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太撩人》 作者:年年迪尔   文案:   【超A美欲长公主×冷漠腹黑酷太子】   一封盖了两国玉玺的国书,纳兰长宁和亲北漠。   传闻中,大戎长公主心狠手辣,蛇蝎心肠,可新婚夜里,一杯合衾酒便让这个娇滴滴的美人儿醉倒在了喜榻上,解了衣襟想祸害身侧之人。   后来神灯节上,二人并肩站在月骊湖的湖心亭中,期期艾艾的游戏,她状似无心说出本应是五假二真的七句话。   “我酒量尚可,基本不会喝醉。”   “我的夫君,并不是父王给我选的。”   “那天跳进湖里救你的人,不是阮青黛,是我。”   “我与夫君,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我这个人,常常言语无状,却从不说谎。”   他是北漠的太子殿下,遇到她之前心中只有江山社稷和黎民百姓。   直到那日窄袖红宫装的太子妃噙了笑,一步一步走向他,手指戳着他的胸膛,不大不小的声音:“那太子刚刚是?”   “是什么?”   “心动了吗?”那姑娘踮了脚,声音贴着他的耳畔响起,少女盈盈的体香环绕着他的鼻径。   他倏然抓紧了自己的衣角,胸腔中的小鹿撞了一下又一下。   是,他心动了。   绛紫宫的桂花树下,少女偷饮了美酒抱膝坐在玉阶之上,衣衫半解地扯着林深樾的衣襟,她眸色渐深,仿佛映了一弯明月“愿意做本宫的裙下之臣吗?”   初次听闻,他一脸嫌弃“本宫看太子妃有些冥顽不灵”   后来,他单膝跪地虔诚的行大戎军礼:“公主殿下,臣在。”   林深樾原以为这已经是他愿意为她所做的极限,却偶然发现当年月骊湖畔,她竟真的未曾说过一句谎话。   也罢,这一辈子不如就从了她。   让她做自己心中独一无二的长公主殿下。   本文1v1,甜宠文,甜甜甜!   内容标签:强强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纳兰长宁,林深樾 ┃ 配角:宋永安,沈荆白 ┃ 其它:甜宠,治愈,偏爱   一句话简介:放眼整个北漠,唯有太子尚可   立意:爱与温暖是相互的! 第1章 寿宴刺杀 “自然,是让她们没命进了”……   大戎长公主府。   一袭胭脂绣凤凰纹样华裳,刺绣用的是金丝雀绒,腰间微系着一根大红色织云锦带勾勒出女子的玲珑曲线。   这是今日的纳兰长宁。   斜倚着一旁的贵妃椅,一片一片的葡萄皮,自纤纤玉手中落在羊毛毡地毯上。   她垂着头,眉头因思绪而微微皱起。   身旁的丫鬟海棠,半蹲于地毯一角,伸手细细的帮长宁揉着小腿:“公主,凝香阁最近新到了一批舞女,外地来的,听说是为新帝寿辰所备。”   “哦?新帝寿辰,她们倒是积极,怕只怕不单只为了祝寿献舞吧。”又一片葡萄皮剥落在地,盈盈圆润一颗葡萄,被长宁塞进了嘴里。   “奴婢会派人盯好她们,所有任何风吹草动,定第一时间报给公主。”海棠张了张嘴。   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长宁仿若无骨般摆了摆手,眯眼笑了笑:“何必非等她们有动作的时候再出手,你想个办法,让她们的舞女进不了宫就是了。”   “进不了宫?公主,是不让进还是让她们不能进?”海棠神色正经了起来,加重了些手里的力道。   “自然,是让她们没命进了。”   如今天下四分,西北的大戎,兵强马壮,经济虽没有地处南方的南齐发展的好,军队实力却不容小觑,尤其是现今大戎掌权人纳兰长宁,小小年纪便精通文韬武略,巾帼不让须眉,是难得的治国奇才。   父王临去时将新帝托付予她,她也曾允诺父王会尽心辅佐皇弟,护大戎百年安稳。   北漠居于北地,都城云州,举国信奉神明,是一个处处透着神秘的国家,对南齐虎视眈眈,皇帝已近中年,长久以来身体欠佳,太子虽已行了冠礼,却未按与大戎早先订立的盟约去迎娶长宁。   说到这事,不得不提一嘴北漠的贵妃,舒贵妃。   北漠而今虽立太子,但二皇子却迟迟未封王,听闻是北帝有意改立太子,是以二皇子久未获封离都,而二皇子正是舒贵妃的儿子,舒贵妃共育一子一女,女儿是北漠唯一的公主,极受北帝宠爱,舒贵妃之父舒德更是水涨船高,已经坐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东面临海是东邺国,农民以捕鱼种地为生,地大物博,奈何现在的皇帝野心勃勃,时不时骚扰邻国的边境,脑子不太灵光,却有一统中原的雄心壮志。   夏日未尽,长公主府内桂花树上的嫩叶被昨夜骤起的大风吹落了许多,一地绿叶如毯。   新帝寿辰这日。   长宁自屏风后走出,一身红色宫装,长袍长至小腿,两侧微微开叉,镶了玉石的袖子在手腕处收紧。   肩披一条短毛皮红氅,头戴火红色皮帽。   走近去看,细长的眉毛,一双杏眸莹莹出水,炯炯有神,不同于大戎贵族的长相。   今日这番打扮,自是为了阿弟的生辰,她特意提前备下了贺礼。 *   一本自东邺寻得的治国大作《治国策》。   但望他能明白她的一番苦心,早日学有所成,她也好早些还政于他。   盛装出席,也是暗暗体现出了她对阿弟的重视之意。   如今大戎兵强马壮,但王室子弟甚少,为此,多年前她与父王几番踌躇之下,决定和亲北漠。   伸手召来身侧服侍的木槿,长宁杏眸一凛:“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木槿低头,双手执了宫礼:“公主,还有一个时辰便要开宴了。”   神色略有舒缓。   长宁心想,近日北漠使臣已抵达大戎,为着多年前两国国君定下的和亲一事。   她不日也要启程去北漠了。   一想到那人,长宁嘴角微微勾起。   当年匆匆救下他,是见他剑眉星目,端的是俊俏无比,心中欢喜,并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   而后父王的书房内,机缘巧合之下又见到了他的画像,那时方知原来他竟是北漠太子。   便在这时,海棠神色有异进了门,执了宫礼:“公主,那凝香阁今日竟依言送了舞女进宫。”   “嗯?本宫不是早就下令让你动手了吗?”   恍然回神,闻言,长宁眉头一蹙。   “是,公主,奴婢已经派人将那批舞女处理干净了,今日进宫的,应当是另外一批。”海棠低声。   “呵”长宁轻嗤出声。   “那他们还真有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内,竟又寻到了一批杀手,为了对付我,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挥了挥手,仿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长宁轻轻启口:“也罢,尔玦的寿宴不能出乱子,这寿辰档口,你不方便出面,本宫且亲自去会会她们,看看她们身手几何?” 第2章 背后阴谋 “恭迎长公主殿下”……   因着身份缘由,领舞的衣服与普通舞女略有不同,复杂繁琐,穿着十分麻烦。   是以,栖鸾殿内,给她辟了单独的换衣间。   蓦然,屏风隔开的隔间,一阵脚步声响起,杂乱无章。   难道,是闯进了外人?   未及仔细思索,求饶声,跪地声层出不穷,永安心中涌上一丝不安。   很快寻回理智,永安压下慌乱,脚步声越来越近。   这小小的隔间,一眼方可望尽,无处可藏。   屏风被移开之时,她只来得及将献舞所用面纱匆匆戴上,勉勉强强挡了半张脸。   厚底鹿皮小靴踏进栖鸾殿偏殿,几个正值青春年华的少女凑在一起,说话嬉戏,谈笑间,热闹非常。   长宁来的极快,下人们一时无措,回过神来后,大声喊道:“恭迎长公主殿下。”   殿内奴婢们听到动静,早已跪下行礼:“恭迎长公主殿下。”   舞女们本就是被临时召来,根本不懂大戎礼仪,一时间脸色一白,竟怔愣在了原地。   不过一息,回过神来,舞女们纷纷仿着奴婢们模样行礼。   只匆匆行礼间,长宁已察觉了什么,冷声开口:“来人,将她们押下去,仔细查问。”   舞女们颤抖不已,显然被吓坏了,一时间哭声不断 * ,连连求饶。   其中几人被拖走时,身子顿了一顿,抬头神色忐忑的看了眼偏殿内被屏风隔开的小屋子。   长宁秀眉一扫,凝神看去,果然,地上有一纤细影子。   想来,这屏风后的人,定是这次刺杀的主力了。   长宁心下了然,那屏风后的影子却一动不动。   哦?定力十足,那必定要好好会会她了。   而此刻,屏风内的永安不是不动,是被这紧张气氛,逼仄环境刺激的不敢动。   长宁素手一指那屏风,嘴角噙了一抹笑意,一字一句开口:“挪开它。”   永安心绪一紧。   明明是第一次听到这声音,却又觉得熟悉无比,仿佛被温暖的微风吹过,填满了胸腔深处。   这个公主怎么会带给自己这种感觉?   四下悄然,只有挪动屏风似有若无的声音,周遭静的仿佛能听到针掉落在地面上的声音。   屏风被移走,两人一怔,懵懵对视了一眼。   一身驼色骑装和普通鹿皮小靴,双手紧紧攥着未来得及换上的宫装舞衣,打扮没有什么异常。   可再往上看去。   倏地,长宁手中团扇滑落在地,微微启了唇,差点惊呼出声。   眼前女子未被面纱遮住的地方,赫然是半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长宁心生怒气,世上竟有易容术如此精湛的女子。   难道,是想取而代之?   挥手禀退丫鬟,木槿上前扣住了永安。   长宁声音有些微清冷:“你这张脸,本宫看着很不高兴,不知剩下半张…”   话音方落,长宁已至永安面前,指尖微动,面纱翩然落地。   一瞬间睁大了眼,长宁咬唇,下意识摸向脚踝,一把雕金锋利的贴身短匕现与眼前。   她面含愠色,细锋利刃挑起永安的下巴,冷声启唇:“说,凝香阁派你来,除了刺杀本宫,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永安眉头紧蹙,心中疑窦横生。   早在长宁进来时,她就见到了长宁全貌,震惊于这个公主怎么与自己长相如此相似。   她竟久久未曾开口。   但脖颈的冰凉,她不得不开口:“阴谋?我只知道,春娘让我进宫来,只为刺杀你。”   长宁状极悠闲,也不催促,捏紧刀柄,伸出另一只手在永安脸上扒拉起来:“既然你不说,那本宫就自己找。”   摸了半晌,肌肤与肌肤紧贴,未觉不妥,长宁细眉颦蹙。   怎么会没有假的面皮?   偏头与木槿对视一眼,木槿轻轻摇了摇头。   长宁心中会意,开口:“这舞女有蹊跷,先带下去,单独关押。”   眼角一撇,长宁突然顿了顿,倏然抬头道:“你脖颈上戴的蓝色暖玉,是从何处寻得?”   永安睨了睨她,轻声开口:“是我娘留给我的。”   待永安的背影消失在栖鸾殿外后,长宁一个踉跄扶上身后海棠的手。   余光中,领襟处大红宫装内,微微泛出一丝蓝光。 第3章 身世之谜 “阿弟,生辰快乐”……   少了凝香阁的舞蹈,索性用别的节目做了替补,加之有别国 * 使者的祝福。   一场寿宴没出什么岔子,欢欢喜喜的落下了帷幕。   寿宴结束后,纳兰尔玦回到寝殿内,将长宁送的贺礼随手一放。   脑海里渐渐浮现出宴上的场景。   年轻的王头戴明黄色高帽,一双眼微微眯起呈月牙状,肩披翠色绣龙披风,光洁白皙的面庞,睫毛长而微卷。   看上去,英气勃发。   只是在座众人皆知,大戎真正掌权之人,是坐在这位帝王下座的长公主,纳兰长宁。   长宁微微抬头,命海棠将那本《治国策》呈了上去,眉间带了笑意:“阿弟生辰快乐。”   伸手接过,纳兰尔玦启唇轻笑:“阿姐放心,尔玦定会认真研读此书,不让阿姐担心。”   长宁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早就知道,她的阿弟是人中豪杰。   假以时日,定是一位好君主。   忆起宴上场景,尔玦嘴角微勾,嘲讽一笑,自言自语:“治国之道,呵,阿姐,有你在,朕不知何时才能够亲政。”   屏风后徐徐走出一人,是他年少时,父王给他寻的老师,桑远川。   桑远川走近了尔玦,瞥见随手被放在书案上的《治国策》,心下了然,轻轻启口:“王上莫急,北漠的使者已经到了,长公主没几日就要启程前往北漠。”   顿了顿,行了一礼,道:“到时,长公主定会将玉玺交给王上。”   “但望如此。”   静夜深沉,长公主府。   沐浴洗漱后,长宁已是乏了。   想到父王当年与北漠皇上定下的和亲之日越来越近。   长宁揉开了皱起的眉头,木槿自殿外走来,执了一礼,道:“今日那批舞女,殿下可要亲审?”   摇摇头,长宁略掀眼皮,微挑嘴唇:“明日吧,今日乏了。”   …   栖霞宫。   地毯中央的香炉上袅袅婷婷飘出了一缕幽香,紫檀木床旁半跪着一个身着绣凤红色宫装约莫七八岁的小女孩。   面色蜡黄,身形消瘦的女子正安静的躺在紫檀木床上,消瘦的脸颊上,颧骨像小山样凸起。   浑身透着一股病色,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女子的美貌。   这是十年前的栖霞宫。   女子微微一动身子,握着她手的小女孩猛地睁开了眼,急忙收紧了手里的力气。   “母妃…母妃,你睁开眼看看,长宁回来了,长宁回来了…”   塌上女子费力微微睁开了眼,看向地上跪着的小长宁,伸出手轻摸她的头,虚弱开口:“阿宁,娘没办法陪你了。”   说罢,从枕下取出一方小木盒,吃力道:“日后,倘若遇到自己解不开谜底的事,就打开这个木盒。”   手上微微用力,她道:“记住,不到特殊情况,千万不要打开。”   小长宁点头答应。   女子呼吸弱了些,眼皮慢慢耷拉下来,用尽最后力气,道:“阿宁,娘也很想你。”   说完,她含笑闭了眼。   这便是余昭华在这世上留给长宁的最后一面。   长公主殿。   “母妃…母妃。”   纯白貂裘软榻上,长宁惊呼着自梦中惊醒。 *   身旁有脚步声响起,黑暗中亮起一小片光。   是海棠听见动静,点了盏灯。   掀开长宁床边的帷帐,递上一方丝帕,帮她轻轻擦干额上细汗,海棠嘴角微动:“公主是梦魇了吗?”   长宁点了点头,往日她并没有梦魇的毛病,虽时常梦见母妃,但母妃却从没说过想她这样的话。   今日这是?   有时也会梦见父王,父王教她读书的样子,给她牵马的样子。   还有,责怪她没有照顾好尔玦的样子。 第4章 姐妹相认(一) 这个秘密就先放在心里……   看着天已经快亮了,长宁也不再睡了,想着今日还有事情,便唤了木槿来,和海棠一起帮她梳妆。   她今日穿了一身红色骑装,看上去倒是显得镜中的女子更加英姿飒爽。   连平日里穿起男装与大戎的汉子一般无二的木槿见了也忍不住夸了一嘴,道:“公主这身衣服穿在身上真是恰到好处,公主若是个男子,奴婢见了只怕是要抢着与公主私定终身了。”   长宁见木槿开起了自己的玩笑,心情也开心了许多,道:“胡说,平日里与海棠打闹惯了,如今连本宫的玩笑也敢开了。”   木槿见长宁并未生气,又朝长宁吐了吐舌头。   恍惚之中长宁猛地记起了梦中母妃之前曾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个小盒子确实是母妃临去之时留给自己的,只是不知她现在遇到的这件事,是不是母妃所说的无法解释之事。   长宁走到自己的衣柜旁,在衣柜的最下层翻出了那个小盒子,打开了看,是母妃留给自己的一封信。   见盒子里也没有其他什么别的东西,长宁坐在床上,展开了母妃留给自己为数不多的纸张。   良久,看完之后,长宁似是脱力一般,手中的信突然掉在了地上。   “长宁亲启:   卿卿吾儿,原谅娘现在才告诉你真相,实是娘见你与你父王相处的如此开心,不忍心告诉你。   其实你的生父,并不是你的父王,娘也并不是大戎女子,是以娘在这大戎皇宫从未以妃子自称过,你的父王是个好男人,他当年在你出生时于临安遇见我,我求他带我走,实是我不愿意再待在你的生父身边,但你的父王却从未胁迫过我,他待你也如亲生一般无二。   你我的秘密,在这宫里,他亦守口如瓶,外人只道我是你父王外出巡游时带回的妃子,殊不知我其实是南齐江陵人士。   你的生父,也就是南齐当年的御史大夫宋霄,我与他相伴三载,以为他与我一样,愿许彼此一生真心,奈何我们成亲第三年,他便迎娶了一个姨娘过门。我心中有气,却无奈当时已发现自己有了你。   正逢南齐的皇帝派你生父治理临安水患,彼时,我因那小妾已对他失望至极,所以,在临安遇见你的父王,并生下了你与你妹妹后,我便求助他将我与你一同带走,让你生父以为我在那场水患中已身死溺亡,可你 * 妹妹我却留给了你生父扶养。   没错,就是你的妹妹,我在孕中时曾与你父亲商议,若此胎为女儿,取名为永安,是盼望一生顺遂,却没成想这一胎竟是双生,你妹妹生时比你瘦小,是以我留给了你父亲扶养,给你取名为长宁,也是希望你一生平安顺遂。   我将我母亲出嫁时给我的贴身暖玉,一分为二留给了你们。   阿宁,娘希望你,若有一日打开了这封信,替我寻到你阿妹,替娘照顾好她,帮娘告诉她,这么多年,娘从未忘记她,心里一直都很牵挂她。   不要去恨你的生父,我与他之间,爱也是恨,恨也是爱,时至今日,娘也看开了许多,遇到你父王,实是娘此生之幸事。   阿宁,是娘对不住永安,你记得告诉永安,娘爱你,也爱她。”   原来如此,原来母妃一遍一遍的说想我,并不是想我,是想那未曾见过面的阿妹。   只是尔玦,我又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   罢了,这个秘密就先放在心里吧。 第5章 姐妹相认(二) “永安谨记阿姐的教诲……   海棠捡起了那张掉落在地上的信,没有看,只按它原来的样子叠好,见长宁的眼神呆滞,便出声提醒长宁,道:“公主,您想要的答案,找到了吗?”   长宁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这才是她想要的答案啊,那个与她长的一般无二的女子,竟是她的孪生妹妹永安。   长宁拿起海棠手中的信,向殿门口疾走两步,像是想起来什么,又转身朝着木槿问道:“昨日那个单独关押的女子被关在了哪里,本宫要见她,现在。”   木槿见长宁神色,不疑有二,马上走在前面,领着长宁去找宋永安了。   宋永安被木槿关在了仪元殿。   猜想永安的背后可能有隐情的木槿,并没有苛待永安,反而对永安照顾有加,只命人看着她,不让她趁机逃跑。   长宁到达仪元殿的时候,见到的永安正盘着腿,坐在床上发呆,长宁以为她是在想昨天的事。   永安确是在想昨天的事,不过她想的却是,自己怎么会一时惊讶忘记了此次进宫真正的目的是说通长公主允许她在大戎经商呢,恨只恨自己的脑袋一时不灵光,如此重要的事都能忘记。   此刻,见了长宁来找她,忙下床,刚要行礼:“公主…”   还未说出后面的话,却见公主变了脸色,急急的走过来扶起她,道:“永安不必多言,可否让本宫看看你脖子上的玉。”   宋永安正疑惑着,这玉是她的亡母留给她的遗物,不知这长宁公主为何突然要看,但也不好拒绝,只好点了点头。   长宁拿起永安脖子上的玉端详片刻,果然与自己的玉原是同一块。   永安见长宁果然在看她的玉,心里更疑惑了,从刚才进门看到长宁,就觉得长宁一定查出了什么与自己有关,现在不仅对自己很客气,而且她的名字,长宁又是如何得知,她可不 * 记得昨日她说过自己名叫永安。   永安没忍住,问出了心中所想:“公主怎知,奴婢名唤永安的?”   长宁满含深意的看了永安一眼,看的永安一下子更茫然了,眼前的女子接过海棠手里的信,伸手缓缓的递给了永安,开口对永安说道:“你看了这个,自然就明白了,这是我们的娘,留给我们的信。”   见永安接了信,长宁顿了顿又说道“你不在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你,只是,她没有办法亲口告诉你了。”   永安看完了信,手指颤抖的几乎拿不住纸,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她只记得父亲告诉他,娘是生她时难产而亡,她只当是两人此生没有母女缘分,却没想到,真相竟是如此。   好像是怕她不信,长宁露出了脖子上戴着的暖玉给永安看,道:“这玉,我昨日见到,便觉得奇怪,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也有一块相同的,永安,这数年,你在南齐过的可还好吗?”   长宁不自觉的改了称呼,在永安面前不再自称本宫。   永安没想到大戎的长公主竟然是自己的阿姐,一时惊讶,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忙将自己的身份,在家里尴尬的地位和进宫时真正的想法告诉了长宁。   长宁听后不由得一阵唏嘘,她以为永安在父亲跟前会过的很好,没想到却还是要看小妾的脸色行事。   永安也不自觉的改了称呼,道:“阿姐,其实,我过得很好,父亲已经坐到了丞相的高位,我又是丞相府的嫡女,想必日后的婚事必不会太差,父亲娶的续弦也没有生养,待我胜似亲生,而我此次之所以会落难大戎,乃是因为父亲刚正不阿得罪了官场上的人。”   听到这话,长宁不由得为永安担忧了起来,道:“他竟连你都保护不好,我问你,你可愿意随阿姐住在大戎?”   永安见长宁好像是说真的,忙拒绝了,说道:“阿姐,我明白你对我好,可我并不想留在大戎,我在南齐生活也习惯了。”   长宁似是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唉,也罢,我过几日便要去北漠和亲了,你既然愿意留在南齐,届时,我派人将你送回南齐就是。”   永安想,是时候该说商队的问题了,且长宁长公主竟然是她的阿姐,那在大戎开自己的商队岂不是很简单的事,忙开口道:“阿姐,其实,我这次进宫主要是为了我的商行。”   “商行?”长宁不解。   永安继续答:“是,我在南齐有许多家自己的商铺,此次我来大戎,看到大戎的街市上卖的东西,和店铺里的装扮都已经是南齐三四年前的流行了,就想着能不能将自己的商铺开到大戎来,一来是为了带动大戎的经济,二来也是为了自己赚钱。”   长宁听完她的计划,觉得妙极,拍手笑道:“没想到,你还有如此经商的头脑,这有何不可,待明日我亲自写了文书拿给你,以后大戎的每 * 一处城池,你想在哪里开商铺都随你。”   姐妹相认本来也不用太多人知道,是以殿里只有海棠,木槿和永安长宁四人。此刻,听到永安说出这些话,海棠和木槿也对视一眼,笑了出来。   一阵欢声笑语过后,长宁似是想起了什么,问永安道:“永安,你回南齐之后,与府里那个姨娘的关系打算如何处理?”   永安回她说:“阿姐,我想着没几年我就嫁人了,没必要跟她作何计较,原本打算再忍她几年的。”   见她这样回答,长宁皱起了眉毛,道“你能忍得,我却不能忍得,父亲如此行径,那姨娘怕是会越发变本加厉,若放任她不管,只怕是后患无穷啊。”   “那依阿姐看,永安当如何?”   长宁想了想,问:“你说你跟父亲的续弦关系不错?”   “是。”永安点了点头如实说道。   “既如此,你可想办法让父亲与那继室缓和关系,继而生一嫡子,有了嫡子你们行事会方便许多。”   见永安不说话,似是低头在想办法,长宁继续道:“接着,那姨娘必定有所动作,你只需找出她的错处,暗暗记下,一点一点让她的嘴脸无所遁形,她自会被逼的变本加厉。记住,不要一次揭露她的面目,她犯的错越大,父亲越难保她,这道理你可明白?”   永安细想之下,觉得长宁说的甚有道理,明白这个阿姐是真心的在给她谋划,顿时看向长宁的眼神多出了一份感激,拉了长宁的手答道:“永安谨记阿姐的教诲。”   姐妹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天,长宁命木槿好吃好喝伺候着永安,告知永安回南齐后要时常与自己书信联系,交代好之后便去处理自己的事情了。 第6章 刺杀 务必做的干净些   几日后,长宁收拾好自己的嫁妆,选了个吉日,跟随北漠的使者踏上了北行的路。   出发那天,纳兰尔玦带着大戎的重臣亲自去了阳朔关口送她,他身穿了一件月白色骑装,腰间绑着一根白色兽纹腰带,一头乌黑光亮的头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的发尾,微微金色的瞳孔,已有了少年君主的霸气。   长宁站在关口的马车旁,回眸看了一眼身后的众人,招手唤来尔玦,道“阿弟,此次一行,再回来不知道还要多久,望你记住父王的教导,日后行事应越发稳重才是。”   尔玦恭敬的站在长宁身侧,点了点头,道“阿姐,尔玦记住了。”   见尔玦答应了自己,长宁放了心,又叮嘱了几句“往后朝堂上的事,你应当多听老师的话,谨言慎行。”   尔玦听着长宁的话,心里想的却是父王留给长宁的玉玺,见长宁交代了些别的,却迟迟不说玉玺的事,尔玦的眼色越发深沉,透出了一丝阴翳。   交代完昨夜思虑的事后,长宁放心的跟随使臣的队伍出发了,她本想将玉玺交给尔玦的,但又怕自己不在,玉玺在尔玦手中会有危险,于 * 是决定过几年再交还尔玦。   送长宁的队伍出关之后,尔玦脸色阴沉,甩了袖子回了栖鸾殿。   栖鸾殿内。   桑远川正等着尔玦,见尔玦进了殿,恭敬的向尔玦行了一礼,问道:“长公主可将玉玺给了陛下?”   尔玦听罢,神色更不好看了,有些生气道“长姐根本不信任我,直到走也未提起此事,她人都出嫁了,还不肯还朕玉玺,她到底把朕当什么?”   见尔玦生气了,桑远川赶紧规劝道:“陛下不要动怒,长公主也是为了陛下考虑,陛下年纪轻轻履历尚且不足,等陛下年纪再长些,长公主定会把玉玺给您的。”   听完这话,尔玦将手放在桌子上,缓缓的攥紧了拳头,道“真的?那朕便再等几年。”   长途跋涉并不是一件容易之事,尤其是,夏日。   摇摇晃晃的马车里,海棠正一手端着冰块,一手拿着扇子给懒散坐着的长宁扇风,此时的长宁非但感觉不到一丝冷意,反而觉得背上越发潮湿了。   她想起临行前,特意派了木槿亲自护送永安回南齐。虽细细交代了她与自己联络的方式并准备的十分齐全,但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心。   长宁两手在袖中交拢片刻,便坐不住了,她靠近车窗伸手挑了车帘,往马车外看。   大戎是个少数民族众多的国家,边塞风景尤其美丽,沿途树木林立,根直叶茂,偶有风吹过时还能听到树叶发出的唰唰声。   这是她的家乡,可是,她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美丽的地方,去到陌生的国都了,想到这里,长宁的脸上不由得浮上了一丝难过。   海棠注意到了长宁的异常,安慰长宁道“公主若是日后想念家乡,也可以常常回来看陛下,听闻北漠的太子,温文尔雅,想必公主嫁过去也不会为难了公主。”   长宁摇了摇头,道:“传言不可尽信,你可知外面如何传我?”   海棠听完长宁的话,微微变了脸色,长宁也并不意外,道:“外界传我心狠手辣,残害忠良,甚至连老弱妇孺也不放过,可你我皆知,我杀的人,没有一个是不该死的人。”   厚厚的马车车帘突然动了动,门外传来了一道人声,是使者团的一个侍卫:“公主,前面是大戎的边城了,过了这座城就到了北漠境内,公主若没有别的事的话,我们便直接去云州了。”   长宁望着车外,应道:“那就直接去云州吧,早就听说过你们的都城云州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近距离瞧瞧,这次终于可以去看看了。”   东邺国皇宫   一身龙袍的皇帝坐在高高的龙座之上,嘴角眼睑都有了细密的纹路,只浓眉下一双瞳仁炯炯有神,黑的深不见底,虽精神看上去还算健旺,举手投足间却显出老相。   老皇帝咳了咳,对着下首跪在地上的谋士姜予望,道:“大戎长公主已经在去往北漠和亲的路上了,若是让他两国结成盟约,恐再 * 难撼动这两个国家在北边的地位,爱卿可有什么良计?”   姜予望是东邺皇帝的谋士,已经为东邺处理了很多大大小小的朝堂事宜,在皇帝眼里,这个年轻的谋士淡泊名利却胸怀天下,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是以一直破格提拔他,让他小小年纪便入了内阁议事。   此刻跪在地上的姜予望,高挺的鼻子,微薄的嘴唇,剑一般的眉毛斜斜飞入鬓角落下的几缕乌发中,英俊的侧脸,面部轮廓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单看长相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姜予望思索片刻,道,“臣以为,若想实现陛下心中大计,必要想法设法阻止此次联姻。”   “哦?那依你所见,朕该当如何?”龙座之上的人沉声说。   姜予望将头又低了低,道:“依臣所见,如今大戎事事都要指着这个长公主,臣听闻此次联姻,长公主路上并没有带太多的侍卫,只有一支北漠的使者队,若想阻止两国联姻,臣以为,可以从长公主身上入手。”   皇帝停顿了一下,道:“那便交给爱卿了。”   姜予望向着龙座俯身拜了拜,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走出大殿之后,姜予望的侍卫姜离给他递了块手帕,说:“公子,陛下的身体越发不好,这心却越来越大了,竟还没忘了自己统一天下的梦。”   姜予望神色平静的接过手帕,边擦手边道:“无妨,他想要的是统一四国,我想要的却自始至终只有一个南齐,这并不冲突。有消息说长宁长公主明日途径北漠的幽州,你派人去安排吧,多派些人,务必做的干净点。”   “是,公子。”姜离接了任务,转身离开了。   次日,长宁坐在那车上昏昏欲睡,隐隐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自早上起来从客栈出发起,自己的眼皮便跳个不停,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海棠正倚着马车边,给长宁扇着扇子,数着木槿离开的日子,对长宁说:“公主,奴婢算着日子,木槿这两日也该赶回来了,定能与我们在进宫之前汇合。”   “嗯,这样最好,她在外面我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长宁说完,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褶皱,突然手摸到了腰间绑着的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长宁拿出来一看,是个小小令牌,令牌上一面刻着“九幽”二字,另一面印着一个半龙腾飞的图案,通身黑檀木制成,制作的很精巧,看上去是有大用途的。   说起这个令牌的来历,还要从长宁小的时候说起,六年前长宁十岁,东邺屡次骚扰大戎边境,长宁跟随父王出征,想自己带一小队绕道北漠到达东邺军队后方,与大戎军队来个里应外合,却在北漠境内捡了个看上去比自己大几岁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便是北漠的太子林深樾。   彼时,长宁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她捡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昏迷了许久,他的暗卫正背着他赶路,那暗 * 卫浑身是伤,跪在她面前求她救他。   她不是什么见死不救的人,但不明确他的身份,她也不会随便出手。   长宁看着那背着小男孩的暗卫,把玩着手中的匕首,问道:“你求我救他,我却为什么要救他?”   那暗卫打量一下长宁,见这女孩穿着富贵,不像是为金银所动之人,拼着最后的力气,说“姑娘若肯施援手,他日少主醒来,必定报答姑娘。”   说完,像是再也提不起力气,那人竟晕了过去。   长宁呵呵一笑,道,“既如此,我便等他一个报答。”   给了海棠一个眼神,留木槿照看那暗卫和林深樾,海棠会意,提起长剑和长宁一起杀了出去。   待二人解决了那群杀手找到木槿时,木槿对着长宁轻轻摇了摇头,长宁低头看那暗卫,竟是已经没有气了。   安顿好林深樾,又命人给他处理好了伤口。长宁心想,眼下战况紧急,怕是等不得他醒来了,可这人不能白救,正犹豫怎么办,这时,她注意到林深樾手中紧紧攥着一个小令牌。   于是长宁扒开他的手,把令牌拿在了自己手上,对林深樾说:“看你这么宝贝它,那就把它当作我对你救命之恩的信物吧,日后,还得要你报答我呢。”   走到门房处,长宁回头瞥了一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男孩,道“他醒后可自行离开,不要告诉他我的身份。”   身后传来暗卫轻声回应的声音:“是。”   想到这里,长宁看着令牌嘴角微微一笑,不知他如今怎样了,无论如何这个救命之恩迟早是要向他讨回来的。   马车突然一停,长宁身子猛地向前一晃,外面突然响起了一阵厮杀声和兵器碰撞的声音,长宁心道一声不好,听声音应该是遇到什么杀手了。   海棠反应极快,一个回身便提起了自己的剑,转头对长宁说了一句:“公主小心。”话音未落间已经径直下了马车,冲进人群,加入了战斗。   长宁从靴子中拔出自己的匕首,仔细听着风声,似是有箭朝马车袭来,心中默数三声,她凌空而起,左手举起匕首朝车顶划了一个圆,右手用力一拍,竟是生生将马车顶拍出了一个人宽的洞。   待长宁从马车顶飞出时,马车已经被箭雨射成了一个筛子,长宁从腰间拿出信号弹,朝天空一发。   霎时,四面八方便出现了十几个暗卫打扮的人,海棠边与杀手交战,边回头对长宁说:“公主,这些人是全杀还是留活口?”   长宁淡淡一笑,神色却不慌张,道:“一群小喽啰,让他们杀了就行了,我们走。”说罢,抓了旁边一匹马,翻身上马,冲出了人群,海棠见状又砍了一个杀手,也上了马,跟着长宁离开了包围圈。 第7章 初到北漠 本宫宠爱他就是了……   二人一路驾马到达云州境内,到达云州后,长宁并没有直接去北漠的皇宫,她想先逛一逛这云州,正好等 * 一等木槿,再进宫也不迟。   是以,长宁和海棠先寻了一个客栈,点了一桌称心的饭菜后,与海棠边吃边商量日后的行程。   海棠有些担心那些杀手,道:“公主怎么不留一个活口,查一查究竟是哪方派来的人呢?”   长宁抓起了桌子上的一个鸡腿,边啃边说:“能查出什么,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派他们来的,一定是不希望我们两国联姻成功的人。”   海棠点了点头,表示对长宁话语的赞同,说话间眼角正好瞥见循着她们一路留下的记号,一只脚正踏进客栈的木槿,她急忙朝木槿招了招手。   木槿见到长宁,先是行了个礼,道:“不负公主所托,已经将永安小姐平安送回了南齐。”   长宁笑了笑,也摆了摆手,让木槿坐了下来,道:“你做的很好,在外面没有什么公主,你也不必拘谨,想吃什么就像海棠一样,尽管吃。”   海棠听到长宁提到她的名字,颇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三人吃饱喝足后,逛了逛首饰铺,买了些称手的首饰,也就是比较适合当暗器的首饰后,便去了皇宫。   长宁到达北漠的皇宫后,海棠问:“公主,可否派人向太子通报一下?”   长宁想了想,也不无不可,自己千里迢迢来到北漠,这位太子怎么也要来关心关心自己。   想了想,最后发话道:“让木槿去传个话吧,你跟着我,顺便给我讲讲这北漠的局势。”   海棠低头道:“是,公主,北漠有三位皇子,太子,二皇子,三皇子和一位公主,只是这太子并不得皇上喜爱,反而是二皇子因着生母舒贵妃的缘故颇得皇上喜爱,隐隐有夺嫡之势,加之三皇子母妃出身不好,平日里多依托二皇子,应也是二皇子阵营里的。”   长宁伸手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道:“那这位太子的生母呢?”   “您说的是于皇后啊,奴婢听说于皇后一心礼神,不问世事,这北漠神权与皇权并立,于皇后更是痴迷于自己修行。”海棠垂眸淡淡的回答。   “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欺负了这么些年,她还能安心信神这么多年,这皇后当真是个神人。”长宁不禁感叹道。   “你说这太子不受皇帝喜欢?”长宁似是想起什么接着开口问道。   海棠随即回道:“是,听说从前太子是和皇上极为亲近的,只是自小时候一次受伤之后,皇上就不再对他宠爱了。”   海棠说完,长宁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打趣道:“无妨,皇上不宠爱他,本宫宠爱他就是了。”   海棠听完长宁的话,红了脸说道:“公主惯会拿婢子开玩笑,婢子哪里有公主会说话。”   长宁听罢,笑得更开心了,一路走至自己在皇宫里的住处,才想起竟还不知这位未来夫婿的名字。   回头,见海棠没跟上自己,像是在看什么,隔了几步长宁问海棠道:“对了,这位太子,名唤什么? * ”   海棠恭敬的答:“太子单名一个珩,字深樾。”深樾,长宁想倒是个好名字,深樾在北漠的神译为树荫,以林为姓,他的父亲取名时应当是极爱他的,希望他能像大树一样庇护北漠的子民一生安乐。   海棠朝刚才看的方向,又看了过去,只瞧了几眼便转头对长宁说:“公主,奴婢感觉有人在监视我们。”   长宁并没感觉什么意外,点了点头道:“咱们初来北漠皇宫,多少双眼睛盯着希望咱们犯错呢,不急,反正就要大婚了,这几日咱们须得沉住气,先大婚再说。”   海棠见公主心中有数,也放了心,跟着长宁进了殿门。   次日,丫鬟们便给长宁送去了婚服,长宁此次和亲为了方便,只带了木槿和海棠两个丫鬟。   那婚服,长宁很是满意,北漠的风土人情与大戎多有不同,穿衣打扮也不一样。   凤冠是北漠女子出嫁皆可戴的,今日也给长宁送来了一个双凤翊龙冠,两只凤皆以口含珠,以皂縠为之,再附以翠博山,珠上点缀流苏,端的是高贵无比。   嫁衣则是由桂花香木的盒子装着,打开后透着一股桂花香气,用来裁织的丝线极细,颜色是艳丽却不俗气的大红,衣裙和衣摆上的凤羽是用金丝线缝上的,在太阳光下微微泛着金光。   衣角处绣着两只大大的凤凰,用莲花来点缀好看极了,若有微风吹过,衣裙便好似仙人拂袖一般,微微扬起。   绣鞋也是根据她来之前给北漠的尺寸做的,正中镶嵌着两颗大大的珍珠,鞋面上两只大大的凤凰栩栩如生,近看似是要腾空飞起。   见长宁看到婚服脸上高兴,送婚服的丫鬟们急忙道:“太子对咱们未来的太子妃可真是好,听说这婚服可是太子为咱们太子妃亲自设计,亲自监制的。”   长宁听罢,道:“哦,这竟是太子亲自设计的?”   那丫鬟见长宁好似不信,接过了话茬说:“殿下,确是太子设计的,我们阖宫上下早就知道这个事了。”   而此刻正在书房与属臣议事的林深樾却并不知道这件事,这件婚服确实是他设计,当时礼司来问他的意见,他随口说了一句:“女子一生只一次婚姻,这婚服便由我亲自设计吧。”   彼时不知什么是爱,只觉得,她将与自己携手一生,左右不过一件婚服,做了就是做了。 第8章 大婚 “别怕,万事有我”   大婚当日,因长宁是远嫁,所以两国商议长宁从北漠皇宫的萱若宫嫁至太子的绛紫宫,在绛紫宫行完礼,便当是礼成了。   长宁今日起的早,被林深樾派来给她梳妆的嬷嬷梳好了头发,化好了妆容后,由木槿和海棠服侍着她穿好婚服。   盖好盖头的那一刻,长宁才真正的觉得自己要嫁人了。她并不在意自己嫁的人是否心仪自己,左右不过须臾数载,与那人能够携手白头,又有利于大戎,这份婚事就不亏。 *   依照北漠的风俗,长宁由木槿扶着走至门口时,是要由新郎将长宁抱至花轿上的。   长宁走了几步一只脚还未跨出门,便看到红盖头下的一双红靴,是男人的靴子,长宁抿起了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做什么。   便听得身边男男女女的祝贺声,丫鬟侍卫笑着开玩笑的声音,眼前的红靴动了一动,长宁只觉自己的身子骤然一轻,竟是被打横抱了起来。   长宁脸色一红,想自己平日讲话总是过足了嘴瘾,哪里与男子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长宁双手绞在了一起。   “别怕,万事有我。”   浅浅淡淡的嗓音从身侧传来,盖着红盖头的长宁心里的紧张一下子缓解了不少。   此时便又有些想开玩笑:“不怕,我不是有你嘛。”   林深樾接着道,“待会行礼时,可能会有意外,你小心些。”   听到他语气里的郑重,长宁也收起了自己的小心思说:“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林深樾将长宁一路抱至了花轿内,长宁刚进花轿,外面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这声音震耳欲聋,将刚才围着看新郎新娘的人都吸引了过去。   没一会儿,花轿晃晃悠悠的到了绛紫宫门口,长宁感觉花轿落了地,有人掀开帘子,随即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把同心结塞进了她的手里。   长宁在盖头下偷偷一笑,心想,“看这手白皙纤长,她这夫君也必定不会丑到哪里去。”   林深樾将长宁牵出了花轿,众人见新娘子身材婀娜多姿,一身婚服穿在身上仿佛仙人一般轻盈又苗条,更是连连夸赞起来。   长宁偷偷靠近林深樾道:“今日,你的父王母后都会来吗。”   “本宫是太子,迎娶太子妃是一国大事,父王母后自然是会来观礼。”   “可我听说,你那个父王好像不怎么喜欢你?”   “胡闹,这种话也是可以随便说的?”林深樾语气中带了一丝怒意。   长宁委屈巴巴的拽拽两人手里的同心结说:“你生气啦?”   没人理她,同心结另一端的人自顾自的牵着她去了大殿。   接下来就是行拜堂礼了,长宁按照嬷嬷的指示,牵着同心结,上前跪拜北漠的皇上和皇后,盖着盖头也没看到两人的脸,只是身旁的林深樾还是没有理自己。   长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耳边传来声音。   “一拜天地。”   长宁跟着林深樾转身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长宁跪拜了皇上和皇后。   后来还做了什么,长宁脑子一懵不记得了,她只记得拜完起来的时候,有什么东西隔空飞了过来,似乎是想落在她的脚下,长宁一下子想起了林深樾的嘱咐。   呵呵,想让她绊倒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实力,反脚一踢,长宁将那东西按来时的方向踢了回去,只听得有什么人被踢到崴了一下,接着长宁便听到有人关心的喊“圣女…”   长宁心想,圣女?呵,她可得好 * 好研究研究这个圣女了,来者不善啊。   林深樾将长宁的举动收入眼中,挑了挑眉毛,似有深意,他这个太子妃,武功了得啊。   拜完天地后,丫鬟们便将林深樾和纳兰长宁引到了新房,两人贴着并肩坐在喜床上,丫鬟婆子们纷纷往他二人身上撒着花生等物,嘴上说着吉祥的话,寓意多子多福。   长宁正听着婆子们说话,感觉眼前一亮,发呆之余原来是林深樾挑起了她的红盖头。   长宁抬头看他,眼前的人穿了一身红装,出奇的好看,长宁从没见哪个男子能将红装出的如此俊俏,一双好似染了墨的双眸睨着她,头顶着一方端正的玉冠。   只一眼,便足以惊艳长宁了。   此时的林深樾也被长宁怔住了,他原以为大戎的女子,应该长相粗犷的,却没想长宁完全不是似大戎的女子,她容姿极好,长相也佳,尤其是,他挑起她的盖头时,她抬眸看向他的那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温暖。   婆子们见到了太子妃的容貌,纷纷夸赞:“太子,太子妃真是佳偶天成,天生一对啊。”对视几眼后,都退了下去。   长宁正愁怎么应付这新婚之夜,见到桌子上的合卺酒,心中一喜,笑了笑眉眼弯弯的冲林深樾,道:“夫君,我们该饮合卺酒了。”说罢好似羞怯般低下了头。   林深樾站起身,走到桌边,倒满了两杯,端至长宁身边,递给了她一杯。   长宁接过来,和林深樾交叉了手臂,饮尽了杯中酒,将手中的杯子还给林深樾后,觉得自己头顶的冠太重,自顾自的去了镜子旁边坐下拆凤冠。   等长宁拆完了头发,回头望向林深樾,发现他竟拿出了一本书在看。   长宁心中当下有了主意,袅袅婷婷的走到林深樾身边,一个不留神假装摔在了他的身上。   长宁将林深樾压了个正着,她俩此刻的姿势多少有些暧昧,林深樾手里的书,凌乱之中从他手里滑到了地上。   他冷冷的看着长宁说道:“大戎的女子都像你这般主动吗?”   长宁眼神有些迷离,见林深樾并没有推开他,伸手戳了戳他的脸,道:“夫君在说什么,阿宁有些听不懂。”   林深樾看出了她的不同,轻轻的将她推到了一旁,坐直了身子,道:“你醉了,公主的酒量当真是浅。”   长宁收回了自己的手,冲他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的道:“我可没有喝醉,我还可以陪你聊天,陪你睡觉。”   林深樾自小受名师教导,哪遇到过这般行事的女子,身边的人见到他都是规规矩矩的行礼讲话,平日里来往的朝臣也都是些名门子弟各个知书达礼,这一时愣神,竟不知如何回长宁。   长宁见他没有说话,不依不饶的将手指指向了他的胸膛,边戳边看着林深樾说:“夫君的眼睛好漂亮,夫君眼睛里有月亮,阿宁想…”   看她喝醉了,鬼使神差的,林深樾接了长宁的 * 话:“想怎样?”   “阿宁想亲一亲…”说完还吧唧了一下嘴。   林深樾有些不敢置信这话是从长宁嘴里说出来的,皱眉道:“你一个女子,就算是醉了,也不能如此不知羞。”   长宁见他如此古板,决定不逗他了,眯了眯眼,靠在林深樾的身上,假装睡着了。   她在试探他,试探他究竟是不是个君子。   林深樾见长宁睡着了,用手将她的头托到了枕头上,唤了婢女道:“太子妃醉了,你帮太子妃将喜服换下来。”   说完,又自顾自看起了书。   长宁本朝着床内侧睡,听着屋里林深樾的翻书声,心情有些莫名烦躁,心想,如此良辰美景,这林深樾怎么还能将书看的如此认真,她有些怀疑自己了。   良久,林深樾放下了书,自行换了衣服,熄了灯躺在了她的身旁,长宁提了一口气,装作不经意的朝睡在床外面的人抱了过去。   长宁感觉怀中抱住的人身体猛地一僵,良久后,似是怕自己的动作将她惊醒,林深樾缓缓伸出没有被长宁压住的另一只手臂摸了摸她的头,无奈般说:“这般红颜祸水,日后,就别去祸害别人了”。   长宁听到这话,也呆住了,笑了一笑,带着醉意在林深樾的耳边,喃喃道:“不会祸害别人,从来都只有你一个。”   林深樾顿了顿问:“你没醉?”   长宁心想糟糕,刚才竟一时没忍住,忙吧唧了吧唧嘴,傻笑了两声,往林深樾的怀里又钻了钻,还拿脸蹭了蹭他的衣服,睡了。 第9章 锦绣良缘 本宫不正是太子殿下心尖尖上……   次日,长宁早早的便醒了,这一觉睡得可真香,林深樾怀里果然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温柔乡。   长宁从被子里伸出手,阳光璀璨,从她指缝中透出来,她动了动指尖,阳光暖暖的,长宁侧头看向身旁静静躺着的林深樾,突然觉得就这样一辈子,想来也是极好的。   林深樾眼皮动了动,长宁忙闭了眼装睡,身侧的人起了身穿衣,过了一会儿,便走到床边来喊她。   “太子妃,你该醒了,我们还要去给父王母后行礼。”   长宁立马睁开了眼,看着林深樾已经穿戴完毕,好一个俊俏的太子,长宁眼神灼灼看着他,语气中露出一丝慵懒,道:“我早就醒了,只是被子太重了,要夫君抱抱才能起的来。”   林深樾对她这样讲话已经见惯不惊了,睨了她一眼,道:“再不起来,可要赶不上宫里的早膳了,北漠的膳食可比你们大戎的好吃多了,尤其是宫中膳房做的。”   长宁听罢,哪里还管的上被子重不重,一口气从床上起来,大声唤海棠木槿来给自己穿衣梳妆,边整理自己边责备林深樾:“那你怎么不早些叫我,害我在床上装睡这么久。”   长宁声音软软糯糯的,还带着刚睡醒的一丝鼻音,慵懒却不疲倦。   若是别人听了,清早也得被长宁撩的不行,可林 * 深樾却不为她所动,还是冷着一张脸,道:“那你便少说话,快些收拾自己。”   长宁听他这样说,声音带上了一丝怒气道:“我偏不,我就是话多,我就偏要说。”   海棠和木槿见公主和太子这般随性的斗嘴,对视一眼,各自笑了。   “那你要怎样才能闭嘴?”林深樾很无奈。   “我怎样都不能闭嘴,我绝不妥协。”长宁故意道。   林深樾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长宁,留下一句:“本宫看太子妃有些冥顽不灵。”挥袖便起身离开了寝宫。   长宁见林深樾离开了主屋,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出声。   而此时,海棠边帮长宁整理衣衫边瞥了一眼屋内的喜床,担心的说道:“公主,昨晚你与太子未圆房,今日若有人问起,该怎么答?”   “不急,想必太子自有安排。”   长宁收拾好自己后,林深樾已经在宫门口等她了,从太子的绛紫宫到皇后住的重华宫,不远的距离,所以长宁没有乘轿子。   林深樾走在长宁前面,身后跟着他的侍卫陆渊,这陆渊长的也是一表人才,长宁心里不由得有了想法,果然,长得好看的主子,下人也不会太丑。   长宁快走几步,行至跟陆渊并肩时,偷偷把他拉到一旁,问:“你这个太子主子,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啊。”   陆渊上下打量了几眼长宁,躬身向她行了一礼,道:“臣不敢在背后议论主子。”   长宁满不在乎的说:“不怕,他若是责备你,我替你担着,再说,本宫已经是太子妃了,你难道还怕我会对太子做什么不成?”   陆渊想了想,觉得长宁说的有道理,便道:“世间男子,应当都喜欢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吧。”   长宁听罢,挑了挑眉,手臂交叉着放在胸前,努了努嘴道:“哦?我可不管,本宫是什么样子的姑娘,他就要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   陆渊听完长宁的话,嘴角抽了一抽,道:“是,是臣失言了,太子对太子妃殿下这样的女子定然是满意的。”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他满意,我说的是喜欢,喜欢你懂不懂?”长宁用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一眼陆渊“我看你才是冥顽不灵吧。”   陆渊被她说的一噎,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海棠和木槿却是已经习惯了长宁的讲话方式,并没有大惊小怪。   林深樾见长宁迟迟未跟上她,停住了脚步,侧头道:“在做什么?还不跟上。”   长宁见林深樾停下等她,换上了一副笑脸,提起裙角向他跑过去,一下子挽上了他的手臂。   握住他的手,可怜巴巴道:“这裙摆太长了,我走路会绊倒,你可不可以帮我提一下裙子。”   林深樾身体一僵,抽了抽手,没抽出来,疑惑的看着长宁道:“太子妃自己的手呢?”   长宁挑了挑眉,一脸认真的说:“我要抽出手牵着你啊。”说着,还举起了二人紧握的双手,开心的晃了晃 * 。   “那你的丫鬟们呢?”   “可我想要你来提。”   若他今日能帮自己提裙子,那宫中的人看到,此后必定不会再质疑她的地位了。   林深樾虽然脸上嫌弃,但最后还是帮长宁提起了裙角。   不多时,几人便行至皇后居住的重华宫,皇后常年礼神,是以宫里陈设简单却不失庄重。   重华宫的丫鬟们看到林深樾帮长宁提裙子,偷偷议论:“太子帮太子妃提裙子了,你看到没?”   “谁说的太子妃不受太子宠爱,我呸,我看太子妃才是太子心尖上的人。”   长宁和林深樾的耳朵尖,听到后,长宁没忍住偷偷笑出了声,林深樾却是冷着脸瞪了他们一眼,低头对长宁道:“他们言语有失,倒是让太子妃看了笑话。”   “这有什么,她们说的本来也是实话。”长宁话音未落,见林深樾耳朵有些微红。   长宁情不自禁的靠近林深樾一步,他手中还提着她的裙子,她微微踮脚,下巴靠近了林深樾的肩头,笑眯眯道:“本宫不正是太子心尖尖上的宝贝吗?”   长宁的声音带着一股媚色,撩的人心痒难耐。   长宁和林深樾进殿的时候,皇上已经在跟皇后讲话了,见到她们进来,端详了一番长宁,道:“太子妃果然端庄,朕从前与你父王商议你们的婚事时,还怕你们不合适,现在看来,这真是一桩锦绣良缘啊。”   长宁向二位行了礼,回皇上道:“是皇上圆了儿臣的心意,儿臣几年前见到太子画像时,便一见倾心芳心暗许,当时担心太子不知晓儿臣的心意,只满心想着怎样能与太子厮守终身,琴瑟和鸣,多亏了父皇慧眼,儿臣在这里先谢过父皇了。”   皇后听完,神色也微微动容,像是诧异于她说话的直接,道:“若是有心意,与樾儿多生几个皇孙,也算是对皇家的报答了。”   听完这些话,林深樾一时竟不知道该应什么,脸上红了又紫,紫了又红,有趣的紧,连陆渊也偷偷抬头看了一眼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在皇上面前就对自己的太子妃动手。   长宁却好像浑然不知他的情绪一般,低头继续道:“是,母后,儿臣定当与夫君好好相处。”   说完,还红了脸朝林深樾撇了一眼。   看在外人的眼里,这当真是一对郎情妾意的好场面。   匆匆见了皇上和皇后,皇后留长宁在宫中用早膳,林深樾借口有事,让下人将饭菜送去了绛紫宫。   将长宁从重华宫拖出来后,林深樾打发海棠和木槿先回了绛紫宫,在重华宫门口他便忍不住了,急急开口:“你可知你刚才在父王母后面前说的是什么?”   长宁笑着说,“我当然知道啦,我爱慕夫君,定是想与夫君生生世世在一起的。”   两人本来就面对面站在宫门口,眼下林深樾又往长宁的方向走了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道:“一见倾心芳心暗许?”   长宁笑意僵 * 在了脸上,慢慢的向后挪动了一步:“是我乱说的。”   “担心太子不知晓儿臣心意?”林深樾又向前迈了一步,神情冷漠道。   “这句就更是乱讲了,哈哈。”长宁眨了眨眼,两人距离太近,长宁有些透不过气。   “只满心想着怎样能与太子厮守终身?”林深樾眉梢一挑,神色暧昧的看着长宁“本宫竟不知,太子妃对本宫早已情根深种?”   “嘿嘿嘿…”最后的空气已经被挤走了,长宁的脸已经贴上了林深樾的胸膛,被迫抬头看着他,长宁心中有了考量,虽是她失言在先,但此番较量她必不能输。   长宁喘了一口气,双手攀上了林深樾的脖子,笑嘻嘻的道:“我自是对夫君情根深种,恨不能与夫君长长久久,还有…”   长宁的声音越说越小,后面有些听不清了,林深樾稍弯了腰,却不想长宁说到一半,搭在他脖子上的手,用力往下一扯。   林深樾措不及防被拉得低下了头,接着,唇上有一软软的触感,一晃而过。   他还未反应过来,又有什么软软的东西贴上了他的耳朵,轻轻一啃后,林深樾脑子里“嗡”的一声,耳边只剩下了长宁的声音。   “我与夫君定要长长久久,长宁与阿珩定要长长久久。”   声若黄鹂,尾音微微向上,直勾的人心里发痒。 第10章 挑衅 这便是本宫最大的才艺   回到绛紫宫后,林深樾去上朝,给了她一本记满北漠官员详细介绍的手札,长宁边吃着早膳,边来来回回的翻看着,心想北漠的膳食果然好吃。   手札上写的事情与她之前让海棠和木槿打听到的一般无二,想来更详细的林深樾也不会让她知道,看来这个太子对自己还是有着很深的防备。   早在多年前第一眼见到北漠送来的林深樾画像的时候,长宁就认出了这就是当年那个被自己救过的小男孩,他的眉眼还似当年,只是五官长开了些,多了几分锋利。   他的东西还在自己手里,长宁也不急着还他,长宁隐隐觉得这东西的背后,有着什么自己不知道的秘密。再言,自己还未想好怎样让他报自己的救命之恩,万一将那令牌还给了他,他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细细想着不知不觉间长宁已经用完早膳,盘腿在小榻上坐了一会,良久又躺了下来,单手倚在脑袋后面,另一手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闭着眼,不知是在思考什么还是睡了。   她刚刚换了一身自己喜欢的大红色骑装,这北漠的宫装太繁琐了,不仅穿起来麻烦,行动还有些不方便。   眼前有一片阴影罩了过来,长宁皱了皱眉,微微睁开了眼,被阳光刺了一下,眯了眯复又睁大了眼,原来是林深樾回来了。   看到长宁换了一身衣服,林深樾神色冷漠道:“太子妃喜欢穿红衣?”   长宁眼珠子一转,笑眯眯的反问:“太子也喜欢?”   林深樾嘴角 * 微微嘲讽:“别在心里打什么坏主意,别让本宫发现你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今晚有宫宴,到了时辰本宫会派人来接你。”   长宁脸色微变:“你这又是发的哪门子脾气?”   林深樾没理他,拂袖离开了寝宫。   长宁气急败坏,这人好生不讲道理,怎么说生气就生气,她心里想着,即刻便唤了木槿去查清楚,林深樾跟红色到底有什么愁怨。   许久后,木槿回来道:“公主,咱们在北漠的暗线说,太子儿时遇刺,被一女子所救,他只看到了女子当时身着红衣,此后就不再喜人穿红衣了。”   “哦?那他肯定是误会我对他别有所图了。”长宁淡淡道。   木槿皱了皱眉毛,像是想说什么,长宁见她犹豫,道:“想说什么直说就是。”   木槿行了一礼,道:“奴婢知道自己不该管公主的事,只是这令牌公主打算何时还给太子?”   长宁眉头一动,笑嘻嘻的摸了摸手上的镯子说:“何时?他什么时候爱上我,我便什么时候还给他。”   见木槿还想说什么,长宁安慰她道:“放心,我心里有数。”   木槿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道:“公主,这次宫宴你还需小心一个人。”   “什么人?”长宁问道。   “是云兰教圣女阮青黛。”木槿答。   长宁手上动作一停,睨了木槿一眼问:“此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没有,只是…”木槿犹犹豫豫,不知该不该说。   “直说无妨,什么时候你也变得吞吞吐吐了。”   “只是传言那圣女爱慕太子已久,北漠又是神权并立的国家,圣女在北漠一直受众人拥戴,是北漠国女子贞洁的象征。”木槿言道。   长宁眉头一挑,眼神中带上了一丝轻蔑:“呵,想跟我抢男人,也要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眼珠微转,接着道:“她喜欢林深樾为什么不想办法让自己嫁给他?”   “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公主,这个云兰教圣女既然是贞洁的象征,那就代表着她这一生都不能嫁人,得一直为国家守身。”   “哦?那这阮青黛不就是个年轻的尼姑???”想到这,长宁忍不住哈哈笑了出来。   木槿扯了扯长宁的袖子,道:“公主,咱们这是在宫里,别笑的这么大声。”   长宁却不在意:“我不管,我不笑出来我怕憋出内伤。”   长宁拍了拍木槿的手,道:“别担心,待过些时日,本宫想个办法解决了那个圣女。”   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长宁刚换好海棠为自己准备的衣服,便听得门口传来陆渊的声音:“太子妃,太子殿下让臣来接您去参加宫宴。”   海棠托起长宁的手,扶长宁坐上了去宫宴的轿子。   北漠的宫宴很热闹,还未到门口便听得言笑晏晏的声音。   “听说大戎来和亲的公主,貌美无双,仪容极好。”一妇人问。   “夫人慎言,现在该称呼为太子妃了。”长宁听得另一妇人 * 道。   那问话的妇人忙改口:“呀,是妾身失言了,下次一定会注意称呼的。”   宫殿金顶、红门,这古色古香的格调,使人油然而生庄重之感,而这座大殿的四周,古树参天,金碧辉煌。   长宁带着木槿海棠一路走至殿内,沿途丫鬟们都跪下向她行礼,她也点了下头致意。   殿里歌舞升平,衣袖飘荡,鸣钟击磬,乐声悠扬。台基上点起的檀香,让整个宫宴看起来烟雾缭绕,仙气飘飘。   长宁一进殿门便看到了坐在龙座下座的林深樾,他今日也是一身红衣,高挑修长的身材,衣服是上好的大红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墨黑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抬眸看向她时,嘴角微微勾起,眼底一汪深潭,让人琢磨不透。   “太子妃殿下到。”   众人见长宁来了,纷纷起身行礼,眼神都盯着长宁,像是要从长宁身上看出一朵花儿来。   长宁今日也是一身红色骑装,被丫鬟引至林深樾身边坐下后,更显得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像极了一对金童玉女。   一坐下,长宁便察觉右前方有一道目光一直盯着自己,抬眼看过去,是一位身着蓝衣的女子。   长宁不解的皱了下眉头,此情此景木槿也注意到了异常,及时俯身在长宁耳边提醒道:“公主,那人便是云兰教圣女,阮青黛。”   阮青黛今日一身蓝衣,蓝色的翠烟衫,绿草色百褶裙,身披一件淡蓝色的翠水薄烟纱,看上去十分惹人怜爱。   长宁和阮青黛对视一眼,阮青黛对她举起了手里的杯子,晃了晃,长宁没有理她,遥遥对她点了点头。   心想,她是什么身份,也配给自己敬酒。   同时注视着长宁的还有另一道视线,那就是二皇子,林深延。   林深延看向长宁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的意味,他在想这个大戎的长公主到底有什么手段,能将大戎的权力掌握在自己一介女子手中。   长宁也注意到了林深延的目光,她转头看向身边的林深樾,身体微微向他靠了靠,道:“你的那位二弟,好像对我有点意思。”   林深樾冷漠的看了她一眼,说:“太子妃是不是认为什么人都会对太子妃有点意思。”   “我当然不会这么以为,只是从我方才进来,他就一直盯着我看,不是对我有意思是什么。”说完,长宁好似害怕般,又朝林深樾边上挪了一挪,嘴巴慢慢靠近林深樾的耳朵,也不管宴会上的众人怎么看,贴着林深樾的耳朵又徐徐说道:“不管别人怎么样,本宫也只对殿下有意思。”   林深樾嘴角动了动,将她往外推了推,解释道:“你别再靠近本宫,他不是对你有意思,他怕是把你当成敌人了。”   “敌人?哦对,我嫁给了你,自然…”长宁顿了顿,见林深樾盯着自己,眉峰一挑,继续说:“自然跟夫君是一道的了。”   林深樾没好气的看了长 * 宁一眼,不再理会她了,这个女人自从嫁给了他,就没好好的讲过话。   不过长宁没打算放过他,扯了扯林深樾的袖子,目光灼灼,假装不解的看着他,道:“夫君,对面那个蓝衣服的姑娘是谁啊,怎么一直看着你,她莫不是爱慕你吧。”   林深樾朝阮青黛看了一眼,低头对长宁道:“嗯。”   “嗯?你知道她喜欢你?那你拒绝她了没有?”   “没有。”   “没有?你既然知道她喜欢你,为什么不拒绝她?难道你还有同她在一起的想法?”长宁怒目瞪着林深樾。   林深樾太阳穴直跳,有些不解,问:“为什么要特意拒绝?本宫也没有跟她说过本宫对她有意啊?”   “那你对我有意吗?”长宁将下巴搭在了林深樾的肩膀上,可怜巴巴的问。   “你这个女人又在胡说什么,你是本宫的太子妃,只要你不做什么坏事,本宫自然会好好待你的。”林深樾愕然道。   长宁还未答话,便听得一声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林深樾和长宁起身,随众人一同向皇上行礼,今日皇上好像格外的高兴,脸上透着一股喜气,挥了挥手,道:“众卿平身,今日乃是家宴,众卿尽兴即可。”   皇上话音未毕,二皇子已经忍不住举起了杯,站起身向着对面的长宁道:“从前听闻过好多关于皇嫂的事迹,心中对皇嫂有几份憧憬,今日见了皇嫂,果然百闻不如一见,二弟在这里敬皇嫂一杯。”   长宁见状也举起自己的杯子,站了起来,客气道:“哪里哪里,长宁不敢当。”   林深樾知道长宁不胜酒力,正想站起身替她饮了这杯酒,却被长宁一把摁住了肩膀,她正愁怎么应付这场宫宴,有了这杯酒,她一会正好装醉离开。   等她坐下后,林深樾低声道:“这酒很烈,你不会喝酒,硬撑着喝做什么?”   “你傻呀,待会我醉了,你正好把我扶回去,咱俩也好离开这宫宴,我实在不喜这种场合。”见长宁态度坚决,林深樾也点头答应了她。   还未等长宁开始装醉,却听得对面有一道女生传来:“小女听闻太子妃在大戎颇有贤名,世人皆传文武双全,不知今日可否为大家展示一番。”   呵,想的挺美,让她展示自己,那她跟那些舞姬,乐人有什么区别,可这话若是不接,岂不是怕了她?   海棠眉头一皱,俯身到长宁耳边道:“公主,可要海棠去帮公主解决了这个女人?”   长宁不着急,回海棠说:“不必,本宫亲自来。”   长宁眼珠子一转,笑盈盈道“本宫倒是不知本宫如此出名,不过,圣女想看本宫展示,不知圣女有多大的胆量看本宫的展示?”   “太子妃未免小瞧了小女,小女虽无治国之能,但自问胆量还有几分的。”   见阮青黛答的如此轻快,长宁勾了勾嘴角,道:“那圣女可睁大你的眼睛看好了。”   林深 * 樾伸手拉住长宁,皱眉低声道:“别闹。”   长宁轻轻冲他摇了摇头,说:“你别管我,她挑衅我,这口气,我忍不下。”只见长宁弯腰从靴子中拿出了一把镶着宝石的匕首,眨眼间已经将它拔了出来。   另一只手把玩着桌上摆放着的苹果,站起身,将苹果往阮青黛的方向猛地一扔,手中的匕首脱手而出,紧跟而上,那匕首的速度几乎与苹果的速度一致,众人倒抽了一口气,皆听得“咚”一声。   只见那匕首穿过苹果,竟牢牢地定在了阮青黛旁边的柱子上。   阮青黛身旁的婢女踉跄了一下,直接跪坐在了地上,阮青黛本人也被吓得不轻,面子上有几分下不来台,颤颤抖抖的道:“太子妃这是何意?小女不过是仰慕公主的才艺,公主为何这样吓唬青黛。”   长宁不以为然道:“哦?圣女竟不知?这便是本宫最大的才艺?”   众人见二人之间气氛不对,忙出言相劝,长宁也倦了这宫宴,揉了揉太阳穴,对身边的林深樾说:“夫君,我头有些晕,我们回宫吧。”   林深樾见她脸色微微泛红,向龙座之上的皇上行了一礼:“父皇,太子妃不胜酒力,儿臣带她先行退下了。”   皇上见长宁脸色的确微微有些泛红,挥了挥手,让林深樾带她离开了宫宴。 第11章 花前月下 是深樾的樾   二人行至绛紫宫门口时,陆渊快步走了过来,低头对林深樾说了什么,林深樾转身对身后的长宁道:“我这里出了些事,你自己先回去。”   “那你呢?”   “我处理完事情就回。”   “那我等你回来。”长宁低声答。   见事情紧急,长宁便领着海棠木槿自己回了绛紫宫。   行至主屋门口,长宁抬头才发现今晚的月亮格外的圆,又圆又亮,屋门口有一棵大大的桂花树,散发着花香,清新怡人。   长宁一时来了兴趣,对海棠和木槿道:“你们两个先回去睡吧,我先在这儿看一会月亮。”   两人低头道:“是。”行了一礼,各自离开了。   长宁先摸了摸桂花树的树皮,又闻了闻空气中的香气,觉得自己这番举动甚是无趣,便回过身,抱着双膝坐在了屋门口的台阶上。   林深樾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副景象,一身红色骑装的少女,怀抱着双膝坐在台阶门口,抬头看着月亮,眼睛微微的眯起,似是在想着什么,露出的脖颈像玉一样雪白无暇,看得林深樾不由得吞了一口口水。   听到门口脚步声戛然而止,长宁好奇的看过去,原来是林深樾回来了。   林深樾走到长宁身旁,将自己的黑色披风解下来,自然的披在了长宁肩上,看着她道:“怎么不进去?”   长宁好像醉了:“我在想你。”   “冷吗?”林深樾的声音带着磁性。   “我在想你。”长宁的眼睛看着他稍稍睁大了些。   “冷就进去,坐在外面像什么样子。”林深 * 樾不由得有些怒意。   长宁却好像没听见他讲话一般,抬头看了看月亮,轻轻的笑了,指着它道:“是月亮的月吗。”,没等到林深樾回答,长宁自己又接着问道:“你的樾,是月亮的月吗?”   “不是,是深樾的樾。”   “不是啊,好可惜。”长宁的语气有些遗憾。   见说不动长宁,林深樾也靠着长宁坐了下来,道:“可惜什么?”   “可惜这月亮又大又圆,让我喜爱的紧。”长宁扁了扁嘴,托起了腮,孰不知,她的这番模样让旁人瞧见也喜爱的紧。   林深樾不明所以,以为长宁喝醉了在胡说,正想将她抱回屋里睡觉,长宁突然转了身,面对着他,抓住了他的衣袖,眼神朦胧的看着他,迷迷糊糊道:“愿意做我的仆役吗?”   眼前的人墨发散了几缕出来披在肩上,脸色微红。   林深樾以为长宁醉迷糊了,皱起了眉头:“太子妃喝醉了,该去睡觉了。”   长宁没有理他,继续说:“愿意为本宫牵一辈子马吗?”   长宁的衣襟张开,锁骨和脖颈的弧度诱人至极。   林深樾眉头皱的更紧了:“纳兰长宁,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堂堂北漠太子,怎可为一女子牵马。   “愿意,做我的裙下之臣吗?”   说完这句,长宁好像彻底醉了,头靠在林深樾肩上闭眼睡了过去。   林深樾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是太危险了。   林深樾抬头看了看方才长宁夸过的月亮,低头嘴巴靠近已经睡熟的长宁,几乎是贴着女子的脸颊,嘴角带上了一丝不自觉的浅笑,慢慢说道:   “月亮让人喜爱的紧吗?本宫以为,太子妃也是。”   梦里,是谁曾经说过的话在耳边响起。   …   本宫不正是太子心尖尖上的宝贝吗?   本宫竟不知,太子妃对本宫早已情根深种?   …   不管别人怎么样,本宫也只对殿下有意思。   月亮让人喜爱的紧吗?本宫以为,太子妃也是。   那这些可能是谎言的字眼里,是不是也带了被忽略了的几分真心。   次日清晨,长宁呜咽着从被子里伸出头,踢了几下被子后,看到了床边已经穿好了朝服,正瞪眼盯着她的林深樾。   装作不知昨晚发生了什么,长宁轻轻启口道:“太子殿下,早啊。”   林深樾微皱眉头:“不早,天已经亮了。”   “太子殿下这是要去上早朝吗?”长宁伸了个懒腰问。   “是。”林深樾答。   长宁想起了昨晚他匆匆离开的事,问“昨日陆渊找你所为何事?”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直白的问有些不妥,接着解释道:“这是太子的事,我也不是非…”   未等长宁说完,林深樾已经接上了她的话,解释道:“户部尚书被参贪墨修缮青河渠的银子。”   “多少银子?”长宁问。   “二十万两。”   “银子倒是不少,皇上是想让你查清这件事?”长宁轻声道。   “不是,户部尚书是我的人。”林深樾 * 面无表情答。   长宁听完这话,表情有了些微妙变化,林深樾见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又在乱想了。   林深樾加重了语气,道:“不是你想的那样,户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洁,断不可能做出贪墨这样的事。”   长宁听到他这么说,放了心道“那夫君便放心去查吧,臣妾定会处理好宫中事务,不让夫君劳心。”   林深樾向屋门口走了两步,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还趴在床上长宁道“若是下一次太子妃晚上还想等着本宫回来的话,可以在屋里等,外面的天越来越凉了。”   长宁见他关心自己,嘻嘻笑了两下,回他:“可是,我在外面等的话,可以早一点看到你呀…”   停顿了一下,长宁下了床,光着脚走到林深樾身边,环住他的腰,小心的贴近林深樾的耳朵道:“我想早一点见到你。”   “胡闹,太子妃又在乱讲些什么话。”林深樾红了脸,快步离开了屋子。   海棠和木槿进屋的时候正好听到林深樾这句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面面相觑,只当是公主又惹了太子生气。   海棠对长宁道:“公主别总惹太子生气,奴婢觉得太子这人虽然面上看着冷,但心里还是对公主好的。”   木槿帮长宁梳着头发,问海棠:“哦?这又是怎么被你发现的?”   海棠偷偷一笑,对木槿道:“昨晚我出门倒水,正看到太子把公主抱进屋里,嘻嘻,太子看公主的神情好似在看什么珍贵的宝物般,想来公主在太子心里也是十分重要的吧。”   “十分重要吗?”长宁喃喃道,似是想起来什么,长宁问木槿:“那户部尚书贪墨朝廷发放的青河渠修缮银一事,你知道吗?”   木槿答:“奴婢是今早刚听说的,咱们的暗线查到这事可能与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长宁双手交叠在身前,手指虚虚点了几下,道:“这是二皇子见太子娶了妻,心生忌惮,要提前出手了。”   木槿道:“公主,此事我们要不要帮忙?”   长宁眼珠转了转,挥了挥手,站起来面无表情的答:“不必,且先让本宫看看本宫这个夫君有几分本事再说。” 第12章 是他心动 若是还有遗憾,本宫一力承担……   吃过了晚饭,林深樾还没有回来,长宁唤来海棠和木槿,问:“太子还没回来?”   海棠行了礼,答:“听说太子本来是要回来陪公主用晚膳的,但圣女派了人来,说有贪墨案的线索,又将太子请了过去。”顿了顿,又道:“这个点还不回来,想必是在圣女那里用过晚膳了。”   话音刚落,海棠抬眼看了看长宁的脸色,果然眼前的女子听到这里已经黑了脸。   “大胆,这女人竟然还敢打太子的主意,看来昨天宴上的匕首还是没给她教训,”长宁摔了手里的扇子,似是咽不下这口气,又接着说:“海棠,换一身夜行衣,随我潜进圣女府看看她到底 * 想做什么。”   海棠听长宁有了主意,低头道:“是,公主。”   速速换上了夜行衣,长宁留了木槿在宫里打掩护,一路没有惊动什么人,二人悄悄潜入了圣女府。   这边刚一踏入院门,还未来得及探查林深樾和阮青黛的位置,便听到有丫鬟大喊道:“不好啦,太子殿下落水了。”   长宁一听是林深樾落水了,哪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忙跟着人群往圣女府里的池塘跑了过去。   海棠见长宁跟了过去,也急忙跟上了长宁。   长宁跑到池塘旁边时,已经有人陆陆续续跳下去救太子了,但他们哪里有长宁的水性好,长宁自小便跟着父王东征西战,是以,练就了一身好武功,自然水性也是极好的。   见林深樾又呛了一口水,长宁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咬了咬牙便跳入了水里。   海棠见长宁跳了下去,低低的喊了一声:“公主,不可。”   此时,在池塘边正着急的阮青黛看到了穿着夜行衣的海棠,认出来这是长宁的侍女,心下有了计划,对自己身侧的侍女说:“待会无论我做什么,你都不要声张,太子被救上来之后,你也不要说话。”   那侍女不知道阮青黛要说什么,只点头应道:“是。”   阮青黛忙命人拿来盆子,用池塘的水浇了自己一身,仓促之余还挂了一点水草。   而那边,长宁已经带着林深樾游了许久,见岸边就在不远处了,长宁便放开了林深樾,从池塘的另一头游走了,海棠见长宁离开了,也跟着离开了圣女府。   好巧不巧,长宁放开林深樾的地方,正是阮青黛用池塘水将自己浇湿的地方。   众人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浑身是水的阮青黛正拖着林深樾上岸。   待林深樾醒来问是否是阮青黛救了他时,阮青黛低头不语,阮青黛的侍女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什么。   林深樾便只当是阮青黛不好意思承认了。   此事告一段落,林深樾回到绛紫宫时,长宁已经换下了湿的衣服,洗完澡躺在了床上。   林深樾以为她已经睡着了,轻手轻脚的脱着衣服。   长宁在床上转了个身,背对着林深樾问:“你今天晚上去哪里了?”   林深樾简要的答:“不小心落水了,圣女救了我。”   长宁心里淡淡有些失落,面无表情道:“所以,你答应她什么了?”   “他日落下神坛,她求我拉她一把。”   长宁皱了皱眉:“你答应了?”   林深樾没有回答她,道:“太晚了,太子妃快睡吧。”   长宁心里一凉,他该是答应了吧,毕竟是救命之恩,想到这里,长宁闭了眼不再理林深樾了。   林深樾洗了澡,见长宁已经睡熟了,他上了床躺下将长宁环进了他的怀里,在她耳边轻声说:“没有,这双手虽沾满了无数人的鲜血,我却只想用它来牵你。”   屋里太黑了,是以没人看到,背对着男子的姑娘偷偷的翘起了嘴角 * 。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让这个爱穿一身红衣的小女孩闯进了自己的视线里?   是大婚那天明明有些紧张却还开玩笑逗着自己的时候,是她红着脸对他说月亮让她喜爱的紧的时候,还是宫宴上她扔出靴子里藏着的匕首时,他不小心瞥见的她眼里透出的一丝狡黠。   这是父皇为他选的,最适合他的东宫太子妃,纳兰长宁。   睡梦来临的前一刻,林深樾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原来是他,心动了。   雕花的红檀木刻着复杂的海棠花纹,青石板,朱红的柱子,刚下了一夜的雨,院子里雨后的桂花树下花香四溢。   桌上的香炉徐徐的飘散出龙涎香,在初秋的天里闻起来格外的清爽。   床上四角挂了流苏,色泽鲜艳,软软的榻上,长宁压着林深樾睡得正香。   长宁一只腿压在林深樾的身上,头枕着林深樾的胸膛,小嘴微微张开,轻轻的喘着气。   太阳微微升起了一点,林深樾被窗户透进的阳光晃了眼,动了动身子,趴在他身上的长宁却先醒过来了。   长宁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脸,似是还没睡醒般道:“别乱动,还没睡醒呢。”   林深樾欲将长宁从自己身上扒拉下去,压低声音道:“还要再睡,从我身上下去再睡。”   “嘘,别吵,我再听听。”长宁抓了他的手放在了自己背上,又抱紧了他一些,阻止了他的动作。   “听什么?”林深樾见长宁还趴在自己的胸膛上,皱了皱眉头。   长宁嘻嘻一笑,抬头啄了林深樾下巴一口,用手指轻轻点着林深樾的胸膛自己刚刚趴着的位置道:“听它在跟我说,说它真的很喜欢我。”   林深樾听罢铁青了脸,又羞又恼又不知所措,可身上趴着的这人却一点不知羞,伸手扯开了他的衣衫,竟然在里面乱摸了起来。   长宁的手抚上林深樾滚烫的肌肤,林深樾不由得颤栗了起来,哪儿还管的上思考长宁刚刚说了什么,急急起了床,穿了衣服去了朝堂。   林深樾走后,长宁终于忍不住的哈哈大笑出声。   晚膳前,林深樾传了话让长宁等他一起吃,海棠进来传话时,长宁正处理完木槿刚刚报上来的大戎的折子。   木槿面露忧色,道:“公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这几个部落蠢蠢欲动已经很久了,这次战事怕只是他们计划的开始。”   长宁揉了揉眉头道:“还真是一点都不让本宫省心,本宫这才离开了大戎多久,他们就已经起了二心?”   “公主,这次最好给他们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公主虽然人在北漠,但仍是大戎长公主,大戎的王位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肖想的。”   长宁想了想,觉得木槿说的有道理,微微思索片刻,从柜子里取出一方小印,递到木槿手上,道:“你拿着本宫的私印,派暗卫私下里将那几个挑事的部落首领的儿子绑到皇宫里去,之后传书他们,哪个部落先有 * 异动,就先来领自己儿子的尸首。”   木槿接过印,行礼道:“是,公主。”   木槿出门时正碰上海棠进来传林深樾的话:“公主,太子派人传话来,说晚上不在宫里用膳,要去户部尚书的府上。”   长宁手指微微点着书桌道:“本宫也去?”   海棠说:“是,公主,太子说一会儿亲自来接您。”   长宁站起了身,理了理衣服道:“好吧,那帮本宫去选一身合适的衣服。”   海棠最后给长宁选了一件窄袖红缎裙,外套银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好看极了。   傍晚,太阳还未完全落下,林深樾已经到了宫门口,长宁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明显感觉林深樾望向自己的眼神一顿。   眼前人身着红衣的姿态为何与当年救自己的女孩如此相像,当年他派了许多人去查,却查不到那个救他的红衣女孩半点消息,到现在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还留在林深樾的脑海里,这也好像是她给林深樾留下的所有了。   长宁走到林深樾身边,挑眉问:“怎么了?是这身衣服不合适吗?”   林深樾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解释道:“没有,衣服很合适。”   长宁笑了笑,凑近林深樾的身旁,用手指戳了戳林深樾的胸膛,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那太子刚刚是?”   “是什么?”   “心动了吗?”长宁微微踮脚,声音在林深樾的耳边轻轻响起。   林深樾倏的抓紧了自己的衣角。   “太子妃该上马车了。”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林深樾垂了眼道。   马车上,长宁垂眸在思考着什么,手里无聊,便扯了林深樾散着的几缕露在外面的头发来玩,手指缠着林深樾的头发一卷一卷的打转儿。   林深樾看车内两个人气氛有些沉闷,主动开口道:“太子妃在想什么?”   长宁抬眼看向林深樾,眼眸里有说不出的执着,她轻轻回道:“在想我们之间,可千万不要有遗憾啊。”   “所以?”林深樾听她这样说,来了兴趣。   “所以在我还能讲得出爱你的时候,都在很认真的讲爱你。”长宁笑了笑。   林深樾听到这话,瞳孔猛缩。   周遭一切好像因为长宁这句话安静了下来,只有马车车轮压在地上的声音,良久,林深樾才道:“若是还有遗憾呢?”   似是想到他会这样问般,长宁靠着马车的车窗,车窗上的窗帘随着马车半开半闭,她的脸庞也在月光的照射下半明半清。   “若是还有遗憾,本宫一力承担。” 第13章 尚书大人 这些我都知道   等两人的马车到了户部尚书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王宝元也早就领着丫鬟小厮们等在了门口,看样子是等了很久。   王宝元年纪约三四十岁,脸上已经有了些许岁月的痕迹,但不难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神韵,尤其是双眉下的那双眼睛,明亮的紧,这样的 * 人,实在是很难让人把贪墨银两的事跟他联系起来。   甫一停下,林深樾便先一步下了马车,回头小心的将长宁扶下来后,王宝元躬身向林深樾和长宁行了一礼,道:“太子和太子妃大驾光临,真是让下官这小小的府邸蓬荜生辉啊。”   丫鬟和小厮听到他这番话,也忙行礼道:“太子,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林深樾让他们都起身后,跟王宝元有说有笑的进了门。   长宁看着有些不解,感觉林深樾同王宝元的关系并不像普通的君臣关系,便拉住了走在林深樾身边的陆渊问道:“太子好像跟这个户部尚书关系匪浅。”   陆渊压低了声音回答长宁说:“太子妃有所不知,太子与户部尚书在朝堂上相互扶持了很多年,有很深的情谊,简单来说,就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长宁点了点头道:“我懂了,可是,怎么没见户部尚书的夫人?他莫不是还没娶妻?”   陆渊听到长宁这样讲,突然笑了,答:“公主有所不知,尚书有个青梅竹马的娘子,两人感情好的很,在我们云州城里也是一段佳话,只可惜…”   “只可惜什么?”长宁疑惑的问。   “只可惜他娘子身体不好,不能出门,他为了娘子的身体,这么多年,虽没有子嗣也未曾纳过妾室。”陆渊说完,颇有些可惜的意思。   “这王宝元可真算是个有情人了。”长宁感叹道,“那你带我去看看尚书夫人吧,我正好陪她用晚膳,你告诉太子一声,让他跟尚书一起用膳,不用分心安排我们了。”   陆渊应道:“那正好,臣这就吩咐人带您去夫人的房间。”   说完,陆渊便招手唤来尚书府的一个丫鬟将长宁的话吩咐了下去。   踏进程锦瑟的屋子,长宁环顾四周,书桌靠墙而立,桌上摆着一张微黄的素绢,旁边放着一枚端砚,笔筒里插着几支毛笔。   靠近竹窗边,那花梨木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张宣纸,砚台上搁着几只毛笔,宣纸上是几株含苞待放的菊花,细腻的笔法,似乎在宣示着闺阁的主人也是多愁善感。   而此时的程锦瑟正躺在床上,被丫鬟服侍着喝药,见到长宁带着海棠进来,程锦瑟一下子就想起早晨时王宝元跟她说过的晚上太子和太子妃会来府上用晚膳,再看长宁的穿着,心念一动想着眼前这人一定是太子妃了。   正要起身行礼,长宁便眼尖的瞧见程锦瑟面色有些微微苍白,嘴唇也没几分血色,怕她病情加重,忙快走两步拉住了她的手道:“夫人不必这么客气,长宁来这里,本就是随夫君来陪夫人用晚膳的,不知长宁来得可巧,夫人是否已经用过晚膳?”   程锦瑟见长宁脾气如此好,又没有太子妃的架子,忙说:“巧巧巧,今早老爷就说了,太子和太子妃殿下晚上会来家中用晚膳,妾身还以为太子妃殿下会跟太子一起去正殿用膳 * ,没想到太子妃殿下却来陪我这个身体不好的,真是有劳太子妃殿下费心了。”   说罢,程锦瑟忙挥手让下人们准备上晚膳。   长宁接过了话茬,笑了笑道:“夫人千万别这么说,夫君他们在正殿说些什么朝堂上的事,我一妇道人家也不懂,不如来陪夫人聊聊天,夫人有人解了闷,长宁心里也高兴。”   程锦瑟端详了一下长宁提到林深樾时的表情,表情微微含笑,道:“太子妃殿下一定很喜欢太子吧。”   长宁诧异道:“这?夫人是如何知道的?”   “妾身观太子妃殿下提到太子殿下时,眼睛都变得亮亮的,那定是很喜欢太子殿下才有的神情。”   说话之余,丫鬟们已经将菜都上齐了,两人于是边吃边说。   长宁看了看程锦瑟吃饭时,动作轻巧又优雅,是标准大家闺秀的姿势,问道:“夫人这么优秀的女子,尚书大人当年追夫人时一定花了许多心思吧。”   听到长宁提起王宝元,程锦瑟害羞的低下头,虽然她的年纪已经近四十岁了,但王宝元将她保护的很好,还是当年嫁给他的时候那个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程锦瑟眯着眼笑了笑,道:“太子妃开玩笑了,宝元当年并没有追妾身,是妾身少时对他一见钟情,吵着闹着要嫁给他,我们两家父母本就是至交好友,就此也就自然而然的订下了娃娃亲。”   长宁听罢,心生羡慕道:“那夫人定是陪伴了尚书大人很多年吧,听闻大人当年进京赶考,夫人一直在家中赚钱供大人读书。”   听到长宁这样夸自己,程锦瑟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太子妃谬赞了,妾身哪里会赚钱,只是做些针线活让丫鬟带到外面去卖罢了。”   长宁见程锦瑟的手关节肿大,红肿的已经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想来年轻的时候一定陪着王宝元过了不少苦日子,还好现在苦尽甘来了。   今日看王宝元的样子,也不像贪官的模样,长宁暗暗想,回去一定帮林深樾和王宝元查明事情的真相,还王宝元一个清白。   又往嘴里塞了两口米饭,长宁认真的说道:“夫人这么辛苦,尚书大人定然会记得夫人的好,不会辜负夫人的。”   说到这里,程锦瑟脸上又多了几分笑意,道:“他确实对我很好,虽然他从没跟我说过他爱我,但是这些年他对我的好我都看在眼里。”   顿了顿,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接着说:“他刚入仕的那一年,当了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那时候发的月银仅够我们两个吃饭,他却偷偷省吃俭用攒了一些钱,给我买了支簪子,他怕我怪他,不肯对我说实话,只偷偷跟我讲,他那个月多发了月银,刚好够买一支簪子给我,现在想来,一支银簪子能有多贵,贵的是他的心意,这些我都知道。”   长宁听完这话,看向程锦瑟的眼里满满的只剩下了羡慕,这样的爱情谁 * 又能不向往呢?   程锦瑟喝了口茶水,接着说:“所以,他们参老爷贪墨修缮青河渠的银子,妾身是万万不信的,老爷做户部尚书的这些年,我们家里虽然穷但却从没动过朝廷一分银子,妾身绝对不相信老爷会做出这样的事。”   长宁听罢也点了点头,道:“我与夫君也觉得此事另有隐情,夫人放心,若真不是尚书大人所为,我与夫君定会还尚书大人一个清白。”   “那妾身在这里先谢过太子妃和太子殿下了。”程锦瑟放下了碗筷,站起身向长宁行了大礼。   长宁见她行完礼微微有些气喘,忙扶她坐下,说:“夫人不必如此,尚书大人于夫君亦师亦友关系匪浅,帮了大人与夫人亦是帮了我们自己,此事我与夫君必会竭尽全力,夫人不必过度忧心,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才是。”   话音刚落,海棠便从门口进来,行了礼,道:“太子妃殿下,太子派人来传话,说收拾一下,这便准备回宫了。”   长宁站起身,拍了拍程锦瑟的手道:“夫人身体不好,不必送了,本宫与太子有空会再来探望夫人的。”   程锦瑟虽然身体已经有些疲累了,但还是坚持向长宁行了礼,道:“恭送太子妃殿下。”   长宁与海棠行至尚书府门口时,正碰见林深樾与王宝元在说话。   王宝元躬身对林深樾说:“劳太子殿下费心了,此事确是臣办事不利,连累了太子殿下。”   “大人不必如此内疚,本宫定会还大人一个清白,只是此事牵扯太多,本宫不能徇私,大人日后可能要去一趟天牢了。”林深樾面露难色道。   “太子殿下为臣做的已经够多,这本就是臣该受的。”王宝元向林深樾行了一礼,“如此便恭送太子殿下了。”   林深樾朝王宝元点了点头,见长宁已经出了门走到了自己身边,便自然的牵起了长宁的手,抬手将她扶上了马车,自己也紧跟其后上了马车。   二人进了马车后,海棠将马车车帘关上,马车内外便隔绝开来。 第14章 发现蛊毒 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退路……   马车内。   长宁转了转手上带着的玉镯子,对林深樾道:“夫君,我观尚书大人的面相,不像是会做这种事的人。”   “凭我对他的了解,他的确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林深樾皱起了眉。   长宁见状伸出手指点在了林深樾的眉心,轻轻揉了揉,道:“那你觉得此事背后…”   还未说完,林深樾接上了长宁的话,说:“这事背后定是有人操纵,那人目的是我。”   长宁听罢,心里暗暗有了考量,问:“是二皇子?”   林深樾不置可否:“除了他,谁会费这心思对付我,这么多年他步步为营,此番出手必定后有谋划,我们日后要谨慎行事了。”   长宁听他如此严肃,也点了点头,答道:“我会的。”   林深樾抓住了长宁揉着自己眉头的手,放 * 在自己手心捏了捏,道:“过两日便是云州的神灯节,我要再出宫一趟,顺便查一查这件事的真相。”   “顺便查一查,那夫君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什么?”长宁好像抓住了林深樾话里的重点。   林深樾浅浅的低头看了几乎已经靠在自己怀里的长宁一眼,这女人好像一闲下来就喜欢往自己身上靠。   “主要目的是陪夫人去过云州的神灯节。”   听到林深樾这样讲,长宁的心里乐开了花,要不是现在在马车上,她肯定会开心的蹦两下。   长宁故意装作不懂道:“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林深樾以为长宁没听清,又重复了一遍:“陪你去过云州的神灯节。”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你刚刚叫我什么?”说罢,长宁搂上了林深樾的脖子,顺势坐在了林深樾的腿上。   喉结微动,林深樾贴近长宁的耳朵,一口咬了上去,林深樾的声音有些低哑:“夫人。”   长宁“嘿嘿嘿”傻笑了起来,“啵”的亲了林深樾的下巴一口,开口道:“这可是你先主动的。”   长宁唇一启,人就朝林深樾凑了过来,长宁嘴里的甜香混着身上的香气,霎时填满了林深樾的鼻息。   林深樾瞳孔猛地一缩,没想到她会如此主动,他身体微微向后靠了一下,似是想要离开这个香香的吻,长宁却不依,原本挂在林深樾脖子后面的手猛地一紧,扯着林深樾的脖颈朝自己压了过来。   见林深樾竟然没排斥自己,长宁也有了胆子,更加肆无忌惮的扯开他的衣领,啃上他的脖颈。   林深樾抓住长宁挂在他脖子处的手,呼吸有些急促,道:“胡闹,这是在马车里…”   长宁顺势将他抓住自己的那只手压下与他十指相扣,另一只手伸出捂住了他的嘴,贴近他的耳朵:“嘘,小声一点,外面能听到。”   林深樾的耳朵此刻已经红了个彻底,长宁却不依不饶,将他的衣服扯至能看到唢骨,她低头轻轻吻了一口,听到林深樾闷哼一声,长宁抬起头看向林深樾,道:“咬一口,我就轻轻咬一口,保证不弄疼你,好不好。”   眼神中似乎还带着一丝渴求,见林深樾没有反应,长宁以为他是默许了,低头一口咬上了林深樾的唢骨,浅浅一口,并没用多大的力气。   “阿宁。”林深樾轻呼了一口气。   长宁却好似很满意他的反应,在他耳边轻轻吹气道:“夫君,阿宁在这里。”   林深樾终于忍不住,伸手勾住长宁的后颈,将她整个人扯进自己的怀里深吻下去。   行至绛紫宫门口,陆渊掀了帘子,站在马车旁,欲等太子下马车,却没成想等到的却是太子抱着太子妃踏下马车的身影。   快走几步,林深樾抱着长宁大步的迈进主屋内。   陆渊正想疾步跟上,却被身旁的海棠一把拉住了胳膊,海棠边摸着秀裙上褶子边,脸色微红却不紧不慢的说道:“太子 * 和太子妃殿下回宫就寝,你跟着干嘛?难不成你也乏了。”   陆渊听出了海棠话里潜藏的意思,一脸窘迫,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结结巴巴的回道:“那我,那我明日再来同太子殿下汇报。”   说完,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般,快步离开了绛紫宫,望着他这副急迫的样子,海棠忍不住“噗呲”一声偷偷笑了出来。   次日清晨,天光大亮,虽是休息了一晚,但长宁还有些微的疲惫,微微清醒之后,她翻了个身缓缓睁开了眼。   方一抬眸便见到了林深樾毫无防备的睡颜,男人的侧颜近乎完美,下颚线绷得紧紧的,就算是睡梦里唇边也没有一丝笑意。   长宁心里不由得升起了一股淡淡的忧伤,心里想,北漠太子的日子也并非大家想象的那般容易轻松吧,那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子,也定是要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才能平平安安度过啊。   想着想着,长宁越发心疼,身子靠近林深樾,将自己整个圈进了林深樾的怀里,林深樾察觉到了身旁人的动作,拍了拍长宁的头,抿嘴轻声问道:“太子妃醒了?”   长宁又闭了眼,喃喃的哼了一声:“太子的梦里有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林深樾睁开眼看着长宁,有些不太明白长宁此话的用意。   长宁不依不饶,声音带上了一丝醋意:“刚刚见太子嘴角藏着丝丝笑意,想来定是梦里有什么美景佳人了?”   林深樾听到长宁这样讲,无奈的笑了笑,答:“没梦到什么美景佳人,本宫平日很少做梦。”   林深樾说完,又盯着长宁看了一会儿,然后整了整自己的衣领,起了身让下人们服侍着穿起了衣服。   这时,木槿见屋中人影攒动,以为长宁也起身了,忙进了屋中,刚想行礼,却见长宁还躺在床上,急急说道:“太子妃殿下…”   长宁听到木槿的声音,眉头微微一蹙,打断了她的话,问道:“木槿回来了?可是本宫交代你的事办妥了?”   木槿犹犹豫豫的看了站在床边,正被服侍着穿衣的林深樾,不知该不该继续往下说。   长宁却不在乎的挥了挥手,半坐起身靠在床头,说道:“但说无妨,这里又没有外人。”   木槿听罢,也放下了心,道:“已经将那几个犯上作乱的部落世子抓来了,只是有几个部落还是不服,尽管他们世子在我们手上,依然不曾有所收敛。”   “哦?那便按照我之前说的,先砍了那几个世子的头,看他们有几个儿子够他们这样折腾。”长宁听完木槿的话,声音里也带上了几分怒气。   未等木槿答话,林深樾却先开了口:“太子妃做事,向来这般狠戾吗?”   长宁以为林深樾不喜自己的手段,眼睫低垂,语气稍缓解释道:“太子殿下应该看得出来,在这个位置上,长宁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说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曾给自己 * 留下退路。”   说完,她紧张的抓紧了被角,垂眸看着被单,似是怕林深樾会不喜这样的自己。   林深樾听完长宁的话,却是不经意般的皱起了眉头,有些心疼的看了长宁一眼,道:“以后你可以不必如此,在我这里,你永远都有退路。”   长宁握着被角的手,倏然一松,原来,他竟是想说这些。   嘴角不自觉淡淡的笑了笑,长宁对木槿吩咐道:“且先这样,你先退下吧。”   木槿行了一礼,恭敬回道:“是。”   林深樾穿好了衣服,正要踏出房门时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对还在赖床的长宁道:“这几日你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准备,近日就出宫。”   长宁听罢,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不显,一本正经道:“是,遵命,我的太子殿下。”   过了午后,金丝屏风内,长宁正要午休,还未靠近躺椅,突然一股熟悉的痛感涌上心头,她胸口一痛,咳嗽一声,猛地低头吐出来一大口血。   一旁候着的海棠见状忙上前搀扶长宁,边递上了一方手帕边替长宁拍着背,道:“公主,这吐血之症已是旧疾,可偏大戎的医官竟是瞧不出个解决之法,月月吐血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时日久了必定元气大伤,木槿已经私下去寻北漠有名的神医了,等过些日子应该就有消息了,您最近一定要多吃些补品养好身子。”   长宁擦干嘴角的血迹,淡淡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海棠的手,道:“普通的病都大同小异,你道医官何以瞧不出解决之法,我只怕我这并不是普通的病症。”   海棠听罢,眉头皱的更紧了,诧异的继续问道:“不是普通的病症,难道是?”说到这里,她似是想到了什么,轻呼出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长宁见她这般表现,应是想到自己心中所想了,也点了点头,波澜不惊的道:“不错,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我应当不是生病了,而是中了蛊毒,只是这下蛊之人我却迟迟没有头绪。”   海棠接过长宁手中的手帕,猜测道:“蛊毒盛产于东邺,我们大戎不可能有这种蛊,只可能是东邺人带来的,可东邺什么人会对公主下手,公主又是何时被下的蛊,公主对此可有印象?”   长宁也恍惚的摇了摇头道:“没有,我也知这蛊毒十有八九产自东邺,奇怪的是,这些年我处处小心,竟不知何时被何人偷偷的种下了这蛊毒,对我下这蛊之人真是可怕至极,此人若是藏于大戎皇宫之中,定是我身旁亲近之人。”   海棠低头道:“那奴婢悄悄派人时刻关注着大戎宫里的近况,一旦发现有与此症状相似的中蛊之人定追查到底。”   话音未落,长宁便就着海棠的搀扶斜倚在了躺椅上,她挥了挥手,同意了海棠的想法。 第15章 夫人 足够正式,足够温柔,足够爱我……   晚膳时,林深樾命陆渊传了话来,说是 * 不回宫来吃了,还未等长宁细问,他便匆匆离开了,看上去似乎是出了什么大事。   长宁心生疑惑,陆渊平日里行事向来不出差错,是以林深樾交给他的事情都是十分放心的,可今日这副神情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长宁唤来了木槿,边摆弄着案几上的棋盘边开口问:“可知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事,陆渊竟如此慌张。”   木槿听完这话顿了顿,道:“公主,奴婢听说今日皇上因贪墨一案发怒,户部尚书…”木槿抬头看了眼长宁,神色有些不安,接着道:“户部尚书下了狱。”   长宁心中咯噔一下,皇上怎会不知户部尚书是林深樾的人,他此番行动,定是已经对林深樾起了疑心,想借此事打压太子了。   长宁转了下眼珠,在浓长的睫毛遮盖下有些看不清神色,她吩咐木槿道:“你去把行李收拾一下,若不出我所料,明早我们就应该动身出宫了。”   木槿低头行了一礼,道:“是,公主。”   果然,直到深夜林深樾才踏着寒风回了宫,长宁迷迷糊糊已经睡熟了,见林深樾回来,也没醒过来问他些什么,只听他在门口吩咐了陆渊好长时间。   次日清晨,长宁方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正靠在林深樾身上,怪不得昨夜后半夜睡得比前半夜熟,原来竟是林深樾在身边的缘故。   林深樾早就醒过来了,只是长宁不醒,他索性就一直装睡,见长宁已经睁开了眼,他便轻柔的顺着枕边两人交叠的长发开口说道:“太子妃醒了,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出宫。”   “出宫?可是为了户部尚书的事。”长宁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林深樾坐起了身,理了理衣扣:“也不全是,过两天就是神灯节,北漠的神灯节很热闹。”   长宁想到神灯节,也顿时来了兴趣,匆匆起了身,穿好衣服,命海棠和木槿带上早就准备好的东西跟着林深樾出发了。   马车上,车轮轱辘轱辘的向远处驶去,此时的林深樾正和长宁并肩坐在马车里,长宁觉得马车有些晃,便顺势靠在了林深樾肩上休息。   过了一会,车外有些窸窸窣窣的动静传来,陆渊隔着车帘清了清嗓子,对林深樾说道:“殿下,皇上下旨,今日动手抄了尚书大人的家。”   林深樾听罢,面上却像是早已料到般,回道:“什么也没搜出来?”   “是,整个府里干干净净的,全部的行当加起来也没超过一万两银子。”陆渊答。   “哼。”林深樾轻哼一声,道:“不知父皇这是何意,户部尚书为人清正廉洁这是北漠上上下下人尽皆知的事情,莫说他贪墨二十万两,就是说他贪墨一万两也是没人信的,这下好了,什么也搜不出来,倒是让我们皇家闹了笑话。”   陆渊犹豫了一会,话锋一转道:“殿下,听说这事是二皇子殿下向陛下提议的。”   林深樾听闻不禁眉头一 * 挑:“哦?他倒是积极,这下好了,看他怎么收场。”   长宁听全了二人的对话,犹豫再三想了想还是开了口:“这二皇子必定有后手,切不可轻敌。”   林深樾见她担心自己,拍了拍长宁的手,安抚的说:“放心,本宫已经打点好了狱卒,王大人在狱中不会过的太糟糕。”   长宁听完林深樾的话,放下了心,若是王大人平安,那想必王大人的夫人也会安心吧。   “这事,你可有派人去通知王夫人?”   “太子妃不必着急,本宫早已吩咐下去了。”林深樾答。   长宁瞅了瞅这个什么事都已经安排妥当的夫君,问道:“太子殿下可知道,长宁喜欢殿下如何称呼长宁?”   林深樾见长宁难得正经,也正了神色道:“太子妃?娘子?或是…”   未等林深樾说完,长宁接上了他后面的话:“夫人,长宁喜欢夫人这个称呼。”   林深樾听完长宁的话,不由轻笑出声,道:“这是为何?”   “因为夫人,足够正式,足够温柔,足够爱我。”长宁抬头盯着那人的眼睛,半含着笑意,一字一句认真的答。   林深樾认真的听完长宁讲的话,竟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生一世的感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回:“是,夫人讲的都对。”   出了宫后,长宁几人寻了个客栈住了下来,林深樾这几日都很忙,早出晚归,长宁白日里无聊时就领着海棠逛逛街市,终于等到了神灯节这一天。 第16章 神灯节 月亮又大又圆,我却只想让它照……   这天早上,长宁起了个大早,早早便命海棠为自己换好了衣裳,又是一身她往常喜欢穿的红色骑装。   林深樾也未带着陆渊早早出门,反而是在客栈门口等着她换好了衣服,走到马车旁,亲自扶她上了马车。   待二人一同坐在马车里时,林深樾才开口:“今日我们一同逛一逛北漠的街市,傍晚再一同去看这神灯节最有意思的节目,如何?”   长宁笑了笑,将身体靠近林深樾,狡黠的说道:“夫君今日不忙吗?”   林深樾还是冷着一张脸:“还好,再忙也要陪夫人过神灯节。”   长宁听完这话,倒像是发自内心的开心了起来,眨了眨眼道:“夫君可知这神灯节的由来?”   林深樾见长宁一脸疑惑,也反问了一句:“夫人竟未曾问过身边人这神灯节的由来?”   长宁撇了撇嘴:“不曾问过,长宁想,从她们嘴里讲出来的故事,远没有从夫君嘴里讲出来的动人。”   说罢,抬起头飞快的啄了林深樾的嘴巴一口,道:“夫君的嘴甜甜的,想来讲出的故事也必定是甜甜的。”   林深樾被长宁这一番举动逗的面红耳赤,道:“夫人正经些,这毕竟是在外面。”   长宁却好似没捉住重点,冲林深樾挑了挑眉,神色暧昧:“那夫君的意思是,回了客栈就可以…”   林深樾轻咳了一声,转移话题,道:“既 * 然夫人想知道神灯节的由来,那本宫就给夫人讲一下这神灯节的故事。”   “神灯节的名字源自北漠的开国皇帝,仓央大帝,传说整个北漠原来是一片龙脉,这龙脉由神女瑶姬守护,而瑶姬爱上了仓央,仓央是一族部落首领,龙脉是各部落心中所向往的地方,最后仓央为了保护瑶姬而死,瑶姬心痛之下以血为引祭出龙脉救活了仓央,自己却死在了那场祭祀中。”   林深樾讲的很慢,长宁听得很认真,听到这里,长宁忍不住开口追问:“那后来呢,后来他们怎么样了?”   “后来,龙脉失去了神女的守护,渐渐的失了灵气,变成了我们脚下现在的这片土地,而仓央建立了北漠之后,日日思念瑶姬,将瑶姬离开之日定为神灯节,命令全北漠之人此日皆点起一盏花灯,祈愿上苍垂怜,愿用自己的寿命换与瑶姬再见一面。”   长宁听到这里,为他二人的故事唏嘘不已,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那,他再见到她了吗?”   林深樾摇了摇头:“没有,纵使他日日在神前祈祷,却终其一生未能再见瑶姬一面。再之后,临死之前仓央命瑶姬的族人建立了云兰教,并推举圣女为瑶姬祈福,这也正是云兰教的来历。”   长宁垂眸感慨道:“这样的爱情,真让人动容不已。”   说完,长宁又偷偷看了林深樾几眼,靠近林深樾的耳朵,小声的说:“若是夫君哪一日遇到无法解决的困境,长宁也定会倾尽全力助夫君一臂之力的。”   长宁的声音袅袅婷婷,在马车里却听得尤为清晰。   林深樾听到她这样讲,也来了兴趣,喉结微动,道:“哦?夫人为何如此赤诚的对待本宫?”   长宁大胆的扒上了他的衣领,坐上了林深樾的腿,仰头看着林深樾的眼睛,回道:“因为,我倾慕你呀。”   一路逛着北漠的街,长宁见家家户户果然都点上了一盏灯笼,她心情大好,沿街买了许多东西让陆渊帮忙提着,虽然逛了一天,但神色不曾有一丝疲累,依旧高兴的不行。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林深樾和长宁沿着月骊湖边散步,走了不一会儿,林深樾的影卫不知从哪儿出现,走至他的身边说了什么。   林深樾停住了脚步,低头对身边的纳兰长宁说:“再往前走,就是神灯节最受欢迎的活动了,人必定很多,我们换条路?”   “最受欢迎的活动?那岂不是很热闹。”纳兰长宁来了兴致。   好不容易能出来玩一趟,白白错过了这么热闹的活动确实有些遗憾,今日本来也没什么要事,正好玩个开心,明日才好办正事。   她正想着,听见身侧人开口:“夫人想玩?”   纳兰长宁抬眼望过去,林深樾正低着头看她,他背对着月亮,阴影挡住了他的半边脸,只透着点点月光的另外半边脸,也是出奇的好看,漂亮的下颌,线条极美, * 唇薄而艳丽,懒倦的勾起。   当真是好看极了。   纳兰长宁将自己的小心思收起来,点了点头说:“是,我想玩。”   林深樾看向前方:“那便往前走吧。”   瞧不出他的想法,纳兰长宁见他同意,开心起来,连脚步也变得有些轻快。   走到一个人多的卖灯笼的小摊面前,纳兰长宁见每个人手里都提着盏灯笼,也不自觉的去问摊主:“我见大家都提着一盏灯笼,不知这灯笼寓意为何?”   摊主见她疑惑的问,心中了然,开口道:“夫人是第一次来神灯节吧,这期期艾艾可是我们神灯节最有意思的活动,期期艾艾也是七七二二的另一重说法,说的是已婚的夫妻,无论是吵架还是有误会,只要提着这样一盏灯笼,两人沿着月骊湖一人一边,分别走半圈,在湖中间的亭子里,有错的一方向另一方说出七句话,五假二真共七句,且七句都需得与二人有关,若二人心意相通,则会和好如初,二人也会得到灯神对他们的祝福,夫人可要和相公买两盏灯笼?”   “那这真话假话,要如何区分呢。”纳兰长宁不解。   “自然是看双方对彼此的了解,心中会意了。”摊主笑盈盈道。   纳兰长宁听罢兴致勃勃,当即买了两盏,将那盏略大一些的递给身边的林深樾。   “夫君一定也想得到灯神的祝福吧。”纳兰长宁试探的问。   “休想”这种民间的活动,林深樾可不想参与。   “夫君,我是真的想玩这个。”软软糯糯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林深樾扯了扯嘴角,语气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宠溺:“我看你得寸进尺才是真的。”   “夫君,夫君。”纳兰长宁讨好的叫他。   林深樾的嘴角抽了抽,无奈的应道“只此一次。”   “那太好了,咱们一人一边,我走湖这边,你去湖对岸,我在湖心亭等你。”说罢,纳兰长宁把灯笼塞进林深樾的手中,确认他接了以后,才提起自己的灯笼一蹦一跳的向着湖心亭走过去。   林深樾感觉手心热热的,低头看去是被她塞进手里的灯笼,还残留些许她手心的温度,他不禁笑了笑,转身朝着与她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   纳兰长宁到达湖心亭的时候,林深樾已经在亭中等她了,看到她来,提前开口说道:“既是你要玩,这话也当是你来说才是。”   亭中灯光暗,看不清林深樾的神情,但不用想也知道,他的脸上此刻定是没有什么表情。   纳兰长宁掰着手指头想,两真五假,这假话好说,真话却是难得很。   “我酒量尚可,基本不会喝醉。”   “我的夫君,并不是父王给我选的。”   “那天跳进湖里救你的人,不是阮青黛,是我。”   “我与夫君,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我这个人,常常言语无状,却从不说谎。”   新婚第一晚,只一杯合卺酒就醉了。   婚书是两国文件,印 * 了两国玉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能不是父王所选。   那天跳进湖里救他之人,明明是圣女。   新婚之夜,他挑起那方红盖头,她抬头看他时那双亮晶晶的眼,那是他们的初见。   性格跳脱,时常胡言乱语,谎话比真话多出了好几倍。   想来,这五句,定是她刚刚想出的假话了。   已经说了五个了,见林深樾还在听,虽然没什么表情,纳兰长宁却好像受到了鼓励。   她向林深樾走了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本就不远,这两步走完,她仿佛靠在了他的身上,纳兰长宁轻轻踮起脚,嘴角靠近他的下巴,仿佛是不想被别人听到自己的秘密一般。   “月亮又大又亮,我却只想让它照我一人。”   她的声音轻轻,听着他的心咯噔一下。   “喜欢月亮是真的,可喜欢树荫也是真的。”   深樾即树荫,所以,才喜欢树荫吗? 第17章 生辰礼物 我想跟阿珩天长地久可以吗?……   次日午时,陆渊匆匆来客栈寻林深樾,林深樾坐在长椅上,手指漫无目的的点着桌子听着他的汇报。   “殿下,二皇子以户部上下勾结为由,荐皇上搜查了户部所有侍郎的府邸。”陆渊神色紧张道。   林深樾脸色有些青,道:“所有侍郎的府邸都搜了?可有搜出什么?”   陆渊听林深樾问,更紧张了,哆哆嗦嗦的答:“在一个侍郎家中密室中搜出来…搜出来了二十万的官银,正是…”犹豫了一刻,陆渊瞥了林深樾一眼,“正是先前丢失的用来赈灾的官银。”   林深樾脸色铁青,问道:“是从哪个侍郎家里搜出来的?”   “那侍郎,侍郎名唤冯鸣才。”   林深樾手指又扣了几下桌子,像是想起了什么,道:“原来,原来这才是他真正的用意。”   陆渊见林深樾不说话了,接着道:“殿下,那侍郎认了罪,说此事是他一人所为,皇上见银子未少,下令择日处斩,此事并未牵连他的家人。”   林深樾却认为此事不会这么简单,道:“你去安排安排,本宫要亲自见一见这个有胆量一贪便是二十万两的冯侍郎。”   陆渊匆匆回了句:“是”,便退下了。   陆渊走的匆忙,不曾想在靠近大门的拐角处撞到了一个姑娘,那姑娘踉跄了几步,跌在了地上,怀里的丝帕也顺势掉在了身旁。   陆渊赶紧捡起了那方丝帕,扶了姑娘起身,见那丝帕沾上了些土,正要道歉,低头一看,原来那姑娘竟是海棠。   海棠好不容易站直身子后,抬头见是陆渊撞到了她,没好气的道:“不知陆大人何事这么匆忙,走的这么急,竟生生将奴婢撞出了好几步远。”   陆渊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脏了的丝帕收起来,道:“对不住了,海棠姑娘,是陆某唐突了,这帕子脏了,改日我买了新的还给你。”   说完,陆渊虚虚行了一礼,见海棠并未怪罪与他,急忙出门去办林 * 深樾交给他的事了。   傍晚,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下来。林深樾由陆渊领着进了刑部大牢,不知是不是为了避嫌,冯鸣才被关押在了离王宝元很远的牢房,但就算真是冯鸣才自己贪墨的银两,王宝元也少不了个治下不严之罪。   昏暗潮湿的牢房里,时不时响起几声昆虫的叫声。此刻的冯鸣才正蹲在墙边抱着膝发呆,狱卒给林深樾开了门,行了礼便径直离开了。   陆渊等在门口没有跟着进去,直到林深樾踏进牢房,冯鸣才也并未抬眼看他。   林深樾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本宫知道你背后另有其人,若是你愿意开口,说出指使你贪墨银两之人,你的亲眷家人,本宫定会好好照顾她们。”   冯鸣才像是早就料到了他要说的话,嘲讽的笑了,道:“太子说的这些话,又怎知那别人许不了小人?”   林深樾也不在乎冯鸣才对自己的态度,他早已把冯鸣才看作了一个将死之人。   林深樾摸了摸手上的扳指,道:“你可知,今日圣上下令,将你明日午时处斩。”   冯鸣才笑得更大声了,他看着林深樾,字字清晰的说:“太子殿下,您看到的真相并非真的真相,而是那人想让您看到的真相,眼见的也并不一定是真的,您才是那个真正被蒙在鼓里的人,若是您愚钝至此,找不出小人真正的身后之人,您将来何以配得上那九五至尊之位,哈哈哈…”   林深樾见他不肯说出那人,也没逼问,他心中已经有了盘算,那人无非就是二皇子或二皇子麾下之人。   只是这冯鸣才方才说的话,却让林深樾一下子沉默了,若真如他所言,好像指使他做这件事的人,并不像是二皇子一般。   直到离开了刑部大牢,陆渊行了一礼,道:“殿下,接到消息,皇上已经赦免了王大人,王大人此时应当已经在回府的路上。”   “那就好。”林深樾会意的点了点头。   次日,听说王大人被赦免,长宁随着林深樾来了王大人的府上,看望王宝元和他的夫人。   长宁与林深樾二人到的时候正值午时,王宝元脸上虽然残留了些狱中的伤痕,但读书人的风骨却不减半分,王大人开了宴席与夫人一同陪她二人用膳。   方一落座,长宁便见一丫鬟扶着程锦瑟从一旁厢房出来,程锦瑟虽然身体还未大好,但照之前已经是很有起色了。   长宁心生疑惑,上次见她,感觉她咳的严重,已经隐隐有了咳血之症,怎会短短几天之内竟有了似是要康复的迹象。   心下不解,她随即开口唤程锦瑟来身边坐:“王夫人今日气色好多了,不如坐长宁身边,长宁也好与夫人多说说话。”   程锦瑟低头羞涩一笑,回道:“锦瑟也正有此意,多日未见太子妃,心中对太子妃也有诸多挂念,如此,便恭谨不如从命了。”   说罢,便由下人扶着坐在了长宁身 * 侧。   长宁见林深樾没有制止自己,便自作主张牵了程锦瑟的手,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这一牵,让长宁心中疑惑更深了,上次见程锦瑟她虽随身抱着手炉,但触及她的手时依然一片冰凉,此刻没有手炉,程锦瑟的手确是有了些许温度。   长宁抬眼见林深樾正在与王宝元说着朝堂之上的事,便压下了心中的疑惑,只想着等上了马车再与林深樾将此事细细说明。   待四人吃完,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林深樾见状,也不方便继续叨扰,向王宝元道了别后,与长宁一同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长宁一上了马车,立马换上了一副懒懒的样子,靠在了林深樾身上,打了个哈欠,想到了今日的不解,开口问道:“夫君,方才我见那王夫人的身体,似是比从前好了许多,隐隐有痊愈迹象,这是为何夫君可知晓?”   林深樾听完,倒是一副很诧异的神情,说:“哦?这才短短几日便好了许多,想来定是王宝元为他夫人寻到良药了。”   长宁听完,也放下了心,恭喜道:“他夫妇二人感情真好,这好日子想必还在后头呢。”   林深樾见长宁开心,也来了兴致,开口说道:“那夫人呢,夫人的好日子又是什么时候呢?”   长宁听到他这样问,笑的更开心了,扯了扯林深樾的袖子,淡声道:“陪在夫君身边的每一天,都是长宁的好日子。”   林深樾听完长宁的话,红了脸:“没个正经。”   长宁见林深樾脸有些微红,一时起了逗他之心,她靠近林深樾,道:“其实,今日是长宁的生辰,夫君可有给长宁准备生辰礼?”   林深樾皱起了眉毛,道:“今日是你生辰,怎么也没人告诉本宫?”   长宁见林深樾惊讶,心中有了想法,她回过身,坐在了林深樾一侧腿上,双手顺势挽住了林深樾右边的胳膊,道:“不急,现在准备也不晚。”   长宁看着林深樾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她好奇林深樾会送给她什么。   林深樾想了想,长宁是大戎的公主,那些奇珍异宝她定是不稀罕的,不如…有了主意之后,林深樾眼底换上了一丝柔色,道:“既是夫人的生辰,那本宫就送夫人一个愿望。”   “我想怎样都可以吗?”长宁问。   “嗯。”   “那天长地久可以吗?”长宁贴近林深樾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音量说。   “什么?”林深樾不明白她的意思。   长宁的声音温婉又动听,在这快要入秋的时节,带来了丝丝秋意。   听到她说的话后,林深樾倏的抓紧了衣袖。   她说:“我想跟阿珩天长地久可以吗?” 第18章 伏罪 那年的雁鸣坡下,我没有等到他……   两人回到绛紫宫门口时,陆渊有事来报并请林深樾移步议事的侧殿,林深樾掀起车帘下了车,跟着陆渊去了侧殿。   长宁见状,也带着海棠缓步朝着主屋的方向走去,穿过回 * 廊,二人行至屋门口,一轮弯月透过交错的檐头照进长宁眼底。   见今晚的月色很美,长宁便回头对海棠吩咐道:“你去拿壶酒来,这月色真美,我要在这里等太子回来。”   说着便转了个圈在桂花树下席地而坐,唇边带笑,明艳艳的正红色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越发张扬。   海棠点头应了一声便匆匆转身去了小厨房。   帮长宁寻了一壶果酒来,海棠对长宁行了礼道:“公主,奴婢只寻到了一壶果酒,其他的酒太烈了,奴婢恐公主会不小心喝多。”   长宁撇了撇嘴,靠着树支起了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喝什么酒也不会醉的,罢了罢了,你下去吧。”   挥了挥手,海棠便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林深樾回来时,便见到这样一幅画面,一身张扬红色骑装的长宁席地而坐,正坐在屋门口的桂花树下。   外面这么冷,她就这么坐在地上?   想到这,林深樾没好气的对长宁说:“不是说喜欢月亮吗?躲在树荫底下,月亮可照不到你。”   长宁抬头,见是林深樾回来了,傻傻的笑了,半眯起眼对林深樾勾了勾手指头,示意他过来。   林深樾见长宁身边躺着一个酒壶,也明白长宁这反常的动作,定是又喝醉了。   大步的走向长宁,林深樾解下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在了肩膀上,顺手扶住长宁有些微晃的身子。   长宁见林深樾走到自己身旁,伸手扒住了林深樾的脖子,偷偷的趴在林深樾的耳朵旁,笑嘻嘻道:“我还要什么别的月亮嘛,你就是我的小月亮。”   林深樾见长宁喝多了又开始胡说八道了,抱起长宁敷衍道:“是,夫人说的极是。”   长宁舒舒服服窝在林深樾的怀里,睁眼见林深樾正抱着她往屋里走,在他怀里寻了个得劲的姿势,又凑近林深樾的耳朵极小声的说:“没遇到你就好了。”   没遇到你,我还能继续做我无情无义杀伐果断的大戎长公主。   可遇到你,我却只想安安稳稳的做你的妻子。   长宁的声音太小,林深樾有些没听清,复又问了一遍:“什么?”   长宁轻轻的笑了,声音比刚才高了一些,双手又搂紧了林深樾的脖子说:“没什么,我说,夫君臂力真好。”   林深樾怕长宁受凉,面无表情的将她又抱的紧了些。   长宁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继续道:“你知道吗?你特别像一个人,那个人也曾经对我很好,他说过,会给我牵一辈子马,可是…”   说到这里,长宁的声音有些哽咽了,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是,说这句话的那个人,那年的雁鸣坡下,我没有等到他。”   那年的雁鸣坡下,一身戎装的男子点齐兵马带着大军再次出发前,将她抱上她的枣红色小马,摸了摸她的头,半是依恋半是不舍的告诉她让她等他回来。   可是他没有回来。   她从清晨等到日落。   可她没有等到他。   林深 * 樾听到这话,站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   长宁却哭了出来:“我没有等到他回来,他再也回不来了,再也没有人给他的小公主牵马了。”   说完,长宁抽了抽鼻涕,安静了下来,待林深樾再低头一看,她已经睡了过去。   林深樾轻轻的将长宁抱进了屋里,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帮长宁擦去了眼角的泪痕,林深樾吻了吻长宁的额头,轻轻启口:“别怕,你还有我。”   次日清晨,林深樾早早地起了身去上朝,长宁赖了一会床,也跟着起了身。   木槿看长宁起身了,进屋服侍长宁,同她说道:“公主,听说今日朝上发生了一件大事。”   长宁见木槿神色严肃,连忙问:“何事?”   木槿低头答:“是户部尚书,今日上朝时,在朝堂上说冯鸣才是收了自己的要挟才贪墨的银子,其实是他在背后做的指使之事。”   长宁听罢手里拿着的簪子一下掉在了地上,语气诧异的问道:“什么?”   木槿接着回答:“皇上已经下令让王大人下狱了,估计太子殿下现在已经去了狱中,今晚应该不会回来的早。”   长宁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吧,我想想怎么办。”   王宝元一认罪等于将林深樾推至了风口浪尖,她断不会相信王宝元有害林深樾之心,也相信王宝元这样做必定有自己的道理,可她还是有些担心林深樾。   而此时的刑部大牢,林深樾正坐在王宝元的对面,王宝元一身牢服跪在林深樾面前,宽大的狱服穿在他身上倒显得他越发清瘦。   林深樾一只手轻轻扶起王宝元:“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深樾知道大人此举定有深意,深樾只是有些不解,想求解于大人。”   王宝元又朝林深樾行了一礼,道:“罪臣知道太子殿下想问什么,罪臣是受二皇子之命,才将银子收了起来,二皇子本意只是想要户部尚书这个位置,只是唯他手中有治好内人数年之疾的良药,是以罪臣不得不与他交易,您知道,内子的病若是还找不到根治之法,恐怕是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林深樾明白他对妻子的情意,并没有责怪于他:“只是那冯鸣才又是怎么回事?”   王宝元看了林深樾一眼,道:“是罪臣前几日发现了他为自己儿子买官的证据,以此为由要挟他这样说的。”   “买官?”   “是,殿下,买官之事一旦被查证可诛九族,罪臣这样做,事后就算查出了他为儿子买官这事,他也已然伏诛,此举也算是保全了全家。”   听到王宝元这样说,林深樾才想明白为什么冯鸣才会说他身后另有其人。   林深樾揉了揉眉心:“他既然没有被查出买官,你又何苦逼他承认罪行?”   王宝元正义凛然道:“臣心中有杆称坨,装着礼义廉耻,他既然做了错事,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王宝元躬了 * 躬身,接着说:“罪臣不才,往后的日子不能继续辅佐殿下了,只是望殿下不要告诉内子此事,罪臣已经为她安排好了后路,希望她余生能平安喜乐。”   “你既然放心不下王夫人,又何苦向陛下道出实情。”   王宝元正色道:“臣心中有臣的思量,臣的老师曾训诫过臣,大丈夫行于天下,当站的正坐的直,臣一生从未做过一事对不起黎民百姓,对不起臣的恩师,今日所为虽是为了夫人,但却已然令恩师蒙羞,唯有他日到了地下,再亲自向恩师请罪了。”   林深樾见事已至此,也没有再劝,转而说道:“那圣上那里?”   王宝元躬身道:“殿下放心,圣上那里臣知道该怎么讲,二皇子既然想要这尚书之位,臣给他就是,只是他也要为此付出代价。”   二皇子府。   林深延绕着书桌转了几圈后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似是怒极大声道:“他怎么敢,这王宝元怎么敢?”   书房里跪了一众官员,有一胆大的官员开口劝道:“殿下先别急,那王大人不还没有供出殿下吗,我看他也未必有那个胆子说出实情。”   林深延神色并没有缓和,反而越发生气了,他道:“本殿下好心给他夫人寻到药方治病,他却恩将仇报,这等奸臣他日可别落在本殿下手里,否则…”   林深延顿了顿,咬牙切齿道:“否则,本殿下定将他碎尸万段。”   跪在林深延脚旁的几个官员,听完这话后,不由得浑身微微发抖了起来。   傍晚时分,皇上传唤王宝元。   王宝元穿着一身狱服来到了金銮殿上,殿中只有皇上一人。   行了跪拜之礼后皇上露出一丝疲态,只象征性的挥了挥手,王宝元见状站了起来。   他神色平淡躬身道:“罪臣王宝元承蒙圣上厚爱,恭恭敬敬为国为民做了十几年的好官,时至今日,请皇上原谅臣不能再为北漠为皇上效力了。”   皇上面露失望之情,问:“何出此言?爱卿为何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王宝元面色坦然,答道:“二皇子以内人之命要挟于臣,要臣交出尚书之位奏请主动告老还乡,只是要臣交出尚书之位事小,内子却是臣毕生所爱,是以臣不得不出此下策,还望皇上明察。”   皇上听完王宝元的话,脸色一沉,道:“爱卿所言属实?”   王宝元又行一礼,道:“罪臣所言句句属实,臣有一书信可证明冯鸣才大人是受臣威胁,不得已才认下了罪行。”   王宝元说罢,将一封书信呈了上去,皇上打开一看,上面却是详详细细的记载了王宝元要挟冯鸣才替他贪墨银子的事情。   皇上见他去意已决便失望的摆了摆手,命人将王宝元带了下去,   王宝元被带走时,皇上对王宝元道:“朕会查明此事,只是爱卿怕是免不了要受这狱中的刑罚了。”   王宝元听言下跪谢恩:“罪臣谢皇上,皇上万岁 * 万岁万万岁。” 第19章 恃美扬威 原来这就是夫君最爱的样子   几日后,长宁从林深樾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寻了林深樾上朝之时,命海棠套了马车去了王宝元的府邸探望程锦瑟。   马车刚行至尚书府门口,外面便传来了程锦瑟的哭声。   长宁心中一紧,伸手掀开车帘,未等海棠扶自己就从车上跳了下来,快走几步到程锦瑟身旁,一把搀起了跪在马车前的她,关心道:“夫人莫急,事情还未下定论,夫人且小心着身子,身子要紧啊。”   程锦瑟虽是被长宁扶了起来,但眼泪却没有停下。   老爷还被关在大狱里,程锦瑟这颗心是怎么也放不下来,这些日子她提心吊胆的为王宝元担心,却没想真相竟是如此这般。   程锦瑟擦了擦眼泪,又跪在了地上:“太子妃殿下,妾身也不想您与太子殿下难做,老爷的罪妾身自知罪无可恕,妾身只想见老爷一面,就见一面也好啊。”   王宝元自始至终都没对她讲过什么,这件事原委还是她几番打听才得知了其中一点,王宝元只说让她去乡下老家先住一阵子,那地方气候适宜对她的身子好,她当时竟还傻傻的信了,现在想来,是他想好了自己必有今日吧。   想到这里,程锦瑟更是泪如雨下。   长宁不忍见程锦瑟如此难过,只得先答应她,道:“夫人且先起身,待长宁回去定会与夫君想办法,让你夫妇二人见上一面的。”   程锦瑟听完长宁这样讲,已是感动的说不出话,站直了身子,又向长宁行了一礼。   傍晚时分,长宁见天色暗了下来,让海棠备好了马车,正准备动身回绛紫宫时,眼尖的瞥见马车旁边站着的陆渊。   这是?林深樾来接自己回宫了?想到这儿,长宁喜上心来,用手帕挡了脸,手帕之下微微露出一抹笑意。   掀开车帘进了马车,果然见林深樾正坐在马车里,手里拿着一本治国论在看着。   一见到林深樾,长宁整个人开心了起来,慢慢的挪到林深樾身边,长宁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巴对着他的脸吹了几下。   “坐好,你好歹也是本宫的太子妃。”林深樾白了长宁一眼道。   “嘿嘿”长宁嘻嘻笑着,她才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下巴又蹭了蹭林深樾的肩膀,鼻尖几乎要碰到林深樾的侧脸了。   怔怔的看了林深樾好一会儿,看他没什么反应,长宁叹了一口气,道:“我今日去看了王宝元的夫人。”   林深樾转头睨着长宁,没吭声。   长宁伸出手,摸了摸林深樾的脸:“她想见她的夫君一面。”   林深樾任由她摸着自己的脸,面无表情道:“不行。”   长宁垮了脸色,晃了晃林深樾的胳膊:“你想想办法嘛,她只是想见自己的夫君一面而已。”   林深樾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这件事闹到现在已经不仅仅是贪墨这么 * 简单了,现在谁也不敢去探望王宝元,你让我想想办法,我能想出什么办法?”   长宁听罢,撇了撇嘴:“哼,你不愿意帮他们,那我自己想办法。”   “胡闹,你能有什么办法?”林深樾恼怒道。   长宁一手捂住了胸口,作心痛样:“反正我不管,王夫人太可怜了,她只是想见自己心爱的人一面而已啊,我不管,我一定要让她们见上一面。”长宁越演越真,声音里还假意带上了丝丝哭腔。   “夫人这是在?”林深樾上上下下盯着长宁看了会,皱了皱眉头道。   长宁以为林深樾接着一定会说出类似仗势欺人之类的话,她连怎么反驳都想好了。   可没想到,林深樾却是眉色一变,似是好笑般轻笑出声,嘴角弯了弯道:“恃美扬威吗?”   长宁一身红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此刻带上了点点亮晶晶的东西,委委屈屈的,像是被欺负了般楚楚可怜。   她却是不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是有多惹人喜爱吧。   “嗯?”听完林深樾的话,长宁有些愕然。   林深樾拿出一方手帕,轻轻替长宁擦了擦本来就没流出来的泪水,无奈道:“罢了,我想个办法让他们夫妇二人见上一面就好,只是夫人别再…”   见林深樾话未说完,长宁顺势抓住了林深樾替她擦眼泪的袖口,眨巴了眨巴眼睛,接上了他的话问:“别再怎么样?”   林深樾别开本来看着长宁的眼睛,耳根有些发红,半阖了眸。   他的嗓音低沉又细腻,轻轻在长宁的耳边响起:“别再哭了。”   其实,还有一句没说完的话,他想说的其实是,别再哭了,也别再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想把所有拥有的东西都给你。   马车哒哒的沿着官道一路进了宫,周围传来一阵喧闹的声音,林深樾垂眸看着书,墨瞳里神色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长宁见状也不敢先开口搭话,两人一路无言的坐在马车上。   三炷香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长宁以为到了绛紫宫,一掀车帘,抬腿就要下马车。   却看见面前停着的大门,不像是绛紫宫,复又坐回了马车上,坐下来抬眸看向林深樾,好奇问道:“夫君这是将长宁带来了哪里?”   林深樾声音低低的,道:“今日是贵妃寿辰,前几日有些忙忘了告诉你,我们现在正是要去贵妃的寿宴。”   长宁听完林深樾的话,没好气的看了林深樾一眼:“那夫君怎么不早说,长宁好换一身衣服再来,也不好让别人看了发笑。”说完,还扯了扯自己的裙摆像是觉得自己的衣服不好看,有些生气的模样。   林深樾抬眼上上下下看了长宁几眼:“为什么要换,你这个样子就很好。”   “嗯?这个样子是什么样?”长宁抓住了林深樾语句中重要的字眼,横眉问道。   “就是这个样子,还能是什么样?”林深樾嘴角抽了抽。 *   长宁眉眼弯了弯,笑成了月牙儿,坐的离林深樾近了些,一把抱住了他,一本正经点了点头道:“原来这个样子就是夫君最爱的样子啊。”   “胡闹。”林深樾脸青一阵紫一阵,一把掀开了车帘自己下了马车。   长宁哈哈大笑两声,也跟着下了马车,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大殿。 第20章 风波又起 我便将这隐晦的爱意,表达个……   正在寿宴上推杯换盏的众人见他二人前来,纷纷站起身行了礼,长宁也跟着林深樾向坐在龙椅上的皇上和皇上身边的贵妃行了礼。   因为是贵妃寿辰,贵妃与皇后向来不睦,是以在殿上皇后并没有出现。   长宁甫一坐下,就看到了斜对面坐着   的阮青黛,她今日穿了一袭黄色衣衫,并未着大衣,倒显得她衣衫单薄,格外惹人怜爱。   只是今日,她却比从前更不加收敛,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深樾,看看看,长宁心里想,待哪日找到她的把柄,看我不好好收拾她一番。   阮青黛也看到了长宁看向她的目光,朝长宁微微一笑。长宁却眼尖的注意到她身边的丫鬟好像换了人。   现在站在阮青黛身边的这个姑娘,端庄大方,看穿着倒不像是个丫鬟,倒像是哪个正经人家的小姐。   若不是她此刻正在给阮青黛倒茶,长宁差点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贵女了。   林深樾见长宁不说话,在想事情,以为她觉得这寿宴无聊,低头道:“夫人若是觉得这寿宴无趣,待过些时候,我寻个理由就带你回宫。”   长宁摇了摇头,又看了眼阮青黛,沉声问道:“夫君可知阮青黛身边站着的女子是谁,是她刚换的丫鬟吗?”   林深樾抬眸顺着长宁的眼神看了一眼:“不是,那是她的同族胞妹。”   “同族胞妹?既是同族胞妹为何要伺候她用膳?”长宁不解,一双眼疑窦横生。   林深樾伸手拿过面前桌子上的糕点,递到长宁嘴边,道:“夫人有所不知,她们那一族女子众多,但圣女只能有一个,除圣女外所有参选此任圣女却没有被选中的女子都要为奴为婢伺候圣女。”   原来如此,长宁若有所思的咬了一口林深樾递过来的糕点,眼睛却在接触到糕点的一刻一下子亮了起来,冲林深樾笑眯眯道:“这糕点真好吃。”接着又伸手拿了两块。   林深樾见到长宁这副样子,一时失笑,他这个太子妃如此好哄,当真是个小孩子脾气。   长宁吃完了两块糕点后,眼珠子转了转,心里有了主意。   她抬头笑了笑,一脸暧昧的冲林深樾勾了勾手指头,环顾了一下四周,问道:“夫君,你看,当下的场景算不算是高朋满座啊?”   宴会上的众人各自举杯对饮,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捉摸不透的笑容,如此场景看上去也算是高朋满座。   “是高朋满座又如何?”林深樾不解。   长宁看向林深樾的眼睛,神色有些正经 * :“高朋满座,人声鼎沸,长宁的话语太过单薄,不能将我对夫君的爱意表达千万分之一,那我便…”长宁也不顾及宴上的众人,慢慢的靠近林深樾的耳垂,淡淡道。   “你便如何?”林深樾听不到长宁的后半句话,低了头凑近长宁问。   “我便将这隐晦的爱意,在这满座之中,表达个尽兴。”长宁说罢,一口吻上了林深樾的耳垂。   林深樾闷哼一声,被长宁的举动惊的有些发愣。   长宁吻向林深樾的时候是微微仰着头的,而此刻长宁的眼睛因着这个姿势,正好瞥见了正在给他们上菜的侍女,端着的托盘底好像有一丝亮光闪过,那光反射进长宁的眼里让她微微眯了下眼睛。   不好,长宁轻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长宁一脚踢开那侍女。   微微一躬身,抬手间从靴子里拿出了匕首,那侍女被长宁踹的摔倒在地,托盘底下登时掉出了一把短刀。   见事情败露,那侍女高喊一声:“动手。”话音未落,她抓起地上的短刀便直直的冲着林深樾扑了上来。   同时上菜身着同样服侍的女子听到这声“动手”,皆从托盘底下拿出了一把同样的短刀。   一时间,哭闹声,尖叫声,碗碟跌落在地的声音层出不穷。   招式你来我往间,长宁的眼角不经意的朝二皇子林深延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不紧不慢饮着杯中酒,好像对这些行刺的侍女不甚在意,那模样,就如同早就知道有这场行刺一般。   未等细想,长宁见众人向着林深樾冲了过来,下意识拿起匕首挡在了林深樾身前,与她们缠斗起来。   但无奈众人目标并不是长宁,几招之后竟然离林深樾越来越近。   眼看侍女的刀就要近了林深樾的身,林深樾一手扶住长宁,一手从正要拔刀的陆渊手里抢过了他的刀与她们打了起来。   林深樾是不可以带刀入宴会的,但是陆渊是御前带刀侍卫,他却可以。   林深樾见招拆招,三下两下就将那侍女打倒在地,为防止她服毒自尽,林深樾还顺手卸了她的下巴。   陆陆续续的,行刺的侍女都被拿下了。   皇上大怒,唤了今晚负责宴会安全的大臣责问,那大臣却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事,皇上这下更生气了,直接将他关入了天牢,命人将这些侍女扣押起来,择日审问。   一场寿宴就在这声势浩大的刺杀中落下了帷幕。 第21章 一场惊梦 所以,我眼中的月亮也必将永……   回了绛紫宫后,长宁沐浴完换了一身衣服,躺在了床上,闭目沉思。   今晚寿宴上行刺的侍女武功尚可,却不是顶尖,这样的武功想取殿上任何一个大臣的命都不可能,那么背后之人行刺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不是为了要他们的命,那是为了什么?   长宁想的事情太多,想的有些入了迷,连身边来了人都不知道。   “夫人累了?”林深樾来到床旁边,轻声问了 * 长宁一句。   累倒是不累,只是躺着想事情倒是比坐着想事情要舒服的多。   长宁睁开眼,见是林深樾,抿嘴笑了笑道:“累了,夫君陪长宁睡一会吧。”   说完还向床里面挪了挪,空出来一个人的位置,右手拍了拍身侧的床。   林深樾摸了摸长宁的头发,柔声道:“夫人先睡吧,我再去看会儿书就睡。”   长宁却好似没听见林深樾讲话般,一把扯过林深樾的胳膊,用了一点力将他扯倒在了另一侧床边,将自己的脑袋挪到林深樾的胸膛上,蹭了蹭还寻了个得劲的姿势:“不嘛,长宁要阿珩陪着,就睡一小会。”   “嗯?”听到长宁的话,林深樾一愣,手里的书吧唧掉到了地上。   长宁趴在林深樾怀里,好像快要睡着了,闻了闻他身上龙涎香的香味,喃喃道:“嗯,是长宁的阿珩呀。”   林深樾身子僵了僵,轻叹了口气,扯过了原本放在长宁另一侧床里面的被子,轻轻的帮长宁盖好。   林深樾下巴轻轻靠在了长宁的头顶,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睛,慢慢的陷入了梦境。   梦中,是幼时那场凶险万分的追杀,他还只是一个小孩子,已经受了重伤的影卫护着他离开,仓促间行至一片稻草地。   突然有一清脆的嗓音响起,“我救你呀,”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朝他伸出的手,虽然小小的但却很温暖,他艰难的伸出自己早已沾满鲜血的手,就在两手交握的那一刻。   胸口一阵刺痛传来,依旧是那个女孩,但声音却变得冰冷无比:“反正你就快要爱上别人了,你的命还是还给我吧。”   他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胸口愕然插着一把刀。   林深樾睁开眼,猛地坐了起来,那刺痛感觉好像还停留那儿,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一脸水色。   良久,林深樾才回过神来,抬起头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不知何时,长宁已经起了身,此刻正盘腿坐在床旁边的软榻上,两只大眼一眨不眨的瞪着他。   见林深樾已经清醒了,长宁没好气的开口,连称呼也改了:“太子可是梦见什么了?”   长宁今日仍旧是一身红色骑装,朦胧间,林深樾竟觉得她跟记忆中那个曾救过自己的小女孩有几分相似。   不可能,那时候她才多小,怎么可能离开大戎更别提在北漠救下他了。   林深樾摇了摇头,甩开了自己这个乱七八糟的念头,皱眉道:“没什么。”   “哼,既然没什么,太子就快些更衣准备上朝去吧。”长宁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昨晚他频频翻身,她自己都没怎么好好睡,弄得她早上早早的就起来了,关心他几句,他竟然还不理,哼,别想让自己再给他好脸色。   林深樾伸手揉了揉眉头,见长宁还在瞪着自己,声音不自觉带上了一丝柔意:“不知道夫人大早上,这又是生的什么气?”   “哼,太子昨天夜里喊别的女人的名字,让本 * 宫怎么能不生气?”长宁想到这里似是气极,一下子扔了手里的帕子。   好家伙,这是真生气了啊,连本宫都说出来了,林深樾心想。   林深樾下了床,走到软榻旁边,伸手轻轻将长宁环在了怀里,下巴抵着长宁的头顶,温声道:“好了,夫人,别气了,我就只有你一个,哪里会喊别的女人的名字。”   长宁被林深樾抱在怀里,感受到他身上难得的柔情,一时竟也不气了,心里对他的喜欢又多了几分,咕噜咕噜的往外冒着泡。   长宁压下心底的想法,想着不能这么快就原谅他,嘴上不依不饶,道:“可你也没喊过我的名字啊。”   林深樾顿了顿,自己确实也没叫过她的名字,开始只是因为不熟,后来渐渐的熟了也是称呼她为“夫人”,遂顺着她的头发摸了摸,低声唤道:“长宁乖,不生气了好不好?”   要是旁的人对他讲这样无理的话,他定是不耐烦的将那人治罪了,只是长宁讲出这样的话,竟然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是不是说明这浮世万千,她却只在乎他一个?   只是想到那梦,罢了罢了,那救命之恩若日后有机会报了便是,如今,他只想与自己身边这人一同走完这一生一世。   长宁在林深樾怀里,偷偷翘起了嘴角,他哪有喊什么女人的名字,都不过是她早上起床时临时起意想出来的,看林深樾对自己讲的这些话,想来定是心里有她的位置了。   待林深樾去上朝之时,海棠进屋替长宁收拾她扔的杂乱无章的衣服,看到长宁站在窗前望着窗外正发着呆。   海棠默默收拾了一会,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想了想问长宁道:“公主,奴婢心里有一疑惑迟迟不解。”   长宁回过神来,转身看了海棠一眼,道:“不必遮遮掩掩,我们主仆之间有什么直接说出来就是。”   海棠站起身朝长宁行了一礼,问:“公主如今对太子殿下是喜欢之情吗?”   长宁抿嘴想了想,嘴角带上了微微的笑意,道:“我想,如今我应当是爱上他了。”   “为什么呢?为什么那么多好儿郎,公主偏偏选了太子殿下。”   长宁笑了起来:“我也没有办法啊,这么多人路过我,我却偏偏选了他…”   顿了顿,长宁又道:“可能是遇见他的那天,我从他染血的剑上看到了自己眼底亮起的星光吧。”   海棠低着头,又问道:“那公主会一直喜欢太子殿下吗?”   “会吧,如果会有不喜欢他的那天,那一定是我眼底星光消失的时候。”   长宁沉思着,用手指点着下巴,一下一下的点着。   “可是,”长宁又转过身看向了窗外,脸上扬起了大大的笑容,自信又张扬,窗外的太阳有些大,照在她脸上有些刺眼,她不由得伸出手挡了一下,她接着说:   “可是我对他的爱意至死不渝,所以,我眼中的月亮也必将永悬不落。”   窗外的 * 桂花随着风纷纷扬扬的吹落在庭院里的青石板上。   今年的秋天好像来的比往年晚了一些。   午后,木槿办完长宁交给她的事,回了宫里,刚一进门,还未来得及见到长宁,就被早已等在门口的陆渊拦住了。   陆渊俯下身子,行了一礼,道:“木槿姑娘,太子殿下有请。”   木槿抬头看了看陆渊的脸色,并无异常之处,心下顿时有了考量,想必这太子殿下临时传唤自己应当是为了公主吧。   她也俯身回了一礼,道:“是。”   木槿被陆渊一路引至了府内偏远的一处书房,刚一进门,就看到林深樾端坐在书桌旁,正在认真翻阅着一本典籍。   陆渊停在门口,没有跟着木槿进去。   木槿走近两步,向林深樾行了礼,低头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传唤奴婢所为何事?”   林深樾放下手里的书,垂眸看了眼木槿,手指习惯性的点起了桌子:“前几日太子妃命你去办的那件事,办的怎么样了?”   听到林深樾的问话,木槿捏着帕子的手一紧,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但又想到长宁曾对自己说过,林深樾是自己人。   木槿斟酌许久,决定说出实情,答道:“奴婢这次回来也正是因了此事,众部落首领还是从前那般十分嚣张,气焰十足,虽然已经杀了他们的世子,但他们并没有因此而忌惮皇室。”   林深樾听完点了点头,道:“这本宫早就想到了。”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面前书桌上的几张信封,对木槿道:“这些是本宫写的书信,你将它们交予那些首领,他们自然会消停下来。”   木槿听完,惊讶的长大了嘴,她抬起头,见林深樾脸色并无异常,不解的问道:“此事是大戎内政,太子殿下为何会出手相助?”   木槿这几日并未待在长宁身边,自然不知道长宁和林深樾的感情已经突飞猛进,这件事是大戎的内政,她原想这北漠太子应当是万万不会插手才对。   林深樾见木槿提起长宁,脑海里面又想起那个不拘泥于规矩,只想做自己的可爱姑娘,嘴角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她是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只是不想让她为这种小事劳累而已。”   木槿听罢,起身拿起桌上的信封,正准备退下,又听得身后林深樾的声音响起:“本宫做的这件小事,就不必让太子妃知道了。” 第22章 夜探圣女府 想继任圣女之位   此时的主屋。   海棠朝长宁递过一封未封口的信,行了一礼,道:“公主,刚才门外有一女子,自称是圣女同族胞妹,给了门房这封信请他帮忙交给公主。”   长宁接过海棠手里的信,拆了开来,边看边问:“圣女的同族胞妹?今日是怎么进得宫来?”   海棠道:“今日贵妃设宴,专门宴请的圣女。”   长宁看完了信,嘴角慢慢的勾了起来,阮青黛这个胞妹阮小茴是个厉害角色啊,她之前虽未听说过 * 她,但今日这封信足以让长宁看明白她的想法。   信上说,上次阮青黛邀林深樾密谈,在明为谈贪墨之案,实则是为了邀请林深樾与她同谋,她助他夺得皇位,他登上皇位之后废除她圣女之位并迎娶她为贵妃。   这封信没有署名,就算是长宁将她交给阮青黛,也不能证明是阮小茴所写,这也正是此女心机之一。   此外,信上还写了,林深樾那晚拒绝了阮青黛的合谋,阮青黛怒极铤而走险找上了二皇子,想转头投靠二皇子,今日贵妃这宫宴也是借着品茶名头在与阮青黛密谋着什么。   想到这儿,长宁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海棠见状,知道长宁心中已经有了计划,问:“公主,她给公主这封信是想要做什么?”   长宁放下茶杯,不紧不慢道:“她说她有阮青黛的把柄,要我找个时间约她会面。”   “公主真要约她见面吗?”海棠不解。   长宁想了想,虽然这个阮小茴表面看起来纯真善良,但心里怕是藏着她真正的样子,这手段对付起自己的胞姐想必也不会手软。   长宁道:“为什么不?不仅要与她见面,而且要快,”话音未落,长宁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接着道“今晚就去,你收拾一下换身衣服,今晚我们再夜探一次圣女府。”   海棠脸上多了一丝担心的神色,道:“公主真要今晚就去?要不要奴婢安排一下人手保护公主,奴婢怕会有什么阴谋。”   长宁挥了挥手道:“不必,从这封信的语气中可以看出阮小茴在阮青黛身边危机四伏,想来已经没有退路了,若是阮青黛真当上贵妃,她怕连最后的活路也没有了,我可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必不会对我设伏,所以,你我二人去足以。”   天色彻底黑下来之际,海棠和长宁已经换上了夜行衣,一路疾行来到圣女府的屋顶上。   长宁谨慎的环顾四周,丫鬟下人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她们。   她掏出早就准备好的圣女府的地图,对比着地图很快就找到了阮小茴的住处。   长宁命海棠守在外面,自己轻车熟路的进了门。   阮小茴此时正准备就寝,灯还未熄,突然间门被打开,有一人闯进了她屋里,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嘴巴,她惊吓之下一时间竟忘了叫喊。   长宁擒住了阮小茴后,在她耳边威胁道:“不许叫喊,不然我现在就杀了你。”   阮小茴被吓得哆哆嗦嗦,此时哪里还敢说话,只哆嗦着点头,道:“我不叫,我不叫。”   长宁见阮小茴挺配合,放开了阮小茴,自顾自的在床前的大桌子上,给自己倒上了一杯茶,坐了下来,将脸上的面纱摘了。   这时,阮小茴才看清长宁的脸,原来是太子妃殿下。   阮小茴镇定下来,忙向长宁行了礼,道:“不知太子妃殿下大驾光临,还望殿下不要怪罪。”   长宁低头看了看她,翘起了二郎腿,道 * :“客套话就不必说了,咱们直入主题吧,说吧,你找我所图为何?”   前些日子,阮青黛用残忍的手段处理了几个她的庶妹,处理完之后又调她做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其中的意味谁也能看明白,在这个位置上,若是她一个不留意做错一步,惹了阮青黛不开心,就正好给了阮青黛动手的理由。   “奴婢知道圣女助二皇子夺取皇位的计划,可以将内情全部告知殿下。”阮小茴捏紧了手帕,颔首道。   长宁心念微动,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阮小茴抬头看了长宁一眼,又快速低下了头,咬了咬牙,道:“奴婢,奴婢想殿下事成之后,奴婢想…”   “想继任圣女之位。”长宁接上了阮小茴没有说完的话。   阮小茴见长宁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一下子跪在了地上,给长宁磕了个头,说道:“奴婢对太子殿下无半分非分之想,若他日奴婢继任圣女,必定好好为北漠子民祈福。”   长宁点了点头,这话倒是不假,从她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林深樾确实无半分想法,也许她继任圣女会让自己更放心。   心下有了主意,长宁站起身,将阮小茴扶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道:“那就祝本宫与你合作愉快了。”   阮小茴听到这话,看了长宁一眼,眼中感激之情不言而喻。   从阮小茴那里,长宁知道了阮青黛的计划,下个月是白兰教的祭祀,北漠皇室要与圣女一同祈福,祈愿北漠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而阮青黛打算在祭祀上动手脚,去祭坛路上要经过一座桥,那桥宽度只许一辆马车经过,桥下是湍急的北漠河,若是不小心掉进去绝无生还可能。   在北漠皇室的马车经过那座桥时,她再安排杀手,原来,她竟是想篡位。   长宁回到绛紫宫还在想这件事,她万万没有想到这阮青黛的胆子竟然如此之大。   方才见那阮小茴听到自己会帮她登上圣女之位时那开心的表情,长宁心里竟然有些悲伤之情。   这圣女之位就像一个牢笼,被一辈子囚禁在里面,一辈子不能与相爱之人在一起,得到了无上的地位又如何?   也许,这就是她们的宿命吧。   两柱香时间后,林深樾回到了绛紫宫,长宁已经换好了衣服,坐在书桌前看书了。   林深樾几步走到长宁身后,看了看长宁手里的治国论,挑眉问道:“哦?夫人何时也喜欢看这些书了,若是夫人喜欢读,我那里还有几本,明日让陆渊给夫人带回来。”   长宁回头看到是林深樾回来了,伸出手正要抱过去,林深樾却退后了两步,道:“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有些凉,待我沐浴完,再来抱你。”   长宁满不在乎的笑了笑,扔下了手里的书,又伸手牵住林深樾的手,往自己身边拉了拉,隔着衣服一把抱住了他,道:“不要,我现在就要你抱。”   林深樾听到这话,轻 * 笑出声,揉了揉长宁的头发,声音里也不由得带上了一丝宠溺:“这治国论,夫人可看得懂。”   废话,她十三岁就开始治理大戎,怎么会看不懂这小小一本治国论,但她可不能这么说。   长宁脑袋在林深樾怀里蹭了蹭,笑眯眯道:“我又没有真的在看它,我只是拿着它发了一会呆。”   林深樾眼神微动,看到桌边还有一盘长宁吃剩下的糕点,低头问道:“这糕点可合夫人口味,合就让小厨房给夫人多做一点。”   长宁坐在椅子上,抬头冲林深樾勾勾手,林深樾不知道她要说什么,顺着她的手低下头来,她抿着嘴亲了一下林深樾的嘴角,痞笑道:“怎么样,夫君也尝尝这糕点味道如何?”   林深樾被她这番举动弄得微微一怔,一双墨色的瞳孔闪过了一道光,略带深意的看着长宁道:“没尝出味道。”   没尝出来?长宁觉得林深樾这是在挑衅自己,拉下林深樾的脑袋,一口吻了上去,糕点的丝丝甜味一下子充斥了两人的唇齿。   海棠端着一壶热茶正要进门,就瞧见屋里面的书桌旁的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昏暗的烛光照在两人身上,好一幅岁月静好琴瑟在御的模样。   海棠默默地退了出去,刚转过身,就差点被正要进屋的陆渊撞到。   陆渊抬头见是海棠,正要开口,被海棠一把捂住嘴,拖到了外面的长廊上。   陆渊一被海棠松开,就回头瞅了瞅,不解的问:“这是怎么了,我还有事找太子殿下呢。”   海棠踮脚用手使劲一点陆渊的脑袋,叉腰数落他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太子和太子妃两个人正在屋里甜甜蜜蜜,你有什么要紧事非要现在通报太子?”   陆渊看海棠神色,一下子猜到了什么,挠了挠头,想起来那天自己不小心撞到海棠的事,忙对海棠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海棠姑娘,你且先在这里等等我,我有东西要给你。”   说完便一溜烟跑远了,海棠探头“哎”“哎”叫他两声,愣是没喊住他。   过了没一会儿,陆渊带着一件狐狸毛的披风回来了,他将披风给海棠围在身上,系好,对海棠道:“上次不是弄脏了你一方帕子吗,我想老人们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所以我买了件披风给你赔罪。”   说完,还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脑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弄脏了她一方丝帕,自然是要赔她一件披风的。   海棠也被陆渊这举动惊呆了,她扯扯自己身上的披风,道:“你这是做什么,不过一方丝帕而已,你何用还我这么一件大披风,这得多贵呀。”   话音未落,就要伸手往下解自己身上的披风。   陆渊忙制止了她缠着丝绳的手,说道:“海棠姑娘快收下吧,不然陆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两人手不小心碰到了一起,海棠脸色微红的低下了头,说了一句:“我可以收下, * 只是下次别再乱用成语了。”   话音刚落海棠就迈着小碎步离开了长廊。   陆渊傻傻的站在原地,还未想明白海棠的话是什么意思,他一介粗人哪里会用什么成语,下次?下次又是什么意思?   陆渊又抬头看了看海棠匆匆离开的背影,竟觉得月色之下,这背影比平日里好看了许多。 第23章 九幽小令 这个却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   次日清晨,上朝之前,长宁正睡的迷迷糊糊间突然被人扯了扯手腕,随即林深樾轻声问道:“昨日我回来之前,夫人夜里可曾出过宫。”   “嗯?没有。”长宁迷糊着回答。   林深樾握着长宁的手猛然一紧,又问了一遍:“夫人真的没有出宫吗?”   长宁朦胧的睡意,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消失了,他为什么会这么问?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要不要跟他说实话,长宁睁开眼看了看林深樾的表情,好像只是单纯的询问,罢了,既然他没有发现,还是不告诉他了,免得他知道了又要想多了。   长宁冲林深樾笑了笑,反握住了林深樾的手,道:“没有。”   林深樾听到长宁的回答,淡淡笑了笑,道:“夫人好好休息吧,我去上朝了。”   刚踏出绛紫宫门口,林深樾就唤来陆渊,道:“你去查查,昨日太子妃几时出的门,出门去了哪里,做了什么,务必查的仔细些。”   她昨日一出门就有影卫向自己报了过来,她却不承认,这又是为什么?是不是还是不肯相信自己?林深樾不解。   这天傍晚,长宁实在是闲的无趣,算着时辰,唤了海棠跟着自己一同去接林深樾回来。   时辰刚好,长宁刚行至宫门口,就见林深樾站在门外正跟一个大臣寒暄。   那大臣笑着,不知说了什么,说完后拱手道:“既如此,臣就先退下了。”   林深樾也颔了颔首,道:“子钦不必多礼。”   说罢,林深樾转身正欲进门,瞥见了靠在门口柱子上的长宁。   长宁一身惯穿的红色骑装,身子斜倚着柱子,双臂交叉盘在胸前,正含笑看着他,眼睛里像是闪着星星一亮一亮的。   他快走几步,解下身上的披风披到长宁身上,皱眉道:“怎么出来了,天冷你怎么也不多穿件衣服?”   长宁被他这严肃的表情和语气弄的哭笑不得,伸出手抓住了林深樾的腰带,靠近他几步,问道:“夫君刚刚为何喊那人子钦?”   林深樾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眉头皱的更深了:“他字子钦,是我昔日同窗,我唤他子钦有何不对?”   “就是不对,你不是答应过我,除了我,不再唤别人的名讳吗?”长宁一脸醋意,不开心道。   林深樾顿了顿,道:“为夫答应夫人的,难道不是不唤其他女子的名讳吗?”   长宁放在林深樾腰带上的手,轻轻扯了扯,道:“我不管,反正你以后除了我,谁的名字也不能叫。”说完,又晃了晃林深樾的胳膊 * ,撒娇道:“好不好嘛。”   林深樾嘴角抽了下,道:“夫人不要如此不讲道理。”   长宁伸手握住了林深樾的手,与他十指相扣,又问了一遍:“好不好嘛。”   林深樾面色一僵:“夫人…”   长宁却好似没听到般,脚踮了踮将下巴靠在了林深樾的肩膀上,冲他的耳朵轻轻吹了口气:“好不好嘛。”   林深樾被她吹的,攥紧了拳头“好。”   听到这声“好,”长宁喜笑颜开,拉了林深樾的手,往主屋走去。   路上,长宁似是不经意般轻声问林深樾:“方才我听海棠说,下个月好像是白兰教的祭祀日。”   林深樾步子一顿,道:“你已经知道了?我本来想过两日再告知你的。”   长宁抬眸看了看林深樾,拉着他继续走:“我只知道是下个月,却不知道我需不需要参加。”   林深樾反握住长宁的手,道:“也不是很繁琐,皇室一般只需要出席,走个过场即可,所有的祭祀礼仪都是由白兰教教众和圣女完成的。”   说到圣女,长宁又想起了阮小茴跟自己说过的,林深樾为了自己拒绝了阮青黛的要求。   长宁心里开心,又往林深樾身边靠了靠:“所有皇室成员都要参加吗?”   林深樾低低的应了一声,伸出另一只手替长宁把散落的头发绕到耳后,道:“这是北漠很重要的祭祀,所以那天所有皇室成员无有例外需全部参加。”   长宁点了点头,北漠神权皇权并立,所有皇室成员都出席祭祀,表明对神权的重视,这也是很正常的。   林深樾眼神微动:“对了,贵妃寿宴上刺杀之事有眉目了,是三弟派人动的手。”   “三皇子?”长宁不解。   三皇子向来依附二皇子,若真是他所为,那这场刺杀对他有害而无利,他又为何要这样做。   林深樾道:“是,三弟没有理由做这件事,但是那些刺客们全都一口咬定是受三弟指使。”   “那皇上呢,皇上怎么看这件事?”长宁问。   林深樾神色复杂:“父皇今早已经下了旨,祭祀之后要将三弟贬去胶州。”   胶州是偏北苦寒之地,皇上这举动怕是对这个儿子寒心了。   长宁想了想道:“此事看上去并不像是三皇子所为。”   林深樾也这么想,颔首道:“三弟虽与我并不亲近,与二弟交好,但从未有过夺嫡之心,我怕这次的事情是因二弟对三弟生出了忌惮之心而起。”   “怪不得…”长宁像是想起了什么道:“怪不得,那日寿宴之上我见二皇子自始至终神色如常,未曾有什么大的变化。”   两人走至主屋门口,林深樾停下了脚步,正色道:“还有一事,圣上今日下了旨,王宝元三日后处斩。”   长宁听完像是没想到般愣住了,呆呆的道:“这么严重吗?贪了一点银子而已,就要判这么重的刑罚。”   林深樾也有些难过,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令给了长宁:“夫人慎言, * 父皇之所以这样判必有自己的缘由,明日你拿着这个带王夫人去见王大人最后一面吧。”   长宁点了点头,唏嘘道:“我会的。”   待林深樾去沐浴更衣之后,长宁拿着他给自己的小令来回把玩着,这枚令牌与她之前从林深樾身上拿到的刻着“九幽”的令牌长的一样,不过唯一的区别就是它比那个要小的多。   这个小的好像是原来那个的翻版,想来定是林深樾在弄丢了她手里那个之后刻意做的新的了。   长宁抿嘴偷偷笑了笑,心想,最后还不是两个都到了她手里。   海棠端了热水来给长宁暖手,进门时正巧看到长宁拿着那小令在仔细端详着。   见到海棠进了门,长宁伸了手将海棠唤到身边,冲自己手里拿着的小令抬了抬下巴,问海棠道:“你瞧这令牌跟我之前从太子身上取下来的那个有什么区别?”   海棠接过长宁手里的小令前前后后看了好几遍,道:“公主,除了大小不一样,奴婢看,两个令牌并没有什么区别。”   长宁却眼含笑意的摇了摇头,从海棠手里将那小令拿回,道:“不一样的,外表看上去虽然区别不大,但那个是我自己抢过来的,这个…”   长宁努了努嘴,笑眯眯接着道:“这个却是他心甘情愿给我的。” 第24章 最后一面 若有天意,我们来世,当还为……   次日清晨,林深樾早起上朝后,长宁也早早的起了身,拿着昨日林深樾给她的令牌就去了王宝元的府邸接程锦瑟去了刑部大牢。   马车内安静非常,程锦瑟内心五味杂陈,看到程锦瑟这副样子,长宁也不知先开口要说些什么,遂没有开口,两人一路无言。   到了大牢门口,长宁一步先下了马车,往日见到这大牢只内心沉重,今日再见却越发觉得牢门透着森森的寒意。   回过头,程锦瑟的丫鬟刚扶了她下车,长宁便接过了程锦瑟的手,对那丫鬟道:“我陪夫人进去吧,你和海棠在门口守着。”   那丫鬟听罢,也不敢多言,担忧的看了程锦瑟一眼,程锦瑟冲她点了点头,她道:“多谢太子妃殿下。”说罢将程锦瑟的手交到了长宁手里。   长宁扶过程锦瑟,发现她虽此刻面上不显,但手却早已紧张的微微抖了起来。   有了林深樾的令牌,两人一路无阻的进了大牢内,长宁半垂着眼,看上去心事重重。   程锦瑟比她糟糕的多,在见到王宝元的那一刻几乎哭了出来,她强忍着眼底的泪意一步一步走到了王宝元身边。   此刻的王宝元身着一身染血的狱服,全身上下已然看不到一丝干净的地方,衣着单薄,身形消瘦,已然不是当初长宁刚见到他时的样子了。   长宁见二人已经见了面,自觉的退到了很远的地方,让他二人单独说话。   而王宝元听到门口开门的动静,抬头见到是程锦瑟,先是露出了喜悦之情,又透出一股担忧 * 之色,皱起了眉头。   程锦瑟满含深情的看着王宝元,走到他身边,伸出手慢慢的摸向王宝元的脸,手指微微颤抖着,道:“老爷,你怎么这么糊涂,锦瑟此生之愿唯有与你一生一世,你怎能为了妾身行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你?你都知道了?”王宝元看着程锦瑟道。   程锦瑟点了点头,看到王宝元一身的伤,没忍住掉下几滴眼泪,道:“很疼吧,这么多伤,他们…他们怎么能这样对你。”   王宝元拉住她的手,安慰道:“没事儿的,我不疼,只要你身体好起来,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程锦瑟听到他这样说,眼泪流的更凶了,一滴一滴的落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老爷,这些妾身都知道,老爷对妾身的情意,妾身心里都明白。”   说到这里,两人皆是湿了眼眶,泪眼朦胧中,程锦瑟又想起了从前种种。   她仿佛看到了自己刚嫁给王宝元的那一年,那时,王宝元还未入仕,家徒四壁,他们什么也没有,两个人挤一间破破烂烂风大时还会漏风的茅草屋。   那张小小的木床,稍一用力就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夜里风寒,他们仅有一床棉被取暖。   每到这时,王宝元都会紧拥着程锦瑟,用自己的身体帮她取暖,那时,他曾信誓旦旦的对她说:“锦瑟,再等我两年,待我考中进士必不再让你跟着我受苦。”   说完这句话,他用力握住了程锦瑟的手,又颤抖着说:“那日在长街上看到你,你对着稚童低头微微一笑,我的一颗心咯噔一下落了地,我心想,这个温柔恬静的小女孩,若有一日嫁我为妻,我必一生珍之爱之,就怕你不等我…”   说完,王宝元长松了一口气,语气开心了许多:“还好,你没嫁给别人。”   那时听到这话,她还很诧异,她家族人心凉薄,父母对她也无几分爱意,见到他后,她才开始相信这世间,真的有如此单纯又炽热的爱意。   他说过的话,她全都记得。   回过神来,程锦瑟抱住了王宝元,虽然狱中这些日子他瘦了许多,但对她而言,他依旧是当年那个笑起来很腼腆,与她说多了几句话便会脸红的少年。   王宝元抬手亲昵的摸了摸程锦瑟的头,道:“夫人切不可逞强,回去之后,听我的话,回到老家安安稳稳的过完这一辈子,如此,我在下面也可安心了。”   程锦瑟的眼泪本已经止住了,听完这话又是成串的落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回答,只呜咽的应了两声。   长宁在远处静静的看着这副画面,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难过的很,她想到自己那时初初见到他们,还以为这样相爱的两个人,本该携手到老,余生能平安喜乐的。   现在看上去,当真是天意弄人啊。   想着想着,长宁的眼睛竟有些微微湿润,将将要落泪之时,一狱卒的声音从长宁耳边响起:“时 * 间也差不多了,太子妃殿下,再晚小人们也难做了。”   长宁听罢,点了点头,干涩出声:“知道了。”   长宁走到关押王宝元的牢门前,轻轻用手扣了扣牢门,道:“夫人,时间到了,我们该走了。”   程锦瑟眼泪掉的更凶了,王宝元松开了抱着程锦瑟的手,退后几步,向长宁行了一礼,道:“谢太子和太子妃殿下对我们夫妇二人的关照,这份恩情罪臣下辈子当牛做马也定会报答。”   长宁听完这话,只点了点头,心中更是苦涩难言,程锦瑟还在低低的抽泣,长宁见状,走近她,执了她的手要往门口走去。   程锦瑟走了两步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回头大声喊了声:“老爷,妾身与你来世还做夫妻。”   说完,便面朝王宝元行了夫妻对拜的大礼,王宝元面上微微带笑,眼睛却簌簌的落下了两行泪,抬起手对着程锦瑟也是同样一礼。   你说过的话,我都记得。   我说的话,也望你牢记,若有天意,我们来世,当还为夫妻。   两人回到马车上时,程锦瑟还未从刚刚的情绪中走出来。   良久,程锦瑟垂眸:“我原以为我会害怕的,但方才见到了他,我突然就不怕了。”   “他还是那个样子。”程锦瑟的手捏紧了丝帕,“对我讲话永远温温柔柔的,细细数来,相识至今,这一辈子他也未曾对我说过半句重话,他之前总问我喜不喜欢他,可刚刚我就站在他面前,明明知道那是我们的最后一面,那句喜欢,我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程锦瑟轻轻闭了眼睛,她哽咽了片刻:“你看,人这一生,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还未曾说过喜欢他,就再也没机会说喜欢他了。”   程锦瑟睁开眼,她嘴角含上了一丝笑意,眼泪却簌簌的落了下来,一滴两滴:“若我没遇到他,该有多好,他不必为了我做他不喜欢的事,他也不会负了恩师对他的教导,负了太子和黎民百姓对他的信任。”   说完,她好像想起了什么,一下子笑了出来,沙哑出声:“那年的神灯节,我们在长街初见时,这个傻子掉了手里提着的灯笼,竟看我看的似是痴了般喃喃道“姑娘,你真好看。”我哪儿有这么好看啊,我知道,这么多年,不过是他喜欢罢了。”   长宁拢在袖子里的双手紧了紧,安慰她道:“夫人不要太难过,夫人未来的日子还长。”   程锦瑟似是哭的没了力气,靠在了长宁的肩膀上,满眼皆是怀念:“成婚那天,我被门槛绊了一跤,盖头差点滑了下来,是他伸手帮我扶住了。”   她微微笑着:“我那时还以为他会怪我给他丢了面子,可他只字未提这件事,却在帮我拆了发饰梳头时,每梳一下都要问我一句疼不疼,从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   她目光落在长宁牵着她的手上:“再也没有人会对我这样好 * 了,如果不曾遇到过他,我也就认命了,可我,曾经遇到过这样好的一个人,让我怎么一个人再去走这么长的路。”   “我走不了,也不想走…”   长宁听到这话,忍不住伸手抱了程锦瑟一下,程锦瑟沙哑着声音,继续道:“还要谢谢您,太子妃,您和太子殿下定会有长长久久的未来。”   她拼命的看向马车顶,希望忍住眼中的泪,颤抖着道:“只是我心中有怨,明乾八年,胶州难民成灾,老爷亲赴胶州,一家一家发放粮食,安抚难民,一个月就瘦了近十斤,明乾十年,沧州水患,老爷怕下面的官员克扣修坝银,又去沧州监督他们修坝,人手不够时常常加入他们,沧州的水坝都是他和那些工人们一块砖一块砖修好的,明乾十三年…”   边说边流泪,程锦瑟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他为北漠做了这么多,就只这一件事,都不能宽宥他呢?”   长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这不是大戎她没办法也没能力去帮她做些什么。   王大人心怀苍生,纵然这份心微小薄弱,却也想以身为伞,为北漠百姓撑起一片天。 第25章 裙下之臣 殿下,臣在   马车晃晃悠悠的行至绛紫宫门口时,时辰已经到了中午,长宁有些疲惫的回到主屋,刚想唤海棠给自己准备沐浴,却看见林深樾不知何时回来了,此刻正坐在他常坐的书桌旁看书。   长宁心情不好,走到他身边,还未开口,他便伸出手,搂过长宁的腰,将她抱进了怀里。   林深樾的下巴贴着长宁的头顶,闷闷的道:“我这个太子,是不是做的很失败?”   长宁见他似有些颓废模样,拍了拍他的手,道:“哪儿有,你一心为国,勤勤恳恳,每日早出晚归,已经很是厉害了。”   林深樾的眼神还是暗淡:“可是我没有办法,王大人的事情,我明知父皇罚的重了,可我没有办法帮他,我甚至都不敢去见他最后一面。”   长宁搂紧了林深樾,轻声哄他道:“我知道,你的难处我都知道,今天我见到王大人了,他并没有怪你。”   林深樾还是不开心,道:“是我连累了他,父皇知道我和他的关系,别的臣子更大的过错父皇都不曾严惩,而他…是我的错。”   他半阖着眼,眼睫毛在长宁眼前扑闪扑闪的轻轻颤动,低头看着长宁的目光深邃又迷人。   长宁有些忍不住,一口亲上了林深樾的唇角,道:“别气自己了,好不好。”   林深樾低头闷哼一声,没有说话,长宁见状,赶紧拿出昨日他给自己的小令,塞进林深樾牵着自己的一只手里,转移话题道:“这个我用完了,还给你。”   林深樾却没有接,看了一眼,又塞回了她手里,道:“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你拿着玩就是了。”   长宁听罢,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开心,又想了想,自己无功不受禄。   于是,从脖子上微 * 微一扯,将母亲留给自己的玉扯了下来,塞进林深樾的手里,道:“那这个,就当作我给你的回礼。”   从她嫁进这绛紫宫里那天,林深樾就见到过她戴着这玉,从未曾离过身,像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东西。   如今给了他,说明什么不言而喻,林深樾心里多了点温暖,心情也好了一点。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陆渊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进来,道:“太子,三皇子殿下想见您一面。”   林深樾放开长宁,温声道:“你在屋里等我一会,天黑之前我就回来。”   长宁乖巧的点了点头,又扯了扯他的手,才依依不舍的放他离开。   三皇子府。   林深樾坐在殿内正座之上,三皇子林深礼正低着头跪在他面前。   自从林深礼知道了皇上对他的处罚后,越发颓废,不吃不喝,如今只跪在林深樾面前,竟也有些吃力了。   林深樾饮了一口茶,道:“三弟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他素来与这个三弟并无交际,他可不认为他这个三弟今日找他来,只是为了叙旧这么简单。   林深礼朝林深樾行了大礼,声音急切道:“求大哥救救我。”旧时光整理   “哦?救你?这是何意?此事难道不是你一手策划吗?”林深樾挑眉问道。   林深礼连连摇头,道:“大哥明鉴,我哪里敢做这样的事,此事与我无半点干系,绝对是二哥,是二哥诬陷小弟啊。”   林深樾微微一笑:“诬陷?你说这是诬陷?可有证据?”   林深礼眼神中露出了丝无力,道:“小弟无能,查不到,求大哥救救小弟,小弟日后定为大哥马首是瞻。”   林深樾对这个软弱无能又没有母家支撑的三弟并不感兴趣,这件事本也不想插手,道:“这件事父皇已经下了定论,我也无能为力了。”   林深礼听到他这样说,想了想,捏紧了衣袖似是下定了决心道:“大哥若是肯出手救小弟,小弟愿意将二哥这么多年背地里做的那些事都告知大哥。”   林深樾听罢,神色严肃:“他做的那些事我并不关心,你也不必说与我听。”   说完就要起身离开,林深礼往前跪行几步,抱住了林深樾的腿,急急道:“别的事可以不管,若是通敌卖国呢?大哥还要袖手旁观吗?”   林深樾脚步一顿,似是不相信般,低头道:“他竟通敌卖国?”   “是,前几个月,我在二哥书房门口,不小心听到了他与亲信的对话,他欲与东邺联手夺取皇位。”林深礼哆哆嗦嗦道。   林深樾脸色更难看了:“大胆,他怎么敢?”   想了想又道:“你且先在府里禁足,若你所言属实,我会救你出去。”   说完,林深樾便大步走出了三皇子府。   林深礼听林深樾这样讲,忙向林深樾磕了个头,感激道:“大哥的大恩大德,小弟没齿难忘。”   林深樾前脚刚走,长宁便唤了海棠过来,沐浴完又让她给自己准备了几壶酒 * ,她今日心情极为不佳,需饮些酒来缓冲一下。   长宁命海棠将酒放到屋外桂花树旁的石桌上,随即便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想到今日程锦瑟在马车上对她说的那些话,心里难过的紧,一口一口的喝起了酒。   待林深樾再回来时,天色已经黑了,长宁也已经从石凳上喝到了桂花树下,还是那个老地方,不过长宁因为沐浴完,身上穿着的换成了一身红色宫装。   女子长发松散着披在肩旁,随微风轻轻飘动,半眯着眼,头微微靠在树上,仰着头发呆。   林深樾见此情景,微微有些生气,让她乖乖在屋里等,她又不听话,这树旁扔着这么多空酒壶,这个女人此刻怕是已经喝的烂醉如泥了。   他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大步走到长宁身旁,蹲下身帮她披上,将她的脑袋轻轻托到自己的肩膀上,正要抱起她。   长宁却制止了他的行动,眸色清醒的望着他,道:“你对我说谎了。”   “说谎?”林深樾皱起的眉头未松,不解。   长宁点了点头,指着天空,道:“你说过,天黑之前会回来的,可你看,天早就黑了。”   “是我的错,夫人,天冷了,我回屋再给夫人道歉可好。”林深樾低声哄着长宁。   长宁撇了撇嘴:“我不要,你还想骗我,你根本就不会哄人。”   林深樾沉默片刻,眼眸中闪过一丝寒意,问道:“喝了这么多,夫人没醉?”   长宁抬头看了林深樾两眼,突然傻傻的笑了起来,一手戳着林深樾的胸膛,大声道:“月亮月亮眨眼睛,长宁眼里有小星星。”   说完,又拿起酒壶喝了一口,吧唧了两下嘴,笑得更傻了。   看这样,这个女人,确实醉了,林深樾不疑有他,弯腰再一次想抱起长宁。   长宁却一把将他推了开来,跌跌撞撞的扶着树站了起来,慢慢的往前方走了两步,边走边喃喃道:“愿意做本宫的仆役吗?”   林深樾再次听到这句话,愣在了原地,面前的少女背对着月光,站在她眼前,纤瘦的背影摇摇晃晃,脊背却挺的直直的。   晚风轻轻吹动长宁的裙角,桂花树的香气扑鼻,在月色下,林深樾静静的看着,正是一幅良辰美景的好画面。   没人回应,长宁好像并不像是在和谁说话般,又向前走了两步,指尖微动,声音却比上一句高了许多:“愿意为本宫牵一辈子马吗?”   又是一片寂静,无人回应,长宁转过了身,她早已料到了这个结果,慢慢低下头,眼睛微微眯起看向了此刻半蹲在他眼前的少年,顿了顿,说出心中最后那一句问句:   “愿意,成为本宫的裙下之臣吗?”   话音刚落,长宁轻轻笑了,那笑里七分傻气三分讽意,她闭上了双眼,睫毛微微颤动,本也没打算听到什么回应,她只是,想借着酒意问出自己心里困扰很久的问题而已。   谁知,忽然,一个声音打破了沉寂, * 长宁闭着的双眼一瞬间睁大了开来。   原本蹲在她面前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个姿势,低头单膝跪地在她面前。   “殿下,”说完这两个字,那少年抬起了头,右手轻轻扣在左边胸膛,认真的看着长宁,道:“臣在。”   单膝跪地,单手扣胸,是大戎将士们对王室所行最高之礼。   如果是你,那我愿意。 第26章 得知真相 我说倾慕你,从来都不是说说……   长宁饮多了酒,这一夜睡的极不安稳,半夜时分被林深樾惊醒,睁开眼才发现林深樾竟又陷入了梦魇,一连几次,长宁心中猜测,他心里是不是有心魔存在。   长宁支起头,俯身拍了拍林深樾,低声唤了他两声,却没将他唤醒。   林深樾此刻皱着眉头,微微摇着头,嘴巴一开一合像是在说着什么。   长宁离得太远听不清,遂把耳朵靠近了一些,这才听了个真切。   “救命之恩,我会还你,没有负你,我没有…负你…”   长宁眼珠子一转,这时也明白了林深樾到底做了怎样的梦,见他此刻表情十分痛苦,长宁也管不得许多,想了想,忙低声在林深樾耳边轻声安抚他道:“我知道,你会还我,你不会负我,我都知道,别怕,救你的那个小女孩是我,是我,别怕。”   看林深樾在她的安抚中,渐渐安静了下来,长宁也松了一口气,翻过身闭上眼继续睡了。   没人注意到,背对着长宁的林深樾嘴角一勾,微微笑了起来,其实长宁说第一句我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过来,只是一时不知道这副狼狈的模样让长宁看到,自己该如何解释,却没想这未及时睁开眼,竟然让他听到了如此秘辛。   原来,原来当年救自己的那个小女孩,当真是长宁。   林深樾想,她既然不肯说这个事,自己藏了这么久,那便陪她演下去吧。   次日清晨,长宁还未醒过来,林深樾就已经穿戴好要去上朝了,长宁抬眼看了他一眼,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林深樾却走了几步,到床边坐了下来,低声问长宁:“夫人把前几日我送的令牌放在哪里了?”   长宁听到他这话,抬眼皱眉道:“在枕头底下,怎么?夫君这是想将它要回去?”   你都已经有一个大的了,还要这个小的做什么?林深樾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低头看着长宁,无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这几日事情多,要用到它。”   长宁垮了脸,一脸不开心的在枕头下面摸了摸,摸出了那令牌,扔在了林深樾身上,没好气道:“拿走拿走,你的东西都拿走,我还不想要呢。”   林深樾偏头笑了笑,正了正嗓子道:“既如此,那为夫便上朝去了。”   “你…你…你!”   直到林深樾出了门还能听到长宁气急败坏的声音,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把太子的东西都给太子送到书房,从今天起本宫要与太子分房睡。 * ”   午后,长宁让小厨房做了几盘点心,拿到了院子里吃,边吃边用空着的手轻点着石桌,食指和中指轮着点,一下两下,脑子里飞快的在想些什么。   海棠站在长宁身侧,见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长宁转头问她:“你笑什么呢?”   海棠俯身行了一礼,道:“奴婢笑公主如今和太子殿下真是越来越像了,太子殿下想事情的时候也是这般用手指点着桌子。”   长宁反应过来,看向自己的手,发现确实如此,脸微微有些发红,道:“你观察的倒是仔细。”   海棠笑道:“没有,没有,只是公主敲桌子的声音大了些,奴婢这才注意的。”   长宁吃完糕点就回了屋,靠着桌子旁,命海棠拿了些碎纸来,一下一下剪着。   傍晚,天还没有黑,林深樾便回了绛紫宫,一进门,就看到长宁手里拿着剪刀和纸在剪些什么,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早晨自己离开时的样子,看来长宁并没有把他的东西挪走,面不改色,嘴角却微微勾了一下。   林深樾走了几步,走到长宁身旁靠近些看,她的手艺当真是差,真是看不出她在剪些什么东西,开口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长宁没有理他,连眼神也未分给他,只转了个身不看他。   林深樾也不气,又走到她另一边,低头问:“好夫人,原谅我吧,好不好。”   说完还伸出手,扯了扯长宁的袖子,道:“好不好?”   林深樾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对长宁轻声说话时极温柔,听他这样讲,长宁一时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哼了一声,长宁道:“没看到吗?我在闲的无事剪窗花呢。”   林深樾听罢,笑了出来,道:“那夫人这剪窗花的手艺当真是好,为夫竟看不出夫人在剪的什么。”   长宁白了林深樾一眼,扔了剪刀,道:“笑我就笑我,还要拐着弯说,我剪刀用的不好,匕首却使得应手,你要不要试一试?”   林深樾眼里笑意不减,揉了揉长宁的头,道:“夫人真可爱。”   长宁闻言,身子一僵,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开心了许多,撅嘴道:“就算你这样说,我也是不会原谅你的。”   “那我再送给夫人一个别的好了。”林深樾拉过长宁的手,温声道。   长宁手指在林深樾的手心里挠了挠,微微眯了眼,道:“什么也可以?”   “只要我有的,夫人想要都可以。”林深樾淡声道。   “那我要你的心,可以吗?”长宁伸手戳了戳林深樾的胸膛,抬了头,直直望进了林深樾的眼眸里。   林深樾墨色的眸子此刻泛起了丝丝涟漪,道:“夫人说笑了,为夫的心不早就给夫人了吗?哪里还有第二个。”   长宁听完,也眯眼一笑,站起身环住林深樾的脖子,抬头看着他,道:“当真?”   林深樾眸中含笑的看着长宁,脖子上搭着长宁的双手,微微俯下身,靠在长宁的耳旁 * ,轻声道:“当真。”   两人说了一会话,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海棠见林深樾今日回来的早,命人早早备好了晚膳端了上来。   长宁肚子早就饿了,先执起筷子吃了起来,林深樾转过头正好看见长宁的嘴角粘上了些汤汁,拿起桌上的手帕伸手替长宁擦了去。   垂眼看着吃的正开心的长宁,沉声道:“慢些吃,别噎着。”   长宁抬头,眯眼冲他笑了笑:“好。”   见长宁吃的香,林深樾也有了胃口,陪她一起吃了起来。   用完膳,林深樾按照往常的习惯坐在书桌旁看书,长宁则是坐在他旁边托着腮看他。   林深樾半垂着眸子,低头认真读书的模样,当真是迷人的紧。   盯着他看了好一会,长宁突然想起上次林深樾说过的祭祀的事。   伸出手扯了扯林深樾的袖子,问道:“夫君上次说过的祭祀?”   “嗯?”   “不知道还有多久?”长宁眯眼,一手托着腮。   林深樾抿着嘴道:“算着日子应当还有半月。”   长宁搭着林深樾袖子的手往前伸了伸,拉住了他的手,抱进了自己怀里,将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又侧过头问:“那我们要何时出发啊?我在这宫里闷的很。”   林深樾一只手拿着书,一只手牵着长宁,道:“过些天吧,这两日我在忙别的事。”   长宁撇撇嘴:“什么事?”   “三弟告诉我,二弟可能与东邺有联系。”林深樾眼眸微动。   长宁听完皱起了眉,语气一下子冷了下来:“东邺?”   当年,东邺与大戎雁鸣坡一战,东邺用奸计害死她的父王,自那之后,她与东邺已是不共戴天。   长宁顿了顿,道:“东邺近几年对周边诸国野心勃勃,一直蠢蠢欲动,将来若北漠有一日要与东邺兵戎相见,我愿倾大戎二十万兵马助夫君一臂之力。”   大戎的兵马一直是四国中最强的,若不是皇室人丁稀少,至今只有一位公主和如今的大戎王上,长宁是不必来北漠和亲的,这些林深樾心里都明白,只是这件事是北漠与东邺之间的事,她为何想参与进来?   林深樾垂眸看了长宁一眼,道:“夫人这又是为何?”   长宁勾唇一笑,看向他的眼睛清澈又明亮:“我说倾慕你,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话音刚落,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又是陆渊的声音:“太子殿下,皇上传召,似有军报。”   林深樾眯眼,拍了拍长宁的手,松开道:“乖乖在屋里等我回来。”   长宁点了点头,见林深樾跟着陆渊离开了,对着门外喊道:“海棠。”   海棠应声进了门,行了礼,问道:“公主。”   长宁坐在书桌旁,右手放在桌上,食指和中指轻点着桌面,道:“阮小茴告诉我,阮青黛的计划是于北漠河桥上动手,你去安排一下,在她们的人还未到桥上之时就除掉她们。”   海棠低头,道:“是。”   也不知道木槿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 * 样了,当初随嫁的只有这两个丫鬟,自嫁到北漠之后,便安排木槿处理大戎的事,让海棠跟着自己,这些天见不到木槿的面,如今倒是有些想她了。   想到这里,长宁遂开口问了海棠两句:“木槿这几日可有联系你说她什么时候回来?”   海棠像是记起了什么,一拍脑门道:“呀,公主,看奴婢这脑子,前几日木槿传了信给奴婢说她已经处理好了大戎的事,过几天便能回来伺候公主了,倒是奴婢忘了将此事告知公主。”   长宁面色一喜,开心道:“无妨无妨,这些日子见不到她,我心里确实惦记着她。” 第27章 他的心意 “我也,很喜欢你”   第二日午时,长宁靠在床上喝着海棠端上来的药,苦的她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   这蛊毒最近在她体内越发活跃了,还未到一月,吐血之症就已经提前了,她尚未找到解蛊毒的方子,只能先喝着些补血气的药。   未等把手里的药喝完,海棠就步履匆忙的从门外走了进来,方一进来就跪倒在地,声音颤抖,道:“公主,王夫人,王夫人她随王大人去了。”   “什么?”长宁眼眸一瞬间睁大开来,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药碗一下子摔在了地上,溅出的药污了她的裙角。   她却好似没看到,喃喃道:“怎么回事?”   程锦瑟是她在这北漠唯一的朋友,如今听闻她的死讯,长宁面色苍白,心里好像被什么抓住了般透不过气。   海棠道:“今日辰时,王夫人的丫鬟见王夫人迟迟未起,进屋去唤时,发现…”顿了顿,又道:“发现王夫人手里拿着一根银簪,自戕了。”   长宁听罢,腿上失了力气,沿着床边缓缓蹲了下来,环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良久才开口道:“你先下去吧。”   泪眼朦胧中她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如江南女子般温婉的姑娘,在她眼前,微笑着说着什么。   “妾身观太子妃殿下提到太子殿下时,眼睛都变得亮亮的,那定是很喜欢太子殿下才能有的神情。”   王夫人没有看到,她自己看向王大人的神情也如她口中那般,是很喜欢才能有的神情。   “现在想来,一根银簪子能有多贵,贵的是他的心意,这些我都知道。”   你与他的心意都是一样的,这些,我们也都知道。   “你看,人这一生,缘分就是这么奇妙,我还未曾说过喜欢他,就再也没有机会说喜欢他了。”   希望来世再见,能还给他那欠他一辈子的“喜欢”。   “姑娘,你真好看。”   “我也,很喜欢你。”   东邺皇宫   东邺帝谢长君坐在龙座之上摆弄着面前的棋谱,姜予望则俯首跪在下方,老皇帝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心里却还想着一统四国的美梦。   片刻后,谢长君开口道:“北漠二皇子近日来信,北漠一年一次的祭祀就在近日,这是取北漠王和北漠太子性命的好机会,北漠二皇子没有脑子 * 不足为惧,他二人一死我东邺攻下北漠还不是动动手指头的事,你去安排安排助他一臂之力。”   姜予望一身白衣,面色严峻道:“陛下这是让臣亲自前往。”   皇帝身体微恙,咳嗽了两下,道:“别人去办这件事,朕不放心,此次要爱卿亲自去,也是为了确保事情万无一失。”   姜予望躬身跪拜谢长君,道:“臣定不负陛下所托。”   皇帝点了点头,颇感欣慰道:“如此,爱卿收拾一下,早日动身吧。”   转眼马上就要到祭祀日,林深樾提前带着长宁出了绛紫宫,怕长宁跟着皇室的队伍,会玩的不自在,特意向皇上求了恩典,许他两人单独前往。   一出了宫门,长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坐在马车上嘴里哼着小曲,时不时打开车帘看看外面。   今日,她还是一身红色骑装,为了出行方便,梳了北漠男子的发髻,此刻的她像极了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少年。   “太子殿下?”马车外响起了陆渊的声音。   林深樾坐在长宁身边,将车帘掀开一点,问道:“怎么?”   陆渊左右看下,见没人关注他们这边,低声道:“今早传出来的消息,牢里关押的那群侍女死了。”   林深樾面无表情,问道:“死了?”像是早就料到了。   “是,确实是中毒而亡,只是中的何毒还未查明。”   林深樾开口:“去查。”   “是。”陆渊应声道。   马车悠哉悠哉的来到了一处热闹的街市,林深樾眼尖的瞥见车帘外街旁的一个小贩。   他开口自己喊停了马车,打开车帘正要抬腿下车,长宁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问:“夫君要去哪里?长宁也要去。”   林深樾见街上人群众多,道:“你就不要去了,我去去就回,你在车上等我。”   长宁不依:“不嘛不嘛,我就要去,就要去。”   三分无赖七分撒娇的话,若是用这一招林深樾实在是没什么办法。   林深樾见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头,冷声道:“听话,堂堂太子妃,这样赖皮像什么样子。”   长宁微微向前,扒住了林深樾的脖子,一想到马车外的人群,惊的林深樾马上放下了车帘。   长宁眨眨眼,笑道:“你如果不带我去,我就在马车里大声喊非礼。”   说完,还俏皮的冲林深樾做了个鬼脸。   林深樾嘴角抽了下,没想到她还能想出这种办法,看着长宁带着希冀的眼神,他无奈低声道:“那好,但你要跟紧我。”   “好好好,我一定跟紧夫君,夫君去哪儿,长宁就跟到哪儿,绝不离开夫君半步。”长宁换了个姿势牵住了林深樾的手。   两人下了马车,长宁跟着林深樾走到了一处卖桂花糕的小贩面前。   林深樾买了一份桂花糕,递给长宁道:“听海棠说,你喜欢桂花,宫里的厨子做的桂花糕不如这里的好吃,你尝尝?”   隔着包装就闻到了里面桂花糕的香气,长宁低 * 头笑了笑,她哪里是喜欢桂花,分明是因为他身上总是一股桂花的清香,她才会说自己喜欢桂花的。   想到这里,长宁拿着桂花糕的手一顿,所以,他刚刚特意下车,是为了给自己买桂花糕?   长宁嘴角轻轻勾起,拿起桂花糕咬了一口,道:“嗯,果然好吃。”   说完又把自己另一只拿着一包桂花糕的手递到林深樾面前,笑眯眯道:“夫君也尝尝?”   林深樾却未接,微微俯下身,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吃的那块。   长宁一愣,片刻道:“这块,这块我已经吃过了。”   林深樾挑起一边的眉毛:“哦?为夫倒觉得,夫人咬过的糕更甜。”   这人?这人最近越发不正经了,长宁心想,她要扳回一城,于是,也学着他的样子,略带痞意的笑了笑,低头咬了一口手里的桂花糕,道:“怎么?长宁嘴里的糕点更甜,夫君要不要也尝尝。”   林深樾只愣了一下,接着反应过来长宁的话,单手搂过长宁的腰,凑近她低声道:“也好。”   说着,便要一口吻上长宁,长宁吓得忙推开他,边往前走边道:“别别别,我开玩笑的,这还在大街上呢。”   周围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有几个人也看到了这场景,见到两个身着男装的人,行为暧昧不堪,纷纷对他们指指点点。   长宁走出几步,见林深樾没有跟上,回头看他还站在原地,又走了回去,扯过林深樾的袖子,拉着他一起往前面走了。   在长宁回头扯自己袖子的那一刻,林深樾目光灼灼的眼睛,倏地亮了亮。 第28章 神庙上香 但其实,心动是我送给夫君的……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马车跟在他们后面,走着走着竟是走到了一处庙堂前面。   北漠不同于别的国家,他们的庙堂既可以为帝王而建,也可以为诸神而建。   眼前这座庙堂修的极其正式,庄重之余多了些玄妙之意,应当是座神庙了。   庙门口进进出出的百姓无不面色严谨而虔诚。   长宁眉眼弯了弯,转头对身边的林深樾道:“夫君有信奉的神明吗?”   林深樾抿嘴道:“没有,我从不信神。”   长宁歪了歪脑袋,笑了笑:“真巧,我也不信。”   林深樾牵了长宁的手:“既如此,那我们便不往前走了。”   未等两人转身,有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双手合十,开口唤住了他二人:“两位贵人且慢。”   长宁闻言,道:“道长有何指教?”   那道士默念一句教语,躬身道:“今日紫薇星动,贫道观天相,知今日有贵人到来,特来相请,不知二位贵人可有时间进庙为仓央大帝进一炷香。”   林深樾冷声道:“谢道长好意,可我二人…”还未说完,长宁扯了扯他的袖子,接了他的话,道:“既如此,便多谢道长邀请了。”   那道长又一躬身:“两位贵人前缘未了,未来定能携手一生,富贵无极。”   听到这话, * 林深樾皱起的眉头松了松,虽然他并不信神明,但这道长说的话他很满意。   长宁眼眸亮了下,猛地抬头看了那道长一眼,她明白那道长话里的意思,   心里觉得这道长确实有些东西。   待那道长离开后,长宁拉着林深樾的手硬是将他拖进了庙内。   长宁进到庙内,抬眼看正堂上仓央大帝那魁梧的神像,学着身边旁人的模样,一板一眼拜了起来。   良久,见身边人没动静,长宁抬头看了林深樾一眼,扯了扯他的袖子,可怜巴巴道:“拜一拜嘛,就拜一下。”   林深樾却不为所动,他虽心里明白之前救他之人是长宁,但长宁还不知自己已经知道了。   他只能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道:“那道长满嘴胡言,夫人与我明明婚宴当日初见,他却口口声声说我与夫人有劳什子前缘。”   长宁嘴角带着笑意,道:“夫君此言差矣,夫君觉得你我素未谋面,但其实…”   长宁顿了顿,勾了林深樾的手,“但其实,心动是我送给夫君的第一份礼物。”   在父王的书房看到林深樾画像的那一刻,她想到那时自己匆忙之中救下的那个小男孩,心里像装了一头小鹿一样跳个不停,她想,就将这心动当做是他们久别重逢的见面礼吧。   “所以,夫君拜一拜,就拜一拜,好不好?”长宁细声哄着。   林深樾心里却像炸开了烟花般,听着她的话,一时间竟暖了起来,再一低头见长宁看着自己的眼神,里面泛着的一丝丝情意,在他心中荡开了一圈圈涟漪。   林深樾想了想,若是拜一拜能让她开心,也未尝不可,遂微微躬身,学着长宁的样子拜了拜。   长宁眼眸一亮,若不是此刻在庙里,她差点没忍住开心的跳起来。   两人拜完了仓央大帝,长宁想起那道长说的话,在庙内四处看了看,果然在庙后方找到了一方专门上香的大鼎。   长宁拉着林深樾来到大鼎旁,见那鼎旁有一木桌,木桌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各种香,一道士正端坐在木桌后,旁边三四个小道士与排着队伍准备上香的人群中前方的几人说着话。   长宁心下明白了,两人该从哪里买香。   与林深樾一同排在了队伍后面,准备随众人一同上这一炷香。   在长宁前面站着的是一个白衣少年,看模样十七八岁,甚是年轻,端的是唇红齿白,俊俏非常,只是那眉眼中却有着一点阴翳。   等了不一会,便轮到排在长宁前面的那少年买香了,长宁心生好奇,侧耳细细听着那少年与道士的对话。   少年温声细语的问道:“听闻这仓央庙乃北漠第一神庙,今日特来参拜,不为上香,只为向道长求一卦。”   长宁挑眉,原来这个地方不止可以上香还可以卜卦。   那道士心下了然,从桌后拿出一方签筒,问道:“不知贵人所求为何?”   “姻缘。”少年轻启唇角。   身边跟着他的另一 * 位男子走到他身边,递上了一方手帕,他接过擦了擦手,拿起桌上的签筒轻轻摇了几下,签筒中轻轻掉落了一根签。   道士拿起那签,少年的眉色中有些许紧张和急切,道:“如何?”   道士端详片刻竹签,摇了摇头,道:“贵人善缘微薄,早日放下执念,方能渡人渡己。”   长宁听到这句话,与那少年皆是一愣,少年接过身旁男子又递上的手帕,再次擦了擦手,问:“若我执意不放呢?”   “伤人伤已,再无救赎。”道士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道。   长宁心中为少年唏嘘不已,她虽不信这神明,但听到道士所言心里还有点发怵。   长宁看向身边站的笔直的林深樾,满脸好奇的问道:“夫君心中有放不下的执念吗?”   林深樾侧过头,道:“有。”   “那是怎样的执念呢?”   他认真的想了片刻,眼睛一动不动的睨着长宁,温柔又清冽的声音在一瞬间突然响起,萦绕在长宁的耳边,久久未曾散去。   “本想做北漠所有子民的神,遇到她之后,只想做她一个人的神。”   长宁看着林深樾一下子呆住了,拿着桂花糕的手指骤然松开,桂花糕掉在了地上,她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直到有小道士来唤他二人向前,长宁行至桌后的道长面前,方才回神问道:“请问,上香的话,香种可有选择吗?”   那道士道:“制香的材料皆是一样的,只香上的字样可以选择。”   长宁低头仔细看了看桌上摆着的香,最后,选了其中一个,给了银子后,让旁边的小道士帮忙点上插进了面前的大鼎里。   林深樾站在长宁身后,并未看到那香上的字,遂靠近长宁问:“夫人选了什么字样?”   长宁笑眯眯:“夫君不妨猜一猜。”   “福寿安康,万事如意?”   “不是”长宁摇了摇头。   “前程似锦,步步高升?”林深樾又猜。   “不是。”长宁又摇了摇头。   林深樾道:“那是什么?”   长宁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眼神亮亮的看着他,道:“我选的,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林深樾刚想笑长宁选的随意,却听长宁接着道:“长宁希望阿珩日后可以长命百岁,和和美美。”   两人走出庙后许久,准备上马车时,林深樾才想起自己有个问题忘了问长宁。   停下了脚步,轻声问道:“夫人为何要来北漠?”   长宁觉得牵着自己的手微微一紧,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紧张,长宁笑道:“因为心爱之人在北漠啊。”   说完,林深樾的手骤然一松,脸上也带上了丝丝笑意,将长宁扶上马车后,自己也跟着上了马车。 第29章 祭祀生变 不及夫人的酒窝半分   傍晚,马车行到了驿站门口,林深樾和长宁下了车,两人一同进了驿站。   秋风萧瑟,吹起地上的落叶,有些丝丝凉意,长宁摸了摸肩膀。   林深樾解了自己身上的披风系到了长宁身上,两人在 * 驿站内的一张桌子旁坐了下来。   他淡然道:“夫人先用些晚膳,我命海棠去烧热水了,待会沐浴完好好休息一下,明日还要赶路,一路辛苦夫人了。”   好像是她要求的单独出行吧,长宁心想,嘻嘻一笑,道:“不辛苦不辛苦,能陪着夫君,长宁做什么也不觉得辛苦。”   小厮很快上齐了林深樾点的菜,长宁撇了撇嘴,道:“没有酒吗?”   林深樾皱眉道:“明天还要赶路,夫人今日就不要饮酒了吧。”   长宁不开心了:“如此良辰美景,还有夫君在旁,不饮酒岂不是要浪费了。”   林深樾道:“你那酒量自己心里应该有数吧。”   长宁却不在意地耸肩,道:“不怕,不是还有夫君在身边嘛。”   说罢,对着驿站的小厮一伸手,道:“小二,来一壶果酒,要最好喝的那种。”   那小厮忙笑道:“好嘞,客官,您稍等片刻。”   待酒上来,长宁已经快吃饱了,她摸了摸肚皮,刚想拿酒,发现酒坛到了林深樾手里。   长宁以为林深樾这是不想让她喝,讨好的冲林深樾笑笑,道:“夫君,这酒坛很深?”   林深樾瞅了瞅酒坛,又看了看正笑着的长宁,道:“不及夫人的酒窝半分。”   长宁的长相不似大戎人,长相偏温柔些,是因为她的母亲是南齐人,她也遗传了母亲的两个酒窝,笑起来那酒窝就浅浅的挂在脸蛋上。   长宁脸色一红,伸手讨要:“那你把酒递给我喝点。”   林深樾淡淡一笑,将酒坛递了过去:“夫人少喝些。”   长宁小口小口的饮着果酒,林深樾却不喝,眼含笑意的盯着长宁,眼底有说不清的柔情。   片刻,长宁也察觉到了林深樾的目光,酒意有些上头,她挑眉一笑,道:“夫君这样认真的盯着我,是心悦我的表现吗?”   林深樾轻笑出声,声音里却有说不出的认真,道:“心悦?心悦能使你往后的千秋岁月,一直平平安安吗?”   长宁心中一颤,像是不敢置信这话能从他嘴里说出般抬头看向他,想了想,道:“心悦并不能让我平安,但被你心悦,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祭祀当天,天色出奇的好,长宁和林深樾也是因着身份的缘故,起了个大早。   因为北漠河上唯一的桥是通往祭坛的必经之路,所以往年,皇室众人皆是祭祀当日从祭坛附近最近的城镇过桥去参加祭祀。   是以,长宁吩咐海棠整理好了衣服和发髻之后,便同林深樾一起出发准备坐马车过桥。   之前海棠寻了个契机告知了她,阮青黛派来的杀手已经尽数被她处理了。   长宁悠哉悠哉的坐在马车里,半靠着马车车壁,半靠着林深樾的肩膀,手上也没闲着,抓着林深樾的衣袖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林深樾正在看书,被她玩的心里乱,把她手拉过来,道:“夫人别闹,马上要到祭坛了,夫人收收心也好。”   长宁牵着 * 林深樾未拿书的手,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发现不知何时马车已经过了桥走到了一片深山里。   唤了马车旁边跟着的海棠来问,海棠道:“公主,这祭坛所在的地方过了桥就是在山上。”   长宁点了点头,回过神,靠着林深樾闭眼补起了觉。   不多时,长宁被马车外面熙熙攘攘的说话声吵醒,她刚一睁眼,马车就停了下来,陆渊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太子,太子妃殿下,已经到了祭坛。”   林深樾“嗯”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书,掀开车帘,扶了长宁下车。   甫一下车,长宁便不由得被眼前的美景惊艳到了,祭坛所在的地方周围有一排排整齐又挺拔的松树环绕,从这里望过去,天边的云一团一团的,漫山遍野一片绿色,周围也云雾环绕,美丽极了。   只是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这里地势险峻,又位于半山腰,一面临山另一面则是靠着北漠河,若是在靠北漠河的那边,稍有一个不注意,可能就会掉下去。   好巧不巧,长宁被林深樾牵着,眼见着就要从那祭坛靠近北漠河所在的一面走过去。   长宁心中此刻略有些不安,对着河水那边指了指,道:“我们的位置是在那边?”   林深樾看出她的不安,牵紧了她的手,道:“是,北漠以北为尊,是以祭坛的北方是王室的位置。”   长宁心里咯噔一下,轻叹了口气,无奈的应了一声,跟着林深樾站在了他们两个的位置上。   一声鼓声响起,到场的所有王公贵族和皇上皇后皆低头朝祭坛中央的位置行礼。   祭坛是一座巨大的圆形建筑,底部悬空,由十根玉柱撑起,每个玉柱都有两人合抱之粗,祭坛中央正燃着一根成人手臂粗的香。   林深樾松开长宁的手,也跟着低头行礼。   长宁偷偷抬眼看向面前的众人,阮青黛今日是这场祭祀的主角,也穿了一身红衣,袅袅婷婷的站在祭坛正前方,嘴里开始念念有词的念祭词。   一切看上去都很正常,长宁心里却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阮青黛在桥上安排的人都被自己处理干净了,她此刻非但没有诧异,却还能神色如常的在这里同云兰教众人一起主持祭祀。   长宁放在袖中的双手不由得捏紧了袖子,如果不是她提前知道了自己的行动,那会是什么呢?   片刻,好像想到了什么,长宁心里暗呼一声不好,未等长宁出声,祭坛一面的树林中突然冲出了一群身着黑衣的死士。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自己的行动,那就一定是还有后手了,可她想到的太晚,转眼间那群行动有素的刺客已经有几人到了长宁和林深樾的眼前。   林深樾不敢小看,这次祭祀本来带的人手就不多,他眼神凛冽,大喝一声:“保护圣上和娘娘。”   一手牵起长宁另一手拔出刀,林深樾便打边准备脱离战局往来时的方向撤退。   长宁甩开林深樾的 * 手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了自己不离身的匕首,与其中几个打了起来,冲林深樾喊道:“先解决了他们再说。”   海棠和陆渊此时也双双与刺客对打了起来。   突然,两道劲风从林深樾耳侧飞过,长宁见状,瞳孔一缩,大喝道:“阿珩小心。”话音刚落,便朝着林深樾冲了过来。   原来林中竟还有弓箭手,这几手准备,阮青黛和林深延当真是想置众人于死地,连自己的父皇也不放过。   然而,未等长宁跑至林深樾身边,有几支暗箭已经“唰唰”的射在长宁的几步之外,长宁被迫停了下来,倒退几步。   一道女声在长宁耳边响起,是阮青黛咬牙切齿的声音:“你竟敢叫他阿珩,那就去死吧。”   一道冲力朝长宁急速奔来,长宁站的位置本来就离北漠河很近,被这阮青黛猛地一推,更是给推懵了,她没想到,阮青黛竟然不惜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方法来对付她。   她连连后退,最终身后无路了,一脚踩空竟直直冲着北漠河掉了下去。   长宁闷哼一声,掉下去之前,伸手便抓住了为了推她此刻正站在她身边的阮青黛的衣角。   既然如此恨我,那我们就一起下去凉快凉快。   海棠大喊一声:“公主!”一旁的陆渊还未反应过来,她便紧随长宁跳了下去。   林深樾也几个健步朝长宁冲过来,但为时已晚,长宁此刻已经掉了下去,因了长宁与阮青黛穿着差不多的红衣,林深樾赶到时只来得及抓住了一只身着红衣的手臂。   初秋的河水冰凉,刺痛了长宁的肌肤渗透进她的心里,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随她一同跳入北漠河的海棠,吊在北漠河之上的阮青黛和紧抓住她手臂的林深樾的手,长宁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第30章 误会丛生 如此看来,是我赢了   再睁开眼, 长宁双手被反绑着捆在一间屋里。   她这是?被绑架了?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昨日那件。   活动了活动脚腕,发觉靴子里的匕首竟然还在,这些人竟然没有搜身?   长宁松了一口气, 开始打量起这间屋子。   屋内的摆设看上去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她应当还在北漠,想起自己落水之前看到的那一幕, 长宁眼神中露出一丝冷意。   想到那人,长宁嘲讽的笑了两声。   若是没看到拉住阮青黛的那双手,她几乎真的信了他对自己的几分真心。   可是那天那一幕现在想来仍然让她心痛不已。   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有一男子走了进来,步伐有力, 呼吸却深浅不一,长宁眉头一挑,哦?是个不会武功的?   抬头看过去,长宁眉头一皱,来人一身白衣, 竟然是当初在仓央庙里见到的那个白衣少年。   这白衣少年, 正是被东邺帝派来相助林深延的 * 姜予望, 听说北漠太子妃落水, 他派人在北漠河旁寻了三天三夜才寻到长宁。   下面的人来报,在沿岸发现了疑似太子妃和身边侍女的女子后, 他这才匆匆赶了过来。   见到长宁, 姜予望也是一愣, 显然也认出了她,道:“我与太子妃殿下可真是有缘。”   长宁不知道他的来意,不好贸然说话,沉声道:“不知阁下把本宫绑来, 所谓何意?”   长宁语气冷漠,姜予望却不生气,道:“在下是怕太子妃不愿与我们好好说话,才出此下策,望太子妃殿下海涵。”   眉头一挑,长宁见姜予望态度尚可,并没有什么过分举动,也敛了心神,道:“阁下可曾见到过本宫的婢子,本宫昏迷前曾见她也随本宫掉入了北漠河,不知贵人可曾见过?”   姜予望向前走了两步,在桌边坐了下来,道:“太子妃不必着急,那姑娘受了些伤,我已命人去给她医治了。”   沉默了片刻,长宁道:“你想要什么?”   姜予望从怀中掏出一方丝帕,一下一下慢慢擦着手,看似不在意般语气淡淡的道:“传言说北漠的太子妃是北漠太子心尖尖上的人,我倒想看一看,皇位和这位心尖尖上的人,他到底会选哪一个?”   他早已暗地里埋了人在皇上身侧,若林深樾赶过来救她,定然就来不及在皇上身边尽孝。   而此时,仅搁一扇窗的窗外,林深樾和陆渊正靠在窗口静静听着屋内两人的动静。   早在姜予望将长宁绑来这间客栈时,林深樾就派人跟上了她们,姜予望和长宁说话时,林深樾的手一直握在他的刀柄上,若是方才姜予望对长宁有何失礼的举动,怕是此刻林深樾的刀已经架在了姜予望的脖子上。   长宁轻轻活动了活动筋骨,薄唇紧抿,眸色低垂,连称呼都懒得用了,语气淡淡道:“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就算你绑我在此,怕是也不会威胁到他。”   言罢,长宁微微一顿,勉强笑了笑,道:“你不知道吗?我本就是为着他北漠太子的身份嫁给他的,他与我也没有半分爱意,不然何以到此时也不来救我,你如今这番举动,不过是白费心思而已。”   “哦?不见得吧,我看传言也并非是假的,若是太子和太子妃相处不快,外面也不会传出蒹葭情深这样的话,太子妃还是和我一起好好再等几天,到时自然就见分晓了。”姜予望道。   长宁叹了口气,伸直了腿,半阖着眼道:“看来你并没有细细查过我,不然你该知道,我在大戎的青梅竹马穆青凡穆将军,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 * ,他知晓我失踪的消息必定大怒,你若再不放我,不知你可带够了与他一战的兵力没有?”   大戎的穆将军比长宁年长五岁,跟着故去的大戎王一路东征西战,年纪轻轻已然有了猛将的威名,也是迄今为止大戎最年轻的兵马大将军。   姜予望闻言,眉头一皱,问道:“大戎穆将军的名号我自然听过,但却不知他手里握着大戎多少兵马?”   提到那个人,长宁歪头笑道:“二十万。”   “二十万?他不过弱冠之年,怎能独掌大戎二十万兵马。”姜予望惊讶不解。   大戎的兵马本就悍勇,战场上可以以一敌二,二十万的兵马足以轻轻松松攻下任何一座临近的城池。   长宁眯眯眼,轻哼一声道:“怎样?我给的。”   是啊,他怎么忘了,眼前这个红衣女孩的身份,虽被麻绳绑的严严实实,但她看上去依然是天之骄女,高贵非常,她是大戎长公主,整个大戎都在她的掌控之下,那二十万兵马她自然想给谁就给谁了。   屋外听着二人对话的林深樾脸色越来越阴沉,板着脸对陆渊道:“你去救海棠。”   说罢,抬手一挥,陆渊一声口哨声响起,客栈的大堂立即冲进了一群身着黑衣的将士,众人袖口皆缝着半龙腾飞的图案,那是林深樾的九幽军。   与此同时,林深樾也拔刀破窗而入。   刚步入房内,脚步声便惊动了门口守着的姜离,姜离一把推开门闯了进来。   姜予望看到林深樾从窗口跳进来,颇有些惊讶,林深樾却不给他停顿的机会,身影一闪,刀光一亮,林深樾的刀已经架在了姜予望的脖子上。   姜离虽反应极快,但奈何林深樾比他更快,他只来得及拔刀还未靠近姜予望,林深樾的刀就已经到了。   姜予望脸色一白,面上却没有太大变化,对着长宁道:“太子妃殿下,如此看来,是我赢了。”   长宁也没料到林深樾会真的来救她,也没料到他竟然这么快就找到了她,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林深樾冷声对姜予望道:“今日不杀你,是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回去对你的主子说,有什么招数尽可对着本宫来,但若再敢动本宫的太子妃,本宫必让你们为此付出难以估量的代价。”   说完,将刀收入刀鞘中,林深樾一掌将姜予望击退,快步走到长宁身边解开她的绳索将她抱了起来。   姜离匆忙接住被林深樾击的直后退了好几步的姜予望,姜予望吐出口血,未等姜离出声,对他挥了挥手示意自己无事。   正在此时,陆渊从门外走进来,对林深樾行了一礼,道:“已经处理干净了,殿下。”   林 * 深樾点了点头,抱着长宁出了门。   长宁被林深樾抱在怀里,手顺势搂住了他的脖子,一路行至客栈外的马车前,林深樾弯腰将长宁放了下来。   海棠正站在马车前等着长宁,脖子上包着一层白布,应是从祭坛上面掉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   见长宁被林深樾救了出来,着急的上前问道:“殿下,可有哪里受伤了?”   长宁站直了身子,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很好。”   林深樾板着脸,对海棠冷声道:“你陪着太子妃上马车,好好给太子妃检查一下有没有受伤。”   海棠点了点头,行了礼道:“是。”   细细的扶了长宁上车后,海棠自己也上了车。 第31章 蛊毒发作 可是他今日未解披风给我……   马车静静的行驶在街道上, 此处平日里就人烟稀少,这种情况下,周围的环境更显的寂静无比。   马车上, 海棠正认真的帮长宁检查着身体, 风吹起马车窗格上的帘子,林深樾和陆渊正骑着马跟在马车旁。   海棠低头笑了一下, 对长宁道:“公主,太子殿下对您很是上心呢,不仅亲自来救您,刚刚还一路抱着您出来。”   长宁面色却很不好看,手指微微蜷了一下, 道:“可他今日未解披风给我。”   “什么?”海棠没想到长宁会讲出这样的话。   长宁捏着拳头,低垂着眉头,道:“往日他见到我,会先解披风给我,今日却没有, 定是他听到了我与那绑架我们之人的对话, 他定是生我的气了。”   海棠不解, 问道:“公主与那人说什么了?”   “我同他讲了些我与穆将军的事, 可我那也只是缓兵之计。”长宁道。   海棠听完长宁的话,没有开口, 也不知如何开口, 长宁与穆青凡的关系极好, 这是全大戎都知道的事。   若是长宁没有和亲北漠,定是要嫁给穆将军的。   烈日当头,马车上和马车旁的人都各有心事,秋风凉的有些沁人衣裳, 只是这样,周遭微微响起的动静也没有被忽略。   林深樾听到树林中传来的簌簌声,忙给了陆渊一个眼神,陆渊也会意了,手轻轻的扶在了刀柄上。   马车里的长宁也注意到了马车外的动静,和海棠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摸出了靴子中的匕首。   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得咻咻—声,从林中射出了几支羽箭直冲马车而来。   林深樾拔刀砍掉几根,对陆渊大声道:“不是让你清查了这一路有无异动吗?”   陆渊也砍掉几支羽箭, * 急急回头道:“臣也不知,这一路臣确实已经查过了。”   几个九幽兵也纷纷拔刀砍着箭,一群蒙面人拿着刀突然从树林里冲了出来,林深樾边往马车方向退,便喊道:“保护太子妃。”   长宁在马车里也坐不住了,此时的马车已经被羽箭穿了好几个洞,她一掀车帘,拔出匕首从马车里冲了出去。   林深樾见到她从马车里出来,皱了眉头,冷声道:“外面这么危险,你出来做什么?”   长宁快走几步到林深樾背后,与他背对背跟一黑衣人缠斗着,低声道:“你没看出来,这群人分明是冲着我来的。”   海棠也拔了剑,在长宁不远处与黑衣人打斗着。   林深樾也压低了声音道:“那你也不能这样贸然出来。”   “那我也不能任人欺负,再说,谁输谁赢尚未可知。”长宁一脚踹翻了眼前的黑衣人道。   林深樾见状也不再说话,认真了起来。   眼见两人占了上风,长宁突然捂住胸口,腿微微一软,半跪了下来,心道不好,吐出了一口血。   林深樾一把扶住长宁的胳膊,急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海棠也发现了长宁的异状,大喊一声:“公主。”   长宁揉了揉胸口,微微无奈道:“没什么,老毛病了。”这病什么时候不犯,偏偏要这时候犯,真是点背。   林深樾将长宁扶起来,问道:“还能走吗?”   长宁试了一试,摇头道:“不行了。”   林深樾挥刀将一朝长宁扑过来的黑衣人砍倒,扔了刀抱起长宁放到身侧最近的一匹马上,翻身上了马,抓住缰绳对着不远处的陆渊,大声道:“处理好这些人,再按记号寻来。”   林深樾两腿一夹,扬起马鞭,带着长宁离开了此地。   两柱香时间后,林深樾回头望去,已经远远甩开了那几个追上来的黑衣人,遂停了马,寻到附近一处无人的破庙里,将长宁抱了下来。   长宁此刻状况十分不好,这蛊毒好像已经运转到了她的血液里,她现在一活动五脏六腑都在痛。   林深樾抱着长宁走到墙角,将长宁放在了地上,让她靠着墙,看她头上沁出了丝丝冷汗,摸了摸她的头,倒吸一口凉气,道:“你发烧了?”   长宁虚弱无力,已然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半靠着墙,样子像是昏了过去。   林深樾抓住自己的衣角用力一撕,扯出了一块胳膊长的布,走出庙内,解下马上系着的水壶,将那布打湿后,回到庙里把它轻轻放在了长宁的额头上。   长宁已经烧的没有了知觉,蜷缩在墙角,怀抱着 * 双膝,嘴里喃喃自语的喊着:“冷,冷…”   林深樾解下自己的披风,紧紧的抱住长宁,将披风围在两人身上,轻轻哄着她:“再坚持一会,马上就不冷了。”   “冷,冷…”长宁又说了几句冷,皱起了眉头,似是昏迷中想到了什么,露出难过的表情,接着轻声呢喃道:“你心里的人到底是阮青黛还是那个救了你的人。”说罢,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林深樾皱眉,心疼的看着长宁,替她将那滴泪擦去,道:“不是阮青黛。”   顿了顿,又道:“你到底与你自己在争些什么?”   几年前救了他的是她,他明媒正娶三书六聘娶进绛紫宫的是她,如今他心里的人亦是她,她口中的那个人一直都是她。   另一边,海棠和陆渊解决完最后一名黑衣人时,两人身上皆是挂了些伤。   陆渊散了九幽兵,带着海棠寻到附近的一家客栈,两人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   海棠一直皱着眉头,心里焦急不已,刚包扎好自己的伤口,就扯过陆渊的袖子,道:“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太子妃她们,我担心太子妃的身子。”   陆渊低着头给自己上药,道:“你放心,有太子殿下在,太子妃殿下是不会有事的,眼下天色渐暗,我们先在这家客栈里休整一晚,明日我定带你与他们会合。”   海棠皱起的眉毛并没有松开,紧张道:“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太子妃的身子我担心会撑不住。”   陆渊不解,问道:“太子妃武艺高强,今日为何会撑不住?”   海棠解释道:“太子妃自幼习武,往日自是不必担心,只是…”似是犹豫要不要告诉陆渊,又想让陆渊带自己去寻长宁,想了想,她接着道:“只是太子妃身体往日有疾,本来每月发作一回,上次在圣女府救了太子后,这病发作的不仅越发频繁还一次比一次严重了。”   陆渊愕然的看着海棠,道:“你说什么?上次在圣女府救了太子殿下后?”   海棠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想着这事本来也是事实,只是长宁一直不让她说出来,此时说出来,她心里也痛快,于是道:“没错,上次在圣女府救下太子的就是我们公主,那阮青黛根本不会水,怎能救的了太子殿下。”   陆渊咬了咬唇,道:“这,太子殿下一直以为是圣女救了他。”   “哼,那是他没用心查,他要是想查还能查不出来?”海棠没好气的道:“我都告诉你了,你还不快带我去找太子妃。”   陆渊摆了 * 摆手,似是无奈道:“不是我不带你去,太子殿下留下的记号只有白天在太阳下能看得到,现在就算我带你去找,恐怕也寻不到她们。”   海棠一下子泄了气,道:“怎么办?太子妃的身子怎么办?”   陆渊拍了拍海棠的肩膀,安慰道:“你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照顾好太子妃殿下的。”   “希望如此。”海棠闷声道。 第32章 渐生嫌隙 那便谢谢太子殿下对我的照顾……   一夜无眠, 长宁在昏迷中一直在说胡话,林深樾怕她高烧不退,几乎是睁着眼睛守着她到了天明。   天刚刚亮起的时候, 长宁的烧也渐渐的退了, 微微一动身子,她睁开眼, 发现林深樾正看着自己,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长宁轻轻咳了一声,道:“我睡了多久?”   林深樾将长宁额头上的帕子取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冷声道:“你不是睡了, 你是昏迷了一夜了。”   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冷漠,长宁挪动了一下身子,从林深樾怀里撤了出来,道:“那便谢谢太子殿下对我的照顾了。”   太子殿下?听到这个称呼,林深樾心里升起了一股气, 明明是她先惹自己生气在先, 因为担心她的身子照顾了她一夜, 现在好不容易清醒过来, 又要来气自己。   林深樾顾忌长宁的病情,还是将盖在长宁身上的披风给长宁系紧了些, 道:“你这病是怎么回事?”   其实, 他昨天夜里已经给她把过脉了, 只是脉象奇特,他也不知道是何种病症。   长宁摇了摇头,没力气道:“不知道。”   林深樾气不打一处来,只当是她不告诉自己, 又接着问道:“好,你不告诉我这病,那你给我好好解释解释穆青凡跟你是什么关系。”   长宁皱起了眉毛,他果然还是听到了,只是她那日所言都是真的,若说关系,他们两人可是在战场上有过命的交情,这关系实在是不好形容,只怕是说了会让他更气。   见长宁不答,林深樾更气了,甩了甩袖子,道:“好好好,你竟然无可奉告,那我们之间便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长宁的语气依旧很虚弱,道:“可我心悦你是真的,对你讲的话都是真的。”   顿了顿,又似乎是觉得这样说远远不够,提起一口气,看向林深樾,接着道:“我曾听人说过,女子这一生能嫁给与自己两情相悦之人是何等的福气,可与我而言,这福气本就是自己为自己所取,我的愿念,在我的眼底,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   察觉到她的目光,林深樾不为所动,站了起来,背对着长宁,道:“太子妃不会觉得,到了现在本宫还会 * 傻傻的被你骗吧,正如你昨日所言,你嫁给本宫本就是为了北漠太子的身份,那本宫就如你所愿,本宫向你承诺,只要本宫在这个位置上,自会保你大戎平安无虞。”   长宁冷了脸色,原来如今他竟是这样看自己,怔怔的看了眼前之人半晌,才吐出一句话来:“太子殿下是不是在拿本宫对太子殿下的爱与本宫博弈?”   长宁的语气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怒意。   “博弈?若太子妃说这是一场博弈,那本宫想本宫已经拿出了自己最大的诚意。”林深樾声音冷冷的。   “呵,诚意?”长宁鼻子里哼出一声。   林深樾静静的转过身,清冷的声音接着她的话从她耳边响起:“对你情绪失控,已是我对这场博弈最大的诚意。”   陆渊雇了辆马车,顺着林深樾留下的记号和海棠寻到他两人时,长宁正闭着眼靠着墙角,面色苍白,还是一副病中的模样,林深樾的披风被她扔在一旁。   林深樾背对着长宁站在不远处,面色如常,只是周遭的空气经过他身边时都冷了些。   海棠见到长宁如此模样,忙疾跑两步到她身边,将地上的披风捡起给她披在身上,心疼道:“公主,怎么如此模样,身子可还受得住吗?”   长宁睁开眼,推开身上的披风,又扔到了地上,淡声道:“这披风太冷了,我不要,咱们走。”   海棠想这定是太子又惹公主生气了,又心疼又生气,扶着长宁慢慢站起来走出了庙中,经过陆渊身边时,气不打一出来,重重的踩了陆渊一脚,鼻子里哼出一声:“哼。”   陆渊不解:“你踩我做什么?”   海棠瞪了他一眼,一时没控制好自己,大胆道:“你和你那个主子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回了宫中后,长宁在床上躺了几日,认真的喝了几日药,身子才渐渐好了起来。   木槿也处理完大戎的事情,回到了长宁身边,还顺便带回来纳兰尔玦写给长宁的一封信。   信中的内容大体是想念阿姐,想让长宁有时间回一趟大戎。   长宁细细想了想,自己嫁来北漠也有一段时日了,也是时候回大戎看看了。   命木槿收好信,长宁问道:“我不在的时候,宫中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若说事情,倒真是有几件,最大的当属皇上祭坛遇刺,重伤未愈了。”木槿道。   “重伤未愈?”长宁坐起身问道。   “是,听说太子查出此事是二皇子所为,是二皇子私下与东邺密谋,还有那些舞女之死,太子也查出死因是中毒,那毒药产自东邺,并从二皇子府上搜出了同种毒药。”木槿道。   长宁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道:“那贵妃寿宴上行刺之事,是哪个 * 皇子筹划的?”   木槿低头答:“是二皇子。”   长宁点了点头,道:“那三皇子傻傻的,也没有母家支持,他可没这个胆子做这种事。”   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什么,长宁转头问海棠:“上次我让你派人去那桥上清缴刺客,可有从刺客身上查出什么?”   海棠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长宁道:“公主,这是阮青黛传给刺客的密信。”   长宁未接过,淡淡看了一眼,轻蔑一笑道:“这阮青黛圣女做的久了,连脑子也没有了,这么大的证据都能留给我们。”   揉了揉眉心,长宁道:“将这信交给太子,告诉他刺客之事,阮青黛也有参与。”她既然答应了阮小茴,就自然会助她坐上圣女之位。   长宁伸手从床边小桌上拿过一本书,翻了开来,边看边问木槿道:“皇上重伤,那这几日朝中的事都是谁在处理。”   木槿道:“是太子在处理,太子已经…”   木槿抬头看了长宁一眼,顿了顿道:“太子已经三四日未回绛紫宫了。”   长宁这才停了手里翻动书页的动作,抬起头看着木槿,问道:“那他这几日宿在哪里?”   “听说是宿在皇后娘娘的宫里。”木槿答。   长宁低了头,细细看起了手上的书,书上的字迹清晰,刚劲有力,行云流水,笔锋简直要透到纸张背面。   这是她之前从书房随手拿来的书,这字也定是林深樾的字迹了,这个男人当真是写得一手好字。   傍晚,林深樾听说长宁好了许多,便赶回绛紫宫陪长宁用晚膳。   长宁见到他并没有很大的情绪波动,两人倒像是十几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坐在桌前各吃各的。   半晌,长宁快要吃饱时,林深樾抬了头,看向长宁道:“父皇下了旨,废二弟为庶人,此生不许他再入云州。”   “嗯。”长宁淡淡道,好似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林深樾接着道:“他不仅通敌卖国,与东邺合谋欲夺皇位,王夫人的死也与他有关。”   长宁停住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道:“与他有关?”   “是,是他命人告诉王夫人,关于王大人所有的事。”长宁的筷子一下子落在了桌子上,是了,王大人思虑周全,凭程锦瑟的能力,根本就不会查出此案的经过结果。   长宁捏紧了拳头,道:“这个人,真卑鄙。”   林深樾半垂下眸子,道:“也许,这也正是王夫人想要的。”   长宁顿了顿,想到尔玦的信,道:“前些日子,我阿弟给我写信说挂念我,想让我回大戎一趟。”   林深樾抬头淡淡看了长宁一眼,想了想道:“既如此,太子妃便收拾一下,过几日就出发吧。” *   长宁低了头,淡淡的笑了下,笑容里带上了几丝讽意。   那天晚上两人一起饮酒的画面明明还历历在目,他还认真的对自己讲,是不是心悦便能让她岁岁平安。   现如今,竟连一丝关切的话也没有了吗。   长宁将碗往前轻轻一推,道:“我吃饱了,太子吃饱后也回重华宫继续处理朝务吧。”   林深樾也放下了手里的筷子,道:“好。” 第33章 皇室秘辛 这一局我们可是最后的赢家……   深夜, 林深樾躺在重华宫侧殿的床上,怎么也睡不着,白日父皇召见他时对他说的话一直在脑子里一遍遍回响, 怎么也甩不掉。   虚弱无力的中年男子躺在龙床上, 对着下方跪的笔直的林深樾,冷声道:“朕不知, 朕的安危竟不如一个女子重要。”   林深樾轻轻低了头,弯下腰,头碰在地面上的声音清晰可见,道:“父皇赎罪,儿臣已经派了人在父皇身边, 但还是令父皇受了伤,是儿臣的疏忽,还请父皇责罚。”   皇上声音沙哑,垂眼道:“罢了罢了,如今北漠事事都指着你, 朕若因此事重罚了你, 只怕这北漠朝堂又会有什么动荡。”   林深樾微微直起腰, 道:“谢父皇。”   皇上清咳一声, 道:“起来罢,延儿这些年被我娇纵惯了, 才酿成今日大祸, 朕会将他贬为庶人, 此生再不许他进云州半步。”顿了顿,又道:“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对你态度冷淡,要求严苛?”   林深樾站起身, 道:“儿臣知道,父皇是在教儿臣如何做一个好的储君。”   皇上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这些朕本不应告诉你,只是朕已知自己时日无多,这些事你早晚也会知道,不如今日与你说开,其实…你并不是朕与皇后的儿子。”   讲到这里,皇上又想起了当年,当年林深樾出生的时候,他确实是抱有很大期待的,他爱皇后,也想将他培养成一个好的皇帝。   于是,从出生就封了他为太子,事事都认真教导他,连太傅都给他请最好的,他的书法更是自己亲手教的。   若不是,若不是那次偷听到皇后和禹州王的对话,他还一直以为林深樾是自己的亲儿子。   禹州王是他的皇弟,与他和皇后自小一同长大,这么多年,他竟不知,深爱的皇后心上人一直是他的皇弟,只是皇室秘辛,他不会也不能与外人说。   自那以后,他对皇后和林深樾越发冷淡,若不是这么多年他从未有过大错,他甚至想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林深樾听完,表情却没有丝 * 毫改变,只淡淡的回道:“儿臣知道。”   “你知道?”皇上表情大变,又咳嗽了两声,惊讶的问。   林深樾淡淡道:“是,儿臣一直知道。”   那日不仅是皇上偷听到了皇后和禹州王的对话,在殿内榻上装睡的林深樾也听到了这一切。   皇上又惊讶又诧异的问道:“你知道?那这么多年还依然把朕当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林深樾喉头微动,道:“儿臣幼时学步不稳,将儿臣一次一次抱起的是父皇,不厌其烦的教儿臣练字读书,一天也不曾懈怠的是父皇,儿臣每逢取得好成绩真心为儿臣高兴的也是父皇,在儿臣心里,父皇就是儿臣的亲生父亲,儿臣,也只有父皇这一个父亲。”   皇上眼里流出了一滴泪水,声音有些哽咽道:“这些,你竟都还记得。”   林深樾低了头,道:“父皇对儿臣的好,儿臣从不敢忘。”   未曾想自己亲生的儿子,心心念念的要抢自己的位置,而不是自己亲生的却时刻想着自己,保护着自己。   皇上心里五味杂陈,良久,道:“这些年,终是朕对不起你。”   林深樾欠了欠身,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挚,道:“儿臣从未曾这样想过。”   次日清晨,舒贵妃的玉芙宫里。   舒贵妃一身华衣,端坐在桌旁,袅袅的烟雾从香炉里升起。   林深延跪在舒贵妃身侧,低眉道:“儿子做的不好,让母妃担心了。”   舒贵妃簌簌的流下两行泪,带着哭腔说:“你糊涂啊,这几年,你父皇有意栽培你,你何苦等不及要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林深延不知悔改,道:“明明那林深樾不是父皇亲生,父皇为何迟迟不废储另立,儿子究竟哪里不如他。”   他在偶然得知了林深樾的身世后,一直瞧不起他,而父皇却没有什么动作,这更加重了他对林深樾的不满。   舒贵妃皱眉道:“那你也不该私下联络东邺,你父皇虽然惯着你,但通敌卖国是你父皇眼里的大忌,太子虽非皇上亲生,但这次你却是大大的错了。”   林深延语气慌了,抱住舒贵妃的小腿,道:“母妃救救儿臣,儿臣不想离开云州,不想失了皇子身份。”   舒贵妃流着泪摇头,道:“我也没有办法了,你做出如此错事,母妃也无计可施,你离开云州后,要更加谨言慎行,若你未来的日子能好好的,母妃也就宽心了。”   林深延握紧了拳头,心里暗道,呵,这样就想让我 * 放弃,绝不可能,北漠的皇位,他志在必得,他只是暂时离开云州,他早晚一定会回来的。旧时光整理   有那封信作为证据,阮青黛很快就被查证勾结二皇子企图谋害皇室,皇上大怒,赐毒酒一杯,圣女之位由阮青黛的胞妹阮小茴承继。   长宁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躺在绛紫宫的软榻上看那本她还未读完的被林深樾注解过的书。   “公主,我们还要不要去送圣女最后一程。”海棠问。   长宁用手里的书半挡了脸,轻轻开口:“要,当然要,这一局我们可是最后的赢家。”   海棠问道:“那公主,我们什么时候去见她?”   话音未毕,身着一身软红雪丝袍的林深樾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到海棠的问句,接了话道:“太子妃这是要去见谁?”   长宁看到他,挑了挑眉,想到那天他伸手救阮青黛的画面,撇撇嘴,略带深意道:“听说皇上处置了阮青黛,本宫正要去看看这个倒霉姑娘。”   林深樾听了她的话,也皱起了眉头,问道:“现在就去?”   “怎么?你心疼了?”长宁话中带了一点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那我便替你去看看她”。   林深樾脸色一僵,冷声道:“我看你最近有点莫名其妙。”   长宁也不与他多言,带着海棠便出了门,两人不欢而散。   到了圣女府门口,长宁扶了海棠的手刚下马车,便看了一出好戏。   圣女府靠近正门的偏门旁,正有一对男女拉拉扯扯,那对男女穿着衣衫华贵,看上去都像是大户人家出身。   长宁心生好奇,领着海棠悄悄走近了两步,男子背对着她们,是以长宁只看到了面对着她的女主,定睛一看,原来是阮小茴。   那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倒像是个普通的书生,长宁正心想,阮小茴那种女子喜欢的应该是权侵朝野的大官才对,何时多了个书卷气的姘头?   却见那男子,伸手抓住阮小茴的袖口,声音略有些急迫了,道:“小茴姑娘,你真的要做圣女吗?你可知,你一旦继任圣女,你我之间就再无可能了。”   阮小茴轻轻甩开那男子的手,面色不变,道:“我当然知道,只是子钦,你应当知道,圣女之位一直是我心中所求,你若真心为我好,不该劝我。”   子钦?长宁瞪大了眼睛,难道?   阮小茴正欲说些什么,眼神一转,也看到了站在她们一侧的长 * 宁,遂向不远处的长宁行了一礼,道:“太子妃殿下万福金安。”   那男子身子微微一顿,也转了身,俯身跟着阮小茴向长宁行了一礼。   长宁细细端详了他几眼,果然,正是那日在绛紫宫门前见到的,与林深樾道别的子钦。   长宁朝她二人微微一笑,问道:“那日与这位公子遥遥一见,不知公子姓甚名谁?”   那男子退后一步,躬身又向长宁行一礼,回道:“臣姓杨名钰字子钦”   杨子钦,却是一个好名字。   “不知太子妃殿下来圣女府所为何事?”阮小茴问道。   长宁眼眸微亮,看了看他们俩,哈哈一笑,道:“本宫来看看那个阮青黛,你们聊着聊着。”   “不用了殿下,本来也没什么好说的,还是让小茴带殿下去见阮青黛吧。”阮小茴道。   杨子钦还想说些什么,但看阮小茴并不想再理他,只张了张口却未说出一个字。   长宁见状,点头应道:“如此,便麻烦圣女了。”   阮小茴领着长宁进了圣女府,两人自动忽略了刚刚关于杨子钦的事情,边走边道:“还是多谢太子妃殿下的帮助,小茴才得以如愿以偿。”   长宁道:“谢倒是不必,只是他日若本宫有需要圣女帮忙的地方,还望圣女不要忘了从前的承诺。”   阮小茴点了点头,道:“请太子妃放心,太子妃之恩,小茴不敢忘。”   三人一路行至关押阮青黛的地方,阮小茴低头道:“就是这里了,小茴就不进去了,太子妃殿下注意安全。”   长宁点了点头,对身后的海棠道:“你也就在外面守着,我自己进去即可。”   海棠行了一礼,道:“是。” 第34章 前往大戎 大戎的太阳,做不了你北漠的……   长宁推开门, 走入屋内。   扑面而来一股尘土的气息,屋子里空荡荡的,好像没有人住的样子。   长宁往里走了两步, 看到屏风后面有一女子的身影。   阮青黛此刻还是身着一身蓝衣, 呆坐在地上,只是许久未换衣裳, 她的蓝衣已经沾染了些许的灰尘,这让她看上去与从前还是圣女的她相差甚大   。   长宁走到屏风后面,看到她这一番狼狈模样,心里微微有一丝的凄凉。   阮青黛听到脚步声抬了抬头,看到一身红色宫装的长宁, 眼神突然变得凄厉,道:“纳兰长宁,我如今模样都是拜你所赐,你且等着,等我出去必让你承受比我今日百倍千倍之痛。”   长宁不在乎的一笑, 手抚在腕上的玉镯上, 道:“真是可笑, ”复又蹲下身, 捏住阮青黛的脸,一字一句接着道:“你不会以为, 你还能出去吧?”   “不可能, 不可能, 太 * 子,太子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阮青黛的声音微微有些发狂。   长宁冷哼一声,松开她的脸站了起来,道:“他凭什么要救你出去?”   阮青黛颤抖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布料, 看上去像是男子撕下来的衣角,她声音哽咽道:“他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十三岁那年我继任圣女,下山时不小心从山上滚了下去,是他救了我,还撕了自己的衣服给我包扎。”   阮青黛声音顿了顿,似是陷入了回忆里,眼角流下了一滴泪,道:“那时我遵祖制,继任圣女需着红衣,可他救了我之后,却对我说,我穿蓝衣比红衣好看的多。”   “自那之后,除了每年的祭礼,我便只着蓝衣。”阮青黛哭着说。   “可他再也没有夸过你,是不是?”长宁眼神复杂道。   阮青黛看向长宁,眼神呆滞的问道:“他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再夸过我?”   怎么会再夸她呢?救她不过只是因为她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穿了相似的红衣罢了,可这个女子却把他随口的一句话,记在了心里。   看着阮青黛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长宁也失了捉弄她的心,不过是个不被爱的可怜女子罢了。   转身行至阮青黛身后的屏风旁正欲离开,阮青黛却好像一瞬间恢复了神志,道:“你以为阮小茴是真心的臣服于你,为你做事吗?这个女人的心里装着更大的阴谋,与虎谋皮的后果你应该知道吧。”   长宁低头淡淡的看了阮青黛一眼,道:“她是不是真心臣服于我,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定不是。”   长宁本就为着跟林深樾斗嘴之事不开心,后又见了阮青黛为了他流泪的样子,心中更是郁郁不快,回了绛紫宫后,立即命海棠寻了几壶酒。   天色渐暗,长宁一人抱着酒坐在老地方喝了起来。   没成想今日林深樾回了绛紫宫,皇上这几日下令命他监国,长宁还以为他今日不会回来了。   林深樾前脚刚踏进院里,就看到长宁又一个人坐在桂花树下喝酒。   皱了皱眉头,他没靠近长宁,只是朝着主屋走了过去。   长宁听到动静,回头看到了林深樾的背影,开口问道:“你回来了?”   林深樾停了脚步“嗯”了一声。   长宁手里拿着未喝完的酒壶,站起身一阵风吹过,纷纷扬扬的桂花落了长宁满身,她伸手接住一片,轻声道:“今日的桂花有没有告诉你,我今日也很喜欢你。”   林深樾眸色一暗,冷声道:“太子妃又喝醉了。”   抬了脚正欲回屋,却又突然停住了脚步,身后几步远的长宁嘻嘻一笑,神色却很清醒,道:“小的时候,父王总说我笑起来像天上的太阳,让人只远远的看一眼便会觉得周身都暖洋洋的。”   长 * 宁拍了拍落在身上的桂花,看着林深樾的背影,接着道:“我那时并不知道,大戎的太阳,做不了你北漠的光。”   林深樾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这话应当如何回。   长宁轻吸了一口气,又道:“过两日,过两日我便要回大戎了。”   “嗯,到时我会派人一路护送你。”林深樾道。   “殿下就不怕吗?”长宁勾唇。   林深樾转过身看着长宁,问道:“怕什么?”   “殿下怕不怕,这次说了再见,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长宁慢条斯理的说。   林深樾快走几步到长宁身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冷声道:“纳兰长宁,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长宁挣了挣,将手腕从林深樾的手中解救出来,道:“太子殿下不必动怒,长宁说笑呢。”   俯身行了一礼,长宁淡淡道:“此一行路途遥远,望殿下在北漠一切顺心,万事皆得偿所愿。”   愿你我皆得偿所愿。   两日后,海棠和木槿收拾好了行装,同长宁一起坐上了回大戎的马车。   临行前,长宁站在车前遥遥的看了北漠皇宫高大的宫墙一眼,红墙绿瓦,林深樾果然还是没有来送她。   长宁喃喃道:“闪闪发光的月亮,再见。”   红墙的另一边,林深樾远远的看着长宁一行人,半阖着眸,眼神幽暗。   怔怔的看了那马车一会儿,突然就想起了从前与长宁的点点滴滴,那时候的长宁说出口的都是花言巧语,现在想起来,信了她的话,竟是自己入戏太深了。   “我在想,我们之间不要有遗憾。”   “所以,在我还能讲得出爱你的时候,都在很认真的讲爱你。”   心口一痛,林深樾皱了皱眉头,捏着拳头愣在了原地。   陆渊在身后问道:“太子殿下?”   林深樾才回过神来,沉声道:“走罢。”   都是假的吗?那些话里的爱意都是说来哄他的吗?   “我想跟阿珩天长地久可以吗?”   “我的愿念,在我眼底在我的心里,一直都是你。”   “我说倾慕你,从来都不是说说而已。”   “是长宁的阿珩呀。”   林深樾闷哼一声,伸出手按住胸口的位置,再也迈不动脚步。   陆渊忙扶住林深樾的胳膊,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他自己心里也不痛快,前一晚他去寻海棠,问海棠有没有为自己做打算,难道要一辈子做太子妃殿下的侍女。   可那丫头压根不明白他的意思,不仅不能明白他的用心,还丢下了一句“不稀罕什么自己的生活,能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就是最大的心愿了”。   马车将要出云州城的时候,长宁正靠在车厢内低头看着自己临行前从绛紫宫的书 * 房里带出来的书。   木槿道:“公主,今日晨起,太子赦免了三皇子。”   长宁翻了一页书,点了点头,道:“嗯,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罪,赦了就赦了。”   “公主,皇上的病情越发重了,我们这次出行少则一月多则数月,估计再回北漠,也该唤公主为皇后娘娘了。”   长宁淡淡的笑了笑,面上却不见喜悦道:“有什么区别,我自始至终,只是想做他的妻子而已。”   海棠见长宁神色有异,轻咳一声,道:“这次回大戎,公主便可以见到自己许久未见的阿弟了,想想就为公主觉得高兴。”   长宁眯眼笑了笑,道:“是啊,上次见尔玦感觉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这次回去定要好好检查检查尔玦的功课。”   木槿接话道:“说到要回大戎,奴婢倒是想到一件事,关于太子。”   长宁手上动作一顿,道:“什么事?”   木槿抬眼看了眼长宁,从袖中拿出一封信,递给长宁道:“其实,上次各部落首领之事奴婢未能处理好,是太子写了信命奴婢交给各首领后,他们才安稳了这些日子。”用下巴一指,接着道:“这是奴婢后来将那些信自己誊抄的一份,请公主恕奴婢瞒而不报之罪。”   长宁接过信,打开一看,良久,信从她手中缓缓滑落,信上隐约可见,若君请战,北漠奉陪等字样。   长宁脸色一白,原来,原来他很早以前就已经动了心。 第35章 阴错阳差 这皎皎明月,会不会有一日也……   天色渐暗, 长宁一行人行至大戎和北漠交界的边城,长宁看到路边有家客栈,外面挂着花形标记, 顿时想到了与永安别离时, 永安曾告诉过她,挂有花形标记的商铺皆是她名下的店铺。   挥了挥手, 长宁下令在此处休整一晚,明日再上路。   下了马车,长宁被小二接引着,来到给自己准备的客房里。   进门一看,店内的装饰不似从前大戎的风格, 想来定是永安的人按照南齐的风格来安置的了。   长宁沐浴完,换了一身便装,站在窗前,将客房内的窗户打开,正好可以看到天边的月亮。   海棠站在长宁身后, 看着长宁这番举动, 问出了心中的疑问, 道:“公主既然心中明白太子殿下的心意, 为何不开口让太子殿下陪着公主来大戎?”   长宁微微笑着,望着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月亮, 道:“我离开他, 是为了让他看清我在他心里的轻重。”   海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身旁默默收拾行李的木槿“咦”了一声,接了话道:“公主,奴婢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太子殿下的一件披风收进来了。”   说完, 递了披风到长宁眼前,问道:“这该如何处理?公主。”   长宁转头,伸出手摸了摸那件 * 深红色披风,眼眸微动,道:“收着吧”   顿了顿,道:“他的披风没有从前暖了,我也,不想要了。”   木槿抬了头,目光一晃,落在长宁刚沐浴完露在外面的脖颈上,眼神一滞,皱眉问道:“怎么不见公主自小一直带着的暖玉?”   长宁闻言一愣,别开眼,道:“暖玉送给了太子,此行走的匆忙,竟忘了向他要回。”   话音刚落,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长宁勾唇一笑,转身又看向了月亮,声音淡淡道:“要回来又怎样,玉可以要的回来,心却要不回了。”   身后的海棠和木槿没有开口,长宁眯了眯眼,伸出手,隔着晚风摸了摸远在天边的月亮,自言自语:“你说,这皎皎明月,会不会有一日,也愿意为我而来?”   长宁一行人不紧不慢的行了半月有余,终于在冬日来临的时候回到了阳朔。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行装,带上木槿和海棠就直奔宫城而去。   去往宫城的路上长宁眼皮扑闪扑闪的跳个不停,怕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长宁一路紧赶慢赶,没成想在宫门口遇到了她的至交好友穆青凡。   穆青凡今日一身戎装未解兵甲,看上去像是刚刚从战场上赶回来。   长宁脚步一顿,眸色一动,道:“好久不见,青凡。”   穆青凡看到长宁后脸色一白,躬身行了一礼,道:“长公主殿下。”   长宁眯眼一笑,伸手扶住了穆青凡的胳膊,颇高兴道:“青凡,你我之间,大可不必这么客气。”   穆青凡退后一步,道:“公主如今和亲北漠,臣不可再像从前般逾矩了。”   两人边说便往宫里面走进去,长宁看了穆青凡一眼,有些沮丧,开口问道:“将军一身戎装,可是刚从战场上回来。”   穆青凡点点头,冷声道:“前些日子,羌族首领与骊族首领有些小矛盾,臣带兵去调解了一下。”   长宁道:“有些日子不见,不知道尔玦身子怎么样?”   “长公主不必忧心,这些日子皇上身体康健,不曾有恙。”   二人行至长公主殿附近的长廊上,长宁回头对穆青凡道:“我要先回去换身衣服再去见尔玦,你若是有什么急事可先行去殿里不必等我。”   穆青凡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神色,似是有话要说,长宁抬眼看了看他,见他还是没有说出口,遂转了身要回长公主殿。   身后穆青凡的声音突然想起,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他道:“你为什么就不能等等我呢?”   长宁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面露疑惑之色,问道:“什么?”   穆青凡半阖了眼,声音微微颤抖,道:“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意等一等我?”   长宁皱了皱眉头,好像明白了他在说些什么。   他心悦她,她一直都知道 * ,她幼时随父王东征西战,他亦是陪在她身边,年少情意,她原想若是从来没有遇到过林深樾,他们两个或许是大戎最般配的一对。   也许他们两个之间,早该将这件事说个清楚明白。   长宁轻笑道:“我等过你,六年前正月的那个晚上,我在边境小镇等过你,那时,我想,你若来了,我从此以后绝口不提和亲,可惜你没来。”   六年前的正月,也是她遇到林深樾的那一天,她带小队按计划绕道北漠,却没想被一支东邺军队袭击,她和队伍被冲散,慌乱之余她向空中放出信号的,请穆青凡带兵来支援。   没等到穆青凡来,却误打误撞的救了林深樾,大戎兵力虽强但王室人丁稀少,她的父王一直有和亲的意愿,年少时就多次在她面前提起过,只是她那时一直没有表态。   穆青凡眼色一变,良久,眼神幽暗道:“没想到这事,你竟还记得。”   顿了顿,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看向长宁的神色一瞬间释然了,道:“那便是,天意了。”   六年前的那天,他去了边境小镇,只是那天巡视的斥候兵是新兵,看到的信号错了方向,他收到消息后,丢下东邺战场上的士兵们,扭头就奔去了边境。   只是他收到的位置,不是她所在的小镇,两人生生错过,她以为是他没来,他后来得知她安好,也并没有解释。   他想,这便是,天意吧。   长宁换好大戎的宫装,转了几圈看了看镜子中的自己,一想到一会就能见到尔玦,轻轻勾起了嘴角。   心口一痛,长宁猛地按住胸口,弯下腰吐出一口黑血,身后的海棠忙递上一方丝帕,焦急道:“公主这蛊毒越发厉害了,如今连吐出的血都变了颜色。”   木槿自责,沮丧道:“都怪奴婢办事不利,找不到解公主蛊毒的办法。”   长宁微微一笑,安慰她们:“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蛊毒本就难解,不是你们的错。”   嘴上虽然这么说,长宁心里却直打鼓,她这几日身体确实没以前爽利了,时不时就吐血,莫不是自己已经病入膏肓了?   长宁接过丝帕擦干净嘴角的血渍,低声道:“我中蛊毒这件事,待会见了尔玦不要告诉他。”   海棠和木槿对视一眼,皆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   与此同时,北漠皇宫。   林深樾招手唤来身后的陆渊,淡声道:“阮青黛的葬礼按最高规制的办吧,毕竟她于我也有救命之恩。”   陆渊脸色一白,想到那日自己与海棠的对话,小声道:“殿下,有一事,臣忘记告诉殿下了。”   “什么事?”林深樾道。   陆渊抓了抓脑袋,半是愧疚道:“臣前些日子偶然得知当日圣女府中救了您的不是圣女,是…”犹豫片刻,陆渊抬头看了一眼林深 * 樾,接着道:“是太子妃殿下。”   林深樾微微一怔,眉头一皱,道:“是她?怎么会是她?”   陆渊道:“是海棠亲口告诉臣的,而且,太子妃殿下身体本就有疾,也是因为下水救您受了凉身子才愈发糟糕了。”   林深樾猛然想起临别时,长宁神色清醒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喝了那么多的酒,不仅没醉还能一字一句清晰的说出那些话。   不是她酒后乱说,就是她根本就没有醉?   “我酒量尚可,基本不会喝醉。”   “那天跳进湖里救你的人,不是阮青黛,是我。”   如今再想起,神灯节那天她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是不是真像她口中所言,她对自己从来不曾说过谎话。   “我的夫君,并不是父皇给我选的。”   是她自己心怡他,于是顺水推舟,一步一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我与夫君,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六年前初见,她救他于危难之中,却是很早很早以前就认识了。   “我这个人,常常言语无状,却从不说谎。”   月亮又大又亮,我却只想让它照我一人。   喜欢月亮是真的,可喜欢树荫也是真的。   那这些让他听了止不住心动的话,是不是都是真的。 第36章 长宁受伤 我爱他不止在秋季,是年年又……   栖鸾殿内。   熏炉徐徐升起一缕青烟, 烟雾缭绕中,有暗香浮动,周遭一片寂静。   长宁一袭绯色袖口绣凤华裳, 襟口微微收起, 端的是落落大方。   与她对面而立的少年,约十三四年纪, 眉清目秀,神色淡然,眉宇中隐隐透出一丝喜悦。   虽只有十三四岁,许久未见,个子竟比她还高了。   她微微抬起的脸庞泛起喜气, 略一停顿,手执一宫礼:“陛下万安。”   纳兰尔玦见状,忙上前扶起,手上力道不减,轻轻启唇:“阿姐这番举动, 可是与尔玦生分了?”   长宁回以一笑, 道:“怎么会, 阿姐想你还来不及, 又怎会与尔玦生分呢?”   纳兰尔玦心下一喜,果然还是待他如一的阿姐。   面上却不显, 只将长宁扶到一旁的书案旁坐了下来。   一番寒暄之后, 纳兰尔玦伸手揉了揉眉心, 状似无奈开口:“阿姐,你也知道最近几个部落闹得厉害,手里没有实权,平时做什么都只靠着阿姐…”   顿了顿, 眼里微光闪过,语气陡然加重:“阿姐也会累吧。”   长宁眉头颦紧,这是有人在背后说了什么?   “你想要玉玺?”她声音冷冷的,双唇微抿了起来。   电光火石间,尔玦轻笑出声,道:“尔玦也是想 * 帮帮阿姐,阿姐若觉得不妥,只当尔玦今日什么也没说便是。”   长宁神色缓和了些,攥着帕子的手一松,启唇:“你还小,再过两年,阿姐定把玉玺交给你。”   见长宁放下仅有的一丝警惕之意,尔玦清眸一凛,摸向身侧,一把镶金坠蓝宝石短匕握于手中。   他徐徐站起身来,匕首锋利的刀刃压在长宁的脖颈旁,迫使她不得不跟着他站了起来。   长宁斜眸瞥了一眼纳兰尔玦,这番举动又是何意?   他当真想伤害自己?   尔玦咬唇,动了动肘,书案上摆放的羊脂玉砚台应声而落。   “当!”   砚台落地的声音在殿内清晰无比。   殿外候着的海棠和木槿闻声,推门闯了进来。   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刀柄,胁迫长宁催道:“阿姐还是快命海棠将玉玺拿来,朕还能留阿姐一条性命。”   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海棠眼底一片担忧之意。   公主何时落到过如此险境。   朕?他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   长宁长睫微动,声音却清晰道:“我若是不呢?”   “那就别怪朕不留情面了。”   宫外桑远川早已埋下了一千暗卫,此时皇宫内连一只蚊子也飞不出去。   “阿姐别怪我。”   唯有让桑远川相信我恨你入骨,我才能从他手里骗取蛊毒的解药。   长宁腹中一痛,被匕首的力量逼的后退两步。   木槿离得近,上前一把扶住她:“公主!”   复又右手两指放于唇间,吹了声口哨。   “王上此举何意,公主待王上之心日月可鉴,王上如今为何要这样伤公主的心?”   殿内,她的暗卫已至,半倚在木槿身上,长宁颤抖开口:“原来,原来你竟这般在意。”   尔玦转过身,语气如讨论起居般轻巧无比:“阿姐不愿将玉玺出来,就且好好看着,朕是怎么亲手拿到它的。”   说罢,摆了摆手,无所谓道:“你们走吧。”   书案后的屏风响起东西落地的声音。   眸色一变,长宁另一只抓着海棠的手一紧,道:“快走!”   过了良久,等殿内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已近而立之年的男子,满身书卷气。   正是纳兰尔玦的老师,桑远川。   那 * 人略一停顿,突然启口笑了出来:“王上不该就这样放公主离开。”   尔玦微微侧过脸,看着桑远川,嘲讽一笑,道:“无妨,那玉玺我早晚也能凭自己的本事拿到。”   “何况,今日这伤,她没有十天半个月很难活动如常。”   没有人注意到,栖鸾殿内,年轻的帝王手里拳头紧紧攥着,背影随着呼吸也微微颤动。   另一边,长宁捂着小腹,由暗卫护送着一路行至栖鸾殿外。   凝眸一想,轻轻吐出一口气:“不走宫门,走皇宫后面的小门。”   “公主,您怎么能走小门!”海棠急声道。   小门是为下人奴婢们修的,几乎除了他们,宫里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小门的存在。   “快走,不然要来不及了!”长宁双唇几乎失了月色,腿也因失血过多微微发软起来。   做了这么多年的姐弟,听尔玦的语气,宫门口应该是埋着刺客。   她们现在万万不可以冒险。   小门简陋无比,却正如长宁所言,一路没有遇到什么可疑之人。   远远离了大戎皇宫,木槿买下一辆马车和一些简单的金疮药,匆匆将长宁扶了上马车。   她们现在不宜去医馆,或者附近的客栈。   长宁几近昏迷,暗卫在车辕上驾着马车。   林深樾护送她来大戎的九幽暗卫在进皇宫时,她就已经命他们回去复命了。   现在身边的,是父王留给她的暗卫。   小腹骤然又一阵剧痛,低头望去,海棠扯开了自己的衣服在给她上药。   晶莹的泪水顺着脸庞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海棠呜咽出声:“呜呜,公主,你流了太多血了,怎么…怎么止不住。”   长宁勉强笑了笑,伸手擦掉了海棠腮上挂着的一滴泪,又无力的垂了下来。   她轻声开口,声音几近没有:“傻丫头,我没事。”   明明是晚秋的天,海棠额头却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她喃喃开口道:“我们去找太子殿下,公主,你别怕,我们去找太子殿下。”   “别去北漠,往南走,去南齐找永安。”   长宁微睁了眼,看向木槿。   木槿点了点头,她知道长宁的意思。   这种时候,往北的路上必定有很多人正等着她,往南才是明智之举。   放出飞鸽,这是她当初与永安商议好的联络之法。   想必永安看 * 到信,定会快马加鞭往南齐边城而来。   五日后。   长宁一行人抵达了南齐与大戎交界处,南齐边城,临安。   暗卫驾着马车,寻到一处挂着花形标志的客栈。   长宁掠了一眼,启口道:“就在这里暂时歇脚吧。”   木槿和海棠细细扶了她下马车,尔玦那一刀虽没刺中要害,但却是让她虚弱了好多天。   纯白狐狸毛铺就的软榻上,长宁托着腮,回想着那日栖鸾殿内的情景。   凭她对尔玦的了解,他绝无可能为了区区一个玉玺做出这样的事。   她的阿弟,她心里最清楚不过他是怎样的人。   再想起那日在偏殿内换衣,宫人交到她手里的宫装,为何由低襟换成了高襟?   难道,是怕误伤了她?   何况,他这番举动并不是想要她的性命,倒像是在作戏?   若是作戏,又是给谁看?   算了,不想了,还是先把身子养好。   是夜,初冬的晚上已经冷的多了。   长宁系着一袭大红绣凤披风,坐在书案前发呆。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起,海棠开口道:“公主,该喝药了。”   接过碗,漆黑的汤药在灯光下泛起盈盈光泽。   一饮而尽,长宁撇了撇嘴。   真苦。   拍了拍身侧的位置,长宁抬头看向海棠,启唇道:“来,坐下,陪我说说话。”   略有迟疑,海棠还是坐了过去。   长宁思绪一乱,又想到了在北漠的那些日子。   少女黛眉精致,长长的睫毛弯出优美的弧度,双唇绵软的抿着。   她声音淡淡的:“那天,他问我为什么来北漠。”   轻笑出声,似是想起了什么:“我只记得那时候绛紫宫的宫院中,桂花开的正好,香气铺满鼻。”   “晚风中,他迎着落花一步一步走向我,我爱他不只在秋季,是年年又季季。” 第37章 长宁被抓 她不会赌那个万一   北漠绛紫宫。   一丝明亮透过纱窗, 照进床榻,温润的光泽映在林深樾的眼皮上,不禁眯拢了下眼眸。   是天亮了…   长宁离开已有半月, 这些日子绛紫宫冷冷清清的, 没有了往日的生气。   却又好像没有什么改变,因为, 长宁未和亲来北漠时,绛紫宫也是如今这般。   只是曾经热闹过,又恢复了往日清冷,让人心里不似往日轻松。   “咚咚”门外轻响起三声敲门声。   “进。”林深樾淡淡应答。   这时 * ,守在门外的陆渊才敢踏进门来,   他服侍着林深樾穿衣,颔首道:“方才护送太子妃殿下的暗卫回来了,太子妃已经平安进了皇宫。”   抬眸看了一眼陆渊,思考须臾,轻轻启口:“她…可好?”   陆渊未敢多言, 只低头道:“太子妃殿下很好。”   不知道在期待着什么, 林深樾半阖了眸, 她很好就好。   南齐, 临安。   今日天色大好,屋外骄阳似火, 微风浮动, 吹起鬓角发丝, 好不惬意。   长宁换了便装,出门前命海棠寻了兜帽带上,堪堪挡住了脸,方去了临安的街上。   一女子逆光而来, 暖阳落在她未被面纱遮住的半张脸上,发丝清扬,瞬间让长宁想起了初见那日永安的模样。   长宁本提着的一颗心,一霎那放了下来,徐徐走近那女子,长宁故意掀开了兜帽一角。   轻轻启口:“世人只道南齐美,依我瞧,南齐的姑娘更美。”   是阿姐的声音。   宋永安一愣,抬眸一看,果然是长宁。唇角一勾,道:“阿姐莫要寻永安的玩笑了。”   伸出手扶住长宁,眉头轻蹙,语气带上了一丝关心:“听说阿姐受了伤,不知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只是行动还略有不便。”   左右环顾一圈,永安压低声音,道:“阿姐,这里不安全,我们回客栈说。”   “好。”长宁点头应到。   无人的角落处,一双墨色瞳仁默默的注视着两人。   南齐皇宫中。   殿内摆放了一只金铜炭盆,虽是初冬,盆中却已点起了金丝炭,一时间殿内暖意融融。   南齐皇上端坐在高位之上,手里捏着份今早大臣们呈上的奏章。   下首跪着一太监模样的侍从,那人行了一礼,神色恭敬开了口:“皇上,探子报,丞相府嫡女宋永安去了临安。”   “哦?可知她为何去临安?”   那太监谨慎道:“回陛下,探子不知,只知道她到临安后见了一个女子。”   皇上眉头一挑,颇有深意道:“女子?可知那女子身份?”   “不知,那女子戴着兜帽,探子未看到她的脸。”   皇上深凝目光,语气渐冷:“这可是个好机会,把她给朕抓来。”   顿了顿,皇上眯起眼,睨着那太监,眼底一片凉薄:“记住,这件事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那太监低了头,不敢直视帝王的眼睛。   “是。”   次日。   睡意朦胧中,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   “阿姐,我来找你说说话。”   皱起的秀眉一松,原来是永安。   起身步下床榻,蹒跚着帮永安打开了门。   门方一打开,永安带着笑脸出现在门外,妆容明丽, * 妥妥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   海棠规规矩矩的站在永安身侧,含笑道:“公主,宋小姐早就起了,一直等着公主,公主却迟迟不起,宋小姐这才过来敲了门。”   转了转眸,睨了长宁一眼,小声接着道:“奴婢没拦住。”   永安向前迈了一步,挪到了长宁身边,挽住长宁的手,带了丝撒娇口气,先开口道:“阿姐可不要怪海棠,是我不让她通报的。”   瞧见永安这副样子,嘴角噙上一抹宠溺的笑,两颊上酒窝若隐若现,长宁微微启唇:“好好好,不怪海棠。”   两人行至软榻旁,海棠及时端上了热茶,一人一杯放在了书案上。   端过一杯,缓缓浅啜了一口热茶,长宁放下茶盏,问道:“起这么大早,是要同阿姐讲些什么。”   永安也跟着饮了口茶,暖了暖身子,又是浅浅一笑:“讲讲父亲与他那妾室的事。”   室内空气有些闷,木槿趁二人说话的功夫,走至窗边,正欲伸手推窗。   眉头一皱,窗外有呼吸声,杂乱不一。   不只有一个人?   木槿回头与海棠对视一眼,只一个眼神,海棠心下已经了然。   俯身在长宁耳边,声音低低的,仅她们三人能听到“公主,窗外有一队人马。”   长宁心下一惊。   若是往日她必定不会在意区区一队人,只是今日她身子有恙,何况永安又不会武功。   永安闻言,焦急不已,开口道:“阿姐,我的人都在城里,但距离这里不近。”   静默片刻,长宁有了主意。   瓷盖触碰茶盏发出一丝声响,将兜帽系好,挡住了自己的脸,她的语气平静:“若他们动手,记住,先保护永安。”   海棠应声,颔首道:“谨遵公主所言。”   永安张口便要拒绝,长宁按住她的手:“我答应了阿娘会保护好你。”   话音方落,窗子自外向内被一股大力推开,木槿一把长刀出鞘。   为首一蒙面人当即见了血,已经受伤。   后退几步,木槿边退至长宁身侧,边应对着不断从门外窗外进来的蒙面人。   海棠也抽出了腰间软剑,与近身的蒙面人斗了起来。   长宁微微躬身,摸出软靴内的匕首,还未出手,便已察觉。   这些人,好像不是冲着她来的。   但永安也决不能有事。   拉扯着永安一个旋身,长宁解下兜帽三下两下给永安系好,长宁高声道:“将小姐送走。”   此时,众人的注意力皆落在长宁身上,蒙面人对视一眼,向着长宁而来。   长宁被逼得退了好几步,一脚踹开近前一人,正欲上前。   被永安拉住了袖子,她神色不安,紧咬了下唇道:“阿姐,你不必为了娘做什么决定,你并不欠我什么。”   将永安往木槿方向一推,她回头一笑:“我知道,我做这个决定,只是因为是 * 你。”   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让她受伤,对她,她也不会赌那个万一。   “带她走!”   手一抬,往木槿方向丢出一物件,与她对视一眼。   木槿心下了然,她明白了她的意思。   “砰”一声巨响,木槿手抓身着长宁兜帽外衣的永安,踹门而出。   吐出一口气,长宁放了心。   木槿武艺高强,这一路,定能护永安周全。   一路策马扬鞭,天色渐暗,木槿与永安寻了一处无人破庙临时落了脚。   夜色之中,木槿手心的九幽令泛出隐隐月光。   公主是要告诉她,一路往北,绕过东邺,去北漠寻太子。 第38章 午夜惊魂 你就是光,公主   一夜过去, 天光已经大亮。   书案旁的纱窗外,浮光穿过窗纱,折射进屋内。   林深樾侧躺在床边, 微微曲起半条腿, 懒懒的搭在另一条腿上。   然而,就算是如此散漫的姿态, 也丝毫不影响他骨子里的骄傲和高贵。   摸摸脖颈,一缕红线自发着盈蓝光泽的暖玉中轻轻穿过落在他的衣领内。   蓦然,他眉头一紧,又想起昨夜的噩梦。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昨夜,他梦到了长宁, 梦里下了很大的雪。   她牵着马,踩着皑皑白雪,一身大红戎装远远朝他走来。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喘息声在这冬夜里,凝成了空气中的一丝白色。   这时, 周遭两排兵马排列整齐之下, 她翻身上马, 向他而来。   他低头, 才觉原来自己竟战甲在身。   她停在他面前两步远,居高临下冷冷地注视着他。   手里□□自他脖颈缓缓划过, 浸出一丝血气。   他启唇一笑, 索性闭了眼。   她的眼睛挂着冬夜里的雾气, 模糊到他看不清晰。   极短的一瞬,他被银枪的冰冷冻的一颤。   恍如多年前,她救下他的那个冬夜。   烟花在头顶绽放,人们欢庆着新的一年。   有什么踏空而来, 从千里之外来到他的心间,又一夕散尽,仿佛昨夜的一场大梦。   他望的见,他抓不住。   忽的,枪刃一挑,她手中多了一缕红线。   那是她曾送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的暖玉。   女子的声音踏空而来,在这冬夜里,尽情的凝结,化作了天边最后的云。   “那天的月亮又圆又亮,本宫当真后悔,一时的心动,救下你。”   当真后悔吗?   屋外,陆渊一如往常,敲了敲门,听得林深樾应了之后,轻车熟路的推门踏了进去。   匆匆掠了一眼林深樾,好像没睡好的样子,他行了一礼,道:“殿下,太子妃的信。”   “信?”林深樾眸色一变,欣喜得接了过来。   她竟然会给他写信。   四足炉盆中,最后一点龙涎香正好燃尽。   晨曦的光浅浅映在眼皮上,是熟悉的字体,他目光渐渐深邃。   阿珩亲启:   方才在街上看到一个人很像你,背影像你,侧脸也像你,连伸手帮身边人系披风的姿势也像你。   我心里一惊,害怕那是你,又怕不是你,希望是你,却又看到不是你。   真是遗憾又庆幸。   一别多日,不知卿安好否?   另,若你安好,我亦无恙。   男人嘴角慢慢翘起一丝弧度,一双桃花眼也跟着弯了起来,林深樾低下头轻轻的笑出了声。   阿宁,我也很想你。   南齐大牢。   长宁靠墙抱膝而坐,眉眼紧皱,正细细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   前日,与永安汇合后,永安告诉她自己现在处境也很危险。   南齐皇上怕相府与将军府联姻,如今到处找她的错处。   逼得她如今步步为营,生怕出一点差错连累了整个丞相府。   是以,来临安见她也是偷偷来的,留下两个丫鬟,一个帮她管外面的庄子,一个留在丞相府帮她打掩护。   她这才敢偷溜出门。   如今被困在这南齐牢中,她顶着永安的身份,虽然皇上现在未对她做什么,但不代表以后不会对她动手。   但望木槿能快些找到林深樾来救自己,数着日子,自己早些时候给他写的信如今也该送到他手里了吧。   不知他看了,会如何回信。   牢内阴寒,四周只有一扇破烂木窗,但也只有踩着一旁的石床才可以见到阳光。   海棠跟着她也被抓了进来,只是受了些伤,方微微转醒。   长宁即刻将她扶起,靠在自己身上:“这牢里面没有光,到处都是黑的,你别怕,海棠。”   海棠虚弱无力,却轻轻笑了,出声道:“你就是啊…”   “什么?”海棠的声音太轻,长宁低了头又向她的方向靠近了些。   “你就是光,公主。”   怔在了原地,良久,长宁被寒意冻的抖了一抖,回头望去。   是风携了细雪自窗口飘了进来。   海棠在她怀里张了张嘴,竟笑了起来:“公主,是雪,下雪了。”   “是啊,下雪了。”   冬天终于还是,在他之前到来了。   大戎皇宫。   静 * 夜无声,飘雪随着北方吹的肆虐,窸窸窣窣的落在地上,却又怎么也落不尽。   龙袍加身的少年孤身一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临阳殿的方向走去。   纳兰尔玦打听到老师今日夜间有晚课要上,这么好的机会他可要抓紧。   临阳殿内炭火烧的极旺,燃烧的火焰不断发出噼里啪啦之声。   在这静谧冬夜里,格外刺耳。   纳兰尔玦蹑手蹑脚的向着桑远川常坐的书案旁走去,一路点着小小照明的蜡烛。   烛影斜斜,覆上他俊美无暇的脸庞,不似往日的清冷,此刻的他,看上去竟多了些少年气息。   书案,墙上,软榻。   但凡能藏东西的地方,都被他找了个遍,难道,老师没有把那东西藏在这里?   正欲转身出门,烛火略过墙侧悬挂的画像前方,有风从半开的窗口吹进来,画像也跟着微微动了。   尔玦一下子停下了脚步,这画像好像不太对劲。   取下画像放在书案上,尔玦点着蜡烛俯身敲了敲方才被画像所挡的墙。   果然,有一方砖石声音有异,听上去像是空心的。   尔玦轻轻一抠,轻而易举便取下了那方砖,方砖背后赫然藏着一个朱红小木盒。   尔玦打开一看,一个白玉大理石药瓶静静的摆在正中央。   莫非,这就是阿姐所中蛊毒的解药?   正想将那药瓶揣进怀里,将那砖石和木匣子放回远处,突然,屋内半开的窗一瞬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来。   尔玦惊慌之下,将药瓶一把塞进一侧袖中,猛然回头,循声瞥去。   茫茫月色之下,半开的窗外正是桑远川的脸,眉头紧蹙,眸色冰冷。   “王上,您在做什么?” 第39章 波诡云谲 这次,我要月亮为我而来……   十年前。   临阳殿内, 一身黑衣的男子将一个朱红色药瓶递给面前的玄衣男子。   缓缓开口道:“皇上的旨意,只要将这药放进长公主的饭菜内,不出十八岁, 长公主必血气虚弱而亡。”   玄衣男子接过, 低沉道了句:“她还是个孩子,皇上何必…”   未等他说完, 黑衣男子出声打断了他:“中书令大人,这是皇上的意思,您只需遵照皇上的旨意。”   半晌,玄衣男子行了东邺宫礼,轻轻启口:“是, 臣接旨。”   一阵风吹过,门被突然推开了来,黑衣男子皱眉警惕道 * :“谁?”   快行几步,一把推开门,一只通体银白的小猫自门前蹿了过去。   玄衣男子瞥了一眼院子中的石榴树后, 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揣测的深意, 随即又消失不见。   轻轻侧过身, 挡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门又被重新关上, 玄衣男子方才站立的位置后方,一个穿着华贵系着绣金缎面披风的小男孩颤抖着自石榴树下走了出来。   中书令大人?   他的老师, 那个学识渊博彬彬有礼的男子, 竟然是东邺的中书令大人。   偌大的临阳殿内, 两盏白玉雁足灯被点起,高悬透亮,周遭却安静非常,仿佛连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能听到。   纳兰尔玦寻药被桑远川抓了个正着, 一时无措,怔怔道:“老师…”   桑远川徐徐侧身,一双墨瞳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冷声:“所以,王上先前所为都是刻意在臣面前演戏?王上早已知道长公主的病是臣所为。”   纳兰尔玦顿了一顿,缓缓开口:“老师,我也是儿时偶然撞见,老师与一黑衣打扮的男子在书房的对话。”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但低沉细腻,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   “我不是你的老师,当日你若真的听到,那你应当知晓,我是东邺的中书令。”   见尔玦道出实情,桑远川索性也说了实话。   谁知他话音方落,尔玦接了他的话,声音略有些急躁:“老师,您永远是尔玦的老师,您对尔玦的教导,尔玦从不敢忘。”   听他这样讲,面前的桑远川突然叹了口气。   “王上又何必这样讲,臣虽教了王上道理,却也挑拨了王上与长公主之间的关系。”   尔玦当然记得,父王崩逝后,老师私下告诉过他的那些话。   “王上,长公主殿下接过了先王留下的玉玺,囚了您的母后。”   “王上,长公主殿下今日又带兵出征,亲自杀了几个不听她统治的部落首领。”   “王上,您的母后薨了。”   这些,他都记得。   可,他的母后一生醉心于权术,对他从未和颜悦色,记忆里每个被噩梦惊醒,难以入睡的夜里,都是那个女人在哄自己入睡。   她是阿姐的娘亲,于母后而言,自己与她们倒才像是真正的家人。   而阿姐,她本可以安安稳稳做一个温柔貌美的公主。   那时,大戎各部落争战不休,面对那把印着麒麟云纹锋利无比的长剑,他的声音因为害怕颤抖的厉害:“父王,尔玦怕。”   是她接了他的话:“便由长宁去吧,父王。”   那一刻,她看向他的目光坚定又温暖,他想,那温暖这一辈子他都不该忘。   这玉玺,这大戎,本就是她的啊!   “您只是,低估了我与阿姐的感情。”   南齐大牢内。   夜色渐深,细雪轻轻落在长宁身上,眼皮忽重,脑袋一沉,竟斜斜靠在石床床畔睡了过去。   是梦。   梦里,不远处一人徐步朝自己走来,他单单穿着里衣,长发随意披在身后,便就是这般,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高贵姿态,更让人心里生畏。   那人徐徐走上前来,眼尾无声一勾,他淡淡道:“阿姐为何要对尔玦这样好?”   是尔玦。   看不清他的脸,只听得他的声音,长宁垂了眸子轻笑。   为何呢?   是因为那年的大戎边境上,络腮胡的男子轻轻抱起小小的女孩,将她放在他为她专门选的枣红色小骏马上。   身边有人过来要给小女孩牵马,那男子却接过了缰绳,说:“朕来。”   “陛下,陛下千金玉体万不可给长公主殿下牵马。”   “无妨,朕还能给朕的小公主牵一辈子的马。”   还是因为那年的雁鸣关下,离开前,他曾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倘若父王不能如约回来,朕的小公主,帮朕照顾好尔玦。”   牢内的月光暗暗的,只有外面长廊案上被狱卒点起的一盏摇曳的烛火。   海棠眼皮微张,悠悠转醒了过来,抬眸看了眼长宁,感觉自己身子好了些许。   轻轻起身,抱起石床上唯一的被褥,俯下身,盖在了长宁身上。   身上一重,长宁黛眉颦蹙,缓慢睁开眼睛,淡淡扫去。   方才,是海棠抱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拉了海棠靠坐在自己身旁,薄薄的棉被刚好可以将两人裹紧。   “公主殿下,我们还可以从这里出去吗?”循声瞥去,海棠怀抱双膝,声音低低的。   长宁眼底融了摸笑意,眼神坚定而有力,她轻启薄唇:“一定可以的。”   那双眼睛荡漾着冬夜里的微光,盈盈透亮。旧时光整理   她轻轻的笑道:“这次,我要月亮为我而来。”   丑时,月色朦胧。   一太监打扮模样的下人,急匆匆的进了皇上的寝殿。   “谁?”   龙床上的男子从睡梦中被惊醒,声音带了怒意。   只听那下人声音急迫:“皇上,   不好了,探子来报,东邺忽然屯兵十万在安庐,隐隐有…。”   他抬了头,撇了眼龙床之上。   “啪。”   银丝绣线织就的帷帐内甩出一方玉石枕。   男子的声音慌乱不堪:“快说,到底怎么了?”   那下人缓了口气,咬了咬唇:“回皇上,隐隐有开战之兆。”   安庐虽在东邺境内,但却紧临南齐的杨城。   “好,好,好…”   瞥了龙床之下,跪的战战兢兢的太监,男子的语气越发暴躁,狠狠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朕把神勇大将军宣来。”   神勇大将军,沈荆白。   世人皆知,南齐沈家,为南齐簪缨世家,家族子弟世代为将,先帝在位时,便曾与沈荆白的祖父并肩作战。   而现在的皇上,也与沈荆白的父亲有年少之仪。   沈家到了沈荆白这一代,在朝中更是无人能及,南齐有一半以上的武将几乎都出自沈家兵营,沈荆白更是自小虽他父亲东征西战,智勇谋略,无人可及。   良久,晨光初起之时,大开的金銮殿外,有一人自雪中信步而来。   那人身着绛紫长衫,肩披一袭雪青色狐毛大氅,一双桃花眼微微勾起,剑眉斜飞入鬓,端的是风流无双。   方才那太监一路跟随着他,入了殿内,忙替他沏了盏热茶,皇上一个眼神,他退到了殿外,轻轻掩上了门。   沈荆白向着龙座之上,上前两步,行了一礼:“臣见过陛下。”   听得淡淡一声“嗯”,沈荆白方直起了腰来。   白玉茶盏轻碰茶沿发出清脆声响,只听龙座上那人语气平静:“东邺屯了十万兵在安庐,这事你可知道?”   桃花眼微微眯了起来,轻轻勾起的嘴角显示出了沈荆白的漫不经心。   他撇了眼龙座之上:“回陛下,臣不知。”   他的声音古井无波,在这寒冬时节,却让人不能忽略。   皇上缓缓浅尝了一口清茶,敛了看向沈荆白的眸子,道:“朕问你,你可愿带兵前往杨城?”   沈荆白薄薄一笑,垂手行礼道:“若东邺开战,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停顿一刻,他抬头,眸色深邃:“定大胜而归。”   沈荆白轻哑着嗓音:“只是…”   皇上手中的动作一顿。   他噙上一抹深邃的笑容,嘴角微微勾起,一字一句缓缓道:“只是,臣想从陛下手中求一人。”   “谁?”龙座之上的人,威仪凛凛。   “臣的未婚妻,丞相府嫡女,宋永安。” 第40章 两方见面 好久不见,宋宋   另一边, 木槿带着永安,紧赶慢赶,一路躲避着南齐的追兵, 这一天, 终于抵达了北漠皇宫。   四足青铜炭盆中的青丝炭快要燃尽。   “噼里啪啦”的声音在林深樾的耳边响起,淡淡的晨光照在他的脸上。   陆渊端着茶盏从门口走了进来, 将茶盏放在林深樾面前的书案上,开口道:“殿下,木槿回来了,还带了一位蒙面女子。”   “蒙面女子?”林深樾深邃的目光有一 * 瞬停滞:“请她进来。”   怎么太子妃和海棠没有回来,木槿却自己回来了?   林深樾心下不解。   木槿带着永安推门而入, 眼前的林深樾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正一下一下的敲着书案。   他神色如常,看向木槿和蒙面的永安,启唇开口:“太子妃呢?”   他的声音不愠不火,但听在木槿的耳朵里却是咯噔一下。   对视一眼, 木槿朝身侧永安点了点头, 永安抬手摘下了面纱。   眼前的女子, 身姿修长轻挑, 一双杏眸清澈明亮,薄唇紧紧抿着, 虽然与长宁的模样一般无二, 但几乎是看到她的第一时间, 林深樾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长宁,她委婉有余但比起长宁,眉宇之中却少了一丝英气。   眸光一动,林深樾半垂了眸子, 启唇:“她不是太子妃。”   木槿此刻也顾不上礼节,双膝跪地,神色焦急道:“求太子救救太子妃殿下。”   林深樾轻挑眉头,颔首问:“怎么回事?”   木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说了出来,林深樾听罢,猛的一拍桌子,道:“他们怎么敢。”   一刻也等不得,他站起身,喊来陆渊:“即刻点兵,本宫要亲自去南齐问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谁敢动她,他要他们全部陪葬。   话音刚落,一旁静静听着她们讲话的永安,蓦然开了口:“姐夫不必着急,我猜阿姐此刻应当无恙。”   “姐夫?”林深樾一脸疑惑,皱眉道。   木槿接过了话,看向林深樾:“是,她是公主殿下的孪生妹妹,宋永安。”   他怎么没有听说过长宁还有个妹妹,怪不得会与她长得这般像,但此刻不是计较这个时候。   林深樾清眸一凛,声音低沉道:“此话怎讲?”   永安简单理了一下思绪,缓缓道:“昨日我收到丫鬟的飞鸽传书,上面说,不久前东邺压兵在两国边界,南齐的神勇大将军前几日已经接了旨,现已领兵出征。”   “这与太子妃又有何关系?”林深樾心中疑惑更甚。   “神勇大将军必会以出兵为由,要挟皇上放了阿姐,所以,我猜阿姐此刻应当是无恙。”   “你为何断定,神勇大将军会这么做?”   永安眸子里带上了一丝暖意,唇角微微勾起:“因为,南齐的神勇大将军倾心于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他已经知道南齐皇上抓了我,所以必定会想尽一切办 * 法救我。”   那此刻长宁定是安好的,定下心神,林深樾开口:“依你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永安的语气凝重:“若将军救出阿姐,定会想办法送阿姐回北漠,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去杨城与她们会合。”   “好,就按你说的办。”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   陆渊深吸一口气,谁会在这时候来敲门?   门后一下人声音仓促,嗓音沙哑道:“不好了,殿下,皇上,皇上…”   快行几步,林深樾一脚踹开了门,颔首道:“说清楚,皇上怎么了?”   那下人抬了眸子瞥了他一眼,很快又垂下了头。   “皇上,驾崩了。”   陆渊脸色微变,犹豫再三,道:“太子殿下,遵祖制,继位之前您不得离开皇宫。”   林深樾拳头紧紧攥了起来,咬牙道:“先去重华宫。”   暮色余晖将近,天色早已暗了下来。   靠坐在石床床畔,长宁与海棠各自抱着双膝发呆。   自从两人进了南齐的大牢,除了狱卒之外,长宁就未见过别的什么人了。   经过了几天的休养,两人身体渐渐好了许多,南齐皇上虽然将她二人绑了过来,但对她们的态度却不似囚犯。   门外走廊上响起了一阵脚步声,长宁清醒了些,用手肘推了推身侧的海棠,两人坐直了身子。   一个身着深红色官服,看上去似已经不惑之年的男子,边走边对着身边的男子一脸讨好的笑:“将军,随下臣来,宋姑娘与她的侍女就在这里。”   将军?长宁心生疑惑。   两人抬了眸子,循着声音看过去。   来人身着绛紫色仙鹤纹样绣金宫装,一双飞扬的剑眉如雾如画,眉骨深邃,桃花眼微微眯起,透着惑人神色。   长宁不由感慨,好一个风流少年。   那上了年纪的官员已经提前唤来狱卒将牢门打开了来,上前几步扶起长宁,笑的恭谨逢迎:“哎呦,宋姑娘,真是下官疏忽,下面的人奉命去抓东邺混进南齐的线人,竟不小心抓错了人,将您抓了进来。”   言罢,还假意朝脸上打了两巴掌,道:“宋姑娘放心,下官回去后定狠狠惩罚那些办事不利的下人们。”   长宁睨了他一眼,回以假意一笑,心想,若是这样就能被他糊弄过去,真当她好欺负?   未等长宁发难,已经走到她面前的沈荆白目视着身边的中年男人,轻抬了一只脚,猛地踹了过去,他唇风微扬:“既然是你的人犯了错,那就由你赔罪吧。 * ”   他的腿上用了十成力道,中年男子当即被踹的退后好几步,直撞到了石墙之上。   那男子被这一脚,踹的害怕极了,直接跪了下来,哆嗦着开口:“是小人的错,还请将军大人有大量,放过小人这次。”   沈荆白垂眼,见他这般小胆,颔首道:“你不该来求我。”   他偏过头看向长宁,意味深长般对她薄薄一笑。   那人迅速反应过来,向着长宁方向跪行几步,开口求饶:“宋姑娘,是小人的错,还请宋姑娘大发慈悲,小人保证再也不敢了。”   朝长宁拜了两拜,他害怕的更甚。   长宁轻挑眉头,哦?这个将军看上去好像跟永安是一伙的。   见沈荆白已经帮自己出了气,她也不想再生事端,遂缓缓开口:“既然你诚心求饶,那本…咳咳…那我这次就大发慈悲放过你吧,不过…。”   听到事有转机,男子抬头希冀般睨着长宁,长宁语气一下子变了,启唇道:“不过,再有下次,可别怪我亲自动手。”   沈荆白怔愣片刻,心下不解,半月不见,她怎么说话如此疾言厉色了?还有她身边的丫鬟,自己怎么从未见过?   那男人忙点头称是,几乎是一路小跑出了大牢。   他走后,牢里就只剩了沈荆白,长宁和海棠三人,沈荆白看向长宁的眼神玩味悠长,声线温醇,含笑弯唇。   “好久不见,宋宋。” 第41章 出征 本宫从未将太子妃放进任何二选一……   随军出征已经五日了, 这夜,海棠随着长宁又住在南齐大军的军帐之中。   被沈荆白救出之后,长宁向他解释了自己并非永安, 男人果然变了神色, 追问她把永安弄到哪里去了。   她再三解释,永安此刻是安全的, 沈荆白这才放下了心,她也不知该如何说永安的位置,毕竟刚从大牢里出来,她也并不清楚永安的位置。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木槿必定会确保永安的安全, 而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命海棠取来纸和笔,她思量一瞬,缓缓提起了笔。   她要写信给穆青凡,这笔闷亏她不能白吃。   海棠规矩的站在一侧磨墨,眼波如水闪漾:“公主变了。”   长宁抬头, 四目相对, 她启唇一笑:“嗯?本宫哪里变了?”   海棠垂了眸子, 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道:“公主不再像从前那般爱开玩笑了。”   长宁愣了半晌,后半是感慨般轻笑出声:“是啊。”   原来离开他已经这么久了, 若是早知道这一别, 竟会有两个多月不能相见, 分别那天,她一定会好好看看他。   初春的天,还未回温,只是日光却大好, 比起从前,好了几倍不止。   今日,林深樾带 * 了北漠的官员一同来送先帝入帝陵,一番严肃的仪式进行完,已经傍晚时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行众人暂时找了行宫休息。   林深樾侧着身子,半躺在榻上,手里捏着一封从南齐传来的信,是长宁写的。   信上说,她安好,已经出了南齐大牢,正如宋永安所言。   看完信,他将信微折,收进了手边的红檀木匣子,垂眸看过去,匣子里密密麻麻皆是长宁这些日子写给他的信。   嘴角轻轻勾了起来,他的眼眸含了笑意。   陆渊从殿外走来,执一宫礼,恭敬道:“殿下,您打算何时继任新君之位,臣怕耽搁的时日过多,朝中恐有异动。”   “未接回太子妃之前,本宫不会继任新君之位。”他的声音低沉,又带了一丝磁性。   听罢,陆渊一撩衣袍,竟是直接跪了下来,垂手道:“殿下恕罪,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新君久不继位,会使朝堂上下人心惶惶。”   顿了顿,见林深樾并没有太大反应,又启唇劝道:“若是江山和美人放在一起,臣以为,为黎民百姓,当选江山社稷。”   林深樾手虚虚握了拳,斜搭在一旁,这时才撇了眼地上跪着的陆渊,道:“可本宫从未将太子妃放进任何二选一的选项里。”   讲到这里,他唇角轻轻勾起,眼眸弯了弯,声音一瞬间变得温柔无比,他道:“在我这里,她永远胜过所有东西。”   除了她,再无人向他表达过如此浓烈的爱意。   她从来都是这样好的姑娘。   今日天色大好,杨城的桃花是整个南齐开的最旺的,倘若风吹的再大些,远远的便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桃花香气。   可是长宁今日,一身大红色刺绣镶边祥云纹骑装被铁甲裹了个严严实实。   出征之前,沈荆白再三警告,不让她跟着自己上战场,但她不听,大戎和东邺的账,她正好趁此机会好好算一算。   此刻,两军对垒,她无暇顾及身边的这些美景,周遭严肃静谧的气氛,让她身上流淌的血炽热滚烫了起来,胸腔跳动的心脏也换上了久违的速度。   一拉缰绳,转过头瞥了眼身侧与她并列而立的沈荆白。   少年一袭银白战甲,长发被一根羊脂玉簪子挽起,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薄唇半勾,诱惑至极,哪怕此刻在战场之上,神色也如平常般轻佻。   若是在大戎,不知这副好样貌,要勾走多少姑娘的心。   长宁心下感叹,不知道永安从哪里捡来的这英俊中透着一丝美艳的小将军。   见长宁盯着自己看,沈荆白也侧过脸看向她,似笑非笑道:“怎样,姐姐,不知这副样貌当不当得起你的妹夫?”   长宁被他逗的也是一笑,紧张的心情舒缓不少,唇角轻抬:“尚可。”   若不是心里早已有了人,将他收进她的后 * 宫也未为不可,长宁心想。   说完,长宁神色微变,弯腰竟吐出一口黑血,沈荆白脸色也是一变,收了脸上的玩笑,伸手扶住她胳膊,关切道:“姐姐这是怎么了?”   海棠忙从长宁身后打马上前来,替长宁把了把脉,焦急道:“公主,这毒再不解,怕是要入五脏六腑了。”   就在这时,远处一骑装少年骑马朝长宁她们飞奔而来。   见状,沈荆白握紧了手中长,枪。   捂住胸口抬眸看过去,长宁按住了沈荆白握枪的手,看着装那少年似乎是大戎的人。   战马一路无阻行至长宁眼前,方一见到长宁,那少年下了马便单膝跪地行了军礼,手心递上一物,正是纳兰尔玦从桑远川那里拿到的白瓷瓶,道:“长公主殿下,臣日夜兼程赶来杨城,这是王上命臣转交的。”   又从怀中掏出一封信,一并交给长宁:“王上说,公主殿下看过了信就会明白。”   长宁接过信,打开一看。   果然不出她所料,尔玦并没有背叛她,他做这一切,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的命。   长宁打开白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塞进了嘴里,只是片刻,神色便好了些许。   挥手禀退了那少年,长宁握紧了拳头。   当日,她腹部中伤,仓皇而逃,曾立誓,如真她是所料那般,尔玦是受人胁迫,她若不死,必让那逼迫她阿弟之人拿命来偿。   她的阿弟,不可以被任何人威胁。   只是今日,尔玦写给她的信上却说,那幕后之人桑远川这么做内有隐情,为他百般辩解。   长宁手心慢慢松开来,也罢,尔玦如此写,必定有他自己的思量。   太阳已经就要升起了,海棠抬眼望向长宁,开口问:“公主在想什么?”   长宁悠然驭于高大的战马之上,唇眼微扬,喃喃道:“想这场战争结束的再快一些,冬日的雪落尽,春风吹起他的衣角前,我要抢先冲进他怀里。”   海棠捂住嘴巴,眯眼笑了笑,倒是想起了陆渊那个傻子,不知道这个时候他在做什么。   他正策马扬鞭,日夜不停地在往杨城奔来。   边扯着缰绳,边朝紧紧跟在他身后的木槿和永安瞥了一眼。   永安不怎么会骑马,所以为了能快点到杨城,她选择与木槿共乘一骑。   林深樾骑马远远的跑在了前面,此行他只带了自己的九幽兵,而北漠的兵马他也点了,只是他命他们以正常的行军速度赶来。   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花香,到处充满了春天的气息,林深樾一行人骑马路过了昔日与长宁一同拜过的庙堂前。   他看向庄重的庙堂,兀自停了马,还是从前的模样。   垂眸片刻,他正了神色,猛地拉了一把缰绳,骏马前腿一抬,长啸一声向前方奔了出去。   独留下一道低沉的声音还在原地回响:“神若不渡她,那便由我来渡。” 第42章 战场交锋 大戎长公主,纳兰长宁……   与此同时, 杨城的边界。   东邺领将钟台身披战甲,也是一柄长,枪在手。   一双冷眸看向对面沈荆白的大军, 不敢放松警惕。   之前, 东邺与南齐边界已经发生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但只要沈家军出战, 东邺基本毫无胜算。   瞥见沈荆白身旁战马之上的女子,他唇角一勾,这次他要先发制人,涨涨士气。   提起一口气,他大喝出声:“你们沈家是没有男儿了吗?现如今竟要派一个女人出战。”   复又哈哈大笑起来, 接着道:“来者何人,可敢报上名来?”   长宁轻嗤出声,也提高了音量:“大戎长公主,纳兰长宁。”   钟台面色一僵,南齐何时与大戎结盟了?他从未听闻这件事。   未等他反应过来, 右后方传来一阵铁蹄声, 声势浩大, 壮如雷鸣。   回头望去, 钟台怔愣在了原地,九幽军的精兵锐骑已经从东邺与北漠交界的侧后方围了过来, 一路行至眼前。   按位置算, 他们此刻只是在北漠境内, 还未越境。   九幽精兵训练有素的变换队形,从中间空出一道仅有一战马穿过的空隙,一身银甲的林深樾策马自人群中徐徐走出来。   他的目光似有穿透力,径直朝长宁看了过去。   长宁眸色一暗, 他怎么来了?   听闻北漠正在举行国丧,国丧期间,他怎么擅自带兵来了这里?   陆渊紧跟在林深樾身后,两人立于马上,却不见木槿和永安。   遥遥看过去,长宁眉头一皱,还未开口,林深樾启唇用口型说出了两个字“安好。”   战鼓声响起,沈荆白换上了正经神色,嘴角却依旧是噙着笑。   偏过头,他眉峰微微一挑,道:“姐姐惯用什么武器?”   长宁懵然一瞬,她倒是没想这个,鹿皮小靴内的匕首是可以拿出来用,但此刻在战场之上未免不合适。   敛了目光,沈荆白自他的战马旁解下一把挂着流苏剑穗的宝剑,递给长宁。   他的眉眼含笑:“这剑锋利,姐姐可要当心着用。”   言罢,打马上前,又想起什么回过头嘱咐:“这剑穗是宋宋所赠,姐姐可不要损坏了。”   对面号角声阵阵,是时候了。   银枪一出,沈荆白大喝一声:“杀。”   凝了目光,长宁拔出长,剑,扯过缰绳,也不示弱,迎着东邺大军而去。   自小与父王征战四方,这种场景她早已司空见惯。   看到这一幕,林深樾怒上心头,这女人怎么真就这么冲了?   “九幽军听令,誓死保护太子妃安全。”   “是。”   一群银甲上刻半龙腾飞模样的九幽兵也加 * 入了战争,他们本就武功高强,可以以一敌十,很快,南齐军队便占了上风。   林深樾也穿过人海,策马来到了长宁身侧,长剑挑开一人,他偏头有些急躁:“谁让你这么鲁莽,这战场是闹着玩的吗?”   长宁眸光轻闪,许久不见,他消瘦了些。   身后一人抓住长宁停顿的片刻,一刀砍过来,长宁闷哼一声,肩上银甲竟被砍裂了开来,露出里面的红色骑装。   林深樾一剑刺过去,自马上伸手扶住长宁,四目相对,他启唇:“你怎么样?”   见林深樾着急,长宁想到别离前种种,肩上已经有血流了出来,但她仿若感觉不到痛意。   启唇一笑,决心逗逗他,眼尾一挑:“不知我和阮青黛谁着红衣更明艳些,嗯?太子殿下?”   眉头颦蹙,林深樾气不打一出来,冷声开口:“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跟我开玩笑。”   长宁调笑的尾音微微扬起:“所以这次,你是为我而来的对吗?”   要怎样说她才能满意。   林深樾侧身又是一剑,见血封喉,那冲向长宁的士兵倒了下来。   他转头,眸光直直望进长宁的眼里,语气再正经不过:“是,我的太子妃殿下。”   战场的另一边,陆渊和海棠下了战马,两人位置正处在战争最激烈的地方,   背对着背,他们边战边退。   刀光剑影间,一人自侧面偷袭过来,海棠此刻正面对敌,顾不得侧方的敌人。   咬牙将前方士兵砍倒,心一横,海棠想,一刀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预想的疼痛没有传来,海棠抬眸看去,陆渊的背影在眼前缓缓倒了下去。   “不!”眼底浮现出一丝晶莹,海棠尖叫出声。   抱住陆渊的身子,她跪在了地上,一滴一滴的泪水沿着脸颊滴落。   看着他的伤口出血不止,她想起分别那天那个害羞腼腆的男孩子。   “如果可以,我可以给你一个家吗?”   当时她虽然心里有他,可她不能离开公主,所以狠下心拒绝了他。   她未曾想过,这样腼腆的少年说出这样的话,是要鼓起多么大的勇气。   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她哽咽开口:“我曾对你说,能一辈子陪在公主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停顿片刻,她接着道:“现在不是了,现在你醒过来,醒过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怀中的陆渊微微一动身子,血往外涌的更厉害了,他清咳两声,嘴角也流出了血迹:“真的吗,那你答应我,若我好起来…咳咳…不能再赌气不理我了。”   他的要求竟然就这么简单。   “好…好, * 我都答应你。”海棠道。   春日,天空绽起了一层金光,盈盈倾斜下来仿若给每一片红花绿草带来了新的生机。   大戎的临阳殿。   下人俯身推开虚掩的殿门,纳兰尔玦一身明黄色龙袍走了进来。   将桑远川禁足在此已经半月有余,这几日,他将自己关在房中,不出门半步,每日都在想这件事。   今日,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与老师好好谈谈。   一身正红色大戎官袍,头戴大戎官冠,桑远川似是早预料到他会来临阳殿一般,坐在朱红色檀木椅上等他了。   见到纳兰尔玦进门,桑远川起身行了一礼,下人有眼色的关了门退出去。   顷刻间,殿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明晰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纳兰尔玦,桑远川先开了口:“臣记得,当年臣初次见王上,是王上三岁的生辰,先王牵着王上的手,让臣饮下王上的拜师茶。”   桑远川不疾不徐走向尔玦,一双眸子里蕴了笑意,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跪着递茶的小娃娃:“当年,王上还那么小,三岁的小娃娃,连茶都端不稳,但臣低头看王上的时候,却发现,王上的眸子里似有星辰闪耀。”   “那是整个纳兰皇室都没有的星辰,那种带着一丝天真的真诚,臣也曾在另一个人眼中看到过。”桑远川缓缓道。   “他是谁?”尔玦抬头问。   桑远川笑了笑:“是臣多年的老友了,当年碧霄殿内被钦点为状元,臣曾与他立下过誓言,此生所为皆当为国为民,无愧于心。”   “这么多年过去,他早已不是当年的他了,臣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了,”顿了顿,桑远川又淡淡道:“臣曾答应他,陪他实现一统四国的梦想,可先王于我有救命之恩,潜伏大戎的这些年,王上与长公主对臣亦是真心相待。”   “所以那年,是你设计故意让我听到临阳殿内的对话,故意让我知道你的身份。”尔玦的声音低沉。   那年临阳殿内的树后,若不是他偏过身挡住小小的自己,凭那棵窄窄的树,根本无法掩藏自己。   “是,臣引王上来殿内,是不想最后铸成无可挽回的大错。”   “那老师当日又为何派人围宫?逼我对阿姐动手。”   桑远川的声音微微颤抖,伸手捂住了脸,轻声道:“他抓了臣的家人,他是要警告臣,不要忘记自己的身份,臣是东邺的人。”   “我可以帮老师保护老师的家人。”尔玦坚定道。   摇了摇头,桑远川放下手道:“臣已经安顿好了他们,臣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王上如今也不需要臣再教些什么了,臣虽 * 是东邺的人,但全家的救命之恩臣从不敢忘。”   跪下朝纳兰尔玦又行一大礼,桑远川叩首道:“王上,咱们之间的师徒缘分就到这里了。”   尔玦蹲下身扶起桑远川,道:“那老师日后要去哪里?”   “不劳王上挂心了,臣自有安排。”   任务失败那个人决不会放过他。 第43章 冰释前嫌 可我配得上,我纳兰长宁,配……   三日后, 栖鸾殿内。   下人来报,桑大人自尽于临阳殿内,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手中的茶盏砰然落地, 碎成无数碎片。   那个儿时温柔的抱着他, 握着他的手一笔一笔教他练字的老师,再也回不来了。   因为九幽军的加入, 这场战争赢得格外顺利。   入夜,南齐的营帐外,将士们吃肉喝酒说着些战场上的趣事,好不得意。   林深樾一双长眸似浮光,端详着长宁, 从头到脚,似乎永远看不够。   海棠去了另一边的营帐照顾陆渊,木槿半跪在地上正在给长宁上药。   看到此刻林深樾的模样,木槿唇边露出意味深长的暧昧的笑:“太子不必太过忧心,太子妃殿下只是轻微的擦伤。”   长宁吐出一口气, 心里庆幸, 还好那银甲够结实, 不然她这小肩膀可就糟了…   “嘶。”伤口有些疼了。   敛了眸子, 林深樾声线染上了浓浓的不悦:“知道疼了?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大胆?”   拿过眼前书案上的果酒,长宁又饮一口, 却被林深樾一把夺过:“都这个样子了, 你还饮酒?”   肩上又是一痛, 长宁闷哼一声,换了神色撒娇道:“给我吧,今日大败东邺,我心里痛快。”   当年雁鸣坡一战, 她从未忘记。   无奈的摇了摇头,将果酒递给长宁,她接过,又喝了一口,轻挑眉毛,对着林深樾勾了勾指头,拍了拍身侧的软榻,道:“你既然对阮青黛无心,那那日祭坛之上,你又为何要救她?”   祭坛之上?他皱眉细想,走近长宁靠着她在软榻上坐了下来。   确实有这么一件事。   “我当时错以为那人是你,未来得及看,就伸手了。”他的声音温柔细腻。   手中动作一顿,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上完药,木槿看周围气氛有点不对劲,赶紧端着药盏出了营帐。   思及前些日子,两人刚吵了一架。   林深樾正了神色,道:“我为之前说过的所有伤害你的话道歉。”   半垂着眸子,长宁没有接话,他又道:“在我心里,你不只是大戎的长公主,也是北漠尊贵无比的皇后,还是我林深樾一生只此一位的妻子。”   言罢,从怀中取出一方令牌,正是木槿当日交给他的九幽令。   他 * 的语气温沉:“只要我在,九幽军永远听命于你。”   这般认真的模样。   轻笑出声,长宁再也忍不住了,眼神盈盈的看向他,盛极的笑意如镌刻般俊美。   她的眼神带了丝骄傲,懒懒一笑:“那你,愿意做我的仆役吗?”   眉眼间透着诱人惑色:“愿意为本宫牵一辈子马吗?”   一双杏眸略微眯起,她语气轻缓,接着道:“愿意做我的裙下之臣吗?”   他知道她没醉。   半蹲下身,眼前的少年背脊挺得笔直,微微低下头,再次行了大戎军礼。   这次,他的声音轻轻,不是在她耳边而是在她心上。   “殿下,臣在。”   另一边的营帐内。   推开帐帘一侧,沈荆白大步走了进来。   白皙的手指托了玉盏,细细吃下嘴里的糕点,宋永安垂眸饮一口清茶。   舔舔唇,似是味道不错,专心吃糕模样极为乖巧可爱。   眸色一暗,曾经的笑音面容自脑中一闪而过,沈荆白低头与一双杏眸相撞。   瞬息之间两人各自停顿片刻。   他心下一悸,眸色轻闪:“宋宋,你可原谅我了?”   不似从前桀骜不驯的模样,此刻的他倒像是犯了错的少年一般。   身上裹着银雪狐大氅,永安放下手里的糕点,轻拍了拍手,低垂了眸子:“将军在说什么,永安听不太懂。”   “我爱你,不管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都给你。”   风吹开帐帘一侧,一缕月光透了进来,照进他的眼眸深处。   低下头,永安眉眼间尽是取笑之意:“我想讲幼稚的话,想无理取闹,想你一直陪着我,想让你最爱最爱我。”   她的声音微微颤抖,掌心捏成了拳头:“就算这样,也可以吗?”   “宋宋…”沈荆白犹豫一瞬。   脸色一白,永安松开了拳头,但她还想说。   长睫微动,她启唇开口:“天下苍生,南齐的万千百姓和我,可以毫不犹豫的选择我吗?”   “宋宋,我做不到。”沈荆白垂了眸子,指尖变得苍白。   永安皱着的眉头舒缓开来,半是释怀,凝着眼前瓷盘中的糕点:“那将军凭什么在这里对我,讲爱这个字呢?”   跌跌撞撞出了永安的营帐,沈荆白提着银枪,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   一套枪法如行云流水般练完。   “啪啪啪…”鼓掌声自身后响起,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回头看去,长宁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身后,披了一件深红色的披风,靠着树边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沈荆白一愣,提着银枪,走至长宁身旁。   他知道,长宁与永安的关系极好。   “姐姐,宋宋好像生我的气了。”少年低垂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 模样逗笑了长宁。   她淡淡收回目光,望向很远的地方,唇角微动:“曾有人对我说大戎是蛮荒之地,那个地方出来的公主配不上北漠的太子。”   未等沈荆白回复,她抿了抿唇,又开口:“可我配得上,我纳兰长宁,配得上。”   她的语气坚定无比,连照在她身上的月光也凛冽起来。   顿了顿,她偏过头,望着沈荆白的目光有水波微漾:“只要你想,就配得上。”   半晌,少年一拍脑袋,傻傻的笑出了声,他一抱拳,提着银枪往营帐方向走去:“哈哈哈,我懂了,多谢姐姐。”   次日清晨。   沈荆白一行人整装待发,欲乘胜追击打东邺个措手不及。   穆青凡就在此刻带兵而至,自大戎方向遥遥策马奔来。   男子身形挺拔,一身银铠夺目凛冽,身下骑一匹高大威猛的黑马。   身侧并列一位胡服女子,眼眸微扬,眉眼含笑,一骑白马鬓毛随风飞起,马上的少女娇俏无比。   两人一见长宁,皆加快了马速,片刻之后,来到长宁面前。   “臣穆青凡,见过长公主殿下。”   那女子与穆青凡一同下马行礼,长宁眉头一挑,这女子怎么看上去如此面生?   女子单膝跪地,也跟着低头行礼,启唇道:“羌族幺女,羌矜玉参见长公主殿下。”   哦?羌族的女儿,怪不得会一身胡服而来。   点了点头,长宁开口:“都起来吧。”   转头看向前方,她正了神色,抬了抬下巴,道:“待会对他们,不必客气。”   东邺皇宫,碧霄殿内。   “啪。”   一声脆响,青花瓷纹样的茶盏碎在大殿正中。   龙座之上的男子震怒:“怎么会大败?大戎与南齐联手怎么没有探子来报?”   下首众臣跪的战战兢兢,有一人上前跪行几步,开口道:“陛下,臣等也不知道啊。”   环顾四周,龙座之上的男子,焦急道:“远川呢,远川呢,朕不是让他去给纳兰长宁下蛊了吗?”   下首那臣子,身子一僵,颤抖着开口:“陛下,中书令大人他…大戎的探子来报,他前几日于大戎皇宫中,自尽了。”   皇上身子一顿,双腿一软,重重的坐在了身后的龙座上。   自言自语喃喃道:“远川…” 第44章 安庐之战 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是要乖……   林深樾自北漠临行前点的兵马也在这日清晨徐徐到来。   再加上穆青凡带来的两万大戎兵马, 这场战争更快的进入到了尾声阶段。   东邺军连连败退,已经是退出了杨城边界。   远远的望着东邺的残兵败将,长宁下巴微扬, 唇边含笑:“这猖獗无度的东邺兵, 也不过如此嘛。”   林深樾听得她这样淡淡的口气,嘴角噙上一抹难 * 以显露的笑意:“太子妃的肩膀现在看来, 是一点也不痛了?”   黛眉飞扬,长宁抬眼看过去:“听闻北漠国丧,如今,我是不是该改口称你陛下了?”   几缕阳光斜斜的照下来,男子身形挺拔, 薄唇轻轻勾起,魅惑无比,略一扬唇,道:“那倒不必,本宫并未登基。”   “这是为何?新君不登基你也不怕朝政不稳?”长宁眼尾悄悄瞥了他一眼。   一丝狡黠之意从林深樾的眼眸中露出, 他唇锋轻抬:“因为, 我在等你。”   这盛世的繁昌, 他要同她共赏。   倏地, 长宁脸色一变,眼前一个尚有一丝气息的东邺士兵用最后的力气, 举起了手中的长矛。   “不好!”心下一惊, 已经没时间做决断了。   一名北漠副将径直从马上飞了下来, 挡在长宁身前,大喝出声:“公主小心。”   公主?林深樾眉头一皱。   便是这一愣神,长宁一把长剑已经出了鞘,士兵自林深樾眼前颤巍巍倒了下去。   副将也意识到了自己称呼的不妥, 此时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解释。   长宁却不以为意,转过头眉头一挑,气定神闲道:“我的人,怎样?”   还能怎样?他都是她的人,他还能拿她怎么样?   只是,他没有想到,在北漠军队之中竟也有她的人。   眯眼凑到长宁眼前,他用似笑非笑的语气道:“太子妃厉害,真让我刮目相看。”   这一战,史书上称为安庐之战,南齐大败东邺,重挫东邺,致使东邺十年之内无再战之力。   芳菲满地,清风阵阵,这一年姗姗来迟的春天也终于到来了。   桃花香气满园,温润的春风携了一缕清香围着两人打起了转转,偶尔将两人的发丝吹得搅在一起。   长宁和林深樾骑着马沿着小路缓缓行往昨日驻扎的营地。   石榴花红的骑装,一身丹银的甲胄,发丝被一根朱红丝带紧紧系在头顶,金累丝兰花蕊垂珠钗子簪在发丝之中。   灵动的双眸一转,长宁偏头看着一旁的林深樾,撇了撇嘴:“夫君,你看这杨城这么美,我们逛一逛再回去,如何?”   “胡闹,你可知我这次来带了五万大军,你难道要这五万大军在这儿陪你赏花?”林深樾俊美的容颜添上了一丝愠意。   听得他训斥自己,长宁努了努唇,寻了一点点脾气,也抬高了声音:“我不管,要不你就让他们先回去。”   细细眯起眸子,林深樾的眼中透出了一缕危险的气息,打马靠近长宁些许,俯身凑近她的脸。   一双狭长的桃花眸眯成一条极具诱惑力的长线,他的声音清冽又有磁性:“听话,嗯?等以后有了时间,我再带你来杨城玩个够。”   微风过境,她的发丝被吹乱些许 * ,几丝掉了下来,搭在了他的肩上。   他伸手扯下,理顺了些。   一番举动落在眼里,长宁呼吸有些急促了,此刻被吹乱的不知是发丝还是她的心。   心跳声猛地雀跃起来,她现在还想着此番较量,她必不能输:“可我想现在就去玩。”   “乖,阿宁,听话。”   他的声音又沉了几许,嗓音低哑。   几许红云飘上长宁白皙的双颊,她强忍着想要认输的心,扯了扯林深樾的袖子,换了软软的口气:“好不好嘛?”   他再要问一遍,她怕是顶不住要投降了。   “好。”   长宁猝不及防愣住。   静默片刻,低了头轻轻笑出了声。   男人高大的身躯离远了些,悄悄偷窥他的侧脸一瞬,她眼波漾出一抹浅笑:“夫君真是帅气,唯有一国之君方可有夫君这样的风度。”   端详她一眼,林深樾启唇笑了笑,薄唇微微勾了起来,轻哼出声:“一国之君又如何?还不是要乖乖听夫人的话。”   清风一缕,吹动红木窗棂。   海棠端了刚煎好的药,放在桃木桌上,手绢紧紧攥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陆渊。   因着伤势,林深樾昨日连夜送他去了永安在杨城的客栈。   端过海棠放在桌上的药,陆渊吹了吹,一饮而尽。   这一活动,胸口处的纱布又有鲜血渗出,海棠眉头紧蹙,紧张开口:“你别动了,我来就行。”   接了他手里喝完药的碗,用手心的帕子擦了擦陆渊唇角,她没好气的道:“你傻不傻,这剑是跟你闹着玩的吗?你说挡就挡了。”   轻轻伸手,陆渊抚平了海棠皱起的眉头,缓声道:“当时那么急,我只顾着要保护你,哪还能顾得上别的?”   不自觉的红了脸,海棠转过了头,清了清嗓子,她的笑意似有若无:“老人们常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那他们有没有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怔愣半晌,陆渊还没明白过来她在说什么事。   蓦然响起,他送她披风时,曾对她说过的话,陆渊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扯过海棠的手,激动的声音颤抖道:“你说的,可都是你的真心话?”   海棠望着陆渊的眼睛也不闪躲,嘴角带上了笑意,点了点头。   公主曾告诉她,她对太子的爱意至死不渝,所以她眼中的月亮永悬不落。   她想,现在她也找到了自己的月亮。 第45章 又出事端 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作为南齐最大的商行, 宋永安的铺子遍布南齐各个城池,而杨城最大的酒楼,醉客居也是家族富裕的子弟最常去的地方。   今晚, 为了庆祝杨城大捷, 永安大手一挥,暂停营业一晚, 专门为南齐士兵举行了一场庆功宴。   永安方自堂前踏入,那边她的丫鬟听雪便悄悄从偏房露了头,手上微微动作,朝永安打了个手势。   永安点了点头,心下会意, 偏身看了一眼四周,无人注意她,遂匆匆跟上了听雪的脚步。   永安自幼精通商贾之术,她幼时自断崖下救了年纪尚轻的听雪后,就一直将她带在身边, 帮自己处理在各处的产业。   听雪也不负她所望, 这些年, 将商行的事物处理的井井有条。   今日她本不该突然出现在杨城, 如今看来必定是哪里出了棘手的问题。   跟着听雪一路来到了无人的拐角,回过头见到永安, 听雪款步上前来, 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神色颇有些不安, 她开口道:“小姐,咱们的铺子…”顿了顿,她抬眸看向永安,一双黑漆漆的眸子此刻染上了一丝惊慌:“咱们的铺子被封了。”   “封了?”永安也有些诧异, 她经商这件事十分隐秘,几乎除了自己人很少有人知道花形商号是她旗下的,如今看来,这件事恐怕是被人泄露出去了。   定了定心神,永安眉头颦蹙,垂眸问眼前的听雪,启唇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别急,将经过细细说来。”   “是,小姐”   听到永安的声音,听雪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小姐总会有办法的。   她垂手,细细将那日商铺被封的事情讲了一遍:“三日前,我同往常一样在查铺子里的账本,约到了午时,铺子里突然闯入了一群官兵,拿出了公文就要封铺子,我哪能让他们轻易对咱们的铺子动手,我那时还以为是别家商铺用假的公文使计想害我们…”   声音变得有些激动了,听雪看向永安,道:“小姐,可我抢过那官兵手中的公文,低头一看,竟是真的,上面的官印都是真的,恐怕是朝中有人想要封我们的铺子。”   永安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上面的人她自然知道是谁,她与沈荆白纠缠不休的事,想必南齐皇上早就知道了。   皇上一直小心提防着,文武联姻,她的父亲又位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之位,皇上是断不会允许她与沈荆白或者说与沈家有什么关系的。   想到这里,她手心紧紧的攥了起来,如今下旨查封花形商号,是不是说明皇上已经知道了她就是花形商号的东家?   这件事,她不敢确定。   轻轻吐出一口气,看来此事走到这一步已经没有别的解决方法了,只有亲自去问问圣上,才能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永安拍了拍听雪的手,温声道:“别急,这件事 * 我自有办法,这些日子你且先在杨城休息。”   她要入宫,听雪不会武功,不可以让她跟着自己犯险。   见听雪犹豫再三,她又浅浅一笑,道:“别担心我,只是,这件事就不要告诉阿姐了。”   醉客居长廊内,夜风袭袭,吹动两人的裙角,仿若垂在水面上的柳枝,在空气中泛起点点涟漪。   听雪看着永安的眸子,在一瞬间睁大开来,未等永安回头,只听得身后一道温润的女声响起:“哦?不告诉我什么?”   身子一僵,永安回过了头,却见一身大红色刺绣针织纹莲花样骑装的长宁斜斜靠着长廊一旁的拱桥状洞壁,微微歪了头看着她,丝丝云鬓沿着肩膀倾泻而下。   片刻回过神,永安假装镇定轻咳一声,道:“阿姐怎么来了?”   但望她没有听到,自己与听雪的对话。   四目触及,长宁勾唇一笑,似乎是满不在乎的语气又透出了一点严厉:“怎么?我若是不来,是不是,你就要孤身入宫了?”   女子的身影挺拔,她这般从容的姿态,看上去好像对这件事并不在意,但永安却听出来,对她讲话用这般的语气,长宁此刻定是生气了。   小碎步走到长宁身边,轻轻扯了扯她的袖子,永安的声音一瞬间变得乖巧无比:“阿姐,别生气了,永安不孤身入宫,永安再想一个别的办法解决这件事。”   黛眉一挑,一双杏眸直直的在望着宋永安,长宁唇角微动:“哦?想别的办法,你能想出什么办法?”   永安的声音软软糯糯,悄悄问道:“那依阿姐看,这件事还有什么别的解决办法吗?”   听雪静静的站在离永安几步远的地方,用希冀般的眼神看了长宁一眼,希望长公主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毕竟南齐皇宫好像一个无底洞一般,宋永安如果真的,去了,能不能回的来还未为可知。   清晰的眸子看着永安,长宁举起手,缓缓伸出了两根手指:“两个办法。”   顿了顿,她侧眸道:“一是去找你的那个小将军,他此刻肯定愿意帮你,有他陪你入宫,你的胜算就大了一倍。”   听完这话,永安刚缓和的脸色又耷拉了一半,她小声说道:“阿姐,我不能去找他,我不想跟他再有什么牵扯了,我们…我们本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   “那好,”长宁眉峰微微一挑,转过身:“第二个办法,我替你进宫,你留在杨城跟着你姐夫,他必定 * 会保护好你。”   永安脸色一白,绝对不能这样,上次已经让长宁为自己犯险了,这次她绝不能再这样做。   拉住长宁的手,永安脸色坚定:“第二种也不行,阿姐绝不可以再为我犯险…”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吗?”长宁不咸不淡的打断她的话。   摇了摇头,永安垂下了脑袋,她还没想出别的办法。   “那就这么定了,明日我就出发,这件事你知我知,只要你装的像我,一般不会有人认得出来,不过此事暂时不要告诉你姐夫,待明日我出发后,你再寻个合适的机会告之于他。”长宁淡淡道。   永安不同意这样做,启唇开口:“阿姐,这件事行不通。”   长宁声线温沉,抬高了音量:“我没有跟你商量,你只需要听从我的安排,你阿姐我武功尚可,带上木槿,可保万无一失,你在杨城乖乖待着。”   摸了摸永安的脑袋,这个妹妹傻傻的,还挺可爱,长宁微一勾唇:“你听话,这件事阿姐来给你解决。” 第46章 以身涉险 丞相府嫡女宋永安,拜见圣上……   次日, 清晨的微风有些冷,长宁披了林深樾的披风早早的便带上木槿返程回了南齐皇宫。   海棠要照顾重伤的陆渊,这次出行, 长宁连她也没有告诉。   同时被蒙在鼓里的林深樾, 用完早膳便去了陆渊那里探望他的伤势。   方一踏进门,听得一阵细碎低笑声, 抬眸看过去,海棠坐在床榻边,正跟陆渊郎情妾意的说着话。   唇边的弧度不在,林深樾沉了脸色,怎的一来就让他看到了这副画面, 启唇开口:“你怎样?身子可好多了?”   低醇磁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海棠一愣,赶忙起身行了一礼,回道:“回太子的话,好了一点, 但还是不能下床走动。”   垂眸打量了海棠半晌, 林深樾轻轻一笑, 语气微微上扬:“怎么?如今他的身子你竟比他还要了解了?”   话语中有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 海棠被他这一说逗的脸红透了,忙行了礼退了下去。   见林深樾朝自己走过来, 陆渊正要起身行礼, 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林深樾的声音温沉:“不必了,我同你说说话,你躺着就好。”   “太子跟太子妃殿下可和好了?”陆渊 * 还心心念念着两人吵架赌气谁也不理谁这件事。   也对,这几日他重伤在身, 自然不清楚外面发生了什么。   点了点头,林深樾毫不掩饰自己心底的喜悦,沉着嗓音缓缓道:“和好了,你说,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我那时又在同她闹些什么?”   心生调侃之意,陆渊面不改色,小小的勾了唇角:“太子待太子妃殿下的好,我们一直都看在眼里。”   坐在陆渊身侧,林深樾的指尖轻点着床畔的红木,嘴角噙上一抹发自内心的笑,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微微开口:“我曾经以为朝政安稳,百姓安康是我一生所求。”   林深樾偏过头,抬手撩起被风吹落的床幔:“昨夜夜半醒来,听到她睡在身侧轻轻的呼吸声,我才恍然醒悟,原来那个时候,是我没看清自己的心。”   原来很早很早以前,他就已经交出了自己的心。   庭院内桃香四溢,原来这如画的春色就算在南齐的皇宫也能看得到。   长宁伸了个懒腰,梳络了一下全身的筋骨,一番举动看得身侧给她领路的太监一愣一愣的。   这宋小姐平日里谨言慎行,规矩得很,怎的今日不仅穿着打扮不似从前了,连这种仪态不佳的姿势也做得出来。   按捺下心中的疑惑,拐过最后一个转角,那太监略一俯身:“宋小姐,前面就是金銮殿了,皇上在那里等着您。”   “嗯。”点了点头,长宁伸手唤来木槿,俯下身凑近她,在耳边小声说道:“待会你不用跟着我进去,你留在外面看一看这大殿周围,他们安排了多少守军。”   木槿低头行礼,顿了顿,长宁又道:“仔细着点,若是殿外有弓箭手,我们便不可轻举妄动。”   “是。”   有太监打开了殿门,长宁缓缓踏了进去。   不愧是南齐,连金殿内的装饰都无比的富丽堂皇,怕是整个大戎都建不起一座这样的金殿。   南齐可真是有钱。   心里“啧啧”两下,面上却不显,走至大殿中央,长宁端端正正的行了南齐宫礼,道:“丞相府嫡女宋永安,拜见圣上。”   龙座之上的皇上微微一笑,神 * 色却依然威仪道:“起身吧。”   抬眼望过去,这南齐皇上长了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但想到他做的那些事,心里一凉,长宁轻嗤,一般人可真做不出来。   她静缓片刻,启唇开口:“陛下想必已经知道了臣女来此的目的,不知陛下下令查封花形商行,可有理由?”   “理由?”龙座之上的皇上唇角一勾,他堆起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屑:“朕下的旨,就是理由。”   长宁眉头紧皱,这皇帝也太不讲理了,心下一沉,正欲开口。   皇上打断了她的话:“但要是解封花形商号,也不是不可以。”   杏眸一凛,长宁明白了,轻轻呼出一口气:“陛下要什么?”   皇上拍了拍手,“哈哈”笑出了声:“不愧是丞相的女儿,果然痛快,户部尚书的嫡子苏际才华横溢,长的也是一表人才,又与你年纪相仿…”   原来,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长宁的眸子直勾勾的看向对面的皇上:“陛下未免太过霸道了吧。”   她不能帮永安做任何的决定,长宁来此只是为了问出南齐皇上真正的想法。   眯眬了秀眸,长宁淡淡应答:“户部尚书家公子的确一表人才,只是臣女心中已有良人,此事臣女想仔细斟酌一番,还望陛下给臣女三日时间。”   她与永安约好,若是三日之内她未传信给她,就将此事告知林深樾,他知道该怎么做。   转身走向大殿门口,身后的君王开口:“朕不知沈荆白到底哪里好,值得你如此倾心相待?”   停住了脚步,长宁微微偏过头眸色一深,语气依然听不出情绪:“哪怕是他曾给过臣女的半点温柔,都足以让臣女余生不为别人心动。”   她说的,并不是沈荆白。 第47章 出兵南齐 可那是我阿姐   三日后。   朱漆雕金的殿门之内, 偏房里靠坐在窗口的长宁轻轻叹了一口气。   回身端过木槿给她准备好的茶水,润了润嗓子,启唇开口:“还没有外面的消息吗?”   木槿规规矩矩站在长宁身后:“回小姐, 没有。”   在这里, 到处都是眼线,她们两个人的举动时时刻刻被人看在眼里。   所以, 她们的一举一动都要格外小心。   点了点头,长宁转身看向窗外,殿外的桃花树也开的正好,只是半空中竟连一只禽鸟也寻不到。   眼波微微转动,长宁思量一瞬, 也对,这里早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   哪里会有什么飞禽可以进得此处来。   站起身来,关了窗户,走至软榻旁躺了下来,长宁闭了眼细细地想。   已经是第三日了, 她必须要给皇上一个答复。   檀香木书案上, 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竹简, 书简旁立着的香炉燃着沉香, 袅袅的青烟自香炉中飘出。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香气。   入目唯有沈荆白一人,和轻轻翻动竹简的声音。   他坐在书案旁, 眉头轻轻皱起, 不过几日而已, 这公务怎么就堆积如山了?   提笔记下各本竹简的要点,简要的做了批注,他利落的收拾起书案。   纤纤素手推开门,一双驼色鹿皮小靴跨过门槛, 落入沈荆白的眼底。   “宋宋。”沈荆白的身体一顿。   春风微扬,携了男人倦懒的嗓音,慵然传进宋永安的耳朵里。   此时的宋永安却无心在意这些,阿姐已经失去消息三天了,现在长宁生死未卜,她的心情也跟着焦急不已。   “我有事情想请将军帮忙。”永安攥紧了拳头,似有若无的声音从唇瓣中挤出来。   她不得不这么做。   垂了眸子看向永安,她个头比他要矮的多,抬脚前行几步,走至她的身侧,他正好可以看到她的头顶。   “什么忙,你尽管开口,只要能帮得上,我…”   他声线温醇,笑意绵长。   蓦然扬眉,她一双杏眸直直的望进沈荆白的眼底:“我想请你向南齐发兵。”   沈荆白一瞬不瞬看了永安好一会儿,桃花眸中颜色幽深,勾唇一笑:“宋宋没有说错?要我发兵南齐?”   他本就是南齐的将军,好好的为何要对南齐出兵?   永安顿了片刻,重新对上他的墨瞳:“是,不是用你神勇大将军的身份,而是以南齐沈家沈荆白的身份。”   她一直都知道,沈家军只听令于沈家的将军。   这也是南齐皇上忌惮他的原因。   闻言,沈荆白眸中泛起波澜,淡淡看了一眼永安:“为何?”   低垂的目光逐渐变得暗沉,他是想帮她,可一旦出兵,苦的是南齐的万千百姓。   何况他父亲的死也是南齐皇上的谋划,只是临死之前,父亲曾逼他发誓,不要为自己报仇。   他是沈家的将军,他也是南齐百姓的将军。   伸手扯住沈荆白的袖子,永安道:“皇上抓了我阿姐,他原本想抓的,是我。”   沈荆白安慰地拍拍永安的肩膀,思索须臾后道:“别急,宋宋,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阿姐替她涉险,她绝不可抛下她。   永安看着眼前的 * 沈荆白,认真道:“我只问一句,将军究竟愿不愿意帮我?”   “宋宋,不是我不想帮你,只是一旦出兵,南齐生灵涂炭,万千百姓恐怕会因此而流离失所,。”   沈荆白敛了眸子,面容带上了一丝凝重。   “可那是我阿姐。”永安的语气依旧坚定。   “军中兵卒也有家庭,一旦出兵,会有更多的人受伤甚至因此丢掉性命。”   “可那是我阿姐。”永安的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宋宋,你再好好想想。”   他还是没有答应。   “我只知道,那皇宫里面囚着的是我阿姐,你若不愿出兵,那我便自己去救。”   留下一句话,兀自走出屋内,宋永安没有回头。   且一出门,便在长廊外的拐角处迎面撞见了正要去寻她的林深樾。   雕花长廊下,微风吹过带起桃花花瓣随风飞舞,院内庭桥雅致。   只是此时的林深樾和宋永安都没有欣赏美景的心情。   “你不是说只需等三日,便告诉我长宁的消息吗?如今正是第三日了。”林深樾的声音带了隐隐的怒意。   永安面露歉意,垂了眸子道:“姐夫,阿姐她可能回不来了。”   “什么?”   “三日前她执意要替我进宫面见圣上,至今音信全无,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林深樾一张俊脸上神情变幻莫测,已是怒急:“好,好,她又瞒着我擅自做决定。”   原以为她只是偷溜出去玩,没想到,她竟然跑去了别人的皇宫里面。   转身朝外面走去,身后的永安急急问道:“姐夫,你要做什么去?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   林深樾背对着永安作了一个不必再说的手势:“来不及了,本宫要即刻下令,攻打洛安,迫南齐皇上放人。”   洛安是南齐境内距离北漠最近的城池。   永安怔住,低下头,垂了眸子,此时被困的若是自己,沈荆白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略微扬唇,永安苦涩一笑,他那样时刻以家国百姓为重的人,应当不会吧。   南齐皇宫,金銮殿内。   一太监模样的下人急匆匆的越了门槛进来。   甫一看到龙座之上的人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声音哆哆嗦嗦,身子也止不住颤抖道:“皇上,五百里加急军报,北漠…北漠突然发兵洛安。”   垮了脸色,皇上大怒,执了茶盏摔在地上,先是东邺再是北漠,他甚至要怀疑他们是商量好的。   “领军的是北漠哪个将军?”紧皱着眉头,皇上问。   “回陛下,听说是北漠太子亲自领军。”小太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亲自领军,若不是因为北漠新帝还未登基,恐怕这次,当称是北漠新皇 * 御驾亲征了。   皇上眯了眼睛,沉了一双幽暗的眸子:“可查出了北漠出兵的理由?”   抬头飞快的看了龙座一眼,小太监支支吾吾。   “混账。”   又有一只茶盏碎在了小太监面前。   磕了好几个响头,小太监开口:“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听说北漠出兵的理由是…是因为皇上绑架了北漠的太子妃,欲…欲行不轨之事。”   “啪。”   又是一声茶盏落在地上的声音。   “混账,混账,朕一把年纪,怎么可能去绑架北漠的太子妃,还行不轨之事…”   顿了顿,皇上气极又道:“真是荒唐至极。”   下首的小太监又开口:“陛下,那北漠太子还说,若是您不肯放人,他就…他就一路打进江陵。”   皇上抿唇,轻嗤一笑:“他想的美,快…快拟旨,朕要宣神勇大将军回来。”   另一边,永安回到江陵,用兜帽将自己罩了个严严实实,迫不及待的找了她商行里的那些私下养着专门处理闹事之人的死士。   点了人数,每个店铺的加起来,差不多有三百余人。   制定了个简略的计划,永安心下有了盘算,决定寻个合适的日子偷偷潜入宫中去救长宁。 第48章 夜袭 你看,他从未想过辜负她。……   破晓的晨光打散了太阳升起前最后的薄雾, 仿佛是月色散尽前最后的狂欢。   永安一袭黑色夜行衣,黑纱敷面,弯腰立于南齐皇宫的宫墙边。   身侧与她同行的是一群同样穿着夜行衣的死士, 这原是她为自己的商行准备的底牌。   白皙的手指放下唇边“嘘”了一声, 为了潜入宫中她特意嘱咐了大家,今日务必要早早动身。   不对劲, 周围怎么会有动静,这么早,连宫墙边巡逻的士兵都还未醒过来,这声音又是从哪里传来的?   何况为了避人耳目,她昨日特意选了皇宫的后门集合。   黛眉紧蹙, 顾不得这么多了,举起手打出一个进攻的手势,她低下头将兜帽又扯紧了些。   两个黑衣人一甩袖子中银钩,黑暗之中飞身上墙,宫墙上的守卫无声的倒了下来。   片刻之后, 南齐皇宫的后门在永安面前缓缓打开了来。   沿着宫墙, 永安一路往里, 约半柱香时间后, 永安一行人已经渐渐逼近了金銮殿。   脚步一顿,永安一把拉住了距离她最近的一个黑衣人:“不对, 有埋伏。”   已经进宫很长时间 * 了, 周围连一个巡逻的守卫也没有看到, 是早就知道了她会回来救阿姐?   不可能,皇上绝不可能知道她与长宁的关系,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这一场局本就是为着沈荆白而设,皇上算准了若是自己被囚, 他一定会来救自己,到时他便顺水推舟,夺了沈荆白的兵权。   可皇上没想到,今日进宫的人并不是沈荆白。   周围传来一阵训练有素的脚步声,转头看过去,永安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宫墙之上紧紧立着一排身着宫装的御林军,此刻,他们的箭头笔直地对准了永安一行人。   手心紧紧攥起了拳头,一层冷汗自永安光洁无暇的额头上渗出。   先抓她要挟沈荆白出征东庐,战胜后封她的商行,逼她不得不进宫,再以她的性命做饵,引鱼儿上钩。   算准了人心,真是一场密谋已久的大局。   只一息时间,永安便回过神来,眼下这光景,除了突围她们别无他法。   没想到这次行动,不仅没能找到阿姐的位置,还让自己陷入了如此困境。   抬了眸子,永安冷静开口:“准备突围,今日暂先撤退。”   羽箭破空而来,射在永安脚步之下,直逼得她连连后退几步。   身旁的黑衣人寸步不离的保护着她,自己却没留意被空中的羽箭划伤了胳膊。   永安的眉头一刻未松,不会武功,她倒是给他们添了很多麻烦。   东边升起一丝光亮,屋檐上跳下一群御林军,皆拿出刀与黑衣人们打在了一起。   一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永安在身边黑衣人保护之下,慢慢的往殿门口退过去,宫门处御林军的数量太多了,眼下他们只能先退往大殿。   刚退至金銮殿禁闭的殿门口,此起彼伏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永安凝了神,抬眼看过去,只见不远处,男子逆光而来立于战马之上,一身铁甲破开了宫门,身后数不清的士兵紧跟着他蜂拥而至。   见到宫门被撞开,一个黑衣人大喝出声:“有援兵…援兵来了。”   永安的手捏紧了衣角,一双杏眸神色微暗,难以掩饰的低落。   是,援兵来了,只是来的人并不是他。   长,枪挑开眼前扑过来的御林军,沈荆白眸光略深,皇上为了这场局当真是煞费苦心。   手臂一痛,他握枪的手微微一抖,沈荆白一双桃花眸此刻冷漠无比。   在战场上都未曾受伤的他 * ,如今竟遭到了自己人暗算。   而此刻,不远处永安低垂眼睑,羽睫在微光里落下了残影,心里一动,她开口:“就现在,往宫门口的方向退。”   现在的宫门口是御林军最少的地方,也是她们眼下唯一的生机。   与此同时,与御林军激战的沈荆白闷哼一声,小腹又中一刀,为了不被御林军认出他的身份,他命副将带队,自己已经是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没想到,今日这群御林军,却好像只为了自己一个人而来,刀刀都下了狠手,他渐渐落了下风。   他早就想到了,这么大的阴谋,皇上怎么可能没有后手。   他只是不想让她参与进这场他并没有几分把握的战场,却没想她的胆子当真是大。   宋宋,别怕,他来了,   他知道这是一场阴谋,但他来了。   你看,他从未想过辜负她。   身上的银甲已经被刀划出了很多道裂缝,血沿着裂缝的边缘流出。   宋宋…   身边的兵器声渐渐的小了,沈荆白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   他没有了力气,倒在了血泊之中。   对不起。   他慢慢的朝她伸出手,他想告诉她——原谅我,让你伤心,对不起。   不是救救我。   是原谅我。   他想护她安宁,这一世,所有的战场,他都不想让她看到。   无论他在不在她身边,他都想让她做那个白衣胜雪的姑娘。   可宋宋没看到他,她路过他,朝着宫门跑了过去。   他只是突然有些遗憾。   他想,他该早些说出来的,对那个腼腆可爱的小姑娘。   他该早些告诉她,是因为怕她有危险,他才拒绝她的,却没想到她还是来了,这些,他早该告诉她的。   他想,他早该说的。   我早就喜欢上你了,那时你还是个小姑娘。   我第一次见你呀,就觉得你好看极了。   安安静静的站在路边,我骑在马上低头看你,你仰头看向我的那一刻,我就心动了。   来不及了,他现在已经没有力气了,缓缓的闭上眼睛。   他的手垂了下去,光明消失之前,有一双炽热又温暖的手紧紧的握住了他。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他又响起某次出征前,宋宋曾在耳边对他讲过的话。   “银甲惊群,烈马单骑,愿将军□□穿云,一人可破千军。”   她不知道的是,他一人可破千军,她一人可破他。 第49章 惊险万分 “你放手吧,我不是 * ,你的小……   “不好了, 皇上…”   龙座之上的男子眸心微动,勉强维持着脸上如常的神色,手却握紧了龙椅:“怎么了, 慌什么…”   殿内跑的气喘吁吁此刻正跪伏在地上的太监, 一双眼睛里尽是惧意,颤颤巍巍道:“陛下, 沈家军…沈家军攻进来了。”   吞咽了一下口水,心里咯噔一下,皇上方开了口:“怎么回事儿?”   明明已经布好了局,怎么会被沈家军攻进皇宫里面?沈荆白不是早就入宫了吗?   现在,他应该被自己的御林军包围了才对。   暗吸了一口气, 皇上沉了脸色:“那之前闯宫,被御林军包围的又是谁?”   抬头瞥了一眼皇上的神色,小太监的声音更低了:“回皇上的话,那人是谁,现在…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砰”一声重响, 皇上的手拍的檀香木桌子颤颤地抖了抖,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   好啊, 好啊, 以为自己已经是万无一失,没想到沈荆白比他想的要聪明的多。   不过, 好在, 他还有后手。   挥了挥手, 招来身旁的近卫,他目光幽厉,喉头微动:“把宋永安给朕押到宫墙上面,沈荆白若是不退兵, 就给朕把她推下去。”   “朕倒要看看,今日这兵他是退还是不退。”   事情来得出其不意,连长宁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就被带到了这么高的地方。   从这个位置看下去,此刻,宫墙高的让长宁只想赶紧闭上眼,转了转眸子,眼下这场景,她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   应当是有人来救她了,只是她不确定是永安还是林深樾。   红瓦宫墙,长宁被清晨的微风吹得打了个哆嗦,雾气环绕在四周,此刻,她也看不清宫墙下面的战况如何了。   “圣旨到,传陛下口谕,沈家军即刻退兵,若有违抗之意,就让这个姑娘给你们陪葬。”   指了指长宁,一道低沉的男声,从她身侧响起。   长宁挑了挑眉,轻蔑的扫了一眼身边这几个近卫模样的人。   就派这几个来看着自己,未免有些瞧不起她了吧。   轻嗤一笑,与同样被带到了宫墙之上的木槿对视一眼,两人几乎同时动手。   长宁微微躬身,弯腰从靴子里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朝方才说话的人砍了过去。   去他的陪葬,说这种大话的人,她一人能砍他们十个。   显然,那近卫没想到一直以知书达礼,恭谨娴静在南齐著称的丞相府嫡女,靴子里竟然会藏着一把匕首。   一时轻敌,慌乱之中对上长宁的招,长宁刀刀致命,几个回合之后,那近卫渐渐不敌。   木槿此刻也打退了几个近卫,往长宁的方向靠近。   蓦然,一股大力袭来,仓促之下,长宁脚下一滑,身子向着旁边歪倒,直直朝着宫墙下坠落。   不好,遭人暗算了。   眉头一挑,长宁的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今日,她绝不能命丧于此。   一只粗 * 糙的手掌自上而下抓住了她的胳膊,几乎是下意识的行动,长宁回握过去。   她抬头看向宫墙之上,紧紧握住她手的男子,是一个蒙了面的近卫。   虽被黑纱遮着面,但在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仍有遮不住的疤痕。   黑纱之下的疤痕,面目狰狞,很难想象是经历了怎样的曲折,这张脸才能被划成这般模样。   眉毛皱在了一起,那人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小姐,握紧我的手,我拉你上来。”   小姐?   难道他曾经是丞相府的家奴。   拉着宫墙下长宁的手,他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宫墙之上,有近卫开始攻击他。   一只手拽着长宁,只有一只手对敌的男人渐渐开始体力不支,木槿还在与其他的近卫纠缠,一时赶不过来救长宁。   不过短短几息之间,他就已经负了伤。   见到勉强拉着她的近卫渐渐不敌,长宁凝了眸子,咬牙抬头,她的声音微微颤抖,这高墙之上,她确实有些害怕。   “你放手吧,我不是,你的小姐。”   她不是永安,万不可因为自己,让这个忠心的近卫白白丢了命。   兵器声太过刺耳,那近卫根本听不清长宁在说什么,只一心想把她拉上来。   手上用力一甩,她下了决心,呼呼的风声沿着耳畔传来,难以控制的失重感传来,长宁闭上了眼睛。   飞身而起,一人于半空之中环住了她的腰,将长宁的脸按进胸膛里面,指节分明的手插入她的发丝之中细细摩挲着。   抬了眸子看向这救了她命的人,一双熟悉的墨色桃花眸,深红氅袍下大红色的衣袂露出一半。   目光顿了一顿,眸色加深了几分,长宁不可思议的伸出手,轻轻触碰着眼前之人的脸颊。   她不敢相信,自己心心念念的人竟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林深樾目光灼灼的看着长宁,早在定好要出兵南齐的时候,他就已经隐藏身份跟上了沈荆白的队伍,就是为了在混乱中能及时救下她。   “是梦吗?”   她的声音低低的,好似不相信眼前所见。   眉梢一挑,好笑的弯了弯唇,他的眼眸含情:“阿宁,是我啊。”   眼前的男子,剑眉星目,红衣胜火。   两人稳稳的落在地面之上,长宁弯下了月牙般的眼眸,是他啊。 第50章 加倍奉还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本宫出……   江陵城外, 微风徐徐,凉意渐重,银甲骑兵整整齐齐站了两排, 长宁和林深樾自中间打马穿过。   在南齐停留了这么久的时间, 眼下两个人不得不回北漠了。   沈荆白和宋永安留在皇宫里处理战后的诸多事宜,来不及送他们。   只派了人将她们送到了江陵城外。   马上, 长宁一身大红色骑装,红纱蒙面,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   回头望了望江陵城的古铜木匾,她黛眉微凝,这次离开江陵, 不知道什么 * 时候还能再见到永安。   这个妹妹,同自己聚少离多,心里真是有点舍不得。   又望了一会,林深樾骑马来到她的身边,拍了拍长宁的肩膀, 笑言道:“走吧, 夫人, 只是短暂的告别, 又不是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将红纱往上拉了拉,长宁垂了眸子:“等一等吧。”她想再等一等。   闻言, 林深樾一双桃花眸弯了弯, 凝着眼前的长宁, 启唇开口:“好,夫人说再等等,我们就再等等。”   话音刚落,江陵城门内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长宁眉色一喜,扯了缰绳就朝城门处奔了过去。   是永安。   远远的长宁就看到了马上的沈荆白和靠在他怀里的永安。   低头弯了弯嘴角,她换上一副暧昧不明的神色。   沈荆白的马到了眼前,翻身下马,把永安从马上抱了下来。   此刻,长宁也稳稳的站在了她们面前。   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永安喜上眉梢:“阿姐还没走,我以为要赶不上见阿姐了?”   沈荆白眼尾勾出一抹弧度,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打着大大小小的绷带,系着一件深紫色大氅,立在一旁轻笑出声:“姐姐,你都不知道,为了来见你,宋宋在宫里使了多少花招。”   随即,便听得身旁一阵轻笑,长宁低垂的眸子倏然亮起,扬了睫毛,笑眯眯道:“那你也惯着她胡来?”   听罢,沈荆白无奈的摇摇头,偏头宠溺的看着宋永安,那双眼眸更衬日光:“姐姐,除了惯着,对她,我真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   薄薄的唇微微抿了起来,宋永安拎了裙边走向长宁,盈盈的看向她:“阿姐,此次回北漠,定要加倍小心。”   点了点头,长宁拉过了永安的手,在她掌心捏了捏,调皮的眨眨眼,让她放心。   永安今日穿了一身梨花白压银丝线裙,戴了一根银边嵌宝珠步摇,银红滴水耳坠挂在她白皙的耳垂之上,更显的娇俏无比。   她喜欢红衣,而永安则偏爱白衣,这些,她一直都知道的。   “你放心,有你姐夫保护我,这一路一定不会有什么事的。”长宁开口道。   说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快到了,长宁拍了拍永安的手,安慰道:“下次,下次阿姐还会来南齐看你的。”   永安敛了眸子:“我知道的,阿姐。”   顿了顿,她的面容带上了一丝凝重,认真道:“即便天各一方,永安也真心愿阿姐能岁岁康健,平安喜乐。”   长宁在两人的注视下抬脚上了马,挥挥手,转身策马朝远处而去。   抬了眸子,长宁看向林深樾。   不远处的男人眼眸含笑,正定定的看着马上的自己,眼中的万千柔情,仿佛任岁月如何流转都不会改变。   有人捏着那点忘不掉的过去依依不饶,但有人不在乎你的一切,会跨过万里山河不惧前路艰险来保护你,就像漫漫长夜里忽然看到的一盏灯火。   那点点光明,只为你点亮。   他的爱意太满,是她此生抽中的唯一的上上签。   骑马急急奔回北漠都城云州,整支队伍足足用了半个月时间。   路上经过的北漠城池,她们都未曾停留,只匆匆休息一晚便又启程出发。   今日天光大好,阳光如瀑布般倾斜下来,覆盖了世间万物。   长宁骑在马上,想吃云州的桂花糕,一路都有点闷闷不乐,云州街市繁华,她一直盼着能快些回去。   一行人骑着马路过幽州官道时,木槿看长宁脸上有些不快,打马上前几步,问道:“公主怎么了?”   那日,南齐皇宫被沈家军破了宫门之后,木槿也被一同救了下来。   撇了撇嘴,长宁丝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不满:“想吃云州的桂花糕,想它想的紧。”   转了转眸子,木槿俯身到长宁耳边,低声道:“那奴婢即刻去买,这幽州应当也有卖桂花糕的小贩。”   一把拽住正要离开的木槿,长宁叹了口气:“不必去了,昨日夜里太子给我买了桂花糕,可这幽州的桂花糕实在是太难吃了。”   说话间,林深樾放慢了速度,慢慢等着长宁从身后赶上来。   等到两人并列同行时,他挑了眉毛,短暂停顿片刻,又颇为严肃的凝向长宁,扬唇道:“夫人,这一路好像有些不对劲。”   没料到他会这样讲,长宁也沉下了眸子,认真听了听周围的动静。   确实不对劲,官道两旁是偌大的树林,一眼望过去,树林的深处看不到尽头。   这么大的一片树林,竟然一只飞禽都没有,这怎么可能?   除非…   除非不久前有人来过这里,而且人数还不少。   又向前方走了约一炷香时间,四下安静非常,周围传来阵阵树叶的唰唰声。长宁与林深樾对视一眼。   几乎同时从马上跳起,木槿此时也意识到不对劲,拔出了腰间的长刀。   “保护太子妃。”林深樾高喝出声。   长宁嘴角无声勾起,她记得,那日祭坛之上,他匆忙之中喊出的那声保护圣上。   而今日他的一句保护太子妃,让她的心一下子暖了起来。   树林中窜出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精瘦,看上去似乎武艺高强,实力不容小觑。   偏过头,长宁不仅没有被这些黑衣人破坏了心情,反而轻笑着抿嘴开口:“木槿,放开手脚,打个痛快。”   长刀在空中挥出一道光亮,木槿笑道:“公主放心,一定。”   眨眼间,长宁手中多出了两把镶着宝石的匕首,她的身影灵动轻快,弯弯的锋刃划过眼前一个黑衣人的脖颈。   匕首,是她用的最好的武器。   唇角勾出诱人的浅笑,她的声音迷人又蛊惑,在树林之中听得格外清晰。   “风水轮流转,终于到本宫出手了。”   当日,她曾在临安受过的被绑走的屈辱,今日,她要他们加倍奉还。 第51章 此生最爱 “就是这一瓢,让为夫欲罢不……   长宁步履轻快, 裙摆翻飞间刀刀见血,溅起的几滴血渍在她脸上,她仿若未见, 偏头露出一抹嗜血的微笑。   迎面而来的微风, 吹开她的几缕发丝,无意中为她平添了几丝妩媚。   一炷香时间后, 刺客们尽数伏诛,唯余一个武功高强的头领人物还在强撑着,寻找逃跑的机会。   林深樾眉间皱起的弧度深了几分,他怎么可能允许这刺客在自己眼前跑掉。   当即加重了手上的力气,几个回合之后, 那刺客头领渐渐不敌,落了下风。   找准机会,长刀狠狠地挥下,那人低头闷哼一声,嘴里吐出一口鲜血。   林深樾的长刀轻轻搭在他的肩头, 垂了眸子, 眼神一眨不眨的盯着他:“说, 是谁派你来的?”   手中的长刀转了方向, 锋芒的刀刃在那刺客露出的半边脸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眼里光芒一闪,那刺客好像下定了决心, 刚要咬碎嘴里暗藏的毒药。   可林深樾眼疾手快, 哪儿能让他得逞, 弯腰俯下身,大手紧紧捏住那刺客的下巴,微微用力,只听得“咔嚓”一声。   长宁知道, 眼下,他已经没有办法自尽了。   偏过头,招了一名九幽暗卫,林深樾轻轻揉了揉眉心:“将他带下去,问清楚是受谁的指使。”   微默一瞬,林深樾目光沉了下来,冷冷的看着那刺客,轻启薄唇:“不惜一切手段。”   “是。”一旁的九幽暗卫听了他的话,赶紧上前将那刺客拖了下去。   回想了一下方才的情形,真是惊险万分,林深樾转身看向长宁的方向,却见她正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   一袭红裳更衬的她容颜娇美,微微笑起来唇边两颗小酒窝若隐若现,是标准的美人儿。   “夫人怎么样,可有受伤?”快行几步,走到长宁的身旁,紧张 * 的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个遍。   长宁抿抿唇,清润的目光闪了闪看着林深樾,双唇微动:“夫君方才认真对敌的模样,真是帅极了。”   闻言,林深樾勾起眼尾,一双桃花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俯下身凑近长宁的耳朵,柔软的唇瓣紧贴着她,如沐春风的笑道:“夫人方才盯着为夫看的模样,也可爱的紧。”   空气中散发着芳草树木的清新香气,闻起来沁人心脾,惹人陶醉。   听到林深樾这样不正经的回答,长宁一时羞赧,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回答。   又想起了刚嫁给他的那段日子,那个只肖自己说几句话便会惹得他脸红的少年。   他从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避开林深樾看着自己的眼光,长宁的眼珠子叮铃转了一下:“夫君方才担心的模样,可是出于爱慕之意?”   林深樾剑眉飞扬,眯眼看着眼前的长宁,嘴角勾起一抹惑人的微笑:“当然。”   长宁淡淡一笑,调皮的摇了摇头,接了他的话:“我不信,除非你愿意跟着我说,我接下来所说的话。”   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长宁咽下了一口口水,轻咳一声,颇为正经道:“我,林深樾,爱慕纳兰长宁。”   林深樾幽深的眸子,盯着眼前的长宁,眼底氤氲出一抹宠溺的神色,见她停下,他随着她开口道:“我,林深樾,爱慕纳兰长宁。”   长宁笑得眯起了眼,一双杏眸盈盈亮亮的看着他,启唇又道:“哪怕世间有千千万万个美丽动人的姑娘,浮世三千我也只愿取这一瓢独饮。”   林深樾嗓音微哑,声音温沉有磁性,挑了挑眉:“哦?哪一瓢?”   没好气的瞪他一眼,长宁似娇似嗔道:“当然是…”   未等她说话,他长臂一伸懒过长宁的腰,俯身下去细细吻住了她的唇。   唇瓣接触之时,长宁怔愣了片刻,她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能等到林深樾主动的那一天。   林深樾自长宁的唇瓣吻过,一路吻到耳垂,她情动轻轻喘,息出声。   却听得林深樾低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就是这一瓢,让为夫欲罢不能。”   有暧昧的情愫在两个人之间蔓延,长宁及时推开了眼前的林深樾,这样迷人的他,她可真受不了。   假咳两声,长宁低着头不敢看他,启唇开口:“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赶路吧。”   林深樾凝着她的头顶,忍不住笑出了声:“好,都听夫人的,赶路。”   夜色如画。   月光淡淡的照在两人身上,长宁抱膝坐在客栈门口的长阶上,侧过脸看向身侧的林深樾,明明灭灭的灯火间,他的下颚弧度近乎完美。   一双桃花眸淡淡的凝着头顶的弯月,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她发现,最近他脸上的表情多了很多。   伸出手扯了 * 扯他的脸,长宁笑眯眯的转过脸看他:“夫君,你在想什么?”   林深樾徐徐回眸:“在想你不在身边的那些夜晚。”   深深的月色里,凝着她的眸子中有星辰闪过,声音温温柔柔:“那些夜晚,我日日坐在绛紫宫的院子里看着这弯月,却从没像今日这般惬意。”   顿了顿,他低下头,弯了眸子,勾起一抹笑意,轻笑出声:“能让我开心的从来都不是月亮,是夫人你。”   长宁倏然回神,发觉两个人的脸此刻离得格外的近,她甚至都能看到他长长微翘的睫毛,迷离的月色中,有着惑人的美意。   他的唇角微挑,接着自己的话道:“从前我不知道,爱是什么,直到现在,同你静静坐在这里,我才明白,爱应当是炽热的,应该让对方感受到。”   凝视着眼前的红裳少女,他抿起嘴唇:“阿宁,我是不是从未同你讲过爱这个字。”   长宁深吸一口气,如此郑重的时刻,这口气她憋着不敢呼出。   眼前之人低沉的嗓音带着磁性在耳畔响起,她蓦然握紧了手中的拳头。   “阿宁,我爱你。”   后来,他遇到了最合适他的太子妃,她遇事沉着冷静,她说话有时有点傻里傻气,最爱惹他生气,又常常不顾他的心意自己做什么大胆的决定。   可这一点并不妨碍,他此生的最爱是她。   大婚那天,他挑起她的盖头时,未曾想到,这个房中人,会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从他的身边,一路披荆斩棘走至他的心里。   她亦可以干干净净在他心底,做他永远的月亮。   只要她愿意。 第52章 密谋会面 他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弯弯的新月挂在天边。   喧闹繁盛之处, 来来往往的人交谈甚欢,各种声音交缠在一起,错综复杂。   长街之上, 长宁身着一袭大红织金罗裙, 乖巧的站在同是一身大红色的林深樾身侧。   她偏过头看向林深樾,一双星眸中有月色闪过:“今日, 那幕后之人真的会来赴约吗?”   林深樾神色悠然,一如往常:“当然,为了引蛇出洞,我连夜命暗卫做出了九幽军伤亡惨重的假象,一旦那幕后之人收到刺客头领发出的消息, 必定会认为他们已经得手。”   “既已得手,这钱,那人就一定会亲自交到刺客手上,所以今日这安乐楼,他们一定会来。”   他的声线温沉, 看着眼前檀木雕金的大匾, 淡淡一笑。   长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镶金嵌玉的牌匾毫不掩饰奢华之意, 三个大字跃然浮现于她的眼前。   安乐楼。   三天前。   林深樾收到暗卫传来的消息,那头领愿意招了。   只是, 必须要林深樾出现, 他才肯说出身后之人。   点了点头, 林深樾跟着那暗卫走 * 出了屋子,一路跟在他身后,来到了关押刺客的地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其实, 听到门口有动静的时候,那刺客就已经注意到他们二人了。   他鼻中轻嗤出一口气,并不想理他们。   那暗卫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抓起摆放在一旁的鞭子,抬手就是“啪”的一声。   刺客吃痛,痛呼出声,未待暗卫再说些什么,他倒是先软了骨头,像是怕了这些日子他受的那些刑具,哆哆嗦嗦开口:“我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   林深樾眸光一深,挑眉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身旁的暗卫眼尖的搬过了一把木凳,摆在他的身后,林深樾顺势坐了下来。   那刺客双膝跪地,抬头偷看了林深樾一眼,复又赶紧低下头,害怕地颤抖道:“是…”   咬了咬唇,他好像下定了决心,启唇开口:“是禹州王。”   身子一僵,林深樾怔愣在原地,那暗卫不知晓禹州王的身份,但林深樾心里清楚。   一丝凉意自心头涌至全身各处,他的拳头紧紧攥了起来。   他只是没想到,到了今日,想置他于死地的人,竟然是那个曾经赋予他生命的人。   是因为地位吗?权利当真有那么诱人?   恍然回神,林深樾撇开目光,一双桃花眸盯着一旁大大小小的刑具,他的声音冷冷的:“你怎么保证你说的,都是事实?”   见林深樾怀疑自己,猛地点了几下头,那刺客畏畏缩缩:“是真的,是真的,我可以证明的。”   “哦?你想怎么证明?”林深樾挑眉问道。   “那人托我刺杀之前,曾告诉了我怎样可以联系到他,明日,我可给他写一封信,告知他事已办成,约他于安乐楼后日相见。”   安乐楼,是幽州最大的酒楼,混迹于里面的人物鱼龙复杂,也是幽州最大的情报基地。   顿了顿,那刺客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林深樾一眼,接着道:“等见到了禹州王,你就知道我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了。”   暮色将近。   两人抬步往安乐楼里面走去,长宁拉了拉头上的兜帽,扯低了些脸上的面纱,将自己的脸挡了个严严实实。   如此紧要的时刻,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出了什么岔子。   林深樾垂眸,看她如此小心的模样,拍了拍她的兜帽,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夫人,你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是怕别人认不出我们吗?”   一张小脸自兜帽底下探出来,长宁踮了踮脚贴近林深樾的耳朵,轻声道:“夫君,真的这么明显吗?”   认真的看着她点了点头,林深樾修长的手指牵住了长宁露在袖子外面的手,向前走去:“但是,无妨。”   他方才不过是想调侃她, * 仅此而已。   就在两人正要进入安乐楼之际,楼门口走出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   脸上化着浓浓的妆,她体态丰腴,有点上了年纪的样子,但不难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韵。   瞧见二人穿着像是有钱人家的模样,那女人眼光灼灼的盯着长宁和林深樾,嗲嗲的笑道:“哎呦,两位贵人,这匆匆的进门,不知可有预约?”   安乐楼白日营业,客人就络绎不绝,到了傍晚时分更是一位难求。   是以,所有的宾客想要入内都必须得提前预约位子。   林深樾锁起眉头,瞥了那女人一眼,冷声道:“有,安锦阁。”   听到安锦阁三个字,那女人眸色一变,声音听上去更娇弱无比,楚楚可怜。   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深樾,她启唇开口:“两位贵人里面来,请跟在奴家身后。”   对视一眼,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长宁跟在林深樾身后,抬步入了安乐楼。   没想到这安乐楼,外面看上去富丽堂皇,进到里面更是金碧辉煌,一幅人间盛景。   偌大的楼内,歌舞升平,衣着华丽的舞女竞相献舞,阵阵丝竹乐器声传来。   一股浓烈的脂粉香气味,长宁隔着面纱捏了捏鼻子,皱了眉。   林深樾察觉到她的异常,不动声色解下身上的披风,低头给长宁系上,披风上有她熟悉的桂花香气,是她最爱的味道。   抿嘴轻轻笑了起来,长宁的眉毛弯了弯。   推开走廊深处的一间房门,那女子领着二人进入了一间装饰十分夸张的厢房。   待两人进入内室之后,她贴心的帮他们掩上了门。   屏息片刻,二人眉头一松,嘴里轻轻呼出一口气。   她们来的尚早,屋内并没有人。   偏头看过去,厢房内的床榻之上,吊着精美的流苏床帘,为这朦胧的灯光更添了几分风情。   床榻旁,一张雕花红檀木桌子,两人在桌旁坐了下来。   “咚咚咚。”一阵叩门声响起。   是那女子端了茶水上来,走进内室,给两人各自倒上一杯,她垂眸,抿唇轻笑:“贵人且在这儿稍事休息,您要等的人马上就来。”   茶水的热气扑面而来,点了点头,闻不惯她身上脂粉香气的长宁压下心底的躁意,她皱眉开口道:“嗯,知道了。”   倒茶的女子起身抚平了微皱的衣角,柔柔轻笑:“那奴家就先退下了。”   端起茶放到鼻尖嗅了嗅,长宁抬眸,四目相对之下,她摇了摇头。   这茶水香气四溢,但是,里面没有毒。   默默张嘴品了一口,长宁眼光一亮,口感不差。   又细细品了几口,很快她的茶杯就已经见了底。   手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摁住,长宁顺着力道抬头,林深樾无奈看着她,启唇:“别喝了,别忘了咱们今 * 日来的正事。”   撇了撇嘴,长宁没好气地瞪了林深樾一眼,正事她当然记得,只是这茶的味道甚合她心。   就在这时,门口有脚步声响起,两人皆屏息,凝了眸子对视一眼。   “咚,咚。”   他们要等的人,终于来了。 第53章 险象迭生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   在两人注视的目光之下, 一身着银白镂空莲纹镶金缎面长衫的男子抬步跨入门中。   白衣男子看上去约莫不惑年纪,眼角没有一丝皱纹,看得出保养极好, 举手投足间都透露出一股浓浓的贵族气息。   脚步轻盈, 长宁眸子一凝,哦?不是习武之人?   那白衣人进到门内, 一眼瞥见桌前对坐的两人,脚步一顿,面色苍白,氤氲出一丝慌乱。   怔愣片刻,复走至二人身旁, 一把撩开长衫坐了下来。   林深樾见到来人,眼底掠过一丝深湛,很快又掩饰了下来。   “太子殿下,别来无恙。”白衣人坐下之后,眉宇中露出一丝得意。   本以为他见到自己会惊讶, 却见林深樾缄默一瞬, 面上并未看出半丝不妥, 启唇开口:“好久不见, 皇叔。”   禹州王林应琛眸心一闪,既然解决不了他, 倒是可以逼他自己放弃皇位。   略一挑眉, 他决心说出真相, 唇锋轻扬:“其实,我是…”   林深樾抬了头,睨着他的眸子,冷声道:“本宫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林应琛始料未及, 不可思议的看着那眼前之人。   林深樾声线微沉:“是,皇叔想讲的,无非是本宫的身世。”   唇角勾起一抹弧度,林应琛抬眸看向林深樾:“既然如此,太子殿下必然也知晓,今日臣要与您说什么了。”   点了点头,林深樾沉了脸色,一点也不客气道:“本宫今日来,一是想确认此事是不是你所为,二是想告诉你,你心中所想之事,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听到他这样讲,林应琛略微停顿,眼底隐隐生出一丝不解:“为什么?把皇位让给我,我可以让你继续做太子,若不是先帝当年横叉一脚,你本来就是…”   冷冷打断了他的话,林深樾冷嗤出声:“别提先帝的名讳。”   此话一出 * ,林应琛眉头紧蹙,声音不由得抬高了几分,冷冷的质问道:“为什么?为什么他都已经死了,你还是宁愿帮着他说话,不愿意站在我这一边?”   犀利的桃花眼眸冷冷扫过来,林深樾的唇角勾出一抹嘲讽之意:“为什么?你问问你自己,同本宫站在一边,你配吗?”   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而今又要求自己让位给他,他配吗?   见林深樾语气坚定,半点说不通的模样,林应琛也不再装模作样。   轻轻挑眉道:“既然如此,那就别怪臣心狠手辣了。”   眸光轻敛,他正欲出声,门外蓦然响起一阵扣门声。   敲门声“咚咚咚”轻轻响了三下。   长宁趁此刻没人注意她,又端起眼前茶水轻抿了两口。   一蓝色窄袖蟒袍男子推门而入,见到来人,长宁与林深樾对视一眼,拍桌而起。   没想到,来人正是被逐出云州的林深延。   林深延见到眼下这场景也是一愣,便是这一愣,让长宁抓住了机会,到了他眼前。   林深延一下子变了,脸色转身想要逃跑,长宁哪里肯。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在安乐楼长廊上打了起来。   而屋内静坐的两人,依然端坐在桌旁,林深樾漠然的看着眼前强装镇定的林应琛,嘲讽一笑:“没想到,皇叔为了夺取皇位竟然还愿意屈尊与庶人合作。”   眉头一皱,林应琛心道不好。   这林深延什么时候来不行,偏偏要这时候来,这下正好让他被林深樾捉住了把柄。   眼下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眼底流露出一抹决绝。   “动手。”林应琛高喝一声,厢房的门突然被人大力踹开,四面八方出现了几个蒙着面带着刀的黑衣人。   林深樾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失望神色,真是不顾半点亲情。   他眉头一挑,又要故技重施了吗?   自腰间拔出配剑,他身姿修长,清眸一凛,轻轻点了点面前的黑衣人们,他冷声:“你们,一起上。”   今日,他要亲自将往事统统清算个干净。   握紧刀柄,与黑衣人战了几十个回合。   直至最后一个黑衣人倒下之时,林应琛明显慌了。   安乐楼里见了血,整座楼里吵闹声一片。   长剑缓缓搭在了林应琛的脖颈上,林应琛紧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两次失败,这次他彻底跑不掉了。   预想中的疼痛感没有传来,林应琛睁眼正对上了一双清冷的桃花眸子。   林深樾的声音质感温醇:“我不会杀你。”   他微微垂眸:“但,我会将你囚于幽州,你终此一生都别想再踏出幽州一步。”   听罢,林应琛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般,身子一软,彻底瘫坐了下来。   方一走出安乐楼,林深樾就看到林深延被两个暗卫押着跪在外面。   命早就候在门口的暗卫将林应琛带走,林深樾的眸子一凝,皱眉问身侧最近的一名暗卫:“夫人呢?”   那暗卫脸色一变,带上一丝说不明的神色,他低了头,小声道:“夫人在…”   伸手指了一个方向,那暗卫的声音更小了:“在那边的马车里。”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林深樾抬眸望去,一辆朱红色檀香木马车静静的停在不远处。   不慌不忙地向马车旁走去,等林深樾近了马车旁,耳垂微动,倏然停住了脚步,突然明白了方才那暗卫支支吾吾所为何事。   马车静静的停在安乐楼最近的一条小巷内,四周的人早已被九幽暗卫清空。   林深樾大红色的衣衫在月色中依旧明艳如白昼,一把掀开车帘,他的双唇紧紧抿在了一起。   檀香木马车内,他的披风被扔在一旁,长宁领口张开露出精致的锁骨,蜷卧在小小的软榻之上,嘴里依稀响起低低的喘息声。   月光透过窗帘照在长宁身上,马车内一下子亮了起来,她卧在榻上,轻眯了眼,看向车帘外。   视线朦胧间,一双微愣的桃花眼,她眉眼弯了弯,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长宁白净的额头沁出点点薄汗,她软软糯糯的声音带着微喘:“阿珩,过来。” 第54章 春宵一刻 阿珩,别在这里。   双颊艳红, 长宁一头漆黑的秀发倾泻而下,荡在身前,眼底漾出一抹勾人的惑色。   林深樾神色一变, 大步跨上了马车, 半蹲在长宁身前,他的眼底一暗:“怎么回事?”   长宁微喘一口, 黛眉颦蹙,方才追着林深延从安乐楼中出来,她就已经察觉出了不妥。   好在周围有九幽暗卫从中协助,不然她还真不保证凭一己之力就能擒住会武功的林深延。   可擒住林深延之后,她便觉得浑身无力, 只好暂时在马车里休整。   没想到,时间过得越久,倒是感觉身上越发的热了。   垂了眸子,长宁感觉浑身热的很,一双杏眸氤氲上丝丝雾气, 呜咽出声:“热…”   如此难受, 长宁自然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怪不得那女子端上来的茶水与旁的茶水味道不同, 可恨她一时贪杯, 多喝了几口。   眼下这情景,要她如何自处?   林深樾眸色一暗, 捡起一旁的披风, 抖了抖披在了长宁身上。   伸手将她轻轻环进怀里, 他的声音温温柔柔,启唇出声:“阿宁,我带你走。”   说罢,他抬高了声音, 唤来了马车外不远处候着的暗卫。   马车悠悠的行驶在早已经被清空了行人的小巷内。   行至前方的拐弯处,驾车的暗卫猛地一拉缰绳。   马车内,林深樾怀中的长宁未坐稳,被晃的向前扑去,林深樾眼疾手快,伸手去扶。   谁知长宁的身子被他扯的蓦然转了身,向后倒去。   直直栽在了林深樾的怀里,长宁闷哼一声,带着难忍的娇媚。   许是贪恋他身上的温度,长宁不由自主的依偎过去,双手轻轻的环住了林深樾的脖颈。   长宁的软唇轻轻贴近林深樾的耳畔,一口咬住他的耳垂,长宁呢喃出声:“阿珩,我热。”   她身上热,他当然知道,可她不知道,眼下他被她撩的也热了起来。   长宁的重量全部压在林深樾的身上,少女的身子软软的,此刻靠在他身上,他能感受到她的每一寸肌肤。   低下头,避开她滚烫的目光,林深樾的声音低低的:“别闹,阿宁。”   又低呼出一口气,长宁唇畔溢出丝丝轻吟,一声一声唤着林深樾的名字:“阿珩…”   林深樾呼吸一窒,眼前这个姑娘,真是要了他的命了。   拍着长宁的背,帮她顺了顺气,林深樾无奈的抬起头,他的嗓音微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长宁皱了眉头,此刻身上热的紧,哪里还顾得上同他讲话,俯身吻住眼前之人的薄唇,一缕少女独有的体香混着药气冲进林深樾的鼻尖。   林深樾也跟着皱起了眉,这药闻起来像极了没有解药的合欢散。   这合欢散是安乐楼特有的媚药,没有任何药物可解,想要解毒,唯有…   长宁覆在他身上的身子微微动了动,林深樾眸色一暗,一把捏住了她的手腕,唇贴着唇,他轻哼出声:“阿宁,别动。”   被制止了的长宁轻挑眉头,动了动手指,解开了身上披风的结,她顺着林深樾的脖颈一路吻至锁,骨。   林深樾被她再三撩拨,难以压抑自己内心的渴望,翻过身压住少女娇弱 * 的身躯,他呼吸微重,暗火丛生。   俯下身,用力回应着长宁的吻,马车内刺耳的裂帛声响起,长宁已香,肩半露。   罗衫半解,领襟微乱,顷刻间,雪白无暇的肌肤袒,露在林深樾眼前。   他毫不收敛,像是贪恋这一味的娇软。   凉意袭来,长宁身子不由被冷风吹得抖了抖,一双杏眸清明了些。   微微抬头,长宁双手搭在林深樾的脖颈,用力一扯,两人额头紧贴,她的声音听上去无比动人:“阿珩,别在这里。”   马车外,微风吹动车帘,驾车的暗卫耳垂一动,低下头,唇角轻勾出抹淡淡的弧度。   四下到处涌动着暧昧的气息,林深樾捏紧了拳头,隐忍地抿住了薄唇:“好。”   二十多年来,他一向冷静自持,没想到眼前的小姑娘却屡屡让他破戒。   她是他的劫。   马车外,暗卫用力拉缰绳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清晰无比。   林深樾用披风裹紧了怀里的长宁,未等那暗卫停稳车,大步跃下朝客栈内走去。   一路疾行紧跟在马车后面的暗卫们见到林深樾抱着长宁进了客栈后,一瞬间都上前来围住了为首驾车的暗卫,纷纷焦急开口:“怎么样,太子与太子妃殿下可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们一直看在眼里,林深樾和长宁的感情是好,可是迟迟没有实质性的进展,急得他们这些局外人焦头烂额。   不知道该怎么帮他们,暗卫们皆兴致勃勃,眼下倒是个好机会。   说不定,今夜过后,他们九幽军中可能就会有小公子了。   夜色暗沉,唯有月光透过窗纸照进客栈厢房内。   一星半点的光晕,倒是更为房中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暧昧。   软榻之上,一身红衣的长宁紧紧缠着林深樾,纤细的双臂绕在他的脖颈。   长宁眼神盈盈一瞬不瞬的盯着林深樾,发烫的额头紧贴着他的额头,唇角溢出阵阵轻呼:“阿珩,阿珩…”   一声接着一声,唤在他的心上。   他知晓她平日里一言一行皆撩人无比,但没想过她竟还会有如此妩媚的时刻。   俯身去闻,少女身上香香甜甜,无处不在挑战着他仅存的理智。   就在他方缓下一口气时,少女呵气如兰的唇畔贴上他的耳畔:“阿珩,这样的阿宁你喜欢吗?”   林深樾身子一僵,剑眉紧皱,长宁的衣衫被尽数褪去。   少女如玉的身姿完美的展现在林深樾的眼前,他低呼出一口气,半明半暗的厢房内,长宁只看到一双微眯的桃花眸 * 。   月色如水,林深樾伏在长宁身上微微用力,她吃痛闷哼,音色袅袅,难以言说。   仿若烈火燃烧般的身躯一瞬间得到了释放,深埋在她胸口处的男子缓缓抬头,一双染满□□的桃花眸,尽数透出迷离暧昧之气。   她恢复了神志,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丝毫的收敛,双手扶住了他精瘦的腰,长宁朦胧出声:“阿珩,阿珩,你轻一些。”   诱人的媚态,身下的可人儿黛眉轻皱,林深樾再也不忍心,终于放轻了自己的力度。   宽大的手掌覆上长宁的柔软,林深樾掌心的温暖让长宁不由轻喃出声。   他一下接着一下的撞击,让她渐渐迷失了自己,温柔的抚触,她紧咬的唇再不能控制:“啊…啊…”   长宁娇呼出声,香汗顺着脸颊滴滴流下,两人呼吸交缠,林深樾也在这极致的甜蜜中到达了顶峰。   再美的月色,及不过眼前的长宁。   他喜欢的紧。 第55章 终于回来了 我爱你,略胜昨日,匮于明……   一夜缠绵。   客栈外, 暗卫们已经贴心的准备好了马车。   天光大亮,长宁一脸水色,也没等林深樾出门, 径直出了厢房, 自己上了马车。   看到这一幕的暗卫们纷纷对视一眼。   难道?太子昨夜没让太子妃殿下尽兴?   林深樾缓缓跟着长宁身后走出,见到暗卫们清一色的尴尬脸色, 思及昨夜种种,自然明白了大家心里在想什么。   走至马车旁,林深樾轻咳一声,有关系好的暗卫上前两步,偷偷问道:“殿下, 太子妃今日怎么看上去心情不好?”   林深樾眉头轻挑,一双桃花眸染了笑意,唇角勾出一抹醉人的弧度,淡声道:“没什么,这丫头嘴硬得很, 在跟我赌气呢。”   半垂了眸子, 林深樾又想起了早晨起床时与长宁的对话。   清晨。   客栈内的长廊, 有微光亮起, 漫漫轻风吹动床幔。   “唔…”丝丝的呢喃声在软榻之上响起,长宁转了个身朝向静静躺在软榻外侧的林深樾。   方一动弹, 全身便仿佛被马车碾过一般, 疼痛不已。   黛眉颦蹙, 长宁一双杏眸微微眯起,紧抿着薄唇,她单手揉着纤腰,启唇开口:“嘶…”   林深樾睁开眼, 微光中一双桃花眸中笑意渐显,他凑近一旁皱着眉头的长宁,唇角轻轻勾起来:“怎样,夫人?为夫昨日的表现,不知可否能让夫人满意?”   长宁抬头便对上一双调笑略有深意的眸子,咬一咬唇,这人怎么使了坏还要来追问自己?   真是不知羞!   撇了撇嘴,长宁眼中一亮,断不能惯着他这样,略一思忖,她点了点头,开口道:“尚可。”   “尚可?”林深樾挑眉坏笑,又接着道:“夫人看上去对为夫像是有不满的地方。”   长宁轻哼一声,淡淡开口:“当然,昨夜你…咳咳…力道尚可,但技巧不足。”   技巧不足?   林深樾凝了眸子,俯身紧贴着长宁的耳朵,继续挑眉道:“夫人若是不满意,今晚我们可以换个姿势,嗯?”   听罢,身旁的长宁一把捂住了脸,这人怎么越说越开心了!!!   忍着身上的疼痛,起身穿好了暗卫们准备好的新的衣裙。   长宁回过头,对着身后同样在穿衣服的林深樾重重哼了一声,抬步走出了厢房门。   一行几人走在回云州的路上,昨日领队的暗卫打马上前,俯身对着林深樾细细说道:“殿下,昨日抓到的林深延怎么处理?”   桃花眸中冷意渐浓,林深樾嘴角勾起,轻嗤一声:“不留活口。”   顿了顿,他冷声道:“本宫早就给过他机会了,是他自己不知道珍惜。”   正午时分,车队进了云州境内。   林深樾特意绕了路,并未下令直接回宫,而是转头去了上次出宫祭祀走的那条路。   不多时,他便远远看见了卖桂花糕的铺子,还是从前那个小贩。   待林深樾走近了铺子,那小贩一眼便认出了林深樾,笑眯眯道:“公子今儿个怎么没同夫人一起?”   林深樾墨玉般的眸子染了笑,挑眉勾了勾嘴角,伸手挡在唇边,俯身到那小贩身旁,朝马车的方向努了努唇,低声道:“喏,她跟我闹了脾气,在马车里耍小性子呢。”   小贩笑弯了腰,细心的包了一包桂花糕,还夹了几块铺子的新品放进了油纸包内。   递给林深樾,他笑道:“公子多哄哄,小姑娘嘛,哄哄就开心了,上次小人就发现了,那位姑娘老是悄咪咪的偷看公子呢。”   顿了顿,他接着道:“定是心中有公子的。”   接过油纸包,往铺子上放了一锭银子,林深樾修眉弯了弯,开口:“我知道。”   她对他的爱意,他向来都知道。   队伍悠悠的又转向了去往皇宫的方向,掀了车帘上车,林深樾将桂花糕塞进了端坐在马车内小榻之上的长宁手里。   抬了眼,望进一双盈盈如水的杏眸,他声音温吞:“吃了这 * 糕,夫人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长宁斜斜瞥了一眼冲自己讨好的笑着的林深樾,皱了眉头,没好气道:“为什么不来哄我?”   怔愣一瞬,林深樾挑眉问道:“啊?哄你?”   四目相对,长宁撅了嘴:“对啊,方才我上马车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追上来哄我?”   林深樾欲解释:“夫人,我…”   长宁开口,将他的话堵了回去:“理由?我不听。”   “夫人,你这是在…”   长宁看着林深樾的眼神楚楚可怜,声音弱弱道:“你是不是厌倦我了?”   垂了眸子,她好似听不进任何的解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长臂一伸,林深樾揽了长宁在怀,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无奈:“夫人,别闹了。”   微微靠近长宁,额头贴上她的,林深樾挑眉,轻声道:“今晚,为夫用行动给你赔罪可好?”   想起昨夜两人…   长宁倏然红了脸,白皙的脸颊上通红一片,推开面前的林深樾,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分开了些。   轻咳两声,长宁正了脸色,拿出手中的桂花糕咬了一口,道:“你正经些,我在同你讲很重要的事呢。”   炎炎的烈日透过车帘,照在两个人身上,马车车壁内人影绰绰。   “夫人口中说的所有的事,对为夫而言都是重要的事。”   林深樾坐近了些,也跟着长宁换了神色,他的声音依旧深沉而有磁性。   “阿宁,我爱你,略胜昨日,匮于明朝。”   包括她随口说的不爱,都是他心中重要的事。   偏过头看着车窗外,长宁轻呼出一口气,伸出空着的手扇了扇脸颊。   她不过顺嘴一说,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煽情了?   她还有点不适应。   车窗外透进余晖,最后的夕阳还未散尽之前,北漠皇宫的红墙绿瓦终于到了眼前。   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只吃了几块桂花糕裹腹的长宁,马车一停便立马跳下了车辕。   风和日丽,绛紫宫内花香如故,四下弥漫着浓重的初夏气息。   当初匆匆一行,没想到竟拖至数月未归,这满溢着她和林深樾无数回忆的地方。   今日,她终于回来了。 第56章 霸气侧漏 “别怕,他们听不到。”……   绿树假山, 芬芳的桂花树芳香四溢。   长宁抱了林深樾给她买的桂花糕怔怔的望着眼前许久不见的美景发呆。   身后传来一阵推门的动静,闻声回头,长宁蓦然愣在了原地。   是海棠身着宫装立在门边。   换上一副喜色, 长宁快行几步, 海棠见状俯身,匆匆向她见了礼。   长宁盈盈水眸凝着眼前看上去略有些消瘦的海棠, 先关切的启唇开 * 口:“听太子说你提前回了云州照顾陆渊,这几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我心里挂念得很。”   她自幼与木槿海棠相互扶持,心中待她们早已经亲如姐妹了。   海棠垂了眸子,低声道:“殿下, 奴婢有罪,奴婢不该因为一己之私离开公主这么久。”   说完,便要双膝一弯行跪拜之礼,正在海棠欲跪下请求长宁原谅之时,长宁伸手及时扶住了她。   眼眸如水微微漾起波澜, 长宁的声音轻轻的:“不怪你, 你的苦衷, 我都知道的。”   她心里想的什么, 长宁都知晓。   天已经黑了很久了,夜幕四临。   长宁带着海棠静坐在绛紫宫的水塘边喂鱼。   远远的顺着长廊上灯光, 就看见陆渊一身朝服, 捧了皇后的冠衣踏进了绛紫宫的大门。   行至长宁身边, 察觉到她看着自己的眼神,想到前些日子他刚拐走了海棠,陆渊心底发怵。   抿了下唇,他启唇开口:“太子妃殿下, 太子殿下命臣提前将这冠服送来给您一试。”   点了点头,长宁了然,国不可一日无君,他确实要将这登基之事提上日程了。   垂手凝着眼前行礼的陆渊,长宁略一挑眉,淡淡开口:“太子殿下他人呢?”   陆渊行礼时弯下的腰又低了低,他恭敬道:“太子殿下正忙着朝中登基事宜,说是,晚会儿才能回来。”   闻言,扔了手里的鱼食,长宁闷哼出声:“又是晚会儿,他嘴里的晚会儿就是半夜,哼,我才不信他。”   转身提了裙角,长宁的脚步往绛紫宫门口挪动。   陆渊见状心道不好,太子妃这是要去寻太子殿下啊。   快行几步,陆渊欲挡在长宁面前阻止她走出绛紫宫。   没成想,长宁倏然停住脚步回了头,像是看穿了他内心的想法,纤长的手指遥遥一抬便点住了眼前的陆渊。   她冷声道:“不许跟着我。”   陆渊皱眉,还欲开口,长宁接了他的话茬,朝一旁的海棠抬眉道:“海棠,你留在这儿看着他。”   海棠听罢,马上伸手扯住了身旁的陆渊,小脸一横,神色坚定的回答:“公主,您放心,海棠一定完成任务。”   长宁放心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离开了绛紫宫。   明月无暇,映出天空中的点点星际。   昭阳殿外,长宁匆匆而来,一路上的丫鬟太监们见到她纷纷行礼。   侧殿内。   林深樾端坐在软榻之上,帐幔垂在面前,下首跪着几个年近不惑的大臣们。   “吱呀。”   檀香木大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来。   长宁笑眯了眼露出她一张小脸。   见到偏殿内密密麻麻坐了这么多的大臣们,她马上沉了脸色。   端的是严肃非常。   林深樾抬眸看到来的人是长宁,抬了腿从榻上匆忙站 * 起身。   伸手扯过软榻旁的木架上搭着的深红色刺绣针织披风,大步行至偏殿门口给长宁围上。   系好后,林深樾一双桃花眸子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冷声道:“天都黑了,你就这么出来了?”   扯了扯他的袖子,长宁觉得林深樾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有些委屈。   她背对着众人,皱皱巴巴了一张小脸,讨好的笑着低声道:“人家想你嘛,自从进了宫,到现在几个时辰了,都还没见到你。”   想了想,长宁明明艳艳的一双杏眸弯了弯,踮了踮脚凑近林深樾的耳畔,她软软糯糯道:“见不到阿珩,我心里挂念。”   听她这样讲,林深樾舒缓了脸色,牵了她的手走到软榻边。   在众大臣面前俯身帮长宁除了靴子,长宁顺着她的力道挪了挪身子,钻到了帐内侧。   下首左侧一位年纪略大些的大臣,看到这一幕,站起身行了一礼,脸色板板正正,启唇开口:“太子殿下未免对太子妃殿下娇纵过度,这样惯着太子妃,日后恐后宫生乱。”   王帐内,雁足灯盏在纱帷上投下迷离暧昧的光影。   长宁挑眉,隔着帐幔凝着下首的大臣,她的声音慵懒温沉:“总有一天,殿下会站在群臣之颠的王座之上俯瞰北漠这万里河山,而本宫,本宫会在他身边看着他,看着他一步一步的拿到属于他的一切。”   “他的身边,只有我,也只能有我一人。”   那大臣仿若听到了玩笑话一般轻嗤出声:““太子妃说笑了,太子殿下若是登上皇位后,肯定要广纳后宫稳定皇权的。”   顿了顿,他接着道:“听闻前些日子东邺递了求和的文书,欲与我北漠交好,他们的锦华公主也已经做好了和亲的准备。”   她侧过头,腕上镂空镶金手链坠的铃铛当当作响:“本宫用整个大戎江山作为本宫的嫁妆,他何需再娶别的臣子之女。”   凝了眸子,长宁冷下了脸,掀开王帐,直视着下首方才那开口的大臣,两道清晰又明亮的目光,她漠然沉声:“就算是东邺的公主,也不可以。”   见到长宁生了怒气,眉宇之中透出一丝阴翳,那大臣吓得直哆嗦,不敢再多言。   这位长公主殿下凶起来,他可真不敢惹。   林深樾从长宁手中接了帐幔,轻轻放下来。   在无人看到处,揉了揉长宁的头发,柔声道:“好啦好啦,夫人别气了,怎么会有别的人,为夫只要你一个就够了。”   气还未消,长宁何曾被人这样顶过嘴,正欲掀开帘子继续与那大臣争论一番。   林深樾眼疾手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帐内长宁的两只腕子,俯身便吻了过去。   “唔。”长宁怔愣一瞬,杏眸猛地睁大了些,没想到他会这样让自己闭嘴。   一吻过后,红霞浮上 * 长宁的脸颊,长宁已然忘记了刚才自己想做什么,只满脑子想着方才那个吻,紧张的攥起了拳头,长宁低下头喃喃道:“你做什么,外面这么多人。”   林深樾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浅笑,他的声音轻轻的在王帐内响起。   “别怕,他们听不到。”   “别怕,有我。”   “别怕,他们听不到。”   好像每个紧张的时刻,都能想到他曾对她说过的话。   她不怕,因为有他。 第57章 春风二度 只是故人相见,他倒怕她会泪……   入夜, 长宁在榻上辗转半天迟迟未能入睡。   甫一睁眼,便看到面前的林深樾一双桃花眸正微眯着盯着自己。   浅浅一笑,长宁凑近了些, 抱住了身旁的林深樾, 蹭了蹭他的胸口,她的声音带着丝丝鼻音道:“阿珩, 今日我在殿前那样讲,是不是太过霸道了。”   眼底闪过幽邃,林深樾沉了眸子,轻声开口:“夫人为什么会觉得霸道?”   皱了皱眉头,长宁撅起了小嘴, 闷声哼道:“因为他们都这样说。”   一缕月光透过古铜木窗照进林深樾眉宇之间,他伸手摸了摸长宁的头发,将下巴抵住长宁的头顶。   黑夜中,他的声音格外让人觉得安定。   “我就是要给你史书上承认的偏爱。”   “独一无二的偏爱。”   闻言,长宁浅笑出声, 她就知道他对她最好。   长宁眸光一闪, 既然睡不着, 不如…   俯身压住林深樾, 唇畔贴住身下他的唇瓣,长宁轻声唤着:“阿珩, 我的好阿珩…”   层层纱衣尽数褪下, 女子曼妙的身子再一次展现在林深樾的眼前。   他也解了自己仅剩的中衣, 慢慢扶着长宁的身子让她坐了下去,林深樾蓦然闷哼一声。   虽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再见到这袅袅的身姿,他还是止不住很快的有了反应。   帐幔一下接着一下轻轻动着。   抓紧了身下的锦被, 长宁一双杏眸盈盈沁出了丝丝水汽,她咬住唇角,终于呢喃出声:“阿珩…”   昭阳殿内。   地面由上好的白玉铺就而成,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芒,从大门处眺望远方,似有袅袅的雾气萦绕在天边。   飞檐是檀香木雕刻而成,上面雕刻的凤凰极其逼真,样子栩栩如生。   吉时已到,林深樾牵着长宁的手,在众人的注视中,在殿内接受了新皇授礼。   阮小茴一身红色印莲花纹样宫装,头戴圣女高冠,为他们二人献上了云兰教的圣礼。   两人接了礼,携手沿着大理石梯走下来朝殿门口行去,对视一眼,长宁嘴角抿了笑。   一身金黄色龙袍加身,头戴黄金纹样高帽的林深樾,桃花眸子盈盈透着初晨的光,端的是恣意潇洒。   认真凝着她的片刻,剑眉微挑,俊眸闪烁,唇角勾出一抹弧度。   长宁怔愣一瞬,今日的林深樾,亦是俊 * 美非常。   踏步跨过门槛,视线落在长阶下伏跪在地的下臣们。   林深樾身子威仪,神色却舒缓了不少,今日,他才真正成为了北漠的王。   晨雾之下,两人并肩而立的身影极其相配,虽天色尚早只有纤纤光影,但仍然可以看出他们的影子相依相偎在一侧。   明乾十四年,夏。   北漠新帝登基,亲封大戎长公主为后。   阳光如瀑,掠过层层浮云,一时间倏然绽出星芒。   天亮了。   与此同时,东邺国皇宫。   “哗啦”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蓦然在大殿内响起。   身着龙袍的男子半倚靠在龙座之上,身子被气的微微发抖,怒目瞪着下首跪着的小太监。   “咳咳…”猛地咳了一阵,他攥起拳头沉声道:“将此事细细说来,北漠当真拒了咱们的和亲之书?”   小太监跪在殿内,颤颤抖抖道:“是,陛下。”   言罢,从袖子里掏出了印着东邺国印的和亲书,小跑两步递到了东邺皇上面前的桌子上。   “啪”又是一声巨响,是龙座之上的人用力拍了眼前静静放着和亲书的桌子。   紧皱着眉头,他的声音透着一股不可置信:“怎么可能?北漠怎么可能会拒绝和亲?昭华公主的美貌四国皆知。”   何况这次,他已经允诺北漠会给昭华公主准备好丰厚的嫁妆。   凝了眸子,皇上视线一转,落在了殿内静立于一旁的白衣少年身上。   少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方一抬头,与龙座之上一人四目相对。   他低头行了一礼,启唇道:“依臣所见,北漠气焰嚣张,根本没把我们东邺放在眼里,我们诚意和亲,他们却置之不理。”   顿了顿,一双深眸望进皇上的眸中,他加重了口中的语气:“倒不如一战,趁现在新帝登基,时局动荡。”   皇上忽而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疑惑开口:“我们,我们如今哪里还有兵力可以与北漠抗衡?”   安庐一战,东邺损失的兵力惨重,现在除了休养生息,他实在不知还有哪里可以借到兵。   白衣男子抿唇一笑,淡淡道:“陛下不必心忧,臣已经打听到,大戎的骊族与大戎王室之间一直有龃龉,或许我们可以利用这个,到时候来个东西夹击,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好,好。”龙椅之上的皇帝拍手叫好。   真是个妙计,大戎的兵马向来是最好的。   “姜爱卿果然深得朕心。”   殿门外。   一直候在门口的姜离跟在踏出门槛的姜予望身后,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丝帕,递了过去。   姜予望接过,慢条斯理的擦了擦手指,姜离立于一旁,开口问道:“公子有什么办法可以让骊族出兵。”   嘴角轻轻一勾,姜予望眼中微光闪过, * 他自若一笑:“骊族族长的女儿,与我是故交。”   只是故人相见,他倒怕她会泪意涟涟。   空气中弥漫着浅浅的花香,姜予望白衣似雪。   眸光幽深,一瞬陷入了回忆之中。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   一次外出途中遇到刺杀,他与姜离失散,逃到大戎的地界,被一骑装女子所救。   那女子看上去心思单纯,出手又大方像是个富家女,是以姜予望随着她回了大帐养伤。   后来他才知道,那女子竟会是大戎骊族族长的千金。   更没想到,她心思单纯却也直接,相处几日后竟然会对他表露心意。   他感念那女子的救命之恩,没有当面拒绝她,而是留了书信偷偷回了东邺。   此番向骊族借兵,姜予望知道,依着她的脾气,他的要求她都不会拒绝。 第58章 为你盏灯 “这一次,换我来。”……   姜予望大戎一行, 途径北漠,前前后后整整去了两月有余。   这日,天色将晚。   又到了北漠一年一度的神灯节。   日头太阳西斜, 天边只剩了一缕残阳放出淡淡的光芒。   林深樾今日政务繁忙, 但也没忘了这重要的节日,早就唤了陆渊给长宁送来了礼物。   绛紫宫中。   一件火红色胭脂霓裳, 刺绣银丝孔雀纹样,头钗红玛瑙珍珠镶翠金的头面,一双红宝石攒金缠珠耳坠盈盈点在两边耳垂之上。   这是今日的长宁。   凝着镜中之人时,杏眸微微眯起,露出一抹惑人的微光。   眸光一闪, 长宁伸手唤来海棠,自古铜木镜前站起身,低头提着裙角,启唇开口:“海棠,你过来瞧, 我穿这一身衣裳, 好不好看?”   海棠低下头, 眯了眼睛偷笑两声, 复又抬头道:“好看,好看极了, 皇上送的衣裳咱们娘娘穿上当然是好看的。”   纤纤指尖轻轻戳了戳海棠的脑门, 长宁抿了唇角, 调笑道:“你这丫头,就知道同我开玩笑,做事毛毛躁躁,没有人家木槿一分的安稳。”   海棠撇撇嘴, 不置可否:“喏,娘娘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反正…”   转了转眼球,海棠轻笑接着道:“反正再怎么说奴婢,奴婢也是不会离开娘娘的。”   她就是唬她一唬,长宁心里对海棠也是疼惜的紧。   两人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一阵有序的敲门声。   长宁挑眉,眸光盈盈:“哦?阿珩安排来接我们的人到了?”   海棠快行几步,走至主屋门口,伸手打开了门。   果然是陆渊。   陆渊见到门后站着的长宁,忙俯下身行了礼,恭敬道:“娘娘,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皇上请您去绛紫宫殿门外先等着他。”   长宁睨着陆渊的眸子凝了凝,唇角勾出一抹浅笑,她声线温柔:“好,我去那里等他。”   沿着绛紫宫的长廊,长宁带着海棠出了宫门。   海棠站在马车旁,扶 * 长宁坐上了林深樾早就准备好的马车,她今日穿的衣服裙摆太长,自己不太方便进马车。   方坐好,没一会儿,马车外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车帘被人从外面掀开。   长宁顺着声音抬眸,白皙的脸颊一瞬间变得涩红。   林深樾今日换了一身大红色的便装,看上去两人像是商量好的一般。   他身上的桂花香气依旧,是她心心念念的味道。   进了马车之后,林深樾向前挪了几步,凑到长宁身边,一双桃花眸垂下打量着她,唇线似笑非笑:“这衣服与夫人很相配,夫人今日,美的很。”   他的红衣仿佛有残阳的余光拂过,那双凝着她的桃花眸也带上了一丝微光,满目的张扬恣意。   长宁心泛起点点涟漪,眨巴了眨巴眼才回过神,略微停顿,嘴角的酒窝若隐若现,她才启唇开口:“是阿珩的好眼光。”   俯下身凑近长宁,唇畔贴近她的耳垂,林深樾声线温沉,徐徐道:“夫人最近都很喜欢唤为夫阿珩。”   行进中的马车好像踩到了石子,微微一颤,长宁没坐稳身子猛地向前一闯。   林深樾伸手去揽了她的腰,长宁顺势抵住了他的胸口。   四目相对,长宁尾音微扬:“阿珩是不喜欢这样的称呼吗?”   林深樾眉毛一弯,浮现出丝丝居心不良的弧度,他浅笑开口:“为夫喜欢的紧,不管是白日还是入夜时分。”   听罢,长宁的脸又红了几分,这人…   脑袋靠在林深樾的肩膀上,长宁略微有了乏意,闭上眼睛,小眯了一会。   天彻底暗下来的时候,载着两人的马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周遭安静非常,黑暗中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轻轻的。   长宁从林深樾怀中睁开眸子,揉了揉眼睛,启唇开口:“我们这是,到了吗?”   点点头,林深樾拿起马车内准备好的披风,系在了长宁脖颈旁,掀开眼前的车帘,细心地扶了长宁下车。   陆渊和海棠不知何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长宁见到眼前场景,心中咯噔一下,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周围没有说话的声音,或者是小贩的叫卖声了。   因为面前的一整条街,都被林深樾包下来了。   盏盏灯笼亮起在每一家商铺的门口,繁华闹市,入目之处整条长街亮如白昼,明灯点了满街。   顺着灯笼亮起的地方走过去,两人并肩走在一起,红色裙角与红色长袍交织在一起,萦萦缠绕着。   走了有一会儿,直到转过面前的一个拐角,眼前才出现了提着灯笼逛着街的男男女女。   旁边的林深樾转过身去了附近卖灯笼的小铺。   不远处,有吃着饴糖的孩童正牵着母亲 * 的手,抬头问着什么。   长宁走至近处,听得两人的对话。   “娘亲,为什么近两年的神灯节比往年的神灯节热闹了这么多,连灯笼都有人特意送了给我们。”   那妇人宠溺的看着孩童,声音低低的:“嘘,小声些,这一定是哪位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在哄自己的夫人开心呢。”   长宁一瞬间怔愣在了原地。   不是说,点灯笼本就是北漠神灯节的习俗?   不是说,神灯节向来是北漠最热闹的节日?   原来,他那时对她的喜欢,并不比她的少。   夜风凉凉的,吹来身后之人轻沉的嗓音,手心被塞进了一盏灯笼,林深樾的声音在长宁耳畔响起:“以后觉得自己霸道这样的话,不许再提。”   “我就是要将全世界都送给你,包括我自己。”林深樾的声音温柔细腻。   他对她讲话从不曾用过朕这个字。   夜幕四沉,淡淡月光打在两人身上,他们提了灯笼并肩沿着月骊湖旁散步。   湖心亭下是粼粼的湖水,天上的月亮隐隐在湖心浮动。   停住脚步,林深樾低下头凝着眼前望着他的长宁,深深看了她一眼,他的嗓音微哑:“阿宁,时至今日,我才领悟过来,原来真正的永安长宁,是人声鼎沸车水马龙,是黑夜中最安逸的月光下,街边升起的袅袅炊烟。”   是他正凝望着她时,她刚好抬眸的那双眼。   “夫人,你可有什么愿望吗?”   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问过他相似的问题。   “夫君有信奉的神明吗?”   当时,她记得他的回答是:“没有,我不信神。”   而她呢,她更是接了他的话说自己也不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此刻眼前这副美景,和这个她想珍惜的人。   这一瞬间,她心底倒是真的有了一个愿望。   以北漠皇后的身份,愿北漠百姓幸福安康,永不受战乱之苦。   以大戎公主的身份,愿两国永远和平,各自享荣光百年。   以神明信徒的身份,愿这盛世永安长宁。   以纳兰长宁的身份,愿她的夫君永远康健,百年之后,她还要对他表达她满心的爱意。   湖边拂来微凉的晚风,风中迎面吹来的,是林深樾身上的桂花香气。   他伸手揽了长宁在怀中,声音在她耳边缓缓响起:“夫人跟我来,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长宁被林深樾牵着手,沿着湖边走了一会,眼前突然出现了一方红色毡毯。   长长的围了大半个月骊湖,连街边的商铺和湖边摆摊的小贩皆在铺子顶上铺满了红色的绸缎。   长宁吃惊的张大了嘴巴,回头看着林深樾,疑惑道:“这…这都是你做的。”   点点头,林深樾牵着长宁继续顺着红毯铺就的方向走去。   那时迎娶她,他心底对她并 * 无爱意,欠了她的十里红妆,他总要补回来。   一直走到月骊湖的湖心亭,方才走到了红色毡毯的尽头。   湖心亭没点灯笼,只有一缕月光照在亭子的边缘,长宁记得这是当日她执意要与他玩游戏的地方。   林深樾松开了牵着长宁的手,薄唇漾出一抹浅笑,他凝着长宁的眼神即使在黑暗之中也有着说不出的神情。   “还记得那时,你站在这里对我说过的话吗。”   他的声音带了独有的磁性。   “这一次,换我来。” 第59章 再约亭下 “不然呀,我可要挥师十万为……   面前的男子携了桂花香而来, 长宁仿佛可以感受到他呼吸的温烫。   眼底是说不出的深情,林深樾桃花眸眨了又眨:“早在木槿将那块丢失的九幽令牌交到我手里之前,我便已经知道, 你就是当年救我的那个小姑娘了。”   是很早很早之前便已经知道了, 那时候,他就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了她。   她被他温柔的语气惊的双颊透上了点点红晕。   喉结微动, 林深樾侧过脸,直视着眼前的长宁:“在我心底,你不止是绛紫宫的太子妃。”   是他的妻子,是将来要与他并肩共赏这繁华盛世的人。   眸色渐深,林深樾高大的背影挡住了亭中仅剩的月光, 他笑意浅浅:“大婚那晚,我同你讲这样的红颜祸水,日后就不要去祸害别人了时,就已经决定枕边人就是你了。”   若这是一场以心为赌的博弈,那他输的心服口服。   走近了长宁, 下巴抵住她的脑袋, 她今日的发钗可真好看。   长宁的耳朵紧贴着林深樾的胸口。   林深樾的心跳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砰, 砰。”   充满磁性声音轻轻在长宁头顶响起:“夫人听到了吗?它在对你说, 说它是真的喜欢你。”   长宁一下子怔愣在了原地,这么多的过去, 原来他一直记得。   喉间难掩低低的笑声, 细细碎碎, 林深樾的声线渐沉:“阿珩也想同阿宁长长久久。”   这动荡的乱世,他想同她一起求一个永远。   俯下身,林深樾唇畔紧贴着长宁的耳朵,动作像极了她当日对他所做的那般。   林深樾也压低自己本就不高的声音。   “长宁正是阿珩心尖尖上的宝贝。”   “你是我的太阳, 是我一生渴求的光芒。”   深樾即树荫。   如果可以,他想做她一辈子可以遮风避雨的树荫。   当日她所言句句发自肺腑,而他却将那些话当做了戏言。   如今,他也要对眼前这个满心是他的姑娘讲一讲,没有她的日日夜夜,他有多么想念她。   低下头,额头抵住了长宁的额头,林深樾的呼吸轻轻吐在她的脸上:“阿宁答应我,我们之间永远不要再有误会和谎言。”   林深樾望着长宁的眼眸中漾出的深情似乎要将她淹没。   长宁知道,今晚从他口中说出的种种也句句都是真话。   指尖微动,长宁环住了面前林深樾的脖颈,唇畔相碰,他只听得她口中说出的一句:“好。”   这样深情的林深樾无论讲什么,她都只想答应他。   一双指节分明的手扣住眼前小姑娘的头,小姑娘轻轻喘息,闭了眼睛,任眼前的男子尽情掠夺着自己的呼吸。   一寸一寸的沦陷,长宁扬起下巴,难以掩饰心底的渴望,她微微踮起了脚尖。   轻抬纤足落在林深樾的靴子之上,林深樾唇角勾出一抹惑人的微笑。   一把抱住眼前的长宁,他脚步微动,二人瞬间便来到了亭中的石桌旁。   手中轻轻用力,长宁被林深樾托着腰举到了身后的石桌之上。   微凉的薄唇含住眼前姑娘娇软的唇瓣,林深樾半阖了眸,留恋的吸吮片刻。   他才满足的睁开了轻闭的眼瞳。   面前的长宁呼吸急促,双颊因着方才的亲吻泛起了丝丝潮红,看着她缱绻的目光,林深樾狭长的双眸微微眯了起来。   他的嗓音极致诱惑,眼神微微垂下,紧紧盯着面前的长宁,呢喃出声:“阿宁…”   微顿了片刻,长宁望了望亭外四周,此刻已是到了深夜,街上早已了无人烟。   低下头,她的耳垂都通红了起来,轻轻点了点头,长宁的声音哑哑的:“好。”   得到长宁的许可,林深樾再也顾及不得,俯身一口咬住她的耳垂,动作温柔之极。   手解开长宁系在脖颈处的披风,白皙如玉的脖颈弯出诱人的弧度。   指尖划过之处,带出她的轻轻嘤咛,林深樾的鼻尖蹭着长宁的面颊。   他温柔的轻轻抚上面前人的长发。   牵住长宁的双手,二人十指紧扣,他沉下声,在长宁耳边轻声道:“阿宁,我爱你。”   漫漫长夜,林深樾的指腹温热,长宁的眸光娇软,二人嘴角慢慢噙上一抹浅笑。   林深樾眼底如一片汪洋的海泛起的波澜让长宁深深的陷了进去。   不记得是怎么回到的绛紫宫,长宁最后无力的俯在林深樾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遥远的天边,月亮渐渐的掩在了乌云之后,淡淡的光亮褪去,换上给世间带来希冀的烈阳。   长宁趴在林深樾的胸口醒了过来,睁了半只眼睛,看了看此刻的二人。   锦被之下的林深樾只着中衣,脑海中一下响起来昨夜的记忆,思及二人亲热的画面,只片刻,脸又红了个彻底。   轻轻挪了挪脑袋,长宁欲从林深樾的胸口逃开,却在就要成功的瞬间,倏然被一双大手摁回了方才的地方 * 。   “夫人这是吃干抹净就不想认账了?”   朦胧的桃花眸一瞬不瞬的看着眼前的长宁,林深樾神色从容又自然,嘴角也带上了一抹笑意,上下打量着长宁。   长宁一阵尴尬,这人怎么能讲的好像昨夜的事与他无关一样?   轻咳两声,长宁看着眼前的林深樾启唇开口:“昨夜的事,是我一时糊涂,我们不如一起将它忘了吧,哈哈,忘了好,还是忘了好。”   林深樾揉了揉她的脑袋,翻身起床,也不愿继续为难调戏她,已经要到了该上朝的时辰。   “阿珩。”穿好外衫后,身后响起长宁的声音。   林深樾回过头,看到长宁笑意盈盈的坐在榻边凝着自己,朝他摆了摆手:“过来,我想起身去梳妆了。”   挑眉一笑,长宁开口:“你背我。”   “胡闹。”林深樾面色一冷,转身拿了一旁的披风抬脚就往屋门口走去。   一。   二。   三。   心底默数三声,长宁脸上笑意不变。   三声之后,林深樾果然回头,换上了一副宠溺的目光,凝着床榻边抱膝坐着的小姑娘,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这招吓不到她。   这样可爱的姑娘,还是要惯着的好。   反身将披风又搭回了衣架上,林深樾走到床边背过身,弯腰蹲了下来,长宁顺势环住了他的脖颈。   “阿珩。”   长宁的声音轻轻响起在林深樾的耳畔。   “还好你是我的,不然…”   挑眉背着背上的长宁走到梳妆台旁,林深樾接了话,挑眉问道:“不然怎样?”   背上的姑娘蓦然沉下了声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着十分严肃的话:“不然呀,我可要挥师十万为美人了。” 第60章 硝烟又起 “那咱们就龙虎双边,看谁先……   青白色的天光穿透窗纸, 狭长的一道,直照进软榻之上的长宁眸中。   眯了眼,接过海棠递过来的茶点, 未等打开茶盏, 门外响起一阵敲门声。   十分熟悉的敲门声,是木槿回来了, 长宁绽了笑颜,开口:“进。”   指尖捏着的茶盏打开了来,方饮了一小口,木槿走至长宁面前,行了一礼。   “娘娘, 骊部近日频繁点兵,前几天,有暗卫发现,他们与东邺有往来。”   长宁觉得惊讶,骊族虽与王室不和, 但表面上的样子做的一直很好, 何至于到如今又有异动?   她挑眉问道:“可查出了什么原因?”   点了点头, 木槿凝着长宁的眸子:“骊部的大营本就与北漠相邻, 这次点兵恐怕是东邺想联合骊族一同进攻北漠了。”   长宁指尖轻轻在曲起的膝头点了两下:“依你看,骊族同意发兵可能性有多大?”   木槿停顿片刻:“依奴婢看, 十有八九。”   长宁眉间闪过一丝轻蔑, 轻嗤出声:“就他们, 一群乌合之众,也妄想能联合东邺夹击北漠?这是公然与大戎皇室为敌。”   若是骊族想发起进攻,必定要从他们大营和主要兵力所在的柴桑发兵。   而柴桑又是距离北漠最近的大戎边城。   东邺欲与骊部联合,必定会同时出兵, 林深樾怕是会亲自迎战东邺。   派谁去应骊部之战她都不放心,倒不如她亲自带兵去。   眉间光影重重,长宁下定主意,抬了眸子,启唇开口:“你去传信让穆青凡准备好我的碎银匕在阳朔等我。”   木槿恭谨道:“是。”   她看得出,长宁这是是下了决心要出兵柴桑了。   一旁的海棠听全了两人的对话,焦急开口:“娘娘,不可,您已经许久未曾上战场了,何况战场凶险,您不久前才解了蛊毒,身子还未养好。”   淡淡的收回凝着木槿的目光,长宁托着手中茶盏又饮了一口,缓缓启唇:“不过是半年未上战场,他们就已经忘了我还是大戎的长公主。”   “若是此次不亲征,怕是要将他们惯的无法无天了。”   本来碍于北漠和大戎之间的距离,年前部落之间的小小骚动,她都没亲自出面。   这次,也该给骊族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天色彻底暗下去的时候,林深樾才回到绛紫宫,脚步刚踏进宫门,便有下人来报,说今日木槿姑娘回来过了。   木槿回来了,那今日朝中议论之事,她也当知道了。   沉了脸色,林深樾只怕长宁会因为此事动怒。   果然,转过主屋最近的那个长廊拐角,长宁正坐在彼时她最喜欢的桂花树下老地方,一袭红色长裙随着夜风微微扬起。   从林深樾的位置看过去,少女的脖颈纤长,侧脸如白玉般完美无瑕,发丝轻舞于夜空之中,好似连今晚的月亮都变得温柔了起来。   但是,她今夜怎的又不系披风就从屋里出来了。   皱了眉头,林深樾解下身上的披风,大步走到长宁身旁,俯身围在她身上,一股清新雅致的甜果香混着夜风吹入他的鼻尖。   她这是又饮酒了。   低头看过去,身侧的姑娘屈膝坐在树下,右手闲闲的执了一壶果酒,正抬眸笑盈盈望着他。   笑意未达眼底,林深樾知道,长宁此时心情必然很不好,她只有不开心时才会独自坐在这里饮 * 酒。   见林深樾回来了,长宁伸手拍了拍身侧空余的位置,她唇角微微勾起:“来,阿珩坐下陪我说说话。”   林深樾微顿,复又轻轻开了口:“好。”   她想同他讲什么,他都愿意听。   “其实,每次要出屋门之前,海棠都会记得要帮我系好披风,只是我拒绝了。”   长宁抬头看向天边的月亮,她的声音轻轻的,伴着空中弥漫着的果酒香气。   “我只想要你帮我系的披风,与你有关的所有东西,我都很喜欢。”   林深樾坐在长宁身边,一双桃花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听她自言自语。   “那日,仓央庙外,那道长说我们未来定能携手一生,我是真的信了。”   长眸藏进了温柔的月光,林深樾静静的看着眼前的姑娘。   “今日木槿回来了,你也一定猜到了吧。”   话音刚落,长宁垂了眸子望进身旁之人的眼底。   “此番,我想亲自出征骊族。”   从阳朔出兵柴桑,逼迫骊族不得不放弃继续攻打北漠。   北漠繁华,人口密集,将战场引至大戎,这是她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林深樾看着长宁,并没有很惊讶,似是早就想到了她会这样讲,他接了她的话,道:“是为了我,对吗?”   怕他内心过意不去,长宁低下头不再看他,眉眼间换上了一副淡淡的神色:“不是,骊部本就是属于我大戎的部族,出兵柴桑也算是回去解决大戎的内乱。”   林深樾知道她已经下了决心,今晚不过是通知自己,他是绝对拦不住她的,睨了眼长宁,他转过头也看向了天边的月亮。   男子的声线低沉充满磁性。   “阿宁,你可知道,与我而言,和平大于战乱,百姓大于疆土。”   没料到他会突然转了话题,长   宁还以为林深樾会阻拦她,眉峰一挑,举起手中的酒坛又饮了一口。   “现在知道了。”长宁理了理裙角,慢条斯理道。   偏头看向身侧的长宁,林深樾眉毛弯了弯,嘴角勾出一抹惑人浅笑:“那你知不知道,在我心中,你大于一切。”   懵然一瞬,长宁怔愣在原地,原来他想说的竟是这个。   长宁正了神色,也认真起来,敛了目光,黛眉舒缓道:“我答应你,此次出征前程未卜,但…”   四目相对,长宁放下了手中的酒坛,将手放进了林深樾的手心之中,接了自己的话:“ * 但,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是她那时曾在他耳边说的话。   “爱慕并不能使我平安,但被你喜欢,我会好好保护自己。”   这话,她一直记得。   伸手揽了长宁入怀,林深樾摸了摸眼前之人的发丝,轻轻叹了一口气,他真是拿她没有办法。   弯月隐隐挂在天边,林深樾下巴蹭着长宁头顶绒绒的碎发,垂眸正色道:“今日早朝,我也下了旨,明日点兵,我也会亲自出征东邺。”   听到他这样讲,长宁彻底放了心,知道林深樾这是允许自己回阳朔了。   她靠在林深樾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眯了眸子浅笑道:“那咱们就龙虎双边,看谁先得胜而归了。”   又拿起方才的酒坛,长宁挑了眉毛,唇锋微扬:“长宁在这里提前恭祝夫君凯旋。”   说罢,痛饮了一口手中的果酒,眼底氤氲出一抹湿气,长宁笑眯了眼,一下子喝这么多,还真是有点辣。   林深樾站起身,一把将她拦腰抱了起来,温柔的抬高了声音:“为夫没有酒,既如此,便暂借夫人的,遥祝夫人此行平平安安,再见貌美依旧。”   双脚离地,长宁一把环住了林   深樾的脖子,正欲将手中酒递到他嘴边。   却见面前的林深樾又露出了诱人的坏笑,俯身一口压住她的唇畔,长宁口中的果香瞬间充斥了两人的鼻尖。   次日清晨,长宁方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身侧,被窝已经凉透了,想来林深樾是夜半时分就已出发了。   为什么他离开,自己竟然毫无察觉?   必然是…   “海棠。”长宁黛眉颦蹙,冷声道。   “吱呀。”门被从外面推开,海棠小心翼翼的走到长宁榻前,一下子跪了下来,未等她问,先支支吾吾开口:“回娘娘的话,这安神香是…是皇上让奴婢燃的。”   长宁怒视着眼前的姑娘,冷声道:“你这样听他的话,还记不记得自己究竟是谁的人?”   海棠垂下眸子,声音低低的:“奴婢当然是娘娘的人,只是,奴婢也担心娘娘亲眼看到皇上离开会难过。”   她也怕同林深樾一样,怕长宁难过。   口中轻轻吐出了一口气,长宁松了眉头,淡淡道:“算了,既然都不想让我见,我依着你们就是了。”   末了,想起了什么,长宁又开口道:“陆渊呢?也跟着阿珩走 * 了?”   陆渊身子刚好,估计又想跟着林深樾上战场了。   想到那个人,海棠身子一僵,答道:“是,天还没亮就走了。”   出了云州城,一路往东行了十里,夜幕将至之时,林深樾下令整装休息。   四周树林中静谧无声,军队众人皆作着在这里扎营的准备。   林深樾立在战马旁,偏头看向一旁的陆渊,挑眉调笑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向人家海棠提亲?”   闻言,陆渊怔在了原地,他没想到林深樾会这样问。   陆渊双手局促地搅在了一起,他甚感无措:“属下也不知道,但海棠是个好姑娘,属下必不会辜负她。”   怒拍了一下陆渊的脑门,林深樾语气颇有教训的意味,开口威胁道:“海棠当然是个好姑娘,也不看看是谁教出来的,你小子要是敢辜负人家,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想到去提亲这事,陆渊陷入了思索,今天凌晨与海棠道别的一幕历历在目。 第61章 遇喜 “等我回来娶你。”   晨雾戚戚, 绛紫宫门口。   陆渊与海棠相对而立,微光之下,海棠依稀能看清陆渊今日穿了一身羊脂玉色长衫, 发丝用发箍紧紧的挽在了发顶, 早晨起的匆忙,衣襟处还有些许凌乱。   俯身看了看自己, 海棠抿了唇,今日她着了一身浅白色宫装,看上去,二人倒是般配的紧。   正了神色,上前走了几步, 帮陆渊理了理衣襟,她垂了眸子启唇开口:“此行路途遥远,凶险万分,战场之上,你定要当心。”   伸手扯过了眼前低着头不敢看他的小姑娘, 陆渊攥了海棠的手, 盯着她的头顶, 不知该说什么话能表达自己的心意。   末了, 也启唇开口:“你也是,战场上, 要多保护自己。”   海棠摇了摇头, 抬头看着面前的男子, 视线在他身上留恋片刻:“不必担心我,有木槿在,娘娘不会让我随她上战场的。”   木槿武功高强,有她陪着, 她从来都是被派遣留守在营地的那个。   揉了揉海棠的头发,天光已然要亮起来了,陆渊是时候要走了。   “你放心,我定会好好的,回来之后你等我。”   看着陆渊一副说不清楚话的模样,海棠也忘了要离别的心情,挑眉轻笑出声:“等你做什么?”   攥紧了手中的拳头,陆渊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喊出声:“等我回来娶你。”   未等海棠反应过来,陆渊到底 * 说了些什么,身旁有人从绛紫宫门口走了出来。   走到近处,是林深樾,陆渊沉了脸色,那方才的话…   林深樾嘴角噙着笑,路过陆渊时拍了拍他的肩膀,桃花眸笑得眯了起来:“行了,我们都知道了,等大胜归来,就去求娶海棠。”   陆渊的脸蓦然红的一大片,连耳垂也有些泛红,他支支吾吾开口:“陛下…”   林深樾脚步未停,此刻已经是走远了,背对着二人摆了摆手:“好好道别吧。”   言罢,凝了眸子回头看了一眼绛紫宫的绿瓦红墙,眸中明明灭灭,是浓浓的晨雾中也难以掩饰的深情。   好好道别,在还能道别的时候,但他却是不想让长宁见到这样的场景。   因为他怕再多看长宁几眼,自己会舍不得离开。   绛紫宫内。   长宁醒来不久,唤了海棠收拾好了行装,也踏上了回阳朔的路。   出了云州,一行数十人顶着酷暑行了约十天左右的路程,终于抵达了大戎境内。   长宁这一路一直感觉身子不太对劲,以前也在这样的季节行过长途,近日在马车之上颠簸,自己的确是不太舒服。   扶住一旁车壁上突出的车辕,长宁接过准备好的小盆,低头又是呕了几口,海棠及时递上了一方丝帕。   长宁拿过了丝帕,细细擦干净嘴边的污秽,海棠一脸的焦灼凝着长宁:“公主这是怎么了?”   自从离开了宫中,海棠还是依着自己的习惯,改口继续唤了长宁公主。   长宁捏着帕子的手有些不稳,海棠又从怀中取了一方帕子,细细帮长宁擦去了额头沁出的点点汗意。   边擦边接了自己的话开口:“公主要不要宣个御医来看?”   这一路路途甚远,出发前,林深樾就下了旨,要宫中的几个御医也跟着队伍一同回大戎。   摇了摇头,长宁扯住了海棠的胳膊,神色严谨道:“别宣御医,我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应当只是吃坏了东西,等回了阳朔让穆青凡给我把把脉就行了。”   听到长宁吐完后脸色好了些许,海棠也稍稍放了心,穆青凡医术高明,让他把脉要比北漠的御医强的多。   掀开车帘,海棠将方才的小盆端了出去。   长宁支开车窗,神色如常的看着外面,手心的拳头却 * 紧紧攥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吃坏了东西,这几日她虽然确实没有胃口,但她的葵水一直没来。   这几年她小日子一直不准,开始她只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中蛊毒的缘故。   可自从解了蛊毒,她已经好了很多,她只怕眼下的情况正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大战在即,这…   三日后,长宁等人绕过柴桑,回到了阳朔。   马车在阳朔关口外方一停下,在打头的北漠士兵向守城的兵卒递交通关文案时,长宁便径自掀了车帘,自己下了车,走到一旁的大树旁弯腰干呕了两口。   海棠紧紧的跟在长宁的身后,见长宁吐完,递过了茶水给长宁漱口。   等长宁漱完口,又取了帕子帮她擦嘴,擦完后又仔细将长宁扶回了马车中。   守城的士卒见到了那士兵递上的文案,细细看了几眼,将案牍交回到车夫手中,请他稍等片刻,抬脚便往城中跑去。   约一炷香时间后,阳朔城门自内被人打开。   城门大敞,海棠掀了车帘,长宁自马车内向外看过去。   黑压压的人群拥挤在城门口,城门正中约有三四米外的地方站了几个红色官袍模样的男子。   那群男子身后被士兵开出了一条小路,小路两边阳朔的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将官员们围了起来。   这是?   长宁黛眉颦蹙,心中不解,扶住海棠的手下了车。   带着海棠沿着北漠的车队前行几步走到距离阳朔关口几米外的地方。   有官员自城内认出了长宁大喊一声:“是长公主殿下,是长公主殿下回来了。”   一行官员听到这声高喊,由最前方的男子带队,立马撩开自己的官袍跪了下来,执了大戎朝拜王室之礼。   “恭迎长公主殿下。”   官员们一跪,小路两边的百姓们也紧跟着跪了下来,远远看过去一个接着一个人头攒动。   一时间竟数不清到底城门口聚集了多少的百姓。   一时间,此起彼伏的高喝声响起在阳朔城内。   “恭迎长公主殿下。”   与长宁并肩而立,车队领头的北漠士兵也被眼前的盛况吓得怔愣在了原地,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身后的海棠松开了扶着长宁的手,也弯腰朝着长宁跪了下去,手指翻动间,执了大戎的宫礼。   眸色一凝,她垂下头,启唇开口:“恭迎长公主殿下。”   只是瞬间,那领头的士兵立马醒悟过来,仿着大家的模样也跪了 * 下来。   车队众人也紧随着他跪了下来。   再望过去,远到城墙之上的士兵近至车队内的众士兵,整条官道之上,除了长宁皆俯跪于地上。   见到这副光景,长宁垂下了眸子,早知道会这样,她就该偷偷溜进阳朔的。   抬了手,她的声音轻轻的却不容忽略,充溢着大戎王室独有的贵气:“起来吧。”   对面离长宁最近的官员率先站起了身,抬头便是一副热切真诚的模样:“听闻长公主殿下近日要回阳朔,臣等夜不敢寐,日日派人守在这城门口,就为了迎接长公主殿下回城。”   长宁对大戎的百姓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心里清楚,这些年若是没有大戎先王和长公主殿下,恐怕凭东邺的野心早已攻下大戎据为己有了。   跪在街上的众人陆陆续续起了身,未等长宁开口,便听得城内远远的地方传来一阵铁蹄声。   凝了眸子细看过去,长宁眉毛弯了弯,一双杏眸浅浅的眯了起来。 第62章 又回大戎 “为什么当时没有丢下我,一……   远处一行人骑马而来, 领头的两人一人身着明黄色龙袍,另一人青衣加身。   二人虽着装严谨但面上俱是难以掩饰的喜色。   到了近前,明黄色龙袍男子率先下了马, 一路小跑到长宁面前, 正是大戎新帝纳兰尔玦。   伸手摸了摸纳兰尔玦的脑袋,长宁眼角眉梢带上了一丝笑意, 她的阿弟又长高了。   众百姓和臣子见了眼下的新帝,又俯身拜了下去。   “阿姐,你再不回来,我都迫不及待要去北漠寻你了。”少年含着笑声音略有了些男子的低沉。   长宁也低头笑了笑:“你已经长大了,往后行事再不可像从前那般莽撞了。”   方才与新帝同行的青衣男子也跟着翻身下了马, 走到长宁身旁行了军礼,恭谨道:“恭迎长公主殿下回阳朔。”   来人正是穆青凡。   长宁伸出手将穆青凡扶了起来,想到上一次见面,她玩笑开口:“怎么?这次羌族那个小姑娘没有跟着你到阳朔来吗?”   闻言,穆青凡身子一僵, 还未开口, 一旁的纳兰尔玦先接过了话头:“阿姐, 你不知道那个小姑娘追咱们将军追的紧, 要不是将军威胁人家,今天怕是也要来接你了。”   面色一白, 穆青凡瞪了一眼纳兰尔玦, 淡淡开口:“陛下今日的话可真多。”   旁的人怕纳兰尔玦, 但这个新帝穆青凡可是一点也不怕。   毕竟,他小的时候还抱着自己的腿哭过鼻子。   长宁看穆青凡尴尬,笑了笑冲地上还跪着的众人挥了挥手,启唇开口:“都起来吧。”   一 * 路都有百姓们夹道相迎, 自发的来路边迎接他们的长公主殿下,长宁的马车行的慢,拖拖拉拉竟拖到了中午才堪堪抵达大戎皇宫。   下了马车,长宁带着海棠往公主殿中走去,本想找个时机与穆青凡和纳兰尔玦暂时道别,自己先行去换身衣服。   没成想走至长廊处,那股熟悉的恶心之意又涌上心头,长宁没忍住,俯身干呕了一口。   海棠一下子变了脸色,递上一方帕子,无措的看着长宁,穆青凡倒是没关系,只是她不知道应不应该让纳兰尔玦知道这件事。   长宁一时间也愣了,穆青凡从身后大步走上前来,拽过长宁的腕子,放在她的脉搏处大手一探。   一瞬后长宁才回过神来,不过为时已晚,穆青凡已经从脉象中明白了一切。   看了长宁一眼,四目相对,他已经想好了应付纳兰尔玦措辞。   纳兰尔玦看到长宁干呕也是担心不已,忐忑不安的看着穆青凡:“怎么样,我阿姐这是怎么了?”   穆青凡换了一副没事的表情,唇角微动:“长公主殿下没事,只是吃坏了肚子。”   松了一口气,纳兰尔玦拍了拍胸脯,道:“呼,还好没什么大事,只是吃坏了肚子。”   回了公主殿,长宁禀退了宫人,只留下了海棠。   穆青凡站在一旁,静静看着她,等众宫人退下后,他方开口:“怎么回事?就这身子你还要亲自上战场?”   “不然怎么办,这次骊部欺人太甚,我若不亲自出征,恐怕年前其他闹事的部落还真以为我大戎皇室无人了。”   海棠扶了长宁坐在了殿中的檀香木椅子上。   穆青凡脸色僵硬,眉头紧皱:“不行,你眼下这个样子万万不能出征。”   长宁低下头,凝着玉石铺就的地面,垂了眸子淡淡道:“多久了?”   “三个月多了,你自己知不知道,竟然也不早点告诉我们。”穆青凡冷声道。   长宁转了转手腕之上的玉镯,轻启唇角:“我也是来的路上才知道的,这三月有余不是已经坐稳了吗?你不必忧心,我自有分寸。”   虽然已经三个多月的,但穆青凡依然坚持不让长宁上战场。   长宁自然不肯听他的话,穆青凡气急,留下一句:“你自己的孩子,你自己说了算。”   转身,生气的出了公主殿的门。   话虽是这样说,但天色暗下来的时候,穆青凡依旧在晚饭后命人送了安胎药来。   那宫人送药来时,说了好几遍是将军亲自熬的,细心的守了好些时辰,不让旁的人插手。   长宁抿嘴偷偷弯了嘴角,他自幼时便是这个样子的,刀子嘴豆腐心。   暮色四合,几缕月光自半开的窗口透了进来,长宁饮尽了汤药,垂了眸子,她又想起了从前的事。   那时,她随父王出征,在战场上与木槿失散 * ,被东邺的士兵围攻,穆青凡及时出现救下了她。   两人俱是重伤在身,避开东邺士兵一路逃窜,不料还是被一小队士兵发现。   他们逃到一间小破庙内,长宁身上已经没了力气,让穆青凡不必顾忌她,让他一个人先走。   小破庙内昏黄光线下,穆青凡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   背过了身,拔出剑蹲在了她的面前,背着她突出了重围。   后来,她常常想若是没有遇到林深樾,其实穆青凡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于她有恩,这份恩情,她也有心想还。   那天他背对着她拔剑的孤傲背影,背着她义无反顾地冲向东邺士兵和他嘴里冷冷吐出的“闭嘴”两个字,她至今都忘不了。   这样的穆青凡,是她大戎最勇猛的将军。   她后来再向他问起此事,浅笑着调侃他:“为什么当时没有丢下我,一个人逃出去。”   他脸上还是那副冷淡的表情,仿佛当时那个杀敌的少年不是自己一般,启唇冷冷的开口:“不过顺手罢了。”   想到这里,长宁噙了笑,海棠端了参茶过来,正看到这一幕。低了头问长宁:“公主在想什么?笑得这般开心。”   长宁眸中难得的怀念神情,弯了眉毛,接过海棠手中的茶盏,浅浅笑着道:“在想那个羌族的小姑娘,与我们的将军可当真般配。”   当日一见,那个洒脱率真姑娘给长宁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在她心里,这个姑娘配得上穆青凡。 第63章 思及往事 她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再……   收到骊族攻打北漠边境的消息时, 已是深秋了。   枫叶纷纷扬扬落了满地,长宁着一身银甲带着木槿到了军营,小腹微微隆起, 她已是有了孕状。   亲自点了兵, 长宁与穆青凡等众将领聚在了帅营之内。   木槿走在长宁前面,方一掀开帐帘, 早等在大帐内的将士们看到长宁走进来,齐齐行了军礼。   皆单膝跪地道:“恭迎长公主殿下。”   长宁淡淡抬手,唤了大家来到大帐正中,她挑眉开口:“此次骊族进攻北漠,是公然置我们大戎与北漠之间的联盟于不顾, 父王在世时曾对本宫说过,芸芸众生,不管是黎民百姓还是高史官吏,心中所求皆不过乱世之中的和平二字。”   轻呼出一口气,长宁冷了脸色, 道:“可骊族今日诸般举动, 乃不忠不义之徒所为, 本宫今日点兵, 既是为两国的盟约,也是为了让违背信义之徒付出他们应得的代价。”   帐帘被秋风微微吹来了些, 长宁站在风口, 银甲下露出的裙摆随风轻扬了起来。   伸手抚平了裙角, 垂了眸子,思绪随风也飞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是长宁小时候的事了 * ,那时她与父王去郊外踏青,在东邺的边境遇到了一个被山上野狼咬至重伤的樵夫。   她求了父王救下那个渔夫, 当时,父王并没有表示反对,只低下头认真的又问了她一遍。   “阿宁,你确定要救这个东邺人吗?”   那时的长宁,还不懂人情凉薄,不懂这世事无常。   她拉了拉父王的衣角,哀求道:“救救他,他快要没有呼吸了。”   他们救了那个东邺渔民,将他送到了最近的乡舍,还为他找了村医。   可他呢,伤好之后,紧赶着去官署报了官。   偌大的东邺不过混进了两个大戎人,也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   那日,长宁随父王打猎回到村落时,整片村庄都被黑压压的东邺兵包围了。   官兵里三层外三层的将村子围了个严严实实,他们躲在架子后面,看到为首的官员逼村民们交出窝藏的大戎人。   村民们纷纷说没见过什么大戎人,可官兵们根本不信,见他们交不出,在村子里烧杀劫掠了一通才肯离去。   抬了头,长宁从回忆中抽离出来。   她的神情淡淡的一如既往,她幼时也曾有一颗想变得温暖善良的心。   可,自那之后,她明白了。   她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再不屑于做一个那样的人。   与众人商议完作战计划之后,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长宁静静的站在大营营帐不远处的枫树旁凝着空中的一轮弯月。   一袭披风被围在了身上,长宁回过头,是海棠自身后走了过来,她伸手帮长宁系好披风的带子:“公主,夜里越发凉了,要注意自己的身子。”   偏过头继续看着月亮,长宁淡淡叮嘱:“明日,木槿跟着我,你就留在这里等着我们凯旋。”   低头行了一礼,海棠早已经料到了长宁会如此安排,点了点头,道:“是,公主。”   将身上的披风围的紧了些,长宁轻摸着自己的小腹,不知道阿珩那边怎么样了。   分别这么多天,他竟没给她来过一封信。   而另一边,十天前。   林深樾一袭银甲,长剑出鞘,刀刀见血,陆渊紧随其后,带着北漠大军冲向了对面的东邺军队。   他们的战争比长宁早了十余天。   夕阳还未散尽,东邺已是大败,残兵跟着大部队持续撤退,林深樾下了旨,不许追击。   穷寇莫追,这道理他自然懂。   回了军帐内,林深樾擦了一把脸上敌军的血渍,陆渊在他身后也进了大帐。   将手中的刀挂了起来,陆渊启唇开 * 口:“已经行军多日了,陛下不给娘娘写封信吗?”   林深樾擦干净了脸上的污秽,抬了眸子道:“不必了,免得让她忧心。”   长宁夜里睡得并不好。   她梦见了不该梦见的事,男子精瘦的腰,长臂一伸自身后将她箍在了胸前。   衣衫尽数散落在地上,烛影闪闪,迷离朦胧间,她被人带着翻过了身。   长宁的背紧紧贴着那人的胸膛,肩峰抖动,她轻喘出声,伸手抚住身后男人的脸。   她偏了头去看,明明灭灭的光影里,林深樾额上的细细沁出了一丝薄汗。   不对,她而今的身子不允许她做这样的事。   下一秒,长宁猛地坐了起来。   小小的喘了一口气,她沉下了心,窗外已经隐隐露出了鱼肚白。   大战前夜,做这样的梦,实是让她震惊不已,何况她现在还有孕在身。   罪过罪过。 第64章 首胜告捷 “就凭本宫。”   雨后初晴, 天光微亮,倾斜下来整个阳朔仿若沐浴在盛辉之下。   营帐外的空气十分清新,木槿候在帐外凝眸望过去, 长宁身姿挺拔, 只小腹有些许微微隆起。   但,这并不影响她身上王者的气度, 长宁一袭银甲夺目,方一从营帐内走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右手淡淡的执一把比普通匕首略长一些碎银匕,迎着晨起的秋风,身上系的披风轻轻扬起。   木槿向着长宁走过去, 早已站好队等在营帐门口的士兵们齐齐行军礼:“恭迎长公主殿下。”   长宁抬了手,下一刻,目光炯炯看向已经走至身侧的木槿:“都准备好了?”   四目相对,木槿也是一身戎装,恭谨低头:“是, 公主, 穆将军也已经按计划早先去了战场埋伏。”   眉头一挑, 长宁对着面前众将士沉声道:“好, 今日,本宫便要让那些宵小之辈为他们的自私赔罪。”   顿了顿, 她抬高了声音, 高喊出声:“众将士听令, 出发。”   “是。”   一缕淡淡的光迎面照过来,长宁微眯了眼,日光下她杏眸凛冽,抬了下巴, 抿着唇紧紧看着对面静立的骊族军。   领头的是骊族族长的大儿子狄戎。   长宁轻嗤出声,他与她年纪相仿,只是长宁却深知这是他第一次领军作战。   这骊族的族长想必是高看了自己这个儿子。   身侧后方,一众战马威风凛凛,从中分出一条小路,穆青凡骑着马 * 行至长宁身侧。   战鼓声一瞬响起,穆青凡偏头睨了长宁一眼:“你这身子,确定能行?”   忽然听得他这样问,长宁怔了一刹那,方静了心道:“我没事儿,你放心。”   一红一白的战马站在大戎队伍的最前排,皆高大威猛,加上骑在上面的人风姿卓著,引得对面的兵将频频看过来。   长宁已是有些生气了,眉峰微微一挑,高声道:“尔等,将进攻北漠的军队撤回柴桑,本宫允尔全尸。”   狄戎看着长宁不过一介女子,不以为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般兴致淡淡,轻笑着道:“哦?就凭你?”   长宁拔出腰间悬着的碎银匕,挑了眉头:“就凭本宫。”   偏过头看向一旁的穆青凡,长宁唇峰微动,低低道:“都安排好了吗?”   穆青凡点了点头,不动声色:“你交代的事,办好了。”   “那便开始吧,驾。”   用力扯了缰绳,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弧度,长宁抬高了声音:“众将士听令,给本宫冲,不必留活口。”   身后的大戎军紧跟而上,两方立刻交战在了一起。   长宁正面对上狄戎,他虽然精瘦看上去像是锻炼有素,但几个回合下来,长宁看出他并不精于武功。   狄戎此刻也是惊呆了,他平日在骊族从未进过大戎皇宫,自然不认得长宁,只晓得长公主殿下英勇善战。   远看看不出来,这近前来一看,狄戎被长宁的美貌和马上的风姿惊的手上的招数都迟钝了很多。   长宁很快便找到了狄戎的破绽,见招拆招,抬眼发现他并不专心于同自己对战,而是分心在看她的脸。   怒气上头,长宁俯身手中的碎银匕猛地划过了狄戎的膝盖,狄戎吃痛闷哼一声,长宁抬脚将他便踹下了马。   狄戎膝盖被伤,跪在了地上呜呜直叫,可此时战场之上生死皆在一念之间,根本无人注意到他。   立于枣红色大马之上,长宁凝着眸子,挑眉怒斥道:“看什么看,本宫叫你跪下。”   穆青凡正与敌方副将缠斗,注意到长宁这边占了上风,佯装不敌悄悄引了那副将带兵去了早先埋伏好的峡谷之处。   那副将浑然不觉已经落入了穆青凡的陷阱之中,见穆青凡节节败退,带兵直追去了峡谷一带。   而长宁一早命人准备了石块,安排了弓箭手埋伏在峡谷上方。   见到穆青凡一露面,埋伏好的士兵皆屏 * 住了呼吸。   诱敌深入后,穆青凡猛然拉紧了缰绳,转过了身。   那副将没料到他会停下,也是猛地一扯缰绳,差点从马上摔了下来。   就在他调整战马之际,穆青凡唇角微扬,盯着对面副将,眉梢轻轻挑起,抬了手:“放。”   一时间,隔着数十步之遥,乱箭与落石齐齐而下,惨叫声响起在峡谷之中,穆青凡却仿若未闻。   这样的场景,他早已司空见惯。   与此同时,长宁也已经带着大戎军大败骊族军,狄戎见大势不好,急忙抓住了身旁一个骊族小将的手,大喊:“快快快,快撤军,带我回大营去找军医。”   主将一下令,那小将自然不愿再战,高声喊:“撤,快撤。”   一声响起,骊族将士皆齐齐后退,很快便撤出了十几里。 第65章 骊族退兵 “他是我的英雄,他才是我的……   今夜月色正好, 微风细细的吹着,不急不躁,长宁披了火红色大氅, 静静站在营帐外几米远的树荫下看月亮。   海棠默默候在一旁, 长宁背对着她,逆着光看过去, 女子去了银甲,袅袅婷婷的背影在这初秋时节竟显得有些许孤寂。   低头叹了一口气,海棠心下唏嘘,眼下光景,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这些日子,北漠那边一封信都没有传过来。   不止长宁着急,海棠心里也是焦急万分。   木槿自远处行过来,脚步匆匆,海棠本就悬着的一颗心又提了半分, 白日里, 她并未跟着去战场之上。   只听得将士们说, 此仗赢了, 其实情况她一点也不了解。   攥紧了袖子中的双手,海棠看着木槿走至长宁身侧。   长宁听得身后响起的脚步声, 偏过头问:“怎么了?”   木槿恭谨低头行了一礼, 复又抬了眸子望向眼前背着光的长宁, 淡声开口:“公主,骊族退兵了。”   “退兵了?”长宁挑眉,唇角勾出一抹浅笑的弧度,沉声询问。   “是, 骊族今日大败,主力军又受到了穆将军的伏击,骊族族长惶恐,连进攻北漠的兵力也匆匆撤了回来。”   清冽的月光照在长宁身上,她如缎的长发被一根玉簪挽起在头顶,夜风微微拂动了她的衣角。   转过身,抬了头继续凝着眼前皎洁的明月,长宁薄唇噙起一抹笑意:“我赢了。”   闻言,海棠难以掩饰自己心底的喜悦,兀自道:“是啊公主,咱们赢了。”   长宁并未搭话,依旧是浅笑看着头顶的一轮弯月,唇角微动,喃喃道:“不,我说的,是我赢了。”   她与林深樾的约定,到底是她先完成了。   “拔营,回阳朔。”   提了裙角,长宁越过身后的木槿,徐徐踱步向营帐之内。   海棠与木槿 * 对视一眼,皆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低低笑了笑:“是。”   次日清晨,长宁与穆青凡骑了马,并肩行于山道上。   长宁带着海棠和穆青凡三人并未与大军同行,而是选择了一条小路,为了尽快回到阳朔。   一路上风景怡人,长宁脚程不由得慢了些,她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大戎如此美的风景了。   远处由远及近响起了一阵阵哒哒的马蹄声,三人俱是凝眸看了过去。   来人一袭黄衫骑装,马背之上的倩影恣意潇洒,一看便知是草原儿女。   正是羌族族长的女儿,羌矜玉。   方一认出来人,穆青凡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小姑娘越到近前他的眉头皱的越深。   长宁扯住了缰绳,羌矜玉翻身下马,单膝跪于地上,低头行礼:“长公主殿下万福。”   眼底余光不经意间撇过了身侧的穆青凡,长宁轻咳一声:“嗯,起来吧。”   精致的秀眉微挑,长宁问道:“眼下正值战乱,小姑娘怎么自己一个人出来了,你父亲也是,竟这样纵着你。”   吐了吐舌头,羌矜玉听出了长宁语气里淡淡的关心之意,也笑着答:“没事儿,公主不必忧心,我有武功,能保护好自己。”   “胡闹。”一旁的穆青凡突然开了口:“就算你有武功,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哪能自己一个人骑着马到处乱跑。”   见到穆青凡教训自己,羌矜玉有些委屈,撇了撇嘴,走到他的马旁,低了头抓住他握着缰绳的手,扯了扯,讨好的语气:“别这样说我啊,将军,我到处跑,还不是因为矜玉心里想你,还不是因为想早点见到你。”   长宁抿嘴一笑,她们草原儿女讲话向来如此,咳咳,直接。   闻言,穆青凡明显一怔,反应过来小姑娘说了什么,偏过了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   一旁的海棠,看了看眼前的两人,低头也抿嘴笑了出来。   傍晚时分,众人堪堪抵达了阳朔城,不好趁着夜色进宫,长宁等人寻了一处客栈暂时歇了下来。   栽满桂花树的院落里,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消散了,桂花花瓣随着秋风飞扬在院中。   长宁斜倚着贵妃椅,手指搭在膝头一下一下慢慢的点着。   这间客栈内挂着花形商铺的标记,她知道,这是永安的铺子。   因为晓得她喜欢桂花,所以大戎的所有花形商铺都种了桂花树。   长宁唇角微扬,永安总是待她好的。   闭目养着神,熟悉的声音自长廊拐角处响起。   “公主,我可以进来吗?”   抬了眸子看过去,长廊拐角处探出了一个脑袋,是羌矜玉。   “进来吧。”   长宁半坐起身 * ,让出了一侧贵妃椅给羌矜玉坐。   羌矜玉也不客气,靠着长宁便坐了下来。   长宁含笑看了看身侧的姑娘一眼:“姑娘这个时候来找本宫,是不是有什么要事?”   羌矜玉微微垂了手,耷拉着脑袋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不知道公主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穆将军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犹豫片刻,羌矜玉还是问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公主与将军相识十余年,关系紧密,定能解答她的问题。   这确实是她心中藏着的要事。   长宁略一扬唇,浅浅笑道:“什么样子的姑娘?”   羌矜玉还是低着头,屈膝抱住了膝盖,偏头看了眼长宁:“对啊,公主,我总感觉将军不喜欢我,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他若是不喜欢我,又是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听了这话,长宁眼波微漾,这小姑娘还真以为穆青凡不喜欢她。   “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本宫不清楚,但本宫想,穆将军对你也并不是半分喜欢也无的。”   羌矜玉一怔,喃喃道:“他怎么会喜欢我呢?他明明那么讨厌我跟着他。”   长宁侧目,瞧了眼身旁坐着的小姑娘,白日里一身骑装飒爽无比,而今却缩在这贵妃椅上,楚楚可怜的看着她。   挑出一缕淡淡的笑痕,长宁启唇:“凭本宫对他的了解,他若是不喜欢你,肯定半句话也不会同你讲的。”   “可是…”小姑娘的声音可怜巴巴:“可是现在,我除了跟着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了?”   拍了拍羌矜玉的背,长宁细声细语:“你可以试着多跟他讲两句话,不管他愿不愿意,强行进入他的生活,直到他渐渐的适应你,习惯你。”   直到他不能没有你。   后面的半句,长宁并没有说出口。   懵然的看着长宁,羌矜玉一脸的疑惑。   长宁接着道:“穆将军这种人不会轻易认准谁,但一旦认准了你,你就是他的命。”   “那公主呢,公主是大戎的英雄,听闻北漠的太子殿下有盖世的才华,他也一样认准了公主吗?”   没料到羌矜玉会这样问。   停顿片刻,长宁抬了头看着天边露出的浅浅的弯月,杏眸中光芒渐露,嘴角噙着笑:“他是我的英雄,他才是我的命。” 第66章 故人重逢 “你怎么来了?”   与此同时, 北漠与东邺的交界处。   林深樾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渍,挥刀砍向眼前又一个扑过来的东邺士兵。   半夜时分选择突袭, * 看来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这次东邺派来的主将颇懂得些用兵之道。   这场战争前前后后已经打了月余, 林深樾早就已经迫不及待要结束了。   是以, 匆匆安排了这次突袭。   刚停下手中的动作,肩头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蓦然回过头,陆渊一张大脸出现在眼前。   喜气洋洋的神色,他启唇开口:“陛下,娘娘胜了。”   闻言,林深樾身子一怔, 一时间竟然没反应过来,他声音有些低,似是不敢相信:“你说?阿宁胜了?”   陆渊哈哈一笑,高声重复道:“是,陛下, 娘娘带着大戎的军队于柴桑大胜, 此刻正班师回阳朔呢。”   林深樾脸上也浮现出了喜气, 高兴开口:“好, 好。”   凝了神情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东邺大营,他沉了脸色:“那我们也该快些结束战斗了。”   拔了刀, 林深樾极有血性的撇嘴一笑, 眉头一挑接着道:“就今晚, 把他们的营帐烧干净。”   回头与陆渊对视一眼,陆渊一下子明白了林深樾的意思,点了点头,拿起火把退了下去。   夜风微凉, 兵器厮杀声中突然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是一名东邺士兵的高喊声。   “不好啦,大营着火啦。”   姜离匆匆护着身后的白衣男子从营帐中逃出来,身后是冲天的火苗。   自怀中掏出一方纯白丝帕,递到身后白衣男子手中,姜离低了头匆匆道:“主子,他们放火烧营,眼下这营帐已经没法待了,恐怕粮草也不保,我们唯有暂时先退回东邺。”   白衣男子眉头一皱,正是前不久被东邺皇上派去骊族的姜予望。   只一愣,很快姜予望便恢复了往日波澜不惊的神色,接过帕子擦了擦手,他低咳一声,冷声道:“这样就想让我认输,不可能。”   抬了眸子,姜予望凝着眼前的姜离,启唇开口:“你即刻便绕后去北漠的大营,他们派人烧我们的粮草,我们必不能就这样逃跑。”   心中犹豫不决,姜离抬头问道:“公子,那你怎么办?”   “不必管…”   话音未落,不远处响起一道女声,略显清冷,不卑不亢道:“不必管他,他交给我,你放心。”   两人对视一眼,姜离低下了头,遥遥冲着女子的方向行了一礼道:“那便,麻烦听雪小姐了。”   行完礼,姜离匆匆离去。   来人一袭黑色披风,身着同色芙蓉花纹样长衫,长发被一根发钗簪起。   姜予望望着她,一时竟不知所措,怔愣在了原地,自数月前一别,他已经忘记了多久没再见过她了。   “你怎么来了?”姜予望低垂了眸子,声音有些许颤抖。   周遭落叶被风吹起,听雪皱眉,眸子里露出一抹复杂光色。   数月不见,他又消瘦了。   快行几步,走到姜予望的身旁,听雪解下自己的披风,抖了两抖,将落叶悉数抖落在地,系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我若是不来,这次,你是不是又要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了。”   声音比深夜的风还要冷,姜予望知道,她这是又生气了。   扯住了听雪的袖子,姜予望弱弱开口:“好了,别闹了,我有些累了,我们先找个地方避一避吧。”   晃了晃她的袖口,姜予望凝着听雪的一双眸子眨了眨,嘴角抿起笑了笑。   听雪一把揽住眼前看似身子虚弱的男子,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   这人,一贯知道她最不吃央求那一套。   拜别了穆青凡和羌矜玉,长宁留下木槿帮着处理战后的事情,带着海棠踏上了回北漠的路。   因着身子不便,两人并未骑马,而是选了稳妥的办法,乘马车。   开着车帘通了通风,长宁垂了眸子愣愣的望着脚下的土地,思绪万千。   当日一别,眼下已经是一月有余,林深樾竟然一封信也未给她传过。   远处有信鸽飞来,海棠伸手接了过来,取下那信鸽脚下信桶中的信,递给长宁。   海棠心里好奇,探着头问:“公主,是皇上的信吗?”   展开一看,长宁神色如常,甚至比方才更冷了些,看完信,将纸条随处一扔,启唇开口:“不是,是咱们留在北漠的人传来消息说,东邺今日已经退兵了。”   “既然已经退兵了,公主的脸色怎么…”海棠支支吾吾不敢说。   长宁接了她的话:“怎么还是这般?”   怒的一拍马车内眼前的小木桌,长宁抬了声音,吓得马车外赶车的下人一个哆嗦。   “还不是因为林深樾那厮,到现在都没封信传来。”   说完,似是动了胎气,长宁扶了肚皮,“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海棠忙跟着揉了揉长宁的腰,温声细语道:“公主莫气,莫气,可能是…可能是战事繁忙,皇上没来得及…”   长宁接了她的话,鼻子里哼出一口气,轻嗤出声:“哼,本宫倒是要亲自去看看究竟是不是因为战事繁忙。”   另一头,林深樾整顿了兵马,昨夜突袭东邺损失大半人马,匆匆退出了北漠的领地。   陆渊一双鹿皮战靴踏进了大帐之内,躬身行了一礼:“皇上,昨夜欲向我们粮仓放火的那批人,他们的头领已经被属下捉住了。”   转过身,抬了眸子,林深樾淡淡道:“带进来。”   “是。”陆渊朝着营帐外一抬手。   不一会儿,姜离被绑着由两人合力押了进来,抬头看了看端坐在正位之上的林深樾,他轻嗤一声。   没想到北漠会有后手,这一次被抓是他技不如人。   挑了挑眉,林深樾神色一变,这个败军之将,还有些骨气。   “谁派你来的?”   姜离低下了头, * 不发一言。   林深樾并不着急,拿着手中的短刀擦了擦,接着道:“昨夜你离开大营之后,我们又抓了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你可认识?”   眉头一皱,姜离抬头下意识开口:“不可能,公子有听雪姑娘护着,不可能被你们抓到。”   说完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猛地闭住了嘴。   “哦?”林深樾挑了眉:“听雪姑娘?”   听雪这个名字,他好像从哪里听到过。   片刻,林深樾桃花眸中绽开了一丝光芒。   他想起来了,他好像听宋永安说过,自己有两个侍女,一个叫流云,一个名唤听雪。   如果这个听雪姑娘,就是宋永安的侍女。   林深樾凝了眸子,没想到这个听雪,竟然和东邺的谋士还有关系。   这次他本是无心,随意开口一说,本想趁这个机会乍出东邺操纵着一切的幕后之人。   却不成想这人竟然和宋永安的人认识,这样的话,怎么处理眼前这个人就成了问题。   毕竟,林深樾还是宋永安名义上的姐夫。   揉了揉眉头,半晌,林深樾对着下首的陆渊,淡淡开口:“放了他。”   闻言,姜离诧异的抬头看着林深樾,不敢置信他会这样轻易放了自己。   林深樾唇角勾出一抹弧度,别有意味:“帮朕给听雪姑娘带句话,让她代朕向她的主子问好,就说好久不见,她的阿姐很是惦念她。” 第67章 长街遇你 满眼都是他,是她着迷。……   北漠河河畔, 灯火艳艳,河面泛起点点波澜。   夜半时分,林深樾带着北漠大军行至此处, 见四处大雾弥漫, 遂下了旨,暂时沿着河畔扎了营。   四周静谧无声, 没人看到,昏黄迷暗的水波之下,数十道身影潜行到了岸边。   月色缓缓的流淌在河面上,丝丝波澜在没有人注意到的地方微微泛起。   主君大帐内。   林深樾英眉一皱,手腕无声翻动, 指尖捏住了一人手腕。   蓦然抬了眸子,面前的长刀反射出微茫的月光,他望进一双漆黑的眼瞳。   挑了眉头,林深樾屈膝朝着那黑衣人心口踹了一脚,翻身而起, 自案上取了长刀。   “当啷”一声。   林深樾手中长刀已然出鞘。   那黑衣人见刺杀失败, 踉跄了几步, 正欲逃跑, 门口营帐却被人自外面掀了开来。   “陛下,有刺客。”匆忙着急的声音。   来人是陆渊。   见出口被堵, 黑衣人一咬牙, 直逼面前的林深樾而来, 下手狠烈,刀刀致命。   林深樾举起手中刀迎面而上,几个回合下来,瞥了一眼右肩沁出的血色, 他眉头紧皱,后退几步,猛然低头吐出一口血。   陆渊 * 见况心道不好,定是陛下前几日在战场上受的伤又裂开了。   这番加上吐血,是外伤之上又添内伤。   拔出手中剑,陆渊脚步微动,瞬间来到林深樾面前,隔开了林深樾与那黑衣刺客。   林深樾半跪于地,捂着胸口,眸子一眨不眨凝着眼前对战的两人。   营帐外是此起彼伏的厮杀声,林深樾紧皱着眉,他早该料到,那谋士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退兵,原来早就算好了他们回去的路线。   选了这个大雾四起的日子在这里等着他呢。   抬了手腕,林深樾伸出拇指擦去了唇边的血渍,握紧了手中的刀,又加入了战斗。   不得不说,这次派来的这个黑衣人武功很高。   三人纠缠了几十个回合,那黑衣人才渐渐露出了破绽,林深樾找准他的弱点,刀尖在空中快准狠的划出一道痕迹。   力气仿佛一瞬间被抽干,失去意识之前,那黑衣人猛地用力朝林深樾和陆渊所在的方向甩出了一团白色的粉末。   脖颈溢出了丝丝血渍,那黑衣人张了张嘴,缓缓倒了下去。   没料到他还有后招,林深樾和陆渊猝不及防之下,俱是吸入了些不知名的白色粉末。   陆渊瘫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了几口气,猛咳几下,似乎是想将那粉末咳出来,被林深樾一把捞起。   “没用的,眼下这情况,我们应当赶紧撤离。”   运了运功,除了有些无力,身体好似并没有什么变化,林深樾放了心,虽不知那粉末是什么药,但几乎可以确定,不是毒药。旧时光整理   陆渊抓紧了林深樾扯着他的胳膊,脱力般低了头道:“已经晚了,陛下,咱们的营帐被围,对方算准了时机,今日这一万大军怕是…”   林深樾手心紧紧攥起了拳头,此次是他轻敌了。   将刀背搁在小臂处擦了擦,林深樾启唇开口。   “别慌,既然已经被围,眼下咱们只能先冲出去。”   两人掀开营帐,一路边打边退,直至天明,才堪堪甩开了身后的追兵。   长剑插入沙土之中,眼前的城门耸立,陆渊远远望着,弯下腰长出了一口气,偏头开口:“陛下,咱们现在当如何?”   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林深樾凝了眸子,虽然已经脱离了黑衣人的视线范围,但方才情急之下,他竟没注意,他们这一路竟是向着东邺的方向在逃。   眼前,他们两人所在的地方,已然是东邺的边境城外。   他二人侥幸逃脱,那东邺谋士必定不会罢休,与其四处躲躲藏藏,倒不如趁他们现在还未反应过来,大大方方的躲进这城内。   之后再伺机联系埋在东邺的暗线,偷偷回到北漠 * 即可。   心中有了主意,林深樾捂住还在往外冒血的肩头,望着眼前偌大的古铜木牌匾,启唇开口:“先进城。”   陆渊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渭城”二字霍然跃于眼前。   另一边。   马车轱辘压在官道的落叶之上,“吱呀”声阵阵响起。   长宁揉了揉发酸的腰畔,望着窗外周遭缓缓而过林立的大树,喃喃道:“都这么些日子了,还没有消息吗?”   自她战胜的消息传到北漠至今,长宁只收到了林深樾的一封飞鸽传书,信上只草草说了一句。   已胜,勿念,不日可归。   林深樾要她乖乖在北漠等他,可她等不及。   方想抬手唤来海棠,却见海棠自己掀了车帘走进来,手里捏着一封信。   蓦然跪于长宁面前,海棠的声音哆哆嗦嗦,身子也有了些许颤抖。   “公主,陛下,陛下…”   沉了脸色,长宁杏眸微凝,冷声道:“陛下怎么了?”   海棠低头递上了手里的信,那是方才木槿飞鸽传来的。   “啪。”信自长宁手中滑落在地。   她望着静静躺在地上的信笺,失神般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下落不明?”   片刻后,一道女声自马车内响起。   “改最快的道,去渭城。”   微风吹动车帘,带着车板上纸张也轻轻动了起来。   纸张上的字体遒劲有力,宛如游龙。   昨夜亥时,北漠军在北漠河河畔遇刺,陛下下落不明。   离北漠河最近的城池,除了北漠的密林,便是东邺的渭城。   那密林中瘴气十足,且处处有泥流和陷阱,若要藏身,林深樾绝无可能选择躲进密林。   眼下唯有去渭城,才有可能寻到林深樾。   夜色深深,陆渊皱着眉头从东邺一家客舍走出,绕过几个拐角,拐进近处一条胡同内。   靠近胡同的角落,林深樾瘫坐在地,背靠着身后的矮墙,长刀放在一旁的地上,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脚步声响起在胡同口,林深樾抬了头,见到是陆渊。   他倏然回神,开口道:“怎么样,暗线联络上了吗?”   陆渊脚步顿了顿,走至林深樾面前,掀了裤脚跪了下来,低着头道:“陛下,是属下办事失利,咱们埋在渭城的暗线,竟然一个也联络不上,恐怕他们…”   “恐怕他们已经被发现了。”林深樾语气淡淡的开口。   听了这话,陆渊的脑袋垂得更低了。   林深樾靠在胡同旁纹丝不动,闭上了眼睛,也不开口说话,陆渊亦 * 不敢动,就这么跪在地上。   半晌,林深樾轻轻笑出声来,缓缓开口道:“怪不得,怪不得今日他们那么轻易地就放走了我们。”   今日,他们拼死杀出重围,而追杀他们的黑衣人却在追出了十几里地后渐渐落后被他们甩开了来。   “是他早有安排,刺杀只是一个开始,他早就将埋在渭城的九幽军暗线拔除了,把我们逼入渭城后,他只需要加紧城门的巡视,不让我们出去,我们就只能留在城里坐以待毙。”   原来,那谋士并不想要林深樾的命,他只想赢。   静思片刻,林深樾启唇浅浅一笑:“若是这样,就想让朕认输,那他想的太简单了。”   深邃的眸子一瞬微光闪过,林深樾的面上看不出喜怒:“起来吧,今夜,我们就先在这里修整一晚。”   眼前是无边月色,林深樾松了松绑着肩头裂开伤口的衣角,眉头又皱了起来。   他不是不想另外寻一个住处,只是眼前这情况,他被先前那黑衣人击伤,内力受损。   陆渊虽然嘴上未提,但他也知道,陆渊必定也受了伤,两人现在这个状况,实在不适宜再去寻另一个地方休整。   这僻静幽闭的小巷,如今正适合他二人养伤,恢复内力。   七日后。   天边日光如墨,绽开一抹难以忽略的柔光。   一路疾行,这日长宁终于抵达了渭城城下。   交了木槿早已准备好的通关文牒,那守城的士卒上上下下端详了长宁好一番才肯放她的马车入内。   若不是急着寻林深樾,不想在这节骨眼上惹事,依着长宁的脾气,方才那个半分也没有收敛自己目光的士卒,脑袋早已和他的脖子分家了。   眸底透出寒雪般的冷意,长宁   启唇开口:“先去最近的客舍。”   闻言,驾车的小厮扯紧了手中缰绳。   “驾。”   长宁蕴含怒气的语气,充满王室公主的威仪,那小厮自然不敢怠慢。   红檀木马车缓缓行至悦来客栈门口,海棠先一步掀了车帘下来,小厮手上动作飞快,将木阶靠着马车旁仔细摆好。   海棠沿着木阶踩了两层上去,扶住了向马车外伸出手的长宁。   一袭火红金丝绣镂空莲花纹样长裙的长宁自马车上踩着木阶缓缓走了下来。   脚步方一落在地上,浅红色薄片底刺绣祥云边的细纱软缎小裙随风微微扬起了一抹弧度。   女子白皙的皮肤,精致的容颜,浑身难以掩饰的贵族气质,让街头上的众人一时纷纷看的 * 痴了。   长宁今日穿着宽敞,完美的遮挡住了自己的小腹,端的一看,还以为是谁家的贵女出了门。   羊脂色海棠玉簪将如瀑布般的长发柔顺的挽成了个髻子,扶着海棠的手,长宁往客栈门口行了两步,又蓦然停住了脚步。   只片刻停顿,她猛然转身向着身子的右后方回过了头。   长宁视线所及的小巷口,有一道深灰色布衣男子的身影闪过。   男子戴着帽沿长长的兜帽,同色的面纱挡住了下半张脸,身形看上去略有些佝偻。   手中紧紧攥起了拳头,长宁眉头一皱,眼前这人的背影,她好生熟悉。   松开了海棠的手,长宁向着小巷的方向快行几步。   身后的海棠不明所以,正欲跟上,眼前的长宁却抬了手,偏过头道:“不必跟着,我自己去。”   如果真的是他,这般样子必定不想让外人看到。   顺着小巷追出去很远,那人却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难道,真的是自己认错了?   思索中,小腹一阵剧痛,长宁扶住了肚子,微微躬了腰,脑海里面猛地闪过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闭了眼,长宁松了手中捏紧的拳头,缓缓倒了下去。   她确定,方才那街上紧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眸,她绝不会看错。   如果真的是他,那他必不会…   没有落在地面上的冰凉,她反而落进了一个熟悉的温暖怀抱,长宁唇角勾出一抹浅笑,顺势捏紧了那怀抱主人的一角。   长宁盈盈抬眼,正望进一双满含深情关切的桃花眸中,眼前之人全身皆被衣袍所盖,唯有一双桃花眸子清澈如许。   是她爱的人。   见长宁睁开眼,那灰衣人明白自己上了她的当,立马放开她转身就要离开,背过身却发现自己的衣角早已被长宁紧紧的攥在了手里。   “别走,我知道是你。”   长宁低垂了眼眸,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落了浅浅的投影在她白皙的面颊上。   她的声音哽咽着,藏了这些日子对他的思念之情。   背对着她的男子身子微微颤抖,片刻后,嗓音沙哑的启唇开口:“是认出我了吗?阿宁。”   怎么会认不出呢?   她爱他,认出他,仅凭一双眼睛就足以。   满眼都是他,是她着迷。 第68章 脉脉温情 她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三日前, 东邺一处宅院。   听雪面无表情踏进小院内,姜予望正仔细盯着眼前白玉棋盘。   听到她的脚步声,姜予望嘴角弯了弯, 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抬了眸 * 子道:“阿锦来了,快, 过来坐。”   听雪还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走至近前,她冷声道:“说了多少遍,不要叫我阿锦,我现在的名字是听雪。”   拿过白玉棋盘旁摆放的一方丝帕, 姜予望擦了擦手指,端起眼前的茶盏,掀开了盏盖。   一时间小院内茶香四溢。   “来,阿锦,你自幼熟识茶道, 你来猜猜我这是新寻什么茶来?”姜予望对听雪方才所说的话置若未闻。   听雪垂在一旁的手微微一怔, 她沉了脸色:“我来这里是想告诉你, 我要走了。”   手中品茶的动作一愣, 姜予望眉头一皱,淡声道:“这么急?阿锦怎么不再留下逛一逛, 这东邺的集市…”   “咚咚咚。”   未待姜予望将话说完, 小院内的长廊旁响起一阵敲击木柱声。   二人回身看过去, 是姜离回来了。   姜离向听雪行了一礼,躬身开口道:“这几日,多谢听雪姑娘照顾公子。”   低头看了姜离两眼,一袭黑衣的听雪挑了眉:“这是受伤了?”   那日姜离被绑, 虽然未受多严重的皮肉之伤,但他的脸却匆忙中被不知哪儿的箭羽划伤了。   喉头微动,姜离缓缓道:“是属下办事不利,未能按计划烧掉北漠的粮仓。”   姜予望放下手中茶盏,看了正在对话的两人一眼,启唇道:“这件事不怪你,你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是,公子,那天属下被北漠皇上抓住,他之所以放了属下,是为了让属下给听雪姑娘带句话。”   闻言,姜予望挑了眉毛,略有兴趣道:“哦?让你给阿锦带话?”   “是,北漠皇上说,让听雪姑娘给她的主子带句话,说她的阿姐很是想念她。”姜离道。   听雪回过头,看了一侧的姜离一眼,眸心微动,启唇开口:“知道了。”   他们之间的恩怨,她不管,只是让她带给小姐的话,她一定会带到。   复又看了眼依然悠闲的坐在书案前的姜予望,抬了抬下巴:“走了。”   姜予望捏着手帕的手一紧,见她正往小院外走去,下意识的启唇开口:“阿锦,那我什么时候还能再见到你?”   背着光的黑衣姑娘脚步微顿,偏了头面色不改道:“我说了,我叫听雪。”   听雪离开后,姜离向姜予望汇报了近日东邺的情况。   谈及那日他们离开营帐后姜予望的计划,姜离不由得又行了一礼,道:“公子这一招真是妙,不取他二人性命而是选择用软筋散让他二人内力全无。”   姜予望淡定自如,又捏起了面前的白玉棋子:“我要他二人的命有何用,自始至终我的目的只有南齐。”   顿了顿,姜予望眸子中似有光芒闪过:“不过,我倒是好奇,他此番内力全失,会不会就这样乖乖输给我?”   这个“他”指的当然是林深樾。   三日前,渭城内。   陆渊快行几步停到林深樾面前,微促的喘息着,干涸的喉咙里沙哑的飘出一句话:“陛…,少爷,属下今日赚到了这些铜板,可以去给少年买好的金疮药了。”   眼前的男子清冽的眸光变得幽暗。   前些日子,林深樾就发现自己内力全失,细想之下,只能是吸入了那日黑衣人临死之前的白色粉末所致。   喊来陆渊一问,发现两人果然症状一样,九幽军的暗线被拔,两人而今除了轻功还在内力已然全无。   渭城城门口最近新添了许多守城城卫,靠着轻功闯城门明显不太可能,林深樾又有伤在身,两人只能先寻了一处住所。   白日陆渊去街头卖艺可以赚一些钱,但那些钱也只能够解决两人的温饱问题。   眼下,这渭城被围的跟个铁桶一般。   想要从这里出去,只能靠九幽军找到他们,或者等软筋散的药效过去。   只是这些日子,林深樾一直在尝试运功,可软筋散的药效猛烈。   被困在渭城已经第七日,他依旧提不起内力。   悦来客栈内。   长宁带着长纱蒙面的林深樾来到客栈内的一方木桌边坐了下来。   受不了客栈内众人凝在她脸上的目光,长宁命海棠去马车内寻了帷帽过来。   林深樾接过海棠手中的帷帽,两人对视一眼,海棠皱了眉,不知道为什么长宁要将这人带进客栈。   但见长宁似乎与这人很熟的样子,海棠也不好多言,松了手将帷帽给了林深樾。   林深樾接过,帮长宁仔细戴好,低头冲她浅浅一笑。   一双桃花眸中满是温柔的笑意,林深樾靠近长宁低声道:“陆渊此刻还在街上耍大刀呢。”   “什么?”两人隔着一层帷帐,长宁听不太清林深樾说的话。   抬了声音,林深樾又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周围说话声太大了,长宁还是听不太清,眉头一皱,她抬了手掀开了面前帷帽垂下来的帷帐。   身子向着林深樾的方向挪了挪,将他的兜帽摘下,凑近他的脑袋后,松手将自己的帷帽放了下来。   两层薄薄的细纱刹那间将两人 * 围在了里面,与外界隔开了来,长宁抿起嘴,一双柳叶眉弯了又弯,她小声道:“阿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这样我就能听到啦。”   杏眸微眯漾出淡淡水色,林深樾被长宁这举动惊的微愣片刻,回过神道:“咳咳,我说,陆渊还在街上玩他的刀。”   “哦,这样啊,那我让海棠去找他就好了。”   正欲掀起面前笼罩着两人的帷帐,长宁捏着帷帐的手却蓦然被一双大手笼住了来。   “唔。”嘴巴被一方柔软堵住。   林深樾轻咬着长宁的唇,低声道:“阿宁,我好想你。”   帷帐外响起海棠低低的惊呼声。   这帷帽一动一动的,绕是海棠也明白了方才接过她手中帷帽之人的身份。   长长的一吻。   “呼。”长宁带了点微促的喘息声在帷帽内响起,有轻轻的呼吸吹在林深樾的耳畔,仿佛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她的声音软软的,双手还被他握在手里。   “阿珩,我怀孕了。”   一阵冰凉自脚底蔓延至大脑深处,林深樾桃花眸蓦然睁大,凝着眼前的长宁。   他的声音沙哑,握着长宁的大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你说的,是真的?”   林深樾知道长宁不会拿这种事骗他,只是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   长宁唇角勾起一抹弧度,反握住林深樾的手抚上自己的小腹。   她有些胖了,因为有孕,小腹微微的向外凸起。   眼中水光粼粼,长宁轻轻吸了一小口气,道:“是真的,阿珩,已经五个月了。”   听到这句话,林深樾的心神彻底乱了,嘴角翘了起来,他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   已经,五个月了。   夜色绵绵。   有些许拂来的秋风自半开的窗口吹了进来。   林深樾抬了步子,轻轻走至窗口,将窗户关的紧紧的。   转过身坐回了床边,俯身温柔的将长宁的被角塞得紧了些。   他抿嘴沉默,伸手拨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眼前熟睡的姑娘嘴角噙着笑,一双浅浅的酒窝随着呼吸若隐若现。   她不知道,这些日子,他都想不出再见面要讲怎样浪漫的话,才能表达这些日子对她的思念。   但就在站在拐角处远远看到她的那一刻,万千言语都涌进他的脑海里面。   林深樾的嗓音低沉又温柔。   “说了让你在北漠等我,你从来不听话。”   “可我,偏偏连这样不听话的你,也爱的紧。”   “那…”   停顿了片刻,林深樾桃花眸中溢出万千深情,他凝着眼前的小姑娘,放低了声音道:“那不如就这样吧,牵着我的手一直到老吧。”   她是他爱的姑娘,他 * 的整个世界都因为她在发光。   她才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 第69章 千秋为卷 “是,为夫心悦你。”   明乾十七年秋, 北漠新帝大败   东邺。   除去与新帝先行回云州一万兵马受了重创外,随后其余大军皆拔营平安回到了云州。   次年夏,北漠皇后平安产子, 此子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子, 帝心甚悦,当即立为太子, 取名为慕宁。   林慕宁。   而林深樾和陆渊所中的软筋散,半年之后,姜予望也派人送来了解药。   五年后。   绛紫宫宫墙外,两个着了华服约莫五六岁左右的稚童相对而立,互相瞪着对方, 谁也不肯先认输。   “哼,明明是个小矮子还偏要取个姑娘的名字。”萧心裳斜眼看了林慕宁一眼。   “你,你你…”林慕宁被她气的一时说不上话。   身后奶娘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奶娘走至近前,一把抱起萧心裳, 担忧开口:“哎呦, 我的小祖宗, 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随着萧心裳的目光, 那奶娘转了头,一眼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林慕宁, 忙放下了手中的小姑娘, 跪下行了一礼:“太子殿下万福金安, 小丫头不知礼数冲撞了殿下,还望殿下看在我家大人的面子上不要同她一般计较。”   说完,又行了一礼,抱起萧心裳转身向着北漠皇宫门口走去。   被抱在奶娘怀中的小女孩, 头堪堪从那奶娘的肩头露出来,冲着那依旧站在宫墙旁的小小少年做了个鬼脸,大声道:“没想到太子殿下现在又多了个外号,小结巴。”   闻言,那奶娘伸出空着的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低声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可是太子殿下啊,咱们可万万不敢冲撞啊。”   北漠皇宫御花园内,羽白色裘袍下露出半截小小的玉臂,林深樾低头往脚下看了一眼。   林慕宁正抱着他的小腿,抬着头看着他,一双桃花眸微微眯起,像极了自己。   眸色不觉的带上了一丝温柔,林深樾开口道:“慕宁这又是为了什么事来求父皇?”   撅了撅小嘴,林慕宁有些生气不满问道:“父皇为什么要给儿臣取这样的名字,儿臣今日晨起遇到尚书大人家的千金,她竟然笑儿臣的名字像个小姑娘。”   林深樾嘴角噙着一抹浅笑,摸了摸林慕宁的小脑袋,俯身将他揽进自己的怀里道:“给你取这个名字,也是父皇对你母后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林慕宁。   林深樾,心慕,纳兰长宁。   小小的脸皱成一团,林慕宁不高兴道:“可儿臣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像极了小姑娘的名字。”   捏了捏自己儿子粉嫩嫩的脸蛋,林深樾悄悄道:“等你以后有了心悦的姑娘就会明白了。”   远处长廊内,雅柱雕花,拐角处有脚步声响起。   御花园中的二人回头去看,一身红色宫装的女子袅袅婷婷出现在长廊的尽头 * 。   林深樾笑意浅浅,眼中温柔满溢。   他又想起那天的客舍之中,长宁抬了盈盈的水眸看着自己。   “夫君这样认真的盯着我,是心悦我的表现吗?”   那时,他便该说出自己的心意的。   “是,为夫心悦你。” 第70章 杨子钦(一) “小生姓杨,名钰,字子……   阮小茴和杨子钦第一次见面, 是在选圣女的仪式上。   说是选圣女,不过是走个过场,阮小茴心里清楚, 云兰教圣女这个位置, 其实早就内定了。   是族中长老的女儿,阮青黛。   彼时, 阮小茴还要称呼阮青黛一声表姐。   这场为阮青黛专门举行的选举上,她不过只是一朵陪衬的绿叶而已。   阮青黛生的极美,这个她从小就知道,她与阮青黛年纪相仿,但从小, 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家人对阮青黛的夸奖。   人人都说,阮青黛就是为了圣女的位置而生的。   阮小茴并不在意,因为对这个位置她从来没肖想过,她只想和家人好好在一起,等年纪到了再寻个合适的人家, 大婚生子, 过完这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那天的宴会上, 却出了一个小小的插曲。   本来族中长老商议好的票数在最后计算时少了一票。   阮小茴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因为有人错投了票,错投给了她。   那天的日头很大, 阮小茴穿了只有参选圣女才能着的红衣, 安静的站在台上。   面前蓦然投下一道光影, 她抬了眸子,眼前的少年高了她一个头,年纪与她相仿,一双含笑的眸子低了头盯着她。   手中捏着一朵小红花, 那红花的模样正是今天投出票数的标志,阮小茴认得。   “这位公子,你投错了,那边才是青黛姐姐的位置。”阮小茴朝对面正与旁人相谈甚欢的阮青黛努了努嘴,低声道。   她今日合该没有票才对的。   那少年弯了眉毛,眼角也带上了笑意:“不是,这花就是送给你的。”   这一朵小红花,愿这个安淡娴静的姑娘,余生多喜乐。   事后,听说那个小公子被家里人揍了一顿,说是他家的老爷早就收了阮青黛族长的礼,他却未按照约定将手中唯一的票投给阮青黛。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阮青黛还是如愿的坐上了圣女之位。   可阮小茴的愿望却很难实现了,因为坐上圣女之位后的阮青黛城府和心思越来越深,欲望也越来越大,心中对几个适龄 * 姐妹的敌意也越发的明显。   几个与她年龄相仿的表姐妹接连意外去世,好在,阮小茴还算安分,平日又与阮青黛假意交好。   本以为能躲过一劫,谁知那日清晨,收到了阮青黛要阮小茴去做她贴身婢女的要求。   她知道,这次,终于轮到她了。   临去之前,她又见到了杨子钦,其实,在这之前阮小茴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御史台最年轻的御史大夫,与当今太子共承一师。   是杨子钦来府中寻的她。   像是春日漫漫走出来的少年郎,他背着光走向自己的模样,直到很久很久之后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也没能忘记。   少年背脊挺得笔直,走至阮小茴身前,躬身行了一礼,惹得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小茴姑娘。”   阮小茴红了脸,低头回了一礼:“那日匆匆一见,还未曾问过公子的姓名。”   其实阮小茴知道,只是想让杨子钦亲口告诉她而已。   眼前少年的银袍随风微扬,还是一副恭谨有礼,呆头呆脑的模样。   “小生姓杨,名钰,字子钦,云州杨氏。”   阮小茴闻言抬了眼:“杨公子今日来此,可是找小女子有什么事?”   他的头发挽在一起,扎的很高,更显的身影瘦弱。   “听闻姑娘要去服侍圣女,其实…”   顿了一顿,杨子钦抬了眼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其实上次遥遥一见,小生已经对姑娘一见倾心,愿以此为信物,聘阮姑娘为妻,从此夫妇一心。”   说罢,还认真的从怀中掏出了一枚玉佩。   阮小茴弯起了嘴角,拐角处却传来了一道女声。   “杨哥哥,原来你在这儿啊,怎么不早告诉天心一声,害得天心好找。”   少女的唇角是扬起的弧度,一双桃花眸子随着笑意眯了起来,声音娇俏好似黄莺,直勾到人的心里去。   阮小茴翘起的嘴角一瞬间抿了起来,眼中冉冉升起的光亮也暗了几分。   林天心,是北漠唯一的小公主,极受北漠皇上的宠爱。   这般尊贵的身份,怎么是阮小茴可以比得上的呢?   她拒绝了杨子钦的请求。   本以为两人之间刚刚萌生出的淡淡情愫要随着时间的推移无疾而终。   却没成想,这个杨公子是个痴情人。   阮小茴步步为营算计了阮青黛,借着纳兰长宁的帮助向着圣女之位靠近,渐渐的变成了一个精于算计,心机叵测的姑娘。   纳兰长宁来府上寻阮青黛的这一 * 日,杨子钦不知从哪儿得到的消息,再一次出现在了昔日的圣女府门口。   只是这一次,他下了决心,向父母求了婚帖和聘礼,只求阮小茴一个点头。   杨子钦知道阮小茴一旦坐上那个位置,等于断掉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可能。   可这次,阮小茴犹豫了。 第71章 杨子钦(二)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而今……   她心中有他, 可她怕,她怕这乱世之中,没有权势, 终有一日, 她会成为众多苦情女子之一。   或者,是阮小茴不相信眼前这个说要娶她的翩翩公子会一直钟情于她。   “杨公子口口声声说自己想娶我, 那公子心中对小茴可有爱慕之意?”阮小茴道。   杨子钦听罢,直上前走了几步就要去牵眼前姑娘的手。   “当然。”   少年的声音掷地有声。   阮小茴微微避开他的手,挑了眉毛,一双墨瞳凝着眼前的银袍少年,启唇道:“那杨公子有多爱慕小茴?”   很久很久之后, 再想起两人这段和那个少年对自己说的话,阮小茴依然可以弯起唇角,轻笑出声。   那天的阳光真好,连喜鹊也一跳一跳的攀上了枝头。   眼前那俊俏的少年郎,温柔的盯着她, 一字一句道:“子钦愿意为姑娘放下手中秋毫。”   书生弃笔, 倒是有十分的诚意。   “那公子的这方玉佩, 小茴就先收下了。”   阮小茴本想在继任圣女之位前, 找个机会向纳兰长宁举荐另一位圣女人选的。   谁知次日午时,她在北漠皇宫的御花园内, 撞见了正在说话的林天心和杨子钦。   微风轻轻吹着林天心的裙角, 连日光也柔柔的打在她的发间, 少女的身姿苗条,带了丝天真的神色抬头看着眼前的杨子钦。   “子钦哥哥,我已经向父皇请旨赐婚了,天心喜欢子钦哥哥, 想让哥哥做天心的驸马。”   这是最好的安排吧,杨子钦本就身份显赫,若是做了驸马,日后的仕途更会一路飞黄腾达,再无人能阻挡。   阮小茴突然就笑了,她在纠结什么呢?   这样美好的少年郎若是娶了自己又能得到什么?要同她夫妻和睦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辈子吗?   这确实是阮小茴的愿望,但对眼前这个未来一片光明的少年不公平。   十年寒窗,他本就该拥有最值得的一切。   看着眼前笑魇如花的林天心,阮小茴攥起了拳头,未等杨子钦答话,她率先从树后缓缓的走了出来。   看到从树后走出的阮小茴,杨子钦明显身子一僵,怔愣在了原地。   不过几步之遥,阮小茴却好像是走了许久。   “公主殿下万福金安。”阮小茴行礼道。   林天心一把扶起阮小茴,眯了眯眼睛,也带上了笑:“是小茴姐姐啊。”   二人身份有别,林天心本不该唤阮小茴姐姐的。 *   若是心机深沉之人爱慕杨子钦,她倒是可以与之争一争,可偏偏是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公主。   这样单纯的姑娘,连阮小茴也不舍得伤害她。   “不,公主殿下日后还是唤小茴圣女吧。”阮小茴低了眸子道。   闻言,林天心半是醒悟道:“哦,对哦,小茴姐姐是准圣女的人选,那天心就在此先恭喜圣女了。”   向林天心行完礼,阮小茴转身走出了几步。   忽略了身后望着自己的少年的目光,她捏紧了手中的玉佩。   就把这当做她对他最后的牵挂吧。   那日的天光可真亮,阮小茴将头抬得高高的,可眼中的晶莹却还是在无人处落了下来。   他会明白她的心意的,对吗?   阮小茴这一生机关算尽,自私至极,只杨子钦是唯一的例外。   时间倏忽而过,三个月后,圣旨已下,御史大夫杨子钦赐婚四公主林天心。   出乎众人的意料,杨子钦第一次忤逆了皇上,违抗了他的旨意。   昭阳殿上,皇上面目铁青道:“爱卿可想好了,一旦做了这个决定,可就再也没有后悔的可能了。”   逆了光,一身银袍的御史大夫微微躬身,从怀中取出一物,神色如常,并未有半分的悔意。   双手微微用力,只听“啪。”的一声。   竹笔自中间应声而断,被折成两半,掉落在大殿之上。   众人皆倒吸了一口冷气,在场众人人人都知道,杨御史有一支心爱的竹笔,走到哪里都会随身带着,乃是他父亲在他及冠之时所赠。   杨子钦爱惜至极,一直将它视若珍宝。   离开昭阳殿之时,杨子钦低了头,嘴边依旧是谦谦公子的笑。   悄悄抿了唇,杨子钦唇角微微上扬,他道:“时至今日都未曾将玉佩交还,她这是还在等着我呢。”   旁人不懂阮小茴,可他却是晓得她对自己的心意。   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过的匆忙,北漠也发生了很多大事。   比如,杨子钦辞了官,不顾父母的阻拦,与阮小茴定下了婚约。   比如,阮小茴求了纳兰长宁,长宁也答应了阮小茴会另外寻一个族中适龄女子取代她的位置。   再比如,先帝驾崩,新帝登基。   他为了她可以于金殿之上断笔,抗旨不娶,她又怎么会贪恋一个圣女的虚名。   大婚的那天,林天心也来了。   依旧是笑魇如花,只是林天心今日化了与往常不同的浓妆。   阮小茴并未觉得不妥,这样的日子,林天心如果重视自然会命下人将妆化的浓一点。   喜房中,眼前的小姑娘笑意盈盈的递上了手中的酒盏。   “小茴姐姐终于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天心真是为姐姐开心。”   阮小茴眉头一皱,她知道林天心也是爱慕的杨子钦的。   今日对她讲的这些话,怎么会是出自真心?   掀了喜帕,阮小茴抬了眸子看过去,林天心还是天真 * 无邪的眼神,让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也许,她真的只是来恭喜自己的。   端详了半刻林天心,见她神色如常,阮小茴接过了她手中的酒盏。   “小茴在这里也谢过小公主了,公主日后定会寻到自己的如意郎君。”   方饮下盏中的酒,阮小茴便一下子变了脸色,俯身吐出了一大口血。   酒中有毒,不,或者,应该说是酒盏中有毒。   林天心的脸一下子变得模糊了,她面目也渐渐狰狞了起来,连阮小茴也分不清是自己中了毒的错觉,还是她从未看清过这个姑娘。   林天心一双桃花眸,凝着俯身趴在床畔嘴角还有血丝流下的阮小茴,轻蔑笑道:“小茴姐姐,你不会天真的以为,本殿下真的是来恭祝你新婚的吧。”   轻嗤出声,她挑了下巴,咬牙切齿道:“如意郎君?呵,姐姐难道不知道吗?天心的如意郎君在今日就要娶旁的人了,哈哈哈…”   林天心看着捂住肚子已经痛的在榻上说不出一个字的阮小茴,狂笑出声。   走出房门几步,林天心双腿一软,终是跪倒在了长廊的柱子旁。   她从小备受宠爱,本该在父皇和太子哥哥的娇宠之下,寻一个合适的驸马,过完自己尊贵的一生。   可那天御花园中,她一路扑着蝴蝶跑过去。   那个被太子哥哥唤作子钦的少年,只一眼便叫她再也没能忘记。   夫子曾教过她一句话,她觉得那时用在这个少年身上再般配不过了。   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杨子钦赶回屋里的时候,阮小茴还强撑着最后一口气。   见到他回来,阮小茴靠在杨子钦怀中,有气无力道:“子钦,不要报仇。”   她不希望,他的后半生都活在复仇的阴影之下。   阖上了双眸,阮小茴的手蓦然垂了下来,搭在了床畔。   “当啷”一声脆响,阮小茴手心的玉佩掉落,碎成再也找不齐的碎片。   独留一身红衣的男子跪倒在榻前痛哭出声。   杨子钦自书案上取了方檀香红木匣子放在一旁。   执了笔,他沾了沾墨水,凝着案上宣纸的眸中有柔情万千。   杨子钦在给阮小茴写信。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所以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等你。   等到院墙边也长满了青苔。   等到北漠冬日的白雪盖不住落英。   等到神灯节的烟花不再绚烂。   等到你来入我梦之日,我好再认真同你说一句:“小生姓杨名钰字子钦,云州杨氏。”   若是没有你,此生我都不会再许旁的什么人。   你不知道,对我而言,享万丈的荣光,都不及能够陪在你身旁。   将手中宣纸细细折好,杨子钦打开了书案上的红木匣放了进去。   红木匣子中厚厚一叠宣纸,自阮小茴离开之日起,他只愿意为她自己执笔。   日光照在杨子钦的发上,不过三年而已,他却早已经生出了遮挡不住 * 的白发。   而他自己却未曾察觉。   初见当日送阮小茴那朵红花,他只愿她余生可以平安喜乐。   却没成想到今日这般结果。   若是早知道。   若是早知道杨子钦宁愿两人从未相识。   哪怕是只能远远的看阮小茴一眼,他也已经知足。   这是阮小茴离开杨子钦后的第一个三年。   杨子钦躺在榻上,手忽然自枕下取出一个小木盒。   这间喜房,这些年,他从未曾允许别人动过,一直保持着原来的模样。   这里从来都是杨子钦亲自打扫。   这个枕头,他从未曾翻看过,没想到今日还能发现这个盒子。   时隔多年,再碰到关于阮小茴的东西,杨子钦的手仍然止不住的颤抖。   虽然,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腼腆的少年。   杨子钦迎着日光打开手中的小木盒,一支竹笔静静的躺在里面。   阮小茴削的并不好,他微微眯起眼看过去,杨子钦的眼睛都有些模糊了。   这支笔已经有些岁月了,杨子钦举起它来细细端详,有些地方凹凸不平,拿在手里都会有被竹子微微刺到的感觉。   杨子钦的目光凝在了那竹笔之上,想起很久很久之前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   一身米黄色衣服的少女随着家人出行,正撞上他陪着太子殿下在宫外商讨事宜。   那时候她只有十四岁,还是一个小姑娘的年纪,就在那个连阳光都暖洋洋的午后,少女自他身后俯下身捡起他不小心遗落在地的玉佩。   “杨氏子钦。”阮小茴的声音温温柔柔,像极了南齐水乡女子才有的嗓音。   这才是她们的初遇。   一转身,都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了,她也早该忘记了。   杨子钦捏着手中的竹笔对着日光转了转笔身,蓦然睁大了双眸,怔在了原地。   竹笔细细的笔身之上,刻着的一行小字赫然浮现在了杨子钦的眼前。   “杨氏小茴赠。”   看清竹笔上刻的字,手中瞬间失去了力气,竹笔无声滑落在榻上。   杨子钦眼眶之中早已溢满了泪水。   原来,这些她都记得。   泪眼朦胧之中,杨子钦的视线似乎穿越了这多年的岁月,他看见眼前的阮小茴一身嫁衣,坐在榻前掀了喜帕等着他。   杨子钦推门进来,阮小茴抬了眸子盯着他的脸一下子笑了出来。   杨子钦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直到面前嫁衣如火的姑娘启唇开口:“子钦?快过来呀,愣在那里做什么?”   就是她的声音。   杨子钦才终于确定,眼前之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小姑娘。   这是阮小茴离开杨子钦后的第二个三年。   杨子钦缓缓闭上了双眼,失掉呼吸的前一刻,他都还是笑着的。   两千多个日日夜夜,而今,他终得以再与她相见。 第72章 穆青凡(一) “怎么?将军如此生气,……   这场战争前前后后已经打了一月有余。   说是因为大戎的地势险峻, 才迟迟攻打不 * 下眼前这第一座城池,其实不然。   是因为大戎以游牧为生,将士们较为悍勇, 他们东邺人打不下。   自月余前些日子, 长公主殿下已经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守每一座大戎的边城。   穆青凡带着精锐将士从阳朔踏上了远赴青岳的路。   青岳是东邺铁骑踏入大戎的第一道关卡, 其地理位置的险峻,任何一名大戎将士的心里都清楚。   是以,哪怕这场战争已经拖了一个多月,穆青凡还是得咬紧牙关守住它。   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   青岳城外到处是流民和将士们的哀嚎声,战争伤亡惨重, 军中的军医本来数量就刚好只够医治战场上的伤员,但若是再加上那些不小心在战场上受伤的流民们,就有些吃力了。   穆青凡抿了唇,眉间俱是担忧的神色,扶住一旁帮忙搬运伤兵的陵昔:“阿昔, 要不你先去休息一下吧, 这里交给我就行。”   陵昔的面色有些憔悴, 一双薄唇也失了血色, 因为用力过度渐渐体力不支,身形也跟着微微晃动起来。   自凌晨里起身忙到现在, 她确实有些疲乏了。   “我没关系的, 倒是你, 现在还有力气照顾伤兵吗?”陵昔轻启唇角,一双黛眉紧紧皱了起来。   她心里也是十分的着急。   如今战事越发激烈,几乎已经到了决胜的紧要关头,陵昔每日跟着军医照顾伤员, 换药抬木架上山采药,这些她一样也不落于人后,日子一天天下来也累的消瘦了许多。   她虽是医者出身,自幼学习医术,跟着师傅锻炼身体,爬过的山不在少数,但这些日子的折腾,绕是她也渐渐觉得有些吃力了。   陵昔揉了揉眉角,将手臂从穆青凡手里拔了出来,眸间一暗,转了神色道:“我想,我应该还能再坚持一会儿。”   帮着陵昔将熬好的汤药端给受伤的病人,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穆青凡抬了眸子看向门口。   一道小小的身影靠着门框,逆着光,影子正落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   羌矜玉敲了敲门边,灰白的尘土夹杂着些不明物质在空气中弥漫着,随着她的敲击霎那间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她眯了眼,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境况,眉头一挑,这里的环境确实有点糟糕。   怪不得父亲说什么也不让她过来帮忙。   羌矜玉淡绿色胡服加身,与身侧的墙对比一看,倒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她一双盈盈透着光的眸子在看向穆青凡的瞬间有水波荡漾出来 * ,粼粼又夺目。   不知该怎样形容面前这个正俯身照顾伤员的将军,眼下用英勇盖世来描述又似乎有些不妥,但穆青凡眉宇之中的英气直让羌矜玉无法忽略。   下意识的摸了摸腰间的鞭子,羌矜玉凝了眸子,抬步朝穆青凡走过去,挑了眉毛道:“喂,你就是那个父亲口中大戎最年轻的将军?”   穆青凡看着眼前这个蹦跳而行的少女,眸光幽暗。   这个胡服姑娘,真像哪个部族不食人间烟火的贵女。   轻快的步伐走到穆青凡的身边,羌矜玉伸手将穆青凡俯身时不小心被风吹散的头发沿着耳畔抚顺了些。   “喂,我同你说话呢!”   少女的声音响亮,像极了冬日里凛冽寒风。   看她一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倨傲模样,穆青凡更加肯定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未等穆青凡开口,背对着二人不远处的陵昔搭了话:“小姑娘,你是?”   “我?”羌矜玉眯起眼睛嘻嘻一笑:“我是羌族族长的幺女。”   顿了顿,她一双剪水墨瞳盯着穆青凡接着道:“羌矜玉。”   羌矜玉眉目极具灵气,长相也是无可挑剔,若非是她自己说出来,可能没有人能猜得到羌族族长那个粗犷的汉子能生出这样活泼可爱的女儿。   可穆青凡却皱起了眉头,羌族族长在大戎十四族中可是出了名的最疼爱自己这个幺女,就连羌矜玉这个名字还是羌族族长花了好多心思求来的名字。   听说求这个名字的过程十分波折,但好在羌族族长是真的心诚,求来的这个好名字倒真的保佑了羌矜玉好多年。   不仅无病无灾的长到了十五岁,小姑娘竟还越长越发的水灵起来。   只是青岳距离羌族领地甚远,羌族族长怎会允许自己这个小女儿独自到战场上来?   除非,是她自己偷溜出来的。   想到这个,穆青凡放下手中端着的药碗,顾不得说什么好话,扯了羌矜玉的袖子,就将她从屋中拖了出去。   “没经你父亲的同意,这么危险的地方你也敢来,你这个小姑娘看着人不大,胆子倒是大的很!”穆青凡怒气上头,抬高了声音道。   见穆青凡生怒,羌矜玉也不   着急,不紧不慢的冲着他笑道:“怎么?将军如此生气,是担心我啊?”   穆青凡脸色一变,正要发怒,却听得眼前这个小姑娘眸光一转,道:“再说,谁说我此次来青岳没有经过我父亲的同意?”   羌矜玉看向穆青凡的眸光盈盈,嘴角也弯了起来,不怀好意的笑道:“不过,将军的反应矜玉确实未曾想到。”   穆青凡一身戎装,长剑斜斜搭在房门口,此刻的神色辨不出是喜还是怒,长相偏为英气,斜阳下银甲泛起丝丝光泽,乍一看上去倒是给这死气沉沉的战场,平添了几分新的生机。   陵昔自门中追了出来,怕她二人又起争执,开口劝道:“羌姑娘此番来青岳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在身,青凡,不妨先听听她的解释。”   青凡?羌矜玉眸中冷意闪过,他二人难道很熟吗?   “哼。”鼻子中轻嗤出一口气,穆青凡凝着眼前淡绿色胡服的姑娘淡淡开口:“羌姑娘的要事,怕不是把这战场当成你平日里练习骑术的地方了吧。”   羌矜玉除了骑术精湛之外,一身的武功几乎被她练得乱七八糟,这件事在大戎传的飞快,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来这战场之上,她又能帮的上什么忙?   羌矜玉低了头,斜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此刻她淡淡的笑着,容貌倒是比这边塞的风光更加迤逦。   “是父亲听闻青岳战事僵持不下,命矜玉过来把这个交给将军的。”羌矜玉自袖中掏出一物悠悠的递到了穆青凡面前。   是羌族族长的贴身令牌。   用它可以号令羌族所有的士兵。   穆青凡一看,凝了目光抬头看着眼前的小姑娘,问道:“羌姑娘这次来,带了多少人马?”   见穆青凡不接,羌矜玉直接将令牌塞进他手中,收回手转了身向房门口走过去。   复又抬起手在身侧伸出两根如葱玉般的手指,比了个二的手势。   “两千?”身后穆青凡追问。   淡绿色胡服小姑娘背对着他摇了摇头,脚步未停,靴子正踏进门中。   “不,是两万。”   闻言,穆青凡捏紧了手中的令牌。   眼下这时刻,两万兵马有多重要,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   羌矜玉此次来青岳,不只是给他带来了生的希望,更是给整个大戎解决了麻烦。   这是东 * 邺对大戎发动进攻最猛烈的一次,也是他们派出兵马最多的一次。   穆青凡虽然嘴上不言,心里对羌矜玉却是十分的感激。   这便是她们的初见了。 第73章 穆青凡(二) “我知道,只是,那有什……   今日的太阳很大, 阳光也暖暖的,深山里,穆青凡背靠着一颗老树, 正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地形。   羌矜玉在他身后, 轻轻的跺了两下脚,将靴子上的土踩了些下来。   其实, 羌矜玉不该出现在这里的。   她已经跟了穆青凡三年。   依旧是一身淡绿色的胡服,只是当年那个跟在穆青凡身后的小女孩,已经成为了一个十八岁的大姑娘了。   嘴里衔了一根从地上随便不知哪儿捡来的草,羌矜玉唇角微微上扬,勾出了一抹浅浅的弧度, 远看上去似乎带上了些痞意。   凝着眼前认真找路的穆青凡,羌矜玉淡淡道:“将军,这片树林,我们还能出得去吗?”   自晨起赶路进了这山,他们已经在山里被困了三个时辰了。   穆青凡挑了眉, 沿着左手边一个方向迈出了步子, 回过头看了一眼羌矜玉的脚下。   “跟着我, 踩着我的脚印走。”   男子有磁性的声音略带了些沙哑。   羌矜玉嘴角噙着笑。   他这人总是这样, 好听的话不会说,但做事却是很细心周到。   她抿了唇不说话, 紧紧跟上了眼前之人的脚步。   视线恍惚中, 又想起了三年前的一件事。   三年前, 青岳之战中,父亲想派人带兵助穆青凡一臂之力,只是这带兵的人选迟迟未下决定。   彼时,羌矜玉还是个爱骑着马到处跑着玩的小姑娘。   她躲在族长父亲的营帐外, 偷听到了他与下属们的谈话,掀了帐帘进去,开口就要接下这个任务。   羌矜玉的父亲哪儿能这么容易就答应,冷声问她非要去的理由。   她不知怎么开口,眨眼的片刻,就给自己想了个顶顶好的理由。   “此番前去,当然是为了给您老人家带个女婿回来了。”   羌矜玉讨好的笑道。   羌族族长有五个儿子,孙子都已经抱了三个了,女儿尚才十五岁。   旁的人家这个年纪都自己议亲了,只羌矜玉一点也不着急,平日里只顾着骑马和狩猎。   老族长不信,问她心中可有仰慕的人选,她想也没想张口就来:“自然是长公主殿下亲封的将军才能配得上本姑娘了。”   羌矜玉以为,听在她父亲的耳朵里,这不过只是她的一时戏言而已。   却不知道,在她拿到那令牌离开了营帐后,身后父亲的心腹问他,为什么放心小女儿去那危险的战场上?   年迈的族长抿了嘴角,眼中笑意浅浅:“因为那个将军,也是我早就为她选好的夫君。”   无论是相貌还是能力,穆青凡都足以匹配得上他 * 的宝贝女儿。   走了约有两个时辰,穆青凡和羌矜玉二人才终于从山中走了出来。   羌矜玉手一沓一沓的玩着自己的小辫子,似是想起了什么,蓦然抬了头,扯住眼前之人的袖子。   羌矜玉凝了眸子,看着穆青凡道:“将军,听说,你给长公主殿下铸了一柄银刃?”   穆青凡脚下步子一顿,确有这么一件事,只是她为何今日要问起?   “是我铸的,怎么了?”他没回头淡淡道。   少女扯着穆青凡袖子的手转了个方向,顺势牵住了他拢在袖子下面的手指。   羌矜玉的手心暖暖的,塞进了穆青凡的大手之中,穆青凡怔愣一瞬,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竟一时忘记了甩开。   羌矜玉身上带了淡淡的香气,尤其是凑近了闻,更明显。   确认了一下两人的手牵稳了,她软软的开了口:“将军可以也给矜玉铸一把吗?”   伸出空余的另一只手,羌矜玉取下了腰间自己的武器。   是一根细长的鞭子。   穆青凡垂眸,看了一眼羌矜玉手中的东西,声音辨不出喜怒道:“你这个武功还用带得着什么武器出门?”   “嘘。”羌矜玉手指放在了唇边,小声将脑袋靠近穆青凡耳边,接着道:“将军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啊,这鞭子只是我拿来吓唬人的。”   跟了穆青凡三年,羌矜玉的武功练得什么样,他可是早有领教了。   穆青凡的视线落在羌矜玉的头顶上,少女浅浅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是她踮起了脚撒娇。   “将军,好不好嘛?”   喉结微动,穆青凡一下子反应过来手心里那带了温度软软的东西是什么,甩开了羌矜玉的手,向前快步走了出去:“不行,等你练好了身上的这个,再来找我谈铸个新武器的事。”   “不然…”顿了顿,穆青凡回了头警告道:“不然,你休想。”   羌矜玉的睫毛颤了颤,垂了眸子。   果然,这个男人真是铁石心肠。   羌矜玉当然没注意到,穆青凡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弯起了眉毛。   三年前,羌矜玉刚遇到穆青凡的时候,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陵昔。   羌矜玉承认,陵昔是个温柔而且美丽的姑娘。   只是穆青凡是她看上的男人,再好的姑娘她也不会让。   青岳一战后,大戎大胜东邺,羌矜玉自那时候开始就跟在了穆青凡的身后。   他去哪儿,她便去哪儿。   没有为什么,羌矜玉只是开心跟穆青凡待在一起的所有时光,哪怕,他其实并没有跟她多说几句话。   那日,陵昔找到了羌矜玉 * ,把她喊到了自己房间里,直截了当的问她,是不是喜欢穆青凡。   羌矜玉笑了笑,认真的回答了陵昔:“是啊,将军这样好的男儿,我当然喜欢他。”   陵昔听完她的回答,垂了眸子,似乎有些生气了,开口道:“可你知不知道,我与青凡从儿时就相识了,他师傅同我父亲是旧友,那时候,我上山采药,他在山上练剑,我们相伴多年,这些,你都比不上。”   羌矜玉伸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弯了弯眼角,抿了一口清茶,浅笑道:“因为你喜欢将军?所以就不许旁的人再喜欢他,陵昔姑娘,你说,这又是什么道理?”   两人对视片刻,羌矜玉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和志在必得的信心。   是陵昔先败下阵来,只是,在羌矜玉离开之际,她抬了声音开口:“羌姑娘,别怪我没提醒你,将军心里已经有人了。”   夕阳下,少女的面容精致,白皙的脸颊如玉般在斜阳中闪着盈盈的光亮,淅淅沥沥的光撒了她满身。   羌矜玉淡淡开口:“我知道,只是,那有什么关系。”   那有什么关系,她不在意,她只想一直陪着他。   如果穆青凡忘不掉那个人,她便也同他一起记着好了。   羌矜玉步子未停,身影消失在了房门口。 第74章 穆青凡(三) 她喜欢听,他便叫了,仅……   这一日的天气有些不好, 没有太阳,穆青凡也难得的没有出门,窝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滴滴答答的雨点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噼里啪啦声。   羌矜玉放下了床帐, 穿了靴子,推开屋门沿着长廊一路走过来, 有小雨滴溅在她的身上,透过肌肤传来了丝丝的凉意。   她没有撑伞,一路径自向着穆青凡的房间走过去。   腰间悬着的长鞭随着羌矜玉的脚下的步子一晃一晃的,像极了它的主人般灵动调皮。   推开了穆青凡的房门,羌矜玉见到他手中动作一滞, 猛地转过了身。   看到来人是羌矜玉,穆青凡挡住了手中捏着的东西,抬了眸子问:“你这小姑娘,进门怎么也不知道敲门?”   羌矜玉一脸的坏笑:“将军一个人在屋里,不知道无不无聊?”   快走几步, 行至穆青凡的近前, 羌矜玉快速俯下了身欲看一看方才穆青凡往自己身后藏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眼前男子似乎察觉了她的意图, 略一侧身, 将自己手中之物藏了个严严实实。   “怎么?你好奇?”穆青凡挑了眉毛。   羌矜玉听到穆青凡问自己,眼前一亮, 扯住了他的袖子就想翻来自己去看。   却发觉不管她怎样的用力, 穆青凡 * 的指缝都紧紧的攥着, 纹丝不动。   羌矜玉略有些不高兴了,皱了眉头,这人真是奇怪,不想让她看他手心的东西, 又为何要问这样的问题?   穆青凡却好像没发现羌矜玉的小脾气一般,淡淡开口道:“还不是时候,到该让你知道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它是什么的。”   羌矜玉嘴巴高高的撅了起来,嘴硬道:“哼,谁说本姑娘想知道了?”   羌矜玉抿嘴:“不过你这般开我的玩笑,不管你怎么解释,我如今可是生气了。”   闻言,穆青凡眼中闪过一丝玩意,难得的笑了笑:“那你还想怎么样?”   羌矜玉低下头,弯了弯嘴角,思索片刻后,抬了眸子道:“不如,将军喊一声我的小名,我就原谅将军,好不好?”   穆青凡皱眉:“小名,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还有小名?”   许是他孤陋寡闻,或者是羌矜玉的小名实在是鲜为人知,她在他身边这么多年,穆青凡都还不知道羌矜玉竟然有小名。   羌矜玉淡笑,看着眼前的穆青凡道:“小名自然是有的,不过,不知道矜玉这两个字从将军嘴里喊出来,会不会别有一番韵味?”   “矜玉。”   男子的声线独特,矜玉二字从他嘴中喊出来,多了几分充满磁性的暧昧,直勾的羌矜玉脸颊发红。   穆青凡话音刚落,羌矜玉蓦然抬了头看向了面前的男子,不大的屋子里两人的呼吸声浅浅,她的手紧紧攥起了拳。   没想到穆青凡会这样直接的喊出了她的名字,一时间,羌矜玉怔愣在了原地。   周遭一片寂静无声,突然羌矜玉鼻头被轻刮了一下,是穆青凡轻笑的声音。   “怎么了?吓傻啦?”   她喜欢听,他便叫了,仅此而已。   是七月的大戎,桂花花瓣纷纷扬扬自窗口吹了进来,屋内香气四溢。   暧昧无比的气氛中,羌矜玉又想起与陵昔分别时的场景。   那是她跟在穆青凡身旁五年时发生的事了。   陵昔的父亲给她来了家书,书信上写道,他已经安排好了陵昔的婚约,对方是个老实又妥帖的教书先生,望她可以早日回乡成亲。   看完信后,略有些倨傲的姑娘下巴微微扬起,似乎是不满意她父亲的安排,但思索之下,眸中闪过一丝落寞之意,这好像已是最好的安排了。   陵昔自知年岁已大,普通人家的姑娘到了她这般年纪孩子都已经抱了两个了,她却到如今还未成家。   想到自己苦等的那个人,唉,姑娘垂下了眸子摇摇头,罢了罢了。   正值草长莺飞的四月,这日,羌矜玉起了个大早特意去同陵昔道别。   对陵昔这个对手,她心里一直很尊重。   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陵昔抬脚翻身上了马,转头最后看了眼客舍,她半是留恋的温声道:“原来这么多年都已经过去了,可能我与他此生的缘分走到这里就已经是全部了。”   低了头,看向马下一身淡绿色胡服,谈笑间俱是神采风扬,年轻又恣意的羌矜玉。   陵昔眼神柔柔,轻笑出声:“羌姑娘,我做不到的事,但望你可以如愿以偿。”   那个秋月里曾扶她下马的人,落雪时曾为她拍衣的人,冬日暖阳中曾帮她拢过领襟的人,无边落木下曾奔波千里寻她的人。   时至今日,她终是释怀了。   “驾。”   马蹄声渐行渐远,陵昔骑在马背上的身影洒脱极了,骏马一瞬间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羌矜玉转过身,提了裙角,一步一步坚定的向着客舍门口走去。   “穆将军这种人不会轻易认准谁,但一旦认准了你,你就是他的命。”   是长公主曾对羌矜玉说过的话,她一直都记得。   唇角勾出一抹浅浅的弧度,羌矜玉眼波微漾。   任谁劝都不行,她偏要做穆青凡的命。 第75章 穆青凡(四) 她就要做他的将军夫人了……   大戎的不念山生长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树, 这些树大都枝叶繁茂,山中只有片大的地方得以窥见天光。   天地间,入目俱是些绿油油的树木残影。   天色尚还不晚, 羌矜玉和穆青凡并肩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周遭静悄悄的,偶尔有上山打猎的猎户匆匆路过, 不过也是瞧上两人一眼。   脚下枯枝落叶,二人的脚踩在上面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穆青凡先开了口。   “听说,羌姑娘的名字是族长亲自求取的?”   羌矜玉步子一顿,有些许慢了下来:“当然, 我这个名字可是大有来头,不过,将军突然问起这个做什么?”   记得上次二人来不念山的时候,那还是冬天下着大雪,下山的路上, 他们沿着山路慢慢的向下走, 雪纷纷扬扬的落了两人满身。   那时候, 羌矜玉走在后面凝着穆青凡的背影, 竟微微有些发怔。   她渐渐分不清,是这不念山的雪景美, 还是眼前之人在自己身边, 为这并没有几分暖意的天平添了几丝温润。   而今, 三年时间虽倏忽而过,只是在她身边的人依旧是穆青凡。   穆青凡偏过头,垂了眼眸看着羌矜玉:“我想知道这个名字有没有保佑羌姑娘平安顺遂。”   羌矜玉摸了摸自己的衣裙,神色飞扬 * 道:“当然有了, 将军不知道,这个名字可是保佑了我好多年。”   说完,又好像想起了什么,羌矜玉眼珠子转了转,浅浅的夕阳下,她一双墨瞳幽幽的看向眼前的将军,扶住一旁之人的胳膊,踮起了脚凑近他的耳边。   “但是,我可以分给你一半的名字,从今以后,你叫穆青玉,我叫羌矜矜,这样,你也可以有我一半的好运气了。”   羌矜玉的声音低低的,似乎真的是怕被别人听了去般小心。   少女的神情认真,穆青凡看着看着一下子笑出了声来:“我不过是说说而已,你竟还真舍得将名字分给我。”   双手绞在了一起,微微用力,羌矜玉面上一僵,低了头有些难过。   蓦然,带了丝暖意的手抚上了她的头顶,柔柔的摸了摸。   触感竟然出奇的好,穆青凡贪恋一秒,又接着揉了揉道:“走吧,羌矜矜。”   说完,穆青凡擦着羌矜玉的肩膀,自她的眼前走过。   一瞬,两瞬。   直到羌矜玉嘴角的笑意再也掩盖不住,她才醒悟过来方才穆青凡口中说了什么。   羌矜矜,穆青玉。   倒也不失为两个好名字。   最近,东邺又频频有动静,像是按捺不住要像大戎发难了。   长公主自从嫁去了北漠,这大戎的军政便一下子落在了穆青凡的身上。   这夜,穆青凡告诉羌矜玉自己要去同其他的将军商量一下军中政务和作战安排。   羌矜玉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声音偏冷道:“将军自去便是,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闻言,穆青凡脸上罕见的有了不一样的表情,对着羌矜玉招了招手:“过来。”   他站在门边,羌矜玉在离他不远处不过几步远的地方,她却皱了眉使了小性子不肯过去。   使完小性子后又觉得这样没必要,她其实有些害怕穆青凡会过来哄她,却更怕穆青凡不过来哄她。   晚风自窗外吹进来,吹动了羌矜玉的几缕碎发,穆青凡快走几步,帮她抚顺了些,又低下头揽了她的腰,薄唇贴着她的耳畔,淡淡开口:“夫人就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一瞬间血液涌上羌矜玉的大脑,心脏仿佛都在这刻停止了跳动,她听清了穆青凡嘴中说出的字眼。   清清楚楚。   无边月色,映着眼前俊美无双的男子,凝着穆青凡看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羌矜玉动了动嘴角,竟不知这样激动人心的时刻,她该说些什么。   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吹得慢了下来,少女粉嫩的脸蛋像极了熟透的苹果,穆青凡戳了戳,又开口道:“嗯?好不好?”   好好好,当然好,羌矜玉此刻的脑袋里面除了方才穆青凡口中说出的那两个字已经 * 什么也剩不下了。   怔怔的点了点头,穆青凡这才松开了手,推门离开了身后这间逐渐升温的屋子。   穆青凡离开后,羌矜玉吸了吸鼻子,实在难以掩饰自己开心的心情,抱着被子上了床,高兴的打了几个滚。   她此生有过两次这样愉悦的时刻。   一次是那年在青岳,她敲了落满灰尘的门框抬眸凝着他。   他手中端着药碗,弯下腰偏过头看她,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胸腔中“咚咚”的心跳声。   另一次,便是方才,战场中英气风发的将军温柔的揽过了她的腰,在她耳畔轻声的唤着她夫人。   “夫人”二字当真醉人,她如今再想起,都快要溺在里面喘不过气。   酋时刚过,窗外呼呼风声渐大,羌矜玉披了外衣起身去关窗,行至窗前,却听见了窗口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察觉到不妙,羌矜玉黛眉颦蹙,眉头一皱她几乎是第一时间转身抽出了腰间的长鞭。   与此同时,窗外的蒙面人也趁机拔出了刀,翻窗而入。   两人交上了锋,只是羌矜玉的长鞭实在是舞的不怎么好,平日遇到劫匪也是勉勉强强只能自保而已。   如今遇上这武功高强的蒙面黑衣人,她自然是不敌。   几个回合之下,羌矜玉渐渐落了下风,黑衣人找准机会,手心微微用力,指尖翻转趁机点了羌矜玉的穴道。   一阵无力感袭来,失去意识之前,羌矜玉只来得及记住了蒙面人的双眼。   穆青凡回来时,书案上羌矜玉倒好的茶已经凉透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内。   本来面上略有喜气的脸一瞬间冷了下来,书案上放下一张被砚台压住的宣纸。   半开的门有微风吹了进来,宣纸上的字体清秀娟丽。   若想那小姑娘活命,三日后,不念山下静候阁下。   记住,东邺只候将军一人。   东邺与大戎交战在即,这是让他去赴这场专门为他而备的鸿门宴。   可因着羌矜玉在他们手里。   此行,他不得不去。   三日后,穆青凡擦好了刀,按照宣纸上画的位置独自去了不念山上。   远远的便看到羌矜玉嘴中被人塞了东西吊在了树上,网绳下还倒插着几柄锋利的断刃。   穆青凡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他没想到,他们竟然会这样对她。   为首的白衣男子坐在早先备好的红檀木椅上,手中捏着一方纯白的帕子,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手心,闻声淡淡抬头看了穆青凡一眼。   “听说近些日子穆将军身旁总是跟着一个小姑娘,我原先还以为是这小姑娘自作主张不知好歹的缠着将军,但方才看将军的神色,倒像是…”   顿了顿,白衣男子低头抿嘴笑了笑:“倒颇有点两 * 情相悦的意味。”   就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羌矜玉身子几不可见的抖了抖,穆青凡眼中顿时冷意渐显。   他伸手指了指对面众人,冷声道:“别废话了,你们…一起上。”   话音刚落,他银刀出了鞘,寒光难挡,不过几瞬,方才说话的白衣男子已经有几名手下受了伤。   就在穆青凡与人打斗的片刻,羌矜玉不经意碰到了伤口,闷哼出声。   穆青凡抬眸看她,不小心分了神,胳膊被划了一道口子,霎那间衣袖被浸上了血迹,羌矜玉也有些着急了。   她从不想成为他的拖累,但眼下穆青凡以少敌多,对方若采用人海战术,拖也能拖死他,咬了咬牙,羌矜玉现在只能想到一个办法。   见穆青凡撕碎了衣角绑住了出血的胳膊,还在坚持与东邺人打斗,羌矜玉定下了心神,大喊出声:“将军,今日矜玉先行一步,若有缘份,来世,矜玉定还来寻你。”   手中白光一闪而过,羌矜玉手中突然多出了一块不知是什么时候被她偷偷藏起来的破碎的瓷片。   一旦割断了眼前吊着她的网兜,她必死无疑。   手中动作未停,羌矜玉紧咬了唇角,握着瓷片的手猛地一用力。   她抱了必死的决心,也许将军说得对,她确实会成为他的拖累。   闭上了双眼,羌矜玉却没有感受到预想的疼痛,本以为会落在断刃之上的她瞬间被人抱在了怀里。   羌矜玉挣开了眼睛看过去,入目是穆青凡关切的眼神:“你这小姑娘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样等同自杀的事,竟然也做的出来。”   来不及继续教训她,穆青凡将羌矜玉放在了地面上,从旁边随便捡起了一把刀,与身后跟上的几个人又打在了一起。   白衣男子并没有出手,似乎有意放走他们。   他们一路边战边退,终于在天黑之际匆匆逃了出来,躲在了不念山山脚下的一处岩洞中。   彼时,穆青凡浑身已经没有了力气,几近昏迷,羌矜玉不敢懈怠,片刻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穆青凡胳膊上系着的衣角已经被鲜血浸透,羌矜玉低头扯了自己的衣服,欲帮他包扎住伤口。   却在搬动穆青凡的瞬间,碰到了什么东西,“叮铃”一声掉在了地上。   羌矜玉垂眸看过去,是一个小小的荷包,这些日子,她常常见穆青凡随身带着这东西,她先前并不是没有过猜想,这个荷包一定是哪位姑娘送他的。   面上表情淡淡的,心中确是好奇得很,羌矜玉偷偷抬眸瞥了一眼穆青凡,发现眼前的男子正熟睡着,似乎并没察觉到她动了他的荷包。   就看一眼,羌矜玉下定了决心,匆匆打开了它。   看到 * 里面装着的物品时,她的手却微微颤抖了起来。   小小的荷包内静静的躺着一条银链子,羌矜玉拎起了链子来看,银链子的尾端仅垂了一块小小的鞭子状的银坠子。   淡淡的月色之下,链子上闪过波纹和细小的光映入了羌矜玉的眼眸。   这是穆青凡为她而做的吗?她原以为他是铁石心肠,不会理会她的那些无理要求。   羌矜玉再也忍不住,捂住嘴巴蹲坐了下来,眼中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下来,砸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不甚明亮的月光之下,羌矜玉捏紧了手中的银链子,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她又想起了从前。   那日,她想向穆青凡讨一个他自己亲手做的武器,他笑她的武功不好配不上他做的武器。   羌矜玉那时伤心的不行,还以为此生她都没机会拿到他亲手做的东西。   却没想到,穆青凡是个刀子嘴豆腐心,嘴上说着嫌弃她,还偷偷的背着自己做了这个银链子。   看链子上的痕迹,应该是前不久还在刻。   她一心想要的东西,他做了很久,做的很认真。   体贴又细心,认真又有责任感,他是这样好的穆青凡。   是她的穆青凡。   脸上的泪滴被人用指腹轻轻擦了去,羌矜玉泪眼蹒跚,匆忙抬头。   是穆青凡醒了过来。   夜风习习,穆青凡解了自己的外衣披在了羌矜玉的身上,低哑出声:“傻子,这么大的风你还站在风口,也不知道冷。”   羌矜玉哪儿还顾得上冷,她握住穆青凡的一只手,将银链子塞进了他的掌心,忐忑问道:“这,是送给我的吗?”   穆青凡笑得眼睛眯了起来:“不然呢?还有哪儿个姑娘会像你一样,喜欢什么东西就直接向人家开口要。”   说完,又伸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眼前傻傻的小姑娘的头,穆青凡启唇开口:“别人有的东西,我也给我们家小姑娘做一个。”   我们家的小姑娘,所以,他这是承认她的身份了吗?   把玩着银链子的羌矜玉身子一顿,抬头看着穆青凡。   夜色笼罩之下,二人之间的距离靠的极近,羌矜玉鼻头又被刮了一下,耳畔响起穆青凡熟悉的略微沙哑带了磁性的声音。   “前些日子,我给你父亲写了信,他同意了。”   “同意什么?”羌矜玉呆呆的问道。   “还能同意什么?自然是同意你做我的将军夫人了。”   唇红齿白,眼前受了伤看似有些娇弱的将军轻挑着眉凝着羌矜玉,直看得她面红耳赤。   她就要做他的将军夫人了。 第76章 穆青凡(五) 那个人,她等到了。…… *   两匹汗血宝马拉着一辆檀香木马车, 羌矜玉端坐在马车内,身上大红色的喜服绞了些碎金的锦线,喜服上秀的金丝凤凰展翅欲飞, 匆匆搭一眼便可以看出织这喜服的绣娘卓绝的绣工。   到达将军府朱红色大门口, 驾马车的小厮扯了缰绳,马车稳稳的停了下来。   有羌族陪嫁的丫鬟掀开了车帘, 轻声对着车内的羌矜玉低头道:“姑娘,咱们到了。”   手心紧紧攥着一方帕子,羌矜玉心里忐忑非常,七月的天很热,太阳遥遥的照了下来, 就算被盖头遮了大半的太阳光,羌矜玉还是被光线晒得微微眯了眯眼睛。   今日是她与穆青凡的大婚之日。   早在昨日夜里,父亲和母亲就提前来到了阳朔帮她准备婚礼,因为羌族居住的地方离阳朔有些距离,所以一番商议之下, 众人一致决定, 新娘子便从阳朔出嫁。   羌矜玉从昨夜开始就一直提着一颗心, 怕这婚宴之上因着哪里准备不充分而导致出了什么岔子。   今晨也是早早的便起身, 被丫鬟们伺候着换好了衣服,绞了面从屋中化好了妆, 才被哥哥背入了马车之中。   马车外不断响起将军府的丫鬟和小厮们的恭贺声, 羌矜玉扶了陪嫁丫鬟的手, 踩着小凳下了马车。   抬了脚羌矜玉正欲向着将军府的大门走去,却听得周遭一阵嘈杂的响动声,好像是什么人朝这边走过来了。   停住了脚步,羌矜玉低头顿了顿, 黛眉颦蹙,盖了红盖头,她也不知道外面这是发生了什么。   丫鬟跟在羌矜玉的身后,听到动静抬了头去看,看到来人时也是怔了一怔,片刻才反应过来,匆匆拽了拽她的衣角。   心生疑惑,羌矜玉正想掀开一半的盖头问问外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羌矜玉低了头,盖头下是一双大红色靴子。   “夫人,这地上尘土太多了,你的喜鞋这么好看可不要被弄脏,还是我来背你吧。”   闻言,羌矜玉微微弯下了腰,男人的背宽阔有力,她对这样的感觉太熟悉了,不管在什么场合穆青凡总能给她无尽的安全感。   若说阳朔有哪个府邸能让人住的舒适又安逸,这将军府一定是其中之一。   府邸本就傍山而立,为着能让羌矜玉住的方便,又按照南齐的风格在将军府内打造了阁楼和小桥假山院落等。   可以说为了修缮这府邸,几乎是花光了穆青凡这些年所有的积蓄。   不过,一想到他那调皮可爱的小娇妻,穆青凡倒觉得甘之如饴。   一路背着羌矜玉,两人来到了正厅之内,穆青凡自小失了双亲,这正堂之位本来没有人可以坐,不过好在有纳兰长宁在。   此刻纳兰长宁正端坐在厅堂正中,早先收到穆青 * 凡的邀请,她还吃了一惊,没想到当初那个略有些沮丧偷偷问她将军会喜欢什么样子的姑娘的小姑娘,而今竟真的如愿以偿。   染了半段豆蔻红的指尖从大红喜服下盈盈伸了出来扯住了丫鬟递过来的红绸一头。   “一拜天地。”   穆青凡接过红绸的另一头,二人一同对着门外拜了下去。   “二拜高堂。”   转过了身,纳兰长宁凝着穆青凡的双眸笑意浅浅。   穆青凡也淡淡的回以一笑,同牵着红绸一端的娘子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   主持这场婚事的官员是纳兰长宁钦点的,这重视程度堪比纳兰尔玦选皇后了,那官员当然不敢懈怠,三句话认真的快要喊哑了嗓子。   羌矜玉将头垂得低了些。   “咚”的一声脆响,头上珠翠叮铃作响,她捂了头轻呼出声。   是她不小心撞到了穆青凡的头。   一双大手自盖头下伸了过来,寻到她方才撞到的地方,轻轻揉了揉,穆青凡低低的声音从盖头外传来:“怎么样,有没有撞的很疼?”   本来是没有很疼的,羌矜玉平日里骑马全大戎到处乱跑大大小小的伤也都受过,若是在往日,这点小痛她根本就不会放在眼里。   只是今日,穆青凡不经意间放低的声线,清亮又温润的嗓音。   那点小小的痛好像在一瞬间被放大了百倍千倍,羌矜玉盖在盖头之下的嘴撅了撅,轻咛出声:“疼,将军,有点疼。”   穆青凡眸子眯了眯,厅堂顿时传来了一阵抽气声,众目睽睽之下他掀了羌矜玉的盖头,将脑袋探了进去,手指在羌矜玉的额头轻轻的揉着,边揉边开口哄道:“乖,矜矜,我给你吹吹就不疼了。”   日子若是过的慢,一日也可以过成一年,今日羌矜玉也算是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自从凌晨匆匆起了身,一直忙到了现在,直到方才行完礼,她才感觉做回了自己。   羌矜玉从正堂出来后,被丫鬟扶了走进了喜房中,坐在榻上的那一刻,她心里悄悄放松了些。   静静的端坐在喜榻上,这个时刻,羌矜玉感觉自己真正的成为了穆青凡的妻子,虽然这个过程异常曲折,但好在,那个人,她等到了。   门口有敲门声响起,丫鬟匆匆理了理羌矜玉的衣角,行到房门口将门自内向外推开了来。   一袭绛紫红色绣牡丹花纹样长裙的纳兰长宁从门外走了进来,羌矜玉盖着盖头自然是看不到来人,但那丫鬟晓得长公主的身份,忙跪伏在地上。   “长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这一下,绕是羌矜玉盖着红盖头也晓得方才门口进来的那位贵人是谁了。   也对,这样重要的时刻,这喜房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随便进的,但若是长公主殿下,这将军府内她自然是哪里也进得的。   微微挪动身子,羌矜 * 玉站了起来,俯身正欲向纳兰长宁行礼。   纳兰长宁快行了几步,一把托住了羌矜玉弯下腰的身子。   “今日是大喜之日,新娘子就不必在乎这些虚礼了。”   纳兰长宁声音里带了一丝温情,柔柔道。   羌矜玉抿了抿唇角,自己将盖头掀开了来,牵着纳兰长宁的手一齐坐到了榻上。   两人的身份有差,羌矜玉本不该如此逾矩,但长宁既免了她行礼,她现在倒也不好待长宁像君臣般那么客气。   二人并肩微侧了身子,相对靠坐在榻上,羌矜玉方才站起身时略有些着急,匆忙之下,有几缕发丝被风吹的稍稍乱了。   长宁帮忙理顺了些,凝着眼前的新娘子,先开了口:“那日我见青凡看你的眼神与看旁的女子有所不同,就想着日后你二人定能琴瑟和鸣,携手一生。”   顿了顿,长宁杏眸凝着眼前的小姑娘,浅浅的笑了:“果然,后来倒真如我所想的那样,今日看你二人并肩站在厅堂之上,我忽然心里就轻松了许多,想必我与青凡之事,你早也便有所听闻。”   “是,矜玉之前听说过公主与将军早年间并肩作战的传奇故事,也知道公主就是将军心里一直放着的那个人。”羌矜玉开口道。   “你不在意吗?”纳兰长宁挑了挑眉毛低头问道。   羌矜玉低了头轻笑出声:“在意呀,自己喜欢的人心里装了另一个人,怎么会不在意呢?”   叹了口气,她又接着道:“但那又有什么办法呢,将军他喜欢,我喜欢将军,也希望他每天都可以开开心心,到后来就没那么在意了。”   似是想起了什么,羌矜玉眼眸如水,亮起了盈盈的光:“再后来,有人让我发觉,能够陪在将军身边就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渐渐的也就不再想那么多了,不过好在,现在我终于可以骄傲的说,他是我的了。”   纳兰长宁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姑娘,也淡淡的笑了:“是,他是你的了。”   往后刀剑杂乱,月光所及之处,她终于可以站在山高水长的地方,大声的说,他是她的人了。 第77章 纳兰尔玦 他记在心里,一直都记得。……   纳兰尔玦第一次唤纳兰长宁阿姐, 是在一个冬日里。   那是近十年来,大戎最冷的冬月。   小小的只堪堪能够到婆子小腿的纳兰尔玦被抱去了纳兰长宁的公主殿。   还未进殿门,尔玦便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温婉女子裹了裘袍靠坐在殿外木椅之上。   而他们要寻的人, 正闲闲坐在铺了地毯的地板上, 俯身趴在那女子膝上。   冬月里凉风袭袭,两人皆穿的很厚, 长宁一身红衣似火,与这殿外的装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纳兰尔玦认得她身侧那华服女子,那是他父王最宠的妃子,余昭华。   她膝头趴着的小姑娘,自然就是他的阿姐, 大戎长公主,纳兰长宁了。   拽紧了身旁婆子的袖子,纳兰尔玦手心沁出了丝丝汗意,这个阿姐长的不像大戎的小姑娘,虽然也是十分漂亮, 但不知怎得, 他看到这个阿姐总是很害怕。   那婆子似乎察觉了纳兰尔玦的心思, 拍了拍他的手, 低下头温声道:“小王子别怕,那就是你的阿姐, 长宁公主。”   眨了眨眼睛, 纳兰尔玦强咽下了一口口水, 向前方走了两步,行至纳兰长宁和余昭华面前,跪下行了一礼。   “尔玦给阿姐和余妃请安。”   大概是纳兰尔玦实在是太紧张了罢,行完礼起身时, 靴子不小心踩到了自己的衣角,竟直直向着前方扑了过去。   眼前就是玉石阶,这一摔必定破了相,纳兰尔玦害怕极了,吓得不知所措的闭上了双眼。   这时,手腕上传来了一丝温暖,纳兰尔玦被人扯住了衣袖顺着力道一拉,是纳兰长宁起了身,一只手拉起了尔玦,另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衣领。   小小的身子被人提了起来,悬在了半空,尔玦双脚离了地,在反抗似的悠悠荡着。   看到尔玦这副窘况,大红色披风下骑装小姑娘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这个小娃娃,怎么如此的笨。”   彼时,纳兰尔玦不过三四岁的年纪,但长宁也不过才七岁,他不满的撅了撅嘴:“哼。”   看在她刚才救了自己的份上,尔玦只是轻轻一哼,并未顶嘴。   多年后,纳兰尔玦依然会同纳兰长宁开玩笑道:“那时你扯着我的衣角将我提起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会因此而惧怕你?”   长宁眉间光影重重,笑得眉毛都弯了下来,道:“怎么会,我知道你胆子大的很。”   顿了顿,她的眸子转了个方向看着很远的地方,似是回忆般淡淡道:“父王曾经对我说过,我们纳兰家的儿女们,都是草原上最勇敢的,他不会骗我,我知道。”   本想着顺利行完了礼就可以跟着婆子一起回宫,却没成想纳兰长宁因着尔玦那一“哼”不高兴了,伸手便朝着他的胳膊上用力一掐,挑眉高声问道:“你刚才在哼什么?敢不敢再哼一遍 * ?”   纳兰长宁这一掐可是真用了力,尔玦的胳膊疼的直哆嗦,哪里还敢回她的话,一下子就哇的哭了出来。   那婆子也吓坏了,一个是王上最疼的小公主,一个是王后嫡出的小王子,哪个也是她惹不起的啊。   婆子急得直跺脚,也不知道该先劝哪一个,先哄哪一个好像都不太好。   好在本来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的余昭华在这时起了身,拉过了面前的纳兰长宁,严肃道:“阿宁,这是你的阿弟,不可这样欺负他,知道吗?”   余昭华身子不好,平日里待在栖霞宫,常常几月几月不出门,今日难得来了公主殿看纳兰长宁,长宁自然不会惹她生气,听到余昭华这样讲,对纳兰尔玦气也消了大半。   纳兰长宁是极喜欢她这个母妃的。   不止是纳兰长宁喜欢余昭华,尔玦也喜欢这个温柔的女子,他记得有一次自己因为生病哭闹睡不着觉的时候,奶娘不知该怎么办,匆忙之下去通知母后,母后忙于朝政以为他只是小病,忍忍就会好起来,想了个理由推脱不来看他。   奶娘急得没了办法,只好去栖霞宫寻了余昭华,余昭华那时身子依然不太好,听说是生纳兰长宁时落下的病症,走几步就会微喘,却没犹豫,匆匆来他的宫里照顾他。   那天晚上,她守了尔玦一夜,直到白日太阳升起的时候,尔玦的身子也不再那么滚烫,她才肯离去。   后来,每次尔玦梦魇,奶娘总会去喊余昭华,余昭华脾气极好,待他温柔又有耐心。   尔玦常常想,若是余昭华是自己的娘亲,就好了。   见自己惹了长宁不开心,纳兰尔玦也抽噎了起来,不敢哭的太大声怕引来了旁人,又怕余昭华因着长宁也生自己的气,纳兰尔玦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怯怯的看向余昭华。   余昭华哄好了长宁,转过身给了那婆子一个眼神,那婆子也放下了心,感激的看着她。   余昭华刚安抚好长宁,就蹲下身,抱起了纳兰尔玦,拍了拍他的背,轻声哄道:“尔玦乖,不哭了啊。”   一旁的长宁看到这一幕不高兴了,父王疼爱她,母妃却好像更喜欢自己这个阿弟,撅了撅嘴,长宁带了哭腔,道:“母妃偏心,怎么只抱他,不抱阿宁。”   闻言,被余昭华抱 * 在怀中的纳兰尔玦停住了哭泣,吸了吸鼻子低头看着下方的长宁,朝她伸出了小手。   这个阿姐,如今看着,比方才好像多了几分可爱。   后来,再回想起那时的场景,纳兰尔玦总会浅浅一笑。   公主殿前的一番吵闹,纳兰尔玦也并不知道自己日后会成为长宁放在心里一直保护的那个人。   余昭华喜欢孩子,尔玦常常来栖霞宫寻她,难免几次三番会碰到纳兰长宁,尔玦心里有点怵自己这个阿姐,每次在栖霞宫撞到长宁,总是会低头恭恭敬敬先行礼。   一日,尔玦按惯例来给余昭华请安,余昭华抱过纳兰尔玦,手指不小心拂过他的衣角,蓦然皱起了眉头,疑惑道,这衣服的针脚怎么做的如此粗糙?   她抱了尔玦坐在一旁,拿了针线一针一阵的给眼前这个长的粉嫩粉嫩的小娃娃缝起了衣裳。   纳兰尔玦静静的坐在小凳子上认真的盯着她,没有说话。   缝了一会儿,余昭华揉了揉眼睛,抬了眸子看了看身旁小小的人儿,端过了书案上的糕点给他。   尔玦摇了摇头,乖巧的伸出手拿了一块递到余昭华嘴旁:“母妃先吃。”   昏暗的灯光下,小小的人儿随了纳兰长宁,抬了眸子看着余昭华,甜甜的叫着母妃。   余昭华听到纳兰尔玦这样喊自己,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这是他第一次这样唤自己。   半晌,她才抱起尔玦,亲了亲他的小脸蛋,高兴的开口道:“尔玦真乖,下次母妃给你做新的衣裳。”   尔玦环着余昭华的脖子吃吃的笑,小小的嘴巴动了动:“母妃,给尔玦讲个故事吧,尔玦想听母妃讲故事。”   “好。”华服女子将怀中的小男孩抱得紧了些,轻声哄着。   “燕子母亲生了一只小燕子,到了秋天,它们一家要搬去新的地方过冬,小燕子长的弱不禁风…”   女子声音低低的,尔玦听得昏昏欲睡,不一会儿就闭上了双眼,嘴巴一动一动的打起了呼。   就在这时候,殿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是尔玦的父王回来了。   他踩了夜色进门,方一进门,就看到余昭华抱了纳兰尔玦放在床榻上,轻轻的哄着。   纳兰寻阆抬了眸子凝着余昭华笑道:“这孩子,就喜欢粘着你,我看比起王后,他倒是更喜欢你一点。”   余昭华看着榻上呼呼大睡的纳兰尔玦,也跟着抿了唇笑:“是尔玦可爱,我也喜欢同他待在一起。”   说完,余昭华好像想 * 起了什么,侧过头,对着纳兰寻阆低声道:“方才我看这个孩子衣角的针眼有些粗,想给他补一补,你猜我扯下他的衣角看到了什么?”   “好好的孩子,被这粗糙的针脚硌的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你这个做父王的平日里也不看着点,王后那边不管,你也不在意。”余昭华边说边瞪了纳兰寻阆一眼,没好气道。   纳兰寻阆向前快步走了几步,掀开小尔玦的衣角,果然如余昭华所言,尔玦的身上确实被衣服硌出了一些痕迹。   他沉了脸色,冷声中还带了一丝自责道:“定是我平日里不常去看尔玦,让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都以为我不喜这个孩子,说起来,这都怪我。”   后来,纳兰尔玦再也没穿过针脚不好的衣服,每次婆子送了衣服来,都会交给余昭华亲自过目。   直到…   直到余昭华的病情越发糟糕,身子越发的不好。   直到那一日,纳兰尔玦趴在门口,瞧着长宁跪在余昭华的榻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听到了她们两个人的话,临去之际,余昭华都不忘让长宁照拂这个阿弟。   她知道,纳兰寻阆更喜欢长宁,但只要长宁记着尔玦,尔玦在这宫中就能平安的长大。   不然依着王后的脾气,若是哪一日为了权势,王后也会毫不犹豫的放弃自己这个儿子。   纳兰尔玦低着头,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玉石地面上,他没有抽涕出声,因为余昭华同他讲过,他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轻易流泪。   母妃的话,他记在心里,一直都记得。   可尔玦心中却藏了一件大事,那日王后来宫中看他,他偷听到了王后同婆子的对话。   原来,让余昭华越发虚弱的药是王后派人在里面加了东西,他不敢相信,他的母后竟然是这样的人。   本想找机会提醒长宁和余昭华,可他没想到余昭华中毒已深,已经再无良药可医。   都怪他。   未等纳兰尔玦自责,长宁已经从榻边站了起来,走至尔玦面前,她的身子挺得笔直,擦干了眼角的泪痕,长宁强忍下心中的悲痛,道:“阿弟,咱们走。”   她向小小的尔玦伸出手,他微微发愣,却坚定的将自己的小手搭了上去。   两只小手牵在一起,温暖自长宁的手心传到了尔玦的手掌内,那时起,他便下定了决心,待他长大后, * 也要护长宁一世安康,让她也可以无忧的过完余下的后半生。   哪怕,哪怕要付出任何的代价。   再之后,纳兰尔玦偶然发现了桑远川的秘密,他瞒着大家演了一出好戏,自以为骗过了所有人,却骗不过自己。   故意用刀子伤了长宁的那天夜里,他点了满屋子的烛光,在栖霞宫跪了一整个晚上。   寒风吹着他的脸庞,有刺痛的感觉,他却感受不到冷意,因为他的心比这夜里的风更冷。   整整七天,每当他闭上眼,都会想起儿时余昭华温柔看着自己的那双眸子,和入睡时轻轻拍着他的那双手。   她轻声唤他:“尔玦。”   纳兰尔玦更不能轻易原谅自己了。   他恨不能替长宁受伤,那是自小照顾他的阿姐,他心中的痛比长宁更甚。   桑远川依旧不停的在尔玦耳边说着长宁的坏话,尔玦假意奉承,心里想的却全是长宁待自己的好。   老师告诉尔玦,长宁囚了他的母后是为了独掌这大戎的权利。   尔玦知道,并不是这样的,是王后的种种事迹让阿姐不得不出手,是王后失德,这些年为了权势做了太多草菅人命的事。   是长宁救了大戎千千万万百姓的性命,否则,大戎的后果不堪设想。   老师告诉尔玦,只要纳兰长宁在的一日,他就永远不会成为大戎真正的王,这大戎背后的掌权人其实一直都是长宁。   尔玦却知道,他的阿姐从不在意权势地位这些身外之物,她所求的从来都是平安二字。   她在意的人能够平安喜乐,她的阿弟能够平安喜乐。   何况,若没有长宁,这大戎早就随着父王的离开变得分崩离析,何谈什么喜乐。   他要这权势有何用,他做这大戎的王又有何用?   若是阿姐想要,这江山,他愿意拱手相让。   很久很久之后,他同阿姐提议,把大戎并入北漠的疆土,这王上他早已经坐的厌烦疲倦。   再后来,长宁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为林慕宁,林深樾立了他为太子。   阿姐已经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他也要去寻觅自己的那方净土了。   尔玦亲手解下了自己身上明黄色的龙袍,换上了寻常百姓家的衣服。   一年跟着一年,他去过了很多地方,见过了很多美好又难忘的事情,这些都是他在大戎的宫中不曾看到过的。   纳兰尔玦想,他日梦中得以再见到 * 余昭华,他也能同她好好讲讲自己看到的经历的那些个故事了。   可纵使尔玦去过北漠最繁华的云州,也见到了神灯节千灯齐盏的盛况,去过南齐胡同口观赏过万人空巷之景和东邺人人称赞的渔船互市,他还是没有寻到那个对的人。   这一日,纳兰尔玦骑了马独自行在悠悠的乡间小路上,身后突然传来两道“哒哒哒哒”的马蹄声。   尔玦回过头,是未曾谋面的红衣少女扯过了一旁白衣少年的缰绳,墨发被风吹散了几缕,落下来披在肩上,穿着像是南齐的姑娘。   少女的唇角微翘,眉眼间俱是嘲笑之意,看上去分明比身侧马上的少年大不了多少,却偏要笑话那少年道:“你这小娃娃,怎的如此之笨,连个马也骑不好。”   什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扑面而来,纳兰尔玦握着缰绳的手微微用力,转过了马头,凝着眼前的姑娘,慢慢慢慢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