觉得抽烟是这样漫长的事情。 漫长到眼尾燃尽,烫到了他的手指,他都浑然未觉。 他将烟头掐灭在一旁的垃圾桶中,转身走回江氏集团大楼。 陈助理看着江礼的背影,犹豫半晌,还是问了一嘴:“江总,您不是……” “不必了。”江礼头也未回,语气微冷,“继续开会。” 陈助理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发觉自己哑口无言,只得点头。 “是,江总。” * 林朵这次比赛很是心不在焉。 备场时,就总忍不住向外张望,总是带着希望向外看,最后失望而归。 她等来等去,都没有在观众席,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的江先生。 即使稿子已经背熟,可他不在,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他说过会来的。 一直等到主持人叫到她的名字,她握着话筒,用熟练英文介绍自己的时候,眼睛却在四处搜寻。 可是没有。 她想起他说的,开完会就会过来,也许他还没开完会,也许在来的路上,他的公司离A大也不算很近…… 她也说了,正事要紧,让他先忙,她不是不懂事。 只是他没来,她还是会失望,她承认,在内心深处,她是期待能在台下见到他。 嘴上背着演讲稿,心却飘到了别处,林朵鞠躬下台,很想给他发个短信问问他到了哪里,她已经结束了。 可又担心他在开车,看信息不方便,于是作罢。 林朵压下心绪,听完其他同学的演讲,也没仔细去评判这些人演讲水平的高低,她已经不在乎了。 几个小时的比赛很快过去,这次的比赛结果并不会立即出来,结束时,已是下午五点钟,正是夕阳西下,晚霞铺上天空,一天中太阳最美的时候。 A大门口交通拥堵,不少豪车停在校外,多的是有钱人追求漂亮的女大学生。 林朵在门口等待江礼时,甚至还有不少人过来搭讪。 她一一拒绝,四处寻找江礼的车。 可她又觉得,江礼到了之后,是一定会找她的,于是她又找得没有那么积极。 她在门口等了半个小时,等到车辆减少一半,她还在等。 夕阳又下沉了几分,晚霞愈发红艳,洒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暖色,她的百褶裙都变成了绯红色。 她坐在校内进门不远处的喷泉边上,欣赏A大内的假山流水,还有校内走来走去的情侣。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一个小时。 门口的车辆已经很少了,天色渐暗,林朵换了个坐姿,掏出手机给江礼发短信,问他开完会了吗,她就在校门口等他。 或许是今天太忙了,林朵暗暗猜想。 她一边等,一边哼歌,同时想起之前网上有一段流行的表情包对话。 “别的小朋友都被人接回家了,你怎么还不来接我?” 好想发给江礼哦。 林朵晃了晃她的腿,觉得这种表情包撒娇意味太强烈,他们还没到这样的关系,有些不妥。 可又觉得很符合当下情景,于是去微博上搜了半天,看到那个可爱小人打电话的样子,每一张放到自己跟江礼身上,都很适合。 “歪?在吗?” “我想你了。” “今天也很喜欢你////” “你不来接我,我就跟别的小朋友回家了。” …… 林朵看着看着,忍不住笑出声,每一张都存在手机里,打算待会见到江礼,当面给他看。 于是又这样渡过了一个小时。 等到天都黑了,A大门卫都怀疑她是不是过来踩点的,她只得解释。 最终,她给江礼发了一条短信。 “江先生,你不用来接我啦,开完会直接到餐厅吧,我在餐厅等你喔。” 她打车去了那家早就订好的西餐厅,里面可见各种名媛淑女,与伴侣们有说有笑,也有好姐妹来此聚会。 里面有人拉着悠扬的小提琴曲,环境雅致,氛围好极了。 报了江礼的名字,服务生立即把她带到指定位置,靠着窗。 这个早就订好的桌子上,有一朵盛放的玫瑰插在透明花瓶里,为这张桌子添了些许情致。 林朵四下看了眼,好像只有这间桌子有,不禁问:“这是餐厅送的吗?” 服务生尊敬地回道:“这是江先生特意吩咐我们准备的。” 林朵心下一甜,点了一杯饮料,就坐在窗边静静地等。 时不时拈起玫瑰,放在鼻下轻嗅,是玫瑰特有的芬芳,就像爱情一样。 发出去的短信始终没有回音,她也没有不耐,只是在等。 这么久的相处经验告诉她,江礼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她有这个自信。 可是她等啊等,等到这个西餐厅过了用餐流量最大的时期,等到小提琴手下班,等到餐厅服务生开始闲聊,等到外面马路上的车辆都变得稀少。 她还在等。 她就如同透明花瓶里的这朵玫瑰,盛放着,等待它的主人。 可离了泥土的玫瑰,盛放再美,总有枯萎之时。 餐厅服务生走到窗边来,面含歉意地说:“对不起,小姐,我们这里准备打烊了。” “哦……”林朵觉得有些尴尬,“这么早啊。” 服务生忍不住提醒:“小姐,已经十点了。” “是吗。”原来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她站起身,只觉腹中饥肠辘辘,连走路都有点没力气了。 服务生提醒道:“小姐,您的花……” “哦。”林朵说好,把玫瑰拿在手里,去吧台结了那杯水钱,出了餐厅。 晚风吹在脸上,她抚了抚手臂。 也许江礼下午真的很忙吧。 她打车回了C大,下车时,见C大门口有一家面摊尚未关门。 肚子不住在叫,饿了一天,林朵还是坐进面摊里,点了一碗素面。 老板是个五十多岁的大叔,一脸憨厚,一边煮面一边问:“姑娘,玩这么晚才回来,饿坏了吧?往常我早就关门了,你运气好,就今天想晚关,不然啊,你可吃不上我这口。” 林朵笑眯眯地说:“真的吗?那我运气确实不错呢。” 一碗面很快端上来,老板笑呵呵的,露出洁白的牙齿。 “姑娘,慢慢吃,不着急哈,叔叔等你吃完再关。你看你这么瘦,叔叔给你加了个蛋,多吃点,不跟你要钱的。” 泛着油花的素汤面里,放着一颗剥了皮的卤蛋。 林朵的鼻子忽然就是一酸,她轻轻嗯了一声,说了句:“谢谢叔叔。” 握着筷子夹起面,轻轻吹了吹,她吃了一口。 放在桌面上的,那朵从西餐厅带回来的玫瑰,被她夹面的手臂刮掉,不小心落在了这间满是油光的,肮脏面摊的地上。 难过的情绪伴随面的热气上涌,嘴里酸涩万分,她一下子变得没用极了,连最软最软的面条都咬不断。 怕自己稍一用力,眼里就会流下来。 第29章 第29次贴近 林朵回到宿舍时, 恰赶上关门的前一分钟。 唐因知道她出去时有多开心, 因为她一直操心的事情, 似乎有了新的转机,唐因也在为她开心着。 见她回来,唐因立即坐起来, 兴高采烈地问她今天进展如何,与那位“江先生”如何。 林朵把背包挂在床头, 掏出化妆棉来, 坐下卸妆。 唐因见她不语, 还笑她:“说说嘛,别那么小气, 我保证不开玩笑。” 有其他舍友在,林朵不想让她们知道,因此她说:“等我卸完妆。” 唐因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虽然林朵不是一个把所有心事都写在脸上的人,但是她开心和不开心是什么状态, 身为好姐妹不会看不出。 她太平静了,平静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如同今天只是普通的一天,她出去兼职一天回来, 累得没心情讲话。 往常的她, 每次与那个什么江先生出去,回来脸上都带着笑, 而今天没有。 她知道林朵不喜张扬,便等她洗漱归来, 在微信上疯狂发问:“怎么回事?那个姓江的欺负你了?” 林朵躺平,手机屏幕的亮光照在她脸上,莹白的肌肤吹弹可破。 她回:“没事。” 女孩子说没事,就代表有事。 唐因顿时着急了起来:“他是不是对你动手动脚了?”所以才不想在宿舍明说,怕被别人听见。 林朵很缓慢地打字:“没有。” 一字一句,很缓慢地,通过社交软件,发送给仅隔两米之外的好友。 “我没有见到他。” “也许他工作太忙,才没有来。” “我等了五个小时,都没有等到江先生。” “我一直在等他。” 林朵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说着说着,泪水模糊了视线,她甚至都说不清自己在难过什么。 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只是他,约会失约了而已。 她的生活中有太多值得落泪的事,可她都坚强得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却为自己五个小时的枯等流了眼泪,她从未这样娇气过。 唐因气得坐起来,脏话到了嘴边,可是看到其他人还没睡,她深吸一口气,又直挺挺倒下了。 在微信上一顿讨伐。 “靠,我就说这狗男人不行,也就你傻乎乎会信。” “迟到半个小时还没消息,你走就是啊!你竟然还在等,你傻啊你,他是什么人啊你就等他!” 唐因气得胸口一阵起伏,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字,都快敲出了残影:“除非是昆汀·塔伦蒂诺,别说五个小时,我等他五天都行!其他男人全都滚!” 昆汀就是唐因最爱的那位导演。 眼里有泪,屏幕上的字都是花的。 她用手背轻轻拭去眼泪,只回了几个字:“我睡了。” 手机放到一边,就好像把不愉快的事情统统丢到一边。 这一夜林朵都没怎么睡好,她总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江礼不是无故失约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上课时,她的状态也不怎么专心,唐因看到了,就安慰林朵:“你不要再想他了,知道吗?也许他没来赴约,是半路死了呢?” 林朵原本还没什么,一听这话,顿时担心起江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她之前从没想过这一层。 因此午休后,她决定抛弃尊严,再……联系他一次。 她一边在路上走,一边拨通江礼的私人手机,这个据他说从不会关机的号码。 响了没几声,电话就接通了。 林朵的心一轻,她已经做好被拒接的准备,手机突然的震动,还令她恍惚了一下。 “您好,请问是江先生吗?” 电话那边如是回复:“您好,我是江总的助理,江总现在在开会,等他开完会我转告他您的来电,抱歉。” 就这样被挂断。 林朵握着手机,茫茫然不知所措。 唐因怕她陷在不好的情绪里,忙拉着她的手臂,说:“走啦,别再想狗男人了,听到没?再不去排骨就被抢光了!” 她们到了食堂,唐因帮她打了一份糖醋排骨,自己点了一份油泼面。 她不断跟林朵讲话,讲上午的课程,讲学校里的八卦,还有微博上看来的搞笑段子。 林朵只是扯了扯嘴角,艰难地笑了笑。 唐因实在没了办法,放下筷子,准备好好劝一劝林朵,视线一移,就见前方不远处,是关静怡跟其他的女同学,有说有笑地走在一处。 她顿时骂了一句:“靠,偷人稿子,看着还跟没事人儿一样,真是阴魂不散。” 林朵回头,也看了关静怡一眼。 正是这一眼,恰好让后者也望见了她。关静怡眉梢微挑,跟旁边女生说了什么,紧接着,踩着短根凉鞋,不疾不徐地走了过来。 唐因拉下脸来,表情不善:“你来干什么?” 关静怡脸上笑容不变,说:“这位小学妹,你对我的敌意好像很大。” “没办法,你一过来,我就闻到一股垃圾味,有点想吐。” 关静怡表情微变,但是很快地,她又恢复了方才的脸色:“我没时间与你进行低级的吵嘴游戏,我来,是为了关心一下林朵学妹,昨天的演讲比赛还顺利么?” 林朵抬眸,波澜不惊道:“学姐也会关心我?” 关静怡点头:“那当然,你毕竟是代表C大前去比赛,你的输赢当然重要。不过我看你的脸色,好像不太好呢,怎么,是不是欺骗男人的那一套,变得不管用了?” 她们的关系心知肚明,已经可以省略虚伪,真刀真枪相见了。 尤其此刻周围并没有熟人,关静怡也不在乎讲话直接。 林朵目光一凝,她隐隐有一个猜测。 她道:“在心理学中,有一个名词叫做投射。是指遇到事情,自己怎么做,就认为别人也会怎么做。”林朵慢悠悠勾唇,“学姐你,不就是在投射我?” 唐因不给面子地笑出声,说:“可不就是,真当别人都跟你一样,爱捡别人不要的破烂?” 被人当面夹枪带棒地讽刺,关静怡就是再能忍,也绷不住了。 她收了笑容,说:“既然学妹这么有自信,那就继续坚持吧。很可惜,不是每个男人,都那么愚蠢。” 关静怡说完这番话,不管座上的人听是不听,转身便走。 唐因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的,跑这儿来说你妈呢?” 林朵夹起排骨,放到她的面碗里:“不用理她,吃饭。” 嘴上劝别人,她却没吃几口。筷子在餐盘里捅了又捅,她总觉得这个关静怡好像话里有话似的。 就像是……特意来看她的笑话一样。 林朵的大脑飞速运转,反复思考这些事到底与她有什么关联。 唐因见林朵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若老僧入定,她不禁伸手在林朵的眼前晃了晃:“朵朵,朵朵?” 啪一声,林朵放下筷子站起来,对唐因道:“我出去一趟,可能要下午回来,抱歉,你先回去吧。” * 林朵乘坐公交,直奔江氏集团大楼。 这是她第二次来到这里,没想到的是,她刚到楼下,前台就热情地对她打招呼。 “林小姐。”前台摊掌指了指左边那架电梯,“如果您找江总,请乘这一边的电梯上二十三楼。” 林朵没想到她会记得自己,也没想到她会猜到她的目的。 谢过前台,林朵乘坐电梯,上了二十三楼。 她不知道的是,这是江礼的专用电梯,与那些员工电梯不同,能使用这架电梯的,要江礼亲自指定的人才可以。 没过一分钟,数字跳跃到按下的楼层,电梯门打开,便是江礼的办公室。 她敲了敲厚重的木质门,得到里面一声请进,她才推门进去。 陈助理抱着文件,正向江礼汇报着什么,而江礼则倚在椅子上,一边闭目一边听。 见到林朵,陈助理吓了一跳,惊疑地叫了一声:“林朵小姐?” 林朵对他点头:“陈助理好。” 听见助理的话,江礼已经睁开眼睛,他没戴眼镜,白皙的皮肤下,林朵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下的两片乌青。 林朵看着陈助理,问:“我有话想对江先生说,能否请您回避一下?” 陈助理迟疑地看了江礼一眼,后者轻轻点头,他犹豫着,还是退了出去,并关上了门。 空旷的办公室里,只余他们两个人静默对峙。 江礼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抓起桌上的金丝边眼镜戴上,十指交叉,身体前倾。 “林同学。” 林朵抬手,阻止了他接下来的话。 “江先生,请您先听我说。” 她直视江礼,眼底如同泰晤士河般波光粼粼:“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追究什么,也没有任何想要质问您的意思。我不知道江先生您是否听到了一些关于我的风言风语,因此而对我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印象,这是您的自由,与我无关。” 她就站在办公室的中央,正午的阳光照进来,她笼在阳光下,皮肤镀上一层蜜色。 黑色发尾垂在胸前,浮尘在阳光中与青丝嬉戏。 她轻轻颔首,声音轻柔,却格外有力量:“我无权改变任何人的看法,我只是想告诉您,江礼先生,我对您很失望。” “或许您会觉得我的言行很可笑,比起高高在上的您,我的态度是那么渺小而微不足道,影响不到您一丝一毫。”林朵浅浅呼吸着,“但我真的很失望,即使我们相识不久,来往不多,但我认为我们的交往还算愉快,对待您,我是非常认真,把您放在心里去尊敬的。” “林朵同学。”他再一次唤了她的名字。 “请您听我说完。”林朵心里怕江礼会叫保安把她轰出去,因此连忙打断,“我以为我们的关系,会比我们认识的时间还要深一点,最起码,我以为您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相信您会懂我。如今看来,这一切全是我的一厢情愿。” 他向她坦露过自己的小秘密。 他会把自己学过的射箭知识倾囊相授。 他会照顾她的自尊,绕那么大一圈,只为了让她能够毫无顾虑去做翻译,凭自己的本事赚钱,而没有庸俗地把钱塞给她。 尽管大多时候,他不太正经,总故意逗弄她,看她笑话。 也极其刻薄,无情地对待其他人。 但他待她的好,她都真真切切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以为对他来说,她是有一点特别的。 她没想到他们之间的信任关系如此薄弱,薄弱到什么人在他面前散布些什么,他都会怀疑的地步。 那她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她是什么人,在他心中有是何等地位,都没了意义。 不如一切回到原点,他们是陌生关系,她是有求于他的普通同学,甚至还要被他挖苦嘲讽,也好过他不信任自己,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林朵从未对人这样失望过。 即便是她的生身父亲,他从不爱自己,除了最开始的怨恨,她也释然了。 但是对江礼不能。 她以为,她以为…… 是了,一切都是她以为,是她可笑的一厢情愿。 林朵说完话,深深地鞠了一躬:“很抱歉,打扰了您的午休时间,我的话说完了,再见江先生——不,江总。” 话毕,林朵转身,离开办公室,乘坐电梯下了楼。 任江礼呼唤自己,陈助理如何挽留,她都充耳不闻。 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她从未与他熟识过。 陈助理看着跳跃到一层的电梯,连忙回到办公室,对江礼道:“江总,您明明已经弄清了真相,何不对林小姐解释清楚?” 就在林朵赶到的前几分钟,陈助理刚把查到的事情一五一十汇报给江礼,没想到才刚说完,林朵就来了。 江礼摇了摇头,说:“她没有给我讲话的机会。” 陈助理也觉得着急:“江总,要不我去把林小姐追回来,向她说清楚……” 江礼说不用:“她说得对,是我轻信于人,她生气也在情理之中。” “哪是您轻信于人,您这分明就是关心则乱!” 他跟了江礼多年,对江礼的性格多少是了解的。 多年前,在江老爷子身体还好的时候,他曾与老爷子交谈过。 江礼小学四年级,为了开拓设计和动手能力,参加了项目竞赛,要求独立完成飞机设计,并制作模型。 他花了一周时间,用数百块的材料制作了一架逼真的飞机模型,得到了师生的一致夸奖,甚至连围观比赛的家长,也对他的作品赞不绝口。 他拿这样的成果展示给父母。 江父在书房里,忙着处理工作的事,看都没看一眼。 江母搭眼一瞧,只说一句:“你的机翼不够对称,左机翼材料短缺,能飞多远?半米?一米?” 十岁的江礼满以为能够得到夸奖,却不想自信心大受打击。 再看手里自以为完美的模型,已经与垃圾无异。 他沉默着回到房间,把模型摔了个稀巴烂,不管它得到了多少荣誉,也不理会它被多少人羡慕。 越是在意,就越是痛苦。 从不被鼓励和表扬的少年,内心逐渐变得阴鸷。 稍有不满,就要打碎重来,付出过再多心血也不觉可惜。 昨天关静怡说得那番话,陈助理听在耳朵里,就觉得要糟。 江礼对林朵的上心程度,没人比他更懂。 他真怕江总下一秒,就命令他把林朵抓来,关到某个角落。 然后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那样,在两个男人之间左右逢源,把他玩弄在鼓掌。 他付出那么多,一旦真心被人践踏,陈助理怕他会控制不住,毁天灭地。 气头上的江礼,如同失去理智的猛兽,会做出任何事。 好在他没有。 他只是回到公司里,平静地召开会议,看各种提案,处理国际合作的事务。 忙碌占据了他的时间,江礼没有给自己思考的空闲。 于是这一忙,就从昨天下午,忙到刚才。 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有合眼。 江礼疲惫得下巴长了一圈青色胡茬。 他终于有时间停下来,靠在椅子上,静静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那个在飞机上告诉他不要害怕,她会陪着他的女孩,真的在骗他吗? 如果在骗她,那她的演技未免太好。 他让陈助理去查C大论坛的帖子,查张院长,查林朵跟她的关系,看看到底是不是那样。 终于搞清,张院长只是与林朵的父亲相识。 江礼突然后悔极了。年少时,活在父母阴影下,得不到任何关爱的时候,他也冲动地做过一些事。 譬如飙车,譬如极限运动。 可那些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都比不上让一个女孩为他伤心来得后悔。 他一下子成了罪大恶极之人,好像,做任何事也无法弥补她的失望。 身为江氏集团的继承人,他权势滔天,财力雄厚,他曾以为,世上没有任何事是他做不到的。 如今终于尝到,原来他做不到的,是乞求心爱的女孩原谅。 * 林朵打算忘掉江礼,忘掉这段本不该发生的感情。 一切课业如常进行,林朵学习,复习,写作业,与唐因说笑,就好像她的生命中,从未出现过江礼这个人。 到了学期期末,很多课都如期结束,包括选修课也是一样。 下午正是那节林朵从未上过的选修课,唐因一边收拾桌面,一边道:“林朵,这都一学期了,你不能一节课都不去吧。” 林朵干脆拒绝:“浪费时间。” 唐因道:“怎么叫浪费时间呢?就当去看看帅哥嘛,那个选修课的老师真是绝了我跟你讲!绝对是你见过最有味道的男人!” 她把选修课老师描述得天花乱坠,天上地下绝无仅有,说得林朵都开始好奇了,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刻薄的唐因说出这种话。 最终,唐因道:“你就陪我去坐一坐,打发时间也好,也让你开开眼,知道知道这世上绝对有比那狗男人还好的人间美色!” 林朵拗不过她,也觉得选修了一节课,连老师长什么样都没见过有点不好。 尤其她下午也没什么事,去看看也没什么。 抱着这样的想法,林朵点头答应,唐因就差欢呼了。 她道:“唉,你是不知道,人家别的系的女生都想办法过来蹭课听,你可倒好,求你看人家一眼你都不去,教授就是死也想不到,他这辈子还有这么没有魅力的时候……” 从宿舍到教学楼,距离不过十几分钟。 距离上课还有一会儿,这间大教室就已经坐满了人。有的没位置,干脆几个人挤在一起,都这样了,也要来听这节选修课。 唐因人缘好,早有人给她占座,并且还是黄金第一排,她拉着林朵坐下,还说:“你看到没,知道自己能有位置有多么荣幸了吗?” 林朵不禁在心里想,这教授到底长啥样,是脸上有花吗? 不多时,上课铃声响起,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 就听走廊里,传来一道沉稳的脚步声。 所有人都向门口投向注视,唐因激动地用手肘捅林朵,示意她看好了。 林朵只得无奈地看向门口。 门口先是一道黑沉沉的影子,下一秒,黑色的皮鞋迈进门口,彰显主人的品味。 剪裁合体的西装穿在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斯文得体。 向上看,黑沉沉的眸敛在金丝边眼镜后面,头发全部梳到脑后,一丝不苟。 那张雕塑般的面容棱角分明,美得就像西方神话中,被天使亲吻过的神明。 任何人被他望上一眼,都会心甘情愿成为他的祭品。 甫一看到这张脸,林朵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停止了。 世界的纷扰她全都听不见,周遭的一切都是空白,她的眼里只有门口的男人。 浑身的血液逆流,林朵僵硬得说不出话。 唐因见她这副反应,不禁有些满意。 她道:“怎么样,比你那个狗男人强多了吧?我就说,没有人能逃得过江教授的魅力,没有人!” 林朵心中起伏不定,她强行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声音发抖:“唐因,有一件事,我恐怕要告诉你。” “嗯?”唐因见她这副神情,觉得不妙,“那个狗男人,难道比我们江教授还好看?” “不是。”林朵不知道怎么说,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啊!你说啊!”唐因要被她急死了。 林朵咬着嘴唇,指着稳步走上讲台的深沉男人,声音有些一言难尽。 “他就是那个狗男人。” 第30章 第30次贴近 江礼迈进教室, 已经习惯被人注视的他, 只当今日同往常一样。 他手里握着一本书, 随手丢在讲台,打开ppt投在屏幕上,斯文俊脸棱角分明, 下颌线是恰到好处的完美弧度,配上他的西装, 看起来冷静而禁欲。 而讲台之下, 因林朵的话, 唐因整个人僵掉。 好像突然变成了一具石膏像,风一吹, 就化成齑粉,飘散如烟。 她觉得自己说话都不利索了:“不不不会吧,江教授怎怎怎么可可可能那么狗……” 双手搭在林朵手臂上,她拼命摇晃, “你搞错了吧!快告诉我你一定是弄错了!” 她多么希望,林朵能够告诉她,这是一个玩笑。 可是林朵没有,她甚至连话都没说。 毕竟她此时的状况也没好到哪去, 面颊因激动而变得酡红, 整个人尴尬到恨不得变成一团被揉皱的废纸,还是随手扔在桌堂里的那一种, 好让她凑合把这一节课听完。 在她的预想中,她的后半生已经不会再跟江礼有交集。 就算有, 起码也不会这么快。 按照他们现在的情况,江礼对她的印象差到前所未有,而她,她直接跑到江礼公司大放厥词。 可以说是,用脚想都知道恨不得对方赶快消失的状态。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她一学期连逃他七节课,这个暂且不提。 她甚至在江礼的面前,亲口diss这门选修课的讲师,虽然记不清说过什么,但……没一句好说就是。 回想起这些,林朵更加羞臊,恨不得眼睛一翻,当场倒地去世。 或者有谁能给她一闷棍,让她昏过去。 再不济,给江礼一棍子也好啊!反正痛也是他痛,最好一棍子下去,让他彻底忘掉这段记忆。 她眼看着他一脸冷淡地掏出粉笔,在黑板上写下本次课程的题目,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粉笔,他运笔很稳,行云流水,一手行楷写得极其优美。 果然字如其人,他的字也是同样出色。 林朵咬牙,低声道:“我就知道,这门课应该全部翘掉。” 唐因用手掩住嘴巴,声音再小也难掩不可置信:“你说的江先生,真的就是教授,你没看错?” “我比你更希望我认错了人。” 唐因僵僵瞧了一会儿江礼的背影,看着看着,突然摇摇头,一副受了好重情伤的语气:“这……真想不到,江教授他……看着人模人样的,竟然……泡妞不给钱啊!” “……”虽然现在跟江礼关系不怎么样,可林朵听到这种话,还是差点呛住:“其实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唐因瞪大眼睛:“不会吧?比我想的还要过分?”又看了看江礼的背影,目瞪口呆,“那这人得啥样啊?” 林朵怕会越描越黑,不再纠结,只低声叮嘱:“你要帮我保密。” 唐因张了张嘴,道:“好吧。” 怀揣着这么大的八卦,她在座位上憋半天,身子扭了又扭,动了又动,坚持了没到一分钟,再一次激动地掐住林朵的手臂,拼命摇晃。 “虽然他又抠又奇葩,但是!他可是江礼哎!朵朵,他在泡你哎!你们约会过哎!”她捶胸顿足,“你让我怎么憋得住啊!我恨不得飞到北京到广电去,今晚新闻联播就让全国人民都知道,江氏总裁在追你啊!” 她低声嘶吼,整个人激动到不行。 林朵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姑奶奶,你小点声!” 她们两个坐在第一排,可以说就在老师眼皮子底下,动作这么大,讲台上的人不可能看不见。 江礼写完字转回身,余光刚好看到两个女生捅捅咕咕这一幕。 他抬眼,准备说点什么,视线一下子落在第一排正中央位置的女生。 乌黑秀发垂在胸前,细瘦锁骨在发丝掩映间,显得更加秀美。 她穿着粉色雪纺连衣裙,长长肩带系成了大大的蝴蝶扣,一直垂到手腕处。 清纯俏脸素面朝天,一眼扫过去,数她最出众。 似是察觉到了有人注视自己,她不敢确定,便作贼心虚地瞄了他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刚好被他逮个正着。 四目相对,只见她身子一凛,连忙正襟危坐,挺直身板,双臂交叠搭在桌子上,左看右看。 看黑板,看投影屏幕,看棚顶,偶尔瞄他一眼,发觉他还在看自己,又迅速移开目光,装作无所谓的样子,看向其他地方。 书桌下面,一双长腿紧紧并拢,眼神游离,显然是局促不安。 竟然是林朵? 林朵没料到这么快就被他抓住,她不想被江礼认为自己还恋恋不舍,还想多看他似的,于是决定把他当成空气。 哪承想,他像压根就不认得她那样,目光只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就自然地移开了。 几乎是把她当成教室里的桌椅板凳一样处理,在他心中,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行,这样也挺好的。 她这样告诉自己,心却不自觉地揪了起来,原来对他来说,她是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的存在。 林朵低着头,也不去看前面的投影屏。江礼讲课时,声音并不算大,需要教室极其安静才能确保每个人都听清楚。 一般讲师都会配个麦,他不用,只讲他自己的。 他讲课风格言简意赅,废话并不多,也很少跟学生互动,调侃,他甚至不在意有没有学生在听讲,当然,为了江教授这张脸,大家都会认真听一听的。 她全程低头,心不在焉的,暗暗祈祷时间快点过去,她好结束这场尴尬折磨。 江礼讲着课,一手握着遥控器,换了下一页ppt,一边从讲台上走下来,站到第一排桌子前面,为大家讲课。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江礼而走,并没有认为他的行为哪里不对。 可他站在哪里不好,偏偏站在林朵的面前。 一直以来都想逃避的声音,此时此刻,就在她头顶上方。 面前的光全被这人罩住,她不肯抬头,眼睛向上瞧,只看得到他的西装衣料,以及他随意搭在桌上的修长手掌。 他讲课时,手也会随着打手势,有时候为了比划方便,也不低头,随手从桌上抓了什么,就比划什么。 有时是她的书,有时是她的笔,有时是她的兔子笔袋。 她桌上摆什么,他就抓什么,林朵咬牙,觉得憋气。 这人到底怎么回事,都这种关系了,不是不愿看她?那还过来动手动脚的干什么? 得亏她学的不是医学专业,这节选修课也不是医学相关。 否则在讲人体结构的时候,江礼会不会也把她从座位上揪出来,好好给同学们比划比划? 林朵不想再活在他的“阴影”之下,于是一样一样地,把桌上的东西塞到桌堂里,让自己面前空空如也。 她动作隐蔽,并没有很大很夸张,就好像只是嫌弃桌上摆放的东西太多,随手收整一样。 本以为这样就能逃过江礼的魔爪,岂料,他讲课的手突然落在她的头顶上,轻轻拍了两下,似在警告她的调皮。 紧接着,江礼上了讲台,一边讲,一边换了另一页ppt。 如果不是头顶上的触感还在,头发也被他拍乱了,从江礼自然的态度来看,她都要怀疑方才是自己的幻觉。 她的脸咚一下就红了,说不上是羞还是恼。 正当她手臂放在桌子上,低头暗自生气的时候,就听讲台上方,那个讲课的教授无意地发了话。 “让我们把书翻开到第98页,看一下书上的问题,并找同学回答一下。” 话音刚落,一群学生兴致高昂,积极地举起了他们的手。 “老师!我会!” “老师,我知道!” “老师!” 江礼头也不抬,抓起花名册,修长的手指挨个划过众人的名字,最后停留在一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林朵?请林朵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 林朵:“……” 要不要这么巧?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凝聚到林朵身上,羡慕嫉妒皆有之。 林朵的牙咬了又咬,不得不站起来,说:“老师,我不会。” 江礼抬眸,不紧不慢道:“不会也没关系,先听听其他同学怎么回答,老师待会儿再提问你。” 还要提问? 林朵忙道:“老师,我又会了。” 认认真真回答了这个问题。 江礼没说什么,让她坐下了,继续往下讲课。 又讲了五分钟,江礼提出一个问题,然后道:“请19号同学站起来回答一下。” 同学们面面相觑,都想看看教授随口点的幸运19号是哪位同学。 在一片探寻的视线中,林朵硬着头皮,缓缓站了起来。 江礼也望着她,意味深长道:“同学,又是你,那就麻烦你再来回答一下。” 林朵也没想到又是她,隔着两米的空地,就像那天她在讲台上演讲,他也在台下望着她一样。 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人,心境却不再相同。 林朵有心说不会,又怕他再提问,于是认真说了答案。 江礼没说什么,示意林朵坐下,讲完这节课,又问了一个相关的问题。 恰好下课铃声打响,江礼道:“同学们自己思考一下,下节课上课,我会提问。” 说完,离开教室,其他同学们进行课间休息。 林朵早已受不了第一排的折磨,拉着唐因要走。 她说:“我不能再上了,我要回去。” 唐因说:“他肯定要说期末考试的事儿,就算能稳过,也总要听听吧!凡事就怕万一。” 林朵没办法,她不能因为个人情绪影响别人。 想了又想,她道:“那我们不要坐第一排了,我不想离他这么近,我们坐到后面去吧。” 唐因固然舍不得她的黄金宝座,可是为了好姐妹的心情考虑,她只得答应。 坐最后一排太显眼,前面又会暴露,中后排是一个稳妥的选择。 她们申请跟两个女生换位置,那两个女生一听能够近距离看到江教授,开心得连忙跟林朵道谢。 十分钟很快过去,上课铃一响,江礼准时出现在教室门口。 他迈进教室,搭眼一瞧,第一排的位置变了两个人,并一脸热切地看着自己,他向后扫,林朵样貌打扮都出众,就算极力在人群中掩藏,他还是能一眼找到她。 江礼迈上讲台,开了口:“上节课的问题找同学回答一下,那就……第十三排,左数第六位吧。” 唰唰唰。 所有人回头,用眼睛去数第十三排,一、二、三……五、六。 这第六位的同学,一手撑着头,眼睛看着棚,压根不知道这事儿似的。 前面的男生看不过去,回身用手指敲了敲桌子:“同学,教授喊你回答问题呢!” 被这样一叫,林朵才回过神来,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搞得她心里发毛。 回答问题……什么问题,怎么又是她!? 向前看,江礼唇角微翘,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 不……是……吧! 这都能被他喊到! 不止是她,教室内的所有同学,心中都是一个想法。 林朵带着一种崩溃的愤怒,她搞不懂自己怎么就倒了霉,明明他喊人的时候,她注意到了,确实是乱喊的号。 主要他不可能这么快就锁定她的位置,那只能说明,就是他们天生孽缘,不管怎么样,她都要被他逮到。 她站起来,眼睛看着窗外,用极快的语速回答了江礼的问题。 却不想江礼并未喊她坐下,他用手肘撑着讲台,长腿交叠着,站在讲桌身侧,一手转着笔,悠然地道。 “这位同学,你连着回答三次问题,三次都没有看着老师,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林朵没想到他明目张胆,以公谋私,还会跟他讲话。 她猛地转回头,看向江礼。 他放下手中钢笔,搁在讲桌上,发出一声轻响。 在安静的教室里听得分明,也像落在了她的心底。 只听江礼尾调上扬,继续追问。 “林朵同学,请问你为什么不看老师?是老师不好看吗,嗯?” 第31章 第31次贴近 整间教室一下因为江礼的话炸开, 他上课时, 除了内容外一向少言寡语, 更别说与同学调笑。 他此言一出,同学们才知道,原来江教授不是不苟言笑, 也不是那么生人勿进。 最关键的是,他……怎么一副调情的语气?这谁顶得住? 有的女生直接就疯狂了, 低低叫出声来, 男生们更是直起哄, 一瞬间口哨声四起。 林朵不是内向的人,此刻也被这场面搞得有些害臊。 她揪着衣角, 气鼓鼓地看着江礼,这么多人瞧着,她又发作不得。 再不济,这个面子也要给他吧。 林朵只想快点结束这种折磨, 她忽视掉周围羡慕嫉妒的眼神,硬着头皮道:“不、不是的……” 江礼道:“那为什么不看老师?” “……”当然是不想看到你啊! 林朵哑口无言,不懂都这种关系了,江礼还搞这套做什么。 她道:“对不起, 老师, 下次不会了。” 江礼声音悠扬,低沉好听:“我记得你上节课坐在第一排, 怎么到后面去了,嗯?” 这人有完没完啊! 林朵快要被他逼疯了, 她开始搓弄手指:“因为……那两位同学想离老师近一点。” 江礼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几分,他打开钢笔,在花名册上划了什么,继续不依不饶:“别的同学想离老师近,所以坐到第一排,也就是说,你换到后面,是不想看到老师,对吗?” 他这话一问,好信儿的男同学再次起哄。 这几句话调情味道太重,空气中都透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江教授之前讲课话这么少,是因为没有林朵这种级别的美女来上课么? 想不到,原来清冷禁欲的江教授,其实喜欢林朵这类型的? 可要说江教授跟林朵在一块儿……众人想象了一下,好像,确实有点般配? “不是……没有。”林朵不想再纠缠下去,学校里关于她的话题已经太多了,她不想再添一个“师生恋”的标签。 所以,林朵道:“老师,您继续讲课吧,我就不再浪费大家的时间了。” 江礼嘴角一翘,目光幽深,像是一个收网的猎人。 “林同学说没有?那好。”他把钢笔轻轻扔在花名册上,“你来说说,之前缺课七次,都是什么理由?” 真想不到,他这么小气,她不就是……逃个课嘛? 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林朵怎么憋都憋不出一个理由来,最后,她只能道:“老师,我能不能等下课之后,单独对您解释?” 江礼说ok,这才抬手,示意林朵坐下。 再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讲课,好像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林朵松了口气,按着身后的裙角坐下,心跳砰砰,久久未平。 整间教室里,只有唐因一个人比较清楚她跟江礼的关系。 其他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认得的。 正因为如此,江礼才这么放肆,在课堂上问出这种话来。 偏偏,碍于师生关系,她又不能不跟他讲话,否则就是对老师不敬。 好一个江礼。 再之后,整节课都相安无事,临下课前,江礼公布了考试时间和考试范围,他说完后,下课铃刚好响起,江礼合上笔记本电脑,说了一句:“同学们再见。” 踏出这个门,从此以后,他们再无关联。 他们在彼此的生命中,都只有一个学期的缘。 林朵亦作此想。 她一脚踏出教室门,就听一道沁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朵同学。” 她不得不收回脚步,转身,鞠躬:“教授。” 同学们陆陆续续自江礼身前路过,纷纷与他挥手作别,江礼每个都点头回应,眼睛却还看着面前的小女孩。 她看似一脸乖巧,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握起了小拳头,他觉得好笑。 他道:“你还没解释,为什么要逃课,你要往哪儿去?” “我……”林朵总不好直说她想溜,便解释,“我觉得,我与教授男女有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好,所以……所以想到外面等您。” “男女有别?孤男寡女?”江礼揪住她话语中怎么听怎么奇怪的字眼,放在嘴里反复咀嚼,随后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嗓音低哑,带着微微撩人的气息,“是么?” 他往前走了几步,本就高她很多的江礼,此时站在讲台上,使足足有165cm的林朵显得更娇小了。 教室里零星只有几个同学,这些人在江礼眼中,统统与空气无异。 此时此刻,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小女孩。 他俯身,微笑贴近林朵,天生上翘的嘴角,使他看起来斯文俊美。 他换了一种香,是room1015的yesterday。 与之前的冷冽不同,它就像一本泛黄书卷,等你翻开,细细品味;也像陈年美酒,经过多年深藏,醇而不醉。 它极具诱惑,不经意间撩动你,令你欲罢不能。 就跟此刻的江礼一样。 一个有品位的男人,自然也会选择适合自己的香水。 问题江礼不是会,他是太会了。 虽说审美这东西都很主观,偏偏江礼的每款香水都刚好踩在林朵的喜好上。 她讨厌这种令人崩溃的契合。 江礼扫了一圈教室里的同学,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声音,在林朵耳边低低道:“我可以理解为,林同学在担心自己,会对我……把持不住么?” 这富含磁性的嗓音响在耳畔,林朵双腿一软,险些站不稳。 啊,天啦!到底有没有人能收走这只骚狐狸? 林朵后退一步,对江礼道:“我在停车场等着您,教授。”话毕,小跑着离开教室,落荒而逃。 唐因早在走廊等待,见到林朵面红耳赤地出来,想也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两人并肩向回走,唐因不禁感叹:“江教授狗虽然狗了点儿,但是,唉,我这句艳福不浅,真不知该送给你们两个谁比较好。” * 江礼从教学楼走到停车场去,靠在一辆流线型的跑车边上静静抽烟。 下午正是太阳最烈的时候,他脱了西装外套,袖子挽上,露出一截手臂。他就这样在车边等,等了快四十分钟,那个约他来这儿的人却迟迟未有出现。 江礼的耐心一向不怎么好,偏偏这次丝毫不见焦躁,偶尔还会看一看腕表,见时间一点点流逝,他还会露出微笑。 好像对他来说,等待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又过了一会儿,他接了两个电话,遥控处理了一下公司信息,正准备再抽一根烟,突然听见一道女声从背后喊了自己。 “教授您好。” 江礼把抽出一半的烟塞回盒子,转过身去。 来人并不是林朵,她穿着杏色吊带衫,脖颈上戴了一根极细的项链,样貌明艳好看,富有冲击性,与林朵是截然不同的美。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问:“林同学的朋友?” 唐因没想到江礼会记得自己,不禁有些受宠若惊。 她绕过车头,走到江礼面前,虽然她一向天不怕地不怕,此刻还是有些局促。 但是思及来的目的,唐因不禁恢复了一下平时的状态。 她道:“江教授,我来是想告诉您,不用继续等了,朵朵是不会来的。” 江礼说:“我知道。” 他那么聪明,怎么会不懂林朵在想什么。 唐因惊诧:“您知道?那您还继续等?” “也不全是为了等她。”江礼笑了一下,“主要是想尝一尝,空等别人的滋味。” 唐因说不出话,她觉得自己想说的,都被他说光了。 江礼抬头看她:“你是偷着过来的吧,通风报信?这样算不算背叛朋友。” “不,你误会了。”唐因正色,“正因为我拿她当朋友,所以我才要过来。” 江礼偏头,等待她的下文。 唐因转身,看向校园内的花草树木:“江教授,我不知道在你看来,朵朵对你意味着什么,但我知道,她很敬重你。” 没有等江礼出声,唐因继续道:“认识你之后,朵朵有很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变化。她发呆时会笑,走路时,也会不知不觉走神,放空,每次提起江先生,她的手会勾在一起,看到这些,我就知道,对她来说,你是很重要的人。” 江礼认真倾听,没有打断。 唐因说:“可你并不知道,她跟前男友分手的时候,都没有像那天她等你好多个小时那样伤心,你知道那天回来,她是怎么对我说的么?” 她掏出手机,很快翻出聊天界面,把手机递给江礼。 “我没有见到他。 也许他工作太忙,才没有来。 我等了五个小时,都没有等到江先生。 我一直在等他。” …… 是林朵发的文字消息,一字一句,钝刀一样,扎在江礼的胸口。 该有多大的期望,才能在等一个人五小时没来的情况下,还在继续等待。 而他,一时被坏情绪冲昏头脑,却把她晾了那么长时间。 唐因收回手机,抬起头,认真凝视江礼:“我告诉您这些,不是为了博取您的同情,我是想告诉您,朵朵是一个对待感情很认真的女孩,请您务必珍惜她的心意,不要践踏,她已经吃了太多苦。” “空等是最没意义的事了,教授您的时间更宝贵,我不想您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如果教授对朵朵是认真的,请好好弥补她;如果不是,趁早离她远一点,她那么单纯,可能你会觉得我说这话挺搞笑的,但我还是要告诉你,我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我这辈子只有林朵这么一个好姐妹,我希望她永远幸福,开心,希望能有一个比我还要爱她的人照顾她。江教授,你会是这个人吗?” “还从来没有人,指手画脚教我做事。”江礼说完这话,轻轻笑了笑,“但我很高兴,林朵身边能有你这样的朋友。” * 那天把江礼骗到停车场,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的,林朵就不得而知了。 但是勘察敌情归来的唐因告诉她:“江教授在那等了好久,好几通电话找他他都没走,我后来还过去装偶遇,我问他你怎么没走啊,他说在等人。” 林朵听在心里,也说不出什么,只应了一声:“哦……” 唐因坐在林朵身边,一边吃薯片一边说:“也不知道他等了多久,好像还没走吧,他平时是不是挺忙的?好,忙点好,就让他等吧,反正他是总裁我们又不是,谁叫他鸽了你这么久,活该。” 林朵强迫自己的心硬下来,也没说什么。 其实重点不是她等多久,而是他没有信任自己。 但是她也不好对唐因讲,毕竟对唐因来说,江礼在她心中的形象已经够糟糕了,一旦说出来,以她那个暴脾气,保不齐又是一顿腥风血雨的辱骂。 唐因把吃不完的薯片封起来,抽了张湿纸巾擦手,边擦边道:“哎对了,《芝加哥》又来巡演了,你不知道吧?我已经买好票了,周五晚上我们一起看吧!” 又巡演?上个月不是刚演过?都快满两个月了…… 林朵心中虽然疑惑,见唐因掏出票来,她也没多问,只默默收下,看了眼票上的《Chicago》,把时间地点记在心中。 到了周五,唐因下午要去上瑜伽课,等课程结束,再赶到南源大剧院与林朵汇合。 林朵搭乘两线地铁转到剧院,剧院口购票取票的不少,各种话剧、音乐剧、舞台剧、相声等,多种多样的艺术演出,都放了一人高的海报在门口,供人参考选择。 还有黄牛凑上来问她:“买票吗?”见林朵摇头,又问,“那出票吗?我收。” 林朵拒绝了,在剧院门口一直等唐因。 音乐剧是八点开始,手持各种不同门票的观众陆续检票进入,眼看着时间趋近八点,她忍不住给唐因打了个电话:“因因,快要开场了,你到哪里了?” 唐因那边有点吵,她的声音也不得不提高:“朵朵,我高中闺蜜今天过生日,拉我过来蹦迪了,我这会儿走不开,你先进去吧,晚上我来接你!就这样啊,拜拜!” 唐因果断挂掉电话,也不管林朵同意没有。林朵听着手机里的忙音直发愣。 她没有办法,只得拿着门票进去。 检票的工作人员一看到票,顿时变得尊敬起来。 “是《芝加哥》的票啊,我带您过去吧。” 他带着林朵向里面走,到了票上指定的场馆,摊掌道:“小姐,请。” 林朵推开门,漆黑的剧场里,唯有大厅的光透了进去,将她的影子在地上拖得老长。 台上的帷幕拉着,顶灯投下虚虚的光影,如梦如幻。 身后的门自动关上,借着舞台这点光,林朵看到偌大的场馆里,座位空空荡荡,除她之外,空无一人。 她觉得不对,转身打开门,叫住已经走出一段的工作人员:“请问这里真的是《芝加哥》的厅吗?为什么没有人?” 年轻的工作人员回头:“放心吧,是《芝加哥》。” 听他这么说,林朵稍稍放心,转念一想,本就是加场巡演,音乐剧在国内又是比较小众的艺术形式,可能……嗯,关注的人不是很多吧。 她重新回到场馆,刚刚合上门,只听帷幕后面,一道沉沉男声缓缓响起。 待他说完开场,聚光灯瞬间打在一位性感女郎身上,随着她的亮相,舞台上的帷幕逐渐拉开,棚顶上的灯光一瞬间亮起,明明暗暗照在舞台上。 《Chicago》,开始了。 百老汇演员穿着各自的角色服装,四周环绕的音响很好地展现了音乐的美妙,剧情以歌舞的方式讲述,将这个犯罪的故事,以诙谐幽默的方式,呈现给观众。 现场版代入感极强,好像亲身经历了这个故事一样,林朵坐在第一排,近距离观看演员们的表演,看得几乎入迷。 两个小时的表演很快结束,演员谢幕时,她还有些恋恋不舍。 她站起来,转身欲走,没想到却被舞台上的女主角叫住了。 这些演员都是美国人,林朵没想到她会叫自己,于是也用英文跟他们对话起来。 夸赞了他们精湛的表演,以及对《Chicago》的喜欢之后,那些演员们不仅夸她漂亮,还主动要求与她合影,要等回国之后,上传到Twitter上去。 林朵一时间被演员们包围,她喜欢音乐剧这么多年,看过各类剧目,从未想过自己能有机会与这些喜爱的百老汇演员们亲密接触。 以至于分开的时候,她还有些恋恋不舍。 目送这些演员回到后台,林朵望着舞台上虚幻的灯光,空荡荡的座位,方才的音乐剧犹在耳畔,好像今晚的一切,都是她一个人做的一场梦。 转过身,林朵抓着胸前斜挎包的包带,准备向外走。 才走了两步,林朵突然顿住了。 这间偌大的、空荡荡,可容下千人的上下两层大剧场,在一楼最中间的位置,坐了一个人。 他穿着黑色西装,悠然地坐在那里,隔着金丝边眼镜望着林朵。 正是江礼。 见她呆呆愣在那里,江礼从座位上站起身,手揣进口袋,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脚下是剧院铺的地毯,他踩在上面,连声音也没有。 直到,走到她面前。 林朵心里上下翻搅,她什么都明白了。此时此刻,他们对面而立,林朵微微仰头,问他:“是你?” 江礼没否认,只说:“我听说,上次《Chicago》巡演,错过了你这个听众。” 这是什么说法?林朵没应声,听他继续说下去。 江礼道:“所以,我只好把他们请过来。” 不是你错过他们,是他们错过你。 请过来,只演给你一个人看。 第32章 第32次贴近 南源大剧院是当地最大的剧院, 这间场馆又是最大的场馆, 包场下来, 加上请百老汇演员的费用…… 光是想想,就是一串触目惊心的数字。 可他说得随意,就好像随便请个戏班子过来唱戏一样, 根本不值一提。 林朵环视周围的一切,最终, 视线落在江礼的脸上, 凝望良久。 微弱光线下, 这张棱角分明的脸半明半暗,俊美无俦。 林朵直视江礼:“江总这是干什么?” 江礼微笑回答:“讨你欢心。” 林朵觉得好笑:“讨一个在你看来, 与其他男人纠缠不清,还来哄骗你的女人的欢心吗?我看不值得。” “谁说的?”江礼抬手捏住她的下巴,“只要能见到林同学,怎样都值得。” 她拍掉他的手, 说:“江总这番话真是令人感动,可惜用错了人,毕竟我不是只应付你一个男人。” 空气静默半晌。 静默到,好像这间场馆, 压根就没有人那样。 江礼的脾气不好, 她知道。 可她的心中也有怨气。 他垂首,轻轻吸了口气, 就在她以为江礼会发作的时候,他开口了。 “林同学。” 林朵看向他, 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江礼突然换了个柔和的语气:“我为我的误解道歉,更不该不去赴约,让你一人等我。” 林朵眸光微闪,她没料到江礼会这样说。 他半开玩笑道:“犯罪的人,尚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请林同学高抬贵手,也给我一个机会?” 她见过他发怒的样子。 半眯着眼,谈笑间处置他人的死活。 她没有想到,像他,他这样骄傲的人,也会向人道歉,求人原谅。 林朵缓了缓,说:“我没有不原谅江总,我只是认为,我们没有再来往下去的必要。” 江礼静了一瞬,嘴角线条渐冷,眼眸的温度也在下降。 林朵道:“您是高高在上的集团总裁,那我呢?我是什么人?是您开心时逗弄两下,不开心就冷落到一边,任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江礼语调听起来有些怪异:“你就这样认为?” “难道不是吗?”林朵喉咙发堵,“若您尊重我,绝不会用这样的方式,也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用钱来搞定。是的,这世上也有钱办不到的事情,您是不是很意外?” 她语气酸涩,讲话时带着微微哽咽,幸好场馆光线不好,他看不清她脸上的难过,她庆幸地想。 不是觉得他在拿钱侮辱她,而是觉得,如果她真的就这样接受,那他还会怎么想自己,一个可以随便用钱搞定的女人? 说完这些,她擦过江礼的肩,向出口走去。 才走到门口,手刚触上厚厚的铁门,一只大掌越过她的头顶,好像没怎么用力似的,就死死按住了铁门。 她的肩膀被人从后面按住,林朵试图挣脱,可肩上的力道却变得更紧,她不由得皱眉:“请你放开。” “放?” 江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他眸色一沉,手稍一用力,她的身体不受控地转了个身,被他按在门上。 林朵慌乱地抬起头,视线从他光洁的下巴,上移到他寒玉般的双眼,眼神中满是戒备。 江礼另一只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圈在方寸空间,挡住所有光线。 却听他轻笑一声:“林同学,我想你搞错了。凡是我想要的东西,从没有放手的可能。” 林朵强压着心跳,说:“您未免太过自以为是,就算您想要,有些东西,就是勉强不来。” 温热的呼吸喷洒过来,江礼的声音又低又冷,他离她太近,她还能感受到他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 江礼冷笑:“我偏要勉强。” 她刚想再说话,可是蓦地被人吻住双唇。 江礼倾身下来,霸道地压住她的身体,他吻技太好,轻易撬开她的唇齿,攻略她的城池,让她可笑的顽抗溃不成军。 她闭上眼睛,大脑一片空白,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所有的触感都聚集在被他扫过的地方,没有温柔,没有疼惜,只有无尽的掠夺和占有,甚至不给她呼吸的机会。 林朵被他吻得双腿发软,大脑快要不能思考,什么生气,什么争吵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的眼前只有他,这个攻占他的男人。 她就像一块浮萍,飘飘浮浮,除了他,什么都抓不住,想逃避,又不得不抓紧。 他的吻带着愤恨,而她为了站稳不得不依附他,与他紧密相贴的样子,又在无形中取悦了他。 她又甜又美好,鼻息尽是她身上的香味,是勾魂摄魄的毒药。她的笨拙,小心,还有微微的抗拒,对他来说都像一团火,轻易点燃他的身体。 他贪婪地想继续品尝,想把她揉进身体,拆骨入腹。 想与她贴得近一点,再近一点,入她身体,看她失控的娇媚模样。 他吻得太用力,林朵双腿都是软的,去推他,可她那点力道对他来说与挠痒无异。 他不想被挣扎破坏这个吻,因此掐住她的手腕,高举过头顶,她除了承受他的侵略和宣泄,根本别无选择。 他们的呼吸纠缠在一处,他什么都不想了,西装革履的斯文模样都是伪装,他是一头沾染了情。欲的狼。什么冷静,什么矜持,那都是没有品尝到她美好之前,虚伪的表象。 他想狠狠要这个女人,嘴硬?他偏要磨碎她的嘴硬。 林朵已经开始放弃挣扎,主要是挣扎无用,对江礼来说,不像反抗,更像情趣。 她的乖巧和顺从,让江礼更加愉悦,她感觉到他胯。下坚硬的物什正顶着自己,她穿得薄,许是心理作用,她甚至能感受到那东西的温度,是凶猛的滚烫。 明明是双手钳制着她,突然变成了单手握住两只手腕,林朵正觉不妙,她突然感觉裙摆一凉,那只空闲的大掌滑了进来,轻易攀上她胸前娇小的柔软。 她心里一惊,预感到事态逐渐失控,她不能再沦陷下去了。 剧院里隔音那么好,一旦他对她做什么,都不会有人听得见。而她,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想不通,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做错的明明是他,还理直气壮地……对她…… 林朵开始挣扎,可她的挣扎统统被他无视,她害怕得在他怀里发抖,将心一横,突然咬破他的嘴唇。 腥甜味道涌入口中,痛感让江礼清醒了几分,他放开林朵,撤离刚被他侵占的城池,在黑暗中细细打量她的眉眼。 她被吻得呼吸都乱了,双颊酡红,眼波潋滟,嘴唇磨得滚烫。此刻靠在墙上,双眸含怨,羞恼地看向别处。 见此情景,他轻轻笑了一声,也许男人的骨血里注定掺杂着破坏欲,她这副兵荒马乱的模样,铁定没人看过。 他这一笑,让林朵更加恼怒,他在得意吗? 她咬住下唇,问:“江总,你到底想怎么样?” 江礼像一只得到餍足的狮子,他舔了舔嘴角,眸色幽深:“取悦你。” “我看分明是在取悦你自己!” “会吗。”场馆里明明空无一人,他还在用很低的声音在她耳边讲话,“难道你……不满意?” “……”她瞬间无话可说,怎么回答都是错,她不想再让他得意下去。 林朵道:“你让开,我要回去了。” 她推他,又被他抓住手腕,轻轻按在胸前。 “林同学,你真是霸道又不讲理。” “霸道?不讲理?”林朵要被这两个完全与她不沾边的形容词气笑了。 “难道不是?”江礼挑眉,依旧用很低的声音问她,“你说我不信任你,怀疑你,可你就没有想过,我在吃醋?” “……” “你总不能……”他的视线在她胸前扫来扫去,随后上移,对上她小鹿般的水润眼眸,“连吃醋的机会都不给我?” 林朵自认不算嘴笨,可眼下,她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大脑木得不行,几乎丧失了语言功能。 江礼又道:“你问我想怎么样,我倒是也想问问你,林朵同学,你呢?你想让我怎么办,嗯?” * 林朵逃回学校时,再一次踩在宿舍封门之前。 她如往常一样,卸妆,洗漱,上床。 唐因早就在宿舍了,见她回来,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等她忙完,她才开始道歉:“对不起啊朵朵,你别怪我,他毕竟是……教授嘛,我也不敢不从不是。” 林朵说:“没事。” 唐因稍稍放心,可看她一副反常的样子,又问:“真没事假没事?你怎么不对劲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和好了吗?” 林朵想了想,答:“没有。” 唐因一时拿不准该帮谁说话,心里想帮江礼美言几句,又怕林朵在气头上,自己火上浇油。 最终,她只能这样道:“虽然我看教授找我的样子挺诚恳,也是真的在乎你才会这么费心,但是,你要不开心的话,不原谅也没什么,他也就花个上百万嘛,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啊,百老汇演员再难请不是也请来了嘛,不喜欢不理就是,你早点睡。” 林朵说:“你也早点睡。” 她这个态度,让唐因更迷惑了。 林朵在床上,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场馆里的画面,她被他压在门上,吻到失控。 她以为可以不在意,可那些灼热和悸动,是骗不了人的。 他说他在吃醋。 是吃醋吗? 以前从没往这方面想过,不敢,也不可能。 可他亲口说出来,她又觉得不真实。 他问她,想让他怎么办,而她想知道,他说的话,是她理解的那样吗? 她没那个胆量,也不是没有给他暗示,在他之前送她回来的时候,他在车里说了,只是因为,她跟他很像…… 林朵在床上想东想西,脑子里乱七八糟,最后也什么都没理清。 最终,她决定闭眼睡觉。 是什么都好,他喜欢不喜欢都好,起码那个吻…… 对哦,他还吻了她,谁让他吻了?他、他可真讨厌。 这学期的课业彻底进入期末,林朵开始紧张的复习。 这本来是再平淡不过的日子,C大的论坛却被两件事占据了版面。而这两件事,都跟她有关。 第一件事,关于林朵与张院长的澄清。 一个自称不想再看林朵受不白冤屈的计算机系男生站出来,首先发帖,贴出院长与某某公司老板的合影。 然后解释,图上的两个人,一个是林朵的爸爸,另一个就是院长本人。 再之后,他入侵学校论坛管理界面,找到最开始爆料帖的主帖,把发帖人的个人信息截图出来。 里面回帖造谣最凶的两个人,是两个会计班的女生,而她们,也就是在演讲事件里,主动找到马冬艳的那两个。 造谣学校领导,抹黑无辜同学,传播恶劣言论,扭曲事实。 她们两个很快得到处分,直接停学,取消考试资格,下一年重修。 而吃瓜的同学们这才感叹,原来林朵……不仅人美心善,还是个富二代吗?而且,她也太低调了吧! 就连唐因知道了,都有些惊讶,还指责林朵:“你跟张院长这么近的关系,你都不告诉我?” 林朵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是托了关系……” 而第二件事,则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八卦。 事情要从第二周上课开始。 周一时,林朵正上着课,突然有人敲门:“请问……林朵在吗?” 教室里的同学齐刷刷看向门口。 林朵只好站起来:“我就是。” 那人从后面拿出一大束粉色玫瑰来:“我是花店的,有人送花给你。” 教室里的同学又齐刷刷地转头去看林朵。 老师还在前面讲课,此时被打断,只能等着林朵取完花。 她有些尴尬,连忙到门口接了过来,捧着一束粉色玫瑰回到座位上。 雾面精致包装纸,粉色玫瑰间,还夹杂了几朵白玫瑰,以及一朵浅紫色绣球花,配上一支浅绿色尤加利叶,这束花看起来青春甜美,与林朵十分相配。 花上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它的花名:Sweet Girl。 林朵把它放桌子上也不是,扔地上也不好,最终只能捧在怀里,嗅着玫瑰的清新味道,在同学艳羡的目光中,尴尬地听完这节课。 第二天再上课时,林朵倒是没有再收到花。 可在教学楼的楼下,刚下课的学生源源不断走出来,花店小哥的车就停在楼下。见她出来,他从车上抱下一个长长的,烟灰蓝色的礼盒。 盖子是打开的,里面躺着又一束粉色玫瑰,香槟色写满英文的报纸包裹一层,最外面是白色包装纸,下面系着香槟色丝带,在花束下面打了个繁复的蝴蝶结。 小哥把这束花交到林朵手里,说:“花我送到了,明天见。” 林朵:“……”她很想告诉他别送了,可小哥已经开着小车离开了。 周围都是学生,为了看她收花,已经在教学楼下造成拥堵。 林朵单手抱着这束花,硬着头皮,拉着唐因落荒而逃。 可这花太瞩目了,走到哪里,都有人盯着她瞧。 林朵每天都能收到一束精美鲜花,让人崩溃的是,她无法预料这个送花的小哥究竟什么时候出现。 唯一能够确信的是,他每次出现,绝对是她身边人最多的时候。 连送一周,C大的学生很难不八卦,到底是谁送的鲜花,这么大手笔。一束花就几百块,连送这么多天,也不是小数目了。 还有人开帖竞猜,林朵明天会收到什么花呢? 林朵忍无可忍,她知道花是谁送的,也不想主动联系江礼,就当一切都没发生好了。 唐因不准她把花扔掉,花又贵又新鲜,哪怕放着也赏心悦目。 她还振振有词:“朵朵,就算你对教授有意见,也不能拿花来发泄吧?毕竟,花是无罪的。” 可她的宿舍已经堆了太多的花,简直可以去开花店,就算是大周末,也有人送花到宿舍来,她不能再忍了。 她决定打电话给江礼。 午后阳光格外惬意,林朵站在阳台,望着沐浴阳光的花束们,等待电话接通。 另一边,江礼看着手机来电,坐在办公室里,看着阳光透过玻璃,折射出的七彩光芒。 他翘起嘴角,接听手机:“林同学?” 林朵听出他语调中的愉悦,不禁来气:“江总,请你不要再送花了!” “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问为什么! 林朵道:“那你呢?为什么要送花?” 江礼的手触上玻璃,感受太阳的温度,眼睛笑眯眯的:“男人给女人送花,还能因为什么。当然是为了——” 他顿了顿,换了个暧昧的语调:“追你了。” 第33章 第33次贴近 林朵在这边缓了一会儿, 很快恢复了方才的语气:“请您不要开这种玩笑, 也停止您的行为。” 江礼的声音懒懒的:“从林同学的语气来看, 我还以为自己做了什么变态的事情。但是林同学,你无权剥夺一个男人向美丽女士求爱的权利。” 林朵哑然,可是江礼的语气越轻松随意, 她就越觉得这是他心血来潮做的无聊事情。 在她看来,追求应该是一个很正式的事情, 最起码, 也要有仪式感。 就算是他的前男友, 也是很认真送花表白过的。 她想了又想,都想不出反驳的话, 最终气恼地按掉手机。 江礼这个人,她根本就奈何不了他! 他送的鲜花,一律被唐因认真剪枝,插在花瓶里——花瓶还是特意去宜家买的。 像故意在碍林朵的眼, 那些花散发着无穷生机,在宿舍里开得更加鲜艳,将宿舍装点得非常梦幻。 林朵忍不住腹诽:不愧是江礼送的花,跟主人一样, 极其懂得如何让她看不顺眼。 期末考试终于结束, C大迎来暑假。 刚交完试卷,林朵的手机就收到一条短信。 “六点。”并附上一间旋转餐厅的名字。 林朵之所以一看名字就清楚, 是因为这间餐厅她去面试过。 餐厅开设在百米之上的高空,旋转时, 可完整俯瞰南源城的夜景,下午四点半才开始营业。 最关键的是,人均消费过五位数,她的印象很难不深刻。 林朵利落地回绝了他的约会邀请:“没时间。” 她以为这件事就这么算了,没想到出了教学楼,还会收到他的短信。 “那么,什么时候有时间?” 只是一句话而已,林朵似乎透过屏幕,想象到江礼说这话时的样子。 定是微笑着,带着几分诱惑,以及势在必得。 他的执着让她意外,但林朵并不为之所动。 除却先前的事,还有……那天在剧院里。 不清不楚,接了个吻,算什么?再见面,这件事总归是令人尴尬的。 即便江礼是抱着随便玩一玩的态度,真的对她展开追求,她必定拒绝,到时只会让他们的关系一僵再僵。 ——当然这是自恋的想法。 任何关系一旦掺上情爱,就会变得不再纯粹。 她从未陷入过这样棘手的情境中,是的,对林朵来说,这太复杂了。 从小到大,她只负责优秀,学习,被人夸奖。 即便是上一段感情,也是很单纯的,她跟前男友在一起,被劈腿分手。 她曾以为,爱情是很简单的,只有在一起,分开两个选项。 她不需要考虑另一方的想法,也不需要去猜想另一方的用意。 更加不用为了这种事饱受折磨,让自己变得烦躁,不像自己。 在外人面前,她可以自信,坦然,大方,但在他面前不是。 她会变得任性,发小脾气,也会情不自禁流露脆弱,掩藏委屈。 这些她私心里认为不应该对人展露出来的,该被伪装起来的情绪,一旦被人知道,就会评为不懂事的行为,他统统看了个遍。 所以她潜意识想逃避,尤其在她试图敞开心扉,而没有得到回应之后。 而在她看来还算纯粹的,只有原谅与不原谅的关系,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也开始质变。 既然大学里有这么多门学科,为什么不能专门开设一门感情学?她一定要认真修习,这门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林朵只回了两个字:“再说。” * 宿舍的人陆续离校,创业社成员大都没有回家,而是在南源城找了暑期工。 考虑到他们回家路远,又不方便,学校特许他们住在学校。 而林朵这种家在本市,且又有“富二代”身份的学生,即使她申请留校,学校也没有同意。 唐因又给她出馊主意:“你去找江教授啊,还不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这世上不是没了他江礼就不行。 林朵没办法说出这句话,默默拒绝唐因,觉得还是算了。 她只是不想回那个家。 可眼下看,她不得不回去了。 与唐因挥别之后,她拎上行李箱,乘车回家。 走到半路才想起来,他们家似乎搬了到了静安区,于是打电话给林中天,问了地址,她只能半路下车,再倒车坐过去。 折腾了三个小时,找到自家别墅,林朵想起自己没钥匙,只得按铃。 她按了好几遍,都无人开门,想着家中应该是没有人,她又打电话给林中天,要他回来开门。 林中天道:“朵朵,你先在家附近等一等哈,你妹妹今天放假,爸爸开车接她回来,咱们一家好好团聚团聚。” 林朵问:“要多久?” 林中天长长地啊了一声,然后说:“大概一个小时吧,快了,快了!” 林朵说:“快一点吧,我带着行李箱,不太方便。” 林中天满口应下。 这附近都是别墅群,属于开发区,别墅便宜,只要几百万。 所以,并没有什么能落脚的店。 她想着只有一个小时,便在门口捡了个阴凉处,坐在行李箱上,又在听英语对话打发时间。 暑假之所以是暑假,正因为酷暑难耐,才会放假。 林中天说是一个小时,她却等了三个小时,正是一天中太阳最热的时候,她生得白,被暴晒这么久,皮肤都开始透红。 等林中天终于开车归来,电子门打开,等门彻底拉开的过程中,林朵打开车门,准备坐进去,还没来得及迈腿,她的动作突然一顿。 车子后座,早已被各种包装袋占满。 副驾驶上坐了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眼睛大大的,又很水灵,与林朵有三分相似。 她穿着高中校服,嘴里叼着棒棒糖,是老师家长都会喜欢的那种长相。 她同父异母的妹妹,林绵绵。 听见后门的动静,她转过头,把棒棒糖从嘴里拿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姐,我好像……买的东西太多了。” 可不是太多了,各种奢侈品衣装,鞋包,座位上,脚下踩的地方,没有任何空隙。 林中天闻声回过头,呀了一声,说:“怎么,没地方了?嗨,又没多远,朵朵走进去也没关系吧?” 林朵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情况,她面色如常,把车门关上。 轿车擦着她的身边开过,林朵提着行李箱,进了大门。 林中天把车子停进车库,林朵就在门口等,这时,别墅的门突然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个穿着纯色套装的女人,她保养得当,看起来也就三十出头,长了一张影视剧里恶毒女配的脸。 事实上,也大致如此。 她就是林中天后找的女人,林朵名义上的后妈,章莉薇。 林朵问:“你一直在里面?” 章莉薇夸张地问:“呀,我们朵朵回来了?” 林朵无视她的浮夸,又问:“没听到我按铃?” 章莉薇道:“我在睡觉呢!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按铃,以为是不认识的人,你爸不在,家里就我一个,哪敢乱开门呀!”又问,“等了很久吧?怪我,真是不好意思!” 林朵哦了一声,说:“夏天这么热,是容易犯困,您注意身体,当心别睡死过去。” 章莉薇一噎,握着拳头准备发作,她的眼神忽然一闪,态度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帮林朵提行李箱:“朵朵,阿姨是想把你当亲女儿对待,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就当是为了你爸开心,你给阿姨一个机会,让阿姨帮你提吧。” 林朵推开她的手臂,拉着箱子要往里面走:“不用了。” 不想章莉薇娇呼一声,整个人向后仰去,扶住门口的柱子才站稳。 林中天刚回来就看到这一幕,手里提着一堆购物袋,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扶稳章莉薇,紧张关切:“薇薇,你没事吧?” 转头叱责林朵:“朵朵,你就算不接受你阿姨,可也不能对她不敬啊!她就是想帮你提个行李,你怎么能推她?给你阿姨道歉!” 站在后面,穿着高中生校服,同样提着一堆东西的林绵绵看着这一切,焦急地劝阻:“爸,你别怪姐姐,她肯定不是故意的。” 章莉薇也摇了摇头,分外委屈道:“中天,不关朵朵的事,是我自己没站好。” 林中天更来气了,他说:“朵朵,还不赶紧道歉!” 林朵平静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觉得实在太好笑了。 她扫了章莉薇一眼,说:“爸,章姨没说错,确实是她自己没站稳。” 林中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我亲眼看到你推她,你还撒谎?” 林朵点头道:“您就是看错了,我不是推她,是扶她。你想啊,如果真的是我推她,她怎么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呢,对吧?她早就滚到大门口去了,还轮得到你来扶?” 林中天被气得不行,可是林朵又一副“无所谓反正事实摆在这里”的样子,他发作不了,只得扶着章莉薇,进了别墅。 她觉得无所谓,也走了进去。 如果说对待外人还能保留一些礼貌,对待章莉薇,她彻底露出锋芒。 她小时候不是这样的。 那时妈妈还在,她教她善良,温柔,随和,上初中之前,她也一直如此。 那也是她被章莉薇欺负得最惨的一段时光,让她彻底懂得,什么叫人善被人欺。 后来她发现,这个女人只在爸爸看不到的时候,才会对自己露出爪牙,平时都要装贤妻良母。 于是她开始学着等在林中天在的时候,让章莉薇吃瘪。 而林中天不在的时候,她就学着与这个坏女人对着干。 等她再长大一些,尤其知道林中天不怎么给她钱的时候,她彻底不用顾忌。 这些人对她没有养育之恩,也不是她的经济来源。 也就是说,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对他们如何。 别墅有两层,她看了一圈,问:“我的房间在哪?” 林绵绵不好意思地说:“姐,你的房间在楼上,阳面那个就是,但你一直没回来……爸就先让我住了,我东西太多,你不介意的话,明天请阿姨来把我东西清出去,还给你吧。” 章莉薇说:“绵绵,家里房间那么多,再给你姐姐准备一间就行。你明年就高考了,住阳面才能保证你的睡眠。” 林绵绵道:“可是姐姐她……” 林中天截过话头,直接命令了起来:“朵朵,你的房间借你妹妹住一年。” 真的是借吗? 林朵实在懒得再费口舌,只道:“那我住哪?” 林中天道:“不是有客房?” 章莉薇小声接:“一间放钢琴了,另一间,绵绵衣服太多,给她当备用衣帽间了。” 林中天道:“我书房有一张床。” 章莉薇提醒:“书房你还要用呢!朵朵都那么大了,父女也不好总待一起,不方便。” 林中天又问:“那楼上里面的房间呢?” 章莉薇答:“是卫生间,还有绵绵的衣帽间。楼下是储物间,还有……” 二人这么商讨半天,发现这么大个别墅,竟然没有空房。 最后,章莉薇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似的,说:“朵朵,要不就委屈你一下,先住客厅吧。你看这沙发这么大,放下来当床也是不错的。晚上楼下没有人,全都是你的房间,你说好不好?” 林中天笑着说:“这么大的空间,你可是全家卧室空间最大的人喽!” 林朵懒得去争什么了,反正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白天出去找工作,晚上睡一觉而已,忍忍就过去。 只是万万没想到,第二天才八。九点钟,林朵就在一片说笑声被吵醒。 从沙发里抬起头,她周围的其他沙发,竟然坐满了人,都是四十出头的阔太太,身上手上,都是各种珠宝首饰,低调的奢华那种。 他们每个人手里或端着咖啡,或端着果汁,茶几上放着蛋糕,曲奇,蛋挞等西点,这些个阔太太聊得正开心。 见林朵睡醒,章莉薇立即道:“呀,我们朵朵醒了,放假还起这么早?” 废话,一堆中年女人聚在一起聊天,她不起早就怪了。 有人开始打趣:“这就是林先生的大女儿?幸亏我们不是别人,要是真来了客,睡到这时辰还不起,多让人笑话!” 林朵终于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之所以千方百计把她搞到客厅来,不就是等着算计她? 那好,她不介意刚睡醒,就跟这个章莉薇过过招。 所以,林朵开口了。 第34章 第34次贴近 “原来家里有人做客, 阿姨, 你怎么也不提前告诉我!” 林朵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 抓着被子,对这些过来看热闹的阔太太道:“各位阿姨,实在不好意思,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聚会了?” 有一个端着咖啡的女人,头发规整地梳在脑后, 露出优雅的脖颈, 坐姿穿着都显得修养很好。 她温和地说:“没关系, 下次不要睡在客厅里。” 家里来了客人,还在睡觉, 尤其在客厅睡觉,是很不礼貌的事情。 林朵穿上拖鞋,手忙脚乱地说:“对不起各位阿姨,太失礼了, 我先换件衣裳。” 她穿着睡裙,把墙边上的行李箱拉过来,就这样在客厅摊开,里面都是她的衣服。 她蹲在一旁, 找来找去, 在为穿什么而烦恼。 终于,她挑了件连衣裙, 重新把箱子合上,她站起来, 怯怯地问章莉薇:“阿姨,我能去洗手间换一下衣裳吗?” 章莉薇没觉着有什么不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就同意了。 林朵洗了脸,换好裙子回来,这些太太们都在聊天,她看着茶几上的糕点,突然小心翼翼地问她旁边的女人:“那个……阿姨,这个蛋挞,我可以吃吗?” 那女人被问得一愣,阴阳怪气地说:“这到底是谁家呀,哪有管客人要东西吃的。” 章莉薇见林朵如此没有家教,惹这些妇人厌恶,心中有些得意。 林朵面露尴尬,说:“对不起,我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有吃饭,我实在太饿了。”她觑了章莉薇一眼,小声说,“我不吃了。” 章莉薇听出来了,林朵是在这里演戏,她不能任林朵诋毁自己,于是她道:“你这孩子,想吃什么,让保姆给你做就是。” 林朵一脸惊喜:“真的吗?您允许保姆给我做饭了?” “……”章莉薇气得牙痒,顾着客厅这么多人,只能强颜欢笑:“哪有什么让不让的,朵朵饿了嘛,当然要吃饭!” 林朵感激地双手合十,说:“那我待会儿就吃。对了阿姨,我的行李箱放在客厅是不是不太好?我放在哪里好呢?” 端着咖啡的女人插嘴问:“怎么不把东西放房间里?” 林朵说:“啊……我没有房间,所以只能住在客厅里。” 章莉薇没想到林朵会这样说,她的面色登时就是一变。 她僵笑着打圆场:“朵朵,你怎么能这样说呢?家里给你准备了房间呀,你自己玩太晚睡在沙发上,连被子都是阿姨给你盖的,你说说你,也不怕着凉!” 林朵长长地哦了一声,又问:“阿姨,我房间在哪啊?” 闹了这么半天,在场的太太们还有什么不明白,后妈苛待原配女儿,把她们当枪使。 虽然这种事情不意外,可真的发生在自己面前……大家互相交换了眼神,没讲话,心中对这个刚搬来不久的邻居,都有点瞧不上。 章莉薇尴尬地站了起来,去拉林朵,边上楼梯边说:“不就在上面嘛,昨天才告诉你,你就忘了。” 上了二楼,她把林朵带到客房里,狠狠关上门。 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章莉薇也原形毕露:“行啊你,真有两下,嘴巴可真厉害。” 林朵微笑着,双手环抱倚在墙上:“跟我有什么关系?人又不是我叫来的,实话实说罢了。” 章莉薇怒极反笑:“你演得再好,也没有什么用,我懒得跟你这小丫头计较。在这个家里,你是什么地位,我想你清楚得很,你有再多本事对付我,你爸爸也不会向着你。” 被戳到痛脚,林朵脸上的笑容僵住。 章莉薇见状,满意极了:“这是林家,那也是绵绵的林家,而不是你的。我们是一家三口,而你呢?你妈已经死了,在这个家里,你就是多余那个,根本容不下你。你恨我也没办法,你爸爸向着谁,还用我说么?” * 这些客人很快就走了,她们来本就是看在林中天的面子上,想跟这位新邻居认识一下。 周围都是有钱人,互相结识一下,多一个朋友总归是有好处的。 只是没想到章莉薇是这样的人,她们走的时候,目光中多少带了几分鄙夷。 章莉薇心中窝着火,但一时半会又找不到机会撒。 晚上的时候,林绵绵补课回来,保姆做了一桌菜。 她从楼上的客房出来,下楼时,就见餐桌之上,林中天正在给林绵绵夹菜,笑呵呵地说:“来,我们绵绵多吃点。” 章莉薇也给林中天夹了条鸭腿:“你也多吃点,瞧你,都瘦了。” 若她是个无关之人,也一定会为这其乐融融的和美氛围所打动。 可惜她不是。 林朵心中冷笑,上桌的时候,搭眼一瞧,口味偏甜,都是她不爱吃的菜。 唯一的一道咸口菜,是香菇炒肉,她不吃香菇。 见到林朵,林绵绵忙招呼一声:“姐,快来吃饭啦!” 林中天见状,眼角皱纹更深了:“朵朵,看你妹妹多想着你。” 林朵没吭声,往碗里添了一口饭,握着筷子,看了半天,实在没有一道是她喜欢的。 她吃了两口饭,听着林中天问林绵绵的学习情况,林绵绵一一回答,乖巧极了。 林朵没什么能吃的,放下筷子之前,她插嘴道:“爸,后天你有空吗?” 林中天道:“后天啊?你妹妹的舞蹈班要去隔壁市演出,我答应她去看呢,你要去吗?” 林朵的声音没什么感情:“后天是妈的祭日,您不去吗?” 林中天动作一顿,长长地啊了一声,似在思考如何开口。 章莉薇重重撂下筷子,啪一声响,双手抱在胸前,冷冷睨着林中天。 林中天看了她一眼,尴尬地说:“等你妹妹演出结束,我再去。” 林朵也放下筷子,看着林中天:“也就是说,你不去给妈烧纸,是吗?” 林中天在这件事上,多少有些理亏:“爸爸没说不去,主要是你妈的墓地太远了,折腾一天,爸爸没时间。要不你等等,爸爸后天腾出空来,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林朵截断他的话,“我自己去。” * 到了妈妈祭日那天,林朵一个人去了墓园。 这天下了小雨,空气闷闷的,非但没有增添清凉感,反让人难受。 林朵撑着伞,到了母亲坟前,放下一束白菊花。 大概是太久没人过来,比起周围林立的碑林,她母亲这座坟常年失修,已经荒了。 雨水冲刷掉墓碑上的灰尘,也让林母的遗照清晰了几分。 拍这张照片时,林母已在病重,可仍能看出她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女人,林朵长得跟她有七八分相似。 她心中一沉,一手撑伞,另只手拔除周围杂草,忙活好半天,摆放好贡品等,这才跪下来。 对着母亲的墓念了一下近况,报喜不报忧:“妈,这学期我的平均分又在九十以上,并且拿了奖学金。还有,我今年去了伦敦,你记得吗,小时候我跟你说,我长大后要赚一箱钱,然后带你到月亮上去,你告诉我,月亮上没有人,但是我们可以去国外。” 她回忆着几岁时的童言稚语,脸上带着笑容:“如果你还在的话,我可以带你一起去看看。” “爸爸他——”顿了顿,她决定撒个小谎,“他本来也要来的,但是公司太忙了,他要赚钱养家嘛。后妈对我也挺好的,我现在什么都好,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 “还有,妈,我遇到了一个人,他对我很好很好,好到让我不敢相信。”林朵说着说着,又烧了张纸,声音低落,“可是我搞不清他到底喜不喜欢我,有时觉得喜欢,有时觉得,他可能是一时新鲜。” 她想起江礼对她的所作所为。 钱对他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比起这些,她更想看到他的那颗心。 他嘴上说要追她,实际上……不过是一些花钱泡妞的手段而已。 她比他差了太多,多到他们在一起,会让人觉得她是被包养的那个。 而且她也不知道,江礼有什么好喜欢自己的。漂亮的女孩,在这个世界上多的是,尤其对他这样的男人来说,更是大把抓。 她骄傲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这样自卑过。 林朵垂眸:“算了,假期那么长,他忘了我最好。” * 林中天回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们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打开门,一股纸钱的味道扑面而来。 章莉薇立即皱了眉头,尖声道:“什么怪味儿?” 林中天一手扇着烟,向里面走,漆黑的房间里,没有人开灯,隐约可见一个身影跪在客厅里,双手合十。 林绵绵打开灯,顶棚吊灯照亮整间客厅,环顾四周,突然尖叫着躲到林中天身后,紧紧抱住林中天的手臂。 原本雪白的墙上,竟贴了一张巨大的黑白遗照,几乎占据了整面墙。 前面的桌子上摆了贡品,香炉,林朵跪在那里,地上还放了个火盆,里面是燃烧过后的灰烬。 章莉薇看到了,脸色比灰还难看,只见她拍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又不好发作,只道:“林中天,你还不管管!” 林中天拍着林绵绵的手,对章莉薇道:“莉薇,你先带绵绵上去。” 章莉薇换了个语气,说:“你也别太怪朵朵,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发火。” 林中天应了一声,这对母女相伴上了楼梯。 林中天走上前来,低叱一声:“朵朵!你在干什么!” 林朵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平静地说:“爸,你回来了?给妈烧纸吧。” 林中天把林朵从地上揪起来:“谁让你给家里搞成这样的?谁让你在这里烧纸!” 林朵抬眸,甩掉林中天的手:“我这不是怕您忘了吗。” “把这些东西全都拿下来,听到没有?”林中天表情难看。 林朵无视他的脸色,只道:“拿下来?那这家里就没有妈的遗像了吧。你心里还有她的位置吗?也是,你现在想的,只有那个姓章的女人,还有你的小女儿,哪里容得下我妈?” 林中天被戳到痛脚,气上头来:“朵朵,怎么说话呢!我供你读书,是让你这么跟爸爸说话的?你妹妹,还有你阿姨哪里对你不好?你阿姨刚还劝我别对你发火,这么多年,她都是怎么对你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来,惹你阿姨伤心!” 林朵觉得可笑,她嘲讽地看向林中天,只问:“你供我读书?是指不给我学费,还是不给我生活费?你觉得章莉薇对我好,难道不是你选择性看不见吗?” 林中天刚欲说些什么,只听楼上又传来一声尖叫。 林绵绵慌慌张张从楼上跑下来,拉着林中天,带着哭腔道:“爸,卧室里……卧室里还有……” 林中天彻底怒了:“林朵!” 林朵不为所动:“怎么,你除了给我一条命,还给了我什么?你觉得自己对我很有恩?好,你自己说,这么多年,你对我好在哪里?怎么样,是不是发现自己说不出来?我懒得计较这些,因为我已经不打算对您再抱什么希望,我只希望你给妈烧个纸,去她的坟前拜祭一下,这很为难您吗?林老板?” “你闭嘴!” “你让我闭嘴我就闭嘴?凭什么?林老板的日子恐怕过得太舒服了,是不是忘了当初妈妈陪你白手起家的日子?是谁当初不顾家中阻拦,非要嫁给你这个穷小子,你吃不上饭的时候,妈是怎么对你的?为了你的生意,厚着脸皮去向家里借钱,最后被赶出家门,那个时候你在哪里? “是,林老板成功了,有钱了,开始在外面养女人。妈身体不好生了我,你是怎么做的?你外面陪那个女人!你真当妈不知道?妈硬撑到我小学快毕业才过世,就为了多活几年,怕那个女人进门欺负我,对我不好,她过世还没半年,你就带了那个女人,还有小我三岁的绵绵进门。林中天,我告诉你,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我妈。 “你这辈子都欠她的,你有什么资格让我摘掉她的遗照?还是说,你以为看不见她,就可以装作一切没发生,就能心安理得过你的安生日子?你休想!” 林朵眼眸含恨,怒意翻涌,她用冷静而讥讽的语气说出这些话,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像自己。 可她控制不住。 “你说过,要为妈修坟,我今天去墓地,你知道我看到了什么吗?我妈的坟是最荒的那座,你真的找人修过吗?还是说,这么多年,你从来就没去看过一眼。恐怕你连妈的墓地在哪都找不到了吧。你这么没有良心,就不害怕遭报应吗?” 啪! 清脆的一巴掌,狠狠落在林朵脸上。声音之大,几乎震得头顶吊灯晃了三晃。 也可能不是吊灯晃,而是林朵。 她被林中天一嘴巴掀翻在地,脸上的痛不是痛,而是木。 嘴角有温热的液体溢出,林朵轻轻用手碰了一下,指尖染着鲜红血迹。 林中天整个人都在抖,他喘着粗气,几乎快要厥过去。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林中天。 他再如何意气风发,到底人至中年,顶上的头发染得虽黑,眼角的细纹也出卖了他的年纪。 林中天指着地上的林朵,恨怒交加:“滚!立刻滚!林家没你这样的女儿!” 林朵冷笑:“滚就滚,什么林家的女儿,我不稀罕。” 她支撑自己站起来,上了二楼客房,去收拾自己的行囊。 其实没什么好收拾的,她只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趴在床上,大哭了一场。 终于发泄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怨气,怒火,恨意。 借由妈妈的祭日,一并发作。 林中天对她并无养育之恩可谈,他对她仅有的那点好,远不足以弥补他对她妈妈,还有这个家庭造成的伤害。 甚至,他不配称为男人。 林朵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明明该头也不回就走的,这么快速地摆脱了这个家庭,她该庆幸。 可她太难过了,趴在床上,哭得不能自已。 为妈妈,为她,她这么多年受过的委屈,为自己从未得到过的父爱。 抑或是,在心底抱有的最后一丝丝,对于家庭与亲情的渴望,终于破灭。 这个世上,那么多人都拥有的,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对她来说,却是奢求。 她本该有的,本该在和睦的家庭中长大,被父母的爱意包裹,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去要一些东西,也会在放假的时候,被爸爸接回家来,然后,准备一桌她爱吃的饭菜。 也想在回家路上,看到想买的东西,对爸爸撒个娇,爸爸就全部买下来。 可这些都没有,统统没有,她没有那个底气,没有人把她放在心尖上宠爱。 她想要的东西只能自己争取,去赚。 从来没有人把世界捧到她面前,讨好地问她要不要。 只有她,卑微地,在心底祈盼,只是想看一眼,那么多人都得到过的世界,究竟是什么模样。 一直闷在房间里,大气也不敢出的奴仆,在林中天的命令下,撤走了客厅的所有东西。 把它们收进地库之后,仆人看着门口街道似乎停了几辆车,下来一堆人,都聚在林家门口。 仆人连忙跑进别墅里,对林中天说:“先、先生,好像有客人来了……” “客人?”林中天想也没想,只摆了摆手,“不见。” 仆人只好跑到大门口,见一堆黑衣人站在外面,再后面是几辆黑沉沉的豪车,她的双腿不由得发软,强装镇定道:“抱歉,我们家先生今天不见客。” 有一人双手垂在身前,脸上是礼貌的笑容,走到近前,对那仆人道:“劝你最好把门打开,否则,林先生知道我们是谁之后,一定会后悔的。” 仆人把话回禀给林中天,后者想了想,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这么大排场在晚上找他,肯定是有什么事,必定惹不起。 他回了一句“我出去看看”,又让林绵绵上去休息,这才出门,看看到底是何方贵客。 大门之外,车灯将街道照得明亮。一字排开的黑衣保镖融在夜色里,最前方站了个笑容和蔼的男人。 林中天还是按开大门,问:“请问你们是……” “林老板,你好。” 声音是从这排保镖后面传来的,语调沁凉,嗓音清冷有质感,好听极了。 保镖从中间让开,只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靠在一辆黑色的迈巴赫上,双腿交叠抽着烟。 他戴着金丝边眼镜,漫不经心地掸了掸烟灰,道:“想来林老板这里做客,还真是难啊。” 当今商界,有谁能不认识这张脸。真正的商业巨头,江氏集团的继承人,无数人巴结的对象,江礼。 林中天的大脑白了一瞬,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忙走上前,伸手去握:“江江江……江总?您认得我?快请进快请进!” 江礼把烟交到另一只手上,虚虚握了一下,很快抽回来,笑眯眯地道:“我还以为今晚见不到林老板了。” 林中天道:“不会不会,江总您来,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有空!” 他把江礼请进别墅,一路都在寒暄,那一排保镖就跟在江礼后面,各个戴着墨镜,不苟言笑,看起来极其凶悍。 进门之前,林中天迟疑地看了这些保镖一眼,江礼笑容不变,只道:“这些都是我的贴身保镖,陪我一块儿坐坐,您不介意吧?” “不介意,当然不介意!请吧!” 眼看着江礼迈进大门,那群黑衣保镖也走了进去,林中天脸上赔笑,心中却有些怪异。 客厅还有烧过的纸钱味道,并不好闻。 江礼抬手,用食指掩住鼻息,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 林中天见状,对林朵的怪罪又多了一分,忙让仆人打开窗子通风。 江礼坐在沙发上,正是林朵睡过的那一个。保镖们手垂身前,站在沙发之后,黑沉沉的一排人,看起来气势汹汹。 林中天又让仆人倒水过来,随后拘谨地坐在江礼对面,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江总深夜过来,是为了……” “哦。”江礼好像才想起来这码事似的,“我要找您的女儿。” “我女儿?”绵绵?绵绵怎么会跟江氏集团的继承人有关系,林中天心中有疑问,面上却不显,“您找小女干什么?” 江礼悠然地翘起二郎腿,说:“我爷爷上了年纪,身体一直不好。老爷子不能开口说话,记忆消退,总惦记年轻时,与奶奶走过的地方。所以每个月都会逃脱佣人的照顾,不一定跑去哪里,每次找到,都在那些几十年的老店。” 林中天长长叹了一声:“老爷子那么好的人,老了竟……唉,可一定要好好照顾!” 关于江氏集团,在商界一直是人人传诵的传奇,江礼的爷爷更是受人尊敬,才有江氏今日的地位。 江礼点头说是:“但是五月份,爷爷那次跑出去之后,遇到一个小姑娘,爷爷一直惦念她,对她的印象非常好。我一直想找到这个小姑娘,好好感谢她,我派人查了很久,终于在今天查到了,那个小姑娘,正是林老板的爱女。” 说到这里,江礼嘴角上翘,带着几分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甜蜜。 林中天心中一热,不愧是绵绵,他的好女儿! 商界多少人,都苦于找不到机会与江氏攀上关系,这个大好的机会,居然让他给赚到了! 要是能好好发展一下,让江礼看上自己的女儿,结了这门亲,那林家岂不是…… 越想越激动,林中天大手一挥,被林朵气黑的脸重新变得红润,整个人也容光焕发起来:“这都是应该的,更是小女的荣幸!江总放心,我这就让小女出来与您相见。” 他对仆人招手,把林绵绵喊出来,又特意嘱咐,让绵绵好生打扮。 江礼用手指敲着膝盖,他微笑着,显得极有耐心。 林中天却急不可耐,又想让绵绵好好收拾一下,又恨不得她马上出来。 稍微等了几分钟,林绵绵换了身白色的裙子,重新梳了个发型,扶着楼梯扶手,缓缓从楼上走下来。 她自小衣食无忧,被富养长大,举手投足都是被钱养出来的风范,一颦一笑都是宠爱长大的底气。 是林中天的骄傲。 林绵绵总算走下来,林中天把她扯到自己身边,指着江礼笑呵呵地介绍:“这就是江总。” 她上下打量江礼,不由得在心中惊叹。 这绝对是长这么大以来,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任何形容词用到他身上,都不足以描述。 林绵绵脸色一红,软着声音叫人:“江总好。” 江礼表情不变,点了点头,含笑着说:“你好。”侧目问林中天:“这位是?” 林中天笑容一僵:“您……不是要找小女吗?这就是我的女儿,林绵绵。” 江礼笑容未减,只道:“林老板,我想你弄错了,这不是我要找的人。” 面前的父女二人,表情俱是一变。 如果不是林绵绵,又是林中天的女儿,那不是只有…… 正说着,江礼视线一抬,只见楼梯上,一个穿着白色背带短裙,浅紫色背心的女孩,正拎着一个行李箱,艰难地向下走。 她力气不够,走两步就要歇一歇,将耳边鬓发理到耳后,露出巴掌大一张俏脸,然后拎起来继续走。 江礼脸上笑意更深,侧头对旁边的陈助理说了什么。 就见助理连忙跑到楼梯上,从女孩手中接过行李箱,随后摊掌,向下作了个请的手势。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包括林中天和林绵绵,父女二人的脸色不禁变了变。 他们听见这位尊贵无比,人人都想找机会巴结亲近的江氏继承人,用温柔的声音,扬起下巴指了指林朵,眸中含着笑意说—— “抱歉,我要找的人,是她。” 第35章 第35次贴近 行李箱很笨重。 从楼梯上下来的时候, 林朵拖着它, 简直怀疑自己要去分尸。 她只能下来两阶, 就把箱子撂下,然后喘口气,继续下楼。 没有想到的是, 在这个家里,还会有人从她手中接过箱子, 帮她提下来。 林朵抬起头, 目光越过陈助理, 一眼就看到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姿态悠然, 气场十足,什么都不说,坐在那里都让人无法忽视。 那么大的客厅,身后还站了一排黑衣保镖, 林中天和林绵绵在他身前毕恭毕敬。若不是江礼脸上笑眯眯的,她还以为他过来找茬…… 然后,她就看到江礼指着自己说:“抱歉,我要找的人, 是她。” 她? 关她什么事? 可是, 刚刚才哭过的她,却是控制不住地, 鼻酸了一下。 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安全感。 她什么都不怕了。 她连忙抬手掩住鼻息, 争取不让眼泪涌出来,接着放下鬓边两侧的头发,垂头理了理,想遮住脸上还未消退的巴掌印。 然后,这才跟在陈助理后面,一步一步走下楼来。 像是灰姑娘,终于等来了找她试穿水晶鞋的王子。 行李箱被拎到了茶几旁边,林朵刚下楼梯,就被林中天扯着到了江礼面前,讨好地说:“江总,这是我的长女,林朵。” 又给林朵引见:“朵朵啊,这是江氏集团的总裁,按辈分,你该叫他一声叔叔。” 林朵不想理会林中天,可是听见这离谱到冒泡的称呼,当即惊呼了一声:“叔叔?” 江礼眉毛一跳,视线在林朵脸上流连好几圈,直到后者避开目光,别过头,他才缓缓勾起嘴唇,慢悠悠道:“按理来说,我是应当管林老板叫一声大哥,所以,叫我叔叔,也是应当的。” “……” 林朵不知道他这么晚来搞什么把戏,更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一分钟,因此,她甩掉林中天的胳膊,走到茶几边上,拎着行李箱拉杆,说:“我先走了,再见。” 她垂头时,头发自然滑落,可在这只有零点几秒的时间里,江礼还是顺着头发缝隙,看到了她脸颊处,又红又肿的五指印。 江礼嘴角的笑意顿时僵住,眼睛逐渐眯起,金丝边眼镜有危险的光芒闪过。 像一头锁定敌人的猎豹。 他很快恢复如常,转头对周助理示意,后者再次从林朵手中接过箱子。 林朵刚要说什么,就见江礼坐在那里,手臂环抱着,笑吟吟地问:“小朋友,还记得叔叔吗?” 林朵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状况,但她太知道林中天在想什么,他一定觉得她跟江礼很熟,所以借此去攀关系。 不管她现在跟江礼如何,她都不想让江礼因为她的亲人讨厌自己。 所以,她故作冷硬地回了一句:“不记得。” 她这个态度,让林中天跟林绵绵大惊失色。前者连忙向江礼赔罪,然后解释:“朵朵性子倔,晚上刚跟我闹了脾气,这会儿要离家出走呢。呵呵,您多担待。” 江礼点点头,附和道:“是挺倔。”又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 林朵不肯。 林中天生怕江礼不高兴,连忙按着林朵的肩,强行把她推到江礼身边,坐下。 还解释:“我们朵朵脸皮薄,您别介意。” 江礼侧头,盯着林朵的脸颊,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似的,直截了当地问:“你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林朵连忙抬手抚住自己的左脸,有些惊慌。 他看到了?自己这么狼狈,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很丑? 她当然想一股脑倾诉出来,她的难过,她的悲伤。 可她更不想江礼扯上麻烦,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与他无关。 她刚要开口,就听江礼道:“林老板,你女儿受了伤,你就不关心么?” 林中天当然没法说,他只能尴尬地打哈哈:“啊……这个……朵朵不告诉我们,我们也没办法……” 江礼从怀中掏出丝绸手帕,茶几上放着玻璃杯,还有一杯冰块。他夹了几块冰,放在丝帕里,紧紧包住。 他握住林朵的手腕,强行把她的手臂按到一边,然后轻轻地,把包裹冰块的帕子贴在她脸上。 被扇过的地方,那种火辣辣的感觉仍旧存在,却因这股冰冷的感觉,变得舒服很多。 江礼的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了林朵。 她低垂着的睫毛轻轻颤一下,他就要问上一句:“疼么?” 江礼是什么样的人,手段狠厉,看似斯文有礼,实际上极其无情。 林中天听过他很多传闻,无一不让人胆寒,倒也在情理之中,否则他不会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让人望而生畏的男人,竟会如此小心地,温柔地,去哄他的女儿。 尤其他的身后还站着那么一排黑衣保镖,就显得这个画面……狠绝中,透着不可思议的温柔。 林绵绵也是猝不及防。 她看到自己的姐姐,这个自己从未放在眼里的人,被江礼托起下巴,小心翼翼地敷着她的嘴角,神情专注,像在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为什么是姐姐? 江礼与她贴得很近。 近到她清楚地看清他的每一处五官,以及镜片后,藏在眸中的冷厉。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再生气,他看起来都是温和的。 晃神之际,她听见江礼道:“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为难你,等我亲自查出来,不管任何人,只要他伤了你,我绝不会放过他。” 说完,江礼的左手仍旧托着林朵的下巴,头却转过来,看向林中天,淡然地问:“林老板,你说,欺负朵朵的人,是不是该死?” 林中天以为江礼发现了什么,双腿登时一软,好在自己坐在沙发上,才没教人看出来。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只能点头,连连称是。 江礼笑了一声,说:“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收回手,帕子里的冰块有些化了,他取出来,重新夹了几块冰,同时道:“多亏了林老板育女有方,才培养出林朵这样的好女儿,说起来,您才是我们江家的大恩人。” 突如其来的一顶高帽,让林中天受宠若惊。 手指无措地在大腿上抓了又抓,他道:“您太客气了,这都是江总您与朵朵的缘分!” 江礼含笑道:“没有您,哪有朵朵呢?” 这话说到了林中天的心坎儿上,他也就没多谦虚,只是想到连江氏集团的总裁都要主动跟自己寒暄,他的心不由得就有些飘了,笑得合不拢嘴。 连带着先前被林朵气得要昏过去的事情,他都觉得能够原谅。 他现在巴不得林朵能够留下来,父女二人和好如初。 江礼继续帮林朵敷脸,眼睛只看着林朵,头也不抬道:“我方才考虑了一下,到底如何才能报答林老板这份恩情,思来想去,我记得林家的企业,一直都与章家在合作,是吧?” 章家,自然是章莉薇的章。 林家与章家,是从他们结婚之后才有的生意往来,林中天对章莉薇之所以千依百顺,跟生意场也有点关系。 指望人家,当然也要迁就人家。 林朵大概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中天白手起家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正是困难时,周转不开。 母亲厚脸皮回家没借到钱,公司岌岌可危。 后来,林中天渡过难关,正是章家借的钱。 所以,当林朵的妈妈知道林中天外面养着的女人,是章家的千金,她突然就,没有那个底气去夺回什么了。 她为没能帮到林中天而自责,又因他的变心日渐消瘦,身子越来越差。 当一个人太爱另一个人的时候,底线也会一步步退让。 等林朵的母亲过世,林家与章家成婚,两家亲上加亲,林家的公司,有的部分都是由章家来做,这么多年,早已像两棵紧紧缠绕的大树,利益早已密不可分。 江礼提起这件事的时候,林中天的眼睛顿时一亮,他连忙点头,说:“没错!” “我听说,章家一直在跟其他公司抢西城区的一块开发地皮,章家因出价不及其他公司高,已经不被考虑。” 林中天叹气:“是的。”他知道江礼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这些事,当即问,“您有办法?” 林朵听了半天,如果说先前还能接受,那现在,林中天打算从江礼这里占便宜,她终于忍无可忍。 她推开江礼的手,就要开口。 不想江礼突然反握住她的手腕,轻轻捏了捏。 她搞不懂他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大的动作,早已被林中天看在眼中,不管她接下来做什么,都很奇怪。 所以,她只好道:“谢谢叔叔,我的脸已经不痛了。”就这样咽下了口中的话。 不管江礼要做什么,她选择相信她。 这一幕就像一个插曲,林中天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客厅中,只听江礼不疾不徐道:“购买这块地皮,毕竟要政府来批,如果低于那个价格,我也不好办。” 林中天顿了顿,问:“那您的意思是?” 江礼说:“再高一千万。我会告诉那边,同意章家的价格。等政府开发出来,这里将是南源的经济重心,如果章家肯出这个价格,事成之后,江氏可以在这里投资一个商场,若亏,江氏不收分红;若盈,江氏也绝不会多要一分,这是我的承诺,也算是报答林家所送出的一份谢礼。林老板,您看如何?” 林中天听得心头一热,可是热着热着,他又冷静了下来,说:“可是,现在出的价格,已经是章氏所能拿出来的最高,再多一千万……这,我们也没有……” 江礼笑了笑,说:“这有何难?” 他从里怀掏出一张空白支票来,又掏出一支钢笔,就在面前的茶几上,随手写了张一千万的支票。 他盖上笔帽,发出喀一声脆响,然后把这张支票推到了林中天的面前:“这张支票,林老板怎么用都无妨,它只是一笔小小的谢礼。您可以选择交给章家,如果担心风险,也可以留着自己花,这是您的自由。” 林中天抓住支票,他的眼中涌出一抹狂热。 不是没有见过钱,只是这样一笔天降横财,随随便便交到他手上,被他任意处置。 做生意也好,自己乱花也罢,都不是一笔小数目。 江礼站起身,他的身影高大挺拔,如天神一般,在灯下非常晃眼。 “如果林老板考虑好了,随时打电话联系我的助理。” 说完,又看向一旁的林朵:“对了,林老板,我把你的女儿带走,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林中天连忙摆手:“这是哪里话,反正现在是暑假,如果朵朵能帮着伺候老爷子,那也是我们林家的荣幸。” * 从林家离开时,江礼敛起笑容,那张斯文到极致的脸上,半点表情也无,看起来令人胆颤。 林朵被他揽着肩膀,她不想跟江礼走,可更不想待在林家。 行李箱被后面的保镖拎着,陈助理拉开车门,等他们坐进车内,这才合上门,绕到副驾驶去,坐上了车。 车刚刚发动,江礼就升上了车内的挡板。 他周身冒着寒气坐进来,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一双长眸幽深,让人瞧不出情绪。 车内静得可怕。 林朵不习惯这样的氛围,加上有疑问在心头,所以她开了口:“江……先生,你为什么要……” 她话未说完,江礼突然把她从座位上拉过来,扯到了自己的腿上。 她被紧紧搂在他怀里,贴着他硬邦邦的胸膛,她怕坐不稳,不得不环住江礼的脖颈。 意识到二人的姿势太过亲密,林朵的耳根都热了,她试图挣扎,又害怕坐在前面的人会猜到后面发生了什么,她只能伏到江礼耳边,小声抗议:“你放我下来。” 车内光线晦暗,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像一只幼鹿,可爱极了。 江礼是藏匿在黑暗中,优雅从容的猎人,她已经落入他的网中。 所以,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将抗议之言尽数封住,化为她唇齿间的粗重呼吸。 他掠夺她口中的所有甘甜,把她今天所有的委屈,愤怒,以及怨恨,全部吞入腹中。 只有天知道,在他看到她脸上的巴掌时,他是费了多大的力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怒火。 还要强行扮作冷静无所谓的样子,与那个虚伪谄媚的男人,打着恶心的交道。 他不善忍,也不需要对任何人忍耐。 却为了她,为了她的亲人,顾及她的感受,把那些戾气全部压了下来。 可现在他不想忍了,他不是圣人,做不到那么冷静,因她忍耐下来的事情,只能回报到她身上。 所以他发了狠去与她追逐、纠缠,她躲,落入陷阱的她,又能躲到哪去? 像有电流击在她的心尖,顺着心脏蔓延到全身各处,麻得她手脚发软,只能瘫在江礼怀中,任他作为。 她不懂这男人突如其来的行为是为了什么,她能做的,只有承受。 直到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沉重,江礼才停下来,他把头埋在她颈间,温热呼吸落在那里。 他的手放在她的背上,她从那种令她大脑昏聩的状态中抽离,突然感觉到江礼好像在亲她的锁骨。 一路向上,最后,上移到被狠狠扇过的地方,那里还在发烫,已经没什么知觉。 在这又黑又暗的密闭空间,她听见江礼用无比疼惜的声音问她:“是不是很痛?” 林朵的心忽然变得很轻,很轻。 “不痛了。”她回答他,“本来很痛,但是现在不痛了。” 或许他真的有神奇的力量,她是真的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痛了。 江礼定定瞧着她。 她坐在他的腿上,被他圈在怀里,逃无可逃,只能任他打量。 她的睫毛卷翘,每眨一下,都似划过他的心尖,令他轻轻一颤。 本是清纯的样貌,因他方才激烈的行为,染了几分媚。 她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尤其这样近,她一看到他的脸,就忍不住回想起刚才那么亲密的事情。 尤其他的嘴唇……好像……变得更丰润了。 她觉得自己太不矜持,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被他说亲就亲,说吻就吻。 所以,她偏过头,去看窗外,决定转移注意力。 她轻声抗议着:“江先生,放我下来。” 江礼现在的心情很好,他发现每次吻过她,他的心情都不错。 “不要叫我江先生。”看着她白皙纤长的脖颈,江礼的喉结滚了滚,“叫我江礼。” 林朵咬着嘴唇,忽然发觉自己叫不出来。 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可是……莫名地羞耻。 想了又想,她决定妥协。 “……江礼……” “嗯?” 他含笑应了一声,在此之前,他从未想过,被人连名带姓唤一声,是这样满足的事。 “再叫一次。” “……江礼。” 江礼在她的鼻尖上亲了一下,这才把她放下来。 “以后都要这样叫,记住了吗?” * 车驶入江家大宅,进院之后又开了一段路,才终于停下。 陈助理打开车门,请江礼下来,后者下车后,又转身,对车内的人伸出手。 林朵没有矫情,虽然,她也觉得他们的关系进展有点快,但,既然已经快了,倒不如将快就快。 如果那个人是江礼的话。 她搭上他的手,他还不忘遮住车的顶棚,生怕她钻出来时会磕到头。 却不想,江礼握紧她的手,就再没松开过。 就这样牵着她向前走,好像他们已经牵过无数次。 先前那些保镖们,已经不知去向,林朵心中诧异,却没管。 眼前这所江家大宅,足有三层之高,豪华,气派,都不足以用来形容,它又大又阔,设计中规中矩,大概能看出来已有十几年的历史。 家中佣人似乎早就知道江礼回来,纷纷站成两排,在门口接待江礼。 他们穿着整齐的佣人装,林朵瞧了一眼,生出一种走进唐顿庄园的错觉。 “少爷!” 他们还保持着老旧的习惯,会称他为少爷。 江礼点点头,向这些佣人介绍林朵:“这位是林朵小姐,负责照顾爷爷的起居。今后在这个家里,她的话,就等同于我的命令。” 两排佣人再次向林朵鞠躬:“小姐好!” 林朵小时候虽然生活富足,可也没有一次雇过这么多佣人。最多最多,才雇了三个。不过她早已见惯各种场面,此刻这么多人,她从容地笑了笑,脸颊有浅浅梨涡。 “你们好。” 第36章 第36次贴近 江礼拉着她进去, 边走边说:“他们都是在江家多年的老人, 如果谁敢怠慢你, 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我。” 林朵哦了一声。 江礼见她没怎么听进去,才刚迈进大门,他就把她扯到胸前来, 揽着她的腰,让她紧贴自己:“不理我?” 林朵的视线越过他的肩头, 看到门外还有那么多佣人, 她老脸一红, 不禁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放开我。” 江礼手上施力,让她贴得更近了一些, 声音轻柔,透着霸道:“有任何事情,都不允许瞒着我,知道吗?” 他想知道她的一切, 然后保护好她,不受任何伤害。 林朵才不想理他这种无聊话语,她又捶他一次,语气也严肃了一些:“江礼, 你快放开!” 本不打算放, 可听她这样叫他,他的心就像被羽毛拂过, 不自觉地发痒。 比撒娇还管用。 江礼松开手,重获自由, 林朵一下子撤离他两步,躲得远远的。 才刚到江家,她可不想刚来就落下话柄,让人背后议论。 佣人们各自散去,江礼领她上了楼。 介绍过各个房间,江礼把她领到一间房前,对她说:“你先住在这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吩咐。” 林朵推开门。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客房,可是进去的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复古的厚重棕色窗帘,床上用具与棚顶吊灯,还有屋内一应装修,艺术气息浓厚,都是中古世纪宫廷风格,每一处细节,都恰好踩在林朵的喜好上。 她转身,惊喜地看向江礼:“这是你准备的吗?” 江礼倚在门口,一脸宠溺地看着她:“喜欢吗?” “喜欢!”林朵在房间里转了一圈,一会儿摸摸衣柜,一会儿摸摸壁画,心头阴霾一扫而光,她太开心了。 她像一只找到食物的蝗虫,在房间飞来飞去。 她这样喜欢,江礼也觉得愉悦,看到她嘴角笑容常在,竟觉得世上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 林朵欢欣好半天,才慢慢平静下来,意识到门口还有个男人在,林朵扯了扯衣角,不太好意思地问:“那……你的房间呢?” 江礼挑了挑眉:“你要跟我睡么?” 什么啊!“我就是……问问。”她辩解。 江礼抬手,敲了敲门后面那堵墙,回答:“隔壁。” “这么近?” 江礼摘下眼镜,随手别在胸前,笑吟吟道:“是啊,如果你不小心走错门的话,我也是很欢迎的。” “……”林朵哼了一声,说:“放心好了,我一定不会走错的。” 江礼叹了口气:“那真是太可惜了。” 简单熟悉了江家,江礼带她到楼下的餐厅。长长的餐桌后面,建了一方吧台。吧台后面满满一墙,放着的都是珍藏多年的美酒。 他从柜子里取出两支香槟杯,家中佣人都知道他有饮酒助眠的习惯,因此,他刚把杯子放到吧台上,立即就有佣人取来已经醒过的香槟酒,送到吧台这里。 江礼握着酒瓶,抬眼去看林朵:“来一杯?” 摘掉眼镜的江礼去了斯文,多了几分邪佞不羁,当他注视你的时候,会不自觉陷进那双深邃的眼眸中。 上一个让自己产生这样想法的男人,是处于颜值巅峰时期的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鬼使神差地,林朵点头了。 金色香槟斜斜倒进杯中,绵密的气泡升腾,翻滚,一看便知它的品质极高。 江礼把其中一杯推到她面前,然后举杯:“Cheers.” 林朵与他碰杯,饮了一口香槟在口中,细细品味。 回想起在林家的事,她抚了抚脸颊,到底忍不住问:“我可不可以问你,为什么要给林中天一千万呢?他根本就……” “有什么关系。”江礼摇晃酒杯,“如果只花一千万就能把你换来,我明明赚大了,不是吗?” “我在跟你说正经的!” “怎么不正经?”江礼扬了扬眉,浅浅抿了一口酒,“林同学似乎还不清楚,我去林家只为了一个人,那就是你。” “我?” 江礼颔首,把爷爷的事情重新说了一遍。 林朵没想到世上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她上次遇到的那个老人家,竟会是江礼的爷爷? “所以……你是为了你爷爷,才会来找我。” 林朵说不清自己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一面期待他是专门为了自己而来,理智又清楚,这根本不可能。 “我的确希望能有人照顾好爷爷,让他能够生活得舒服一点,但这不是全部。”江礼见她像孩子一样,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他喜欢这样的她,单纯,让人一眼就能望到底。 他换了个温柔的语气,明明只隔着吧台,他还是尽可能地倾身过来,一手捏着酒杯,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告诉她:“更重要的是,我想见你。” “见我?我有什么好见的……”她明明高兴,还偏得嘴硬,想从他嘴里套出两句甜言蜜语听。 她的小心思如此明显,也不屑于隐藏。江礼平素生意往来,接触的尽是一些老谋深算的老油条,他已经够累了。 一个人,从心思简单,到功于心计,并不是特别难的事情,只要你想这样做。 人生在世,最难的,反倒是保持赤诚,坚守本心。 他之所以欣赏林朵,也正是这一点。 她把一切情绪都摆在台面上,让人明明白白看清自己的喜怒哀乐,从不掩饰自己。 他爱她单纯,更想守护这份单纯。 江礼看着闷头喝酒的林朵,拖腔带调的:“你不肯见我,又不肯收我的花,我只好想想办法。” “难道不是你先——”话说一半,林朵突然静下来,转身背对江礼,闷头喝酒。 “是,我的错。”江礼托着酒杯,绕过吧台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所以,给我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林朵没有抬头,只看着自己的鞋尖,她心跳如擂鼓,连自己的声音都变小了,怕他会听出来自己的紧张。 江礼把酒杯放到吧台上,双手撑在林朵的身子两侧,将她圈在一方天地里,微微俯身,试图对上她的视线。 “当然是——追你的机会。” 她的头看哪边,他就跟着转到哪边,好像她不看他一眼,她就不会罢休似的。 她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得不抬眼,看他深深的眼窝,这样一张英俊面庞近在眼前,任谁都无法抵抗,林朵亦然。 她红了脸颊,手握成拳咳了咳,说:“如果我不给呢?” “那就由不得你了。”江礼轻笑一声,“我说过,你无权阻止一个男人向心爱的女孩求爱。” 林朵觉得自己又成了被动的那一个,她闷声吐槽:“那你还问我。” “我这不是……”他托着下巴沉吟,眼尾噙着笑,“来求求情,争取网开一面么?” 尽管已经无数次与江礼近距离接触,可她仍然无法习惯,这张脸给她带来的视觉冲击。 林朵轻轻推开他,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逃也似的上了楼梯。 感受到背上灼热的视线,林朵心跳得更快了,她跑了几级楼梯,突然扶着扶手转过身,故作镇定地对江礼说:“我可以原谅你,但是在这之前,一切全要看你的表现。” * 翌日一早,林朵早早起了床。 她洗了把脸,只绑了个马尾,看起来青春洋溢,活泼可爱。 佣人带她下楼,江礼早已在楼下等待。 他翘起二郎腿,坐在客厅里阅读英文报纸,见林朵下来,他将报纸合起来,随手放到茶几上,站起身来,笑眯眯地问:“睡得好吗?” 林朵点点头:“还不错。” “那就好。”江礼低头看了眼腕表,“爷爷应该也已经醒了,我带你过去。” 他在前面引路,林朵便跟在后面。 其实根据佣人进进出出的方向,也大概能猜出老爷子的房间所在,但林朵没必要做这个聪明,更不能贸然自主去看老人家。 江老爷子的房间在一楼,采光最好的那一间,林朵推门进去时,就见晨曦透过玻璃窗,完整洒在洁净的大床上。 这屋子挂了不少字画,大床正对着的那面墙,还挂满了各种黑白照片,根据服装年代可以看出,都是江礼爷爷年轻时与他奶奶的合照。 就连床头柜上,也摆了他们头挨头,亲密依偎的老旧结婚照。 老来常健忘,唯不忘相思。 深情本就不多见,能够深情一生的又有几人? 她的父亲,双亲之一,是个十足的负心人,在这样的影响下长大,她很难想象爱一个人一生一世是什么样子。 可是如今,却在江礼的爷爷身上看到了。 她有些动容。 老人家就躺在床上,睁着眼睛,床边有一中年女佣人正在喂他喝粥。 眼看着佣人喂进去一口,又被老人吐出来大半,佣人不禁急坏了,忙用手帕为他擦嘴。 江礼进来,她像是看到救星一般,忙走到他面前,说:“大少爷,你看,已经喂了三四种粥,老爷都不肯喝,这可怎么行!” 江礼双手接过粥碗,道:“陈嫂,让我来吧。” “哎!” 陈嫂连忙退到一边,看到江礼身旁的林朵,稍微惊讶了一瞬,不过很快恢复如常。 江礼坐到床边,一手舀粥,一边温和地跟卧在床上的老人家讲话:“爷爷,您又不肯吃东西,这怎么行呢?” 床上的老人看着粥碗,轻轻别过头。 江礼见状,只好把碗放到一边:“爷爷,您还记得上次送您回来的那个女孩吗?我把她找来陪您了,您就不见一见吗?” 听到这句话,老人缓缓转过头颅,他这才注意到,原来自家孙儿旁边,还站了一个白皙纤瘦的女孩子,正是他五月遇见的那一个。 这张慈眉善目的脸上,表情终于开始变化,眼神热切,像是见到了什么老朋友。 见老人家还认得自己,林朵也很开心,她走上前来,轻轻握住老人家的手,说:“您看,我就说,有缘一定会再相见的,我跟您很有缘哦。” 江爷爷缓而重地点了点头。 林朵拍了拍江礼的手臂,后者会意,退到一旁,林朵坐在他方才坐过的位置上,温柔地说:“那,以后都由我来照顾您好不好?” 老人家再次点头。 林朵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很喜欢江礼的爷爷,见他点头,她开心地笑了,端起床头柜上的粥碗,说:“那我们把粥喝掉?” 老人家摇头,抽出手来,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指了指自己的胃口,摆摆手。 林朵稍微领悟了一下,转身对陈嫂道:“陈嫂,麻烦您去煮一碗小米粥来,可以加一些枸杞。” 这个手势,江爷爷做过几次,陈嫂以为是不满意粥的口味,所以换了几种粥,都不对老人家的胃口,她也就放弃了。 怎么他一比划,这个小姑娘就懂了? 陈嫂觑了江礼一眼,迟疑道:“可是……老爷他不爱吃小米……” 林朵道:“爷爷的意思是,他吃那些营养粥,并不好消化,胃也不舒服,所以想吃清淡养胃的粥,小米粥正合适。” 江礼看在眼里,忙问爷爷:“爷爷,您是这个意思吗?” 江爷爷听在耳朵里,满脸欣慰地点了点头。 陈嫂大为惊奇,这么复杂的意思,她怎么看得懂?这个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纵使心中再不服气,可也不能怠慢了老爷子,陈嫂什么都没说,连忙出去,到厨房煮粥了去。 林朵想了想,又道:“再剥两个鸡蛋,只要蛋清。” 屋子的其他佣人听到,立即吩咐到厨房。 在江家,老爷子才是重中之重。 江礼站在窗边,他看到被阳光笼罩的林朵,亲切地拉着爷爷的手,有说有笑地闲话家常;看到爷爷很少有表情的脸上,久违地出现了笑容。 这温馨而又和谐的一幕,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在他还小,爷爷身子很好的时候,所经历的场景。 那时,父亲整天忙着公司企业,经常连饭都顾不上吃,更别说他这个儿子。 母亲亦有自己的事业,便是没有,也会参加各种交际应酬,让自己丰富起来。 他们永远在忙,永远有自己的事情做。 母亲给他划一百道奥数题,又留了数页英文单词要他背。 并答应他,只要他能全部完成,她和爸爸就会休息一天,陪他庆祝六岁生日。 他早早就完成了母亲留下来的作业,并在生日那天早早期待着。 可是他从早等到晚,家里除了佣人,空空荡荡的房子,只有他一个人。 他可以在这间房子里做任何想做的事,不会有人管,他的童年有着令人羡慕的自由,可他恨极了这种自由。 到后来,他很饿很饿,饿到小小的身子昏过去,都没有人发现。 他记得睁开眼睛时,是在一个跟现在差不多的早晨。 他躺在床上吊葡萄糖,阳光照在他的脸上,身上,刺眼极了。 爷爷就守在他的床边,见他醒来,担心一夜的眉目终于舒展。 “我们小江礼终于醒了?”爷爷变戏法似的从背后掏出一顶生日帽,戴在他的头上。 记忆中,爷爷永远是慈祥的,他笑眯眯地,从地上托起一个只有五六寸大小的生日蛋糕,拆开,点上生日蜡烛。 “我们的小江礼六岁啦!已经是个男子汉了!快告诉爷爷,生日有什么愿望?” 他所期待的生日,已经错过的生日,爷爷亲自补偿。 他还记得,六岁那年,他只许了一个生日愿望。 “我希望爷爷身体健康,永远在我身边。” 可是老天总是不遂人愿,爷爷年纪大了,患了重病,丧失了语言能力,行动也很艰难。 等他终于长大,能够好好孝敬爷爷的时候,爷爷却已经老去。 他想了那么多办法,都没能好好照顾爷爷,这个从小到大最爱自己的人。 他甚至没能,没能像他照顾自己那样,用心回报他的养育之恩。 可是现在,在这个似曾相似的时刻,同样的阳光,同样的温度,他突然觉得,一切都没有那么糟糕了。 他找到了能够帮他填补遗憾的人。 一个,能像他敬爱爷爷那样,认真对待爷爷的人。 第37章 第37次贴近 江礼看着林朵喂爷爷吃了一碗粥, 又吃了鸡蛋清, 爽口小菜, 他觉得时间过得差不多,跟爷爷道了别,就要去公司。 刚出了房门, 林朵突然从后面叫住他。 “江礼!” 江礼停住脚步,转回身来, 挑眉看向她:“林同学?” 林朵一手扶着门框, 另只手背到身后, 有些不自在地道:“那个……你能不能等下再走。” 害怕江礼会拒绝,她眼睛乱转, 环视别墅的每一处角落,就是不肯同他对视,装作不甚在意的样子。 她难得对他提什么要求,他略微思考了一下, 也就同意了:“可以。” 听见江礼同意,她的眉梢染上一丝喜色,只留下一句“你等我几分钟”,便迈着小碎步跑到厨房里。 江礼在客厅坐了一下, 想了又想, 实在好奇林朵到底在忙什么,于是站起身, 走到厨房,双手环抱倚在门口。 干净整洁的厨房里, 平底锅上的黄油滋滋化开,两片面包片在里面煎着,林朵从冰箱里掏出两枚鸡蛋,打在另一个平底锅里。 这是……在做饭么? 他摇头失笑,心中念着还是不要打扰她比较好。 江礼重回沙发上坐下,继续看早上还没看完的英文报纸。 没过几分钟,就听厨房传来脚步声,他抬起头,就见林朵左手握着一杯牛奶,右手端着盘子,上面放着两个三明治。 林朵把这两样东西放到他面前,随后坐到他对面,右手摊掌指向茶几上的食物,满怀期待道:“少爷,请用餐。” 江礼放下报纸,垂眸看了一眼。 三明治煎得金黄,里面夹着生菜、火腿、西红柿及奶酪片,色泽鲜艳好看,令人食指大动。 江礼由衷夸赞:“做得不错,多谢。” 笑意还未来得及爬上林朵的嘴角,只听江礼又道:“我并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我知道。”她声音不大,怕让江礼觉得,她好像很在乎他似的,可说话的内容还是出卖了她,“正因为知道,才想做给你吃。长期不吃早饭会得胃炎、胃溃疡、胆结石,还会降低记忆力。” 说完,林朵又补充:“我就是小时候不吃早饭,所以才会低血糖,你……你不要像我一样。” 还是上一次,他们在飞机上,江礼说他从来不吃早餐,也不知怎么回事,她就记在了心里。 是跟她没什么关系,可是方才他说要走,她突然忆起这桩事。 他自己不肯照顾好自己,那既然有她在,出于……嗯,一个朋友的角度,她还是尽可能地劝他一劝。 江礼抿唇微笑:“辛苦林同学,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我的生活习惯,想不到你还记着这件事,我很感动。” 他说得一本正经,好像在跟她谈业务似的…… 林朵心中嘁了一声,难免失望,咬着嘴唇道:“算了,我自己吃就是。” 她伸手去端三明治,手刚触及瓷盘,就蓦地被人握住手腕。 他的五指细长,骨节分明,是极好看的一双手,此刻落在她的腕上,掌心温热,手指微凉,她的心头登时一跳,抬头去看手的主人。 方才还倚在沙发上的男人,此刻已经倾身向前,山脊般高挺的鼻梁上,金丝边眼镜映着曦光,还有她逐渐发红的面颊。 “如果我吃早饭,林同学就没有什么表示吗?” “什么表示?” “比方说……”江礼稍作沉吟,“答应昨晚的条件?” 林朵的手腕向回抽,说:“你想得美!” 江礼立即投降:“那从轻发落行不行?从死刑换成无期之类的……嗯?” 真是……这也要讨价还价! 可是,他就这样含着笑,深情地望着她,棱角分明面庞,宛若上帝亲手创造的艺术品。 林朵的心不争气地狂跳,她听见自己这样问:“你真的会吃?” 江礼说:“只要林同学肯减刑。” “好吧。”林朵收回手,“我宣布,我的怒气值从百分之百下降到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了。” “还有小数点?四舍五入九十九行不行?” “你不要妄想得寸进尺哦,我很严格。” “也可以,知足常乐。”江礼叫佣人把三明治包好,等待的同时,他对林朵道,“减了零点一,总比一点没减的成功率高一点不是?” 林朵想了下,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苛刻,便补充:“其实也没有那么严格啦,是每天减零点一。”她想着这样比较能让人接受。 江礼啊了一声,弯起唇角:“也就是说,我至少有一千个早晨,可以吃到你亲手做的早餐?” “……” 他的眼眸尽是促狭,压低了嗓子:“那,商量一下,每天减零点零一行不行?” * 这天下午,正在忙工作的陈助理,突然接到一个电话。 “您好?” 电话那头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陈助理好,我是林朵的爸爸,林中天,不知江总还记得吗?” 一听到林朵的名字,陈助理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跟了江礼这么多年,何时见过后者对女人如此上心,所以只要跟这个名字有关,都会引起他的高度注意。 他说:“请稍等,这就为您转接总裁办公室。” 由于陈助理能力出众,加上江礼不喜欢身边太多人,所以秘书助理都由陈助理一人担任,当然,工资也远超一般水平。 二十三层这一整层,都只有江礼和陈助理两个人,可见江礼对他的信任。 电话很快接到江礼那边,后者拿起听筒,沉沉的声音顺着电线传了过去:“林老板,好久不见。关于上次的提议,您考虑得如何?” 林中天原本还担心这件事不再作数,此刻听见江礼主动提起,悬着的心不由得放下,他道:“我们仔细思考了一下,有您投资作保,我们当然求之不得!” 江礼缓缓露出笑容,隔着电线,他的声音格外具有蛊惑力:“那好,我会让法务草拟一份合同,给林老板过目。” 林中天没明白,拟什么合同:“啊?” 江礼耐心极好地解释:“放心,只是请林老板相信我的诚意,等章氏包下西城的地皮,江氏必定出资,条件按我说的不变。” 林中天心中一热,嘴上还在推脱:“不用不用,江总的话,我们当然信得过!” 江礼笑而不语,只道:“大家都是生意人,该办的事,最好还是按照章程来办,做生意么,踏实是最重要的,您说呢?” 林中天连连称是,又问:“江总,小女在您家里,没有麻烦您吧?” 提起林朵,江礼的眉目染了几分柔和:“不会,她很好。” 林中天没想到他会如此重视林朵,想起自己先前的所作所为,他不由得有些心虚:“那,她有没有提我……” 江礼被他这一句话拉回现实,思及那天到林家去,她脸上的巴掌印,还有刚刚哭过的眼,江礼在心中冷笑一声,语气却如往常那般温文有礼:“提过几次。” 林中天的一颗心立即悬起:“是吗……那……朵朵怎么说……” 江礼道:“她说她上学很忙,很少回家,刚放假几天,就到了江家,没能好好陪着您。” 林中天长舒一口气:“没关系,没关系,呵呵,她到了哪里,都是我女儿,告诉朵朵,在江家好好照顾老爷子,别的都不重要!” 两人又随便寒暄了几句,最后江礼找个借口挂断了。 叫来陈助理,江礼说了让法务拟合同的事,陈助理记下,然后恭谨道:“江总,您在六点三十分有一个会面。” 江礼动作一顿,脑中回想起今早出门前,林朵对他说的话:“晚上要回来吃饭哦。” 他的嘴角不自觉扬起,再抬头时,眉目都温柔了许多:“另约时间吧。” 陈助理没反应过来:“江总,您晚上只有一个行程,公司也没有其他事,我看……” 他话未说完,就在江礼的视线中咽了回去。 “推掉。”江礼从座位上站起来,轻轻扯了扯领带,“晚上有别的事。” 陈助理闻言,立即从里怀掏出工作笔记,反复确认上面写着今晚只有一个行程,而不是他自己记错,才说:“抱歉江总,是我失误。” 江礼今晚还有行程,他没有记住! “与你无关。”江礼绕过办公桌,拍了拍他的肩膀,幸福在他眼底漾开,“只是家里有人在等,我不想让她失望。” * 司机把江礼送到家,他先去爷爷房间看了一眼,见床上空空,又上楼去找林朵,发现都不在。 他给林朵打了电话:“不在家?” 电话那头有海浪拍打的声音,衬得林朵的声音又轻又柔:“是呢,我带爷爷出来吹吹风,你要过来吗?” 江礼不自觉笑了,声音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出的温柔:“好。” 林朵在微信上给他发了定位——是的,已经成为同居室友的两个人,终于互相交换了社交帐号。 江礼没再让司机送,从车库里取了那辆路虎揽胜,顺着地址去接林朵和爷爷。 倒也不远,南源城是临海城市,林朵就带爷爷去海边看夕阳。江礼到的时候,林朵正推着轮椅,走在海岸边上。 风吹起她天蓝色的衬衫连衣裙,紧紧贴在她的身上,勾勒出她窈窕的身材。 她一边推轮椅,一边俯身,指着天上的海鸥说了什么,爷爷被逗得笑了起来。 江礼原本打算走过去的,可是看到这一幕,他顿时停下了脚步。 海浪不断拍打岸边,水花翻滚,一声又一声。天边夕阳已残,红得像血。 岸边有约会的情侣,饭后散步的夫妻,过来看海景的老年人,还有睡在长椅上的流浪汉。 江礼也坐在长椅上,翘起二郎腿,静静抱臂看着这一切。 纷繁的世界嘈杂忙碌,他还是第一次发现,原来生活不止那些,他也可以享受静谧时光,感受岁月流逝,在这样一个傍晚,这样的海边,偷得浮生半日闲。 似乎许久没有见到这样的风景,爷爷靠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吹着海风,头顶银丝随风飞舞,他老人家嘴角的笑容一直就没停过。 林朵怕他会受风,便问他:“爷爷,风大不大?” 爷爷摆了摆手,觉得刚好。 她放下心,见江礼这么久还没来,不禁有些担心。 掏出手机,林朵拨通江礼的电话。 口袋里的手机蓦然响起,江礼看着那个正在打电话的身影,微笑按了接听:“嗯?” 林朵抬手,将被吹乱的头发理到脑后,问:“你还没到吗?是不是路上有什么事呀?” “我已经到了。” “啊?” “回头。” 林朵握着手机,将信将疑地回过头,迷茫地向后看。 直到在木质长椅上,看到那个穿着黑色西装的深沉男人,她的眼睛顿时一亮。 俯身向爷爷解释了一番,林朵挂断电话,立即朝江礼跑来。 风吹动她的发,还有她的裙摆,这距离不算远,她跑得急了些,眼瞧着到了江礼近前她还没停下来。 江礼立即张开双臂,林朵刚好扑到他怀里,撞了个满怀。 江礼顺势搂住她的纤腰,从她的胸前仰起脸,嗅了一下她的发香,揶揄道:“投怀送抱?这么想我?” 林朵的脸涨得通红,她紧张地向左右看,总觉得所有人都在瞧他们,确认无人注意,她不轻不重地在江礼臂膀上捶了一下:“放开啦,谁准你抱我?” “林同学真是不讲理。”他眸若星辰,温柔注视怀里的少女,“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见到美女入怀,抱在怀里不是应该的么?我不抱,你不是该摔了?我可舍不得,所以只好牺牲我的清白,让你摔在我怀里。” 他一副大义凛然,英勇就义的样子,倒显得她在斤斤计较。 林朵哼了一声,问:“是美女你就抱在怀里?”她抬头,环视一圈,见不远处有一个遛弯的阿姨,便问,“那你怎么不去抱那个阿姨?” 江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林朵口中的阿姨,看年纪约有五十多岁,正慢悠悠散步。 他勾了勾嘴角,抬手在林朵的鼻子上捏了一把:“美女?你也知道,她已经是阿姨了。” “阿姨怎么了,万一人家年轻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女?” 江礼一把将她扯到自己腿上,就这样抱着她:“不可能,十里八村有名的大美女只有一个,现在就坐在我怀里。” 林朵挣脱无果,便认了命,她侧头看着江礼,问:“我是村花,那你是什么?” 江礼想了一下,回答说:“我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穷小子,上你家提亲的媒人踏破你家门槛,但你全都拒绝了。” 虽然大概猜得到江礼想说什么,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 江礼说:“因为你的心上人是我,我们每天都要跑到村头的小树林约会。” 林朵跟着想了一下,说:“可是你很穷诶,我爹是不会同意我嫁给你的。” 江礼一副很头痛的样子:“唉,那我就把家里的牛卖了,我应该还有十几亩地?一并卖掉。” 林朵说:“十几亩地,不够穷吧?几亩地还差不多。” 江礼抗议:“几亩地怎么娶村花?不要给我增加难度。” 林朵说:“这样才能考验你的诚心。” 江礼哭笑不得:“娶你这么难,你要我怎么办?” “唔,你还可以进城去,找个有钱的女人,然后赚了钱娶我。” “你倒大方。”江礼又在她鼻子上捏了一下,“想都别想,这辈子除了你,我不会让任何人玷污我的身体。” “有什么关系,我又不知道,为爱牺牲一下都不行?” 她这么极力把他推到别的女人身边,即使只是开玩笑,他的脸还是有些黑。 他惩罚性地在她脸颊上狠狠掐了一把,重复她的话:“让我找别的女人,嗯?再说一次试试看?” “好啦好啦,很痛诶,我知道错啦!”林朵实在受不了,笑闹着从他怀里坐起来,又把江礼从椅子上拉起来。 她仰头,看着这个比她高了大半头的俊美男人,回想了一下方才的对话,她不禁笑了一下。 “江礼。” “嗯?” “我们刚才好土哦。” “会么?”江礼思考了一下,说,“幸好是假设,我也不是穷小子。” “那你有没有觉得我们两个很无聊?” “是有一点。” 江礼勾住她的手,嘴角笑意温柔:“但是对我来说,和你在一起,再无聊的事,都会变得有趣。” 林朵被哄得高兴,到底绷不住,甜甜地笑了起来。 “那我们回家吃饭吧。” “嗯。” 回家。 那个二十多年来,他从未期待过的词。 因为她的存在,如今,也变得令人期待了起来。 * 暑假便在这样充实而简单的生活中过了大半,原以为整个暑假都会这样过去,却没想到在八月份的时候,再次见到了关静怡。 那是一个图书见面会,见面会是为了一个老学者而办,那学者正是C大的知名教授,是国外名校博士生,在学术方面造诣颇深,全国享有盛名。 老学者的最新著作八月上市,出版社在市图书馆办了个见面会,全国各地的媒体,学术杂志,都会前来采访,还会登上新闻报纸。 当天来的人太多,为了让学者顺利签售,分享写作故事,完成媒体访谈,C大联系了一些家在本地的优秀学生,到图书馆去当志愿者。 林朵正是其中之一。 辅导员联系她的时候,只给了她时间地点,也说了会有几个校友,并未直言是谁。 等林朵到了图书馆,见到其他学生,才发现她的前男友袁成,还有关静怡都在其中。 她恨不能当场便走。 但是出版社的编辑。还有图书馆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联系他们,带他们进入了图书馆。 加上还有几个创业社成员,林朵也不算一个人都不认识,也就留下了。 工作人员他们每个学生都发了工作牌,戴在胸前用来表明身份,区别外人。 给江礼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已经到了,很快收到江礼的回复。 接着又说:“结束告诉我,我去接你。” “好。” 林朵熄屏,突然觉得就算看到了前男友,也没有那么糟心。 进去之后,先是布置会场,摆放桌椅,塑料板凳,供那些采访媒体坐着休息。 再把老学者的作品摆成各种花式造型,用来拍照,或者现场售书等。 然后图书馆外,还有一楼门口,手扶电梯口,都摆上广告牌,供逛图书馆的客人过来观看。 这些只是准备工作,等那些媒体人赶过来,伺候他们各种各样的要求,再维持现场秩序,排队等,也有些累。 老学者在学术圈地位不低,看各路来访记者手里话筒的电视台logo,就知道此人不一般。 连她这个年轻人都觉得累,还是在那些男同学献殷勤,没有让她干重活的情况下。 不知道要拿麦克讲几个小时,回答记者,又要签书的老教授会不会累哦。 林朵借着上厕所的工夫,躲在一个拐角拧水喝,恰好瞥见不远处,前男友给关静怡擦汗,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她。 “……”怎么还阴魂不散。 似是感受到了有人注视,关静怡扫了林朵一眼,接着搂住袁成的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林朵看得不适,却也只是皱了皱眉头,淡定地离开了。 一天的活动终于结束,大家交了工作牌,都准备走,有几个男生提议:“大家都辛苦一天了,不如聚一聚,一起吃个饭吧?” 经过大半天的接触,互相都不是那么陌生了,加上都是青年男女,能多认识一些异性,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因此,对于这个提议,大部分同学都是接受的,只有几个人没有开口。 主动提议的那个男生先是问:“关学姐,介不介意跟大家一起,吃个饭?” 关静怡未语先笑:“我当然不介意,不过,你要问我男朋友的意见。” 那人又看向袁成:“学长不会这么小气吧?” 袁成搂着关静怡的腰,也笑:“我的意见,就是一切以女朋友为主。” “哇——” 周围的女生因为这句话,惊叫一片,都有些酸。 有女生说:“学长学习好就算了,对女朋友还这么体贴,我为什么就找不到这么优秀的男朋友呢!” 林朵觉得无趣,给江礼发微信:我结束了,你过来接我吧。 这个时候,那个攒饭局的男生问:“林朵,你呢?赏个脸?” 林朵环视一圈,摆手道:“我就不了,我还要回去。” “哎,回去干什么!暑假这么无聊,难得出来玩,就吃个饭,也不干什么。” “就是就是!大家忙了一天,总得好好坐下来,互相认识认识?” 难得能有机会把学校的两大校花聚在一处,那些男生对此都极其热切。 不待林朵开口拒绝,就听关静怡道:“大家都留下来,你一个人走了,该多扫兴。等吃完饭,要是有顺路的同学,也好送送你。还是说,你是因为介意上次的事情,不肯……” 礼堂的抄稿事件并未过去多远,虽说关静怡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但林朵身为当事人,不舒服也在情理之中。 提起这茬,大家才想起来,两个人之间还横亘着这码事。 如今正处碎片化的爆炸信息时代,每个人每天都要接受无数讯息。对于这种事,除了风头正盛那几天,不出半个月都会忘得一干二净。 就如同上个月的网络流行语,这个月再提都会变得老土一样。 关静怡既然这么说,林朵再拒绝,就显得她还在介意。 她没办法,只好说:“我可以参加。” 那些男生如愿以偿,纷纷欢呼起来。众人七嘴八舌地商量要去什么饭店,趁这空档,林朵掏出手机,又给江礼发了消息。 “他们又说要去吃饭,待会儿定了饭店,我发位置给你。” “好。” 林朵刚准备熄屏,就看到屏幕上又多了一条消息。 ——“不准喝酒。” 第38章 第38次贴近 众人选定的饭店, 是一家泰国餐厅。 林朵也不知道这么近十个人去吃泰国菜, 人均三位数的店, 要花上多少钱。 她只在心中腹诽一下,反正最后是要A的,均摊下来, 倒是还好。 只不过……把晚饭时间浪费给这么一堆不认识的人。 她有点想念江礼。 这家店又大又有名,开了两层, 消费不算低, 仍旧客似云来。 他们人多, 服务生给他们开的包间。 说是包间,其实并不算是封闭空间, 只是相对来说会隔开。店内装修是泰式风格,蛮有异国风情,适合拍照。 相比起来,关静怡总是带着笑, 更有亲和力,而林朵则“高冷”一些,给人一种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感觉。 所以,菜单刚递过来, 就有一个男生抢走, 献宝似的递到关静怡面前:“学姐,你看看想吃什么。” 关静怡跟袁成坐在一起, 她看了一圈,明显很受用, 还故作推辞:“还是大家一起点吧。” 创业社的一位成员认识说话的男生,他内心向着林朵,又不好直接发作,便半开玩笑似的旁敲侧击:“干吗呢,人家学姐男朋友在呢,轮得到你问么!” 转头对服务生说:“请问还有菜单吗?” 林朵拦下她的社员,微笑道:“不用,桌上有二维码,大家扫码就行,可以一起点餐。” 社员心中肃然起敬,不愧是社长,一句话就让那个讨人厌的学姐优越感荡然无存! 众人商量着点完菜,期间袁成好几次干涉了菜品的口味,譬如关静怡不太能吃辣,辣度要低一点,还有饮品要上一份常温的,关静怡不能喝冰等。 等等一系列操作,引得那些女生羡慕极了,不禁把手放在胸前,感叹着:“学长对学姐太好了吧,神仙情侣!” 外向一点的,更是直接说:“学姐,我都要成你们俩的cp粉了,遇到这样的男人就嫁了吧!” 林朵只是笑笑,什么都没说。 菜很快上来,众人打开话匣子,说起学校里的各种事,同个专业的讨论老师,不同专业的吐槽学校食堂;还有各种风云人物,好笑的不好笑的。 又议论起白天的志愿者工作,等等很多,话题根本扯不完。 林朵对这些无感,加上有不喜欢的人在,她只是默默听,一言不发。 一顿饭吃到最后,那几个女生见袁成又给关静怡剥虾,又是帮她盛汤,她们俱是一副吃了狗粮的表情。 她们都很感兴趣这对“神仙情侣”的感情经历,问起细节,如谁追谁,怎么决定在一起之类的八卦问题。 关静怡只柔声细语地回答:“其实感情不一定要谁追谁,人跟人都是有磁场的,适合在一起的人,自然而然就走到了一起。” 众女生:“哇,好配哦,天生一对哎!” 关静怡道:“C大的交换生名额,他的辅导员给了他,他都为了我拒绝掉了。我就觉得,能跟他在一起,一定是我的福气。” 袁成为了这个交换生付出多少,林朵还是知道的。他经常泡在实验室里,做各种科研项目,为的就是这个名额。 能直接与美国常青藤大学做交换生,只要足够努力,就可以在国外留研。 林朵记得他托福考了117分,现在,为了关静怡,连这些前程都不打算要了么? 有一个齐刘海的女生托腮感叹:“果然啊,美好的爱情之所以会发生,都因为男女主角长得好看,像我们普通人,甜甜的爱情永远不属于我们。” 另一个男生说:“谁说的,C大另一个校花可在这儿呢!人林朵还单着,这说明什么?好看的人之所以还没恋爱,也跟我们一样,没有遇到对的人呗!这就是我至今没有恋爱的原因。” 齐刘海斜了他一眼,两个人大约是认识,只见她撇嘴道:“你得了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说完,极其八卦地凑到林朵这边,问:“林朵,你真的单着啊?” 林朵正在吃西米糕,没想到他们聊天会扯到自己身上,她还愣了一下。 回想一下自己的状态,也算是单身吧?她点点头,回答:“是的。” “不会吧,你长这么好看,还会找不到男朋友?” 在众人的认知里,美女是绝对不缺恋爱谈的,林朵的单身对他们来说非常不可思议。 林朵也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长得好看,不代表不挑吧。 她给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能缘分还没到。” 暑假过去这么久,关静怡并没有认为江礼那种级别的人,在听自己那样说之后,还会跟林朵有什么联系。 先前在论坛发帖造谣林朵那两个女生被找出来,她也只认为是偶然,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 此刻听见林朵这样说,她心情愉悦地勾起嘴角,语气关切:“要不然,我给学妹介绍个男朋友吧?有个学弟追了我很久,可是我已经……” 她握住袁成的手,娇羞地看了他一眼,满眼都是幸福。 继续开口,语气透着几分不忍:“其实我那个学弟是很优秀的,篮球打的也好,我不想这么耽误他,我认为他值得像学妹你这样更好的女孩。你不介意的话,我把他的微信推给你。” 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自己不答应?林朵想笑。 不待林朵开口,就听她的前男友袁成僵硬地道:“静怡,朵……林朵不会需要我们介绍。” “这样吗?我只是担心她一个人……”她咬了咬嘴唇,自下而上去看袁成,“阿成,我是不是多事了?” 袁成叹了口气,却还是笑着说:“没事,你也是好心。” 众人吃得差不多,都准备回去。 机灵一点的男生,都开始问女孩子们如何回去,自然也有人问林朵。 袁成也看着她。 林朵不知道他看自己干什么,假装没察觉,只说:“我家人来接我。” 袁成默默收回视线,说:“抱歉,我要去一趟洗手间。” 出去时,从林朵身边路过,她忙不及向前倾身,避免与他有任何接触。 她微微蹙眉,真是尴尬的饭局,她有些后悔为什么没有强硬一点拒绝掉。 这时有一个男生叫来服务生,说:“您好,这里要买单。” 齐刘海的女生说:“看一下多少钱,然后我们大家AA吧。” 服务生迷茫道:“已经有一位先生买过单了。” 齐刘海立即看向关静怡,说:“哇,学长人也太棒了吧,还假装去厕所买单!他人好好!那这顿就算学姐请,占了学姐的便宜啦。” 关静怡嘴上推辞,表情却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众人一下子都对关静怡和袁成的好感度倍增,衬得一直不怎么开口说话的林朵存在感又低了一点。 难怪C大两个校花的人气,一直是关静怡较高一些,人格魅力这么强,又温柔,谁会不喜欢呢? 齐刘海提议道:“既然买过单了,那我们出去等吧。” 众人都没异议,结伴走下楼。 关静怡众星捧月般地被围在中间,林朵身边只有相熟的创业社成员,她在询问他们假期打工的情况。 聊得开心,林朵并未向前看,只是大概听走在前面的女生们低声惊叹了一句:“哇靠,那个男的好帅啊!简直是漫画走出来的!” “真的哎!你看那腿,也太长了吧,我死了!” “他往我们这边看了!靠,好紧张,该不会是在看我吧!” 被好看的男人注视,这群女生立刻安静如鸡,一个个都极其不自然地整理仪容,生怕丢脸。 林朵闻言,好奇地抬起头,也想看看被她们如此夸奖的男人能有多帅。 他穿着笔挺西装,黑色的衬衫,搭配暗红色的领带,就站在餐厅内的旋转门口。 外面天色已黑,店内柔色灯光打在他身上,更显他身姿挺拔。他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正低头看着腕上的表。 从这个角度看去,好看的下颌线棱角分明,薄唇微抿,半长的头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整个人散发着禁欲气息。 似是听到议论声,他扬眉,立即看到他们一行人。 他忽然笑了一下,放下手臂,迈着长腿优雅地向这边走来,裤脚微微轻扬,从容生风。 西装裤是收脚型,刚好没有遮掩到切尔西靴的帮,随着他走路的步伐,可以看到脚踝处袜子上的金色弧形装饰。 一个男人在细节处也可以看到精致,才是真正的精致。 穿切尔西靴的男人很多,林朵也看过很多,可是任何人都比不得他穿起来更有味道。 言行举止,都是骨子里的矜贵。 齐刘海的女生低呼:“靠,他朝我们走过来了!该不会是想跟关学姐搭讪吧!学姐有男朋友了,我没有啊,我可以!” 毕竟还是要保持形象,她声音并不大,表情动作也不大,手倒是握得紧紧的。 眼看着这么一副梦中男神模样的完美男人走过来,众人几乎要窒息了,除了关静怡。 直到走到前边那些女生的面前,他开了口:“抱歉,可以让一下吗?” 他声音沁凉,像冷色金属那样,极有质感,态度礼貌且疏离,任谁听到,都会在瞬间对他产生极佳的印象。 不光是女生,连男生也被他散发出来的魅力所迷住。 他们连忙让开,就在他们回过头,打算观察这个男人要去哪里的时候,就见他停在了林朵的身前,问她:“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朵望见他,先是开心地笑了,连眼睛都弯了起来。 他们一桌吃饭一晚上,她都未有露出过任何真正的笑容。 她的笑都是对陌生人的客套和礼貌,并未到达眼底。 却在看见这个男人的时候,露出了发自心底的笑,甜甜的,面颊因为喜悦而变得红润。 见她点了点头,这个男人低头,凝神盯着她的面庞,突然俯下身来,用拇指轻轻在林朵的嘴角擦拭了一下。 他微微扬眉,隔着镜片望着她,嘴上嫌弃,目光却是宠溺的:“瞧你,嘴巴脏了都不知道。” 林朵连忙捂住嘴角,啊了一声,说:“怎么不提醒我。” 男人站直身体,从怀里掏出丝帕来,轻轻擦拭拇指,复又揣回去,道:“我们走吧。” 林朵嗯了一声,见到他,心底隐隐泛出蜜来,甜丝丝的,顺着血脉蔓延到了全身各处去。 被他牵住的指尖,都轻轻的,暖暖的,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二人刚要走,恰好这时袁成从楼上下来,喊了一声“静怡”。 他这一声,让所有人都回过神来。 这个男人,竟然跟林朵认识!关系还这么亲密!?他到底是什么人? 众人一脸八卦,恨不能抓住林朵问个究竟。 可是那个男人那么极品,林朵又极为出众,他们两个站在一起,就像传说中的神仙眷侣,登对极了。 有什么好问的?问就是般配,不问人家也般配。 这个时候,再看袁成跟关静怡在一起,好看倒也好看,只是相比之下,远没有林朵跟她身边的男人看起来那么……赏心悦目? 袁成根本不知道自己被人在心里比较了个遍,只是看到站在那里的关静怡脸色不太好看。 他向前望去,刚好看到林朵,还有她身旁的男人。 不是第一次见了,他曾在她的宿舍楼下,跟他打过招呼,甚至……还被他当面折辱过。 思及此,他不禁握紧了拳头。 关静怡这时走过来,亲昵地抱住他的手臂,说:“亲爱的,你刚才去买单怎么不说一声啊,花了多少钱呀?” 袁成道:“买单?什么买单?” 齐刘海的女生惊疑了一下:“哎?刚刚不是你去厕所顺便买的单吗?” 袁成顿时有些尴尬,他说:“你们误会了,不是我。”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议论:“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买错了?” 刚好方才的服务生下来,有一个男生问:“您好,请问我们这一桌是谁买的单?” 服务生哦了一声,抬头向门口搜寻,刚好看到要找的男人就在前面,当即一笑。 他摊掌,指着江礼道:“您好,是这位先生买的单。” ……是他? 众人又诧异了,他们看向林朵,刚好见到他脱下西装外套,罩在林朵身上。 他肩宽腰细,瘦而有力,黑色的衬衫穿在他身上,更是禁欲迷人。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眸狭长,落在林朵身上的视线却是温温柔柔:“这里空调是有些冷,现在呢?” 有一个比较胆大的男生走上前去,说:“先生,请问一共花了多少钱,我们付给您吧。” 江礼笑眯眯抬头,削薄的唇弯起一个惑人的弧度:“不用,感谢你们今天陪我们朵朵吃饭,这顿饭就算我请,辛苦大家了。” “可是……我们……” “将来在学校里,朵朵有需要照顾的地方,你们帮一下便好。” 说完,江礼揽着林朵的腰,一边低头对她温柔讲话,一边向外走。 而林朵在回答时,也会仰起脸来回望着他,甜蜜在二人身边萦绕。 直到二人的身影离开餐厅,讨论声才缓缓响起。 “林朵的命也太好了吧……这男的也太好看了……” “我的天,要是这个男人像刚才那样在我耳边说一句话,我得当场腿软!” “又帅又有钱……靠,我好酸……” 这时,不知是谁提了一句:“你们记得不?好像快放假的时候,论坛就讨论过,天天给林朵送花的男人是谁。会不会就是他?”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之前还有个帖子说,林朵被人包养了!不会就是他吧!” 众女生再次哀号一片:“这哪里是包,包女大学生还这么宠?这是谈恋爱吧!更何况,要是能被长成这样的男人包,别说包我,我倒贴钱包他都行!” 众女生一下子坐在了高高的柠檬山上,羡慕得不行。 关静怡嘴上没说什么,脸上却连笑容都没有,望着自动旋转的玻璃门,眼神忽明忽暗。 似乎打定了什么主意。 另一边,江礼已经与林朵在回家的路上。 林朵单手抓着肩上的西装,想了想,偏头看向江礼:“其实你不必买单的,我跟他们又不熟。” 江礼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这么愿意帮我省钱?” “不是!” 这个男人可真是,总拿话臊她。 林朵拿掉他的手,却反被他抓在手里,她懒得挣扎,就这样任他握着:“不是省钱,是这些人凭什么白占便宜哦,我都不认识。” 江礼道:“有什么关系,也没多少钱。” 林朵说:“可那也是钱啊……真的不值当。” 江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食指和拇指撑住她的嘴角,强行把她从撇嘴的状态变成咧嘴的状态,真·强颜欢笑。 灼热视线盯着她,有形有质的,尽管已经跟他变得很熟了,可她还是会在这种情况下老脸发红,忍不住想避开。 “林同学,花钱的人是我,值不值得,也是我说得算。” “强词夺理。” “难道不是?比起花钱,让你的同学们知道,你男人非常疼你、爱你才是最重要的。更何况……”他的眸色暗了暗,语调加深,“离开了那个男人,找了一个比他好一万倍的,难道不是最好的报复?” 林朵听见他如此直白地夸奖自己,虽然是事实吧,她还是嘴硬地不肯承认:“哦——你就知道你比人家好一万倍了?” 江礼似笑非笑地盯着她:“难道不好么?” 林朵的水润的眸子一眨一眨的,好像会说话:“是吗,你倒是说说,哪里好?” 江礼轻笑一声,凑到林朵的耳边,呼吸带起的热意,令林朵不禁缩了一下肩膀。 她整个人都被他包围,好闻的男性香水侵入她的鼻息,教人沉醉。 他声音刻意放低,又沉又哑,优雅魅惑:“起码,吻技比他好一万倍,不是么?”尾音上扬,该死的性感。 林朵不甘被他这样调戏,非要气他一气:“哼,你又知道你比人家吻技好了,你跟他接吻过?” 江礼的手还未离开林朵的下巴,此刻听她这样说,当即狠狠捏住她的小脸,霸道地堵住林朵嘴里那些故意讨他生气的话。 他用力汲取她的甘甜,狠狠把她的味道尝遍。 离开餐厅前,她吃的最后一道菜是西米糕,此刻她的嘴里还有甜香的椰奶味道,如今也被江礼尝去了一半。 她身子软得像水,依附在江礼身上,只能用手臂揽住他的脖子。 吻到一半,她快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江礼的背,江礼才放开她。 趁她喘息的间隙,江礼贴着她的额头,注视她被打乱呼吸的娇媚模样。 “他有没有这样吻过你?”他在她鼻尖上亲了一下,“嗯?” “没……”不懂他干吗突然问这种事,林朵又羞又臊,嗔怒地看着江礼。 他轻笑一声,胸膛微微震动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嘲笑她:“小同学,谈恋爱不接吻,你怎么回事啊?嗯?” 林朵咬着嘴唇,觉得自己受到了奇耻大辱:“这你也要管,你家住海边吗!” “没,我只是觉得,没有任何男人在面对你时,能克制自己不去吻你。”他快速在她柔软的唇上亲了一下,“起码,我肯定是最先克制不住的那个。” 林朵眼角的泪痣,在害羞时会变得很红,平添三分媚意。 她小小声地为自己的魅力辩解:“他……是有提过,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并不太想……” “哦……” 江礼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忽然掐住她的腰,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 他单手托住她的后脑,金丝边镜片后的眼眸沾了欲,像一头蓄谋已久的狼。 他勾起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她的嘴角,他耐性极好,一点也不急,一下又一下吻她。 林朵被他撩拨得浑身滚烫,手都不知放在哪里好,只能傻傻地迎合他的动作。 江礼印上她的唇,舌头在那两片柔软上轻轻舔舐,林朵下意识张口。 不想江礼却突然分开,见她这副沉浸其中的可爱模样,心中的愉悦和满足,已经快要冲破灵魂。 林朵被他戏耍,气得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耍我!” 江礼只是笑,像一只偷腥的狐狸:“我在想,你之所以没有答应他,是不是因为……” 他拖腔带调的,话也不说完,非要引她的好奇心。 偏她最傻,每次都上当:“因为什么?” “因为,在等我吻你。” 他再一次印上去,在这样一个夏风燥热的夜晚,灯火辉煌的景色,完成了这个绵长而细腻的吻。 第39章 第39次贴近 林朵时常会带着爷爷去散步, 爷爷想去的地方, 只要向林朵表达出来, 她都会满足爷爷的愿望。 另一边,一直是工作狂模式的江礼,近日却一改常态, 很少再开会加班,甚至在公司留到很晚。 连行程都改了不少, 不必要的会面和社交能推就推, 动不动就往家跑。 久而久之, 大家都发现了这位江氏继承人的反常。 后来有天早上,众人都在一楼等员工电梯的时候。 向来早早就到公司的总裁大人, 竟然第N次在正常时间来到公司,并且,面带微笑,心情不错的样子。 虽然江总平素都是温文有礼的模样, 但他们非常清楚,那只是面具,是出于礼貌的表象。 所以,众员工交换了眼神, 都觉得有点反常。 正当这时, 他们听到一个小姑娘的声音从公司正门口传来:“江礼!”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到底是谁的胆子这么大, 竟敢直呼总裁大名! 林朵气冲冲追进公司,没想到这么多人在等电梯, 而且都在回头看自己,她的脚步登时一顿。 想到方才那不客气的一声喊,她老脸羞红,都怪平时在家叫惯了,会不会有损他在公司的威严? 她迈着小碎步跑到江礼身边,把装好的早饭递到他面前,怒目圆睁,小声威胁:“你竟敢骗我!不是说好了,要每天按时吃饭,你还说在路上吃,你根本就没吃!” 他每天都会把早饭带走,晚上把空饭盒交回来。 然而今天早上,她无意中看到佣人把昨天的早饭倒进垃圾桶,逼问之下才知道,江礼今早走后,突然想起忘记处理昨天的饭盒,让佣人背着她偷偷解决掉。 而今天的早饭,他连带都没有带。 林朵非常担心江礼的身体,跟他生活在一起之后,才知道他的工作有多忙,时常会忙到深夜,早上还要早起,空闲都是挤出来的,吃饭也要经常接电话,根本不消停。 人是人,不是机器,机器尚不能接受高负荷运转,何况人呢,不吃早饭怎么行。 她实在气急了,让司机开车把她送到公司,她非要亲自看着江礼吃了早饭不可。 没想到正赶上员工上班时期,她尴尬极了,不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想。 然而,就算声音再小,这些员工还是听到了,他们彼此交换眼神,中心思想只有一个——敢这么跟江礼说话,这小姑娘死定了! 就在众人都等着江礼发脾气的时刻,就见他先是弯起唇角,接着头痛地抚额:“糟糕,被你发现了。” 没有被当众训斥的恼怒,反而,还有种乐在其中的意思?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林朵又看了旁人一眼,见到他们八卦的目光,这下她连耳根都红了。 “你要再不吃早饭,我就不理你了。”她软声威胁。 “这么凶啊。”他抿着唇笑,眼底是无限柔情,“可是我待会儿很忙,恐怕没手吃饭,能不能辛苦林同学——亲手喂一下?” 众人惊掉下巴。 经过这一出,江氏集团的众员工才对江礼近期的反常行为得到解释——他们的总裁大人谈恋爱了。 跑公司来找江礼的女人不少,他们见到的也不少,都是各有千秋的美人,江礼统统视而不见。 原以为这位总裁不近女色,看来不是不近女色,而是那些女色入不得江礼的眼。 总裁的小女友——这是他们私下里给林朵的称呼,怎么说呢,是十足的美人,却并不俗艳,说得文雅一点,则是“濯清涟而不妖”。 天生丽质,眉清目秀,眼睛大大的,单纯可爱,眼角的泪痣平添了几分精致。 他们以为会是哪家名媛千金,可随着她来公司次数的增多,每次出现的衣着,都是很普通很普通的,说得难听一点,全副身家加起来,还没有他们公司白领一只耳环的价格贵。 饶是如此,她身上大方从容的气质却是极其难得的,那是被物质娇养出来的优雅,言行举止都透着教养和底蕴,是超脱外物的高贵。 说白了,你不会因为她衣着朴素,就觉得她不配站在江礼身边。 正相反,她身上那股说不清的气质,与江礼极为合拍。 好像她天生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主,见多识广,宠辱不惊。 而且一点架子都没有,来得多了,有员工混熟跟她套近乎,她都从容应对,也很擅长社交。 慢慢传开。江氏继承人有了女朋友这件事,在上流社会的阶层已经不是秘密。 有人向江礼的好友,阿锐阿泽他们求问,后者也都会证实。 追求江礼多年而不得的名媛们,对于林朵懒得过多调查,得知她并不是出身名门,咬碎了牙,暗笑她攀高枝,想嫁入豪门,飞上枝头做凤凰。 委婉一点的,则戏称她是“灰姑娘”。 与王子“共舞”之后,就从洗衣扫地的厨房女工,变成尊贵的“王妃”。 可是她们忘了,灰姑娘并不是灰姑娘。 她也曾被父母捧在手里,是娇宠长大的公主,是真正的贵族。 * 一晃到了九月份,又一年开学季。 林朵开始准备回学校的事,等晚上江礼从公司回来,林朵跟他商量一下,关于她上学后,爷爷由谁照顾的问题。 江礼没想到刚到家,林朵就在门口接他,还为他取了拖鞋。 看着她像只兔子一样忙来忙去,江礼不禁笑了。 这种有人期待他回家的感觉…… 真的很不错。 “让佣人来做就是,你不需要做这些。”江礼一边换鞋一边说。 “可是我想这么做。”林朵看着他,突然换了一副惨兮兮的语气,“我现在寄人篱下嘛,当然要好好表现,万一你把我撵出去……” 江礼也配合,立即摆出地主恶霸的嘴脸:“算你识相,那还不从里到外把房子打扫一遍?尤其游泳池,要亲手用抹布擦,擦得能照出人影才行。” “……” 林朵无语,这说的是人话吗?别墅一共三层,每一层就有二三百多平米,加上那么大个游泳池,怕不是要把她累死? 她不演了:“十几个佣人的活儿,你让我一个人干,太欺负人了吧!” 江礼勾唇道:“怎么,你不干么?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不做工,那就只能用自己抵债了。” 两人说够闹够一阵,待佣人报告备好晚餐,便上了餐桌。 爷爷早已经吃过,此刻餐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晚饭是新运过来的澳洲龙虾,个头硕大,厨师做了刺身,配勃艮第产区的罗曼尼·康帝红酒。 林朵在吃饭间隙提了开学的事,江礼沉默片刻,抿了口红酒:“我最近也在思考这件事。” “……嗯?” 江礼口吻严肃:“如果说,江氏集团聘用你,作为我的生活助理,在我公司实习,你愿意么?” “实习?”林朵没搞懂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决定。 “是的。”江礼叹息一声,“说实话,这两个月是爷爷生病以来,笑容最多的日子,虽然我也期待爷爷能够身体健康,但人总要面对现实——他毕竟年纪大了,我希望他生命的最后时光,每天都能开心度过。” 林朵沉默了。 爷爷七十多岁,说得难听一点,身体再好,又有几年可活?谁都不敢确定。 更何况,爷爷的身体并不算好。 江礼的爷爷只有一个儿子,多年前死于意外,老爷子中年丧偶,本以为能够安度晚年,没想到又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个人辛酸谁又能知。 所以,如果林朵的存在能让江爷爷最后时光过得快乐,那他当然会不惜一切。 “至于酬金——”江礼放下刀叉,从怀里掏出一张黑金银行卡来,推到林朵面前,“这张卡你可以随便使用,进行任何消费。” 如果说“我不要”这三个字实在是太矫情了,她出了力照顾老人,收酬金是应该的。 只是:“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她又把卡推了回去。 “有什么关系。”江礼再次推了回来,“包养女人么,总要有个包养的样子,你连我的钱都没收过,我们也该坐实这个名声了。” ……这是多少年前的闲言碎语。 林朵摆手:“我真的不能承受。” 江礼的手指在这张卡上点了点,温和地笑:“收下吧,如果你能把这张卡刷爆,那是我的荣幸。” 她差点咬到舌头:“那也太败家了吧!” “反正我的钱又花不完。”江礼抿了口酒,“以前赚钱是没事好做,只擅长赚钱,从今往后么……为了供你败家。我希望你能花我的钱,那会让我觉得,你已经把我划进了心底。只有亲近的人,才会肆无忌惮,对么?” 林朵哑口无言,想了又想,确实是这个道理。 她说:“可是我今年才大三,不去上课学校真的会同意吗?那……大学又不是我家开的……” 江礼曼声笑道:“有什么关系,大学是我家开的。” “……”她怎么把这茬忘了。 “四舍五入,也等于是你家开的。” * 林朵就这样在江家留下,开学没有再回C大。 至于江礼给她的那张黑卡,她也没有动用的打算,起码短时间不会有。 唐因在微信上痛斥她不顾姐妹之情,留她一个人在学校孤苦伶仃,这样想着,她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不过想见还是能够见得到,大家都在南源市,思念姐妹的时候,让司机开车送她去C大找唐因吃饭,倒也还好。 林朵并没有因此放弃学习,该考的金融类证书还是要考,她大四还准备考CFA,梦想是继续读研,争取将来进入渣打、摩根斯坦利这种外资银行的事业女强人。 听起来不切实际,但梦想这东西,总要大胆一点不是么? ……然后事业女强人现在主业照顾老人,兼职谈情说爱。 她之前申请的桌游项目,由江礼资助,已经办下来了,就开在校内。 这件事是意外之喜,整个创业社都兴奋极了。 包括林朵都不知道这件事,还是创业社的群有人说话,谈起桌游吧装修风格,她才知晓的。 江礼悄无声息办好,提都没提,创业社在林朵心中的位置,可以说无可取代,那是她一手创办的心血。 她以为除了自己之外,不会有人在意。 可是他用实际行动告诉她,他是会的,实实在在把她的事情放在心里,在乎着,惦念着。 现在林朵闲着没事,就会回到C大,监管桌游吧的内部装修,墙上贴的狼人杀海报,还有桌椅,用具,都是林朵的心思。各种桌游,最新的剧本杀项目,一应俱全。 又在吧内开了个小水吧,卖一些顶饱的零食,还有奶茶等,可以赚两份钱。 桌游吧开起来之后,由于校内没有这样的娱乐场所,大家课余闲暇都会来这里放松,一时间竟然爆满。 建立的桌游吧微信,被学生加爆,大家都来预约位置,等着玩上两局。 创业社的成员在这里打工,有课的上课,没课的就来这里招待客人,大家都把这里看作自家店铺,每个人都是这里的老板,所以工作起来很是用心。 而且这些人齐心协力,知道桌游吧来之不易,林朵在其中穿针引线有多难,所以大家对谁干多干少的问题都不计较,工资分配也都由林朵说得算。 有闲得无聊的,在论坛上讨论起创业社的收入,有的说后悔没加入创业社,说不定现在也能分一杯羹。 还有人问,现在加入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别说,还真有不少人过来问,创业社还收人不收。 当然收,只收真需要帮助的贫困之人,她经历过读不起书的苦,所以想力所能及为这些人做点什么。 而那些过来凑热闹,想空手套白狼的,得到的只有拒绝。 赚取来的收益,每个月固定扣除房租,扣除开店需要的成本,还有要攒下的钱,剩下的利益按比例平均分。 这些成员不仅学习时间变多,省了外出兼职在路上耽误的时间,赚的也多了,每个人都把林朵看作是亲人一般。 如果不是她极力争取,也就不会有他们幸福的今天。 她是他们的恩人。 林朵觉得这样也很好。 虽然在家庭、亲情上有所缺失,但老天待她还不错,她有很好很好的朋友,也遇到了非常不错的伙伴。 那些被岁月亏欠的,在心中空缺的东西,也一点点地,被另一个人想方设法弥补、填满。 * 日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林朵熟睡在沙发上,手里还握着电视遥控器。 茶几上手机震动两声,玻璃嗡嗡响,放在上面的水杯果盘都晃了晃。 林朵连忙睁眼,从沙发上弹起来,她把遥控器放到一边,伸手去抓手机。 左手按在脖颈处,同时活动僵硬的颈椎,以防落枕,右手点开手机,惺忪睡眼拉下状态栏,发现是银行卡的短信提示。 “您尾号是XXXX的储蓄卡账户……” 她清醒了些,认真阅读短信内容,上面清楚地写着,林中天在13时47分向她的账户汇款了二十万块钱。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她想打个电话过去,一问究竟。指尖在屏幕上快速点了几下,精准在通讯录找出了他的号码,却在拨通时犹豫了一下。 离家之前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跟林家已经没有关系。 最重要的,她也不想跟他讲话。 林中天欠她的,她收下这二十万也并不多。 但是,她总觉得,林中天突然给她汇款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就在她迟疑的时候,她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低头一看,正是林中天。 略作思考,林朵还是选择接听,是机械的语气,像谷歌翻译:“您好?” “朵朵啊,钱收到了吧?你在江家待得怎么样?老爷子身体还好吗?” 林朵那张莹白的小脸上没什么表情:“打电话来做什么,想告诉我转错人了?” 虽看不见说话人的表情,但林朵还是能感觉到,她的父亲似乎在那边讪笑着:“瞧你说的,爸爸给女儿转钱,这不是天经地义!爸爸是看你一个假期都不在家,啊,这一转眼啊,你都上大三了,女儿大了,手里留点钱,好买衣裳穿。” 林朵懒得去拆穿他的虚假面具,只说:“不管你有事没事,都请您不要再联系我——即便你死了。” “朵朵,你!怎么跟爸爸说话的,爸爸连关心你都关心不得?”林中天怕女儿真会挂电话,连忙说,“爸爸是想问问,你跟江总啊,感情发展的怎么样啦?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林朵如何会不懂林中天在想什么,她气得站了起来,赤脚踩在被空调吹得冰冷的地上:“……林先生,请你搞清楚,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是你亲口说的,林家没有我这样的女儿,难道您说话不算么?” “你小点声,别吵到老爷子休息!”林中天语气含糊,又不好发作,只能换个语气,“爸爸在气头上,说句气话都不行?你是爸爸最爱的女儿,爸爸怎么能不要你。” 林朵真是快要信了他的鬼话,她刚要开口说什么,就听林中天继续说:“朵朵啊,我看你在江家待这么久,江总也很重视你,要不就这么定下来吧,改天你带江总回来,我们一起吃个饭,怎么样?” 果然。 林朵冷笑一声,无事献殷勤,平白无故打钱给她,多年不管她死活的爹,怎么会突然关心起她有没有衣服穿的问题,还不是看在江礼的关系上。 她就是觉得可笑,一个男人,对女儿的关心,竟然是为了讨好一个外人。 第40章 第40次贴近 她怕江家佣人听到不好, 穿上拖鞋, 推开门走到门外, 看着院内草坪碧绿,佣人修剪梧桐树。 “我跟江先生什么都没有,他只是请我来照顾爷爷。请您实际一点, 人家是什么人,凭什么娶我——攀附豪门, 首先自己也得有条件才行。想让我嫁到江家, 也可以, 嫁妆呢,您打算出多少?” 她料定了林中天不舍得为她出什么嫁妆, 也就不再绕弯子,直击要害。 仗着别人的一点喜欢,就拎不清自己的身份,这是蠢人才会做的事, 她并没有被冲昏头脑。 最重要的,她并不想让人觉得,她对江礼的感情,是攀附, 是有所图。 林中天一噎, 说:“我已经跟江总签下了合同,就等拿下西城区的地皮, 过两年盖好新楼盘,完成开发, 你知道那是多少钱吗!人家江总对你没那意思,怎么能把这么大一块儿肥肉让给咱们家?是,咱们是称不上泼天富贵,但,人家江总可没嫌弃!” 林朵靠在白色的、欧式风格的柱子上,眼眸中写满冷意:“哦?是吗,既然人家不嫌弃,干脆您自己嫁给江总好了。入赘到江家来,可比跟章氏做生意赚得多多了。” 林朵说完,挂断电话,稍微平复了一下心情,她缓缓顺着柱子滑下来,坐在地上。 为了金钱,利益;为了地位,名声。 人开始变得丑陋,贪婪,变得没脸没皮,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 正因为见识过这样的人,尤其还是她的生身父亲。 她对此深恶痛绝,并发誓,绝不要变成这样。 人活一世,总有什么东西是不能背弃的。 对林朵来说,是尊严,是骨气,是即便山穷水尽,也不能抛却的基本自尊。 都说父母是孩子的老师,林朵却觉得不是。 父母更像是一面镜子,它将自身做人的种种原则清楚地照出来,亮在孩童的面前,好与坏,都无所遁形。 自发学到了好的一面,坏的一面,其实比谁都想要摒弃。 与江礼的关系,她不是草木,不是砂石,她当然觉察得出他的喜欢。 若说一开始动心的是她,可如今,这段感情真如自己所愿,畏惧的也是她。 她知道江礼不会对她有不好的想法,但是别人会。 所以,她想让自己优秀一点,再优秀一点,堂堂正正站在他身边,接受众人的祝福。 她不愿让这段感情,承受本不该受的评判和指点。 而林中天的想法,只会成为一种不好的催化。他的过分谄媚,会影响江礼对她的看法,说不定,他会慢慢觉得,她就是林家攀附江氏的工具。 就算她说不是,他会相信吗?事实摆在眼前,她的解释也会成为狡辩…… 尤其江礼已经给了林中天一千万,可能在很多人眼里,这已经是林家的第一步行为。 而他肯定还会有第二步,第三步。 林朵沉浸在这种情绪里,如同身陷泥沼。 正这样想,她的手机再一次震动,举起来瞧了眼,是江礼。 “喂……” 她声音闷闷的,嗓音没有完全放开。 江礼一听就察觉出了不对:“怎么了,不开心?” 林朵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她扶着柱子站起来,连忙撒谎:“没有,午睡刚醒。” “吵醒你了?” “不会,是该醒啦,还没带爷爷出去。”林朵缓了下,猜他打电话的原因,“你晚上不回来吃饭么?” “不是我,是我们。”江礼的语气听起来似乎心情很不错,“你准备一下,晚上陪我参加一个宴会。” “宴会?什么样的……”林朵回到别墅里,一边上楼一边问,“人很多吗,怎么要带我去?” 江礼道:“身边有女伴,能减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哦。” “我这样说不准确,应该是,带你去宣告主权。” 林朵回到房间,打开衣柜,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什么主权。” 江礼的声音低沉悦耳,像红酒一样令人沉醉:“我是你一人所有。” 林朵嫌他肉麻,心里却喜滋滋的,可是想到林中天方才那通电话,喜悦并未在脸上持续多久。 江礼在电话那端说:“司机会在门口接你,准备好直接上车,我等你。” “好。” 林朵挂断电话,开始化妆。她选来选去,挑了条小一千的素裙,穿了双带根的鞋子,叮嘱好陈阿姨准备爷爷的晚饭,她才出了江家,去门口乘坐等待她的专车。 司机把她拉到江氏集团的大楼,江礼已经在楼下等待。 车停在江礼脚边,他绅士地打开车门,一手遮住车棚,防止林朵出来时会磕到头。 将林朵牵出来,江礼上下打量她一眼。 “怎么了……”林朵被他瞧得不自在。 裙子是肉桂粉色吊带长裙,显得人端庄有气质,她扎了一个半丸子头,多了几分青春。 这套装扮也不是不好,只是—— “身为我的女伴,你这样穿,会让人觉得我苛待你。” 根据他的话,林朵大概猜到了他口中所谓晚宴的规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穿搭,不禁老脸一红:“抱歉,你之前送我的裙子被我放在学校了,你不是说我穿起来太老……” 即便她不是现在的状况,也不是一个有资格常备礼服参加晚宴的人。名媛是用钱堆的,她还没有几十万高定只穿一次就扔的资本。 江礼早已把随口编的瞎话抛之脑后,此刻再提起,他也面不红心不跳。 他看了眼时间,道:“还来得及。” 他带林朵上了车,报了一个地点,林朵大概猜到他要带自己去做什么,但还是问了一句:“要去买礼服吗?” 江礼道:“Valentino的副总监刚好在国内,我们去选一件礼服。” ……竟然是……Valentino。 身为意大利国宝级奢饰品牌,Valentino的高定礼服还有高级成衣,可以说是世界最顶级的奢华代表,是身份的象征。 在所有一线大牌里面,唯一一个,能将红色设计得最好的牌子。 不是国内随随便便能购买的华伦天奴,它就是Valentino。 高定礼服每年购买人数只有两千人,实际购买人数只有五百左右,而V家的高级,在于购买它的人,是五百人当中,身份最高的才有资格。 基本只有各国的王室贵族、商界大亨及名流政要。 而江礼却用一种非常自然的语气,说出这句话来,如同回家吃饭一样流畅。 压下心中的惊骇,林朵看向窗外,默默在心中消化这个事实。 到了地点,一头棕发的副总监在楼下亲自接见。 既然能有跑来借高定应急的身份,那么这么一位时尚界举足轻重的人物接见江礼,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吧,林朵如是在心中告诉自己。 江礼牵着她下车,她站在一边,看着江礼与他热情拥抱,接着用意大利语微笑寒暄,像与老朋友闲聊。 她听不懂,只得站在旁边陪笑,充当背景板。 二人说着说着,这位副总监望向她,换成英语说了句:“美丽的小姐,你是我见过最优雅的女孩。” “Oh,Thanks!”没想到能得到这位总监的夸赞,林朵受宠若惊,面颊微微发红。 副总监身后的助理请他们上楼,里面装修是典型巴洛克风格的设计,刻意的装饰和雕刻,彰显着富有和高贵。 每一层楼梯缓步台的墙壁上,都有玻璃橱窗陈列Valentino的新款秋季高定。 林朵牵着江礼的西装袖口,与他并肩上楼。她正欣赏着这些礼服,突然有人握住她的手腕,紧接着,强行把她的手臂缠在自己的手臂上,让她挎住自己。 做这些时,江礼目不斜视,正微笑着与走在两阶楼梯之上的副总监闲聊着,好像这件幼稚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做的一样。 林朵悄悄望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挽在一起的手臂,她没忍住,暗暗窃笑,然后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贴近江礼。 手臂挽着手臂,好像要共赴婚姻殿堂。 到了楼上,副总监带他们去了一件放满秋季高定礼服的屋子。 衣架上挂着一条又一条的奢华礼服,它们即将走入秀场,出现在各国一线时尚杂志上,也会出现在国际巨星的身上,引领新一季的时尚风向。 副总监用意大利语,挨个介绍每条裙子的材料,做工,设计理念,江礼时不时微笑着插上几句,好像他们不是来借礼服,是参加高定fitting。 最终,在副总监的推荐之下,选了一条渐变香槟色的长款礼服给林朵。 “这次把礼服借给你,不知道又会得罪多少人。”副总监用英语说道,“上周在巴黎,Camille向我们借礼服走红毯,她的经纪人说可以为我们的新品带来关注,被总监回绝了。你知道总监怎么说吗,礼?” “虽然猜不到具体内容,但我想一定非常刻薄。”江礼笑眯眯的。 “总监说。”这位副总监模仿着总监的口吻,“Valentino不需要任何人带来关注。” Camille可是好莱坞著名影星哎,连她都借不到的礼服,江礼竟然借得到,他到底多大的面子? 副总监说完这话,便看向林朵:“礼服只借给适合Valentino的人穿,相信你今晚一定是最光彩照人的女孩。” 这是很高的赞誉了。林朵再一次受宠若惊,虽然知道是看在江礼的面子上,但她还是伸出手,与这位奢华品牌的副总监相握:“Thank you.” 离开这里,江礼又带她去选适合的手拿包,还有珠宝首饰,以及鞋子。 最终,选购了Louis Vuitton的晚宴包,Van Cleef & Arpels的Magic Alhambra系列的项链,还有Jimmy Choo的鞋子。 做完这些,又找造型师为林朵设计了适合晚宴的妆发造型,这才上了车,直奔晚宴地点,保罗花园。 顶级豪车在红毯边上放慢车速,道路两边已被各种媒体占据,前方名车拥堵,各界名流纷纷走下红毯,被各种摄影师缠住,拍照。 林朵看到前方的情况,她第一次出息这样的活动,不禁有些紧张:“不是说只是一个晚宴么?” “是。”江礼颔首,随后侧过头,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只不过,今天同样是江氏新款珠宝上市的活动,会有很多媒体拍照,你只需要跟在我身边。” 这个宴会……原来是江氏举办的?难怪他如此隆重。 林朵暗暗吃惊,脸上还是笑着的:“知道啦,帮你挡走不必要的麻烦!” 前方的拥堵终于散去,在各路媒体的期待之下,一辆黑沉沉的迈巴赫缓缓驶来。 摄影师们连忙架好设备,对准车门,时刻准备按下食指捕捉画面。 下车之前,江礼向她摊掌,笑着问她:“准备好接受镁光灯的洗礼了吗,林同学?” 林朵把手搭在他的手上,看着二人交握的十指,她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 “从现在开始,你的一举一动都会成为大众关注的焦点,也准备好了?” 如果是为了你的话:“嗯。” 他笑了一声,推开车门,牵着手里的女人,优雅地下了车。 伴随着一阵惊呼,一时间,万千镁光灯不断闪烁,各种快门拍照声不绝于耳,数不清的镜头摆在面前,还有举着话筒拥挤上前的记者,就差把话筒怼到他们脸上。 饶是做了心理准备,林朵还是吓了一跳。 看到江礼,这些记者好像疯了一样,过来拍个不停。 其实不怪他们,实在是江礼极少出现在大众视线,难得公开做活动,一出现就带女伴,这是多么轰炸性的新闻。 林朵心中清楚,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拍摄下来,所以她脸上的笑容并未被破坏,只是从容地挽住江礼的手臂,站在他的身边,微笑面对镜头。 保安们连忙跑过来维持秩序,那些记者稍微后退了一点,终于给林朵一点喘息的空间。 这些记者开始了他们的灵魂拷问: “江总江总,请问这次珠宝的设计灵感是什么?” “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发布珠宝,是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 “您身边这位小姐是您的未婚妻吗?将来结婚会不会公开婚讯?” …… 放在林朵身上的镜头并不少,从头到脚拍个不停。 林朵笑得脸都快僵了,可她不敢松懈,全程打开肩膀,挺起腰身,吸着一口气,确保自己看起来是足够优雅的。 美的事物一向是摄影师的心头好,林朵的镜头感又是天生的好,他们情不自禁多拍了几张,同行之间甚至低声议论了起来。 “她到底是哪家的名媛,怎么从来没见过?” “体态太好了吧,没有颈部前倾,没有含胸缩肩,她一定经常面对镜头,才能做到这么自然!” “会不会是还没出道的小明星?如果真是这样,她将来一定会大红大紫!” 面对各种刁钻问题,江礼不紧不慢,礼貌且保守地回答了一些,完成了红毯拍照,便挽着林朵进入会场。 记者不依不饶,举着话筒带着摄像去追,被保安强行按在原地,这才作罢。 只有江礼知道,他的西装袖子,被林朵挽住的地方,已经有了微微湿意,是她掌心的汗。 远离了那些视线,她才暗暗松了口气,小声道:“可真不容易,上战场不过如此。” 江礼拍了拍她的手背,柔声道:“别急,前面才是真正的战场。” 迎宾将他们请进大厅,推门而入的一刹那,不知是谁低声提醒了一句“江礼先生来了”。 身为江氏继承人,今晚活动的发起者,珠宝设计的主人,他的到来自然会成为全场焦点。 原本热闹的大厅,因他的到来,瞬间变得安静。 所有宾客回过头,端着托盘的侍应生,互相打招呼的商界老板,坐在一起说笑的名媛,举着对饮的政界名流。 像是时间静止,世界停住,上百道目光汇聚到门口。打量,期待,惊奇,观赏,应有尽有。 门口站着一堆璧人。 男人西装革履,常年带笑的斯文俊脸,长眸深邃,周身气质疏离,正是商界独一无二的江氏继承人,江礼。 至于站在他身旁的女孩,要怎么去评价? 在座无一不是眼光毒辣的名奢拥有者,看到她身上的礼服,众人就已经暗自心惊。 多少人买都买不到的礼服,就穿在这个细瘦高挑的女孩身上。 Valentino的低调典雅,在她身上得到了十足的体现。 香槟色本就是高级的颜色,穿在她身上,衬她肤白胜雪,在灯光的照耀下,像是会发光。 礼服上金色缀花和真丝搭配,每一处都是手工制作,是设计师的匠心,是工人几百个小时赶工而制。 它不单是礼服,已经是一件艺术品,是时尚界的传奇。 时尚单品往往需要模特去呈现,因为普通人难以展示出它的最佳效果。 可是这个女孩没有,她像是天生为这件礼服而生,不会有人比她穿在身上更合适。 纤长的项颈上,佩戴的不对称Van Cleef & Arpels项链,完美搭配了今夜的长礼服。 不是每个人都撑得起珠宝,VCA更是贵族的象征,许多人佩戴珠宝,往往会被喧宾夺主。 而她不会,这条项链更像是她的点缀,是锦上添花。这个女孩太适合佩戴它了,它是那么衬她。 手里的Louis Vuitton手包也走低调奢华风,很多人嫌路易威登烂大街,但经典毕竟是经典,怎么都不会过时。 她今晚一身名奢,出席晚宴,惊艳四座。 这阵子人人都传她出身平凡,衣着朴素,根本配不上江礼。 一众名媛对她嫉妒归嫉妒,更多的是嗤之以鼻。 可如今,这么重要的晚宴,江礼却带她出席,她是如此的光彩夺目,流言蜚语放在她身上,又是那么不堪一击,在无形中被打碎。 那些可笑的谣言,过了今晚,谁都不会再相信。 一众名媛咬碎了牙,眼看着江礼揽着她走过来,与她温柔说笑,嫉妒在心中作祟,这么优秀的男人,凭什么被她抢了去? 众人终于缓过神来,该上前打招呼的,纷纷上前,恭贺江氏新款珠宝上市。 林朵站在江礼身边,听他与这些人客套寒暄,她手里握着一杯酒,微笑相陪。 不少人说完正事,就开始打趣林朵:“难怪这阵子不见江总,原来是忙着金屋藏娇,今天晚上,怕是很多女人都要伤心咯。” 大胆一点的直接过来敬酒,刚与林朵碰杯,就被江礼拦下了。 “抱歉,她不会喝酒,我来代吧。” 拦酒本是不给面子的事,可由江礼来做,就显得极有脸面——毕竟不是人人都有资格与江氏继承人对饮。 就这样,林朵端起来的那杯酒,到现在一口未沾。 与江礼相熟的女人,此时也端着酒杯过来。 “江少爷,好久不见。”来人一头利落短发,造型个性,穿着黑色交叉抹胸背心,下面是黑色喇叭裤,炫酷极了。 江礼眯眼转过身来,望见她时抿唇笑了:“Julia.” 与她同来的,还有另外两个女人,一个性感冷艳,另一个看起来很是高贵,穿着Dior黑色蕾丝高定礼服,身上满满艺术气息。 Julia对江礼道:“对了,关于那件事,我父亲有话让我转告你,我们去那边谈吧。” 江礼颔首:“好。” 转头叮嘱林朵:“我马上回来,等我一分钟。” “嗯。”她乖乖点头。 望着江礼与Julia走到另一边,两个人熟稔地交谈,有说有笑,林朵嘴角笑容一涩,没有说什么。 他们一定很熟吧。 “江少爷原来已经有了女朋友,之前听传闻还以为是有什么误会,没想到是真的。”高贵的Dior女人微笑着开口,对林朵伸出手来,食指戴了那么大一颗闪闪发光的钻戒,“不知是哪家的千金?说不定你父亲跟我父亲打过交道。” 冷艳女郎懒懒的用长眸瞥着她:“你真有福气,多少人想尽办法追江少爷都追不到,你是怎么办到的?” “你们好,我是林朵。”她虚虚握了一下,很快分开,回答另一个人:“我们不是……”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意识到江礼带她来这儿的目的,她不能直言他们两个没有在一起。 于是她道:“我们不是谁追谁,缘分有时很难说,到了那个时候,水到渠成就在一起了。”她决定搬出关静怡的说辞。 她说得心不在焉,两个女人注意到林朵的视线,不禁微笑。 冷艳女郎“好心地”解释:“Julia与江少爷算是青梅竹马了,几乎从小一起长大,可以说是在这个世上,与江少爷最熟的女人。在此之前,大家都猜江少爷最后会娶她,没想到他的女朋友竟是你。” “青梅竹马?” “是啊。”穿Dior高定的女人应和,“她去意大利学设计,也是为了江礼,希望将来能够参与进他的珠宝设计工作,减轻他的压力,你不知道吗?” 林朵转过头,又看了眼正在交谈的二人。 Julia短发红唇,手臂交叠侃侃而谈,江礼举杯说了句什么,惹得Julia娇笑连连。 看起来,的确是关系非常好,才能让江礼表现出来的放松状态。 尽管知道她们来者不善,故意针对她,可林朵还是难以避免地有些不开心。 下午刚被父亲的一通电话扰乱,她深知自己与江礼的差距。 而今,他身边站在那么优秀的人,她忽然忍不住审视自己,到底有什么东西是值得他喜欢的,这张脸么?除了这张脸,她还有什么? 如果她只是她,是林朵,没有这张脸,她连让江礼觉得不可或缺的地方都没有。 Julia对江礼起码还有帮助,那她呢?是不是他的生命中没有她,也没有关系? 她站在奢华的大厅里,在舒缓的乐声中,在觥筹交错的宴席之间,抑制不住地患得患失起来。 两个女人在她们面前说了什么,她都没听清楚,大脑中被各种想法占据,她站在原地有些走神。 “朵朵?”江礼不知何时回来,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轻轻晃了一下。 见她没有反应,顾及面前还有三个对林朵虎视眈眈的女人,他如何会不懂这些女人什么心思。 无非想试探林朵,试探他对她的态度,好看人下菜。 一旦他对林朵稍有怠慢,她们就会找机会暗中欺负她。他断不会给她们这样的机会。 因此,江礼忽然把她揽着怀里,微微俯身,语调暧昧地问她:“宝贝,怎么不理我?昨晚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嗯?” 这些女人原是为了看林朵的笑话而来,存了心要刁难她。 哪知她一直少言寡语,就连江礼也要哄她? 向来骄矜的江大少爷,也有这么温柔哄人的一天?这个女人,她到底凭什么? 除了Julia尚能保持笑容,另外两个女人交换眼神,嘴上说着跟别人打招呼,不过是找借口逃走。 留下Julia一个,不好再做电灯泡,只得离开。 直到她们真的不见了,江礼再一次唤林朵的名字:“朵朵?” “……嗯?”林朵终于醒过神,抬头去看江礼。 “在想什么?” “没、没有……”她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抿了口酒。 “是不是她们跟你说了什么?”江礼开始猜测,“Julia?” 林朵没吭声。 江礼闷笑着搂紧林朵,带着她向座位上走,同时解释:“我跟Julia小时的确认识,她初中就到国外读书了,大学毕业才回来。除了寒暑假,我跟她从来不联系。” 林朵的心这才缓和了一点,别扭地说:“我又没要你解释。” 江礼道:“嗯?我并没有解释,只是向你介绍我的朋友。”他顿了顿,“她是很好的女孩,但我不适合她。” “为什么?” “她性格太强,更适合一个照顾她的小男人,而不是我这种工作狂。”江礼扬了扬眉,“的确很多长辈看好我们,但我不会同意,我不希望自己的家庭,像我父母那样,充满利益和金钱。最重要的,我对她没感觉。” 提起他的父母,林朵顿时懂了。 她是放心很多,可又没有真正放心。心中总有一个地方,在翻滚着,叫嚣着。 江礼带她在座位上坐下,长长的餐桌上,坐满各种名流,她微笑着与他们点头示意。 主持人开始了今晚的活动,在依次介绍过在座大佬之后,拉开了活动的序幕。 主持人低头念提示卡:“下面让我们掌声有请宴会的主人,江氏集团总裁,江礼先生。” 在一片掌声中,江礼起身,稳步走上台。 大厅所有灯光都聚在他的身上,他抬手向大家打招呼。 他是那样自信,优雅,天生就有各种完美的光环加身,像是影视剧中杜撰出的人物一样。 可是林朵知道,他是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 生气时会发怒,开心时会捉弄她,她见过他太多的面,那些别人看不见的,她统统知道。 江礼握着话筒,向台下的富豪们介绍着江氏新设计的珠宝。 钻石的开采,选用,切割,样式的灵感,意义。每一项,他都严谨而认真地介绍着。 “……我们把这款系列的珠宝,命名为维纳斯系列。”江礼说,“我一直在思考,爱是什么,是否完美的爱才能称为爱。在无数个深夜,都令我加倍苦恼,直到某天,我看到断臂维纳斯……” 台下众人都知道,江氏一款新式珠宝,将会给时尚界带来怎样的冲击。 林朵认真听了近一个小时,忽然想去洗手间。 她悄悄从宴席上离开,出大厅之前,她听见江礼这样说:“维纳斯让我明白,有遗憾才是最美的……” 林朵去了洗手间,完毕后,她净了手,从手包里掏出口红来补了补。 刚涂上一点,包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抓起一看,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但林朵并不陌生。 是她的前男友袁成。 林朵想都没想,直接按了拒接。岂料它没完没了,竟再次打来。 她搞不懂袁成还能有什么话跟她说,通知他与关静怡的婚讯么? 要说心中完全没有波澜,那是不可能。 手机一直在响,铃声在寂静无人的洗手间里不断回荡,三百六十度围绕在她耳边。 她横下心,按了接听。 “袁成?” 第41章 第41次贴近 “朵朵。”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沉闷。 镜中人一哂:“我想我们的关系, 恐怕并不适合这样的称呼。” 袁成沉默了一下:“林朵, 方便出来见一面么?” 林朵道:“不了, 我不想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我没有别的事,只是单纯见一见你。”他的声音与从前不同,带着些微苦涩, “也许是我们之间的最后一面。” 林朵只当这是他的托词:“我认为没有见面的必要,以后也不必见了。” 她把手机从耳边移开, 就要挂断电话。 手指刚要触上屏幕, 听筒传来袁成的声音, 一字一句,回荡在洗手间里, 格外清晰:“我要去美国了,以后不会再回来。” 她静了一瞬,没有回应。 袁成道:“我这次见你,是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我,那……对不起。” 平心而论,从客观条件上来说,他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人。 他高高帅帅, 头脑聪明, 成绩优异,自小被女生追求到大。学校那些竞赛项目, 科研项目,只要有他参与, 必拿第一。 各个教授手底下的最青睐的学生,实打实的学霸。 她对他的回避,只是因为关静怡。他劈腿谁不可以,偏要找她最讨厌的人。 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他们现在的感情也不错,仍旧是人人羡慕的校园情侣,或者已经平淡分手……倒是也好,任何一种情况,都不会像现在这般,互相尴尬,避之不及。 林朵吸了口气,问:“你想什么时候见。” “现在。” “现在?”她微微失声,“不,改天吧,我今天……” “我是凌晨的飞机。” “……” 林朵半晌无语,在心中衡量一番,她道:“我今晚有事在身,不方便。算了,祝你一路顺风。” “你在哪?” “你要干什么?” “我去找你。” “不了袁成,你……” “听我说,林朵。”他郑重其事地叫她的名字,“我想见你,是不想给自己留下遗憾,五分钟就足够,不会耽误你太久。” 她想起曾经的时光。 就算有再多过不去,他们也曾相爱过,何况还是最后一次见面。 她的心在一点点变软。 她听见自己这样说:“我在保罗花园。” 袁成松了口气:“不远,我现在过去。” 挂断电话,林朵把手机装进包里,看着镜子里犹豫不决的自己,不禁闭上眼睛。 她也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对是错。 重回席间,江礼已经讲话完毕,各界人开始欣赏江氏的新款珠宝,互相交流,品评。 记者媒体们再次拍个不停,林朵回来时,就看到他被一堆人围住,她拿着手包,静悄悄回到座位上,并不想惹人注意。 才刚坐下,就听那边江礼似乎连说了几声抱歉,她闻声回过头,脸部刚好撞进一个怀抱。 抬起头,江礼顺势捧住她的脸,拇指与食指轻轻揉捏她的耳垂,他低头注视着他:“才多久不见,就往怀里钻?去哪了?” 林朵认为这个姿势太亲密,周围又这么多人瞧着,她拿下耳边的大掌,不想反被他握住,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手掌又大又有力,翻手即是风雨,此时牵着她,却格外温柔。 “去了洗手间。”林朵柔声回答。 江礼笑了笑,刚要开口,这时突然有人过来敬酒,打断了他的话。 “江总,提前说一声恭喜了!” 来人也是西装革履,个头不高,油头粉面,大腹便便。他端着一杯酒,笑呵呵地走了过来,作势要跟江礼碰杯。 林朵连忙从他怀里分开,纤细手指一点点滑过他的指缝,在指尖即将溜走时,他突然收手紧握,抓住了她。 他霸道地不让她走,她抬头去看他,他恍若未觉,俯身越过她的肩头,极其自然地拿走她放在右前方的酒杯,随后直起身来,转身与来人碰杯。 “冯总这声恭喜,恐怕为时尚早。” “江总无须自谦,相信过了今晚,维纳斯系列就会成为另一个传奇。” “借冯总吉言。” 玻璃杯相撞,清脆动听,江礼微笑与面前的中年人举杯对饮。 林朵注意到好多人在看这边,尤其,她与江礼牵着的手格外惹眼。 不远处还有名媛们聚在一起,一边交谈一边看向这边,不用说,她一定是谈话的中心。 冯总与江礼喝罢酒,这才看向他们两个握在一起的手,愣了一下,笑嘿嘿道:“江总,这位是……” 江礼微微挑眉:“你说呢?” 他终于放开她的手,在她的臂膀上亲昵地拍了拍。 冯庆国恍然大悟,随后拍了一下脑袋,说:“原来是江总的女朋友,江总艳福不浅哪!哈哈哈,那一定要喝一杯了!” 侍应生连忙过来,为他们添了酒。 江礼反复咀嚼这句话,轻轻眯起眼睛,虽然笑着,嘴角的笑意却冷了下来:“艳福不浅?” 冯庆国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他是什么东西,也配在江礼面前开这种玩笑?江礼的女人,是他能随便看的? 他的冷汗都要下来了,碍于颜面又不好低头,只得尴尬地打着哈哈,给自己台阶下:“我这喝多了,口误,口误!来,少夫人,这杯酒当我给您赔罪了!” 他一饮而尽,林朵没觉有什么,端起自己被江礼用过的酒杯,就要饮酒。 杯子刚离开桌面,被江礼轻轻按住杯口,压了下来,没有让她饮酒。 等冯庆国喝光,看到这一幕,脸色又是一变。 “呵呵,江总,这……” “她不会喝酒,这一杯还是算了吧。”江礼收回手,笑容重新攀上他的眼底,模样斯文有礼,“冯总怎么流汗了,还流到了眼睛里。” 冯庆国伸手一摸,他额头的确汗如雨下,可没有流到眼睛里啊? “江总,我这眼睛好好的,也没有……” “没有?也就是说,冯总的眼睛,天生就那么脏?” 话是笑着说的,可江礼的眼底,却仿佛淬了冰。 冯庆国再笨也明白了,他赶忙借坡下驴:“是、是,这里太热,我这就去洗手间,洗、洗眼睛。” 言毕,拖着有些肥硕的身躯,逃也似的离开了大厅。 江礼敛了视线,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坐在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江礼方才的威压,这一方角落瞬间的安静,实在与这热闹的晚宴气氛不符。 林朵明显察觉到了,她站起来,牵着江礼到一边去,悄声问他:“你干什么!那么吓人。” 江礼从路过的侍应生怀里的托盘上取了一杯酒,淡淡饮了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我讨厌他那样看你。” “啊?” “除了我,任何人看你都不行。” 林朵一噎,觉得他的占有欲有些过分,便说:“那你把我关起来好了。” 江礼侧过头,眸色幽深盯着她:“你以为我没想过?” “……”她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但我不想干涉你。”江礼看向别处,“也不舍得。所以,只好去管别人的眼睛。” 林朵松了口气,她真怕江礼会做极端的事来。 见半米之内无人,她薄嗔道:“你刚才好可怕。” “吓到你了?”江礼抬起她的下巴,微微低头审视着她这张漂亮的脸。 林朵在他大掌的钳固下,弱弱点头。 江礼轻笑一声,收回手来,说:“那以后都蒙上你的眼睛,这样就不会吓到了。” 他抬手,遮住她那双水杏般的眼睛,那张小巧的脸,只剩下精致光洁的下巴,和嫣红的唇。 她笑嘻嘻的,抬臂去拿他的手:“少骗我了,掩耳盗铃。” 江礼仍旧捂住她的眼,却俯身,快速在她唇上亲了一泽。 暂时失去视觉的她,却让其他感官都被放大。 譬如他侵略过来的酒的香气,混合着冷冽香水味,包围着她。 唇上触感柔软温热,却在分开后,变得极为滚烫。 他收回手,她却怔怔的,僵硬着伸手去触碰自己的嘴唇,好像被他亲走了智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比嘴唇还热。 “你,你……”林朵涨红了脸,声如蚊呐,“你怎么就知道亲我啊。” “嗯?我去亲别人,人家也不让啊。”江礼笑眯眯的,像一只靠偷腥而饱餐的狐狸,甚至餍足地舔了舔嘴角。 林朵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让,你亲过啊?” 恋爱中的女人惯爱给男朋友出一些死亡问答题,就爱看他们因此苦恼的样子。 江礼却将问题抛了回来:“我说的人家,是你。” 他们旁若无人地在这边调着情,明明有人想举杯过来跟江礼搭话,见此情况,都识趣的没有过来。 林朵哼了一声,说:“我又没说不让,你想亲,亲就是了,你别赖在我头上。” 江礼就喜欢她这副口不对心的样子,他心下暗笑,声音低沉:“那怎么行,我要求很高的,只亲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 林朵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的话,嘴角的笑容无法抑制地在上扬,她强咬着嘴唇,控制自己别太丢人。 她的甜蜜已经顺着声音溢出来了:“哦,那你就去亲啊。” 江礼也笑,再次贴近她,声音又低了几分,简直就是用气音在讲话,魅惑又性感。 “不是已经在亲了么?” 他捏住她的下巴,再一次吻上她的嘴唇。 都说陷入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其实并不是,只是跟心爱的人在一起,再幼稚的事情,再无聊的话,都会因那个人的陪伴变得鲜活有趣起来。 有些甜言蜜语早就知道,可我就是喜欢你亲口说给我听。 他们在此处蜜里调油好一会儿,终于有人斗着胆子来找江礼,他才不得不去处理一些生意场上的事。 林朵也端了杯酒,靠在墙边远远地看着江礼,看他站在一群男人之中,仍旧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看他言笑晏晏,谈笑风生,魅力四射。 她微笑着,忽然想放下一切,那些患得患失的想法。 她爱他,他也爱她,那为什么不能在一起,正式开始这段关系。 等宴会结束,回家之后,她要告诉他,她也像他爱她那样,在爱着他。 就在这时,手包里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想法。 林朵接了电话,一手捂着耳朵,确保自己能够听清电话另一端的声音。 “林朵,我在楼下。”袁成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喘。 林朵悄悄瞥了一眼江礼,见他还在跟人谈话,她嗯了一声,回了句“我下去找你”,便挂断电话,趁人不注意,离开了大厅。 乘坐电梯下到一楼,建筑之外的媒体早已散去,只留下空荡荡的红毯。 此地之所以被称为保罗花园,因为这座建筑被百花包围,红、白、粉三色玫瑰占了大片,半人多高的绿植到处都是,令人心旷神怡。 林朵微微提着裙摆,从建筑楼宇中出来的时候,袁成正在一片红玫瑰的花园下,徘徊等待着。 他穿着宽大的白T恤,下面是浅蓝色牛仔裤,一双运动鞋,穿衣打扮,都还是学生的样子。那张帅气脸庞写满憔悴,失了往日意气。 见到她,他不觉中蹙起的眉头,才稍微舒展几分,眉目也有了变化,像是看到了什么希望。 “林朵!”他三步并作两步,到她近前来,想去握她双手。 她把手背到身后去,留他伸过来的手停在半空,微微尴尬。 他只得收回去,专注地望着林朵,浓眉大眼含着深情:“你还愿意见我,真好。” 林朵不想跟他念旧情:“你不是说,有话要对我说?” 她态度如此冷淡,也在袁成意料之中,但亲眼见到,他嘴角笑容还是有些泛苦。 “是。我来的目的,是想跟你道歉。”他微微垂眸。 “道歉?” “是的,朵朵。”他苦笑一声,抬头看她,“请原谅我这样叫你,我想这样叫。朵朵,对不起,我知道我误会了你,如果再让我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那样做去惹你伤心,更不该说那样的话……” 他忽然停顿了下,大概是回忆起曾经分开的那一幕,他觉得可笑:“我知道你一定非常讨厌我,我也不奢求你原谅,我只是想说出来。如果我今天不来当面道歉,恐怕今后再也没机会说。” 她没想到,他特意来此,就为了说这些陈年旧事。 “你为什么突然想通了,你不是一直觉得我背叛了你?”林朵自嘲地笑,“还有,你出国了,关静怡怎么办,她将来会跟你一起去?” “我们已经分手了。” “哦,已经分手了,那将来你们——” 她自顾自地说下去,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袁成方才说了什么。 她蓦地停顿,收了声,盯着袁成瞧。 他觉得嘲讽,一副不想再提的痛苦样子。 夜风拂过,寂静无声。 “是她先提的,刚开学不久,她就变了一个人,就好像……从前那些温柔,都是装出来的一样。他怪我没用,对我没有任何耐心,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最后我才发现,她早就出轨——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被我发现后,她向我提出分手,还告诉我,她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林朵听他说起这些,只是沉默。 他继续说下去:“我突然发觉自己很可笑,尤其在知道院长跟你爸的关系时,我觉得……我非常虚伪。当初她跑来吹耳边风,我问都没问过你,就信了她的话。我是真的爱你吗?还是她殷勤献得太及时,我没有抵挡住她的诱惑,而那件事,恰好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都过去了。”她说。 “是我意志不坚定,还把分手的过错归咎到你头上,我算什么男人?” “如今她甩了我,我才清醒过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这句对不起,是我欠你的。” “没关系,都过去了。”林朵绽出一个笑容,“我觉得这样挺好的,真的。” 袁成看着林朵,抿唇未语,表情难言。 林朵看着远处盛放的粉色玫瑰,声音轻松:“分手的根本原因,是我们在一起并不合适。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与江先生也就不会有什么现在。” 袁成的神情更痛苦了几分,却还是艰难地,让自己笑了一下:“你现在过得很好。” “是的,我非常好。”说起江礼,林朵整个人都变得温柔起来,目光中饱含幸福,“他让我知道了,被人捧在掌心里爱着是什么感觉,除了他,在这个世上,我恐怕找不出第二个,能比他对我更好的人。” 袁成垂眸,心中酸涩,他蓦地想起当初在宿舍楼下,江礼对他说的话。 他说:“她幸福与否,你,说得不算,我说得才算。” 他确实是说到做到了,起码比起自己,他能给林朵的东西,远比自己要多。 人生中第一次尝到无力的感觉,竟是因为没能抓住心爱的女人。 袁成听见自己这样说:“只要你过得开心,我就放心了。” “那,祝你到了美国,学业顺利。”她的声音是那样真诚,温柔。 两人相对,彼此凝望,袁成突然伸臂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搂住了她。 “袁成!”她急了,想挣扎,却被他用力按住。 “别动,朵朵,就当是最后一次。” 她身子一僵,便不再动了,嗅着他身上干净的味道,轻轻闭上眼睛。 学生时代的这段错乱的感情,到今天,终于有一个了结。 他出国留学,她在国内,遇到了自己的爱情。 分开之前,袁成放在她背上的手,忽然托住她的后脑,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林朵头皮一麻,后退一步,瞧他:“你……” 袁成微笑:“朵朵,你一定要幸福。” 他彻底放下了,说完了这些话,结束了这个拥抱,他已经没什么遗憾了。 面前这个女孩,将有一个更好的人,代替他去守护她。 “我走了,再见。”他故作轻松地说。 “好。”她没有多言。 他向她挥别,随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不必再看了,向远方前行,那里有新的人生。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林朵才松了口气。 她转回身,一手提着裙摆,另只手去抚额头,被袁成亲过的地方。 她不知道的是,在袁成吻上她额头的那一刻,有人站在旋转门的门内,望着这一幕,眸光幽暗。 黑沉沉的眼睛望不见底,有野火燎原。 第42章 第42次贴近 “Julia, 你真的就这么甘心把江礼拱手让人?” 穿着Dior高定礼服的女人盯着不远处的江礼, 愤愤不平地问。 Julia脸上是淡淡的笑, 她抿了口酒,只说:“不甘心又能怎样,感情这东西, 一向勉强不来。” “你就不准备……” Julia打断她:“江礼最讨厌旁人自作聪明,你以为女人的把戏, 他看不穿么?方才他故意敲打我们, 这么快就忘了?” 女人张了张嘴, 发现无从反驳,只能气闷地靠在椅子上。 “那你总要表明心迹吧, 起码要给自己一个被选择的机会。” Julia说不必:“他早就看出来了,既然没有回应,就说明了他不喜欢我。他在保护我的自尊,我又何必去讨嫌?” 她说完话, 就见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迈步出了大厅。她心念一动,许是刚好聊到了他,又或者,这个晚宴上, 她一直都没有好好与他叙旧的机会。 鬼使神差地, 她与朋友借口去洗手间,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她看到江礼问了侍者什么, 侍者回答之后,他走到电梯前, 按下电梯。 她想了想,从暗处走出来,自然地走到他身旁。 “江礼?你也要下楼吗?”她故作惊讶。 江礼嗯了一声:“她在楼下,我下去找她。你呢?” Julia忙道:“哦,我要去停车场,东西忘在了车里。” 电梯升上来,二人前后走进去。 他按下一层,并肩等待的过程中,Julia望向他,忍不住打趣:“感情这么好啊,分开一会儿都不行?” 江礼浅笑着说:“她不熟这里,又是一个人,我怕她会有事。” “林小姐已经是成年人了,会出什么事呢?” “不知道。”江礼扬了扬下巴,“只是我不在她身边,就总也不放心。” Julia顿住,电梯已经到达一楼,江礼微笑与她致意后,便迈出了电梯。 她看着他俊朗的背影,眼眸一点点暗淡。 与他相识这么多年,何曾见过他为另一个人这般牵肠挂肚过? 她觉得自己败得彻底,她自小骄傲,努力这么多年,就是想站在他身边。 可她连比拼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判出局。 她参加过无数比赛,每一次都胜券在握,唯独对他,一点底气都没有。 也是这一个瞬间,她突然明白,不喜欢自己的人,再努力也没有用,因为他的眼里,从来就没有你。 她从电梯出来,见刚欲踏进旋转门的江礼,突然顿住了脚步。 揣进口袋里的那只手,似乎握成了拳。 好看的下颌线紧绷,像在隐忍。 他看到了什么? Julia突然好奇,她知道江礼是什么样的人,不管遇到任何事情,他都不会喜形于色。 即便当初得知父母意外失事,他也未有流露任何痛苦的神情,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淡定得不像一个少年人。 对任何事都能精准掌控,永远充满自信的他,究竟是什么事,能让他这般失控? Julia躲在一楼大堂的一个柱子后面,视线透过玻璃门向外窥探。 穿着香槟色礼服的女孩被另一个男人揽在怀里,吻上额头。 根据他们肢体接触的情况来看,绝非陌生人。 再然后,她看到江礼转回身,他步子迈得大,裤脚微扬,面沉如水向电梯间走。 Julia连忙躲到另一边去,害怕被江礼发现。 他步伐很稳,可是周身气场极强,她离他这么远,都能感受到他周身寒冷的气息。 路过拐角的垃圾桶时,江礼忽然从兜里掏出了什么,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东西,忽然冷笑一声,再接着,随手丢进了垃圾桶里。 他头也不回地上了电梯。 见大堂无人,Julia从柱子后站出来,走到垃圾桶旁。 她想了又想,还是伸出手臂,曲膝在并不算深的垃圾桶里,摸出了江礼刚刚丢进去的东西。 一个深蓝色的绒面盒子。 盒子上有烫金工艺,是英文的,江氏旗下珠宝品牌的logo。 她轻轻打开,一枚硕大的钻戒躺在里面。 她认得它,是最新的维纳斯系列中,最亮眼的作品。 钻石在设计的时候,故意设计得残缺一块,却因这一块残缺,使钻石造型更加完美。 Julia盖上盒子,看着不断跳跃的电梯数字。 所以,他今天,本来打算向她求婚的么? * 林朵回到楼上的时候,宴会还在进行着,江礼仍在与人交谈,她悄悄出去这件事,没有对任何人造成影响。 毕竟没有人认得她是谁。 晚宴进行了过半,她吃了一些东西垫肚子,江礼似乎很忙,一直在应酬。 一直到宴会结束,江礼才回到她身边,过来牵着她的手道:“我们走。” 林朵应了一声,提着裙摆站了起来。 楼下早有司机等待,他们上了车,林朵见不是来时的方向,便问:“不去还礼服么?” 江礼说不用:“明天再还也来得及。” 车在路上开着,一路上,江礼的话都很少,只是沉静地看着窗外,周身气息内敛,像要融入黑暗。 林朵不适应他的沉默,偷偷觑他一眼,明明神色如常,可她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的。 “你中途去了哪里?”江礼冷不丁问了一句。 林朵当然知道他在问什么,她刚准备实话实说,可又害怕江礼知道了会不高兴,便扯谎道:“洗手间。” 江礼哦了一声:“不是刚去过?”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声音又小了些:“嗯,肚子不舒服。” 江礼没再说什么。 车停下来的时候,有佣人拉开车门,扶着林朵下车。 她一手扯着裙摆,脚踏在地上,四处入目的建筑十分陌生,光是那别墅,就比江礼爷爷那一座大了两倍。 这里的装修更华丽,草木修剪得体,最重要的,大得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是……”她转身,回问江礼。 “我家。” “那之前是……” “爷爷家。” 林朵语塞,她不应该大惊小怪的,这也没什么不对。 “那你平时……” “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所以很少回这里,都在陪爷爷。”江礼解释。 她想了一下,这么大的房子,只有他自己的话,一定很寂寞吧。 佣人走在前面,要服侍江礼,他说不用:“都去休息吧。” “是,少爷。” 佣人离去,院子里灯光幽暗,只余月色明亮。 江礼走在前面,双手揣进口袋里,也没等她。她心中觉得异样,却什么都没说,默默跟在后面,与他一前一后,进了这间得有近两千平米的大房子。 月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窗帘未拉,游泳池水波光粼粼,映着皎洁月光,煞为好看。 她觉着美,惊喜地跑过去,扶着玻璃窗去看游泳池。 或者说,是水中明月。 “好美啊。”她看了半天,惊喜地回过头,想叫江礼过来一起。 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道黑影双腿交叠倚在对面的墙边上,正歪着头抽烟。 他指尖的猩红明灭不定,正如他此刻的情绪,一样令人捉摸不透。 “江礼,这么黑,你怎么不开灯啊?” 黑影只盯着她,并未回答。 她觉得不对劲,害怕自己会撞到什么东西,便缓缓摸过去,同时叫道:“江礼?你、你怎么不说话……” 江礼眯着眼睛,指尖夹着香烟,深深吸了一口。 他今夜太反常了,哪里都不对劲,沉默得可怕。 她就要走到他的近前,他不为所动,仍旧在吸烟,她忽然慌了起来:“江礼……你别不理我,我有点怕。” 黑影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臂,一把把她扯到近前,一阵天旋地转间,她与他位置对调,被按在墙上。 他单手撑在她的身侧,右手食指与中指轻轻夹着烟,隔着金丝边眼镜,他盯着她的面庞,像要把她印刻在脑海里似的。 她的心砰砰乱跳,快要窒息了,他一边注视她,吸掉最后一口烟。 烟头被他扔在地上,切尔西靴轻轻覆上去,反复碾了两下。 他抬眸,大掌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自己,嘴里那口浓烈的烟,无情地吐在了她的脸上。 林朵被呛得直咳,边扇边道:“江礼,你呛着我了。” “林朵。”他柔声唤她,手下力道却丝毫未减,“你爱我么?” 她不懂这样的对话为什么非要发生在这样的情景下,她的下巴都快要掉了。 “你要干什么?” “回答我,朵朵。”他啄了一下她的嘴角,动作虽怜惜,视线却是冰的,“你爱我么?”他又问了一次。 “爱。”林朵咽了一口口水,认真回应他的话,“我爱你,江礼。” “是么。”他仍旧掐着她的下巴,头却埋在她颈间,贪婪嗅着她身上的味道,在上面落下一吻,“我这样吻你时,你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林朵猜不透他的想法,只好如实回答:“什么都没想。” “对你来说,我们是什么关系?”他的手在她身上流连,不断吻她的颈,声音偏又不沾任何□□,“回答我。” “你是说现在,还是……”她的声音颤抖,微喘。 “都算。”他头也不抬,向上吻,吻过她的下巴,脸颊,鼻尖,动作缓慢,一点也不见急。 林朵无可抑制地轻哼一声,咬着牙,防止其他羞耻的声音发出来:“……朋友。” “朋友。”他觉得好笑,反复咀嚼了这个词,“那我吻你,为什么不反抗?这么随便?” 这句话有些惹恼了她,她的声音带着一层薄怒:“因为是你,我才没有反抗,你何必这样讲。” 江礼轻笑一声,抬起头来,就这样将她困在一方角落,俯身睨着她,“因为我?只有我吻你不反抗,还是任何人吻你都不反抗,比如说,袁成?” 林朵脸色一白,他到底全都看到了,今夜的一切反常,皆因他目睹了一切,他误会了。 “江礼,你听我说,不是你想的那样……”林朵觉得自己委屈到了极点,“他就要出国走了,以后不会再回来,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面。” “嗯。”他耐心极好似的,仍旧盯着她瞧,那双寒玉般的眼眸实在是摄人心魄,“所以,你就让他吻你?” “江礼!我们什么都没有,他都要走了……” “要走了,那又如何。”江礼嘲讽地笑,“如果他要跟你上床,你也要同意不成?” 林朵听不得这样这样的羞辱,俏脸一瞬间变得赤红,她胸口起伏,去推江礼:“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跟你说又说不通。” “那就到床上来,我再听你慢慢说。” 他突然扛起林朵,把她丢在沙发上。 他上身挺直,单膝跪在她双腿之间,将她压在身下。他脱掉西装外套,随手扔在一边,秀长的手慢条斯理解开衬衫衣扣。 林朵见到他的动作,大脑轰然炸开,起身就要逃。可他轻而易举就压住了她,重新把她压在床上,强迫她看着自己一点点脱掉上衣的动作。 他的动作慢极了,斯文好看,更像是一场慢性折磨。他耐心很好,而耐心的源头,是确信她今夜迟早会是他的。 “江礼,你为什么不听我说话,你一定要这样吗?” 江礼扯掉领带,随手扔到了一旁:“你说,我在听。” 见他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林朵实在是要哭了,她再一次起身挣扎:“别这样,江礼,我们不要这样。” 一句话,终于让江礼停了下来。 “不要这样?”他的衬衫彻底解开,露出一片赤·裸的胸膛,结实好看。 他收回自己的腿,自嘲一笑:“是你说爱我,现在又不肯了么?还是任何人都肯,只是对我不肯?” “我只是不想让这件事,发生在这样的情况下。对我来说,他是我彻底放下的过去,我一直在你身边,我能跟他有什么?” “就算每天都在我身边。”江礼坐下来,沉沉望着林朵,“可你从未对任何人承认过我们的关系,不是么?” 林朵哑然。 “到底为什么?还是对你来说,我什么都不算,你从未忘记过袁成,将来你打算跟他一起出国?” “我没有不承认……” “我给过你一张卡,还有平日生活的各种花销,我都有汇到你的卡上,可你从未动过一分。”江礼语气很凉,“我们就像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包括现在,你划得界限太清,而我,一直被你拦在界限之外,我算什么?” 林朵没想到他会有这样的想法,不由得呆住了。 江礼冷笑一声:“真是可笑,我求别人花我的钱,人家连看都不看一眼。”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厨房去,打开冰箱,取了一瓶水,猛灌一大口。 林朵坐在沙发上,直直看着前方,目无焦距。 她从未想过,她的做法在江礼看来,会是这样的。 虽然还不懂江礼究竟在生什么气,但这件事,她是有些理亏。 那些顾虑他不会懂,他不会为钱自卑,自然难以体会她的心情。 江礼喝了半瓶水,便上了楼梯。 她一个人坐在没有开灯的空旷客厅里,孤独而寂寥。 正当她思索该如何向江礼解释时,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是个陌生号码。 林朵稍加考虑,接听。 “是林朵吗?” 听见这个声音,她仔细搜索了一下脑海中的记忆,将信将疑回道:“Julia?” “是我,不知道这么晚,有没有打扰到你休息?” 林朵摇头:“没有,请说。” “你现在在哪,我有件东西要交给你。”Julia道。 “我?什么东西。” “确切来说,是江礼的东西。总之你现在在哪里,我给你送过去。”Julia说。 林朵想了一下,说:“我不知道这儿的地址,就知道是江礼的家。” Julia说了句知道了,补充道:“给我几分钟。” 林朵坐立不安,在客厅等待许久,在考虑该如何缓和与江礼的关系。 Julia说话算话,不过十分钟林朵就再次响起手机,她接听,只听Julia在那边说:“我在大门外。” “好,你等一下,我第一次来这里,还不太熟。” 她挂断电话,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礼服,出了房子,走到大门口。 门口是一辆暗红色的保时捷卡宴,Julia降下车窗,对林朵道:“上来。” 她直觉她不会对自己做什么,依言坐上副驾驶,看向这个短发美女。 “到底是什么东西?”她问。 Julia从后座拿过爱马仕铂金包,从里面翻出那只深蓝色的礼盒,交到林朵手上。 林朵接过,里面赫然是一枚钻戒。 “这是他今天本来要送给你的礼物。”Julia说着,“我猜……可能是求婚吧。” 林朵愣住了。 “其实,跟他相处,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我用了这么多年,才在他心里拥有一点位置。”Julia苦笑,“我来,也是想拜托你,不要抛弃他。” 林朵侧头,目光有些迷惑:“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Julia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她笑了一下,看着远方:“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比起自私的感情,我更希望他会幸福吧。” “我不会抛弃他,只是……他是一个很难沟通的人,听不进任何解释,这让我很累。”她的委屈无处说,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她疲惫地撩起头发,“我不知道怎么办。” Julia道:“希望你不要怪他,他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人,对他来说,父母对他造成的影响非常大。” “他……也会没有安全感吗。” “我记得小时候,他爸妈对他说,周末陪他去少年宫。”Julia回忆着,“然后他等了一天,他爸妈把他忘了。” 林朵哑然:“然后呢?” “然后,是我妈妈带我们两个一起去的。” 她沉默。 “这样的例子,在他的童年发生过很多很多。”Julia看向林朵,“让他信任一个人,是很难的事情,他小时候被世上最亲近的人骗过太多次,他很难不产生自己的想法。” “可他不听我的解释……” Julia微笑:“起码他还能好好听你说话,不是吗?他从不给人机会,或者说,不给别人再一次伤害自己的机会。” Julia的话像一阵清风,替她拨开眼前的云雾,她见到了皎洁的月光。 “你看,我自以为了解江礼,可是跟你在一起的他,是我十多年都没有见过的模样。”Julia侧头,“他真的为你变了很多,也非常爱你。如果你也爱他,麻烦多包容他一些。” 林朵咬着下唇,在心中思索。 “如果你不答应,相信我,很多人求之不得。”Julia半开玩笑,“比如说,你眼前就有一个失败者。” 林朵也笑了,她说:“谢谢你,Julia,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没什么,我只是希望,他能够得到幸福。” 林朵回以微笑,转身要开车门,手刚搭上开关,她突然犹豫了一下。 “Julia,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啊。”Julia系上安全带,“你要去哪?” “……嗯,超市。” * 林朵回到别墅时,室内仍旧漆黑一片,偌大的房子空空荡荡,看起来空无一人。 其实这样有点可怕的,尤其只有一个人居住的话……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家是什么,只要温馨幸福,便是露天席地,也觉得快乐。 房子再大,没有人气,那也只是一个住所而已。 林朵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的江礼。 她在想,他小时候是不是也有这样的瞬间。 半夜从房间出来,家里只有他一个人在,四顾无人,寂寥空旷。 那时他在想什么? 她一边这样想,一边去找寻开关,可是找不到。 不知道江礼在哪个房间,内心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决定喊他一下。 “江礼?江礼?” 她扶着楼梯扶手一级一级上去,同时打开手机手电筒照明。 “回来了?” 寂静的房子蓦地响起一道人声,林朵吓了一跳,忙转过身,向声源看去。 她这才看到,原来江礼坐在沙发上,换了一件黑色的衬衫。 她关掉手电筒,缓缓走过去,说:“你在等我吗?” “不是。”江礼哑着嗓子,“我在想,你是不是跑到了机场去,准备找人把你捉回来。” “……” 林朵觉得他好像比方才平静了不少,她开口解释:“江礼,我没有要离开你,也从来没想过这件事。” 他冷静瞧着她。 “我今天还在想,晚上回到家,我一定要告诉你,我有多爱你。 “袁成只是要走了,他的行为你不能接受,生气也是情理之中。我刚才设想了一下,如果换做是我,我不能保证比你冷静。” 她哽咽了一下:“我和你不同,对我来说,承受一份我没办法承受的爱,更像是负担。我爱你,但我……我甚至没有那个底气,我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你对我的爱,我想不到自己有什么好喜欢……跟你相比,我渺小又普通,你有那么多比我更好的人可以选择,而我,倘若失去你,我就是一无所有。” 林朵说着,一点点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臂弯里。 寂静的房间里,一滴眼泪重重落在地上。 却像一粒石子,投在江礼内心平静的湖泊里,一圈一圈泛起涟漪。 “我没有把你划在界限外,我只是不想让你觉得……我跟你在一起,只是贪图你什么,我没有。”她拼命摇头,“我是真的,真的想要同你在一起。” 她强忍着酸涩的喉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说出这番话。 剥开坚强的外衣,把自己全部的脆弱,一一展露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从前一直害怕让人看到的一面,怕自己露出脆弱会让人轻视,她全都不怕了。 她知道,这个男人爱着她,不管她什么样子。 江礼的腿微微向前伸了一分。 看似镇定的他,内心却在消化她刚刚说过的内容。 他瞧着蹲在地上的她,瘦瘦的身子,蹲在那里那么小一只。 他是不是真的太凶,把她吓哭了? 江礼忽然慌了起来,他不想惹她哭,他的手指动了动,刚准备开口,就见蹲在地上的女孩缓缓站了起来。 “还有……一件事……”她艰难地开口,低头,把手伸进了包包里。 “你给我的卡……我刚刚……用了。”她吸了一下鼻子,轻轻地说。 江礼压下喉头的话,只道:“我收到了短信提示。”顿了顿,“你花了二十块。” “……是。” 江礼扯了扯嘴角:“二十块,你是觉得我——” 未说完的话,因她的动作,一下子咽进了喉咙里。 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视线从她的手里,上移到她清丽秀美的脸庞。 在他开口时,林朵的手从包里抽了出来。 借着游泳池折射进来的月光,可以看清,她的手里,拿着一盒避孕套。 她低下头,脸颊红红的,眼里泪痕半干未干,因为太难为情,眼睛又湿了一些。 江礼感觉自己的喉咙变紧,眸色也变得更深。 他哑着嗓子问:“你确定?” “……确定。” “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不。”林朵深吸一口气,“我愿意。” 江礼放下翘起的腿,站起身,在黑暗中,一步一步走到林朵面前。 粼粼水光倒映在她眼底,像盛着星河,她仰起来,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朵朵……”他嗓音沙哑,亲昵唤她,“现在,后悔也晚了。” 他将她打横抱起,她惊叫一声,连忙环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的胸膛。 她紧紧靠着他,感受他胸腔的跳动,还有他温热的体温。 他的手臂结实有力,与她根本不是一个力量级,倘若他真的存心拆了她,她根本反抗不得。 她的耳边是咚咚的心跳,意识到即将要发生的事情,热意立即攀上她的脸庞。 第43章 第43次贴近 到最后, 林朵也记不清那晚到底折腾了多久。 她只记得自己就像大海上的一叶扁舟, 不停被海浪拍打, 撞击。 她哭得嗓子都要哑了,他仍旧无止无休,要了她一次又一次。 直到最后, 她筋疲力尽地睡过去,他才终于放过了她。 林朵第二天是被太阳晒醒的。 日头升得老高, 直直照进来, 想继续睡都不安生。 她不得不睁开眼睛, 侧过头,灰蓝色的床上, 枕边空无一人。 回忆起昨晚发生的细节,他精瘦的腰身用力冲刺,汗水顺着他的下颌滴在自己胸前…… 林朵老脸登时一红,连忙用被子裹紧自己, 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再想。 等她终于能够面对这件事的时候,她从床上坐起来,原本扔在地上的礼服已经不见了,她的首饰也被摘下, 就放在床头边上。 好像是昨晚江礼摘下来的…… 不, 重点是她现在一件衣服都没有。 林朵四处环看,见到屋子里的衣柜, 她想起身,顾及到窗帘还拉着, 她拿过遥控器,对着窗帘按了一下。 深色窗帘缓缓隔绝外面的视线,林朵掀开被子,一双长腿踩在冰冷的地上,她蜷了蜷脚趾,走向衣柜。 哪知昨晚太激烈,她现在腰酸腿软,走路都要小心再小心。 她的手刚触及柜门,门锁突然响了一声,卧室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猛地回过头,这副赤身裸体,踮脚在衣柜前偷人家衣服的慌乱模样,全部落进他的眼中。 她身上的爱痕未消,尤其她肤白胜雪,这痕迹更是惹眼,像银装素裹的冬天里盛开的一枝红梅,妖冶夺目。 林朵惊叫一声,手臂护在胸前,一秒蹲在地上。 “你、你怎么不敲门啊。”林朵把头埋进膝盖里,结结巴巴地问。 江礼穿了一件黑衬衫,扣子仍旧系到最上面一颗,一丝不苟。 他的手搭在门锁上,看到这一幕,黑沉沉视线从她的脸缓缓下移,仔细扫过她裸露在外的每一寸肌肤,喉结不禁滚动了一下。 林朵太熟悉这个眼神,昨晚在昏黄的灯光下,他就是用这样的视线,里里外外把她看了个遍。 她都这样了,他还在看!而且还……这么肆无忌惮…… 想到自己这副狼狈样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林朵就有点恼怒:“你不要再看了!” 江礼知道她难为情,轻笑了一声转过身,说:“我以为你还在睡。” 林朵没吭声,她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从他的长腿向上瞧,触及他挺翘的臀,瘦而有力的腰,她想到了什么,老脸又是一红。 她说:“你先出去。” 江礼无奈应下,出门之前,他想到了什么,说:“衣柜的衣服你随便穿。” 门重新闭合,他站在门外等待。 林朵松了口气,她撑着柜门站起来,轻轻拉开,里面挂了一排基本款衬衫,按颜色归类,整整齐齐。 柜子里有好闻的木调香水味道,她挑了一件浅粉色衬衫,穿在身上,长长衬衫刚好遮住该遮的地方。 只恨衬衫不是高领,遮不住那些暧昧的痕迹。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确定没有蓬头垢面,她才打开门,看着候在门口的高大背影,伸出食指在他脊背上戳了戳,然后不自在地抚了抚手臂:“那个,我好了。” 江礼回过头,上下扫了她一眼,浅粉衬衫裹住她玲珑有致的身材,更显腰身纤细。 配合脖子上那引人遐想的红痕……他眸色不禁深了几分。 “饿不饿?下楼吃早餐。” 江礼去拉她的手腕,带她下楼。她任他牵着,边走边道:“我需要一套衣服。” 他嗯了一声,头也未回:“吃完饭再说。” 不知是房子太大显得空旷的原因,从楼上到餐厅,一路上竟连一个佣人都没有。 长长的餐桌上有牛角包,吐司面包,果酱黄油等,还有煎蛋,切片火腿,西红柿,可以做成简易三明治。 江礼握着面包刀,切下两片吐司,一边抹果酱一边问:“昨晚睡得如何?” 林朵喝了一口牛奶,舔掉嘴角奶渍,不确认他是指哪方面,只得说:“都挺好的……” “都?”江礼挑了挑眉,在吐司上放了一片西红柿,“看来,你对老师昨晚的表现很满意。” 林朵差点呛住,忙灌了一口牛奶。 江礼把三明治放到她的餐盘里,又切了一片面包下来。 林朵岔开话题:“我们待在这里这么久,爷爷怎么样了?” “陈阿姨已经基本摸清了爷爷的喜好,你不在也没关系,放心。” “哦,哦。” 再没话好说,她只闷头吃饭。 江礼看她像只鸵鸟一样,心中觉得好笑,他也不戳破,默默陪她吃完。 等她放下餐具刀,擦干嘴巴,发现江礼早就吃完了,一直在看自己。 她处于初经人事不知如何面对当事人的尴尬中,被他这样打量,她立马从座位上弹起来,椅子被她直起的膝盖向后顶出老远。 她避开他的目光,伸手去捡餐盘:“我收拾一下。” 她就像一只忙着储藏冬粮的松鼠一样,端着盘子送到水池里,穿着拖鞋忙来忙去。 江礼站起身,走到水池边上,双臂环抱靠在那里,好整以暇等她过来。 端着盘子的林朵见此情况,又把盘子放回了桌子上,想了想,拿起桌上的果酱,送进了离江礼十万八千里的冰箱里。 江礼心中暗笑,看着林朵回到桌前,把盒装的全脂牛奶送进冰箱里,再回来,把没吃完的火腿也送进了冰箱。 这下实在没东西好送,她闭上眼睛,在心底哀叹一声,磨磨蹭蹭把盘子摞到一起,偶尔回头偷瞄一眼,他仍旧在看她。 “那个,你今天不去公司吗?”她状似无意地寻找话题,端起盘子,小心翼翼走向水池边。 江礼没答,一直在看她。 他就在她身旁,与她不过一拳之隔,离这么近,她甚至能感受到来自江礼身上散发出来的男性气息,那么强烈,富含侵略性。 她强做淡定,把盘子放下,瓷器碰撞声清脆,在偌大的房子里格外清晰。 打开水龙头,水流冲刷盘子上的油渍,她就着水流冲了冲手腕,会让自己凉爽很多。 哪知才刚冲了左边手腕,一只大手突然缠上她的腰,强行扭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自己。 江礼欺身过来,双手撑在水池壁边,把她圈在这一方天地,居高临下同她对视。 突然的逼近令她心跳加速,她躲无可躲,只得别过头,期期艾艾道:“我、我还要洗碗。” “躲我?” “让开啦,你挡到我了。”她没什么底气。 他强行抬起她的下巴:“怎么不躲了,嗯?” 她自知逃不掉这个问题,只得回答:“我没……” “没?”江礼勾唇,“既然没躲,不如我们回到房间,好好谈谈你睡醒后的行为?” 回房间? “不用了!我觉得这里、这里挺好的。地方大,视野开阔嘛,比较适合聊天来的……”她信口胡诌。 他不为所动,她轻轻推他:“水龙头还开着,我们不要浪费水资源。”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弯腰伸臂关了水龙头。 不想他顺势揽住她的腰,从后面吻她白皙的后颈。 那是她敏感的地方,她不由得浑身一颤,轻吟出声:“江礼,别……” “别什么?”他埋在她颈间问。 “这是厨房!又、又是白天。”她感受到他的吻正在向上,热气喷洒在她的细嫩耳廓,她心尖微颤,手臂一颗颗冒起了鸡皮疙瘩。 “厨房怎么,白天又怎么?”他轻笑一声,舔了一下她的耳垂,“是你说的,这里地方大,视野开阔,不是更适合……欣赏风景?” 他把她压在水池边,狠狠要了她一次。 她紧张极了,过程中生怕有佣人会过来,撞见这场活色生香。 越怕越敏感,某处紧得差点要了他的命,好几次到达临界点,强忍着才没泄出来。 “嘘,小点声,会被听到哦。” 他从后面捂住她的唇,斯文禁欲的模样退却,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倒影她染上红潮的面庞。 换了几个姿势,正对着他,抬起她的一条腿,可以更好看清她的模样;背对他,两个人更加契合,入得更深;最后干脆让那双长腿盘在自己腰上,看她还敢单穿衬衫,在他面前晃着腿走来走去? “朵朵……朵朵……” 他不由自主去唤她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声声入情。 等这场酣战结束,她大汗淋漓,衬衫虽然还在身上,早已皱得不成样子,扣子也全被解开,穿了等于没穿。 江礼抱着她坐在沙发上,他的衣裳倒是齐全,扣子仍旧系得一丝不苟,丝毫不见乱,要多正经有多正经。 凭什么,他什么事都没有,狼狈的尽是她! “对了,佣人早上就被我遣走了。这间房子,只有我们两人。”江礼微笑着说。 “……” 林朵心中暗自悔恨,自己怎么就被他这副模样给骗了呢? 他根本,就是头狼啊! 这匹狼一点一点吻掉她脸上的汗,说:“我抱你去洗澡?” “不用!”她咬牙切齿。 江礼并不阻拦:“如果林同学还走得动的话。” 她撑着沙发站起来,腿还没伸直,立即软了下来。 江礼顺势揽住她,嘴角笑容愉悦:“帮助学生是老师的职责所在,林同学不必客气。” 他果然带她去了浴室,又以她没有力气为由,亲手帮她洗了个澡。 全身各处,从里到外,热情的江教授再一次履行了他的职责。 事毕,林朵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却还是要骂他:“江礼……你就是禽兽!” 江礼懒洋洋的,抬眼瞧她:“我仔细思考了一下,林同学躲我,就像害怕考试的学生,根本原因在于不熟考试题目。我只好带着林同学好好复习一下,等你什么时候习惯了,也就不躲了,你说呢?” “……” 林朵与江礼在这边住下,隔三差五就会到爷爷那边探望一下,但是不管多晚,江礼都会带她回到这边来住。 一开始林朵很疑惑,住哪边不是都一样? 江礼的回答是这样的:“成年人,应该有自己的隐私。” 后来每个晚上,江礼用行动向林朵解释了,他口中的隐私究竟是什么。 对于他们在一起的事情,爷爷也知道了。 还是那个海边,老爷子笑呵呵的,拉着林朵的手,轻轻拍了拍,与她并肩看海。 对爷爷来说,他早已把林朵视为了家人,就算她不说,他的心里也认定了这件事。 * C大的创业社越来越好,收益非常可观,创业社的老成员都给林朵买了礼物,他们非常感激她。 林朵白天没事,就会来学校看看唐因,得知她跟江礼在一起,她很是激动。 两个人坐在图书馆里,一人握着一杯奶茶。 “我们朵朵可以啊!靠,我得赶紧给你买份保险,不然我总觉得你迟早有一天要被那群女的暗杀。” “不会的。”林朵说起江礼,一脸幸福,“他会处理好这些事,从不让我委屈。你能想象吗,他连让我误会的机会都没有……” “为什么不能?你很意外吗?”唐因咽下一口奶茶,说,“江教授有多难搞,你不会不知道吧?……哦,你确实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见你不是和颜悦色的。” 林朵回想起江礼一开始对他的态度,他那副生人勿进的样子,实在难以想象,每天晚上都热情如火,烧得她无所遁形。 光是想想,就腿软。 “哎对了!我跟你说,关静怡最近交了个新男朋友你知道吗?”突然想起这个八卦,唐因再一次激动起来。 “……我好像知道。”袁成走之前还告诉她,他被绿了。 这大概就是绿人者恒被绿吧。 “啊?你也有她微信好友吗?”本来在翻关静怡社交帐号的唐因茫然抬头。 林朵不想说袁成跟她的事,只道:“听说的。” 唐因道:“哎,她找那男的好像还挺有钱的,你看她朋友圈,档次立马不一样了。” 她翻到关静怡的朋友圈,把手机拿到林朵面前,朋友圈晒得都是什么,鞋、包、首饰等等,各种奢饰品。 配文全是婊言婊语,譬如什么“遇见你之后,我再没怕过下雨天”,再或者是“上次跟你去了一家烤鱼店很好吃,后来跟闺蜜再去,发觉味道不过如此,这才明白,原来不是鱼好吃,是有你在,任何食物都变得美味起来”…… 林朵翻了两下,便不打算再翻了。 若是从前,可能会觉得有点什么,现在再看,她毫无波澜。 看起来是过得挺好的,其实,也就那样。 她这么快把手机还回来,唐因兴致勃勃地问她:“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太辣眼睛,不想看了?” 林朵笑了笑。 唐因对着手机撇嘴道:“看看这条,还什么,‘遇见你之后再没怕下雨天’,怎么的你男朋友是雨伞?” “还有烤鱼这个,我要是她闺蜜,老娘一巴掌抽过去!怎么着,跟老娘吃饭影响你胃口了呗?” 林朵掩唇笑了起来。 “笑什么啊!不过我真挺好奇,她这找了个啥样的男的啊,天天这么晒。而且我怀疑这女的纯粹就是胜负欲作祟,抢别人男朋友不是真的喜欢,就是享受抢走别人东西的感觉,不知道这次又是从哪抢的……” 唐因的疑问并没有困扰太久,因为才过一周,这个问题,就迎来了答案。 第44章 第44次贴近 关静怡生日那天, 包了个轰趴馆, 请了一堆朋友参加生日party。 据说还请来了顶级法国餐厅的厨师团队, 人又多又热闹,办了一个特别嗨的趴。 当天每个参加party的女生,不论和关静怡亲近与否, 都得到了一条从澳洲带回来的潘多拉手链,据说是她特意让男朋友从国外背回来的。 出手这样阔绰, 让参加的女生们对她印象大为好转, 当天还有人在校内论坛开帖, 直播生日活动,贴出party现场照, 和关静怡收到的各种礼物,鲜花。 她送手链这件事,让无数女生嫉妒爆了。 最主要的,还是嫉妒她命好。前男友是C大知名学霸, 学霸出国抛弃她之后,她立即找了个条件更好,也更爱她的。 这么大手笔,谁听了不疯狂?一时间, 关静怡不管走到哪里, 都会迎来羡慕的目光。 她再一次成了校内的风云人物。 生日这周的周末,唐因看到关静怡在朋友圈晒了旅行照。 她去了“我要带你去浪漫的土耳其”的土耳其乘坐了热气球, 至于会不会去“东京下雨,淋湿巴黎”的东京巴黎, 尚未可知。 硕大的热气球飘在半空,上面站满了人。 关静怡站在其中,背对镜头,面对天空,伸出右臂比了个V。 她穿着红色白碎花长裙,黑色长发及腰,观其背影,十足的女神范。 唐因把朋友圈截图给林朵,在微信上吐槽:去个土耳其也要晒,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吧?我看她干脆去当户外主播算了,一天24小时直播自己精致高贵的吃喝拉撒才能满足她的欲望。 林朵看了一眼,回:这照片拍得还挺不错的。 唐因:? 唐因:你有事没事啊,你还欣赏起来了? 林朵:嗯……不然呢? 唐因:算了,可能是我有问题吧,我看她发啥朋友圈都想吐槽,就没见过这么讨厌的人。 林朵想了想,认真回复:其实还好,我只是突然觉得,她没有那么值得在意了。你看,她这么努力维护自己的形象,实际又假又可笑,她那么喜欢活在虚假的世界里,那就让她继续吧,纸包不住火,且看她还能装多久。 唐因正在输入了半天,回:说的也是,她这种人,也不会遇到一个真心对她的朋友。 她发完这句话,半天没等到回复,就在她以为林朵去忙其他事了的时候,她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屏幕上跳出林朵发过来的消息。 “而我就幸运很多,我还有你。” 人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风雨同舟,荣辱与共,志趣相投,不论何等境地都会义无反顾站在你这边的朋友,是一件很难得的事情。 因为真心这东西,本就难能可贵。 世上最牛逼的事情,不外乎真心换真心。 唐因微笑着回了一句:“幸运的人,绝不只你一个。” * 这天午睡醒来,林朵身穿睡裙拖鞋,左手扶扶手,右手手背揉着眼睛,打算下楼倒水喝。 江礼就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等她。 “江礼?”她脚步顿住,确认了好几遍,才道,“你不应该在公司吗?” 他从沙发上站起来,朝她走过来,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贴向自己:“可是,我想你了。” 他总是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情话,不管她听多少次,都不能好好习惯。 于是她的小脸再一次发红,像熟透的水蜜桃。 她道:“那怎么行,你这是胡闹。” “哪里胡闹?” 江礼突然把她抱起来,她怕摔,连忙搂住他的脖颈。 灼热大掌托着她的小屁股,甚至在上面拍了拍。 他贴着她的额头,抱着她在空旷的客厅里转了两圈,振振有词道:“如果我一直想你,肯定不能好好工作,那我该怎么办呢?” “你肯定是在偷懒!忙起来才没空想我。”她毫不留情地戳穿。 江礼把她放在吧台上,这个高度,她刚好能与他平视。 他掐了一下她的小脸:“当一个习惯融入你的肌肉记忆,就是不想也会去想。” 林朵嫌他油腔滑调,反去戳他的脸:“你真是越来越油腻了。” “油腻?不是只有老男人才油腻么?”江礼偏头看她。 “你已经不年轻啦,老教授。” 江礼长长地哦了一声:“你在暗示我体力不支?” “……”林朵不想跟他沟通了:“你能不能不要三句话不离……那件事啊。” “这可怪不得我。”江礼又去吻她,“要怪你自己才是。” 他又把林朵抱起来,带她去了一个陌生房前。 由于房子太大,很多屋子林朵从未踏进去过,她的好奇心并不重。 此时站在这间门口,江礼把她放下来,大掌遮住她的眼睛,蒙上她的视线。 “啊,你要干什么?”她的手覆在他的手上,微微侧头,问。 江礼微微俯下身来,说是遮挡,更像是护着她的头颅向前走。 “送你一个礼物。” 她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受到他身上的体温。她听见门锁咔哒一声响,江礼带着她向前。 林朵受宠若惊:“怎么突然要送我礼物?” 江礼柔声回答:“跟你在一起这么久,还从来没送过你什么。” 林朵微笑,他有这份心意就好了,她真的不在乎什么礼物。 江礼问她:“准备好了么?” 她在他怀里轻轻点头。 眼前的手掌一点点移开,重新恢复视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面墙。 靠墙放着的一架鞋柜,摆放了各个品牌各个款式的高跟鞋,在炫目的灯光下,鞋子闪亮着漂亮的光泽。 特别经典的款式,干脆每个颜色都备了一双。 林朵惊呼一声,她捂住嘴巴转身,这才发现不止眼前这面墙,这一整间几十平米的屋子,都是衣帽间。 左手边的墙上竖立一个衣柜,里面挂着适合各种场合的服装,衬衫,套装,T恤,外套,还有各种款式的礼服,长款短款,抹胸款吊带款,分别按照出席场合的大小,从左到右排序。 每条裙子价格都是数万元起,全是手工制作。 右手边的墙摆了一墙的奢侈名包,各大品牌经典款,限量款,合作款,联名款,摆得整整齐齐。 各种珍稀动物皮包,全部汇集在这面墙上。 光是爱马仕铂金包,就占了整整两排。 正中间摆了一个桌子,说是桌子不准确,应该是……抽屉柜? 最上面是光亮的玻璃,里面铺着丝绒布料,从上面看,可以见到躺着一排又一排太阳镜。 至于抽屉里面,放着的是各种华贵首饰,这层抽屉装的都是手链,那层拉开是项链,还有毛衣链,胸针,戒指,耳环,手表,腰带等,满目琳琅。 每一件时尚单品,单拿出去都顶普通人一年的开销。 却在这里,像百货大楼那样,成堆摆放。 林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无比眼熟的大牌logo,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Chanel,Hermes,Valentino,Dior,Loewe,Gucci,Prada,Luis Vuitton,Giorgio Amani,Fendi,Burberry,Givenchy,Dolce & Gabbana,Alexander McQueen,Salvatore Ferragame,Yves Saint Laurent,Carolina Herrere,Bottega Veneta,Jimmy Choo…… 那些高端奢华的品牌,都成了她手边上最普通,最平常的东西。 林朵指着放在屋子中间还空着的衣柜,她不是震惊,她直接麻木了,只是愣愣地问:“这里怎么是空的?” 江礼道:“这是特意留给你的,万一我为你选的礼物你不喜欢,可以把你自己购置的衣物放在这里。当然,也可以用来放高定礼服——那些品牌设计师会亲自上门为你测量定制,直到你满意为止。” 林朵看着这一屋子的奢侈品,茫然不知所措。 奢侈品这东西,只会升值,不会贬值。 粗粗一算,这间屋子里的东西加起来,足有几千万。 几千万…… 林朵转回身,看着江礼:“你……今天刚买的?” “准备了很久,今天刚刚填满。挑选礼物也要时间,宝贝。”江礼走到她身边,把她拥在怀里,勾唇看着她,“喜欢么?” “喜欢啦,但是好贵重,根本穿不完,还是退了吧……” 林朵的双手绞在一起,她只要一想到那么多钱,肉就会痛。对她来说,衣服干净舒适就好了,别的她根本不在乎。 江礼看着她这副为她心疼的模样,心中就会生出一种紧紧抱住她的冲动,事实上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到底要怎样宠爱她,才能消除她这些诚惶诚恐的想法? 一定是他做得还不够。 没能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捧到她面前来,才会让她说这些话。 江礼一本正经道:“林同学,我想有一件事,你还没搞清楚。” “……什么事?” “对我来说,你不仅是我的女朋友,还是我的小公主。”他吻她的脸颊,“公主就应该穿漂亮的裙子,戴最大的宝石,住最好看的城堡,不是么?” 林朵被他哄着,一边傻笑一边抬头回应他的话:“干嘛啦你,那我也太幸福了吧?” “这就幸福了?”他的大掌插进她柔顺的发间,轻轻抚了抚,“这么好满足,岂不是人家一骗就走了?” 林朵笑嘻嘻的,仰头看他:“在你心里,我就这么笨啊?我眼光好着呢,你以为什么人都能把我骗走吗?” 江礼弯起唇角,眼底是愉悦的笑意:“哦?” 林朵踮起脚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随后装作四处看风景的样子,说:“想把我骗走,除非比你还好看吧,但是能达到这条要求的人就寥寥无几,所以啦——” 她在他肩上拍了拍:“放心啦,老哥。” “老哥?”刚被女朋友夸得浑身舒畅的江礼顿时眯起眼睛。 “老公老公老公,行了吧!” 江礼这才心满意足:“晚上也要这样叫,记得了吗?” 没过两天,江礼为林朵准备的这些礼服,很快就派上了用场。 国内某新晋品牌邀请江礼参加一个酒会,江礼本来懒得去,可是看林朵最近太无聊,想着不耽误多少时间,也就答应了。 为江礼的女伴,林朵当然要出席。 她穿了Giorgio Amani的高定礼服,脖子上戴着Chanel的珍珠项链,看起来尊贵优雅。 酒会规模不算特别大,照比上次江礼在保罗花园举办的那次,对比显得小很多。 她挽着江礼的手臂,给门童看过请柬,便被请进酒店。作为本次酒会的重量嘉宾,品牌方准备了专用乘梯。 上去之后,各种摄影师挨个拍照,江礼不喜欢公开露面,便带着林朵拒绝了。 林朵回头看了一眼,拍照墙上那么大的品牌logo,被邀请过来的网红名媛在那里拍个不停,甚至还来了个二线明星。 她看了一眼请柬上的流程,离用餐时间还早,她肚子又饿,便去自助餐区取了一些水果来吃。 这旁边有很多名媛,见她过来,周围的议论声顿时小了一些,再接着,很多打量的目光就落在了她身上。 算了,身为江礼的女人,承受各种各样的评价,都是应当的。 反正她们再如何diss她,江礼也不会看她们一眼。 哪知水果太凉,她吃了一些瓜果便有些腹痛,跟江礼知会过,她便去了洗手间。 真是没出息,每次参加酒会,都要闹这种事。 她在洗手间缓了一会儿,手机突然震动,她拿出来一瞧,是唐因。 唐因先是发了几张图片,接着发来一条截图,最后是文字消息。 “快看,咱们女神又去参加酒会了,也不知道是什么野鸡牌子。” 林朵恰好闲着,就点开瞧了眼。 朋友圈配文:“收到了xxx的邀请,一直喜欢这个牌子,多幸运遇到了你,能带我参加心仪的盛宴。” 向上翻,点开图片,这个长桌,鲜花,棚顶……倒是挺好看的。 但是这张图,这个红毯位置?还有背景的logo…… 林朵慢吞吞地回复了一句:“其实,她现在,好像跟我在一个宴会上。” 手机那边的唐因眼睛都亮了:“真的?太好了,那你快拍一张,给我看看她那个酷爱她的男朋友到底长什么模样!” 林朵熄了手机屏,也在考虑,待会在酒会上见到关静怡,该如何打招呼。 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一切都有江礼在。 想到这个人,她的心里顿时一暖,好像有了靠山一样,给了她无尽底气。 她从洗手间出来,发觉江礼就在走廊里等她,颀长的身子靠在墙壁上,斯文俊朗,就像一道风景线。 “你怎么出来了?”她小跑两步,过去牵他。 “怕你一个人回去会孤单。” 林朵才不信他,两人双手交握向回走,她打趣他:“江礼,你是不是离开我一会儿就不行啊。” “没有。”他矢口否认。 “真的吗?那从现在起,一分钟内不许跟我发生肢体接触,试试看。” 他松开她的手,她就走在身侧,一脸自信笑容,好像笃定他会忍不住似的。 呵。 江礼目视前方,向大厅走,可是眼睛却忍不住瞟她。 怎么才过去五秒,这么慢? 她手臂怎么这么细?今天的礼服是不是太短了? 今天的发型很适合她,又甜又美,想亲。 从头到脚都这么漂亮,不愧是我女朋友。 江礼看着看着,嘴角又扬了起来。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把她扯到自己身边,紧紧怀里:“我认输了。” “才过去十几秒诶,江总,你到底行不行啊?”林朵心中甜蜜,嘴上还要拿他开玩笑。 江礼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回答她:“等晚上回家,我要让你哭着告诉我,我到底行不行。” 林朵的腿差点软了,好在江礼搂着她,才没让她失态。 她倚在他身上,可怜巴巴地望着他:“我这不是……跟你开个玩笑嘛。” 江礼的笑容愈发亲和:“敢开这种玩笑,看来还是我平时太心软。” 林朵暗中腹诽,心软就算了,她倒宁可软的是其他地方。 不过这话要是让江礼知道,她肯定死得非常惨。 等回到酒会上,已经在进行第一个流程了。 他们捡座位坐下,周围都是该品牌领导级的人物,纷纷跟江礼寒暄。 一回到正式场合,江礼又恢复了他往常的,文质彬彬的模样,看起来矜贵且禁欲。 林朵坐在他身旁,还有不少人主动巴结她,夸奖她的美貌和品味。 她一面应付社交,一面不着痕迹地四处乱看,很快寻找到了目标。 在隔壁桌上,她看到一个穿着跟关静怡发出来的照片比较相似的人,但总有人挡着,她瞧不真切。 江礼注意到她的动作,便侧头问她:“怎么了?” “关静怡好像也在。”她悄声回,“我在找她。” 江礼向目标处看了一眼,她对不上心的女人懒得去记长相,他打眼一瞧,是不是关静怡他没仔细看,倒是她身边那位,他一眼就认出来了。 “冯庆国?” 刚好她前面的人扭头跟旁边的人讲话,借着这一空隙,她就看到那个大腹便便,个子矮矮,又怂又油腻的中年男人。 她还记得他,在江礼的新系列发布会上,他被江礼暗中教训了一顿。 此刻看到二人动作如此亲密,尤其冯庆国说一句话,就要盯着关静怡的胸脯看一眼,要多猥琐有多猥琐。 “……” 林朵说不出心中有多惊骇,关静怡到底遭遇了什么,竟沦落到…… 她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界面,与唐因的聊天框那里,平复了一会儿才回:“因因,我已经看到关静怡的男朋友了。” 第45章 第45次贴近 唐因当即回复消息:!!!快拍照看看! 林朵看了一眼四周:……这好多人, 不方便。 唐因:你想办法拍一下!快点快点, 你一定可以的! 面对一个没办法按捺八卦之魂的好姐妹, 林朵无奈地叹了一声。 她点开相机,先是假装自拍了两张,等要转换摄像头的时候, 耳畔突然响起江礼的声音。 “怎么不带我?” “……”林朵侧头看他:“这你也要管啊!” 江礼抿了口酒,好看的喉结上下滚动, 沾了酒渍的双唇格外诱人:“突然想起来, 我们还没有合照。” 的确是没有。 但是:“等一下啦, 我现在有正事,待会再找你拍, 行不行?”林朵双手合十,央求他。 江礼不知道她有什么正事,只当她在搪塞自己。 他眸色一沉,夺过她的手机, 拿在手里一瞧。 手机镜头已经由前置转为了后置,刚好对着坐在对面的人。 林朵的正对面,是该品牌的产品经理,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 倒是挺帅。 江礼幽幽瞥了眼林朵, 眼眸轻飘飘一转,落到了那个男人身上, 微微眯起了眼睛。 林朵:“……” 不是你想的那样,真不是。 “林同学, 你知道珍珠翡翠白玉汤吗。”江礼突然问。 “……请教授赐教。” 江礼慢悠悠开口:“相传,八国联军攻打满清时期,慈禧太后逃亡民间,一户百姓不认得他们,见他们逃难可怜,就把他们收留在家。当时战乱,百姓没有粮食招待,那家农妇便用白菜,豆腐,还有米饭煮成一锅,丈夫告诉慈禧,这道菜叫珍珠翡翠白玉汤,吃惯了山珍海味的慈禧惊为天人,赞不绝口。” “……”林朵无语,从他手里夺回手机:“我现在拍,好了吧!” 她转回摄像头,自己依偎到江礼身边,摆好表情,按下快门。 江礼睨她:“离我那么远做什么,我们刚认识?” 他事儿还挺多! 她只得向他那边挪一挪,头枕在他肩上,整个人靠在他怀里,举起手机,微笑着拍了一张。 屏幕定格,江礼笑眯眯的,斯文优雅,完美得就像天神。 她在他身旁,乖巧可爱,清纯俏皮,脸上笑容甜美。 所谓天生一对。 江礼这才满意,眼睛瞄着那张照片,命令道:“把照片发给我。” “?” “现在。” 林朵实在忍不住吐槽,他还好意思说她是公主,在这个家里,江礼才是真正的公主吧! 她在微信上选中图片,耳畔又响起江礼的命令:“要原图。” “……知道了。” 她选了原图,点击发送,江礼放在手机上的桌子立即一响。 江礼点开消息,林朵眼睁睁看着他保存这张照片,又点了收藏,然后在相册里选中这张照片,设置成了手机壁纸,屏保壁纸,朋友圈相册封面。 林朵:“……” 旁边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也知道他们在自拍,对林朵举起手机这件事,也没过多注意。 这给了她大好的偷拍机会。 她点开原相机,拍了两张关静怡与冯庆国的照片,二人经常有亲密举动,因此随意偷拍的这两张,也是暧昧极了。 把照片发给唐因,她说:“就是这个。” 发完消息,就有人过来跟江礼敬酒,她不好再玩手机,就装进了手包里。 再后来一直在忙,请柬上的活动流程走了个遍。 林朵再一次见识到了,江礼的社会地位,几乎是个人都要过来跟他客套寒暄。 他一一应付,态度亲和自然,斯文有礼,让每个过来的人都如沐春风,纷纷对江礼赞誉有加。 江礼如此受人尊敬,不止因为他的身份,与他的涵养和情商有很大关系。 只要他见过的人,再次见到,他都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对方姓名——除了女人。 江氏在南源城一手遮天,他可以趾高气昂,态度上天,旁人也不敢有异议,但他没有。 故此,整场宴会下来,江礼又收获了好感无数,当他们打算介绍自己的女儿侄女等女眷给江礼时,看到林朵在其旁,赶紧打消了念头。 所有人都知道,江氏继承人,已经有了未婚妻。 没想到的是,冯庆国会带着关静怡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江礼单手揣进口袋,正端酒与林朵商量下周的出行安排——他要去意大利出差一趟。 “江总,原来您在这里啊!”冯庆国腆着肚子,一旁的美丽佳人挽着他的手臂。 江礼侧过头,看向他们二人。 见到江礼,关静怡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待看到他身旁的女人时,关静怡的表情已经可以用难看来形容。 “冯总?”江礼挑眉,托着酒杯的手虚指了一下关静怡,“这位是……” 冯庆国哈哈一笑,道:“这是我新交的女朋友,带他过来见见朋友。” 他侧头,大掌在关静怡的腰间摩挲:“静怡,快叫人。” 关静怡不情不愿,眼睛瞥着地上的瓷砖,脸色铁青:“……江总。” 只叫了江礼一个。 冯庆国不乐意了,脸上笑容一收:“还有少夫人呢!” 基本上所有人都默认了少夫人这个名头,只有林朵自己还不适应。 但是看关静怡脸色不畅,她也没有出声阻止。 场面僵持了十秒,冯庆国都急了。 上次他不小心说错了一句话,江礼直接出言警告,眼下若是因为一个女人没礼貌而得罪江礼,那岂不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连忙赔罪,点头呵腰道:“江总,您别生气,我这女朋友年纪还小,害羞,不好意思开口,您别见怪哈。”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话,关静怡觉得自己的脸被人扔在地上,狠狠践踏。 她抬头,直视林朵,僵硬地扯出一个笑容,叫了一声:“少夫人。” 林朵抿唇微笑:“你好,关静怡。” 冯庆国一愣,问:“你们……认识?” 林朵颔首,轻柔回答:“她是我的学姐。” 冯庆国一拍大腿:“嗨,你看这事儿闹的,都是老熟人,那下次咱们可以一起吃个饭,你们老同学聚聚,到时江总也来赏个脸。” 江礼揽她的腰,侧头询问她的意见:“如果你去,我陪你。” 这是把拒绝权交到了她手上。 林朵道:“不必了冯总,我与关学姐并不熟,就不在一起吃饭了。” 冯庆国道:“这,有什么关系!到了社会上还能碰到一起,这缘分可谓不浅,一定要好好把握!” 林朵保持得体笑容:“我跟学姐之间的缘分的确不浅,把握就不必了,我想学姐应该也不会愿意的。” 她仰头,看向江礼,说:“我想去那里,你陪我过去一下吧。”又转脸:“抱歉,失陪了。” 林朵与江礼并肩去了另一边,两个人对望着,说说笑笑,看起来亲密极了。 关静怡再看她身边的冯庆国,想到方才那番话,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紧握成拳。 * 终于得闲,林朵到洗手间简单补了个妆,这才拿出手机,唐因给她发的未读消息还没看。 刚戳了对话框,还没来得及看那一长串内容,她便听到了一道高跟鞋的声音。 林朵抬头,顺着洗手池前面的镜子,她看到关静怡就站在她身后一米处,隔着镜子同她对视。 她熄了屏,淡笑着打招呼:“学姐好。” “终于不装了?”关静怡也笑,迈着优雅步伐走上前,打开水龙头洗手。 一头黑发全部捋到左侧,随着她弯腰的动作垂下,露出她秀长的颈,像天鹅。 她的确是个很美的女人,林朵不否认她的美。 林朵笑容不减:“学姐何出此言。” 关静怡直起腰身,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你不是一直挺能装的,在学校里,在男生面前,装清纯无害,与世无争么?” 林朵眨了眨眼:“我觉得学姐这番话,更像在说你自己。” 关静怡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把洇湿的纸巾抛进垃圾桶,道:“林朵,你知不知道自己很讨厌?” “是么。”她轻飘飘地应了一声。 关静怡转身,两个人相距不过半米,在这一方洗手池旁,一字一句,彻底发泄出来:“从小到大,只有我是最瞩目的那个,直到遇见你……林朵,凭什么,到底凭什么?你哪里比得上我?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那么多人为你说话,全都心甘情愿帮你?” 林朵不语。 关静怡抓狂:“我样样比你出色,就算我让所有人都喜欢我,可是只要你在,大家就会把视线放到你身上。你凭什么毫不费力就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袁成……明明我比你早认识他,可他却要和你在一起?就连学校领导,有好事都要想着你!还有……江教授,你一定勾引他了是不是!为什么每个男人都那么爱你!就算袁成跟我在一起,可他还是对你念念不忘;我告诉江教授你跟院长的关系,他却毫不计较!?” 林朵从没想过,这些虚无缥缈的喜欢,也能让一个人心生妒忌。 她道:“如果学姐真的在意,就尽情拿去。”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林朵,方才你心里一定非常得意吧!”关静怡失了往日的温婉娴静,就像一个疯女人,“我讨厌你,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到底为什么!” 林朵眼皮都懒得抬,静静等她吼完。 后者身子颤抖,眼里有泪花在闪,任谁看了,都不敢相信这是C大女神。 “学姐,我想你误会了什么。”林朵淡淡开口,“一个人的优越和自信是源于自身的优秀,而不是旁人的评价和喜欢。对我来说,我只想做好自己的事,不践踏任何一份真心,还有就是,保持善良。” “你计较的这些东西,就算你得到了,又能如何? “你以为你在学校里做的事是为难我?在论坛发帖造谣;抢我男朋友;让室友偷我演讲稿;跑到江礼面前生是非。你认为这些事,可以让我不好过?抱歉,真是让学姐失望。 “你不是在为难我,你在为难自己。 “你做的这些事,对我不能造成任何伤害,反倒是学姐,没有达到预想的效果,一定气得睡不着觉吧。” 林朵慵懒地靠在墙上,温柔地笑:“学姐,这个世上是有报应的,你害别的女生退学,差点害袁成失去前程,还有做的其他孽,小心反噬到自己头上。” 第46章 大结局 林朵当天一直没顾得上看唐因的消息, 等她看到的时候, 已经晚了。 唐因先是发了一堆感叹号, 紧接着,疯狂表达了一下对关静怡找的老男人的嘲笑。 她的原话是:“关静怡找的这是男朋友?这是找了个爹吧!” 接连发来一大串的哈哈哈,又把关静怡的朋友圈内容翻出来看, 笑得更凶了。 最后,唐因道:“不行, 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 她当初是怎么对你的还记得吗?我这就发到论坛上去, 让学校的人都看看。” 没过十分钟,唐因甩了个链接过来, 并说:“发了,等着看好戏吧。” 这件事在如湖面一般平静的C大论坛里,无异于一颗巨石,激起了浪花朵朵。 林朵看到链接时, 这个帖子已经成了论坛热帖,回帖长达七八页。 学校学生纷纷毁掉三观。 “卧槽,不是吧,找干爹?” “还以为学姐真爱, 原来是包养……” “对不起, 收回原来的话,我一点也不酸了。那男的又老又丑, 给我多少钱我都不愿意!” 有的发言比较恶臭: “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女神在有钱人面前的样子。” “顶楼上, 指不定怎么舔人家呢。” 也有人不相信,说这图是假的,只是图中的女人跟关静怡长得比较像而已。 这个时候,有人把关静怡的朋友圈照片贴上去,并说:“朋友圈搬运过来的,是本人无误。” 这下再没什么人为她讲话,谁为她讲话,都会有人送上一句“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 短短几个小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关静怡先前那羡煞无数人的恋爱,不过是一场拿青春肉体换取金钱的虚荣笑话。 比起林朵先前那些言论攻击,这一次,她的高调作派,还有秀恩爱的行为,都得到了反噬。 有多少人羡慕她的恋爱,就有多少人嘲讽她的可笑。 被包养无可厚非,不过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图我的青春,我图你的钱财。 问题是把这种关系当成真爱,还故意暧昧不清引人误会,她现在被人嘲讽,纯是活该。 对唐因的做法,林朵虽然觉得不大妥当,但也没说什么。 她尝过的滋味,也该让关静怡品尝一遍。 只是没想到,她作的孽,这么快就回报到了她的身上。 至于关静怡会不会误会是她做的…… 林朵微微一笑,管她呢? * 江礼去意大利出差,林朵并未跟随,反正只去两天,又要倒时差,坐飞机又是苦差,还不如好好待在家里,等他回来。 他们在一起之后,还从没分开过这么久,每天一到家就要跟她黏在一起的人,如今远在大洋之外,她还真觉得……怪想的。 江礼闲下来时,就会给她打电话,询问她吃了什么,做了什么,一个人睡觉有没有害怕,有没有想他。 林朵一一回答,在说到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林朵倒在床上,把手机贴在耳边,小声抱怨:“可你还有四十多个小时才回来。” 江礼暗笑,尾音微挑:“这么想我啊?” “……嗯。”林朵咬着嘴唇,“想抱你。” 大部分时间,她都嫌他太粘人,她难得有这么依偎他的时候——除了在床上。 听她这么说,江礼的心都软了下来,恨不得立即放下一切,飞回南源,把她抱在怀里。 就这样抱一辈子。 江礼嗓子一紧:“我每分钟都在想你。” 林朵“啊”了一声,她说:“那可真是太糟糕了。” “为什么?” “我想你,可是只要四十多个小时就过去了。你每分钟想我,那就要乘上六十分钟,那就是两千五百多分钟,你岂不是很难熬。” 江礼在电话这边低低地笑,好半天才停下来,说:“岂止,只要和你分开,对我来说都是煎熬。” 林朵的手指圈弄胸前的头发:“那我们做个连体手术吧,我们是异性连体婴,这样就能走到哪里都不分开了。” 江礼道:“不用这么麻烦,现在有更舒服的连体方式,也不需要做手术。” “这么好?真的假的。” 江礼嗯了一声:“我们不是每天晚上都要连一次?” “……” 林朵气得差点把电话挂断。想了想,到底没舍得。 “你那边什么时间?”林朵问。 “中午。” “我这里是傍晚诶,夕阳很美。”林朵看了一眼窗外,院子绿植高大,绿意盎然,“你在午休吗?” “嗯,在床上。” “那我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不会。”江礼说,“这里太阳很好,想和你在窗边做。爱。” “……”林朵的脑子又是嗡一声,她的脸色咚一下变得通红:“江礼!” “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心动?等我回去,我们试试。” 林朵光是想一下那个场景,她的心尖就会颤一下。尽管没有人会偷听他们讲电话,她还是压低了声音:“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想这种事啊!” “嗯?你不喜欢么。” “……喜欢是喜欢,但不代表天天都要挂嘴边吧!”林朵要昏掉了。 江礼道:“除了做。爱,我想不出第二种能够表达出我爱你的方式。我爱你,所以想与你亲密接触,想让你得到快乐。如果有其他事能够代替它,我也可以改变。” 林朵回想了一下,每次他都在床上,与她抵死缠绵,恨不得让她死在床上,把她送入云端。 的确是,深入灵魂的快乐。 “更何况。”江礼顿了顿,“能欣赏美妙的肉体,对我来说也是一种享受。我喜欢看你不穿衣服的样子。” 他总是一本正经地说出让人脸红的话,尤其当只有两个人的时候,交谈的耻度简直没耳听。 这和她想象中的爱情不太一样! 别人谈恋爱,只有甜甜的爱情部分。 为什么她谈恋爱,只有没羞没臊需要打马赛克的部分呢? 林朵放弃挣扎:“……那你快点回来,我等你。” 江礼声音含笑:“好。” 他一向说到做到,说早点回,果然回得很快。 到家的时候,国内正处深夜。江礼一路风尘仆仆,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再然后,把熟睡的林朵捞进怀中,抱着她睡觉。 他比原定回国的时间整整提前了十二个小时,也没有通知林朵。 以至于林朵半梦半醒落入一个怀抱的时候,她还呓语着:“唔……又是做梦。”小声嘟囔一句,便在他怀里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了。 那样毫无防备,全然信任。 江礼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这样柔软过。 难以想象,早年那颗因为缺乏父母关爱,而不断变得冰冷麻木的心,却因为一个女人,一个需要他宠爱保护的女人,竟一点点开始融化。 他以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再爱任何人。 因为没有得到过爱,所以不懂如何去施与,也不具备爱的能力。 他也没有想过这些。他一直害怕自己会步上父母的后尘,结婚到最后都成敷衍,婚姻全靠利益维系。 爱情从来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之内。 直到遇见林朵。 初次触动,她在雨中摔了一跤,满身泥泞脏污。 坐在路边的公交站亭独自哭泣,可在看到他的时候,又倔强得不肯掉一滴眼泪。 她像生在在悬崖峭壁上的蔷薇,鲜艳而顽强。 他不是一个具有同理心的人,没有人教他这些。 可在那一瞬间,他突然很想感受她的难过,想为她分担一些什么。 那时啊,江礼想。 如果相遇时,知道这辈子注定是你,那他一定要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就把她抱在怀里。 不过幸好,他们已经在一起。 在此之前,他从未期盼过爱情,因为有了她,他开始对明天充满期待。 江礼笑了笑,搂她更紧,在她额头上落下轻吻:“我回来了。” * 林朵过生日的时候,江礼在东南亚群岛那里,包了一整座海岛,用来给林朵庆贺生日。 江礼让她随意邀请同学,她想了又想,只邀请了唐因,还有创业社里的元老社员。 一行人乘坐直升飞机出发,什么都不用带,海岛上全都备齐了。 初次来到海边度假,一群人都非常兴奋。 海岛上有别墅,有佣人,有按摩的技师,还有人带你出海巡航。 白天游泳,做沙滩浴,太阳浴,到丛林探险,晚上BBQ,唱歌,一群年轻人难得放松,都非常愉快。 这天晚上,所有人玩过闹过,都去睡了,只有林朵和唐因两个人,还守着烧烤摊,等着烤大虾。 唐因有些喝醉了,枕在林朵肩头。 林朵身子后仰,手撑在沙滩上,抬头看星星。 唐因比比划划的,醉醺醺地说:“朵……嗝,朵朵,你知道吗,我其实……不太放心你跟江教授在一起。嗝,他那么……老,社会经历也比你多,我好担心你被玩弄喔……” 林朵哭笑不得,嗯了一声。 唐因笑嘿嘿的:“可是我看到他对你那么好,真的,他对你,比我对你要好得多得多,我一直觉得我对你才是天下第一好,现在,我,唐因,退位了!我让给江教授,他是第一!嗝——” 林朵轻笑着回她:“不会的,你才是第一。不会有人比你对我更好了,因因。” 唐因把头从她肩膀上抬起来,睁开眼睛瞧她:“朵朵,你结婚以后不要忘了我。” “怎么会!” “你一定不要重色轻友哇!” “你也是我心里的第一位啊。”林朵笑。 唐因突然扑到她怀里,抱着她呜呜哭:“可是我不舍得你嫁人。我一想到你今后要属于另一个男人,他从我身边夺走了你,我就好恨!他妈的他凭什么,他也配,他拯救了银河系吧能娶你!” 林朵被他惹得鼻子一酸:“说什么傻话,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就是我自己,但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 唐因道:“他妈的江礼,今后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一定告诉我,老娘脱了高跟鞋把他车全刨了!你要是不幸福,我就去找他算账!” 林朵拍着她的脊背安抚她:“好,你要帮我报仇。” “可是我不希望自己有这样的一天。”唐因从她的怀抱里退出来,眼泪淌了满脸,就这样看着林朵,“朵朵,我希望你永远幸福。” “我会的。”林朵用拇指为她抹掉眼泪,“我们一定都会幸福的。” * 林朵带创业社的人去海岛度假,为林朵庆生的事情,成为C大近期热点。 对比之下,关静怡的潘多拉事件,就显得不值一提。 林朵的生日过完,已是到了年末。 让林朵比较意外的是,她没想到自己还会再接到林中天的电话。 那是一个下午,林朵跟唐因出来喝下午茶。 看到林中天的手机号,她原本没接,可林中天一直打个不停,大有林朵不接,他决不罢休的架势。 唐因见她脸色不好,便说:“实在不行,我替你接,行不行?” 林朵没否认,她就接了电话,刚打通,林中天那紧张又焦急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朵朵,你在哪里?爸爸想见你一面。” 唐因张口便道:“你有病啊,找谁啊?什么朵不朵的?” 林中天被骂得一愣,问:“这不是林朵的手机号吗?” “你打错了。” “……等等,别挂!我不可能打错,你是什么人?林朵去哪了?” “神经病,老娘没空跟你废话。” “朵朵,我是你爸爸!爸爸有事找你!” “有事找林朵,才想起来是人家爸爸,怎么没事的时候屁都不放一个?你可真好意思说话。” 唐因毫不留情地说完这句话,啪一下挂了电话。她把手机推到林朵面前:“看,搞定了。” 林朵心情并不好,她的心一直在跳,总觉得没什么好事。 林中天倒是没有再打电话,也许真的被唐因骂走了,也许只是没脸打来。 知道影响林朵心情,唐因也没提,两人又聊了会儿,唐因下午还有事,喝完茶就先离开了。 给江礼发了消息,这里离江氏集团大楼不远,她打算走过去,接江礼下班。 刚出了咖啡厅,还没走出两步,一辆警车停在路边,把她拦下。 民警问:“你是林朵?” 林朵心下觉得不妙,但还是淡定地回了一句:“我是。” 民警转身,拉开警车的门,林中天就这样出现在林朵面前。 “林先生,您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林中天从警车上下来,他穿着朴素,跟大街上的普通人无异。只是一段时间,他眼角的皱纹更多,看起来也老了很多。 他连声向民警道谢,林朵脸色僵硬,她看都不看,转身就走。 林中天“哎”了一声,也顾不上民警,拔腿追上去:“朵朵!你别走!爸爸有事求你!” 林朵被他当街拦住,她已经被气笑了:“林中天,你竟然让警察找我?还有什么事是你干不出来的吗?” 林中天打电话报警,说自己的女儿失踪两天了,让警察出警找人。 通过SIM卡的定位系统,很快寻到林朵的位置,并开车载林中天过来。 这些事,他当然不能对林朵详说。 他扯出一个笑容:“爸爸也没办法,你不肯见我,爸爸只好来找你。” 林朵道:“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朵朵!爸爸向你道歉,爸爸不应该那样说!现在爸爸有事求你,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求我?”林朵弯唇冷笑,“你的宝贝女儿难道不是林绵绵么?还有你最爱的老婆,章莉薇,怎么不去求她们?你林大老板也有事能求到我头上?我可帮不上。” 林朵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走。 林中天被一通抢白,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咬牙,冲到林朵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他抓着她的裙子,仰头看着这个自己从未关爱过的女儿,目光乞求。 “朵朵。”他一脸憔悴,疲惫地垂下头,“如果你不救我,爸爸只有死路一条。爸爸好歹给了你一条命,你能不能……也救爸爸一次?” 林朵心中惊骇,她的爸爸,竟然跪在了她面前! 商业街上本就人多,这样一来,不少人驻足停下,看这个热闹。 林中天一口一个爸爸,一口一个求你,很多人听到这里,投向林朵身上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指责。 她就是再讨厌林中天,也受不了这种天打雷劈遭天谴的情节。 她后退一步,顾忌周围人的指指点点,她不得不弯腰去扶林中天。 “……你先起来。” “你不答应爸爸,爸爸就不起来了!” 林朵松开他:“那你跪着吧,我走了。” 林中天没想到她这么干脆,跪在街上,目瞪口呆。 他不能眼看着林朵走,因此从地上站起来,再次追了上去。 林朵这次倒是没有拒绝的那么狠。她突然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林中天如此低声下气。 她带林中天回到了方才的咖啡厅,只给自己点了一杯咖啡,听林中天说缘由。 林中天坐在那里,用手干搓了一把脸,言简意赅,声音无力:“朵朵,爸爸破产了。” “……”林朵无言以对,甚至摆不出一个合适的表情。 “江总给了咱们家一千万,让章氏拿去竞标开发地皮,最后价格被抬得很高,为了拿下这块地,章家还有咱们家,已经押上了全副身家。” “……” “江总得知我们的难处,为了支持我们,履行当初的合同,他又出了四千万。” 四千万!? 林朵惊讶极了,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然后呢?” 她原本在猜,是不是竞标失败了。但是转念一想,如果失败了,他们一分钱都不会损失,只是失去了一个赚钱的机会。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最后,城西开发区成功被我们拿下。” “这不是挺好的。” 林朵语气很凉,只是想到江礼凭白出了五千万,便觉得恼火。 林中天因她的关系才有这个机会,而林中天对她呢?又付出过什么?对林中天这个生意人来说,可真是无本买卖,血赚不亏。 林中天的嗓音都在抖:“可是,政府上个月刚刚颁布了新的政策。取消城西开发区,经济开发继续向南。” “……” 城西是郊区,政府不扶植,不开发,这块地就是废地,不值钱的。 光是回本,就要花上几年。 更何况,林家和章家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再去周转。 林朵得知了来龙去脉,她大概已经猜到了林中天要找她的目的。 “你想让我去求江礼?” “朵朵,这对你来说,只是一句话的事,却能救了咱们全家的命。”林中天语气苦涩,带着哀求。 这一刻,他不再是意气风发的老板,就只是一个,濒临破产的平凡人。 “你的朋友呢?” “……”林中天低下头。 “你的爱妻呢?她不是认得很多有钱人,怎么,都不肯帮你?” “朵朵……” “你对他们,可比对我上心多了,连他们都不肯帮你,你就笃定我会?”林朵觉得嘲讽极了,“你是不是忘了,这么多年是如何对我的?” “都是爸爸的错,只要渡过了这个难关,爸爸今后一定加倍补偿你!” “算了。”林朵站起来,“林老板太看得起自己,你以为,我很稀罕么?” “有些东西,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你欠我的一切,永远也无法偿还。” 林朵说完话,转身便走。 林中天哪里会放她离开,当即追了上去,在咖啡厅的门口,大声叫住了她。 “林朵!” 林朵充耳不闻。 “你三岁时得了胃肠炎,高烧四十度,爸爸抱你去医院,路上你要吐,爸爸就用手捧着。 “你进了急诊室,在医院挂了七天水,医生告诉我,你救活的希望很渺茫,让我把你抱回家。可是,你是我女儿啊!我抱你走遍了全城的医院,想尽各种办法,爸爸不吃不喝守着你,牵着你的手,那时爸爸就想,如果老天让我的女儿活下来,就是让我用性命来换,我也认了。 “你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安慰我,你说,‘爸爸不要哭,朵朵乖,朵朵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能活下来,我高兴得到所有寺庙去添香还愿。你五岁时要学写字,爸爸每天不论多晚回来,都会握着你的手,一笔一划教你写字;你每天睡前,爸爸也会讲故事,哄你睡觉;你六岁学单车,哪怕蹭破了皮,爸爸都会心疼得掉眼泪。这些,你都忘了吗?” 林朵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泪水滑过脸颊,她用手背擦掉眼泪:“记得。” 的确,在章莉薇嫁进来之前,她确实拥有过一个不错的童年。 那时妈妈还没去世,她还是林中天的掌上明珠。 林中天欣慰地笑了:“爸爸只希望你去求一求江礼,让他帮帮我们。对他来说,两亿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数目,对林家来说,却是救命钱。” 两亿? “林老板,恕我无能为力。” 林朵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很清醒,不会被亲情牌迷惑。 在她的手搭上店门之时,林中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如果你不肯说,我会亲自去找江总。” “你要找他干什么!?”林朵警惕地回过头。 林中天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上,出现一丝狡黠的笑:“你们谈了这么久,也该谈婚论嫁了吧。以江氏的财力,想娶你过门,准备出几个亿的聘礼呢?” “……” 林朵被他的卑鄙程度震惊到,她愤怒地叫出他的名字:“林中天!” “如果你肯找他,还只是两亿。换做爸爸去说,可就不止这个数了。” 林朵气得呼吸起伏:“你死心吧,我会告诉他,一分钱聘礼都不要出。” 林中天道:“三天之内,如果我没见到这笔钱,我就一头撞死在你的婚礼上。反正破了产,我活着也跟死了没什么分别。” 林朵出门之前,林中天在背后又道:“你的婚礼得不到至亲祝福,今后每一年的结婚纪念日,你都会记得,你的父亲,是被你活活逼死的。” * 林朵以要照顾爷爷为借口,搬到了爷爷那里。 这两天,一直没有与江礼见面。 江礼似乎也有事情要忙,除了电话固定沟通外,也没找她。 今天正是林中天给她三天期限的最后一天,这天下午,她守在爷爷床前,给他读报纸。 她读完一面,爷爷突然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停下。 林朵愣住,她合上报纸,放到一边,倾身问:“爷爷,怎么了?” 江爷爷扭过身子,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在一堆旧物中翻了又翻,最后,找出一个小匣子。 匣子不大,是木制的,上面还有金色云纹,看起来颇有年头。 江爷爷的手放在匣子上,拇指微微用力,打开了它。 匣子里面躺了一枚银镯,雕刻的花纹里隐隐发黑,但银镯总体来说,又明又亮,一看就经常被人拿出来保养、擦拭。 爷爷拉过林朵的手,接着,用他那苍老的、瘦得皮包骨的手,把这枚银镯,缓慢地套在了林朵纤细的腕上。 爷爷抬起头,望着林朵,眼底是慈祥的笑容。 阳光斜斜照进来,爷爷头上的银丝泛着光,他最近精神头不错,恢复了许多神采。 林朵摸了摸手腕,不解其意:“爷爷?” 老爷子伸出手来,一点一点在身前比划着。 爷爷说:“这是当年我结婚时,送给你奶奶的定情信物,只用来传给江家女主人。” “如今我把它传给你,是希望你能嫁到江家,做阿礼的妻子。 “本打算等你们结婚那天再交给你,可是我老了,身体不好,一天比一天糊涂。 “我怕自己有一天会老得忘记。 “反正这辈子,江礼是需要你陪他一起走的。那么我想,早一天晚一天交给你,也没什么关系。 “江礼这孩子,是我亲手带大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有数。我把他培养得有责任,有担当,也多次教育他,这辈子最不能辜负的,就是陪你共渡一生的人。 “他是很孤独的人,长这么大,很少能把什么人放进心里,你是第一个。 “我原还操心他的终身大事,没想到他自己选好了。我这辈子啊,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孙儿。他的后半生能有你陪他走下去,我也没什么不放心了。” 爷爷比划完这些,再次牵过林朵的手,轻轻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林朵呼吸一滞,没想到这枚镯子的意义如此沉重。 她蹲在床前,抬头看着爷爷:“爷爷,您千万不要这样说,您可是要活到一百岁的。这枚镯子,还是等结婚的时候再交给我吧,好吗?” 爷爷摇了摇头,强行让林朵收下。 这宛如交代后事般的口气,让林朵十分担心,她甚至想叫几个医生来,给爷爷检查身体。 爷爷比划着:“放心,我的身体,我自己有数。” 林朵就这样收了这枚镯子,她把它装进匣子里,对它沉思很久。 爷爷的嘱托,林中天的话,同时响在她的脑海。 晚上的时候,江礼给她发了消息,要她在常去的海边等他,他有话要说。 林朵觉得这样也好,她也有话要对江礼说。 十二月份的南源城并不算特别冷,她穿了一件白色长裙,外面罩了一件奶茶色针织长外套,脚下穿着英伦风的小皮鞋,这一身搭配看起来温柔甜美。 海浪卷起,不断拍打岸边,波涛汹涌。 海风很咸,吹过来,拂乱她的发,吹动她的衣角。 江礼开车过来时,她正抱着手臂,看着黑沉沉的海平面潮起潮落。 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黑色大衣外套,看起来深沉内敛,唯有那双金丝边眼镜亮得反光。 他从车上下来,迈着沉稳步伐走向林朵,一手揽过她的腰,与她在月下接吻。 海水拍岸的声音声声入耳,江礼的吻温柔缠绵,她的呼吸很快就变得很乱。 江礼轻笑一声与她分开,他拨开她脸上调皮的发,问她:“想我没有?” 林朵轻轻点头。 两天没见到她,江礼想她想得发疯,只恨不能把她揉进身体,再也分不开。而现在,他爱的女孩就站在他的面前,像一头梅花鹿。 那些铺天盖地的思念,在这一瞬间,就像海水停潮,变得无比平静。 他静静望着她,只要看她一眼,什么都不想计较了。 他压下所有心绪,俯身吻她嘴角,比蜜糖还甜。 江礼嘴角翘起,说:“我有东西放在了后备箱,你帮我取过来。” 林朵避开他的目光,声音低低的:“等一下,江礼,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江礼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先去帮我取东西。” 林朵想了想,反正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便转身去了。 手搭上后备箱,微微用力,轻而易举便打开了。 林朵定睛一看,却被后备箱里的东西吓了一跳。 数不清有多少支的红色玫瑰撞进眼底,一朵挨一朵,满满一后备箱全都是。 每一朵花,都代表一分浪漫和爱情。 江礼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他从后面圈住林朵,手里握着的盒子刚好举到林朵胸前。 他轻轻打开盒子,是Harry Winston的钻戒。 “嫁给我,林朵。”江礼在她耳边道,“我想了很久,什么时候开口比较妥当,这两天你不在,刚好让我做了决定。” “因为我发现,失去你这件事,我没办法接受。一想到你不在我身边,我就想你想得发狂。我告诉自己,必须立即向你求婚。” 他拿出那枚钻戒,为她戴在手上。 “定制钻戒花费了不少时间,我险些失去耐心。但我告诉自己,千万要沉住气。” 他转过林朵的身子,让她面向自己,随后牵起那只戴上钻戒的手,在手背上落下轻吻。 “钻戒总会做好的,你也迟早会是我的。朵朵,你愿意,嫁给我吗?” 他认真注视着她,期待她的回答。 林朵回望他那双深邃的眼,海风吹来,拂过她的长睫,将她坚定的回答送进他的耳中。 “——不。” 林朵褪下戒指,放进江礼手中,仰头看着他。 “江礼,我们还是不要结婚了,我从来没有这个打算。” 江礼嘴角的线条一点点冷下来。 “我对你,是有一点感情,那也仅限于此,结婚更不可能。”林朵觉得自己的声音在抖,分不清是因为太冷,还是因为心痛。 “我是为了你的钱,玩弄你而已,少自作多情了。”林朵逼迫自己笑给他看,“我们还是算了吧,江礼。” 话毕,林朵转过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礼薄唇微抿,比黑夜还要深上几分的眸子,有明火在里面灼烧。 眼看着林朵一点点走远,他冷笑一声,长腿阔步追上去,一把掐住林朵的手腕。 她的手腕又瘦又细,他稍稍用力就能捏碎。他不语,强行把她扯回车旁,双手封住她的去路。 江礼周身气息微冷,他盯着她,嘴角却翘了起来。 “林朵,你觉得我很好骗,是不是?” “……”林朵避开他的目光:“你放开我。” “放?你可能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朵朵。”江礼笑容加深,却更令人生骇,“打从跟你在一起开始,我就没打算放手。让我放过你,除非我死。” 林朵看着他,眼底生了雾:“可是我要跟你分手,你听不懂吗。”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我说了,我是贪你的钱——” “贪我的钱?那更不应该分手才对。”江礼目光犀利,像要看透她心底似的,“你图别的,我或许没有。图钱……你可真是找对人了。” 林朵的谎话被他戳穿,她咬着嘴唇,强行圆回来:“我良心发现,不想图了。” “也就是说,你是铁心要与我分手?” “是。” “那好。”江礼放开她,向后退了一步,看着靠在车身上的瘦削女孩,“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不爱我。” 林朵抬眸,对上他那双明亮的眼。 比星河还要璀璨。 我不爱你。 她从来没有想过,简短的四个字,竟会耗尽她全身的力气。 嘴巴张了又张,明明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建设,可一看到那双眼,她就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要再骗自己了,林朵。” 江礼走上前,长臂一伸,把这个撒谎精揽入怀中。大掌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散在脊背的发。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 “我……” 林朵刚一开口,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再也绷不住。 她紧紧抱住江礼的腰身,他的胸膛是最坚实的依靠,是她此刻最温暖的港湾。 他轻吻她的面颊,吻掉她的泪痕:“不管发生任何事,我都会与你共同面对。我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我们一起分担,我想为你分担。为什么要瞒着我呢?我知道了,一定让你很为难,对不对?” 林朵的泪全都流到了他的大衣上,她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头。 江礼道:“那,一定跟我有关,是不是?” 他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她就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被所有人抛弃,只有他愿意把她抱在怀里,一声又一声哄着她,想尽办法逗她开心。 林朵的心一点点找寻到安全感,她搂得又紧了些,声音哽咽:“我爸爸……说……要我跟你借钱……我不想……我不想这样……” “借钱?” 听见这两个字,林朵的心更慌了,他一定会生气吧。 “爸爸破产了,他来求我,他说……他说如果我不跟你开口,他就不叫我跟你结婚,还说……要自己跟你提,他想要几亿聘礼。 “我好笨,除了让你离开我,我想不到更好的办法,我的脑子很乱。只要一停下来,就想到那天他逼我的样子。他跟我下跪,还说如果他破产了,他就死在我们的婚礼上。” 林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他为什么要逼我,从来就没考虑过我的处境,我不想跟你借,江礼,我爱你,我不想提这些,从来就不是钱……我告诉过你,不是为了钱,可一旦开了口,我说过的话都像在骗你。” 江礼疼惜地抚着她的脊背:“我知道,我知道的。” 林朵摇头:“你不知道,江礼,我真的好爱你,我不想让这些事来破坏我跟你的感情,可我没有办法。爸爸告诉我,你又给了他四千万,那一旦他跟你说聘礼的事,你一定会因为我的关系帮助林家,我不想让你帮。” 她从未哭得这样凶,在他怀里,成了泪人。 “为什么,别人的爸爸都是好的,只有我的爸爸从不爱我。我真的好恨他。江礼……我这辈子只爱过你这么一个人,他偏要来破坏,我的幸福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得在乎。他不在乎我借了钱之后,今后要怎么跟你相处,也不在乎我的难处。有时候,我甚至羡慕一条狗,是不是成了宠物,别人才会全心全意爱你呢?”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江礼的心倏然放下,他低头吻她,细细地吻着,紧紧与她相拥。除此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让她感受到他的疼惜。 “不会的,小傻蛋,你还有我。我会永远爱你。 “别哭了,乖,就这点事,也值得你说分手?”江礼的语气远没有了先前的紧张,“我还以为是你嫌弃我。” “没有……我没有……”林朵拼命摇头,否认这件事。 “那就好。你要记住,爱情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大到可以撑起一切,所以需要有另一个人携手共担。我是你的另一半,只要你不离开我,任何事情都是小事。”他一点点擦掉她的眼泪,“所以,把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可以吗?” “那……那你不要借钱给他。” “放心,不会的。他对你很坏,我也不会放过他。还有姓章的,一并不会放过。” “嗯……” 林朵这才一点点止了哭声,她把手伸进江礼的外套兜里,掏了半天:“钻戒呢?” “嗯?”江礼被她逗笑了,“你不是不要么?” “你明知道我说的是假的。” 江礼微笑着把订婚戒指掏出来,再一次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那么,你愿意做我的江太太么?”他们站在海边,他凝望着她。 林朵低头看着这枚闪亮的钻戒,吸了吸鼻子:“不止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我都要嫁给江礼,做你的江太太。” 天上的一弯明月成了他们的见证人,他们再一次在月下接吻,吻得缠绵动情,星河沉醉。 * 林中天的别墅早已抵押了出去,今天是限他们搬出去的最后一天。 他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在这间别墅里,再见到江礼。 别墅明明没什么变化,却早已失了往日的富丽,也许是被住在这里的人影响,看起来少了很多色彩。 江礼带着陈助理进来,坐在客厅里,一如他初次来到林家的那天。 “林老板。”他翘着二郎腿,微笑坐在沙发上。 林中天穿得更朴素,根本想象不出这曾是白手起家的企业家。 “江总,您快别这样叫我了。”与江礼对坐,他格外拘束。 “我听说,林老板打算在我的婚礼上,一头撞死?” 林中天没料到他问得如此直白,不由得一愣。 “还威胁林朵,是吗?” “……” 那些事情被江礼说出来,竟显得格外卑劣。 他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有被戳穿的窘迫:“江总,那都是……” “好了,事到如今,有一件事我不妨告诉你。”江礼慵懒地倚在沙发上,“政府决定经济南移,放弃城西开发区,是我向市长提的建议。” 原本还觉得尴尬的林中天,此刻听闻这个消息,一下子站了起来。 江礼慢悠悠道:“不出五千万来引诱你,甚至拿江氏投资做饵,你又怎会狠下心来,轻易上钩?” 林中天只觉眼前一黑,气血上涌,险些站不稳:“你……你……” “很意外吧,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会这样做。”江礼笑眯眯地站起来,“其实没什么,只是我来林家那天,看到了朵朵脸上的巴掌印。” “我不允许世上有任何人伤害她,即使那个人是她的至亲。 “我还好奇,林朵有这样的出身,何至于如此窘迫,在学校里过得那么艰难。调查才知道,原来是你一直苛待于她。 “林家与章家的财产,全都用作这么多年给林朵的补偿。没错,只是补偿,而非嫁妆,我不需要她有什么嫁妆。但不代表这能一笔勾销,比起你欠她的,这些远远不够。 “她苦了那么多年,是时候轮到你了,也尝尝生活艰难的苦,尝尝一无所有的滋味。” 江礼说完这些,走向门口。 临出门前,他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我们的婚礼大概会在国外举行,如果你想撞死在婚礼上,先要想想自己有没有钱坐飞机。” 林中天眼看着江礼离开,却没有那个勇气去追。 他无力地跌坐在沙发上,他知道,他什么都没有了。 那些幸福时光,仿佛都成了梦。 破产以来,章莉薇一直骂他没用,鲁莽,骂他害林家和章家失去全部。 而这一刻,他突然怀念起一个人。 她死了很多年。 她曾在他一无所有时嫁给他,不顾所有人反对,陪他白手起家。 他突然开始后悔,假如当初他能对朵朵好一点,或者当初没有打那一巴掌。 是不是,就不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 时间匆匆而过,一晃一年多过去,到了C大毕业季。 领取毕业证那天,江礼陪她回到学校,眼看着她穿上学士服,与同学们拍毕业照。 她创办的创业社已经成为C大王牌社团,人人都想加入。 那些元老社员,都赚到了不菲的工资,每个人都感念林朵,如果不是她的执着和坚持,也不会有他们的今天。 创业社秉持帮助贫困生的原则,为他们提供帮助。 故此她一回来,不少人都主动要求与她合照。 女生倒罢,有男生合照,都会被江礼强行隔开。 林朵只得解释:“这位是投资人,没有他就没有创业社的今天……” 校长亲自授予学位证书时,江礼就在台下看着。 因为C大与她有了后续的交集,那么他也想,亲眼看着她毕业。 接证书时,林朵还闹了个笑话。 她看着校长,严肃地说:“谢谢校长。” 校长压低声音,调皮地挤眉弄眼:“还叫校长?” “……”林朵脸一红,只得改口:“谢谢外公。” 彻底结束这奔波的一天,林朵与同学挥别,连忙奔向江礼。 “终于毕业了,好累!” 江礼接住她,抱着她在原地转了一圈。 二人走到停车场,江礼从车里拿出一瓶冰水,拧开。 林朵刚想接,江礼却不肯松手。 “自己凑过来喝。” 林朵薄嗔一句,却还是听话地,把脸凑过去,要喝那瓶水。 江礼突然把水向后挪,林朵不得不向前,江礼贴上前,捧住她的后脑,恰好接住林朵主动献上来的吻。 良久分开,林朵闹了个红脸,嗔怪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不然呢,你让我欺负谁?” “去欺负你喜欢的。” “我这不是在欺负吗?” 林朵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捶了一下:“谁让你油嘴滑舌!” 江礼去捏她的脸蛋:“你明知故问,不就是想听我这样说?我说了,你又打我,嗯?” 林朵恃宠而骄:“是啊,我就是喜欢听,你不愿意说吗?” “我愿意,一辈子都愿意,等你七老八十,牙都掉光,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然后告诉你,我有多喜欢你。” 林朵不情不愿地啊了一声:“那么老了,我岂不是很丑……我不要,如果真有这一天,我就躲起来,不被你看到。” “可我也会变老。” “你老了又怎样,还是那么好看,照样有人喜欢你。年轻漂亮的女孩那么多,到时候我又算什么。” 林朵双臂环抱,哼了一声。 江礼微笑着抱住她:“说什么傻话,这世上会有人比我的宝贝更漂亮吗?” 林朵一想也是,她笑嘻嘻地喝了水,然后道:“好热啊,我们快回家吧,不过路上我要吃冰淇淋,晚上我还想吃小龙虾。” 回家。 江礼看着这个女孩,她站在那里,明媚漂亮,就像一缕阳光,照进他的心底。 后半生有她在身边,就连柴米油盐都变得浪漫。 江礼弯起唇角:“好,我们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到这里全文就完结啦!看完的读者可以在本章评论留下脚印,我会发红包。 感谢大家的一路支持,容忍我不规律的更新,每个评论的读者我都记在心里,谢谢你们的陪伴,非常感谢。 至于番外,大家可以去@沈惊春 那里蹲,懂我的意思吧。 最后,希望app的读者能在文案下面的【评分】那里帮忙打个五星~然后再收藏一下我的专栏,还有我的预收文《才不会喜欢你》,是个轻松沙雕甜文,感兴趣可以去专栏看一下文案,这里就不发了,啵鸡每一位。 === 推文 《我见银河》云拿月,超甜超好笑校园文!都给我看! 《恋她成狂》银烛鸢尾,重生校园甜文~《我写的绿茶婊跪着也要虐完》苏拾一,快穿打脸爽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