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门第一宠 作者:胖达爱吃肉   文案:   京城应王府的和宁郡主,一个弱柳扶风、比黛玉还黛玉的娇弱美人。   云南滇王府的小王爷,一个五毒俱全、比恶霸还恶霸的青年。   一道圣旨下来,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就要成亲了!   众人纷纷上门贺喜。   和宁郡主把书一合,默默垂泪:那就嫁呗,他要敢打我,我就装死。   小王爷把碗一摔,咬了一口大鸡腿:只能娶了,听说长得好看,当个摆设也不错。   后来,两人在夜黑风高的房顶上相遇……   “不是说你弱柳扶风,走路都喘气儿?” 他哼哼。   “你走路不喘气儿?” 她掂量着手中的锤子,微笑。   他噎住了,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她一锤子敲下屋顶,差点没摔成个傻子!   听说娇弱但其实力大无穷的美人郡主x传言纨绔背地里坐拥万千财富的沙雕小王爷   立意:自逆境中成长,携手共创美好生活。   一句话简介:传言都是骗人的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 欢喜冤家 || 甜文 || 朝堂之上   主角:陆黎、郁棠、 ┃ 配角:林若衡、福真公主、季青临、鹤山…… ┃ 其它:胖达爱吃肉 第1章 【01】   《京门第一宠》   文:胖达爱吃肉   一场秋雨一场寒。   亭台楼阁之间蜿蜒曲折,底下清泉和回廊交错,方才暴雨之后,瓦片的积水顺着边沿低落,恰巧滴入水流之中。   脚步声由远及近,一排侍女井然有序从蜿蜒回廊缓缓而来,为首的那个正是和宁郡主郁棠身边的一等大侍女奉月。一行人缓缓过了回廊,往郡主的寝房去,除了脚步声外并无其他声响。   到了撷芳院的上房,奉月向门口的燕云颌首,燕云则是应王府和宁郡主身边的另一个一等大侍女。   两人轻推门扇,屏风隔开的左边轻纱浮动,隐约可见檀木贵妃榻上倚着一个娇人儿。日光之下,未施粉黛,却玲珑精致得犹如一幅画卷,只是那略显苍白的脸色也能看出这美人实在娇弱。   燕云看了看奉月,奉月给身后的侍女们打了个手势,后头的人皆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几乎听不见。   待洗漱的东西都放置好,燕云才慢步上前,轻声唤了声郡主。   轻纱内,玉手微抬,示意可上前。得了主子的动作,燕云和奉月这就上前给郡主打帘子、更衣。   和宁郡主方才初醒,眼前看东西都还朦胧着,半眯着眼,模样是娇弱又慵懒。燕云和奉月两人动作极其温柔,她索性倚在燕云身上,柔弱无骨。   燕云显然是做惯了的,轻微地调整了下姿势,以便郡主能靠得更舒服些。   果真。   和宁郡主靠着舒服了,还蹭了蹭燕云,奉月见状也是嘴角微微上扬。郡主身子弱,也时常惫懒得很。她们自小就跟着郡主,对郡主私下相处的一言一行都十分了解了。   奉月快走两步撩开轻纱,给她空出一条路来,燕云扶着和宁郡主上前净面。待温热的感觉上脸之后,和宁郡主才幽幽转醒。   “几时了?”和宁郡主说话轻声细语的,柔柔弱弱的感觉。   可燕云和奉月都知道,她们家郡主的脾性可不如声音听起来那般柔,哪怕她自小就体弱。   “回郡主的话,未时过半了。”燕云放轻了音量,仿佛声音大一点都会惊扰到她家郡主。   和宁郡主略微有些惊讶,她这一睡竟睡了两个多时辰?   “郡主可先用些糕点和小吃,今日六郎君特意吩咐了小厨房给您做喜欢的木犀糕。”   六郎君是和宁郡主的亲哥哥,宛阳长公主的次子,太后怜爱,不叫他称大,唤他声小六,便人人都称呼作六郎君,并非是排行第六。   燕云心也细,想到郡主身子娇弱,这又过了午膳时间,想必也该用些吃食。得了和宁郡主的许可,奉月便是掬手退出去为郡主准备吃食。   和宁郡主想出去走走,燕云便紧跟着她。身后的侍女们得了燕云的意思,也不会跟上去。和宁郡主在自己撷芳院里走的时候不喜欢太多人跟着,这是她的习惯。若是出了撷芳院,郡主的架势都架得足足的,随行都有十余人。   撷芳院是王府上最奢华的院子,应王与宛阳长公主有两子,却唯有这么一个嫡女,夫妻俩自然是什么好东西都往撷芳院里放。加上和宁郡主一直都深得太后喜欢,自打出生就被破格封为郡主,逢年过节还有每年生辰的时候赏赐下来的东西也大多都是珍品。   郡主也格外投了太后娘娘的眼,常被太后娘娘接进宫中小住,在撷芳院的时间反而不多。   连福真公主来看和宁郡主的时候都被和宁郡主的撷芳院震惊了,要知道福真公主可是圣人最喜欢的公主,她眼见得的好东西那可多了去了,叫她说这撷芳院不同一般,可就真的是不同一般了。   不过撷芳院这么大,也仅仅只有一个小小的池塘,也是凿了活水来的。也不同于其他贵女们喜欢将自己的院子建的离水近些,与和宁郡主所居住的上房相距甚远。   这都是因为和宁郡主身子太弱,若是入冬,住在水边,寒气颇重,怕是她的身子骨受不住。   和宁郡主走走停停,像是真的在散步一样。刚刚雨后的天,撷芳院的地上却很干净。恰巧和宁郡主出来走了一会儿,天气出晴了。   和宁郡主拧着眉头不开心,她不太喜欢晒太阳,那光灼人得很。   “郡主去亭子里坐会儿,有亭台隔着,又有暖阳的温度,不会叫您难受。”燕云一见和宁郡主皱眉,即刻就说道。   和宁郡主点头,让燕云扶着自己过去坐着。刚坐下就听到外头吵吵闹闹的声音,和宁郡主仿佛没听到一样,燕云也是充耳不闻。没的一会儿,奉月就带着侍女们往和宁郡主这边走过来。   三五小食放在桌上,燕云会意上前为和宁郡主取了筷子,奉月则是在一旁等着吩咐。   和宁郡主约莫是吃了个六七分饱,停了手,才问了一句:“何事吵闹?”   “回郡主,是六郎君猎了只怀孕的母兔,想着给您瞧瞧。”奉月将事情一一道来。郡主想来喜欢毛茸茸的小东西,六郎君必定是想着这母兔要生小兔了,便急忙差人送来撷芳院了。   和宁郡主眉梢一挑,原本淡漠冷艳的面容上多了一丝笑意,显然也是受了这份好意:“既然如此叫人做个小屋,好生照料。”   “是,奴婢这就吩咐下去。”奉月走出亭子,对亭外守着的侍女吩咐了几句,那侍女行了一礼,便快步出去了。   奉月转回来之时见和宁郡主已然是擦了手,便抬手示意其余侍女来端走剩余的小食。   “六哥可是准备回了?”和宁郡主的六哥单名一个旸字,是京城颇有美名的世家子,众人皆知这六郎君对妹妹那叫一个疼爱,惹得京中贵女都羡慕不已。   奉月微微垂眸,轻声回话:“郎君怕郡主等急,方才说约是一盏茶的时间可到府上了。”   “去衡水院等兄长。”和宁郡主三日不得见六哥了,她昨日从宫里回来时还早,得知六哥被太子哥哥叫去狩猎,偏生她身子不好还不能去。只得是草草打发了太子的人,在主阁的书斋里看了大半日的书。   “是。”奉月上前扶了扶和宁郡主,燕云转身就去了上房,取件厚实的披风,那是郡主素来畏寒,已经是深秋,虽有日光,若风一吹来,也是冷的。   和宁郡主回头看了燕云远去的背影,仿佛是想到了什么,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淡漠。奉月低着头,没能注意到和宁郡主的眼神。   府上规模虽大,可府中布置却并不简单。一脉低调奢华,就连路边的假山石都比一般府上的要精致些。   燕云赶着在和宁郡主出撷芳院之前到了,将披风给和宁郡主系上,两个大侍女一左一右的跟着她。和宁郡主抬眼看了看天色,约莫是快要到申时了,日渐偏西,待兄长回来也可以用上夕食了。   “差人去准备好兄长喜欢的夕食,顺便去通知一下门房,我明日要出府。”和宁郡主快走到衡水院,微微侧目去看了燕云一眼。燕云得话,便先去传达郡主的意思了。   奉月静默,衡水院门口的小厮见到和宁郡主,立刻行礼:“见过郡主。”   和宁郡主颌首,脚步不落的走去了衡水院的书房。   奉月对后头摆了摆手,几个侍女都守在了衡水院的书房外头,只有奉月跟着和宁郡主进去了。和宁郡主进去之后倒是没坐着,叫奉月去取了一本山水游记过来看着。奉月就在旁边不远的桌子给她煮茶,燃了火煮了一会儿,一股茶香淡淡的飘了出来。   和宁郡主也是看书看得入迷了,以至于郁旸兴致勃勃的来找妹妹的时候,还把和宁郡主吓了一跳。   “六哥!”和宁郡主微微愠怒,脸色因为恼怒兄长吓唬她,还泛起一些红。   郁旸连连给妹妹赔不是,笑脸哄人:“阿棠别生气,是六哥错了,不该吓阿棠。”   和宁郡主,闺名郁棠。   “哼。”郁棠才不理他,捧着书一转身就要从内室出来,没曾想那外书房还有个人在,居然还是个姑娘。   郁棠脚步一顿,微微侧目看向郁旸,又看了看那姑娘,意思就是让郁旸解释解释。   郁旸叹了口气,这个照面打得可真不算是开心。   “这是父亲旧故遗属,临终所托,从盈水过来京城投奔亲人,在王府暂住一阵儿。” 郁旸心里对这件事实则不满,可既然人家姑娘已然千里迢迢从盈水来投奔,他父亲也答应了旧属请托,且父亲有书信在前,怎么也不能拒绝这件事。   郁棠闻言皱眉,她目光看向那姑娘,那姑娘见郁棠的眼神时甚至缩瑟了一下,仿佛她是何等可怕的洪水猛兽一般。郁棠心中愈发不喜,面上不动声色,连一丝眼神的变化都没有过。   “请问姑娘姓名?”郁棠向燕云使了个眼神,燕云便微笑着上前柔声问了句。   那姑娘一看便是柔柔弱弱的,说话也是娇声小语:“民女袁雪翎。”   “辛苦姑娘远道而来,委屈您在客院休息一会儿,即刻为您安排房间。”燕云很是温和,上前安了袁雪翎的心。她知道她家郡主防备心重,自然是不会对着袁姑娘有多热情了。   “那劳烦了。”袁雪翎仿佛很是惊惶,得燕云如此温和对待,有些受宠若惊。   燕云带着袁雪翎去了客院,可留在郁旸书房里的郁棠却没那么好打发。   ▍作者有话说:   嗷呜,我的大宝贝们又见面啦!   这次是‘一枝梨花压海棠’的故事[误],节奏不会很快的那种~希望大家喜欢这次的故事~!   努力保持日更,暂定更新时间是早上九点~   划重点:男女主都并非善类,文内有悲有喜,人物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   注意排雷,喜欢撒花不喜点叉,和谐看文,文明你我他~   ~~·~~   顺便安利一下胖达的完结文《臣帮郡主拎裙角》、《他的小娇娇》   戳专栏可见~如果喜欢,就请动动小手指收藏一下叭 第2章 【02】   郁棠直径走到主座上坐下,奉月会意上前倒茶。郁棠已然品了一口茶,却看也不看郁旸。   郁旸心中也是懊恼,连忙快步上前,对妹妹解释:“真是父亲旧故遗属……”   “所以你把父亲旧故遗属带到你的书房?”郁棠放下茶杯,看郁旸的眼色格外不善:“你若是想娶她,禀明父亲自然会为你做主。”   “这,自然不是,我……”   “我什么?你家中无女子主事?”郁棠横他一眼,语气格外冷酷。   “有。”郁旸摸摸鼻子,站在一旁有些心虚。   “那你与她自幼相识,父母兄弟姊妹皆知?”郁棠继续横他。   “不曾。”郁旸更加虚了……   “此事可曾提前向家中提及?”郁棠说到这已然不想听郁旸的回答,她怒目而视:“你已然是可娶亲的大人了,怎会如此办事?她与你是何关系,你带着人家姑娘入你院子,进你书房。你不要名声了,莫非这姑娘也不要!”   遭郁棠一顿兜头痛喝,郁旸连连摆手:“不不不,要的要的,哎呀!阿棠你听哥哥解释啊!”   “别解释了。”郁棠瞪了她六哥一眼:“你往后跟袁姑娘远着些,她在府上我自会照料。待父亲母亲回京再另行安置。”   “多谢阿棠了。”   郁旸见郁棠到底还是松了口,喜不自胜,拱手向妹妹道谢。郁棠却抬手接住了他的手,叫郁旸一愣,这不是答应了吗?   “你脑子不清楚就罢了,你身边的小厮竟也不知为你这主子考虑,一句提醒也无。”   郁棠的话叫郁旸有些无地自容,他身为应王次子,自幼不大受管束,这想法也没有大哥和妹妹那么周全,时常是不拘小节的……故而,他身边的小厮书童都是刻意教导过的,就是怕他太过不拘小节。   郁旸的表情让郁棠不禁在心里叹息,她六哥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妄自菲薄。诸如教条之类的,她六哥不知能记得多清楚,可行事之间总也忘记。不知是何缘故,此事叫母亲父亲放在心上,对他身边的人也格外注意。   她六哥不是傻,此事若他身边的人得当,自当提醒。提醒之后,六哥自然也会先来知会自己一声儿,再不济,也不会带着姑娘去自己院子,自己书房。虽然是因为她在六哥的书房,可男子居所,非亲非故的,叫人跟着去也是不对。   “带去管事嬷嬷那里,自领二十个手杖吧。”   也不想等郁旸去想,郁棠便下了令。郁旸自知此事自己有失妥帖,便抬手允了。那小厮面上也不敢有不服,低着头向郁棠和郁旸两人屈礼之后,便去管事嬷嬷那了。郁旸也是有几分懊恼,他只想着快些把兔子给妹妹送来,一下竟把那袁姑娘给忘了。   见状,郁棠摆摆手,奉月等人便屈礼鱼贯而出。   待只剩郁棠郁旸兄妹时,郁棠这才叹了气:“六哥,你往后离那姑娘远着些,可不是个简单的。”   郁旸想了想,从接到父亲书信去驿馆接到那姑娘,一路回来倒也没有什么不太妥当的。可既然妹妹这么说,他自然不会反驳妹妹的意思,于是郁旸就点点头,爽快地应了。   妹妹说的,都是对的。   郁棠觑了他一眼,也不绕弯子:“你一个男子,要带她入日常起居之所,必定是告诉她了的,对吗?”   郁旸听了郁棠的话,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趁机坐在妹妹身边:“哦!即便我带她过来,她可以拒绝我。可她却顺着我的意思,其心便以为我可以攀附?”   “约莫如此。”   不怪郁棠如此猜测,这人的来历她也略微知晓的。父亲曾经提过一嘴,说是盈水守将之女,因为盈水一战,父母皆亡,自幼懂礼守节。其父临终前求父亲照顾其女,父亲应下之后便已经在家信中说明。   既然是懂礼守节之人,她六哥即便是做了不合时宜、不甚应该的事,她理应拒绝才是。说起来,也不过是因为觉得她六哥和善,可以攀附,而故作可怜吧。   郁棠没好气的瞪了郁旸一眼,“可是总管同你一起去接的?”   郁旸忙不迭点头。   郁棠又问:“那是你去猎场之前接的她还是回来的路上接的她?”   “自然是回来之后,若我带她去猎场,才真的说不清!”郁旸差点没跳起来解释,怎么他看起来有这么糊涂吗?   看到郁旸如此紧张,郁棠也才笑了笑,宛若花开,郁旸又叫妹妹惊艳到,笑得有些憨气来。   “我想着快些叫你看看那母兔子,一时竟忘了她。”郁旸承认自己还是有些莽莽撞撞的。   郁棠叫这件事一打岔,也没了和应叡煮茶的心思,不多说也就带着奉月离开了衡水院,在回撷芳院的路上就看到燕云了。   燕云见到郁棠,快步走到郁棠跟前,屈礼:“郡主,袁姑娘已经安排好了。”   “嗯。”郁棠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这时候,这个人,来得不可谓是不尴尬。   一行人回到了撷芳院,奉月又服侍郁棠脱了披风,在贵妃椅上躺下,又给盖了狐皮搭子,才退到一边和燕云静静的站着。   郁棠眼眸微阖,自然也就提到了那位袁姑娘——“如何?”   “礼数周全。”燕云回话。   郁棠嗤笑了一声,她方才在书房才和六哥说了袁雪翎心思不纯,这回头燕云就告诉她袁雪翎礼数周全……她自然是信燕云的,那必定是袁雪翎在平日里也是知书达理,懂礼守节之人。   “她身份有些特殊,吩咐下去,莫让人怠慢了。”   虽然袁雪翎心思复杂些,到底是远方的客人。将来不知要在府上客居多久,也不知如何安置。母亲不在府上,这突然来的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要继续呆在王府里头。姑且作娇客对待总是没错的,若她有别的心思,郁棠觉得自己也不会客气的。   “是。”燕云应声之后,也不耽误,即刻就命人着手去安排了。   “奉月,来帮我揉揉。”   郁棠身子弱,是娘胎里带来的弱症。是以,整个应王府最不能得罪的人就是郡主,盖因郡主有恙,上头的几位主子都不会手下留情。故而,留在郁棠身边的人也都是心思细腻,身怀绝技的人。   奉月上前,取了一旁的帕子净手,才上手给郁棠轻揉。揉了好一会儿,郁棠突然伸手抓住了奉月的手,道:“滇王世子何时入京?”   “三日之内。”奉月待郁棠松手之后,继续为她揉着额角。   可郁棠却觉得越揉越头疼,“好了。”   “是。”奉月停手,还是看到郁棠头疼的样子,心中也有几分了然了。   这滇王世子便是郡主未来的夫君,这门婚事是官家金口玉言,赐了圣旨定下的。只是郡主……   郁棠觉得头疼,那什么劳什子未来夫君,竟前些时日叫她父亲寄家信时也露了脸。说是不日滇王一家将入京谢恩的,也当见上一面。   见面?   见什么面?   她压根儿也不想见那劳什子滇王世子!   一想到这个事儿,郁棠的小脸儿就皱成一团,奉月和燕云两人对视一眼,却也不知要如何劝说才好。   郁棠拽了腰间的丝帕盖在自己脸上,奉月和燕云两人面面相觑:“郡主……”   “罢,走一步看一步。父亲母亲就要回京了,好好让人打扫母亲的院子。” 郁棠扯着丝帕,把小脸藏在下面,想了想,说道:“还有,大哥大嫂明日从营中回府,不要让闲杂人等打搅了。”   “是。”   “还有还有……”   “是是是,准备世子喜欢的祁门红茶和世子妃喜欢的龙须酥。”   郁棠闻言一把拉下丝帕,佯作生气地横了燕云一眼,只是她生得娇媚,单这么一眼,更像是娇嗔。   “郡主心疼世子和世子妃,咱们都知道。”奉月连忙捧了茶上前,“奴婢们都记下了。”   郁棠撇撇嘴,手上却很诚实的接过了那杯茶:“就你们机灵。”   茶喝完了,只是郁棠的心中却还是萦绕着对这桩婚事的疑问。   她的婚事会由官家赐婚,她一点儿都不意外。可是这个赐婚的人选,却叫人很意外。   滇王府……那可是云南呢。那么远的地方,官家是为什么会跳过了满京城的青年才俊转而想到这个人呢?   郁棠勾了勾嘴角,笑了。不管是谁,她总会知道的。   没道理,坑了她的婚事还能全身而退。   ▍作者有话说:   棠棠:记仇! 第3章 【03】   是夜,原本应该是寂静无声的撷芳院中灯火明亮,侍女们来来回回,手中都捧着被子或是小碳炉,在上房处进进出出。   燕云眸中都是焦色,隔着纱帘也瞧不见里头的样子,面上还是镇定地安排着人在屋内放下小碳炉。   郁棠嘴唇惨白到毫无血色,整个人彷如掉进了冰窖一样,哪怕是屋子里已经远超常人耐热的温度,可她的体温却丝毫不曾回暖。   “郡主,郡主……”   奉月连忙翻出了药丸,想要给她喂进去,却发现她家郡主咬紧了牙关,根本不肯张嘴。   奉月见状,一下就红了眼,心急无门,只得低声哭求:“郡主,奴婢求求您,别撑了,用药吧!”   听到里头奉月的话,燕云的心也一下都提了起来,她不敢闯进去,只得在门口焦急地四处张望,像是再等什么人一样。   郁棠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像是被寒冰冻住,冻得她整个人都失去知觉。哪怕是她看到自己的双手死死地抠住床沿,可是她好像对这个动作失去了掌控力,根本感受不到任何力量和触感。触感消失的可怕,让郁棠生出一股子彻骨的寒意来。若是这时候有人拿刀砍了她的手脚,只怕她连痛是什么滋味都不晓得。   眨眼的功夫,里头又安静下来,燕云的心却更加担忧了,这不是个好征兆。   她面上的镇定愈发稳不住,隐隐有破裂的痕迹。直到她看到郁旸带着一个身穿青衣的青年男子来的时候,眼底终于浮现了曙光——   “鹤山公子!!”   郁旸看到燕云的神色,立即就加快了步伐,身后的鹤山也跟着直接进去。   鹤山看到屋子里摆满了小碳炉,门窗紧闭,当即皱了皱眉,道:“撤掉一半的小碳炉,开窗通风,其余的人都退出去。”   燕云迟疑了一下,想说郡主怕冷,可郁旸却立即便下了命令:“照鹤山说的做!快!”   有六郎君的话,侍女们也不敢耽误,立刻搬走了一半的小碳炉,开了窗,又退了出去,最后屋子里只剩下了奉月和燕云两个侍女。   鹤山撩l开纱帘,只看见郁棠面色发白,双手紧抠床沿,整个人无力俯下,止不住的颤抖。他立刻上前,借力拉开了郁棠的手,强行诊脉。   郁棠虽眼见得鹤山为自己诊脉,一举一动都落在她眼底,却根本无法感知他的动作轻重。心下一急,嘴唇都被她咬破,血就这么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鹤山抬眼飞快看了她一眼,手上更是火速打开医箱,取出银针,稳稳落在郁棠的手上,这才一下卸掉了她手上的力道。只是这样一来,郁棠便没了力气,往后跌在了棉被上,面色尚不见好转,还带着嘴角血迹,看着格外凄美。而那双眼睛却又亮得很,不像是应该出现在一个久病之人的身上。   同这样的一双眼对上,鹤山下针的动作几乎是不可见的微微一滞。   “阿棠如何?” 郁旸上前一步,眼神里的着急都要化为实质。   鹤山定了定神,又抽l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头也不回地说道:“尚可。”   郁旸还想再问,可看到鹤山还在施针便又自觉地闭上了嘴,一眼不错的看着鹤山下针,哪怕他根本看不懂。   约莫几息之后,郁棠终于有了些说话的力气。   听见郁棠呼吸趋于平稳,鹤山看她,问道:“感觉如何?”   “尚可。” 郁棠即便是能开口说话也很虚弱,只是有几句话不得不问:“若刚刚,你不来,我不服药……”   鹤山看着她虚弱却并不娇柔的模样,抿了抿嘴,脸色有些臭:“若我不来,你也不服药,便你忍得过去就过去了,忍不过去也就忍不过去了。”   郁棠沉默了一下,竟笑了:“我这条命得来不易,怎么会忍不过去。”   郁棠的话让郁旸脸色尤为难看,想说她几句,只是看着她这副模样又不忍心了。   鹤山拿起原本剩下的药,又看了看郁棠,低声说道:“师父他老人家传信回来了,应当是这月便能返回京城,信中也说他得了一方,说不准可以治你的病。”   听到这句话,郁旸和奉月燕云几人都高兴起来,唯有郁棠神色不改。   鹤山也不多说,她的性子素来如此,不太喜欢表露自己的情绪。只是……鹤山多看了郁棠一眼,她的眼神毫无波澜。仿佛并不在意自己的病能不能治好,又或者……因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听厌了这种话。   其实郁棠心里也不是毫无波澜,只是她已然不敢满心期望了。   若无满心欢喜的期盼,便不会有彻底的心灰意冷。   鹤山和他师父都是医术超群之人,这么多年也只能暂缓她的寒症。久病之后,郁棠便也不再期盼自己还会有痊愈的那一日了。可只要能多活一日,她便不会轻易放弃。   知道郁棠心里有心结,鹤山也不会多劝,给她更换了新的药和药方:“你若不想吃药丸,寻常的汤药还是要吃的。三日一副药,别自作聪明地换我的药。”   郁棠倚在靠枕上,微微笑着点头,像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对于后一句话,她面色丝毫没有半分羞愧。   鹤山见她一副不知悔改的样子,忍不住有些火气上头,‘啪’的一声合上医箱,气冲冲地说道:“你是我见过最不听话的病人。”   郁棠闻言,反而笑了,轻声道:“那鹤山你就是我见过的脾气最好的大夫了。”   听她软l绵绵的语气,鹤山觉得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怎么都觉得很不得劲。只好抓起她的手又给诊脉,脸色倒是没有那么难看了。   “接下来几天你要……”   “要心平气和,戒酒戒腥荤。”   不等鹤山说完,郁棠就接上了他的话。鹤山气得把手一撒,提起医箱就要走人。   郁棠这会儿来了精神,曼声同郁旸说道:“六哥,快送送鹤山公子,这就要走了。”   郁旸也是憨直,真的起身就要送人出去。鹤山更气了,扭头瞪她,反惹来她的笑声。   “鹤山?” 郁旸不解怎么鹤山一下这么生气,还疑惑呢。   鹤山也瞪了郁旸一眼,说道:“就是你们,惯得她无法无天,连我的药都敢换。到底还要不要她的小命了!”   郁旸震惊的看向郁棠,结果罪魁祸首还在那慢条斯理的拿着手帕擦着刚刚被她自己咬破的嘴角,见郁旸看过来,还露出了个十分无辜的眼神。看到这一幕,作为妹控的郁旸毫无立场的想要替郁棠解释她一定不是故意的,可被鹤山瞪了一眼,就不敢说话了。   郁棠看到鹤山瞪了她六哥,气得要命的样子,决定还是要顺毛哄一哄,咳嗽了一声,见两人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这才慢吞吞的说道:“我会谨遵医嘱的。”   郁旸立刻挑眉看向鹤山,一副‘你看看我妹已经保证了’的样子。   鹤山理都不想理郁旸,盯着郁棠,道:“你若是不遵守,就把世子给你的那张古琴送我。”   唔……古琴啊…… 郁棠想了想,点头应下了:“我会遵守的。”   鹤山这才稍微消气,同奉月叮嘱了些换药之后不一样的地方,才离开。   折腾了好一阵子,郁棠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郁旸原本打算走了,可是看到妹妹这副模样,便又留下来,坐在她床边,看着她。   “六哥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郁棠声音不大,还是能听出来有些虚弱。   郁旸看着妹妹娇弱的样子,心里就像是被针扎一样,那种难受密密麻麻的感觉遍布心脏,他觉得有点疼。   “六哥?” 见郁旸发愣,郁棠微微蹙眉,轻声唤他几声。   郁旸回神,看着妹妹苍白的脸色,下意识地就把埋藏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若你不想嫁给陆黎,我去替你废了他!”   郁棠勾了勾嘴角,微微垂眸,轻笑道:“大可不必。”   “我知你不愿……”   “没有不愿。”   郁棠打断郁旸的话,认真的说道:“官家选择在父母都不在时赐婚,就是不想这件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父亲母亲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外祖母也是,还有皇后娘娘。”郁旸着急得站起来了。   郁棠看着他着急得跳脚的样子,定了定神,说道:“但凡是人都不喜欢被威胁,更何况他是官家。”   这话一出,郁旸的心彻底地凉了,颓唐地坐下:“只恨我手中无权,不能护你周全。”   郁棠静静地看了她六哥一眼,心中默道:应王府的权势已经够盛,若是连次子都手握实权,恐怕就不会只是拿她的婚事做文章了。   郁旸神色有些消沉,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起身同郁棠道:“你好生休息,明日也不要出府了,东西我替你去取。”   郁棠点头:“有劳六哥了。”   “兄妹之间何须言谢,乖乖休息。”   郁棠目送郁旸离开,却捏紧了手中的手帕,目光望向离自己最近的一盏烛火。明灭之间,她好像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她总有预感,这场婚事会改变很多东西。   ▍作者有话说:   陆黎:我到底是不是男主!才出现了一个名字!要求加戏!   胖达:要加钱的,不然你求求读者大佬?   陆黎:读者大佬们,球球了!我想出场!我想看媳妇儿!我可有钱(沙雕)了! 第4章 【04】   “王妃,小王爷他,他又不肯用膳了!”   青衣小婢急冲冲地小跑过来,面上焦急神色不似作假,嘴里也不住嚷嚷着。   “嚷什么!你的分寸呢!”   房门一打开,便出现一个佩刀大侍女,英姿颇飒,气势十足:“有什么话,进来慢慢说。”   青衣小婢被这大侍女吓了一条,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有点害怕地点点头。   上位之中落座一位气质凛冽的中年美妇,眉眼之间皆为疏阔大气,正是滇王妃。她手中握着一卷书,见有人走进来了,眼都不带抬一眼的,直言道:“他不肯用饭?”   “是,小王爷,小王爷还说……还说干脆饿死算了!” 青衣小婢咬牙,把小王爷说的话都给转述了出来。   滇王妃冷哼一声,原本握在手中翻看的书也被她一把摁在了桌上,眼皮一掀,看向佩刀大侍女:“道书,走,去看看。”   道书点头,上前伸手,扶住滇王妃:“王妃不必担心,小王爷身边的小厮才去驿馆的厨房取了一只烧鸡。”   滇王妃闻言,面上冷笑更甚:“想糊弄他娘我,还嫩点儿呢。”   青衣小婢瑟瑟发抖,心中为小王爷默默点蜡。跟王妃斗,小王爷注定要输的。   滇王妃武将出身,走路都带风,即便是在偌大的云南滇王府,要去哪里在她脚下也不过是几步路的功夫。更何况,只是在小小的驿馆。这几步路走完,滇王妃很快就到了她儿子陆黎小王爷的门前。   道书正想上前敲门,滇王妃转头,淡淡的扫了她一眼,道书会意,退了下来。   滇王妃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里头的动静——   “烦死了!我娘是真想饿死我啊!这都不来看看我!” 一个青年的声音传了出来,一听就是个熊孩子。   “小王爷,您小点儿声呀。”   “不能小!我娘都要饿死我了!说话小声儿顶个屁用!” 陆黎手里捏着鸡腿,心里气得很,他娘难道真的要饿死他吗?这都不来看看,是不是那小丫头传话没传到位啊!   见陆黎这么固执,汀白急得头上的汗都要滴下来了,这小王爷跟王妃斗法,几时赢过啊?更何况,这婚事是官家金口玉言定下的,岂是这么容易改的?   房间里头动静一会儿有一会儿没的,滇王妃在门口都听得清清楚楚。   道书担忧地看了滇王妃一眼,滇王妃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单手摸在肚子上,说道:“你说本王妃现在重新生一个儿子,还来得及吗?”   道书:……   ·   “妹妹!妹妹!阿棠妹妹!”   还不见人,便听到这急促的声音,郁棠正看书呢,这才来得及转过身,就被一个温热的怀抱包围了,还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   “可想你了。” 来人抱着她,十分欢喜。   郁棠面上也露出笑容,伸手回抱住了她的大嫂宋瑶:“我也好想大嫂呀……”   宋瑶松开心爱的小姑子,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遍,确认了人的确是安然无恙之后,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郁棠见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她大嫂这是担心她因为婚事会想不开。   “世子妃来得急,喝口茶歇一歇先。” 燕云奉茶上前,轻声道。   宋瑶也不客气,拿起茶就喝了一口,冲郁棠笑了笑:“还是你的人更贴心些,我着急,就先奔着来了。你大哥随后就到。”   郁棠点点头,嘴角漾出一个笑容,温柔如水:“大嫂不必着急,我一切都好。”   听到郁棠这样轻声细语说话的样子,宋瑶心里有些微微发苦,她家阿棠妹妹生得美貌,性子也好,可自幼病体煎熬多年,如今在婚事上也有波折,实在是令人扼腕叹息。   郁棠见宋瑶面有倦色,便道:“大嫂一路赶来,累了吧,不如在我这小憩片刻?等大哥回来,我叫醒大嫂。”   宋瑶想来也是困了,就也不同她客气,自己更衣就躺下了,郁棠给她捏了捏被角,坐在对面的榻上倚着看书。不多时,便听到了轻微的鼾声,郁棠一愣,她大嫂可能是真的累极了。   她轻轻敲了敲塌边,燕云动作轻巧的就进来了,屈膝:“郡主。”   郁棠食指抵住嘴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轻声道:“去准备一些舒缓易眠的香,等会让大嫂带回去,她辛苦了。”   “是。” 燕云低声应了,又看了正酣睡在郡主床榻的世子妃,小声地说道:“可要为郡主和世子妃准备一些小食,等会世子妃醒了也可用。”   郁棠点头,“去吧。”   这一打断,郁棠便再也看不进手中的书,只是握在手中,怔怔地失神。   她的婚事一出,不知道叫多少关心她的人日夜都操心。大嫂近在身边尚且如此,那她爹娘呢?外祖母呢?想到这些,郁棠难免心绪有些杂乱……她素来沉稳,此时却也有种棘手的感觉,竟不知如何是好。   正此时,门帘轻响,郁棠抬眼看去,是奉月,在珠帘外屈膝,轻声道:“郡主,世子到了。”   也不知为何,郁棠听到这句话,心里莫名的就安定下来了。这就准备起身,连书都来不及放下,奉月会意上前,扶着她走了出来。   果然,门外站着一个青年,身上的军袍都还没来得及换。   “大哥。”   那青年转身,面容坚毅俊朗,正是应王府世子郁璟。   “阿瑶可是在你这里?” 郁璟先是看了妹妹的脸色,的确还不错,便询问妻子所在。   郁棠点头,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大嫂困极了,我让她在我这歇会儿。大哥随我来喝一杯茶,等大嫂醒吧。”   郁璟颌首,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战甲,皱了皱眉,仿佛是有些不喜欢。   郁棠见他有些嫌弃,便笑道:“大哥可要去更衣吗?”   “罢了,也不用,我同你等阿瑶。只是不入内室,在外间就是。” 郁璟稍微有些洁癖,自然也不想让自己一身风尘仆仆的进了女儿家的内室去。   “好。” 郁棠让奉月去准备茶点,兄妹俩面对而坐。   奉月备好了祁门红茶,送到郁璟面前,在郁棠面前却放了一杯乳茶。   郁璟看到妹妹那杯,神色微变:“寒症又犯了?”   郁棠叹息于大哥的观察力,也不想隐瞒:“昨夜请鹤山来了一趟。”   “可还好?”郁璟有些担忧,觉得手中的祁门红茶也不香了。   郁棠摇头:“并无大碍,大哥别担心。”   郁璟像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弟弟一样,问道:“小六怎么不在?是不是又去外头野了?”   就知道大哥一定会找六哥,郁棠道:“六哥去帮我取东西了,原本今日是我亲自要去的。”   听到弟弟是去帮妹妹做事,郁璟的脸色稍微好看一点:“算他懂事。”   郁棠掩嘴咳嗽了两声,脸色还是有些苍白。郁璟皱眉,正想开口,听到屏风里头珠帘一阵响动,寻声望去,正是已经睡醒的宋瑶走了出来。   “夫君,你来啦!” 宋瑶挺高兴的,就坐在了郁璟身边。   郁棠见状,嘴角微微笑,把面前的龙须酥往宋瑶的方向推了推,果不其然,就看到了宋瑶脸上高兴的笑容,郁璟也面露宠溺之意。   兄嫂感情极好,郁棠也司空见惯了。   宋瑶心思单纯些,便不如郁璟事事想得周全,当下见夫君来了,便觉得是时候可以谈正事了——   “妹妹,这门婚事推怕是推不掉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郁棠正翻书,等宋瑶吃完点心呢。突然闻言,便有心逗逗这个憨直的大嫂。佯作失望地把书一合,默默垂下了眼帘,眼角泛红:“那就嫁呗,他要敢打我,我就装死。”   “那怎么能行呢!?” 宋瑶大惊失色,龙须酥也不吃了,一扭头,气得要命地瞪着郁璟:“郁璟!不能让妹妹嫁给这种人呀!你倒是快想想法子啊!”   郁璟瞪了贪玩的妹妹一眼,才出言安抚妻子。郁棠以书掩面偷笑,仿佛对这样的场面已经十分习惯了。   ·   驿馆内,陆黎一整日都没出门,他假装绝食都一天了,连他娘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看来这法子是没用了。   汀白悄悄地溜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只烧鸡。   陆黎一看就怒了,顺手就把身边的靠枕砸了过去,骂道:“怎么又是烧鸡!你就不会弄点新鲜的吗?!”   汀白一愣,刚想问问不然换一个烤鸭什么的,就感觉到手上一空,他家小王爷已经扯开油纸啃起鸡翅膀来了。   陆黎干脆利落地扯下来一个鸡翅膀,冲汀白嚷嚷:“倒酒倒酒!”   汀白立刻钻到床底下把藏好的小酒瓶拿了出来,只是陆黎看到汀白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嫌弃道:“怎么藏在那?”   这回汀白学乖了,举着小酒瓶擦了擦就来给他家小王爷倒酒了,一边倒酒还忍不住八卦:“小王爷,那,您的婚事怎么办哪?王妃看样子一点儿松口的意思都没有呢。”   这位小王爷一口饮尽碗中酒,把碗一摔,咬了一口大鸡腿:“只能娶了,听说长得好看,当个摆设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陆黎,一个总是会真香的崽子! 第5章 【05】   夜已经深了,滇王妃的屋子里却还亮着灯,道书在一旁伺候着,卸下钗环。   “他今日吃了几只烧鸡了?”滇王妃看着镜中的自己,突然问道书。   道书想了想,“六只。”   滇王妃立即冷笑:“他这副德行还想绝食,就这么点出息了。”   滇王妃骂儿子骂得不客气,道书听听就算了,自然是不能跟着骂的。小王爷再胡闹再混账,也是王妃的儿子,自有王妃管教。至于王妃说的再生一个,她权当没听见了吧。   “王爷有消息传来吗?” 滇王妃带着儿子从云南进京,而滇王是提前赶往了京城,若是她所料不错的话,王爷应该已经到了京城才是。   道书摇头:“并无,不过先前王爷说了,他去京城打点好王府,迎王妃和小王爷入府。”   滇王妃无奈的摁了摁额角,“到时候多派几个人守着他,敢在京城闯祸,就把腿打断。”   “是。” 道书应下。   滇王妃想了想,又补充道:“从我的亲卫里挑,王府的府兵他才不怕。”   道书愕然,眨眨眼,迟疑了一下:“王妃,您的亲卫……”那可都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猛将,这拿去看守小王爷,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吧。   滇王妃见道书这么惊讶,微一挑眉:“只管吩咐就是了,不然等他闯祸了,我难道还真的能再生一个不成?”   道书默然,王妃对小王爷的不信任可真是登峰造极了。   “行了,这么晚了你也去歇着吧。” 滇王妃打算歇息,便让道书也休息去。   可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蹬蹬蹬’那样跑动的声音,滇王妃下意识皱眉,怕不是那熊儿子又闹幺蛾子了。   果不其然——   汀白都快哭了,在门口哀嚎:“王妃,王妃!小王爷不好了,这会儿整个人疼得在床上打滚呢!王妃,救救小王爷吧!王妃!”   道书顿时心头一跳,转头去看王妃,果然滇王妃的脸色面沉如水,正想开口劝说一下,谁知滇王妃自己批了衣裳就走出去开门了。汀白看到滇王妃开门,连忙跪下磕头,请王妃去看看小王爷。   滇王妃扫了他一眼,“求本王妃有什么用,不会去请大夫吗?”   “是!是!汀白即刻就去!” 汀白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就跑出去了。   滇王妃即便再狠心,也还是担心儿子,三两步就走到陆黎房间,竟真的看到他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看起来是难受得很。滇王妃上前查看,陆黎泪眼汪汪地看着滇王妃,好不可怜的样子。   滇王妃皱眉,看着陆黎的样子有些不对劲,可还没等她看出来什么呢,陆黎就抱着她的手嚎啕大哭:“娘!娘!我是不是要死了!娘!我好疼啊!”   看着他哭得这么凄惨又情真意切的,再加上他生得俊美好看,这好看的人总是容易博得旁人同情的。那滇王妃就更不例外了,尤其这还是自己的亲儿子,还真是有点点心软了,正想安慰他几句,汀白就带着大夫冲进来了。   滇王妃自然也不想耽误,这孩子嗷得如此厉害,得让大夫快些看看才是。于是滇王妃一侧身,就让陆黎抱着她的手落空了,陆黎不知为何心里一抖,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大夫手脚也快,诊了脉,又看了陆黎的舌苔,眼底,立即起身对滇王妃道:“这位夫人,小郎君这是白日里过食了,待老夫开药服下,通肠即可。”   滇王妃皱眉,道书立刻会意,问道:“是……?”   “啊,就是吃多了油腻荤腥之物,也不碍事的。” 那大夫完全看不见陆黎面如菜色,仿佛面临死亡的样子,说完就走了,还不忘扯汀白来给自己帮忙。   陆黎见汀白也被人扯走了,顿时心生绝望之意。   滇王妃原本担忧的神色变得凶神恶煞,一步一步逼近床榻,而床榻上的陆黎也随着滇王妃的逼近,一点点的往后挪,恨不得自己能隐身不见才好。   看着自家熊孩子这么怂的模样,滇王妃可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一点儿素日的端庄大气都没有了,脸色的表情愈发狰狞了:“绝食?嗯?绝食能绝到你吃撑?陆黎,你可真是出息了啊!啊!?”   道书看着滇王妃暴走的样子,心里都有点不忍直视小王爷接下来的下场了。   陆黎此刻正好看到了唯一一个说不定还能拯救他的人,立刻喊道:“道书!道书姐姐!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娘打死我啊!”   道书看着瑟瑟发抖的小王爷,沉默了一下,决绝地闭上了眼。   陆黎:“……?”   滇王妃狞笑了一下:“道书?你喊你爹都没用,老娘今日不揍你,来日你就敢上天撒泼了!”   “娘,娘!我求求你,轻……啊!娘啊!爹!救救儿子啊!啊!疼啊!”   道书听到小王爷哭爹喊娘的声音,忍不住悄咪咪地睁开眼看了一下,但是看到那极其残忍血腥又暴力的画面,又吓得立刻闭上眼了。   阿弥陀佛,小王爷,我替你向诸天神佛祈求,王妃下手会轻点…   虽然那也不太可能…   ·   “疼死我了…你轻点啊!要疼死我啊!”   马车里,陆黎正趴着让汀白上药,也不知是汀白上药的力度大了,还是陆黎过于娇气,疼得他龇牙咧嘴的。立时扭头,凶神恶煞地瞪了汀白一眼。   汀白委屈得很,这马车颠簸,他饶使是再小心也总有小心不上的时候嘛。   好不容易给他家小王爷上好药,汀白差点没被小王爷的唾沫喷死。   “拿镜子给我!” 陆黎伸手,汀白立刻从小屉子里拿出了镜子。   陆黎仔细看了看,好在自己俊美无俦的脸蛋没有受伤,看来他娘还是手下留情了的。   汀白有时候也挺受不了他家小王爷,虽生得极为俊美,却也无比自恋,哪家男子出门还带镜子?也就只有他们家小王爷了。   陆黎欣赏完自己帅气的面容,忍不住开始同汀白琢磨了:“都说那位和宁郡主生得貌美,你觉得她和我比怎么样?”   汀白听到这一句,忍不住嘴角抽搐:“小王爷,和宁郡主是女子,你是男子,这怎么相比?”   陆黎一愣,恍然大悟道:“也对啊,不过若是她比我生得好看也不错,不如到了京城咱们偷偷去看一眼?”   后头这一句目的性强烈得汀白都无法忽视了,王妃的警告还言犹在耳,若是他真的敢跟着小王爷去胡闹,怕是真的要背打断腿的。想到自己腿残可怜的样子,汀白摸着自己的膝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万万不可啊小王爷!王妃若是知道,一定会打断你的腿,还有我的腿。”   陆黎见汀白如此胆小,就气不打一处来,猛锤汀白,咬牙切齿:“你要是不陪我去,我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汀白闪躲不急,被陆黎好一顿锤,可小王爷锤他,总好过王妃锤断他的腿吧!思及此,汀白便咬牙不肯答应陆黎。   陆黎暴揍了汀白一顿,汀白也没能松口,陆黎揍累了,索性就在马车上沉沉睡去了。   只是陆黎也不知道他昨夜闹腾,导致滇王妃把原本打算入京之后才安排的亲卫现在就已经用上了。在陆黎上马车的那一刻,十名滇王妃的亲卫就已经牢牢地跟在马车周边了。   至于到了京城之后偷溜出去,那是想都别想了。   不过陆黎能被称为云南府第一纨绔,不是没道理的。   滇王妃失算了。   ▍作者有话说:   陆黎:我想去看我媳妇儿! 第6章 【06】   京城繁华,来往之人川流不息,有些嘈杂喧闹的声音,显得格外热闹。   滇王得知滇王妃到京城了,便亲自去迎。只是回王府,看到儿子走路有点不对劲,便侧目看向王妃。   接收到滇王的眼神,滇王妃哪有不知道的,她下手多有分寸啊,最多也就是疼个几天罢了,这装瘸装残的,还不是装给他爹看的?   “说是要悔婚,被我揍了一顿。” 滇王妃扭头,看了陆黎一眼:“再装瘸,我就真的把你打瘸!”   陆黎立即就站直了,走路一板一眼的,哪有什么不对劲的样子。   滇王瞪了这熊儿子一眼:“尽会气你娘!尽会给老子添麻烦!你说你会个啥玩意?!”   陆黎正想反驳他爹,可一抬眼就看到滇王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就萎靡了,像只耷拉着耳朵的狗崽一样,没精打采的。   “好了好了,今日太晚了,明日再入宫去谢恩。你给老子把皮紧着些,敢闹事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滇王看儿子这副样子也有些看不过眼,就让他赶紧滚蛋。   陆黎被管事领走,后头就跟着滇王妃的十名亲卫。   等他走得应该听不到两人说话了,滇王妃这才睨了滇王一眼,道:“知道你心疼儿子,可是惯子如杀子,你瞧瞧他这样子怎么能拿得出手!宛阳长公主和应王怕是看不上这个臭小子!”   这嫌弃的样子让滇王觉得自己心口也中枪了,他实在是觉得儿子很有自己当年英勇的风范!只是,有点不一样,儿子贪玩了些嘛。   “王妃别生气,我来管教我来管教。” 滇王冲滇王妃陪笑脸:“王妃一路辛苦了,我替王妃按按?”   滇王妃嫌弃地拍开了滇王的手,有些口不对心:“你也是,这大庭广众之下呢!你别动手动脚的!”   “我给自己的王妃按按怎么了!”滇王理直气壮地抓住了滇王妃的手,两人吵吵嚷嚷地回了房。   而早就回房了的陆黎这会儿子又想溜出去玩了,只是他一开门,就面对着王妃亲卫那铁面无私的脸,气得‘砰’地一下又把门关上了。   汀白显然也是死了心了,给陆黎倒了杯茶:“小王爷,您就别折腾了,亲卫是不会放您出门的。”   陆黎看了汀白一眼,哼哼了一声,往椅子上一靠,一幅恶霸小爷的模样:“汀白啊,你说你到底是我的人还是我娘的人,怎么处处给我泼冷水?”   汀白一听陆黎这阴恻恻的语气,顿时背脊一麻,立刻表忠心:“我当然是小王爷的人!”   “那好,你去帮我做件事。” 陆黎勾勾手,汀白附耳过去,听陆黎叽叽咕咕了好几句。   听完之后,汀白一脸为难地看向陆黎:“小王爷,这,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陆黎马上就板着脸瞪他:“你不是说是我的人吗?帮我办这点事儿都不行吗?”   “可是,可是小王爷,若是被王妃知道,她是要打断我的腿可怎么办?” 汀白心里无比挣扎,怕被小王爷锤死,也怕被王妃锤断腿。   陆黎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失望地看着汀白:“汀白啊汀白,枉我还特地带了你来京城,早知道你这么怕死,我就带舟南来了。”   舟南是陆黎身边的另一个随从,素来更得陆黎看重一些。   果然,这一听到舟南的名字,汀白就即刻变了脸色,拍着胸脯同陆黎保证道:“小王爷放心,汀白一定不会比舟南差!我这就去!”   汀白说完就出门去了,而门口亲卫自然也询问了一番,即便是知道他去哪儿,也还是派人跟着他去的。   陆黎仔细地听着外头的动静,嘴角得意地上扬,一咕噜就窜了起来,贴着窗边细细摸索,终于是摸到了一个凹陷处。陆黎顿时眼前一亮,手下用力地摁了下去。果然,那堵墙竟是松动且能推开的。此刻合上,便是严丝合缝,丝毫看不出这是一道可以移动的门。   陆黎很是自得,回头瞥了一眼,颇为不屑:想困住小爷,还早着呢!这京城的滇王府,他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一两个机关而已,他绝顶聪明有什么做不到?   ·   自滇王府的人入京之后,撷芳院的人就得到消息了。   郁棠正在窗前的榻上看书,奉月匆匆赶来,见着郁棠便止步掬手道:“郡主,滇王妃一行已经到滇王府了。”   “那父亲呢?” 郁棠皱了皱眉:“父亲驻守之地虽比云南远,可父亲与母亲是骑马奔回,怎么还没有到京城?”   奉月摇头:“并无王爷和长公主的消息,还是先前说的当是中旬左右能到。”   郁棠叹了口气,面上有些忧心。父母自然是为了她的婚事急忙奔赴京城,按理来说应当快快赶到。可这时间却比滇王府的人来得更晚,莫不是路上遇到了什么别的事情?   “更衣,去琼安院找大哥。” 想到这些,郁棠的心思便不在书上了。她把书放置在一侧,奉月上前扶她起身,准备换一件会客的衣裳,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就像是做了千百遍一样熟练。   “谁!”   奉月目光犹如利剑一般,倏地看向窗外的围墙,手中的暗器也顺手甩了出去。可待她仔细一看,又并没有什么东西,仿佛刚刚也只是她的错觉而已。可是……奉月迟疑了一下,她眼神素来很好,不会看错的。   郁棠神色始终淡定,见奉月脸色微变,便问道:“瞧见了什么?”   奉月不忘给郁棠换上外裳,低声道:“奴婢刚刚看到围墙外好似有人在那偷看,便甩了一枚风钉,可奴婢仔细看,却并没看到什么。”   郁棠颌首,遥遥看了那墙头一眼,又敛回目光,并未怀疑奉月看错,只是淡然道:“你的眼力不会出错,撷芳院的安危交给你,你便自去安排。”   “是,奴婢知晓。” 奉月屈膝,便扶着郁棠往琼安院去。   走出上房之时,郁棠却有意又往墙头望了一眼,不经意的说道:“墙头或许该重新翻修。”   奉月立刻领会了郁棠的意思,点头应下:“是,奴婢稍后便着人去办。”   两人离开了撷芳院,而撷芳院的外墙处,是陆黎心有余悸地抚着心口地跌坐在地上: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被那个小婢毁容了,幸好他机灵啊!不然的话,他小王爷俊朗无双的脸蛋可怎么办呐!?   不过……陆黎回想到自己看到的和宁郡主,心下有些失神,笑得像个傻子。   她真好看啊,眉眼之间都生得好看,远比仕女图上的那些个什么绝世美女好看多了。温温柔柔的,翻书的样子也温柔,就这么倚在美人榻上,画面远胜良辰美景了。   陆黎感受自己的心跳如雷,他从未有过这种感受,这十几年来他第一次有这种情绪!   突然间,陆黎心下有一阵狂喜,因为他发现这么好看的姑娘将来就是他媳妇儿了!   她会嫁给他!   唉呀妈呀,跟她一比,他从前见的那些叫什么鬼的胭脂俗粉!给她提鞋都不配!   陆黎高兴得蹦了起来,又笑又跳的,活像个小疯子一样。甚至失态地抱住了旁边那颗老树,脸上还带着傻笑:“我媳妇儿真好看!”   傻乐了一会儿,陆黎马上又拍拍自己身上的落叶泥土,从腰间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姿容,发现尚且整洁端正,便更有底气了些。抬脚便要往应王府门口去,可刚走了几步,立即又反应过来,他是偷偷出来的,这样上门怕是不妥的。而陆黎也就犹豫了一瞬,便又兴高采烈地蹦蹦跳跳的往回走了,左右他今日已经见到他未来小王妃了。   生得这样好看的小王妃果然与他天生一对,官家这婚赐得好,太好了!太妙了!   带着这种高兴的心情回到了滇王府自己的屋子里,果然看到汀白苦着一张脸在屋子里打转转呢。见他回了,连忙小跑着上前,扶着他从窗户翻进来,一开口都快哭了!   “小王爷你要吓死小的了!要是你还不回来,小的双腿怕是不保了!”   陆黎一跃就进来了,听到汀白这番抱怨倒也没有觉得如何,反而是好心情的拍拍汀白:“放心,你的腿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汀白一脸莫名,他心里才不安得很呢:“小王爷,您,您这是去哪了,心情这么好?可别是在外头闯祸了……那,汀白的腿怕还是保不住的。”   陆黎瞪了汀白一眼,没好气地噎了回去:“你能不能盼着我点好?难道我在你眼里就是那种无事生非好乱乐祸之人!?”   汀白委屈,小声嘟囔道:“难道不是吗?”   陆黎耳朵好得很,听到这话,一个眼刀扫过去:“瞎说八道!”   汀白瘪了瘪嘴,没再反驳,毕竟他家小王爷总是对自己的定位很不清晰。   “对了,我让你去找管家拿的东西拿来了吗?” 陆黎先前便是让汀白去找管家要和宁郡主的画像,虽说当时只不过是个支开汀白的借口,可是当他亲眼见过了他未来的小王妃之后,便突然对她的画像也有了想收藏的意思。   汀白点点头,小步走到桌前,把一卷画册拿了过来,交到陆黎手上:“这就是了。”   谁知,陆黎一看就怒了,把那画册一摔,恶狠狠地骂道:“这画得是什么丑八怪!连她美貌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陆黎:什么狗屁画师!我的小王妃美得要死好吗!!! 第7章 【07】   滇王妃一早便已经同滇王更换好入宫谢恩的品级服,正问道书她那熊儿子咋样了,话还没出口就看到陆黎穿得十分精致地出现在了她面前。   滇王妃有些惊讶,有些狐疑地看向陆黎:“怎么你今日这么积极?莫不是要在面圣的时候跟我闹事?”   陆黎本来兴高采烈地来见滇王妃,但听到滇王妃这话马上就不高兴了,很是不满地说道:“我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吗?”   滇王妃横了他一眼,让道书把簪子给自己插上,十分嫌弃地说到:“你当然是这种人。”   “娘!”陆黎不忿:“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你不能侮辱我!”   滇王妃回头嘲讽地看了陆黎一眼,说道:“小子,告诉你,今日入宫谢恩,若是你胆敢给老娘惹事,老娘就亲自打断你的腿,等到大婚之日再给你续上。”   看着滇王妃那认真的眼神,陆黎竟然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他立刻领会到了滇王妃认真地程度,如果他这次敢闯祸的话,他娘说不定真的会打断他的腿……陆黎想到这里又马上摇摇头,他怎么会闯祸呢?乖乖听话还来不及呢!   就是不知道今日去谢恩,他那未来小王妃在不在啊。   陆黎陷入了自己的想象,在他的想象力,连他和小王妃的孩子叫什么他都快想到了。然而没有得到回应的滇王妃就很暴躁,起身就踢了陆黎一腿,态度十分恶劣。   “啊!疼疼疼……娘,你轻点嘛!” 陆黎被这一个甩腿打清醒了,捂着腿往后退,像是真被滇王妃踢得很疼一样:“待会儿要去面圣了,孩儿若是一瘸一拐的,圣上说不定以为我是个瘸子呢!万一误会了,不给我赐婚那可就糟了!”   陆黎振振有词,滇王妃听他借口一大堆就忍不住头疼,但她突然听出了儿子十分配合的意思,顿时心生警惕:“你会这么乖乖听话配合这场婚事?”   陆黎闻言当下就拍着胸脯说道:“那是自然的!”   滇王妃不信这个邪,他这一路为了不成这个亲都不知道闹出了多少幺蛾子了,这会儿居然这么配合,莫不是有什么陷阱在等着她?还是说,这小子打算在御前闹事?   想到有这种可能,滇王妃看向陆黎的眼神愈发地危险了。   陆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都这样配合了,他娘不光没有好脸色,看那架势好像是越来越想打死他了……求生欲超强的陆黎马上狗腿地上前,讨好滇王妃。   “娘,你别不相信我嘛。” 陆黎几乎是用尽了自己毕生的狗腿功力来讨好滇王妃:“你想,那是在御前啊,我哪敢放肆呢?再说了,官家金口玉言,婚事已经天下皆知,我不愿意也没办法是不是。”   大概是狗腿的姿势不对,滇王妃闻言,眼神愈发凌厉了。   陆黎不由得一抖,马上解释:“所以啊,我到了京城之后,我就深刻地反省了自己这一路上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分了!若是被官家知道,说不定还得治罪咱们滇王府,想到咱们家可能会因为我而被责罚,儿子心里就非常的后悔。所以娘,你相信我,我今日,不,以后都会乖乖配合您的。”   滇王妃乍一听陆黎好像说的有点道理,但是处于这小子常年出尔反尔,滇王妃并不是很能相信他,依旧是带着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陆黎见滇王妃还是不信他,有些着急了,眼珠子一转,又说道:“我用我的腿保证!如果我闹事,娘你就把我腿打断!”   “好!”   滇王妃听到陆黎居然舍得用自己的腿来保证,马上就答应了,其果断之速度令陆黎瞠目结舌。   滇王妃一扭头看到陆黎有些惊呆了的样子,眯起了眼睛看向他:“怎么?诳你娘呢?”   陆黎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没有,怎么会骗您呢,我向来都是言出必行的!”   滇王妃听到‘言出必行’这几个字,嘴角泛起意思冷笑,这脸皮可真厚,嘴可真敢说。不过脸皮厚些也好,等到时候去应王府的时候好行事些。她这个儿子她是知道的,自幼便是个顽劣的小混蛋。虽远在云南,但有心打听的话,也瞒不住他这孽障的名声……   想到到时候要去应王府拜见,滇王妃就难受极了,这个儿子,拿不出手呀!   ·   “郡主,滇王府的人已经入宫谢恩去了。” 奉月捧着一个妆箧上前,让郁棠挑选今日所戴的钗环。   郁棠颌首,纤细的手指在妆箧中挑选了一只素净的簪,“应该的,他们入京本就是为了谢恩,等父亲母亲回了,他们还要上门来拜访的。”   奉月仔细地将发簪插在郁棠的发髻间,对着镜子端详了一下,小声道:“郡主怒奴婢多嘴,那滇王世子实在是人品堪忧,咱们世子打听来的消息奴婢听了都一肚子火。”   郁棠见奉月面有不忿,抬手轻拍了拍她,意为安抚:“打听来的消息可信的有一半儿就不错了。”   “可奴婢就是替郡主不值。” 奉月见她家郡主没有驳回她的话,便又说了一句。   郁棠垂下眼帘,谁不是呢?   “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是不是已经回宫了?” 郁棠想起,若是滇王府的人入宫谢恩,必定也要去面见太后和皇后的。   “是,昨日便到了。福真公主还传话说要帮郡主看一看那滇王世子。” 奉月道。   郁棠轻笑,“她惯是喜欢凑热闹。”   奉月便不再敢接话了,福真公主即便是喜欢凑热闹,但是她却也知道郡主婚事初定时,公主也是为此伤神了许久。她家郡主与公主同年同月生,两姐妹的感情好得不得了。   正说话呢,外头小婢子来报,说是袁姑娘求见郡主。   郁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笑道:“倒是巧,让她进来吧。”   奉月扶着郁棠走到了外间,袁雪翎便在小婢子身后跟着过来了。   “民女袁雪翎见过郡主,郡主玉安。”   袁雪翎行礼的姿势很标准,动作做起来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与郁棠初见她时那股怯懦胆小的样子仿佛是判若两人。   郁棠抬手:“起来吧,坐下说话。”   “谢郡主。” 袁雪翎坐在郁棠下首,坐姿也是标准的京城贵女坐姿。   燕云即刻便端了茶来,放在了袁雪翎面前。袁雪翎目不斜视,却对着燕云微微颌首以示谢意,这举动落落大方。   郁棠不经意地看了她一眼,道:“这几日我身子不适,可有人怠慢你?”   袁雪翎立刻起身屈膝道:“劳郡主挂念,民女一切都好。”   郁棠嘴角微微勾了勾,同她道:“不必这般客气,既已在王府住下,便是王府的客人,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就是。”   袁雪翎见郁棠今日也极为好说话,便有些感激:“是,多谢郡主关怀。今日雪翎前来的确有一件事要求郡主。”   “说吧。” 郁棠端起乳茶喝了一口:“许是我这几日病着,叫你也不好意思过来了。”   虽说郁棠对袁雪翎初始印象并不好,但是这几日她在王府之中安分守己,郁棠倒也高看她几分。初来乍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还是亲王府邸,她能做到不卑不亢地自处了几日,也的确是个有分寸的人。   袁雪翎也不同郁棠绕弯子了,她此次入京来是来寻亲的,自然也不能在王府久居不去。   “这些日子在府中打搅了,雪翎入京是来投奔姑母的,她也知晓雪翎入京的消息。今日所求便是想知道可有姑母家的消息来寻我。” 袁雪翎道。   郁棠点头,这要求也在情理之中,只是她却不知道袁将军还有一个妹妹嫁在京城,父亲信中也并未提及。   “如此,你可知你姑母若来寻你,是递哪家的帖子,我让燕云去看看。” 郁棠道。   袁雪翎目露感激,道:“姑母嫁在祝家。”   郁棠一愣,祝家?祝家不是只有一个儿子尚主了么?她疑惑地看向奉月,奉月不动声色地给郁棠比了个口型,‘庶子’。郁棠了然,若是庶出也就难怪她不晓得了。   “燕云,现在立刻命人去门房找一找。” 郁棠看了燕云一眼,燕云会意,转身走了出去。   袁雪翎面上露出笑容来,连连道:“多谢郡主。”   郁棠道:“我记得之前让燕云给你送了两个小婢,若有事随时可差人来寻燕云。似今日你所求,叫人来一趟便是了。”   袁雪翎点头:“是,民女记住了。”   “即便是得了消息,倒也不必着急去你姑母家,父亲之前来信提过袁姑娘的事。他不日也将回京,想必也是想见一见你,你可安心在王府多住几日。” 郁棠是知道她父亲不会管这种小事的,只是祝家那边怕是没有什么消息来,她便不太放心。袁雪翎是从前父亲旧部之女,父母又战亡,于情于理,她也该多看顾几分,也免得父亲到时心中有愧。   袁雪翎生在边境,却因她父亲职位不低,也是被娇养长大的,母亲又是京城闺秀,从小对她也是悉心教导了的。人情礼法她都知晓,当然听得出这位郡主的的照顾之意。   父母双亡之事对她而言便犹如晴天霹雳,边境是不能待了,她孤身一人,也只能回京寻亲。若不是应王派人拿着她父亲的长剑,说护送她入京,可暂住应王府之后再寻亲,袁雪翎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了。   那日见到应王府的六郎君郁旸,她便心中稍得安稳。也因她一时不察,失了礼数,叫郡主见面不喜,她忐忑了好几日。   直到今日听得和宁郡主关切之语,袁雪翎心中彻底放下防备,格外感恩——她也不傻,深知人走茶凉的道理。应王府没有因她父母双亡而看轻她,也没有慢待她,已然是她得了幸运。   也不知怎的,袁雪翎的思绪便歪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她抬头看了上首容貌出众的郡主一眼,心中颇有遗憾。   这样的娇弱美人,怎么就许了云南府的纨绔?   ▍作者有话说:   胖达:全世界都知道小王爷是个纨绔,不学无术。   陆黎:呸呸呸!都是谣言!   ·   存稿箱正式空箱,接下来就是我努力肝存稿的时候了!冲鸭!!! 第8章 【08】   应王和宛阳长公主是半夜到的京城,深夜回王府的时候谁都没惊动。夫妻两个是一路骑马回京的,按理说是要快些,可应王中途得知了鹤山师父屠大夫的消息,说是给他家阿棠治病的一味药在旗岭山。故而夫妻两人拐道去了旗岭山亲自寻药,这才耽误了归程。   只是那味药很是难得,应王夫妇也并未寻到。   夫妻俩洗尽一路风尘仆仆之后,便准备休息了。可宛阳长公主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应王多半是猜到了她因何烦恼,将她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别怕,屠大夫既然已经有把握,药材总会寻得到的。”   宛阳长公主面带忧色:“我不是担心这个,是阿棠的婚事。”   “她的婚事已无可更改。” 应王作为官家的左膀右臂,自然也是很清楚这位皇帝的性子,话一出口那是绝对不可违逆的。   宛阳长公主沉默了一下,想到有人竟在背地里算计她的阿棠,心中就格外气恼,连说话的语气里带着冷厉:“即便如此,我也要知道是谁在算计阿棠的婚事。”   原本阿棠的婚事,她是可以自己做主的,这件事早在阿棠及笄的时候,她便向皇兄求了恩典,皇兄也答应了。可如今突然出尔反尔,宛阳长公主一点儿也不信是她皇兄自己就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要赐婚,还跳过了季青临、林若衡这样出众的青年,替阿棠选了一个远在天边的纨绔子弟。   必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她非把这个人揪出来不可。   应王轻声安抚她,“阿棠不会白受这份委屈的,敢算计到应王府的头上,就要做好被扒皮的准备。”   宛阳长公主委屈的窝进了丈夫的怀里,很是恼火:“我都要气坏了。”   “气一会儿就好了,不然你明日又说多了根皱纹。” 应王有心安慰宛阳长公主:“叫阿棠瞧见她貌美如花的母亲为她伤心气恼,岂不是让阿棠为难。”   宛阳长公主抬眸,娇嗔的瞪了他一眼,这个话头倒是也止住了。   应王成功哄好了娇妻,就着夜色入眠。   而翌日清晨,郁璟郁棠兄妹都得知消息了,一大早的就在主院等着请安了。   看着孩子们站在一处等着给自己请安,宛阳长公主的心情顿时就好了许多。叫宋瑶和她的阿棠说话,至于儿子们就交给应王了。   郁棠看着宛阳长公主有些消瘦了,便有些心疼地说道:“母亲瘦了。”   宛阳长公主摸摸女儿的小脸,道:“过几日就吃回来了,不必担忧。”   宛阳长公主是个生性活泼的人,在闺中时就很有趣,成亲生子之后性子倒也没改。与儿媳宋瑶相处也很是愉快,宋瑶也很喜欢这位长公主婆母。   “正好我这几日在家中,不如我掌厨给母亲做几个好菜?” 宋瑶没事就喜欢做做菜,在吃食上很有研究。   宛阳长公主一听,颌首笑了:“是了,我也想念阿瑶的手艺了。待你有空再做也不急,左右已经回来了。”   母亲和大嫂在说话,郁棠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看着母亲。她知道父亲常年镇守边关,母亲便会去陪他,一年之中总有几个月是不在京城的。这次若不是她的婚事,母亲当是入冬之后方才返京的。   宛阳长公主等会是要入宫去的,谢恩之事不能耽误。只是她并不想让郁棠入宫去,心中还是颇有芥蒂。   郁棠倒是觉得不必如此避讳:“母亲的意思我明白,但避而不见也不是我的风格。况且若我不去,怕是会惹人非议。”   惹人非议是说给宋瑶听的,她性子单纯些,家中都是兄弟,唯有她一个独女。对于那些阴谋阳谋之类的东西,郁棠一家人便下意识地想要继续保护她这样的单纯,不会在她面前提及。   “我也陪母亲妹妹去。” 宋瑶作为长嫂,是很合格的,十分疼爱弟弟妹妹。   宛阳长公主和郁棠对视一眼,郁棠微微点头,长公主便也同意:“好,你和清臣陪着入宫。”   清臣是郁璟的字。   应王这边自然是先过问了郁璟在军中的近况和郁棠的身体状况,最后才看向次子,问了些他最近都在做了什么。父子三人说话都很和气,唯独有一点郁旸显得有些脾气。   郁璟淡淡地扫了郁旸一眼,道:“有话就说了,憋着脾气做什么。”   郁旸知道今日父母是要入宫去谢恩赐婚的,可他心里就是不服气,凭什么这么个婚事还得入宫谢恩?官家平日里看着像是疼爱阿棠的样子,可赐婚这一事做得也忒不地道了!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应王的声音威武又严厉。   原来是郁旸把自己心里想的话都说出来了,被应王厉声呵斥。他面上有一丝尴尬,涨红了脸,却梗着脖子顶了回去:“本就是!”   郁璟见弟弟情绪有些失控,抬手放在了他肩上,微微用力,“即便是,这话说出口能给王府招来多大的祸事你想想。”   郁旸是个愣头青没错,但他不是无知孩童。被父亲呵斥的时候已然反应过来了,这会儿大哥温和的话也让他有些面红耳赤,乖乖地低头认错:“父亲,大哥,是我口不择言了,不会有下次了。”   应王发现长子和次子之间关系和谐,倒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做错了事也还是要罚的:“知错就改不错,但你今日口不择言,就罚你在家思过自省。”   郁旸正想点头,却突然发现父亲这么一罚,他岂不是不能入宫了?可是看着父亲严厉的眼神,郁旸也没胆子给自己求情了,只好默默吞下自己酿的苦果。   他好委屈啊……   等临出门的时候,郁棠还安慰了她六哥:“六哥好好在家思过,等我回来给你带你喜欢的碧玉糕。”   郁旸:……并没有被安慰到。   ·   宫里也不是什么陌生地方,宛阳长公主从小就在皇宫长大。而郁棠因为深得太后宠爱,也常常入宫来,郁璟就更不用说了,从小和太子一起读书的,再没有不熟悉的了。   和宁郡主被赐婚滇王世子之事,其实才过了半月不到,至于为什么议论热度不高,都是碍于应王府护短。哪怕是应王和长公主不在京城,有郁璟郁旸兄弟俩在,也不太有人敢谈论此事,即便是要说,也只敢在私下议论。   毕竟应王世子也只是看起来温文尔雅而已,这位可不是什么好惹的。   宫里人见应王府的马车来了都有些激动,这是亲自入宫来谢恩来了。等看到下了马车一行人,应王府的主子们除了那位六郎君不在,仿佛都已经到齐了。   梁元帝自然是知晓的,在养心殿等着人来。   应王夫妇等人进来便要行礼,梁元帝立刻道:“不必多礼了,小阿棠身子不好,朕早就说过她不必行礼了。”   宛阳长公主是梁元帝的亲妹妹,自然是同梁元帝关系更亲近些,听到梁元帝这么说,也就理直气壮地没有行礼,毕竟她还气着呢。   梁元帝知道宛阳长公主是来谢恩的,可他看到宛阳长公主时也免不了有些心虚:毕竟他曾经亲口答应过妹妹,郁棠的婚事让妹妹自己做主,他只负责赐婚就是。   梁元帝的心虚,宛阳长公主在见到梁元帝时就发现了。可宛阳长公主不会挑明这一点,她如今还能有点用的就是她这个皇兄的心虚了。若是被点破,恼羞成怒,对她,对阿棠都不是好事。   在小的时候,梁元帝就很是疼爱宛阳长公主,也知道宛阳长公主的性子有些较真吃劲。而违背了自己对妹妹承诺的梁元帝其实还对宛阳长公主和郁棠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愧疚,但这个愧疚没有持续很久就被冲淡了。   毕竟梁元帝是皇帝,皇帝其实在很多层面上是可以不讲情面礼法和道理的。   宛阳长公主深知这一点,故而她没有抓着梁元帝开火,反而是同梁元帝说起了自己晚回京的理由。   果然,梁元帝一听妹妹说缺药材,立刻就让身边的太监总管瑞卓吩咐下去,太医院的药材紧着和宁郡主用,还派了人去替宛阳长公主出去寻药。   郁棠自然也是谢恩,梁元帝看着娇弱貌美的外甥女儿,心里就起了点儿怜惜,这小阿棠如此娇弱,他理应多看顾几分的。   应王就像是个木桩子一样站在宛阳长公主身边,啥也不说,只是目光时时都看着女儿。   这动作自然也是被梁元帝看在眼里了,他咳嗽了一下,同应王和宛阳长公主说道:“还有一事,朕已将滇王调回京城,调令不日便下达。等将来成亲之后,小阿棠便也可以留在京城了。”   梁元帝这一句话让应王和郁璟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变化,官家调动滇王回京,那云南府会是谁去管呢?   郁棠反应很快,立刻屈膝谢道:“多谢舅舅疼爱阿棠,为阿棠谋划将来。”   郁棠只需表现出乖巧懂事,就马上让梁元帝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个长辈为晚辈打算,且晚辈很是领情的,顿时就心花怒放了,特地让瑞卓去私库给小阿棠选一些适合她戴的珠宝首饰。   宛阳长公主不由得在心中感叹,虽然她是梁元帝的亲妹妹,但是这么多年来论赏赐,还是阿棠得到的宝贝比较多。帝王私库这种玩意儿,在旁人眼里稀罕得不得了,但是叫郁棠来说,也是见怪不怪了。   政务繁多,梁元帝也并没有久留宛阳长公主,只是留下了应王郁淮和世子郁璟商议要务。   从养心殿出来,宛阳长公主便带着郁棠和宋瑶去太后的建章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喜欢去五台山礼佛,皇后娘娘身子不太好,便也常伴太后去五台山。因为郁棠婚事离谱,便太后和皇后就都闻讯赶回了。只是太后即便对梁元帝发难,可梁元帝吃软不吃硬,也只是跟太后说了滇王不会再回云南,郁棠不会远嫁也就把太后给打发了,太后气得很,却也拿梁元帝无可奈何。   这份情,不光是宛阳长公主,便是郁棠也是领的。   有一个这样真心爱护自己的长辈,实属难得,更何况是在皇家呢。   只是宛阳长公主也没想到,她来得晚了,建章宫里滇王妃正带着她儿子陆黎在给太后娘娘请安刷好感呢。   ▍作者有话说:   啊,我本来打算让他们这章见面的!嗐!   下章,下章肯定见面!   做不到你们捶我!   以及存稿没有了,日更还是会日更的,但是从早上九点到晚上8-10点之间~ 第9章 【09】   滇王妃到了京城之后也收到了不少拜帖,她本人出身谢氏,也是世家贵女。只是她对这个混账儿子十分清楚,这时候不趁着他听话好好拿捏拿捏,更待何时?   于是那些个拜帖,滇王妃都不怎么理会。反而是带着陆黎到宫里来给太后请安了,要知道她的消息网可是很灵通的。她的未来儿媳在宫里很有排面,最护犊子的人除了她爹娘,就是太后了。   鉴于自家儿子的憨批熊样,滇王妃觉得很有必要带着给太后好好刷好感。   毕竟,她儿子的脸还是很招人喜欢的不是。   但是滇王妃也知道儿子真的熊,所以滇王妃带着陆黎入宫见太后心里也很忐忑的。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熊孩子今日格外配合,穿得十分正经,叫人看着觉得玉树临风之外,嘴巴也甜,礼数更是周到。   然而,被骗过很多次的滇王妃反而对这样的陆黎表示十分警惕,有什么比建立一个好形象然后亲手毁掉更恶意了呢?   不得不说,陆黎小王爷在滇王妃面前几乎没有什么可信度。   正当陆黎费劲心思哄得太后终于对他有点好脸色的时候,外头通报说是宛阳长公主带着和宁郡主和世子妃来请安了,陆黎顿时就惊呆了。   他他他……他的小王妃来了!?   人还没到呢,陆黎的眼睛就控制不住地往宫门外瞟,整颗心都跟着疯狂地扑通扑通跳了。   ·   得知滇王妃正好带着她儿子在请安时,宛阳长公主也错愕了一下,随即看向郁棠。   郁棠微微笑:“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宛阳长公主自然就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不管是不是巧合,今日过后最多也就一日之内,滇王府也是必定要登应王府的门,那么早见晚见就没有什么区别了。想通了这一点,宛阳长公主便面不改色地带着女儿和儿媳进去了。   说起来,郁棠的反应都很平淡,反而是宋瑶还有些激动。   她是想见一见这个未来妹夫,若是不太行,她可得保护好妹妹,这就是她作为长嫂的责任啊!   宋瑶护妹之心熊熊燃烧!   宛阳长公主走在最前面,郁棠和宋瑶两人一左一右地跟在她身边。她甫一走进去时,便发现了滇王妃和她身后的青年,这样一眼过去,宛阳长公主也有些惊讶于那个青年的容貌,眉目间俊朗不已。   不过长公主也就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上前给太后请安。   太后也有许久不见女儿和外孙女了,这一见到就露出了慈爱的笑容。自然,给太后行礼之后,宛阳长公主也不忘和滇王妃互相见礼。   等长辈们都行完礼,便是陆黎上前给长公主行礼了,只是他刚刚近距离地看到了他未来的小王妃,果然怎么看都好看!尤其是她今日穿得郡主品级服,比其他他见过的郡主都好看上千百倍了!   这么好看的小美人是他的小王妃啊!想想就激动呢!   陆黎电光火石间想到,她是自己未来的小王妃,长公主就是岳母大人了。   这样想着的陆黎,心里美开了花,给长公主请安时,竟脱口而出——“小婿陆黎见过岳母。”   宛阳长公主:“……?”   滇王妃:“!!!” 这憨批!   太后:“……”   宋瑶:“噗——”   连素来能把控自己完美形象的郁棠也有些隐隐要裂开的迹象:这人,真的不是个傻子吗?   陆黎口出惊人,滇王妃很快反应过来,也顾不上什么形象了,气得她一巴掌就拍在陆黎的后脑勺,怒道:“重来!”   她就知道这个死孩子要闹幺蛾子的!什么小婿!婿你爹了个大头鬼啊!   被狠狠甩了后脑勺一巴掌的陆黎也才猛然反应过来,他刚刚都说了句什么?!小婿?哇!丢脸丢到京城来了!   陆黎下意识地看了郁棠一眼,郁棠显然被他这一操作吓得不轻,脸色有些不太好,那双眸子都泛起淡淡的忧愁。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那么好看!   这些想法都在陆黎脑子里一瞬间划过,他马上对着长公郑重掬手道:“长公主恕罪,滇王府陆黎见过长公主,见过世子妃,也……见过和宁郡主。”   听到儿子还算反应得过来,会挽回一下面子时,滇王妃突然发现抬起头了的陆黎对着人家和宁郡主流鼻血了!   这都是什么场面啊!!!   滇王妃一度想要晕厥过去,她以为今天可能会有一点点不太顺利,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她儿子能丢脸至此!!!   而郁棠……郁棠看着眼前这青年抬头呆愣地看着自己,却流了鼻血,没忍住轻笑出了声。只是笑完之后,郁棠也觉得有些不妥,便把丝帕递过去,轻声道:“擦一擦吧。”   陆黎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小仙女,对!小仙女!她怎么连说话的声音都这么好听啊!   滇王妃见和宁郡主还会替自己的蠢儿子解围,可蠢儿子竟然还在发呆,她是真的眼前一黑,差一点点点点就晕过去了!   好在陆黎也没那么迟钝,看到他的小仙女王妃递了手帕过来,下意识接住了就马上往鼻子上一捂。还抽空看了看他岳母大人长公主和太后娘娘的反应,那表情实在是太过一言难尽了。   陆黎心态崩了,连连道:“是,是我失礼了,是我失礼了。”   当众看人家未出阁的姑娘看到流鼻血,还不够失礼吗?! 长公主原本因为皮相对陆黎的一点好感也顿时就变得烟消云散了,当下脸色就不太好了。   滇王妃看到长公主的脸色也是心里一凉,她很想说她儿子平时虽然顽皮可恨,却绝对不是这等色中饿鬼的模样啊!   可证据如此明显,滇王妃都觉得自己没脸开口了。   最后还是太后大发慈悲,让身边的嬷嬷带着陆黎去处理一下。当他离开了之后,建章宫的气氛更加古怪了。   滇王妃是觉得这可能是自己这十几年来遭遇最最最尴尬的场景,没有之一;而长公主则是对这场婚事的不满到达了顶峰。   宋瑶没想太多,只是单纯地觉得那陆黎就是被妹妹的美貌折服了。   至于当事人和宁郡主……   郡主表示,这个滇王世子有点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陆黎((* ̄︶ ̄)):小婿陆黎见过岳母!   棠棠(0.0 ):男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   ·   我说了你们可能不信,我沉迷游戏去了,我有罪……_(??`」 ∠)_ 第10章 【10】   滇王世子甫一见到和宁郡主就流鼻血的事儿从建章宫里像是涨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传到福真公主耳朵里的时候,气得她又砸了个花瓶。   “公主公主,您别生气了。郡主都没说什么呢,您这么生气做什么?” 身着青色宫装的宫女低声劝道。   福真公主立即冷着脸色看了她一眼,呵斥道:“本宫跟郡主的事何时轮得到你来管,莫要以为你是母后派来的就想着拿捏本宫。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那宫女闻言立刻跪了下去,磕头认错:“是奴婢的不是,但您贵为公主,一言一行皆应谨慎。”   福真公主听她的话,也没再说什么,挥挥手叫她出去了。可即便如此,福真公主心中还是十分气恼:那什么劳什子的滇王世子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竟这般不知分寸!若是阿棠嫁给这样的人,将来又怎么会过得好?   想到自己的小姐妹要嫁给这样的一个人,福真公主就气得牙痒痒的。   她思来想去也觉得不放心,还是想自己亲自去看一看。这正准备从自己宫里往建章宫赶的时候,外头宫女通报说是和宁郡主来了。福真公主顿时眼前一亮,赶忙让人快快请进来。   郁棠进来就被福真公主拉住了,对着她身边的人摆摆手:“都下去吧,我同你们郡主有话要说。”   奉月看了郁棠一眼,郁棠点点头,奉月这才退了出去。   福真公主看了掬手退出去的奉月一眼,道:“你身边的人倒是听你的话,不像是我身边的人,一个个胆大包天。”   郁棠笑了笑,握住了福真公主的手,一同坐下,说道:“皇后娘娘是为了你好,即便是官家再疼爱你,也不好总在小事上消磨他对你的疼爱。”   福真点点头:“我知道。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我以为你今日直接出宫去,刚刚我还想去看你呢。”   “有件事要同你说,便抽空来一趟。” 郁棠道。   福真公主跟着点头,小脸上满是严肃:“你说。”   “我听外祖母说了,你因为我的事同官家闹了别扭,这千万不行。” 郁棠素来知道福真的性子,虽然比她小,却因为她身子不好,从小就格外护着她,更是见不得任何人欺负她。   圣旨刚到应王府,怕是福真就同陛下吵了一架,不然又怎么会被禁足半月呢。   福真听她说的是这件事,贝齿轻咬嘴唇,显然不是知道错的样子。   郁棠轻叹,同她细细说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陛下除了是你的父皇,也是这天下的帝王。不要仗着他宠爱你,就企图更改他说的话。况且我的婚事已经让太多人同陛下抗议了,他只会越发坚定自己的决定,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福真公主一听,脸色就变得更难看了,“那滇王世子,是,是叫陆黎对吧?太子哥哥也去查了他,传来的消息都不堪入耳,简直就是个人品低劣的小混蛋!还有!我刚就听说了,他!他对着你就……简直气死我了!”   福真公主气冲冲地说了一大串,让郁棠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觉得陆黎这样的人配不上她。   “可我病弱多年,虽有好的家世却有可能子嗣不顺,甚至说不定能活多久。或许在旁人的眼中,我才是配不上他的那个。” 郁棠语气平淡地说道。   她不是为了安抚福真,也不是为了找借口。而是她真的很清楚,像她这样的,虽有个好家世,却没有一个好身体,不能过度劳累,不能撑起一个当家主母的职责……其实并不是一个好的姻亲人选。   “阿棠!你怎么这样说你自己!” 福真是没有想到郁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郁棠微微一笑,眉眼之中流露出一股子温柔:“所以不过是你与我交好,便觉得他不好,配不上我。但换个角度看,旁人说不定就是这样想的。”   福真狐疑的看向郁棠:“你怎么在帮他说话呢?”   郁棠无奈地解释:“我不是在帮他说话,而是我今日见了他,倒觉得他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身在京城,又长在宫里的你,想必也知道,这谣言多半都不太可信。”   听到郁棠这样说,福真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她:“当真不是。”   “不是。” 郁棠肯定道:“你呀,找个时间同陛下认个错。不要因为我让你和陛下之间起了嫌隙,你的婚事也迫在眉睫,别让人钻了空子。”   听到‘钻了空子’这几个字,福真立刻就说道:“我是知道的,原本姑母是想在季青临和林若衡之间为你挑选夫婿,谁知道父皇那冷不丁地就蹦出个陆黎来!真是凭空杀出个程咬金。”   在听到‘季青临’这三个字的时候,郁棠眼眸一丝情绪的波动,但她很快制止了福真:“不要说了,我的婚事已定,不要牵扯到其他的人。”   福真见她面色严肃,咬咬唇,有些试探性地问道:“阿棠,你知不知道林若衡他本是想求太子哥哥向父皇说项的。”   “我知不知道都无关紧要,但我知道另一件事。”   “什么事。”   “你也说了,陛下那儿冷不丁地蹦出个陆黎来,到底是谁让他在陛下面前留下了印象呢。” 郁棠看向福真,认真地说到:“我的婚事那人算计了也就算计了,我自会寻机会查清楚再报复。但你的婚事绝对不能再让人算计了。”   “你是说有人故意算计你的婚事?” 福真脸色一变:“谁这么大胆?”   “左不过就是那几位。” 说到幕后之人,其实郁棠心里多半也有数。最开始她曾经怀疑过是不是滇王府的手笔,可是看到了滇王妃和陆黎之后,她就知道她和陆黎都是无辜被害者。   福真作为皇后嫡出的公主,又深得梁元帝宠爱,在宫中尚且不能肆无忌惮,就是因为除了皇后之外,另有兰贵妃和昭妃两大势力存在。且兰贵妃和昭妃各有皇子,是太子的兄弟,也是太子的竞争对手。   应王府是梁元帝的心腹,兰、昭二妃都曾想要拉拢应王府。后果自然是被拒,只怕兰、昭二妃也都记在心上了。   这次的事跟兰、昭二妃脱不了干系,郁棠也从来都没有小瞧过枕头风的厉害。   福真眼底浮上恨意,想到这二人就牙齿痒:“是我大意了,难怪母后要亲自回来。”   见福真领会了自己的意思,郁棠也就放心了,只是……   “福真,你是皇后嫡女,身份贵重。千万不要在这些小事上栽了跟头,后宫行走本就没有小事可言。” 郁棠劝说福真,她与福真如亲姐妹一般,自然知道福真的恨是为何。可后宫之中,后位只有一个,而前朝之中太子之位,也只有一个,有些争斗无可避免。   福真抬头,看到郁棠担心她的样子,心就一软,便什么也不说了,只管点头应下。   她其实不是不懂事,只是她从来就有母后和太子哥哥护航,总想着还可以再任性一段时间。可时不我待,竟已经到了她不得不长大的时候了。   得了福真的点头,郁棠也就放心了,起身道:“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嗯。” 福真心里有些闷闷的,低着头应了她。   郁棠伸出手,抬起福真的下颌,微一挑眉,有些美艳夺目:“可别忘了,咱们的新游戏开始了。”   福真顺着她的力道抬头,看见郁棠眉眼之间不见半分郁色,反而意气风发,她一下也有了主心骨。头一偏,落在郁棠的手掌上,微微笑:“嗯,我们从没输过。”   “对啊。” 郁棠感叹了一下,笑道:“这次也一样。”   福真点头:“这次也一样。”   ·   在建章宫一别,滇王妃带着儿子回王府之后,毫不留情地又把儿子暴打了一顿。手段之残忍,行为之暴虐,让滇王这个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都忍不住背脊发麻。而最可怕的是,被这样暴怒的滇王妃暴打,蠢儿子居然一言不发的忍了,只是眼眶红得很委屈。   见滇王妃撒完气了,滇王小心翼翼地奉茶上前,看了倒霉儿子一眼,壮着胆子问道:“王妃何事如此恼怒,这气坏了身子可不得了。”   滇王妃正在气头上呢,瞥都懒得瞥滇王,只阴森的目光在陆黎身上来回扫:“若不是本王妃不能生了,早就打死你这个小王八蛋了!”   滇王心头一跳,这话都说出来了,那事情就有点严重了啊!   马上的,滇王就把茶杯‘哐’地往桌上一放,发出了‘嗙’的一声,还把滇王妃给吓得抖了一下,那死亡目光立马就落在了滇王身上。滇王心道不好,狗腿地冲滇王妃赔笑:“失误失误,王妃别生气别生气。”   滇王妃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滇王继续‘啪’的一下拍在桌上,像是升堂的大老爷一样,指着陆黎,骂道:“你这混账小子,到底在宫里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叫你娘都给气成这样了!”   陆黎一脸颓唐地倒在地上,听到滇王的话,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的。   得不到一丁点儿反应的滇王面子上有些挂不住,紧跟着又说道:“是不是又在宫里丢脸了!”   ‘丢脸’二字好像戳中了陆黎的心,他顿时抬起头,看了一点怒气冲天的娘和他企图想要教训他而得到他娘一个眼神的爹,委屈得哭出了声来!   “呜呜呜呜……啊……我没脸了!呜呜呜……”   滇王妃和滇王都被陆黎这一行为给惊呆了,两人面面相觑,夫妻俩小声嘀咕。   滇王看了滇王妃一眼,小声地:“是不是你刚刚太用力了?”   滇王妃有些心虚,说话也很小声:“我都是选肉多的地方揍,应该不至于哭成这样…”   滇王回想了一下滇王妃的动作,好像没错。他有些狐疑,说话更小声了:“难道是本王说话太过分了吗?”   滇王妃点点头,一脸赞同,说话都变成气声了:“说~不定~就是你的~错~”   不等滇王妃和滇王讨论出个子丑寅卯来,陆黎就一股脑地自己哭着说出来了,因为哭得太伤心,还带打嗝——   “我……嗝……我在她面前,嗝……丢脸了!我看着她,看着她……嗝,流……嗝,鼻血了!嗝……岳母肯定也…嗝,也不喜欢我!嗝…觉得,觉得我轻浮!嗝……我,嗝……我,嗝……我喜欢嗝……”   实在是因为过于激动,后面已经语不成句,光剩打嗝了。   但是滇王妃和滇王也听明白了,合着这小子一路上安安静静的,回来挨揍也不吱声儿,是因为在心上人面前丢人了。   啧,这么快就是心上人了?滇王妃摇摇头,觉得自己这儿子实在是拿不出手。   看姑娘看得流鼻血?啧…… 滇王也跟着摇摇头,还是云南府一霸呢,这么没出息。   滇王妃和滇王看着陆黎实在是哭得伤心,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冲陆黎骂道:“该!”   陆黎不仅没有得到爹娘的安慰还被嘲讽了,于是哭得更委屈了。   ▍作者有话说:   可怜的小王爷~啊~   ·   又是被游戏真香的一天,我明天一定!早点更新!卑微祈求小可爱们顺便帮我捉捉虫!码字太快一下没注意到,明天白天会抽空抓一下虫。 第11章 【11】   滇王好不容易把蠢儿子哄好了,让汀白把人带回自己院子去,转头就来询问滇王妃,在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滇王妃根本都不想回想她在宫里到底经历了一些什么史无前例的震惊场面,指了指道书,让道书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   哪知道滇王听完之后压根儿就没抓住重点:“你的意思是那位和宁郡主生得很是动人,最起码咱们家的蠢儿子很喜欢。”   滇王妃瞪了滇王一眼:“刚刚那鬼哭狼嚎的样子还不够明显吗?”   滇王摸摸下巴,显得有些为难:“那这就难办了。”   “什么难办?” 滇王妃没好气地看向滇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滇王认真地看向滇王妃,问道:“若是你有一个貌美如花温柔典雅的女儿,可愿意把她嫁给一个惹是生非毫无建树并且有些蠢笨的男子?”   “那当然不行!我当然是不……”   滇王妃一听滇王的话就感情深刻地带入了自己,恨不得跳脚反驳,可话说道一半,她卡壳了。突然之间明白了滇王的意思,滇王根本就不是说她有个女儿,而是在说应王有这样的一个女儿,根本不想把女儿嫁给自家的蠢东西!   滇王妃鲜少有沉默的时候,但是这时候她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开口了。诚然是因为她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家这个儿子,配不上应王府的那个小郡主。   别说陆黎喜欢了,她也喜欢啊。陆黎都出洋相出成那样儿了,那小郡主还愿意拿出丝帕给蠢陆黎解围,这么美丽善良的姑娘……啧,配谁不好,配她儿子,真是可惜了。   陆黎不知道滇王妃的真实想法,如果知道的话,可能会给滇王妃表演一个水淹滇王府。至于怎么淹,自己品。   滇王好歹还不如滇王妃这么极端,他觉得自家儿子蠢是蠢了点,但是瞧这架势,那小郡主嫁过来之后一定是把他儿子吃得死死的嘛,就像是他跟王妃一样。滇王正在认真思考明日上门拜访亲家应该要怎么做才能得到亲家的认可,一时间也就顾不上沉默的滇王妃了。   道书看着滇王夫妇各自陷入了沉思,心里想着那位和宁郡主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经得起她们家小王爷折腾几下?   全然不觉得自己思想有些跑偏的道书也开始沉思如何让小王爷变得老实一点,并且自动刷新了对未来小王妃的好感。   滇王想了很久,终于,他猛地一下站起来,激动地说道:“我想到了!”   滇王妃被滇王这一惊一乍给吓了一跳,腿肚子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她抬手就是一掌,拍在滇王胳膊上,惹得滇王痛呼出声:“王妃轻点!”   “有什么主意赶紧说。” 滇王妃对郁棠的印象还是很不错的,知书达礼,又有容人之量,虽然看起来身体差了点,但是没关系,她可以好好养着。陆黎小时候身体也不咋地,还不是被她养得跟头牛一样,横冲直撞,皮糙肉厚的。   滇王马上说道:“就,咱们跟应王保证啊,就保证咱们一定是站在小丫头那边儿的。听说她身子不好,咱们把府上的珍奇药材都备上,明日带过去……”   还不等滇王说完,滇王妃的脸就黑得跟碳一眼,滇王说得正起劲儿呢,发现没人附和自己,他疑惑地停下来,看了看滇王妃:“王妃怎么不说话,是觉得我着法子不好吗?”   滇王妃忍住了要暴揍滇王的冲动,咬着牙道:“哪有人见面就送人家药的!!!你当人家应王府是什么地方!咱们有的难道他们拿不到吗!”   虽然滇王妃骂滇王这话在理,但是滇王妃是真的不知道有一样东西,应王府还是真的没有,并且需要的。   ·   郁棠从宫里回府之后,果然就发现了滇王府送来的帖子,说是明日来拜会。   可说到这件事,宛阳长公主就忍不住生气,她以为她能够平静地对待这件事了。可是当她亲眼看到那个登徒子看着她的女儿就流起了鼻血,这是何等行为!叫长公主心里窝了一肚子火,愈发憎恨在背后煽风点火的人了。   应王看了女儿一眼,郁棠神色如常,甚至还能冲应王微笑一下。应王顿时就明白了,长公主大人这是关心则乱,女儿的态度嘛,好像没有那么不理想。   长公主正气得慌,也没注意到他们父女俩的眼神交流。倒是郁璟和宋瑶注意到了,不过谁也不敢在长公主气头上惹她,也就只有一个人了——   “母亲不必如此动怒,我倒是觉得那位滇王世子看起来纯真憨厚。” 郁棠的语气很是温和,一点别的情绪都没有。   长公主惊讶地看向女儿:“纯真憨厚?”   “咳咳……” 郁璟见母亲有些气得转不动脑子,便解释了一句:“妹妹的意思是,他看起来有点蠢。”   长公主皱了皱眉,顺着女儿这话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当时滇王世子的行为……好像,是有点蠢……但是这是重点吗?   感受到长公主的疑惑,郁棠上前挽住她的手,语气愈发温柔:“最起码,他跟我和哥哥探听到的消息并不一致,或者说我们的消息并不准确。”   长公主被女儿这么温温柔柔地一说,心里的火气也消了不少,“那你的意思呢?”   郁棠微微一笑,显得有些狡黠:“左右婚事不能退,先看看吧。”   长公主被郁棠哄好,应王在一旁也忍不住长舒一口气,最后是宋瑶陪着长公主去休息了,反而是应王和郁璟两个留下来和妹妹交流在建章宫的情况。   郁棠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重点都落在了滇王妃的身上。   郁璟和妹妹素来默契,当下也明白了郁棠话里的意思:“你的意思是陆黎在云南府的消息都是假的?”   郁棠摇摇头,否定了郁璟这个说法,解释道:“不见得都是假,可我观滇王妃行事磊落,有将门之风,怎么说也不会养出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来。毕竟,滇王府还有一位庶子呢。”   应王闻言,倒是想起了滇王府的情况。虽不是姬妾成群,但除了王妃之外,还有一位次妃,次妃名下有一儿一女,好像也颇得滇王喜欢。   郁璟颌首:“既如此,明日就让小六去试试他。”   看看云南府纨绔对上京城护妹狂魔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场面。   ▍作者有话说:   郁璟:关门放小六!   下章预告:小王爷VS他的小舅子   ——   然后说一下,因为接下来这一周要出差,比较忙,所以可能会改成隔日更。不然的话,更新字数太少好像也不太好哈,原谅原谅一下。完了之后尽量补回来~   嘤,我都没有时间沉迷游戏了   ——   啊,要是留言多多收藏多多的话,我说不定可以克服一下出差的忙碌保持日更的说~(捂嘴笑.jpg) 第12章 【12】   因为滇王府的人要来拜访,故而应王府的人早早地就准备了。   尤其是郁旸,怕是天不亮就在起来了,还去骚扰他大哥,把郁璟也给吵醒了。好在郁璟宋瑶夫妇总是早起练功,倒也没有觉得什么。只是郁璟也是个护妻心切的,见宋瑶提前被吵醒,对弟弟在小本本上记了一笔。   于是乎,晨练过招的时候,六郎君被世子揍得满地找牙。   郁璟都快把郁旸打哭了,还是郁棠来了才放过了弟弟。   郁旸脸都灰扑扑的,看到郁棠走过来还后退了几步,格外嫌弃自己:“阿棠别过来,我脏着呢,别熏着你。”   郁棠诧异地看了郁旸这一身灰不拉几的样子,又看了几乎是一尘不染的大哥,心里就有数了,多半是六哥又在什么地方惹着大哥了,被收拾呢。她抿嘴笑了笑,实在是没忍住。   郁旸撇撇嘴,就知道阿棠也会来笑话他的:“还这么早,你来演武场做什么?”   郁棠是早起了,听说世子和六郎君早起就在过招呢,她就一时好奇想来看看而已。还带了点小食过来,不过郁旸想着自己脏兮兮的,也就没打算吃。   “等会滇王府的人就要上门拜访了,你还是快些去换衣,不然大哥又要揍你了。” 郁棠微微一笑,在这个家里生物链的底端除了她六哥还有谁呢?   郁旸听了抬手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立马嫌弃地拿远了些,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开:“那我先走了,等会儿你别乱跑,要等我来啊,知道吗?”   郁棠颌首,冲郁旸应下:“知道了,快去吧。”   送走了郁旸之后,郁棠这才走到郁璟身边,让燕云把准备好的小食放下,同郁璟坐在石桌旁边。   郁璟看了看妹妹,说道:“今日他们上门,母亲的意思是就不让你出去了。”   郁棠有些惊讶,皱了皱眉:“那大哥的意思呢?”   “看你的意思。”郁璟肃容看向妹妹:“婚约不能改是既定事实,作为兄长,我希望你能尽可能地将所有可控条件握在手中。”   郁棠看向郁璟:“包括陆黎?”   “包括陆黎。” 郁璟点头:“他喜欢你,这就是你最大的优势。”   郁棠沉默了一下,她刚见过陆黎一次。初见陆黎,对方在她看起来只是犯了个无伤大雅的小错,反而是滇王妃的态度让她觉得这件事不会太糟糕。可是显然她大哥和父亲母亲都不是这样想的。   见郁棠沉默,郁璟心中也有些心疼,从小护着疼着的心尖尖,如今竟在婚事上如此坎坷。偏偏自己也无能为力,事已至此,就只能把这件事尽量地把握在他们手中,以免生出一些更加无法控制的变故。   “阿棠,若是你真的不愿,我……”   “大哥!” 郁棠截断了郁璟的话,面带严肃:“六哥说那些话,我当他是开玩笑,若是你也这么说,我会害怕的。”   郁棠明白家人的拳拳爱护之心,可她不能这么自私,让全家人因为她的婚事担上风险。   “其实事情远没有大哥你想的那么糟糕。” 郁棠还能笑出来,嘴角的笑意很真实:“我原本以为他是个人品卑劣之辈,我甚至想过若他真的是个坏东西,成亲后的哪一天说不准我就想弄死他。”   郁璟眉头一皱,可郁棠下一句话锋一转:“可我见过他之后,却觉得事情远不如我想的那么坏。他的眼神看起来很干净,充其量也就是个被宠坏了的世家子弟。滇王妃看起来是个正直的人,她不会让自己唯一的儿子从品德上就败坏不堪。”   郁璟知道郁棠说的话都是真的,可是作为长兄,他其实也很难放下这件事。妹妹出嫁,本就很不舍得,对方口碑听起来还是那么不堪,神仙都忍不住要动怒,况他个凡人呢?   郁棠看着她大哥火气渐消,这才起身,同郁璟福了福身,“那就等会见了大哥。”   “好。”   ·   滇王府的人来得挺早,应王和长公主自然都出面了,旁边便是郁璟夫妇和郁旸。而郁棠却是在正堂的侧面屏风后头的,她是未出阁的女儿家,自然要在屏风后。   透过屏风,郁棠依稀能看到那青年笔直的身影,莫名地,她竟然觉得有些憨厚。   滇王夫妇和应王长公主交谈,谈话之间多能看出滇王府里说了算的,估计是王妃。   郁棠正听着呢,就看到她六哥,悄没声儿地靠近了那青年,小声地说道:“敢不敢跟我来一场男人的对话。”   ▍作者有话说:   云南府纨绔VS京城护妹狂魔   下注了下注了,看是小王爷如何带偏六哥的节奏还是六哥溜小王爷,嘻嘻嘻。   ——   emmm……上章写到了滇王有次妃,好像大家反应都挺大的。不过这个设定是我一直都想好了的,所以也不会去改了。怎么说呢,感觉就是在古代吧,这个还算挺正常的叭…不太好解释,就当一切为了剧情服务吧~!失望的小可爱也很抱歉了,顺便说一下,本文其实不会出现太多十全十美的人,包括男女主都会有各自的一些缺点,可能不太招人喜欢。但是我还是会努力地塑造好每一个角色,我会努力的! 第13章 【13】   听到郁旸的话,陆黎有些诧异地看向他,又不由自主地往屏风那儿看了一眼,正想回话呢,被滇王妃狠狠一瞪眼,顿时就把嘴闭得紧紧的。   郁旸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一扭头对上了他大哥郁璟眼神,整个人为之一抖,然后也跟着闭嘴了。   郁棠在屏风后都看得一清二楚,心里生出了一点点怀疑。陆黎畏惧滇王妃至此,又怎么会传出云南府第一纨绔的恶名?莫说是云南府,京城都知道了,这看起来实在是有些不太合理。   虽然这样想着,郁棠倒也没有贸然下决定,毕竟论表里不一的话,她自己不也是个中高手么。   看人,还是不能只听传言。   滇王妃同长公主说话,言谈之间倒是很有礼数分寸,话里话外的意思也并无不妥。应王和滇王两人此刻倒像是两个背景板一样,往往长公主和滇王妃身边一杵,好像除了装饰,也没什么别的作用了。   上门拜访么,总归是有个主题的,今日滇王夫妇带着儿子上门的主题就是商谈婚事。于是闲话几句之后,滇王妃就单刀直入地开启了话题,首先表态了将来滇王府的女主人也只会有一个,凡事不得主母应允不成行,包括陆黎。   这话一出,长公主倒也领会到了滇王妃的来意了。她和滇王妃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陆黎。   陆黎接收到了未来岳母的注视,愈发挺直了腰杆儿,做个精神小伙儿。   长公主也是奇怪地发现了她再看这孩子,竟还是觉得他也不错?长公主暗自犯嘀咕,这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原谅一些过错。不过也只是短暂性的,毕竟长公主得知的消息里陆黎劣迹斑斑,那不是一张好看的脸蛋就能打消的。   滇王妃有心要跟长公主说一些长辈们说的话,便言语之间有些暗示。   郁璟是个聪明的,也知道这种场面父亲应付得来,便主动起身说是带着弟弟和陆黎在王府里走一走。陆黎立马就高兴起来,只是要滇王妃淡淡一瞥,就老实了许多。郁璟见状,倒是明白了这位小王爷的地位了,位于滇王妃和滇王之间。   等郁璟夫妇带着两个小的走了,郁棠却还留在屏风后。   滇王妃往屏风处看了一眼,也不知道猜中了还是没有,说话便更直接了些:“说起婚事,也是我家陆黎得了好,我谢笙在此保证,将来绝不让和宁受一点儿委屈,任何情况下。”   郁棠一听这话就知道滇王妃这保证便不是给长公主和应王听的,而是给她听的。郁棠起身,微微往滇王妃的方向颌首,便带着人离开了正厅。滇王妃的表态她知道了,旁的事她也不必亲自操心。   滇王妃习武出身,耳朵好得很,自然听到了屏风后的动静,她大概也明白了这位和宁郡主的意思。想来也是不反感嫁给陆黎?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和宁郡主不是死都不肯嫁,滇王妃的心里就稍微安心了那么一点。   郁棠从正厅出来,奉月有些不太明白,为何郡主听到了滇王妃的话就走了,但还是亦步亦趋地跟在郁棠身后。   刚走到花园,远远地就看到郁璟和宋瑶在花园里的凉心亭里,而郁旸和陆黎两人却在凉心亭的回廊上站着,好像还是在说话一样。郁棠看着好奇,也不太想过去,侧目对着奉月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来,问道:“你能不能听到六哥和小王爷在说什么?”   奉月沉默地看了看这距离,眼睛差一点儿的估计是连人脸都看不清,别提说话了。   看到奉月沉默了许久,郁棠也反应过来,她捏着帕子抬手掩嘴,象征性的咳嗽了两声:“好吧,只当我没问。”   说完抬脚就要往凉心亭走去,奉月愣了一下,郡主这是要做什么去?   郁棠的意思是,这儿听不见,那就去一个近一点儿的地方听。   嗯,人类的本质就是八卦。   ·   郁旸见到陆黎本人的时候也有些惊讶,生得很是好看,若再会些甜言蜜语,骗个把姑娘那简直是不在话下的。顿时对陆黎就生出了警惕之心,这人生得如此好看,却有如此恶名,想来是个狡黠奸猾之辈!   就在郁旸还在想要怎么才能单独警告一下陆黎的时候,他大哥出面了,说是带陆黎逛一逛王府!嗐!机会!   于是郁璟和宋瑶就被郁旸安置在了凉心亭,郁旸自己打算自己带陆黎看看王府,这一切都很顺利,完全没有想到他大哥为何今日如此听他安排。   郁璟在凉心亭给宋瑶倒了杯茶,抽空瞟了弟弟一眼,道:“我是真的担心小六将来若是被人骗了会不会还替人数钱。”   宋瑶接过茶,白了郁璟一眼:“还用想吗?当然了。”   郁璟嘴角含笑,目光落在了陆黎身上。这人看起来倒是眉目俊朗,眼神也算干净,只是……郁璟总觉得这人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么简单。   陆黎这边才跟着郁旸走出凉心亭的拐角呢,就被郁旸一个箭步摁墙上了。   ‘咚’的一声,小王爷被六郎君擒手反拿怼墙上了,他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未来小舅子凶狠地说道:“告诉你,虽然这门婚事是官家亲赐,但这不代表我们应王府就接受你了!如今还没到你们成亲,若是你胆敢对我妹妹有一丝过分之举,小爷我哪怕是顶着酷刑也要废了你!听到没有!”   小王爷很是委屈:“我不敢……”   郁旸:“真不敢还是假不敢?”   “我喜欢长得好看的,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一个。” 小王爷努力扭头,企图对未来小舅子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奈何小舅子下手太狠,他的脸都扭不过去,显得格外扭曲。   “什么!你只贪图她的美色!” 郁旸气炸了,这人不就是个登徒子吗?这样想着,手上更用力了。   “哎哎哎!疼!疼疼疼!断了!断了!” 小王爷嗷嗷叫,凄惨的声音差点叫破嗓子,郁旸连忙又伸手捂住了他的嘴!   陆黎本就被扭着摁在墙上,又被郁旸捂住了口鼻,他呜咽了几声,挣脱不得,又被捂住了口鼻。呼吸不到空气的小王爷,很快就开始翻白眼了。偏偏郁旸紧张得很,东张西望的,生怕别人看到,还一个劲儿的捂着陆黎,也不记得撒手……   就在陆黎觉得自己今日要命丧于此的时候,听到了一个宛如天籁一般的声音——   “六哥,你在做什么?”   郁棠一直跟着郁旸不远,眼看着自家王府里就要出人命了,郁棠也只好上前拯救一下那个小可怜了。   “啊!没什么没什么!” 郁旸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了毛,立即松开了陆黎。   陆黎整个人都蔫儿了,只顾着疯狂喘气儿,看看郁棠又看看郁旸,他愣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郁棠见他真的脸色发白,有些不赞同地看了郁旸一眼,郁旸顿时心虚不已,连忙冲妹妹一笑,讨好地说道:“我这不是在跟小王爷切磋武艺么,小王爷你说是不是,是不是!?”   郁旸捅咕了陆黎几下,陆黎抬头时,就只能看到美人眸中带着疑惑地看着他,立马就晕头转向地点点头:“是是是,小舅子说得是。”   “什么小舅子!” 郁旸一听陆黎这称呼就又炸毛了,凶狠的样子像极了被拎住命脉的猫仔:“胡说八道什么呢你!”   “啊?啊!啊!不是不是,是小郎君!” 陆黎总是不经意地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说出来,奈何还没成亲,他这话说出来难免显得轻浮,自然会叫人不喜欢。   陆黎偷偷摸摸地观察眼前美人的神色,心里胆战心惊的,第二次了……他第二次在美人面前丢人了,陆黎欲哭无泪。   更悲催的是,郁璟看到妹妹出现之后也坐不住了,同宋瑶一起大步往几人的方向走了过来。那架势,看起来就显得有些凶残,不光是陆黎有些颤抖,连郁旸都有些缩瑟了一下。   反而是郁棠,见到陆黎面上生动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出来。陆黎下意识抬头循着笑声看去,只见得美人眼眸含笑,仿佛星辰灿烂,那一瞬间他眼里只能看到她的笑容,其他的一切都化作了虚无。   郁棠眼看着陆黎又一次看自己看得痴了,觉得这人是真的有趣,却还是往后躲了躲。   陆黎看到她往后躲了,下意识地就上前一步,却被郁旸挡住了去路。正想说话,他又觉得有些不对,顿时只觉得鼻腔一热,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喷出来了。   陆黎不可置信地僵住了!!!   不会吧!这么丢脸的事还有第二次吗!!!   “你这混球!”   亲眼看到陆黎对着妹妹喷鼻血的郁旸怒了:“小爷我今儿要打死你!”   “远安住手!”   郁璟大步迈过来,一脸严肃地拦住了揪着小王爷衣领子的郁旸,状似不经意地挡住了郁棠的目光,“怎么可以对小王爷如此无礼呢?”   不知郁璟真面目的陆黎心存感激的望向郁璟,借着郁璟的手站了起来。可下一瞬却发现自己整个人飞了出去,坠落目标是旁边的小湖,于此同时听到郁璟面不改色心不跳说道:“快来人,小王爷失足落水了!”   目睹了自家大哥是如何‘趁乱’让小王爷落水的郁棠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可真是……妙啊!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真丢人!还有,大哥我看错你了!   ——   原谅我半夜更新,晚上可能还有一章,有点忙,对不起对不起。 第14章 【14】   陆黎一身狼狈的被人拉了上来,长公主和滇王妃几位长辈也闻讯赶来。当长公主和滇王妃到的时候,陆黎的鼻血都还来不及擦,滇王妃一看,顿时眼前一黑,到底还要经历多少次这种丢人的场面?!   陆黎颇有些尴尬,郁棠见状也有些于心不忍,第二次递了手帕上前,“擦一擦吧。”   郁璟眉头一皱,郁旸立刻会意,上前举着袖子就往陆黎脸上一通乱擦,:“我来我来!”   而陆黎都还没有来得及反映过来,就被郁旸给糊了一脸。   长公主见郁旸这么积极,心下怀疑是兄弟俩特地让陆黎出丑,眼神微微泛着冷意,郁旸不由得浑身一抖。   “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地就掉水里了?” 长公主冷着脸看着郁旸,虽然她对陆黎有些不满,却也没有想过要私下使些什么手段来欺负人,不过是个晚辈而已,她也不至于这样小心眼儿。   郁旸见母亲发怒,就有些心虚,想要认怂。哪里知道陆黎立刻扒拉开了郁旸,正儿八经地冲着长公主掬手道:“是我不小心,让长公主您担心了。”   长公主皱了皱眉,眼神瞟到了郁棠那儿,郁棠神色半分不改,她是看不出什么来的。只是看着小儿子这么心虚的样子,也知道多半和他也脱不开关系的。只是陆黎这么主动要求背锅,显得很有担当的样子,她也不好叫陆黎里子面子都没了,只能轻轻放过了。   滇王妃这次倒是多看了郁棠几眼,愈发觉得她合自己眼缘。   最后还是应王让郁璟带陆黎去换一身衣裳,这湿漉漉的免得到时候着凉了。   郁璟自然是同意的,笑盈盈地看向陆黎:“小王爷请?”   陆黎看着郁璟这笑盈盈的样子,又想起他刚刚面不改色地把自己扔下水去,不由得一抖。   郁璟见陆黎一抖,笑得愈发灿烂了:“小王爷还是别耽搁了,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   在郁璟的笑容攻势下,陆黎不敢拒绝,连连点头,跟着郁璟去换衣服了。   滇王妃若有其事的看了离去的两人,对长公主笑道:“世子年少有为,六郎君活泼可爱,郡主又是个贴心的,我倒是羡慕极了长公主。”   彩虹屁谁都喜欢听,尤其是夸赞自家孩子的。   不过长公主也是听出来滇王妃的意思了,陆黎落水跟她家老大老六脱不开关系,但是既然陆黎承担责任了,她们也认了。   长公主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和滇王妃对上了眼神,又同时都撇开了,当中心酸不言而喻,儿女都是债啊。   郁棠见了滇王妃和滇王,自然也是要请安的。方才在正厅她没露面,这会儿却是避无可避了。   滇王妃对郁棠的印象很好,不为别的,就只为两次儿子出糗时,这孩子为之解围的举动,她也很是赞赏。   古语有云,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传言虽然不见的都是真的,可种种有关于陆黎的传言,不论真假多少都会影响陆黎在别人心中的印象。   这姑娘没有因为传闻而厌恶疏远陆黎,反而在他丢脸时上前解围,这一份品性她是看重的。   滇王妃多多看了郁棠几眼,同长公主说道:“长公主,我见和宁这孩子很合眼缘,若是她得闲,可来滇王府陪我说说话也好。”   长公主看了郁棠一眼,倒是很意外滇王妃这样喜欢阿棠,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委婉道:“她身子骨不好,若她愿意,我自然也希望她多出去走走。”   滇王妃听到长公主说这话,她也不意外。她是知道的,和宁郡主自幼体弱,常年都是在府上将养,也不大喜欢出门社交什么的,偶尔去的,也就是几位皇家公主郡主的赏花宴之类的。   可她就算是知道郁棠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因何缘故,当下也难免一问。   “恕我冒昧,郡主是何病症?” 滇王妃问,一旁的滇王也好奇,跟着道:“若有需要,我滇王府必全力相助。”   听到滇王妃问,长公主却不说话了,面色有些沉郁。   郁棠上前,安抚地拍了拍长公主的手臂,这才轻声同滇王妃说道:“多谢王妃挂心,我生来寒症,畏冷怕寒,多年来已经习惯了。只是有一事要告知王妃,因得此症,我身子不好,将来恐难以生育……”   “阿棠!”   长公主厉声喝止了郁棠,脸上满是惊怒,她怎么能说这件事呢!女孩子的名声何其重要?这件事是能乱说的吗?况且此事不绝对,又何必说出来让人拿捏!   郁棠迎着长公主又惊又怒的眼神,微微一笑,仿佛并未放在心上,继续对着惊讶无比的滇王妃说道:“故此,我也不会拦着王妃给陆黎纳妾。”   听到郁棠说的这些话,长公主气得头都发晕,应王上前扶住了她,眼神也是极为不赞同的看向郁棠,觉得她也太过任性的将这件事说出去。   一旁听着话的郁旸双手攥得紧紧的,脖子上的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滇王妃看着眼前的少女眼神清明的样子,心下难免生出一股子怜惜来,她正想说话,却被滇王抢先了——   “不纳妾!” 滇王斩钉截铁地说道:“陆黎不纳妾,若敢纳妾,本王打断他的腿!”   饶是郁棠再设想过无数种场景,也万万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的局面,她有些愕然。   滇王也没来得及看郁棠的眼神,只是看了滇王妃一眼,说道:“子嗣我陆家也不缺,再不济,从宗祠中挑选好的儿郎过继来养便是。”   滇王这话也不只是让郁棠愕然了,连应王和长公主都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反而倒是滇王妃一脸赞同的样子,倒像是滇王把她的心里话说出来了的样子。   郁旸看不明白这情况了,他的双手还是紧紧攥着,只是不敢轻易开口说话了。   滇王妃在刚刚郁棠自爆难以生育时,看清了长公主眼中的苦楚,她是明白的。作为一个女人,也作为一个母亲,她是知道长公主心里的痛有多深……   “好孩子,我知道你是个赤诚坦荡之人,但这件事不必着急。” 滇王妃冲着郁棠笑了笑,“我也是晚来得了陆黎,最重要的是你身子康健,这才是你父亲母亲的愿望。此事到我这里,就算是封口了,我发誓绝不会再有任何一人知晓此事。”   郁棠听着滇王妃的话,心里难免有些动容。她刚刚说出来这些话,也不过是为了试探一下滇王夫妇,却没有想到得到了这样的一个结果。她不太在意名声这件事,她若为名声所累,怕是早早就活不下去了。   这场婚事不是你情我愿的,如今滇王府这样的态度,她觉得已然是最好的情况了。   想到这里,郁棠的心里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心中久久不能明白的一些疑团也豁然开朗。   郁棠松开扶着长公主的手,对着滇王夫妇端正的行了一礼:“郁棠谢滇王与王妃的情。”   滇王妃连忙上前扶人,心中怜意更重:“不必行此大礼,举手之劳。”   虽有滇王妃扶人,郁棠还是把这一礼行完,以示她的尊重和她心中的歉意。   她不该以这般心态去揣测滇王妃的。   好在,她已知道该怎么做了。   ·   再说郁璟带着陆黎来更衣,他两人身形相似,郁璟便让人拿了一套新作的衣裳过来。   待陆黎换好了衣裳出来时,小厮下人们都不在,只剩下郁璟一个人在坐着喝茶。陆黎脚步一顿,迟疑了一下,还是上前去了。   “多谢世子。”   郁璟抬头看了陆黎一眼,笑了笑,伸手道:“小王爷坐,这衣服瞧着还算合身。”   也不知为何,陆黎再看到郁璟的笑容就有一种心头发麻的感觉,他捧着茶杯的手都有些抖,索性就把茶杯放下,直视郁璟:“世子,你别笑了,笑得我瘆得慌。”   郁璟闻言,不仅没有收敛自己的笑容,反而又愈加扩大的趋势。   陆黎:瑟瑟发抖。   看对面的小子也有些经不住了,郁璟也就不逗他了,敛住笑意,看向陆黎:“小王爷对舍妹,印象如何?”   陆黎一愣,他看郁璟摆出这么大个阵势,还以为他要拷问自己一些什么黑历史,却没有想到他问的这个问题。   郁璟也不着急,慢慢喝着茶,等着陆黎说话。   陆黎脑子里一时间也只想到他小王妃娇美的笑容,微微低头,有些害羞地说道:“我很高兴,她将来是我的小王妃。”   郁璟顿时握住茶杯的手一紧,到底还是克制住了心里浮上来的戾气。他竟然还能抽空想了想,是陆黎要娶妹妹才生出的戾气还是不管是谁他都想宰了对方。   这个念头一起,郁璟就知道了——不论是谁要娶他妹妹,他都想宰了对方。   陆黎完全没察觉到郁璟的情绪波动,还在自顾自地说道:“起初我还想退婚……”   ‘砰’!   郁璟捏爆了手中的茶杯!   陆黎惊恐地看向郁璟,郁璟又露出了刚刚那种令他背脊发麻的笑容,淡淡道:“手误,小王爷继续。”   陆黎努力地克制不要在人前瑟瑟发抖,可是面对郁璟那冷冰冰的眼神,他觉得真的好可怕啊!   面对这种目光,谁还能若无其事的继续下去啊啊啊啊啊啊……   陆黎很想把自己的话说完,可是他感觉自己嗓子都在发抖。   为什么这个未来大舅哥这么可怕?谁说他是京都第一翩翩公子?说这话的人真的不是以讹传讹吗?这哪里有个翩翩公子的样,分明就是吃人的大老虎,还是一口一个的那一种。   云南府一霸,遇到了人生中的瓶颈。   ▍作者有话说:   陆黎:卑微!   胖达:卑微!   陆黎:你卑微个啥卑微!   胖达:没有人给我留言!我想要大把大把的留言!   陆黎:你把我写得英俊威武帅气夺目一点就有了!   胖达:尊的吗?   陆黎:云南府一霸,你还不信我吗!   胖达:球球了,多给我一些留言和收藏吧!┏(^0^)┛ 第15章 【15】   花园不是说话的地方,长公主自然不会让滇王妃在花园说话,便让应王和郁旸陪着滇王,自己和郁棠陪着滇王妃去撷芳院坐一坐。   撷芳院最初是应王和长公主两人为郁棠布置的,后来郁棠慢慢长大了,也就有了些改动。滇王妃是第一次来,瞧着院子里的陈设布局,都有一股子令人舒心的感觉,目光之中不自觉地流露出赞赏来。   郁棠带着长公主和滇王妃两人去了她喜欢的花房坐着说话,又吩咐燕云去取茶具来,要亲自煮茶 。   郁棠素来不太喜欢动手,但是凡事又喜欢钻研,故而她煮茶虽不常做,一举一动却很标准。   滇王妃看着郁棠亲自煮茶,姿态优美,眼底流露出笑意来。长公主看到滇王妃的表情,也隐隐有几分骄傲的样子,她的女儿自然是最好的。若不是……这一念头想岔,长公主便又想到了坐在自己面前这位,便是女儿将来的婆母了,心情顿时又有些不美丽了。   正好郁棠的茶也煮好了,给长公主和滇王妃各自倒了一杯,轻声道:“母亲和王妃赏个薄面给我,尝一尝这茶。”   滇王妃如今是愈发看着郁棠顺眼,自然也很给面子,尝了一口茶,的确是入口醇香,余味无穷。   茶也喝了,滇王妃放下茶杯,仔细看着郁棠的脸色,倒是能见她脸色的确不如常人红润,却多了一分白皙。她想着自己,便又问道:“我还是冒昧问一问,郡主的病究竟是何缘故?”   听到滇王妃问这个话题,长公主心中有些酸楚,看向女儿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复杂。   反倒是郁棠,神色未变,甚至是盈了笑意在脸上:“王妃关心,和宁本不该隐瞒。只是此事涉及……”   “也没什么不好说的。” 长公主突然截断了郁棠的话,看向滇王妃,肃然道:“不过是当年本宫孕中受人暗算,是阿棠代本宫受过,叫她生来便得此怪症。多年来,遍寻名医未果,可阿棠是本宫的命,即便是花上再多的人力物力,本宫也一定会想法子找到为阿棠诊治的药材。”   宛阳长公主的话让滇王妃想到了官家登基之前舒王谋反之事,她立时领会了郁棠病症的由来。当下便追问了长公主一句:“敢问长公主所需的药材是什么?云南地界气候适宜,不少珍惜药材都产自云南,说不定我能帮得上忙。”   郁棠听了长公主和滇王妃的话,这才突然间想到了长公主延迟返京的原因,或许就是因为跟父亲一起去为她寻药了。郁棠微微垂眸,她这些年也不知叫父母操碎了多少心。长公主原本该是在京城养尊处优,却常年为了她的病借着探望父亲的名义亲自去寻药……郁棠心中有些难受,更多的是对父母这份心的感动。   长公主摇摇头:“不在云南,那味药唯有旗岭山才有。只可惜我与郁淮亲自去探寻半月,也未曾见得半分踪影。”   郁淮便是应王的名讳。   听长公主这样说,滇王妃也只好作罢,只道:“长公主也不必为此忧心,既知道在旗岭山,那也好说,总是能找得到的。”   说起这话题难免有些沉重,而长公主也未曾告诉滇王妃那味药是什么,更没有同滇王妃解释那味药百年一开花,百年一结果。长公主想起屠大夫说了那味药实在形同杂草,便总也是被人践踏,等不到开花就死了,更别说结果了,那能找到的机会简直是微乎其微。   为了能治好阿棠,哪怕是再小的几率,长公主也决心要去看一看的,万一上苍可怜她,叫她寻到了呢?只可惜,她去了也不见半分踪影,别说是果实,连影子都不见……那一大片看起来生机勃勃的山,却叫长公主的心一沉再沉。   长公主同滇王妃的眼神对上,她道:“阿棠是我的掌上明珠,我与郁淮疼爱她多年,只希望她能过得顺遂安宁,哪怕是低嫁一些都无妨。只官家赐婚,便不由得我想。阿棠今日所言早晚我也会如实相告,若滇王府心有不满也是应该,可我决计不会让阿棠受委屈,便是拼了命也会想法子让官家改主意,哪怕是官家废了我。”   长公主这一番话叫郁棠怔了怔,她母亲身为公主,如今又是长公主,实在是没有什么能让她低声下气了。如今为了她的婚事,说出这样的话来,郁棠的心里就像是被刀割一样疼。   郁棠抬头,想要同长公主解释,她可以接受夫君身边有旁人,本就不是你情我愿的婚事,何必要因为她不能生,断了人家的香火。   可不等郁棠说话,滇王妃先表态了:“长公主的意思我明白,可我也并非不明事理之人。我老来得子方才得了陆黎,对子嗣之事倒也看开了不少。至于长公主说的委屈,不如也等长公主和郡主亲自问一问陆黎。毕竟,被赐婚的是两个孩子。”   郁棠不忍长公主再为自己自苦,当即便道:“母亲,女儿觉得王妃的话有道理。”   长公主看向女儿,看到郁棠眼里一片坦荡清明,她就忍不住有些心疼。她哪里不知道女儿的想法,可是她就是忍不住,就是不想让女儿经历一点点的委屈。   郁棠转向滇王妃,起身微微一福:“母亲为我操心过甚,若有冒犯之处,请王妃海涵。”   滇王妃摆摆手,并未放在心上:“你母亲疼爱你,你关切你母亲,并无冒犯之说。”   “谢王妃海量。” 郁棠微微一笑:“如王妃所言,我也想问一问小王爷。”   滇王妃闻言,望向长公主,看长公主意下如何。而长公主见女儿自己已经拿定主意,也就不再纠结,点头同意了她的话。   郁棠颌首,同奉月吩咐了几句,奉月便带着滇王妃身边的道书一同离开了,想来是去请小王爷的。   ·   陆黎正磕磕巴巴地同郁璟说话呢,突然就有人来说是郡主和王妃请小王爷和世子过去一趟。   郁璟皱了皱眉,很快便恢复如常,看了陆黎一眼,笑道:“小王爷走吧。”   陆黎点点头,在郁璟看不到的地方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可吓死他了!   走在前头的郁璟突然回头,看到了陆黎惊愕的神色,若有所思地笑了笑这才带着宋瑶头也不回的走了。而陆黎当时脸上那劫后余生的表情都还来不及收一收,就被郁璟看了个正着,猛然一下还想扯个笑出来,再好看的脸也显得有些扭曲了。   陆黎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有一点委屈呢。   郁璟和宋瑶跟着奉月走,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去正堂的方向,反倒是离妹妹的撷芳院越来越近。   “为何在撷芳院?” 郁璟问道。   奉月欠身回到:“长公主和滇王妃都在郡主的院子里。”   郁璟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可是他一时间也没想出来什么。宋瑶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地说道:“你欺负人家小王爷也够了,毕竟是客人呢。”   郁璟看妻子都看出来了,温柔地笑了笑:“好,他是客人让着些。”   在两人身后的陆黎听到这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哪让着他了?又是落水又是言行逼供(?)啥的,一点儿都不客气呢大哥。   到了撷芳院,郁璟夫妇和陆黎在花房前就给长公主和滇王妃行了礼,长公主又把宋瑶叫了进去,让郁璟站在花房前瞧着。   这花房是大敞开着的,外头蔓藤围绕,唯有一条小道能进出。说是花房不如说是花架子来得真切,顶上架了横木,却盘踞着不少蔓藤,夏季不至于被光直接晒着,乘凉也可。   陆黎眼神极好,他一到就瞧见了坐在长公主身边的少女,温柔得像仙子一样。   诶?   仙子朝他走过来了诶!   郁棠从陆黎目光直愣愣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人还真是看中她的几分颜色。郁棠嘴角带着浅笑,走到陆黎面前,看他眼神渐渐清明,还不等她说话,却发现眼前的青年‘噌’的一下一张脸涨得通红。   “小王爷?” 郁棠眨了眨眼,她是没想到这位小王爷,原来这么纯情的吗?   “啊,啊!” 陆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他离她太近了,都能闻到她身上带着的淡淡香味,引得他心头发烫。   郁棠见他有些手忙脚乱的,轻笑出声,惹来他愈发无措的眼神。   “小王爷莫慌,我是有话要问一问小王爷。” 郁棠说话温温柔柔的,就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拂过一样。   陆黎听到她有话要问自己,立即点头,不自觉地就绷紧了身子:“你问。”   他比郁棠高了一个头的样子,郁棠得微微昂首才能与他对视。陆黎察觉到这一点,便微低着头看她,眼神里十分纯净。   郁棠一笑,轻声道:“小王爷知道你我婚事定在何时吗?”   陆黎听她说起婚事,还有些小害羞,又有点小雀跃,声音也放轻缓了不少,生怕自己的大嗓门吓着她:“我知道的,定在明年春末夏初之际。”   郁棠点头,眼眸如星亮:“我身子不太好,大夫说过我于子嗣之事或许颇为艰难,若我不能,你纳妾我也不会拦着你。不过,因着赐婚,你须得延缓一段时间方可纳妾,这样好不好?”   陆黎当即就跳脚拒绝了:“不好!”   陆黎起初听她说自己身子不太好,心中还颇为心疼,却不曾想他的小仙子王妃话锋一转竟然说道纳妾上头去了!?   纳妾?纳什么妾?   其他女子多麻烦,像他娘和府上那个次妃那样的,啧……陆黎猛然惊醒,连连摇头,他有一个小仙子王妃就够了,要什么妾呢?   郁棠一愣,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花亭之中的长公主滇王妃等人也为之一愣,没想到陆黎居然这么大反应。滇王妃的脸都有些阴沉沉的,仿佛已经在酝酿回家要怎么打儿子比较顺手了。   陆黎一低头,又看到眼前的少女眼底愣然的样子,又看了看花亭中脸色不太好的他娘和长公主,以及花亭前有点阴恻恻的郁璟大舅哥,才发现自己刚刚的话好像有些歧义,被误会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陆黎连连摆手,急得都想原地转圈圈:“我不要纳妾,不需要纳妾!我只要你一个小仙子王妃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   好不容易能跟棠棠面对面聊天的黎黎内心os:天呐!她走过来了!真好看!敲开心!   棠棠:纳妾吗?   黎黎:纳什么妾!_(:з」∠)_我只要你一个!   郁璟:敢点头腿打断。   滇王妃:儿子表态太慢,是现在打还是回家打,现在等,急!   ——   今天的胖达有一点点肥!让我听到夸奖的声音!!! 第16章 【16】   陆黎着急忙慌的解释,声音也不由自主的变大了。   花亭里的滇王妃和长公主等人自然也是听见了的,滇王妃听了这话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儿。叫她说呢,既然儿子如今觉得和宁郡主很是不错,那么纳妾这个念头就不该有,别说是还没成亲,成了亲也不该有!   好在儿子在这一点儿上还算开窍了,不然的话……滇王妃想了想,她都不知道怎么揍才能让他开窍了。   郁棠看着陆黎着急的样子,她是真的相信他说这话出自真心,眼角的笑意都多了几分。   “你,你信我啊。” 陆黎紧张地看着郁棠,想解释又怕自己说错话,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她,期待她给自己回个话。   郁棠已经得到了答案,自然也不会晾着陆黎:“我信你。”   “真的吗?”   “真的。” 郁棠轻轻点头,眉眼弯弯的笑了。   陆黎还不敢相信眼前的少女真的相信他,毕竟他说的话有时候太没有效力了,连他娘都不太信。可是他看到郁棠眼神里相信他的样子,心里下了决心,在这件事上,他是绝对不会失信的。   因为他想看她笑,他希望她一辈子都能有这样的笑。   郁棠见他像是高兴又像是懵了,目光落在他换好的衣衫上,想了想,轻声道:“大哥的衣服你穿着很合适,不过少了些东西。”   “啊?” 陆黎愣愣地看着她,呆呆地问道:“少了什么?”   郁棠莞尔,有些羞赧:“或许是少了个荷包。”   陆黎顿时心上如同开花一样,简直幸福得要冒泡泡了。她要主动给自己做荷包!小仙子王妃的荷包!那就是定情信物了!   陆黎心中激动,也想着要给小仙子一个定情信物才是。他脑子飞快转动,想到了一个东西,不过现下是不在身边,得明日再来送给她!   “那……那可不可以劳烦郡主,为,为我做一个荷包?” 陆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克制地问道。   郁棠颌首,笑了:“好。”   “那我明日再来府上!” 陆黎立马就忍不住了:“我也想送郡主一个物件。”   郁棠想了想,明日怕是不行的。他老是往应王府跑,也不太好,便婉言拒绝了,只道是她荷包绣好的时候自然会告诉他,那时再送也不迟。   陆黎有些失望,但是听到她说等荷包绣成之日再见,他又乐起来了,忙不迭的点头应下了。   郁璟隔得不远,自然是都听见了。听到妹妹主动说要给那小子做荷包的时候,郁璟的眼神就变得有些锐利了。这小子这么快就博得了妹妹好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啊……   而郁棠其实也并未多想,无非就是做个约定的意思,也就是她对这桩婚事的表态。陆黎既然答应不纳妾,且不说他能不能做得,最起码说这些话的他现下的心是真的。为了回报这种真心,郁棠觉得自己主动一些也无妨,毕竟已经是定下婚约的未婚夫妻了,又在双方长辈的眼皮子底下,也不算私相授受。   果然长公主和滇王妃两人都没什么说什么,滇王妃倒是有些情绪变化,不是不喜,而是高兴。她是高兴郁棠的表态,也高兴这这桩婚事就此尘埃落定了。   最后就是应王带着郁璟送走了滇王夫妇还有一脸喜气带着点儿憨的陆黎,双方对这桩婚事都有了一定的默契。   而等人一走,长公主立刻就把小儿子叫道跟前,责问他是不是他把陆黎给扔水里了。这就是秋后算账了,虽然滇王夫妇没计较,自己却不能真的轻轻放过,不然叫这小子将来闯了大祸,兜不住了谁还能给他收拾烂摊子?   长公主的想法也很简单,不盲目溺爱,尤其是她们这样的身份。   郁旸是想着大哥把那小子扔下水也是为了阿棠,他作为兄长,本也应该护着妹妹的。本就那小子行为不端,简直就是个色胚,扔下水还算轻的呢。他这么想着,就大气的把事儿给认下来了。   只是长公主看了小儿子一眼,就知道铁定是在替长子顶包,也不拆穿他,反正兄弟俩都不无辜。拧着郁旸一回耳朵,听他嗷嗷叫疼还晓得认错,狠下心罚了他抄书,之后扬长而去。   反倒是郁璟跟着应王回府的时候,被应王点破了。   “下次把人扔下水去的时候,悠着点,这天气容易风寒。” 应王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郁璟笑眯眯地点头:“儿子知道了,下次会选个合适的天气。”   应王扭头看了他一眼,哼笑了一声,迈着步子往主院去了,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郁璟,道:“回去写一百张大字给我,就写乖字。”   郁璟一愣,无奈地摇摇头,又笑了笑,应了下来。   父亲这个恶趣味这么多年都不曾改。   是了,应王喜欢乖孩子,奈何郁璟和郁旸从小就不太听话,哪怕郁璟看着乖,实则也是个满腹狡猾的家伙,带着弟弟胡闹。应王也不恼,抓着兄弟两个在书房写大字,各种字体的‘乖’字,一样一百张,愣是把两个熊孩子收拾了。   郁璟咂嘴,他上次被罚写‘乖’字,都是十年前的事了。   ▍作者有话说:   应王老父亲的恶趣味~哦豁~ 第17章 【17】   自从那日从应王府回来之后,滇王的情绪不太高,每每用膳的时候看向滇王妃的眼神总是欲言又止。   滇王妃似乎有所察觉,却也不愿惯着滇王这副忸怩的样子,只当是不知道这件事。同滇王提了要他去宫里去请旨两个孩子的婚期,也好叫钦天监给出日子来,两家选一个,婚嫁之事也该准备起来了。   滇王点头应下了,又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碗里的饭菜都没怎么动。   滇王妃看了他一眼,用完膳了起身就要走,滇王这才伸手拉住了滇王妃:“别走,我有事同你说。”   滇王妃哼笑一声,道:“我以为你还能憋个十天半个月呢。”   被点破的滇王表示有点尴尬,而滇王妃也不欲让下人们看笑话,叫人都撤了出去。   “这饭要吃你就吃,不吃就起来换个地方说话。” 滇王妃看向滇王,王府主母的气势捏得死死的。   滇王连忙几口扒拉完了饭,跟着滇王妃走了出去。   外头的侍婢见滇王夫妇都走了出来,有些疑惑,低声问道书:“道书姐姐,那咱们现在是不是进去收拾?”   道书点点头:“去吧,顺便去煮一壶茶,到时候我给王妃送过去,其余人等就不要来打搅。”   “是。”   道书看着滇王跟着滇王妃离开的样子,心中默默期望滇王妃今日能和滇王和平相处,更加希望滇王不要惹怒王妃。   滇王自然是不知道书的想法,他心中的事都憋了许久,到今日实在是忍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书房,滇王急忙拉着滇王妃坐下,神情急切地看着滇王妃,说道:“往后咱们就留在京城了,官家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再回云南了。”   滇王妃看了滇王一眼,神色不明:“你就为了跟我说这个?”   “官家让我接管虎贲营,直接听命于他。” 滇王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补充了一些滇王妃不知道的细节。   滇王妃点头:“官家让你做你就做,倒也不必特地跟我说。从赐婚那日我就知道云南府大概是呆不久了。”   滇王沉默了一下,同滇王妃说道:“既如此,便要把次妃和泓儿知意都接过来。”   说到府上次妃,滇王妃嘴角这才扯了个不冷不热的笑,有些古怪地看着他:“你今日说话怎么古里古怪的,定居京城,把他们接过来难道不是应该的吗?这种事要你特地来跟我说一趟?”   被滇王妃如此明白的点破了,滇王最后叹了口气,说道:“前几日,在应王府,我……”   到底没能说出口,可夫妻多年了,滇王妃哪里还能不明白滇王的意思呢。不就是次妃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的心里也没什么过不去的了。谁家男人没有个三妻四妾,他只有一个次妃,她也不会贪图太多了。   是情势所迫,也是人之常情。她不计较,也不会过多的在意。毕竟,这个王府里,她才是拥有绝对话语权的女主人,将来会是和宁,会是和宁的儿媳妇儿。怎么算,都轮不到次妃石氏。   想到这里,滇王妃便提醒了滇王一句:“你只要记得嫡庶之分在我这里不可僭越,旁的事你实在是不必多心。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怎么还怕我突然发疯去宰了她么?”   滇王被她唬了一跳,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去休息吧,今日我心情不佳,劳烦王爷睡书房了。” 滇王妃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滇王心里有点沉甸甸的,看着眼前空荡荡的书房,他竟然不知道是责怪自己当年不够坚定还是怪别的什么。他和滇王妃青梅竹马的情分,走到今日,依旧是她包容他更多。   滇王往书房的竹榻上一躺,自嘲地笑了笑,她说得对,这么多年了,他实在是不必这样扭捏。早就已经是骨血相融,又何必拘泥于这些早就已经尘埃落定无法更改的旧事,人活着该往前看的。   ·   滇王亲自入宫请官家定下婚期,官家依言应允,请了钦天监算了明年的好日子,给两府送去了,果然定的就是郁棠当时说的次年春末夏初之际。滇王府小王爷与应王府和宁郡主婚期已定的消息不经而走,惹来许多人非议,当中最为苦涩的人当数林若衡。   彼时,林若衡刚与同窗分开,就瞧见了和宁郡主的马车停在了玉食楼,他心念一动,便也进了玉食楼。   玉食楼是京城里有名的酒楼,除了京城本地的菜色,还有其他地方的菜色,色香味俱全,生意格外好。就连王孙贵族来此,都要提前预定才能有雅间,不然就只有一楼大堂了。   郁棠今日是陪福真公主一起出来的,她好不容易能出一趟宫,自然不能干坐在应王府里说说话。两人是从锦衣庄过来的,直接就到了玉食楼。   锦衣,玉食,这两个地方一听就知道是一个东家的。   福真公主起初还同郁棠说过,这锦衣玉食背后的主子真是奇才,一个衣,一个食,在京城就已经是名利双收了,也不知背后的主子是谁。   郁棠也不大在意,不过她的确听大哥说过,这‘锦衣玉食’背后的东家藏得很深,不轻易露面,是个厉害人物。   福真公主是颇为看重口腹之欲的人,玉食楼的菜色比起皇宫的御膳实则也不差什么,尤其是口味还多。有些菜色重油重盐,叫吃惯了清淡菜色的福真公主一下就爱上了,每每总是想要溜出来好好吃一顿。   刚到了玉食楼的天字一号雅间坐下之后,福真公主便唰唰唰的点了她想要用的菜,燕云立刻就出门安排去了。   福真公主起身,特地走到郁棠身边挨着坐下。郁棠对奉月使了个眼神,奉月自然就去门口守着了。   福真公主这才小声地同郁棠说道:“你婚期定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郁棠笑着摇摇头,“没有,一切如常。”   “唉……” 福真公主有些忧伤地叹了口气:“只怕青临表哥回来会伤心。”   季青临是武安侯的长子,武安侯府是太后的娘家,这么算,自然季青临也就是福真和郁棠的表哥,都是一起长大的玩伴。季青临更是常年住在应王府,同郁家兄弟同吃同住。只是如今季青临掌管飞翎卫,深得梁元帝信任,常常离京办差,这才不在京城里。   郁棠想到季青临,如今眼底已经没有什么波动。她是曾经想过如果嫁给青临表哥,或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是两人的确没有缘分,便不必强求。   况,谁也不曾说出口,这件事最好就再也不要提了。   “往后我会嫁给陆黎,青临表哥也会娶妻,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郁棠看向福真,神色认真。   福真立刻支起身子,捂住嘴巴,连连点头,又是一幅有点懊悔的样子:“我不会同旁人说,只是跟你说话,便放松了些。事关名声,我自然不会说的。”   郁棠点点头,可再端起茶杯的时候,却突然觉得索然无味。果然她哪怕是认命了,却还是会觉得不服气的。   可不服气又能怎么样呢,她其实并不是心仪季青临,只不过是觉得按照那样的日子去生活好像也可以。被突然打断了节奏,难免会有些不虞,可这并不影响她接受现实。   “对了我听说季婉秋……”   福真公主话还没说完,就被外头的叩门声打断了,郁棠皱了皱眉,随即听到奉月说道,是英国公大郎君来拜见郡主。   林若衡?   郁棠蹙眉,分了一丝心神看向福真公主,福真公主低着头玩手指,像是事不关己一样。   她微想了一下,说道:“都是女眷,若无事就不见了。”   郁棠的声音从雅间传出来,林若衡顿时握紧了双手,虽然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情况,却还是想来试一试。真的听到她拒绝,林若衡也不纠缠,同奉月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直到奉月说林大郎君走了,福真公主才抬起头来。这一抬头,就看到郁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福真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转眼珠子,最后敌不过郁棠的眼神,小声道:“你,瞧我做什么哦。”   郁棠笑了笑,也不打算戳破她,“没什么,只是突然觉得缘分这东西很玄妙。”   “嗯?怎么说?” 福真公主好奇地看向她。   郁棠道:“我见了陆黎两次,每次都觉得他不如传闻中那么纨绔,反倒是一腔赤诚。我也不觉得这桩婚事有很糟糕,毕竟我也不是个很适合成亲的人不是吗?各有缺点,倒像是补足了一些什么。”   听了郁棠的话,福真公主又坐直了身子,认真道:“我听母后说,是你点头同意了所以滇王府的人才会来请父皇让钦天监算日子的。我原本不信,可现在我信了。”   郁棠想起自己之前的一些纠结,现在才是释然的笑了笑:“其实也算是好事吧,所以你真的不必如此忧愁。我每回见你,总是要先宽慰你,怎么好像要成亲的人不是我是你一样。”   “那我不说了,总之我是站在你这边的,若他敢对你不好,我让母后和皇兄教训他!” 福真公主说的皇兄,自然就是太子殿下了。   “好啊,那就多谢公主殿下了。” 郁棠笑着捏捏福真公主的小脸:“仿佛又软了许多。”   福真公主嘟嘟嘴,她都不是小孩儿了,还这样捏她呀。   “对了对了,我刚刚要跟你说季婉秋的。” 福真公主像是想起来什么,同郁棠说道:“武安侯夫人是强行要给她选夫婿了。”   季婉秋是季青临的妹妹,比郁棠和福真公主要年长两岁,只是也不知道为何婚事迟迟不曾定下来。   “也不足为奇,怎么叫你这么惊讶?” 郁棠道。   福真公主冷笑了一声,道:“若你知道武安侯夫人看上谁,你也会惊掉下巴。”   “谁?” 听她这么说,郁棠也好奇的追问了一句。   福真冷冷一笑:“瞄上了皇兄呢,想着若能在太子妃之前得了长子多好。”   ▍作者有话说:   昂!这些天更新会比较晚!不要等!早上看!爱你们!么!么! 第18章 【18】   太子侧妃?   这位置武安侯夫人也是真敢想啊,太后费尽心思让武安侯府脱离皇权争斗,武安侯夫人这份心思太后知道吗?   郁棠默默地倒了杯茶,推到福真公主面前,说道:“此事多半成不了,只盼望消息不要满天飞才好,终归是对女子的名声有碍。”   福真公主撇撇嘴,这位武安侯夫人不是原配,是继室。原配武安侯夫人去得早,没有留下个一儿半女的,故而季青临和季婉秋都是现任武安侯夫人所出。虽然季家这兄妹俩都还不错,可这位武安侯夫人就不敢苟同了。   福真依稀记得,太后曾私下说过这位眼界太低,叫武安侯多多上心儿女,别叫人养得鼠目寸光了。   这话也就是没流传出来,不然的话,武安侯夫人算是完蛋了。   但武安侯夫人这念头,也真是叫人心惊。   “你是如何得知的?” 郁棠突然想到了什么,歪头看她。   福真一愣,随即说道:“我听宝庆说的。”   宝庆是昭妃所出的公主,素来与福真不合,总是喜欢同她别苗头。   郁棠皱了皱眉,脑子里不知想到了什么,提醒福真道:“你从她那得来的消息别去打听也别去管,真假都不知道呢,就算知道也轮不上你去管。太子先是兄长,又是皇储,能做他主的人除了皇后娘娘就只有官家了。若是你不小心把这种不知真假的消息放出去,别叫人拿了错处才是。”   福真点点头:“我听说了好几日了,谁都没提呢,就是跟你说一说。我也觉得挺惊讶的。”   郁棠抿了一口茶,笑道:“季婉秋也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的性子,东宫已有太子妃,去东宫做妾,她武安侯府嫡出大娘子,眼界高着呢。”   福真又跟着点点头,虽然她不喜欢季婉秋,但是阿棠说得没错。季婉秋心高气傲的,怎么可能愿意去东宫做妾呢?她脑子坏了都不可能啊。当年选太子妃都没去争取,何至于如今要去争取个妾?真是可笑了。   说说话的功夫,点的菜就陆续上了,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玉食楼妙的就是分量不多,就可以尝试更多的菜色,这一点叫福真格外满意。   民以食为天,最初的目的是果腹,后来条件好了,便要满足口腹之欲,即便如此,也不好浪费。虽然福真出身皇家,却并没有奢侈浪费的习惯,况粮食不管在什么样的世道也是珍贵的。分量少,样品多,自然就很符合福真的选择了。   玉食楼的膳食的确颇有实力,郁棠素来饮食有量,今日也难免多食一些。   最后就是两人吃得开开心心的,才从玉食楼走出去了。   马车先是送了福真公主回宫,才转道往应王府去的。郁棠歪倚在燕云身上,叫她给自己轻轻地揉肚子。   燕云是又无奈又心疼:“郡主不可贪多,叫自个儿不舒服了吧。”   郁棠笑了一声,把脸埋在燕云的手臂,闷声道:“燕云如今很有顾嬷嬷的风范,已经开始念叨我了。”   燕云扁扁嘴,有些不开心了:“郡主嫌奴婢啰嗦,奴婢就不说话了。”   郁棠被她逗笑,昂首看她,眼神亮晶晶的:“别呀,你不说话了,奉月多寂寞。”   奉月跟着郁棠哄燕云:“会有一点。”   燕云忍不住摇头,认命了:“像顾嬷嬷也好,叫郡主总想着别让我念叨就少让自己难受也是奴婢的功劳了。”   主仆三人说说笑笑,马车就停在了应王府门口。奉月撩开帘子,自然有人搬了马凳来,燕云扶着郁棠下了马车。   奉月喊人把马车牵到后头去,却无意瞧见了石狮子后头蹲着一个人,她定睛看了一会儿,快步走到了郁棠身边,低声道:“郡主,您看看,门口蹲着的人像不像小王爷?”   郁棠一愣,陆黎?   她目光顺着奉月的方向看去,有些不太清楚,又往石狮子那边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楚那人,像是累极了,蹲着昏睡在石狮子旁边,还真就是陆黎。   郁棠看看奉月,又看看燕云,最后有些无奈,他怎么在这儿呢?   ▍作者有话说:   哎呀,没赶上!我知道我今天是短小胖,但是你们看,蹲在那里的小王爷像不像一只忠犬! 第19章 【19】   陆黎约莫是从晌午就出来了,甩开了汀白独自走到了应王府,只是他来得不巧。刚好福真公主和他未来小王妃一起出门去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也不想跟着去,所以就走了又折返回来蹲在石狮子旁边。   可是蹲着蹲着就困了,等他有些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时,一睁眼就看到他刚刚在梦里见过的人,有些惊讶。陆黎想要站起来同她说话,却没想到自己蹲了太久,腿脚发麻,这一动就不由自己控制,直接‘扑通’一下跪在了郁棠面前。   郁棠被他吓得后退了一步,也有些没反应过来。随即还是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陆黎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冲郁棠憨憨一笑:“我,腿麻了。”   郁棠点点头,面上还是忍俊不禁的笑意收不回去:“奉月,扶小王爷起来。”   陆黎连连摆手,“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起来,能起来。”   陆黎一边扶着石狮子尝试着起身,一边又嘀嘀咕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郁棠看向奉月,奉月凑近了她,低声说了几句,郁棠看向陆黎的眼神有了一些变化。   等陆黎站好了,他揉揉自己的腿,这才站直了同郁棠说道:“你回来了。”   他一开口,郁棠就有点儿想笑。   什么叫‘她回来了’,这里本就是她家呀。   见郁棠笑而不语,陆黎也好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说错话了,一时间有些局促起来。   还是郁棠抿嘴笑了一下,知道他并无恶意,轻轻翻过此事,请他入府坐一会儿。   陆黎却是拒绝了,只是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长长的锦盒,送到郁棠面前,神色诚恳地说道:“我听我娘说的,你,你在寻药。这是一味奇药,也不知有没有用。我知道你有常用的大夫,拿去叫他看一看,若用得上我再帮你去寻就是。”   郁棠这是真的一愣了,他待自己是真的上心。这日头虽然不烈,却足够磨人,他身为王府小王爷,屈尊降贵在这里等着她,就为了等她回来,给她送一味药,一味甚至都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的药…   陆黎的手伸出来的时间有点儿久了,见她没有反应,他就开始有些忐忑了,不知她会不会收下自己的东西?又看了看那锦盒,觉得送人家药材是不是不太好?这见面送药,好像有些不太符合规矩?   他脑子里正一团乱麻,一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应该把东西收回来,正此时,他手中一空。陆黎一抬头,就看到那双白皙的双手从自己手中拿走了长方形的锦盒,珍之重之地护在胸前,听到她软软地跟自己道谢。   陆黎一下整个人都变得轻飘飘的,有种一脚踩在云彩里的那种失重的心跳感觉。   “你在此处等了许久,多谢你的心意。” 郁棠微微欠身,再起身时看到眼前青年涨红了的脸。不等她再说什么就红着脸跑开了,嘴里还嚷嚷着什么‘只要你好了什么都好’之类的话,却因为总回头看她,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差点没摔个狗啃泥。   直到青年消失不见,奉月和燕云两人这才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小王爷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郁棠回头淡淡地扫了两人一眼,两人即刻噤声了。   她低头看着手中的锦盒,对燕云吩咐道:“记得安排谢礼送去滇王府,顺便派人去把鹤山请来。”   “是,奴婢知道了。” 燕云想要上前帮她家郡主拿着锦盒,郁棠摆摆手,自己拿着锦盒走进了应王府。   直到郁棠回到了撷芳院,她看着眼前足有她小臂大小的锦盒,心思有些浮动。   她是王府郡主,又生得好看,哪怕是身有弱症也不乏对她示好之人。那些人或多或少是因为她的家世背景,因为她的身份才对她好,她很清楚也很少因此波动。因世间的事都是说不清楚的,一环扣着一环,总归也是因果相继。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锦盒,郁棠的心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他对她好,好像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好像就只是因为他觉得她好看,喜欢她,所以对她好。甚至,一看到她就心绪激昂,面红耳赤,有时候连说话都有些局促……   郁棠发现她再想起陆黎的时候,总是记得他有些憨憨傻傻的样子,全然不似传闻中纨绔恶霸的模样。   回了撷芳院之后,郁棠一直对着锦盒发愣,奉月和燕云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   陆黎在应王府门口蹲守了一下午的事儿暂时还没有传到滇王妃的耳朵里,不过于是等陆黎回到滇王府时,看到守在门口的道书顿时心口一惊,但他还是面不改色地迎了上去。   陆黎冲道书嘿嘿一笑,脚下却一步一步的往他院子的方向挪动:“道书姐姐今日怎么这么得闲,是不是要上街买些东西?那我就不打搅了,我这就回去了。”   道书就默默地看陆黎这么一步一步的挪动,抱着剑,看着他随时准备飞奔的样子,淡淡道:“王妃请小王爷去书房一见,请小王爷移步。”   陆黎耳朵竖得跟兔子耳朵一样,听到道书的话立刻就转身警惕地看着她:“我又没做什么坏事,我娘想干嘛?”   道书感觉到自己额角抽了抽,她咬牙,忍着气道:“小王爷不做坏事,干嘛怕王妃。”   陆黎狐疑地看了道书一眼,心里有些打鼓。他给小仙子的风见草是偷了他娘的没错,但是他只偷了一半儿啊!而且,他娘怎么会这么快就发现了呢?说好的十天半个月才查一次库房呢?陆黎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当陆黎被道书带到滇王妃面前,看到滇王妃跟前跪着的汀白时,他终于明白了——汀白这小崽子卖他!   “奸细!!” 陆黎指着汀白破口大骂:“你就是我娘安插在我身边的奸细!我不过是偷了一半根风见草,你居然这么快就出卖了我!汀白我看错你了!”   汀白听到他家小王爷见面就张口骂他奸细,他都还没来得及解释,小王爷就把自己偷了风见草的事儿给说了!老天爷啊,他跪在这是因为王妃问他小王爷去哪儿,他找不到人才跪在这儿呢!小王爷怎么自个儿就招了呢!?   汀白的脸色现在是真的挺白了,他看了一眼王妃,当他看到王妃的眼神慢慢地变得锐利的时候,已经不敢抬头了……小王爷,你…保重吧!   滇王妃眼神微微眯起,危险地看向陆黎,“风见草?嗯?你还偷了风见草?”   陆黎一看这反应不对啊!难道汀白不是因为他偷了风见草所以被抓来这跪着吗?他看向汀白,哪晓得这小子已经怂得不敢抬头了。可面对他娘的死亡凝视,陆黎毫不犹豫地就跪下了!   ‘扑通’一下,陆黎就直挺挺地跪在了滇王妃面前,准备演,不,准备忏悔。   滇王妃连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直接说道:“我叫汀白来,是问你去哪,他不知道,我才叫他跪着。你倒是聪明,还学会不打自招了,说吧,你去哪了。”   陆黎茫然了一下,真不是因为他偷了风见草啊?   “我……”   “王妃,应王府和宁郡主差人送了谢礼过来,说是多谢小王爷赠药。”   陆黎正准备瞒着呢,谁知道外头来了个侍婢,说是应王府的人送谢礼来了。这一说,陆黎的话,滇王妃是不听也罢。   这还用说吗?应王府的人都来了,去哪儿还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滇王妃原本以为他拿风见草去卖了,正想揍人呢,可听到是送去了应王府,这心头的气就消了一半儿,看陆黎的眼神也不那么凶狠了。   陆黎后怕地怕怕胸脯,小仙子可真是他的福星啊,要是他刚刚撒谎说不定就被拆穿了,然后又要被他娘暴打一顿。应王府的人来替他证明之后,他娘看他的眼神都温和了许多呢……   道书出去送走了应王府的人,滇王妃也让汀白退了出去,唯独剩下陆黎跪在滇王妃面前。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陆黎觉得自己腿都麻了,也听不见滇王妃的一言半语。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去看,却和滇王妃的目光碰了个正着,一愣,有些茫然。   滇王妃脸色不算好看,也不是发怒,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眼神里仿佛有一种陆黎读不懂的情绪在里头。   在滇王妃这样的眼神下,陆黎自觉地就跪得更加标准了些,他总觉得他娘有什么事要告诉他。   ·   去请鹤山的小婢来了,说是屠大夫也回京了,就跟鹤山大夫一起来了。郁棠闻言,便拿着锦盒到花亭等着。   屠大夫是个医术妙手,专门喜欢研究疑难杂症。郁棠的病从前是他看的,后来便是自己需要到处出诊,就把郁棠的病交给了鹤山,即便如此,屠大夫也会常常来给郁棠诊脉。   鹤山本是在切药,换的一身黑衣,听说郁棠请他过去看药,衣服都来不及换就直接过来了。   “屠大夫,鹤山。”   郁棠同两人颌首,屠大夫便直言让他给把把脉。屠大夫虽然姓屠,却是个慈眉善目的人,已过天命,未至花甲。郁棠也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很是看得重郁棠的为人,平日里也多添一分关心。   屠大夫给郁棠把脉,奉月在旁边看得眉头紧皱,惹得屠大夫发笑:“你这小丫头,每次我给你郡主诊脉都是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被点名了的奉月也不掩饰自己的担忧,小声道:“总是每次都希望屠大夫您能带来更好的消息,跟我说郡主的身子在好转。”   郁棠微抬头,冲奉月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可奉月见她家郡主这般温柔,忍不住鼻子一酸,眼睛都红了。   屠大夫收了手,从怀里掏了块帕子,冲奉月说道:“擦擦。”   奉月抿嘴,直接抬手拿袖子擦了,很是果断。   屠大夫笑了笑,说道:“虽然郡主的身子并没有好转,却也没有更坏。这对郡主的症状来说,就是好。还有一件事,我之前托鹤山告诉你,你可知道了?”   郁棠听了屠大夫的话之后,又看了看鹤山,鹤山点头,可她还是有些不确定:“是寻到了治病的良方?”   屠大夫哈哈笑,点点头:“是,也不枉费我这些年东奔西走了。”   见屠大夫这么笃定,郁棠也跟着高兴起来,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一旁奉月更加是高兴得眼睛又红了。   鹤山及时泼了盆冷水,扫了一眼乐不可支的屠大夫:“药材还没齐全,老师先别急着开心。”   鹤山话音刚落就被屠大夫朝着手肘打了一下,他不解地看向屠大夫,屠大夫理直气壮道:“你这小子就很会扫兴!要学会知足常乐懂不懂!我今日得了药方,明日说不定就能得到药材,这都不明白吗?”   屠大夫心态很好,见不得鹤山这么泼冷水,对着他小声吐槽。   郁棠心中高兴,也笑盈盈地看着鹤山被屠大夫念叨得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鹤山瞟到了郁棠眼前的锦盒,连忙对屠大夫说道:“老师,郡主请我来看药,先看药先看药。”   屠大夫看了鹤山一眼,心知他是在转移话题,不过在外面还是要给学生面子,他也就顺着台阶下了。毫不客气地从郁棠面前把锦盒拿过来,还问了郁棠一句:“你可认识这药材?”   郁棠轻轻摇头:“不认识。”   她自然是刚刚看过了,只是她对药材知之甚少,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这味药。   屠大夫乐呵呵的,很顺手的打开了锦盒,却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他有些怀疑地眨眨眼,又看向鹤山,见鹤山也是一幅屏住呼吸唯恐自己看错的样子,他拿着锦盒的手都忍不住抖起来了。   “是风见草!是风见草啊!” 屠大夫变得小心翼翼的捧着锦盒,一张老脸都要笑出褶子来了,显然是激动得很。   郁棠见屠大夫和鹤山两人神色都颇为激动,心下也跟着有些激动,她道:“送药的人说是一味奇药,他也不知有没有用,只让我找人来看看。”   屠大夫连连点头,目光都钉在了风见草上,甚至都没工夫看旁人一眼,一眼不错地瞧着,还不忘回郁棠的话:“有用有用!最有用的就是这个了,百年药草,说是天下奇珍也不为过了。你父母前些时日去旗岭山寻了半个月未果,我也曾在旗岭山找了一两年都没找到,差点都放弃了。我还想着找什么样的药能代替风见草一半儿的药效都行啊……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郁棠听屠大夫这么说,也有些愣住了。她是不知,原来父亲和母亲也去找过这味药,原来这味药这么难得……   也不知怎的,郁棠脑子里突然闪现出那青年把东西交给她时神色诚恳的样子……   郁棠眉头,看向屠大夫手里的风见草,低声问道:“很难吗?很难得到吗?”   “岂止是难。” 鹤山也看着风见草,说道:“一百年开花一百年结果,还得防止被蛇虫鸟兽在未长成之前吃掉,生存环境和气候也挑剔得很,非旗岭山那一脉不可。”   郁棠听着鹤山的话,眉头皱得愈发用力了。鹤山还无知无觉,继续说道:“虽然这只有半株风见草,可是它结着果子,药效想必十分显著。有了它,你的病就能治好了!”   与鹤山和屠大夫的高兴不同,郁棠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这样贵重珍奇的药材,他拿来送给自己。滇王妃知不知道,又或者拥有这样珍奇药材的滇王府,是不是也有旁人需要它?   屠大夫正想把风见草拿出来,谁知郁棠一把抓住了屠大夫的手,摇了摇头,说道:“屠大夫,不可。”   “为何不可!?” 屠大夫震惊地看向郁棠,不可置信地说道:“这一味药是能否治好你的关键啊!”   郁棠面色坚定:“我知道,只是这风见草珍贵,我得确定我是不是能心安理得地用才是。”   这话就让屠大夫不明白了,给闹糊涂了,看着郁棠很是不解:“这风见草是别人送给你,怎么还能不能心安理得地用是怎么个意思?”   郁棠看着屠大夫,问道:“您说这味药难得,我只怕原来的主人说不定也需要它。”   “这……” 屠大夫闻言很快也明白过来郁棠的意思,当下就松了手,又有些不舍得,急得原地打转。   郁棠小心地把风见草重新放进锦盒里装好,又看到屠大夫急得来回踱步,时不时还看向锦盒的样子,心下有些愧疚。不管是屠大夫还是鹤山,都是为了自己的病操心这么些年了,好不容易见到曙光,他们又怎么会不心动。   郁棠在心中叹气,她也心动,很心动。可是,若不问清楚这风见草,她怎么敢轻易用这样珍贵的药材?   那青年一片赤诚待她,她总不能理直气壮地忽略掉这份赤诚背后是否会牵扯到旁的一些东西。   鹤山看着郁棠,也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他知道郁棠是个倔性子,决定了的事很少有反悔的。她既然要拿药去问,便也做好了再把药送回去的准备。   屠大夫到底是有些心疼,又很不舍,可看着郁棠这小姑娘坚定的神情,老爷子也是一咬牙,冲郁棠说道:“郡主尽管去问,我想法子,想法子找能够替代风见草的东西!天下药物如此之多,我也不信我找不到能代替风见草的东西!”   郁棠闻言心中很是感动,走到屠大夫面前,屈膝欠身:“让您操心了。”   屠大夫连忙虚扶一把,让郁棠起来,“是应该的,你母亲把你交给我来治的时候,我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治好你的。你尽管去问,我也知道以你的性子是绝对不会不管不顾的,倒也证明我当年没有看错你的品性。”   郁棠笑了笑,眼底有些湿润,“是您眼光好。”   屠大夫摸摸胡子,到底还是笑了:“都长成大姑娘了,比小时候更有主意了。”   “待我去问了,再给您回话。” 郁棠同屠大夫说道:“说不定还有旁的事要麻烦您。”   屠大夫点点头,应了下来。他自然是明白郁棠说的是风见草的主人,若对方有什么不妥,她便是想请自己去瞧瞧。若是没事……屠大夫目光落在装风见草的锦盒上,心想若是没事的话,这送出去的东西应当是不会往回收的吧?   郁棠倒是不晓得屠大夫的心思,她亲自送了屠大夫和鹤山出门,转身回了撷芳院,写了拜帖。   “郡主……”奉月看向郁棠。   郁棠把拜帖吹吹干,同奉月说道:“交给滇王妃身边的道书姑娘,就说我冒昧,若是王妃得闲,我随即便去。”   “郡主,小王爷既然送来想必还有剩余,您何必再回头问呢。” 奉月虽然明白郁棠的选择,可她的私心却是盼望着郡主能早日痊愈,能不受那寒症之苦。   郁棠听了奉月的话,偏过头去看她,看到了她眼底的泪意。   眼看着就要哭了,郁棠轻轻地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语气愈发温和:“你素来不喜欢哭,今日已经两次为我落泪。”   “郡主……”   “听我说完。” 郁棠的语气很轻:“你盼我痊愈,我又何尝不是。可将心比心,你想一想,这样难得的药为何他家中会有?他还说我若要得多,他便再去寻……我只怕,这也是别人的救命药。”   奉月听完郁棠的话,心里都替她发苦。可她跟着郡主这么多年,就知道郡主若是不问清楚,是绝对不肯用药的。她自己擦了擦眼泪,同郁棠欠身道:“是奉月小心眼了,这就去给郡主送帖子。”   郁棠微微一笑:“这才是我的好奉月,去吧。我在家中等你。”   奉月不敢耽误拿着拜帖就往外走去,郁棠看着奉月匆匆离开,心中只希望那个给他送药的青年不要被滇王妃揍得太惨才是。   以她前几次见滇王妃的经验和风见草珍贵的程度,郁棠总觉得那人怕是逃不了一顿打了。   ▍作者有话说:   棠棠:这药这么珍贵,希望他不要挨打。   阿黎:还是小仙子王妃心疼我…嘤嘤嘤   ——   今天够不够!有没有觉得我帅得简直一米八! 第20章 【20】   滇王妃有意要磨一磨陆黎的性子,愣是让他跪了好一会儿。眼看着这小子愈发跪得标准了,滇王妃心里就开始琢磨陆黎的心思了。   这跪着还这么精气十足的样子,是不知道错还是知错也不改呢?   滇王妃沉思的时候有个习惯,喜欢下意识去摩挲个什么东西,这会儿正摩挲着杯壁玩呢。   陆黎低头跪着,心里也在猜想他娘到底想干什么呢?是因为他偷了风见草生气?还是因为他把风见草送给小仙子生气?他觉得这两种可能相比较,还是前者的可能性看起来比较大。   毕竟他娘看起来挺喜欢小仙子的。   滇王妃估摸着时间也够了,咳嗽了一声,陆黎立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她。   滇王妃:“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 陆黎也不管滇王妃问的什么,连连点头。   滇王妃哼笑一声:“那你倒是说说看,错哪了?”   这问题,陆黎从小到大就没答对过一次,对他而言,‘错哪了’这几个字和‘等着挨打’是划等号的。   所以陆黎把头一垂,等着挨打呢。   滇王妃看陆黎那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都给气笑了,她一掌拍在桌上,连茶杯都给震了震,陆黎的头就垂得更低了。   “你瞧瞧你自己,你也是滇王府的世子,汀白叫了你这么多年的小王爷,怎么你送到人家手上就半株风见草?” 滇王妃很是看不上陆黎这副小家子气的做派:“还有,即便是你要把风见草送过去,即便是你只送半株,也不至于这么莽撞地就去了。哪有人往心上人手上送药材的?你是个傻的吗?怎么半点都没继承到我的聪明?”   滇王妃像是放炮一样,对着陆黎炮轰了一番。听得陆黎傻愣愣的,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没有挨打,只是被念叨了几句。而且这几句念叨好像也不是说他做错了,而是在说他做得不够?   陆黎嘿嘿地在底下笑了起来,就准备自己起身了,哪晓得滇王妃暴喝一声:“跪着!”   陆黎这才刚刚起了点儿心里荡漾的感觉,一下就烟消云散了,把已经抬起来的腿收回来,规规矩矩地跪着。   滇王妃看了陆黎半晌,冷笑了一声才说道:“你爹已经派人去把朱氏和陆泓陆知意接到京城,若是你不想让他们看笑话,这种蠢事就少做点。”   陆黎听到这话,抬头看了滇王妃一眼,眼神都变得冷漠:“他们敢,敢笑老子,腿都打断!”   滇王妃本来对他这种冷漠的气势很看好,可他居然在自己面前敢自称老子,这他妈就不行!   “你在谁面前自称老子!?”   滇王妃还没抬手揍儿子呢,就被外头大步走来的滇王听见了。他原本是准备来解救蠢儿子的,却没有想到这厮居然在他娘面前自称老子!   活得不耐烦了!?   滇王眼看着一脚就要踹到陆黎身上去,陆黎立马机灵地在地上一滚,滇王妃也起身挡在了滇王面前:“打我儿子,也得问问我同不同意吧!”   滇王一下就被滇王妃的气势给镇住了,他不太明白场景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是他,但是丝毫不妨碍滇王认错。   “是!王妃说的对,你说不打就不打。” 滇王飞快地收回了腿,警告地看了陆黎一眼。   滇王妃嘴角冷笑了一下,说道:“你儿子把风见草送人了。”   “什么?” 滇王大惊,看向滇王妃:“那可是留给你的。”   陆黎也愣住了,他知道风见草的珍贵,可他不知道这是留给滇王妃的!   “娘!” 陆黎马上一咕噜爬起来,快步走到滇王妃身边,拉着滇王妃上看下看,心里顿时就生出了一股子后悔,他要是知道这风见草是给他娘用的,他也不会送给小仙子啊……   诶?也不对!   害!   陆黎正看滇王妃哪儿不对呢,被滇王妃一巴掌拍开,瞪了滇王一眼,对已经露出悔意的儿子说道:“娘用不上了……”   “什么用不上了!” 陆黎听到这话,也没抬头,瞧不见滇王妃的表情,他瞬间就红了眼,声音里带着了点哭腔:“我错了,我要是知道这是娘的救命药,我绝对不会轻易去动的!娘你……”   “闭嘴吧你!”   “给老子闭嘴!”   陆黎也不知道是想岔到什么地方去了,被滇王妃和滇王同时喝止,他茫然地抬头,不是很懂为啥又骂他。   滇王妃没好气的抽回又被陆黎拉着的手,整理了下衣襟,坐下,淡定地说道:“那是当年我生你的时候你外祖父他们担心,所以特地送来的,不夸张的说呢有续命的奇效。可我不但平安无事地生了你,到如今身子骨也好得很,所以就也没动过风见草了。”   “啊?这样啊……” 陆黎一拍脑袋,嘴里嘀咕:“我还以为是娘现在要用的药材呢……”   滇王听不得他这样小声说话,抬脚踢了陆黎一下,说道:“怎么就不能盼着你娘一点好?你娘身子康健得很,用得上什么药?!”   陆黎刚刚情绪经历起伏得厉害,这会儿有种侥幸的感觉,也不敢同滇王计较自己刚刚说话的问题。只点点头,表示滇王骂得对。   滇王看陆黎这么老实,又问道:“送给谁了?”   “还能有谁?” 滇王妃撇嘴:“也是个有了媳妇儿忘了娘的玩意儿。”   听到这话,陆黎嘿嘿的笑,看起来实在是显得格外憨批。滇王倒是立刻上前讨好地给滇王妃递上茶杯:“王妃不要跟这崽子计较,本王会一直跟在王妃身边的。”   滇王妃哼笑一声,接过了茶杯,道:“那你还想去哪儿不成?”   “不去不去。”   陆黎看着爹在娘面前狗腿的样子,觉得有点儿牙疼,就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下巴。   哪晓得,滇王听王妃说只送了半株,也臭着个脸看着他,说道:“你也太小气了!真是丢咱们滇王府的人!”   陆黎想解释,但是又看着滇王妃那似笑非笑的眼神,又闭嘴了。   滇王妃也知道儿子性子直来直去的,肯定也不会想那么多,便出言安抚:“也罢了,叫人去问一问,风见草能不能用上,若是能,就把剩下半株都送过去。若是不够,写信叫你外祖再匀一点过来。”   说起来,可能也是缘分吧。滇王妃母亲的娘家,医药世家,风见草此药,在他们家历经了几代之后到底也是能在自家养起来了。只不过珍奇药材同宝藏一样难得可贵,便刻意封锁了消息,故而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罢了。   陆黎点点头,欲言又止。   滇王妃很了解儿子,当即便说道:“我自然是没事,不过是你外祖当时的一份心意,我便留在身边了。”   陆黎闻言,站得笔直,同滇王妃珍重行了一礼:“儿子做错事了,甘愿认罚。”   他就是做错了,也是他娘没事,万一呢?万一风见草真的是他娘的救命药呢?他该如何挽回?   这种可能,陆黎想都不愿意去想,认错都认得很干脆。   滇王妃和滇王互相对视了一眼,像是对陆黎这次认错还有些惊讶。滇王妃倒也不是真的要跟陆黎计较,当下就免去了他的责罚。   陆黎有些迟疑的看向滇王妃,说道:“娘你真的不揍我吗?”   滇王妃微笑:“不揍。”   陆黎立刻眉开眼笑地说道:“那这事儿就过去了,娘你千万不要翻旧账,是你亲口说了不揍的。”   滇王妃继续微笑:“我只说你偷风见草送人的事儿不揍你,也没说别的事儿也过了,高兴得太早了不是?”   果然,陆黎马上就规规矩矩地站着了。   一旁的滇王看着儿子被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忍不住捂嘴偷笑,惹来陆黎一记白眼。比起他,他爹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嘛?哪来的勇气嘲笑他啊?   就在这会儿呢,道书领着一个人进来了。   陆黎好奇地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人不就是小仙子身边的奉月姑娘吗?她怎么来了?陆黎还想问,就看到奉月双手奉上拜帖,说是她家郡主请王妃亲自过目。   道书把拜帖拿过来,送到滇王妃手上。   滇王妃一打开拜帖,先是看到了郁棠的一手好字,才看了看她拜帖上的意思。滇王妃很快就看完,也明白了郁棠这封拜帖的意思了。   先前已经遣人来王府送过谢礼了,这会儿又要亲自上门,多半是这药对症了。   滇王妃想了想,对奉月说道:“这样吧,你让你家郡主在家等着,我正好有事,也要过府一趟。”   奉月连连应声,磕了个头才走的。   等奉月走了之后,陆黎想问他娘拜帖上写了些什么的,可滇王妃哪有功夫理他,叫道书去把另外半株风见草准备好,她要带去应王府。   陆黎听完滇王妃的吩咐就更着急了,缠着滇王妃问道:“娘,她写了什么,说了什么?”   滇王妃实在是觉得这儿子有点蠢,把拜帖拍在他身上,怒其不争:“自己看!拜帖还能写什么?!”   陆黎手忙脚乱地打开拜帖,也是一眼就看到了他未来小王妃的字,哎呀,长得好看就算了,写字也这么好看,声音还好听!他真是太有福气了。   滇王妃都懒得看陆黎那副啥样子,同滇王说道:“我带这傻子去应王府一趟。”   怎么说药已经送出去了,有用自然是最好,那她就要带着儿子去刷一刷未来亲家的好感才是。   滇王很积极:“我也去。”   “不用你。” 滇王妃摆手:“我是带儿子去刷好感,用不着你。”   滇王虽然懂,但是还是觉得有点委屈,他连做工具人的资格都没有了。   “还傻愣着做什么呢!去换衣服啊!” 滇王妃看着陆黎看着拜帖傻笑的样子忍不住扶额,狠狠踹了陆黎一脚:“叫汀白给你收拾收拾,等会儿见着人家小姑娘别再出洋相了!”   “知道了!” 陆黎应声,抓着拜帖就小跑了出去。   ·   奉月是骑马出门,回来自然也很快。   郁棠听奉月说,滇王妃要过府来,也很快就料到了滇王妃这是为了陆黎来的。   郁棠想了想,此事的确是陆黎的功劳,他真心实意为她好,她自然也要投桃报李才是。   “去主院。”   郁棠即刻就去了主院,长公主正在和宋瑶叮嘱她过几日回军营也要好生照顾自己之类的话,见郁棠来了也很高兴。   “妹妹来了,我还说从母亲这里出去就去看你呢。” 宋瑶冲郁棠笑了笑,很是关怀。   郁棠也轻轻一笑,道:“碰巧大嫂在这里,我也有一件事要同母亲说。”   长公主看向女儿,很有兴趣,问道:“何事?”   郁棠让奉月把装着风见草的锦盒拿上前来,打开,说道:“这是风见草。”   “什么?!” 长公主大惊失色,甚至直接打翻了手边的茶杯,倾倒而下,打湿了她的裙子,可她根本来不及管,严肃地看向郁棠:“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东西?”   相比起长公主的失态,宋瑶还不在状态,郁棠就显得淡定了许多,从她嘴里说出来一个长公主意想不到的人名——   “陆黎送来的。”   “陆黎?” 长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风见草,眼睛都挪不开:“他,他是怎么会有这个东西的?”   郁棠对着奉月使了个眼神,奉月便把盒子合起来,放在了桌上。   “这里是半株,我也不知滇王府是不是也有人要用,便在刚刚差奉月去滇王府问了。” 郁棠和长公主的眼神对视,“王妃说稍后过府来。”   长公主有些激动,可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她和郁淮去找风见草这件事女儿是不知道的。可现在却拿着风见草来找她了……   郁棠看到长公主的神色从激动变成迟疑,她的心情也跟着有些沉重,在长公主开口之前,直接跪在了长公主面前。   “阿棠!”   “妹妹!”   郁棠避开了宋瑶要把自己扶起来的手,看着长公主道:“这些年您和爹爹为了我四处奔走,我知如今见得希望,您心中激动。可风见草难得,我的命是命,别人的也是。或许陆黎是为了我把风见草送来,王妃并不知情……我…若是王妃来要回风见草,还请娘不要阻拦。”   长公主看着郁棠坚定的神色,一时有些难以抉择。她做梦都想让女儿好起来,可是女儿说的话就像是在剜她的心一样。   宋瑶此刻也反应过来,这锦盒里装的,怕就是妹妹能否痊愈的关键了,她的心也跟着悬起来了。   长公主也并未思量许久,她太了解郁棠了。绝对不会拿旁人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即便是强行让她用药,怕是也会于心不安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不是长公主想看到的。   “起来吧,娘答应你。” 长公主叹了口气,这才把郁棠扶了起来。   郁棠起身后,又才对长公主说道:“女儿做了最坏的准备,但事情却不一定是最坏的样子。”   女儿这话里有话,长公主眼中又升起了希望,看向女儿,只见女儿轻轻点头。   长公主又想到了两次见她女儿都流鼻血的青年,这孩子或许没有传闻中那么不堪,最起码,待阿棠的心她是看到了。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其实没啥,就是棠棠惯性多想。小王爷一如既往地痴~ 第21章 【21】   滇王妃来时是郁棠亲自去接的,她看到滇王妃身后那个冲她憨笑的青年时,也报之一笑。   滇王妃这次来时,特地看了看郁棠的神色,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同,只是看她比寻常人要更白皙一些。   “我心急,见面便想问问你,那风见草可是能用上?”滇王妃拉过郁棠的手,关切地问道。   郁棠颌首,嘴角微微泛起笑容:“是,能用上。只是我也想问您一句,那药府上可有人需要。我收到这样贵重的东西,唯恐是小王爷爱重,私自决定,故此本想去面见王妃……”   “诶!不必说。”滇王妃对郁棠这孩子的心意很是意外,其实她用了也无妨,左右是儿子送出去的东西,也没有往回拿的道理。可是这个孩子却不会因为风见草贵重,所以私自昧下,不管来处。   况且,还会替她的蠢儿子开脱……滇王妃是越看郁棠就越喜欢了。   “唤你和宁太生疏了,我也同你母亲一样,唤你阿棠可好?”滇王妃看向郁棠。   郁棠点头:“好。”   “我本也想找个时间把风见草送过来试试看,只是我这傻儿子动作比我还快,倒让你担心了。”滇王妃替儿子圆场:“这说起来也是缘分,这原本是当年我生陆黎时,我父亲护我生产所送,但我身体底子好着呢,也用不上,这么些年了也就空放着了。”   郁棠闻言看向滇王妃,是真心实意地同她道谢:“多谢王妃厚爱,郁棠,实在是受之有愧。”   “不会不会。”滇王妃摸摸她的头,欣慰地笑道:“便当做是我们的缘分,不必谈什么受之有愧这种话了。”   “就是就是,你不必,便是再多你也可以受得起。”陆黎在一旁迫不及待地表态,惹来滇王妃一顿白眼:这熊孩子,怎么这么厚脸皮?   郁棠见滇王妃母子都坚定,她也不多说,带着人去了主院见长公主。   长公主在滇王妃来之前就已经哭了一场,她的心里实在是煎熬。好不容易遇到了风见草,能让女儿的寒症痊愈,可偏偏……长公主心里实在是纠结,万分希望事情能往好的方向发展。   所以当长公主和滇王妃见面,滇王妃拿出了剩余的半株风见草时,长公主差一点就没忍住泪洒当场了。   滇王妃见状,连连说道:“都怪我上次没说清楚,本是想早早送过来,也叫我这儿子抢了先,闹了个误会,长公主千万别往心里去。”   滇王妃实则是个很好性儿的人,对于她看得上的人从来都是掏心掏肺的好。她看得上郁棠,自然对于应王府一家都会爱屋及乌,况长公主为人也不错,是个讲道理的,又比她偏小一些,她自然更会多出几分耐心来。   长公主有些失态,她抬手擦了擦眼角,同滇王妃笑道:“怎么会呢?我谢你还来不及呢,今日赠药之恩我必……”   “不说得这样重了。”滇王妃扼住了长公主的话头,又看了郁棠一眼,说道:“只当做是我们之间的缘分了,谁又知道会有这样巧的事呢。”   滇王妃的话好像戳中了长公主的哪一个点,她突然间反应过来,是啊,只当做是缘分吧,谁知道这样巧的事呢?   长公主看了郁棠一眼,看到郁棠面上始终是浅淡的笑容,她这一刻的心里都还无法全然放下。   “从先是我偏听偏信,今日听王妃的话,我才觉得说不定我错得厉害。”长公主其实也已经反应过来了,如果说滇王妃或者是陆黎之中有一个人对这门婚事有一点不满意,今日就不会有风见草之事。   反倒是她,因为谣言对陆黎产生偏见,还有意无意纵容了孩子们的胡闹。长公主现在想起来这些,都觉得面上躁得慌。   滇王妃自然也感受到了长公主的善意,并不会与她计较那些,况且本来她儿子就是顽劣得很。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这事,说道:“我虚长你几岁,咱们将来也是亲家,便托大说一句,往后我们不必这般客套,以姐妹相称可好。”   长公主想也不想便点头:“自然好,唤我宛阳就是。”   滇王妃把装有风见草的盒子合上,又交到了长公主手里,道:“若是还有需要,便再告诉我。”   长公主颌首,又对郁棠招招手,等她到了身前,便把风见草的盒子递给她:“去请屠大夫和鹤山来给你看诊吧,越快越好。”   郁棠慎重地接过盒子,对着长公主和滇王妃欠了欠身:“那阿棠先告辞了。”   “去吧,得了消息便传人来说一声。”滇王妃还有话要同长公主说,也不好跟着郁棠去,至于眼巴巴的儿子,滇王妃也不打算放走。   “是,阿棠知道。”   郁棠起身,走的时候也同陆黎欠了欠身,陆黎连忙回礼,一路目送她出去。   长公主看陆黎看女儿的眼神十分热情,心里一下又不知道是该怎么说才好了。若是少年时期的情爱可以无以为变,成婚又何妨?   滇王妃自然是看到了长公主看儿子的眼神,只是她自己也没把握蠢儿子到底是一时兴起还是真心相待阿棠,这些话她不敢提,也不能提。她不敢保证陆黎一辈子都能疼爱郁棠,但是她能保证,有她在的一日,郁棠永远都是她认定的儿媳。   “还有件事要请姐姐帮忙保密才是。”长公主对滇王妃道:“阿棠的病。”   滇王妃点头,一脸赞同,又看向陆黎:“听到了吗?阿棠的病你是知道的,不准在外头说一个字,叫我知道你在外面胡说八道的话,有你好果子吃。”   陆黎闻言,走到长公主面前,郑重一礼,说道:“请长公主放心,陆黎必定会守口如瓶。我只想护着她,叫她一切都好,我便高兴了。我绝对不会乱说的,娘,你也要相信我才是。”   滇王妃被陆黎这么正经的样子给噎了一下,而长公主却觉得新奇。   长公主素来在京城看到的都是有礼有节的少年公子,个个也都自持身份金贵得很。第一次看到陆黎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现在在看,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陆黎也不知道因为风见草,他岳母大人对他改观了不少。   ▍作者有话说:   两个事,最近事多,更新隔日更,尽量多写。还有一个就是小王爷无意中攻略了岳母的好感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近好累好想休息 QAQ 社畜卑微ヽ( ̄▽ ̄)?hiahiahia… 第22章 【22】   滇王妃频频上应王府的事儿在京城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了,只当是两府好事将近,正常来往而已。   但是落在某些人的眼里,就有些不大舒服了。   这日郁棠刚送走了袁雪翎和她姑姑祝二夫人,转头就听说武安侯府大娘子的人递帖子来了。   郁棠这才看着手中的帖子,忍不住摇摇头,说道:“忍了这么久,到底是长进了许多。”   这话说得奉月和燕云两人都忍俊不禁,可不是么。武安侯大娘子季婉秋,多爱凑热闹的一人,京城有一点儿风吹草动她都能来跟她家郡主叨叨几句。她家郡主婚事确定至今,也有两月了,她这才过来,可不就是有长进了吗。   郁棠把帖子交给燕云,笑道:“只管去回话,让她来吧。”   “是。” 燕云便捏着帖子出去了。   奉月上前扶着郁棠从书房走出去,走到花亭坐着,又招手给旁边守着的小婢,让准备风炉和茶具来。自己还亲自去取了软垫和软枕来,叫郁棠好舒服地靠着。   “郡主这几日瞧着脸色都好了许多。” 奉月偏头看向她家郡主低声道。   郁棠闻言便抬手摸了摸脸,随即笑道:“或许是觉得有盼头了,所以心情好,瞧着气色好。”   奉月连连点头,自然是这样的。   药方中的最难的一味风见草到位了,其他的东西自然也就不难找,更何况宫里太医院的东西都由着应王府挑,也没有不够的。   郁棠也在想屠大夫和鹤山交代的事儿,药方自然是齐全了,可要去了她的寒症,也不是那么简单的。听着屠大夫的意思,她也得先受点苦,然后再慢慢将养回来。这时间上么,少说也要半年,算算日子,好像也不耽误成亲的时间。   当下的时间就是她得先空出半个月,专心治病才是。叫郁棠说呢,换季的时候最好了,装一装病,去有汤池子的庄子上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在这之前,她得先把京城里的人都应付应付,季婉秋就当中之一了。   “对了,探听出什么消息来了吗?” 郁棠看向奉月,她让奉月去打听消息,她婚事左不过就是兰贵妃、昭妃这两人的手笔,盯着他们家里的人怎么着也能有点儿影子。   奉月摇头:“没什么,瞧着一切如常。只是郡主,这件事不如等季佥事回京再查更好吗?”   “不好,此事不能让表哥掺和进来。” 郁棠是打定主意要和季青临撇开关系,自然不会让他帮自己去查这么复杂的事情。   “那……”   “既然盯着人没什么问题,就去查查两家银钱来往,一点儿不寻常的东西都不能放过。” 郁棠笃定就是兰、昭二妃其中之一,这一查无果,那就二查三查,总之她也不会轻易放弃的。   她赐婚给陆黎,却阴差阳错地得到了风见草可以治愈她的顽疾,且陆黎也并非传闻中那般不堪。这一切是她的福气,也是她的运气,但这并不代表她就不计较这桩婚事最初的起因了。   把一个病秧子嫁给一个恶名昭著的纨绔,若不是有什么天大的仇,何至于这样害她呢?   郁棠想到这些弯弯绕绕,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泛起了冷笑:“说起来,咱们也许久没进宫请安了,等会让燕云去给皇后娘娘递帖子,就说我两日后入宫请安去。”   “是。” 奉月点头,她还是更喜欢看见郡主有生气的样子。   郁棠的茶都才开始煮呢,燕云进来,说是武安侯大娘子已经到了。郁棠微微惊讶,这人怎么来得这样快,莫不是在门口等着不成?   也不等郁棠出去看一眼,季婉秋就自个儿进来了,一身织金粉银的云纹上袄搭着湖蓝色织金马面,还搭了个粉金的长马甲,远远地瞧着就富贵逼人,金灿灿的,有些晃眼。   郁棠抬手,奉月便会意上前扶她起身,同季婉秋见礼:“表姐玉安。”   “表妹玉安。” 季婉秋生得英气,本是个爽朗的人,奈何武安侯夫人性子小家碧玉些,教得季婉秋学她也那样,就有些不大合适。也是太后心善,请了个嬷嬷去教导,这才给季婉秋在衣食住行上头板正了些。   只是个人爱好不同,季婉秋名字虽温婉,却极其喜欢富丽堂皇的装扮……嗯,自己穿衣服也喜欢。   “表姐来得快,我什么都没准备,这就坐着喝喝茶,要什么小食只管吩咐燕云去做。” 郁棠邀季婉秋一同坐下说话,她倒是也不意外今日季婉秋的装扮。毕竟相较往常,她今日也收敛了些许。   季婉秋看她一眼,跟着入坐,坐下便觉得舒坦,这六角花亭外也都分别隔了一层薄纱屏障,很是朦胧,瞧着就适合小姑娘家。   “你话里有话,打量着我没听出来是不是?” 季婉秋看她:“嫌我来得快了不是。”   郁棠点点头,手上煮茶的动作不紧不慢,“是有点儿,不过自家姐妹,快了慢了也无碍。”   “我是听说了,那个滇王府的小王爷。” 季婉秋也不跟郁棠多说,立刻就把话题引到自己感兴趣的地方:“他可不是什么好人,从前就曾听说过他的恶名。我还当是你要嫁给我哥哥……”   “表姐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 郁棠瞥了兴致勃勃的季婉秋一眼,轻描淡写的提了提她从前的错处:“我记得太后娘娘让你多思多想,务必少言。”   季婉秋面色一僵,随即反驳道:“你我姐妹。”   “姐妹就可以口无遮拦肆无忌惮?” 郁棠停下手中烹茶的勺子,歪头看向季婉秋:“表姐敢跟福真这样说话吗?”   季婉秋顿时觉得郁棠的眼神有些犀利,她下意识地去拿刚刚放上来的点心吃一口,不接话茬了。   郁棠也习惯了季婉秋这性子,不同她多计较,但在外面言多必失这个错,她也是犯了数次,就也不知道为何一点儿记性也不长。   季婉秋看郁棠没有生气的意思,吃了几口点心,胆子又大起来了,凑过去,小声地同她说道:“我是说真的,我以为你不是要嫁给我哥哥就是要嫁给林若衡的。满京城,也就只有这两个人稍微能配得上你了,虽然你身体不好,但是你家世好,长得好,才华出众……”   季婉秋说着说着就在郁棠冷漠的眼神中愈发小声,最后老实闭嘴了。   茶煮好了,郁棠收了手,燕云便会意地上前给季婉秋倒茶,季婉秋端起茶闻了闻,觉得味道挺香的,小口小口的抿了抿。   郁棠只看了她一眼,又叫她起了心思。   “那个小王爷我知道的,这几日都在传他的风光事迹呢。” 季婉秋眼巴巴地看着郁棠,就等着她好奇的来问自己了。   哪里晓得郁棠一言不发,端着茶杯慢慢地才喝了一口,回味这茶香浓郁,舌尖醇香。   季婉秋急了,把茶杯放下就说道:“你都不好奇吗?”   “表姐不是正打算说吗?” 郁棠品了口茶,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你倒不像是来看我,像是来气我的。”   “怎,怎么是呢!” 季婉秋吓一跳,连忙看郁棠脸色,仿佛没什么不对,她却心有余悸:“你生气啦?你可别生气,把你气坏了我要被我哥哥打死的。”   哦,是了,季青临生性冷漠,除了郁棠这个表妹能有点好脸色,那连季婉秋这个亲妹妹都没什么好脸。   郁棠笑了一下,无奈得很:“你既害怕,就不要拿话来惹我。今日福真不在的,不然你们又要吵起来。”   季婉秋的心思被郁棠这么明明白白的说出来,面上就有些不好看了。她看向郁棠,见郁棠神色淡然,像是全然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一样。她心下一动,便忍不住想把自己心里深藏的心事说出来。   “你,你让她们都退下,我有很…很重要的事跟你说。” 季婉秋想了想,还是打算告诉郁棠。   郁棠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倒是没发现她带着心事来的。   郁棠这一迟疑,季婉秋就急了:“你快啊,你们几个也退出去,快快快。”   季婉秋身边的人自然就顺从地退了出去,奉月和燕云两个看向郁棠,见郁棠微微颌首,这才屈膝欠身,走了出去。   季婉秋正想说,郁棠却不着急让她说,摁住了她蠢蠢欲动的手,看向季婉秋,认真道:“表姐先想好要不要说,能不能说,说了之后会不会后悔。毕竟,是表姐自己的事。”   季婉秋面色古怪地看着郁棠:“你这人,就是这样。你自己婚事不如意,便旁人的事情你都不想管了。”   “胡搅蛮缠也要有个限度。” 郁棠把手收回来,又给自己添了点新茶:“况我婚事如意不如意,表姐看了那么久的热闹不也早就知道了。”   季婉秋哼了一声,“你不想听,我便不说了。”   “也好。” 郁棠实在无心去承担旁人的心事,尤其是季婉秋的。   可季婉秋还是想说,她又挪了挪自己的位置,偏向郁棠,说道:“其实你婚事定了,不是我哥,也不是林若衡,我就挺高兴的。”   郁棠点点头:“料到了。”   “你知道了?!” 季婉秋刹那间花容失色:“你知道我……”   郁棠似笑非笑地看着季婉秋:“原本不知道,但是你说出口的时候我便知道了。”   季婉秋心意林若衡,如若不然,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见她的心事已经被郁棠戳破,季婉秋索性破罐破摔,起身道:“你所嫁非人之事非我所愿,但林若衡我不会再让了。”   郁棠听得有些疑惑,什么叫‘林若衡她不会再让了’?她何时又与她争过吗?   未及郁棠问一句,季婉秋便匆匆离开了。   而郁棠也是不知道季婉秋走的时候,正好碰见陆黎上应王府拜见。她听到门房叫了声小王爷,立即就联想到了这人怕不是滇王府的那位小王爷了。出于好奇,又停顿了一下多看了一眼,意外发现这人居然长得很好看!   陆黎莫名被人盯着看,他便也看了回去,却不想惹来那女子一句‘不过是个虚有其表的人罢了’就匆匆走人。   陆黎:???   ▍作者有话说:   陆黎:她居然说我长得好看!   汀白:小王爷,人家在是骂你啊!   陆黎:我不管我可以靠美貌俘获我的小王妃吗!   汀白:大概靠的是您的沙雕吧……orz 第23章 【23】   陆黎是忍了好几日都没有借口能来应王府见他的小仙子王妃,好不容易等着云南府跟着来的箱笼里到了些好玩意儿,他是也真的没这个借口来的。   只是在门口碰见一个姑娘,竟这样说他,他还来不及冲人耍横呢,竟跑了!   气死小王爷了!   汀白看着陆黎一口气憋着,正想撒火,立刻低声劝道:“小王爷,咱们是来给郡主送东西的,别耽误了。”   哦,被汀白一提醒吧,陆黎这就清醒过来了,是的,他是来给小仙子王妃送东西的。   总管迎了陆黎就往里头走,世子和世子妃都依然去营里了。应王么,回来谢恩之后,也还是要返回边境去的,六郎君还是个半大少年郎,如今当家做主的就是宛阳长公主。   这会儿就是带着陆黎去见长公主的。   说起来,陆黎对长公主还有些怵的。同对自己娘亲又不太一样。   滇王妃是从小管着陆黎,又是亲娘,怎么折腾,陆黎都不担心滇王妃真的不要他去生个弟弟。可是长公主不一样啊,长公主是他未来岳母啊,若是他在未来岳母的面前跌了份儿,岳母再在他小仙子王妃面前说个一二三四的,他回头去哪儿找补啊?   这么想着,陆黎连带着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更规矩,更挺拔了。   应王府的湘总管是见过几回陆黎了,每一回见这位小王爷总觉得他瞧着好看,又器宇轩昂的,哪里就像是个纨绔小混混了。   也就是湘总管没把话说出来,不然汀白非得拉着湘总管给他科普科普他家小王爷干的那些破事儿,让湘总管好生感觉感觉才是!   长公主这些日子也是在准备给郁棠治病的事儿,只她也不愿声张,闷声在应王府里筹办。梁元帝倒是过问两次小阿棠近来好不好,总也不见福真出去玩闹不见小阿棠入宫请安,是不是身子弱呢?这些话,长公主都敷衍过去了。可长公主不大愿意提,梁元帝还有自己的想法,觉着是婚事的原因叫小丫头心气儿不顺。   但梁元帝即便这样想,他就是心里有一时的气,还是能转过弯来,也清楚小外甥女受委屈了。这么一想呢,又觉得郁棠不容易了,总是差人去送东西过去,宫里的内监是三天两头的登应王府的门。   这边才应付完宫里的内监,外头说滇王府的小王爷来了,还带着一大箱子的东西呢。长公主忍不住揉揉额角,她那天是不是松口太快了,这孩子也跑得也太勤了些?   见着长公主的时候,陆黎整个人都笔挺笔挺的,见长公主出来了呢,就请安。那个乖巧劲儿哟,汀白看了都觉得牙酸,咱们王妃啥时候见着小王爷能有这个乖巧劲儿那气色都能好不少啊。   长公主看了陆黎一眼,今日才特地打量了他一眼,这一眼就看出来不少东西了。   那腰间的腰带是新的吧,挂着的玉佩也是新的,简单不繁复,头顶上的发冠都是精致也不花哨的,一身衣服瞧着精神沉稳,那袖口细节处也再没有个不仔细的了。瞧着精神的模样,也像是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喜事儿么,想都不用想是为的什么了。   “小子陆黎,请长公主安,长公主颐安。” 陆黎显然是为了能让长公主有个好印象的,每次请安都很精神,精神小伙儿。   长公主抬了抬手,叫他别这么客气了。   陆黎立即道:“本不该频频打搅长公主,就,就是府上来了些新鲜玩意儿,想着往府上送些来。”   长公主是经历过情爱的人,自然知道陆黎这一出么,就是为了她的阿棠来的。不过她如今瞧着陆黎还行,却也不打算让陆黎轻易和阿棠见面。这样想着,长公主就对他送来的东西也颇为感兴趣了,问他送来什么玩意儿呢。   陆黎憨憨一笑,说是澄阳湖的大闸蟹和一些云南府特有的小玩意儿,那些小玩意儿是供郡主解闷子来的。   长公主一愣,没想到这憨小子就这么直愣愣地说出来了,还红着脸,看样子看害羞起来了,可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嬷嬷,这些小玩意儿给郡主送过去吧,” 长公主喝完一口茶,捻起帕子擦了擦嘴,说道:“阿棠身子不好,蟹还是少吃为好。”   陆黎听长公主这么一说,微微一愣,随即眼底浮现出懊悔了,他怎么就没想到小仙子受不住这个呢?真是个马大哈。   长公主看着陆黎是肉眼可见地萎靡了一下,忍不住笑了笑,说道:“倒是多谢你的好心了。”   叫长公主这么一说,陆黎更加无地自容了,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了自己说要来应王府送东西时,他娘那个似笑非笑的眼神了,感情都想到了,就等着他出丑呢!   陆黎觉得自己下次,下次就一定不会犯这样的错了。   想到这,陆黎眼巴巴地看向长公主,有些忸怩地问道:“冒昧问长公主,郡主,郡主喜欢吃什么?我,下回,下回一定就不会弄错了。”   长公主看着眼前跟自己说话都有些磕巴的青年,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却并未回答他的话:“不如你自己去问问她。”   “啊?” 陆黎想到要见到小仙子,‘噌’的一下,脸就涨红了:“可,可以我自己去问吗?”   长公主看他这般局促,难免起了些戏弄的心思,“自然还是要带上身边侍从。”   陆黎连连点头,心都不知道飞哪儿去了,谢了长公主就光顾着傻乐了。   可是他还能反应过来,哄着长公主说话,跟长公主说一些外头新奇的事儿,还说了大闸蟹有多少种做法,能怎么做该怎么做,那说得是个头头是道。   ·   当那一大箱子被抬到撷芳院的时候,郁棠都愣住了,这不年不节的,是谁送来这么大一箱子东西,里头装的都是什么?   看到郡主疑惑的样子,顾嬷嬷这才欠了欠身,笑眯眯地说到:“滇王府小王爷送给郡主的一些小玩意儿,长公主吩咐老奴给郡主拿过来的。”   郁棠挑眉,小玩意儿?那得多少小玩意儿才能装这么大一个都足以容得下两个成年男子的箱子?   顾嬷嬷看着她家郡主,愈发慈爱:“郡主不打开看看吗?”   郁棠点点头,奉月和燕云两人就上去把箱子打开了。郁棠走上前去看了一眼,里头还摆放得挺好的,不是乱七八糟放着,是一个格子一个格子隔开的。   燕云和奉月把一些东西拿出来,郁棠一看就明白了,忍不住笑了,他以为是在哄小孩儿吗,送的都是什么?   有灯,有走马灯啊花灯啊小滚灯,那花灯上头的花样没见过,许是画的云南府的特色。有皮影,瞧着精致可爱,还有彩陶的娃娃,约莫十来个,都是不一样的,只是个个都圆圆的,瞧着憨态可掬,惹人喜欢……空竹、九连环、捻转、陀螺、手推响,居然还有鲁班锁,甚至还有一些节令玩具居然也在当中……   燕云看着咋舌,忍不住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了:“这小王爷是把咱们郡主当小孩儿哄呢?这都是些小孩儿玩的吧?”   郁棠不赞同地看了燕云一眼,燕云吐吐舌头,立刻闭嘴了。   顾嬷嬷瞧着郁棠的脸色不像是不喜欢的样子,反而是挺高兴的,当下便说道:“小王爷同长公主说话呢,说着都说到大闸蟹的做法去了。”   郁棠一听就知道是陆黎特地找了个理由来王府的,蟹性偏寒,她本就畏寒体弱,这类东西自然是能不碰就不碰了。   “他还在吗?” 郁棠问道。   顾嬷嬷连连点头:“在的,长公主叫小王爷说话呢。”   郁棠听顾嬷嬷这么说就明白了,同顾嬷嬷说道:“您过去吧,我稍后更衣便来。”   顾嬷嬷点头,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奉月看着这一大箱子的东西忍不住摇头,这位小王爷,不知道是真憨还是假憨啊?   “奉月,把东西收拾好,放到西暖阁去,燕云陪我去更衣。”   要见外人,自然要得体,她去换了一身瞧着气色不错的衣裳。   天青色淡云印的竖领斜襟长衫和绣着白鹤的淡黄色襦裙,瞧着清新淡雅,燕云又重新帮郁棠梳了个发髻,三千长发乌黑亮泽。因着她唇色浅淡,便抿了抿口脂,不过就这一点妆,便显出她的美丽来。   燕云瞧着镜子里的郡主,实在是天生的美人胚子,浓妆淡漠总相宜。   不光是燕云瞧着觉得惊艳,当郁棠走到正厅,陆黎瞧见她的时候,只会憨憨的傻笑了。   这是汀白第一次见这位未来的小王妃,也被她容貌气质所惊艳,他可算是明白了那日为何小王爷拿着画像怒摔了!   他们小王妃的确是美得很,那画师也真是手残,这样的仙子美人叫他画成那样,简直不配提笔!!   郁棠倒是看到了陆黎的憨样,她微微一笑,才走到了长公主身边请安,又面向陆黎也微微颌首,道安。   陆黎又一次看着她失了神,直到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拱手慌张地后退了几步,“郡,郡主玉安。”   郁棠抿嘴笑了笑,曼声道:“多谢小王爷送的东西,我很喜欢。”   听见她说‘很喜欢’这三个字,陆黎激动得差点想蹦起来,但是他好歹想到了长公主也在,他须得维持一下自己美好的形象,才矜持地回了话:“郡主喜欢就好,我还给郡主送。”   郁棠听他这么说,也忍不住笑出来声,惹来陆黎疑惑的眼神。可陆黎又看到郁棠言笑晏晏的看着他时,就忍不住心跳加快,再想一想,这样美好的人是跟他成亲,陪他一辈子,陆黎就忍不住地傻笑。   长公主在一旁看得都觉得酸得牙疼,和顾嬷嬷对视一眼,两人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无奈:看来这位小王爷是被阿棠/郡主吃定了呀。   陆黎被她看得有些酥麻,还是有些憨厚的挠挠自己,不耻下问道:“郡主,笑什么呢?”   郁棠也不绕弯子,觉得他性子实在是直来直去,若是自己委婉一点儿,这傻子说不定就想到别处去了:“你也送其他小娘子这样的东西吗?”   “没有没有啊!”陆黎一听就跳脚了,也不顾及自己的形象美好不美好了,连连慌张不已地摆手:“从没有从没有!你是第一个,也是,也是唯一一个……”   他起初声音大得吓人,最后头一句又难免有些羞赧。原本这些话该是私下说给小仙子听的,可他都被小仙子误会了,这怎么能行呢!   长公主都被陆黎的大嗓门给吓了一跳,郁棠还是面不改色的微笑着。   陆黎见郁棠笑意不改,又好像反应过来自己说话有些太大声了,很是不好意思的冲着长公主和郁棠赔了个礼,还急急地跟郁棠解释:“你千万要相信我,我只会给你送好吃的好玩的,你要相信我。”   他好像一下就不会说话了,只说来说去也就是让郁棠相信他,眼神还格外可怜,像是一直随时都会被抛弃的大狗狗一样,就差一点眼泪了。   郁棠忍不住摇头,这可真是个呆子。   陆黎见郁棠摇头,当下心里就‘咯噔’了一下,心想着肯定是他往日在云南府过于混账了,那些事传到京城叫她知道,如今也不敢相信自己了。想到这点的陆黎很心酸,头也跟着垂下来像个丧家犬一样,格外可怜。   一旁的汀白见了他家小王爷这样都觉得有些惨不忍睹,自家小王爷本来就有些脑子不好使,这下好了,在和宁郡主面前压根儿就没脑子可言。   郁棠看眼前俊美青年像个没人要的狗崽子一样低下了头,显得很是萎靡,这才收了逗他的心思,认真地说道:“我相信你呀。”   陆黎还没反应过来,嘴里跟着嘟囔:“你相信我也没用,要小仙……你相信我啊?真的相信我吗?”   话说到一半,他才反应过来这话就是他的小仙子说的,当下立马就高兴起来了,抬头乐得跟什么似的,看着郁棠:“谢谢你,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郁棠看着陆黎眼里因为她的肯定而泛起的光,心里好像有什么地方被撞了一下,泛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她再看陆黎,便觉得眼前这个俊美青年的样子好像也显得不那么纨绔。   长公主看女儿这副样子,虽面上不显,却在心里感叹道,若陆黎一直待女儿如此,这份姻缘真的很不错。   最起码,两个孩子容貌都十分出众,那将来的孩子说不定也是个格外漂亮的呢。   长公主想着,已经开始做起了外祖母的梦,而她想到未来外孙的好看模样也有她的一份功劳便觉得更高兴了。   ▍作者有话说:   hhhhhhhh一家子颜控!   黎憨憨又一次成功刷到棠棠好感,谈恋爱的日子不远惹!   哈哈哈换了个封面,我好喜欢hiahiahiahia~   ·   2020.6.6 抓个虫 第24章 【24】   毕竟已经定下名分的未婚夫妻,长公主倒也不拦着两人接触,再不济身边还有顾嬷嬷和婢子们。   等长公主一走吧,陆黎又有些局促了,他总是担心自己在小仙子面前失态,或者叫她看见自己的丑态就不好了。   郁棠看向陆黎,觉得他每每见她总是有些小心翼翼,也不知是为何。她有些好奇,不过也并未开口询问。   陆黎坐了一会儿吧,就也还是没忍住,目光小心地探向郁棠,轻声问道:“郡主平日里喜欢吃些什么,我去给郡主买来,叫郡主日日都能吃上。或者,郡主还有什么想玩的,我都给你弄来。”   郁棠听他说话就觉得很可爱,笑道:“我没什么特殊的喜好,偏爱甜食。”   “甜食?” 陆黎想了想,说了一大串儿甜食的名字,当中有几个是郁棠不曾听过的,郁棠便问他。   话题就这么展开,两人一来一往地也说了好久的话,只是陆黎没怎么发现,他说话都太实诚了。   一旁的汀白也忍不住对这位貌美的和宁郡主刮目相看,以他们小王爷现在这么憨实的模样,若是和宁郡主有心套话什么的,那一套一个准儿。可她偏偏没有,说来说去,都是附和着他们家小王爷的话来的,小王爷是肉眼可见的愈发高兴了。   最后两人说来说去的,就约上了抽日子去游湖也好踏青也行,就是打猎也可以。   别问为啥打猎也行,问就是小王爷觉得自己得在美人面前努努劲儿。   郁棠都好脾气地应了,最后临走的时候,陆黎还有些依依不舍。   “我,能常来看你吗?” 陆黎紧张地看着眼前的少女,盯着她,不想错过她任何一刻的神情。   郁棠一愣,没太明白陆黎是什么意思。   陆黎见她怔住了,急忙解释道:“我会带东西来看你的,不会空手来的。”   郁棠这才‘噗嗤’一下笑了,她问道:“小王爷常在家中闲来无事吗?”   陆黎被郁棠这么一问,又犯了难。说他没啥事儿做吧,是不是显得他庸碌无为?可要说他忙的话,会不会她就不让他来了?   见陆黎像是被为难住了,郁棠才微微一笑,说道:“倒也不是不让你来,只是接下来我要去庄子上养病,不好叫你来。”   说起养病的事儿,陆黎就明白了,眼神瞬间就便得关切起来:“时间确定了吗?若是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以后,以后都是一家人的。”   郁棠没想到他最后还说了这样的一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支吾地敷衍了他几句,就走了。   陆黎眼看着郁棠离开,有些皱眉,但是人都走了他也不能追上去。直到走到了应王府的门口等小厮牵马来的时候,一回想自己说了什么话,就顿时懊悔得不行:“我,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汀白默默地回想了一下当时走远的和宁郡主,觉得这位虽然体弱,但是瞧着就是个主意很正的人,对他们小王爷仿佛也比寻常人多了不少耐心。只有他们小王爷,憨厚得简直不像是云南府惹是生非的那个纨绔了,像是被人掉包了一样。   还是说,爱情使人盲目?   带着这种疑问,汀白低声问道:“小王爷,您觉得往后您待和宁郡主如何?”   陆黎对着汀白翻了个白眼,哼了一声:“还用问吗?小爷命都能给她,待她如何,还用说吗?”   汀白沉默了一下,觉得他家小王爷说得可能都是真的。以小王爷现在对和宁郡主的心意,把命给她也不是不可能的。   “再说了,就咱们小仙子那容貌,就算是个花瓶,爷不也得把她供起来吗?” 陆黎哼唧地说道:“况她不是,她是个极其聪敏之人,我很喜欢她。”   后头这一句,陆黎说的小声些,只有站在他身边的汀白听见了,汀白顿时就领会了自家小王爷对和宁郡主的心意了,那是真的上心了。   陆黎的话没什么毛病,可架不住有人听见了把话传开了,这传来传去的,就成了滇王府小王爷去拜访和宁郡主之后,说她是个花瓶,但是他看着应王府的面子上也会把她供起来的。   这话一传开,就犯了众怒了——和宁郡主虽体弱,却在京城之中素有美名,也是出了名的美人。叫云南府的纨绔摘了花不说,还叫人这样折辱,岂不是欺负咱们京城没有人?   一些世家子弟们气嚷嚷的说要找小王爷一较高下,好让他知道知道京城子弟的厉害。   郁棠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只是她听说的是陆黎说的原话 ,不是这乱七八糟的传言。她倒也没觉得能出什么事儿,可她也没有想到居然还真的让人把事儿给闹大了,说是要请陆黎去赛马,若是陆黎输了便叫他去应王府门前道歉,若是京城子弟输了,便跟陆黎道歉。   郁棠还没听说什么下文呢,燕云就急急忙来了,说是赛马之事六郎君也去了。   “简直是胡闹。” 郁棠皱了皱眉,这话传出去,多少是对她不好的。姑娘家家的,在流言蜚语之间总归是吃亏的,不管是为何。可如今因着流言闹起来了,六哥不说去制止,还添油加醋。   郁棠自然是不想让人打着这样的名头去闹腾的,当即就起身准备去找长公主,让她去把六哥叫回来,别去惨和这事儿。   只是郁棠刚刚才出了院子,又有小婢来说是长公主已经把六郎君找回来了,郎君说没要去掺和,不知是谁传的假话。她还来不及细想,又有人来说是小王爷说他绝对不会让旁人拿她作筏子折腾她的名声,此事他绝对不会去,也绝对不会授人以柄。只是要请她多担待他失言之过,那些话绝对不是他的本心。   郁棠接连听了两个消息,便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陆黎那日在应王府门口说的话这么快就传了出去,话不对语就不说了,短短时间之内传得如此沸沸扬扬,还有鼻子有眼的。打着京城子弟的名号把世家子拖下水,企图引起京诚世家和滇王府的对立,而由头又是因她起。而那什么所谓赛马之事折腾一番闹下来,不管是何种结果,受损的就只有应王府和滇王府。   郁棠眼神愈发冷厉,是她出手慢了,才叫幕后之人志得意满,一次又一次的算计在她头上。   今日之辱,来日必定百倍偿还,她郁棠说到做到。   “去找母亲,还有跟小王爷回话,我没误会,让他多听王妃安排。” 郁棠想了想还是吩咐了燕云亲自去滇王府传话,她是她的身边人,这样的事让她去做,郁棠才更放心。   而陆黎,他这些日子虽然不上门来,却总是会送一些好玩新奇的东西来,不然送来玉食楼的美食……郁棠也算是接受他的好意,两人也多少有些明白了对方的心意。   当下出了这样的事儿,郁棠自然也不会瞒着陆黎,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能落下。   郁棠这边才走到了长公主的院子,就见她急匆匆地走了出来,看见郁棠便道:“阿棠来得正好,随本宫一同入宫去。”   “母亲何意?” 郁棠不解:“此事我们可以自行解决。”   原以为长公主会同意,却不想长公主摇摇头,简短的解释了一句:“那些人不是要闹大折腾你的名声吗?那本宫就闹得更大一些,当事情无法收场,最着急的绝对不是咱们。”   郁棠了然,转身便同长公主一起出了应王府,马车早早就候着了,见主子们出来,便扶上马车,直奔皇宫而去。   ·   等梁元帝知道长公主哭哭啼啼地带着和宁入宫找太后告状的时候,长公主都已经跟着太后、皇后哭了两边了。   梁元帝原本是有些不悦,宛阳长公主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有什么事儿能让她一个长公主这样失态呢?   但到底是亲妹妹,梁元帝对于亲缘之事还是看重,差人去查了什么事,查明白了之后顿时就勃然大怒起来。他恼怒的不是别的,而是他好不容易得知应王府和滇王府关系还算和谐,两家也对亲事有了共同的看法,同时也减轻了梁元帝心中的愧疚。   可这流言蜚语传来传去就是为了把两府的关系往差了搞,更甚至是要拿皇家郡主来做攀比之由,简直就是藐视皇权,把他这个皇帝当傻子玩弄了!   这他娘的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梁元帝出离愤怒了!   故而当梁元帝赶到建章宫时,看到眼睛哭红了的妹妹和面色苍白看着就很可怜的小外甥女儿,心里的心疼顿时就上涌了!   宛阳长公主也很会揣摩梁元帝的心思,在见到梁元帝的第一反应不是迎上去哭诉,而是转过身去,很是委屈又很小心翼翼的擦掉了自己的眼泪。梁元帝一看就更心疼了,也顾不上什么别的,三两步就走到宛阳长公主的面前,弯着腰,低头看宛阳长公主,像是小时候哄妹妹一样。   “朕的皇妹怎么了?十多年都不见你哭,怎么今日哭成这样?” 梁元帝还特意压低了嗓音,他年纪大些,这个妹妹也是他从小照看到大的,自幼就活泼可爱,直到嫁了人生了孩子才沉稳起来了的。   梁元帝原本也只想做戏想哄一哄宛阳,可是他低估了自己对这个幼妹的感情,当他真的亲眼看到哭红双眼的宛阳长公主时,心中的愤怒不由得更大了些。   不等长公主说话呢,梁元帝已经脑补完了一切,当即走到太后身边坐下,说道:“朕已经知道你受的委屈,朕绝对不会姑息那些小人!敢在朕的面前使出这些小伎俩,朕决不轻饶!”   长公主闻言,更委屈了,掩面低泣。郁棠见状,想上前安慰一下长公主,却咳嗽了几声,愈发显得脸色苍白了。   梁元帝最见不得郁棠这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当即便命人传太医来看。   太后脸色也不太好,本就因为梁元帝赐婚的事儿跟梁元帝有点脾气来的,这会儿看到女儿和外孙女儿就因为这件事再度惹上风波,愈发地不满:“皇帝,你总要多顾着你妹妹些,郁淮不在京城,也不能让宛阳和宁受欺负!”   梁元帝闻言起身,站在太后面前,“儿子知错了,请母后息怒。”   “她是长公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到头上撒野的!你莫要让哀家亲自动手!” 太后盛怒,直接一巴掌拍在了桌上:“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一巴掌也把梁元帝怒意打了出来,他当下便同太后告辞离开了。   太后看着梁元帝离开,这才让嬷嬷重新打水来,给宛阳长公主洗一洗。   “多谢外祖母,今日让外祖母费心了。” 郁棠屈膝同太后谢恩。   太后招招手,把人拉到自己身边来,低声说道:“好阿棠,受委屈了。外祖母实在是对你有愧,你的婚事无可更改,可那些人也欺人太甚!”   郁棠摇摇头:“外祖母,阿棠不委屈。今日一闹,后头的事儿就都清楚了。且阿棠也不是个任人揉捏的性子,不过是怕用错了劲儿这才忍了忍,您不必为我操心这个。”   太后连连点头,摸着郁棠的手十分欣慰:“哀家就喜欢你这性子,心有城府,不是憨傻的性子,更不是一味的忍让。”   郁棠默默点头,太后说的都是对的。她在家人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可梁元帝,他先是皇帝,才是她的舅舅。   太后又道:“女子,必要的心机手段是不可少的。哀家从小看着你长大,只希望你好好的,明白吗孩子。”   “阿棠明白,您的心意阿棠都记在心中。” 郁棠安抚了太后几句,才把太后的怒意劝消。   太后到底是因为对郁棠这般随意的婚事心有不满,又因为这件事便一起爆发出来了。而郁棠也很清楚,她母亲宛阳长公主这一招就是把这件事架在明面儿上来了,利用梁元帝对于郁棠婚事的后悔和隐晦的愧疚,把有人玩弄权术到他头上这件事放大,这件事必定不会轻轻揭过的。   就等着看梁元帝是对哪些人下手,就知道背后撺掇这桩婚事的人是谁了,这种操作简直是不言而喻。   太后因此动怒了,梁元帝在几方压力之下,他自然会放大自己的愤怒。   帝王手段,雷霆雨露都是君恩,既然敢算计皇家,那就受着吧。   郁棠对于这件事最后的落幕也就不操心了,只是她和长公主准备出宫的路上遇到到了太子妃身边的女官白芷。   白芷见到了长公主和郁棠,便上前请安,说是太子妃得知长公主和郡主入宫本想一见,时间不凑巧,还请郡主来日得空便去往太子妃处说说话。   郁棠自然是应了,她本来也是要去找太子妃的。   而把白芷扶起来的时候,郁棠感觉到自己手中被塞入了一个什么东西,她不动声色地将那个东西收入袖中,又才同长公主离开了。   等郁棠回到了马车上的时候,才把袖中的东西拿出来,原是一坨小纸团。   长公主皱了皱眉,“白芷给你的?”   “嗯。” 郁棠颌首,手上动作也不慢,打开了纸团。上头短短几行字,叫长公主和郁棠都心中有数了。   纸团上大意是兰贵妃胞弟之子近来行事阔绰了许多,有人套话,他便说贵妃帮官家促成了一桩大事,旁人问什么大事,只道是京城近来还有何大事呢?   “原来是她!” 长公主心中恼怒,她与兰贵妃素来不和,可也没有想到兰贵妃竟然会在阿棠的婚事上动手脚!   郁棠抬手覆在长公主手上,安抚她:“母亲别着急,等等养心殿的动静才是。”   长公主摇摇头,同郁棠说道:“不会错了,此事是太子妃传话给你,多半就是太子的意思。他素来看重你这个妹妹,必然也是费了心思去查的。”   郁棠点头:“女儿知道,之前也派了人去查,只是消息不如太子哥哥快。”   “罢了,等着吧。今日过后,我也不会让她好过的。” 长公主冷冷一笑,她长这么大还没有被人这样算计过,是她舒服日子过多了,一时不查,还会有这样的小人作祟!   郁棠心里却并未因此动怒,看起来是兰贵妃,可她心里还是隐约有个感觉,这件事不会这么简单。   马车到了应王府,郁棠都才在奉月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就看到站在门口的青年,仿佛是等了许久了。   长公主也一愣,回头看向郁棠,郁棠对着长公主微微一礼,长公主便颌首,先进了王府了。   陆黎看到郁棠下了马车,这才敢走到她面前去,有些颓唐:“是我不好,说话叫人拿了把柄,你受委屈了。”   郁棠仔细看陆黎的神色,有些倦怠了,便也不同他多说,只道:“你等了许久,先进去坐一坐。”   有郁棠发话,陆黎自然是乖乖地跟在郁棠身后进了王府。郁棠把陆黎安置在正厅,又吩咐了人上茶,对奉月耳语了几句,奉月点点头便走了。   郁棠看向陆黎,说道:“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我……”   “等会或许你会见到不太一样的我。” 郁棠认真地看向陆黎。   在面对郁棠这样认真的眼神,陆黎一下就失去了语言能力。   奉月很快就来了,还带着一个手被反剪过来捆绑住,也被封了嘴的奴仆。陆黎立马条件反射的看向郁棠,可看到郁棠冷漠的眼神,心里有一个地方就发生了一些些细微的变化。   “到了郡主面前,还不说实话。” 奉月冷声呵斥。   那人便被拔了塞嘴的布条,不住的磕头:“请郡主饶命请郡主饶命,我只是一时做错了事,请郡主饶了小的一条命啊!”   “话是你传出去的?” 郁棠淡淡道。   那人瑟缩了一下,又看了看陆黎,却得到了陆黎一个厌恶的眼神。   郁棠见状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抬了抬手,道:“拖出去吧,出卖主家,背叛主子,这样的人我应王府也留不着。”   奉月动作也很快,在那人发出声音之前就堵了嘴,叫人拖出去了。   一时之间,正厅就只剩下郁棠和陆黎两人。   郁棠起身,走到陆黎面前,微微俯身,陆黎见她俯身下来,便下意识的往后靠了靠。可郁棠不放过他,一点点逼近,直到陆黎避无可避。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指,陆黎小心地屏住呼吸看着眼前逼近自己的少女,心头砰砰跳。   “我不是个端庄善良的人,也不是你想象中的小仙子,有的是心机手段,这样的郁棠,你可喜欢?”   ▍作者有话说:   ┗|`O′|┛嗷~~!棠棠攻气十足!   顺便说一下:本文29号入V,因为我28号出差回家了,需要休息一天,所以29号再V!   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伙伴,希望我们能在V章再见,爱你们!啾咪! 第25章 【25】一更   少女身上有一股药香, 或许还有淡淡的馨香,合在一起成了一股奇异的香味,直往陆黎的鼻子里钻。   他整个人都绷紧了死死地贴在椅子上, 可他眼前的少女距他不过咫尺之遥, 气势逼人。   陆黎有些慌张得不敢看她, 唯恐泄露自己心跳如雷的事实。   看到陆黎不敢面对自己的模样,郁棠笑容愈发浓厚, 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她突然伸出双手把陆黎的脸转了过来, 和自己直接面对面。   陆黎吓得闭上眼,却听到了她的笑声, 像是笑他,可是又很温柔。   “睁眼。”   他听到她这样说。   陆黎颤颤地睁开眼,看到眼前少女明媚娇艳的笑容,一下就被晃住了心神,愣住了。   她真的好看,一颦一笑都好看, 连眼睫扇动的幅度都能拂动他的心脏。   郁棠见陆黎又一次看呆, 忍不住叹了口气,却唤回陆黎的神智。   他听见她叹气了!   陆黎顿时紧张地看着她, 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郁棠微垂眼眸,敛住笑意,不再言语,许是因为久久得不到回应, 仿佛有些失望。陆黎立刻就能感觉到捧着自己的一双小手仿佛要离开了, 他心下一慌, 立马抓住即将撤离自己俊脸的那双小手紧紧贴在脸上, 眼睛一闭,像是豁出去了一样,呼吸急促地说道:“喜欢!”   “什么?”   “我喜欢!” 陆黎强烈的心情通过他紧握着的小手传达给了郁棠:“我喜欢的,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你不要难过,我喜欢,很喜欢……你。”   郁棠看着他双目紧闭的样子,忍不住逗他:“既然喜欢,那你为何不敢睁眼看我?”   陆黎猛地一下睁开眼,看到的是郁棠巧笑倩兮的模样,又憨憨的笑了起来。   郁棠也跟着他笑了起来,可陆黎却才觉得自己和她的姿势像是太过亲密了,‘噌’的一下,整张脸都涨得通红,又才慌慌张张地放下手。只是被放下来的手就显得更加慌乱了,怎么放都好像有些不对劲。   看着眼前青年慌乱无措的样子,郁棠觉得很有趣,她的手微微用力,致使青年的脸微微上昂,又一次对上了她。   郁棠顶着他愈发紧张甚至是有些惊恐的眼神微微俯身,目标是青年的薄唇,可就在她即将得逞之时,青年飞快伸手捂住了他的唇,闷声说道:“不行不行,还没成亲。”   郁棠挑眉,没成亲?   “无妨,早晚要成亲的。”   说罢了,郁棠轻松地拉开了青年用力捂嘴的双手,歪头,低下去,毫不犹豫的啵了一下——他的侧脸。   当那个柔软的触感碰到自己的侧脸,一触即离时,陆黎整个人都惊呆了——不知道是因为被亲了惊呆了还是被强行拉开双手惊呆的。   “你……” 太过分了……   陆黎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毫无悔意的少女,咬咬唇到底是没说出来那句话,整个人蜷在椅子上显得很是委屈。   郁棠比陆黎变脸还快,立即就泪眼婆娑地看着他,甚至还后退了一步:“你不喜欢吗?还是,你觉得我…太轻浮…”   陆黎登时脑子里浮现这两句话:不喜欢吗?怎么可能啊!喜欢……喜欢得要命了啊!轻浮?…那什么,婚约已定哈,也不算轻浮?而且……好像他占便宜比较多吧?   不用郁棠说话,陆黎自己就已经把借口找完了!   明明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啊!   眼看着郁棠都要哭了,陆黎马上从椅子上跳起来,走到她旁边,想哄哄她,可又不知道怎么哄,急得他差点也要哭了。   “你,你别哭别哭!” 陆黎慌得不行,他居然把他的小王妃弄哭了,夭寿啊,这是什么情况:“我没有不喜欢,没有没有!”   郁棠抬起泪意满满的眼瞧他,小嘴一扁,更委屈了:“那你是觉得我太轻浮了?”   “啊?” 陆黎第二次惊呆,女人是真的不用讲道理的对吧?他哪里说她轻浮了!   “怎么会呢,你不要这样想,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陆黎也想哭,他不是这个意思。   陆黎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哄得郁棠破涕为笑,心头还来不及松一口气呢,就被一声暴喝给吓着了!   “你起开啊!离我妹妹远一点!”   郁旸得知妹妹从宫里出来了,这便急忙来见,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看到陆黎那个混蛋离他妹妹那么近那么近!找死啊!   郁旸的出现让郁棠也跟着愣了一下,她玩得正开心呢,她六哥怎么来了?   不等郁棠想什么,郁旸一把拉住她,往自己身后藏,冲着陆黎龇牙咧嘴:“你刚刚干什么呢!”   陆黎一脸无辜:“我没干什么呀!”   “还说你没干什么,你们两个刚刚,刚刚那!么近!” 郁旸很生气,要不是因为眼前这个小子,他们家阿棠才不会成为流言蜚语的主角。   面对郁旸的强势,陆黎有些委屈的看了郁棠一眼,还是坚定的说道:“我真的没做什么!我们都还没成亲,能做什么呀?”   郁棠以手掩面,掩住自己忍不住抽搐的嘴角,这傻子……真的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果然,郁旸大怒,指着陆黎骂道:“你这个家伙说什么呢!你想干啥!!”   陆黎见郁棠羞得不敢见人,当下也不说话了,闷着个脑袋,任凭郁旸怼他。   可郁棠哪里是羞的,她分明是怕被人看出自己在偷笑好吗?   郁旸见陆黎不说话便觉得自己很是有理,正想好生收拾一下这小子,却发现自己衣袖被扯动,他回头看到妹妹不赞同地摇摇头。郁旸是最见不得郁棠不高兴的,当下郁棠摇头,郁旸马上就决定打消这个念头了。   陆黎见小仙子还肯帮他求情,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只是今日来,原本是为了流言之事,是他口无遮拦,连累了小仙子。想到这里,陆黎正了正神色,对郁家兄妹说道:“先是我口无遮拦在先,给郡主带来麻烦,此事我一定会给郡主一个交代。”   郁旸皱了皱眉,其实他是知道这件事不是陆黎的错,而是有心人要算计两府,他不过是碰巧了被当成□□罢了。   “你你你,不要过分包揽责任。” 郁旸自然是知道妹妹发落了一个人,他也是因为这件事过来的:“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再说也没有一味责怪你的意思,不要这么大包大揽,瞧着就很傻。”   郁旸是口不对心,看似是嫌弃陆黎,实则已然不太介意那件事了。   陆黎看着神色突然松懈下来有些别扭的郁旸和始终以温柔目光待他的郁棠,心里不知为何有些酸酸涨涨的。   他好像好多年好多年都没有人肯定过,也没有人告诉他这件事不是他一个人的错,言语之中透露出来的袒护让他陡然间酸了鼻子,红了眼眶。   “我才不傻!”   傻青年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却叫郁旸瞧见了他的红眼眶,尚且来不及问他一句,他已经撒丫子跑出去了,这模样,实在是傻得很。   郁旸半晌之后,幽幽地叹了口气:“阿棠啊,我总算是遇见了比我还傻的人了,嘿嘿。”   郁棠闻言,抬眸斜了郁旸一眼,淡淡道:“是么?”   郁旸:……我总觉得你在嘲讽我是怎么回事?   ·   那场赛马到底是没能办得起来,因为梁元帝因此大怒,斥责了为首的几个世家子,连带着他们背后的家族也吃了挂落。当中造谣之人被送进大牢,不日即将流放。几大家族多少都和后宫沾了点关系,梁元帝更是因此将几个后妃都罚了,还撤下了侍寝的牌子。   宫里的动静不大,倒也不如世家们被申斥受人注意,故而当郁棠收到兰贵妃有孕的消息时,心中已然明确了这件事就是兰贵妃出手了。   兰贵妃有孕足三月了,而她的婚事赐下也刚好这么久呢。这时间,真是巧得让人不敢不信。   郁棠捏着纸条放在了烛火上,看着它燃烧殆尽。   奉月看着化作灰烬的纸条,脸色也不太好看。她家郡主与兰贵妃有何仇怨,兰贵妃要这样害她!   “来而不往非礼也。” 郁棠接过奉月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说道:“我记得兰贵妃的母家只有一个儿子,素来娇生惯养。你说,他若是不小心残了废了,又或者闯下了什么不太好收拾的祸事,不知道陈家是保家族还是保独子呢。”   奉月低头,声音很冷:“试一试或许就能知道了。”   “去安排吧,小心些。” 郁棠看向奉月:“我知道你护我,这件事交给你办,我最放心。”   “定不会让郡主失望。” 奉月抱拳道:“奴婢这就去安排。”   郁棠颌首,目送着奉月离开,燕云上前接回已经冷了的手帕,又把方才落地的灰烬打扫干净。   等燕云再返回房里的时候,郁棠突然开口问道:“袁姑娘最近可有消息来?”   燕云摇摇头:“没有,但是奴婢去打听了一下,袁姑娘在祝府过得不错,祝老夫人挺喜欢袁姑娘的。”   郁棠了然,以袁雪翎的能力她自然是能讨人欢喜的,况祝老夫人素来喜欢小姑娘,这是她的运气了。祝府尚主的大爷住在公主府,其女祝芳丽也在公主府,未有机会承欢膝下。那庶出二爷虽然非亲生,却也是她带大的,只是生了个儿子,年岁还小,刚好袁雪翎的到来给了祝老夫人一个安慰了。   说起来祝家大爷尚的公主并非梁元帝所出的公主,而是梁元帝的姐妹,淑太妃的女儿广安公主。至于为何只是公主不是长公主,那就只能是因为梁元帝很不喜欢广安公主这个妹妹了,以至于连个长公主的名头都不肯给。   “还是要多一分注意,莫要疏忽。” 郁棠对于袁雪翎的感官其实有些复杂,但是袁雪翎之父是她父亲的直系下属,又有托孤之意,她当然要多一分照顾。   燕云点头应下,这才准备伺候郁棠去休息。床头纱帘刚放下来呢,外头传来了鸽子扑棱翅膀的声音。   郁棠撩起了纱帘,用眼神示意燕云,燕云立即走到窗前,仔细听了一下,这才打开窗,把鸽子捉了进来。   “郡主,有人送了信鸽来。” 燕云自然是看到了鸽子脚上的竹筒。   郁棠伸手,燕云便把小竹筒解下,交到了她手里。她打开,上头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宝石还是珍珠?   郁棠‘噗嗤’一声笑出来,这种风格的话怕是也只有那个傻子了。   燕云不解,郁棠却果断地把纸条撕成两半,燕云惊了一瞬,又看到她家郡主把当中的一半儿塞回小竹筒里递了过来,“放回去吧。”   燕云虽好奇,但也不会问,只依言照做。   这一夜,郁棠难得的睡了个好觉。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26】二更   梁元帝口谕下达之后, 应王府也安静了好些日子。等郁棠再度入宫请安的时候,宫里的人瞧她的目光便愈发不同了。   要知道这位和宁郡主在梁元帝心中的分量可不轻,旁人传个谣言传到她身上轻则申斥, 重则流放啊!   不过郁棠是全然不管的, 这样的眼神她太熟悉了, 从小也不知见惯多少了。   给太后请安之后,便去了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福真公主一早得知消息她是早早的在凤仪宫等着了的, 太子妃协助皇后管理六宫,自然也是在的。郁棠进去先请安, 这才同福真公主打了个招呼。   皇后娘娘出身忠勇将军府苏氏,奈何是因为生育伤了身子, 这些年常在五台山与太后一同礼佛将养。也是因为郁棠的婚事,才赶了回来的。只可惜赶回来也没能动摇梁元帝要赐婚的决心,反而激起了梁元帝的好胜心。   对此,皇后对宛阳长公主和郁棠都有些愧疚。她当年是太子妃的时候,就受宛阳多方照顾,如今她却半点都帮不上郁棠, 心中实在是有些过意不去。   郁棠是个聪明机敏的人, 自然能够看出皇后娘娘待她的一片慈心,且如今事情已经定下, 实在不必为此过于懊恼,也不利于皇后凤体。   听了郁棠的劝,皇后眉间的愁容才稍微散开了一点,看了看坐在一处的两姐妹, 道:“事情总归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滇王府的小王爷不如传闻中那般不堪。但这笔账, 咱们是要算的。”   皇后神色冷厉, 这么些年她倒是小看了兰贵妃的手段了。   郁棠微微一笑,颌首接下皇后的话,语气格外轻描淡写却又叫人觉得快意:“您说的是。不过您也知道,我实在不是个大气的人,没得让人算计了却轻轻揭过。《礼记》中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总不好人家送我这么大一份礼,我却什么都不做吧,我总也要回报一二才是。”   听了郁棠的回话,皇后这才打消了要出手的念头。她是知道的,郁棠这孩子看着娇弱,却很有主意。   “你自有主意就最好了,本宫从五台山回来还带了株千年人参,你拿回去好好补补身子。” 皇后也是知道郁棠身子不好,自幼便对她颇多关怀。   郁棠哪里会要,自然不肯收:“娘娘的心意阿棠知道了,只是这千年人参叫娘娘自己用岂不是更好,我到底年轻着些,不想每每入宫都要偏了娘娘的好东西。”   皇后就知道郁棠不会要,哪里肯听她的拒绝,摆摆手,就强行让她身边的女官给了郁棠。郁棠见推却不得,也只好受了,心里想着,若什么时候能回报娘娘一二也好。   “贵妃有孕,本宫身子不太好,接下来的宫务本宫也打算让太子妃和福真管一管,同官家提了,他也允了。刚好你今日入宫,便几个人聚一聚说说话,不然可是不得闲了。” 皇后说道。   福真公主却是一脸惊讶:“母后……”   皇后一脸肃容:“你也该学着掌管宫务了,身为嫡长公主,本宫是太过溺爱你了。”   这是皇后突如其来的警惕,郁棠从前便很得梁元帝的喜爱,可婚事上却这样草率……皇后到底是皇后,明白皇权之下,谁都逃不过。哪怕尊贵如福真,将来的婚事也是让梁元帝做主的。梁元帝很疼爱福真,但是从前莫非不疼爱和宁吗?   这样的事发生一次就够了,皇后是决计不想再看到第二次,而且还是在福真的身上。   福真与和宁比起来,那便是她做的不够,把一个皇室公主养得如此天真。若福真有和宁一半懂事,她也不会这样着急。   福真公主见皇后态度坚决,稍微扁了扁嘴,到底还是没有拒绝这件事儿。   太子妃起身打了圆场,况皇后身体不好,需要多休息,她带着两个妹妹回了东宫。   太子妃性子爽朗,同福真很谈得来,也喜欢时不时有些好点子的郁棠。她出身英国公府林氏,是林若衡的亲姐姐,嫁给太子也快两年,只是子嗣方面尚无缘分,至今无所出。   到了东宫之后,太子妃才稍微松快一些,叫人拿了新茶和点心来,和福真郁棠坐在一处说话。   “也怪我得到消息太晚,不然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局面。” 太子妃其实也知道自家弟弟对郁棠的心思,她是乐见其成的。只是没有缘分,她便也放下了那份心思。   郁棠忍不住摇头:“不必再提了,就是怕你们总是不放过自己,我这才不敢入宫。”   福真公主撇撇嘴,很不满意:“只要不是生气就行。”   郁棠笑笑,伸手捏了捏福真公主的小脸,道:“谁这么凶,舍得生公主殿下的气啊?”   福真一个歪头,张嘴就要咬上郁棠的手指,幸好郁棠反应够快,拇指食指叉开反捏住了福真的美人香腮,气得福真要挥手打她,才慢悠悠地松开了手。   “瞧瞧她,哪有一个郡主的样子,就会欺负我。” 福真委屈的靠在太子妃身边控诉郁棠。   郁棠不紧不慢地捧着一杯乳茶慢慢喝,笑眯眯地说道:“太子妃试一试,公主殿下的脸很好捏,寻常人可没有这个福气。”   “是吗,我试试。” 太子妃冷不丁抬手捏了捏福真的小脸,一脸笑意的同郁棠赞同道:“手感是真的不错。”   福真仿佛不敢相信太子妃就这么相信了郁棠的怂恿,可是脸上被捏的感觉好真实哇!   福真:委屈!   “先前受太子妃提点,一直牢记在心,想着若是太子妃得闲,还想请太子妃去我的赏花宴的。” 郁棠看向太子妃,她之前答应过太子妃,若是屠大夫回来了,便想法子让屠大夫为她诊一诊脉。   太子对嫡子渴望非常,加之对太子妃也是有感情的,即便是太子妃两年未孕,也不曾有太子侧妃。   而太子妃自然也有压力,宫中太医看不好,说不准也不好说,于是她便托了郁棠帮她。她也很想早点有孕,为太子孕育一个孩子。   太子妃闻弦音而知雅意,她当然明白郁棠的意思,并未犹豫就答应了。   “稍待些时日,轻松些来,左右我也不会再叫更多的人了。” 郁棠笑着说道。   太子妃颌首:“这个时节,你是又该去汤泉小住一阵了。”   郁棠点头:“这次特殊些,怕是月余都不得再入宫请安了。”   太子妃闻言,看向福真公主,道:“快好好瞧瞧她,她这一出去又是一个月不见人了,免得你想她。”   福真哼哼唧唧的,“我才不想她呢。”   话虽如此,却又眼巴巴地看向郁棠:“既是去养病的,就好生养着。我,我也不如往常能随意出宫见你,除了你邀我和嫂嫂去赏花,怕就得年宴上再见了。”   如果说太子妃是稳重得体的大姐姐,那福真就是温暖贴心的话痨小妹妹,对她说的话唠唠叨叨的,郁棠也都一一听了。   好不容易福真说累了,喝了一口茶之后又问郁棠:“有件事还是得问问你的。”   “公主殿下请说。” 郁棠对福真的态度就是对妹妹的态度,逗着哄着。   福真睁大了眼睛看向郁棠,问:“我那日见到陆黎了,我虽不出宫去,却也有许多消息。他总是去应王府,是不是去见你的。”   郁棠也放下手中的乳茶,对上了福真好奇的眼神,又看到了太子妃的眼神里也有同样的好奇,她点点头:“是。”   福真的表情一言难尽,太子妃却若有所思道:“你可还看得惯他?”   若是郁棠不喜欢不想见陆黎,或者应王府有谁看不惯陆黎,那也不至于他总是去应王府吧?   郁棠微笑:“是个有趣的人。”   太子妃了然,“那看来转机就是滇王府了。”   郁棠微微笑,默认了太子妃的话。   一旁福真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我可是听说他第一次见你,就流鼻血,这种登徒子总不会有假。”   “这倒不假,也不止一次。” 郁棠笑眯眯的:“但是我多见他一次,便觉得这人有趣一分。”   “什么意思?” 福真不解。   郁棠和太子妃对视一眼,两人笑而不语。   一个人,每次见你,都能让你感觉到他有新鲜的不同,你说这个人是不是很有趣?   福真不太明白吧,郁棠也不打算解释了,一杯茶的功夫,该交流的信息都交流过了,郁棠也不多留了。毕竟太子妃如今代掌凤印,福真从旁协助,两人都没什么时间,她也不好多耽误。   不过即便如此,福真还是把郁棠送到了宫门口,依依不舍的分别。郁棠也不着急,叮嘱了福真一些东西才从皇宫离开。   ·   陆黎近来在府上都很是乖巧,也不闹着要出去,整日不知道把自己关在房里做什么。   滇王妃又正在吩咐人重新打造一下滇王府,一时间也来不及去管儿子。等她忙得差不多,一问才发现儿子也变得乖巧了,心下很是惊奇。   “他莫不是又憋着什么坏主意呢吧?” 滇王妃擦了擦自己的那杆红缨枪,问身旁的道书。   “不是。”道书肯定道:“小王爷想给郡主送个雕刻物件,再琢磨呢,不知道弄废了多少宝石了。”   滇王妃闻言嘴角抽搐了一下:“这个败家儿子!”   嘴上说着败家儿子,也不见得滇王妃真的去阻拦陆黎。   “对了,我记得长公主说她要带阿棠去佛寺住一两天,让你瞧着日子提醒我的,到了吗?” 滇王妃一应事务多半都依赖于道书,基本上什么都会问她。   道书就像是一个从无差错的机器:“是二十七那日去。”   “今日已经二十五了,你也命人准备准备,我也去一趟。” 滇王妃想着郁棠的身子骨,总归还是想去看一看。那孩子也不知为什么,她就喜欢得很。既是缘分让她嫁给自己儿子,那她多关心几分也没错。   道书点头,转身就准备去安排,又折返回来,问道:“王妃要带上小王爷吗?”   “你也去说一声,去不去的就随他了。”滇王妃不以为意,挥挥手,又在那儿自己擦兵器了。   道书默默地离开,心想,未来小王妃去什么地方,小王爷知道了不跟去是不可能的好吗?   而还不知道自己又能见到他心上人的陆黎正在自己院里抓着一堆专门做首饰的巧匠琢磨宝石呢。   到底要送什么样儿的宝石给小仙子呢?   陆黎面对自己眼前这一大堆宝石,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说:   棠棠:男人,你(的宝石)引起了我的注意!   ——   哈哈哈,二更来晚了。   我就也想问一下啥时间段更新比较好呢,我说不定能努力努力,固定一下,也免得小可爱们摸不准时间。   是晚上七八点左右,还是早上九十点比较好?   另外,想说一下防盗的事儿,下一章,我想试试手动防盗个五分钟酱紫,看看情况咋样。实在是防不住盗文,就很心酸。尽量不影响小可爱们阅读?昂,啰啰嗦嗦的一堆事儿,体谅一下哈~么么哒!爱你们!入V了也很开心!啾咪!   · 第27章 【27】   长公主是信佛的, 也常去佛寺。在郁棠去汤泉养病之前,便打算带着郁棠去佛寺小住几日。原本不打算带小儿子,耐不住郁旸实在是太会撒娇痴缠, 长公主便只好把郁旸也带去。   说起来长公主对小儿子近来的表现也有些满意, 不然的话, 任凭郁旸怎么痴缠也是没有用的。   郁棠也是没有想到郁旸这次还会主动请缨陪着她和母亲去佛寺小住,以往遇到这种事儿那是躲都躲不快的, 这会儿反倒是往上凑了,不过郁棠也知道她六哥这一出多半都是为了她的缘故。   先前流言蜚语那一出虽然梁元帝出手整治了, 但是于她名声到底是有些影响的。原先说的都是滇王府的小王爷如何如何,这流言一传开, 说的都是应王府的和宁郡主到底是怎么样的人物叫那云南府来的小王爷着迷成那样?   其实郁棠都已经习惯了,说来说去无非就是那点儿东西,上不得台面,更到不了跟前。即便是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也没有几个人敢当面来说她如何?况捕风捉影的事儿最容易乱传了,她是不太在意这个的。   她在意的, 是背后之人。非要那人伤筋动骨, 知道来算计她是最不该犯的错才能消解心头不满。   ——   护国寺常年香火旺盛,达官贵族也总往此处来, 甚至梁元帝也带着皇后来过,自然来往的香客就更多。长公主来佛寺自然也是提前派人来说了的,等她到的时候,护国寺的方丈和住持都亲自来迎。   本朝长公主当中最为尊贵的就是宛阳长公主了, 除却她是梁元帝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之外, 也因为应王府在朝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护国寺的方丈和住持待长公主尊敬, 除却宛阳长公主的身份, 更是因为宛阳长公主对护国寺十分大方。这一份大方也就取决于护国寺能做更多的事,比如救济贫民之类的善举。   方丈诸事繁多,只亲来迎了长公主和郁棠兄妹,便又告辞了,是主持和寺务将她们引到了休息的院子。   等顾嬷嬷和奉月燕云等人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之后,便听说有人来拜访了,是容老太师府上的女眷——容家大爷的夫人和幼女。   容老太师也是梁元帝和宛阳长公主的老师,容家女眷来拜访,想必是知道她在这里特意来的,人家好意,长公主自然会给老太师一个面子。   当顾嬷嬷带着容大夫人和容家小女儿容韵锦进来请安时,郁棠就感受到了一束强烈的目光注视,她微微抬手,对上了容韵锦那双好奇的眸子。容韵锦见她看过来,便绽放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显得很是乖巧。   郁棠并未多做回应,只淡淡地颌首示意,便收回了目光。   容韵锦见状,有些委屈地咬了咬唇,很快又恢复了笑容,同长公主请安。   “原本是要走的,瞧见了应王府长公主的车架,便过来给长公主请个安。” 容大夫人坐在长公主下首,又看了郁棠一眼,道:“瞧着郡主气色好了许多,还未来得及恭喜郡主。”   都传言说容大夫人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可当下却说了这么一句,惹得长公主皱了皱眉。可长公主也并未说什么,郁棠也并不接话,微微一笑饶有兴趣地与容韵锦对视。   容大夫人好像是不知道自己说了惹人不喜的话,继续说道:“长公主明鉴,我随夫君去云南府也有八年的时间,云南府的那位小王爷倒也并不是个全然不堪之人,滇王妃更是爽朗大气。”   听容大夫人话里话外竟然是在帮陆黎说话,长公主这才有些感兴趣,挑眉看向容大夫人,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谁知容大夫人笑了笑,起身直接准备告辞,“说了这些话,也是我私心所致,故而来叨扰长公主,还请长公主莫要见怪。府上还有事,便不再多打搅长公主和郡主休息了。”   长公主顿时有种被人戏耍的感觉,眉头皱得紧紧的,若不是因为这人是恩师的儿媳,她怕就要挨打了。   叫她一声大夫人也不过是给容老太师面子,真以为自己是哪个牌面上的人,敢来提点长公主做事?可还有点自知之明吗?   长公主并未发怒,只淡淡扫了容大夫人一眼,对顾嬷嬷使了个眼神,连一句话都懒得搭理容大夫人。   容大夫人原本矜贵自持的表情就有些撑不住了,她是没想到长公主这么不给面子。被顾嬷嬷请出厢房的时候,容大夫人还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容韵锦跟在母亲身后走出了长公主的院子,察觉到母亲情绪不佳之后,她上前挽住了容大夫人的手臂,娇笑道:“母亲不许难过,您已经尽了提点之心,长公主既然不领情,您又何必难过呢。”   容大夫人听到女儿的安慰,勉强扯了个笑容,心里却惴惴不安。她原是想提醒长公主莫因谣言错判陆黎此人,也想让长公主记她一份情,却是不想竟弄巧成拙了。   想到这些,容大夫人就觉得自己面上无光,急匆匆地离开了护国寺。   ——   从滇王府到护国寺的路上,滇王妃快要被儿子给烦死了。不是来问渴不渴,就是来问饿不饿,再不然就问问要不要歇一歇。   滇王妃也是不明白了,这孩子不是挺喜欢阿棠的吗?按理来说不应该是早点儿到护国寺,早点儿见到心上人最好了吗?怎么这小子看起来像是在故意延迟到护国寺的时间呢?   滇王妃问道书,道书也不明白。   道书:开玩笑啊,从没摸清楚过小王爷的想法好吗?   而陆黎么,也不是不想见他的小仙子,只是上回小仙子主动亲了他的事儿实在是冲击太大了,他这会儿还没缓过来,想起来都有些害羞呢!   这一路上吧,陆黎都在想等会见到了他的小仙子该怎么把宝石送给她比较好呢?   全然都没有考虑过,他等会见郁棠的时候,他娘亲并郁棠的娘亲都会在,他压根儿都不会有机会跟郁棠单独相处。   但这傻孩子一碰见与郁棠相关的事儿,就容易憨,完全没想到过这一层。   滇王府的车架要往护国寺去,而容大夫人的车架却是要往京城赶,可倒霉的就是容大夫人大概今日出门忘记看黄历了,马车坏在了半道上。这么一耽误,就碰见了滇王府的车架。   还是容韵锦先发现的,她最开始看到的不是滇王府的家徽,而是骑着高头大马,嘴角还带着笑的青年。   “母亲,你看那是滇王府的车架!” 容韵锦拉了拉容大夫人的衣袖,激动地说道。   容大夫人顺着容韵锦的话看过去,果然是滇王府的车架,心下便轻松了许多。她曾与夫君容晖在云南府任职八年,同滇王妃也是有不少往来的,她若是求助的话,想必滇王妃也能帮帮忙吧?   容大夫人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亲自过去拦住了滇王妃的车架。   这滇王妃是好不容易在儿子消停了之后小憩一会儿,却又不想马车都停了下来,她睁开眼,不悦地说道:“陆黎又闹什么幺蛾子了?”   前头的道书回头,说道:“回王妃,不是小王爷。是容大人府上的夫人。”   “她怎么了?” 滇王妃此刻有些不耐,她被儿子折腾了一路,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又被人逼停马车,实在是心情好不起来。   道书如实道:“她家马车坏了,想请王妃帮忙。”   滇王妃皱了皱眉,掀开马车的帘子,对陆黎说道:“你去安排几个人帮容夫人修马车,不要耽误我们的路程。”   陆黎骑马,遥遥得瞧了一眼,那边依稀还有一个姑娘家,立即拒绝了滇王妃的要求:“我不去。”   他要为小仙子保护自己,什么莺莺燕燕都离他远着些!他可是有心上人的青年!   “叫你安排人,没叫你亲自去。” 滇王妃翻了个白眼,怼了陆黎一句,放下帘子对道书说道:“跟她说,请安就不必了,还是尽快修好马车在天黑之前返京为好。”   虽然未能见到滇王妃,但容大夫人心中很是感激滇王妃肯派人相助,便也不再阻拦滇王府的车架,避开身子让了过去。   容韵锦还满心期待等着容大夫人叫自己过去给王妃请安,却没想到王妃的车架就这么离开了,一同离开的还有那个俊秀青年。容韵锦一直悄悄地目光跟随那青年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她才有些失落的收回了目光。   而陆黎沉浸在如何送宝石以及如何让宝石得到小仙子欢心中无法自拔,根本就没注意到背后有没有人盯着自己瞧。当然,即便是知道,他也不会当回事。   想当初,云南府不也有大把的少女冲着他的脸哭着喊着要嫁给他吗?啧,他是一个都没瞧上呢!   若是滇王妃知道陆黎的想法,怕是要一个巴掌糊在他脸上,好叫他清醒清醒,那是冲着他的脸吗?分明是冲着他王府小王爷的身份!   心里没数!   滇王府的车架到了护国寺之后,住持又来了一遍,他是有些疑惑了,最近是什么好日子吗?怎么达官贵人扎堆的往这儿来呢?   住持想归想,还是恭敬地把滇王妃和小王爷迎了进来,寺务安排的院子也挺好,距离长公主的院子也不远。   滇王妃是个家底格外丰厚的人,到了护国寺自然也出手大方。住持见状,便对滇王妃更加恭敬了些,这位也是不逊色于长公主殿下呀。   来不及多收拾,滇王妃就带着儿子去拜访长公主了,长公主这头才跟郁旸说完话,让他这几日不要乱跑,就听人说滇王妃带着小王爷来了,她下意识的看向郁旸,滇王妃这来得太快了些,莫不是有人通风报信?   瞧长公主这眼神,显然就是怀疑郁旸了,虽然郁旸毫无动机,但是长公主就是喜欢让小儿子背锅。   还是郁棠好心提醒了长公主:“本就是同王妃约好了日子,母亲别忘了还赖在六哥头上。”   “就是就是!母亲你休要给我乱按罪名!” 郁旸见妹妹帮自己说话,底气立马就足了。   长公主冷笑一声,扫了郁旸一眼,他马上就跟个鹌鹑一样缩到了妹妹身后,仿佛刚刚那个底气十足的人不是他一样。   自然是没工夫再教训儿子,长公主让顾嬷嬷去请人进来,马上就瞧见了笑意满满的滇王妃和有些害羞的陆黎。   “幸好我没忘记咱们今日之约,不然可不好解释了。” 滇王妃爽朗,同长公主打了招呼就看向郁棠,关切道:“阿棠近几日气色好了许多,真好。”   郁棠被滇王妃的笑容传染,也跟着笑了,回话道:“多谢王妃挂念,我的确感觉好了许多。”   “那更要好生休息,女儿家最是金贵了。” 滇王妃笑道。   陆黎一直都不太敢抬头看她,却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愈发觉得想念,一抬头就瞧见了她笑盈盈地瞧着自己,忍不住憨笑了一下。   滇王妃回头看了傻儿子,又才对长公主说道:“宛阳,我也不同你客气,我这傻儿子心里惦记阿棠,想着要给她送东西,一路上不知道烦我多少。我这个当娘的就厚着脸皮同你借阿棠一会儿,就让他送个礼物。”   长公主面对笑得真诚又和气的滇王妃是很容易被同化的,这会儿就看着女儿,示意她要不要去。   郁棠微微屈膝,对长公主和滇王妃道:“便不打扰母亲和王妃说话,让六哥陪我便是。”   长公主点点头:“去吧。”   滇王妃也冲儿子挑眉:“你也去。”   郁旸带着妹妹和陆黎去了左边的枫树林,那有个长亭,很适合说话。   陆黎亦步亦趋地跟着,手上紧紧的捏着木盒,都有些不好意思开口说话了。低着头嘛,冷不丁地撞上了郁旸的后背,差点把盒子给碰掉了,这才回神来。   郁旸一言难尽地看了妹妹一眼,又看了陆黎一眼,很是懂事的后退了几步,让两人说话。   郁棠看见陆黎手中拿着的木盒,主动问道:“这是你要送给我的东西?”   陆黎点点头,把盒子打开,里头是一套完整的红宝石头面,瞧着就是上等佳品。郁棠眼光毒辣,她看一眼就知道怕是宫里也拿不出比这个更好的了。   “我,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 陆黎有些紧张,他是找了好多人来帮他做这一套头面,能保证是绝无仅有的!   但是……也不能保证小仙子一定喜欢。   郁棠目光落在红宝石头面上,先瞧了发冠,又看了发簪。这么瞧过来也能看得出这一套头面实在是做得精致,显然也不是一会儿功夫做出来的。足见得他为了自己的喜好,费心尽力的去做了。   “做得很精致,我很喜欢,多谢你。” 郁棠微微一笑,给出了她的回应。   陆黎闻言兴奋不已,连连点头:“你喜欢就好,喜欢就好!这太沉了,我先帮你拿着。”   郁棠微笑,说道:“给六哥吧,不然等会你哪有手来接我送你的东西?”   小仙子要送他东西?   陆黎听到自己居然还有礼物收,高兴得很,立马就转身把木盒往郁旸手里一塞,全然不顾郁旸差点被他塞翻又跑回了郁棠面前乖巧的站好。   郁棠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个荷包,递到了陆黎面前:“这是原本答应过你给你的荷包。”   陆黎兴奋坏了,拿到手里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看到上面绣了是梨的时候,心中愈发欢喜了:梨,那就是黎,那就是他!   ▍作者有话说:   嗷,防盗时间过,定情信物搞定!   因为要冲一下夹子,明天就不更惹,下一章更新时间在1号晚上11点多左右,更新一万,然后以后的更新我努力定在晚上七八点。   请大家多多留言疼爱我吖~啾咪!   · 第28章 【28】   “这, 算是定情信物吗?”   陆黎一是害羞,二则是顾及到郁棠,‘定情信物’这四个字说得格外小声, 若不是郁棠耳力过人, 怕是都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郁棠微微笑, 点头:“你觉得是就是了。”   “那就是了!”陆黎满心欢喜,下一瞬却又迟疑了一下, 看向郁棠:“那红宝石头面也太大了些,都不好叫你随身带着。不然, 不然我再选一样东西给你好不好?”   “嗯?” 郁棠素来聪明,竟一下跟不上他的想法, 愣了一下。   陆黎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的想法:“送血玉不好,那玩意儿太阴损了。我瞧着暖玉就好,你喜欢什么模样的,我叫人按照你的喜好去做……”   陆黎絮絮叨叨地在说着,郁棠听着听着已经听不进了,只看着眼前这青年眉飞色舞的样子, 好像能给她送一样东西就真的格外高兴。那种高兴不是做给她看得的, 而是他言语行动之间那种感觉,她都能真切的感受到。   “送什么都好。” 郁棠突然出声打断了陆黎, 陆黎一愣,郁棠又重复了一边:“送什么都好,我相信你。”   陆黎还迟疑了一下,小声道:“万一你不喜欢呢?”   “我会喜欢的。” 郁棠微微一笑, 用心选出来的东西怎么会不喜欢呢。   看见他的小仙子这般温柔的模样, 陆黎心中更加激动了, 当下就决定要给小仙子送一块暖玉, 也正好适合她。   郁旸在一旁看着有些看不下去,不耐烦地蹬蹬腿,嘟囔道,“有完没完!”   陆黎连连点头:“说完了说完了。”   郁棠微微眯眼,朝自家六哥飞过去一个眼刀。郁旸立刻抱着木盒转身背对着妹妹,心中略有些苦涩的想妹妹居然为了陆黎瞪他,真是心酸。   不知道自己又上了小舅子黑名单的陆黎冲郁棠笑了笑,说道:“那我送你回去。”   “好。” 郁棠点头应下,路过郁旸的时候,还不忘提醒他把盒子抱好,郁旸更心塞了。   妹妹你再爱我一次!   ——   长公主和滇王妃都约好了要一起去听经,郁棠兄妹自然是作陪,陆黎就更不用说了。郁棠在哪,他在哪。   只因郁棠身子弱,长公主便不让她久跪佛前,听了一段便将她赶回去了,滇王妃让陆黎把人送回去。郁旸还想跟着去呢,他就不想让这小子跟妹妹单独相处,可长公主却冷不丁地拽住了他,他居然还不能挣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黎和妹妹离开。   从勤光殿到郁棠居所还有一段长廊,陆黎便小心翼翼地走在郁棠身边,替她挡了吹来的风。   郁棠微微偏过头去看他,他却好像全然未觉,就好像只是一个下意识地,就做了这件事。   陆黎察觉到了郁棠的眼神,他也侧目看向她,见她眼神里的疑惑,便解释道:“这风大,你怕冷,不吹风的好。”   郁棠颌首,继续往前走。只是不一会儿又看向陆黎,问道:“你来京城可有不适?”   “没有啊。” 陆黎挺高兴的,小仙子愿意跟他说些闲话打发时间:“京城好玩的东西多多了,云南偏远,玩的东西太少了。京城的吃食也极好,不过吃食方面云南府也不差的。”   郁棠这么一句话就好像是打开了陆黎的话匣子,把人送到院子门口了,话都还没说完。   郁棠停住脚步,微微昂首看他,目光很是温和。   陆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自己的掌心,道:“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正好,我喜欢听你说。”郁棠微笑。   陆黎重重地点头,又看了看天色,对郁棠说道:“你快去休息,怕是等会要下雨了,我去接我娘和长公主回来。”   “好。”   郁棠目送陆黎离开,这才慢悠悠地进了院子。   燕云给郁棠铺好了软垫,郁棠倚在窗边,问两人:“刚刚他的话,听出什么来了?”   “小王爷好像对于玩乐之事十分精通,不止是云南府,京城的东西他好像也很了解。” 燕云先道。   奉月跟着点头:“小王爷说的都是些微末之事,可奴婢从未在六郎君身上发现过他会注意这些东西。像是百姓们如何谋生,在外寻个铺子,或者独有一门手艺足以养活自己之类的,虽未明说,但若不了解,怕是他也找不到那么多乐子。”   郁棠颌首,她心里还是对陆黎很好奇。   自从到了京城,这位传说中云南府的纨绔可是一点儿事儿都没惹,相反看起来显得格外乖巧,甚至远比她六哥都要懂得多。只是他面对她的时候,流露出来那种憨傻的样子又不像是作伪……这些东西,都让郁棠觉得很感兴趣。   不过……   “燕云,你说大哥是不是对六哥太放松了些?” 郁棠像是陡然间想起了什么,看向燕云。   燕云一愣,完全没有想到郁棠会把话题突然引向六郎君郁旸的身上,当时脸色就有些愕然,便有些踌躇道:“奴婢怎敢想主子们的事儿。”   郁棠摆摆手,不甚在意,她道:“我们说倒也无关紧要,都是刚刚奉月提醒我了,六哥这些日子太清闲了些,合该叫他忙起来的。”   奉月愣了一下,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事儿,当下分辩道:“奴婢可没有提醒郡主,赶明儿六郎君找奴婢算账,奴婢可冤枉了。”   郁棠扭头看了奉月一眼,笑道:“大哥收拾他,关咱们什么事儿。”   奉月和燕云闷声笑了笑,因着旁人家的儿郎啊,六郎君怕是又要遭世子教育了。   郁棠说要告诉大哥就一点儿也不含糊,这会儿叫奉月研墨,她就要提笔给她大哥写信去,总得让六哥找点儿事儿干,不然总在家盯着她算怎么回事儿呢?   信的内容也不长,很快就写完了,叫燕云去把信交给侍卫,让侍卫去营里找她大哥。   郁棠躺在美人靠上,奉月便关了一扇窗,上前去给她轻轻地捏捏肩,替她按一按穴位。   按穴位这事儿还是鹤山教的,说是多按按能让她舒服些,起码不那么畏寒。奉月便主动记下了这事儿,时不时的给郁棠按一按。加上奉月习武之人,力度掌握得很好,郁棠被她按得昏昏欲睡。   燕云有些慌张的进来时,郁棠没醒,奉月却不满地皱了皱眉,同她做了个‘郡主睡了’的口型。燕云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可眉眼间的慌乱却捂不住,眼神都是飘忽不定的。   瞧这模样,奉月也跟着紧张起来,什么事儿能把燕云吓成这样?   奉月用气声问燕云发生了什么,燕云动了动嘴,依稀是瞧见她想说什么,可又没说出来。   看燕云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奉月更着急了,又极小声的问道:“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   郁棠到底是没睡着,奉月和燕云的动作她都晓得,只是惫懒得很,眼睛也不睁,道,“燕云,出什么事儿了?”   燕云本就有些紧张,倏然听到郁棠的话,还被吓了一跳。   奉月同燕云跟着郡主一起长大的,少见她这样慌乱,像是真的被什么吓着了一样:“你只管说,我都要被你吓着了。”   燕云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被吓到了又像是刚刚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我方才送信回来,也不知怎么的眼神一撇就瞧见外边儿挨着的山上好像,好像有人在埋一个活人。”   郁棠听到这句话,眼睛倏地睁开,拧眉看向燕云:“看清楚了?”   燕云心有余悸,但听郁棠问话还是点点头:“隔得不远,天色也不晚,奴婢看得很清楚。在奴婢回来之前,已经叫了几个侍卫去看了。”   郁棠脸色不太好,生埋活人?若是燕云没看错,那可就太目无王法了!京城地界,还在护国寺周边,就有人敢生埋活人?   想到这些,郁棠的眼神就冷了下来,吩咐奉月去外头听消息,让燕云喝口热茶暖一暖。也是难为她了,冷不丁瞧见这些东西,难免会受到惊吓。   “可要叫人给你看看?” 郁棠关切道。   燕云连连摆手:“多谢郡主,奴婢没什么,这会儿也已经没事儿了。”   奉月动作很快就回来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侍卫们的动作很快。侍卫都是应王亲自挑选的,虽不是营中悍将,但以他们的勇猛一当十是没问题的。在燕云说了之后,侍卫们便立即去查探情况,唯恐是什么不法之徒,若是惊着郡主和长公主,那他们就是有一万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这一查探,也就清楚了。   燕云的确没看错,是有人在生埋活人,可是除了活人之外,还有死人。   侍卫们把埋人的,和被埋的活人都带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院子外头等候发落。   郁棠出来之时瞧见的就是一溜儿都是被绑着的人,那被埋的活人是个姑娘,是被几个恶霸绑的,这会儿整个人都脏乱得很,头发也被扯得凌乱不堪,而几个埋人的则看起来像是打手,是侍卫们绑的,脸上还有肉眼可见的伤口,这显然就是被侍卫们揍的了。   侍卫给郁棠搬来了一把椅子,郁棠便坐在椅子上,看着那个被堵了口舌的姑娘。   奉月会意,上前拔掉了那姑娘嘴里的布条。可那姑娘也不吵不闹,反而警惕地看向郁棠等人,眼中防备甚重,而郁棠也没有错过那姑娘眼里的一抹绝望。   “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 奉月看了看那姑娘,又看了看几个打手模样的人,向侍卫统领努努嘴,问道。   侍卫统领名唤高回,听到奉月问话,他也苦着一张脸道:“奉月姑娘,主子,我过去的时候就这几个人要埋了这姑娘,收拾了人之后,这姑娘连一句话都不说,我是一句也没问出来。”   郁棠挑眉,再次看向那个姑娘时,多了一份好奇,她道:“奉月,把她解开。”   奉月对这来历不明的人还有些迟疑,回头看了郁棠一眼,郁棠点点头,奉月只好把人松绑。   那姑娘被奉月解绑之后,站了起来,又对着郁棠跪下,磕了个头。她能看出来,这位是贵人,她多谢这位贵人的多管闲事,让她能再苟活一会儿。   奉月站在那姑娘的身边一直紧紧地盯着她,唯恐她会做出什么狗急跳墙之事,伤到郡主。而燕云也默默地挡在了郁棠的椅子旁边,警惕地护着她。   突然间那姑娘转身飞快冲向离自己最近的一个侍卫,双手抓住了那侍卫的佩刀,狠狠地往那几个跪着的打手砍去!   高回和奉月同时暴起,奉月拔剑护在了郁棠面前,而高回则是一脚就把那姑娘踹到在地!那姑娘本就虚弱,刚刚也就是趁人不备拿住了那佩刀,这下被高回猛地一踹,飞出去老远,吐了口血,昏死过去了。   郁棠眼看着这场突变,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面上愈发的冷淡。   高回一回头,看到郁棠冷漠的表情当下就吓出了一身冷汗,立刻跪下请罪:“属下疏忽,让主子受惊了,请主子责罚。”   那几个打手脸色也不太好看,他们只是拿钱办事,也没有想到碰上这么个硬茬,泼辣凶狠不说。这会儿好像还落在了一个身份贵重的贵人身上,这瞧着护卫和上首坐着那小娘子处变不惊的气势,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不是你的错。” 郁棠拍拍奉月,示意她让开。   虽然有郁棠的准话,可高回等护卫却跪着不敢起来。因为他们知道,即便是郡主不追究,回去了王府他们还是要受罚的。   见高回不动,郁棠轻轻瞥了他一眼,道:“我的话不管用了?”   “属下不敢,谢主子开恩。” 高回确定郡主并未因此动怒,才敢起来,一个眼神狠狠地甩向刚刚被夺了刀的那个护卫,眼神透着狠厉:回去再收拾你小子!   “她晕过去了,你们来说。” 郁棠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个打手,语气很是平淡:“但凡是有一个字隐瞒,便送去飞翎卫。”   飞翎卫!   几个打手顿时慌了,想过这位小娘子是来头不小,可没有想到动辄就是飞翎卫!   那可是没有几个人能活着出来的地界儿!   几个人哆哆嗦嗦地,到底是把事情说清楚了。   他们是京城吉祥赌坊雇的打手,来找方瓷去抵债的,方瓷就是那个姑娘。方瓷的爹是个出了名儿的赌棍,把家产赌没了不说,还把婆娘和女儿都拿出去赌了,还欠了卖身契,这自然也是没赌赢。可没赌赢不说,方赌棍人还死了。人死债不消,赌坊老板拿着卖身契便想把人抓来买到馆子里去。   可偏偏那赌坊少东家又看中了方瓷的美貌,想把方瓷纳了做小妾。在赌坊老板看来就是方瓷勾引自家儿子,更是恨极了方瓷一家,爹死了还给赌坊找麻烦,女儿居然敢勾引他儿子!赌坊老板的心思就变了,找了人吩咐说是能抓了卖得远远的最好,要是敢反抗,那就直接弄死!   方瓷她娘不肯受辱,一头碰壁撞死了,方瓷因此大受刺激,对着人疯了一样又咬又打,像个疯狗一样。打手们得了主家吩咐,自然也愿意省事儿,索性把方瓷和她那死人娘一起埋了,只是运道不好,被人发现了。   郁棠听完了,微微掀起眼皮瞧了那为首的打手一眼,道:“没撒谎?”   “贵人!我没撒谎!没撒谎!” 那打手连连磕头,就希望郁棠能够放他们一马。   郁棠看了高回一眼,高回一挥手,侍卫们立刻把打手们的嘴都用布条堵上了。郁棠见他们都被堵了嘴,才说道:“这几个人都送到京兆尹那儿去,顺便让京兆尹好好查一查吉祥赌坊。天子脚下,这么滥杀无辜,不把人命当回事儿,怕是有大靠山的。”   “是,属下知道。” 高回又一挥手,侍卫们就把几个呜呜喊的打手都拖了出去,只是那个昏死过去的姑娘……高回看向郁棠,抱拳问道:“主子,这个姑娘怎么处置?”   “寻一处合适的地方把她娘葬了,至于她……” 郁棠想了想,道:“燕云去寻个大夫来给她瞧瞧,暂时就先留下。”   高回迟疑了一下:“可是主子,这姑娘性子烈得很,怕她伤到主子。”   “无妨,有奉月在。” 郁棠看得出,这姑娘心正着呢。她被解开绳子的第一时间先是给自己磕了头,像是谢恩,又像是诀别。夺刀去砍人,也是报了必死的决心吧。   是个可怜人。   高回也只好点点头,准备离开。   郁旸和陆黎两个一个赛一个快的跑进来,一左一右的把高回撞了个来回,痛得他龇牙咧嘴。   “妹妹!”   “小仙子!”   这两人是瞧见侍卫们压着几个打手模样的人从郁棠院子里出来,当下就心慌了,拔腿就往这边跑。压根儿就没注意准备从郁棠院子出来的高回,两人一前一后、一左一右的把人撞得转了个圈儿。   “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吧?”   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郁棠摇摇头,笑道:“没事儿啊。”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郁旸凶狠扭头瞪向陆黎,陆黎也气哼哼地瞪回去,俩人一开口又是一模一样的话。   “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能不能别学我说话!”   陆黎:……   郁旸:……   郁棠见这两人像两个活宝一样,忍不住笑了起来:“好了,我没事,别闹起来。”   陆黎看他小仙子好像确实没事儿,又看到不远处躺了个人,立刻伸手跳到郁棠面前,挡住她:“别看别看!”   郁棠掩嘴笑了一下,轻拍了陆黎一下,道:“别慌,是活人。” 又对燕云使了个眼神,燕云立刻带着小婢上前去把方瓷扶起来,带到侍婢住的屋子里去了。   陆黎有些尴尬的把手放下来,嘿嘿地笑了一下。郁旸疑惑地看了看周边,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所以刚刚压出去的人是怎么回事?   正此时,长公主和滇王妃也到了,两位长辈也都担心的看过来,郁棠便只好把事情说了一遍。   长公主皱了皱眉,显得有些气愤:“天子脚下,竟有人敢如此草菅人命,若说背后没有人撑腰谁敢信呢?”   滇王妃点头:“正是,此事也不容忽视,还是得查明白才是。今日是阿棠遇见了,若没遇见呢?也不知背后还有没有别的。”   郁棠静默了一下,她也想到了这个,所以把人扭送京兆尹了。   滇王妃想了想,又道:“京兆尹怕是知道的,不然作为京城父母官,怎可准允这种特例存在。”   郁棠觉得滇王妃说得对,立刻就吩咐奉月道:“让高回找几个生面孔去把人送到京兆尹,再看京兆尹管是不管。若是不管……”   “若是不管,就只管让人去虎贲营或者神机营报信。” 长公主强势地说道。   虎贲营如今是滇王在管,而神机营是郁璟所在的军营,这两营都是护卫京畿的营属,比起京兆尹来说,更高一等。   “是,奉月这就去安排。” 奉月得令离去。   郁棠又分别同长公主和滇王妃解释了一边她没事儿,两位长辈这才放心地去休息了。郁旸不放心,便要守着妹妹,顺道等大夫来。   陆黎站在郁棠身边,看着她,心中才稍微安定了一些些。   而郁棠却突然凑近了陆黎,低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陆黎被她这么一问,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来得着急,顺口就把平日里想的称呼喊出来了。对着郁棠好奇又充满了探究的眼神,他一下就有些磕磕巴巴的了。   “我……我,叫你小仙子啊……” 陆黎有些紧张地看着郁棠问:“你不喜欢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往后就不这么喊了,再也不这么喊了。”   郁棠轻笑,看着自己眼前这个常常在她面前手足无措的青年,定声道:“我喜欢,你也只准这样叫我一个人。”   陆黎见她同意了,顿时高兴得连连点头:“嗯!嗯!就这样叫你,只有你配得上这个称呼,你就是我心里的小仙子……”   郁棠见他高兴,笑容也跟着愈发扩大了。   只是……   “你们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不能大声点儿么?” 郁旸一脸嫉妒地走到两人中间,硬生生地把两人分开,冲郁棠很是委屈道:“阿棠如今有什么话都不跟六哥说了吗?”   郁棠微微叹了口气,“六哥……”   郁旸更委屈了,还咬唇,这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受气包小媳妇儿一样。   郁棠无奈,便道:“不然六哥帮我去看看大夫到了没有?”   “我才不去,让他跟你独处……”郁旸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   哪里晓得陆黎就很积极,急忙说到:“我去我去,能为你办事我也很高兴,比空站着这好些。”   郁旸一听,立马就改主意了,这一听就知道是这小子要抢功劳啊!那可不行!   “你别动!你六爷我去!你在这好好待着,别瞎揽活儿!”   郁旸五指张开挡着陆黎,自己还便说边往后退,话说完,人就跑没了。   陆黎目瞪口呆地看着小舅子改主意溜得飞快,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郁棠,羞涩地说道:“其实我还是更愿意陪你在这儿……”   郁棠看着面带羞赧的青年,又想到了已经被诓走的六哥,到底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的傻六哥哟……   ——   因为撞见了方瓷之事,长公主便也没了在外逗留的心思,翌日便启程回了。   方瓷是在回到王府的第二天夜里才醒过来的,她一醒来,燕云就派人去通知郁棠了。   方瓷记得自己是被人一脚踹得昏死过去的,她以为自己肯定命不久矣了,也没想到还有醒过来的一天。   一旁燕云瞧着方瓷醒来之后那两眼放空的样子,也就不着急同她说话,只是静静地陪在旁边。直到燕云看着这姑娘睁着眼睛默默流泪,眼中绝望不已时才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这姑娘的伤势。   “你可还好啊?你怎么哭了?是不是伤口很疼?” 燕云声声关切,不仅没有劝到方瓷,反而让方瓷的眼泪更加汹涌了。   在回到王府的时候,郁棠便得知了方瓷的身世,燕云和奉月自然也知道了。   方瓷是个捡来的弃婴,是被方母捡回来的,虽然有个烂赌鬼父亲,可方母一直待方瓷如亲生。方母家中本是行医,奈何家道中落,被后娘嫁给了方赌棍。因为生不出孩子,常常被方赌棍打,她捡回了方瓷,也不知为何,方赌棍变好了一段时间,也同意留下了孩子。于是方母便将自己毕生所学都一一教导给方瓷,教她读书写字,礼义忠孝,也教她辨认药材,母女俩的感情非同一般的好。   可后来……后来方赌棍重新迷上赌博,甚至比从前更为过分,家中的一切能当的东西都被他偷去赌……   得知方瓷与方母感情如此深厚,郁棠等人便也明白了为何那日方瓷拼着最后一口气也想杀了那几个逼死她母亲的恶棍。   方瓷心中悲痛欲绝,她遭此大难,已然了无生趣,老天却还要折磨她,让她活下来……   郁棠亲自来了,她也不知为何,对这个姑娘总是多一分在意,或许是她为母暴起杀人的那一幕打动了她,又或许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郁棠把人留下了,还带回了王府。   她甫一进来,便看到方瓷默默淌泪,她叹了口气,坐在了床对面的椅子上。   “已经给你母亲选了一处还不错的地方下葬了,你可要去看一看?” 郁棠也不啰嗦,直接道。   果然——   方瓷听到了这个消息,眼神便有了一些波动,过了一会儿,她强撑着自己想要起来,燕云连忙上前帮她起身。方瓷强行起身,下床,跪在了郁棠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用已经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道谢:“多谢贵人为我母亲收敛下葬,只是这份恩情方瓷却无以为报。”   郁棠看着方瓷,她人如其名,生得很是貌美,皮肤看起来像瓷器一样光滑。在给她洗干净脸的时候,郁棠也被她的容貌惊艳了一下,可即刻便又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个女子生得太过美丽,却无力保护这种美丽时,她的美丽就是危险的。   久久听不见贵人说话,方瓷费力地抬头看向贵人。她知道自己是生得格外好看的,所以她从来都是听母亲的,想方设法把自己弄得邋遢点儿,黑一点儿,不敢暴露自己真实的模样。   可眼前这位贵人……生得更为貌美,这种貌美之中还有一股子温柔的气质。也正因为是这股子温和的气质,方瓷的心才稍微安稳一些的。   郁棠见方瓷抬头之后,轻声道:“若无以为报,那你的谢便也不必谢。”   方瓷整个人一僵,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郁棠此刻好像并不在意方瓷怎么想,继续道:“若你好了,那便走吧。我只当是我日行一善,不图回报。”   方瓷闻言,咬唇,显得很是挣扎。   郁棠根本不等方瓷回话,起身就走,燕云也在郁棠起身的同时,松开了方瓷的手,要跟着郁棠一起离开。   郁棠离开的步子也不大,她每走一步,就在心里倒数一声。当她倒数到二的时候,距离门边只有一步之遥,也终于听到了方瓷的声音——   “贵人留步!”   郁棠缓缓回身,目光与方瓷对视。   方瓷一直跪着,这会儿也就费力的转了个方向,对着郁棠又磕了一个头,说道:“不知贵人府上是否还缺奴仆,方瓷身无长物,愿卖身为奴,以报答贵人的救命之恩。”   郁棠嘴角微微上扬,道:“缺。”   听到了郁棠的话,方瓷便马上改口:“奴婢方瓷拜见主子。”   燕云在一旁和奉月对视了一眼,奉月冲燕云挤了挤眼睛,燕云抿了抿嘴,瞪了奉月一眼,这才慢吞吞地走到方瓷身边把她扶起来。   郁棠笑了笑,点了点头,算是认了方瓷做自己人。只是方瓷才刚站稳,就听到旁边扶着自己的姑娘说了一句:“既然是自己人了,那主家是谁也该知道。你再拜见一次,跟着我做。”   方瓷疑惑的看向燕云,只见燕云欠身屈膝,左手交叠右手放在腰间,正色道:“奴婢拜见和宁郡主。”   “和宁郡主?” 方瓷大惊。   郁棠甚至都能看到方瓷瞳孔放大的一瞬间有多么惊讶,她微微点头,面带无辜地反问方瓷:“怎么,我不像吗?”   方瓷连连摇头,撑着床边,对着刚刚燕云做的一模一样的动作给郁棠再拜见一次:“奴婢方瓷,拜见和宁郡主。从今以后,生是郡主的人,死是郡主的……”   “打住。” 郁棠看着方瓷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忍不住摇摇头,说到:“我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可不想你变成我的鬼。”   方瓷听到这一句,眼泪又忍不住了,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美人垂泪总是美的,郁棠也于心不忍,上前亲自把方瓷扶了起来,又亲自捻着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地说道:“你先好好养伤,王府的情况燕云会慢慢告诉你的,待你好一些了,会安排你去给你母亲上香的。”   说到这些,方瓷又忍不住愁眉:“郡主,那些打手……”   奉月跟着过来,看着眼前这个漂亮姑娘,说道:“那些打手已经送到京兆尹了,自会给你一个公道。更何况,你如今是应王府和宁郡主的人,他们也得给王府和郡主这个面子。”   方瓷这会儿就像是个泪包一样,奉月说完她又哭了,又想下地给郁棠磕头。   郁棠都快看她磕头看出阴影来了,严令燕云一定要改掉方瓷这个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   到底方瓷也是病人,郁棠便也不多待,让她好好休息就带着人走了。   奉月跟在郁棠身边,好奇地问道:“郡主怎么想着要把人留下的?”   “起初也没有这个想法,可她瞧着连活着的念头都没有,那么烈性的一个女子,我不落忍见她再死一次。” 郁棠说话的声音很轻,可她说的很清楚。   奉月点头:“那她如何安排?”   “就让她做个二等侍女先吧,让她跟着燕云学一学。”郁棠俏皮地看向奉月,笑道:“总之,咱们奉月呀是独一无二的,别以为她长得好看,本郡主就会为了失了心智。”   奉月被郁棠说得小脸通红,郡主总是喜欢这样调笑她们,偏偏她还很吃这一招。   撷芳院多了个人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长公主的耳朵里,她也没想到女儿会把人留在自己身边。不过她倒也并不在意,若是不老实,将来再打发出去就是了,也并未因此上心什么。   而牵扯到这件事的吉祥赌坊却是不能放过的,一个赌坊老板,动辄就敢杀人,听起来多么可怕。长公主也并没有真的等京兆尹决定要不要管,而是直接就把消息传给了在神机营的郁璟和虎贲营的滇王。   长公主有一种感觉,吉祥赌坊的背后并不简单,甚至有可能牵扯极多。而郁璟和滇王,他们直属梁元帝,他们在做什么梁元帝必定是清楚的,一旦查出结果,这件事就别想再躲藏。若是她多想了,此事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在神机营的郁璟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就派了自己的心腹去查探这件事了,并且他还收到了妹妹的来信,回信的同时也给郁旸安排上了。   在方瓷养伤期间,郁棠也在积极配合屠大夫和鹤山看诊,长公主也一早就跟梁元帝说了要送女儿去汤泉住一阵子,梁元帝欣然应允,还特别准许长公主自行可以去用皇家汤泉。   屠大夫这一阵因为郁棠的药都齐全了就忙着再制药呢,鹤山也几乎是全力在配合他师傅。   ——   唯独是陆黎有些不太高兴,因为次妃和她的那一儿一女已经到了京城了,不光如此,还敢招惹他。   次妃朱氏是个很会看脸色的人,这么些年在滇王府里也是很听滇王妃的话,几乎就不会和滇王妃逆着来。而她的一儿一女也是,尤其是儿子陆泓,每每见到陆黎的时候,总是毕恭毕敬的。   可是即便如此,陆黎对这一行人也生不出什么好感。   不过到底是上了玉蝶的次妃,陆黎还得称一声‘庶母’的。只不过陆黎素来也不给次妃面子,次妃来了,也得不到陆黎的几个眼神。   反而是陆知意,滇王府的大小姐,对于陆黎这种爱答不理的态度显得十分在意,当即就同人说道:“某些个人,即便是到了京城也改不了那一身恶习,真是不知道和宁郡主得知你是这样一个人,会不会难受得哭晕过去!”   陆黎猛地一拍桌子,目光死死地盯着陆知意,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再多说她一句试试!”   陆知意被他这么一吓唬,不由得抖了一下,却还是嘴硬的说到:“难道不是吗!”   陆黎冷笑着起身,往陆知意那边走,看这架势是要揍人了。陆泓连忙上前劝和,被陆黎蹬了一脚,“凭你也敢拦我?”   陆知意见陆黎是真的要动手打人,立即躲到次妃背后,恶狠狠地说道:“你要是动手打我,我一定会告诉父亲!”   “什么事要告诉你父亲?”   道书扶着滇王妃慢慢走了进来,陆知意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一僵,却不得不讷讷地从次妃背后走了出来,规规矩矩地行礼:“知意见过母亲,母亲堂安。”   滇王妃看了陆知意一眼,又淡淡地收回了目光,道:“从云南府赶路过来,你精神倒是不错。”   陆知意心头一跳,知道滇王妃这是不满她一来就跟陆黎争执,心下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就觉得王妃偏心陆黎。   “知意和阿黎兄妹感情好才热闹,王妃莫要因为小孩子的事儿动气。” 朱氏生得柔弱,说话也是细声细气的。   滇王妃走到上首坐下,看了朱次妃一眼,笑道:“都能定亲了,还小么?我把大娘子留给你教养,你就是这样教养的吗?拿着她年纪小作筏子,能无法无天吗?”   朱次妃立刻伏低做小请罪,心里却想着,陆黎年纪不小了,不也无法无天吗!   ▍作者有话说:   啊!宝贝们六一快落!祝我所有的小可爱节日快乐,保持童心,拥有简单的快乐~   嗷,补了一点点~啾咪   · 第29章 【29】   滇王妃懒得掰扯, 直接让道书安排了朱次妃的院子和两个孩子的院子。   “王府还有些地方在修葺,在整修完成之前就只好委屈一下次妃。” 滇王妃看向次妃,眸光微微泛冷。   朱次妃反应良好, 丝毫没有因此有什么情绪, 陆泓也是。倒是陆知意, 一下就不太开心了,那不悦的情绪都挂在脸上。   陆黎看着这母子几个都懒得多给份眼神儿, 直接起身就走了,路过陆知意的时候, 还冲她威胁了一句,陆知意当时就红了眼。   滇王妃无奈地揉揉额角, 说道:“本王妃是管不着他了,这么目中无人的样子。”   陆知意本还想滇王妃能说陆黎几句也好,却没想到滇王妃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含糊过去了。她心中到底是觉得不忿,分明是陆黎先不敬次妃,王妃却一句话都不说,反而指责她。   朱次妃察觉到了陆知意的不满, 回头动作轻柔地拍了拍陆知意, 陆知意只好忍耐下来。   滇王妃又吩咐了几句,大意就是若是缺少什么, 只管差人来报就是了,再一一添补。朱次妃乖巧柔顺地应了,拉着陆知意一同恭送了王妃。   滇王妃忙着呢,因着滇王不在府中, 便是她来全权掌控王府。自从滇王接管虎贲营便常在营中, 不那么得闲。更何况他从云南来, 一下接受虎贲营, 多少也是有些人不服气的,他必须让人服气才行。   这一点,滇王夫妇的想法是一样的。   既然梁元帝愿意再把虎贲营这么大的一个权柄交到滇王府,那么滇王府就绝对不能辜负了梁元帝的信任。至于别的东西,他们无心考虑。   分给朱次妃的院子名为菡萏院,瞧着比云南府的院子要小一些,还有些陈旧。   陆知意跟着进来,脸上的嫌弃都遮不住,她遮着鼻子,拿手挥舞了几下,不满地说道:“这什么破地方,比照从前也差多了!”   朱次妃却很清楚这样的地方已然是不错了,京城什么地界?这本是从前将就着住的,如今要拿来做正式的府邸,自然要差一些。况,王妃不是说了正在整修,这院子也住不了多久。   “等爹爹回来我一定要同爹爹说!” 陆知意显得很生气,她觉得一到了京城,她好像就没有顺心过。如今看到这么个破院子,真是晦气极了!   朱次妃听到女儿这句话,这才皱了皱眉,说道:“你最好打消这个念头,你爹爹素来不管这种事,又何必说。”   “那难道就让我住这种破地方吗?!” 陆知意不可置信地看向朱次妃:“您是什么意思?”   朱次妃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刚刚王妃不是说了么,府中正在修葺,这个院子也不过是暂住罢了。”   陆知意咬咬唇,还是觉得心中十分委屈,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朱次妃也不再安慰她,命人去把东西稍微收拾一下。   实则,菡萏院并没有陆知意说的那样破旧。到底是王府,又怎么可能破败到什么地步呢?更何况,每年都还会有人来检修王府。不过是因为陆知意心中不爽,便把一些瑕疵放大了。   照朱次妃看,京城的滇王府已经很不错了。比起云南那点儿寒酸的门面,还是京城更让人有尊贵的感觉。   另一边,陆泓也被人带到了自己的新院子,他的院子已经被整修好了,瞧着很是不错。他在一路走过来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京城的滇王府也挺大的,只是比起从前在云南府占地为王的那种感觉到底还是有些不一样。   院子里其实都被打扫过了,他命仆从把东西分置放好,便去看朱次妃,只是一去就看到了陆知意通红的眼眶。   “姐姐怎么了?” 陆泓生得更像次妃一些,长相偏清秀,虽不如陆黎俊朗疏阔,但性子比陆黎好多了。   陆知意擦了擦眼泪,摇了摇头,陆泓见她不愿说,便也不追问,气得陆知意又原地跺了跺脚。   陆泓原本想进去看看次妃,却因陆知意这个动作又折返回来,看着她道:“姐姐,如今在京城你我的身份便不如从前尊贵了。虽王府子嗣不多,可庶出在京城可不够看。若是还不改改自己的性子,一味地耍着自己的小脾气,可没有人会让着你了。”   陆泓的话让陆知意一愣,她其实知道陆泓所言都是事实,可是被弟弟这样明晃晃地指出来,陆知意还是有些难堪。   好在陆泓也不是打算真的要听陆知意回话,说完便迈开步子进去了。   陆知意也不是个蠢货,只不过是接受能力不如陆泓这么好。可是被陆泓点破之后,她也不会心存侥幸地觉得自己在京城能有多有牌面。她深吸一口气,也转身去自己的院子了。   不过陆知意到了自己的院子之后却觉得脸有点疼,盖因滇王妃分给她的院子是已经修葺完毕的新院子,丹楹刻桷,瞧着比在云南府的院子要更为气派一些!她顿时心情就好起来了,也顾不上这院子的大小,满心欢喜地在院子里到处看看。   朱次妃和陆知意面对院子的态度自然也很快就传到了滇王妃的耳朵里,她也没放在心上,王府诸事繁多,她忙得都没空,哪有闲工夫去在意陆知意喜不喜欢新院子。且陆知意再如何,也是滇王唯一的女儿,作为王府主母,陆知意的嫡母,滇王妃也不会跟一个小姑娘过不去。   道书在一旁给滇王妃递了本账册,低声道:“大娘子私下说话口无遮拦的,王妃不打算管一管吗?”   道书跟在滇王妃身边多年,对于陆知意这个王府大娘子,她是觉得有些看不上的。王府只有一个娘子,但凡她所用的东西都很不错,有些甚至已经超出了庶女的份例,可她却总是贪心不足。不记王妃的恩惠也就罢了,竟还觉得王妃苛责她,实在是不识好歹!   比小王爷还不识好歹!   滇王妃从账册上移开目光,看向道书,突然笑道:“为我抱不平?”   道书抿嘴没说话,但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滇王妃笑得很是开心,她索性那镇纸往账本上一放,转过身来,同道书面对面:“从不曾听你说这些,今日突然说起来,是不是憋了很久了。”   道书很想说不是,可是看着滇王妃笑得很是开心的样子,她也不愿违心欺瞒:“是。从前是小王爷格外不懂事,奴婢不敢提这些,唯恐增添王妃的负担。如今小王爷乖巧,奴婢便忍不住了。”   滇王妃听完道书说的话,笑得更开心了,前俯后仰的,眼泪都快笑出来了,她扶着桌子免得自己笑翻了:“看来陆黎最近乖得很,叫你忘记他从前在云南府惹的祸事了。他可不是乖巧,不过是在心上人面上学会掩饰、克制一下自己闯祸的本能而已。”   道书愕然,“您是说,小王爷的乖都是装的?”   滇王妃嗤笑了一下,想了想,道:“倒也不全是,他在阿棠面前的确是真的乖,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自然是要在心上人面前维护自己的形象。”   道书:“……”果然还是奴婢太单纯了。   还不等道书在心里吐槽陆黎,滇王妃又道:“也就是阿棠那孩子生得好看,他第一眼瞧见了,便一见倾心,后头在宫里见面的时候才那么配合我。”   道书疑惑道:“后,后头在宫里见面?宫里那次不是第一次见面吗?”   滇王妃哼笑一声:“你以为他当真是那么老实的人?到京城当日下午就去爬了人家应王府和宁郡主的墙!”   道书嘴角抽了一下,发出疑问:“他怎么出去的?”   滇王妃看了道书一眼,觉得很好笑:“本王妃派人守着他,若不是我放水,他能出得去?”   看着道书震惊的样子,滇王妃又补了一句:“幸好没闹出什么事儿,我当时都做好了亲卫把他腿打断抬回来的准备了。”   道书更沉默了:“……”   打断腿!嗯!这熟悉的画风,的确就是这母子俩的风格没错了!!!   小王爷自以为自己逃出了王妃的掌控,殊不知他能做的一切都在王妃的眼皮子底下,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   ——   全然不知自己行动都被老娘掌控的小王爷这会儿正带着汀白和舟南两个在京城最繁华的街上,大摇大摆的逛街。   没错,逛街。   说是给舟南接风,带舟南见识见识京城的繁华。   舟南素来沉稳,知道这不过是他们家小王爷想出去浪的借口,还是默默的点头同意了,一点儿都看不出去有被迫的痕迹。   陆黎这会儿正逛得高兴着呢,哪里还记得什么陆知意。美滋滋的带着人这看看那看看,看中了的东西也不问价格,豪爽地买,也不讲价。看得一路的商铺也好小贩也好,个个都热情无比,就希望这位爷能看上自己的东西。这一路过来,就属他们一行人最显眼了。   差不多带了七八个人出来,结果连汀白和舟南的手上都拎了不少东西。   汀白苦着脸看向舟南,冲舟南挤眉弄眼的:“你劝劝小王爷,这么买下去,早晚咱们都拎不着了。”   舟南看了他一眼:“自己去说。”   汀白皱了皱眉,一脸怂样:“我不敢。”   舟南面无表情:“我也不敢。”   汀白:……我信了你的邪!   陆黎逛得正开心,瞧见前面商铺有卖鹦鹉的,看着好像挺不错的,可以买来逗小仙子开心!嘿!陆黎这么一想,就更高兴了,又多了个借口去王府见小仙子了,嘿嘿……   汀白见他家小王爷突然加快脚步,他也只好拎着东西快速跟着进去。   陆黎刚进商铺,掌柜过来笑脸相迎:“这位郎君是不是要看鹦鹉?咱们这儿有顶漂亮的虎皮鹦鹉,您瞧瞧?”   陆黎点头:“瞧。”   他一点头就立即有人拎着一只鸟笼上前来,上头一只虎皮鹦鹉,生得是真的漂亮,背部的斑纹羽毛居然蓝白色的。   陆黎来了兴趣,从掌柜手里拿了几颗瓜子逗她,它那俩小眼睛好奇的看了看陆黎,见他笑嘻嘻的,还大胆了些,从他手里啄瓜子。陆黎好奇得很,见这只鹦鹉从他手里啄了瓜子之后还会自己剥瓜子,把壳扔了吃瓜子仁,就很新鲜了。   “舟南。”   “在。”   “你说这个小东西还挺别致的哈。”陆黎觉得这个小玩意儿吧,肯定能得小仙子的喜欢,太好玩儿了。   舟南沉默了一下,他也不知道这玩意儿送到和宁郡主那儿,能不能讨人喜欢。人家送小动物都是送些猫猫狗狗那种毛茸茸的小可爱,他们小王爷倒好,送个鸟。   ……真棒。   陆黎压根儿也不要舟南回话,直接就拍板定下了,一个眼神过去,汀白就上前付了账,那掌柜还说有什么不知道的,请贵人到时候差人来问,必定给好生招呼。陆黎点点头,高高兴兴地拎着这只虎皮鹦鹉走了出去。   “舟南,你还没来过京城的玉食楼吧,小爷带你去吃一顿,让你开开眼界。”   陆黎带着人就往玉食楼去,玉食楼的小厮都已经认识这位爷了,当即就上前来,恭恭敬敬地把人请到了雅间去。   这边儿门都还没关,陆黎人也还没坐下,就听到隔壁传来说话的声音。陆黎也不以为意,可下一瞬他听到了‘和宁郡主’这四个字脸色一变,立马把鹦鹉交给汀白,皱着眉头听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听说是听说,也不知道和宁郡主是真好看还是传出来。”   “你管那么多呢,人家是郡主,也轮不到你去肖想啊!”   “哎,这不就是觉得这么个大美人儿配个草包可惜了……”   “也不知道那病恹恹的郡主能经得起那个草包折腾几回啊……”   “哈哈哈哈哈……”   陆黎在这边听得火冒三丈,直接就冲了出去,舟南拦都来不及拦,汀白就更加了,他还拎着个鸟呢!   陆黎一脚踹开了门,里头是几个公子哥儿在喝酒说话,见他突然踹门进来,还生气了,指着他骂道:“你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放肆!”   “小爷的名讳你不配知道!” 陆黎舌尖顶了顶上颚,撇了撇嘴,突然恶狠狠地说道:“刚刚说是谁?”   几个公子哥儿见他瞧着有几分凶狠,背后还突然出现了七八个人,就有些心慌,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下意识地后撤,“与,与你何干!”   陆黎见他们还拒不承认,面目狰狞了一下,一步一步地逼近:“小爷再给你个机会,是、谁、说、的!”   “你想要干什么!”   “此乃天子脚下,莫非你还想动手不成?!”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就是没有承认自己刚刚说的话。陆黎已经不耐烦了,表情愈发变得阴冷,直接上前,一脚就踹翻了饭桌,撞倒了几个。这还不算完,陆黎揪起一个人的领子,照着脸就狠狠的一拳头下去,打得那人鼻血横飞!   “跟你拼了!”   到底都是京城公子哥儿,哪里受得了陆黎给的这屈辱,当即就要上去围攻陆黎!   陆黎双拳难敌四手,但是他不止双拳,他带了七八个人好吗!立刻扭头冲着门口一吼,“都给老子进来揍人,他娘的一个都别放过!”   于是场面开始混乱,陆黎身边跟着护卫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揍几个公子哥那简直不要太简单!虽然那几个人也有些拳脚,但是到底不如护卫们凶狠,很快就被打得抱头鼠窜!   而陆黎逮着一个就疯狂揍脸,别的地方也不打,就打脸!   他爹教的,打人不打脸,你他妈还以为老子跟你闹着玩儿呢?   等玉食楼掌柜冲上来的时候,陆黎也差不多打完了,他衣服上多少沾了点血迹,不过他本人却是没怎么受伤。但那几个就惨了,被单方面殴打不说,还都被人打在脸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泼皮,打人打得这样刁钻,居然全朝脸上招呼!   掌柜的都惊呆了,他看到这一片狼藉的场面,显然有些腿软。要知道玉食楼开了那么多年,也不是没有人闹过事儿,但是闹成这样的,还是第一次啊!   掌柜的为了不让自己腿软,扶着门框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小,小王爷?”   陆黎还没从打架的情境中恢复出来,听到有人叫他,便扭头,凌厉的眼神就这么甩了过去,吓得掌柜差点直接跪地上。还好舟南上前把他家小王爷扶了起来,找了根还能坐下去的板凳给他家主子坐着。   “小王爷,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掌柜的看着那几个被打成猪头甚至野猪头的公子哥,竟然一时间也想不起这都是谁跟谁跟谁……   而那几个猪头公子哥儿听到掌柜的叫小王爷,心头才‘咯噔’了一下:小王爷……京城可没有这个叫法,唯一的一个那就是最近刚来的云南府的小王爷了……   几人心中都开始后怕起来,还以为能事后回家找长辈去算账,却没有想到这位就是正主!唉,失策!   陆黎看了几个猪头一眼,又看着掌柜说道:“他们对我出言不逊,教训一下。”   教训……一下?掌柜的汗都要浸湿头发了,您这可不像是教训一下的样子,显然是教训了好多下了好吗!   掌柜的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好了,他这会儿是真的心慌了。   闹了这么一趟吧,陆黎反而饿了,对掌柜说道:“去准备一桌酒菜,小爷打累了,想吃点东西。”   掌柜的都惊呆了,但这位也是个霸王,得罪不起,只是掌柜环视了一下这雅间的环境,都稀巴烂了呢……   陆黎见掌柜疑惑,竟还笑了,说道:“小爷的雅间在隔壁。”   “是是是……”掌阅立刻使眼神让小厮去准备,又转过头笑呵呵的看向陆黎:“小王爷,小店这也是小本经营,讲究和气生财。您大动干戈,到底是……”   “别废话,小爷不跟你多说。你的损失小爷给你赔,但是这几个玩意儿也不能轻飘飘的就过去了。” 陆黎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是他们先招惹的小爷我,怎么着这赔偿也得对半。”   舟南挑眉,他家小王爷讲道理还知道赔偿对半呢,比起以前那挥金如土的时候实在是进步了,进步了。   汀白一脸绝望地看着舟南还有些骄傲的样子,心里有些微微发苦:他的腿可能保不住了……   掌柜的擦了擦汗,看向几个猪头,不,几个公子哥儿:“您几位的意思呢?”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惨不忍睹的猪头脸,也的确是比不过人家凶狠又够不上人家家世,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掌柜的看他们也同意了这才稍稍松了口气,陆黎起身,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被揍的几个,冷然道:“管好你们的嘴,不然小爷见一次打一次,打死完事儿。”   说完之后,就带着人嚣张地回到了隔壁雅间,等着用饭……   玉食楼里滇王府小王爷暴揍了几个世家子之后还在楼里用了饭才大摇大摆离开的事儿很快就传遍了京城,各种说法都有。有说是小王爷抢了人家的鸟打起来的,也有说是因为小王爷看人家不准顺眼打的,还有人说是因为小王爷故意仗着滇王府惹是生非的……众说纷纭。   由于这件事实在影响过于恶劣,也很快就传到了梁元帝的耳朵里。   同时梁元帝也收到了几家联名上奏的折子,说是自家儿子被打得面目全非,如今都下不来床了。看完折子的梁元帝气得很,一把就把折子都丢地上去了!   “好个陆黎!” 梁元帝脸色不善:“他爹好用,他是也太顽劣了些!”   瑞卓公公还没来得及劝,外头就说福真公主来了,瑞卓赶紧让人把公主殿下请进来,陛下对公主殿下疼爱,想必公主能让陛下不这么恼怒。   福真甫一进来就看到了地上的折子,她弯腰捡起来,走到御前,问道:“父皇因何动怒,女儿在外头都听见了,可别气坏了龙体。”   梁元帝瞪了瑞卓一眼,知道他生气还把福真往里放。瑞卓只当是没瞧见,低着头把事儿说了,还请福真公主多哄哄陛下。   梁元帝叱了瑞卓一下,倒也不见生气。   反而是福真大大咧咧的打开了手里的折子,随便瞧了几眼,就笑出声来了。   梁元帝皱着眉头看向爱女:“笑什么?”   福真把折子一甩,撇撇嘴,一幅很是看不上的样子:“这事儿女儿知道,那日我偷溜出去玩亲眼瞧见的。哪里是这个样子,明明就是那几个狗东西言语之中辱及和宁表姐,他才气得不行上去打人的。我也很生气,我也想亲自去打人呢!”   梁元帝对女儿是没有什么防备心的,尤其是他的第一个宝贝女儿福真,那是绝对不会撒谎的。所以等福真说完,梁元帝其实也就信了大半了。   不过……   “偷溜出去?” 梁元帝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善:“你也亲自去打人?”   福真正得意呢,突然被梁元帝揪住了小辫子,顿时一僵,撒丫子跑了出去。   噢!失策!暴露她偷溜出宫的事了!   该死的陆黎!   ▍作者有话说:   公主殿下:要不是因为他是阿棠棠的未来夫君,我才不会暴露我自己!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可爱滴人儿~   这件事告诉大家,不要乱说话,小王爷的拳头可是拳拳到脸哦!   ——   然后,六千字的话我真的做不到七八点更新,我的脸也好痛嘤嘤嘤   · 第30章 【30】   小王爷暴打世家子的事儿还不算完, 别说梁元帝派人去查背后的真相,连滇王妃素来知道儿子闯祸本性的人都知道这件事有点儿猫腻。   她儿子也不是什么人都随便打的好嘛!   梁元帝自然是派飞翎卫查,查出来的内容和福真公主说得无异, 且当中为首的人还是兰贵妃的娘家子弟。这一点让梁元帝嗅到了一丝丝阴谋的味道, 也因此冷落了兰贵妃好一阵。然而兰贵妃有孕, 哪里受得了这个冷落,便总是闹着说肚子疼。   梁元帝到底还是紧张子嗣, 亲自去看了几次。直到有一次福真来养心殿碰见了兰贵妃宫里的奴才,问了句兰贵妃不适可请了太医, 梁元帝才结束了这种把戏,让兰贵妃禁足。   此事在宫中传开, 便隐隐有一些贵妃即将失宠的谣言传来,惹得兰贵妃暴怒,掀翻了好几套珍贵瓷器。福真又黑心眼儿地在她父皇面前告了一状,说了如今后宫当节俭,贵妃此举实在不妥……   梁元帝是个广纳良谏之人,枕边风他听, 女儿风他也听。于是贵妃被罚俸三月, 让她没事儿就呆在宫里安心养胎,另外还特许福真公主可出宫的令牌, 把福真公主高兴坏了,拿着令牌就奔着应王府去邀功了。   哦,要问福真公主怎么知道兰贵妃掼了几套珍贵瓷器,当然是因为公主殿下掌管宫务正好就是这一块儿, 那些珍贵的瓷器也是公主殿下故意送去的呢。   福真:可把我聪明坏了。   郁棠看着福真公主十分得意的样子忍不住笑倒在榻上:“你个狭促鬼。”   福真翘起嘴角, 很是嚣张:“那几套瓷器也不算顶顶珍贵, 放哪儿不用就这么浪费了。不如听个响儿, 还能出口气。”   说道后头福真的语气就变得有些不悦,郁棠支起身来,抬起福真的下颌,娇柔一笑:“公主殿下为臣女出气,臣女感激不尽,不如今夜就留下吧。”   福真突然被郁棠调戏,还有些反应不及,很快就眨眨眼,窝进郁棠怀里,搂着她的腰,笑嘻嘻地说道:“好啊好啊,本宫今日就宣你侍寝了……”   ——‘哐啷’!   方瓷端着茶进来就听到了公主说了这样一句话,她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茶泼了。   福真立马扭头看向来人,却看到一个陌生又美丽的面孔,她疑惑道:“你是谁?”   郁棠笑着看向方瓷,方瓷便屈膝行礼,言行恭敬道:“奴婢方瓷,是刚到郡主身边伺候的。”   她的嗓子还没有恢复得很好,听起来尚且有些沙哑,却不妨碍福真公主围观她。   福真叫她抬头,看了好一会儿,同郁棠说道:“她生得真好看啊。”   郁棠轻笑,微微低头,凑近福真,曼声道:“那她好看还是我好看?”   福真回眸对上郁棠的笑容,嘿嘿一笑,俨然一个被迷昏头的小花痴:“你好看,你和谁都是你好看。”   方瓷听着公主和她家郡主的对话忍不住心头一抖,莫非……   郁棠捏了一把福真的小脸,这才抬头对方瓷说道:“把茶放下,出去吧。”   方瓷便乖顺地放了茶,退了出去。只是她一脸郑重的样子让守在门口的燕云有些不解,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瓷看了里头一眼,咬咬牙,她决意还是要帮主子保守这个秘密。于是面对燕云的问话,她摇摇头,什么也不说的走了。燕云见她啥也不说就走了也有些纳闷,看了奉月一眼,奉月也不知在想什么,没注意到燕云的眼神。   福真笑呵呵地看着郁棠,说道:“你从哪儿找到这么个小美人,敢背着我金屋藏娇?”   郁棠继续捏捏她的脸,手感很是不错:“随便捡的。”   “随便捡?” 福真表示不信:“随便捡能捡到这么好看的人?”   郁棠戳了戳福真的酒窝,三言两语把事情说清楚了。福真听完之后一骨碌爬起来追问道:“京兆尹那边儿什么消息?是什么人敢这么大胆?”   见福真像是炸毛了一样,郁棠抬手拍拍她,示意她继续躺着让自己捏捏脸,福真也乖巧地躺下了。   “京兆尹倒是敢管,只是那赌坊背后的人滑不留手,一时半刻竟也查不出来。” 郁棠自然也是关心这件事的,若是赌坊不能解决,她将来带着方瓷出门,就总她还有一份危险在。   郁棠可不是什么天真小姑娘,以为方瓷在自己身边就能绝对安然无恙。世家大族么,要害个把人,手段不还多得是?   “这么说起来虽然也有那么久了,但这样的情况下查不出来也不算京兆尹无能了哦。”福真想了想,眼珠一转又说道:“不过说起来,滇王府那个还挺护着你的,算他懂事儿。”   郁棠故意逗她,问道:“嗯?怎么说?”   福真又激动得一骨碌就爬起来,同郁棠说道:“那几个狗东西实在是说话难听,本来本公主是要亲自动手狂揍这几个混蛋稿子的,可没想他比我速度还快呢!不光如此,他打人打得可凶了!还有还有,他打人都专门打脸,我都看到了,那几个人被打得跟猪头似的!怕是爹娘都不认识他们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解气!”   郁棠自然是早早就知道了这件事,她还叫奉月去送了跌打损伤的药,结果那边儿送来不少小玩意儿,还有一只蓝白色的虎皮鹦鹉,很是聪明,会自己嗑瓜子,还会请安。   想到那只鹦鹉,郁棠就忍不住笑出了声,一旁的福真以为她说得好笑,便更得意了。   “对了,我这儿有个新鲜玩意儿,要瞧瞧吗?” 郁棠也有些小心思,想叫福真瞧一瞧这个小东西。   果然,福真好奇地看她:“什么新鲜玩意儿?”   郁棠让奉月去把那只小鹦鹉拎进来,福真一见到就睁大了眼睛,不太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她震惊地回头看向郁棠,阿棠说的新鲜玩意儿就是这个鸟吗?难道是陆黎送的吗?   福真公主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得到了意料之中的回答,她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   郁棠好笑地看向福真,问道:“怎么,瞧你这一言难尽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哪有人送姑娘鸟的呀?” 福真有些嫌弃的看了看那小鹦鹉,还往后挪了挪来表示自己的嫌弃:“不送个什么猫猫狗狗的也就算了,怎么送个鸟?听起来就很奇怪……给自个儿未婚妻送了鸟?诶…怎么听起来像是在骂人呢?”   郁棠都被福真逗笑了,扶着手枕笑,“你可真是……什么都让你说了。”   “可不是。” 福真显然还是不太能接受陆黎这款,虽然打架很拉风,但这人恐怕脑子不太行。   奉月拎着那只小鹦鹉,见公主如此嫌弃,也有些忍俊不禁,说道:“公主,它会说话,会请安呢。”   说到这个,福真就来了兴趣了,往前挪了挪:“说什么?”   奉月给了小鹦鹉几颗瓜子,它十分顺溜地剥壳吃干净之后,扑棱了一下,又在鸟笼里走了几步,才说了一句‘小仙子’!   “噗……”福真差点笑喷了,她直接倒进郁棠怀里,“它叫我小仙子啊!是不是因为我长得好看啊?”   郁棠微微一笑,打破了福真公主的幻想:“它是在叫我小仙子,陆黎这么叫我,他教的。”   “咦……”   福真公主闻言,立刻从郁棠怀里爬了出来,一脸肉麻到了极致的表情:“我真傻,我居然现在才发现你的意图!你这样一个沉稳低调的人,居然在炫耀一只鸟!啧啧……阿棠,你被陆黎带坏了。”   郁棠展颜笑了笑,说道:“再说一次。”   那小鹦鹉是真的聪明,知道谁是自己的主子,听到郁棠这么说,像是真的听懂了一样。也不用奉月再喂瓜子了,就很是活泼地扇了扇翅膀,又说了两声‘小仙子’,还说了一句‘郡主妆安’。说完之后,便扑棱着翅膀看奉月,意思是,我都说完了,瓜子儿呢?   奉月伸手送了几颗瓜子过去,那小鹦鹉磕得可起劲儿了。   福真公主听得正好玩呢,突然侧目看了郁棠一眼,看到郁棠脸上巧笑倩兮的模样,感叹了一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世风日下,人心不古……有些人的心就这么善变,一只鸟就把她给收买了。”   郁棠也不恼,笑呵呵地看向福真,说道:“他别出心裁,我挺喜欢的。”   福真哀叹一声,往后倒去:“呜呼,瞎猫碰上死耗子……这都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   被腹诽的陆黎小王爷此刻正在滇王妃的练武场里单方面挨揍。   自从那日滇王妃了解到了自己儿子的武力值偏低之后,表示一定要强硬的搞起来,不然以后万一打架的时候人家武功比较高,先被揍的人先丢脸。于是,滇王妃日日都拎着儿子来后山的练武场过过招。   陆黎今天已经透支了自己的全部力量,此刻宛如一只死狗瘫在地上,是死活都动不了了。   “娘,放过我,明日再来吧!您儿子都要死这了啊啊啊啊啊啊!” 陆黎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滇王妃横了他一眼,对道书使了个眼神,道书立刻上前,陆黎一溜烟儿的就爬起来躲到梅花桩后头,显得很是委屈:“娘!我知道你嫌弃我!但你不能往死里收拾我吧!”   滇王妃扯了扯嘴角,酷酷的说道:“当年在军中不知多少人求我收拾,你小子有没有出息!”   “我没有!”陆黎的话接得飞快,说完又把头缩回去,生怕滇王妃搞个暗器来偷袭他什么的。   滇王妃嫌弃地摇摇头:“本王妃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的?滚出来,再过两招就放你回去。”   “别了吧娘,我还想去瞧瞧她呢。” 陆黎委屈巴巴地看着滇王妃:“您都不想您儿子和儿媳妇多多相处吗?”   “呸!” 滇王妃啐了一口,骂道:“你可真敢说!还没成亲呢,你给老娘规矩点,要是再敢去爬墙,老娘亲自打断你的狗腿!”   说完就带着道书离开了,只是陆黎却没回神过来,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看向汀白,死死地盯着他,说道:“你又出卖我了!”   汀白欲哭无泪:“我没有啊!小王爷!我对您忠心耿耿,怎么可能出卖你!”   舟南在一旁点点头:“他没这个胆。”   陆黎皱眉,很不懂:“那是怎么回事。”   舟南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可怜他的小王爷,解释道:“我觉得如果没有王妃的允许,小王爷应该是在王府寸步不离的。”   “!!!” 陆黎震惊,他娘可真恐怖啊!   “快快快,给小爷梳洗!我要去王府见我的小仙子了!” 陆黎也顾不上这么多,从前的事儿他觉得他娘应该不会计较了,往后嘛,往后都名正言顺了怕什么!   陆黎以最快的速度洗了澡然后把自己打扮得干干净净香喷喷的,就奔着应王府去了。   只是他也不知道,里头还有个福真公主在,所以当他被福真公主的侍女拦在外头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哈?福真公主?” 陆黎脑子还暂时没转得过来,这是……哦!小仙子的公主妹妹!那四舍五入,也就是他的妹妹了。   也就是福真公主不知道陆黎的想法,不然的话,一巴掌抽脸上都是轻的。多大脸啊,跟皇家公主四舍五入呢?   撷芳院里头,福真一脸无奈的看着笑得全然不顾自己形态的郁棠,啧啧了两声,又看了看那只很会讨好人的小鹦鹉,摇了摇头:“起来起来,我去会会他。”   “怎么会会?” 郁棠虽然问她,动作却也没落下,让燕云扶着自己起来了。   福真公主捏了捏手,冷笑一声:“好歹也是本公主将来得叫一声姐夫的人,怎么着也得过过小姑子这关吧?是小姑子没错吧,奉月。”   奉月忍着笑,点点头:“公主说的没错。”   福真公主冲郁棠扬了扬下巴,意思很是明了。   郁棠笑出声来,她可太好玩了。   当郁棠跟福真公主出去的时候,是奉月和燕云一左一右的跟着,后头便是方瓷几个。   陆黎一眼过去便只能瞧见郁棠,他嘿嘿地冲郁棠笑了笑,还挥了挥手。   但郁棠身边的福真公主却觉得有些辣眼睛的摇摇头,这人看起来也真的是有点儿傻。   陆黎身后的人先给郁棠福真请安,再是奉月等人对陆黎请安。   福真公主不等陆黎说话呢,便直接昂首道:“你就是陆黎啊?”   “嗯,我是!” 陆黎站得笔直,企图给福真公主也留下一个好印象。   奈何福真公主对他印象早就根深蒂固,哪里是一下就能改变的。   果然,福真哼了一声,刻意当着陆黎的面儿挽住了郁棠的手,不以为意地说道:“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我瞧着也就一般。”   陆黎瞪大了眼睛,心中很不服气,这公主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分明就是京城屈指可数的美男子!   咱们小王爷适应力良好,这会儿已经自发地成为了京城人士了。   福真见陆黎瞪眼,挑衅地更加挨近了郁棠,横他一眼道:“怎么,你不服本公主说的话啊!”   陆黎扯了扯嘴角,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公主来者不善,就是来挑刺儿的!那既然是来挑刺儿的,他也就不客气了!   “是不服。” 陆黎骄傲地一抬下巴,说道:“不过你也没有阿棠好看,你说的话我倒也不放在心上!”   “你!”福真气结,拉着郁棠的手不依地嘟囔:“他欺负我!”   陆黎看福真拉着他小仙子的手晃晃的,当下就急了:“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晃她,她身子弱你不知道啊!”   福真被陆黎粗暴地扯开了,她震惊地看向陆黎,这人居然敢对公主动手?!疯了不成!?宫女立刻就要上前押下陆黎,被福真的手势阻挡了,她倒要看看这个小混蛋还能做什么!   郁棠也被陆黎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看向福真,问道:“真真儿,没事儿吧?”   听到郁棠第一时间关心的是自己,福真就又有底气了,她在陆黎的眼神中嚣张地走到了郁棠身边,再次挽住了郁棠,冲陆黎道:“你再动我一下试试,你看阿棠还理不理你!”   陆黎本想说才不会,可他看到郁棠已然失了笑意的脸,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福真见状,更得意了:“怎么样不敢了吧?就说了阿棠最喜欢的还是我!”   陆黎后退了一步,望天,小声的说到:“她也喜欢我。”   郁棠听到陆黎这么倔强的一句话再也忍不住笑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到:“我竟有一种被人争风吃醋的感觉,难怪男子喜欢流连花丛。”   “我没有的!我从来没有流连花丛!” 陆黎听到郁棠的话立刻就表示了!   福真哼了一声,拉着郁棠的手说道:“我就是花啊,你留恋我就好了,臭男人有什么好!”   陆黎:妈的失算!   郁棠这下是真的不太行了,直接笑出了声,陆黎则是听见她笑了也憨憨的跟着笑起来,才不管什么公主不公主的了。   一旁的福真立刻松开手,往后面奉月的身上靠了靠,还做了个抖了一下鸡皮疙瘩的动作:“简直了!”   郁棠也不想叫人都横在门口,便邀请两人去花园坐坐,她先迈步走了过去。   陆黎和福真在她身后,两人眼刀甩来甩去的。   先是陆黎横了福真一眼,表示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男子不记女子过,懒得跟她计较。   再是福真又冲陆黎撇撇嘴,表示自己才是大人有大量,不然早就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了!   陆黎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福真比了个砍头的姿势,陆黎又冲福真扣了扣鼻子,福真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行了不行了,你可真是个憨哥!我认输了认输了,你厉害你厉害!”   郁棠好奇地回头看向陆黎,陆黎有些茫然,他好像也没做啥啊,怎么她就认输了?再看小仙子看自己的眼神,真是温柔又多情啊~   福真是真的不太行了,她简直高估了对方的无耻,竟然做了那么不雅的动作来比划!她堂堂一个公主,不可能做这种有损形象的事情的好吗!   但是……   福真还是冲着郁棠不注意的时候,对着陆黎比了一个鬼脸!   陆黎大叫一声,跳到郁棠面前挡住她,嘴里还念念有词:“何方丑鬼!不得上前!”   福真气得,抬腿就想踢他一脚:“你可真缺德啊!”   陆黎一闪躲开了福真的攻势,认真地同郁棠解释道:“她刚刚冲我做了个鬼脸,实在是太可怕了!你不要看她,不要看她!”   说着还拿着手去当着郁棠的眼睛,可把福真公主给气坏了!   “陆黎你这个卑鄙小人!” 福真‘啪’的一下拍开了陆黎的手,冲郁棠说道:“他刚刚扣鼻屎啊,咦,好恶心呢!”   郁棠微微惊讶地看向陆黎,陆黎顿时脸涨得通红,完了完了,形象没了!这公主真讨厌!   福真像是小孩儿一样,看到陆黎脸涨红了也没说出来话,便得意的摇晃了两下,看得郁棠真是忍俊不禁。这两人怎么碰见了,像小孩儿一样。   侍婢们鱼贯而入,把几个人坐着的亭子都给摆上了一些小食。   陆黎被福真揭破了美好形象,这会儿心中懊悔得不得了,差点把头都埋到点心盘里去了。若不是郁棠伸手点了他的头一下,怕是就要把自己塞点心里了。   福真这会儿高兴了,笑嘻嘻的拿着一块糕点,冲陆黎说道:“哎呀,别灰心嘛!下回说不定你就赢啦!”   陆黎猛然抬头,看向福真,气道:“才不跟你这么幼稚!”   “嘿!谁幼稚,谁扣……唔……”   福真话还没说话,就被郁棠喂了一口点心,她震惊的看向郁棠,郁棠微微一笑:“这个糕点很好吃,你尝尝。”   福真受不了地摇摇头,阿棠变了,她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福真费劲儿的把那块糕点吞下去,灌了一口茶,冲陆黎说道:“今儿起,你就是本公主的情敌了!”   站在后方的方瓷听到福真公主的话,当即就拼命地捂住了嘴巴,公主怎么能把这件事明晃晃的说出来呢!   ▍作者有话说:   黎憨憨:妹妹   福真:呸!情敌!   黎憨憨:QAQ   方瓷:我要保护郡主的清白!   哈哈哈哈大家都可可爱爱的!   ——   ┗|`O′|┛嗷~~!我,我可以求一求营养液吗?啾咪!   差点又赶不完六千,害怕!   · 第31章 【31】   陆黎手捏得死紧, 定定地看着福真,连呼吸都有些急促,像是生气了, 又像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郁棠拍了福真一下, “又胡说八道了。”   福真哼哼唧唧地拿自己蹭了蹭郁棠, “他瞧着还不错,就是看起来像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   “你才是花瓶!” 陆黎反驳, 明显地不服气。   福真理直气壮道:“你仔细想想,同你一般大的, 我皇兄,或者我表兄苏羡南, 再或者武安侯府的季青临,英国公府的林若衡哪个不是已经在朝中谋职?你就只会跟我斗嘴,说实话,我是真的替阿棠不平,莫非你以后就靠着滇王府坐吃山空不成?”   陆黎被福真说得面红耳赤,这还不算完, 福真继续说到:“我还是公主呢, 我不是也得学学掌管宫务,你会什么?”   郁棠一愣, 没想到话题拐到这上面去了,福真说得义愤填膺,却是把陆黎架在火架上烤了,而她本人其实根本没有想到陆黎一定要做什么。   对于婚事她认, 对于将来, 她也很清楚。而陆黎清不清楚, 实则并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在她之前的预想之中, 陆黎纨绔一些也没关系,只要他待她诚心不变,他的家她会帮他撑下去。   可是她不在意,不代表身边的人都不在意。福真会把这样的话说出来,归根结底还是觉得陆黎不可信,觉得她受了委屈。可现下,陆黎才是实实在在的因为她受到了来自旁人的委屈。   “福真。” 郁棠出言制止了福真想要继续说下去的势头,面上露出了不赞同。   福真不满地横了陆黎一眼,没再继续了,但她是真的不服气的。不是只要会为阿棠好就可以了,阿棠的夫君也需得能护得住她才是!要么权位,要么实力,就这么看陆黎也太明显了,这两种陆黎都没有。她真的真的没有想到过陆黎会成为阿棠的夫君,她原本以为陆黎已经无可救药,却如今看着并不是那样的,她便把自己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   哪怕她知道这些话的确不合时宜,可她就是忍不住!   对于郁棠的维护,陆黎反而有些不太能接受。他微微低头,显然神色有些黯然。郁棠皱了皱眉,想要缓解一下陆黎的情绪,但聪颖如她,竟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气氛一下就变得有些尴尬起来,福真瞧着觉得不对劲,叹了口气,起身对着陆黎做了个赔礼道歉的手势,说道:“是我唐突了。”   陆黎沉默地站了起来,对着福真和郁棠分别拱了拱手,说道:“公主说的没错,是我无能。”   福真见他就这么沉默了,心中愈发来火,直言道:“无能不会学吗!男子汉大丈夫,长个脑袋就为了显你长得高吗?”   陆黎站直了身子,有些古怪地看向福真公主,问道:“公主到底是跟谁学的骂人?”   “我这是无师自通!但是你这关注的点好像有点儿不对吧!!”福真也是真的服气了,这是个熊孩子吗?怎么有种带不动的感觉。   郁棠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坐着说话吧,你们俩都站着,我抬头都费劲儿。”   陆黎摸了摸自己的头,又坐了下来,福真就像是赌气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郁棠旁边。   郁棠也不着急,慢悠悠地给陆黎到了杯茶,说道:“福真的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你这样就很好,不必像谁。况我嫁妆丰厚,倒也不必这么努力去挣朝廷的俸禄。”   郁棠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可陆黎就是感受到了一种难受。这种难受的感觉让他觉得很奇怪,但他一时间分不清这种难受是因为郁棠说她嫁妆养得起她,还是其实她只是对这桩婚事认命而已。   陆黎的沉默让福真公主也有点意识到不对劲儿了,她是不是用力过头,真的打击到陆黎了?   福真私下戳了戳郁棠的手臂,又对着郁棠挤眉弄眼的,郁棠才看了她一眼,对面陆黎‘噌’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我有银子!” 陆黎猛然起身道:“也不必担心我养不起你!即便你日日绫罗绸缎,鲍鱼海参我也养得起。再说朝中谋职之事,将来我也是要去做的!如今没有不是以后也没有!”   郁棠也没想到陆黎一下反应这么大,像是真的被福真激着了。   她对上陆黎紧张的眼神,轻轻地笑了,点点头:“你说的我都信。”   陆黎仿佛是被她这一笑给鼓励了,当下就点了点头,直接告辞了。看那样子,像是要回去大干一番的架势。   福真看着陆黎带人离开的样子,问道:“你真的相信他能做到吗?”   “试着相信一下,即便是做不到也没什么大不了。滇王府的爵位在那儿,滇王妃也是个聪明人,她就这么一个儿子,难不成真的养废了,让庶子来掌控王府吗?” 郁棠倒不是不相信陆黎,而是她很清楚陆黎如今还只是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样,与旁人要不同一些。   福真还是忍不住:“你好像很信得过滇王府一家子?”   “嗯。” 郁棠点点头,起身往撷芳院走去,福真也跟着她一起回去。   两人并肩走着,郁棠才轻声地同福真说道:“在我第一次见到滇王府的人时,我见到了王妃和陆黎,他虽有些不着调,可他气质清正,并非真正的纨绔。后来陆续见了几次,更是深知王妃是个光明磊落,不同流俗之人。不瞒你说,我有时候甚至庆幸我要嫁的人是陆黎。”   福真惊讶,她真的从来不知道阿棠会有这样的想法。   郁棠侧目看了福真一眼,道:“你觉得很奇怪是不是?可你细想,女子成亲不止是看夫君,更要看公婆,他背后的家族。滇王夫妇都是磊落之人,陆黎即便纨绔,也决计不会是一个小人。于我而言,我真的没有想那么多了。毕竟我这身子骨差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传得众所周知,谁能常年顾及我?”   “怎么会……若是……”   “没有若是。” 郁棠定住脚步,看向福真,“久病床前无孝子,夫君自然也是一样。我并不会求什么,可我遇到了滇王夫妇和陆黎,我真的觉得很好。”   福真到底也是个聪明的姑娘,郁棠没有明说的话她其实都知道的。阿棠身份尊贵却病弱多年,要说低嫁是不太可能的。可是世家大族择妇自然都是奔着宗妇的标准去的,阿棠身份足够,甚至绰绰有余。但宗妇也要承担整个家族的一半担子,阿棠体弱,怎经得起劳累?   就连福真说的季青临和林若衡,即便是他们两人想要娶阿棠,家中的长辈也不见得都能同意的。   在那些世家大族之人看来,一时的富贵固然重要,可大家族并不仅仅只谋此而已,他们u要的是整个家族一直兴旺下去源远流长。   阿棠看起来,并不那么合适。   听了郁棠刚刚那一句话,福真的心里发生了一些些改变,或许,这桩婚事真的阴差阳错得很合适?   “那好吧,我不说了。总之你一定要过得好好的,若是有什么不好,我定去拆了他王府的门!” 福真紧紧地握住了郁棠的手:“我与你那么多年的感情,绝对不是你嫁了人就生分了的。”   郁棠笑着回应她:“自然是,我还要靠着公主殿下保护我呢。”   福真这才心满意足地又和郁棠说说笑笑去了。   ——   陆黎从应王府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几天不出门,滇王妃摸不清他又抽什么风,把舟南叫来问了问。   舟南也只把事情说了个大概,他当时距离亭子有点儿远,听得也不太清楚,但是大意他还是知道的。   滇王妃听完之后,只觉得郁棠这个姑娘的确是不错的,福真公主也是个真性情的人。若不是姐妹情深,福真公主又怎么会以立业之事诘问陆黎呢。   舟南看王妃若有所思的样子,说道:“属下觉得此事并无不妥,小王爷倒也不像是被打击了,反而像是被鼓舞了。”   “哦?” 滇王妃挑眉:“他难不成在研究什么上进的法子?”   舟南想了想,道:“或许是。”   “或许是?” 滇王妃听到舟南说了这几个字,微微一笑,看向他:“倒是忘了问,陆黎将你留在云南府那么久,他交代你的事儿都办好了吗?”   舟南闻言猛然抬头,没有想到王妃居然看穿了他留在云南的目的。而滇王妃却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很惊讶?”   舟南迅速低下头,隐藏了自己失态的情绪,道:“仔细想想,倒也不是很惊讶。王妃才智过人,属下并不觉得小王爷能瞒多久。”   滇王妃笑了笑,说道:“有你留在阿黎身边,我是放心的。往后他成家了,身边多一个阿棠,我也就没什么不放心了。”   舟南晚来京城一阵儿,没有想到滇王妃对于未来的那位小王妃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这才是真的有些意外。   “回吧,顺便告诉阿黎,本王妃的意思是让他提早去他爹手上受训,不然去应王世子那儿也不错。” 滇王妃出身将门,对于陆黎她还是很希望他能够从武,不过到底是小时候被她阿爹惯坏了,陆黎的基础并不是很扎实……王妃每每想起这个就有些心痛,这该死的隔代溺爱!   舟南应了一声,很快也就回到了陆黎的院子。   汀白一直守在门口,看舟南回来了便说道:“还在里头没出来呢。”   舟南点点头,上前一推,那门就给推开了。舟南进去之后,又把门给关上了,留下汀白在外孤独守门。   汀白:……我真傻。   房里乱七八糟的摆了一堆纸,舟南随便捡起一张看看就是一张地契,又捡起了一张,哦,是铺面,再来一张,银庄,还来一张,田产……   舟南眯了眯眼,小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陆黎好像才反应过来房里进来个人,他抬头一看,看到舟南,当即眉开眼笑地唤他过来:“你来瞧瞧,我把这些铺面和房契地契都转到小仙子的名下如何?”   舟南看了一眼陆黎指的那些铺面房契地契之类的东西,明明是薄薄一张纸,他说的‘这些’却足有他半人高……   “小王爷,太夸张了。” 舟南摁住自己内心流血的小人儿,小王爷太败家,怎么办?   陆黎摇摇头:“我原本也不过是玩一玩,这些都是意外之财,倒也不太珍贵。而且我觉得福真公主说得对,与我很一般大的人,都已经在朝为官了。那个季青临,季青临你知道吧?飞翎卫的佥事,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官家的心腹之才了!”   舟南沉默了一下,他其实不太懂小王爷的意思。小王爷的意思是他不太爱这些钱,希望成为朝廷栋梁???   这好像……有点难吧?   陆黎也没管舟南是怎么想的,继续说道:“我这几天也仔细想了想,觉得如果我有一个女儿,我自然也是想把她嫁给年少有为的郎君。想来我岳父岳母也是这么想的吧,只不过他们顾及我的面子,从未提及……唉,若不是福真公主点破我,我竟不知他们为了我还忍下了这般委屈。”   舟南听了他家小王爷这一段话只觉得槽多无口,又觉得他家小王爷实在是自恋的一把好手。应王和宛阳长公主?顾及您的面子?这种事,可能根本都不存在吧,您这脑补的能力不去说书才是真的委屈了。   当然想归想,舟南是不可能拆自家小王爷台的。   也不知道陆黎是哪根筋抽了,过了一会又生气道:“不行!根本不行!”   舟南有些跟不上陆黎的思路:“什么不行?”   “我只要想着我若是跟小仙子有一个像她的女儿,我怎么可能舍得让她嫁出去呢!” 陆黎抓狂了,“什么绝世好男人都配不上我和小仙子的女儿!”   舟南:……您戏过了。   “我岳父岳母真是太善良了!!” 陆黎又道。   舟南艰难地配合发问,也是真的不太明白应王和长公主哪儿善良:“小王爷这话从何说起?”   陆黎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他们竟愿意将小仙子嫁给我,换做是我,我才不同意将我女儿嫁给我这样的人!”   舟南:“您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说什么?” 陆黎回过神来,认真看向舟南。   舟南面不改色道:“您倒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您有钱,还是凭自己本事赚到的钱。”   陆黎摇摇头,一脸‘你真庸俗’的样子看向舟南:“想不到你是这么肤浅的人,我岳父岳母像是缺钱的人吗?”   舟南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据他所知,不少王府国公府之类的,也就是表面风光罢了。不过,应王府深受皇恩,应当也不至于只有表面风光。   陆黎看着这一堆被他翻出来的铺面地契之类的东西,陷入了沉思:“所以,这些送给她,够了吗?”   舟南实在没忍住,疑惑地问道:“您觉得小,啊不,和宁郡主会喜欢你送给她一堆铺面田产之类的东西吗?您送鸟我觉得已经与常人不同了,万万没有想到您还想送铺面田产这些……”   “是吧!你也觉得这法子很妙吧!”陆黎见舟南把自己的想法都说出来了,高兴地看向他:“你也觉得我与旁人不一样吧!我也觉得,这样就显得我更特殊些不是吗!我可真是太聪明了……”   舟南:……行叭,您说的都对。这么说也没啥毛病,挺好。   陆黎兴高采烈地挑选了一些比较好的铺面和田产房契之类的东西找了个小木箱小心翼翼地放进去,然后递给舟南,对舟南说道:“在从出去之前你再帮我确认一下,看这些铺面每年的纯利是多少,纯利不足十万就撇下来别送出去了,太丢人。”   舟南忍住自己要把小王爷暴揍一顿的心,一年纯利十万的铺面那可是顶好的铺子了,他所知的好像也不足百家,小王爷这是在给和宁郡主送聚宝盆啊!   舟南简直心如刀割,连接住小木箱的手都在发抖。   陆黎发现了,疑惑地问:“你冷啊?” 问完还四处看了看,“这房里不冷啊。”   舟南心如死灰:“不冷,我心疼……”   “不心疼!”陆黎才发现舟南居然是个守财奴,他哈哈大笑:“送给小仙子就跟送给自己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被他家小王爷标成守财奴的舟南默默地安慰自己,说的也是,等和宁郡主和小王爷成亲了,那也还是要再带过来的。   然而陆黎却说:“等我们成亲了,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她的,哪还需要现在这么麻烦的送来送去呢。”   舟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口,他好像看到了一万只箭插在自己心口,他好卑微。前些日子才说了小王爷会打算了,今个儿小王爷恨不能把自个儿家底都掏空,就为博得美人一笑。   “行了行了,暂时就这么些,其他的一些太多了,我想不起来了。” 陆黎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实在是记不太清了,他名下的商铺太多太多了,到了京城他也没好好清点过。舟南没来之前,他是看都没看几眼的。   舟南立刻点头:“够了够了,您要是送得太多了,说不定会给人家吓着,以为您打家劫舍来着。”   陆黎一听,一想,觉得很有道理:“也是,毕竟小爷从前洒脱惯了,叫一些个小人恶意中伤小爷的名声!不过你这么一说,我愈发觉得我岳父岳母真是对我太好了,在我这样的名声之下还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必定是看透我内在的品质了!”   舟南嘴角抽抽,真的不太忍心去揭穿他家蠢萌蠢萌的小王爷。那根本就不是什么你岳父岳母看透你内在的品质好吗?那是圣旨!圣旨!官家金口玉言昭告天下的圣旨啊,那是他们说不愿意就能不愿意的吗?   不过舟南也不会打破他家小王爷的美梦,敷衍地点点头,只当是配合他好了。   然后舟南才想起来还有滇王妃的话要传,就同陆黎说了一遍,陆黎一听就显出一些抗拒来。   “王妃说您只能二选一,否则的话就打断您的腿。” 舟南面无表情地撒谎。   陆黎显得很为难:“这怎么选?去我爹那,旁人指定会说我是靠了我爹的关系,去我大舅子那儿,旁人也会说的。”   舟南已经不知道如何调整自己的面部表情了,他觉得自从到了京城之后,他和小王爷的想法愈发的不太一样了。是他不够努力,跟不上小王爷的脚步了吗?   “你别着急回我娘,让我好好想想,说不定还有第四种法子呢。” 陆黎冲舟南挤挤眼。   舟南问:“什么第四种法子?”   陆黎理直气壮道:“既不用去我爹那,也不用去我大舅子那,还不用被我娘打断腿的法子啊!”   “我劝您还是多想想从前王妃揍您的狠劲儿,说不定真的能想出来什么法子。”舟南实在是无法同陆黎沟通,抱着小木箱就准备溜了。   陆黎一把抓住了舟南:“记得千万拖延几日,你家小王爷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了知道吗!”   舟南快被陆黎说得脑子炸了,连连点头:“您的命就是我的命,放心吧。”   陆黎这才松开手让舟南溜了,他自个儿就往后一倒,直接躺在了地上,想着今日他家小仙子说的话,露出了傻笑。   他家小仙子不知道他可有钱了,还说要拿嫁妆养他呢!虽然他爹娘都说吃女人嫁妆的男人都是吃软饭的,可即便是软饭也得有人给吃才行啊……陆黎美滋滋地想着,他可以把他的全部家产都给小仙子,这样的话也可以算作是小仙子养他吧?   若是舟南知道陆黎这个想法,大概会吐血三升,怎么会有人为了吃软饭干出这种事儿来呢?和宁郡主怕不是给他家小王爷下蛊了吧,好好的一个纨绔小王爷现在都开始走情种路线了,这难道不可怕吗?!   正在做美梦的陆黎也不知道有个人正快马加鞭地赶回京想揍他一顿。   ▍作者有话说:   始终不在一条线上的黎憨憨和舟南小哥哈哈哈哈哈哈哈   猜猜看嘛,哪个要来揍憨憨?哈哈哈哈,我觉得好明显啊   小可爱们多多留言,你们的留言就是我日六的动力!   —— 第32章 【32】   屠大夫的药方都配得差不多了, 便已经先去汤泉附近的庄子等着郁棠来用药,把鹤山留在京城以防万一。   而应王府也在筹备着郁棠去汤泉庄子的事儿,长公主本想跟着郁棠一同去, 奈何太后身子有些微恙, 长公主也放心不下。长公主本想传话给郁璟, 让宋瑶跟着去。只是郁棠态度强硬,只说不必这么大阵仗, 只当如从前一样去汤泉休养罢了。   长公主心疼,道:“哪能跟以往一样?”   郁棠却笑笑, 没说话。诚然,她并不觉得这一次屠大夫就能治好自己的寒症。这不是病, 是毒。每每发作时,周身冰寒难忍,冻得人都失去知觉,可那冷意却能如同冰锥一般刺骨。   疼到她无力动弹,却清楚感知痛楚来源。这毒,她都习惯了。   长公主见郁棠神色淡然, 全然没有要痊愈的高兴样子, 心中忍不住泛起苦味,想起阿棠受了这么多苦都是因她而起, 眼眶就红了起来。郁棠看过去,长公主立刻撇开了头,偷偷拭泪。   郁棠叹了口气,走上前, 蹲跪在长公主面前, 伏在她膝上, 轻声道:“母亲不必心苦此事, 不是就要去治了吗?很快,很快就好了……”   长公主愈发听不得,她知道阿棠根本就不相信屠大夫能治好她,说这样的话,也不过是为了安慰她而已。   “是母亲连累了你。”长公主轻拍着郁棠,这么多年来,她最最心碎的除了阿棠体弱,再也没有别的。   郁棠抬头,劝说长公主:“母亲再这样想,便是阿棠的罪过。让母亲日日担忧操心,不得安枕,为人子女如何安心?”   长公主最是看不得郁棠蹙眉,连忙擦了擦泪,把人扶起来:“既你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若有消息千万要让手下的人来传个话好不好?”   “好。” 郁棠一口应下:“我自然会给母亲传消息的,请您放心。”   长公主被郁棠送走,奉月扶着郁棠回来,进了房里才低声说道:“季佥事回京了,传了话来说是想来见见您。”   郁棠一愣,季青临回京了?   奉月见郁棠愣神,低声道:“季佥事出京办差已然半年有余……”   郁棠微微叹了口气,道:“他既要见,就让他来吧,把六哥叫上,免生风波。”   奉月点头,转身出去传话了。   今日下了雨,下得有些大,雨打在瓦上,听着很容易让人入睡。若是往日,郁棠便觉得这雨声清脆,最好是捡着这么个雨天入睡也很不错。可此事郁棠却觉得这雨下得莫名引得她心中有些愁思了。   郁棠摸了摸窗台上的花,突然笑了出来。她这是怎么了呢,怎么好像变得有些多愁善感了呢?莫名其妙的,实在是有些好笑。   ——   季青临到应王府的时候,郁棠已经坐在凉亭里等着了,石桌上温着酒,像是等着很久了。   他大步上前,看到半年未见的小姑娘脸色又添了几分苍白和瘦弱,心中觉得有些心疼。   “青临表哥来了,给你温了酒,是你喜欢的。” 郁棠抬抬手,想要给季青临倒酒。   “不忙。” 季青临打断了她的动作,只站着,细看她,问道:“婚事,你肯?”   郁棠原本低头,听季青临这么问,便抬头看他,微微一笑:“我肯。”   “真心?” 季青临追问。   郁棠再点头:“真心。”   季青临转身便要走,郁棠起身叫住他:“青临表哥。”   听得郁棠唤他,季青临停下了脚步,只是并未回头,郁棠也不管他看不看得见,欠了欠身道:“我与表哥,没有夫妻的缘分。”   季青临听了觉得心头猛然一痛,缘分这两个字实在是太过伤人了。   “知道了。”   他留下这么轻飘飘又沉甸甸地一句话,扬长而去。过了半晌,突然间就下起了暴雨,郁棠坐在凉亭之中,感受到四面八方的寒意,她好像能明白季青临的感受,又好像不明白他的感受。可是归根结底,就是没有缘分啊……   奉月看着雨越下越大,想要劝说她家郡主回屋子里去,可郡主却一言不发。   直到方瓷大着胆子上去搀扶她,才发现她浑身冰得刺骨:“郡主的手怎么这么冷!”   “郡主!” 奉月大惊,连忙上前查探,果然是郁棠寒疾发作了!   奉月立刻将厚实的披风给她裹上,大声道:“快去把鹤山大夫请来!快!”   方瓷哪里知道去哪请鹤山,当下还愣了一下。奉月顾不上许多,把人裹住了,就叫方瓷先打伞把郡主送回撷芳院,再让燕云去请人。   郁旸来得晚了一步,谁知道就看到方瓷打伞,奉月抱着妹妹急冲冲地往撷芳院赶,他心下一惊,立刻对身边的人说道:“快去把鹤山请来!快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一旁郁旸的小厮也吓坏了,见到此情况,便立即连滚带爬地往府外冲去。   郁旸也顾不上去通知长公主,连忙跟了上去。阿棠才犯过病,怎么会这么快又犯病了?   郁棠这次犯病来势汹汹,直接把她整个人疼得失去知觉彻底地晕过去了。   方瓷才刚来,哪里见过郁棠发病的样子,当下记得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奉月手脚麻利地翻出了鹤山之前给的药丸,让方瓷把郁棠扶好,她只能强行把药丸塞到她家郡主的嘴里。   可郁棠已然昏死过去,连吞咽的本能都没有了,哪怕是任凭奉月把药丸塞到嘴里,又喂了水,那药丸也还是没能吞下去。   “怎么办,怎么办奉月!”方瓷急得眼睛都红成兔子。   奉月心里也着急,可方瓷已经急得这么乱,她不能再乱了。可即便是奉月看起来再镇定,在她好几次尝试给郁棠喂药没能喂下去的时候,也忍不住红了眼:“为什么鹤山大夫还不来!为何我当初学的不是医!”   奉月这话一说,方瓷才反应过来,她学过!她跟着她娘学过的!   “奉月,你,你来!你扶着郡主,我来喂药!我跟我娘学过,我来!” 方瓷此刻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镇定了下来,迅速地同奉月交换了位置。   方瓷伸手在郁棠下颌处捏了捏,强行让昏迷中的郁棠张开了嘴。快速地把药丸喂了进去,顺着她的喉咙摸了几下,又灌了点水,方瓷手掌快速地搓了几下,起了些热度,便迅速地捂在她颈间用力的捏了几下!   “方瓷你在做什么!” 奉月见到方瓷的动作一下就把方瓷推开了,愤怒地看着方瓷:“你这是要害死郡主吗!”   奉月习武的,力度极大,方瓷刚刚痊愈,被她这么一堆,直接滚到了地上。方瓷也不管,起身连衣裳的灰尘都来不及拍,扑过来解释道:“不是!你快看看郡主吞下去了没有!”   奉月捏开郁棠的嘴里看,药丸的确已经被喂下去了这才松了一口气,看着方瓷有些狼狈的样子她也有些过意不去,立即道歉:“我刚刚出手太重,对不住你。”   方瓷连忙摇摇头,表示自己不介意:“我知道刚刚的确很容易让人误会,这个法子也是我跟我娘学的,只是这法子多少就有些危险,若不是郡主情况危急,我也不敢试。”   奉月胡乱地点点头,她第一次生出后悔习武的念头,她若是学医,如今郡主是不是少一分危险?而她这么想着,目光却落在了方瓷身上,心里产生了一个奇异的想法。她不会学医,这不是有一个现成的人吗?   只是此刻情况不容乐观,奉月也并未说什么,只是把这个念头压在了心底。   郁旸赶着进来的时候,屋内已经燃上了炭火,叫郁旸一进来就感受到了高温,可他顾不上这么多,走到床前问道:“妹妹怎么样了?”   “郡主此次寒症来得突然,情况也凶险得很,这会儿已经昏迷不醒。” 奉月咬着牙,心里只盼念着鹤山大夫能够快些来,再快些!   好在鹤山的居所距离王府并不远,也就是在奉月度秒如年的时候,他到了。   鹤山一路快马过来的,顾不上打伞,这会儿全身都湿透了也来不及管,直接走过来跪在床前为郁棠诊脉。他翻看了郁棠的眼睑,又摸了她的脉,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情况不好,要施针。” 鹤山沉声,他觉得当先的情况很危险,这寒毒都快浸至心脉,不然也不会段段时间内发作就昏死了过去。   郁旸一愣,立刻道:“那你施针啊,愣着做什么!!!”   鹤山被淋湿,此刻头发都在滴水,脸上的雨水也还来不及擦净,他听了郁旸的话,转过脸来,看向郁旸道:“郡主情况危急,需要隔衣施针,可我腕力不够,效果怕不如师傅的好。”   “那怎么办!”郁旸快疯了,阿棠现在在生死关头他还迟疑:“你想办法啊!”   “脱衣服!” 鹤山狠了狠心,道:“脱衣服,银针刺穴足够!”   郁旸惊了,“这怎么行!”   奉月闻言直接哭了出来:“鹤山大夫,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若师傅在尚可,但师傅先去了庄子,现在再去请他来,怕是时间来不及了!” 鹤山也着急,看向郁旸:“救,还是不救!”   郁旸闻言浑身冰冷,救还是不救?救,妹妹的清白就没了,不救,妹妹的命就没了!   但不容得他思忖许久,郁棠声息渐弱,鹤山也脸色渐沉。   “救!” 郁旸咬牙:“什么都没有我妹妹的命重要!”   “鹤山大夫!我会行针!可否,我代你行针?” 方瓷到底不忍,即便心中不甚有把握,却还是想试一试,她想保住郡主的清白!   鹤山看向方瓷,“你会行针?认得穴道?”   “我娘家中世代行医,她自小便教我识别药草,认穴行针,我可以!”方瓷愈发坚定了,她一定可以的!她从前也替她娘看过病,如今只是代为行针,她一定可以的!   鹤山看向奉月,这才是常年跟在郁棠身边的心腹,“她可信吗?”   奉月此刻却有些迟疑了,方瓷……可信吗?可是郡主如今生死一线……   郁旸见奉月迟疑,他也能理解。毕竟方瓷才来王府半月,他也不能保证方瓷是否可信?郁旸心中焦急,来回踱步,突然道:“奉月看着方瓷,鹤山在外口述位置,具体穴位方瓷知道,奉月也能不落偏差!”   “好!”鹤山一口应下:“我来说,奉月你看着她,若有不对,我再亲自施针!”   “让……她来。”   郁棠竟还能醒得过来,奉月连忙俯身,可郁棠又已经昏迷过去了。   “别犹豫了!她快没时间了!快!”鹤山当机立断,把银针一展,交给方瓷,然后快速走到屏风后。   奉月见状也不得不赌一把,她飞快解开了郁棠的衣服,方瓷也果断地拿起了银针。   “胸骨中线第三肋间玉堂穴旁开四寸,第一针!”鹤山道。   方瓷接:“膺窗穴!”   “没错,继续,在第二腰椎棘突旁开一寸半处,第二针!”   “肾俞穴。”   “外膝眼下三寸,胫骨外侧约一横指处,第三针。”   “足三里穴。”   ……   一针一针落下,奉月握着郁棠的手,都能感觉到她的手在逐渐回暖。奉月低头,眼泪掉个不停,都落在郁棠的手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道下了多少针,又取了多少针,郁棠的意识才慢慢地清醒了起来,只是她意识虽然清醒,可身体却很无力,能听到声音,却连睁眼都乏力。   到底是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候,鹤山也长舒一口气。   奉月全然没有察觉郁棠意识舒醒,只鹤山说收针的时候,她便给郁棠系上衣裳,盖好了被子才叫人撤了屏风。   鹤山上前再诊脉,脉象已经趋于平稳,可人却已经累到脱力了,暂且也醒不过来。   郁旸紧张地看着鹤山,手心都是汗:“如何?”   “暂且平安。”   鹤山话音刚落,郁旸整个人都松了力气,直接跌在了地上,可脸上却是笑中带泪:“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鹤山卷起银针道:“也不能放松,以防万一,现在就把郡主送去小鹿山汤泉。”   小鹿山汤泉就是郁棠往年都要去养病的地方。   郁旸点头,“我这就去知会母亲,我亲自送阿棠去。”   “好,我随行。”鹤山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不知道心里那股子情绪到底是怜惜还是什么。   这边应王府即刻就要送郁棠出京去小鹿山汤泉,而滇王府那边却是迎来了一个意外来客——季青临。   ▍作者有话说:   有点晚,有点少,预想中的小王爷挨揍也还没安排上,明天!明天一定安排!   · 第33章 【33】   陆黎听说前院有人找的时候, 还愣了一下,这个时分谁来找他呢?   当他看到一身飞鱼服的季青临时,这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飞翎卫的人嘛!找他做什么?   “你是谁啊?找小爷做什么?” 陆黎大咧咧地往正堂上首一坐, 毫无防备。   季青临转过身, 面无表情地扫了陆黎一眼,沉声道:“站起来。”   陆黎冷不丁听到这么一声, 吓得一激灵就站起来了,回过味儿来之后, 才觉得有些不对。陆黎拧着眉毛,目光盯着季青临, 这人谁啊?怎么说话的架势跟他爹好像!   “你就是陆黎。” 季青临看了陆黎一眼,语气冷淡,却并非疑问,而是肯定。   陆黎有些狐疑,这人到底是谁?   还是舟南反应快,小声附在陆黎耳朵边, 说道:“飞翎卫佥事, 季青临。”   季青临…… 陆黎想着这个名字好像挺耳熟的,可是他一下也没想起来到底是谁。正他想着呢, 突然一记掌风就扫了过来,陆黎闪躲不急,被打了个正着。不等他反应,季青临化掌为拳, 继续出击。   舟南见状, 立即出手迎上, 挡开了季青临。   季青临同舟南过了几招, 觉着没意思,直接出手点住了舟南的穴道,对着陆黎说道:“起来。”   陆黎虽有些顽劣,到底也是有血性。被人这样不明不白地欺负上门来,自然也是要还击的!他出拳速度很快,直击季青临的面门,他始终记得他爹教的,打人一定要打脸!   季青临速度更快,头只是稍微一偏,陆黎的拳头就侧头擦过,余下一点拳风。陆黎见他侧头偏过了,也反应及时,借力就往季青临的头部狠狠一横,势要横撞季青临。季青临直接扣住了陆黎的手,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一扬手直接把人掀翻了。   ‘砰’的一声,陆黎被他狠狠地掼在地上,整个人连带着都震了一下。   而在正堂外头,滇王妃带着道书在外头瞧着。   “王妃,要不要奴婢出手?” 道书看到小王爷单方面挨揍,不免有些担心。   滇王妃摇摇头,“不必。”   季青临来此,自然是为了郁棠那孩子来的。而陆黎也该受一些打击,否则他怎么知道他得到了怎样的珍宝,又怎么会呵护好那得来不易的珍宝?   如滇王妃所料,陆黎也不用人相帮,愣是同季青临过起招来。   季青临身为飞翎卫,武艺自然非凡,尤其得了官家赏识,这武艺自然远超一般飞翎卫。与陆黎对打简直就是小儿科的过招,单方面虐打。   当陆黎被季青临掼在地上的第八次时,季青临稍稍后退了一步:“你服气吗?”   陆黎被打得不轻,听到他这么一句话,龇牙咧嘴的:“不服,我们再来比过!”   季青临深深地看了陆黎一眼,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也不服。”   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不忘把舟南的穴道解开。   舟南立刻上前把陆黎扶起来,关切道:“小王爷,可还好??”   陆黎莫名其妙被人暴锤了一顿,还被锤得不轻,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也没动怒,只是觉得很莫名。他总觉得这个季青临来得很古怪,说的话也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撇开了他问的几句话,他说的几句话让陆黎陷入了沉思。   季青临没几句话,先是确定了他的身份,后头……又说了一句,‘我也不服’……   陆黎紧紧皱着眉头,连身上挨揍的疼都顾不上了,脑子里飞速地在想,不服?他不服什么呢?到底是银河不服啊?他都来揍他了,都被揍成这个熊样了……   舟南看着他家小王爷好像是被打傻了一样,拧着眉毛沉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伸手在他家小王爷眼前晃了晃,被陆黎一巴掌拍开。   “起开,小爷没傻!” 陆黎瞪了舟南一眼:“别在这瞎晃悠,去查查这人。”   舟南点了点头,立刻就要走,陆黎偏偏电光火石间又想起什么来,“慢着。”   “怎么了小王爷?” 舟南疑惑。   陆黎抬了抬手,“不用去了。”   舟南一愣,问道:“您知道了?”   陆黎看了舟南一眼,舟南立刻闭嘴了,想要上前扶着陆黎回去,被陆黎拂开了。陆黎心里差不多明白了季青临是为什么来的了,他到了京城便听说了许多东西,当中就有季青临。   季青临,武安侯嫡子,年纪轻轻就是官家心腹,任飞翎卫佥事。武安侯是太后娘家,季青临也因着这层关系与应王府关系匪浅……   阿棠……是为着阿棠来的。   他不服,因为他陆黎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因为他配不上她。   陆黎想到季青临最初时看到他的眼神,那种隐忍……   “想明白了?”   陆黎才刚走出正堂,便是道书扶着滇王妃在门口等着。他迎着王妃的目光,才看到他娘亲脸上平静又有深意的眼神。   陆黎刚刚想明白,犹如被人闷头一棍敲得无比清醒,又被滇王妃这么一问,他心里突然变得有些苦涩起来,说话的声音都显得有气无力的:“明白了。”   滇王妃见陆黎有些颓丧的样子,又问了句:“疼不疼?”   陆黎也不知是因为滇王妃少有的关怀还是因为想通了季青临的来意,眼眶微微红,声音都带上一点哽咽:“疼。”   “疼就好。” 滇王妃看着陆黎,一字一句道:“疼了你才知道你得到的是什么样的珍宝,才会珍之重之的去爱护。”   陆黎猛然看向滇王妃,却发现滇王妃面带肃容,格外认真。   “儿子,谨记。” 陆黎忍着身上的疼痛给滇王妃行了个大礼:“永不敢忘。”   “去上药吧。”   到底还是心疼儿子,滇王妃摆摆手,让舟南带着陆黎去上药。陆黎行了礼,这才走了,滇王妃看他走路都有些不便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王妃心疼小王爷,为何还让季佥事……” 道书有时候不太明白滇王妃对小王爷的方式。   滇王妃扶着道书的手慢悠悠地往回走,笑了笑说道:“你亲自去把伤药送过去吧。”   “是。” 道书见王妃并不回答自己的话,便也低头不再言语。   可王妃却冷不丁地说道:“道书,你知道吗有些东西轻而易举的得到,就不会珍惜。哪怕你最开始得到的时候,有多么喜欢,不为此付出一点儿代价,是不可能牢记的。只有因此付出了一些什么,才会谨记。”   道书看着滇王妃若有所思的样子,点点头,“嗯。”   滇王妃侧目看了道书一眼,笑了笑,心情也微妙地好了起来。   她的傻儿子哟……   ——   因着郁棠每年都要来小鹿山汤泉休养,故小鹿山汤泉庄子东西都是准备齐全的。即便是匆匆忙忙地来了,里头东西也不差什么。   只是郁棠因突发寒症,长公主无论如何都放心不下,也还是跟着来了小鹿山汤泉庄子。   这一路郁棠都还昏昏沉沉的,长公主亲在旁照顾,是一刻也不舍离开。哪怕是顾嬷嬷说着要替换一下长公主,也被长公主拒绝了。   郁旸原先在王府就被长公主斥责了一顿,说是郁棠寒症发作竟也瞒着她这个当娘的,把郁旸好一顿凶。郁旸便也没了阻拦长公主留在府里的理由了,只好让长公主也跟着来,王府便暂时让总管看守了。   还下着大雨,小鹿山汤泉庄子的人冒雨纷纷出来迎接,马车直接驶了进去,里头屠大夫也正在等着呢。   给郁棠诊脉之后,屠大夫的脸色也不太好,长公主凝眉轻声询问如何,屠大夫竟摇了摇头。   “郡主如今气血两亏,寒症来势汹汹,若非救治及时,郡主险矣。”   “那你说的风见草呢?”长公主追问,愁思甚重。   屠大夫摇摇头:“如今只有三成把握。”   “那也不能放弃,只要有一丝希望,都要治!” 长公主顿了顿,又道:“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治。”   ……   深夜过去,近黎明时,郁棠才幽幽转醒,才微微睁眼,就瞧见了伏在她床前的奉月和燕云方瓷。她微微提了口气,只是呼吸大了些,奉月就立刻听见动静醒过来了,连带着另外两个也醒了。   “郡主您醒了……您差点就吓死奴婢了……” 奉月素来沉稳,也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一旁燕云也连忙忙起来,让方瓷去取来茶水什么的。   郁棠脸色还有些煞白,听到奉月的话,微微抬手,示意她把自己扶起来,奉月立刻擦了眼泪把人扶起来靠着自己。   “怎么几个人都在这儿守着,也不知道轮着来,好休息会儿。” 郁棠有些气虚,她有些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了,只记得浑身都冷得刺骨,最后迷糊间失去意识。   奉月让郁棠斜倚在自己身上,燕云跪在床前,方瓷也拿着茶水跪在床边,几个人听到了这句话眼睛都红的跟兔子样的。   郁棠无奈地叹了口气,“傻成你们这样,也是少见了……”   “郡主别说话,好好养着先。真的都快吓死奴婢们了!” 燕云声音也有些哽咽,郡主出事儿的时候她为郡主出府取东西去了,回来听见郡主的病情差点吓得魂飞魄散。   奉月也跟着点头:“长公主也守了郡主许久,奴婢们劝了许久才把长公主劝去休息了。”   “母亲,也过来了?” 郁棠倒是不知道长公主也来了,她总是昏昏沉沉的,也不太清楚。   “是,长公主担心郡主,一路亲自照料过来的。”奉月道。   郁棠轻轻颌首,到底还是有些没力,倚着奉月,目光看向方瓷,格外温柔:“方瓷,多谢你救了我。”   方瓷连忙把茶水放在旁边的矮桌上,后挪了一步,对着郁棠磕了一个头:“是郡主福泽深厚,方瓷不敢当此谢。”   郁棠虚弱地笑了笑,对燕云说道:“我不喜欢她动不动就磕头的习惯,你帮着给改了。”   燕云擦了擦眼泪,连连点头:“嗯,奴婢让她改了。”   郁棠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活着真好……”   几个侍婢一听这话,眼泪便像是不要钱样的往下掉,她们郡主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34】   郁棠在小鹿山休养, 全然不知道季青临从应王府出来之后就转向滇王府去找了陆黎,还把人揍了一顿的事儿。   屠大夫配好了药,给她安排了几日药浴和几日针灸, 先把身子调养好, 再行医治之事。再者就是屠大夫见方瓷在医术方面颇有天赋, 便同郁棠商量让人跟着他学点医术,为着郁棠也好。   郁棠想了想, 倒也没有即刻决定,反而是把方瓷叫来, 说是要问问她自己的意思。   方瓷被燕云唤来的时候,郁棠正在喝药, 见她来了,捻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看向方瓷,问道:“我有一事要问问你,还要看你自己的意思。”   “请郡主说,方瓷一定竭尽全力去做。” 方瓷虽长得柔美, 目光却很是坚定。   郁棠轻轻地笑了, 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屠大夫见你是个学医的苗子, 想教一教你,不知你意下如何?”   方瓷闻言,震惊地看向郁棠,又看了一旁乐呵呵的屠大夫, 立即跪下, 对着郁棠行了个大礼:“多谢郡主, 方瓷愿意。多谢郡主给我这个机会。”   郁棠看着方瓷伏地行大礼的动作无奈地笑了, 轻声道:“我是改不了她这个下跪的习惯了,屠大夫帮着纠一纠吧,总这么跪,老了膝盖就别要了……”   屠大夫连连点头:“好说,不然我教她点啥,还得跪下谢我不成?那可要不成这双腿了。”   郁棠被屠大夫的话逗乐,轻笑出声。可方瓷却久久伏在地上不曾起来,郁棠甚至还听到了一丝低泣。她侧目看了看奉月,微微扬眉:“瞧瞧她这是怎么了?”   奉月想上前把方瓷扶起来,方瓷一抬头却满脸泪水,郁棠见状微微蹙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方瓷顾不上擦泪,再度拜下,声带哽咽道:“奴婢感念郡主恩德,救奴婢一命,还赐奴婢学医,奴婢一定拼命地学,为主子效犬马之劳!”   郁棠见方瓷志气已定,倒也没有要打击她的意思,只是吩咐她擦擦眼泪快同屠大夫去。   见方瓷走了,郁棠才疑惑地看向奉月,问道:“我怎么觉得方瓷的眼睛一直都有些红肿着?”   奉月叹了口气,给郁棠捏了捏被角,轻声道:“那日郡主发病,我们几个都吓坏了,方瓷虽然替郡主行针,可后来还是悄悄出去哭了。”   郁棠怔了怔,心里有些心疼方瓷,便对奉月说道:“她身世凄惨,你往后也多疼她几分。”   奉月点点头:“奴婢知道,郡主别操心这些,当务之急是要养好郡主的身子才是。”   郁棠笑着点头,心里却很平静,说养好身子…她都不知道能不能养好……   ——   季青临返京自然是要面见梁元帝汇报督办之事,等他汇报完了,梁元帝才掀起眼皮看了看他。只见季青临一身飞鱼服,站得笔直挺立,腰间陪着长刀,气势凶狠。再加上他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实在是叫人望而生畏。   “回京之后见过小阿棠了?” 梁元帝看了季青临一眼。   季青临毫不犹豫地承认:“是。”   “还去滇王府把陆黎打了一顿?” 梁元帝眯了眯眼。   季青临还是认了:“是。”   “对朕的赐婚不服?” 梁元帝紧着追问道。   季青临听到这一句才抬头看了梁元帝一眼,硬邦邦地说到:“臣与和宁郡主没有夫妻的缘分。”   头一次听到季青临在除了汇报公务时说了这么长一句话,梁元帝冷哼了一声,摆摆手就让人出去了。   一旁的瑞卓有些疑惑,也不知梁元帝为何还要询问季青临的意思,毕竟如今季青临是梁元帝很得用的人,若是激得他逆反岂不是叫梁元帝伤心?梁元帝扭头看了瑞卓一眼,道:“个老东西在想什么呢?”   “官家火眼金睛,老奴想官家刚刚问季佥事的话呢。” 瑞卓是跟在梁元帝身边的老人了,最得梁元帝信任。   梁元帝哼了一声,说道:“敢去滇王府打人,他这个胆子可够大。”   瑞卓掩嘴笑,用太监独有的尖细嗓音说道:“季佥事要是胆子不大,怎么为官家办事呢。”   梁元帝嗤笑一声,没在继续说这事儿,反而问起了郁棠:“朕记得每年这个时候小阿棠都要去小鹿山汤泉休养,记得派人送些东西过去。”   “是,老奴准备了呢。” 瑞卓点头。   “把新到的白狐皮子给她送去,小丫头白得很,合适。” 梁元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补了这么一句:“还有人参也送过去。”   “是。”   “你亲自去,现在就去。”   梁元帝主意是一会儿一个变,瑞卓便只好亲自带着徒弟和礼物出宫去应王府。   可不曾想他来得不巧,到的时候府上的主子们都已经到了小鹿山汤泉庄子去了。瑞卓问了缘由,当下也有些心惊,想着得亲自去小鹿山汤泉庄子看一看才好给梁元帝回话。   于是瑞卓打发了徒弟回宫,自己准备带着人和东西去小鹿山汤泉。   好巧不巧地陆黎也带着东西来了应王府,两拨人碰到了一起,瑞卓还想说跟小王爷一同去也好,哪里晓得他一听说和宁郡主发病,直接翻身上马就撒了出去,那速度快得就像一阵风。瑞卓觉得自己刚刚像是被风刮到了一样,差点都没站稳。   汀白上前扶了一把,对着瑞卓笑嘻嘻地赔罪,毕恭毕敬的请瑞卓先行,瑞卓这才打起精神往小鹿山汤泉庄子赶。   再说陆黎,他原本被季青临伤得也不轻,却想着要来同她表明自己心意,也顾不上休息几日,却不想听到她发病被连夜送到小鹿山汤泉,陆黎就根本顾不上什么礼数,直接夺了马就往小鹿山汤泉奔。   舟南速度快,便也是跟他骑马来了,但即便如此,也落下了陆黎好长一段距离。   舟南心急,唯恐等下小王爷跑迷了地方,还扯着嗓子喊了一痛,但前头陆黎浑然不觉,他也只好咬牙挥鞭跟上。   其实舟南不知,陆黎原先送了屠大夫过来,自然是知道小鹿山汤泉庄子的具体位置的。   陆黎一路疾驰,中途还落了点雨,也顾不上躲闪,挥鞭的速度只快不慢。山路难行,泥点子都溅到了陆黎的衣衫上,又因他跑马速度极快,甚至连他脸上都有些泥点子,但他全然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去见她!   到了庄子时,陆黎下马太过仓促,还被马镫绊住了一下,整个人都差点摔在地上,若不是他反应快,抓住了缰绳,怕是要被马儿踢上一脚。   门口的护卫看清了来人是谁连忙上前想要帮忙,陆黎却很快就将自己解救出来,也顾不得自己一身污脏,问道:“郡主在哪!”   护卫也不知要不要带陆黎去见和宁郡主还在迟疑,陆黎立刻道:“带我去见长公主。”   护卫无法,也只能先带人去长公主处。   长公主听说陆黎来了时神情还并未有什么变化,可她看到陆黎一身淋湿了又浑身泥点的狼狈样儿时,不由得有些惊讶了。   陆黎顾不上客套,直接抱拳对着长公主行礼问道:“长公主,可否让我见一见郡主?”   顾嬷嬷看到陆黎这一身淋湿了的衣服都贴在身上,不由得有些心疼,转身去捧了一杯茶,可还没等她把茶捧到小王爷面前,小王爷得了长公主的准话扭头就走了。顾嬷嬷看着匆匆离去的青年,把茶放下,幽幽地说道:“当年王爷见长公主,也是这样心急,茶都来不及喝一口。”   长公主闻言,看了看顾嬷嬷,又看了看那杯茶,说道:“他许是去王府探望阿棠,得知阿棠发病急忙赶来的。”   若不是这样,那一身精致的云锦怎么会又是雨水又是泥水的狼狈不堪呢?   陆黎被人带到郁棠住的小院,燕云见到他这一身狼狈时十分惊讶,却压低了声音同他请安:“奴婢见过小王爷,请小王爷安。”   听到燕云刻意压低声音说话,陆黎的心就猛然一刺,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他看向燕云,略微有些苦涩的问道:“她,可还好?”   燕云往屋里看了一眼,又低头,轻声道:“小王爷自行进去吧。”   陆黎也顾不得许多,大步迈了进去。燕云看到他留下的鞋印带着泥水,心里多少都有些安慰:小王爷这是对郡主上心了。   陆黎脚步放轻了许多,唯恐郁棠正在休息,可他刚走过屏风,就看到郁棠倚在奉月身上正在喝药的样子,眼眶立刻就红了:她脸色好苍白,不过半月不见,她竟又瘦了一大圈……   郁棠是在擦嘴的时候看到的陆黎,那青年穿着一身精致的云锦衣袍却满身泥污,甚至脸上都沾着泥点子,站在那里,眼睛红红的看着她。   明明看起来很可怜的样子,郁棠却笑了,只是她还有气无力的,说话的声音轻到陆黎差一点就听不见了:“你来啦……”   陆黎小心地走到她面前,半跪在她床前看着她苍白虚弱的样子,勉强扯出了个笑容,点点头:“嗯!”   郁棠也不知为何,看到陆黎这么狼狈的样子,又小心翼翼地生怕惊着她,心里就有些滚烫的,连带着她仿佛也有些泪意。   “你脸上都有些脏了……” 郁棠看着他,轻声道。   “嗯,我擦擦!” 陆黎直接抬起袖子就往脸上胡乱地抹,也偷偷擦掉自己流出来的眼泪。   只是郁棠看着他这样,却是把脸越擦越脏了,原来那衣服袖子上也脏得很。   “奉月,去打盆水来给小王爷擦擦脸。” 郁棠微微支起身子,奉月便立刻拿了两个靠枕给她垫上,又才起身出去了。   奉月一走,就只剩下陆黎和郁棠两个人。   陆黎低着头,不太敢看她,怕她看到自己哭红的眼眶,会嘲笑自己。   郁棠拿了旁边的手帕,笑了笑,道:“你过来些,我先帮你擦一擦好不好。”   陆黎猛然抬头,只看到她微微一笑的样子,孱弱又温柔。他撑着床沿边,微微把脸抬了起来,郁棠便俯身,拿着手帕一点一点地温柔地给陆黎擦拭脸上的泥点。动作很是轻缓,生怕擦疼了陆黎。   这是他第二次距离她这么近,可她身上却萦绕着浓烈的药味,陆黎都不敢想,她的病到底有多折磨人?能把一个人折磨得在半月之内硬生生的瘦了一圈来……   这种心疼让陆黎控制不住自己,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这一次他无处可躲。   郁棠动作轻柔地给他擦着脸,却看到他流了眼泪,眼底满是疼惜,她慢慢地擦掉陆黎的眼泪,温声道:“我没事,你别怕。”   郁棠不说还好,一说陆黎几乎整个心都颤了起来,‘砰’的一下都摔成了碎片。他到底没忍住,抬手握住了郁棠冰凉的手,低头埋首在她手里,一个七尺男儿,在郁棠面前泣不成声。   郁棠看着他哭得悲伤的样子,忍不住咬唇抑制自己的情绪。   他哭了,为她。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哭了,我媳妇儿受苦了 TAT   · 第35章 【35】   郁棠低头看着他狼狈的样子, 心里弥漫着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为她哭了,她能切切实实感受到他的痛心……   “别怕呀……” 郁棠看着陆黎, “你一路来又是风又是雨的, 快去换件衣服, 免得受寒了,这可不是夏日……”   “不去, 我不去。” 陆黎闷声在她掌中,“我要守着你。”   郁棠叹了口气, 道:“我又不会跑了。”   陆黎闷在她掌中不肯抬头,直到她的手沾染上了他的温度, 变得有些温热,他才抬头看向郁棠,轻声道:“很惊险是不是?”   “没有很惊险。” 郁棠撒谎了,面上还是淡淡的笑意。   “我哪儿都不去了,在这里陪你休养好不好?” 陆黎祈求地看向郁棠。   郁棠看了他良久,到底也没直说拒绝, 只是问他滇王府难道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了吗。   “我娘在府中就够了, 她若得知你不适,一定也会想让我替她守着你。” 陆黎急切地解释, 眼神一直落在郁棠身上,半分都不肯挪开。   郁棠抬手擦了擦他的脸,微微颌首,也还是同意了陆黎的请求:“好啊, 那你就在这里陪我。”   “嗯!” 陆黎见郁棠答应, 高兴得连连点头。   奉月这会儿端着水进来了, 看到里面小王爷和郡主亲密的样子惊讶了一下, 才低声提醒了一下。   “去洗一洗,看你的脸上擦都擦不干净。” 郁棠看着陆黎轻声道。   陆黎点点头,把旁边的手炉拿过来仔细地放进郁棠的手中,道:“你的手太凉了,抱着这个。”   “好。”郁棠果断应下了,陆黎这才起身准备去洗一洗脸。   热水的温度适宜,陆黎双手放进去时,感受到热水一下就冲破了寒凉,他低头,快速地洗了洗脸。洗完之后,奉月便将方巾递了过去,他对着镜子擦了擦,确定自己脸上没有什么泥污之后,才放下了方巾,又洗了手擦了手。   做完这些又快速地走到郁棠床前,半蹲着在她身边,仰着脸给她看,像个小孩儿一样:“洗干净了。”   郁棠微微侧过头看他,又抬手落在了陆黎的脸上,微微笑道:“很干净。”   陆黎顺手握住她的手,侧头亲了亲:“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怕是什么滋味儿……”   郁棠看着陆黎,听到他这样说时,心里莫名有些心酸。她眼睛一眨,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陆黎见她落泪,顿时有些慌忙,好不容易才拿着她刚刚给自己擦泪的帕子,却不敢轻易擦掉她的眼泪,只因她眼神落在自己身上,满眼只有自己。   奉月原本还在侧伺候,看到两人对视时,便悄然退了出去,在屏风外守着。   “别哭,我以后都陪着你。” 陆黎握住郁棠的手,认真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好好照顾你。”   郁棠愣了一下,笑中带泪地点点头:“好。”   郁旸来的时候,陆黎把郁棠哄睡了,正蹑手蹑脚地退出来,看到郁旸来了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做了个夸张的嘴型:“出~去~说~!”   郁旸了然,往屏风处看了一眼,隐约能见到里头的人的确是已经睡下了,便也蹑手蹑脚地跟陆黎出来了。   “瑞卓公公来了,说你先奔这儿来了。” 郁旸刚刚同长公主接待了瑞卓公公,这会儿已经把人送走了。   陆黎看了郁旸一眼,问道:“她病得重吗?”   郁旸沉默了一下,默默地点头。   “风见草,管用吗?” 陆黎又问。   郁旸这会儿就更沉默了,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陆黎看得着急,又追问道:“你说话啊。”   “不知道……”郁旸甩开陆黎的手,“原定的医治时间要再延长,或许阿棠会在此处待到年关。”   “我留下陪她。” 陆黎道。   郁旸猛地转头看向他:“不行!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我是她的未婚夫婿,有何不可?” 陆黎执拗地看向郁旸:“你不准也没用,阿棠同意了。”   郁旸听到陆黎的话一下失了言语,神色都变得有些颓丧,他坐在回廊边上,愁思满满。陆黎见他这样心中也不太好受,走到他旁边坐下,两人静默地做了一会儿。   “她会好的。”   “嗯,会好的。”   “一定会好的。”   “对!一定会好的!”   两个男人坐在回廊边上,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这话,仿佛能打发这深夜的愁思一样。两人心中所想皆为一样,都是希望那个娇弱的少女能够早些痊愈起来。   ……   长公主原本都被郁棠劝动了不跟着来小鹿山汤泉,可因郁棠发病,她实在放心不下,便也留在小鹿山汤泉了。加之瑞卓公公来时说太后的病有了起色,福真公主和皇后等都在侍疾,请长公主放心之类的,长公主便安心留在小鹿山汤泉了。   而郁旸是也不肯走,陆黎就更不肯走了。于是今年的小鹿山汤泉便显得格外热闹些,来来往往的人都多一些。   郁棠分别熬过了几日药浴和针灸,便要药浴针灸再一同进行了。   其实在药浴的同时针灸这件事,屠大夫原本是放弃的,还想用另外的法子代替。虽说行医不分男女之别,可到底是皇家郡主,屠大夫也明白当中为难。而如今却多了个在学一方面天赋异禀的方瓷,实在是天助之!   倒也不是要方瓷多么精通药理,而是方瓷身为女子,与和宁郡主在药浴时针灸这件事就不必那么麻烦了。故而屠大夫在这几日便专挑了为郁棠行针的重中之重来教导方瓷,好在方瓷的确有天赋,屠大夫也放心了许多。   转眼间就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郁棠的气色也好了许多,随着每日针灸药浴的治疗下,她倒也的确感觉到了自己的身体和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郁棠躺在床上,屠大夫正在把脉,他总是习惯性地皱着眉头,叫一旁的陆黎看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   “屠大夫,怎么样了?” 陆黎很是着急,他虽然看着小仙子一日较之一日气色要好,可他更希望她能早日痊愈。   屠大夫充耳不闻,还在搭脉。陆黎还想说什么,被郁旸扯了一下,又被他给捂住嘴,一下就老实了许多。   过了好一会儿,屠大夫才收回手,又看了看郁棠的舌苔和眼睑,这才慢悠悠地说道:“瞧着恢复不错,但要到下一阶段,郡主就要受点苦了。”   治疗郁棠的寒症那也不是寻常治病那么简单,先是她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加上长公主有孕时中的毒也多半都在出生后的郁棠身上,这么多年用药下来,多多多少少的,有些药的药性便不那么管用了。再加上来治疗之前,郁棠又发病了一次,更是发病过程也是惊险不已,所以如今哪怕有风见草在手,但屠大夫心里也还是有些担忧的。   本来最后治疗的这一阶段就是要拔毒,可拔毒的过程必定不会轻松,也需要郁棠有比较好的体力才能熬过来。但偏偏事与愿违,在来之前她还发了一次病,叫屠大夫就更担心了。按理来说,发病的频率也不该这么频繁的,但事实摆在眼前,屠大夫也只能根据情况来更改治疗的法子。   郁棠闻言神色不改,说道:“十多年都过了,何惧于此。”   屠大夫摸着胡子点点头:“那就请郡主休息三日,三日之后咱们开始拔毒,若郡主抵得住这次拔毒之苦,寒症可去大半。”   “好。” 郁棠一口应下。   见郁棠果决,屠大夫又道:“但即便如此,郡主的身体也不可能与常人无异,只是说不再受寒症之苦,却还是身子骨要弱些的。”   “不是说风见草有用吗!”陆黎掰开郁旸的手,急忙追问。   屠大夫摇摇头:“风见草本就是对祛除寒症才有效,郡主的身子要靠将养才行。”   “那就养着,王府什么没有,怎么会不行?” 陆黎脸色很是焦急。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郁棠对着奉月招招手,奉月便上前把她扶起来,待她坐稳之后,才问道:“能养到几成?”   “寻常人的七成。” 屠大夫道。   郁棠点点头,显然对这个答案也很满意了:“那便够了,我原本也并不指望能全然治好。如今看来,还是比我想象中更好。”   屠大夫听到郁棠的话难免会觉得有些心疼,他医治过很多病人,不少得了疑难杂症之人其心态都十分颓丧,尤其是常年患病之人,总是难免性格暴戾,厌世难处……可郁棠一个小姑娘,这么多年来,即便是发病之时无比折磨,待她清醒之后总是神色淡淡,不以为意,好似自己不过一场小小风寒而已。这一点,叫屠大夫来说,也是难能可贵的。   就冲着这一点,屠大夫必然也是要尽心尽力地为郁棠医治。   人之生死病痛,行医者必尽全力相救,任何人都不例外。   郁棠的话不止是让屠大夫一个人觉得心疼,更是让郁旸陆黎,以及跟在郁棠身边多年的奉月燕云都心疼不已。   幸好,幸好马上就能解脱这等生不如死的折磨了。   “那郡主好生休息,老夫去备药,这几日切莫情绪起伏过大,还是静养为宜。” 屠大夫又吩咐了几句,这才离开。   屠大夫一走,郁旸和陆黎两人连忙抢着坐在郁棠床边同她说话。   “妹妹今日感觉如何?”   “阿棠你觉得怎么样了?”   郁棠见六哥和陆黎都这样关切她,便笑了笑,说道:“再没有不好的了,也不必担心我。”   “好不容易这几日艳阳高照,等会儿我带你出去晒晒太阳可好?” 陆黎眼巴巴地看着郁棠,生怕她不同意,还特地补了一句:“我问过屠大夫和鹤山,带个厚实一点儿的披风自然是可行的。”   郁旸见自己想说的话被陆黎抢先说了恨不得一脚把陆黎踹开,可这些日子他也看到陆黎为了阿棠的事儿忙前忙后,总是担心得不行,又心软了。想着算了算了,这次就让这傻小子出风头好了。   倒是郁棠看到郁旸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六哥怎么了?”   郁旸被妹妹关怀,立刻就眉开眼笑了:“无事无事,我也想带你出去晒一晒,这些日子都快闷坏了吧。”   郁棠颌首,嘴角露出笑意来:“那便去,等着你们安排好了就是。”   陆黎见她同意了,立刻说道:“我让舟南给你放风筝看!”   郁棠一愣,问道:“冬日里哪儿来这么大的风?”   陆黎摆摆手,“这你就不用管,我自有法子,叫奉月他们给你更衣,咱们这就出去看看可好?”   “好。” 郁棠柔柔地应了,又冲着陆黎笑了笑。   陆黎也憨憨地笑了,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后脑勺,起身道:“那我先出去,等会进来接你。”   “好。” 郁棠没有不应的,叫陆黎心花怒放地就出去了。   只是一旁的郁旸看得心头有些堵,他家娇美温柔的妹妹就要便宜给这小子,偏偏妹妹好像还挺看得上这小子,可真是让当哥哥的有些想不开呢!   但是再想不开,郁旸对陆黎的印象还是好了许多。只不过是处于娘家人对妹夫的仇视,日常不满罢了。   奉月和燕云给郁棠换了衣裳,又取了件带着帽子厚厚的狐裘披风把郁棠裹住,几乎是密不透风了,才把郁旸和陆黎两人叫进来。   陆黎一进来,瞧见了狐裘披风下的郁棠,忍不住又看红了脸。她实在是生得好看,雪白的狐裘裹着她,更显得肤白貌美娇小玲珑。   郁棠见陆黎惯性发痴,便忍不住笑,她一笑,陆黎便笑得更憨了。   郁旸实在是看不下去了,狠狠地咳嗽了几声,陆黎才傻乎乎地反应过来,奔到郁棠面前,轻声道:“我抱你上轮椅。”   郁棠轻轻地点头,环住陆黎的肩,陆黎几乎是毫不费力地就把人抱起来了。   可这一抱,陆黎才知道她几乎轻得只剩一点骨头的重量了。   “你……”   “怎么?” 郁棠丝毫不觉,反问他。呼出的气息就缠绕在他耳边,冷不丁地,陆黎脸都通红。   “你太轻了,我都能毫不费力地把你抱出去……” 陆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唯恐自己的呼吸把人惊着,着实有些憨气。   郁棠看了已经目瞪口呆的六哥一眼,微微用力,勾住了陆黎的脖子,轻声细语地说道:“那你试试呀。”   陆黎抱着人的手顿时一紧,看向怀里坏笑的姑娘:“不怕摔?”   “你舍得?”   心上人的话像是羽毛一样拂过陆黎蠢蠢欲动的心,他裂开嘴角,趁奉月和燕云不备,抱着人就大步地往外冲了出去,几人反应时纷纷往外追,可怜郁旸被撇在最后,还得推轮椅……   陆黎抱着郁棠走到了外头,抬头只见阳光正好,低头看怀中人笑声入心。   ▍作者有话说:   今天也是亲密互动的一天~嘻嘻嘻~   · 第36章 【36】   好在陆黎不曾带着郁棠去什么偏远的地方, 只是抱着她先出来见一见太阳。后头众人出来,郁旸推着轮椅过来了,陆黎这才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轮椅上, 半蹲在郁棠身边。   “我又不是纸糊的, 这么小心做什么。”郁棠偏头看向陆黎。   陆黎抿嘴, 避而不答:“给你放风筝瞧好不好?”   见他有心回避,郁棠也不会揪着不放, 笑着点点头,也好奇陆黎要怎么让舟南放风筝。奉月几个也好奇, 站在郁棠身后等着看。唯有汀白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小王爷么, 想哄个人开心那还是简单的。以为以往在云南府玩的花样都是假的不成?   “舟南,去,放风筝。”陆黎一声令下,舟南便拿着风筝出来了。   舟南先是给郁棠请安,又才看了陆黎一眼,得了陆黎的示意之后, 直接抓起风筝使了轻功直接跃上面前稍微矮一些的屋顶, 然后又从层叠的屋顶一层一层往上跃。奉月燕云几个都看得眼晕,这爬这么高, 怎么放风筝?   郁棠也饶有兴趣地瞧着,她知道陆黎身边有两个侍从,却不想舟南的轻功如此之高,也不知与奉月相比, 哪个更厉害一些?   就此时, 舟南扬起风筝长线左右摇摆了一下, 往下望了一眼, 瞄准了方向,一跃而下!高处的风也呼啸而来,那风筝便迎着风就高高的飘在上头,舟南更是稳稳当当落地,手中还牢牢地握着风筝线轴,走过来便把线轴交到了陆黎手里。   郁棠看着飞起来的风筝也有些怔然,继而微微笑了起来,她是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放风筝的法子,很是新奇。   陆黎扯了扯风筝线,走到郁棠身边蹲下,把风筝线轴递到她面前,轻声问道:“要试一试吗?”   郁棠点头,接过了风筝线轴,陆黎便握住了她的手,一同扯了扯那风筝线。   这边儿风筝飞得高高的,长公主本来打算去瞧瞧女儿,这一出来便瞧见了那风筝,在空中飞着,显得格外显眼。   “谁在放风筝呢?”长公主也看了那风筝许久。   顾嬷嬷望着风筝瞧了一下,又收回目光,对长公主说道:“左不过是小王爷或者六郎君在放风筝逗郡主呢。”   长公主听顾嬷嬷这么一说,她心里便立刻有数了。小六虽然爱玩,却不如陆黎这么聪明,总是能想出一些新奇的法子来逗乐。这么看来,在放风筝的人是陆黎无疑了。   “罢了,让他们小的在那儿玩,本宫就不过去了。”长公主想着陆黎留下来,哄得阿棠心情大好,到底也是件好事儿。   顾嬷嬷便又跟着长公主回去了,只是末了还回头看了那风筝一眼,满满都是慈爱的笑容。   ——   郁棠在小鹿山汤泉治病的事儿郁璟是知道的,季青临返京的事儿他也是知道的。故而当季青临找到他面前来的时候,郁璟也不算很意外。   “你这一去半年,一切都还好?”郁璟看向季青临,阔别已久,他再见季青临,总觉得他身上的肃杀更重了些。   “还好。”季青临素来话少,也不是个能言善辩的。他来找郁璟也不过是想找郁璟喝一喝酒罢了。   郁璟挑眉,“今日不能陪你喝酒了。”   “怎的?”季青临皱眉看向郁璟:“我记得你今日无事。”   “是无事,但我想去看看阿棠,并阿瑶一起。”郁璟并不避讳在季青临面前提到妹妹,他总觉得季青临对妹妹也不算男女之情,只是幼时说得多了,他便给自己背上了这样的一份责任,。   至于阿棠,与季青临无异。   季青临不知郁棠发病,郁璟也不知,两人都以为只是郁棠按着时间去了小鹿山休养。   “我返京之后,见了阿棠。”季青临道:“那我便不去了。”   郁璟看着季青临,幽幽地叹了口气:“你没去揍那陆黎一顿吗?我可想了很久,苦于师出无名。”   季青临觑了郁璟一眼,眼神里有些莫名其妙的意味:“倒也不必这么遗憾,我去了的。”   郁璟顿时抚掌大笑:“甚好甚好。”   季青临觉得郁璟此人真的常常摸不着他的想法,他道:“你也不是不满意他,为何高兴成这样?”   郁璟冷笑一声:“莫名其妙来了个野小子把我妹妹定了去,满不满意是一回事,想不想揍他难道不是另一回事吗?”   季青临很想问郁璟,既然你满意为何还想揍人?但他知道,即便是他问了,郁璟也有自己的歪理来解释,索性就不问了。   说话的功夫,宋瑶已经整理好行装,牵着两匹马过来了。   “嫂子。”季青临比郁璟稍小一些,见了宋瑶自然也叫一声嫂子。   宋瑶很是看得上季青临,她觉得她家弟弟们若有季青临一半,她都能乐开花。   “青临来得不巧,等过几日我让清臣去寻你喝酒。”宋瑶是个爽朗性子,对于夫君郁璟的二三好友都很宽容,尤其是季青临这种优质青年,她是不会阻拦郁璟出去交际的。   “既如此,那我就不便打扰。”季青临也爽快,知道今日时间不巧,便直接告辞。   郁璟和宋瑶翻身上马,目送季青临离开。宋瑶才微微感叹地说了一句:“若我家有个妹妹就好。”   郁璟挑眉,“很是不必。”   “怎么说?”宋瑶见郁璟意见不一,便问。   郁璟道:“他这性子,若做夫君,怕是无趣了些。像我不好吗?”   宋瑶被他说得脸红,害羞地啐了他一口,就扬鞭奔着小鹿山汤泉庄子的方向去了。郁璟勾起嘴角笑了笑,也策马跟上。   郁璟夫妻策马而行,到了小鹿山汤泉庄子时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庄子里的人都没收到消息,护卫瞧见郁璟夫妇的时候连忙上前牵马,又派人去通知长公主。   郁璟也是挂心妹妹,想同宋瑶快快给母亲请安便去瞧妹妹的,可长公主传话说是让郁璟直接去见,再来用晚膳刚好赶得及。郁璟就也不讲究这些虚礼了,带着宋瑶直奔郁棠的院子。   谁曾想呢,郁棠今日好了许多,便同郁旸陆黎几个在外头生了火堆,围着说话,旁边还温着酒。郁旸和汀白都有些变成醉猫了,还是舟南和陆黎两个看顾着些。   郁璟敷一进去院子时就瞧见了坐在火堆旁的妹妹笑得很是愉悦,他心中有些惊讶,他已经许久不曾见妹妹这样的笑容了。   火堆上的火光摇曳,照印得郁棠的面容红彤彤的,看起来像是气色好极了的样子。   宋瑶一见,也不免有些动容。她嫁过来多年,眼看着阿棠妹妹自小受苦,这般快活的样子真的太少见了。   郁璟夫妇站在院子口不曾挪步,还是郁棠眼尖发现了她大哥,笑盈盈的唤他:“大哥大嫂来了。”   郁璟本想应妹妹,可郁旸醉糊涂了,往陆黎身上一靠,很是委屈:“大哥才不会来呢,阿棠你别想了。”   听到弟弟的抱怨,郁璟微微扬眉,郁棠掩嘴偷笑。陆黎一回头,就看到恐怖大舅哥露出了阴恻恻的微笑,顿时不由得浑身一抖。这一抖就让倚在他身上的小舅子不太满意了。   “你动什么!”郁旸好不高兴:“别动别动,我头晕。”   郁璟慢慢走过来,取了旁边摆着的蜂蜜水,很是和善的蹲在陆黎和弟弟身边,温和道:“头晕?喝点解酒的。”   郁旸已经醉糊涂了,压根儿也没听出来这是他大哥的声音,还连连点头:“真贴心真贴心……”   宋瑶见状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郁旸听得觉得奇怪,嚷嚷着:“谁这么大胆敢笑小爷?”   费劲儿地睁开眼,竟然看到大嫂站在门口,再定睛一看,哎呀妈耶!郁旸差点把手里的蜂蜜水全撒在陆黎身上!   “大……大大大……大哥!”郁旸慌慌张张地想站起来,但他酒量浅,偏偏今夜喝得是陆黎的珍藏一滴香,这酒后劲儿也足,所以郁旸这会儿是站都站不稳了。   郁璟没好气地撑住了弟弟,伸手就弹了个脑瓜崩,陆黎听着都觉得疼,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脑瓜子,看得郁棠忍不住发笑。   “还认我这个大哥呢?”郁璟瞪了弟弟一眼,语气很是不快活。   郁旸很想老实站好,但是奈何他真的眼睛发晕,看人不太清楚。虽然知道眼前是大哥,也知道后果很严重,但是这脑子它不听自己使唤了诶……   “不太想认,但是大哥就是大哥!”郁旸嘴里嘟嘟囔囔,大概意思就是大哥太严厉了之类的。   陆黎心生佩服,想不到小舅子居然还是这么虎的一个人,借着酒劲儿就敢跟大舅哥叫板了。他又看向郁棠,郁棠已经不想看自家六哥的蠢样了,明日大概等他清醒之后会对大哥以头抢地的认错吧……   何必呢?   但是郁棠的同情在她六哥胆大包天地呕了她大哥一身的时候就消失了,大哥的脸都黑成锅底了,六哥就算以头抢地怕是也难以赎罪了,自求多福吧六哥!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陆黎更是瑟瑟发抖,他只是想大家都松快一下,为什么大舅哥这种恐怖的生物会出现啊?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哈在讨好心上人和讨好大小舅子之间为什么就这么难呢!小王爷已经哭晕了   · 第37章 【37】   被醉猫郁旸吐了一身的郁璟努力克制自己想要宰了这个蠢弟弟的心, 阴沉着脸把醉猫弟弟拎走了。   宋瑶也高高兴兴地挥手目送两人,郁璟实在是气也气不出个什么来了,哼了一声走了。   等郁璟拎着醉猫走了, 陆黎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幅样子被宋瑶看在眼里, 走过来取笑他:“这么怕他?不怕我吗?”   这才刚走了个煞神, 冷不丁地听到宋瑶的话,陆黎吓了一大跳, 磕磕巴巴地说道:“大,大嫂。”   郁棠‘噗嗤’一下笑了起来, 宋瑶也跟着笑了,说道:“这么快改口, 我可没有改口费可给哟。”   明明是个俊朗直率的青年此刻却像是个害羞的大姑娘一样,被人调侃了几句,脸红得不成样子。   宋瑶啧啧称奇,坐在郁棠身边,摸了摸妹妹的小手,拿眼神觑了陆黎一下, 又转回郁棠身上道:“他一直是这个样子吗?”   郁棠看着有些不好意思的陆黎, 笑着点点头。   宋瑶觉得更惊讶了,想不到小王爷居然是这种画风, 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啊。   握着妹妹手的宋瑶察觉到了妹妹身上不如以往寒冷,眸中带着惊喜探向郁棠:“阿棠不似往日,可好了些?”   “嗯,好了许多。” 郁棠说这话倒也没错, 但是她那日在府中发病, 九死一生的事儿并未告知宋瑶。   郁棠不说, 陆黎自然也不会说, 只是他又想起他来时见她苍白的模样,心中抽痛了一瞬。   宋瑶还以为是风见草的作用,当下很是高兴地对着陆黎说道:“真是多谢你了!”   陆黎却侧着身子躲过了宋瑶这一谢,宋瑶见状还有些疑惑,抬头看向陆黎:“别躲开,你当得起。”   “不,不是。” 陆黎的声音有些苦涩,只是看了一眼郁棠,见她神色平静,便把话题一转:“待这几日休息好了,阿棠才正式用药。”   宋瑶听得有些莫名,正式用药?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但宋瑶是个马虎的记性,她也不再纠结这个,只是对于郁棠如今的确是好转了些的情况很是欣慰。又闻到了酒香,便也坐在郁棠身边叫燕云送了酒过来。   陆黎到底是隐藏住了自己的情绪,他看到郁棠的眼神就知道,她并不想让宋瑶知道她发病的事。即使陆黎知道这件事也瞒不了多久,甚至一时半刻的功夫就有可能被宋瑶知道了,但她就是不愿说。既然她不愿说,那他就不说。   只要是她所想,他便去做,统统都去做。   宋瑶喜好厨艺且也喜欢喝酒,陆黎今日贡献出来的珍藏一滴香也叫她赞不绝口。   陆黎见她喜欢,便说日后往府上送去,让宋瑶又高兴地拍了他两下,对这位未来妹夫的印象又好了许多,真是会来事儿的小伙子啊。   等郁璟再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也刚好郁棠让人做了吃食来,正好给郁璟垫垫肚子。   郁璟就没有宋瑶那么好糊弄,同妹妹说了几句话,便知道了她提前到小鹿山汤泉来的原因,脸色显得不太好看。   “大哥千万不要因此生出什么难受,我如今也好了许多。” 郁棠到底是没能扛过大哥的套话,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   陆黎跟着皱皱眉头,他虽然害怕郁璟这个家伙,但若是他敢凶阿棠一句,他就要让他见识见识什么是小王爷骂人的无敌威风了!   郁璟察觉到陆黎的目光,多半也知道他的心思,不过自家妹妹自家疼,郁璟又怎么舍得责备妹妹?更何况,受苦的人是妹妹,怎么忍心再责备她。   生来寒症,又不是阿棠的错。   “我不能待太久,两日后便要返回,但你大嫂会陪着你在这边小住。”郁璟道:“她在,我也更放心些。”   郁棠颌首,冲着郁璟笑了笑:“那就有劳大哥大嫂了。”   宋瑶豪气冲天地摆摆手:“都是自家人,阿棠妹妹真的不需要如此客气的。”   郁棠微微笑,觉得此刻心中很是温暖。她即便受尽了病痛之苦,却尝遍了亲情之暖,这才是叫她有力量支撑着承受苦痛的本源。   宋瑶正高兴,却不想燕云端着一碟子鱼肉过来时,突然一阵反胃,整个人飞快地偏过身去,大口地干呕了几声。等她再抬头时,眼角都泛着泪光,单手扶着郁棠的轮椅,显得很是难受。   郁璟一把上前扶住了宋瑶,郁棠也焦急地侧目伸着脖子去瞧:“大嫂怎么了?”   顿了一下,郁棠又看向奉月道:“快去请屠大夫来。”   “不,不用吧……” 宋瑶还想拒绝,奉月早就已经小跑出去了。   郁璟闻到了她身上的酒味儿,皱了皱眉,道:“喝了多少?”   “不多,一点点,你也知道我千杯不醉的嘛。” 宋瑶看起来倒是不想有事儿的样子,还嘻嘻哈哈的。   可郁璟和郁棠对视一眼,两人都有些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   郁璟和宋瑶成婚也有好几年了,原本是郁璟顾及着宋瑶年纪还小,便不主张要孩子,但是这一年来,他也停药了。瞧着宋瑶这个反应,很想是有了。   郁棠连忙让燕云给宋瑶端一杯蜂蜜水来,宋瑶还连忙说道:“妹妹别忙。”   “我的傻嫂子呀……” 郁棠见宋瑶愣是不舍得她忙碌的样子,微微红了眼眶,低下头小声的说了一句。   郁璟不忍妹妹落泪,便附耳在宋瑶耳边说了句话,宋瑶听了仿佛如同被雷击中了一般,不可置信地看向郁璟,愣愣地问道:“当,当真吗?”   郁璟温柔地笑了,替她把鬓角的头发缕上去,轻声道:“等会屠大夫来了不就知道了。”   “嗯……” 宋瑶迟疑地坐了下来,但是到底动作比较刚刚小心了许多。   “那我喝酒了!” 宋瑶突然抓着郁璟的手,紧张地说道。   郁璟原本是怀疑,瞧着她这副模样,便放下了刚刚那点子责怪,满脑子只剩下如何宽慰娇妻了。   郁棠看着宋瑶小心翼翼地样子心中很是感慨,却也没有再说话。   郁璟也让宋瑶放宽心,不过是他的猜测,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可宋瑶却当了真,这会儿小口小口地喝着蜂蜜水,模样很是听话。   陆黎看着郁棠眸中温柔,心里不免觉得有些伤感,他上前蹲在了郁棠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哪曾想,郁璟哄完宋瑶就看见陆黎胆大包天居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占阿棠的便宜,心中怒火翻腾,借着给宋瑶端点心的动作愣是把小王爷给挤开了。而莫名其妙被挤开的小王爷表示很惨,原本握在手中的柔软小手此刻已经距离他仿佛海角天涯——他的大舅哥很不客气地横亘在小仙子和大嫂中间,哪有他半分容身之地。   陆黎委屈地看了郁棠一眼,郁棠便觉得他有些好笑又可怜,招招手,叫他来自己另一侧坐下。   郁璟见状阴恻恻地瞅了他一眼,陆黎立刻缩到了郁棠身边,像极了一个小可怜。   好在这种情况也没有维持很久,因为奉月带着屠大夫和鹤山方瓷都来了。   郁璟对屠大夫还是很敬重,请他到跟前来给宋瑶诊脉。   屠大夫看了郁璟一眼,郁璟点了点头,屠大夫这才抬手给宋瑶把脉,过了会儿笑眯眯地说道:“世子妃身孕都快三月了,这胎都快坐稳了呀。”   “恭喜大哥大嫂。”郁棠也笑眯眯地看向宋瑶,这可真是件好事儿。   “恭喜大哥大嫂” 陆黎乐呵呵地起身道喜,显然挺高兴的。   郁璟得逢喜事,自然也心情好,见陆黎这么称呼他,他也不计较。   反而是宋瑶都惊呆了,她摸着肚子惊叹道:“竟真的是怀孕了,我只当是我近来贪吃,这肚子才大了点儿……”   郁棠闻言更是忍俊不禁,众人也纷纷笑了起来。屠大夫无奈地摇摇头,这世子妃也是身体太好了,不然的话她今日骑马来小鹿山,这胎儿就危险了。   好在郁璟还并未被冲昏头脑,询问了屠大夫宋瑶如今怀相如何,屠大夫都一一细说,最后还称赞了句世子妃身体极好,叫宋瑶高兴得很。   当然郁璟也不忘把消息传给隔壁的长公主,长公主知道可高兴坏了,也匆匆赶来,看着宋瑶的小腹几乎是喜极而泣了。   要知道长公主虽然并不催促宋瑶生育,却也是想要抱孙子的。与她差不多大的姐妹,都已然抱孙了,她可真是着急!   今夜的小院显得格外的热闹,郁棠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   陆黎看着郁棠望向宋瑶的眸中带着羡慕,他的心就有些刺痛,不动声色地凑近她,握住了她的手。   郁棠察觉到陆黎的小动作,也微微用力回握住他。陆黎顺势蹲下来,微微昂首看她,轻声说道:“要是我会生孩子就好了……”   陆黎的声音很小,可郁棠还是能听见,她惊讶地看着陆黎,眼底是浓浓的震惊。   “你……”   陆黎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继续小声地说道:“我舍不得你将来生孩子,肯定很疼。”   郁棠一怔,觉得眼前的青年真的又傻又憨。   可是,她好像有点动心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更新少了,缓几天,会多更一点。 第38章 【38】   宋瑶有孕快三月的消息, 长公主并未声张,只是悄悄命人传消息给应王知晓。   大抵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郁棠这几日气色瞧着也不错, 屠大夫每每来诊脉都很高兴, 连连叫郁棠保持好心情, 有利于她的病情。   在屠大夫看来,这行医之道在于通畅, 不光是脉象,心绪自然也是。心中畅快, 便可提神有活力,若失了心气儿, 那人瞧着没病也跟有病似的。这一点郁棠倒是一直都做得挺好的,让屠大夫很是放心。   宋瑶身子好,虽然是有了身孕,但除了孕妇避讳之类的东西,她一切如常,郁璟也并未一直小心谨慎, 而是一如往常地陪伴着宋瑶, 只是眉眼间的笑意和喜悦却做不得假。郁棠是知道大哥怕这样会给大嫂造成压力,故而并未喜形于色。   但陆黎悄悄地来跟她说, 他带来的一滴香都空了,郁棠就知道是大哥的杰作了。   千杯不醉的除了大嫂宋瑶,还有个大哥郁璟。   不然,大哥当年又是怎么把大嫂骗到手的?   在郁棠眼里, 大哥郁璟就是家里最狡猾的一个。   三天的日子眨眼就过, 陆黎伴着郁棠放风筝, 捉鸟雀, 在汤泉里养养鱼……这些事儿都让郁棠觉得有趣儿。虽然放风筝不是陆黎放的,捉鸟雀的时候陆黎又摔了个狗吃屎导致罩子翻了鸟雀也没抓着,以及在汤泉养鱼没多时候那鱼就翻了白,但是陆黎哄着她玩儿的心意,郁棠是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   郁璟到底还得回营,同屠大夫交代了一些,便又独自回营去了。宋瑶倒是对于夫君不在这件事接受良好,该吃吃该喝喝,跟着郁棠一起玩,带头嘲笑陆黎,小日子也过得很是惬意。   给郁棠准备拔毒的事儿已经迫在眉睫,且屠大夫将风见草处理好了,药效时间不可错过。在郁璟离开的当夜,郁棠就被送到了药房。   在去药房之前,陆黎一直都在紧张兮兮地安慰她,嘴里说着一些有的没的。又是让她别害怕,又是说什么等开春了带她去打猎,还说什么游湖,给她表演他独创的叉鱼神功……总之唠唠叨叨地,一刻也不得闲。   郁棠看着陆黎一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的样子,笑了笑,“说了这么多,可别忘记了。”   “不会,我对你说的话我都不会忘的。” 陆黎马上说道:“我知道我从前混账,但你说了你信我,我不会让你失望,一定言出必行。”   ……   郁棠想起陆黎说这话的神情,她只觉得这种缘分真的妙不可言。   原以为被人算计的婚事必定苦不堪言,她都已经做好了最坏的那种,鱼死网破的准备……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遇见了陆黎,一个对她一见钟情,俊朗憨直的青年。   “为了药效能更好,郡主着一层纱衣进药桶,让方瓷在旁伺候。” 屠大夫让方瓷伺候郁棠去更衣,又隔着门板说道:“此次拔毒必定不会太轻松,郡主若支撑不住一定要说,咱们可以缓一缓,多年寒症已融入骨血,急不得。”   郁棠听着屠大夫说着这些,换上了纱衣,扶着方瓷的手,小心地坐进了药桶中。为了不让药效散发过快,便上了两块木板,唯独把郁棠颈部以上漏在外头。   方瓷看了看大小,又看了看郁棠,低声问道:“郡主觉得还好吗?”   此刻是干蒸,是为了给郁棠暖身,等会便要关上门窗,拆掉药桶上覆盖的木板,由方瓷来施针。   郁棠感受了一下,道:“尚可。”   方瓷点点头,在郁棠下颌处垫了一层薄薄的帕子,说道:“等会儿定会越来越热,郡主要忍忍,第一滴汗落下时,便可施针了。”   郁棠深吸了一口气,应了方瓷。但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忐忑,她多年来寒症顽固,少有出汗的时候,更别说是滴落的那种汗水,她实在是有些担忧。   方瓷仿佛明白郁棠在想什么,在旁看着火,又轻声同郁棠聊天:“郡主别怕,方才给郡主擦了身,便有风见草的汁液,是有助郡主出汗的。若是郡主困了,也可小憩一会儿,左右时间不会很快。”   郁棠听着方瓷说话已经与从前的怯懦大不相同,心中多少有点宽慰,又想着屠大夫和鹤山这几日都跟她夸赞了方瓷的医术进步很快,的确是有天赋,便问方瓷道:“方瓷,你愿意留在屠大夫身边学习医术吗?”   方瓷原本还在看着药效的蒸发,听到郁棠的话,心中陡然一惊,站起身来有些紧张地看向郁棠:“郡主……”   郁棠见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有些慌张的样子,便解释道:“我听屠大夫和鹤山说你很是不错,便问问你。”   “郡主不想要方瓷了吗?” 方瓷好像还是没有明白郁棠的意思,此刻神色都有些低迷。   郁棠皱了皱眉,有些无奈:“我只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屠大夫身边学医,若有一技之长也可谋生。”   “不!” 方瓷立刻拒绝道:“奴婢的命是郡主救的,母亲是郡主帮忙下葬,此等恩情方瓷此生难报,只想留在郡主身边,哪儿都不想去,请郡主别不要方瓷。”   方瓷倔强地站着,她原本想跪下磕头,可想起来她家郡主并不喜欢她磕头这个习惯,便是咬牙忍住了,站得笔直,愣是叫郁棠看出一身犟劲儿来。   郁棠可算是明白了,感情她以为自己不要她了,这可真是个傻丫头啊……   “可别哭,我如今也没法子帮你擦眼泪的。” 郁棠忍不住摇头,身上已经开始微微发热:“不过是叫你学医,又不是不让你回来,怎么就这么大反应了。”   方瓷一愣,才明白过来郁棠的意思,她刚刚好像会错意了以为郡主不要她在身边伺候……诶!   见方瓷神情,郁棠知道她算是缓过神来,继续道:“跟在我身边就跟在我身边吧,把医术学得精湛些,也别浪费了自个儿的能力。”   郁棠心中实则也有一杆秤,奉月武艺高强,燕云过目不忘,两人各有所长。方瓷若是有一手医术,不说别的,对她自己而言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要学会抓住机会,这就是郁棠对方瓷的选择。   方瓷确定了不是郡主不要她,这会儿就很是认真地应了郁棠的话。   郁棠想了想,便让方瓷先跟着屠大夫学个半年的医,不用特别高深,日常一些得用的便是,等到来年春末夏初她快要出嫁的时候,再回来身边,两不耽误。   方瓷起初也不太愿意,可转念一想,郡主此次拔毒之后仍需好生调养,若是她得用,便不会再出现那日那般惊心动魄的吓人场面,她也能顶上几分…如此一来,方瓷便果断地答应了郁棠。   两人说话间,时间便过去了不少。屠大夫在外头点香瞧着时间,过去了一个时辰,里头也应该在施针了。   在风见草和药桶的作用之下,约莫是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郁棠很快便出了汗。方瓷看准了时间,便拆了木盖,一瞬间药味四溢。   “郡主,我先帮你施针,会有些疼,还请郡主千万忍一忍。” 方瓷很快摆好了银针,郁棠也深吸了一口气,让方瓷行针。   可郁棠等了好一会儿,方瓷却迟迟未曾下针,她便疑惑唤她:“方瓷?怎么了?”   方瓷看着手中的银针竟有些发抖起来,她知道这一次拔毒至关重要,最为凶险的就是拔毒的第一步。即便是跟着屠大夫学了大半个月,只学这一套行针之法,她学得炉火纯青,此刻还是会害怕。   怕她失手,郡主还要忍受那种寒冰刺骨之痛!   郁棠没听见方瓷回话,便转回身看她,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拍了拍,道:“方瓷?”   方瓷猛地回神,惊出一身冷汗,她惊魂未定地看向郁棠,眸子里透出了害怕。   郁棠见状,疑心她是因为自己才失态,便抬起她的小脸,眸子锁定她:“害怕了?”   面对郁棠直白的眼神,方瓷心中猛然漏了一拍,心中所惧被她说穿,顿时觉得有些无处遁形。   “若你怕,便让屠大夫来。” 郁棠毫不犹豫:“行医不分男女,何况是救命。若你不行,便不要耽误时间。”   方瓷第一次听到郁棠这样果决的话,她的话里很直白,并无他意,甚至连一丝责怪都没有。可就是因为一丝责怪都没有,反而让方瓷心中更加愧疚:所有人都在等着郡主痊愈,她既承担了这个责任,又怎么能临阵退缩?她分明学的很好!   “不,我行。”   方瓷放下银针,擦了擦自己额角的汗,又拿起了银针,深吸了一口气,镇定道:“郡主转过身去,我这就要行针了。”   郁棠并未多看她一眼,只静静地转过身去,方瓷褪掉郁棠的纱衣,银针准确无比的落在穴位上。这一针下去,激荡了浑身血脉,郁棠忍不住闷哼了一声。方瓷咬牙,在郁棠背部下了第二针……   屠大夫与里头只有一门之隔,他自然是听到了郁棠责问方瓷的话,他心都快悬起来,好在方瓷到底是个聪明的人,能及时调整她的心态。否则的话,他亲自去隔着纱衣行针,即便是可以,效果也不如方瓷去做来得好。   ……   长公主并陆黎等人都在药房外头等着,也是快到寒冬腊月,顾嬷嬷到底是劝着长公主和宋瑶在隔着一条回廊的松香堂去等。这一个长辈一个孕妇的,都娇气得很,自然不能受寒。饶使长公主再不肯,郁旸宋瑶陆黎三个晚辈也是不肯的,长公主也只好跟着宋瑶在松香堂等。   而陆黎却始终站在药房外头,不肯挪动一步。郁旸命人搬了火盆来,两人都守在药房门口。   ……   一共是二十三针,在行针到第十针的时候,郁棠能够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心口翻涌不已,但她常年忍耐,这点痛楚,她还不用咬牙忍。但行针到第十八针时,郁棠再忍不住心口那股血涌之意,倏地吐了一口血来!   方瓷一惊,连忙对着外头屠大夫道:“师父,郡主吐血了!”   “探脉如何?血气是否通畅?” 屠大夫立刻贴紧了门:“郡主何处不适?”   方瓷努力沉下心给郁棠探脉,血气通畅,却心跳过缓,她皱了皱眉,轻声询问郁棠如何。   郁棠虽吐了一口血,却并未觉得疲乏,倒好像是把自己的淤堵之气都吐了出来,她轻轻摇头:“仿佛如同吐了一口淤气,微微头晕。”   方瓷同屠大夫说,屠大夫询问郁棠可否坚持继续行针,郁棠点头,方瓷便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血,继续下第十九针。   而外头郁旸听到方瓷的话,差点就要闯进药房,被陆黎一把拽住,手中力道之大,让郁旸无法挣脱:“别冲动,相信他们,阿棠一定会没事。”   郁旸迟疑了一瞬,又听陆黎低声重复了一边:“阿棠一定会没事。”   看着陆黎有些失神却不忘将自己牢牢拽住的样子,郁旸第一次觉得陆黎这人也不是那么不靠谱。   倒是郁旸这么一动,把长公主和宋瑶都吓着了,连忙起身就要过来。陆黎看了郁旸一眼,松了手,示意他去安抚。郁旸自知理亏,自己冲动反而吓着母亲和大嫂,便要去松香堂同长公主和宋瑶解释。   郁旸一走,药房门口便只剩下陆黎一人。   他看着药房紧闭的木门,心中暗自祈祷道:我佛慈悲,请保佑阿棠顺利拔毒,善信陆黎必定三拜九叩还愿,更愿余生与郁棠同生共死。   药房内室中,方瓷给郁棠行完针,便盖上木板,请屠大夫进来了。   屠大夫先是手量了郁棠额头的温度,又询问了郁棠觉得身体如何,确定她的确是因行针准确而产生了他预料之中的反应时,屠大夫便微微松了口气。   “郡主心性坚韧非常人所能及,今日拔毒的第一步郡主算是熬过来了。”屠大夫很是满意,吩咐方瓷和鹤山两人从药桶侧边的小洞之中里头慢慢地灌药水。   在方瓷和鹤山倒药水的同时,屠大夫同郁棠说道:“银针不必拆,但这药水浸体温度适宜,郡主会通体舒适,就难免困乏。这第二关便是要忍上一个时辰,切莫睡去。”   “好。”   郁棠向来不是个多言之人,屠大夫所言她还是能做到的。一个时辰,忍过这一个时辰,她拔毒之路就又走了一步,为了日后不叫家中亲眷跟着操心,郁棠怎么都会让自己清醒着的。   一个时辰也不算难熬,可就如屠大夫所言,药水温度适宜,她又已经吐出了部分毒血,浑身舒适的情况下她的确难熬。   方瓷着急,在旁边一直不停地同她说话,屠大夫也见她有些抵挡不住时,在同鹤山商量,是否要给郡主行针强行醒神。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一阵埙声,声音沧桑空灵厚重幽婉。   屠大夫皱了皱眉,心道这埙声听起来虽好听,可却过于空灵幽婉,只怕郡主听了更想睡了。正想着要不要下一针叫郁棠清醒,却听到了郁棠说话的声音——   “这是紫砂陶埙的声音……” 郁棠原本昏昏欲睡,连掐着字的手指也渐渐失去力度,可突然听到了一阵埙声,莫名地,她竟觉得很是清醒。   鹤山和屠大夫对视一眼,屠大夫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放了下来:“不知外头是谁在吹,蛮好听的。”   郁棠闻言,虚弱地笑了笑,“我家中无人会埙,想来是陆黎所奏。”   屠大夫一脸了然,坐在一旁开始喝茶聊天:“那小王爷倒是多才多艺,轻功放风筝,温泉养小鱼,如今这等偏门乐器他也耍得动,将来郡主倒也不会无趣了。”   方瓷被屠大夫逗笑,‘噗嗤’一声笑出来,郁棠也微微笑,还赞同了屠大夫的话:“想来是的,从前也太沉闷了。”   屠大夫就这么跟郁棠你一句我一句的,也生生地将一个时辰熬过去了。鹤山看了看时辰,同方瓷使了个眼神,方瓷会意,两人便又开始给郁棠的药桶放水。   “真是不容易,小王爷都吹了快一个时辰了,累不累得慌?” 屠大夫同郁棠说道:“不过啊,好在这第二关也过了。”   随着药水的流失,郁棠也能感觉到一点正常的温度,她起初并未觉得如何。但当屠大夫和鹤山退了出去,药水放干净了,方瓷刚把木盖打开,郁棠便打了个冷颤,说了一声‘冷’。   方瓷激动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咬着唇,耐住心头高兴,给郁棠把针给取了。等她取完针,郁棠整个人都软绵绵的,恨不能直接倒下才好。   “郡主别软,先把衣裳换了。”   方瓷扶着郁棠出来,郁棠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她身上,她却并未感受到多少重量,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心疼。   她们郡主还是太瘦弱了……不过好在寒症拔毒成功了大半,往后慢慢休养便可以把郡主养胖些!   想到这个,方瓷便很有干劲。   郁棠好不容易换好了衣服,被方瓷扶着出来的时候,也并未用来时那格外厚的披风,而是用了正常厚度的披风。   屠大夫给郁棠把脉,两只手都认认真真地探了脉,的确与从前大为不一,他也很是欢喜,道:“今日拔毒便也是郡主熬过来了,往后寒症不会再发作,也不会再让郡主再受寒冰刺骨之苦。只是到底伤了这么些年,郡主的身子还是会比常人要畏冷。且明日起的半月,要配合我开的药,再又每日叫鹤山来放一点指尖血瞧瞧,何时血液冷凝变慢不变黑,这毒才算真的拔除了七八成。”   这话叫郁棠也生出了希望,眼底涌上了泪意:“您所言当真?”   “千真万确。”   郁棠深信不疑,她当然是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再问这一句,只是为了给自己这些年受的苦画上一个完结的句号。   她是真的,好了。   得了屠大夫这句话,郁棠终于展露了笑颜,只是泪珠却怎么也忍不住了。   屠大夫是第一次见郁棠落泪,他背过身去,也擦了擦眼泪,反过来取笑郁棠道:“郡主都快要好了,怎么还哭了起来。”   郁棠笑中带泪看向屠大夫:“若是您眼睛不红,我才是真的信了您这句了。”   屠大夫倔强地擦了擦眼睛,迈开大步子走到门口去开门,冲着陆黎一顿吼:“别吹了!还不赶紧进去看看!”   药房的门冷不丁地打开,陆黎还在吹埙,听到屠大夫的话立刻把埙往舟南身上一扔,拔腿就往药房里面冲。只是他冲得太快,加上又站了太久,腿脚到底是有些不太灵便了,竟猛地一个趔趄,直接滚到了郁棠面前。   郁棠刚刚还正感动,便眼见着陆黎滚了进来,她愣了愣,突然觉得这人真是太傻了。   陆黎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起来,好不容易瞧见了郁棠,见她面色有些红润正想高兴呢,却又瞧见她眼角的泪,急忙上前看她,又急又不敢大声:“阿,阿棠,你好不好?好不好?”   看着陆黎脸上都沾了灰尘,郁棠甚至顾不上自己又泛滥的泪水,抬起袖子一点点地给陆黎擦干净,细声道:“我很好,真的很好。你的埙,也吹的很好。多谢你陪着我,叫你担心了。”   陆黎闻言,索性埋首在郁棠膝上放声大哭:“我差点被吓死了,幸好你没事……呜呜呜……”   郁棠哭笑不得,可还是抬手摸了摸这青年的头,安抚道:“我没事,你别哭。”   陆黎又连忙擦了擦眼睛,点点头:“我不哭,你好了是好事!这是喜事儿,我这就去给长公主他们说!”   陆黎来去一阵风,郁棠都还来不及说什么,只是见他匆匆地跑出去,带着一股子高兴的风就这么消失在她眼前。   郁棠摸着自己的心口,想着,或许从今以后这里就有归宿了吧,她好像也没什么觉得不好的了。   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去呢。 第39章 【39】   被治好了大部分寒症的郁棠最近的小心情很是不错, 再度去泡汤泉的时候感受也与从前不同了。   从前是为了她的病,现在就是单纯的享受。   郁棠还让奉月几个也去好好泡一泡,说是也能舒缓解乏, 总之对女子来说也是有好处的。这一点, 方瓷是拿出医书来力证了的。   宋瑶就更高兴了, 带着郁棠把小鹿山周边都逛了一遍,想着开春的时候带妹妹来春猎, 完全没想到那时候她已经大腹便便,不能上马骑射了。好在是宋瑶也没什么孕中反应, 发现她有孕的时候都快三月了,这些个日子过去了, 她胃口愈发的好了。   郁棠在小鹿山汤泉休养得很好,只是鹤山每日来送药刺血的时候,总会遭受到小王爷和六郎君的眼神杀以及每天晚膳之后亲密友爱的‘切磋’时间……   半月时间眨眼就过,屠大夫好好地给郁棠检查了一遍,的确是她的病症好了许多。但即便如此,还是会比常人畏寒, 且还是会有一些寒症的影响, 如从前那般发病的情况应当不会有了。至于其他的,自然还有跟在身边的鹤山来处理。   到底也是近年关了, 病愈不少的郁棠自然也是要打道回府了。   只是回去那日,陆黎的神色是肉眼可见的萎靡,全然不似在小鹿山汤泉庄子里那么有精神。若不是郁棠说了年节还能再见,他只怕回了王府都难有笑脸。   至于滇王妃, 儿子不见了那么久她倒也不担心, 左右是在京城, 还有舟南跟着, 她简直不要太放心。在得知了郁棠身子好转许多之后,还让道书送了不少东西去应王府。   因着郁棠去小鹿山的时间过于匆忙,原本说要办的赏花宴这会儿也没时间办了。郁棠还惦记着太子妃的事儿,原本想着找个什么由头请太子妃出宫来瞧瞧,但借着宋瑶有孕之事,同太子妃约定了来王府的时间。   郁璟深得梁元帝看重,作为皇后自然是要有表示的,便打算让福真公主和太子妃都去应王府瞧瞧。虽说此举有些兴师动众,可梁元帝不仅没说什么,还特地让瑞卓送了一些赏赐下去,也就无人敢置喙什么了。   天家宠爱,其实旁人能议论的?   但郁棠也没想到先来王府看她的人竟然是季婉秋。   也就是回府的第二日,季婉秋便上门来探望她,瞧着郁棠脸色好了许多,她长长地舒了口气:“你这身子也是够呛,每年总是要去休养,我也跟着你担心。”   郁棠摸不清季婉秋突然上门的意图是什么,若说只是关心她,倒也说得通。可听着她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说话,就知道季婉秋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多谢表姐关心。” 郁棠打定主意也不打算主动挑起话题,既是她有所求,想来憋不住了早晚要说的。   郁棠慢条斯理地喝茶,一举一动都显得很是赏心悦目。可季婉秋的确是没什么耐心的,见着郁棠这么不紧不慢地摆出了一幅要聊天的样子,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   郁棠自然是瞧见了季婉秋的表情,只是她也懒得说。这位表姐心眼不坏,同她相处倒也不是完全合不来。但她总是急吼吼的,耐不住个性子,加之本身又是个直肠子,也更是藏不住什么话。   “你知不知道陆黎有一个相好?” 季婉秋见着郁棠慢悠悠地品茶时,到底是没忍住自己的话,脱口而出。   郁棠微微侧目,眼里流露出疑惑:“嗯?”   “嗯什么嗯啊!” 季婉秋着急道:“你不知道你去小鹿山养病这段时日京城中都有不少流言蜚语了。”   郁棠放下茶杯,好奇地看向季婉秋,如她所愿的问道:“什么流言蜚语?”   “你知不知道容老太师家的那个嫡孙女儿容韵锦?” 季婉秋急忙说到:“这些时日她时常出入滇王府,还同滇王妃和滇王府的大娘子关系都极好。那滇王府的大娘子还说容韵锦与她从小就相识,若不是赐婚,还想让容韵锦嫁进滇王府呢!”   郁棠听了微微一笑,想起那个在护国寺见到的小姑娘,原来如此。她说当日那小姑娘怎么总是盯着她看,原来是因为陆黎的缘故。   “怎么还能笑出来呢?”季婉秋显然很是着急。   郁棠看了看季婉秋着急的样子,忍不住感叹,不知道武安侯夫人要给婉秋表姐找个什么样的夫婿,若是找个制不住她的,只怕这性子把家里掀翻天了也不是不可能。   “表姐说的我知道了,可问题是有赐婚啊,她想嫁进滇王府的话,怕是不太行了。” 郁棠显然也不当一回事,这等关系或许真的有。   但,那又如何?   若容韵锦得陆黎喜欢,又怎么会陆黎成年了都没把婚事定下来,反而让梁元帝赐婚了呢。   季婉秋看郁棠不当一回事,更急了:“你知不知道都有些人说你拆散了人家的姻缘啊!”   郁棠疑惑不解:“赐婚是官家的意思,怎么还能怪上我来?说这种话的人,表姐以后还是别亲近了,免得脑子进水。”   “你是真不在意啊?” 季婉秋听郁棠的话算是明白了,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儿的。   郁棠点头,不以为意,问了句季婉秋有些无语的话:“表姐不是不喜欢陆黎,怎么还关心起这个来?”   季婉秋气得想打人,她瞪了郁棠一眼,恨恨道:“小没良心的,我是不喜欢他,那不也是他名声不好吗!可旁人说他又拉扯到你,我自然是不喜欢的。”   郁棠掩嘴笑了笑,靠在垫子上,显然对她这个回复很满意。她表姐的意思就是我能自个儿跟你过不去,但是旁人跟你过不去,那不行。   “此事表姐就不用操心了,到底也是捕风捉影的事儿,没得让你坏了心情,不如瞧瞧我的新宠。” 郁棠冲季婉秋笑笑。   “什么新宠?” 季婉秋大惊,以为郁棠养了个小白脸,顿时站了起来,说话都有些磕巴了:“你,你该不会养了个面首吧?你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郁棠一听季婉秋这话忍不住也翻了个白眼,闭了闭眼睛,她表姐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想什么呢你?” 郁棠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是只虎皮鹦鹉。”   “啊……” 季婉秋尴尬地立在原地,恨不得为自己刚刚说的话找个地缝钻进去才好。   郁棠无奈地摇摇头:“表姐还是多操心自己的婚事吧。”   说起这个,季婉秋便坐了下来,看了看郁棠的神色,欲言又止。她心仪林若衡,上次与郁棠见面她也算是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可林若衡喜欢郁棠,她从前是没有这个机会,如今郁棠婚事已定,林若衡根本就不可能跟郁棠在一起的呀。   季婉秋咬咬下唇,同郁棠说道:“我是一定要嫁给林若衡的。”   郁棠听到季婉秋这般坚定的话,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话的意思。   季婉秋急了,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郁棠拨了拨炉子上的火,漫不经心地说道:“我有什么好说的。”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季婉秋步步紧逼,她总觉得郁棠应该说些什么。   郁棠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火钳一扔,‘啪’的一声,吓了季婉秋一跳。她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向郁棠:“你这是做什么?”   “表姐年纪轻轻,记性却不好。太后娘娘让你多思多想少说话,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郁棠抬眸,冷眼看她:“林若衡一个外男,于我而言有何相干?你的婚事自有武安侯与夫人做主,又何须我来说话。”   季婉秋仍旧咬唇不肯绕过这个话题,定定地看向郁棠:“你是不是对林若衡还心有不舍?还是你知道他忘不了你所以……”   “季婉秋!” 郁棠呵斥道:“我看你当真是失心疯了,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季婉秋被郁棠喝止,立刻红了眼睛,看着郁棠飞快道:“你不肯多说一句,是不是因为你也喜欢林若衡!”   郁棠看着季婉秋这一幅受尽了委屈的样子,忍不住问她:“莫非这世上只剩下一个林若衡了?他到底有什么好?叫你口无遮拦毫无凭证地污蔑你的表妹,毁人清白。你可知你说的这句话,比旁人说陆黎拉扯到我要更为过分?”   “那你为何不肯说这件事?” 季婉秋见郁棠冷漠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反应过来,只是嘴硬不肯服软。   “因为与我无关。” 郁棠看向季婉秋:“表姐,如果你非要听,那我就说一句。你我姻缘也从不在自己手上,你能不能如愿也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季婉秋闻言猛然看向郁棠:“你胡说什么!”   “我与表姐没什么好说的了,往后请表姐少上门见我,免得我被你气死。” 郁棠端起季婉秋面前的那杯茶倒在了地上,扬声道:“燕云,送客。”   燕云很快上前来将季婉秋请走,季婉秋深感羞辱,顿时恶狠狠地看了郁棠一眼,拂袖而去。   奉月上前收拾茶盏,看到郁棠神色不虞的模样,也跟着皱了皱眉:“郡主……”   “叫人去给季青临传话,让他仔细季婉秋,免得她一时失了心智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郁棠到底念顾着与武安侯府的关系,好歹也去提点一下季青临。   郁棠就不明白了,都是武安侯夫人生的孩子,为什么季青临和季婉秋两人的性子如此地天差地别。一个是性情冷漠,克己复礼,知白守黑的哥哥,另一个却是头脑简单冲动执拗且不听劝告一意孤行的妹妹……   不过……想到季婉秋所说的,容韵锦和陆黎自幼相识这件事倒是挺新鲜的,没听某个小王爷提起过啊。   正在滇王府上下翻找那块暖玉的小王爷突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他为什么觉得背上有点冷?   ▍作者有话说:   感觉最近留言的小宝贝越来越少了,渴望留言互动有点失去动力的胖达 QAQ   · 第40章 【40】   就在陆黎满世界翻找他那块暖玉的时候, 滇王妃已经把那块暖玉放在礼盒之中准备给郁棠送过去了。   道书捧着礼盒往外走的时候,心想到底是王妃自己的地盘儿,府上有什么好东西是王妃找不到的呢?可怜小王爷还一头扎进了库房找呢……卑微啊…   滇王妃手中还有要事, 暂时走不开, 便让道书去送暖玉。   当郁棠收到暖玉的时候, 道书见郁棠目露欢喜,对这份心意很是喜欢, 便道:“郡主喜欢,小王爷一定高兴。”   郁棠怔了一下, 她见是道书来,以为是滇王妃所赠。   看到郁棠愣神, 道书立刻解释道:“小王爷寻来,放在王妃处保管,这便差我送来了。”   “多谢小王爷与王妃的心意,我很喜欢。” 郁棠取出暖玉,佩在腰间,手指灵巧穿梭便系好了。   道书见状, 行了一礼道:“那道书先告辞了。”   “我送道书姑娘。” 郁棠起身, 让奉月把自己早早准备好的东西带上,亲自交给了道书, 送她出去。   等郁棠折返回来时,奉月不由得感叹道:“这位道书姑娘气势凛冽,不像是寻常婢女。”   郁棠笑了笑,说道:“她本不是王妃的婢女, 是王妃从前的下属才对。”   “竟是一位女将吗!” 奉月惊了一惊, 随即又反应过来, 说道:“我早该想到, 她日常跟在滇王妃身边,身边都带着佩剑的。真是厉害啊……”   郁棠笑着看了奉月一眼,“咱们奉月也很厉害的。”   奉月陡然被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当不得郡主的夸赞。”   “莫要太谦虚了。” 郁棠微微一笑,道:“让人去准备一下吧,福真与太子妃想必很快就要到了。”   太子妃和福真来时,也正好赶上郁棠煮的第一杯茶。   郁棠正要起身请安就被太子妃按住了,太子妃笑道:“我们来时也悄悄来,便不要客套了,随意些。”   福真也连连点头:“又不是在宫里。”   福真说完,身边的嬷嬷就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福真仗着郁棠在,胆子便大了些,躲在郁棠身后冲嬷嬷做鬼脸。那嬷嬷目光落在郁棠身上,显然是希望和宁郡主能劝劝福真公主。   郁棠自然是站在福真这边的,对着嬷嬷微微颌首:“在王府便稍微松快些也无事,请嬷嬷们随燕云去小亭吃茶吧,这儿有奉月和方瓷伺候就够了。”   主人家发话了,太子妃也点头了,嬷嬷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福了福身就转身跟着燕云走了。   郁棠是因着太子妃的缘故,特地把方瓷和屠大夫叫了回来,如今屠大夫这几日都在王府里住着呢。   太子妃入座之后,瞧着郁棠气色好了不少,又伸手摸了摸她的手,发觉她的手不如往日冰寒,惊讶道:“想来去了小鹿山休养之后是真的好了许多,我瞧你气色好,手也不那么凉了。”   郁棠寒症好了大半的事儿也并未外传,太子妃如今也是不知道的,但看她气色太子妃便猜到了许多,话里提到了小鹿山。   “是,多亏屠大夫帮我调养了。” 郁棠点头,手上不停,给太子妃和福真公主各自倒了一杯茶:“新到的茶,新奇的口味,不如尝尝?”   福真向来很捧郁棠的场,先端起小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一张漂亮的小脸蛋皱成了一团,引来郁棠和太子妃无情地嘲笑。   “哇……好苦!” 福真惊呆了,委屈地看了郁棠一眼:“你怎么会喜欢这种口味的东西?燕云做的果子茶不好喝吗?”   郁棠笑了笑:“此茶先苦后甜,颇有一番趣味,你细细品一品,说不定你也会喜欢。”   福真连连摇头,为了强调自己不喜欢,还摆手道:“我就算了,我最吃不得苦味。”   太子妃却端起小茶杯,闻了闻,轻抿了一口,茶香淳浓,苦味在舌苔上迅速蔓延,可滑入咽喉之时,却味甘清冽,的确很妙。   “这是什么茶?” 太子妃放下茶杯,看向郁棠。   郁棠也抿了口茶,笑道:“此茶也是我大哥赠我,说是名为浮生三苦。”   “大表哥如今春风正得意,怎么送你这样苦的茶?” 福真忍不住摇头,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大表嫂呢?”   说是来探望孕妇的,但如今孕妇却不在呢。   郁棠道:“孕中多困乏,大嫂这个时辰在小憩,故而我私心便叫人在门口等着,只等你们来,便截了人过来。”   “阿瑶可还好? ” 太子妃与宋瑶也是关系极好,两人分别嫁给了太子和郁璟,成婚的时间都是同一年,不过一前一后罢了。   郁棠点头,微微笑道:“很好。”   太子妃下意识抚上自己的小腹,她与宋瑶同年成婚,如今宋瑶也已经有了身孕,她是真的着急。   郁棠见太子妃如此,便反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太子妃莫急,缘分总会来的。”   福真倒是个小机灵鬼儿,凑在郁棠耳边嘀咕了几句,郁棠忍不住露出笑意,连连点头。看得太子妃一脸糊涂,不知道两人在搞什么。   “怎么说起悄悄话来了?” 太子妃一头雾水。   郁棠笑道:“她一心想为太子妃分忧,便想让我替您问问大嫂……”   “不许说不许说!” 福真连忙上前准备堵住郁棠的嘴,却叫太子妃也笑了起来。   福真这才松了口气,小声道:“嫂嫂今日不大开颜,叫我好担心。”   福真到底是皇室公主,怎么会不明白子嗣有多重要?太子即便尊重太子妃,想要嫡子传承,可到底位居太子之位,他的事总是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太子妃久年不孕,也总是会叫人不得开心颜。   太子妃心疼地摸了摸福真,“嫂嫂无事,福真别担心。”   “说起来,我倒是有个好物件儿想让太子妃瞧瞧,就放在我屋里,太子妃跟我来瞧瞧?” 郁棠微微笑,冲福真挑眉。   福真立刻点头:“去吧去吧,我也想去。”   太子妃知道郁棠的安排,起身从花亭与郁棠走进了屋子里,那边嬷嬷们见主子们动了,便想要上前伺候。燕云便适时添了点心,又道主子们身边还有旁人,左右也不过是在王府里,便不必客气这才留住了嬷嬷们。   屠大夫是已经在郁棠屋子里了,郁棠让方瓷带着太子妃去内室,让奉月和福真在外间同那虎皮鹦鹉逗趣儿,叮嘱了奉月几句,才跟着进了内室去。   太子妃见到屠大夫,心中还有些许不安,但见郁棠也跟着进来之后,心里就安定了。   说起来,屠大夫其实与应王也算是忘年交,故而郁棠才有机会得到屠大夫的医治。这么些年过去,屠大夫醉心医术无儿无女的,徒弟鹤山和应王府的几个孩子们就是他疼爱的晚辈了,当中也是以郁棠和鹤山为最。   郁棠请屠大夫帮忙查看太子妃的脉象,屠大夫倒也没犹豫就答应了,只是让她不要声张。   屠大夫先是看了太子妃的面相,倒不像是子嗣淡泊的模样,于是再给太子妃诊脉的时候又多了份上心。   郁棠在一旁瞧着屠大夫诊脉,虽说看不懂倒也能体会到屠大夫的慎重,太子妃更是紧张。   屠大夫摸了一会脉,突然抬头看了太子妃一眼,说道:“您放松些,只当寻常便是。”   太子妃有些无措地看向郁棠,她心中期盼多年,事到此刻,又怎么放松得了。郁棠轻声安慰了太子妃一会儿,不过太子妃到底也是身居高位之人,稍有一会,就调整好了。屠大夫再把脉时,神色轻松了许多。   等屠大夫收手的时候,太子妃也耐不住眼中急切,看向他,小声追问道:“屠大夫,如何?”   屠大夫脸色却不如把脉时轻松了,反而有些凝重,他问道:“殿下身边可有精通药理之人?”   太子妃一愣,摇头道:“并无。”   郁棠追问道:“可有什么问题?”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慢慢道:“她长期服用算浣花草,此乃避孕之用,怎么会有孕。”   “什么?” 太子妃低呼出声,面上尽是震惊:“怎会如此?”   郁棠也觉得奇怪,太子妃求子心切,又怎么会服用浣花草呢?   屠大夫看了郁棠一眼,道:“若她不知倒也可以解释。”   “解释什么?” 郁棠问。   “因为老夫医术高超,故能从她的脉象中探查出浣花草对她产生的细微影响,若换了旁人是看不出来的。” 屠大夫道:“我方才把脉,脉象上显示的确是有长年避孕之象,绝对不会错。”   太子妃闻言,几乎都要维持不住自己的姿势,还是郁棠和方瓷上前扶了一把,才稳住了她。   “浣花草,该是如何用的?应从哪个方面入手去查?” 郁棠看向屠大夫,心中疑惑丛生:“若旁的大夫诊脉能看得出吗?”   屠大夫道:“熬制成汤药服用,应当是饮食方面。只是殿下脉中浣花草对身子的反应很弱,想来是有些日子没有用上了。至于旁的大夫,那就得看旁的大夫是个什么水准了。方瓷,过来看看。”   屠大夫这些日子教导方瓷的内容除了郁棠的病,自然还有不少女子病痛之事,孕事之类也包含其中。这会儿叫方瓷诊脉,也是叫郁棠看一看,到底能不能出问题来。   方瓷看向郁棠,郁棠点点头:“你试试。”   太子妃也对着方瓷伸出了手,方瓷便搭手上去,过了一会儿,她把手收回来,一言不发,只默默点头。   太子妃顿时心中恨意丛生:“我竟不知我身边还藏有这种高人在!”   郁棠握住了太子妃的手,也是一言不发。   要让太子妃避孕有多难?首先就要避过太子夫妇的眼,还要避过皇后的眼,最重要的是太医院的人也得听话……而可怕的是这样的一个人竟然存在太子妃身边还让人毫无察觉……   这样的事越想越觉得可怕,现在还只是浣花草,若是□□呢?又或者,是一击毙命的毒药呢?   太子妃和郁棠都想到了这个可能,两人的脸色都变得很是难堪。   “可有怀疑的人选?” 郁棠侧目看向太子妃:“此事怕是不宜声张,最好现在谁都别说。”   太子妃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我身边的都是经年用惯了的人,我的女官也是随我从家中入府的,实在是不能想到有谁这么厉害。”   屠大夫闻言,摸着短短的胡茬沉思了一下,说道:“也不一定是身边得用的人,但凡接触得到殿下饮食的都有可能。”   郁棠深知宫中诸事繁琐,能接触到太子妃膳食的人,说实话还是挺多的。   屠大夫见郁棠不语,有些为难地扣了扣他的胡茬:“那不然从太医院查也好啊?没道理方瓷诊脉看得出,作为太医院的大夫还看不出吧?”   作为一个自由且不受宫规压迫的大夫,屠大夫是准确地在太子妃心上扎了一把刀。   是啊,作为最高水平的太医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那么到底是谁有这么大本事让太医院里给太子妃诊脉的太医都闭口不言呢?是……谁呢?   太子妃不敢细想,可她却忍不住握出了一手的汗。   “别,别这么紧张哈。” 屠大夫可能觉得自己说的这句话有些不太对,又补充道:“这也不是不能治,再者说了我观殿下的面相应是子嗣兴旺之象,没什么大问题的。”   屠大夫这么一说,太子妃就更难受了,她想到了一个最坏的结果,心中正犯愁呢。   郁棠轻拍了拍太子妃,手上微微用力地放在她肩上,轻声道:“事情还未定论,您不要吓唬自己。这当中还有许多猫腻,需要您去查清楚才是。”   太子妃抬头看了郁棠一眼,见郁棠眼底的坚定,她也恢复了些心气儿来:“你说的对,既我坐在这个位置上,也该想到会有这一天。说到底还是我疏忽了,此事我一定会查明白的。”   太子妃很清楚自己多年不孕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也很清楚有可能下手的人都有谁。   但……只要不是她想的那位,其他的人她都没什么可怕的。   身为太子妃,在宫廷之中生活,手段是必不可少的。林尔蕴今日算是被人狠狠地踩到底线了,她素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方式为人处世,却不想这个法子在皇家是行不通的。既然温和手段行不通,那就换一个。   郁棠颌首,同屠大夫询问了一些相关事宜,最后决定让方瓷跟着太子妃回去。这理由么,随随便便说一个也就是了,到底是太子妃,谁又敢多说什么呢。   几人也不在屋内久留,又一同出去了,还把虎皮鹦鹉也带了出来,那边嬷嬷们瞧见了,也只当是主子们逗鸟玩,便也不再观望。可燕云却敏锐地察觉到有个嬷嬷的眼神不太对劲,她暗自留心记下了。   才坐了一会儿,宋瑶就来了,见到太子妃也很是高兴,问起了近来京城可有什么八卦没有。   娘子们在一处,自然说的八卦才最吸引人了,那太子妃也是不例外的。   “这个我就不如福真灵通,问我倒不如问她。” 太子妃神色如常,全然没有方才的愠色,反而笑盈盈的。   福真被太子妃这么一说,小脸就皱起来了:“说起这个我就有些来气,你们远在小鹿山不知道,可我听着气坏了!”   郁棠眉头一挑,她多半说的就是容韵锦的事了,果然——   “滇王府的那个大娘子!是叫陆知意的那个!她不过是个侧室庶出,算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竟敢伙同容韵锦诋毁我们阿棠!气死我了!” 福真一下就气得跟个河豚一样,小脸鼓鼓的:“还说什么容韵锦同陆黎青梅竹马!她到底要脸不要!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什么!” 宋瑶立刻就拍桌子表示不快:“还有这种事!我怎么不知道!”   “大表嫂你当然不知道,若不是我听苏羡南说,我也不知道!” 福真气死了,恨不得把人抓起来打一顿:“那容韵锦我还特地查了查,不就是老太师的孙女,旁人给她几分面子,她真把自己当回事了!那做派,我真是恨不得去抓花她的脸!”   “有这种事以后要带上我!”宋瑶强烈复议。   太子妃和郁棠对视了一眼,两人分别在对方眼里看到了歉意。   太子妃:是我一下没管好妹妹,见笑了。   郁棠:彼此彼此,殿下别客气。   气归气,福真说完扭头看向太子妃,眼睛滴溜地转了一圈,卖乖道:“嫂嫂,我知道你也可疼阿棠了,不能对她受委屈的事儿坐视不理啊!”   太子妃看了郁棠一眼,忍住笑点头:“那是自然。”   “那咱们把陆黎叫来问一问,如果真的是什么鬼的青梅竹马,叫六哥揍他一顿,以消我心头之恨!” 福真跃跃欲试。   宋瑶也觉得可以,当即点头:“我觉得也可以!公主殿下真是聪明!”   太子妃以询问的眼神看向郁棠,郁棠忍不住扶额,“怎么您也跟着闹了……”   太子妃正色道:“我与阿瑶作为你的嫂子,自然是要关心你的。我觉得福真说得很对,这边让人去把陆黎传来问个清楚。”   郁棠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哪里是关心我,分明是想承包第一手的八卦才对吧。   不管郁棠如何,太子妃还是把她身边的女官白芷派了出去,让她去滇王府把陆黎请过来。   郁棠忍不住摇头,她有一种感觉,那憨货想必不会让人失望的。   ——   当白芷来滇王府请人的时候,恰好滇王妃也在,知道是太子妃身边的女官,又是把人请到应王府去。那她立刻就差不多明白了白芷来的目的,便即刻让人去把陆黎请来了。   在等陆黎来的过程中,滇王妃笑着对道书说道:“本王妃就知道她们不搞点事出来是不会安生的,且瞧着吧,这块铁板可不好踢呢。”   道书沉默了一下,若旁人听了只怕是会觉得滇王妃说的铁板是应王府的和宁郡主,但她知道,王妃说的铁板,是他们家小王爷……   陆黎本来遍寻暖玉不着,正苦于没有什么理由去应王府见小仙子阿棠棠,可女官白芷来传话,他立刻就高兴了,乐颠儿乐颠儿地就跟这白芷走了。   滇王妃看着儿子那副蠢样子,啧啧道:“他知道他是去挨骂的吗?”   道书想了想,默默地摇头:“应该……不知道。”   滇王妃笑了笑,“若不是我去不太好,我可真想看看他怎么应付太子妃和福真公主。”   道书觉得她家王妃最近对小王爷真是越来越恶劣了,如果将来等和宁郡主过了门,大概小王爷连靠边儿站的资格都没了吧?   啊,人的心都是偏的,老偏了。她们家王妃的心是歪的,想歪向谁就歪向谁,反正不是小王爷。   陆黎毫不知情地就被带到了应王府,进了撷芳院之后,便被带到了花亭,被告知太子妃和福真公主世子妃都在,陆黎也老实地一个个请安。   太子妃有些讶然于陆黎的乖巧,低声道:“瞧着倒也是个安静之人。”   福真闻言,顿时就叽里咕噜地把上次她和陆黎两人针锋相对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都说出来了。惹得太子妃和宋瑶两人低笑不已,郁棠也忍不住笑出声,过去这么久了,福真还记着呢。   福真气哼哼的,又有些跃跃欲试的看了看几人,说道:“那我来问他?”   郁棠点点头,太子妃也轻轻颌首,宋瑶就更没有意见了,她觉得公主殿下的嘴皮子比较利索。   福真隔着花亭,冲陆黎挥挥手,见陆黎回应,叫他上前来点,替太子妃问话。   陆黎正疑惑,倒也没耽误他走上前去,这还没站稳就听到福真公主质问他——   “太子妃近日听说不少消息,说是你与容韵锦青梅竹马,若无官家赐婚,那容韵锦就要嫁你为妻了!此事是真是假?!”   陆黎一愣,立马看向郁棠,见她神色不如从前见自己的亲近,顿时就生气了,怒道:“哪个王八蛋这样污蔑小爷!什么狗屁的青梅竹马!我身边连个母的都没有!谁这么黑心肝害我!”   ▍作者有话说:   陆黎:风评被害!   福真:快醒醒,你有啥风评?   · 第41章 【41】   陆黎又气又急, 连连骂道:“这简直就是无中生有!这是污蔑!我的清白只属于阿棠一个人!”   “噗——”   宋瑶没忍住,喷了一嘴茶,太子妃身边的白芷和郁棠身边的奉月几乎是同时反应过来, 抬起袖子遮住了自家主子。宋瑶连连道歉, 却笑得不行, 最后还是笑倒在郁棠怀里。   郁棠搂着宋瑶,低声道:“别笑得这么用力, 我可真是担心你。”   太子妃摇摇头,看似无奈的样子却很是羡慕, 阿瑶成亲以后愈发像个小孩儿了,可见郁璟很宠爱阿瑶。   “你住口你!” 福真气得想拎茶壶揍他:“胡说八道什么呢!什么你的清白只属于阿棠!这话传出去你也不怕给阿棠丢人!”   陆黎一愣, 随即委屈地低下了头,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阿棠的,有什么好丢人的。”   见陆黎还敢装可怜,福真就气上了:“那你说你跟容家那姑娘怎么回事!青梅竹马呢!有鼻子有眼儿的!”   听福真说得很是气人,陆黎抬头,俊朗的面容上显得格外委屈, 冲郁棠解释道:“一定是旁人嫉妒我才恶意中伤我!阿棠你千万不要相信!如果不是她刚刚说了青梅竹马这几个字, 我连这个词儿都没听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宋瑶忍不住大笑出声,虽然她知道小王爷有些没头脑, 但是这个太好笑了吧!哈哈哈哈哈哈……   郁棠也抿不住笑意,眼角眉梢都仿佛亮了起来。陆黎见她笑了,才稍微松了口气儿,没生气就好没生气就好。   福真啧啧摇头, 冲郁棠说道:“你瞧他多会哄人, 竟是个油嘴滑舌的东西。”   “你别以为你是公主我就不敢打你!” 陆黎气死了, 怒瞪福真:“再这么挑拨我跟阿棠, 我不敢打你也要骂你!”   福真也上头了,撸起袖子就想往外冲,被郁棠一把拽住,牢牢抓着,动弹不得。但是即便如此,她不能冲出去,但是她还有一张嘴啊!   “你骂啊!本公主长这么大骂人还没输过呢!你来比比看啊!”   几个来回下来,福真已经牢牢捏住了陆黎的命脉,他的命脉就是阿棠啊! 福真故意在骂人的时候握住郁棠的手,还往郁棠身边靠,差点没把陆黎惹红眼。   太子妃都有些惊诧于福真和陆黎两人,她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郁棠:“他们俩,有什么过节不成?”   郁棠抿嘴笑了笑,道:“大概是投缘吧……”   太子妃内心仿佛遭遇了什么凌乱不堪的睁眼说瞎话,她要不是亲眼看见福真妹妹想生吞活剥了小王爷的样子,差点就信了郁棠的话了。   “事儿是你惹出来的,你好意思叫阿棠被人非议?!” 福真一把就掐住了陆黎的命门,叫陆黎一下就卡了壳。   陆黎想,没错儿啊!这公主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她话没说错,的确是因他而起!   福真见陆黎不说话了,得意地冲郁棠挑眉,小声炫耀道:“瞧我替你出气。”   郁棠忍不住摇摇头,轻轻得戳了戳福真的腮帮子,戳得公主殿下都漏气了:“你别老是气他,真惹急了我可不替你收场。”   福真吐吐舌头,点点头:“知道了,我这不是也就过过瘾。但事儿就得让他去解决,凭什么让你平白地就被人说。”   郁棠弯了弯嘴角,笑道:“不过是小姑娘家的伎俩,我也不会放在眼里。这种颠倒黑白的话任谁也不会信的,再说了区区一个王府庶女,谁瞧得上她?”   见郁棠这么有把握,福真也就不操心了。她就是怕阿棠太好说话了,什么都不当一回事,叫一些阿猫阿狗都敢来试探她的脾气。既然阿棠心里有数,她是放心的,谁还能为难得了和宁郡主呢!哼!   陆黎沉思了一会儿,对着太子妃的方向掬手行礼,问道:“请问太子妃娘娘,此话从何处传出?”   太子妃看了福真一眼,福真说道:“你怎么不在家好好问问,总归也不是咱们说起来的。”   福真这话的意思也算是给陆黎指了个方向,她可没有刁难陆黎的意思,若是他这都听不出来,那什么指点都白瞎。   陆黎到底是个聪明人,一听福真这么说他就明白了,顿时就想到了王府里喜欢搞事的那个。陆黎眸色微深,他觉得是时候该跟他娘说一声了,把那个搅家精嫁出去,别来祸害他,滚去祸害别人!   陆知意这个混账玩意儿!长得丑就算了,怎么这么能搅事儿呢!   “因我的缘故叫阿棠吃了委屈,那是绝对不可以的!”陆黎正色道:“待我回府,我就清理门户。”   福真正喝茶呢,听到陆黎这一句‘清理门户’还把自己给呛着了,在那儿咳了半天,还是郁棠拍拍她才缓过来。   福真一言难尽得看向陆黎,特别想问问他,兄弟,清理门户是这么用的吗!?   但福真转念一想,陆黎为什么不打算收拾容韵锦呢?   这么想着,福真就问了:“那容家那个呢?”   陆黎皱了皱眉:“什么容家那个?”   “容韵锦啊!你跟我装什么傻!”福真又炸了,怒瞪陆黎。   陆黎努力回想了一下,好像也没想起来,这会儿倒是很诚恳地说道:“我想了很久,我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福真:“……”   太子妃:“……”   宋瑶:“???”   只有郁棠,微微一笑,轻声细语:“无妨,以后也不必认识。”   “嗯!” 陆黎欢快地应了,那高兴的样子恨不得长出一条尾巴来使劲儿摇给郁棠看才好。   “说了这么久的话,口渴了吧,过来喝茶。” 郁棠冲陆黎招招手,陆黎就乖乖过来了,半蹲在郁棠身边,接了茶看也不看就喝了。   福真很是嫌弃:“牛饮!”   “要你管!” 陆黎凶巴巴地瞪回去:“你要不是公主,你早被人打死了!”   福真得意得握住郁棠的手摇了一下,挑眉,很是嚣张道:“真可惜,我就是公主!你见我还得请安,你说你气不气?”   陆黎正要跟福真再度吵起来的时候,他眼角一瞥,瞥到了郁棠腰间的暖玉,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眼珠子都要挂上头了。   郁棠一把撑住了陆黎的头,轻笑道:“自己寻的暖玉都不认识了吗?”   陆黎一愣,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张口就问:“可是……怎么在你这?我……”找半天了啊……   他话还没说完呢,又被福真这个炮仗给抢了话:“怎么!送都送出来了,你还想送给别人啊!”   陆黎听福真挑拨急得不行,想跟郁棠解释。但郁棠本就知道这是他送的,当下也没让他着急,嗔了福真一眼,才跟陆黎说道:“是今日早先王妃差道书姑娘送过来的。”   “我娘?” 陆黎懵了,“在我娘那儿?”   “嗯。” 郁棠看着陆黎呆愣的样子觉得很有趣,故意逗他:“王妃说是你放在她那儿的。”   陆黎使劲儿一眨眼,一脸的后悔:“我怎么不记得了!我还在找了整整三天,她……”太过分了!   不过暖玉送了就送了,他娘的坏话可不能乱说,不然什么时候被这破公主往他娘那一告状,他说不定就完蛋了,虽然这种可能性很小,但是不得不防!   郁棠微微笑,轻声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   陆黎顿时火气全消,嘿嘿笑着点头。   一旁的宋瑶已经看不下去了,窝在太子妃身边小声道:“我原先以为他是个纨绔,却不想这人是个傻子。”   太子妃默默点头,她感受到了,这孩子一同阿棠说话,傻气直冒,藏都藏不住那种。可眼里的喜欢和高兴,也是藏不住的。   阿棠这一次,也算是因祸得福吧。   陆黎也不在王府久留,见了郁棠他就高兴了,即便中途还有坏公主同他吵架,但是这都不算什么。陆黎走的时候是带着笑容的,看得太子妃简直是叹为观止。   “若他待你一直如此,我们倒也放心了。”   郁棠笑而不语,人心这东西不好说。但,珍惜当下总是没错的。   ——   回到了滇王府的小王爷先是去了滇王妃的院子,同王妃请安,多谢她送了暖玉过去。   滇王妃见儿子这么乖觉,有些好奇:“我还以为你要来同我吵闹呢。”   “儿子怎么会这么不懂事呢。” 陆黎一本正经道。   滇王妃作为陆黎的老母亲,简直不要太了解他了好嘛。滇王妃一看他这么乖,就知道他一定是有事要求自己的。   滇王妃也不跟陆黎客套了,直言道:“有事儿就直说,本王妃忙着呢,没空跟你打哈哈。”   陆黎闻言,就站了起来,同王妃说道:“咱们府上那个丫头年纪也到了,该嫁出去了。”   滇王妃听他说‘丫头’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说的是陆知意,但看陆黎那贱兮兮的表情才知道他说的是陆知意,王府的大娘子。   那滇王妃也纳了闷儿了,这滇王府的大娘子,也金尊玉贵的,怎么从陆黎嘴里说出来比根草还不如的感觉呢?   “她生母还在,我也懒得操心。” 滇王妃瞥了陆黎一眼:“况且,这事儿又不是嫁了人就能解决的。”   滇王妃是清楚陆知意和容韵锦的小动作的,她原本对容家那姑娘觉得的确还不错,但也从来未曾动过要她当自己儿媳的念头。如今看来,她当时没动那个念头还是对的,现下做事可不就漏了短板。   品性不正之人,连给她儿子做洗脚婢都不够。   被滇王妃一提醒,陆黎就觉得也对,立刻同滇王妃说道:“娘说的对,我觉得我作为长兄应当要尽一尽教育之责。”   陆黎说完就直奔陆知意的院子去了,他今日非得让陆知意知道什么是她绝对不能碰的。   敢牵扯阿棠,简直是找死!   ▍作者有话说:   真的,每天都有阻止我更6k的原因,今天是因为水果吃太多了,差点想咕咕,好撑啊QAQ   · 第42章 【42】   浮光院是陆知意的院子, 因着王府没有别的小娘子,王妃给脸,她的这个院子比照寻常嫡女也是不遑多让。   陆黎一走进来便觉着这院子浮夸得可笑,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浮光院’三字, 冷笑一声:“叫什么浮光院, 叫做浮夸院不是正好?”   而陆知意也是从陆黎进了她的院子就立刻知道了,当即拎着裙子就出来了, 见到陆黎也不行礼,只站在台阶上看他。   陆黎见她出来还一副矜傲的模样, 眼神微冷,俊美无俦的面容上带着冷厉:“我是不是警告过你不要去招惹不该你招惹的人。”   陆知意见陆黎怒气冲冲地来质问她, 她也立刻就生了火气,同陆黎对峙起来:“你这是在哪里受了气,要来我浮光院撒野!”   陆黎看陆知意面上毫无愧色,突然快走几步,到了陆知意面前,倏地出手掐住了陆知意的脖子, 用力收紧:“别跟我装傻。”   陆知意万万没有想到陆黎居然敢对她动手, 当下就吓得魂不附体,她身边的人也立刻想上前解救她。只可惜舟南和汀白两人拦得周全, 几个婢女连近身都做不到。陆知意更是惊恐无比地想要扒开陆黎的手,她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几乎要窒息了,陆黎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欣赏了一会儿陆知意拼命挣扎的样子,陆黎才松开了手。陆知意一下被松开, 连连后退了几步, 却踩到了自己的裙子跌在地上, 惊魂未定地捂住自己的脖子, 拼命咳嗽。而舟南和汀白两人这时候看了陆黎的脸色,才放了那几个婢女上前去搀扶陆知意。   “她不是你能随意污蔑的人。” 陆黎居高临下地看着陆知意,眼眸里杀意毫不掩饰:“旁人我自会算账,你若再有下次,连带你娘和你弟弟,我一并清算。”   “你敢!” 陆知意猩红着眼看着陆黎,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陆黎居然真的敢对她动手,恨得咬牙切齿。   陆黎冷冷地觑她一眼,“刚刚的死亡体验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我是父亲的长女!你敢对我动手父亲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知意想到刚刚窒息的感觉到底是生出了一股子惧意,企图拿滇王来压住陆黎。   只是陆黎原本也只想教训一下陆知意,却没有想到陆知意竟还想拿滇王来压他。   “怎么不放过我?为了你这个庶女,打死我这个嫡长子?” 陆黎冷笑,他虽然纨绔,但并不是什么品性恶劣之人。他娘从小教导他的一些东西,他都知道。   作为滇王府的嫡长子,陆黎不觉得自己纨绔些怎么了,他也很清楚他将来还是要负担起王府的。只是人有所长,他不喜欢争权夺利,喜欢金银财宝,所以他自己私下行商,颇有成就。   但是不代表他对于府上两个庶出还能亲近起来,尤其是这两个庶出也别有心思,陆黎是真的厌恶陆知意这种心里没数的。   如陆知意等人,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身份,既然她敢恬不知耻的去掉那个‘庶’字,说自己是长女,那他还是嫡长子呢,能比?   陆知意闻言猛然抬头看向陆黎,自觉被陆黎羞辱了庶女身份,红着眼咬牙道:“陆黎,你莫要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能让你拿着王府大娘子的身份用?我欺人太甚能准允你和你弟弟到京城来?我欺人太甚……你以为你能活着长大?”   陆黎轻飘飘几句话,让陆知意煞白了脸。   陆黎也不管陆知意的脸色有多难看,继续道:“认清自己的身份,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另有一事也要告诉你,这年关国宴就不必入宫陪伴了。规矩没学好,去了也是丢王府的人,等你什么时候懂规矩了,什么再出这个院子。”   陆知意听了这句话,整个人就像是掉进了冰窖里一样,觉得浑身冷彻,怔怔道:“你凭什么禁足我……”   陆黎也不恼,只觉得听到了一句很好笑的反问,他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膝盖上,笑得像个小恶魔一样:“你说,我凭什么?”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陆黎也懒得同陆知意计较,出了浮光院立刻就让人把这院子围起来,除了一日三餐照常送,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进去探望。   汀白跟在舟南身后,心有余悸地拍拍自己的胸口,小声地同舟南说到:“小王爷刚刚不是真的想杀人吧?”   陆黎耳力好得很,索性直接回头,盯着汀白,咧出一口白牙,阴森森道:“真的想。”   汀白连连摆手:“小王爷不能啊!”   “所以她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陆黎得意地摇了摇自己的头:“这种人怎么配我亲自动手。”   汀白小脸儿又是一白,想着莫非还得让他或者舟南动手吗?   不等汀白脑补完,陆黎紧接着又说道:“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给作死,哪轮得到我。”   汀白松了口气,觉得他家小王爷说得很对。大娘子这个性子么,从前在云南府是因为滇王府就是最高的官儿,人人巴结着呢,捧着个庶女也给了嫡女的脸面。但如今么,在京城里身份尊贵的贵女多了去,这么个王府庶女实在是很不够看的。   若是性子好,得主母喜欢,带在身边出去见见世面,那旁人少不得给几分脸面。可若性子不好,不得主母喜欢,京城这么大,谁知道你是谁呢?   “别发愣,去把小爷的弓准备好,我过几日约了我小舅子去冬猎。” 陆黎想起同郁旸的约,当下又开始乐了,想着猎个什么新鲜玩意儿能给小仙子送过去,就当做是赔礼道歉了不是。   又想起了什么,把舟南叫过来吩咐了几句,舟南听了连连点头,转身就走了。   陆黎慢悠悠地晃着回去了,可他派人围了浮光院的事儿很快就在府上传开了。   滇王妃不消说,自然是最早得到消息的。作为王府主母,滇王妃把王府里所有动向都掌握得一清二楚的,手段一流。而朱次妃也很快就得了消息,心中有些焦虑,她就说了不应当同容韵锦多在一处,如今不就是被人算计了还要帮人背锅!   朱次妃是想着去求情的,可陆黎能叫侍卫围住了浮光院,当中未必就没有王妃的准许。   可……   朱次妃想到自己素来疼爱儿子,对女儿却少了几分关切,如今她还替人背了黑锅,她作为生母自然要管一管。哪怕王妃动怒,她也不能凉了女儿的心。   然而滇王妃早就知道陆黎的打算了,朱次妃来求见时,她倒也不太意外。   “妾见过王妃,请王妃安。” 朱次妃每每见到滇王妃时,总是很谨慎,不敢行差踏错。虽王妃从未对她有过不善之举,但在主母大妇面前,她谨小慎微些总归是没错的。   滇王妃喝了茶,淡淡地扫了朱次妃一眼,“安,有什么事坐下说吧。”   “多谢王妃。” 朱次妃见滇王妃这一幅淡然的样子,心中已然确定滇王妃早就知情了。可她却不能不替知意解释几句:“妾今日来是想替大娘子求个情……”   “朱氏。” 滇王妃轻声叫了一句朱次妃。   就这么淡淡的两个字,‘朱氏’……次妃听了浑身一震,不免心中有些异样。这么多年了,她好歹也是府中次妃,在她眼里自己就只是朱氏,只是朱氏而已!这听着,比一个侍妾还要卑微!   “你来求情,可知道她犯了什么错?” 滇王妃才不管次妃心里那点小九九,抬眸瞧她:“若你知道还来求情,我倒有些为难了。”   朱次妃被滇王妃说得脸色煞白,她娇弱地抬头看向滇王妃,这模样实在是楚楚可怜。   滇王妃见状,笑了笑,看着朱次妃,仿佛很欣赏她这副较弱可怜的样子,道:“养在深闺之中的贵女不识人间险恶也是有的,叫人算计了去只能说是你这个做生母的不够贴心,我这个做嫡母的不够周到……”   “妾不敢有此狂念。”   听到滇王妃说着说着竟责备了她自己,朱次妃连忙跪下请罪。   被打断了话的滇王妃皱了皱眉,却也没叫朱次妃起来,接着说道:“到底是到了京城,不是乡下地方。知意的规矩不好,我自会请宫里嬷嬷来教导,这些日子就多学学,静下心来反省反省,不要再出门了。”   朱次妃暗自咬牙,王妃的话句句在理,也表明了态度,打一巴掌给个枣,手段用得恰到好处,她根本无从辩驳。   求情未果还让陆知意更加延长了禁足时间的朱次妃也只能忍着谢了滇王妃,才让人扶着袅袅离去。   朱次妃离去之后,滇王妃忍不住摇摇头:“沉不住气。”   道书倒是很同意王妃的话,大娘子也快到及笄,次妃不替大娘子打算也就罢了,还纵得大娘子惹出那等流言来。这一禁足,怕是京里都该知道这位是个什么性情了,家中原本有意大娘子的人家只怕也要再观望观望了。   “原本我压着这件事不处理也就是等着阿黎亲自去做,由他引起的,自然由他结束。” 滇王妃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微笑的弧度:“但这件事到这儿,还不算完,等着看吧。”   道书点点头,“小王爷疼惜郡主,此事必定不会草草放过的。”   滇王妃颌首,禁足了陆知意就算是陆黎给小棠儿的交代,但容家那边,可就不会这么好过关了。   谋算陆黎的婚事,可真是胆子够大的。   “王妃打算插手吗?” 道书问,因她知道,若是王妃出手,这件事必定干净利落的结束。   滇王妃摇摇头,一脸无所谓:“我不管了,什么都要我管,我是奶妈子不成?”   道书沉默了一下,您虽然不是奶妈子,但您可是亲妈啊。   滇王妃没听见道书回话,就知道道书一定是在心中腹诽,她笑道:“正因为我是亲妈,所以在我那蠢儿子开窍的时候让他亲自去做这些事,将来他才会明白遇事应当如何处理。”   道书眉头皱成一个川:“但此事不应当是从小就教?”   滇王妃摆摆手:“我要活生生的儿子,可不要一个古板无趣的木偶。那小子我看着的,纨绔是纨绔,品性却不坏,叫他从小玩到大也无妨,如今也才十多年,不妨事不妨事。况且,道书啊,你别不相信,有些事开窍了再教再学,远比小时候生硬死板的教要好多了。”   道书颇有些无奈:“王妃赌得也太大了些。”   滇王妃乐呵呵:“这就更无妨了,你瞧瞧我大哥二哥,那死板的样子啧啧……陆黎这样就很好嘛,能抗揍能抗事,就够了。”   对于滇王妃的歪理,道书觉得自己是无法反驳了,只能点点头:“您说得对。”   滇王妃撇头看了道书无奈的样子,哈哈一笑:“你啊,口服心不服。”   道书却摇头,解释道:“服的,左右小王爷也不是奴婢的儿子。”   说到这,滇王妃才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人世间苦难太多了,不必凡事要求尽善尽美,这是她从小就知道的道理。   -   宋瑶和郁棠最近迷上了兔子,正好原先郁旸猎的母兔已经生了一窝小兔,两人便天天围着看。   小兔子们一共七只,都是生得通体雪白,毛绒可爱,加之簇状短尾像个小球球,蹦蹦跳跳的实在是很可爱。一群雪白雪白的毛茸茸,瞧着就很赏心悦目。   郁棠捧了一只小兔子在手上,摸了摸它的耳朵,小白兔倒也乖巧,任由她摸。   “妹妹就是受小动物喜欢,那只鹦鹉亲近妹妹,小兔儿也喜欢你。” 宋瑶眼巴巴地看着郁棠手中的小兔。   郁棠抿嘴一笑,捧着小兔子往宋瑶跟前送了送,道:“大嫂喜欢就摸一摸,待会儿去洗洗手便是。”   宋瑶尝试着摸了摸,力度很轻,大概小兔子觉得有些痒痒,便抖了抖耳朵,小模样可爱得不行,宋瑶看得心都要化了。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呢!” 宋瑶感叹道,觉得手感很好,又摸了摸。   郁棠笑了笑,正想说话呢,宋瑶又道:“将来吃起来应该也很肥美吧!”   奉月燕云两个人站在身后,听到宋瑶的话都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郁棠也笑了。   宋瑶有些不好意思,收回了手,说道:“哎呀,别笑别笑,我这就是想一想。”   郁棠觉得大嫂实在可爱,便故意逗她:“那是红烧还是爆炒?”   “当然是爆炒啊!爆炒才香嘛!” 宋瑶听到郁棠这么一问,心里的想法就脱口而出。   奉月几个笑得更乐了,宋瑶才反应过来是郁棠套路自己,撅了噘嘴:“阿棠你变坏了。”   郁棠又哄这位有孕的大可爱,说道:“生得太多了,留下一两只就是了,旁的几只大嫂想怎么吃就怎么吃,我陪大嫂一起吃。”   宋瑶看了看这几只兔子,已经想到了它们将来作为美食的模样,口水都快流下来了。为了维持一下大嫂的形象,她还是稍微克制了些。   只是实在不太能忍,宋瑶眼巴巴地看向郁棠,说道:“阿棠你也想吃的对吧,不是我一个人想吃吧?”   郁棠见状,点点头,把小兔子放了下去,附和宋瑶:“是啊,我也想,说不定他也想呢。”   郁棠指了指宋瑶的肚子,宋瑶像是发现了什么新技能,连忙说道:“对啊对啊,孩子也想吃呢。”   几个人说说笑笑的,笑声传得很远。   ▍作者有话说:   兔兔这么可爱,一定要爆炒才好吃!   ·   提前预祝小可爱们端午安康,胖达肥来啦。其实也就是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我觉得我有点过于在意数据了,可能写文没有谁会不在意数据吧,不过不要过度在意,还是维持本心比较好,嘻嘻,谢谢所有的小可爱啦。   另外说一下胖达下半年都要备考,所以可能挺难爆更,我就尽量有时间就多更,么么哒~爱你们   · 第43章 【43】   于是在宋瑶的渴望和郁棠的默认下, 几只兔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规划成为了未来的食物,仍旧蹦蹦跳跳毫无烦恼。   宋瑶有孕之后时常会有点困倦,郁棠便陪着宋瑶一同去休息, 宋瑶小憩一会儿, 她便在一旁看书。   今日长公主入宫去见太后, 回府之后叫人送了帖子过来给郁棠,郁棠打开来看才知道是太子夫妇要办个马球赛。   郁棠想着之前太子妃的事儿, 皱了皱眉,不太明白太子在这时候要办个马球赛做什么, 但转念一想,福真与她一般大, 说不定这场马球赛也不一定只有太子的意思。郁棠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问一问长公主在宫里有没有什么消息。   把燕云留在了宋瑶身边,郁棠带着奉月就往长公主那去了。   顾嬷嬷看郁棠来了,便笑盈盈地把人迎进来,温声道:“老奴就猜到郡主要来,已经给郡主备好了乳茶。”   郁棠冲顾嬷嬷一笑, “多谢嬷嬷, 母亲可是在忙?”   “不忙,郡主请去吧。” 顾嬷嬷给郁棠撩开帘子, 奉月便跟顾嬷嬷两人都守在了外头。   长公主看郁棠来了,招招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来:“今日怎么样?可觉得好些?”   虽然郁棠的寒症好了七八成,但到底还是得慢慢养着, 她的身子还是弱些, 不比旁人健壮, 长公主便总是多关切几分。   郁棠颌首, 冲长公主笑了笑:“母亲关怀,我好多了。这会儿来是想问问母亲入宫可见着皇后娘娘了?”   皇后本是在休养的,可她猜事关福真的话,皇后娘娘是不可能不见她母亲的。毕竟,有些消息宫外比宫中更方便打听。   宛阳长公主佯作无奈地拍了拍郁棠:“这么操心,怎么好得了。”   “母亲~” 郁棠依着长公主撒娇。   长公主最吃郁棠撒娇这一套,也不用郁棠再说什么,便把她跟皇后见面又说到了福真婚事的事情告诉了郁棠,还问道:“阿棠你与福真要好,可知福真有没有心仪之人?”   郁棠心里‘咯噔’一下,从她母亲和皇后娘娘交谈的话来看,皇后娘娘是没有意愿让林若衡成为驸马的。长公主这么一问,多半都是替皇后问的。   “她不曾明言,我倒是没有猜得出来。” 郁棠低头抿了一口乳茶,又问道:“皇后娘娘可有心仪的人选?”   长公主倒是没注意郁棠的变化,只道:“原本是觉得林若衡不错,只是林家出了个太子妃,再出个驸马,怕是不好,林家人只怕也不愿意。若论身份,那满京城配得上的,多少都沾亲带故。”   郁棠颌首,长公主这话倒是没错的。   京城关系盘根错节,谁跟谁都有个转折的亲缘关系,跟皇家沾亲带故身份也高的,的确也不太多。   “官家怎么说?” 郁棠问道。   长公主摇头:“官家倒是没说,只说让皇后娘娘自己做主,届时他也要再看。”   郁棠有些无语地抬手摁住了自己的额角,悄悄地翻了个白眼:“这不就等于没说。”   让皇后做主,可最后还是要他点头,不等于还是没松口嘛?   长公主见郁棠这模样,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你呀。”   “总之,福真的婚事不能马虎。” 郁棠不是觉得别的什么,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婚事是被人算计了的,可不要再让福真被算计了。   谁又知道,若是福真再被算计的话会有什么样的人生?   主动权还是要把握在自己手里。   “自然,太子说要办马球赛,官家也是很乐意,叫青年才俊都去。” 长公主微微笑道:“宝庆也差不多到年纪了,怕是昭妃也会关注此次的马球赛。”   郁棠看向长公主,突然有种不太妙的感觉:“宝庆的婚事?”   不待长公主开口,郁棠又问了一句:“昭妃为宝庆所选之人母亲知道吗?”   长公主一愣,随即道:“查一查便知。”   “那就派人去查。” 郁棠疑心她的婚事怕是跟昭妃脱不开干系了。她还当是兰贵妃有这份心思来对付她是为什么,说不定背后还有昭妃的手笔在呢。   长公主反应也很快,想到了郁棠的婚事,立刻就叫顾嬷嬷进来,说了几句,顾嬷嬷点点头,又出去了。   长公主看向郁棠,心中那股子戾气又忍不住浮上来:“此事本就没完,若叫我知道她七拐八弯地算计你就为了这,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郁棠没拦着长公主发怒,其实岂止是长公主想把幕后之人抽筋扒皮,她可是连怎么把那人给挫骨扬灰都想好了。   -   太子要办马球赛,还和两位公主的婚事有那么点千丝万缕的关系,这便让京城里的世家们都蠢蠢欲动起来。   而新到京城的滇王府自然也是收到了帖子的,那帖子还是太子直接派身边亲近的内监亲自送到滇王妃手上的,这待遇也是很给滇王府面子。自然因为滇王府和应王府的准姻亲关系,众人也都想见识见识滇王府那位小王爷。   说马球赛,当然也不止是男子,也有女子。   此去马球赛的仿佛是京中四品以上的人家,这样明显的界限便让更多的人看到了机会。除了两位公主的驸马人选,自然也还有其他才俊可选,更重要的是太子如今没有侧妃。   要知道太子夫妇成婚好几年了,太子妃还没能为太子诞下个一儿半女的,若是能为太子侧妃,将来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抱着这种念头的人不少,自然陆知意也是当中一个。   她想着,若是她能成了太子侧妃,为太子生下一个儿子,那将来陆黎,乃至滇王妃,谁还敢瞧不起她!   别说陆知意消息灵通,这就是陆黎故意放给陆知意知道的。但陆知意即便是知道,有野心也没用,滇王妃向来说一不二,陆知意的禁足那是不可能解的。   陆知意为了能去马球赛还想绝食抗议,换来滇王妃轻飘飘的一句‘若这么饿死了,就按急症去了算’,丝毫没有松口禁足的意思,她哭了好几顿实在没法子也就算了。   可朱次妃见女儿禁足不得出,心中并不是很担心,却更为担心滇王妃会怕陆泓这个庶子夺了嫡子的光彩,不让陆泓去马球赛。毕竟她从小精心培养的泓儿自然是比陆黎要出色得多,就连王爷也是时常夸赞的。   陆泓本人却并没有这个担忧,他知道滇王妃一定不会不让自己去的。因为她在京城,还要名声。庶女不去也罢了,才华横溢的庶子也不让去,这王府主母瞧着未免太小肚鸡肠了。   而滇王妃也从没想过要为难陆泓,在任何人不跟她明着作对的时候,滇王妃都愿意给人几分面子的。   反倒是陆黎,得知陆知意因为不能去马球赛骂骂咧咧的,高兴得晚膳都多用了一碗,看得汀白嘴角直抽抽。   陆黎还想着马球赛要好好展示一下自己的马球技术,拉着舟南在府上疯玩。滇王妃知道了也没说什么,只让他别疯过头,真正上场的时候落了下风。   而陆黎也没有想到这次马球赛他又见到了个新情敌,还是热乎的那种。   ▍作者有话说:   端午安康宝贝们!吃粽子了吗?假装没注意到今天有点点短小嘻嘻嘻   · 第44章 【44】   马球, 是骑在马上,持棍打球,古称击鞠, 也是京中极为喜欢的一种运动之一。   马球若是要打得好, 那么对于马术也是有一定要求的。不论男女, 打马球时的样子总是格外地英姿飒爽,叫人看了都觉得鲜活痛快。打马球的最佳时节便是初春, 草长莺飞,最为适宜。   而宫里要办马球赛, 自然会专人准备养着的草场来打马球。   太子妃亲自请了宛阳长公主来,也算是请长公主帮忙掌掌眼, 而太子自然是同季青临郁旸几个都在一处。男宾女客都各坐一边,瞧着是规规矩矩的。但每个长廊只设了轻纱,若对照看着对面,也是能看得清楚的。   郎君们自然都以太子为首在一边,而女眷们则是以太子妃和宛阳长公主为首在另一侧。   原本郁棠身子娇弱,又是这等寒冬, 更是很少参加此类聚会。可今日却来了, 还同福真公主坐在了一处,也惹来许多人好奇的目光。   郁棠身份高贵, 自然位置也排在了前头,她和福真坐在一块儿,把下首的人都收入眼底。这一看,就看到了几乎是大半个京城的贵女都到齐了呢。   宝庆公主原本是跟她表姐段语晗坐一块儿的, 但瞧见了郁棠也跟着宛阳长公主来了, 便起身过来请安, 毫不客气地坐在了郁棠的另一侧。   福真只淡淡地扫了宝庆一眼, 便收回了目光。   宝庆原本还以为福真会不让自己坐在郁棠身边,谁知道她竟然没什么反应,宝庆觉得无趣,坐了一会儿又同郁棠道歉就起身折回去自己的座位去了。   福真皱皱鼻子,不大喜欢宝庆这种行为。郁棠倒是能理解福真的心情,宝庆就像是长不大的小孩儿,跟姐姐对着干,能得到姐姐几分注意,便高兴了,她心思不坏。宝庆的想法很简单,可行为上却造成了很大的误会。在从小的时候,福真有什么,她便也想有跟福真一样的东西。可在宫里人看来,就是宝庆处处要与福真相争……   这样的流言传出来,昭妃自然不会坐视不管。后来也不知道昭妃跟宝庆说了什么,宝庆再没有要过福真的东西,反而总是会惹哭福真。久而久之,福真跟宝庆之间也变得有些古怪,姐妹俩倒不像亲姐妹的样子。   郁棠也是知道宝庆本是想跟福真一块儿玩,可她主动过来了,福真还不理人,她便也傲气地走掉了。   马球赛还没开始,自然有不少人会过来请安。   季青临来了,季婉秋自然也是要来的。她上来请安时,瞧见了郁棠和福真坐一块儿,也只是行了礼就离开了,并未多说。   这倒是叫福真好奇了,挨着郁棠小声地说道:“今个儿稀奇了,她不来同我们一处吗?”   郁棠笑笑没说话,多半是长记性了,怕她坐过来要挨骂。   福真看郁棠神色便觉得当中另有隐情,拉着郁棠的手摇摇晃晃地撒娇:“你小声告诉我,不然我要好奇死了。”   郁棠抿嘴笑了笑,附在福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福真听完愣了一下,看向郁棠的眼神里变得有些奇怪。郁棠毫不避让地迎着福真的目光,到底还是福真没能撑住,败下阵来。   她小声道:“我就知道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   两人是挨在一起坐着的,郁棠伸手握住福真的手,轻声道:“于我而言,重要的也就是一个你,一直都是。”   福真咬唇,忍不住有些心酸。   郁棠沉默着没说话,她从始至终就没有考虑过林若衡。出于各种方面的原因,她对于林若衡也只不过是在宫里读过书的寻常情分,旁的东西多一分都没有。只是她也不够细致,不然的话也不至于才发现福真对林若衡有意。   郁棠见福真神色微恙,一时间有些情怯,也不知该不该开口安慰她。   好在福真也很快回过神来,另一只手牢牢地握住了两人交握的手,扬起了明艳的笑容:“于我自然也是一样。”   郁棠见她神色没有勉强,这才点点头。   福真又才小声的说了一句:“若有缘分,也不必我去争。”   郁棠一怔,有些替福真觉得委屈。   可情爱,也从不会因为人的身份而眷顾谁。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或许人都如此。   这一时又有人上前来请安,郁棠意外地瞧见了袁雪翎也来了,是跟在了广安公主之女祝芳丽身边一起过来请安。   长公主也知晓袁雪翎的父母亡故之事,少不得关切一句,袁雪翎应答得体,也有些人的目光落在了这个姑娘身上。   请完安之后,祝芳丽有些不满袁雪翎得长公主关切。一是因为自己母亲未曾得封长公主,也因此自己连个县主的身份都没有,二则是身为公主之女,她素来得旁人追捧,今日竟叫一个小地方来的给抢了风头,便格外不爽快。   袁雪翎察觉自己整个人失重往前扑时已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下意识得想要抓住些什么稳住身形,前面正是和宁郡主,可郡主身子娇弱,怎么经得起她一扑!电光火石间,袁雪翎干脆利落地收了手,紧紧地闭上眼,做好了要摔下台阶的准备。   祝芳丽也得意地看着袁雪翎,就等她摔个四仰八叉的好嘲笑人。却也没有想到和宁郡主身边的一个侍婢动作飞快地搀住了她,使得她幸免于难。   郁棠也被这一变故惊得变了脸色,正是阶梯上,若袁雪翎摔下去只怕伤得不轻。   “翎娘子可还安好?” 郁棠关切道。   袁雪翎被吓了好大一跳,被奉月缠住时,心还在狂跳不已。这会儿听见郁棠的话,眼眶微红地看向她,模样十分可怜。   福真皱了皱眉,方才阿棠没注意到,她可是全看见了,祝芳丽这个坏东西,竟敢推人下台阶!   “多谢郡主关怀,雪翎尚可。” 袁雪翎的声音柔柔弱弱的,这会儿听起来就更可怜了。   福真看向祝芳丽,道:“什么尚可,若不是奉月扶着你,怕是头都要磕破了。”   祝芳丽还当是没人瞧见她的小动作,紧跟着福真后头佯作关切地说道:“就是啊,雪翎妹妹走路怎么这么不小心,怕不是被京城的富贵眯了眼睛吧。”   这话说得恶毒,一旁宝庆都看不下去了,捻起个果子就砸在了祝芳丽身上,骂道:“黑心肝的东西,当本宫是瞎了才看不到你推了人家一把吗!还敢出言嘲讽,简直有失我京都贵女的风范!”   祝芳丽脸色煞白,她没想到自己推袁雪翎的动作被人发现了,还是宝庆公主,当下就急着想辩解,可在宝庆公主愤怒的眼神之下,她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福真看了宝庆一眼,她动作倒是快。   长公主和太子妃自然也发现了这动静,长公主皱了皱眉,太子妃便立刻让人把去看看袁雪翎伤到没有。   这还不算完,宝庆看着祝芳丽半天不吱声儿,更生气了,盯着祝芳丽道:“怎么,做错了事连道歉都不会了吗?”   袁雪翎见祝芳丽脸色煞白,显然是一副被吓着了的样子,她想着若宝庆公主严惩祝芳丽,只怕自己日后在祝府的日子不会好过了。她对着宝庆公主微微屈膝,说道:“多谢公主替雪翎做主,祝家姐姐也不是故意的,还请公主不要计较了。”   宝庆挑眉,玩味地看向袁雪翎,好笑得很:“她推了你,你反而替她求情,有意思,真有意思。”   郁棠对于袁雪翎这个反应倒也不意外,她客居祝府,多少也要给祝芳丽一点颜面。若是今日祝芳丽因她受了宝庆公主的责罚,等回了祝府,广安公主才不管是不是祝芳丽先出手挑衅,自然是全都算在袁雪翎的头上。   福真看了郁棠一眼,见郁棠也没有再插手的意思,也就没说话。宝庆看福真和郁棠也都不打算再管,她也就索然无味了,摆摆手让人赶紧走开。   袁雪翎走之前还感激地朝着郁棠点了点头,叫宝庆看见了觉得有些小不高兴了。   “虽然和宁表姐的人扶了她,可本宫也帮了她,她怎么不谢本宫?” 宝庆故意有些大声,好叫郁棠和福真听见。   福真见宝庆故意这样,无语的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你看,她又来了。”   郁棠笑了笑,看向宝庆,轻声道:“她方才不是谢过了你,还要人家怎么谢呢?”   宝庆听郁棠温温柔柔的说话,便立刻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嗐,表姐不要上心,我就随口一说。”   “多嘴。” 福真补了一句。   宝庆立刻就横起来了:“总比你什么也不说好。”   福真索性坐远一点,气得宝庆拿鼻子重重擤气,惹笑郁棠。   “姐妹俩怎么这都能拌嘴,来,吃个小甜饼,甜一甜。” 郁棠叫燕云给宝庆公主送了一小碟小甜饼,又把手边的小甜饼往福真那边推了推:“好了,给我个面子。”   宝庆看福真拿了小甜饼,她才矜持地尝了一口,随即就眉开眼笑了。   郁棠忍不住摇头,都还是小孩儿,跟她计较什么。   -   女眷这边儿安安静静说着话,郎君们那边儿可就热闹了。   太子带着季青临和郁旸,郁旸身边站着的就是陆黎。许多人还不认识陆黎,过来打招呼时才知道这位生得很是俊美的郎君竟然是恶名远扬的滇王府小王爷。一时间,不少人看陆黎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而陆黎本人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眼神了,他的神情倒是毫无变化。   太子也是第一次见陆黎,看到郁旸待陆黎的神色倒不像是演出来的,他对于陆黎也多了一分在意。   苏羡南是几个核心人物中最小的一个,最喜欢吵吵闹闹,这会儿正吵闹着要分队。   “我今年不跟太子殿下一队,我要跟季青临一队!” 苏羡南率先表示,立刻拿起了红方的发带和腰带。   郁旸一手就抓住了苏羡南,冷笑:“机灵啊,你小子这就给殿下和青临分队了?”   苏羡南冲郁旸嘿嘿一笑:“这俩人在一起,还有什么好打的?”   郁旸觉得很有道理,点点头,跟苏羡南两人飞快把红方发带和腰带分别塞给了季青临和陆黎。   陆黎一愣,郁旸理直气壮道:“你将来就是我亲妹夫,你难不成还想跟太子殿下一组?”   陆黎觉得也是,这时候不讨好小舅子什么时候讨好呢!   小王爷紧紧地握住发带,意气风发:“我一定带你赢!”   “哈哈哈哈哈哈哈……你口气不小啊!” 苏羡南一脸同情地看着陆黎,见陆黎还有些迷茫,好心解释道:“这位,咱们太子殿下,马球技术堪称京城第一,也就郁璟哥哥能跟殿下比个一二。”   “是吗!殿下,我在云南府时,马球技术也是数一数二呢!” 陆黎闻言更兴奋了,跃跃欲试。   太子殿下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不要小瞧任何人,虽然陆黎恶名在外,可他这么说的时候,太子殿下心中的那份好胜心就被激发了。   “好,那就今日与孤比一比。” 太子很是豪爽。   红方一下就凑够了四个人,正好林若衡上前来了,苏羡南连忙问道:“林若衡,你选哪一队?”   林若衡今日也穿得一身紫,倒是与陆黎一身紫衣有些相似。他看了陆黎一眼,只看到陆黎生得好样貌,还是下意识对此人不喜。   苏羡南是不知林若衡所思所想,见他一身紫,还特意补充道:“到红方来,你与小王爷一身紫,缘分哪!”   苏羡南眼巴巴地看着林若衡,可他话音刚落,林若衡就拿了蓝色的发带和腰带,认真道:“我选蓝方。”   太子哈哈大笑,对苏羡南道:“总不能几个好的都在红方吧!”   苏羡南摸摸鼻子,他总觉得自己后头补的那一句好像才是决定林若衡去蓝方的重要因素,不过……   “林若衡也挺厉害的,别看他柔柔弱弱的样子,可能打了!”   苏羡南唠唠叨叨地跟陆黎说话,也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虽然听说这位小王爷许多不好的传闻,但近日一见,他总觉得这人挺好玩儿的,难免就多了几分亲近。这一亲近吧,就克制不住自己总是叨叨叨的。   结果,太子这边的人倒是一下凑齐了,反而是红方,愣是差一个人。   苏羡南气得要命:“别怕啊!太子虽然厉害,但是季青临也很牛的嘛!别第一组就缺人啊,快来组队!”   太子看苏羡南这么生喊,忍不住笑出声来,吩咐了身边的人去请太子妃把第一场的彩头摆出来。   太子妃把第一场的彩头——嵌了宝石做工精致的凤凰发钗摆出来之后,果然就有人来了。   陆黎看着那个彩头,又遥遥地看了郁棠坐的方向,想着这钗配小仙子正好!   而他一回头就对上了林若衡的眼神,里头燃烧着汹汹战火。   陆黎立刻就激动了,拉了一把苏羡南,说道:“你说得对,他们都好有斗志!一定要赢!赢了把那钗给阿棠!”   苏羡南一愣,想到了这位就是郁棠的未婚夫婿,心下有些萎靡:“突然不想跟你一队,我才想起来你是阿棠姐姐的未婚夫!呔!”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45】   苏羡南像个小孩儿一样, 情绪一阵阵的,虽然嘴上说着嫌弃陆黎,可是打马球的时候格外卖力!   众人都在准备, 苏羡南和陆黎郁旸站在一处, 福真公主远远地瞧着, 便偏了偏头跟郁棠说话。也不知道福真说了什么,郁棠突然笑了起来。   陆黎见郁棠笑了, 也跟着傻笑起来。一旁的苏羡南林若衡等人都看得有些牙酸,苏羡南拿胳膊肘捅咕了陆黎两下, 小声说道:“兄弟,好歹你收敛一点儿!阿棠姐姐可是咱们一众人的白月光, 不要太得意忘形了吧。”   陆黎闻言,点点头,眼神都没收回来:“我尽量。”   “……” 苏羡南看陆黎眼珠子都要黏在郁棠身上了,一巴掌用力地拍在他背上,龇牙咧嘴冲他:“我跟你说你再目不转睛地盯着阿棠姐姐,我这就把你踢出队伍!”   郁旸忍不住摇头, “丢人。”   季青临淡淡地扫了陆黎一眼, “嗯。”   陆黎见好就收,胳膊挂在苏羡南肩上, 哥俩好的样子:“你再多吃点儿,说不定来年就长个儿了……哎哟!”   苏羡南年纪小,自然还在长身体,不如陆黎季青临等人长得高。这是咱们小将军的痛, 虽然还在长, 但是被陆黎提起自己的伤心处, 还是忍不住上口咬了陆黎一口。   陆黎‘嗖’地一下弹开, 震惊地看向苏羡南:“你属狗的吗弟弟?”   苏羡南嘿嘿一笑,露出一口白眼:“对啊,你怎么知道。”   陆黎语塞,他是在骂人啊!   可算是遇到了比自己还憨气的人了。   郁旸看了看陆黎的手,也没当回事:“就一个牙印儿,一会儿就没了。”   陆黎警惕地看着苏羡南:“咱们说好要赢的。”   苏羡南点头:“嗯,我不咬你了,过来吧。”   得了苏羡南准话,陆黎这才磨磨蹭蹭地去了苏羡南身边。   季青临的表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他是没怎么想到陆黎是这么个性子,看起来就不太聪明的样子。可……季青临想到自己调查到的东西,总觉得陆黎还藏着些什么没有说出来的秘密。   这边准备上场,那边女眷也准备好了。   福真看得心痒,也想下去竞技,便差人去准备衣裳了,一旁的宝庆见了也立刻叫人去准备。   对于宝庆的举动,福真也没说什么,本就是来玩儿的。   而宝庆身边的段语晗则是看了郁棠一眼之后,才对宝庆说道:“我等会陪公主一起打。”   “嗯嗯,本宫知道了。” 宝庆正看他们准备比赛呢,也无心与段语晗多说什么。   郁棠敏锐,在段语晗看过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只不过也懒得搭理她。虽与段语晗不熟悉,但她这一眼这句话包含什么心思,那简直也不要太明显了。   有时候郁棠总觉得女子之间实在不必如此针锋相对,并无意义。   随着一声锣响,马球赛就正式开始了。   郁棠和福真的位置极好,更是看得用心,两人连观战的神情都一模一样。长公主侧目看了女儿一眼,又笑着收回了目光。   赛场上一开始就格外激烈,太子马球技术果然了得,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身旁约莫半个身位就是季青临和陆黎一左一右的夹击,紧追不舍。林若衡想上前拦住陆黎,苏羡南就难缠地跟了上来,两人左右差不离多少。   郁棠没想到陆黎的马术这样好,虽然看起来比太子慢了半个身位,可她总觉得陆黎的马术应当要比太子稍微好一些。   太子这‘马球技术京城第一’也不是吹的,在季青临和陆黎追得这样紧的情况下,率先进了一球!   “好耶!太子哥哥真棒!” 福真猛地一下站起来,冲着太子挥挥手,高兴得得不得了。   太子也冲妹妹扬了扬手,很是高兴。   季青临勒转马头,准备再战。陆黎听到福真的呼声,下意识就寻找郁棠的目光,只是隔得太远,他也瞧不分明。   但他觉得旁边挥舞着手的福真公主很是讨厌,他一定要让阿棠看到他的实力!   太子见陆黎神色认真,便更为谨慎,林若衡也紧跟着过来同太子一处。   “若衡,替孤防住陆黎。” 太子笑道:“他技术的确不错。”   “是,正有此意。” 林若衡全然理解太子对陆黎的防备,陆黎的骑术的确很好。   陆黎才不管那么多,随着球被丢出去,他一夹马肚就冲了出去,勒紧缰绳,向前探出半个身位,抢在太子之前,扬起手中的藤木杆精准一击,正好就打在了苏羡南前边儿。苏羡南时刻都注意着球的动静,见陆黎动作,他便顺手击飞了球。   球在前方滚,一众人都在后头追!   反过来便是红方的苏羡南郁旸两人在前头,蓝方的宋攸和容涯两个紧跟不放。   陆黎想从旁侧抄道,偏偏林若衡又逼他逼得紧,他当机立断地勒住了马绳一瞬,马儿高高扬起前蹄,陆黎整个人也跟着往后仰去!   郁棠见状,顿时揪紧了手中的锦帕,心跳猛然漏了一拍。她紧紧盯着陆黎,生怕他落马受伤。   林若衡也没有想到陆黎竟会用这个法子从自己身边脱身,要知道马儿跑得这样快,勒紧缰绳,很有可能会落马的!   也就是在林若衡和太子迟疑的这一瞬,陆黎要的就是这个时候,大喊一声:“快!”   季青临仿佛也与陆黎心有灵犀一样,借着这时候,直接从太子与林若衡中间窜过去,与郁旸默契地拦截了宋攸和容涯想上去阻截苏羡南的动作,千钧一发之际,苏羡南一击及中!   ‘砰’——   “红方得一旗!”   “嗷!!!!!!!!!”   苏羡南高兴得举起藤木杆胡乱挥舞,季青临和郁旸包括容涯宋攸几个纷纷撒开马蹄往外跑,生怕这傻孩子打到自己。   郁棠根本无心注意是谁进了球,只看陆黎安然无恙时,才稍稍松了口气。   福真看到郁棠的眼神,悄咪咪地捅了一下她,小声说道:“刚刚陆黎那样,还挺厉害的嘛……”   郁棠回过神来,微微一笑,很是骄矜地点头,道:“很不错。”   福真看郁棠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咋舌道:“不能小看陆黎啊,这么快就俘获我们阿棠的芳心了呀……”   正在此时,陆黎路过郁棠福真面前,很是骄傲地冲两人挥挥手。   福真灵机一动,抓起郁棠的手也挥了挥,果不其然就看到陆黎笑开了花,乐得跟个大傻子一样。福真伏在郁棠肩膀上,都快笑得喘不过气来。   郁棠无奈:“你这皮猴。”   福真闷笑:“你没看他多高兴嘛。”   郁棠看过去,陆黎的确是很高兴的。   陆黎高兴,林若衡看得这一幕却觉得很刺眼,心中压抑已久的情绪差一点就要喷涌而出。他死死地握住了藤木杆,心里不断劝告自己,即便不是陆黎,也不见得能是自己。只要她高兴,又何必庸人自扰……   但想归想,林若衡到底还是没能克制好自己的情绪,脸色有些难堪。   太子走过来,拍拍他的肩,爽朗地说道:“别灰心,这才刚开始呢。你姐姐瞧着你,可别让她担心。”   林若衡被太子一拍肩膀就清醒了不少,太子话里有话,他当然也明白自己的心思见不得人,收敛了自己的愁色,打起精神来应对比赛。   这第一场果然是高手过招,凶猛得很,两方比分也就是你一旗我一旗的紧紧胶着,打到后头便只剩下六个人在打了。   红方剩下陆黎苏羡南季青临,蓝方剩下太子林若衡和宋攸。   瞧着时间也快不够了,双方的旗子这会儿都是一样的,成败就在这最后一球了!   此刻球在陆黎手中,他随手一击,林若衡的藤木杆落空,球已经飞到了季青临那边。太子夹紧马肚,上前追击。林若衡却还跟在陆黎身边,陆黎觉得有些古怪,但来不及多想,因为季青临击球,苏羡南没接到,被宋攸拦截,那球又弹了回来!   “林若衡加油!”   “小王爷冲啊!!”   “林若衡快抢啊!”   “陆黎截断他!快快快!”   场上热火朝天的打,场下也不消停,纷纷为自己中意的队伍摇旗呐喊!尤其是郁旸,恨不得站到台子上去。   陆黎和林若衡同时回头,目光交汇,电光火石。两根藤木杆争相击球,偏偏就一左一右地夹住了那球!   也就是一个眨眼的功夫,陆黎身子一斜,手中的藤木杆翻转一扬,球就被他直直地抛了起来!   林若衡抬头,扬手挥杆,与陆黎的藤木杆相撞,意外就在一刹那发生——林若衡的藤木杆生生被折断,而断掉的那一截竟直冲郁棠的方向甩去!   “小心!!”   陆黎只来得及喊了一声,他整个人以极其扭曲的姿势想要去阻止那根短杆!   可是根本来不及,福真和郁棠也没想到会有这种意外!长公主更是吓白了脸,起身都起不及!   还好奉月反应及时,将郁棠和福真公主齐齐扑倒,那断杆就狠狠插在了郁棠身后一尺之地!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身残志坚的胖达+惊魂未定的陆黎+呆若木鸡的福真+心跳如雷的阿棠,耶!   · 第46章 【46】   这一变故让众人都惊着了, 长公主最先反应过来,扶着顾嬷嬷起身就往郁棠那边快步走去,太子妃紧随其后。   宝庆也反应过来, 都用不上人扶, 直接冲上前, 想要把福真和郁棠扶起来。   郁棠倒是没什么大事,奉月扑过来的时候整个人伏在了她身上, 而福真却是被她压在一边。   “福真,福真……” 郁棠连忙小心地把福真扶起来, 福真脸色不太好,像是伤到了哪儿。   “腿疼……” 福真脸色有些白, 看得郁棠揪心不已。   奉月闻言立刻半跪在地上替福真摸骨,郁棠握着福真的手,紧张地看着奉月,“如何?”   奉月动作很轻,但福真好像也没有什么缓解,好在并不是骨折, 只是扭伤筋骨。   出了这样的事儿, 也不好再继续。只是福真却不想让马球赛因自己无疾而终,摆摆手, 示意太子妃自己没事儿。   一会儿工夫,太子等人也都过来了。他刚刚亲眼目睹陆黎和林若衡交手,可林若衡的藤木杆断成两截,其中一节更是如同暗器一样被打飞出去, 这实在是有些古怪。   马球激烈, 若断杆也是常有的事, 可藤木杆韧性有余, 怎么会被打飞呢?   太子再次命人去查看了所有的藤木杆,又命人把看管马球场的管事拿下问话,可审问出来的结果却是因为藤木杆保存不当,才会发生这种意外。   福真被带去休息,在她得知这个消息时,眉眼间带上了一些忧思:“真的是意外吗?不是有人想破坏马球赛来中伤太子哥哥吗?”   郁棠闻言,眸色微深,福真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可……   “此事你不必多想,若想借马球赛闹事,手段未免太低级了。” 郁棠微微挑眉:“若是真的要针对殿下,选下月年宴不是更好?”   福真瞪大眼:“你说真的?”   “当然不是。” 郁棠戳了戳她的脸:“怎么会呢。”   “真的吗?” 福真越想越觉得郁棠的猜测很有可能。   郁棠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点点头:“嗯。”   燕云快步走了进来,说是小王爷和小将军几个在外头候着,说是来问公主和郡主的安。   福真冲郁棠挤眉弄眼:“看看看看,陆黎简直就是你的跟屁虫,这不就来了。”   郁棠看了她一眼,手放在她膝盖上,微微一笑:“是不是不疼了?”   福真看她微笑又危险的样子,心里一毛,连忙讨好地笑笑:“我错了我错了,哎呀你去你去,我没事儿没事儿。”   郁棠见福真一心想把自己撵出去,眯了眯眼,福真立刻就不说话了。郁棠看了燕云一眼,燕云立刻站在福真身边来,郁棠这才起身,扶着奉月出去了。   她刚一出来,就瞧见了陆黎一脸紧张的样子,身边还有苏羡南和林若衡。   “阿棠姐姐,你和公主没事吧?” 苏羡南一下挤到前头来,赶在了陆黎前面开口。   郁棠冲苏羡南笑了笑:“我没事,她有些扭伤,休息一会儿就好。”   苏羡南还往里头张望了一下,到底是什么都没看到,又小声地问道:“公主哭了吗?”   这话问得郁棠忍不住失笑,“以为还是小时候呢。”   苏羡南挠挠后脑勺,笑得有些憨气:“啊,没哭就好没哭就好。”   陆黎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郁棠,看见郁棠的确没什么,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脸上却还是紧皱眉头没松开。   郁棠同苏羡南说完话,才看向陆黎,轻声问道:“怎么过来了?”   “刚刚吓到你没有?” 陆黎每次同郁棠说话的时候总是格外温柔,比跟苏羡南说话的时候不知道轻声细语多少,让一旁苏羡南看得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句什么。   陆黎只要一见到郁棠,便也顾不上别人。瞧不见苏羡南的咋舌,更是看不见林若衡眼底的隐忍。   郁棠看到陆黎额角微汗,就知道他刚刚着急得不行,从袖中拿出锦帕,低声道:“我没事,你过来些。”   陆黎依言走近了几步,郁棠便亲手帮他擦了擦额角:“不必这样担心,你不是瞧见了奉月护住了我吗。”   这是郁棠第一次在这么多外人面前对自己这样举止亲昵,陆黎便又一次不由自主地红了脸。而谁也没注意到,林若衡见郁棠待陆黎如此亲近时,皱了皱眉,才偏过了头去。   “我稍后会与福真再回看台,莫要在此耽误了。” 郁棠替陆黎擦了汗,便收回手帕想要回去。   可林若衡却叫住了郁棠:“郡主留步。”   郁棠顿住脚步,回过身来,看向林若衡:“林大人。”   “方才是臣的藤木杆折断,叫郡主与公主受惊,是臣过失,任请郡主发落。” 林若衡低头掬手致歉。   郁棠看着林若衡,眼神便冷淡了许多,语气比之方才对苏羡南陆黎都要漠然许多:“林大人言重了,因此受伤的是公主,若真要罚也是请公主罚。”   林若衡整个人闻之一僵,心中泛起苦意,再度深深拜下。   郁棠却也并不想再做回应,唯一回应的也只有被关上的门。   陆黎就是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冷冷地看了林若衡一眼,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苏羡南年纪虽小,却很机灵。从郁棠的态度和陆黎的态度,加之从前林若衡待郁棠的小心,他这会儿也看出来点什么,略一挑眉,上前拍了拍林若衡:“走吧,在这儿当木桩子呢。”   林若衡缓缓直起身来,这才转身走了。   苏羡南嘴角一抽,这人什么脾气?自己好心提醒,他还拽起来了。   于是苏羡南加快了脚步超过了林若衡,还很有脾气的撞了他一下,林若衡一愣,可苏羡南却已经快步追赶陆黎去了。   ——   马球赛的第一场首胜是红方胜了,太子妃便把凤凰发簪赐给了陆黎,众人也无异议,一场马球赛下来,满场皆可见他马球技术精湛,彩头给他倒也无可厚非。   陆黎慎重接过了凤凰发簪,也叫不少人都羡慕不已。也因此一场马球,众人心中对这个小王爷也是各有看法。   在第二场女子马球赛时,郁棠便与福真又一同回到了看台上。   这时太子妃也已经拿出了第二场的彩头——金丝莲瓣白玉臂钏,宝庆也已经换好了衣服,抬眼看了那彩头一眼,有些怔住了。   “怎么会是这个?” 宝庆迟疑地看了一眼,又有些踌躇地看了福真一眼,咬牙:“不管了,这个本公主一定要拿到!”   “我会帮公主一起的。” 段语晗倒是没发现宝庆的迟疑,只想帮着宝庆拿下金丝莲瓣白玉臂钏。   而远在看台上的福真看到这个臂钏,目露遗憾道:“哎呀,我本来是想赢得这个臂钏送给你的,可惜了。”   郁棠摸摸她的手,笑倒:“奇珍异宝我都有了,这个有什么要紧。”   福真点头,倒也不再计较了:“好吧,本也就是图个彩头,不能上就算了,只是也不知道这让谁得了去。”   郁棠安抚地拍拍她,目光转向赛场。宝庆正好翻身上马,意气风发的模样实在叫人看了心动。   福真侧目看向郁棠,见得郁棠眼底羡慕,也用力地握住了郁棠的手,郁棠回望福真,也用力回握了她的手。   一声锣响,第二场马球赛也正式开始了。   当朝盛行马球之风,贵族之间不论男女都会一些。女子马球赛倒也很是精彩,宝庆与庄王府的宜陵郡主各为一队,都很拼力,为她们喝彩的人也挺多,不光男子,连女子也有。   福真看得心痒,都忍不住站起来助威呐喊。   郁棠嘴角含笑,问道:“你替谁加油助威呢?”   “宝庆!宝庆冲啊!” 福真挥挥袖子,显得很是高兴。   宝庆仿佛是听到了姐姐的助威,还冲看台扬了下手,把福真乐得直笑,扭头冲郁棠道:“你瞧她这个得意劲儿啊!”   郁棠笑而不语,一场马球赛看下来,福真这个在看台上的倒显得比宝庆这个赢了马球赛的还要累。   宝庆与宜陵郡主一同上来时,福真还让郁棠给她擦了擦汗。   宝庆从太子妃手中拿过臂钏之后顿时变得眉开眼笑的了,一旁的宜陵郡主还不动声色地冲郁棠挤了挤眉,郁棠回以一笑。   宜陵郡主看了宝庆一眼,又对福真说道:“今日你不上场,等开春了我们再比过。”   “好啊。” 福真一口应下。   宜陵郡主走后,宝庆才拿着那个臂钏别扭地走了过来,往福真面前一递,说道:“喏,从前听你说过,今日得了就送你。”   福真一愣,“送我做什么?”   “给你你就拿着,怎么话这么多。” 宝庆恼羞成怒地把臂钏盒子往福真手里一塞,气呼呼地走了。   福真拿着装着臂钏的盒子有些呆住了,宝庆她……   郁棠拉着福真坐下,笑道:“既然她这样疼你,给你你就拿着吧,是她的一份心意。”   福真抿抿嘴,把盒子收了起来放在膝上。郁棠笑了笑,也不再说话。   马球赛完美落幕,其精彩之处屡屡在京城之中流传,更有陆黎与林若衡那一争,技巧精妙,令人叹为观止。   而马球赛后,郁棠便被邀请入宫住着,与太子妃一起协助年宴。   和宁郡主协助年宴之事在宫中都不是什么秘密了,却叫贵妃好一阵气闷,埋怨官家不肯放权,她分明已经是贵妃,可官家从不让她沾染后宫权柄半分。哪怕皇后病重时,也是交由太子妃。如今更是让和宁郡主一个外人来协助年宴也不肯让她一个贵妃沾手。   只是贵妃也不想想,她如今身怀有孕,官家又怎么可能会让她劳累呢。   而除夕之夜也很快就到了。   ▍作者有话说:   实在不好意思,这阵子太累了,我颈椎也不是很好,这几天头晕晕的都没咋顾得上这边。抱歉抱歉,明天抽个时间研究一下抽奖的事情,我看大家都在抽奖,其他小可爱有的,我的小可爱也要有!握拳!   · 第47章 【47】   除夕宫宴照例是要宴请王公贵族的, 应王府自然是不必说,除去往年必来的,今年还多了一个滇王府。   消息灵通的已经把滇王府的关系打听明明白白的了, 府上人口简单, 除了王妃之外也只有一个次妃, 王妃生了小王爷,还有次妃生的两个庶子庶女。   虽然滇王府是第一次参加除夕宫宴, 地位却并不低。紧挨着应王府,也是靠前的位置。   待人都到齐了之后, 众人就发现了滇王夫妇到了,两个儿子也到了, 可次妃和庶女却并不在场。一时间,不少人心里便对滇王府的情况有了些想法。   除夕宫宴,自然是官家皇后为主,这个级别的宴会自然都是携带正妻前来,但是上了玉牒的次妃也是可以来的,而庶女么, 主母若给了几分面子, 也是可以来的。众所周知,滇王府的庶女是次妃所出, 这身份与侍妾所出又稍微有些不一样。   滇王妃就好似全然没有察觉到旁人的目光一样,与长公主说着话:“怎么不见阿瑶?”   这几个月来往,倒是让滇王妃和长公主亲近了许多,故而滇王妃对宋瑶便也直呼其名了, 也有亲近之意。   长公主笑笑, 道:“她有孕, 这宫宴也累人, 我叫郁璟在府上陪她。”   滇王妃闻言点点头:“是如此,阿棠近来可好?”   下一句便看向了郁棠,郁棠笑着点头,“我一切都好,还劳王妃挂念了。”   “小事小事,只要你一切都好便好了。” 滇王妃越看郁棠是越喜欢,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把人拐到王府来了:“说起来,除夕一过,日子也就不远了。”   滇王妃这话叫郁棠和陆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红了脸,一旁的郁旸看着却有些不是滋味。虽然他已经接受了陆黎,但是想想妹妹没多久就要嫁到滇王府去,郁旸的心里就怎么都不是滋味。   同样心里不是滋味的,除了郁旸还有林若衡。   英国公府的位置恰好是在滇王府与应王府的斜对面,正好能将两家人的动作都收入眼中。林若衡见不知是滇王妃说了什么,郁棠与陆黎同时抬头看了对方一眼,那一眼深深地刺痛了林若衡。   林若衡在看郁棠和陆黎,可福真的目光却总也忍不住要落在林若衡身上。   福真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这是除夕宫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不能因此失态。   好在也没有等太久,梁元帝和皇后,还有太后携同而来,众人便又站起来请安。   皇后娘娘看起来气色好了不少,看来是太医院的功劳。梁元帝也显得高兴,又多给几家赐了菜,郁棠单独得了梁元帝的一道菜,自然是要起身谢恩的。   梁元帝见郁棠脸色也比以往好了不少,心中也不知是怎么想的,便也赐了兰贵妃一道菜。   郁棠疑惑地看向梁元帝,哪知梁元帝道:“朕看和宁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待你成亲时,朕必再有贺礼。”   兰贵妃原本还高兴着梁元帝给自己赐菜,也是因为看中自己的缘故。可梁元帝赐菜之后说的这句话,却让兰贵妃一下有些白了脸,她下意识看向郁棠。只见这位素来温柔和气的和宁郡主眼神之中凝着冷厉,望过来的那一眼,犹如冰锥一样把自己钉死在这里。   兰贵妃觉得坐立难安。   可郁棠却并不会放过这个梁元帝亲手送上来的机会,微微屈膝谢恩:“多谢陛下厚爱,您待和宁的慈爱之心,和宁铭记。”   明明是郁棠对着梁元帝说的谢恩的话,兰贵妃却觉得郁棠这话意有所指,猛地一下看向郁棠。   对于兰贵妃这种做贼心虚的模样,郁棠又觉得实在是太过明显了。只当是没发现兰贵妃的眼神,又若无其事地坐下了。兰贵妃却还是紧紧地盯着郁棠,郁棠有些不耐,原本不打算吓唬人,但兰贵妃的目光实在太显眼了。她端起酒杯,冲着兰贵妃的方向轻轻地举了一下,在兰贵妃的眼神中将那杯酒倒在了地上。   兰贵妃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肚子,脸色有些难看。见兰贵妃仿佛有些不适,身边的嬷嬷立刻上前来,低声询问道:“贵妃娘娘,您怎么了?”   “本宫……本宫肚子疼。” 兰贵妃已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真的肚子疼,还是被郁棠吓的。   那嬷嬷闻言皱了皱眉,陛下正高兴呢,娘娘却……嬷嬷也不多想,到底还是龙胎更为重要,命人上前去同陛下说贵妃不适。   梁元帝也是关心皇嗣的,虽觉得兰贵妃有些扫兴,到底还是准了,只是脸色便不如先前好看了。   皇后自然明白兰贵妃这般举动的原因,她微微侧目看了看郁棠,郁棠神色未改,依旧温和。皇后见状,心中只希望福真能多同郁棠学一学,学得郁棠再沉稳些,她将来也放心。   实则皇后手中已经有了福真公主的驸马人选,只不过挑来挑去,也没发觉有什么很满意的,便想过了除夕宫宴之后再细细斟酌。   福真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即将议亲,她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梁元帝来了之后,歌舞便也都开始了。今年的歌舞与往年相比显得更为喜庆,郁棠和福真参与了宫宴的安排,自然也有别的小心思。两人安排了一支鼓舞,是美人鼓上舞,将军手中剑。一刚一柔,屏风之上竟异常和谐。   这一支鼓舞完毕,梁元帝也是龙心大悦,他追问这是谁的安排,格外别出心裁。   福真和郁棠起身,梁元帝便更高兴了,大赞福真郁棠两人,更是当场给福真赐下一座公主府。   这个赏赐让不少人都察觉到了梁元帝对于福真公主婚事的看重,还未成婚就赐下了公主府,这就是宠爱啊。   宝庆听到梁元帝的话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撇撇嘴,有些不服气。而宝庆的生母,昭妃娘娘,在听到梁元帝赐给福真一座公主府时,一丝不悦从她脸上一闪而过。   若不是郁棠特意留心,怕也是看不见昭妃这一瞬变脸的功夫了。   因着马球赛的缘故,不少人都知道梁元帝有味两位公主择婿的打算。只是皇后和昭妃都没有什么动静,那些家中有儿子的大臣们也好,贵族们也好,都不敢轻举妄动。   宫宴到一半儿,太子夫妇带头给梁元帝贺岁,众人也跟着纷纷拜下贺岁。   宫宴结束后,英国公夫人得空还同太子妃说了几句话,太子妃叮嘱英国公夫人要注意弟弟林若衡的婚事,英国公夫人也应了。   在回府的路上,英国公夫人便让儿子上了马车,单刀直入地问道:“你如今已经过了及冠之年,我与你父亲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的婚事你可有了章程?”   英国公夫人并不是迂腐之人,当初林尔蕴还没被选为太子妃之前,她也是打算让林尔蕴自己做主婚事的。奈何,圣旨钦定,英国公夫人也没有办法。   听到母亲这么问,林若衡嘴角泛起丝丝苦味,一时间也不知要如何开口。   林若衡心仪郁棠之事,他藏得很好,若不是太子妃作为亲姐姐太过了解,只怕也不会发现这件事。但太子妃知情重,这件事必然是不会告诉英国公夫人的,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份危险。   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呢?   英国公夫人见儿子不肯说话,便又道:“若是你不做打算,那母亲就要替你打算了。”   林若衡沉默了一下,到底还是说了自己的想法:“母亲再给儿子一年的时间,一年之后再请母亲做主。”   英国公夫人皱眉,很是不悦:“你这是心有所属了?”   林若衡沉默不语,英国公夫人见他始终不肯说话,也知道他的倔性子,只得应下:“只有一年,一年之后我会请太子妃帮忙相看。”   林若衡点头,一年……一年或许就够了,他会努力忘掉她。   ——   长公主带着郁棠郁旸回到应王府的时候,宋瑶都已经睡着了,还在等他们回来。   长公主责备了郁璟几句,郁璟也不回嘴,就笑着听长公主唠叨。不过长公主到底也没说重话,都是孩子们的心意,她自然也领会,让郁璟赶紧带着宋瑶去休息。   郁棠送长公主回了主院,才折返往撷芳院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郁棠瞧了瞧天色。虽不是中秋,月亮却也很圆很亮,这会儿也已经快到子时,可她却一点儿也不困。   “若是你们不困,待会儿陪我赏会儿月吧。” 郁棠望着月亮轻声道。   奉月与燕云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震惊。   “郡主……”   “嗯?”   “是奴婢想的那个赏月吗?” 燕云小心翼翼地问道。   郁棠回眸,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是,是你想的那个赏月。”   奉月想到她家郡主赏月必备,忍不住嘴角抽抽:“郡主可要带那个大家伙一起?”   郁棠点头:“嗯,如今我好了许多,它也该重见天日了。”   奉月想了想,说道:“那奴婢得先去库房找一找。”   郁棠笑了笑:“我亲自去拿。”   奉月闻言,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燕云取了库房钥匙来,带着郁棠进了库房。在库房之中,最显眼的不是名贵珠宝首饰,也不是珍奇古玩,而是在库房的正中央放着一把铁锤,金光闪闪。   ▍作者有话说:   最近实在是身体吃不消,我身体比较废,加上这篇不知道为啥总是卡文,对着大纲也有点无从下手的感觉。   加上下半年的考试比较多,要备考新工作,也挺忙的。   暂时想把更新改成周更,固定在周末两天,能多更尽量多更,能周末万更就万更这样。因为周一到周五就可以慢慢写,周末应该可以多写点。   · 第48章 【48】   郁棠自幼身子不好, 郁璟为了让妹妹开心,就搜罗了各种话本来给妹妹看。于是乎,郁棠就真正意义上做到了博览‘群书’。   博览‘群书’的和宁郡主从小就有一个不太能实现的梦想, 想要去做个江湖侠女。奈何郁棠小时候身体太差, 这就注定她只能梦里想想。而郁璟作为贴心大哥又怎么能不满足妹妹的心愿呢。   所以郁璟来问妹妹若是行走江湖的话, 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武器。   其实在郁璟来问话之前,想过很多种选项。刀剑都不一定, 有可能是一条长绫,有可能是一根长鞭, 还有可能是扇子,又或者是暗藏玄机的簪子……但是郁璟万万没有想到, 自己温和恬静的妹妹居然说想要一双大铁锤!   大!铁!锤!   郁璟这辈子都会记得他看到妹妹画出来的那双手持铁锤的图,简直震惊到无以复加,比知道妹妹力大无穷时的震惊更甚。   但是面对妹妹渴望的小眼神,少年郁璟也扛不住,咬牙命人做了一对大铁锤来送给妹妹。   那年,郁棠八岁, 收到大哥的生辰礼就是那两把她哥哥都举不起来的大铁锤, 爱若珍宝。   郁棠也知道自己这个爱好似乎不太符合大家对她的看法,即便很喜欢, 却很少碰那对铁锤,只是放在库房里,偶尔赏月时会把铁锤们拿出来,美其名曰‘吸收日月精华’……慢慢长大之后, 郁棠倒也没有那么中二了, 只是赏月带个锤子的习惯却保留下来了。   不过这些年郁棠心中有别的事, 对于她曾经喜爱的大铁锤么, 实在是有一段时间不见天日了。   “郡主要备酒吗?”燕云问道。   郁棠摇摇头:“不必,不会耽误太久。”   奉月费劲地把挪了个地方,但是实在是太沉,她即便是有些力气也真的无可奈何,看着锤子的眼神就显得有些委屈了。   郁棠笑了笑,走过去握住了锤柄,稍微一用力掂量一下,就被轻轻松松地拎起来了。一旁奉月都有些不忍直视,想抬手掩面了,不知道是因为郡主拎起来了还是因为自己没拎起来。   郁棠不会武,只是单纯的力大无穷,除了这个大锤子,她偶尔玩玩也就只有飞镖这种力与巧结合的武器。   想要上房顶赏月,自然得先上去。郁棠不会轻功,可撷芳院的房子旁边是有楼梯可以上去的。   奉月小心翼翼地扶着郁棠上了房顶,郁棠把锤子放在身后,索性整个人都倚了上去,仿佛很是惬意的样子。   “其实我从未想过我会有好转的一天……”郁棠倚在大圆形锤子上,微微笑:“可好像老天待我也不是特别过分,叫我苦尽甘来了。”   奉月是从小跟在郁棠身边的,从未听到郁棠说过关于寒症这件事上,她是怎么看法又是怎么想的。只是年复一年的过去,奉月亲眼所见她所受的痛苦折磨,心里也把这件事当成了一道伤疤。   不能提,一提就会觉得心里隐隐作痛。   “郡主是有上天庇佑的,当然会好。”奉月小声道。   郁棠看了奉月一眼,见她的眼睛微红,笑了笑,也没说话。好像是从奉月知道自己可以被治好开始,总是容易红眼睛。郁棠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鲜少见奉月失态,可这半年来,她却常常见到奉月红着眼,甚至还见她哭。   “说起来我也很少见你哭,最近却总是见你红着眼,想来还是有些心疼你。”郁棠轻声道。   奉月一愣,低下头去,小声说道:“我也心疼郡主。”   郁棠听清楚了,她说的是‘我’,不是奴婢。   郁棠倚在大锤子上,看着高悬于天的月,嘴角微微上扬,心情很是不错。   其实这么多年来,从郁棠有意识开始,对于自己身患寒症这件事她也不是没有过绝望的情绪。她也曾经想过,为什么偏偏是她,偏偏是她要经受这样的痛?她也有过经受不住的时候,差一点就想要自绝。   可是当她看到素来沉静的母亲和一向严肃的父亲,一个因她痛到昏厥而哭得差点昏死过去,另一个宁肯流血从不落泪的沙场悍将因她受此折磨而猩红双眼时,她就知道,她身患寒症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或许并不是她。身体的疼痛的确难以忍受,可是精神上的折磨又何尝让人好受呢?   她也曾偷听到母亲和顾嬷嬷的谈话,母亲也想找出当年对她下手也害自己出生就得了寒症差点活不成的人,可这件事背后牵扯到梁元帝当年争夺皇位的隐秘。母亲想要甚至想过一命换一命的法子,奈何这世上也并没有这样的法子。   她的母亲,宛阳长公主,原本生性活泼大方的一个人,可多年来因为她身患寒症,愣是四处寻药,磨平了那份活泼,连精气神都萎靡了许多。   从那之后,郁棠便再也不曾在人前显露过半分自己的痛楚,也不会再想什么不好的念头。   她的家人都在为她操心,她又怎么能有那样可怕的念头,再叫他们痛一次呢?   当时的郁棠年龄虽小,却知道这种事做出来亲者痛仇者快,她自然是不会做这样的事。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郁棠几乎每天都要用药。或许有时候屠大夫的药有了作用,她能一两个月不病发。可有时候,不知为什么就会病发,蚀骨钻心的痛来得猝不及防,她只能凭自己一口气撑过去。   她不读医书,却也知道‘是药三分毒’。她喝了这么多年的药也不见好转,或许整个人早已陷入沉疴了……   在陆黎拿出风见草之前,郁棠也从未想过她能够安安稳稳的活下去。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若是没有风见草,怕是她也没有几年好活了。   郁棠笑了笑,她当时是怎么想的呢?   出嫁,在一年之内清除算计她和应王府的人……以她的本事,再加上季青临相助,临死前的殚精竭虑,谁能逃得过?待她死后,她会把奉月送到她大嫂宋瑶身边,燕云送到母亲身边,她名下的所有东西都分成几份留给大哥夫妇和六哥。   至于陆黎……郁棠莞尔,她当时是真的没有考虑过她会和陆黎有什么感情上的纠葛。只想着,若是他想要纳妾也无妨,毕竟她这副身子是这样,总不能拦着别人让人绝后吧……   郁棠笑着笑着,眼角沁出了泪来。她是真的没想到会有峰回路转的一天,可这一天竟然真的来了。   “郡主……”奉月担心地看向郁棠。   郁棠抬手拭掉眼角的泪珠,笑道:“我说我是高兴,你信吗?”   奉月毫不迟疑地点点头,郁棠笑得愈发灿烂:“原本以为是做梦,却不想这一天真的会来。”   “郡主,奉月会陪您一辈子的。”奉月道。   郁棠俏皮地冲奉月眨眨眼,笑道:“那可不行,我不能把你耽误了。将来若是有心仪之人,告诉我,必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燕云也是。”   奉月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我不嫁人,就守着郡主。”   “这怎么行呢?”郁棠坚定立场地拒绝:“如今是你还没有心仪之人,若是将来有了,说不定就会后悔你刚刚那句话了。”   奉月坚定道:“不会的,我想守着郡主一辈子,就像是顾嬷嬷守着长公主一样。”   郁棠一愣,看向奉月,又小声道:“你与顾嬷嬷不一样,我与母亲也不一样,你可以有一个更好的结果。”   奉月沉默不语,心中坚定自己的想法。而郁棠也知道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便也不同奉月争,两人静静地赏月。   没多会儿,燕云也上来了,郁棠招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燕云便乐呵呵地跟奉月一左一右的在郁棠身边。   “想来这种轻松的日子也不会有多久了,好好珍惜吧。”郁棠笑道。   燕云一怔:“郡主?”   “等本郡主出嫁了,你们还能跟着我这么上房拆瓦吗?”郁棠轻笑道。   燕云闻言舒了一口气:“郡主吓唬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郁棠笑她:“往后也不必这样担惊受怕了,这些年你们跟着我也受苦了。”   燕云摇摇头:“不苦,跟着郡主很好。”   郁棠笑了笑,心间泛起一种莫名的欢愉,也不知是为什么。在小鹿山的时候,她都不曾这样高兴过,或许是今日才觉得自己重新活过来了吧。   “倒是有几分后悔了,应该听你的,小酌几杯的。”郁棠突然说道。   燕云此刻却不大同意了:“这会儿可不行,时辰太晚了,郡主这时候饮酒,明日晨起怕是要头晕的。”   郁棠有些失望,扁扁嘴,显得有些孩子气:“燕云愈发像个小管家婆了哟……”   燕云哭笑不得:“郡主还跟个孩子一样。”   郁棠挑眉,“是的嘛,我的燕云管家婆呀。”   瞧着天色不早了,燕云便劝说郁棠去休息了。郁棠还懒散地倚在大锤子上,笑眯眯地说道:“刚说完你是管家婆,你看你就来劲儿了。”   燕云看向奉月,示意她帮帮忙,奉月正想开口呢,却冷不丁得听到了一些小动静,脸色立马就变得严肃起来:“有人。”   郁棠闻言也支起身来,伸手拿起了大锤子:“哦?让我们看看是谁来了……”   奉月一回头,看到她家娇弱的郡主好不费劲儿地拎起了那把大铁锤时,心里默默地吐了口血,郡主……这模样实在与平日相去……甚!远!   而来人也不是别人,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抽了风特别想见自家小仙子的陆黎。   只是陆黎也没有想到,等他再次夜探香闺时,撷芳院的墙都比上次高了不少!害他还要借助旁边那棵树才能飞进来,可他落在屋顶上时候,冷不丁地与他的小仙子面对面碰上了!   讲真话,陆黎是真的没有想到在这夜黑风高的晚上,他的小仙子还有心赏月?还是在房顶上?而且……拎着大铁锤?   “不是说你弱柳扶风,走路都喘气儿?”他哼哼唧唧的,显然这个画面对小王爷的冲击也不小,说话的语气都有些气哼哼的,前所未有。   “你走路不喘气儿?”她掂量着手中的锤子,微笑。   他噎住了,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被她一锤子挥过来,只得被迫退下屋顶,差点没摔成个傻子!   可房顶上的郁棠却是在这种力道之下后退了两步,若不是奉月和燕云撑住了她,怕是她也要掉下屋顶!   “高回!护住郡主!我去追人!” 奉月把郁棠交给燕云,足尖一点就飞了出去,而郁棠也心有余悸,看着铁锤上的两柄飞刀,眉头皱了起来。   陆黎在底下也听见了,他就说!小仙子待他素来温柔,怎么会突然对他动手呢!   反应过来之后,陆黎连忙穿过屋子,想要上楼梯去把郁棠扶下来,高回也立刻就进了撷芳院来,率领几个侍卫跃上了房顶。   郁棠冷着脸拎着铁锤下来,燕云高回等人跟在她身后。陆黎连忙迎了上去,冲郁棠笑了笑,说道:“我来拿我来拿……”   郁棠斜着眼睛看了陆黎一眼,语气有些狐疑:“你确定?”   “嗯嗯,嗯嗯。” 陆黎倒也没多想,以为这铁锤是她家小仙子的爱好,想来也不会是很重的。   只是陆黎真的也没有想到,他在接手锤柄的那一瞬,自己整个人就开始往下坠,若不是郁棠好心托了他一把,怕是要被这把大铁锤拖到地上去了!   陆黎这下再也无法掩饰自己震惊的神情,对上了郁棠似笑非笑的眼神,磕磕巴巴道:“有,有点沉……”   郁棠‘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说道:“是有些沉了。”   可说话间,她却毫不费力地将铁锤拎了起来,就一如刚刚陆黎看到她拎着铁锤时的轻松模样。陆黎心中顿时‘咯噔’一下,莫非……莫非她天生神力?   直到郁棠让几个人把铁锤放下,又带着陆黎坐在了花亭里时,陆黎才有些缓过神来。   孱弱之躯,却天生神力?   陆黎看向郁棠的眼神多了几分不可置信,脑子里正在努力消化这件事。   而郁棠看他有些傻气的样子也微微叹了口气,看来她以后是不必担心陆黎了。即便是今日撞见了她这样不同寻常的事,这傻子第一反应也是替她遮掩……   郁棠想起那两柄飞刀显然不是冲着她来的,看着眼前冒着傻气的陆黎,郁棠微微摇了摇头,无奈道:“王妃知道你来吗?”   陆黎一听到‘王妃’这两个字,马上一个激灵就回过神来:“没,不知道!”   看陆黎一听到滇王妃就犹如惊弓之鸟,郁棠也不想吓唬他,问道:“你独自一人来的?”   “舟南在外头。”陆黎老老实实道。   郁棠无奈,一时间她也想不出是谁会针对陆黎。   而陆黎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了,连忙拉着郁棠问道:“你可有伤着哪里?!”   郁棠看他反应不止是慢了半拍,更加无语了:“我没事,那两柄飞刀是冲着你来的,说不定就是从你出王府开始就跟着你了。”   陆黎眉头一皱,觉得郁棠说得很有道理:“那交给舟南,你没事就好了。”   郁棠见他这般不放在心上,拧着眉毛瞧他:“习以为常?”   陆黎一怔,显然没想到她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郁棠玩味一笑,松开了陆黎的手,坐了下来。看来她和陆黎还真是一路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这日子好像越来越有趣了。   而陆黎却以为郁棠是生气了,当下有些纠结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候,奉月和舟南一前一后地回来了。   奉月走在前头,一点好脸色都没给舟南,舟南跟了上来,也很沉默。   郁棠见状问道:“怎么了?”   奉月冷冷地看了陆黎一眼,说道:“没追上。”   见郁棠有些疑惑,又补了句‘差点’。   这一句倒是叫郁棠品出来些别的味道了,她看向舟南,舟南低下头,有些愧疚:“我一时大意,让人溜了。”   “以后出门多小心些。” 郁棠从刚刚陆黎的反应中得知一些不太确定的事情,只是这会儿实在不适合详谈:“时辰不早了,快回去吧,今夜我大哥可是在王府呢。”   说到郁璟,陆黎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看得郁棠忍不住发笑。   看来她大哥带给陆黎的阴影好像有点儿深啊。   陆黎即便是再想解释,也知道现在的确不是个好时候,也只能跟舟南两人又翻墙出去了。郁棠回头看了奉月一眼,奉月气得咬碎银牙。   郁棠只好出言安慰她:“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若非郡主反应快,只怕郡主又要置身险境。谁知那刺客是不是还会再来。” 奉月显然很生气,她即便是知道那刺客多数是冲着小王爷来的,可也不排除万一会伤到郡主呢?   只消想一想这个可能,奉月对于今日未能亲手将刺客捉住之事就耿耿于怀。   郁棠拍了拍奉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或许今日开始这种场景,不会少见也有可能。”   深夜偷袭,还是跟着陆黎到了应王府才动手,一定是知道舟南武艺了得,跟在陆黎身边的时候无法得手。才会挑选陆黎在进入撷芳院时动手,那时候不管是伤到了谁,对刺客来说都是好事。   可那刺客也没想到没能得逞,反而招来追杀。   “那刺客轻功好,可武功平平,过了几招,他已经中我几剑了。”奉月小声说道。   郁棠闻言挑眉,想了想滇王妃的本事,突然笑道:“那便不用担心,这个人必死无疑。”   相比起郁棠的轻松,奉月的心里却犹如海浪翻腾一样无法平静。她最初以为滇王府是个污糟之地,见到了滇王妃一家之后改变了一些看法,但今日之事让奉月又把那颗心给悬了起来。   ——   陆黎和舟南立刻回到了滇王府,回到了自己院子时,陆黎才问舟南关于刚刚那个刺客的情况。   舟南道:“不熟悉,武功招式从未见过。”   “跟了我那么久,你一点儿都没发现?” 陆黎看向舟南的眼神也有些让人心惊。   舟南摇头:“那人轻功奇高,在我之上。”   “看出来什么?” 陆黎阖眸靠在太师椅上,脸色算不上好。他刚刚只要想到那两柄飞刀若是……若是刺在了阿棠的身上……   陆黎陡然睁眼,眸中迸出杀意:“不管是谁,敢在应王府动手,就该清除,以绝后患。”   “属下这就去安排。” 舟南转身就走了出去。   陆黎任由自己整个人靠在太师椅上,神色有些不太好,可他闭眼之后,脑子里浮现的竟然是他的小仙子对他挥舞铁锤的动作。在这样的回忆里,他竟然从阿棠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对自己的担心。   想着,陆黎嘴角的笑容就不自觉地翘了起来:他的小仙子真是天赐珍宝,竟能舞得动那样沉的铁锤,阿棠果然不是一般人!   又想到郁棠对他被追杀的反应有些奇怪,陆黎忍不住担忧,他要怎么跟小仙子解释这件事?   出于对这件事的担忧,陆黎一夜没睡好,翌日顶着两个熊猫眼去请安,差点被让滇王妃一口茶给喷出来。   大年初一么,次妃和陆知意陆泓也都是要来请安的,滇王妃自然也要见的。   滇王倒是也在,坐在滇王妃身边,一幅‘一切听凭王妃做主’的样子。滇王妃也没说什么,依照往年旧例也就给了新年红封。再就是过问了一下陆知意的事儿,询问了嬷嬷情况。   滇王妃在问,滇王也在一旁听着。   听完了嬷嬷的话,滇王妃也就明白了,说是礼仪之上有长进了,倒也算合格。   陆知意心中还是不忿,可她明白她的荣辱都是系在滇王妃身上的,且比起陆黎来说,滇王更看重滇王妃。她自然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跟滇王妃作对,当然是嬷嬷说什么,她就做什么,看起来乖巧极了。   滇王妃原本是打算松口,可滇王却让陆知意没什么事就不要出府了,好好在家准备待嫁。   次妃与陆知意同时脸色一白,次妃是没有想到滇王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王爷,您给知意看好了人家?” 次妃娇柔,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这会儿更是声含怯意,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   滇王看了次妃一眼,说道:“此事不定,可她刚入京城就闹出这种事儿来,还想往外跑?是想让人说我滇王府没有教养不成?”   滇王甚少对次妃冷脸,次妃当下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陆知意更是直接红了眼眶,显得十分委屈:“爹爹,我都知错了,也禁足了这么久,甚至连宫宴都没去……”   陆黎闻言冷笑一声:“你有资格去吗你?说得像是多委屈你似的。”   陆黎一句话就掀翻了陆知意的心理平衡,陆知意一愣,顿时扑到次妃怀里低声啜泣起来。   要说陆知意也是滇王疼爱的女儿,可今日这行为却愈发叫滇王恼火,他听陆知意哭哭啼啼的,更加不悦:“新年头上便哭哭啼啼,本王给了你多少委屈受,叫你这般忍不住了?”   陆知意听滇王这带着火气的话,心里一抖,下意识就看向滇王,发现滇王脸色有些黑沉,当下咬唇不敢再哭。   陆泓见次妃和姐姐接连吃亏,心中料想也不知是他们不在京城的时候发生了什么,让滇王对次妃的态度发生了这样不妙的转变……   “父亲息怒,姐姐不是故意的,还请父亲原谅姐姐无心之失。”陆泓也不能不为次妃说情,不然叫滇王看着就觉得更恼火。   滇王听到陆泓的劝说稍微平息了点怒火,谁知陆黎冷笑了一声道:“故意还了得?大年上的,是想让谁不好过啊。”   “陆黎!” 滇王听着陆黎这么煽风点火心里也来气,一下就呵斥了他。   “好了!” 滇王妃一拍桌子,脸色不善:“是要给本王妃找麻烦吗?毫无体统!”   陆黎斜眼看了陆知意一眼,显然并不是什么友好的眼神。陆泓跟陆黎对上,陆泓竟还能保持常态,对陆黎笑了笑。陆黎撇过头去,懒得搭理他。   滇王妃瞧着这一屋子乱七八糟的,第一次生出了厌烦的心,直接起身,冷然道:“你自个儿收拾吧,陆黎跟我过来。”   滇王妃索性甩手不干,都懒得搭理滇王。直接带着陆黎离开了正厅,全然不想管滇王是什么脸色。   陆黎见他娘喊他,便大摇大摆地起身走了,看得滇王怒气丛生,可又不能拿他怎么样。   陆黎跟着滇王妃到了主院,陆黎还没嘚瑟多久,滇王妃就问他昨夜去了哪,见了谁。   “……您是在我身上长了双眼睛吗?” 陆黎看向滇王妃,下意识摸摸鼻子。   滇王妃还不了解陆黎,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心虚着呢,滇王妃直言道:“瞧见没有,若你日后招蜂引蝶,你府上就会跟今日一样乱七八糟。阿棠就要面临这样,甚至更难堪的场景!”   陆黎听到滇王妃的话顿时就跪了下来:“娘!”   “我累了,不想再管这些事了。” 滇王妃看着陆黎:“女子一世太不容易了。”   陆黎看着滇王妃仿佛一下就有些老了,心里猛地抽痛了一下,又站起来转身就走。   “你站住。” 滇王妃轻飘飘就喝住了陆黎:“去做什么?”   “找他们算账。” 陆黎咬牙。   滇王妃叫陆黎转过身来,面对她,陆黎转过身来这才对着滇王妃。   滇王妃道:“娘如今唯一的心愿就是你能够有出息一点儿,以后也能指望你,不然我还有什么盼头。”   滇王妃一句话,几乎可以说是示弱了。陆黎还从没有见过滇王妃示弱,一下就有些慌神了,他有些着急地挠头:“娘,你别丧气,儿子以后肯定能给您争气。”   滇王妃看了陆黎一眼,眼神有些游离,嘴上却说:“好,你说的,娘都信,都信。”   陆黎被滇王妃刺激得不轻,当下就生出了一股子怒意,对自己这么些年来爱玩乐让他娘为他操碎心的怒意。   “到底是年节上,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我只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滇王妃开始下逐客令,表示自己需要一个人待会儿。   陆黎肯定不愿意,滇王妃这副模样一看就不能让人好好放心,陆黎当然不肯走,死皮赖脸地留在滇王妃身边,故意说些笑话逗她笑。   或许是陆黎太了解滇王妃的笑点了,把滇王妃哄得高高兴兴的,他这才跟滇王妃告辞。   道书关上门,对滇王妃说道:“王妃又何必隐瞒小王爷,京城不是云南府,小王爷若一直这样玩乐下去,您将来还有什么依仗?和宁郡主嫁过来,也……”   “别说了,都怪我放纵他,到今日也是我咎由自取。”滇王妃的声音显得很沉痛:“我就是担心,若有一日我撑不住了,阿黎要怎么办?”   “王妃……”   里头滇王妃和道书的对话都被蹲在门口的陆黎听得清清楚楚,他这时候心里才稍微明白了为何他娘今日一反常态的失去了耐心,竟然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陆黎有些怔忪,回到了自己屋子里,汀白被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给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道:“小王爷,这是怎么了?”   陆黎看了汀白一眼,突然问道:“我在你眼里是不是一个长着父辈封荫胡作非为任性大胆一无是处的人?”   汀白一愣,摇摇头:“不,不全是。”   陆黎一下就垂下头去,有些颓丧:“连你都看不起我。”   汀白急了,他哪里敢看不起小王爷啊!即便是长着父辈封荫,可将生意做得到处都是也不只是靠父辈封荫就能做到的,他们家小王爷虽然任性了点胡闹了点,讨人嫌了点,但绝对不是一无是处啊!   就这时候,舟南来了,看汀白急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又看陆黎颓丧的样子,他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有些懵住了。   汀白一个劲儿的给舟南使眼神,舟南好费劲儿才明白了汀白的意思。   舟南想了想,说道:“小王爷,您让我安排的那些东西都已经安排好了,看您什么时候去跟和宁郡主说一声。”   陆黎摆摆手:“再说吧……”   可下一瞬,陆黎又看向舟南,眸子里带着迫切,问道:“我会做生意,也不算一无是处吧?!”   对于他家小王爷突然这么迫切的需要认可,舟南当然是疯狂点头:“这自然是小王爷自己的本事!”   陆黎这会儿满意了,稍微松口气,可想到滇王妃说的话,他还是有些颓丧:“但这些忙不到娘……”   舟南听陆黎的话,心里有了个猜想,但看着小王爷这么消沉的样子,他想了想,说道:“如果小王爷是为了王妃烦恼,属下有个想法。”   “说。” 陆黎头也不抬。   “也就是翻年了,您去跟着王爷办事,让王妃瞧见您上进的心不好吗?” 舟南道:“王妃一颗心都在小王爷您的身上,若她知道您自己努力求上进,她必定会开心的。”   陆黎狐疑得看向舟南:“你说的是真的?”   “不能再真了!” 汀白也跟着劝道:“王妃从前对您是恨铁不成钢,如今您都要成亲的人了,也得为和宁郡主想一想,若身上有个一官半职的,也比您光秃秃的小王爷好听不是?”   陆黎说起来,事关亲近的人他就比较单纯,觉得汀白和舟南说得很有道理了。不过他倒是没打算跟着他爹办事,而是他在马球赛的时候,太子就给他递了橄榄枝了。这么说来,那这件事也可以考虑考虑了?   他努力上进,也是为求一个保障,这个保障不光是给他娘的,还有阿棠啊……   若是手中空空,拿什么护住自己心中重要的人呢?   陆黎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应该提上议程来,这就动笔准备给太子写信了。   而主院那头,滇王回了之后,有些担心地看向滇王妃,小心翼翼地问道:“王妃觉得这个办法真的管用吗?那小子就肯上进了?”   滇王妃看他一眼,阴恻恻地笑道:“老娘苦肉计都伤了,若是还不肯上进,这种废物点心就指望不上了。”   滇王听了这话,顿时背脊一麻,感到害怕。   “那,那我呢?” 滇王此刻仿佛一个小可怜,只想求滇王妃垂怜开恩。   滇王妃翘着二郎腿,悠哉悠哉地说道:“王爷,做戏要做全套的,不然怎么能骗到他?你儿子不是真的傻子好吗?”   “那你的意思是……?” 滇王垂死挣扎中。   滇王妃微微一笑:“这些日子,王爷就去睡书房吧,如果不想睡书房的话,去次妃那儿也可以,这样就更加真切了。”   “不不不,睡书房睡书房,当然是睡书房啦!” 滇王立马开始表决心:“我一定好好配合王妃!”   滇王妃哼了一声,俩人坐下开始一本正经地吵架,你一眼我一语,看谁比谁声音大,道书还很是配合的砸了几个瓷器,外头侍女小厮们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   最后,也只看到滇王气冲冲地从主院离开了,一头扎进了书房……听说书房也碎了不少东西呢……   ▍作者有话说:   我有罪,我以为我周日把稿子发上来了……还是靠朋友提醒我才知道我只是做梦把稿子发了……我有罪   · 第49章 【49】   还在年关上, 年节同应王府来往的人自然也不少。   滇王夫妇带着陆黎来了一次,倒是让长公主夸了陆黎好些,郁棠还不知是为何, 但看到大哥郁璟的神色便猜到了些什么。   两家本是姻亲, 留下来吃饭也是一定的。   用膳的时候宋瑶不经意间瞥见陆黎悄悄偷看妹妹的样子, 没忍住笑了出来,陆黎立刻就转移了目光, 而郁棠看到大嫂揶揄的目光之后微微一笑以示回应。   用了午膳之后,郁棠以为陆黎就要回去了, 却不想郁璟居然请陆黎去书房,陆黎也去了。   宋瑶拉着郁棠轻声说道:“你大哥这些日子忙得很, 殿下好像也有事交代给他,虽然不在营中,却也忙得不得了。”   郁棠挑眉,大哥什么时候这么老实地让太子差遣了?还在大嫂有孕的时候……忙得不得了?   宋瑶好像没多想,把郁旸抓过来,三个人一起在偏厅下棋。   郁家兄妹的棋艺都很不错, 但宋瑶棋艺不佳, 偏她很喜欢下棋,郁旸就总被她抓来下棋。   郁旸同宋瑶下了几局, 本是要赢的,奈何宋瑶作弊,请郁棠当军师,郁旸便下得很吃力, 最后下完棋, 整个人往后一瘫:“不玩了不玩了, 这就是摆明了欺负人。”   郁棠面不改色地摆上棋子:“技不如人还敢嚷嚷, 若是爹爹在,定要抓你去训的。”   郁旸睁大眼睛看向妹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阿棠,你变了……”   “嗯,人总是要长大的。” 郁棠抿嘴一笑,眼里藏着坏主意。   宋瑶闻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看向郁旸,皱了皱眉头,说道:“说起来,阿棠的婚事都定下了,你也该相看起来了。”   郁旸一愣,立马一个激灵起来:“相看什么!”   “我的六嫂啊。” 郁棠接茬继续道:“来个人管管你也好。”   郁旸看看大嫂又看看妹妹,突然嘿嘿笑了一下,说道:“那自然可以,以我们阿棠的品貌去找就是了,找不到我可不要。”   宋瑶‘噗嗤’笑出声,伸手拍在他手臂上,笑骂道:“你以为阿棠这般品貌的姑娘多吗?要求可真高!”   郁旸不以为意,继续道:“大嫂若是有个跟你一样的妹妹也好,我也可以。”   郁棠抬手朝他扔了颗黑子:“这话你去大哥面前说说,看大哥怎么收拾你。”   听到大哥两个字,郁旸果然就收敛不少,还是笑嘻嘻的:“左右不能太差了,品性得好,不然像那个谁娶个搅家精来,闹得不得安宁。”   宋瑶和郁棠两人对视一眼,对郁旸说的这句话颇为赞同。   “说起来,这宫里应该有消息了。” 宋瑶还担心福真的婚事呢,马球赛她是没去,但不代表她不知道马球赛的目的。   郁棠闻言微微蹙眉,福真是皇后嫡女,正统的嫡公主。梁元帝有意为福真选婿,自然也有不少人都在关注。她听到的消息是皇后有心把苏羡南和福真凑一对,可梁元帝怕是不会让皇后把福真再嫁回苏家的。   而昭妃的宝庆公主……郁棠眉头皱得更深了些,昭妃是看上了林若衡。可林家出了个太子妃,梁元帝想必也不会让林家再尚主,还是昭妃所出的公主。   想到这些事,郁棠一时间也拿捏不定福真的婚事到底是会落在哪一家。   可是郁棠也没有想到,在两位公主婚事定下之前,二皇子就先向梁元帝求了侧妃,梁元帝竟也准了,这个侧妃的人选更是在郁棠的意料之外。   但当袁雪翎深夜披着斗篷来访的时候,郁棠又不觉得惊讶了。   燕云把人请进来之后,便都退了出去。   袁雪翎直到所有人都走了,才摘下了黑色斗篷,露出了真容。   郁棠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她似乎发生了些什么改变,与从前温柔小意的样子有所不同,具体发生了什么郁棠也看不出来。   “冒昧来访,请郡主见谅。” 袁雪翎道。   郁棠请她入座,推了一杯茶过去:“夜里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袁雪翎没动,看着那杯茶,眸子渐渐泛红。郁棠不明所以,袁雪翎到底也忍住了没有失态,端起茶杯,一饮而尽,不像是在喝茶,倒像是在喝酒。   “郡主还是这么体贴。” 袁雪翎冲郁棠一笑,郁棠也不知为何竟觉得她这笑容里尽是辛酸。   待郁棠再仔细看她时,袁雪翎神色如常,仿佛刚刚那个笑容里的辛酸只是她的错觉。   “郡主不意外吗?” 袁雪翎想了想,还是低声问道。   郁棠看着袁雪翎,并不隐瞒:“意外,但若是你的选择或许又不那么意外。”   袁雪翎闻言垂下了头,仿佛有些失望。   郁棠又道:“无论如何,既已下定决心去做,便无需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你觉得那是对的。”   “郡主也曾做过这样的事吗?” 袁雪翎突然问道。   “嗯?” 郁棠不解。   袁雪翎凄凉地笑了一下,起身对着郁棠郑重地行了一礼,说道:“王爷待我一家恩重如山,郡主待我也有恩情,雪翎无以为报,唯有日夜期盼王爷能够平平安安。今日是来与郡主辞别,多谢郡主往日照顾。”   郁棠原本想阻止袁雪翎,可袁雪翎郑重地拜了下去,郁棠倒也不好拦她了。   袁雪翎来去匆匆,郁棠的心里却总是显得很不安,这一夜她都未能入眠。   等到翌日,郁棠一早便去了郁璟的摇光院。郁璟听说妹妹一早来了,也匆匆出来,把人带到书房去。   “来得这样早,可是有什么事要说?” 郁璟装了个手炉递了过去。   郁棠乖巧地接下了,虽然她如今也没有从前那么畏寒,但郁璟还是没能改掉这个习惯。   “昨夜有人来找我说了一些话,我担心父亲在北境的安危。” 郁棠跟郁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郁棠许多东西还是郁璟教的呢。   郁璟看向妹妹,先安抚了她几句,才问道是谁来见了她。   郁棠简单地说了一下袁雪翎的身世,果不其然郁璟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先别担心,父亲身边亲近的人都是多年的心腹,不会轻易遭人算计。”   郁棠摇摇头,对此有不同的看法:“若是大哥的话,你会防备新人还是旧人?”   郁璟几乎是在说出口的瞬间就想到了郁棠所说的这个可能,他定了定神,道:“我会安排人给父亲送信,另外再让人查一查留在京中的人,以防万一。”   “宜早不宜迟,我已经写了一封家书,大哥帮我一同捎带过去。” 郁棠从袖中取出昨夜写好的家书交给郁璟。   郁璟把信拿在手中,对郁棠保证道:“一定不会有事,你要相信大哥,也要相信父亲。”   郁棠勉力笑了笑,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我知道,大哥也要多加小心。”   郁璟点点头,他倒是没什么,只是郁旸……   “小六那……”   “六哥年纪也不小了,他喜欢读书也不能只读书,大哥尽管安排,他若敢有异议,只管打一顿就好了。” 说到了郁旸,郁棠脸色才有些笑意。   郁璟颌首,看到妹妹眼下的乌青,不由得有些心疼:“怕是一夜不得好眠,此事大哥会妥善处理,你快回撷芳院休息,免得你大嫂心疼。”   事情已经安排好,郁棠也就稍微松快了一些,有心同郁璟说笑:“只有大嫂心疼我,大哥不心疼吗?”   郁璟哭笑不得,轻戳她的头:“你呀你呀,大哥哪有不心疼你,快去吧,醒了带你和你大嫂去锦衣庄和玉食楼,喜欢什么就买什么,大哥给买。”   郁棠笑眯眯地应了,这才带着手炉离开了。   郁棠离开之后,郁璟才叫了自己的心腹来,命他亲自去北境送信,另外安排人去调查跟在应王身边多年老将的妻儿老小。   “切记此事要隐蔽,莫要叫人发现。” 郁璟指出了自己疑心的几个人:“这些人,事无巨细都要查。”   “是,世子。”   “去吧。”   郁璟看着他刚刚列出来的名单,他希望这一次探查什么都查不到才好。   人心莫测,郁璟也不知道他希望这次探查的结果是怎么样的。   ——   还在年节上呢,也不知是梁元帝要做什么,又将季青临派了出去,竟叫二皇子临时接管了飞翎卫。   而这个消息让有些人嗅到了腥风血雨的前奏,季青临是梁元帝的心腹,自就任以来就牢牢把持着飞翎卫。如今梁元帝却让一个皇子接手,虽然只是暂时接手,可这个举动已然让不少人不安了。   比如三皇子赵珒和兰贵妃。   在兰贵妃第三次提起二皇子如今在飞翎卫代行职责的时候,三皇子到底是无奈地打断了兰贵妃的话:“母妃。”   兰贵妃见儿子终于有了反应,倾诉的欲望愈发强烈:“你知不知道他如今得你父皇青睐,可与太子比肩……”   “母妃慎言!” 三皇子皱着眉头打断了兰贵妃的话,不悦地说道:“父皇圣心□□,您别忘了后宫不得干政。”   兰贵妃是家族中的幼女,偏宠长大的,还未知世事险恶的时候就被梁元帝看中,带到宫中封为兰妃,后来生下三皇子直接一跃成为兰贵妃。这么些年来,梁元帝也都是宠着她,不对她说一句重话,今日被儿子撂了面子,兰贵妃一时还有些呆住了。   “你,你是这样对你母妃说话的吗?”兰贵妃如今孕中,情绪更是不稳定,看着三皇子的眼睛都开始发红,隐隐有要哭出来的迹象。   三皇子心中叹一口气,好不容易把兰贵妃哄好,但他脸色还是不太好。   兰贵妃这会儿情绪稳定了,皱眉头看了看他,又摆摆手让身边的人都出去,等殿中只剩下她和三皇子时,她才道:“珒儿,你实话跟母妃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别的想法。”   三皇子看着兰贵妃认真的样子,眼眸之中有些纠结,可兰贵妃就这么盯着他,非要他给出一个答案不可。   三皇子眼底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低头,低声道:“我不想去争。”   ‘啪’——   兰贵妃听到儿子这样说,忍不住扬手就一巴掌过去。三皇子任凭兰贵妃抽了自己一巴掌,低着头不说话。   看到儿子这样,兰贵妃又有些后悔,想要伸手安抚一下,可想到赵珒刚刚说的话,她心头的怒火又忍不住了。   “你不想去争?你可看到赵琤在做什么?他在飞翎卫,在你父皇从不让人碰的飞翎卫!你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吗?” 兰贵妃扶着肚子逼问三皇子:“你不想去争,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能有什么后果?” 赵珒抬头看向兰贵妃:“太子哥哥做得很好,他才是皇位继承人,是父王亲手教出来的皇储人选。哪怕二皇兄现在代掌飞翎卫又如何,只要父皇一日不废太子,他就永远没有继承大统的可能!”   “你怎么就知道你父皇不会废太子?” 兰贵妃冷眼看着这个伤透她心的儿子:“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莫非你这个都不懂吗。”   赵珒苦笑,看着他母妃自信的样子心里死气沉沉:“废太子是这么简单的事吗?母妃,你好好想一想,我朝先祖的皇位是怎么得来的?你又再想一想,父皇以前做太子的时候,那般不受宠也还是名正言顺的正统,并且靠着这个登上了皇位。你看看以太子哥哥如今,你觉得父皇有废太子的心吗?”   兰贵妃被赵珒说得哑口无言,赵珒看着兰贵妃的肚子,轻声说道:“母妃,我想要一个妹妹,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就像太子哥哥疼福真一样。”   兰贵妃拂开赵珒的手,冷然道:“你便不想,也已经来不及了。”   “母妃,你……做了什么?” 赵珒猛然抬头,感觉喉咙干透,颇有些艰难地发问。   兰贵妃不看他,道:“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赵珒闻言心中一凉,看向兰贵妃的神色带着失望:“母妃身居贵妃之位,你该做的事也只是后宫分内之事。而不是……”   “赵珒!” 兰贵妃回眸,娇柔美丽的容颜尽是冷霜:“你是在教你的母妃如何做事吗?”   “儿臣不敢,只是希望母妃不要被权欲迷了眼,把自己置身于险境之中。” 赵珒盯着兰贵妃,想要看出兰贵妃的破绽。   兰贵妃深吸一口气,看着还是很关切自己的儿子,低声劝道:“太子做得好,难道你就做不好吗?我儿哪点比赵玦差了呢?他母族苏氏的确了不起,妻族林氏也是个好的助力。而你知不知道宛阳长公主原本是有心想要把和宁嫁给林家子……”   听兰贵妃说到这个,赵珒心中立刻想到了一个很坏的可能,他震惊地看向兰贵妃:“母妃你……”   兰贵妃看都不看赵珒震惊的模样,直言道:“太子背后的势力太强了,决不能让林家和应王府结成姻亲!”   “那你就能插手和宁的婚事,将她嫁给一个名声全无一无是处的混账纨绔吗!” 赵珒此刻才觉得兰贵妃变得好陌生,他的母妃,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兰贵妃冷眼瞧着赵珒激动的模样,一脸的恨铁不成钢:“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给你增添助力。”   赵珒摇摇头:“不是,我不需要这样的助力。你知不知道和宁身子不好,这么多年都靠药养着,每年冬日还要去温养,她嫁给那样一个纨绔,你是想害死她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兰贵妃被赵珒接二连三的顶撞气得呼吸急促,单手抱着肚子怨恨地看着他:“她本就是个病秧子,嫁给谁能活得长久?云南安静,气候适宜,最适合养病,你怎么不说?”   兰贵妃胡搅蛮缠地说了一堆,可赵珒已经全然听不进去,心中被愧疚和自责席卷。想到郁棠本可以有一个幸福安稳的婚姻,却因为他母妃的一己私欲被牵扯到一个无法脱身的漩涡当中,这件事的最初目的还是因为他,赵珒的心里就痛得说不出话来。   “母妃好好休息吧,儿臣……儿臣先告退了。”   赵珒没忍住,不想在兰贵妃宫中待下去,兰贵妃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不管不顾地拂袖而去,心里打了个突突。   ……她错了?   赵珒面色不善地从兰贵妃宫中出来,内侍宫女们都少有见到三皇子冷脸,当下也有些害怕,纷纷退让。   好巧不巧的,走了没多远就迎面碰上了昭妃和宝庆,看样子两人似乎刚从御花园回来,见到他行色匆匆还关切了几句。   “三皇兄安,可是从贵妃娘娘那儿刚出来呀?” 宝庆笑眯眯地同赵珒打招呼。   赵珒颌首,同昭妃打了招呼,才回了宝庆的话。   宝庆见赵珒心情有些不太好的样子,也不多想,只当是三皇兄受了孕中贵妃娘娘的气,便把自己手中刚刚摘的花递了过去:“三皇兄,刚摘的,送你吧,要多笑笑嘛。”   昭妃并无异议,只是宠溺地点了点宝庆的额头,轻笑道:“顽皮。”   宝庆冲昭妃吐了吐舌头,强行把梅花递到了赵珒手上,又才挽着昭妃撒了撒娇。   看着昭妃和宝庆相处亲昵的样子,赵珒心里一痛,抓紧了宝庆刚刚送的梅花,跟昭妃告辞。   赵珒走了几步,又才听到昭妃叫他,他回过头去,只见昭妃笑盈盈道:“贵妃娘娘有孕辛苦,三殿下多些疼惜,忍让一二。”   赵珒本心乱如麻,听昭妃这话也只匆匆点头,致谢走了。   昭妃看着赵珒匆忙离开的背影,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   ——   陆黎说要做正紧事儿也不是开玩笑的,陆泓近日来也发了狠地在读书,又特地去请滇王帮他请了老师,如今去了京城应天书院,准备今年下场考试。   次妃对此很是骄傲,每每给滇王妃请安也更为温柔小意,竟还有胆子劝滇王妃莫要与滇王置气。   滇王妃当时就撅了次妃几句,次妃顿时安静如鸡。   这些事情陆黎都看在眼中,对次妃挑衅滇王妃的行为也深恶痛绝,可是他最气恼的还是他自己。   就如外头传言所说的,他虽然是滇王嫡子,名声不好,行为纨绔,风评更是不好,可陆泓却不一样,难怪次妃敢有底气挑衅他娘。   陆黎是个格外护短之人,次妃这次做的事儿叫他很是不悦,可他也清楚滇王妃并不会让自己插手这件事,他便一心都扑在了正事上,想要让滇王妃有底气地面对次妃,他陆黎也是一个有用有能力的人好不好!   滇王夫妇特意给陆黎看的这出戏倒也很有成效,不止是陆黎一个人入了戏。   陆黎不爱书,脑子却灵活。滇王对于这个嫡长子其实很是疼爱的,故而他上了折子,请梁元帝安排了陆黎。   梁元帝也不知是早有安排还是怎么,把陆黎交给太子去安置。而太子仿佛是马球赛上对陆黎好感大增,大笔一挥,就把陆黎空降在了大理寺。   这个消息传出去之后,众人还以为是谣传,并未放在心上,可大理寺众人却是真切的接到了太子任命的文书,上头还有梁元帝的印。   而作为一个关系户,还是一个从天而降的关系户,太子还是很给陆黎面子的,在陆黎第一次去大理寺的时候,是让季青临亲自送过去的,彼时季青临还未离开京城。   大理寺卿牧屿也是个青年,约莫比陆黎年长三四岁,气势却很是沉稳,一身正气那种。   除了牧屿之外,大理寺众人对于这个空降的小王爷都表示不满且不喜。   陆黎啊,那个云南府出了名的纨绔,说是脾气还很不好呢,马球赛上还同小林大人起了争执,差点伤到人呢!   这些传闻在陆黎即将要到大理寺之前,牧屿不知道听了几百遍了。   牧屿当时也挺惊讶的,太子行事缜密,又怎么会把这样的一个人放进大理寺来,还凭空挂了一个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这个位置可不算低。虽官职不高,地位却已经大理寺的二把手了。   可上头梁元帝的金印都在,牧屿也只得认了,只是他也不会惯着这位小王爷。来大理寺做事的人,哪能不吃点苦呢?   大理寺,可不是什么纨绔都能来的地方。   陆黎去大理寺报道那日,汀白还想跟着去的,被陆黎一句‘我又不是去享福’给留在家里了。   但是陆黎万万没有想到那日季青临会来送他,还带了一队飞翎卫,护送他去大理寺就职大理寺少卿。   陆黎也不是真傻,看见季青临来,便问他有什么事儿要帮忙吗?   季青临还看了他一眼,倒是认可了太子对他的评价,看似胡莽,实则心细如发。   季青临作为飞翎卫佥事,自然不可能屈尊降贵地给一个大理寺少卿做护卫,哪怕这个是小王爷也不行。他来,自然还是有别的事来的。   牧屿倒是给了陆黎这个面子,亲自带着另一个少卿张琰来迎接陆黎 ,陆黎新官上任,自然客气些,表现得不错。最起码,第一面也没让人对他有什么恶感。反而是让人觉得有些惊讶,这个小王爷好像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坏?   牧屿未曾与陆黎打过交道,但他素来不会将喜怒摆在脸上,对于陆黎的第一印象暂且还是保留态度。   反而是张琰,原本听说太多陆黎的恶闻,见到了本人之后,他对于陆黎的印象很快就刷新了。   季青临与牧屿一碰面,牧屿就知道这位小王爷是比他想象中更为复杂了,只因为季青临来,也并不是空手来的,还替太子给带了话来,让牧屿亲自带陆黎。   陆黎还记得,自己的顶头上司牧屿当时面无表情地问季青临,若是他犯错了能不能真的罚,季青临也是面无表情地应了。   牧屿这才把季青临送走了,转身就把陆黎带在身边,亲自带他走遍了整个大理寺,最后一项,是带他去了大理寺的监牢。   陆黎还记得自己当时问过牧屿,大理寺关押的某些犯人穷凶极恶,可大理寺人手看起来不太多,这怎么防得住。   牧屿当时轻飘飘地说了句,大理寺的监牢可不比飞翎卫的地方容易进出。   后来下值回王府之后,舟南才告诉陆黎,大理寺监牢内有许多高手在,不似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陆黎这才对牧屿又有了新的认识,一个冷酷无情且很可靠的大龄单身青年。   是了,牧屿年长陆黎四岁,至今为止未婚。   张琰还同陆黎开玩笑,若是家中有姊妹,帮着相看相看也行。   陆黎当时笑了笑,说,虽有个妹妹,却配不上牧大人。   牧屿只是看了张琰一眼,张琰立刻就闭口不谈,并且找机会溜了。陆黎胆子大,跟在牧屿身边八卦了一下,他为何还不成亲。   牧屿看起来冷漠,但并非如此,他只是不习惯主动与人交谈,旁人碍于他大理寺卿的身份,也少有找他闲聊的。哪怕是张琰与他共事好些年,也不见得敢于牧屿聊个闲天,陆黎是真的胆大。   所以小王爷靠着自己的热情奔放成功征服了牧屿,得知了大理寺众人都想知道的八卦。   牧屿:并不……   在大理寺当值的日子过得倒是挺快的,牧屿是个极其苛刻之人,对于陆黎这种空降的半吊子他也是耿直得很,把人待在身边教就算了。还让人把律条都搬到陆黎的屋子,叫他一条条地看,最好是能背下来。   张琰见状也是笑,说自己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不过他比陆黎稍微好一点点儿。   白日与牧屿查案,还要背下自己不熟悉的本朝律条,面对牧屿这样压强,大理寺众人都打赌这个小王爷撑不下来。毕竟,瞧着不想个纨绔,却看起来很是娇生惯养的样子,也不晓得吃不吃得下这种苦。   这还不算,大理寺众还悄悄攒了个赌局,不过大多都是赌陆黎撑不下去的。   牧屿突然凑过来,把腰间的玉佩压了上去,道:“我赌他能做好。”   众人完全没想到牧屿会突然出现,纷纷吓得不敢作声。尤其是张琰,他还比牧屿年长些,这会儿在大理寺内公然开赌,他怕是少不得一顿罚了。   “牧,牧大人……我们……”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牧屿轻轻拍了拍自己腰间不存在的灰尘,高冷的走掉了。   陆黎突然开了门,倚在门边,冲众人呲牙笑道:“怎么样?惊不惊喜,刺不刺激?”   对于陆黎这种嘚瑟欠抽的行为,众人都很是气愤,纷纷冲上前想要爆锤小王爷一顿,幸好陆黎关门及时,不然这帮人真的能对小王爷俊美无俦的脸蛋下手呢!   是了,陆黎在大理寺呆了大半个月,大理寺的人多半也都知道了这位小王爷其实挺平易近人的,好玩又大方。这半个月多相处下来,对陆黎倒也亲近了许多。   这一日,陆黎才把牧屿送来的刑部案件看完,脖子已经酸得抬不起来了。   正好牧屿来找他,见他伸伸懒腰,很是疲倦的样子,挑眉道:“陆少卿年纪轻轻,这么不经折腾。”   牧屿向来称呼他的职位,很少叫他小王爷。   陆黎闻言哼笑了一声,大大咧咧往后一仰,躺在那些书堆里,瞧着就很懒散:“大理卿您就是太能折腾了,说来我倒是有一事也要问问大理卿。”   牧屿看他一眼,自顾坐下,还倒了杯茶,很是顺手。   陆黎撑起身子把眼前的一桩案子的折子推了过去,道:“这个案子,大理卿亲断?”   牧屿拿起折子看了看,又淡定地将折子放下:“是。”   “兰贵妃母族仗势欺人为祸一方百姓,大理卿就这么高举轻放,关押赔偿即可?” 陆黎似笑非笑地看向牧屿:“还是说您也觉得这件事无足轻重?”   面对陆黎的不悦,牧屿面不改色地说道:“天欲其亡必先令其狂。事关百姓,何事无足轻重?不过是时机不凑巧,不方便。”   陆黎屈起手指,在桌面来回敲击,‘哒哒哒’的声音让人听出了一股子急促的感觉。   牧屿喝完茶也不多留,起身对陆黎道:“走吧,今日我要早些回府。”   陆黎懒散地动了动,借着牧屿的手起身,笑眯眯道:“这么早回府做什么,我请你去玉食楼喝酒。”   “酒色财气败人心气。” 牧屿淡淡道。   陆黎被牧屿这么一噎,有些无语:“我又不是整日去玉食楼喝酒,难得我大方一次,竟也不赏脸。”   牧屿笑了,道:“跟你一个男人也没什么好喝的。”   陆黎大惊:“莫非你想去喝花酒?”   不等牧屿瞪他,陆黎立刻与牧屿撒开一丈距离,双手环抱自己,一幅自己要与他划清界限的样子:“我可不去!我是要成亲的人了,那种花天酒地的地方吧,大理卿还是少去些好,不然哪个舍得把女儿嫁给你哟。”   牧屿冷笑:“连你都有人要,我自然也不怕。”   陆黎闻言还认真地点点头:“对啊,我都有人要,你为何现在都还没定亲?”   牧屿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看来我明日也得去应王府找郁世子聊聊天了,虽然我没成亲,但是我有妹妹。想来郁世子要嫁妹妹了,心情不会太妙,我作为过来人,得去跟他说一说。”   陆黎立刻小步跑过来,讨好道:“不了吧不了吧,大理卿与我同僚一场,想必也知道我娶个媳妇儿不容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舟南看着自家小王爷每每总是要惹得大理卿不快,又死皮赖脸地去哄大理卿,有些不忍直视。   牧屿看陆黎狗腿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好歹也是个小王爷,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   陆黎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与大理卿相见如故,我把大理卿当亲哥哥看呢!”   “呵……”   牧屿直接拔腿就走,是他小看这厮了。能屈能伸,能苟能舔,将来必成大器!   陆黎嘻嘻哈哈地跟在牧屿后头下值了。   虽然不去玉食楼,可两人回府的路大半都是相似的,陆黎先到滇王府,冲牧屿摆摆手,才进去,牧屿却是骑着马慢悠悠地往牧府去。   牧屿到府上时天色已晚,管家一直守在门口,见他回来了,快步迎上,低声道:“太子殿下来了,在书房等您。”   牧屿神色一紧,把缰绳交给官家,直奔书房去。   等他到了书房时,太子正在坐在他的太师椅上看书,仿佛是本游记,而一旁还有一个人,是刚刚同陆黎说到的郁世子郁璟。   “子檀今日晚归了。” 太子笑眯眯地放下手中的书,同郁璟说道。   郁璟也笑了笑:“许是小王爷难带?”   牧屿听到郁璟这话下意识摇了摇头,叫太子笑出了声:“清臣这是舍不得妹妹,你莫管他。”   牧屿又道:“我经历过,我懂。”   谁知郁璟的神色一下就变得有些古怪了,他看了太子一眼,本想憋笑的,却没憋住笑出声来了,这下轮到太子殿下黑脸了。   牧屿不知太子和郁璟今日来所为何事,有些不解:“殿下……”   “孤也有个妹妹,孤也要嫁妹妹了。” 太子咬牙道,同时跟郁璟一起观察牧屿的神色。   奈何牧屿老江湖了,面上的情绪隐藏得不知道多好,只是一开口的生硬暴露了他:“既如此,臣恭喜殿下。”   太子冷笑一声,与郁璟对视一眼,更为咬牙切齿了:“同喜同喜!”   牧屿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当中意思时,不由得一愣,然后立即看向郁璟:“清臣?”   “恭喜子檀。” 郁璟轻笑,显然是肯定了牧屿的猜测。   牧屿还是有些不可置信,“殿下此番前来是为了福真公主?”   “那孤还能为了谁?” 太子反问道。   “皇后娘娘有意将公主指婚给臣?” 牧屿紧接着问道。   “是陛下的意思。” 郁璟道。   “圣旨何在?” 牧屿很理智,继续道。   太子却有些不耐了,眉头一皱,看向牧屿:“孤亲自来了,你还要圣旨?你以为孤会拿福真的婚事来逗你玩吗?”   牧屿一时语塞,半晌之后才说道:“只是未曾想过美梦成真,不敢相信罢了。”   太子与郁璟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若说同辈,应当就是牧屿与他们两个了,只是他们成亲都那么久了,牧屿还孤身一人。若不是牧嫆去探望太子妃说漏了嘴,只怕牧屿的心事要埋在心里一辈子了。   太子酸溜溜地看向牧屿,说道:“孤把你当兄弟,你却想当孤的妹夫。”   牧屿被太子一调侃,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还是不太敢相信:“怎么会是我?”   “子檀有何不好?说这样妄自菲薄的话。” 郁璟笑道:“若不是阿棠定了亲,我也是愿意收子檀做妹夫的。”   太子闻言,想起陆黎,又想起郁璟至今都看不惯陆黎,再看牧屿时,便觉得他顺眼了几分:“清臣说得对,你样样皆不凡,做妹夫也是赚了。”   果然,郁璟脸色就不太好看了:“太子殿下何必互相伤害。”   太子恢复笑容:“孤没有啊,孤很高兴,子檀知根知底,又懂得照顾人,文武双全,这样的妹夫,孤很欢喜啊!”   “那殿下刚刚还咬牙切齿,我以为殿下不乐意呢。”   郁璟同太子针锋相对,你一言我一语的,牧屿全都听不进去了,他深吸一口气,还是觉得自己像做梦一样。   好不容易太子和郁璟不说话了,牧屿慢吞吞地问了一句:“公主知道了吗?”   太子点头:“知道了。”   牧屿心中紧张,小心得问道:“那公主愿意吗?”   太子微微一笑,“那不如,你亲自问问她?”   牧屿一愣,从书架后头走出一个带着幂篱的人来,在牧屿的心跳如雷之下掀开了幂篱,露出了一张明媚娇艳的少女容颜。   “公……主。” 牧屿有些愣住了,他进来这么久也没有发现书架之后竟然藏着一个人,藏着福真公主!   福真冲他一笑,又甜又乖:“牧屿哥哥。”   郁璟和太子见牧屿看到福真时那副紧张的样子,纷纷摇头:这小子完了,将来就是被福真吃得死死的。   ▍作者有话说:   发展一下副线,然后胖达我给阿棠棠和黎憨憨准备婚礼去!hiahiahia   福真公主的cp来啦,木鱼哥哥~哈哈~   ·   抽奖抽奖诶,积极留言啊,多积极多得呀~爱你们!明天也是万更,怪我记错,我以为今天周六→_→哈哈哈哈哈哈别打我   · 第50章 【50】   元宵那日清晨, 宫里就传出了福真公主与大理寺卿的圣旨。   这道圣旨,也跌破不少人的猜想,众人都以为福真公主会落在苏家或者林家, 却没有想到爆了个大冷门, 居然是那个刚正耿直的大理寺卿牧屿。   郁棠得知福真命人送来的信时, 也颇为惊讶,而看完信之后, 她就明白了这桩婚事的由来。   梁元帝虽对于福真的婚事很是看重,却并不想让福真嫁到苏林两家。皇后得知梁元帝的心思, 为避嫌,也没有挑选苏林两家的意思。在选驸马的时候颇为头疼, 便请太子来帮忙。毕竟太子在朝中,若得看重之人,他也会了解一些品行如何。   牧屿之妹牧嫆探望太子妃时,意外说漏了嘴,太子妃便将此事告知了太子。而太子与牧屿郁璟三人一同长大,他是真的不知道牧屿竟有心仪之人, 这人还是他的妹妹福真。   要不怎么说牧屿藏得深呢, 太子与郁璟都是牧屿发小,却丝毫不得痕迹。只以为牧屿心如止水, 对世间情爱毫无念头,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喜欢福真。   太子硬是逼着自己回想了与牧屿相处时的点点滴滴,才发现牧屿的确对福真颇为偏爱,可太子和郁璟也不知为何, 竟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还是太子妃一语点破, 只说是三人同都有妹妹, 太子与郁璟便是当局者迷, 以为牧屿对福真不过是兄妹之情……谁想得到呢?   福真写来的信很长,郁棠看着看着嘴角愈发上扬,显然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奉月对着燕云打了个手势,燕云会意,立刻出去吩咐人准备小食来,郡主等会儿怕是要用点心的。这会儿专注福真公主的信,怕是顾不上吃点儿小食,得提前准备着。   福真信中还道,太子去同皇后说时,皇后都有些不敢相信。后头她硬是缠着太子,要亲自去问一问。太子无奈,只得请郁璟陪同,到底还是带着她去了一趟牧府……   信的最后,福真说到——‘哪怕是贵为公主,也有求而不得的。所以我不求了,只因生而为人,必有割舍。’   郁棠看完福真的信,微微呼出一口气,她也不知道福真就这样接受了婚事是好还是坏。福真在信中道,她待牧屿就如同兄长,但感情是可以培养的。   牧屿……   郁棠想起自己与此人也见过几次,但的确不熟悉,只依稀记得他总是冷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大理寺卿……年纪轻轻坐到了这个位置,到底是有实力的。论起能力,只怕季青临都要屈居其后了,牧屿可是当朝少年入朝堂的第一人。   郁棠把信展平,又慢慢得卷起来,扔到炭火中,火舌很快就把信件吞噬。看着明灭的火,郁棠的心里又开始担心另一件事了。   大哥派出去的人也有十来天了,怎么还没收到父亲的回信呢……   郁棠随手拨弄炭火,奉月见她又陷入自己的情绪里,皱了皱眉,轻着步子走出去,把那只虎皮小鹦鹉拎了进来。   “小仙子!小仙子!”   乍一听到这鹦鹉的声音,郁棠还吓了一跳,回头见奉月拎着它,便放下火钳,走了过去。   “小东西嘴甜,嗯?” 郁棠接过小侍女送过来的精巧食盒,喂了它几颗瓜子。   小鹦鹉高兴得很,动作伶俐地磕完了瓜子,又扑棱着翅膀看着郁棠:“小仙子小仙子!”   郁棠失笑,伸手摸了摸它头上的呆毛,笑道:“换一句说来听听。”   那小鹦鹉通人性得很,小豆豆眼看着郁棠的手,扑扑翅膀,意思十分明显,先给吃了再说。   郁棠坏心眼地把瓜子捏在手里,晃了晃:“先说句好听的,小仙子觉得不错才有奖励。”   小鹦鹉眼巴巴地看着郁棠的手,小豆豆眼几乎是跟着郁棠的手移动的,到底是抵不住诱惑,扑扑翅膀,声音响亮地说道:“郡主妆安!妆安!”   郁棠挑眉,一伸手就到了小鹦鹉面前,小鹦鹉直接飞到了郁棠的手掌上,小心翼翼地在手上磕瓜子,还知道不把瓜子皮吐在郁棠手上,这小机灵鬼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郁棠逗逗小鹦鹉,心情也好,看着它吃东西,很是愉快。   “奴婢给长公主请安……”   外头传来了请安的声音,郁棠抬头看去,是她母亲带着顾嬷嬷还有不少东西来了。   郁棠起身走过去,小鹦鹉机灵得很,又飞到郁棠肩上站着,小模样瞧着好像很神气的样子。   长公主第一眼瞧见了这个小东西觉得别开生面的有趣,笑道:“这就是陆黎送的那只虎皮鹦鹉了?”   郁棠屈膝请安,才同长公主一起坐下,应道:“正是,刚刚还在逗它。”   长公主好奇地看着虎皮鹦鹉,那小鹦鹉也不怕生,紧着长公主打量,小胸脯挺得高高的,瞧着是神气活现的样子,逗笑了长公主。   “是有趣,他对你有心,倒是很好。” 长公主笑了笑。   郁棠看了奉月一眼,又看了看小鹦鹉的食盒,奉月便把食盒从小侍女手中接过来,递给了郁棠。   郁棠抓了几颗瓜子在手中,又摸了摸小鹦鹉,说道:“再说两句好听的。”   也不等小鹦鹉说,就先喂了它瓜子。小鹦鹉高兴坏了,‘咔咔咔’地磕完瓜子,看得长公主啧啧称奇。   小鹦鹉吃完了还飞去洗了洗小嘴巴,又飞回来落在桌上,对着长公主和郁棠,也不知是冲着谁说的:“漂亮!漂亮!”   “哈哈哈哈……”   长公主被逗得大笑,郁棠也忍俊不禁,她道:“这句话是谁教它的,去赏十颗金瓜子。”   奉月点头,安排了下去。   长公主忍不住摇头:“那孩子倒是很聪明,这个小东西也聪明。”   “聪明!聪明!” 小鹦鹉像是听懂了长公主在夸它,小爪子在桌上走来走去,像个雄赳赳的小将军一样。   长公主笑得捂嘴,顾嬷嬷也在一旁笑着说道:“成精了这小东西。”   小鹦鹉逗笑了长公主,也算有功劳,郁棠决定给它些奖励,让小侍女把它带出去吃东西了。   长公主见郁棠心情不错,近来的气色也好,心里便放心了许多。   郁棠命人去取长公主喜欢喝的茶来,亲自给长公主泡了茶,问道:“母亲今日亲自过来,是有什么事要说吗?”   长公主听郁棠问了,才笑着说道:“滇王府送来了你的嫁衣,是早早请宫里绣凤袍的绣娘做的。我想着你也要试一试,若哪里不合身,还能改一改。”   郁棠闻言,微微一怔:“嫁衣?”   长公主见她愣住了,笑道:“傻孩子,你的婚期也不远了。”   郁棠回过神来,看向长公主,长公主示意顾嬷嬷去把箱子打开,又命人小心翼翼地将嫁衣拿出来。   那是一件极其精致的嫁衣,花纹繁复,用料珍贵,层层叠叠的打开,细腻的衣裳纹路也令人惊叹。   顾嬷嬷笑眯眯地迎着郁棠走到嫁衣面前,轻声道:“滇王妃有心,这件嫁衣的规制是按照公主出嫁的规制做的,陛下也准允。陛下还另赐下七羽凤尾九翟冠给郡主,以作出嫁的凤冠,上头镶嵌珍宝无数,华贵非凡。”   那七羽凤尾九翟冠倒是还没送来,但是顾嬷嬷展开了一幅画,上头画的就是梁元帝赐给她的七羽凤尾九翟冠。郁棠粗略地看了看,上头画着是镶嵌了不少珍宝,什么红宝石绿松石珍珠翡翠,什么贵重就往上堆什么。九翟冠本就华贵,有珠宝加持之下,就更显贵重了。   美则美矣,分量也不轻哪……郁棠心想。   她还记得太子妃成亲的时候,她去看过。太子妃的六龙双凤冠,很美,也很华贵,当然那个重量也很可观,若是放在头上,怕是沉得头都快抬不起来了。郁棠都不知道太子妃这么柔弱的人,是怎么把这么沉的凤冠戴在头上,还戴了一整天……   长公主见郁棠陷入沉思,以为她不喜欢这顶七羽凤尾九翟冠,起身也走了过来,低声说道:“这七羽凤尾九翟冠还在打造,若你不喜欢,差人去改就是了。只要没什么明显的逾制倒也无妨。”   还要改?   郁棠轻轻摇头,拒绝了长公主的提议:“不必,瞧着很好。”   长公主抿嘴笑了笑,她当年出嫁的时候,郁淮已是王爷,虽局势不妙,她出嫁时,一应准备都符合亲王妃的规制,甚至郁淮更是坚持在成亲那日硬是请了圣旨,说永不纳妾。   想到自己成亲时的事情,长公主脸上就不由自主浮现出笑容来。   郁棠侧目看向长公主,微微笑,她知道父母之间的感情很深,这么多年来,父亲始终将母亲当成掌上明珠来对待。她六哥小时候还说过,母亲像是父亲的另一个小女儿,宠得不得了。   还好长公主回神快,她拉着郁棠去试嫁衣,顾嬷嬷和奉月燕云几个亲自服侍她把嫁衣换上。   待郁棠换好嫁衣时,长公主便惊艳了,她的阿棠本就白皙,加之嫁衣似火,明艳迷煞人眼,更显阿棠肤白貌美,精致娇嫩的小脸愈发显得她美艳。   “阿棠着嫁衣的样子愈发好看,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 长公主过了一会儿才惊叹道。   郁棠羞涩一笑:“母亲又夸我。”   长公主命人把等人高的铜镜搬过来,郁棠才得以见到自己穿着嫁衣的模样,还有她脸上不自觉得就露出的笑容。   原来,她对于成亲这件事也是期盼的,似乎也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冷静自持呢。   郁棠还在顾镜自赏,长公主和顾嬷嬷已经开始在看这件嫁衣还有哪儿不合身了。   “郡主这嫁衣的腰间似乎大了一些,得叫绣娘改小一些。” 顾嬷嬷笑道:“郡主身量纤细,到成婚那日,怕是也胖不了多少。”   郁棠闻言摸上自己的腰,发现的确是有些大了,系上去的腰带上那花纹都有些不对称了。毕竟是对着腰间尺寸做的腰带,只是碰到郁棠这细腰,腰带原本花纹不好全展开,瞧着是有些不太精致了的样子。   “好,就听嬷嬷的。” 郁棠点点头。   长公主又看了看,觉得实在是很不错,除了再收点腰,这嫁衣穿在阿棠身上简直是完美。   “去请世子妃来,叫她也看一看。” 长公主道。   郁棠哭笑不得:“母亲,不必如此兴师动众。”   长公主却不甚在意地摆摆手,说道:“阿瑶必定也是想看的,她闷在府上好无聊,叫她过来解解乏。”   郁棠无奈地摇了摇头,故意逗长公主道:“果然是要出嫁的女儿,竟成了母亲替大嫂找乐子的工具。唉……”   长公主被郁棠说得一愣,反应过来才知道这丫头再逗她,伸手就捏了捏她的小脸,脸上宠溺的笑意却显露了她愉悦的心情:“你呀你,一张小嘴不饶人,嗯?”   顾嬷嬷和奉月几个也偷偷笑,郡主总是能把长公主逗懵,偏长公主还不生气。   宋瑶来得是很快,她有孕之后是这个不能做那个也不能玩,演武场就更不能去了,就怕舞刀弄枪的,万一误伤了可怎么是好。好不容易听得长公主说阿棠在试穿嫁衣,那她还不赶紧去看看。   “母亲……” 宋瑶正要同长公主见礼,被长公主一把扶住,笑道:“你都有孕,咱们自家人,就不要这样客气了。”   宋瑶笑了笑,亲昵得挽上长公主的手,撒娇道:“哪里就这么娇气了呢。”   长公主拍拍她的手,笑道:“去吧,去看看你妹妹。”   宋瑶就等长公主这句话,扶着身边人就走进去了,刚走进去,长公主在外间就听到了宋瑶的惊呼赞叹,嘴角勾了勾,这才迈步进去,果然就瞧见宋瑶也是一脸惊艳地看着阿棠。   长公主问道:“阿瑶,瞧着是不是极美?”   宋瑶点点头:“未戴凤冠也这样美貌,成亲那日点上胭脂要把陆黎迷得七荤八素去!”   长公主赞同道:“阿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小姑娘。”   宋瑶忙不迭点头:“是了是了,哪还有比阿棠更漂亮的人呢?”   郁棠被母亲和大嫂说得满面羞红,就想转身去把嫁衣换下来,宋瑶捧着肚子乐不可支,同长公主说道:“母亲想要要孙子还是孙女?”   长公主笑道:“都可都可,若是生个小子,就叫郁璟教着,他细致贴心,再没有不好的。若生个女儿……”   “生个女儿像阿棠一样美丽!” 宋瑶立刻接话道。   长公主无奈地笑道:“你也太偏爱阿棠了,若你将来生个女儿,怕是要吃醋的。”   “这不一样,阿棠是最好的妹妹,她值得一切偏爱啊。” 宋瑶理直气壮道。   在屏风内更衣的郁棠听到宋瑶的话,倏地眼眶一红,奉月见状手上一抖,幸好郁棠及时握住她的手,轻轻摇头。   奉月立刻收敛了自己情绪,继续替郁棠更衣。   郁棠换好衣裳出来,宋瑶和长公主正在喝茶说笑,她快步走过去,坐在宋瑶旁边,瞧着她面色红润的样子,微微笑道:“大嫂近来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差人去买。”   宋瑶抿了口乳茶,乐呵呵的样子瞧着就能让人烦恼全消:“不用不用,阿璟这些日子都在京城办差,下值回府便给我带些小吃,够了够了,屠大夫说我不能使劲儿贪嘴。”   说起屠大夫,郁棠便想到方瓷还在跟着屠大夫学医,她年节时也跟着屠大夫他们过来拜年,看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许是学医这件事给了她信心,整个人都显得不一样了,容光焕发的样子。   长公主看着两人,突然说道:“今日是上元佳节,夜里有灯会,想去瞧瞧么?若是想去,叫阿璟和小六带你们出去玩玩。尤其是阿棠,婚期将近,错过今日,便没什么适合出门玩的日子了。”   郁棠颌首,“母亲一同去吧,去玉食楼瞧瞧河边的花灯也好。”   长公主摆摆手:“不了,算算日子你父亲的家信也该到了。”   听长公主提起父亲的家信,郁棠眸色微沉,她掩饰得极好,长公主也并未注意到她一时的神色,在询问宋瑶要不要一同去。   宋瑶也在家里憋坏了,听起长公主问她,便连连点头:“嗯嗯,我不乱跑,就跟阿璟他们在楼上瞧瞧。”   长公主笑了笑,看着宋瑶的目光愈发温柔:“怕你憋闷坏了,虽然你有孕在身,但也不是瓷娃娃,叫顾嬷嬷与你一同去。”   郁棠也不知为何,执意想要长公主一同去看花灯,宋瑶接收到妹妹的示意,也一起缠着长公主撒娇,长公主到底是抵不住这两人的痴缠,答应了一起去看花灯。   郁棠吩咐燕云去玉食楼定位置,还特地说了要靠河边的。   因为要准备出行,长公主和宋瑶就先回去休息了,郁棠把人送走之后,回到房里,整个人都软软地趴在贵妃榻上,奉月见状便上前去给郁棠捏捏小腿。   郁棠软趴趴地瘫在贵妃榻上,享受着奉月的揉捏,嘟囔道:“嫁衣是好看,但想想九翟冠的重量,还要戴一整天,我脑子现在就开始疼了。”   奉月抿嘴笑了笑,她就知道郡主是试嫁衣给累坏了,那嫁衣穿脱都麻烦,上头也有重工刺绣,层层叠叠的,加起来的重量可不轻。   就在郁棠被奉月按摩得快要睡着的时候,燕云回来了。奉月扭头,给她使了个眼神,等郁棠睡着了之后,才给她盖上了小披被,走到屋外去了。   “怎么了?” 奉月低声问道。   燕云凑近奉月,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奉月听完,皱了皱眉,“你确定吗?”   “我亲眼所见。” 燕云笃定道。   奉月沉吟了一会儿,道:“罢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晚些时候再告诉郡主吧。”   郁棠这一觉醒来,时间也正好,顾嬷嬷派人来传话,说是长公主知道郡主刚睡醒,叫她不用着急,收拾好了再去正厅一同出发。   好在郁棠现在是精力比从前也好,小憩醒来之后,用了些点心,换了衣裳就过去了。   今日元宵,也还算是个年气的尾巴。郁棠便穿了一身嫩粉色斜襟立领长衫,上头是以同色系的浅色丝线绣的蝴蝶和花,衣角更是一朵灿烂的芍药。腰间两侧的飘带上都是绣的祥云图案,下坠是挂的是珍珠流苏。襦裙配的是月白织金马面,马面的裙门露出来的部分是金线的绣面,在走路时能瞧见淡淡的金色纹路,很是美丽。   宋瑶见郁棠今日装扮很是惊艳,便偏头同郁璟说了几句话,郁璟笑着回了她句什么,惹得她面色绯红。   郁旸见妹妹今日穿得是前些时日他取回来的新衣,便走到郁棠身边,低声道:“还是六哥疼你吧,我就说你穿着一身定是美的。”   郁棠含笑道谢,郁璟却冷不丁地问了郁旸一句,他怎么没收到新衣裳,害得郁旸手足无措,最后还折损一套衣服。   长公主摇摇头,看着孩子们闹成一团,同顾嬷嬷说道:“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小六总是被欺负的那个。”   顾嬷嬷笑呵呵地看了一眼主子们,说道:“六郎君是乖巧呢。”   长公主哼了一声:“装乖的。”   郁旸耳朵灵得很,听到长公主这么说一句,生怕长公主跟郁璟说自己不肯相看,被捉去相亲,赶忙催促着出门。   郁棠还不知道她六哥的小心思,同郁旸挤眉弄眼一番之后,才慢吞吞地走到长公主身边,挽着长公主的手出门。郁璟警告地看了弟弟一眼,揽着宋瑶的腰跟着长公主走了。   郁旸看着自己左也空空右也空空,莫名觉得有点点心酸是怎么回事?   而郁棠才扶着长公主到了门口,就发现一个许久不见的人站在门口,瞧这样子像是等了许久。   “陆黎?” 长公主也看见了在王府门口等候的人,惊诧道:“来了怎么不进去,这傻孩子。”   陆黎今日穿得一身紫檀色的长袍,头戴玉冠,加之这些日子一直在大理寺历练,整个人的气质迅速发生了改变,变得沉稳不少。   只是……   “给长公主请安,今日上元佳节,本想……本想……”   一开口,憨气就冒了出来。   郁旸在一侧嫌弃地摇摇头,郁璟在看到陆黎的那一刻脸色就变臭,还是宋瑶拉了拉他的袖子才有所收敛。   唯一一个见到陆黎不惊讶还露出了笑容的人也就只有郁棠了,接触到陆黎的目光时,她眸中的神情愈发温柔了。   长公主也不一定非要陆黎说个什么,她也是过来人,知道陆黎一心只有阿棠,便也不多问他,只是问了滇王妃是不是也来了,确认滇王妃也在之后,便让陆黎跟她一同出去了。   长公主的马车很大,和郁棠一架马车,宋瑶与郁璟一架马车,而郁旸和陆黎自然是骑马出行。   陆黎就在马车旁边,郁棠撩开帘子看了他一眼,看到他傻气十足的笑容之后便笑着把帘子放下去了。一回头,便瞧见了长公主揶揄的神色,郁棠面色有些发烫。   郁旸看到陆黎这憨批的笑容就忍不住来气,他伸手拍了陆黎一下,眉梢一挑:“看什么呢!”   陆黎一回头,看到小舅子气呼呼的样子,抿嘴笑了笑,却并不搭理他,而是把话题转向别的方向:“等会有猜灯谜,要一起吗?”   郁旸撇撇嘴,“肯定要一起啊!难不成让你跟阿棠两个人呆一块儿吗!”   郁旸本是气话,陆黎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样,迫切地问道:“真的吗?”   郁旸被气死:“真你个头!”   陆黎闻言便失望地收回目光,郁旸看他这副可怜的样子又有点于心不忍,到底也是准妹夫了,且……妹妹也喜欢这个小子!   “到时候,你们俩去放花灯呗。” 郁旸小声道。   陆黎本是高兴的,却冷不丁感受到了一股子强烈的视线,他一回头,恰好对上了郁璟的眼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回头,看向郁旸,低声问道:“那大哥怎么办?”   郁旸:“……我怎么知道怎么办!”   陆黎和郁旸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加之外头因为元宵佳节,热热闹闹的,郁棠在马车里也听不分明,但多半也能猜到。她嘴角噙着笑,一直都未曾变过。   长公主看郁棠,便笑道:“你大哥今日脱不开身的,阿瑶需要他陪着呢。”   “母亲……” 郁棠是没有想到长公主居然会这样调侃她。   长公主看着郁棠惊讶的样子,忍不住拉着她的手说道:“以前未曾想过,可如今看见你和陆黎,便觉得这样也很好。”   郁棠反握住长公主的手,眼神也愈发温柔。   到了玉食楼之后,掌柜便亲自迎了上来,将长公主一行人都请到了楼上滇王妃的雅间去。好在滇王妃定的雅间够大,便两府的人都留在了这边。   滇王妃见到郁棠便拉着他说话,又把自己贴身带着的碧玉镯交给了郁棠,郁棠也知道滇王妃对自己的疼爱,索性就不推脱,大大方方地戴在手上了。见郁棠带上了碧玉镯,陆黎在一旁高兴得笑眯了眼。   宋瑶见状也笑得很高兴,还私下里捏了捏郁璟的手。郁璟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娇妻,冲她笑了笑,他的确是不太喜欢陆黎,倒也不会在这种其乐融融的时候搅乱气氛。   滇王妃爱屋及乌,也给宋瑶带了礼物,宋瑶受宠若惊,没想到还有自己的份儿。看了看长公主,见长公主点头才收下了滇王妃的礼物,转头就同郁璟小声炫耀,郁璟宠溺地看着她。   滇王妃笑道:“我同宛阳都不用你们陪,你们也下去玩一玩,花灯字谜都去瞧瞧,难得热闹。”   原本宋瑶只打算在楼上瞧瞧,可是真的出来了,眼看着外头的热闹,她又有些心痒了。拉着郁璟的手,眼巴巴的看着他,意思很明显了。   长公主也难得见宋瑶这么想出去玩,便准了,又吩咐了人去跟着,也把顾嬷嬷送过去,郁璟即便是再不想,母亲和妻子还有妹妹都同意,他也只好顺着宋瑶的意,跟郁棠几个一起下了楼。   宋瑶的肚子已经挺明显了,但她身体好,这会儿走动还不算很吃力。郁璟更是全方位地把人看得死死的,郁棠是不太担心。   奉月拿了郁棠最喜欢的霜白绒毛斗篷给她披上,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陆黎走在郁棠身边,小心地护着她,不叫旁人碰着。   郁旸就落后这么一步,他发现自己又落单了!   郁旸快走几步跟上,就听见陆黎问他妹妹想去看花灯吗?   郁棠回头看了宋瑶一眼,宋瑶兴奋地冲她挥挥手:“别管我们啦,我跟你大哥在一起没事儿的,你们去玩吧,我就在这附近逛逛。”   郁璟也冲她点点头,郁棠这才看了看,说道:“先去猜猜字谜呀。”   “好,那就去猜字谜。” 陆黎点点头,护着郁棠往猜字谜那边走去。   只是他们来得有些晚了,摊主的字谜比赛已经开始了,郁棠便也不着急,就在旁边看人猜字谜。郁旸就跟在郁棠另一侧站着,一目十行地扫过灯谜,像是全都猜明白了一样,挑了挑眉。   郁棠自然没错过她六哥的动作,她微微凑近陆黎,低声道:“六哥猜灯谜很厉害,下一轮你要与他比一比吗?”   心上人突然凑过来,陆黎一下就心跳如雷,脖子也染上了淡淡的粉色,以至于他都没太听明白郁棠说了什么。   郁棠抬头,见陆黎低头看她,又见他眸子里自己的倒影,忍不住轻笑着说了句‘傻子’,陆黎这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偏了偏头。   这还不算完,郁棠像是故意要逗他一样,在斗篷下悄悄伸出了手,直接握住了陆黎的手。   陆黎被吓了一跳,猛然回头看向郁棠,却看她笑语嫣然的样子,不由得握紧了手中柔荑。心里就像是吃了蜜糖一样,甜丝丝的味道就这样在心间蔓延开来。   这一轮猜字谜的奖励是一只兔子花灯,郁棠没什么兴趣,只是看着人解字谜。过了会儿,摊主把一个小狐狸花灯拿出来了,郁棠眼前一亮,下意识用力握了握陆黎的手,陆黎那一瞬间面部扭曲了一下!   小仙子……手劲,有点大。   郁棠好似刚刚反应过来,立刻放轻了力道,关切得看向陆黎,小声又有些愧疚:“没事吧?”   陆黎连忙摇头,“没事没事,你想要这个吗?我帮你赢过来,好不好。”   郁棠点头:“好啊。”   摊主听见陆黎的话,便宣布了这只小狐狸花灯的获取规则,是一共是五十个,要最快的速度答对所有灯谜,获胜者不止不用花钱,还可以获得这只小狐狸花灯。   陆黎点头,慎重道:“可以。”   陆黎这般积极争取郁棠想要的小狐狸花灯,郁旸自然也不甘落后,两人便开始猜灯谜,起初还有人跟他们一起,可是猜到一半的时候,两人已经远远领先旁人,众人便不再参与,只看这两个郎君比试。   郁旸倒是没想到陆黎对于猜灯谜这件事也这样了得,速度几乎与他不相上下,几乎是摊主念完字谜的题,他与自己同步对出答案。郁旸便慢慢认真了起来,一旁陆黎始终都严阵以待。   两人为了小狐狸花灯你追我赶的,还引来不少人的围观,一众人还在起哄倒数。   郁棠看两人猜字谜的速度极快,倒也是没想到,面上有些讶然。   燕云小声问道:“郡主觉得谁能赢。”   郁棠看了燕云一眼,笑道:“不好说。”   燕云抿嘴笑,而猜字谜也快到尾声了,当摊主念出最后一个字谜时,陆黎与郁旸差不多又是同时念出了答案。   这下摊主也愣了,这两人猜字谜速度快不说,还几乎同步,他这小狐狸花灯可只有一个啊。   陆黎和郁旸自然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两人盯着摊主,同时问道:“谁赢了?”   摊主一愣,随即笑了,有些无奈道:“你二人说话都这般同步,老头子可真是不知道谁快谁慢了,这该如何是好?”   两人又一齐看向摊主,显然不太同意摊主这么糊弄过去。   摊主想了想,说道:“我再添一盏走马灯,不过二位自选两盏灯的归属可好?”   摊主大方,周遭的人也跟着跃跃欲试,不过在此之前,大家还是想看看这两盏花灯是怎么分配的。   走马灯自然比小狐狸花灯要珍贵些,毕竟相较于小狐狸花灯,走马灯显得更新奇一些。   陆黎自然是毫不犹豫地选了小狐狸花灯,郁旸挑眉,倒也接了走马灯。而这两人拿了花灯之后,又齐齐往郁棠面前一送,惹得众人又纷纷看过来,想知道到底是哪一盏灯更得美人欢心。   郁棠笑了笑,对陆黎说了一句话,陆黎面色一红,强行把小狐狸花灯塞到郁棠手中,还把郁旸的走马灯给抢了过来。   这一操作看得众人啧啧称奇,郁旸很是沧桑地摇摇头,望了望天,“嫁出去的妹妹,泼出去的水啊……”   众人闻言,这才哄笑而散,原来是一家人,还以为是什么两男争一女的修罗场画面呢。   陆黎提着走马灯,耳朵一直红红的,站在一处的时候也悄无声息地又牵住了郁棠的手。两人相视一笑,浓情蜜意,而一旁郁旸却觉得牙都要酸掉了,他这个孤家寡人感觉好惨啊。   郁棠提着小狐狸花灯,眉眼带笑,与陆黎提着走马灯走在人群中,显得格外登对。凡事路过两人的都忍不住回头多看几眼,生得好看的人总是在哪儿都惹人注目。   拿了花灯,也玩了字谜,陆黎便提议说要不要去河边放一盏河灯许愿。   郁棠点点头刚想说好,却突然间人潮涌动,一大批人涌了过来,陆黎下意识把郁棠护在怀里,一行人就这样被人群冲散了。   郁旸本就与陆黎郁棠两人有几步距离,这么一推搡,更是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人群推得越来越远。他想喊却发现周遭太热闹,他的声音只怕阿棠他们也听不见。   一群人挤挤囔囔的,也不知怎么的,郁旸突然见到一抹嫩黄色的身影在自己眼前被人推搡得快要摔了下去。他眼疾手快地把人一拉,却又被人群簇拥着,那姑娘就被他稳稳抱在了怀中。   再说陆黎这边也没好到哪儿去,人太多了,都是蜂拥而至的那种,陆黎只能小心护着怀里的人不被挤散。可他放眼看去,舟南汀白奉月燕云几个的身影也都不见了。   他皱了皱眉,不能这样随着人群一直往前走,会出事儿的。   郁棠贴在他怀中,有些费力地昂首看他:“先出去。”   陆黎‘嗯’了一声,借着上桥的动作,脚下用力,直接搂着郁棠腾空而起,落在了河中央的大型花灯船的船头板上,引得众人一阵惊呼。   陆黎远看了一眼,原来都是追着龙灯蹭喜气的,他微微低头,稍稍松开了怀里的人,轻声问道:“可还好?”   郁棠点头,心跳比方才快了不少:“我没事。”   两人看着拥挤的人群都有些无语,对望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幸好你没事。”   陆黎光明正大地将人拢在斗篷里,语气又轻又柔,郁棠还听出了一丝后怕。   郁棠借着斗篷更是肆无忌惮,索性环住了陆黎的腰,察觉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僵硬,勾了勾唇,坏笑道:“你把我护得这样好,我能有什么事。”   幸好有夜色作掩,郁棠也看不见陆黎羞红的脸。   两人腻歪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要找郁旸几个汇合。   但人还是很多,两人便先在花灯船上站了一会儿,等花灯船靠岸时,路上的行人也不太多了,两人还是朝着原本约定放河灯的地方走去。   只是郁棠也没想到才分开一会儿,再见她六哥的时候,她六哥身边就多了个女子,还是她六哥主动搀着人家的。   郁棠一挑眉,同陆黎对视,都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八卦的味道。   ▍作者有话说:   暴风哭泣好吗!!上一章居然差点开奖失败???我好惨啊,就五个人中奖,结果留言不到五个人,它没有按时开奖……最后大概是可怜我这个没人留言的小可怜叭,只有三个人留言它也开奖惹 ……嘤嘤嘤   可四!你们伤害了我……不想抽奖了,卑微胖达自闭.jpg   以及,才收到站短说以后抽奖要30天一次了!你们都不珍惜我!不珍惜我!!怒摔键盘!……虽然也有我不定时更新的锅,但四泥萌看到了都不理我,委屈巴巴!!   下次更新估计就周四周五吧,我19号考试,18号出门,嗐,考完看情况回复日更,卑微啊   · 第51章 【51】   郁旸也是万万没想到, 这姑娘还能扭了脚,偏偏她一个小姑娘,郁旸怎么说也不能把人扔大街上。   好在人潮过后, 阿棠也在放河灯的地方等着他, 不然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等郁旸越走越近, 郁棠才看清了她六哥扶着的人是谁。   “林二娘子。” 郁棠从郁旸手中把人扶过来,低声道:“扭得严重吗?”   “只是行走有些疼, 不太疼,多谢郡主和六郎君。” 林念予脸上有些绯红, 刚刚一路过来即便是有郁旸护着,也还是显得有些狼狈。   林念予是英国公二房的女儿, 太子妃的堂妹,与郁棠也有过几面之缘。   等郁棠同林念予说完话,郁旸才忙问郁棠刚刚有没有事,把郁棠上上下下看了个遍,确认她没事儿才松了口气。   林念予很是不好意思,可她脚扭着, 这会也的确是要郁棠帮忙。   好在奉月和燕云很快也找了过来, 只是刚刚这样折腾了一遭,一行人也没了玩耍的兴致, 又回了玉食楼。   长公主见燕云扶着个人进来,还以为是郁棠怎么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走近了才看清是英国公府的二娘子。   郁棠带着林念予同长公主和滇王妃打招呼之后才坐下, 又让人去请英国公府的人来接人, 也派人去把把方瓷叫来给林念予看一看。   长公主与林念予见得不多, 却觉得这个姑娘瞧着温温柔柔的, 礼数也到位,便心生了一点喜欢。观察到林念予虽扭伤了脚,姿态礼仪都稳妥得体,应答之间都落落大方。   郁棠眼看着长公主对林念予多几分注意,便看了自家六哥一眼,那憨子却跟陆黎两个站在窗户边看舞龙灯。她眉毛一挑,嘴角带上了些笑意,又撞上了她家大哥的眼神,看到郁璟眼里的揶揄,她也跟着笑了笑。   说不定呢,她的六嫂有人选了哟。   方瓷来得比英国公府的人快,她还以为是郁棠怎么了,来得一头的汗。   郁棠给方瓷递了方手帕,又跟滇王妃和长公主说了一声,便起身带着林念予去了先前长公主定的雅间。毕竟要给姑娘家看脚,得脱了鞋袜,有男子在的地方肯定不合适。   郁棠陪着林念予去了隔壁雅间,燕云扶着她坐下,方瓷才小心地给林念予脱了鞋袜瞧瞧。   “林二娘子是扭伤,奴婢要给二娘子先揉一揉,还请二娘子忍一忍。” 方瓷如今上手也极快,瞧出林念予的伤势是怎么回事,心里就有主意了。   郁棠握住林念予的手,轻声道:“别怕。”   林念予眼睛红红的,她是有些怕疼的。但还叫向来虚弱的和宁郡主这样照顾自己,她脸上也有些发红,觉着不好意思。毕竟论年纪,她比和宁郡主还年长一些。   郁棠倒是也没注意到林念予的不好意思,只当她是害怕,轻声叮嘱方瓷尽量让她少受点罪。   方瓷先是摸了摸林念予的伤处,又取了点药酒在掌心,搓热了之后覆上去用了点巧劲儿揉了揉。   到底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林念予疼得小脸煞白,却始终咬唇一声不吭。   幸好方瓷速度也快,林念予也没有一直疼下去。   郁棠冲奉月使了个眼神,奉月便去端了杯乳茶来,送到郁棠手上。   “喝杯乳茶缓一缓。” 郁棠将乳茶递给林念予,道:“虽无大碍,可这些时日也得好好养着,免得来日再落下什么病根。”   林念予红着眼却笑着跟郁棠道谢:“今日多谢郡主了,也请郡主替我谢一谢府上六郎君。”   “客气了,你已然谢过一次了。” 郁棠止住话头,冲林念予笑了笑。   林念予也轻轻点头,领了郁棠的情,正好这时候外头炸烟花的声音响了起来,郁棠便让燕云方瓷两人扶着她去窗口,正此时,一朵绚烂的烟花在眼前炸开。光彩四溢,天空明灭之间,一朵朵烟花炸上天去,光就一直都在那里,不曾消退。   “真美啊……”   林念予低声感叹道。   郁棠笑了笑:“是很美,这时候才觉得京城的一切都那么好。”   林念予闻言一愣,下意识看向郁棠,看到郁棠嘴角的笑容,心里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烟花还没看完,就传来了叩门声,外头传来了顾嬷嬷的声音,说是英国公府的两位郎君来接妹妹了。   郁棠面色不改地看向林念予笑道:“走吧。”   林念予点点头,让燕云扶着自己走了出去。   外头是林家兄弟林若衡和林叙白,还有郁旸陆黎几个,林家兄弟两人是去长公主和滇王妃那儿请过安才过来接林念予的。   “今日多谢郡主和六郎君救了我姐姐。” 林叙白对着郁棠一拱手:“多谢多谢。”   郁棠颌首:“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林若衡原本是在陪着英国公夫人的,可他听到应王府和宁郡主身边的人来传消息,说是堂妹崴了脚,他还是忍不住要来看一看。   此刻林若衡看着郁棠疏离淡漠的眼神,心中不免有些隐隐作痛。   陆黎见林若衡神色不对,皱了皱眉,那不高兴的情绪都堆在脸上了。   郁棠自然是看到了陆黎的神色,也不同再同林家兄弟多说,就直径朝着陆黎走过去,主动拉住了陆黎的手,冲他笑道:“烟花很好看,再陪我去看一看好不好。”   “好。”   小仙子主动邀约,陆黎一下就笑了起来,哪还有什么不高兴,与郁棠绕过了林家兄弟就往外头走去了。   郁旸还多问了林念予一句如何,林念予便又对郁旸道了谢。郁旸见妹妹和陆黎走了,也匆匆跟上去了。   林叙白上前扶住姐姐林念予,说道:“刚刚她们找不见你,都快疯了,幸好郡主派人来传话,不然母亲都要去报案了。”   林念予对弟弟笑了笑,“是要多谢郡主和六郎君的。”   “嗯,是要的。” 林叙白有些无奈:“但是以后你出门能不能多带个人?”   林叙白与林念予是双胞胎,虽然林叙白是弟弟,可像个小管家一样,看起来倒是更像哥哥。   “知道了,小老头。” 林念予更无奈,她这个弟弟一点儿都不像弟弟,像个哥哥。   “走吧,回去吧,母亲和大伯母怕是都等着急了。”林叙白道。   林念予颌首,搀着弟弟的手准备走,却看到了大堂兄林若衡的神情,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   林念予皱了皱眉,看向林若衡,唤了他一声:“大堂兄。”   林若衡回过神,看向林念予。   林念予道:“注定有缘无分的人,还是不要多想了。”   林若衡一愣,低声道:“有缘无分这四个字总是格外伤人。”   林念予闻言皱眉,眼中浮现一丝不喜:“大堂兄说话还是要过过脑子才能说出口,不然叫旁人听见,少不得惹出什么非议。”   被堂妹这么一顿抢白,林若衡只觉得面上滚烫,颇为羞耻。   林叙白见状挑眉,看姐姐和堂哥打机锋,虽然不太明白,可也不能让这两人吵起来,只得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林念予瞪向林若衡的目光。   林念予哪里不知道林叙白的意思,转头瞪了林叙白一眼,便拉扯他要走了。   林若衡跟在两姐弟身后,脸色算不上好。   ——   郁棠拉着陆黎往楼上走,正好走到顶楼时,外头炸开了一个最大的烟花。陆黎只觉得这一瞬间,瞧见了他的小仙子在发光一样,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像是有些痴了。   郁棠看着陆黎这副直冒憨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索性将人抵在了柱子上,整个人都伏在他身前,微微昂首看着他,与他目光对视,满是情谊。   陆黎就这么低头看着他的小仙子,眉目间都是流转的温柔,目光也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一点朱唇上,喉咙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   郁棠将他的小动作收入眼底,微微一笑,踮起脚尖,将人按在柱子上,偏了偏头,愈发逼近。   陆黎被她抵住时,心头狂跳不已,可当他再看他的小仙子逼近他时,少女身上的馨香直接让他失了神。直到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陆黎才猛然睁大了双眼。   恍惚间好像听到了少女闷笑的声音,又隐约听到她说——‘傻子,不会闭眼吗?’   陆黎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他怀里的少女笑得像只狡黠的小狐狸,嘴边还带着得逞后的笑意。   陆黎在这样的笑容里再度失神,大手揽住她的腰肢,微微俯身,低喃道:“阿棠,你不乖啊……”   “我……”   后来的话语都淹没在亲吻里,热情似火,几乎要把两个缠绵的人都燎烧殆尽……   在很多年以后,陆黎总是会回想起此时的心动和几乎倾泻而出的爱意。   当然,被郁旸撞见陆黎轻薄他妹妹,又被大小舅子联起手来恶整了一顿又是后话了。   ——   元宵过后,应王府和滇王府便都开始忙碌起来了,婚期是定在春末夏初,便也没多少时候了。   在郁棠筹备婚期时,发生的一件好事就是太子妃被诊出身孕,宫里都很高兴。尤其是梁元帝,还赐下了不少好东西到东宫,看起来显然是很看重太子妃这一胎的。   在太子妃有孕之后,也有不少说要给太子纳侧妃的声音,都被梁元帝给否决了。这一点倒是让郁棠觉得很新鲜,原本以为是梁元帝的缘故,可如今看起来竟不像是,反而像是有人借了梁元帝的手在东宫搅了一场浑水。   郁棠收到太子妃的书信里表示得也是极为高兴的,书信中还提到了一件别的事,也就是元宵佳节时,郁旸救了林念予的事。   林念予是英国公府二房的嫡女,与弟弟林叙白双生龙凤,在府上也很是金贵,故而在这件事上,林家所有人都挺感激郁旸的。   郁棠回想了一下林念予的模样和气度,倒也是能想得到英国公府待林念予是教养得很是用心的。   看完了之后,郁棠便又把信件给烧了,她素来没有留下这些东西的习惯,看完了,也就不必留。   在王府待嫁的日子,郁棠也并不空闲。长公主把不少她陪嫁的东西都交给了她,叫她清算管理,认真做了一遍,也的确是费时费神的。长公主后来也是有些心疼,便叫顾嬷嬷又去亲手教奉月燕云两个,也好减轻郁棠的重担。   好在两人上手都快,顾嬷嬷教了两个月也就回到长公主身边了。   顾嬷嬷回去之后,郁棠便索性偷懒,把事情都交给奉月和燕云,还把方瓷也拉来帮忙,美其名曰‘锻炼为主子分忧的能力’。   奉月燕云自小都在郁棠身边也罢,方瓷学习的能力却意外地很强,不过一月的功夫能将事情里里外外的打理好,也让郁棠对她多了分看重。   而应王也回到了京城,郁棠心里原本沉甸甸的心思在看到父亲的时候一下就放松了,还破天荒地黏了应王好几日,惹得长公主都有些醋味了,说是女儿到底是更亲近父亲一些,郁棠又哭笑不得地去哄哄长公主。   忙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婚仪的事倒也没什么需要郁棠亲力亲为的了。只是滇王妃很看重婚仪的细节,不少准备的东西都得先送到应王府来给郁棠过目,得郁棠点头之后,滇王妃才会命人去置办。   陆黎得知这件事到底是高兴的,偶尔跟滇王妃小声嘀咕,说小仙子比他还得母亲喜欢,被滇王妃暴揍了一顿。   即便如此,陆黎每日去大理寺当值都十分高兴,而大理寺另一位婚期将近的大理寺卿牧屿也是无形之中透着好心情。导致大理寺近来的气氛都异常地美满和谐,甚至连被关在大理寺监牢的人都能感受到一点点人间的美好。   说起来,牧屿和福真公主的婚期也不比陆黎和郁棠的婚事晚多少,毕竟梁元帝体谅牧屿年纪大了,便把时间定在了五月中旬,也就是郁棠成亲之后的两月之后。   好不容易快到了成亲的前夕,郁棠才沐浴完毕,擦完头发,正准备躺下休息,却听得燕云说,长公主来了。   郁棠一愣,却还是让奉月扶着起身,出去迎接长公主。   长公主带着顾嬷嬷进来,顾嬷嬷手上还拿着一个木盒,不知里头装的是什么。   “母亲这么晚了还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郁棠问道。   长公主笑了笑,摸了摸郁棠的头发,轻声道:“是有些事要告诉你的。”   顾嬷嬷把奉月燕云等人都带了出去,只让长公主和郁棠母女两人留在房里说话。   等人都出去了,长公主这才把木盒拿到了床边,打开,取出一本册子交给郁棠,面上还带着一些红润。   郁棠见状,立即就明白了这是什么东西,不免有些羞赧。   长公主见郁棠有些害羞了,轻笑道:“这都是成亲之前要知道的东西,母亲知道宫里的嬷嬷也来教导过你,当中细节母亲就不多说了。但你要知道,若有什么不适,也千万不要忍着。”   郁棠闻言,耳朵根都有些红。   长公主见状,愈发不舍得女儿了:“想不到这一日,也这么快就到了,母亲心里实在是很不舍得。”   郁棠抬头看向长公主,看到长公主眸子微红,不由得心里一颤,她拉住长公主的手,安慰道:“母亲不要这样伤感,女儿只是出嫁,若您想我,我还是可以回来瞧您的,就怕您到时候得了小孙儿,嫌弃我了。”   “傻孩子,怎么会的呢。你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是母亲的心肝啊,母亲怎么会嫌弃你呢。” 长公主忍不住把郁棠搂进怀里,小声地说道:“从你牙牙学语的时候,到蹒跚学步,到你会完整地说出一句话,替母亲磨墨,自己画生辰画送给母亲,这些事情母亲一一都记得……好不容易你长大了,想要为你觅得佳婿,却觉得放眼看去,谁都配不上我的阿棠……”   郁棠沉默地听着长公主说话,心里只觉得暖暖的,又有些闷闷的。   “原本以为讨要到了皇兄的话,我就能做主你的婚事,却还是没有想到让你在这上头吃了亏。” 长公主说到这个难免有些情绪,但又想到陆黎那孩子实在是个不错的人,才接着说道:“好在,陆黎那孩子是个不错的。虽然不如你哥哥优秀,却把你放在心上,这一点,母亲很放心的。”   听到这里,郁棠忍不住抬手环抱住长公主,撒娇道:“母亲放心吧,您把我生得这样的聪明,我难道还能在旁人手上吃亏不成?”   “傻孩子,夫君可不是旁人。” 长公主道:“你婆母滇王妃是个明事理的人,又很喜欢你,这就是你的优势。而母亲要说的,是你与陆黎的相处。即便我与你父亲恩爱多年,也不是没有红过脸的时候。”   郁棠闷笑道:“都是父亲让着您,我还记得父亲总是来我房里把您带走。”   被女儿打趣自己和夫君的事儿,长公主也难免有些害羞,点了点郁棠的鼻子:“小机灵鬼,你就记得这个了吗?”   “自然不是。” 郁棠笑道:“母亲的话我明白的,从前我想着有您和父亲的疼爱,哥哥嫂子的照顾,我这一生真的够了,有一些小小的不如意,我又何必去在意呢。可自从小鹿山汤泉回来之后,我才意识到我从前那些想法多么伤人。”   长公主爱怜地看着郁棠:“母亲知道你受了许多苦,所以母亲才不舍得。而陆黎那孩子,母亲也瞧出来了,他是真心地将你放在心尖上,这才是我放心的理由。”   郁棠微微一笑,点头应下了长公主的话:“母亲说的话我都记住了,您真的不必担心我。”   “知道你聪颖,可为人母,又怎么会不担心呢。” 长公主到底是觉得自家女儿这么多年受委屈了,即便知道她聪明,也还是会担忧。   郁棠了解长公主心中想法,便不再劝她,只是向长公主保证,自己一定不会让自己吃亏。   长公主这些日子也陪了她许久了,该说的话也多少都说得差不多了,把那盒子的避火图留下之后,长公主也就走了。   待长公主走后,郁棠便倚在床上翻开那些避火图,瞧一遍,便愈发觉得长公主带来的东西都是精品,比起宫里嬷嬷带给她看的,仿佛更加精美一些。   不过到底是姑娘家,郁棠虽面不改色地看了一遍,但心底还是有些害羞的,她起身将这木盒子放在陪嫁的箱子底部,拍了拍自己发烫的小脸,才放心地去休息了。   成亲,那可是个体力活儿,她得好好休息才是。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成亲!大概在凌晨吧,宝宝们不要等啦,明早来看吖~   · 第52章 【52】   如亲嫂子宋瑶和表嫂太子妃所言, 成亲是真的特别累的一件事儿。   还不到卯时,郁棠就被叫醒了,她醒的时候还特地看了看天色, 那都才蒙蒙亮呢。破天荒的, 她竟想赖一会儿床再起来。   只是大婚之日, 时间都是算好的,顾嬷嬷等人又怎么会让郁棠赖床, 愣是把人给扒拉了起来。   郁棠的撷芳院里都堆满了东西,饶是是院子够大, 也满满当当的。奉月和燕云两人更是事事都亲力亲为,方瓷在一旁把控着所有入口食物的安全。   来梳妆的人都是宫里十分有经验的嬷嬷, 再加上梁元帝对于这桩婚事的看重,此刻在郁棠身边伺候的人都是皇后亲自挑选了派来的。   嫁衣层层叠叠的穿上之后,郁棠行走都能感受到分量不轻,精美繁复却也很厚重。奉月和燕云扶着郁棠又坐回到梳妆台前,即刻就有人把七羽凤尾九翟冠送过来了。   郁棠侧目看了一眼这七羽凤尾九翟冠,瞧着就觉得分量不轻, 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惹得长公主在一旁哭笑不得。   “这孩子……”   郁棠闻言,抿嘴一笑, 显得很是乖巧的样子。   这时辰还早,长公主便不让人把宋瑶叫醒了,待郁棠梳妆好了之后,才打算差人去请她的。毕竟宋瑶如今有孕, 也不好多累着她。   九翟冠送过来了, 顾嬷嬷便让人来给郁棠梳头了。在给郁棠梳头的这过程中, 众人都是屏气敛息的, 唯恐惊着了。   反倒是郁棠,笑眯眯地看着镜中的自己,还有心思与长公主说笑,顾嬷嬷也忍不住笑着说郡主今日瞧着愈发美,嘴巴还这么甜。   等郁棠梳妆完毕,长公主便被自己女儿给惊艳到了。   郁棠头戴着七羽凤尾九翟冠,上头镶了不少宝石,更做足了繁复的花纹点缀。水滴状的红宝石垂珠在两侧微微晃动,而九翟冠边的细碎流苏如流水般垂落,眉间的花钿更显她肤白貌美,眉眼之间细致的描绘了,唇瓣点了正红,眼波流转之间,更见她国色无双,简直是精致得宛如画中仙子。   往下便是在颈间带着一个赤金盘璃璎珞圈,腰间一圈都是华美精致的玉坠。   嫁衣是贡缎所制,那是一件绣着大朵凤穿牡丹金丝薄烟织金款式,缀着细碎珍珠迤逦曳地裙角,奢华高雅,在宽大的衣摆之上绣着大肆宣雅的祥云纹样,广绣之下垂着绮罗软纱缎,一只七羽凤凰飞翔其上,衬得郁棠气质愈发高贵,是叫人移不开眼的惊艳。   嫁衣裁剪得极为合身,将郁棠曼妙的身姿都显露出来,虽厚重,却并不显得笨重。到底是皇家绣娘的手艺,不与寻常相同。   长公主看着郁棠这般美丽的模样,心中愈发忍不住酸楚,偏过头去,都有些红眼了。   顾嬷嬷轻拍长公主,低声提醒到:“长公主可不能哭,今日是郡主的大喜日子呢,您得笑啊。”   长公主闻声看向郁棠,只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那是明媚张扬的美。   “阿棠今日真的太美了,我都不舍得把你嫁出去了。” 长公主笑着打趣儿道。   郁棠忍不住抬手掩嘴笑道:“那母亲与我同去吧,我带着母亲出嫁。”   “这可不行。”   郁棠梳妆完毕之后,长公主就派人去请应王,在郁棠说这话的时候,应王正好赶来。   应王大步迈入房内,瞧见了女儿大婚装扮的样子时,一时间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爽朗道:“阿棠今日真好看,比你母亲当年就差一点点了。”   郁棠闻言忍不住一笑,目光揶揄地看向长公主,长公主顿时羞得锤了应王一下,应王任由长公主动手,眼神里都是宠溺。   众人纷纷被迫吃了一波狗粮,郁棠也忍不住抬手遮了一下,笑道:“今日明明是我成亲的日子,父亲却还是觉得母亲更美。”   应王大声地笑了笑,同郁棠说道:“在父亲的眼中,最美的人永远都是你母亲。而在陆黎眼中,最美的才是你。夫妻之间应该是才是这样才对。”   郁棠眸中含笑,连连点头:“父亲说得是,阿棠受教了。这话得对着他再说一遍才是呢。”   应王笑得更大声了:“小丫头,机灵得很。”   郁棠笑得愈发高兴,她希望她成亲这日所有人都能够高高兴兴,不想看到任何人的眼泪。   说话的功夫吧,郁璟带着宋瑶也过来了,郁旸跟在身后。   郁璟今日情绪不高,素来疼爱最疼爱的妹妹要出嫁了,他应当是高兴的,可他就是高兴不起来。宋瑶还耐着性子劝了他一路,不要挂脸,可劝不住啊,宋瑶索性也就不管他了。   宋瑶今日见得郁棠新娘妆容,整整齐齐的,只觉得格外美好,眼珠子都要黏在郁棠身上了,连连夸赞郁棠貌美。好听的话就像是不要钱一样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惹得郁棠笑都笑不过来了。   郁璟原本还臭着一张脸,叫应王不客气地说了一顿,就不敢再挂脸了,笑着将赠与妹妹的新婚礼物送到了郁棠手上。郁旸也是一脸不舍地把给郁棠准备的新婚礼物送到了她手上,差点又哭出来了。   说‘又’,是因为郁旸昨夜里已经哭了半宿了,这会儿眼睛肿得不太行了。   郁棠看着郁旸眼红红的样子,心里忍不住一酸,她拉着她六哥的手,委屈巴巴地说道:“六哥千万别哭啊,若你今日哭了,岂不是也要把我惹哭。我这个新娘子的妆面,可不容易画呢。”   郁旸连忙擦擦眼睛,保证道:“我绝对不惹你了,六哥就是太难……太高兴了!”   差点说错话,被郁璟狠狠一拧胳膊肉,立马改口了。   也不耽误时间,此刻全福夫人们也都来了,上前给郁棠来添彩头,都很给面子德给郁棠来说几句喜庆的话。郁棠也都端着笑容,一一谢过。那些身份高贵的夫人们倒也是对这位和宁郡主的好感又多了几分,虽然郡主体弱,可也只有体弱这个缺点了。家世容貌,品性礼仪,无一不是最好的。能娶到和宁郡主,那滇王府的小王爷是积了多大的德呀!   想到这个,又有人觉得那位滇王府的小王爷不配了,只是觉得不配也不敢说,到底今日是人家大婚的日子,哪有这么上赶着触霉头的呢?   那还不是什么好听就说什么呢?   全福夫人们说完话送完嘱咐之后,也有不少长辈来了,还有先帝的淑太妃也派人送来了贺礼,还是一块很贵重的和氏玉。长公主倒也没说什么,让郁棠手下,郁棠自然从善如流。   福真公主也来了,郁棠见到她时,眼中流露出惊喜来。   “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在宫里备嫁吗?” 郁棠惊喜道。   福真公主也很高兴,拉着郁棠,上上下下的看了个遍,说道:“我求了父皇很久,好不容易才同意的。不过我也不能久留,来瞧一瞧你我就很知足啦。”   郁棠点点头,很明白福真的心意。公主备嫁也不是小事,加上梁元帝觉着牧屿与太子同年的,如今才成亲,赐婚的时间便有些仓促了。这么一看,婚期其实有些紧张,皇后娘娘自然是要把福真拘在宫里好好准备准备的。   “不说这个啦,你好好收着我送你的东西啊。” 福真这就命人把她为郁棠准备的新婚礼物拿了过来,亲手教给了郁棠:“惟愿我的阿棠将来能够平安喜乐,万事顺遂。”   郁棠紧紧握住了福真的手,眼眸里微微盈着泪,却笑着说道:“我知道的呀,我一定会的。真真儿你也是。”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我一定会的,我们都会的。”   福真公主来去匆匆,郁棠的心情也愈发激动起来了。   长公主命人去把却扇礼的团扇取来,亲自交到了郁棠的手中,那是特地为了她大婚去定做的金凤羽缠边团扇。见她拿好了团扇,遮住了面容,便轻声道:“母亲的阿棠今日就要嫁为人妇了,就希望阿棠这一生能够幸福快乐的活下去,无病无灾,无痛无难。”   郁棠举着团扇,郑重的点头:“母亲所言,阿棠谨记在心,万不敢忘。”   长公主看着郁棠如此美好的样子,心中还是忍不住有些不舍,应王上前揽住了爱妻,便走了出去。   这时候,他们该去前院了,等着那个小子来,来接走他们的掌上明珠。   ——   “你好了没有啊!知不知道成亲要按照吉时来的啊!”苏羡南急吼吼地冲着陆黎嚷嚷:“快点儿啊!”   牧屿也在一旁催促:“别照镜子了,你今日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简直就是京城第一美男子了!再磨磨蹭蹭的话,新娘子都不要你了!”   陆黎急了,好不容易让汀白给自己配好了大婚的腰佩,冲牧屿说道:“虽然你夸我的话我认真地接受了,但是后面这句你再说我就要翻脸了!”   苏羡南实在是受不了陆黎居然这么婆婆妈妈的,一个腰佩,他换来换去的,这人简直是堪比选美的孔雀啊!   “走啊!”   苏羡南一把拉住了陆黎:“你再不走我就去抢亲了!”   “你敢!” 陆黎一把揪住了苏羡南,牧屿在一旁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小王爷的脑子多多少少有点毛病是真的吧。   不管如何,陆黎这边还是在吉时到了的时候按时出发了。   “别误了时辰,去吧,我和你父王在王府等你把阿棠娶回来。” 滇王妃冲陆黎慈爱一笑,这种温柔的目光实在是不太多见的。   陆黎点点头,意气风发道:“母亲等着吧,儿子出发了。”   陆黎对着滇王妃夫妇行了一礼,转身就大步迈了出去。   到了门口,马儿身上都系着红绸带和大红绸花,他一个帅气的翻身上马,嘴角还带着得意洋洋的笑容。他其实生的很好,模样俊美,一双眼睛格外勾魂,今日加之喜服的加持,整个人简直不要太过引人注目了。   至于苏羡南与牧屿么,这两人都是他请来帮忙的,当然还有别的人,比如季青临。他是把季青临也叫来了,这就让众人很是惊讶,也不知道陆黎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不过再看季青临神色淡定的样子,众人也不敢说什么了。   滇王府给和宁郡主准备的聘礼就很丰厚了,标准那都是小意思,仅仅只是次于太子妃出嫁时,皇家给的聘礼。但是里头的东西也能看得出很丰厚的,那车辙印子都能瞧见,得多沉,多少宝贝啊。   京城的百姓们就喜欢看热闹,围着陆黎的迎亲队伍一路地跟到了应王府的门口,应王府的门口也显得很热闹,在外头站着的就是他的小舅子郁旸。   陆黎率先下马的,恭恭敬敬地冲着郁旸行礼,季青临苏羡南和牧屿几个在后头。   陆黎对着郁旸行礼之后,扭头冲几个人说:“为了我能顺利娶到阿棠,今日我的大小舅子就交给你们了,来日你们成亲的时候,我也一定会拼尽全力的!!”   季青临点点头,没说什么。苏羡南摩拳擦掌的,跃跃欲试了,牧屿就更淡定了,郁璟不好搞定,郁旸这小子还不好搞定吗。   郁旸才不会这么轻易地让陆黎过关呢,左右时间还早,他就可劲儿折腾。   郁旸命人拿来了郁棠平日里用的笔墨纸砚和一些旁的笔墨纸砚,还有一排排的酒,说让陆黎一个个猜过去,若是猜错了就得喝一杯,猜对了就免罚。   陆黎懵了,这他哪里认得出来?一开始就猜错了两支笔,苏羡南就替他闷头干了两杯酒。   猜了笔,可是笔墨纸砚呢,有四样呢,陆黎愁得脸都皱成一团,看得郁旸是大笑不已。   好在季青临对于郁棠作画习惯比较了解,他倒是帮着陆黎过了关。   但他帮了陆黎,可就把郁旸给气坏了,指着季青临大骂叛徒。但牧屿又哪能让郁旸这么嚣张呢,直接让大理寺的人把郁旸给架着举了起来,任凭郁旸怎么叫喊都不肯把人放下来。还是郁璟可怜弟弟,同牧屿一阵眼神交锋之后,牧屿才让人把郁旸给放下来。   郁旸一被放下来就一溜烟儿地跑到了自家大哥身后,可怜兮兮地说道:“我原本是可以拿捏住他的,可是季青临他替陆黎作弊了!大哥,你不能轻易放过陆黎!”   郁璟拍拍傻弟弟的脑壳,冷笑着说道:“放心吧,大哥不会让这小子这么轻易的过关的。”   陆黎听着大小舅子的话忍不住瑟瑟发抖,季青临看不过眼,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牧屿更加是怒其不争地骂道:“怂什么!想想媳妇儿就在眼前了!”   陆黎一听立刻就恢复了斗志,是啊!怂什么!媳妇儿就在眼前了!   苏羡南看着陆黎这副模样,对着牧屿那叫一个五体投地的佩服啊,不亏是大理寺卿啊!说话都直接往人的心窝子里戳!这戳准了吧,瞧瞧陆黎这不就是抖擞起来了么。   郁璟冷眼瞧着眼前这个样貌英俊的小子,心里的不喜还是一股一股的往外冒。   刚刚郁旸是让陆黎猜的笔墨纸砚,但郁璟直接拿出了一幅画,上头还有题词。众人都不明所以,但是郁璟却把这幅画展开了,送到陆黎面前,让陆黎仔仔细细地看。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在上头找出阿棠写的字,动笔的画。若是你找不出来的话,这儿有十六坛酒,你都得喝完。”   苏羡南刚想让季青临帮忙来着,谁知郁璟仿佛是知道他们的打算一样,慢悠悠地说道:“若是旁人帮忙倒也不是不行,旁人说一个字,你就多喝一杯。你也不想醉醺醺地去见阿棠吧。”   不得不说,郁璟还是比较狠的。   陆黎原本是想着让那个季青临帮帮忙,他也一起看一看,可郁璟直接就把后路切断了。他还威胁呢,偏偏陆黎也很吃这一套。   他是真的不想醉醺醺地去见阿棠。   他今日成亲啊,自然是想让阿棠见到自己最帅气的样子,那醉醺醺的去,若是除了什么洋相可怎么是好?他可不行让阿棠多年以后回想起来,成亲这日的他就是满身酒气醉醺醺神志不清的醉鬼呢!   陆黎还在想,郁璟却已经命人开始点香了。   众人纷纷都跟着看热闹,陆黎也是认真仔细得在观察这幅画里到底哪个字是阿棠写的,画的哪个部分是阿棠画的。   苏羡南也在旁边看热闹,眼神还飘忽不定的。突然间他就瞧见了郁璟的骚操作,他竟然拿着一把扇子在给自己扇扇!?   苏羡南立刻就拉了拉牧屿,说到:“你看,郁家哥哥作弊!他拿扇子扇那香呢!那香燃烧得也太快了吧!”   陆黎也听到了苏羡南的话,他这时候才发现大舅子的险恶用心,顿时想哭得不得了:“大舅子!您对我也太过分了!一炷香都不给吗!”   苏羡南急了,伸手便要去抢郁璟手上的扇子,一边动手还一边说道:“陆黎你放心,兄弟一定给你多争取时间!”   苏羡南就直接出手攻向郁璟手里的扇子了,而郁璟也不会站着让苏羡南抢,当然是躲开了。偏偏还像是要气一气苏羡南一样,苏羡南一攻击他,他就特地往那柱香那儿扇一下,一攻击他,就往那柱香那儿扇一下,这架势轻松得很,可看起来也不要太气人了!   牧屿与季青临对视一眼,也纷纷上手!   郁旸见状不好,连忙上前帮助自家大哥,侍卫长高回也连忙加入了战局 。   众人看得津津有味,也有丫头们跑来跑去地给郁棠传递消息,宋瑶也在旁边儿听得笑出声来。   “你大哥可真是花招多。” 宋瑶冲郁棠笑道:“他也不是故意要为难陆黎,就是舍不得你,只想折腾折腾他,不会让他太伤颜面的。”   郁棠笑着点点头,她当然知道了,大哥一直以来都是家里最最紧张她的人,从小就寸步不离地守着她。如今她要出嫁了,大哥想要折腾折腾陆黎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我知道的,大嫂不必担心,大哥他一直都很有分寸的。”   宋瑶见郁棠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其实她的心里并没有什么底气,毕竟她夫君今日可是臭着一张脸,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呢。   不过不管宋瑶是怎么想的,前院还是热闹得不得了,尤其是牧屿与郁璟两人过招,大家在旁都还喝彩来着。   好在陆黎在最后一点儿香灭掉的时候终于抬起了头,说道:“没有,这里面没有阿棠手笔。这幅画是大舅子你自己所做的。”   郁璟听到陆黎的话,便退开了几步,掸了掸身上的不存在的灰尘,轻飘飘地说道:“算你过关了。”   众人闻言,纷纷感叹郁璟心黑啊,拿莫须有的东西来诳人家,幸好这位小王爷还是过关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陆黎客客气气地谢过了郁璟,郁璟却笑了笑,把这幅画交给了陆黎,说是送给他的新婚贺礼。   陆黎也高兴得很,就兴奋得收下了。   本以为可以直接进入撷芳院的,可陆黎是万万没有想到,进入了撷芳院之后,在房门口站着一个大腹便便的宋瑶。   陆黎不可置信地看向郁璟,眼神里充满了震惊:‘你是认真的吗?’   郁璟回以一笑,‘当然了。’   郁璟大大方方得走上前去,在宋瑶身边站定,郁旸也跟着上前去,和郁璟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一样站在宋瑶身边。   陆黎看着宋瑶,简直要哭出声来!   他只是想娶个媳妇儿,怎么这么难!为什么这么难!   宋瑶,既是大嫂又是孕妇,谁敢跟她动手?不说旁边的郁璟郁旸了,就算自己这边儿的季青临苏羡南和牧屿都不会放过自己吧……   陆黎求助地目光看向季青临苏羡南牧屿三人,谁知道这三人目光漂移,显然是不打算帮他的意思。   苏羡南还稍微有些为难地同陆黎说到:“这……兄弟,这个实在是没有办法啊,这世子妃她有孕在身,咱们也不好动手什么的,不是吗?”   陆黎看向牧屿:“你呢?”   “看我也没用,世子妃有孕,我可不敢,万一磕着碰着,长公主能找我拼命。”牧屿心有余悸,顺便也觉得郁璟这厮实在是太狠毒了!   季青临……   季青临压根儿就懒得回应陆黎的目光,这哪里是能想法子的,除非是宋瑶自己愿意,不然的话,谁敢动世子妃?长公主和应王,包括里头的新娘子怕是能把人给撕得稀巴烂。   所以等陆黎的目光过来的时候,季青临回应的也只有同情的眼神。   陆黎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迎上去,先是给宋瑶请安:“给世子妃请安,我,来接阿棠了。”   宋瑶笑眯眯地摸着肚子,看向陆黎,反问了一句:“怎么说?还叫我世子妃?”   陆黎听到宋瑶这一句,面上一喜,立刻改口道:“大嫂!我是你妹夫啊!我来接阿棠了!”   宋瑶被陆黎逗笑,半个身子都靠在郁璟身上,郁璟也小心地把人圈在怀里。   “妹妹可是我们家的掌上明珠,也不能这么轻易地就被你接走了呀,那你得拿出点儿诚意来哟。” 宋瑶笑着看向陆黎,这架势也不像是很好过关的样子。   陆黎想了想,说道:“聘礼都归阿棠所有,我的一切都是阿棠的。”   宋瑶摇头,觉得不够:“这还不够,本就是你应该做的。”   “成亲以后我必定什么都听阿棠的,阿棠让我往东走,我绝对不会往西边看一眼,阿棠让我下五洋捉鳖,我绝不会上天揽月。阿棠说的话,我一定都一一兑现。” 陆黎想也不想就说了这样一句话。   宋瑶微微有些满意了,点点头,但嘴上却还不松口:“那也还不太够。”   陆黎道:“有了阿棠绝不纳妾,只将阿棠作为此生挚爱,必定珍之重之,爱若掌珠。”   “还有呢?” 宋瑶偏偏头,看向陆黎。   陆黎有些苦手了,还有?还有啥啊?   他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智囊团们,牧屿冲他做了个首饰,他立刻回话道:“以后阿棠的金银珠宝都不会缺,她想要什么都有。”   宋瑶‘噗嗤’一声笑出来,她笑道:“金银珠宝这些,你看阿棠缺吗?”   陆黎诚实地摇头:“不缺。”   众人在后头瞧着纷纷哄笑,你一言我一语地给陆黎出主意,陆黎竖起耳朵听了听。   宋瑶却不给陆黎浑水摸鱼的机会,直言道:“吉时快要到了哟,若你不能让我满意的话,这婚仪可是要改日子的。”   陆黎一惊,看向宋瑶,却发现郁璟几个面带肃容,的确没有在开玩笑。   陆黎透过门,隐约想象到了他的小仙子今日美绝人寰的模样,心里不免有些触动。   他沉默了一下,低声说道:“我知道我并非良配,两位兄长看我也多有不顺,今日说什么都无用。我只会用我的行动来证明,我陆黎会用这一生一世来呵护郁棠,爱护郁棠,绝对不会再让她受任何委屈。我如今已在大理寺任职,我必定会做出一番事业,能够有能力可以护住阿棠,让她过上比从前更尊贵的生活。”   “今日最最令我激动的一件事情,便是我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出现的人,她出现了,还青睐于我,我一定会把她好好保护,让她如从前一样快乐。”   陆黎这话出自真心,宋瑶听了也不免动容。   她当然知道陆黎这话是出自真心,最开始的时候,郁旸一见他便要打人,郁璟更是直接把人扔下了池塘……他是真的不得应王府上下的喜欢,可是这半年大家也都看到他待阿棠的真心,送些小玩意儿都不算什么。而是在阿棠生病时陪伴在身边,想尽法子让阿棠展露笑颜,甚至还帮阿棠治愈好了寒症……这一切,其实都是陆黎在做出的努力。   “好,算你过关了。进去吧。”   宋瑶微微侧开身子,给陆黎让出了一条路。   陆黎不敢相信,宋瑶就这样让自己过关了。可他也怕宋瑶反悔,立刻就把门推开了,往里头走了几步,就正正好,看到了举着团扇的郁棠。   郁棠轻举着团扇,透过团扇的朦胧,陆黎依稀看到了郁棠到底有多么绝色。   陆黎按捺住心中的激动,一步一步地向郁棠走来,直到只剩一步之遥,他便单膝跪下,笑得很是满足:“阿棠,我来接你了。”   郁棠嘴角止不住地上扬,她轻轻点头:“嗯,我等到你了。”   陆黎心中激动不已,他起身,从喜婆手中拿过大红绸花缎,一头放在了郁棠的手上,另一头则是自己拿着。   郁棠这一身婚服和七羽凤尾九翟冠可不轻,奉月和燕云两个自然是一左一右地扶着她站起来。   等陆黎牵着郁棠走出了屋子的时候,外头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不为别的,就说小王爷能接到郡主,那实在是太不容易了!   两人牵着大红绸花缎往应王府的正堂走去,应王和长公主两人正在正堂等着这对新人过来。   一行人,并看热闹的人们,浩浩荡荡的往正厅走去。   正厅里,应王和长公主并坐,显然也是有些紧张的样子。   听到报唱之后,众人便见到陆黎以大红绸花缎牵着郁棠,宛如一对璧人,缓缓走来。   长公主看着这样的场景,忍不住眼眶都有些湿润,她最疼爱的阿棠啊,今日嫁人了啊……   应王也没好到哪里去,都红着眼睛呢。   等陆黎牵着郁棠走到了长辈面前,就听到司仪高声宣布:“郁家女,郁氏阿棠拜别爹娘。”   陆黎扶着郁棠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下。   郁棠款款下拜,声音有些沙哑:“女儿阿棠,蒙爹娘惠泽多年,极尽疼爱,今日出阁,特,特来拜别爹娘。愿爹娘健康长寿,安乐顺意。”   眼看着郁棠的这一拜缓缓落下,应王的心都要碎了,他的小阿棠,今日就正式离家了。   长公主也好不到哪里去,眼泪已经止不住了。   “陆黎拜见岳父岳母。”陆黎跟着拜下去:“请岳父岳母放心,从此以后有陆黎代替二位照顾阿棠,护她一世周全,许她一生顺遂平安。”   长公主点点头,她看了看应王,应王跟长公主两人起身,一人扶一个,把两个新人扶起来。   “乖孩子,父亲的乖乖,不要哭,不要哭,今日可是你的大喜之日,不想惹你哭。” 应王透过朦胧的团扇都能瞧见女儿落泪,他整个人都跟着有些哽咽,驰骋沙场多年,他什么时候这样软弱过呢?   长公主握住了他的手,应王这才稍微有了些力量,他看着阿棠,已经是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想起这是多年来阿棠如何长大,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身子,这才多久,她就要嫁人了……应王心里顿时就跟个苦瓜一样,到处都是苦涩的。   应王抬起袖子擦了擦眼睛,又努力的露出笑容来:“乖阿棠,爹娘永远都是你的依靠,只要你想回家,咱们应王府的大门永远都开着。若是他,他敢欺负你,爹第一个不放过他!有爹和哥哥们给你撑腰,知道吗!”   “爹爹……” 郁棠实在是听不得她爹这么哽咽的声音,她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愣是没忍住,低泣出声。   陆黎看着身边的小仙子王妃快要哭成个泪人儿,他的心都要碎了,却又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真是把他给着急坏了。   长公主看着应王这舍不得女儿的架势,可别误了吉时,连忙对身边的顾嬷嬷使了个眼神,让顾嬷嬷给应王提个醒儿。   女儿说得对啊,她就在京城呢,想看随时可以看,耽误了吉时,那可就不这么吉利了!长公主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儿发生的!   顾嬷嬷会意,连忙上前,在应王身边小声地说道:“王爷,别耽误了郡主出门的吉时呢。”   应王如梦初醒,他连忙擦了擦眼泪,说道:“阿棠,来,爹亲自送你出门。”   按理来说,郁棠有两位哥哥,应当是郁璟或者郁旸送她出门的。   可面对应王老父亲的要求,郁棠没法拒绝,而郁璟郁旸就不得不让步了。毕竟老父亲,的确争不过!   应王蹲下,郁棠在奉月和燕云的搀扶下,被应王背起来。   在应王起身的那一瞬,郁棠听到他说了一句‘这是爹爹最后一次背爹的小阿棠了啊’,顿时泪如雨下。而她伏在应王背上低泣的声音,也让应王心里颇为不好受。   应王一路慢慢地,把郁棠背出了应王府的门口,他有些后悔当年修王府的时候,为什么没把这条路长一点,再长一点。   可不管多长的路也会有尽头,这条路的尽头,就是应王府门口的十八人抬的肩舆花轿了。   应王亲自把郁棠送上了花轿,长公主把一直拿着的玉如意交给了她,这才转身对陆黎说道,“阿黎,照顾好她,今日起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一定要好好呵护她,若叫她有半点委屈,本宫绝不放过你,知道吗。”   “是,岳父岳母,请您两位放心,我一定好好照顾阿棠,绝对不会让阿棠受一点点委屈。” 陆黎认真的保证。   在应王府门口,说完这句话的,陆黎和应王对视,这是陆黎第一次在应王的眼神里看到了肯定。   “吉时到!起轿!出发!”   随着这一声‘吉时到’喊出来,那十八人抬的肩舆花轿也就抬了起来,陆黎也翻身上马,走在最前头。   应王夫妇尤为不舍地看着迎亲队伍一步一步离开应王府,长公主到底是在那十八人抬的肩舆花轿消失在街角时,没忍住,伏在应王肩头低声哭了出来:“我从前还不知母后为何在我出嫁那日哭得那样伤心,今日我却也知道了。阿淮,我真的好难受,却又高兴阿棠能有一个这样看重她的夫君。”   应王把娇妻搂在怀里:“别哭,今天是阿棠的大好日子,她只想看到咱们笑容。”   长公主克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点头把眼泪擦了擦:“嗯,你说得对,咱们就应该笑着,不叫孩子们担心才是。”   应王替爱妻擦了擦眼泪,与她并肩又走回了王府去了。   滇王府的迎亲队伍本就很长了,可应王府的嫁妆准备得也很丰厚,这一来一去的,两条街呢。走到了街头拐弯的时候,最后一抬嫁妆都还没从应王府里传来呢,百姓们纷纷都感叹于两个王府的奢华。   郁棠在肩舆花轿上,一路上她透过团扇看着最前面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心底浮现出一股子奇妙的感觉。   他和她成亲了。   他骑着马,带着肩舆花轿来娶她了。   即便是哥哥们为难他,他也都想法子过来了。   郁棠低头看着自己膝上的玉如意,她出嫁了啊……带着父母兄嫂们的期望和未来夫君婆母的疼爱,从一个家到另一个家去了。   彼时的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可贴在郁棠腰间的暖玉,却让她觉得并不寒冷。   或许正是如此吧,女子一生若得一个将自己珍之重之,爱逾珍宝的夫君想必就是很幸福的了。   郁棠忍不住勾唇笑了起来,她没想过今天。可今天真的来了,她很欢喜,是真的很欢喜。   她抬头透过团扇光明正大的瞄着前方骑马的青年,看着他的背影仿佛都能瞧见他神采飞扬的样子,是高兴,是因为娶了她所以高兴的样子。   郁棠嘴角的笑容的弧度愈发大了,前方的青年却好像感受到了她的注视,回过头来,准确无误地冲着她的方向眨了眨眼,郁棠顿时心花怒放。   所以,两个人互生情愫到成亲这一日,都是格外欢喜地吧!?   陆黎忍不住回头了,他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小仙子王妃在看他,他好像回头冲她眨眼的时候,看到她笑了。   明明两人之间除了团扇还隔着花轿的轻纱,可不知为什么,两人就是笃定对方一定接受到了自己的情谊。   陆黎想着,笑容便有些憨气了,嘿嘿,他跟他的小王妃成亲了啦!   ▍作者有话说:   憨批小王爷得偿心愿!!!今天起阿棠棠就是黎憨憨的小王妃啦!撒花!!   评论留言抽奖啊!哈哈哈哈哈祝贺我们小王爷和阿棠棠成亲哟呵~   ·   7月23日捉虫 第53章 【53】   等陆黎带着迎亲队伍回来的时候, 门口的小厮立刻就快腿着跑进去通报了。   滇王妃这一听,顿时眼前一亮,同滇王对视一眼, 两人眼里的欣慰呀喜悦呀都快要化作实质流出来了。   陆黎也高兴着呢, 到了滇王府门口, 就有人迎了上来。按照规矩,他不能回头, 便只能等着那十八人抬的肩舆花轿抬到了王府门口。   滇王府虽刚入京不久,可滇王妃社交手腕了得, 加上滇王如今又是梁元帝的得力干将,那追捧的人自然是不少。   这会儿子滇王府的门口可热闹着呢, 不少人都在围着等着看新娘子呢。   十八人抬的肩舆花轿停下,喜娘便上前来撩开花轿的喜纱,陆黎直接一个箭步就上前,像是等不及的样子,惹来众人善意的哄笑。   郁棠倒是一路上都清醒得很,心里有些陌生的情绪在来回激荡, 在花轿停下来的那一刻, 郁棠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尘埃落定了。   眼前的轻纱被掀开,郁棠透过团扇隐隐约约瞧见眼前青年, 虽看不清容貌,却看得见他的开心。   看到这一幕,郁棠嘴角微微上扬,只觉得他仿佛有些呆。可是比起以往, 青年今日一身大红喜服更加衬得他玉树临风。   郁棠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陆黎顿时耳朵就红了, 旁边喜娘都捻起帕子掩嘴笑他。   “呆子……”郁棠小声道。   陆黎闻言憨笑了一下, 越看越觉得他家小仙子王妃怎么可以这样可爱?   新郎官看新娘子都看傻了,若不是在喜娘的提醒下,只怕能站在花轿前面看上一整天。   牧屿看着陆黎这副宛如智障的样子有些不忍直视,哪晓得季青临轻飘飘地看了他一样,牧屿是真的觉得浑身都不对劲了。   “你看我做什么?” 牧屿皱眉。   季青临冷淡道:“成亲的人都这么傻,你成亲那日也不会有很大差别。”   牧屿:“……”你媳妇儿都还没影儿呢,说这话合适吗???   陆黎在喜娘的提醒下用大红绸缎将郁棠牵了出来,郁棠双手执扇,两个喜娘端着玉如意和苹果,奉月和燕云一左一右的在郁棠身边扶着她。   耳畔是众人热闹又不失善意的起哄,陆黎觉得心口那一块儿,好像热热的,他偏头看了看郁棠,眼底的笑意叫人觉得很温暖。   陆黎牵着他的小王妃走进滇王府,不管走到了哪里,都是喜庆的丝竹之乐,也不管到了何地都有人报唱,说着吉祥话。   ……   一路报唱过去,郁棠即便是对滇王府很是陌生,也在报唱时就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听到正堂的时候,她微微抬眸看了看,果然王府的正堂也围着不少人。   果然,陆黎小心地提醒她,郁棠微微颌首。大红绸便一人一头捏在手里,奉月和燕云在身后替郁棠整理好嫁衣迤逦的部分,待她准备好了,陆黎这才和她一起迈步进了王府正堂去。   一进正堂,便是滇王夫妇一同坐在上首,眼见着这对新人进来时,滇王夫妇脸上的笑容也愈发深刻了。   众人瞧着这一对新人走进来之后也不由得感叹,这位小王爷虽然是恶名在外,可他的皮相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俊美啊。而和宁郡主就更不用说了,这位的品貌可是宫里的那位都再三跨国的。故而有些没见过和宁郡主的人,这会儿虽不见新娘子,却但看她姿态也能知晓必定是位美人。   陆黎牵着郁棠慢慢地走到滇王夫妇面前,滇王妃看着儿子今日稳重的模样,也忍不住眼含热泪。滇王立刻就拉着滇王妃的手,拍了拍她,滇王妃嗔了滇王一眼,两人又才笑眯眯地看向儿子儿媳。   滇王妃心里高兴啊,看着郁棠愈发高兴,这等了多久的儿媳妇儿啊,终于娶回家了!   时间掐得刚好,两人站定,立刻就有司仪报唱:“一拜天地。”   陆黎牵着郁棠款款转身,两人对着外间正礼一拜,郁棠依稀还能看到有可爱的小贵女和小郎君好奇地看向她。   “二拜高堂。”   喜服实在是沉重繁复,一个转身的动作,郁棠也不是很轻松。   可叫旁人看来,却是郁棠姿态优雅美丽,将正礼做到了极致,也不由得再次感叹和宁郡主到底是身份尊贵。与小王爷一同拜高堂的姿势也是格外默契,瞧着两人就让人心生艳羡。   “夫妻对拜。”   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郁棠甚至能感受到大红绸缎的另一头那个青年的紧张,她在团扇下大胆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却发现,那青年憨直地对着她鞠了下去。她一愣,到底是没忍住嘴角的笑容,勾唇,也跟着他照做了。   “礼成,送入洞房!”   随司仪这一声,众人又纷纷开始起哄了,陆黎才不想让那些人来闹他的阿棠,索性直接将她打横抱起,众人更兴奋了,热热闹闹的,围着新人夫妇去新院子了。   滇王妃全程都是无比慈祥的母爱目光,简直不要太温柔了。看见儿子把郁棠抱起来的时候,她还没忍住,自己握了握拳,暗道:干得漂亮啊儿子!   陡然被人抱起来,郁棠有些不好意思。可陆黎将她抱得很稳,她索性靠在了陆黎的肩膀上,团扇轻轻抵在她鼻尖。   陆黎闻到了他家小仙子王妃身上传来淡淡的香味,顿时整个人都有些紧绷起来。被陆黎抱着的郁棠自然是能察觉他身体的变化,一下就起了坏心思。抬高了点团扇,对着他的下巴吹了口气,轻声道:“怎么啦?”   原本陆黎就有些紧绷,冷不丁被她吹了一下,整个人都有些酥麻了,唯恐跌了她,手上愈发用力地将她抱住。可他家小王妃的声音又娇又软,陆黎听了愈发有些受不住,脖子都红了。   透过团扇,郁棠也看到了这人害羞的样子,她抿嘴低声笑了笑,陆黎咬牙,低头看了她一眼。   若是郁棠没有拿团扇遮挡,她怕是能看到陆黎眼神之中的隐忍快要崩盘了。   陆黎也不闹她,加快了脚步往东院那边走去,他的速度快得让奉月和燕云都险些跟不上了。   大红绸缎挂满了整个王府,一路到了新房,自然东院也是,或者说更甚。   新房里,触目之处都是耀眼的红。   陆黎小心的把郁棠放在了床中间,半蹲在她身边,露出了个傻乎乎的笑容。   郁棠忍不住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她总是见他脸红,却也没有个机会,这下可叫她逮住机会了。陆黎这下不害羞了,索性直接握住了她的手,低头亲了亲,一副很有底气的样子,惹得郁棠低笑出声。   陆黎抬头,与郁棠对视,甜蜜得不得了,他微微直起身,凑近了郁棠。   但季青临和苏羡南牧屿等人在后头,尤其是苏羡南,这一路最卖力凑热闹的人就是他了。那牧屿坏心眼推了他一下,本来牧屿在前面的,他这一退,又一推,一下就把苏羡南推到前面去了。   而苏羡南被这么一推吧,他就看到了一幅甜蜜的有些掉牙的画面,连连后退,嘴里还嚷嚷着:“我什么都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可后头的人听到这样的话,更加是一窝蜂地想往里头涌,听苏小将军这话,是有大热闹看啊!啧啧啧,那这时候不看热闹啥时候看啊?   郁棠闻言,便转了转团扇,陆黎见到她盛装之下的惊艳,心跳陡然间慢了一拍。随后他往苏羡南那边看了一眼,苏羡南接触到陆黎的目光更是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小王爷,礼数没完呢。”喜娘看到小王爷半蹲在小王妃身边,立刻出声提醒道。   陆黎利索地起身,坐在了郁棠的身边。两人并肩而坐,尤为相配。   见状,喜娘这才眉开眼笑地继续说道:“请小王爷作一首却扇诗,也好一睹小王妃真容。”   陆黎咳嗽了一下,转头看向郁棠,小声地说道:“阿棠别笑我。”   郁棠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陆黎这么一句话。   接下来就是陆黎的却扇诗:“宝扇持来入禁宫,本教花下动香风。姮娥须逐彩云降,不可通宵在月中。”   这首诗一出,众人都觉得妙啊,全诗只字未提新娘的貌美,可后两句诗句之夸张,却将其美丽容貌推向了高峰……这下,众人便更加好奇今日和宁郡主的容颜了。   陆黎作完诗后屏气敛息,静待眼前小仙子王妃的反应。眼睛一直盯着团扇,直到看到团扇开始移动,陆黎的心开始狂跳。团扇完全移开,露出郁棠那精致绝艳的容颜,众人一时间竟没人敢大声喧哗,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说的就是她吧。   陆黎几乎是贪婪地在看着他的他家小仙子王妃,仔仔细细地将她的神情都收入眼中,恨不得刻在心上。   那喜娘也被新娘子的容颜惊艳到了,她是个有牌面的喜娘呢,这么些年了,在京城那也是见过了不少美人的。可这位滇王府的小王妃,说是国色天香也不为过。都说小王妃是病弱已久,以为是积弱之躯,美貌有所夸大,但今日一见,也只能说是她太没见识了。哪里美貌有所夸大,有过之而无不及好吗。   惊艳过后,喜娘很快就反应过来,忙示意旁边的婢女,自己又高声道:“请新郎新娘共饮合卺酒,从此和和美美,恩爱长久。”   婢女把托盘举高,送到陆黎和郁棠面前,陆黎替她取了酒杯送到她手上,郁棠笑着接过,两人亲昵交颈饮下了这一杯象征着‘恩爱长久’的合卺酒。   陆黎把酒杯放回托盘,婢女低头,举着托盘退了下去。   喜娘酒杯里的酒都被喝光了,便高声道:“礼毕,祝小王爷和小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喜娘话音刚落,一群人就跟着一起祝福:“祝小王爷和小王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祝福的声音不断的传到两人的耳朵里,可陆黎却一句都听不进去,目光都在眼前的他家小仙子王妃身上。   他想过成亲这一日,她会是什么样子。当他真的看到她时,就发现她今日美得超出了他的想象,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足以勾住他的魂魄。   陆黎只顾得上看她,旁的事都顾不及了。   好在洞房礼已经成了,喜娘便率先出去了,众人也都跟着出去了。   郁棠还比陆黎先反应过来,她伸出食指抵住了红唇,眼神示意陆黎,让他去看看刚刚被关上的门。陆黎起初还有些呆,没反应过来郁棠的意思,直到郁棠有作出了一个开门的动作,他立马会意,两人对视一眼,坏笑了一下。   陆黎起身,悄悄地挪到了门边,倏地一下打开了门,从外头跌进来了一堆人,都狠狠地摔在了地上,纷纷‘哎哟’‘好疼’‘快压死我了起来别压在小爷这’……一阵乱七八糟的。   陆黎扫了他们一眼,发现季青临这么高冷的人居然也在其中,心中暗叹,果然男人没一个正经人!哼!   他冷着一张脸道:“今日尚未成婚的我都记住了,待你们成亲那日,我一定加倍奉还。”   “诶?”   “快走快走!”   “哎呀走了走了!”   方才摔进来的多半都是跟着牧屿和苏羡南过来的,也有不少大理寺的人,故而跟陆黎也亲近些。但还是怕陆黎报复回来,连忙你拽我,我拉你地匆匆跑开了。只有几个胆子大的,还调笑了陆黎几句才溜了。   等确定了人都走光了之后,陆黎这才关上了门。   关上门的那一刻,他突然有些紧张起来,站在原地,还有种不太真切的感觉。   郁棠见他不动,也不知在想什么,便问道:“怎么了?”   陆黎回神,快步走来,半跪在她面前,有些害羞地轻声说道:“方才我还有有一种做梦的感觉。”   “噗——”   郁棠忍不住笑喷了,她想过成亲的时候他会怎么样,但她真的没有想到他这么憨。她抬手捧住了陆黎的脸,动作轻柔地凑近他,而她的小脸也不知不觉的就变得粉红。   陆黎再度被她捧住脸,莫名地觉得这个场面有些熟悉,好像是经历过,又好像是做梦的时候梦见过?   不等陆黎细想了,郁棠低头直接一口咬在了他的下巴上,陆黎‘嘶’地一声,疼得眼泪都快飚出来了。   “阿棠……” 陆黎委屈地看向眼前恶劣的小王妃,含泪控诉道:“你怎么能咬人呢?”   郁棠微微一笑,摸了摸她刚刚咬的地方,问道:“疼不疼啊?”   “疼!” 陆黎点头。   郁棠笑眯眯地说道:“疼就对了,不让你疼一疼,你怕还以为是在做梦呢。”   陆黎一愣,顿时俊脸爆红:“阿棠……阿棠你……”   太恶劣了!   他还以为小仙子王妃要亲他!   可恶!   看着陆黎又委屈又可怜的样子,郁棠再也忍不住,差点笑倒在喜床上,陆黎连忙上前把人抱在怀里,生怕那华丽的七羽凤尾九翟冠压坏了他的小王妃。   郁棠却大胆地伸手环住了陆黎的脖子,‘啵’地一下亲在了陆黎的唇上,问道:“还像做梦吗?”   陆黎一呆,被他家小王妃的主动给吓着了。   郁棠见他呆住了,觉得他实在太过可爱,歪着头笑倒在他怀里,呼出来的气息喷在他脖颈间,惹得陆黎的喉结不由自主地抖动了一下。   “像在做梦吗?” 郁棠倚在陆黎怀里又问了一遍。   陆黎能够感受到怀中人的温热,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失神。把人微微推离自己,低头,准确无误地摄住了她的红唇。柔软相接,心跳随着他强势地长驱直入愈发猛烈,恨不得将整个人都揉进自己怀里。   过了良久,陆黎才松开了她。   郁棠抬头看他唇瓣染上了自己唇上的口脂,便让他低头,动作轻柔地吻掉了他唇边的口脂,陆黎的脸又一次爆红!   “没想到,夫君你这么害羞啊……” 郁棠伸手摩挲着他的唇瓣,嘴角还带着娇柔的笑意,陆黎却觉得自己的命都被这个女人牢牢捏在手里了。   “现在不是时候,我还可以更害羞一点……” 陆黎低头,亲了亲她,动作熟练地仿佛做了千万次一样。   郁棠挑眉,这人着实有些闷骚了。   陆黎看着郁棠头上还顶着七羽凤尾九翟冠,便有些心疼她,不想让她再戴着这么重的东西,低声道:“阿棠,我帮你把这个九翟冠拆下来。”   郁棠微微抬眸,好笑地看他,“你会拆么?”   “不会。”陆黎诚实得摇了摇头,他还真不会。   郁棠忍不住笑他,陆黎又委屈上了:“等会儿也不必出去再见谁,我不舍得你受累,叫奉月和燕云来给你拆。”   郁棠最见不得他装可怜,又忍不住亲亲他:“好,听你的,都听你的,你去把人叫进来。”   陆黎马上起身,去叫奉月和燕云来,又吩咐在门口的人去准备些吃食来,都是郁棠喜欢吃的。   奉月和燕云进来,便瞧见她们家郡主的口脂都花了,两人还没来得及惊讶呢,又听到小王爷说给郡主把九翟冠给拆了。   燕云是早就觉得这七羽凤尾九翟冠很沉了,这会儿小王爷都说了,她与奉月两个拆九翟冠的速度就更快了。   只是,拆完之后,就被小王爷无情地赶了出来。   燕云沉默了一下,看向奉月,小声道:“你看见了吗?”   奉月看了她一眼,反问到:“你说的是小王爷还是郡主?”   燕云:“……!!!”   ▍作者有话说:   讲道理,我可能有点智障了,我一直以为我更新了!   却扇诗是借用的唐代陆畅的《扇》,主要是我也写不出这么nice的诗,文盲卑微。   以及,我们棠棠真的好主动啊!   · 第54章 【54】   等两个侍女出去之后, 陆黎又坐在了郁棠身边,见她青丝散落,却不损她丝毫美丽, 忍不住微微垂眸, 遮掩自己略有些过分的眼神。   “我陪你用些东西再走。” 陆黎轻声道:“今日辛苦你了, 但我很高兴。”   郁棠侧目看他,眼眸里的笑意就未曾消失过, 看着眼前青年发自内心的喜悦和笑容,郁棠很想说, 她也很高兴。   她这么想,也这么说了。   而陆黎在听到郁棠的话时, 乐得直冒傻气,看得郁棠忍不住想欺负他。   于是,陆黎的脸上就多了双手,揉得俊脸扭曲。   “好玩吗?” 陆黎嘟囔道。   郁棠展颜一笑:“嗯。”   任由郁棠□□了一会儿自己的脸,陆黎才动作轻柔地抓住她的手,捉在手里亲了亲:“累了吗?要不要休息会儿。”   郁棠看着他, 愈发觉得他生得好看, 很得她心,眉眼间的神情也愈发温柔了。倾身过去, 抵住他的额头,娇气地说道:“我要你陪我休息。”   陆黎憨乎乎地点头应了:“好啊……”   郁棠闷笑出声,惹来陆黎不解:“怎么了?笑什么?”   郁棠捏了捏他的手,笑道:“你是不是忘了现在是什么时候, 你若是在这里陪我, 外头该怎么办?”   陆黎恍然大悟, 想到自己刚刚的样子, 也忍不住笑出了声。目光所及,都是郁棠,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心有灵犀的甜蜜。   到底是婚宴,陆黎也不能真把所有人都撇下。陪着郁棠用了些东西,才离开的。   陆黎离开之后,郁棠倒也没什么困意,起身在屋内走动。   她甫一进来,便发现了屋内陈设似乎有些太过于合她心意了些。   屏风也罢,桌椅也罢,哪怕是梳妆镜台前的妆箧,都是她喜欢的……   郁棠坐在梳妆镜前拿起妆箧看了看,里面也是她惯用的风格。她忽然想起,婚前滇王妃总是送来不少册子叫她看,没想到都是这个傻子的主意。   瞧着这些东西,想着陆黎悉心对待自己的心意,郁棠也愈发觉得这场阴差阳错的婚事也未必就那般不如人意了。   ——   婚宴来了不少人,年轻些的青年们都聚在了新郎官陆黎的身边,加之他身边都是如今京城里炙手可热的才俊,如牧屿季青临之流,很是热闹。来参加婚宴的贵夫人们自然是聚在滇王妃身边,尤其是宫里的赏赐陆续下来,众人心中对于滇王府的地位也有了新的认识。   不是和宁郡主下嫁,而是两府势均力敌。   滇王府还有次妃,可小王爷成亲这种大事儿,次妃倒也没这个脸面到人前来,她自然是不会出现的。   可次妃不出现,陆知意是在的。她毕竟占了滇王府大娘子的名头,虽是庶出,却也还有这样的身份在,滇王妃不会故意为难她。   陆知意今日亲眼所见陆黎成亲的奢华阵仗,也见到了那位和宁郡主,她身上所着嫁衣不止是华贵,更是身份等级的象征。她是郡主,嫁给另一个王府继承人,故而可以穿那样品级的嫁衣,戴那样华贵的九翟冠……   每个姑娘心里都会幻想自己成亲的那日会是什么样的情景,陆知意也不例外,甚至更甚。   自幼生在滇王府,王府里又只有她一个小娘子,从小到大,陆知意就深知自己身份的不同。在云南府,众人追捧她,那庶女不庶女的,对她而言根本毫无影响。因为王府里,除了王妃,她就是最尊贵的女子,她次妃的身份都比不过她。   可是到了京城,她才发现有这样的不同。王府庶女与嫡女之间仿佛有着天差地别的差距,最直观的一点就是她这个庶女即便是出嫁也不见得能有个诰封,可嫡女及笄亦或是父母请愿便可封为郡主,再不济也是县主郡君……   想到这些东西,陆知意的心里就尤为不能平静。她在看到了那位和宁郡主的陪嫁入府时,心中的嫉妒简直到达顶峰。   为何有些人的命就这样好?为何这样命好的人不是她?她又有哪点比别人差,竟硬生生地要比别人短一截?   饶使是陆知意对于这一切有着无限的渴望,也不敢在滇王妃面前作妖。她虽平日与陆黎不睦,却深知滇王妃的底线就是陆黎,她今日若敢在婚宴上闹出一点儿幺蛾子,都不用旁人,滇王妃就能直接撕了她。   陆知意默默地看了一眼与人言笑晏晏的滇王妃,心里浮现出一股子怪异的感觉。她这位嫡母,看似粗蛮,可但凡她想做的事总是能牢牢掌控在手中,几乎从无失手。   善谋者谋全局,陆知意想,滇王妃大许就是这种人。   滇王妃正同女宾们说话,宴席瞧着就要到吉时开宴,道书上前一步,低声提醒。   “既如此,便开宴吧。”   听滇王妃发话,自然就动起来了。   滇王妃人缘好,身边都围着人说话,也都热热闹闹的。她只瞧了陆黎那边一眼,见着也是闹哄哄的喜庆,便收回目光不再看了。陆知意坐在贵女的一桌,虽是主人却远不如滇王妃来得自在。   陆黎被牧屿和苏羡南等人围着,大家闹哄的,想着各种借口各种法子给陆黎灌酒。   当中以苏羡南为最,他年纪小,又爱闹腾,带头怂恿陆黎喝酒,一杯一杯接着灌他。季青临倚在一旁凉凉地瞟了陆黎一眼,全然将陆黎眼中的求救信号当做看不见。   “喝,喝喝喝!” 苏羡南整个人都要爬到桌子上去了,若不是宋攸扶他一把,怕是要跌到陆黎身上了。   牧屿伸手捅了捅季青临,显然是在一旁看戏的表情,他是难得看这个小王爷被众人围攻得不得脱身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乐的。   “看热闹的人,总归是会引火烧身的。”   季青临冷不丁地对着牧屿说了句话,牧屿摸摸鼻子,对上了陆黎的眼神,他忍不住一抖,莫名地有些心虚。   季青临见牧屿这副模样,冷笑了一声,踹了他一脚,直接把人踹到了陆黎面前,“人给你送来了,能不能用上看你的本事了。”   陆黎感激得看了季青临一眼,一把揽住了牧屿,笑嘻嘻地说道:“好哥哥,亲哥!弟弟我成亲不容易,哥哥救救我?”   牧屿被陆黎这副示弱的样子弄得有些无所适从,陆黎还抽空冲季青临挤了挤眼,季青临撇过头,饮了一杯酒,也没再看他。   而陆黎则是成功地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分散了一部分在牧屿身上,毕竟这位也是不久就要成亲了,尚公主呢。   滇王府热闹了一整日,连门口来往的人都能感受到这日的喜气,路过都是带着笑的。   闹腾了大半天,陆黎最后不胜酒力,有些晕乎了,任凭旁人怎么劝,他都只笑不说话,也不喝酒。苏羡南还想闹,季青临一个眼神过去,顿时就不说话了,还有些害怕,往牧屿身后缩了缩。   牧屿回头,看了苏羡南一眼,小声说道:“你也知道怕啊?就不怕你阿棠姐姐到时候找你算账?”   苏羡南嘿嘿一笑,溜得没影儿了。   牧屿失笑,扶着陆黎冲季青临道:“来,搭把手,把人送过去。”   季青临仿佛也没当回事,牧屿以为他不会过来帮忙的时候,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人轻了些。他看季青临的眼神便也多了几分好奇,季青临也不在意牧屿的打量,只看了陆黎一眼,又沉默地扶着人去了东院。   只是到了东院,季青临又不走了,同牧屿说道:“叫人出来接。”   牧屿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吩咐人去喊了。   郁棠自然是不可能出来的,来的就是汀白和燕云两个,两人对着牧屿和季青临谢了,才把人扶进了东院。   牧屿看着人被扶进去,转头看向季青临,颇有些好奇,问道:“我想知道他用什么法子请到了你。”   季青临抿嘴,一言不发的走了。   牧屿挑眉,倒也没有强行追问,慢悠悠地跟在季青临后头走了,其实他也不是很好奇。   ——   陆黎被汀白和燕云扶进了主屋,郁棠便一下就闻见了他身上的酒味。   她起身走过去,想要把陆黎扶到床边。谁知道,陆黎还没完全醉,见她过来,嘴里还嘟囔着‘不要’,整个人都挂在了汀白身上。   郁棠一怔,汀白连忙解释道:“郡,小王妃,小王爷这是怕熏着您。”   看陆黎醉得迷迷瞪瞪还点点头的啥样子,郁棠是真无奈,只好叫人打了水来给陆黎洗一洗,又让汀白进去伺候,怕他醉晕了,溺在水里。   可也不知道是真醉了还是怎么,陆黎怎么都不肯让汀白给他宽衣,死死地揪住了衣领,瞪着汀白:“别碰小爷!”   “小王爷,我是汀白啊!” 汀白哭笑不得,他们主子是真的醉傻了吗!   郁棠听到动静,便笑了笑,起身,走到屏风这,同汀白说道:“你出去吧,我来。”   汀白惊讶地看向郁棠,有些迟疑:“小王妃,这毕竟是伺候人的活儿……”   “无妨。” 郁棠上前接近陆黎,陆黎倒是乖乖巧巧地站着,让郁棠摆弄。   汀白见状,一拍脑门,捂着脸出去了。   陆黎看着替他宽衣的美人,嘿嘿一笑,憨气十足地叫她:“小王妃……”   ▍作者有话说:   诶,没弃文没弃文,我实在是这段时间老跑考试,跑吐了,想休息。加上这么长时间没动笔码字,也没啥手感,就一直没更新。总想多更一点补偿一下等待的小可爱们,但是还是老老实实地更三千,找回手感先吧。 第55章 【55】   也不知道陆黎是真的醉了还是故意装的, 郁棠亲自给他解了衣裳,陆黎也老老实实地任她摆弄。   中途还会自己护着中裤,进了浴桶, 看着郁棠泛红的脸颊, 痴痴地看她:“真好看。”   郁棠笑了笑, 拿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陆黎也乖乖让她擦, 像个小孩子一样乖巧。   “小王妃……”   “你是我的了。”   “我的小王妃。”   “小王妃,嘻嘻。”   “你喜不喜欢这个称呼?”   陆黎像是真的醉了, 握着郁棠的手,把自己的侧脸贴上去, 嘴里嘟嘟囔囔地说了一堆。郁棠听得好笑,由他撒一会酒疯,另一只空着的手拿过了旁边的瓢,舀了一瓢水,慢慢地淋在他肩上。   “舒服!”   陆黎松开郁棠的手,嘿嘿一笑, 整个人往浴桶里一沉, 郁棠只觉得手上一空,就看到陆黎在水里咕噜咕噜了。她一惊, 连忙把人捞起来,陆黎呛得咳嗽了几声,抱着郁棠很是委屈:“你没抓住我……”   郁棠:“……”这傻子!   见郁棠不说话,陆黎更难受了, 脑袋湿淋淋地往郁棠肩膀上拱, 像一只巨型犬一样拱来拱去的, 格外可怜:“黎黎好害怕……”   郁棠挑眉, 这人是真的醉得不轻。   “不怕,我这不是把你捞起来了么。” 郁棠轻声哄他,为了哄这只大型犬,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湿透了。   好在陆黎有点良心,现在知道身上凉了,又乖乖蹲回浴桶去,双手扒在桶边,睁着眼睛看着郁棠,仿佛就等郁棠给他洗洗。   郁棠嘴角一勾,微微俯身,双手捏上了陆黎的脸,往两边一扯,笑得极为灿烂:“能不能自己洗?”   “疼疼疼……寄己洗……”   被捏得说话都变形了,陆黎一下就乖了,拿着小瓢自个儿往身上浇水,一边浇水还拿眼睛偷瞄郁棠,生怕郁棠生气。   郁棠都被陆黎气笑了,这厮……   “还洗不洗了?” 郁棠瞧他这幅样子就知道他不会老老实实洗,真是……酒量这么差?   “洗。” 陆黎小声地说,手上还加快了动作,直接从头上浇下去了。   郁棠被他这操作弄得没脾气了,拿下他手中的小瓢,又取了帕子来给他细细洗了脸,擦干净,然后打算把人牵起来。   哪晓得陆黎又犯傻了,躲在浴桶里,满脸通红地不好意思:“你,你是女孩子,我我自己穿衣服……”   郁棠:“……”   算了,不跟喝醉酒的小傻子计较。   “衣服放在这,会不会自己穿?” 郁棠现在根本就是在用哄小孩儿的语气同陆黎说话。   陆黎点点头:“嗯嗯,我可以。”   “那我在屏风外头等你,好不好?” 郁棠继续问。   陆黎羞红了脸地点头:“好,不要走哦。”   “嗯,我不走。”   郁棠觉得他有些好笑,又觉得他有些可爱。她大哥六哥喝醉的情况少有,几乎没有,倒是陆黎喝醉了看起来与孩童没什么两样,显得很有趣。   陆黎也没耽误多久,他就把衣服换好出来了。一出来就四处张望看郁棠,看见她在坐着就立刻小跑过来,拉着她,小声说道:“我们去睡觉吧。”   “嗯?”   “我困了,陪我睡觉。”   郁棠甚至都来不及脸红,就被他拉到喜床前,他倒好一掀就把喜被掀开了,什么花生桂圆都被抖落一地。他快速甩掉鞋子爬上床,还拍拍身边的空位,高兴地招呼郁棠:“过来过来,睡这里,睡这里。”   郁棠哭笑不得,正好外头敲了敲门,是汀白,说是解酒茶送来了。   郁棠让陆黎等一会,自己转身去开门拿了解酒茶,又吩咐外头等会别打扰,让陆黎休息会儿,才端着茶走到了床边。   “给我喝的吗?” 陆黎这会儿是乖的,乖得很。   郁棠点点头,陆黎也不消她多说,拿了茶,一饮而尽,把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又冲郁棠说道:“快过来。”   郁棠不急不慢地脱了鞋,又脱了外套,外衫,一件件地脱了下来,只剩贴身的中衣。   她一抬头,陆黎早就拿手捂住了眼睛,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实在是太可乐了。   陆黎被她笑得耳朵发红,生气地倒下自己睡了,还故意转个身,背对着郁棠。   郁棠倒也不在意,就这么躺下了。   过了一会儿,她便察觉到身边的人动作小心的把被子盖在了她身上。她猛地一睁眼,吓得陆黎又立刻转身装睡。   她闷笑了一会儿,才戳戳陆黎,小声地叫道:“黎黎?黎黎?”   陆黎哼了一声,说自己睡着了。   郁棠锲而不舍地戳他,“黎黎,黎黎,黎黎……”   “哎呀,都说了睡着了。”   陆黎黎气得转过身来看向自己这个小王妃,可是一转身,两人四目相对。陆黎一时又呆了,她好漂亮呀……皮肤白白的,眼睛亮亮的,笑起来的样子甜甜的,连嘴巴都粉粉的,好想亲亲哦……   “我不喜欢你背着我睡觉。” 郁棠眨了眨眼,看他又看呆了,掐了掐他的脸,便闭眼欲睡:“我也好困啦,睡吧。”   美人阖眸沉眠,陆黎心跳如雷,他放缓了自己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想要再靠近她一点,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沉沉睡去了。   ……   这一觉睡得够久,等陆黎醒过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陆黎睡前喝了醒酒茶,这会儿醒了就发现自己面前睡了个人,他倏地一惊,即刻又反应过来,是……阿棠!   眼前美人呼吸清浅,仿佛对他的醒来无知无觉,陆黎不由得放缓了自己的动作,凑过去,亲了亲她的额头,又仰面躺着傻笑不已。   但是随着陆黎的清醒,他就想起来他醉酒时做得那些事儿了……一时间懊悔不已。   阿棠,阿棠一定很嫌弃他QAQ   陆黎悲伤地想要咬着被角哭泣时,发现旁边的人有幽幽转醒的迹象,他一时慌乱,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假装自己还没睡醒,立刻闭上了眼。   郁棠是睡醒了,一时间也有些反应不及自己已经成亲嫁人了,瞧见陆黎睡在自己旁边时,还有些愣神。   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且发现了陆黎在装睡。   谁睡觉手指还不停的抠被角?   郁棠忍着笑,故意大幅度的动了动,敏感的察觉到身边人绷紧了身子。她坏笑了一下,趴在陆黎胸口,往他耳朵吹了吹气,娇声道:“黎黎醒了吗?”   陆黎不肯醒,耳朵却红透了。   ▍作者有话说:   我现在对自己的要求就是每天更新,字数不限 hhhhhhhh 请不要pia我   · 第56章 【56】   原本陆黎是打定主意不肯醒的, 郁棠也偏偏要把人弄醒。   “黎黎?”   耳畔的声音愈发娇柔,听在陆黎心里更加像是猫爪挠人,加之在身边无比贴近的呼吸声, 他到底没忍住, 睁开了眼。   郁棠抿嘴一笑, 戳了戳他的脸,笑道:“这就醒了?”   “阿棠……”   心上人如今已是名正言顺的妻, 又是这样亲近的距离,陆黎不是柳下惠, 自然也不会对这样的美色视而不见。   他抓住郁棠的手,眸子里只映出了她的笑颜。   “嗯, 黎黎。”   郁棠嘴角带笑,看着陆黎的眼神还带着消遣,看得陆黎心头一热,一个翻身,两人位置就上下颠倒了。   猛地被他逼近,郁棠一时也屏住了呼吸, 看着这张俊脸, 有些紧张地眨了眨眼。   陆黎看到自己的小仙子王妃这么紧张,他反而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今日你辛苦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眼前的人。   郁棠被他逗笑了, 反而放松了许多,双手直接挂在了他脖子上,笑眯眯地说道:“今日良宵,你就跟我说这个?”   别看陆黎混得很, 在郁棠面前的脸皮简直是比纸还薄, 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就红透了脸。但为了男子汉的尊严, 他还是保持这个俯身的姿势不变, 只是红透的耳朵再次出卖了他。   “黎黎……”   “阿棠,你,你别这么叫我……”   “嗯?我不这么叫你怎么叫你?” 郁棠故意反问:“阿黎,夫君,相公,大官人,唔……”   调戏的话被堵在嘴里,唇上温热又强势的触感让郁棠反应过来是他亲过来了……   本就是夫妻,本就是洞房花烛,本就是情到浓时,一切都显得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草长莺飞旧梦痕,官斋悄悄又黄昏。那时悔不更温存。   衣薄风帘刚出浴,灯红两枕记推门。思量曾几暗销魂。①   ——   初为人妇的第一天,郁棠差点没起得来床,恨恨地锤了身边的憨货,换来他卑躬屈膝可怜讨好的样子。   陆黎见她衣鬓纷乱的模样没忍住自己一颗躁动的心,又撅着嘴巴上前讨吻,被郁棠捏着嘴巴好一顿嫌弃。   “小王妃……疼疼疼。” 陆黎嘴里嘟囔,但表情却十分甘之如饴。   郁棠气得不想理人,刚要站起来,便又觉得自己有些不适,看向陆黎的眼神都红了。陆黎连忙上前把人抱了起来,让她坐在美人榻上,自己亲自给她洗漱。   一旁奉月和燕云两人面面相觑,倒是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但到底也是王府郡主身边的大侍女,即便是没见过,那也稳得住。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做壁上观。   郁棠被陆黎伺候好了,又被他抱到梳妆台前去,伏在她膝上,小声说道:“我帮你画眉啊?”   郁棠看了看时辰,倒也还早,便点点头:“画不好今晚你就去书房吧。”   陆黎正准备伸手拿螺子黛,闻言不由得一抖,郁棠见状,眉头一挑,仿佛是不太信任的样子。陆黎立刻捏紧了螺子黛,信誓旦旦道:“定好看!今日想画什么眉!”   郁棠好歹是被他逗笑了,便摆摆手,“既然你来画,便你决定就好。”   陆黎点点头,就给动手画上了。   燕云担心得很,若是小王爷把郡主画得乱七八糟,郡主怕是要耽误请安的时辰了。奉月一扭头就看到燕云一张忧心忡忡的小脸,她笑了笑,冲着梳妆镜那儿努努嘴,悄声道:“别担心,你瞧瞧。”   燕云一看,顿时就放心了,这小王爷画眉的技术竟还很不错!   可燕云转念一想,为何他一个男子会这描眉之术,是不是……   操心的燕云又陷入了新的困扰。   陆黎也知道郁棠想着要请安的事儿,倒也没有耽误多久,画好了便端着镜子给郁棠看,得郁棠点头 ,又哄得香吻一枚,这才乐颠乐颠地自己去更衣了。   燕云给郁棠梳妆打扮的速度很快,只是这发髻倒是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到底是嫁做人妇,也要把发髻盘起来。燕云手巧,挽了个倾云髻,又给簪了发饰,这才完整了今日的妆扮。   奉月命小丫头举着衣裳,郁棠今日便选了石榴红的衣裳相配。   她容颜好,肤白娇美,石榴红的衣裳也便愈发衬得她白皙精致,马面裙门上绣的是宝相花纹,端庄得体。   陆黎这会儿也换好衣裳来,着圆领袍,玉冠黑发,加之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也分外帅气。   见着盛装的郁棠,他眼睛都发直,郁棠觉得他好笑得很,拿着袖子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有些害羞地挠挠后脑勺,顿时憨气十足。惹得两个婢子也小声地笑了。   陆黎脸皮厚,全然不放在心上,伸出手对着郁棠道:“阿棠,我带你去见爹娘,走。”   郁棠颌首:“走。”   于是陆黎就一路牵着郁棠从东院大摇大摆极其得意地到了滇王夫妇的西院,道书是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瞧见小王爷牵着小王妃款款而来,她嘴角的笑容就根本无法停下来。   道书是滇王妃身边有身份的人,郁棠自然也是给脸面的。道书连忙避开郁棠的行礼,低声道:“小王妃客气了,奴婢受不起这个大礼。”   “受得起受得起,道书姑姑待我赤诚,若不是姑姑我早被我娘打死了。” 陆黎小声道,又对着道书拱了拱手:“以后您看顾阿棠就好了。”   道书忍住嘴角的抽搐,尽量不在小王妃面前揭小王爷的短:啥姑姑啊,平日没事就叫道书,有事叫姑姑,小王爷可真是完美诠释了两面派是什么样子的。   郁棠也就笑笑不说话,陆黎顿时老实了,道书带着两人进去,也没想到王府里的人都已经到齐了。   郁棠和陆黎两人先是上前去给滇王夫妇请安,陆黎与她一同跪在蒲团上,双双下拜,递茶:“儿子陆黎/儿媳郁棠,给父亲母亲请安,愿父亲母亲健康长寿,安乐长吉。”   滇王妃高兴得很,连忙接过了郁棠的茶,给了一个十分厚实的大红封:“好孩子,母亲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作者有话说:   ①借用的诗人林庚白的诗   · 第57章 【57】   滇王妃待郁棠的特殊, 在场的人都瞧在眼里,尤其是陆知意,见滇王妃对郁棠如此在意, 心中难免有些不平。   在她看来, 郁棠不过是个刚来王府的外人罢了。   也就是滇王妃和陆黎不知道陆知意心中所想, 不然陆黎非扒了陆知意的皮不可。   滇王也受了茶,乐呵呵地给了郁棠一个大红封, 又给了郁棠一个大锦盒。郁棠还不知这里头是什么,滇王便让她打开, 她一打开才知道这里头都是满满的地契之类的东西。   “父亲这太多了。” 郁棠道。   滇王妃摆摆手,不以为意:“不多不多, 都是你应得的。你父亲给,就守着吧。”   得了滇王妃的意思,郁棠自然也不会把原本该她的东西往外推。   小夫妻两个站了起来,滇王妃面上一直笑吟吟的,瞧着郁棠是愈发地高兴。   给滇王夫妇敬完茶之后,便轮到次妃。   这是郁棠第一次见到这位滇王府的次妃, 生得娇小玲珑, 容貌也偏向温柔小意那款,只是那双眼睛瞧着却不像是那么安分的人。不是次妃藏得好, 是郁棠眼睛毒,在宫里见过多少双渴望权势的眼睛,次妃这点道行郁棠也不放在眼里。   次妃是庶母,要敬茶自然也是敬的, 只是郁棠敬的茶, 朱次妃也不敢坐着接。   次妃起身了之后, 郁棠的嘴角才稍稍放松了一些, 仿佛是很满意她这样的举动。   可一旁陆知意见状,却觉得心中很不是滋味。只想着,将来若是她成亲,也有郁棠这份底气该多好。   次妃也给郁棠备了礼,郁棠颌首谢过,让燕云接过了她准备的东西,也没有要打开看的意思。次妃见了郁棠的举动,心里少有的气了一些波澜,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滇王的神色,却发现滇王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   次妃之后,便是给府上的平辈行礼了。   陆黎是最长的,陆知意小他几岁,陆泓最小。而陆知意实则也不能算作大娘子,只不过是因为府上没有别的小娘子了,加之滇王妃也给她这个面子,便在滇王府有一个大娘子的叫法。   作为长嫂,郁棠自然是不需要先行礼的,哪怕她是新妇,也该是陆知意来给她行礼先。   毕竟,论身份论地位,陆知意远不及郁棠。   “知意见过长嫂,长嫂万安。” 陆知意在嬷嬷的带领下过来给郁棠见礼,姿势仪态倒是标准。   郁棠也起身与陆知意回礼,让燕云把备好的礼物送到陆知意手上,她微微一笑,道:“妹妹的名字倒是取得好,知意知意,一听便是个知书达礼正心诚意之人。”   陆知意一愣,也没想到郁棠竟然会夸她,当下咬了咬唇,屈膝还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回去。   最后一个便是陆泓,这位次妃所出的庶子。   陆黎从不与她提府上庶出的两位,但是不代表她不知道。燕云作为她的左膀右臂,打探消息这件事对她而言简直如探囊取物般轻而易举。加之郁璟有心查,倒也是查到了一些让郁棠觉得很有趣的东西。   陆泓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样貌瞧着还有些少年的青涩,眼神却很是坚定。他身为庶子,行为举止和为人处世方面,看起来却比陆黎更加贴合嫡子这个身份。对上,他对滇王和滇王妃一直都是敬爱有加,从不在意他们偏袒陆黎,似乎此人没有什么妒忌之心一样,与陆知意时不时流露出要与陆黎一较高下的态度截然不同。对平辈,他待陆黎始终都是谨守庶弟本分,对陆黎诸多忍让,待自己的亲姐姐似乎也很是亲近……   这样的一个人,若叫旁人得子如此,怕是要大呼‘幸甚至哉,歌以咏志’了。   但郁棠与长兄郁璟说起此人时,长兄也坦言,如次妃这般品性,养出陆知意不足为奇,养出陆泓,才叫人惊叹。   郁棠倒也不是怀疑什么,只是觉得陆泓这个孩子也没有那么简单。   今日见到了这位小叔,郁棠侧目看了陆黎一眼,见他始终是眼角带笑地看着自己,便也回以同等笑容。   陆泓见礼完毕,收到了长嫂备下的礼物,又见陆黎与郁棠两人感情甚笃,微微低头,又抬头浅浅地笑道:“大哥和大嫂感情真好。”   郁棠有些意外陆泓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她尚且不曾开口,倒是次妃在旁说了一句‘等将来你成亲了,必定与新妇感情也好。’   陆泓听到次妃说话,他仿佛有些意外,眼底闪过一抹愧色,也不知是因为次妃随意插嘴,还是什么,他很快便拱手一礼,退回自己位置上去了。   郁棠却并不打算彰显自己的温柔,滇王妃沙场出身,铁血手段,怕是也不见得会在意次妃偶尔一两次的不知礼数。但她是新妇,次妃敢截她话头,她自然也不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次妃总有这么个截人话头的习惯?” 郁棠与陆黎坐在滇王妃夫妇下首,正好是与次妃平视,她看向次妃,目光是毫不掩饰的疑问。   次妃一愣,随即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掩嘴轻声道:“自然不是,只当是家常,并无外人,若冒犯了郡主,还请郡主原谅。”   郁棠闻言微微一笑,看了滇王妃一眼,轻声说道:“看在次妃是第一次倒也无妨,往后可是要注意了。家常惯了,难免失了规矩。”   次妃若是刚刚还稳得住,这下被郁棠说得脸色一白,立刻眼眶盈泪,却又不敢再作声,瞧着正是十分委屈。   陆黎见次妃要哭不哭的样子,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心中火气一下就上来了,她便总是这样喜欢扰人快活!陆黎想要发作,郁棠伸手搭在了他的手上,冲他微微一笑,示意陆黎不要冲动,让她来解决,陆黎被她这一笑给抚平了心火。   紧接着众人便听到这位小王妃温柔又冷酷的话语——   “次妃千万不要哭,今日是我新婚第一日,若你哭了,我怕是要误会次妃对我是不是有什么意见了。”   次妃被郁棠这么一说,她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才好,就这么愣住了。   哪知郁棠笑容愈发深切,又道:“您止了泪就最好,往后这动不动就要哭的模样也当请您尽量改一改。我自幼体弱,听不得旁人哭声,总觉得是在咒我,那便是如我这般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的。”   不过是次妃截了郁棠一回话,叫郁棠三言两语之间就训了两遍,里子面子都丢完了。在旁的众人也都知道这位小王妃瞧着柔柔弱弱的,可本质上却并不是如此,相反也是个不能惹的主儿。   滇王妃像是没有察觉次妃的难堪,也没看到旁边脸色有一点儿古怪的滇王,对着郁棠笑眯眯地说道:“原本还担心你不适应,怕你哪儿不合心意,如今瞧着倒是我多虑了。”   “母亲哪里的话,既嫁给阿黎,那便是一家人了,自然有什么说什么。”郁棠回以笑容:“况您疼爱和宁的心,和宁是明白的。”   滇王妃满意地点点头,同郁棠说道:“你如今也是府上当家做主的人,凡事第一条要例便是以你的身子为主,不然我也难同长公主还有太后陛下交代了。”   郁棠听滇王妃这样说,便松开了陆黎的手起身,对着滇王妃微曲膝,行礼道:“母亲千万不要说这样的话,您待我的心意再好不过了,阿娘和外祖母他们都是晓得的。”   “好孩子,都是在自己家,不要这样客气了。” 滇王妃让郁棠起来坐下,又道:“左右府上暂时无事,也请过安了,先回去歇一歇,过了晌午再来西院,让管事们都见一见你。”   郁棠笑着应了,陆黎会意地起身,同滇王夫妇告辞,带着郁棠离开了。   而留下的人却心思各异,次妃试探郁棠,反被郁棠拿捏得死死的,丢脸也罢,她在郁棠面前毫无地位。陆知意眼见着郁棠羞辱了她母妃,心中却生出一股子快意来,她遏制不住自己的想法,又忍不住去羡慕郁棠敢这样做的底气。   至于陆泓,对于郁棠摁住了次妃这件事反应不大,低着头的样子,有些垂头丧气,也不知是因何缘故。   滇王妃全然不受影响,吩咐了陆知意陆泓姐弟去看书,便起身回主院去了,滇王也紧跟着滇王妃离开。直到滇王起身跟着王妃离开,次妃的眼神才抬了起来,眼里全是不甘。   从西院出来,郁棠的心情还不错,陆黎也嘴角翘得高高的,显然也很高兴。   “她从前叫你吃过的亏,以后我替你讨回来。” 郁棠捏了捏陆黎的手,小声地说道。   陆黎一听,都快乐傻了,一下就把郁棠抱了起来,高兴得原地转圈,吓得奉月燕云汀白舟南几个手忙脚乱地围在旁边,生怕小王爷把小王妃给摔了。尤其是舟南,还看了一眼,幸好已经回到东院了,不然传出去,小王爷英名何在?   郁棠陡然被他抱起来还有些愣,可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她也就随他去了,两人清脆的笑声传染了奉月他们几个,到底也是忍不住都挂上了笑容。   他们家主子,合该就是这样幸福的。   ▍作者有话说:   胖达:我宣布大结局了   黎憨憨:你在想屁吃!   哈哈哈哈,皮一下皮一下,求波营养液可以吗~嘻嘻,爱你们~   · 第58章 【58】   比起新婚夫妇郁棠陆黎的喜悦, 滇王的心情就显得不那么美妙了。   他跟着滇王妃回了主院,滇王妃一如往常地查看一下府上近半月账务,以及听一听道书汇报一下陆黎新婚送来贺礼的人家。   “你坐在这儿做什么?”   滇王妃命人把账簿拿来摆开, 她亲自查阅, 才发现滇王一直在她房里, 便出声问道。   原本滇王妃只是简单的随口一问,可滇王却理解错了滇王妃的意思, 以为王妃对刚刚次妃的举动不满,顺带也牵连到了他。滇王本来一路过来的脸色就不太好看, 但是没有想到滇王妃会说一句这样的话。   “本王想留在这不行吗!”滇王也有点动怒,语气就显得不太好了。   滇王妃少见他心情不好的样子, 这会儿倒是惊奇地放下了手中的账簿,饶有兴趣地看向滇王,笑道:“要是我不让你留呢?”   “本王想留在哪就留在哪,轮得……轮得……”   滇王生气地抬头,却看到滇王妃似笑非笑的样子,他一句‘轮得到你来说本王’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咙口, 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轮得什么, 说啊。”滇王妃挑眉,催促滇王快点说下去。   滇王被她这副看热闹的样子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看了看道书,说道:“都出去,本王有话跟王妃说。”   道书倒是注意到滇王神情的变化,对着滇王妃屈膝之后就退了出去。   滇王妃好整以暇地看着滇王:“快说吧, 又怎么了。”   看滇王妃这么坦荡, 滇王又觉得自己的那点小心思似乎有些无所遁形, 忸怩了半晌, 也没憋出一个字来。   也不知为何,滇王妃在这件事上总是有很好的耐心,等着滇王自己说,不然就当做没听说过,耐心好到让滇王觉得她不在乎他。   滇王这么想的,他也这么问了。   滇王妃闻言,想了想,说道:“情爱并非我一生所求,我从前有的。况,我也不是不在乎你。只是你要的那种在乎,我给不了。”   滇王脸色不太好看,可知道滇王妃所言都是真的。   他与她青梅竹马,不说从前只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她就如标准的世家贵女。准他纳妾,不在乎他去次妃那里,甚至次妃生他的孩子她也并不在意。可她也不是不在意他,若他受伤,她还是会紧张担心……   “阿笙,我真的不明白,我不明白你心中到底有没有我。” 滇王有些颓丧地低下头:“年少时听人说,若在意一个人,便不愿与人分享他的一切。可你却准我纳妾,你怎么舍得与旁人分享我?”   滇王妃好笑地停下手中的账册,伸手贴在滇王的头上,狐疑地说道:“你也没有发热,怎么说出这种可笑的话来?”   滇王拍掉王妃的手,气道:“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滇王妃点点头,收回手,淡定道:“所以我才想看看,你是不是在说胡话。”   滇王见王妃如此冷淡,心中有些慌了,他连忙上前抓住滇王妃的手,想要解释:“阿笙,我……”   “其实我也不知你是听谁说的,但有句话想必你从来不曾想过。” 滇王妃目光平静地与滇王对视:“你若珍视一人,便不会用一些愚蠢之极的法子来试探她,人心是最经不起试探的。”   滇王闻言陡然一惊,松开了滇王妃的手,眼眸里都是不可置信:“是我,是我错了?可你明明可以拒绝我。”   滇王妃叹了口气,摸了摸他鬓角的发,笑道:“你都拿到我面前来问,我自然认为你是真心实意。我信你说的每一句话,所以你说了我都信。只要你想,去做又何妨?我守得住自己的这颗心,也守得住王府大院的冷漠和寂静。我谢家儿女,从不后悔。况我知道,你待我好也是认真的。”   滇王愣住,随即苦笑了一下:“你待自己太狠,一开始就是我错了,你不让我有改过的机会,也不让自己回头。是我做错了。阿笙,对不起。”   说话,眼角低落一滴泪水恰好落在滇王妃的手背上,王妃的手倏地一紧,滇王已经飞快地起身出去了。   动静有些大,道书连忙进来查看王妃的神情:“王妃……”   “无妨,不过是他小孩子脾气犯了。” 滇王妃笑笑,左手覆上右手手背,若无其事地擦掉了那滴眼泪。   道书却不太相信,她习武,耳力超群,隐隐约约听到了滇王质问王妃的话。她在心里为王妃鸣不平,可王妃却从不因此难过……不,可能是有过难过,却不为人知。   滇王妃是真的没想那么多,她似乎生来感情就不那么浓烈。加之谢家家训,又是习武出身,不如寻常闺阁女子心思细腻,情爱之事她真的不甚在乎。又或者说,既然已经不是最好的,就不必在乎。   陆瑾说得对,她就是心狠,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   新婚的第一日要做什么呢?   小王爷带着他心爱的小王妃直接奔向了他的书房,让奉月一干人等都守在门外,避过了外头可窥见的地方,从书架后头打开了一个密室。   郁棠这下倒是真的有些惊讶了,虽说有些世家喜欢在家中准备密道暗室什么的,多半都是为了应急又或者是隐藏什么东西,总归是极为隐秘的。但……郁棠看了看前头牵着自己手的傻子,他竟直接带着自己来了。   “阿棠,这里都是我的秘密,今后,再多一个你知道。” 陆黎牵着她的手,站定在密室之中。   这个密室一开始进来便不如其他密室一样阴暗,相反,因着边上都镶着会发光的夜明珠,竟一路明亮地过来了。   郁棠看向陆黎,又看了看着密室,整洁无比,摆放也有理有序,东西不太多,也就是书架上堆放了一些书,也都一一放置得整齐,瞧着倒是干干净净的。   “是什么?” 郁棠问。   陆黎嘿嘿一笑,带她走到了桌子旁边,让她坐下,自己转身去书架旁边把上头的东西抱了一堆过来,放在她面前。   郁棠不解地看向他,用眼神示意他解释一下,这是什么东西。   陆黎半蹲在她面前,笑嘻嘻得看向她,问道:“先前我命舟南送去你府上的紫檀盒子,可曾看过了?”   郁棠想了想,成亲之前,她是收到了陆黎命舟南送来的紫檀盒子,那个紫檀盒子里头装得都是地契房契商铺田地,数量之多,也足以让一个三品府邸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对了,此事我也没来得及问你。” 郁棠觉得这份礼太重,奈何就是成亲前夕,她竟也不好差人去退还。   陆黎憨憨一笑,说道:“那都是你的,这些也都是你的。”   郁棠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该不会,这个密室里是陆黎的金库吧,都是这样的地契房契商铺田地?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太可能,低头看陆黎的神色,她又觉得猜测可能实实在在是真的。   也不等她再多想什么,陆黎直接打开了那几本册子,居然真的是装订成册的田产地契!   饶使是郁棠再见过金银富贵,也不如这实实在在的田产地契来得震惊,这密室可不小,里头的册子满满当当……   郁棠震惊了一下,目光转向陆黎:“这些都是?”   “都是。” 陆黎对她毫无戒心,还带着她看,指给她看,哪个架子是田产,哪个架子是地契,哪个架子上放的又是商铺……   郁棠一时间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得知陆黎实际上富可敌国这个念头时,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想法。最后在他牵着自己的手时,稍稍冷静下来。   “就这么告诉我,不怕我把你卖了吗?” 郁棠认真地看向陆黎,眼神里写满了疑问。   陆黎摇头:“不会啊,阿棠待我很用心,不会这样对我的,我信你。”   郁棠闻言颇有些无奈,却牵着陆黎往密室外走,任凭陆黎如何挣扎都没能挣脱,愣是被她拉到书房里,把密室合上了。   “阿棠怎么不看一看?” 陆黎好奇道:“这些都是你的了,阿棠不好好看看吗?”   “不用看。” 郁棠是真不知道该说他傻还是说自己傻了:“你自云南府起,能有这样的一番产业,自然比我更懂,况且,那不是我的。”   陆黎急了,“怎么不是,我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阿棠你是不是嫌我不肯上进,满身铜臭……”   郁棠及时伸手抵住了他的嘴,不赞同地摇摇头:“你别激动,我不是这个意思。财帛权势文采绣工,但凡一个面做到极致都是人上人,若无才智天赋,难以成就。再也不要以此诋毁你自己,我不爱听这样的话。”   陆黎晕乎乎地点头,听到他美人小王妃的彩虹屁已经飘飘然了,心里美着呢。   看陆黎一幅憨傻的样子,郁棠忍不住想,这人惯会扮猪吃老虎了,瞧着老实乖巧的样子,背地里却是坐拥万千财富的小地主,啧……   “黎黎,你倒是,瞒得挺好啊……”   郁棠微微一笑,黎黎不由得感到一股冷气嗖嗖的,莫名一抖。   看着眼前小王妃灿烂的笑容,他总觉得,这话听起不那么安全呢?   ▍作者有话说:   悄咪咪地来,悄咪咪地走,悄咪咪地存稿,不要催,嘘……   · 第59章 【59】   郁棠虽然有些惊诧于陆黎的财富, 倒也没有揪着不放。反倒是陆黎自己有些心虚,但见郁棠不纠缠于此,也松了一口气。   他是愿意告诉阿棠他的秘密, 但是若阿棠追根究底地问, 他怕是一时半会儿的, 也说不清的。   “阿,阿棠……”   陆黎缠着人说话, 又见着郁棠眼下的一点青色,顿时心疼了一下:“你, 累不累啊,我……我好累啊, 陪我歇会儿好不好啊?”   郁棠抬眸看他一眼,眸子里的嗔意叫陆黎心里顿时一软。   陆黎索性直接把人抱起来,转身便回了主屋。   郁棠直接缩在他怀里,一沾到温暖的怀抱,她便有些困乏。昨夜折腾得太晚,今晨晨起时她便觉得浑身酸软。若不是还要请安, 她哪里爬得起来。   陆黎低头瞧她, 已经倦色浓浓,便让人都退了下去, 动作轻慢地把人放在床榻之上。   “嗯?”   正当陆黎把人放下时,怀里的人却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他半跪于床前,低声询问。   “你不陪我, 要去哪?” 郁棠嘟囔, 一下就娇气起来。   陆黎心都软得不行, 低声哄她:“我脱鞋。”   郁棠搂着人不肯撒手, 迷迷糊糊道:“母妃说你顽皮得很,不准走……”   陆黎哪里见识过这样娇软的郁棠,连声应道:“好好好,我不走不走。” 说罢,双脚互相一蹬,揽着她的腰身,往床上一滚,把人牢牢抱住。   两人静谧相拥,亲密无间。陆黎抱着郁棠,心中无比感叹,低头蹭在郁棠的发上,像只撒娇的大狗子。郁棠也没有半点不耐,倚在他怀里,贴近他的心跳。陆黎只觉得心间无比甜蜜,已经是天明,他却还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   “阿棠……”   “嗯?”   郁棠有些困倦,如今在温暖的怀中依然有些昏昏欲睡,声音都有有些迷蒙了。   陆黎失笑,低头亲了亲她,“若是困了就睡,夫君陪你。”   郁棠闷声笑了笑,又往他怀里钻了钻,闭着眼睛小声地说:“若你想说话你就说,我听着嘛……”   陆黎还不知道她这是要睡了,嘴角微微一勾,轻声道:“那我来跟你说说我第一次见你的情景吧,你一定不知道我曾经瞧瞧去看过你的……就在我来京城的第一日,我就溜出去了。”   郁棠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听到他说这句话,无意识地蹭了蹭他,陆黎的心愈发柔软。   “初见阿棠,只觉得犹如神仙妃子,应该是喝露水长大的仙女儿……”   陆黎说到此处便憨笑,回想起他初见郁棠时,那一眼的惊鸿一瞥……时至今日,已经把人都抱在怀里了,他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一面到现在陆黎也记得清清楚楚:轻纱下,美人侧倚罗榻,执书之态动人心魂,刻入骨髓深处永不会忘。   想到自己当时的啥样,陆黎忍不住笑出声来。即刻反应过来自己怀里的小王妃还睡着,立刻又噤声,只是嘴巴上愈发明显的弧度昭示着青年的心情是无比地好。   紧了紧抱着郁棠的手,陆黎声音轻轻的,生怕吵醒了她:“阿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   滇王府小王爷与应王府和宁郡主新婚,京城里居然也有不少铺子都跟着沾喜气,东西比往日都便宜了一些,倒是更繁华了些。   应王除了回京参加女儿的婚宴之外,也还有旁的事情要查一查。只是他身份特殊,一举一动怕是都在人的监视之下,便把事情交给了郁璟去做他只管在京城这半个月逍遥一番就是。   应王在郁棠出嫁之后觉得府上空寂了许多,便独自一人上街溜达去了。   他这一上街倒是发现了不少商铺的东西都比从前要便宜些,一问才知道是为了祝贺最近京城的喜事儿。应王脑子转得很快,当下笑眯眯地谢了旁人之后便兴致勃勃地奔去玉食楼,他家长公主就爱玉食楼的点心。   等应王从玉食楼打包点心好了出来时,正街上却一队骑马的飞翎卫疾驰而过,百姓们纷纷让路。应王皱了皱眉,若是他没看错的话,那人当是二皇子赵琤。   应王的目光落在马蹄落下的泥土上,都有些干巴了,想来是连夜奔回的……   应王没事人儿一样拎着点心往王府走,脑子里却在想,赵琤这家伙带着飞翎卫去哪回来呢?陛下素来把飞翎卫看得重,交由季青临主掌倒是可以理解。可赵琤作为皇位竞争人选之一,他拿着陛下手中的重剑……这种行为倒是让人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啊。   到了王府之后,应王拎着长公主喜欢的点心奔向主院,长公主气色不太好,想着女儿出嫁了,这一夜都不怎么好眠。哪里晓得这会儿应王也不见了,她正恼着呢。   看见应王进来了也懒得搭理,一扭头就把自己闷在枕头里。   应王嘴角微微上扬地笑了,他摆了摆手,示意婢女们都退下之后,才拎着点心走到了床榻边,笑道:“怎么生气了?还是跟从前一样,一生气就喜欢闷自己,若是闷傻了,明日阿棠回门该笑你了。”   长公主本就气闷,还被他这样嘲笑,顿时转过脸来想骂人。哪里晓得应王这个老奸巨猾的,居然主动往上凑,好巧不巧啊,就亲到了她想要骂人的那张嘴。   应王噙住爱妻的唇瓣含了一会,像是哄小孩儿一样捏捏她的脸,哼笑道:“你喜欢的点心做赔罪,别恼。”   长公主呸了他一口:“老不正经……”   应王扯了扯嘴角,冲长公主笑得有些不怀好意:“长公主殿下,说谁老呢?”   见他还敢调侃,长公主愤懑地将点心拆开,猛地一下塞他嘴里:“就说你了,想对本宫动手不成?”   应王被塞了一嘴点心,面不改色地吞了下去,心中对这点心的评价也不太妙,嗯……是有些甜腻了。   “只动手的话倒是不显得本王对长公主拳拳爱意,不如……”   “你烦死了……”   长公主怒瞪他,语气又委屈了:“明知道……”   应王素来爱她的小脾气,却从不能见她委屈的神情,知道她因为爱女出嫁,心中难过,此刻也不逗她,将人拢进怀里,低声道:“我看阿棠比你聪明些,想来能把陆黎那小子捏在手心里,你是不必担心。”   人似乎就是如此,越委屈的时候,越听不得轻声细语。   长公主本就难受,听应王这话,愈发难受:“我娇养着的乖乖,就叫人这么哄走了。”   应王挑眉,笑道:“你母后娇养的乖乖,也被我骗来了,如今倒是还不错的。”   长公主闻言破涕为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就你会。”   “你且起来洗漱,去看看阿瑶那孩子,我要同清臣说话去。” 应王捏捏长公主的脸,两人亲昵一如从前一样丝毫未改。   应王起身,长公主连忙拉住了他,目露担心:“可有事?”   “不是什么大事,别担心。” 应王轻声安抚长公主,索性直接把人半抱起来坐在腿上,认真道:“说起来也有些话要提醒你,朝局之中并不安稳,我远在北境,如今阿棠也出嫁不在你身边……”   “郁淮,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怎的还如此啰嗦。” 长公主不悦地推了他一下:“哪怕是朝堂更迭也不是没经历过,你放心,如今的我也不是从前受制于人的那一个,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们。”   应王看着长公主眉眼间骄傲的样子,微微一笑:“那好,那我就放心了,亲一亲夫君,好叫夫君心满意足地去找儿子。”   长公主到底矜持,不如应王这般厚脸皮,最后也只是亲了亲他的额头,可还是被应王拉着好生吻了一通。而应王嘛,在长公主发怒之前,他就溜了。   长公主颇有些生气,可她侧目看向镜子里面色红润的自己时,不免笑了起来,想起从前应王故意逗她时说的一句话——‘哪怕是被我气得面色通红,也还是貌美如花啊殿下。’   想起从前应王的样子,长公主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怕是这辈子都离不开他了。   而应王从主院出来本来是想去找长子的,可中途看到了小厮带着不知道什么大箱子往次子那儿去,脚下一歪,就往次子那儿去了。   衡水院的人见应王来了都纷纷低头,不敢作声。应王见状更好奇了,这箱子里装着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他一来都吓成这样了?   “打开。” 应王努了努嘴,示意小厮把这个大箱子打开。   小厮不敢违背,只好打开。   可应王万万没想到,里头根本不是什么东西玩意儿,就是郁旸本人!   “你钻在箱子里做什么?” 应王都能听到自己后槽牙磨得嘎嘎响。   郁旸连忙翻出箱子,向他爹求饶:“爹爹爹!别生气别生气,我可以解释的!!!我可以!!”   应王冷冷一笑,眼神有些冷酷:“说。”   郁旸有些慌张,道:“我方才去书院,遇,遇见一个烦人精,可劲儿找我,我这是不得已才这样乔装回来的。”   应王看次子这慌张的样子,也懒得戳穿他,哼了一声之后,转身就走。   郁旸见他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只是这口气都还没舒完,就听到他爹说了句——“跟我去书房。”   郁旸顿时愁眉苦脸,他还以为能逃过一劫,万万没有想到他爹已经学会了欲擒故纵这一招。他是不敢不听他爹的话,让小厮把箱子好生送回书院,就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爹身后。   应王走了一段路,突然回头,吓得郁旸原地起跳。   可应王还尤嫌不够,冷着脸嘲讽道:“阿棠说得没错,我看你是皮子紧了,一点儿你大哥和妹妹的沉稳都学不到。”   ▍作者有话说:   住院不太能对着电脑折腾,偏偏总是要磨一阵才有感觉码字,这三千字我写得好心酸。特别怀念日更时的我,甚至怀疑那是不是梦QAQ 大概还有几天能出院,不过码字好像不太顺利,等更的宝宝们辛苦了。谢谢你们等我啊,我不会弃坑的,就算每天几百字我也会写完的!可能,等我状态好一点能多写点。   · 第60章 【60】   郁旸莫名一抖, 不知道老父亲是想做什么,这会儿子要拿他开刀,他只敢缩成个鹌鹑听他爹训话。   应王看了次子缩瑟的样子, 皱皱眉, 一巴掌直接拍在郁旸背上, 厉声道:“给我好好的抬头挺胸!畏畏缩缩的像什么样子!”   郁旸被应王一拍就给挺起腰杆来了,他都不敢嘶一声他爹那个手劲儿, 生怕再给他来一下。   应王瞥了次子那幅没出息的样子,嗤了一声, 点了点书房,示意他跟着自己进来。   郁旸心头大惊, 脑中迅速回想最近他是不是做了些什么特别过分的事情,他爹这是要清算他吗?阿棠说的难道是真的?秋后算账来的。   不管郁旸怎么想的,脚上的步子却不敢拖延半点。在应王走进书房之前,他就已经老老实实在书房里了,还抢了小厮的活儿给应王倒了杯茶,十分狗腿地迎接应王进来。   应王有些狐疑地看这个次子, 他和公主殿下都挺聪明的, 怎么次子看起来这么傻乎乎的???   “坐罢,不要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应王看了郁旸一眼。   郁旸依言坐下, 心里还是忐忑。   应王倒是察觉到了郁旸的坐立不安,心中暗笑,倒也没有出言解释什么,只冷眼旁观他的惴惴不安。   只是郁璟得知父亲找他, 倒是来得很快。郁旸见到大哥的时候, 眼里差点就冒出了泪花。   郁璟看到郁旸也在时, 眼里有些惊讶, 但转念一想,他如今也这么大了,该叫他知道些人心险恶的事了。   “父亲。” 郁璟先给应王行礼,才坐在了应王身边,从袖中拿出了一份折子一样的东西。   郁旸在看到大哥动作的时候,心里微微一颤,莫不是他的‘罪证’吗?   不等郁旸胡思乱想,郁璟便道:“儿子一一细查,发现北境军中的确有人与京城来往,只是传递消息的那条线十分隐秘,才花了不少时间,这才收集了一些证据。”   应王点点头,似乎并没有因为自己北境军中又人秘密联络京城这件事情感到惊讶。   郁旸却脸色一变,看向应王,也只见应王面不改色地拿过折子,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他想说话,却被郁璟摁住了手,他不解地看向郁璟,郁璟摇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做声,听下去。   郁旸心中焦躁得很,可还是听了郁璟的话没有作声,只是原本轻松放在桌面上的双手此刻已经捏成拳头藏在了桌子下面。   应王看完折子里的内容,才合上放在了桌上,问道:“袁挚之事与这些人有关吗?”   郁璟沉默了一下,目光落在那本折子上一小会,才道:“暂时查不到证据。”   应王闻言了然,暂时查不到,就是已经怀疑了,只是没有证据。   应王和郁璟的对话让郁旸猛地一下想到了几个月前在府上借住的袁娘子,她爹不就叫袁挚吗!   郁旸的心里愈发着急,可大哥和父亲的脸色都不好,他想问都不知道从何问起。这是郁旸第一次觉得自己平时实在是太过懒散,将家中事务一股脑都交给大哥和父亲……甚至,甚至阿棠都知道,他却……   郁旸低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应王把次子的动作收入眼底,次子看似没心没肺的,心中实则对他还是很关心。   “小心点查,这件事事关朝局,不要轻举妄动,也不要被人抓了把柄。” 应王身在朝局中多年,当然知道这件事意味着什么。   袁挚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之一,他身死之事应王也怀疑过背后是否有人操作,可他身在局中,竟忘了京城,只在边境筛查,自然查不出什么来。   “是我疏忽了。” 应王突然叹道:“他原本不该……”   “不是!” 郁旸再也忍不住,出口反驳,可话一出口,他又立刻咬牙闭嘴。   郁璟见他这样,脸上颇有点一言难尽的意思:“你,说便是。”   郁旸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应王说道:“您做得很好了,只有千年做贼,哪有千年防贼的。若那起子小人要算计您,您,您怕是防不胜防。”   应王也只神伤了一下,他心中清楚,与其神伤袁挚惨死,不如把时间拿来查清背后事实,还他一个真相。而听到了郁旸的话,应王突然觉得,次子似乎也不是只会吃喝玩乐的样子,倒不是个草包。   “今日叫你来,想着你也应当长大了。阿棠出嫁了,现下我是她的底气,待十几年后,你们兄弟二人就是她的底气。” 应王面带肃容:“清臣做得不错,小六你玩了这么多年,也该收心了。”   郁旸毫不犹豫地点头:“儿子知道。”   “那这第一件事,就是协助你大哥把这件事查清楚。” 应王从腰间掏出一个银质令牌,推到了郁旸面前,示意他拿着。   郁旸有些懵,这就交代事儿给他办了?郁旸低头看了一眼那令牌的样子,令牌是火焰的形状,中间是一只狴犴。郁旸想到《龙经》中提到狴犴,道‘狴犴好讼,亦曰宪章’。传闻狴犴不仅急公好义,仗义执言,且明辨是非,秉公而断,再之它生得威风凛凛,便用以镇守狱门。   应王见郁旸看着令牌发愣,便说起这令牌的来历:“这令牌之下有一支暗藏的死士,查探传递消息,征战刺杀,无所不能。也因为无所不能,所以这支队伍在本朝自创立之初就未曾见过光。”   郁璟也是第一次见这令牌,听到应王这么说,他突然想起来小时候听母亲说过的一个故事……现在想来,怕也不是故事,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传闻高祖皇帝手中有一群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秘密小队,就是这一队人,力助高祖皇帝夺得天下。也因为有这样的一批人在手中,高祖皇帝在位时朝政清明,百姓的生活逐渐从动乱不安慢慢稳定下来。时至今日,事情已经过于久远,加之高祖皇帝也未曾亲口承认过,史书更是无从记载,不少人都觉得这是假的。   可是郁璟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在她和今上曾经命悬一线,无人敢救他们时,有人暗中送来衣物药品,才叫他们兄妹逃过一劫,才有后来今上反杀,甚至登上帝位的事。   郁璟看着这个令牌,久久不能回神,过了好一会儿才迟疑着说道:“是传说中的护龙秘卫?”   应王笑了笑,点点头:“是传说中的那支队伍,却不是叫护龙秘卫,而是天和秘卫。”   郁旸和郁璟同时道:“高祖年号!”   “可是,可是为什么这支秘卫在您手中?” 郁旸发出了郁璟也想问的疑问。   应王听到这个问题,眼里闪过一抹两人都看不懂的情绪,低声道:“这自然也不是最初的那一支天和秘卫了,人数规模都不能与从前的天和秘卫相比。”   郁璟兄弟一愣,还来不及感伤呢,就听到应王笑眯眯地说道:“不过拿到手许久了也还没机会用过,也不知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现下正好有这么个机会,你去试一试,若是真的,放心大胆地用就是了,总是也不是坑蒙拐骗来的。”   郁璟听完应王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郁旸呆若木鸡,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爹你骗我?”   应王眉毛一挑:“这怎么是骗呢?天和令在此,我该说的都说了,怎么是骗你呢?莫非没有天和秘卫,你就不能帮你爹办事了?”   郁旸被应王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是啊,若没有天和秘卫这个助力,他莫非就办不成事么?   应王看郁旸没话说了,这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说道:“拿着东西,照着这张纸上的法子去找找看。”   郁旸接过,那是一张纸张已经发黄的陈年旧物了,只有一道折叠的痕迹,由此看他爹是真的没打开过这张纸,不然多少得有点痕迹啊。   还不等郁旸整理一下心情,应王就押了一口茶,说道:“时不我待,现在就去吧。但是切记,不要叫人发现了,否则,你爹也保不住你。”   郁旸沉默了一下,点点头,慎重地将天和令与那张纸都纳入怀中,同应王郑重一礼,“父亲放心,儿子一定完成任务,绝不辜负您的期望。”   应王已然不耐听他说这些了,摆摆手,很是随意:“去吧去吧,记得夜里回来用晚膳,你母亲今日想阿棠得很,心情不虞,我指着你彩衣娱亲呢。”   郁旸即将跨出房门的脚在听到这句话时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叫他趔趄了一下,险些摔个大马趴。待他惊魂未定回头时,书房的门都已经关上了。郁旸顿时苦从中来,他怎么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啊?   书房里,郁璟一脸狐疑地问应王:“真的是天和秘卫吗?”   原本,郁璟是很相信的。但应王的态度实在是太奇怪了,叫他不得不有所怀疑。   应王觑了长子一眼,十分笃定地点头,语气却不如表现出来那么坚定,反而是轻飘飘地一句:“是啊!不然我有空哄小孩儿玩?”   郁璟想了想,拿这件事骗人,倒也不太像父亲的风格。   应王看郁璟不说话,反问道:“我原本是想交给你,如今我交给了小六,会觉得我偏心小六,觉得不满吗?”   郁璟无奈地笑了一下,“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这件事远比想象中危险,但能锻炼一下小六,也乐见其成。”   应王晃了晃头,躺回椅子上:“你小子从小就憋了一肚子坏水,长大了也不变。笑眯眯的,不知不觉就算计了人。也不知道你像了谁,又精又难骗。”   郁璟站起来笑了笑,没反驳应王的话,反问道:“若是父亲没旁的事,我就先走了。”   “走吧,阿棠回门那日,好好招待陆黎那小子。” 应王起身往书架上走去。   郁璟笑眯眯地应了,离开了书房。   应王走到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取出里头夹着的一本薄薄的册子,上头写着‘秘卫名册’四个大字,翻开第一页的最后一行,赫然就是奉月的名字。   ▍作者有话说:   存稿箱   · 第61章 【61】   三朝回门, 是出嫁女必不可少的流程。   陆黎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了许久,从婚前就已经想好要带什么东西去应王府了。等他把册子拿出来都能绕郁棠几圈的时候,郁棠忍不住捂住了脸, 她真的好无助啊……   “阿棠阿棠, 这样够不够够不够!”   看着旁边兴奋得像一只大狗狗的陆黎, 郁棠突然觉得养狗,不, 养夫也是一件很难的事。比如,不要随随便便送这么多财物出去好吗!!   郁棠无奈, 把册子放在一旁叹了口气。   陆黎立即摆摆手,让人都出去, 坐在郁棠身边,眼巴巴地瞧着问:“阿棠怎么了,是不是不够?我再添点,再添点……”   郁棠见他还要再去库房,一把拉住了他,轻声细语道:“够了呀。”   陆黎看了看那册子, 点点头, 又傻呆呆地问:“那阿棠何故叹气?”   郁棠无奈地摇摇头,看着他这幅样子, 忍不住问道:“你做生意的精明劲儿呢?怎么钱财不易外露的道理都不知道呢?”   陆黎嘻嘻地笑道:“岳丈家中也不是外人,阿棠莫要担心。”   郁棠被他这股子憨气逗笑了,陆黎眼眸里瞧着她的笑容都是星光点点。   这几日在滇王府,郁棠适应得也不错。滇王妃尤其疼她, 府上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边, 叫她自己斟酌料理。郁棠见惯了有条有理, 对于滇王妃这种管理家宅的法子, 也觉得新奇。   滇王妃在王府积威甚重,王府的人对滇王妃的话都是说一不二。近来有些事交到郁棠手中,又有了一些些微妙的变化。   王府不少人都是云南府的老奴了,用了许久的。听从滇王妃是毋庸置疑的,但郁棠一个京城的娇养郡主,又总是温和模样,叫人瞧了难免会有些旁的心思。就莫不如会觉得她心软,有些个人做事便不如从前仔细严谨。   陆黎是知道的,他想要去罚人,郁棠拦住了他,只道是时候还不到,内宅家事也不太需要事事都用黎黎。   陆黎一听‘黎黎’二字,总是显得有些羞涩,叫郁棠总喜欢拿这个小名儿逗他。有一时被逗急了,还被他摁在怀里亲了许久,郁棠这才有所收敛。   “既如此,那我们走罢?” 陆黎是很想带着小娇妻王妃去见一见岳丈岳母和舅子们的,就名正言顺啦。   郁棠颌首,已去过主院请安,便可以出发走了。   奉月和燕云两个今日也换了身喜庆的衣裳,颜色瞧着都喜人。奉月总穿不惯这红,身上别扭别扭的,燕云还掩嘴笑了她一回,被郁棠敲打了两句两人才不闹腾了。倒是陆黎觉得既然郁棠身边的人喜庆,那汀白和舟南也当如此,于是便他们身边这四个,身着红衣,看着喜庆是真的喜庆了。   舟南一脸的生无可恋,他素日里也只着深色,何时穿过这样的鲜艳的颜色?这心情倒是也与旁边的奉月有点不谋而合,但两人对视一眼之后,又纷纷撇开了头——会这样,倒也没什么意外的。上次想着过招总也没什么机会,好不容易有机会了,主子新婚,动刀动枪的,实在有些不妥。这两人都卯着劲儿,谁都不服谁。   于是陆黎与郁棠两人乘着马车回了应王府,下马车时,奉月燕云舟南汀白四个站一排红红火火的,叫出来接人的郁旸一下就给笑喷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棠,这是怎么?瞧着很是喜庆,尤其是奉月,红衣还挺唬人。” 郁旸笑得揉肚子,上前接妹妹,半个眼神儿都没给陆黎。   黎黎很委屈,黎黎需要安慰。   郁棠见了一旁有些委屈的陆黎,笑了一下便伸手牵住了陆黎的手,又扭头对她六哥道:“想来是希望六哥能沾沾喜气,早日成婚吧。”   郁旸莫名其妙被妹妹怼了一句,他有些摸不着头脑。只是一回头就看见那四个在偷笑,他气得磨牙:“别以为小爷没见你们偷笑,今日是阿棠回门的日子,不宜生事,不然小心挨揍。”   燕云胆子大些,总是不太怕郁旸,冲他做了个鬼脸,就快步跟着进去了。剩下三个也非一般冲了进去,反倒是让郁旸落在后头了。郁旸瞥了一眼后头等着送礼进来的队伍,也赶紧闪身进来了。   应王与长公主是早早就起了,就等着郁棠夫妇回门,大嫂宋瑶也早早地就到了,惹得郁璟哭笑不得,实在是说倒也不必天不亮就起来。哪晓得就被长公主抓住训了一顿,说是阿瑶身子愈发重了,等阿棠都是其次,起得早必然都是睡不太好了,怎么不见他关心。   郁璟自知有错,便低头听训了。宋瑶在一旁看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郁璟也只能无奈摇头。夫人是自己选的,哪怕这会儿她看热闹,他只能认栽了,谁让他喜欢呢?   好在郁棠的确来得早,郁璟便被解救了,因为长公主听到说郡主回来了,立刻就不说话了,矜持地坐在上首。宋瑶也坐得端端正正的,等着妹妹进来。   郁棠一进来,便瞧见了长公主微红的眼眶,她心中也跟着一酸。此生母亲待她的好,实在难以报答。她出嫁,母亲是最为不舍的。如今她回来,母亲心中的挂念都写在脸上了。   “女儿郁棠携夫叩拜母亲父亲。”   郁棠身子不好,长公主早早让顾嬷嬷准备了软和的蒲团,郁棠便直接跪在了蒲团上。旁边陆黎与她动作一致,也跟着跪拜下来:“小婿陆黎叩拜岳母岳父。”   长公主最见不得这样,立即就要把郁棠喊起来,拉到身边坐下,轻声询问道:“这几日在王府可还适应?”   郁棠笑着点点头,又看了陆黎一眼,同长公主回话道:“我很好的,母亲不要担心。阿黎和母妃也都待我很好。”   长公主点点头,到底是忍不住落泪,郁棠捻了帕子轻柔地给长公主擦掉泪水,握住她的手说道:“母亲一片慈母心,阿棠都知道了。若是惹得母亲频频垂泪,父亲怕是要教训我的。”   “尽浑说。” 应王看女儿这就要给自己扣帽子了,立刻反驳道:“不过女儿说得对,别哭,伤神呢。阿棠好着呢,别瞎担心。”   长公主见丈夫说话乱七八糟的,忍不住抬头瞪了他一眼,应王脸皮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倒是让长公主没什么话好说了。   “阿黎别愣着,给大哥大嫂和六哥见礼呀。” 郁棠笑眯眯地看向陆黎。   陆黎连连点头,对着郁璟夫妇行了个大礼,态度之恭敬比起刚刚跪拜岳父岳母也不差什么了:“妹婿陆黎见过大哥大嫂。” 又一转向,对着郁旸:“见过六哥。”   宋瑶倒是高兴地应了,还给了个红封:“这下是有名分了,小王爷你可要待我们阿棠很好,不然我可是要上门揍人的。”   宋瑶不见外,陆黎是很高兴,傻乎乎地回她:“欢迎欢迎。”   宋瑶被这傻子一噎,看向郁棠,郁棠颇有些宠溺地摇摇头,对着宋瑶比了个‘太傻了’的嘴型,宋瑶被逗得笑出声来,直盯着陆黎问:“怎么,你这是真打算对阿棠不好吗?”   陆黎才猛然间反应过来,连连摆手,手忙脚乱地解释道:“不是不是,只是欢迎大嫂去府上多坐坐,我一定会待阿棠极好极好的,她要什么我都要给她。”   郁旸对陆黎这话嗤之以鼻孔,顿时不满,就挑刺道:“若是她要天上的星星呢?”   陆黎想了想,认真得说道:“若是阿棠想要,那就想法子弄一块。我曾听说,天上的星星都是石头,待它砸下地来便有个大坑,捡回来就是。”   郁旸被陆黎这股子憨气憋住了,气哼哼得撇过头去。   郁棠也算哭笑不得,在陆黎望过来的时候说道:“我不会想要天上的星星了,我已经有一个很亮眼的人,便瞧不上其他凡俗了。”   这一句话说得陆黎心花怒放,俊脸上的笑容实在是过于灿烂了,以至于应王和郁璟郁旸都觉得这笑容有些碍眼了。   于是应王冲郁璟使了个眼神,郁璟会意,便说道:“倒也正好,我书房有一副名画山水,阿黎来与我共赏一番?”   陆黎素来不爱这些,本想拒绝,可转念间想到他这是陪着他家阿棠来回门的,这大舅子还是要讨好的,便点点头:“好啊。”   郁棠自然看到了她父亲和哥哥的眼神交流,但她倒也不好提醒,左右父亲和哥哥们也都不会太过分,郁棠也就十分愉快地挥挥手送别了夫君大人。   长公主见陆黎被带走,应王也带着郁旸走了之后,便道:“走了也正好,我们娘三个好好说说话。”   郁棠点点头,看向宋瑶的肚子,关切道:“嫂嫂这几日可还好眠,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太好。”   宋瑶不以为意,摆摆手,语气很是轻松:“不过是孕中常态,屠大夫来看过了,没事的,就是府中的小家伙顽皮得很。”   郁棠见她气色虽然有点差,但状态着实还可以便也不太担心了,只是想了想又道:“方瓷跟在屠大夫身边许久了,我叫她回来跟在嫂嫂身边,我也好放心些,毕竟屠大夫也不能时常在王府里。”   宋瑶大大咧咧的,但她是真心把郁家当成了自己家,同自己家人,着实是不必客气的。听到郁棠这么说,她也就点头应了:“妹妹这样大方,我也就不客气了,免得家中个个都为我操心。”   长公主笑了笑,说道:“可不是,如今最最宝贝的就是你和你肚子里那个了,还是要你好了才能大家都放心呢,你父亲也传了信回来的,说是过些时日便也可回京常驻了。”   宋瑶一愣,随即道:“父亲也回京?”   长公主和郁棠纷纷一愣,这个‘也’字用得奇怪,莫非还有谁回京不成?   ▍作者有话说:   11.1日捉虫 第62章 【62】   见长公主和郁棠都不解, 宋瑶皱眉,这才解释道:“阿炎前些时日才传信说要回来,怎么父亲也要回来呢?”   不得不说, 这个时间段实在太凑巧了。   宋家父子都是守疆大将, 宋瑶嫁在应王府, 幼弟宋攸还在书院读书呢。同时把两名守疆大将叫回京城,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有天子御令?” 郁棠问道。   “父亲回京之事, 我尚且不知。” 宋瑶看向长公主,言下之意就是宋炎回京是圣上谕旨的。   长公主摇头:“此事也是你父亲回京与我说的一句, 怕尚且没有明旨。”   “嫂子别担心,此事或许另有章程。回京, 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你且宽宽心先。” 郁棠想到了之前与郁璟说的一些东西,又想到了近来朝堂上她所知的一些事情,出言宽慰道。   梁元帝将飞翎卫交了一部分给二皇子,而二皇子的簇拥在朝中也变得更多了一些。虽如此,可太子殿下的地位不可撼动, 况且二皇子这飞翎卫也不见得能长久。   郁棠下意识地觉得, 在飞翎卫的事情上,比起二皇子之流, 梁元帝会更信任季青临掌管。二皇子领着飞翎卫已经月余了,而季青临也已经返京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二皇子的手就再也碰不到飞翎卫了。   而守疆大将的返京……郁棠想,最好不要是被别有用心的人撺掇的。否则的话, 她即便是惹怒天颜, 也要将那人拖下水来活活溺死。   宋瑶心中有所担忧, 可看到郁棠和长公主笃定的神情, 她原本有些不安的心也放下了不少。   郁棠与长公主对视一眼,郁棠还能面不改色地露出个笑容来,长公主心里便也妥帖了。   “可是对了,我想问问你,在王府,那个次妃可还好相处?” 宋瑶是知道滇王府里有次妃庶子庶女的,当下就担心着。   郁棠笑了笑,冲宋瑶狡黠一笑:“什么不好相处的人还能比得过不讲理时的贵妃不成?”   宋瑶一愣,随即笑道:“你可真是个狭促鬼,连贵妃都敢编排。 ”   郁棠笑倒在长公主怀里:“很是无妨,都是自己人,随便几句也不如何。”   长公主揉着女儿,笑道:“原本我也想问你,可阿瑶问了,又听你这样说,便是知道她不好相与,却也在你手头上吃亏了。”   郁棠闻言窝在长公主怀中,懒懒地说道:“是了,左不过一个妾罢了,听话就给一分颜面,不然还叫我吃她委屈不成。我可是母亲和嫂嫂娇养着的呢。”   宋瑶听着笑得不行,捧着肚子点点头:“说得很是说得很是,妹妹是我们娇养着的宝贝,还叫旁人给了委屈吃不成,很好很好呀。”   郁棠见她捧着肚子又从长公主怀里起来,就到了跟前:“嫂嫂不要激动,吓着咱们小宝贝了。”   宋瑶捏捏她的脸:“你才是咱们家的小宝贝,这个出来了,往后也得好生护着姑姑,知道了吗?”   郁棠索性倚在宋瑶身边,眉眼都笑出花来了:“好呀,那我便厚颜叫我们家新宝儿好生护着了。”   长公主看不过眼,戳了郁棠一下:“真是厚颜。”   “嫂嫂与母亲疼我嘛。” 郁棠笑道。   宋瑶直点头:“母亲不要说妹妹,这都是我与夫君说好了的。”   郁棠被宋瑶这股子认真劲儿给逗乐了,掩了下面笑道:“这怕不对的,待小宝儿长大了再护着我罢,如今姑姑可有本事能护住咱们家。”   长公主看郁棠和宋瑶说话打趣儿,也是不住地摇头,这两个恁大的人了,说起乐子来同小孩子又有什么分别。只是在家里,说话随意些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说了一会儿话,宋瑶又犯困了,长公主便让郁棠便亲送她回去歇着,自己也去休息一会儿。   郁棠与宋瑶到了房里,郁棠亲替她整了整躺下的玉枕,宋瑶看着她忙前忙后的,又忍不住心疼:“妹妹不要忙,我躺下便无事了。晚膳可要留在家中用吗?”   郁棠点头,笑道:“莫要担心,你好生睡一会儿,醒了方瓷便到了,我也在家用了晚膳再回。”   得了郁棠的准话,宋瑶这才眯着眼睛睡过去了。   郁棠陪着她睡了一会儿,见她呼吸渐渐平稳才起身走,叫人好好守着她,时刻注意着些。   从世子院走自己的院子时,郁棠心里想的是刚刚宋瑶说的事。等到了撷芳院正房坐下的时候,郁棠才问了奉月:“近日来有什么奇怪的消息吗?”   郁棠自幼身边就有奉月在,她来得要比燕云早上一年。奉月是她爹送过来的,这么些年她也没怎么问过,只是一直知道奉月打探消息很是灵通。故而她足不出户也能知道京中许多事情,也都是多亏了奉月。   奉月想了想:“您想知道什么消息?京里的还是外头的?”   “都可数一数,说不准当中就有关联的。我听着嫂嫂说的,到底有一些疑惑,想听听。” 郁棠半倚着美人榻,阖眸想着。   奉月沉默了一下,然后看向郁棠,轻声道:“您是觉得成亲这几日耽误您听八卦了吗?”   郁棠美眸一瞪,嗔了奉月一道:“快说。”   “是是。” 奉月想了想说道:“有个还没传出来的消息,昭妃娘娘对二皇子侧妃不甚满意,铆足了劲儿要给二皇子选个家世性情样样都好的贵女。”   郁棠挑眉:“昭妃对二皇子侧妃不满意?这倒是有点意外,不是都说她待侧妃和颜悦色嘘寒问暖。”   奉月眉头都不带动一下的:“您倒是真信。”   郁棠笑了笑,揶揄得看了奉月一眼:“继续说,她看上谁家的小娘子了?”   奉月听着她家主子这话,颇有点儿浪荡郎君的味道,抿了下嘴,继续道:“二皇子领着飞翎卫去查了个案子,似乎与袁侧妃有关。”   “与她有关?” 郁棠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是袁将军的事吗?”   奉月摇摇头:“飞翎卫的消息紧得很,具体的探查,暂时还不清楚。”   郁棠想了想,道:“那一定要密切关注这件事,我要知道赵琤到底查了什么东西。”   “是。” 奉月暗自记下了。   郁棠又往后一躺,又道:“你说了这么隐秘的,那京里也没什么乐子可言了,再说说看吧。”   奉月呲牙一笑:“有是自然有啊,宜陵郡主与您一般大,庄王妃正给她相看呢。英国公也在给季大娘子物色呢,说是打算从自己手下物色看看,只是季大娘子不大情愿,闹了一顿,倒叫国公爷给关起来了。还有,容太师府……”   “嗯?容太师府?容太师府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 郁棠疑惑地看向奉月,她正听得起劲儿呢。   “容太师府再给容韵锦谋划婚事,她一心只想嫁…嫁……”   奉月没说得出口的话,郁棠就都明白了。   她微微一笑:“她倒是想嫁,只可惜我先嫁了,她即便是进滇王府的门,也用不上这个嫁字。”   “郡主!” 奉月急忙制止她:“您怎么说这个话?小王爷都说了不会纳妾,您与小王爷新婚燕尔,怎么说这样的话。若叫小王爷知道,怕是要委屈了。”   郁棠笑了笑:“这不是你说一说,我也说一说,当不得真的。”   奉月欲言又止,郁棠伸手戳了她一下,好笑地说道:“你怎么话说一半就不说了,等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抠不成?”   “郡主心大得不行,真不知道让奴婢说您什么好。” 奉月也就只有跟郁棠在一起的时候说上这么多话,平日里,奉月姐姐可是不怎么开口的。   “先说说吧,她一心想嫁,想怎么嫁?” 郁棠是真的好奇,容韵锦对陆黎这样的执着,明知她已经嫁给陆黎做正妻,她竟也还想要嫁。这是真的痴情了,只不过……容太师,清流之家,不知道他得知自己嫡孙女非要与人做妾时,是个什么反应啊。   奉月没好气地回了句:“容太师哪里肯,一听这个就将她关起来了,容太夫人求情都没用,已经关了三月有余。”   郁棠忍不住咋舌:“想不到黎黎竟有这般魅力,将人家小姑娘迷得非他不嫁……”   “郡主像是在听别个的故事一样,一点儿也不着急。” 奉月小声嘀咕。   郁棠闻言笑道:“本就是别人的故事呀,不到我跟前儿来,与我又有什么干系。况,若黎黎心里有她,我拦又拦得住吗?你瞧瞧我那位舅舅陛下,有了兰贵妃,莫非就不要其他的爱妃了不成?”   奉月本还有些气恼,可听到郁棠这一通歪理,她竟然觉得也很有道理。最后奉月还是被郡主大人的歪理说服了,想着她们家郡主大人心里有数,多半都不会让自己吃亏的。真要到了那一日,也指不定谁操心谁呢。   “郡主总有自己的道理,奴婢也只能听一听。” 奉月又继续说道:“京外倒是没什么大事,只是似乎四方守将都有些变动,这个倒是挺奇怪的。”   郁棠听了也觉得奇怪,可看似京外变动,最根本的事儿不都还是在京里那位陛下身上吗?   动守将,到底意味着什么?   置换兵权?又或者,忌惮谁?   郁棠一时间也想不通当中的关节。   ▍作者有话说:   不是早九点,就是晚九点   · 第63章 【63】   郁棠在想的事, 宫里自然也有人在想。只不过郁棠这会儿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她不大上心的缘故实在是因着家中父母在堂,兄弟两个都领着差使, 也没道理她一个女子都知道的事儿, 父兄反而不知道了?既父兄都知道, 她很是不必操这个心的。   “对了,太子妃怀相如何?” 郁棠陡而想起太子妃来, 想着过明日也得入宫去请安,要去瞧瞧看。   奉月沉默了一下, 小声地说道:“小心着呢。”   郁棠一听奉月这话就知道太子妃这一胎怕是不会很太平,皱了皱眉头:“可是出了什么事?”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有人在太子妃饮食里动了手脚,倒是被太子妃身边的嬷嬷发现了,万幸没入口。”奉月低声:“太子那边也不安宁。”   “怎么说?” 郁棠这会儿起身,走到了窗子边,看着外头开得正盛的花,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太开心的事儿。   “近日来太子所办差使总是有人诸多添堵, 不知是何方势力。” 奉月声音愈发小, 却也足以让郁棠听清楚。   正此时,一股子冷风刮过来, 那花儿便抖了抖,落下了不少残瓣。   郁棠嘴角弧度微微上扬,扭头冲奉月笑了笑,说道:“你瞧瞧看, 这花儿的残瓣该落还是要落的, 不管是刮了风, 还是下了雨, 亦或者无风无雨,时辰到了,就得落下去。”   奉月瞧着她家郡主的笑容,总觉得应当是有哪个倒霉蛋要走霉运了吧。   果然——   “奉月,去查一查,好好地查一查,上次马球赛上的事情。” 郁棠笑容愈发深刻:“我总觉得有些什么事,好像是被忽略了。”   奉月颌首:“是,这就去传话。”   郁棠摆摆手,奉月立刻出门去了。她素来清楚奉月的办事能力,也不问奉月是如何办事的,她父亲送来的人,她自然用得放心。   瞧着时辰还早,郁棠便提笔写写字,她这心里突然就多了桩心事了。   郁棠这会儿凝神写字,可陆黎被老丈人和大小舅子抓着在书房喝酒呢,几杯下肚,已经开始说胡话了,抱着应王嚎啕大哭,说自己好不容易娶到媳妇儿了,跟做梦一样,他可希望这一辈子不醒来呢。   郁璟多少比郁旸要知道些陆黎的底细,想着有着那般经商本事的人料想也不应该是真的傻。但他瞧着陆黎这喝了几杯连人都不认识,逮着一个就又哭又笑的样子又觉得傻是真的傻,可能在做生意方面比较天赋异禀吧……   应王嫌弃地把陆黎扒拉开,心中顿时生起了一股子浓浓的后悔:“这哭得真丑!”   “我不丑!” 陆黎顿时抬头,凶光毕露:“阿棠说我是她心中最亮眼的人!很是好看!”   这话方才郁棠是说过的,然而郁棠说和陆黎说那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反应了。这会儿应王并郁璟郁旸兄弟两个听他这般炫耀的样子,那手爪子都痒痒。   作为最底层地位的小可怜陆黎又有着敏锐的危险察觉系统,这会儿总觉得气氛好像有点儿不对劲儿了,眼前大舅子的笑容仿佛看着有些令人心惊肉跳的。陆黎最后仅剩的一丝清醒疯狂地提醒着他,还不跑的话,怕是要香消玉殒在此了!   然而……危险预警虽然很有用,但是这人已经喝晕乎了,一抬脚仿佛踩进了棉花里,已然摸不清方向了。   应王看着女婿这副全然不能喝的样子,有些担心起来:“你们说,他若是叫人喝酒的给算计了,那阿棠岂不是会受委屈?”   郁璟闻言阴恻恻地一笑:“若因着酒误了色,倒也无妨,给阿棠换个更好的便是。”   陆黎猛然抬头,大声喊道:“不能换!我能喝!再来!喝!”   说着就要上前拉应王,好险应王反应快,一把拉过郁旸,挡在面前,陆黎直接挂在了郁旸身上,压得郁旸双腿一软,差点儿跪地上了:“这人怎么这么沉!”   郁璟同应王问话:“再不然,多灌点儿,索性灌晕了得了。”   应王看着出馊主意的长子,冷哼一声:“我说是你灌的,阿棠与你母亲生气了你去哄?”   郁璟微微一笑:“是他自己喝的,与父亲和我有什么关系?”   应王扫了一眼不动如山的长子,漠然道:“上酒!”   只可惜了,应王也没能得逞,就在小厮去拿酒的时候,顾嬷嬷来了,说是请王爷和世子莫要把姑爷灌得不省人事,否则的话今夜就让二位去祖宗家祠给老祖宗道喜。   应王一听,那蠢蠢欲动的心一下就安稳了,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醉猫陆黎,让顾嬷嬷放心去回话。   顾嬷嬷哪里不晓得应王早就把人灌醉了,这会儿来不过是叫他们不要闹得太过分了,也就配合地当做没瞧见,又回去了。   等顾嬷嬷一走,应王这才磨了磨牙,看向陆黎:“算你小子走运,下次本王就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了。小六,把人送回去。”   郁旸苦着脸,他把妹妹新婚的丈夫送回去,还是个醉猫,怕少不得得影响一下他在妹妹心中的印象分吧?可……一个是他爹,另一个是他大哥,他谁都斗不过,只能应了这苦差事了。   果不其然,等郁旸把酒气熏天的人送到撷芳院的时候,郁棠都惊呆了。   “这是去酒池里了游了一圈儿不成?” 郁棠惊呆了,虽然她知道她父王说的鉴赏诗画不是真的,倒是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凶狠?   郁旸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显得无辜一点儿,冲郁棠说道:“都是他要与父亲角力,劝不住啊……”   郁棠哭笑不得,倒是能想象得到陆黎同她爹说那话的样子,真是又憨又傻。正要与燕云上前搀一下陆黎,却不想燕云上前要搀扶的手一下就被陆黎躲开,他站都站不稳了,还牢牢地抓着郁旸,显得很生气的样子,怒道:“哪里来的坏女人,别碰小爷!滚开!”   郁棠和郁旸都一愣,燕云更是猝不及防,随即郁棠反应过来却忍不住想逗逗他:“怎么就碰不得了,燕云,给我把他带到房里去。”   “别碰我别碰我!”   陆黎眼瞧着燕云上前来,手舞足蹈地拒绝,这么大一个人被燕云步步紧逼,还死死地搂着郁旸不放,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可怜了。   郁旸简直快疯了,陆黎是醉酒了没错,但这人没什么力气了,一个人都挂在他身上,他都快窒息了!但就这局面了,郁旸居然还能想到陆黎这小子醉酒不让旁的女子近身这点很是值得夸赞。   燕云不如奉月功夫厉害,饶使是陆黎醉了,她愣是也没碰到个人。   郁棠无奈了,只能把汀白舟南叫来,原以为陆黎能乖乖撒开她六哥,被汀白和舟南搀扶着进去,却也没想到陆黎连汀白和舟南也不认,汀白还挨了陆黎一下。   舟南在旁边儿脸色那叫一个一言难尽,他仿佛有些难以启齿,同郁棠说道:“小王妃,小王爷他从前醉酒不是这样的……”   郁棠这会儿是真的笑了,摆摆手,并没放在心上:“无妨,我来就好。”   “小王妃,仔细小王爷伤着您。” 汀白捂着肩膀,惊恐地看向他们家小王妃靠近了小王爷,却差点没瞎了自己的狗眼——刚刚他接近的时候六亲不认的小王爷,叫小王妃一下就攥住了手,顿时就老实了,说让走就跟着走,说抬脚就抬脚,那模样乖得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汀白偷偷揉了揉眼睛,小声同舟南问道:“我刚刚是不是瞎了?”   舟南一脸冷漠:“你没瞎,小王爷认主。”   汀白:“……” 说得跟小王爷是条狗似的……   郁旸也算是叹为观止了,谁都不让碰,就让她妹妹顺手牵羊似的给牵走了,这算怎么回事儿?认主啊?   郁棠也不管郁旸了,叫燕云去煮一碗醒酒汤来,叫人备水来,她闻着陆黎身上这酒味儿怕是没少喝。   陆黎被郁棠牵着进了房里,他也不动,就在郁棠身边找了个小马扎给坐下了,这坐姿还挺标准的,俩手都放在膝盖上,瞧着模样乖巧得不得了。郁棠看了他一样,觉得这样儿也挺可乐的,蹲在他面前看着他。   这看着看着,陆黎居然脸红了,他羞赧一笑之后低下了头,娇羞地说道:“仙女姐姐,不要看我,我有媳妇儿啦。”   “噗——”   郁棠是真的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了,感情他刚刚没认出自己来呢?她过去牵手的时候那么乖,还以为他认出自己来了呢。   难得看他这么迷糊,郁棠又想逗逗他,她伸出食指挑起陆黎的下巴,笑眯眯的说道:“可是仙女姐姐就是想看看你,你媳妇儿能有我好看吗?”   陆黎一听这话,扭头看她,认真地看了半晌,郁棠差点都以为他已经酒醒了的时候,就听到这人说:“你好看。”   郁棠挑眉,这人又补了一句:“我媳妇儿比你更好看。”   郁棠闻言顿时失笑,他这还没说话,继续说道:“天底下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看的人了,真的。”   听着这醉猫的话,郁棠都不知道自己是该笑呢还是该哭。   正好燕云端着醒酒汤来了,郁棠也不假手于人,直接给他灌了进去,陆黎两眼发直地过了好一会儿才有点儿清醒,看着郁棠就傻傻地笑了,小嘴甜的哟:“媳妇儿,你真好看。”   郁棠把碗给燕云,让她出去了之后,才捏捏陆黎的脸,宠溺得说道:“这会儿就是只醉梨了。”   陆黎抬头冲她嘿嘿笑,抓起她的手往自己脸上贴:“嗯,醉梨,海棠炖醉梨。”   ▍作者有话说:   我回来啦,事情太多了,感觉十月真的是起起伏伏的一个月,差点没信心继续写,都想解V了……但是想想我可爱的你们,不想让你们失望,好好写!冲鸭!!   · 第64章 【64】   等郁棠料理完醉猫一只, 顺便也更衣盥洗了之后,已然接近晚膳时分了。   看着天色渐晚,郁棠便让燕云回滇王府去回个消息, 若陆黎今夜醒得晚, 便明日回府, 让王府准时落锁便是。只是郁棠也没想到,燕云刚走, 奉月便趁着月色来,还带来了个惊人的消息——兰贵妃小产了, 当时身边只有福真公主。   “现下如何了?” 郁棠皱眉,兰贵妃小产怎么会与福真在一起?   奉月皱着眉, 脸色不太好:“兰贵妃一口咬定是福真公主动的手,哭喊着让公主偿命,已经晕过去了。”   “偿命?” 郁棠也皱起眉头:“事情还尚未可知,她也敢说让真真偿命这种话?”   “陛下说是皇后娘娘凤体违和,让她在中宫休养不得出,太子妃更是被以养胎之名禁足东宫。” 奉月小声附在郁棠耳边说道。   郁棠眉头皱得愈发深:“消息可真?”   奉月点头:“长公主, 怕是也已经得了太后的消息了。”   “惊动了外祖母?”郁棠心下有些担心了, “走,去母亲那。”   郁棠刚刚一走, 却又看向躺在床上酣睡的人,叫来了汀白和舟南,让他们留在他身边。   “小王妃,让汀白跟您走吧。”舟南叫住了郁棠, 道:“燕云不在小王妃身边, 汀白与她是一样的。”   郁棠看向汀白, 汀白立即点头:“小王妃带上我, 我很有用的。”   “好,等会入了宫,见着什么大场面都别慌。” 郁棠简单的叮嘱了一下,抬脚走了出去。   汀白此刻还不知要面对什么,心中只是想着他跟着小王爷在云南府见多识广。小王妃性格温柔,大场面他也不慌的。   等郁棠到了主院时,正准备出府入宫去。长公主也已经收到消息了,还是太后宫里来人,让长公主速速入宫主持大局。应王想一同去,奈何此事牵扯后宫,他作为异姓王,不适合深夜入宫。   “母亲,我跟您去。” 郁棠拦住了步履匆匆的长公主。   长公主迟疑了一下,应王却道:“不必迟疑,阿棠与你去,我才放心。”   “母亲走吧。”   郁棠索性拉着长公主一同走了,长公主便也只能让郁棠跟着一同去了,应王一路送她们到了宫门口才作罢。   可等郁棠母女两人赶到建章宫时,梁元帝的脸色已经臭得不能看了。   “宛阳携女请皇兄安,皇兄万岁。”   宛阳长公主先是给梁元帝请安,可梁元帝的脸色不好看,也没能给长公主一个好脸色。   “你来做什么?”梁元帝抬起头,阴恻恻地看了长公主一眼,眼里仿佛是有恨。   长公主全然不惧,道:“母后与我说皇兄有事要我帮忙,自然是要来的。”   “朕有何事要你帮忙?” 梁元帝盯着宛阳长公主,冷漠地问道。   长公主面无表情地看向梁元帝,毫不客气地回嘴:“自然是皇兄自己说我才知道,以为本宫手眼通天不成?”   郁棠倒是面不改色地听着她娘怼梁元帝,可身后的汀白低着头,脸都白了:这场面,也的确大!长公主竟还敢与天子顶嘴!   可说来也怪,偏偏长公主如此,梁元帝的脸色却好看了不少,甚至连对长公主说话的态度都好了不少:“坐着吧。”   宛阳长公主却不肯坐,昂着下巴看着坐着的梁元帝,说道:“倒是来个人给本宫说一说到底是怎么了?”   梁元帝不吭声,看了身边的大监瑞卓一眼,瑞卓立刻想要上前同长公主小声地说,郁棠上前一步,挡住了瑞卓的脚步,只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任凭瑞卓在梁元帝身边多年,也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惊,当即定住了脚步,就在原地把事情说了一遍。   原来是兰贵妃今日下午在御花园赏花,一时兴起想要用点心,便打发了身边的人去拿,偏偏福真公主这时来了,二话不说就推了兰贵妃一把,兰贵妃当时就摔倒在地,身下流出血来,等叫了太医来时,龙胎已经保不住了。   郁棠听完只觉得这些话实在是一点儿都经不起推敲,可当下一个当事人都见不着她便心头一股无名火。   “福真公主呢?” 郁棠问瑞卓。   瑞卓看了梁元帝一眼,梁元帝全然没有搭理的意思,瑞卓便有些战战兢兢道:“公主,公主在兰贵妃宫中……”   “舅舅,丹珂并非罪人,在兰贵妃宫中既有损公主名誉,也不能让兰贵妃重得龙胎。” 郁棠看向梁元帝:“还请舅舅让人把丹珂带回来。”   丹珂,是福真公主的闺名。   郁棠开口,梁元帝的态度又缓和了不少,点点头。   不等梁元帝说话,郁棠又对着瑞卓说道:“还请瑞卓公公亲自走一趟。”   瑞卓与郁棠对视,郁棠微微一笑,却不如平日里温和,反而充满了威压:“瑞卓公公想必,知道把该带来的人,都带来。也免得我与陛下,再多乱跑一趟。”   瑞卓心跳如雷,再次领略到这位和宁郡主的本事——硬是在梁元帝盛怒之下,还能差使了他做事,且陛下一言不发都让她做了。   瑞卓不敢耽误,明知这次要去兰贵妃宫中必定是要得罪了兰贵妃,却也不敢停下脚步。毕竟帝王心,谁能猜得准呢?兰贵妃还是往后之事难以预料,可若他现在不配合和宁郡主,怕是转瞬就要被梁元帝厌弃。   太后一直坐在梁元帝旁侧,却始终不发一言。也是直到看到了宛阳长公主与和宁公主来时,才松了口气。   梁元帝一直愁眉不展,心中烦闷得很。对于兰贵妃,他不见得说又有多么喜欢,可对于兰贵妃怀中的龙胎他还是看重的。近些年来,他身子多有不适,兰贵妃这一胎,他宝刀不老的证明。不论是男是女,他都会疼爱的。   民间都说老来得子,乃人生大喜。他是个帝王,却也只是个凡人,深知自己不能万岁,对于这个年纪来的孩子,他是极为看重的。   饶是是知道此事与爱女丹珂无关,可盛怒之下,却止不住一点儿脾气。   郁棠看着沉默的梁元帝,也猜到了梁元帝此刻的情绪。不管他起初因何动怒,此刻有她和母亲做缓冲,倒也缓过来想明白了,此事绝不可能是福真做的。以福真的品性,又怎么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世上都说的是最是难测帝王心,可郁棠却觉得帝王也不过是人,一切的所思所想不过是取决于自幼的经历和见识。旁人不敢说,如今皇位上坐着的这位,郁棠却很是明白的。   年少时身为嫡出却受尽屈辱,与外祖母好不容易夺回正储,在位多年便励精图治多年,然如今已然老了。   但凡是人都会惧怕老去,尤其是掌握着天下权利的帝王,最怕老。   大抵,兰贵妃的这个孩子就是梁元帝觉得自己尚且年轻力壮的证据,而动怒,则是知道自己早已不再年轻了。   可梁元帝到底是个风评极好的皇帝,他到底是能力出众。即便是一时糊涂动怒罚人,这会儿也缓过神来了,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台阶下而已。   她和母亲,就是最好的台阶了。   郁棠冲太后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神,嬷嬷立刻端了杯茶过来,郁棠接过茶,半跪在梁元帝跟前,低声道:“您渴了,喝点茶吧。”   梁元帝掀起眼皮子看了郁棠半晌,看着郁棠眼底的关切之情和担忧的神色,心底莫名一软。尤其是瞧见郁棠的眼睛,与他的丹珂如出一辙……   汀白看着他们家小王妃就这么凑上那位盛怒中的帝王面前去,顿时手心都捏了一把汗。更是在梁元帝审视他们家小王妃的时候,吓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了。好在,皇帝陛下看了小王妃许久到底是接过了那杯茶。   正好梁元帝喝完这杯茶的时间,瑞卓就带着人回来了。   只是郁棠万万没有想到,再见福真的时候,只能见到她一身的狼狈,甚至脸上还有巴掌红印。   梁元帝也是一怒,郁棠更快,揽着福真坐下,冷眼瞧着跟着瑞卓回来的兰贵妃宫里的人,问道:“谁准你们动福真公主的?”   “她……”   “奉月,掌嘴!”郁棠冷声呵斥:“狗东西,圣上御前,轮得到你这般无礼?”   奉月乖觉,上去就是一巴掌,这一巴掌用了狠劲儿,直接把人扇得跌倒在地。   福真见状,委屈地抱住了郁棠的腰,低声啜泣起来。郁棠心头一刺,眼里浮上一瞬的杀意,硬生生被她压下,咬着牙道:“继续打!”   奉月听了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扬手又是一耳光。那婢子还想逃,汀白即刻就上前把人摁着,奉月顺势而上,耳光啪啪的打下来。   郁棠捏着福真公主的手,低声问:“可还伤了你别处?”   福真埋首在她腰间,先是摇了摇头,又小声说道:“她们把我拽到地上了,好疼……父皇母后……丹珂好疼……”   梁元帝心里顿时心疼无比,立刻起身暴起一脚,将那婢子踹得吐出血来:“朕金尊玉贵的明珠,岂是你这卑贱之人敢碰的!”   郁棠恨得心头滴血,还是忍住了心中怒火,对梁元帝道:“她自是不敢,可还是有人敢!”   梁元帝看了郁棠一眼,却一眼瞧见了抱着她的腰低声啜泣的福真,他当真……当真从未见过他的真真儿这样狼狈过!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的一念之差!   “叫兰贵妃给朕滚到建章宫来!” 梁元帝沉声道。   那婢子闻言,立刻爬起来磕头,一边磕头一边哭喊着:“陛下,陛下!娘娘刚刚小产,不能走动啊!”   梁元帝冷眼瞧着,一脚把婢子踹得晕死过去,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只要她没死,爬也给朕爬到建章宫来!”   ▍作者有话说:   补了一下锦绣南歌电视剧,看到沈家父子死了哭得我不要不要的,差点耽误更新,今日份更新里要开始搞事了。   · 第65章 【65】   福真听了心里只觉得更加委屈, 这是她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委屈。   郁棠见福真没什么反应,立马狠狠掐了她的手臂一下,低头, 悄声道:“哭!”   福真被郁棠掐得疼, 加上本来就委屈着, 根本都不需要演,当下就放声大哭起来。   梁元帝听到福真撕心裂肺的哭声, 脚步就被钉在了原地。一阵浓厚的愧疚感扑面而来,福真也是他疼爱娇养着长大的公主, 今日却受了这样大的委屈。   “都是父皇的错,父皇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梁元帝此刻掷地有声, 全然忘了刚刚准允兰贵妃的人带走福真时冷漠的样子。   郁棠心里微微泛着凉意,她这位皇帝舅舅,怕是离昏庸也不远了。   福真听了梁元帝的话,哭声渐渐小了,可到底是受了委屈的人,这哭声也不是一下就能止得住的。就剩下像是小猫似的几声啜泣, 才是真的让梁元帝觉得自己方才失了心智, 竟叫爱女吃了这样大的一个亏。   瑞卓公公这一晚上可忙得不得了,除了跑去兰贵妃宫里, 还得放着其他人来打探消息。以如今梁元帝的态度,若是叫人把消息散了出去,那就等死吧,污蔑皇家公主, 几个脑袋够砍的呢?   他脖子上, 可也只有一个脑袋啊。瑞卓心有余悸地摸摸脖子, 扭头冲身后抬着兰贵妃的奴才们低声喝斥道:“都不会走快点儿吗!没让你们吃饱不成!”   小太监们自然不敢耽误, 脚下速度快了,这兰贵妃的轿撵就不那么稳当了。她在轿撵上头简直恨得心头滴血,不知晓为何梁元帝刚刚还因她小产大发雷霆,甚至让她宫里的人发落福真,这会儿又让她拖着这样疲惫娇弱的身子去建章宫回话……   兰贵妃想不明白为什么,可她也知道,这次去建章宫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待她到了建章宫,第一眼瞧见的不是梁元帝,而是坐在太后下手,搂着福真的和宁郡主郁棠!   她怎么会在这里!?   兰贵妃心中大惊,与此同时背脊上还爬上了一丝丝凉意。   她是见过这位和宁郡主的手段的,她算计了她的婚事,于是她母家折损不少,连和宁如今的夫君,陆黎也将她娘家侄儿动手打了一顿,里子面子都没了。   和宁郡主和那个滇王府的小王爷,简直就是两个疯货!   兰贵妃只看了郁棠一眼立刻就低下了头,一副娇弱不堪的样子,加上她脸色的确惨白,瞧着是真的叫人心疼。   “兰贵妃,本宫听说你小产了,同皇兄告状,说是谁推的?” 宛阳长公主率先站了起来,走到梁元帝身边,扶了扶梁元帝,低声道:“皇兄不好做这个恶人,我来当。”   梁元帝看了宛阳长公主一眼,倒也是很给面子的坐了回去,并对兰贵妃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视而不见。   兰贵妃听宛阳长公主出声,她心中顿时一凉,身为宠妃的直觉,她这次怕是得不到梁元帝的眷顾了。   兰贵妃咳嗽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一双含泪的眸子怨恨的看向福真,又抬头一副倔强的样子,仿若一朵款款盛开的莲花一般:“长公主既知道,又何必再问本宫的伤心事。这是本宫与陛……”   “本宫不知道。” 长公主强势得抬起兰贵妃的下巴,看着她,说道:“不过,本宫有一桩罪要问责兰贵妃。”   “什…什么?” 兰贵妃显然没有想到长公主竟然会这样大胆轻浮的钳住她的下巴,听着宛阳长公主的话,兰贵妃都惊呆了:“本宫痛失腹中龙胎,长公主竟觉本宫有罪?”   长公主冷笑了一声,甩开了兰贵妃的下巴,这力道让她整个人都跌回了软轿上去。   “福真身为皇后嫡女,陛下爱女,自幼也是宫中第一人这样长大的。即今日皇兄让你多看顾一分福真,怎得叫她堂堂公主还受你宫中奴才的气?凭你也配与皇家血脉争高?”   兰贵妃惊愣,仿佛是刚刚知道福真公主被她宫中之人欺辱,当下眼中泪水已然摇摇欲坠:“本宫,本宫没有啊……福真公主是陛下爱女,本宫又怎么舍得动她一根毫毛?”   福真本在哭着,听到兰贵妃这话,她立时转头,哭着看了她一眼,又埋首于郁棠腰间,闷声道:“她撒谎!分明就是她让人打的我!”   兰贵妃万万没有想到福真竟敢污蔑她,刚想辩解时,长公主‘啪’的一个巴掌就扇在她脸上了。   不等兰贵妃哭喊,长公主转身就同梁元帝行了个大礼,语带哽咽地说道:“皇兄见谅,臣妹只有阿棠一个女儿,爱逾性命,若旁人敢动她一下,臣妹也只想要了那人的命来偿还才好。福真亦是皇兄掌珠,在皇兄眼皮子底下就有人敢阳奉阴违地掌掴公主,臣妹不能忍!”   梁元帝虽说要兰贵妃来给福真一个交代,倒也没有想把兰贵妃怎么样。可宛阳上手就是一个巴掌,速度快得他都没反应过来,这人也打了,漂亮话也说了,他还能怎么不成?   刚刚是他给了宛阳这个权利的!   梁元帝脸色不太好看,长公主却视若无睹,又转身把兰贵妃给支起来,说道:“贵妃娘娘从前清苦,想必这一巴掌不如福真挨打的那一下来的疼。”   兰贵妃听这话,气得眼睛充血,顿时就不干了,她委屈地低下头,咬唇,深吸一口气:“长公主今日在本宫这般痛苦的情状之下还如此折辱本宫,本宫即便是身为贵妃又有何颜面!倒不如死了算了!”   说完就要冲起来撞柱子,梁元帝登时心疼了,忙道:“拦住她!”   实则都不需要梁元帝出口,长公主和奉月一个拽着手,一个拽着头发,愣是把兰贵妃扯住来,一下就从一个养尊处优的病恹恹美人变成了披头散发的疯妇!   兰贵妃接受不了自己这副模样,忍不住伏地大哭起来。   到底是梁元帝宠爱多年且姿容娇艳的爱妃,梁元帝见状心中也有些不忍。   郁棠见状,又掐了一把福真,低头像是哄着受惊吓的福真,实则提醒她:“闹大点。”   原本兰贵妃大哭就让梁元帝不忍,可又来一道福真的哭声,更惨更撕心裂肺,一边哭还一边喊道:“我长这么大父皇母后都不舍得碰我一下,叫人打了还辨无可辨,你有什么好哭的!本就是你自己不小心崴了脚,我好心扶你,你却倒打一耙,怎么会有你这样恶毒的女人!”   梁元帝听了福真的话才一愣,他得知兰贵妃小产时,一怒之下也不曾听过福真的辩解,这会儿听了倒是反应过来了。   “都闭嘴!”   梁元帝听着哭声烦不胜烦,一声呵斥下去,倒是安静了。   他目光森冷地看了兰贵妃一眼,说道:“今日之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句话就是对着兰贵妃说的了,兰贵妃见梁元帝看她,顿时抽抽噎噎地说道:“福真公主年幼,犯了错不肯叫长辈知道也是情有可原,臣妾,臣妾不怪她……”   “你……!” 福真被气得想要上前打人,郁棠把她牢牢揽住,极小声地说道:“别中计。”   梁元帝目光不离的盯着兰贵妃,微微眯了眯眼,沉声问了第二遍:“你的意思,你小产是因为福真所致?”   兰贵妃索性不回答了,伏在地上,整个人都一抽一抽的,像是实在忍不住悲痛之情的样子。   这副模样落在梁元帝心中,便也有了定数了,贵妃是咬定了小产与福真有关了。   梁元帝又看了福真一眼,问道:“告诉父皇,是不是你。”   福真也气得红了双眼,恨恨地别过头去,根本不想看梁元帝,还是郁棠哄了她一下,这才十分愤懑地说道:“我自幼承父皇母后教导,自然不会做出这等心肠狠毒的事来!”   梁元帝收回目光,左手在桌山敲了一边,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殿中多了一个身穿黑衣劲装的男子出来。   “你说,究竟是何情况。” 梁元帝盯着来人,又恢复到在朝堂时,那高高在上,英明神武的帝王模样,   “回陛下,是贵妃失足崴脚,公主上前救扶。”那黑衣人毫不犹豫便道。   兰贵妃瞬间苍白了脸,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黑衣人,口中喃喃道:“你胡说!分明不是这样的!”   梁元帝看了那黑衣人一眼,黑衣人又道:“贵妃距离公主八步之遥。”   听完黑衣人的话,梁元帝摆摆手,那人又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殿中,再一看,也只能看到面色苍白的兰贵妃和显然也受到了惊吓的福真公主。   郁棠看梁元帝这架势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梁元帝手段颇多,在宫中到处都是他的人。刚刚那位应当就是宫中暗卫了,梁元帝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一开始为自己心中所乱,根本不想给福真一个清白罢了。   而福真……   郁棠有些担忧,她的确是不知情的。   弄清了事情的真相,梁元帝也不想多待,当即下令将贵妃软禁宫中,对外只说贵妃小产,身子不适,要闭门休养。   福真对此也无话可说,梁元帝却又多了一句话给她:“你出嫁在即,父皇不想有人说你什么。”   这一句话中的慈父之心,又让福真忍不住落下泪来。   梁元帝不再看女儿的眼泪,起身回承乾宫去了。   闹了这么一场,太后也乏了,宛阳长公主陪着太后,郁棠便陪着福真去了她宫里。   待到了福真宫中,郁棠才问道:“你伤了多少地方?”   福真见她紧张的样子,破涕为笑,有些狡黠地说道:“哪都没伤着,瞧着惨烈罢了,这巴掌都是我故意在来的路上弄的,你看。”   福真掌心赫然躺着一只小瓶子,正是她之前送的一方好携带的口脂。   ▍作者有话说:   公主表示吃亏是不可能吃亏的,但卖惨是必须的   · 第66章 【66】   “就不怕被识破?”郁棠把口脂塞回她手里:“你怎么会那么巧和兰贵妃碰到。”   说到这个, 福真脸色就冷了起来:“说了你可能也不信,是有人给我消息说马球会的事有人别有用心,证据就在御花园, 我才想去瞧一瞧。”   郁棠皱眉:“怎么这么巧?”   “什么意思?”福真见她皱眉, 立即追问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问题?”   郁棠摇头, 轻声道:“我也是今日才想到此事,且在你说之前, 我还抱有一丝侥幸。”   “什么侥幸?”福真问。   郁棠瞥了她一眼,道:“……以为真的是个意外。”   福真:“是我一时脑子没转过弯来。”   “给你传消息的人能不能找到?” 郁棠想着既然已经有人送消息到福真面前了, 想必幕后之人跟宫里的人也脱不了关系。皇宫大内毕竟规矩守卫都森严,又怎么会让一般人混进来呢?   福真拧着眉头想了想, 不确定地说道:“我试着找一找,那只是张纸条。”   “纸条还在吗?” 郁棠问。   福真点点头,拉着郁棠走到了寝殿内,从梳妆台的小抽屉里拿出了那张纸条:“喏,这个。”   郁棠展开一看,字迹是清秀干净的, 看着像个女子的手笔, 可握笔有力,下笔沉稳, 写字的人必定是个书法极好的女子。   “若你查不到便将此事交给皇后娘娘去做,你也好跟在娘娘身边多学一点。” 郁棠把纸条交给她,又附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福真脸色微微惊讶,随即眼角便露出了笑意, 连连点头:“好, 我知道了。”   “今日之事不会传出宫外去, 陛下对此震怒, 必然也不会再让人在你大婚之前对你做些什么。你要抓紧时间,备嫁的同时要多长点儿心眼。” 郁棠轻叹一口气:“我只怕来日这样的事不会少。”   说道这个,福真也沉默了。她起初也没有想到兰贵妃会用这么个蠢办法栽赃她,更是没有想到即便是这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骗局的烂局,骗到了疼爱她多年的父皇。   这是福真第一次,感受到皇家翻脸无情的滋味。   郁棠不再说话,她知道这次也是福真生了急智,否则的话,真落在兰贵妃手里,怕是不会比现在好到哪里去。   “对了阿棠,你去看过我母后没有?” 福真这才抓着郁棠问道。   郁棠摇头:“皇后娘娘今夜被禁足,怎么得见。你耐着性子,明日,明日便可见到娘娘了。千万不要在娘娘面前哭,不然叫她不信你今日的聪明,只顾着担心你了。”   福真沉默地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别担心。”   “来得匆忙,也不能留在宫里,今夜好好休息,太子哥哥想必明早也能在皇后娘娘那儿见到。” 郁棠摸摸福真的小脸,心里觉得很是心疼。   福真上前一步,抱住了郁棠,偏头落在她肩上,哽咽道:“我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以为自己聪明,可今日却觉得这聪明实在有限,我真是蠢!”   “丹珂!”郁棠厉声呵斥她,手却抬起拍了拍她的背:“怎可说这样的话!若你今日任由那宫里的人处置,明日皇后娘娘得见,该如何心疼?”   “可是……”   “世上没有算无遗策的聪明人,因为人心是最难算计的。” 郁棠眸色微沉,“我们要做的就是尽自己最大的能力,给自己留最硬的底牌。”   郁棠没有把话说得很清楚,可福真也听出了风雨欲来的滋味,她重重地点头,眼泪落在郁棠衣裳上,眨眼就浸湿了一小块儿地方。   事情解决了,也不能耽误许久。郁棠便主动提出离开,去往建章宫接了长公主一道出宫。   这会儿是瑞卓公公奉了梁元帝的旨意亲自送长公主和郁棠出宫,一起走的还有梁元帝私库里的一件宝贝,是送给郁棠的。而在宫门时,长公主上了马车后,瑞卓冲郁棠行了个大礼,像是有话要说的样子,郁棠站定看着瑞卓,等着他说话。   “今日老奴对郡主多有冒犯,郡主不计前嫌还帮了老奴,还请郡主收下老奴的谢意。” 瑞卓心知帝王心变幻莫测,饶是他在梁元帝身边多年,也不能说完全看透了这个人,他,可是皇帝啊。   郁棠微微一笑,神色依旧温和无害:“公公不必客气,倒是我们福真,她性子烈,劳烦公公多照顾。”   瑞卓看向郁棠,眼底尽是探究:“郡主见外了,公主殿下乃陛下爱女,今日不过只是偶然。”   “公公也不必试探我,我本无意旁的事,只挂念福真,若公公真想谢我,便替我多照顾她一分,和宁感激公公举手之劳。” 郁棠微微屈膝,向瑞卓还礼。   瑞卓连忙避开,低头道:“郡主不可,老奴明白了。”   “既如此,公公请回吧。还烦请公公转告陛下,和宁多谢陛下赏赐。” 郁棠与瑞卓道别,便也在奉月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瑞卓一直看着马车远去,心中不断地浮现出今夜梁元帝反复的神情,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在马车快要消失在尽头之时,郁棠抬手撩起了帘子,看着巍峨大气的皇宫城门,眼底尽是冷漠。   长公主看郁棠如此,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安慰道:“别怕。”   郁棠放下帘子冲长公主报以一笑:“我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呢?不过就是人心算计,尔虞我诈这些伎俩罢了,她自幼病弱,什么都做不得,唯有心思二字叫她揣摩得滚瓜烂熟。没有人会怕被自己掌握在其中的东西,她也不例外。   长公主也是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自从太子妃有孕起,这七七八八的事情就没断过。”   “等不及了,或许怕的就是这个。”郁棠语气冷淡,显然与长公主想到一处去了。   怕太子妃一举诞下皇太孙,那其他人不就一丁点儿的机会都没有了吗?   深寂的夜里,应王府的马车在石板路上驶过,车轱辘发出的声音预示着夜晚的不平静。而马车背后愈发远了的皇宫,看起来也仿佛笼罩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雾,灯火通明,却犹如鬼魅。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有点累,去了本家一个哥哥家小娃娃的满月酒,少更了一点,但保持日更,爱你们,啾咪。   · 第67章 【67】   自陆黎和郁棠回门那日醉酒了次日回府这件事被牧屿知道了之后, 整整取笑了他半月。每每来王府,一见陆黎总是忍不住先笑出声来,气得陆黎要打人。   郁棠倒是跟着滇王妃在府上日常说说话, 有商量着要去京城哪儿哪儿好玩, 叫滇王妃高兴得很, 拉着郁棠的手觉得贴心极了,早就把儿子忘到了九霄云外。   即便是新婚, 陆黎也不曾在府上休息太久,大理寺的事情不少, 层层堆积的也有,从前的陈年旧案也有, 另外也有飞翎卫移交过来的案子,这些事儿落下来还是真不少。陆黎身为大理寺少卿,加之牧屿也要筹备与公主的婚事,他近来都累瘦了。   好不容易休沐日了,索性就赖在床上不肯起来了。   郁棠正在镜前梳妆,从镜子里看见他支起身子瞧她的样子, 回头看他, 道:“不若今日就不出去了,我陪你在府中休息一日, 改期再去也无妨。”   陆黎闻言,立刻爬起来,走到郁棠身边坐下,搂着她的腰, 将人靠近自己, 又亲了亲她, 这才开口说道:“这可不行, 我家小阿棠想做的事我一定要去。”   郁棠也不矫情,手里还捏着梳子呢,同样搂住了陆黎的脖子,语气又娇又软:“也没有很想去,不过是寻个由头与你一起罢了。”   “不行,这么些天都在府上,又没空陪你,你肯定闷坏了。”陆黎一脸执着。   郁棠抿嘴偷笑,同他说道:“倒也不是,我与母妃去了不少地方,还去了一趟女院。”   “去女院做什么?”陆黎不解。   郁棠笑道:“带母妃去瞧瞧我从前读书的地方,她说若不是身子不好,定然是要生个女儿的。如今便指望我们了……”   陆黎一愣,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你有身孕了?!”   郁棠被陆黎这突如其来的高兴给惊呆了,她刚刚说什么了给了这个呆子这种错觉?   “真的么?阿棠阿棠?”   陆黎急切地追问,郁棠哭笑不得,只得拍了他一下,叫他冷静下来:“想什么呢?我们成亲不过月余,哪里就有这么快了?”   原来不是啊……陆黎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埋进郁棠怀里,闷声道:“我又闹笑话了。”   郁棠看他这样,忍不住心头一软,摸摸他的头发,低声道:“不着急,会有的。”   陆黎听郁棠温柔的话,心里猛然想起初见之时郁棠说了她或许不能生育的事,顿时抬起头磕磕巴巴地想解释:“阿棠,我……我不是,不是很想要孩子的。也,也不是,就没有,没有那么想的……阿棠……”   郁棠看他连说话都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样子,只觉得有些憨气,全然没有旁的想法。   “我都知道,不必这样着急忙慌的解释。”郁棠笑得温和,可陆黎却生怕她不开心,紧张兮兮地看着她。   郁棠只好捧起他的脸,主动吻了过去。陆黎唯恐她摔了,只能牢牢地握住了她的腰身,整个人一动都不敢动,任郁棠予取予求。   “真是个傻子。”郁棠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低头娇嗔了一句。   那傻子这才笑得开怀,接过郁棠的梳子,一下一下的给她梳发,看着她细细地描眉,整个人都冒出了幸福的泡泡。   可下一瞬,郁棠却突然道:“我记得你之前给我描眉时描得极好,今日要不要再试试?”   陆黎本能的一抖,牵动了郁棠的长发,惹得郁棠特地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眯眯地问道:“这是怎么了?手抖得这样厉害,可不像是你那日胸有成竹的样子。”   郁棠故意逗他的,身后两个丫头奉月燕云都在小声的偷笑。陆黎回头瞪了她们一眼,道:“都出去出去,我要同阿棠说悄悄话了,快出去。”   郁棠都被他逗笑了,微微点头,两个婢子才走了出去。   等她们走了之后,郁棠便问道:“什么样的悄悄话,连她们都不能听?莫非……”   “不是不是,你别瞎想,就是这事儿有点儿难以启齿,不敢叫旁人知道,只想博你一乐。”陆黎说起来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郁棠听到这话就有些好奇了,挑眉看向陆黎,语气有些迫不及待了:“哦?那你说来听听呀。”   陆黎也不啰嗦,就让郁棠附耳过来,叽里咕噜的说了一串,郁棠听完爆发出一阵大笑,整个人都笑得不可抑制。陆黎连忙上前把人整个抱住,以防她笑得跌下地去,低头看她的眉眼里都是宠溺。   笑了半晌,郁棠眼泪都快笑出来了,还不忘揶陆黎:“那,那幅画呢,我想瞧……不,不若你再来一次。黎黎生得貌美,若做女子扮相,定然不比我差的……”   陆黎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忍不住摇摇头。郁棠一个劲儿地摇晃他,那撒娇的模样早就叫他心软成一滩水了。   “真想看?”   “嗯,想看。”   “好。”   陆黎答应得这样爽快,郁棠反而又没什么兴趣了,本就是逗他的,却见他答应得这样爽快,倒是她有些过分了。   不过……黎黎那副女装的画像是一定要拿到手的!她还没见过她这俊美无俦的夫君扮成女子的模样呢,哈哈哈哈……实在是太可乐了。   引得郁棠发笑的原因实则也没什么,不过是前几年顽皮,同滇王妃打了个赌,比一比骰子。本以为他更在行一些,却不曾想滇王妃年轻时被几个哥哥影响,一手骰子耍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不过是成亲之后,也把这些拙计都藏起来罢了。   偏陆黎大胆又莽撞,且滇王妃早就想好好收拾他了,正巧他撞上来便被滇王妃大杀四方,最后惨败而归。结果就是陆黎要扮上一个月的女装,且胭脂妆容都得自己来,还要他每日去请安。   陆黎怎么说也是个爱俊俏的,即便是女装也不能太寒酸了,又不肯假手于人,这不是只好自己动手了。起初那眉毛还画得歪歪扭扭,可到后来都已经得心应手了。   这便是咱们小王爷描眉顺手又完美的原因了。而郁棠则是想到了滇王妃总有些古怪的法子来收拾陆黎,便觉得很有趣。   郁棠索性整个人都窝在了陆黎怀里,指挥他抱着自己去软塌上,两人依偎在一起,浓情蜜意的,好不腻人。   “你小时候是不是总是闯祸惹得你娘揍你?”郁棠好奇地问,她自幼身子不行,每每寒冬,更是只能把自己困在方寸之地。   陆黎低头亲了亲郁棠的小嘴,笑道:“岂止是我娘揍我,我爹也揍我,每日一揍,这逃跑的功夫就练出来了,七岁上,我娘追我就有些吃力了。”   “听着你还颇为得意咯?”郁棠忍不住笑他。   “那是!”陆黎得意地冲郁棠一笑:“满府跑得最快的,除了舟南会用轻功作弊,我爹会骑马作弊,那就是我了。”   郁棠听他说话,总是觉得十分可乐,嘴角的笑容都不曾停下:“那这么算,还是黎黎跑得最快了。”   “那是自……诶,不对,你这话怎么有点听着不对劲儿呢?”   陆黎低头,才发现怀里的人一脸的坏笑,这才反应过来刚刚是在揶揄自己,立时就伸手绕到了她的腰间开始挠她的痒痒。   郁棠本就在笑,根本忍不住,被他挠得再度笑出眼泪来。好在陆黎也知道分寸,怕她笑得喘不过气,还好心帮她拍拍背。   郁棠缓过来了,瞪他一眼,那双眸子盈盈带着水光,只消这么一眼,陆黎就把持不住了。把人侧身压在身下,面对面的,甚至鼻子都碰到了鼻子……   “阿棠……有你陪着我真好,这辈子都不要离开我……”   陆黎微微低头,几乎是贴在她唇瓣上说出了这句话。郁棠嘴角微扬,微微抬头,直接吻上了他的唇,有些微凉,却正好合适。   “不离开你,一辈子都不离开你……”   于是,原本说好要出门去给郁棠看首饰的,两人在房里厮混了一上午,谁也没能出得了门。别说门了,郁棠连床都下不了……   “都是你!”郁棠恨恨地咬了他手臂一口,陆黎生怕自己的肉膈着媳妇儿的牙,连忙放松手臂。   那是,别看小王爷瘦,正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精装身材。   “怪我怪我,阿棠别伤着你的牙……”陆黎知道是自己莽撞了,连忙哄她。   郁棠‘嘤’了一声之后整个人往被子上一倒,捂着脸道:“我还跟娘约好要一起用午膳,都怪你!”   “是是是,是我是我,我去跟娘道歉。”   陆黎说着就要起身,吓得郁棠连忙拉住了人:“不许去!”   陆黎憋着笑回来,郁棠见了气不打一处来,抬脚就是一下。他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踢过来的小脚,握在手心里,亲了一下。郁棠立时收缩了一下,却挣脱不得,被他牢牢握住。   “反正都是你的错,不许你出门。”郁棠也蛮横起来,小脸红扑扑的,看得陆黎蠢蠢欲动。   陆黎连连点头,不管她说什么都好,一个劲儿的点头。郁棠瘪瘪嘴,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陆黎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哄她:“抱你去沐浴好不好?”   “哼……”   口是心非的小王妃就被小王爷抱起来去沐浴了,只是小王妃过于的秀色可餐,引得小王爷没把持住,又折腾了一番,最后的最后,小王爷的休沐日便以小王妃筋疲力尽而告终。   在昏睡过去的前一秒,郁棠想,若是这样的日子,怕是孩子的确也不远了吧?   臭陆黎,可真能折腾人!   而小王爷表示,又是超幸福的一天!耶!   跟阿棠在一起的时间真是太快乐啦!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甜蜜日常来一波~ 第68章 【68】   眨眼的功夫又是一月过去, 就到了福真与牧屿成亲的日子了。   郁棠是成了亲的,自然也是去宫里给她送嫁的。   她来的时候,宫里瞧着都还是喜气洋洋的, 尤其是太子妃也在, 瞧着气色好了不少。郁棠心里便放心了许多, 毕竟太子妃这一胎格外重要。   而兰贵妃小产的事儿不曾流出什么有关福真的风声来,亦或是有些人是知道的。可也没有人敢提, 毕竟是天子金口玉言,以及那夜从贵妃宫里消失了不少的。哪怕是三皇子, 面对再与皇后一脉打交道的时候也是毕恭毕敬,没有显露半点不满来。   宝庆公主也是来为她皇长姐添妆的, 捧着匣子就来了,小脸儿红扑扑的,看着像是跑过来的。   福真此刻凤冠霞帔,平时里活泼的模样不见了,正是端庄大方的嫡公主气派。见着宝庆过来,她也难得的有了好脸色。   宝庆看着福真此刻的凤冠霞帔, 看着她周身的一切, 心里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可她也很清楚这些东西不是她的, 生来就不是。   但她不会因此生出什么可笑的恨意了。   “皇长姐,恭贺新禧。”   宝庆把匣子递过去,福真接了才发现这个匣子还是有些分量的,便有些惊讶的看她:“你……”   “我从前是不懂事罢了, 皇长姐新婚大喜, 我也不是这么小气的。”宝庆有些羞赧, 姐妹两个吵吵闹闹十几年了, 一时间宝庆还是真的不习惯。   福真点点头,嘴角的笑容也愈发真切了。   待姐妹闺中好友都送完添妆,接下来就是去太后的建章宫和皇后娘娘的凤仪宫辞别了。太后那儿,福真就没忍住了,从建章宫出来的时候,福真的眼睛已然红了。   依照惯例新郎官儿牧屿此刻得是在宫外等着的,郁棠看了看天色,许是老天也高兴,恰好是个天气疏阔的日子。   等到了凤仪宫,梁元帝与皇后娘娘都在上首坐着等她到来的时候,福真反而端住了公主的气势。梁元帝许是心软,又或许是真心疼爱福真,一反常态地,有些絮叨,叮嘱了福真不少话,叫一旁的皇后看着都有些奇怪。   好在梁元帝还记得吉时,及时停了下来。但到此时,梁元帝却给了福真一个匣子,叫她当着众人的面儿都拆开看。福真不疑有他,直接打开了盒子,却发现匣子里赫然躺着一枚令牌。   郁棠眼神好,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梁元帝的私印。待她看清楚了这是什么东西,莫名的,心里猛的一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因而,她看着这枚私印有些不太顺眼。   福真和周遭能看清楚这是什么的人都吓了一跳,那可是梁元帝的私印!见印如见陛下呀!   皇后抿了抿嘴,不知道梁元帝这样做的缘由到底是什么,也还是沉默着没有说话。而福真却想起小时候她和父皇玩的一个游戏……   梁元帝见福真的神色若有所思,便开口说道:“朕记得你幼时总是缠着朕,跟朕要这枚私印。今日你大婚,朕就把这枚私印赐给你,见印如见朕,日后若有人敢欺负你,你便来找朕给你做主。”   福真看着这枚私印,心里想着的却是小时候与梁元帝玩的游戏,她忍不住红了眼眶。将匣子合好,再度拜下:“儿臣福真,谢父皇隆恩。今日出嫁,拜别父皇母后,祝愿父皇母后长乐无极,万事顺遂。”   恰逢此时,吉官报唱,福真便让人扶着从凤仪宫上了凤撵,至此发嫁。   看着凤撵渐渐走远,郁棠也忍不住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接下来的路,就要福真自己走了。   郁棠转身回到了凤仪宫,梁元帝正起身,叮嘱皇后好好养身子。见郁棠进来,便又问了她一句,滇王夫妇待她可好?   郁棠回了话之后,梁元帝便匆匆离去了。   郁棠与太子妃一左一右坐在皇后娘娘身边,皇后见两人神色都有些担忧,忍不住轻笑道:“怎么大喜的日子,瞧着这样愁眉苦脸的。”   郁棠勾了勾嘴角,也笑了:“担心娘娘舍不得福真,怕您悄悄地哭。”   皇后被郁棠逗笑,慈爱地说道:“福真所嫁之人是个值得托付的人,我也没有什么舍不得。若是留在这宫里磋磨了一生,我才舍不得。”   一旁的太子妃也点点头,手扶在肚子上说道:“母后说的是,宫里看似繁花似锦,却不知暗藏多少隐秘的杀机。在牧家,她至少会快活些。”   好在人都在外殿,不然这话叫人听了去,也不知要掀起多大的风浪来了。   皇后看着太子妃的肚子,陡然想起郁棠的长嫂,关切的问道:“依稀记得阿瑶那孩子是不是快要生了?”   郁棠点点头:“是,已然安排好了,恰好就是这几日了。”   皇后若有所思地说道:“为人母了,就有软肋了。”   郁棠听得心思有些沉重,她知皇后娘娘这些年都不太容易。除却宠妃,还有帝王心,偏偏她身子不太好,这些东西让她疲于应对。眼见着太子和福真都陆续成亲,她如今才稍微好过一些吧。   郁棠想,或许天下为人母的女子,皆是如此的。   ——   当夜,郁棠回府的时候,陆黎还未归。他与大理寺卿牧屿是好兄弟,自然也少不了去热闹的。   郁棠卸了外衣,坐在狐裘垫着的美人靠上发愣。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总是心口有些跳,像是要发生什么事儿一样。   “燕云,燕云……”郁棠唤得急,燕云忙匆匆走了进来,面上还有些担忧,郡主从未这样紧急的叫过她。   “郡主怎么了?”情急之下,燕云又叫出了从前的称呼。   郁棠也无心纠错,只同她说道:“你派人回府去看看大嫂,我心里直跳,总是不太放心。”   燕云点点头:“婢子这就去,郡主莫要担忧,下午方瓷才派人传了话,说世子妃状态很好,若是要生产了,也必会顺利。”   郁棠愈发心慌意乱,只点头,就挥手让燕云出去了。奉月刚刚也跟着进来,见郁棠这般心慌的样子,心里生出了一个念头。   “郡主,可否让府医来给您把把脉?怕您用了什么相克的食物。”奉月低声说道。   郁棠看了奉月一眼,奉月是从不会让她操心的,这会儿说这个她倒也没什么可反驳的,只好应了她,便让人去请府医。   恰巧世子院的人去请府医的时候遇上了陆黎,原本还有几分醉意。等他听到汀白说是世子院的人请府医时,顿时清醒了不少,挣开汀白的手就往世子院跑。因着实在是有几分醉意,还趔趄了一下,若不是舟南及时上前扶着,怕就要摔个狗吃屎。   陆黎跑回来的时候,府医都还没开始给郁棠诊脉,他一股脑儿冲进来,嘴里还喊着‘阿棠’‘阿棠’的。   郁棠闻到酒味儿就有些熏人,微微皱眉。陆黎即刻就止住了脚步,有些担忧地看向郁棠:“阿棠,你怎么了?”   郁棠摇摇头,说道:“不过是有些心慌,叫府医来看看以策万全。”   “可要我去请鹤山来?”陆黎下意识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没注意府医在旁边还咳嗽了一声。   郁棠见状,只笑了笑,温声道:“不必这样大惊小怪,你先去洗一洗,酒味熏得我头晕。”   陆黎闻言连连点头,忙不迭就冲出去了。府医姓杨,是跟着滇王夫妇多年的老人了,也是看着陆黎长大的,甚至小王爷的性情,不大在意他风风火火的样子,当下就准备给郁棠看诊了。   府医把了一会儿郁棠的脉搏,微微皱了皱眉,有些震惊地看向郁棠:“小王妃……”   郁棠看向府医,见他震惊,便收回了手,放下袖子,说道:“我自幼弱症不足,不必见怪。”   府医点点头,又询问了郁棠今日吃了什么,奉月都一一说了,府医说她身子没什么大碍,许是忧思过重,需放开心怀,保持心情愉快。   “您不用开药吗?”奉月不解,问道。   府医摇摇头,已经开始收拾医箱,听奉月这么问,便道:“是药三分毒,小王妃尚且用不着吃药。”   “如此,多谢您,我送您出去。”奉月送了府医出去。   郁棠窝在狐裘里,已经开春,她却还是如此畏寒。她不自觉地摸上小腹,心里有些隐隐约约的期待。从前是她身子弱,可如今她已经慢慢调理过来了,会不会……会不会这里也可以孕育一个小生命?   这样迷迷糊糊地想着,什么时候陆黎沐浴回来了都不知道。   陆黎越过屏风进来,便见着美人卧在狐裘之中,巴掌大的小脸格外精致。像是睡着了,睡颜毫无防备,叫人看得心头软软的。   他脚步轻轻地走了过去,坐在郁棠身边,看着她的睡颜也不说话。许是睡得不安稳,郁棠眯了一会儿,又转醒来,看到陆黎,便伸手要抱。陆黎把人抱在怀里,贴脸试探了一下她的温度,才稍稍放下心来。   “刚刚洗过一边了,可还熏着你?”陆黎轻声问道。   郁棠微微摇头,只是有些依恋地窝在陆黎怀里,享受着他温暖的怀抱。   “刚刚差点吓坏我了……”   陆黎刚刚是真的被吓着了,虽然他知道他的小阿棠身子不好,可事关郁棠,他就没办法冷静下来。   郁棠听着他有些后怕的话,心里有些暖,“傻瓜,我不是已经快要好了吗?有什么好怕的。”   陆黎没说话,低头亲了亲她,不管怎么说都好,他只有真真切切的看到了她没事,他的一颗心才能放下来。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更新早了一点,可以求一求留言吗~感觉自己在单机,我需要留言增加动力嗷嗷嗷 第69章 【69】   或许是有所预兆, 郁棠当夜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的。陆黎最后把人抱在怀里,小声地哄着, 才把人哄睡着了。   可到底是睡得浅, 故而在外头敲门的时候, 她就已经醒了,不等陆黎出声, 她便先问了:“出了什么事?”   燕云瞪了那小婢子一眼,心有无奈, 本想着她家郡主身子不适能好好休息,还特地亲自守夜。却不想来了个莽撞的婢子, 一下就把郡主给吵醒了。   那婢子被燕云瞪了一眼也有些心虚,可神色有些着急,听到里头问话了,连忙小声道:“世子妃正生产,有些不好,偏巧长公主这几日头疾犯了, 世子又还在从营里赶来的途中, 顾嬷嬷便让婢子来滇王府请郡主,燕云姐姐, 您快去通报吧。”   燕云听了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敲了敲门,得了应允便快步进来,隔着屏风把刚刚那小婢子说的话又说了一遍。   此刻郁棠已然披着衣裳起来了, 她看了陆黎一眼, 陆黎立刻道:“我与你一同去。”   “燕云, 进来帮小王妃更衣。”陆黎扬声道, 又低头亲了郁棠额头一下,温声道:“别怕,我去同娘说一声就来,很快。”   “嗯,好。” 郁棠点点头,此刻身着玄衣的青年就显得格外可靠。   陆黎带着舟南往主院去了,郁棠心中着急,燕云便飞快地给郁棠梳了个头,等她更好衣,陆黎又带着人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长盒子。郁棠根本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人参。   “走吧。”   陆黎替郁棠系上披风、带上幂篱之后,才揽着人走了。   ——   已是深夜,应王府却灯火通明。郁棠一行人还未及王府,已然瞧见这处亮如白日。   郁棠夫妇一路直接去到了世子院,世子院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见郁棠来了才让出了一条路来。   府上如今也只有长公主和宋瑶,应王已回北境,而郁璟郁旸兄弟,一个在虎贲营,一个在书院。算算日子,郁璟是要准备回来的,可也没想到恰巧就是今日。   “母亲呢?” 郁棠一进世子院便瞧见了母亲身边的婢女,步履匆匆的问了一句。   “长公主放心不下世子妃,在,在产房里。” 婢女也是快要急哭了,长公主本就犯着头疾,这妇人生产之事血腥得很,万一哪个出了点事儿,都不好交代啊!   郁棠拆下幂篱,皱着眉头看了产房一眼,沉声道:“可去请了太医,又可曾派人去请过屠大夫和鹤山来?”   “都请了,屠大夫那边正在赶回来的路上,太医,太医还没到。” 婢子听见郁棠的声音沉稳冷静,连带着自己也镇定下来了:“方瓷,方瓷姑娘在里头。”   郁棠点点头,抬脚就要往产房去,陆黎跟在她身后。走到产房门口时,她转身对陆黎说道:“我进去看看,你在外头等我,一定要保住嫂子和孩子。”   陆黎点头,“去吧,这有我。”   “可,可……郡主未生育过,怕是冲撞了……” 门口的嬷嬷还犹豫着不让进去,郁棠一个眼神过去,便缩瑟着退开了。   产房里的情况比郁棠想得要好一点,只是她看大嫂宋瑶倒还好,反而是长公主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得很,若不是郁棠恰好上前去扶住她,怕是要晕过去了。   “燕云,快,把母亲扶出去,让她去休息,请府医给母亲瞧瞧。”   郁棠态度十分强势,不容得长公主有半点拒绝,甚至是宋瑶也是希望长公主去休息的。燕云送长公主离开之后,郁棠便问了问宋瑶的情况,看着宋瑶脸色还算可以,心里也算放下一口气来。   方瓷这些日子一直都在宋瑶身边,宋瑶倒也并不害怕。她是清楚的,自己武将出身,身体底子比寻常人都要好上许多,这会儿还不到用力的时候呢。宋瑶其实倒也没觉得多大回事,只是娘担心她,硬是要来,才叫人放不下心。   “阿棠……” 宋瑶深吸一口气,看向郁棠:“幸好你来了。”   郁棠微微摇头,上前看了看宋瑶的状态,微微笑道:“嗯,我来了,别怕。”   宋瑶道:“等会儿你出去吧,产房腥臭,你身子弱,受不得冲……”   “说什么胡话呢?” 郁棠皱眉,不悦地说道:“我在这才放心,当务之急是你好好生产。别胡思乱想。方瓷和产婆都说了,你怀相好,生得会容易些。我会守在你身边,以策万全。”   宋瑶正想说话呢,突然传来一阵痛,她脸色一时煞白,原本握着郁棠的手不受控制地用上了力道。郁棠脸色微微一白,也还是让她捏着,宋瑶还咬着牙松开了,抓住了床沿用力。   奉月立刻上前把郁棠扶开,让产婆和方瓷上前,一下就没了她们俩站的地方。奉月见状便带着郁棠去了屏风外头。到底是血腥之事,不好叫郁棠瞧见。   方瓷为了宋瑶这次生产特地同屠大夫请教过,也见了不少产妇生产了,说去经验她也不少了。这会儿做起来,也只有得心应手的份儿。   隔着屏风,郁棠也没怎么听到宋瑶的叫声,颇有些担心,眉头皱得死紧。奉月低声道:“郡主放心吧,世子妃身体强……”   “哇……”   奉月话都没说完,听到了婴儿的哭声。   郁棠神色一喜,随即问道:“大嫂如何?”   里头传来方瓷的声音,说是世子妃状态还不错,是个小郎君。   郁棠松了口气,万幸大嫂的生产顺利,她心里悬着的不上不下的一口气终于可以松开了。待稳婆抱着孩子出来时,郁棠嘴角的笑意愈发灿烂了。   “郡主要抱抱小郎君吗?” 稳婆一脸的笑意,显然是高兴坏了。王府接生,自然报酬也少不了。   郁棠点点头,想要上前,却又停住了,想了想,道:“等会让大哥来吧,大哥应该就要到了。”   稳婆连连点头,郁棠便也先走了出去。外头正好郁璟已经赶回来了,见着郁棠倒也不意外,只上前问她:“你大嫂如何?”   郁棠微微一笑道:“脱了披风,自己进去瞧瞧,大嫂醒着。”   郁璟感激地冲妹妹点点头,就要进产房去,却被身边的婆子拦住,“产房污秽,世子怎么能入内?”   郁璟皱了皱眉,直接把人扯开了,直径走了进去。   郁棠正要走,却听得那婆子低声嘀咕了一句‘王府可真没规矩’……   她眼神一凛,冷然道:“议论主家,你又有什么规矩?给她三个月的月钱,赶出府去。”   那婆子顿时就被吓着了,连连想要磕头求饶。郁棠看都不看,直接走下了台阶,奉月拦着人不让靠近,立刻又有人来把那婆子拉下去了。   虽然世子妃诞下麟儿是大喜,可郡主这一手却叫众人大气儿都不敢喘。   郁棠环视了一周,突然就冷了神色,“王府容不得乱嚼舌根子的人,素来是奴才不得妄议主家是非。今日王府大喜,月俸三倍,万望诸位牢记本心。”   “多谢郡主,恭喜世子世子妃。” 众人齐声道。   郁棠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然接近天明了,又看了看身边的陆黎,他也陪着自己熬了快半宿了。   “可还好?”   “你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陆黎摸了摸郁棠的额角,她太紧张了,额角的发丝都湿了:“先去撷芳院休息一会儿好不好?熬了半宿,你也累了。”   “好,你陪我去。”   郁棠抬头冲他笑了笑,突然间就觉得背后的光有些刺眼,想抬手遮一遮,却发现整个人都有些无力,恍然间有一种天旋地转的感觉,最后只能听到陆黎焦急的呼喊,就失去意识了。   ……   等郁棠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傍晚了。   陆黎坐在她身边,一直都没有离开,一直都握着她的手。郁棠醒了,见着眼前的青年下巴上都有了些青色的胡茬,看着十分憔悴。   “陆黎……” 郁棠有些费劲儿的开了声,陆黎立刻像是惊醒一样,猛地一下:“阿棠!”   郁棠眼看着陆黎红着眼睛看着她,整个人都快要崩溃了。一见到她醒过来,眼泪就这么掉下来了,落在郁棠的手上。郁棠只觉得手上那滴泪好凉好凉,差点就冻住了她。   “我没事,你哭什么,吓着我了。” 郁棠说话都有些有气无力的。   陆黎勉强地笑了笑,抓着她的手,嗓子都有些嘶哑了:“我被你吓着了……突然间就晕了过去,吓得我差一点魂飞魄散了。”   郁棠笑了笑,还是很虚弱:“我怎么了?”   陆黎眼神往她的小腹看了一眼,神色有些沉默,等到郁棠快要挣扎起来的时候,他才说道:“没怎么,没事。”   郁棠何其敏锐,对于陆黎的动作和反应她还有什么猜不到的,她是不是有身孕了……   “奉月……奉月!” 郁棠挣扎着起来,陆黎既然不肯说,那她就找个肯说的,来确定自己所想。   “阿棠,阿棠!” 陆黎连忙把人按在床上,着急地说道:“别动别动,我说我说。”   郁棠非要坐着,陆黎也拿她没办法,只好让她靠在床头。可她想听的话,陆黎却迟迟说不出口,最后还是郁棠先开口了。   “我有身孕了。”   陆黎抬眼看了郁棠一眼,点点头。   郁棠见自己的猜想被证实,心中愉悦,脸上的笑容即刻就浮现了出来。把手轻轻地放在小腹上,只觉得真是奇妙……她才想到过这件事情,可万万没有想到这么快就实现了!   可……   郁棠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转向陆黎,“我有身孕了,你不高兴吗?”   陆黎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执着地看着她的小腹,脸色愈发不好看。   ▍作者有话说:   不虐不虐不虐不虐!!不要着急!我不虐!!!(撕心裂肺!) 第70章 【70】   “陆黎, 你说话。” 郁棠睁大眼睛看着他,眼里隐约透着迟疑。   陆黎低着头,双手捏着被子愈发用力, 却始终一眼不发。郁棠看着他, 心里那点热切也随着陆黎沉默时间越久, 渐渐消失了。   郁棠也不说话,伸出手来掰陆黎的手, 他不敢用力,怕伤着郁棠。攥紧的手就轻而易举地被郁棠掰开, 一根根舒展开来,与自己的手十指相扣。陆黎原本还有些焦躁的情绪一下就被郁棠安抚到了, 他有些不受控制地低下头去,把头放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阿棠……”   陆黎刚一开口,郁棠便觉得他情绪有些不对,耐着性子等着他开口。可陆黎却一直都没有动作,郁棠微微叹了口气,她大概明白陆黎在担心什么。可是……郁棠用另一只手放在小腹上, 她已然有了些不舍。   “屠大夫来了吗?” 郁棠只能最后寄望于屠大夫, 让她从绝望到希望的人。   “嗯……”   陆黎态度很不积极,郁棠一下也摸不清到底是屠大夫看过了还是没有看过, 她迟疑了一下,也没有追问陆黎。   直到燕云端着晚膳进来想叫陆黎用点儿东西才发现郁棠醒了,立时就高兴起来:“郡主醒了!奴婢这就去告诉长公主和世子他们……”   燕云却是兴奋地很,都不等郁棠叫她一声, 放下晚膳就跑出去了。连郁棠想喊她都没来得及, 只能瞧见她飘动的一个衣角。   但奉月和舟南几个却是立刻进来了, 只是站在外头, 不敢太靠近,眼神里满是欣喜。   看着几个人这么高兴的样子,她又有些不明白陆黎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消沉?若说府中胎儿会有伤身体,没道理奉月燕云会这么高兴……可若是没问题……   郁棠低头,他到底是为什么?   奉月见她家郡主面带疑惑,本想上前道喜,可又看到小王爷好像不太对劲儿,她只能悄悄拉了拉离她最近的舟南的衣角,小小声道:“小王爷怎么了?”   舟南这才注意到他家小王爷,看起来像是一只没人要的大狗子一样,画面极其可怜的样子。   舟南也不懂,他摇摇头,踢了踢自己身边的汀白,等汀白看过来,又朝着陆黎的方向努努嘴,汀白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的也是和舟南一个感受的画面——为什么他们家小王爷看起来这么可怜呢???   郁棠当然看到门口三哥探头探脑的了,她忍不住有些想笑,手动了动,低声道:“舟南和奉月他们在笑话你呢。”   陆黎顿时扭头,凶狠地瞪了门口一眼,那三个顿时就躲了起来。   郁棠见状,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陆黎抬头看她,郁棠也只能瞧见他猩红的双眼,也不知道是熬夜熬红的,还是刚刚激动得哭红的。   “阿棠,我……我只是有些害怕……”   陆黎终于肯说了,只是郁棠也不知道他在害怕什么,眼里都是疑惑。   正当陆黎想说的时候,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阵阵匆忙的脚步,来的不止是长公主和郁璟还有滇王妃。她们一来,陆黎自然是要退开位置的。郁棠安抚地看了陆黎一眼,便又看到了两位母亲微红的双眼和带着笑意的面容,还有她大哥郁璟面带内疚的样子。   郁棠见长公主头上还裹着抹额,不免有些心疼:“娘,母妃,大哥,让你们担心了。”   长公主看着女儿虚弱的样子,已然心疼得不得了:“你好好歇着,别说话,瞧着你这个脸色苍白的样子娘就难受。”   听着母亲的话,郁璟也是自责得很,他只顾着阿瑶刚生产,全然忘了妹妹身子弱,竟还有了身孕之后在府上晕过去……万幸是妹妹没事,不然的话,他真的万死难辞其咎。   郁棠自然是看到了她大哥的神色,她不禁说道:“大哥别担心,我没事的。”   郁璟一个堂堂八尺男儿,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有些鼻酸,看着妹妹虚弱的样子,眼里溢满了心疼。   一旁滇王妃也是,瞧着郁棠的样子就满眼心疼,一点都没把陆黎放在眼里,若不是郁棠眼神还会飘到陆黎那儿去,滇王妃都忘记这个儿子了。   “阿棠,你身子弱一些,又是刚刚有孕,劳累不得。屠大夫瞧了你,叫你这几日卧床静养,就暂时不要动地方了,在撷芳院好好养着。” 滇王妃快人快语,一下就把郁棠担心的东西都说出来了。   要说旁人不知道也就罢了,滇王妃是知道的,自家这个蠢儿子是个别扭崽子,从小养到大,还能不懂他的心思么?   无非就是阿棠有孕,他又是被吓了一跳,即便是屠大夫说了没事,他还是不放心,加上他知道自己生他的时候伤了身子,就担心生产之事会伤了阿棠。   滇王妃看了自己双眼通红的儿子一眼,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蠢东西。”   郁棠一时没听清,又追问了句:“母妃刚刚说了什么?”   滇王妃摆摆手,笑道:“没什么,你这小脸也太苍白了,我想着叫人给你准备一点儿食补的,好好补一补你的身子。”   郁棠笑了,滇王妃这个婆母实在是没话说,待她是真的好。   “您不必操心了,屠大夫既然说了想必方瓷也都有准备了。” 郁棠温声道:“就是弱我不在王府养胎,便要劳烦母妃打理王府上下了。这样,也只怕会招人闲言碎语。”   “我看谁敢说?!”   “他们敢!”   “谁人敢说你!”   “哪个敢!”   郁棠话音刚落,就听到长公主、郁璟并滇王妃和陆黎四个人态度十分强硬,她一时都愣了。   还是长公主先用赞扬的眼神表扬了一下陆黎,才清了清嗓子对郁棠说道:“你只管养着身子,旁的事儿还让你操心不成?我与你母妃哪个又是不中用的了?那没影儿的事儿也胡思乱想。”   “就是。” 滇王妃笑道:“我可是凶得很的,谁敢欺负我儿媳妇儿,叫他后悔长了那张嘴!”   陆黎点点头:“阿棠放心,有娘在,她绝不让人说你。”   郁棠面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这才想起来问一问宋瑶的情况:“母亲,大嫂和小侄儿如何?”   说到长孙,长公主脸色又露出了笑容,她道:“你大嫂好得很,若不是我们拦着,就要来看你了。”   郁棠也跟着笑笑,既然如此,想必大嫂状态也还挺不错的了。   郁璟看着妹妹消瘦的模样,心里难免担心,即便是郁棠说了自己没事,可郁璟自幼看着妹妹长大,她身子如何,自己还不知道吗?   只是这时候郁璟也不好说,更是不能说。他想着,等会儿便要去找鹤山和屠大夫问问看,阿棠这一胎应当要如何才好。   还是滇王妃发了话,说是让阿棠好生休息,便把人都带走了,连带着陆黎一起。陆黎还想留下来照顾阿棠,哪晓得滇王妃毫不客气的让他去照照镜子。   “照镜子做什么?” 陆黎一脸茫然,他娘这是要搞什么。   滇王妃嫌弃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一身邋里邋遢的,我要是阿棠,都不想瞧见你呢。”   陆黎立刻看向郁棠,想要求证她是不是真的嫌弃自己。郁棠望着他,微微笑了笑:“不会不想瞧见你的,母妃是心疼你熬了一夜,我也心疼,你去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看着郁棠娇弱又苍白的脸色,陆黎很想说不去,可又不忍心让她担忧,只好点点头,顺从地被滇王妃带走了。   滇王妃倒也没有带着他回王府,反而是郁璟带着他去了郁旸的院子。说是滇王妃把陆黎的衣物都已经送到撷芳院了,只是偏院暂时还没收拾出来,让他在郁旸的院子好好休息一会儿先。等他休息好了,那边也就收拾得差不多了。   陆黎点点头,但明显看起来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郁璟拍拍他的肩膀,可算是有了点认可他的意思:“阿棠身子弱,要靠你照顾她,若是你不养好精神,我怎么放心把阿棠交给你?”   陆黎闻言立刻点头,向大舅兄表决心:“我可以的,这就去休息。”   “哎!” 郁璟拉住陆黎,有些无奈:“方才我看你神色不太好,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没有没有!” 陆黎连连摆手:“没有不想要。”   郁璟与郁棠一样,善于察言观色,知道陆黎这句话到底有些言不由衷,他也第一次对陆黎多出了些耐心:“那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这儿也没有旁人,你与我说便是。”   陆黎当然知道郁璟待郁棠的兄妹之心有多重,也明白郁璟这是想开解自己,他却有些犹豫,因着这些东西,他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才好。   “男子汉大丈夫,有话就说,这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郁璟就看不惯陆黎这副样子,在他看来,他已经做好的最坏的打算。那就是阿棠这一胎即便是不能要,也要快做决定,否则,日子拖久了,对阿棠的伤害更大!   但陆黎支支吾吾的,就让郁璟有些不耐了。   陆黎皱眉,显得很是无助:“大哥,我……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屠大夫说了阿棠若要生下这个孩子,势必会对身子有些损害。我,我不是不想要,只是如果要以阿棠的康健为代价,那我宁可不要!”   郁璟脸色一变:“这么严重为何你不早说!”   陆黎苦笑:“我一心只想阿棠醒来,顾不及……”   郁璟看陆黎一副颓丧的样子,又想到自己刚刚生产的妻子,心中也有些感同身受。   “我说你们,听医嘱的时候能不能听明白了?”   两人都相顾无言时,门突然就被鹤山推开了,他手上还端着一碗药,白衣黑发,只是脸色臭得很:“哪里就严重了!”   ▍作者有话说:   阿棠棠,大概是我最快怀孕的一个女鹅了~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第71章 【71】   郁璟狐疑地看了陆黎一眼, 他觉得他刚刚是不是对这小子放心得太早了?这脑子,到底在听屠大夫说的时候都听了些什么玩意儿!?   “你刚刚说什么?” 陆黎一愣,立马追问。   鹤山没好气得把药往郁璟跟前一松, 说道:“喝!别以为伤好了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没有彻底痊愈之前不能掉以轻心。”   郁璟面不改色地接过那碗药一饮而尽, 放在桌上,重复了刚刚的话题:“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阿棠有孕是不是很危险?”   鹤山翻了个白眼:“师父是说, 妇人生产都会有危险。郡主体弱,自然会比旁人凶险一些, 但平日里好好照料,生产时便会不那么困难。况且, 师父也打算等着郡主生产之后才离开,身边还有方瓷和我,怎么就要以郡主康健为代价来换了?”   鹤山这话说得不太客气,可陆黎却听得还是有些愁眉不展。   “可这样,阿棠依然会有危险。” 陆黎想到从前在云南府的时候,管家的儿媳因难产而一尸两命的事, 心有余悸。   鹤山皱了皱眉, 说道:“生子本就是十难之事,若你现在不想要这个孩子, 只怕郡主也不会肯。”   陆黎沉默了,他知道鹤山说的都是真的。阿棠不会不要这个孩子,从她刚刚的神情也好态度也好,陆黎都知道这个孩子, 阿棠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看着陆黎一脸苦闷的样子, 显得十分苦大仇深, 鹤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他。   他是医者, 自然是对这些事要比陆黎了解得多。妇人生产本就是千难万险之事,堪称是鬼门关前走一遭。他既是大夫又是她的好友,自然会把这种风险降低到最小。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说保证郁棠生产之时绝对安然。   郁璟见陆黎和鹤山的表情都不太好,他也拧着眉头沉默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此事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等会再说,我先去问问屠大夫到底是什么情况。不要在这儿自己下自己。”   陆黎抬头看了郁璟一眼,总觉得他的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的样子。然而当下这个心情,陆黎也没心思多说什么。   鹤山和郁璟一同走了出去,鹤山等走出了郁旸的院子才对郁璟说道:“诚然她的身子比起从前好了许多,有孕之事倒也不会很影响。只是我看小王爷似乎有些心结,若不早些解开,怕是会伤人伤己。”   郁璟点头,他刚刚也感受到了陆黎似乎有些害怕,但是他一时间也想不到陆黎是为什么害怕?若说是生产之事,他才经历了阿瑶生产,想来阿瑶生产顺利倒也不会叫他产生什么阴影,那就只有从前在云南府的时候发生的事情了。   “无妨,此事阿棠怕是也知道了。” 郁璟说道:“原本阿棠醒来的时候,怕是这小子就露了迹象。阿棠那么聪明的人,她又怎么会看不出呢。”   鹤山点头:“别光顾着操心她了,你也操心操心你自己的身子。到底打算什么时候说你的伤势?”   郁璟摇摇头:“不是时机。”   鹤山皱眉,一个箭步冲到郁璟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低声喝斥道:“不是时机?还要什么时候才是时机?这次是你,若下次是旁人呢?你能保证,刺客只是冲着你一个人来的吗?”   郁璟抬眼看了鹤山一眼,鹤山顿时叹了口气,他也知道现下不是什么好时机。可他在京郊遇刺的事,实在是太过蹊跷了。   “你别操心了,这事儿我有分寸的。等会郁旸回来,你看着点他,别让他去闹阿棠。” 郁璟神色淡淡地越过了鹤山,丢下了这么一句话。   鹤山无奈,只能气闷地看着郁璟从他眼前走溜走。只是一转身,又被站在自己身后的人给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这里?” 鹤山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好险,他刚刚都没发现背后有人来了。   “诶,不对,你什么时候在这里的,听到了多少?”鹤山即刻虎着脸追问。   方瓷只看了一眼世子爷离开的方向,低头,轻声说道:“从你说遇刺的时候。”   鹤山黑着脸:“你偷听我们说话?”   方瓷摇头,柔美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路过,正好去给郡主煮一副安胎药。”   鹤山看到了方瓷手中拿着的药包,又有些下不来台,只好臭着一张脸说道:“既然你听见了,那就要学会保守秘密。”   听到了这一句,方瓷才抬头正视鹤山说道:“我只会对郡主一个人保守秘密。”   鹤山顿时被她噎住了,这个小丫头,勉强,勉强算他小师妹吧!看着长得标准俊俏,却是个小牛一样的脾气,又倔又硬,从不肯服软。他好歹算是她大师兄了吧,也不给这个面子,真是……   “算师兄求你的,暂时不说,也不是让你一直别说。你家郡主刚刚醒来不久,是真的不能再操心了,即便是为了她的身子,你也不能把刚刚听到的事儿说出去不是?” 鹤山见威逼没有用,开始了利诱之法:“说到底,你也是想要你家郡主好好的吧?”   方瓷听到他说的话,抿嘴不语。鹤山见状,就知道自己说到师妹心坎上了,赶紧趁热打铁,好不容易哄得方瓷点了头。鹤山这才眉开眼笑的,又瞥见了她手上的药包,十分爽快的拿过来,说要帮她煎药。   方瓷也没说不让什么的,跟在鹤山背后默默地就过去了。   应王府喜得小郎君的事儿也很快就传遍了京城,洗三那日应王府的门槛儿都快被踏破了。但凡来的人都说应王府的人缘儿好,尤其是梁元帝还派人送了长命锁来,众人都说应王府荣宠不衰呢。   长公主看着这热闹的场面,实则心里明白这不过是繁花一场。她看了看皇宫的方向,总觉得那日兰贵妃的事不是一个意外,或许是一个开始,一个极为不好的开始。   洗三的时候,郁棠还在撷芳院里休养,陆黎陪着她。外头听起来锣鼓喧天,热热闹闹的,陆黎的脸色是这几日瞧着都不见好。   郁棠忍不住伸手去抚平他的眉头,有些无奈:“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了?这几日你总是愁眉不展的,莫不是我有孕以后变丑了,你看都不想看我了?”   陆黎闻言,整个人一激灵,连连摇头,“不是不是,当然不是。”   郁棠挑眉,故意逗他:“那是王府没钱了,养不起我了?”   陆黎窘然,连连摆手:“也不是也不是。”   郁棠微微眯了眯眼,语气里带着点儿威胁的意思:“那你是觉得我有孕没法与你同房,想要纳妾了?”   这话就重了,吓得陆黎立马站了起来,很是生气的说道:“怎么可能!阿棠你怎么能这样看我!难道我是这种人吗!”   郁棠委屈巴巴地抬头看他,小嘴一抿,轻声道:“你凶我……”   “啊……阿棠,我,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不是想凶你啊!你,你别哭,别哭啊……”   陆黎七手八脚且手忙脚乱地开始哄人,偏偏这几日心里堆着事儿,说话都说不利索,哄到最后差点儿自己都要哭了。   反而是郁棠看到他这幅样子,自己笑了。   陆黎是真的一下就跌坐在地上,有些悲从中来的感觉,他反而哭了。郁棠更无奈了,她这几日约莫也猜到了陆黎是为什么失魂落魄的。她一直在等陆黎主动来说,谁知道这人一反常态地闷住了,连她套话都套不出来。   这下哭了,可倒好。   郁棠也没管他,任他哭。哭了一会儿,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陆黎自己个儿就擦擦眼泪站起来了。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样站在郁棠床前,看了看她似乎没生气,还小声地问了一句:“阿棠,你怎么不哄哄我?”   郁棠都被这人给气笑了,她索性冷着一张脸问道:“哄你?你这几日闷声憋气的,我还没问你是我怎么你了呢?到底是不是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头一次见到郁棠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陆黎又沉默了。   郁棠也心头涌上一股火气,干脆不想跟他说话,一指门口道:“出去,既然不说便也不要在我面前摆出这个样子,瞧着闹心。”   “阿棠……”   “出去。”   郁棠直接就自己扶着床边躺下去闭上眼,根本就是拒绝交谈的意思。陆黎沉默着站在床前看了郁棠许久,最终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走出去之后,郁棠才睁开了眼,看着陆黎的背影有种很是无奈的感觉。   这人怕真的是个傻子,心里有事儿瞒着谁都不让说。她相信陆黎不会不想要这个孩子,只是一定有什么事让他犹豫害怕。即便是自己生气了他也不肯说,那就只能证明这件事要靠陆黎自己想明白。   有些事,旁人劝是半点用都没有的,须得自己想开才是啊。   郁棠合上眼,准备入睡,脑子里却在想,孩子啊……你爹有点儿傻,若你长大了,千万不要学他。   陆黎走到门口,奉月和燕云两个都避让开来。他诧异地看了一眼,发现舟南和汀白两个人也都不带搭理他的,陆黎顿时觉得有些委屈。可他转念一想,又不肯作声了。   燕云最是心软,不太知道这个法子到底有没有用,她有些迟疑的看向舟南,舟南坚定地点点头,一旁的汀白更加是添油加醋的开始了。   “燕云,我记得王妃昨日才送来了一匹布料,说是很适合做婴儿的肚兜,你已经开始做了吗?” 汀白一副管家婆的样子,奉月差点没绷住。   燕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那是自然,郡主可高兴了呢,还说要自己做一件儿呢。”   陆黎闻言浑身一震,又有一股子酸味冒出来了——他还没有阿棠亲手缝制的衣裳呢!   肚子里那个凭什么啊?!   ▍作者有话说:   感觉是黎黎子得了孕前焦虑……   略有一点疲惫,实在是写不动那么多,今天是半只咕咕……   可能为了考试太久没有码字了,去年考小学教资,今年考高中教资emmm……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各种考点QAQ   以及双十一到啦,大家谨慎剁手吖   ps明天后天一个姐姐结婚,她明天出阁酒,后天凌晨我得去当伴娘送亲,所以更新可能还是很晚,等白天看吧~ 第72章 【72】   “还不理他呢?” 福真捏着灌汤包的一角, 小心翼翼地嘬一口,小声地问。   郁棠斜倚着美人靠,一脸慈母笑容看着福真吃灌汤包, 听到福真这样问, 眉毛都不带动一下的:“你说谁?”   福真本来正品着这灌汤包的鲜嫩, 听郁棠这话,差点没咬到自己舌头。忙慌不迭地抓了一旁递过来的帕子飞快地擦了擦嘴, 追问道:“这么气啊?”   郁棠抬眼看了福真,见她嘴角还有点没擦干净, 便支起身子来,拉出自己的手帕, 动作轻柔地帮福真擦了擦嘴角,微微笑道:“左右他也翻不出什么浪来,等他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自然就不气了。”   福真被郁棠的动作弄得一愣,她有些傻呆呆地看着郁棠,问了一句:“那你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啊?”   郁棠笑了笑:“不生气啊。”   福真眨眨眼, 又觉得自己突然弄不明白郁棠这一出了。自有孕在娘家养了十日之后, 便搬到京郊的庄子上来了,说是来养胎的, 滇王妃更是常来庄子上看她。   原先坊间还传闻说是滇王府的小王妃不受宠爱,但滇王妃和滇王都往京郊跑了几趟,小王爷更是日日不落的来,这些话也就没处可传, 没什么就好说的了。   可是, 若阿棠不生气的话, 又为什么非要来京郊的庄子上休养呢?这时节, 庄子上也不见得比京里舒服呢。   郁棠笑着看着福真皱着眉头想,觉得她可爱极了,又捏了个灌汤包喂她:“来张嘴,啊……”   “啊……”   郁棠投喂福真正起劲儿,奉月便抱着一堆册子进来了。福真吃得高兴,还有空关心奉月手里拿着什么玩意儿,目不转睛地瞧,看清楚是一捧册子,这才收回目光,专注自己眼前的点心。   郁棠自如地接过册子,便是动作轻慢的翻看,速度也不慢。   福真在一旁吃点心,奉月守在郁棠身边,燕云关注着福真公主吃点心,时不时递过乳茶去,福真便像个小饕餮一样吃得一脸满足。   待福真吃得差不多了,郁棠也就看得差不多了。   福真擦擦嘴,又漱了口,才问道:“你孕中也不好好休养,看什么呢?”   郁棠微微一笑,翻开册子给她看,道:“诺。”   福真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看到竟然是一整册马儿?这编写的方式瞧着,像是马儿的族谱?   不等福真问,郁棠自己便说道:“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番邦送来的良驹,品质要比我们的马儿好多了,强壮且耐力极好。”   “我记得,当年父皇还赐了我们一匹,我记得太子哥哥的那匹好像也给你了呢!你一个人也骑不了两匹马呀。” 福真从自己的记忆深处挖出这个事情,现在还有些醋着:“但是太子哥哥就给你了,对你可大方了。”   郁棠笑笑:“这本册子的由来,就是当初的那两匹马了。”   “什么?” 福真大惊:“这,这些马儿都是那两匹马的后代吗?”   郁棠失笑,卷起册子轻轻敲了福真一下,“自然不全是。”   福真眨眨眼,一脸的好奇:“你当真做得好隐秘,我居然都不知道。”   郁棠看着手中的册子,轻声道:“倒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又何必声张。此事也不光是我一人在做,太子殿下那匹马不就是证明。”   “那如今这么多,他总不能凭着一匹马,就要你这马场的一半儿吧!” 福真理直气壮道。   郁棠听她说话便发笑,问她:“你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自然是站在阿棠这边的。”福真一点儿都不脸红心跳,刚刚还在为太子偏心吃醋,这会儿就怕郁棠吃了太子的亏了。   “倒也不会,马场的事,殿下少有过问。” 郁棠当初虽然是借了太子的马,可是她做马场最初始的确是不太顺利,也不一定每一匹好马都能生出一匹好马来。   “此事也托了我爹帮忙,他对此事也颇有兴趣,便一直进行下去了。头几年的确不如意,出生的小马驹不是体格不够好,就是血统有问题。” 郁棠想到那几年流水的银子也是略有些心疼的:“好在后来慢慢的就摸索了些规律出来,如今也发展得有模有样了。”   福真听她三言两语就说完了,但想着以郁棠做事的呢你,她要托人帮忙了,此事也该是大不易。当下便心有戚戚地发问道:“如今有多少了?”   郁棠笑着比了个数,福真惊叫道:“四千!?”   奉月都听不下去公主殿下的白日梦了,出言道:“殿下也太能猜了,这么多数量,岂非要掏空半个王府!”   福真吐吐舌头,小声地说道:“我这不是相信阿棠的能力吗!”   郁棠笑笑没说话,把册子交给奉月之后才对福真说道:“你左右也要在这儿陪我一阵儿,过几日带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那能送一匹给我吗?不,两匹。” 福真闻言,眼睛都亮起来了,随即又小声地询问郁棠。   郁棠有心逗她,便故意问道:“一匹是可以,为何要两匹呀?你一个人也骑不了两匹马呀?”   听见郁棠拿她刚刚说的话来赌自己的嘴,福真羞红了脸,有些忸怩道:“人家,是不能骑两匹马,但是我成亲了嘛……我,牧屿哥哥也可以骑呀……”   郁棠见她说话时含羞带怯的模样也不似作假,便知道她成亲以来在牧府的日子想必过得也十分快活,不然也不会有现在这么娇羞的样子。   逗人也有个限度,眼见着公主殿下的耳朵都要红了,郁棠便也不逗她,应允她届时可自己去挑选,还说等她将来有了小宝宝,也可带来一并挑选。   福真高兴地想扑过去,幸好奉月和燕云眼疾手快架住了她,要知道她们家郡主现在可经不起公主这一扑。   不过郁棠倒是神色未改,还是笑眯眯的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奉月燕云两个惊慌失措。福真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也有些心有余悸,万一刚刚两个丫头没架住自己,她可不就是要伤着阿棠了。   郁棠自然晓得福真怎么想的,她笑了笑道:“也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身子弱了点,但怀相如今也还好,不是个豆腐人儿一样,一碰就碎了。”   “呸呸呸,怎么能说这种话呢。” 福真连忙呸了几口,认真地说道:“方才是我不对,我一时高兴忘形了,若不是奉月燕云,怕我是要伤着你了。”   郁棠知晓她不是故意的,只叫她不要放在心上,又瞧瞧天色,问福真可还用得下午膳,陪她再吃点。福真自然是高兴,近来胃口大开,不过她素来少食多餐,倒也没什么体型上的改变。   现下郁棠的膳食都是交给方瓷去做的,如今郁棠身边已然妥帖得很了。膳食和身子的调理都交给方瓷掌管,对外待人接物一应礼仪都交给燕云掌管,奉月便是跟在她身边只管顾着她周全便是了。   这庄子名鸣玉庄,也不是她娘家的铺子,倒是陆黎送她的。只她来了之后,燕云并方瓷将鸣玉庄上下搭理得十分妥帖,自然住得也很舒服了。   郁棠自有孕以来胃口就特别好,所以今日上的菜色都是酸辣偏多。方瓷掌握的度极好,是以郁棠也没怎么客气,倒是让她觉得惊讶的就是福真居然也很喜欢,刚吃了几个灌汤包和小点心的,又用了一碗饭,一碗汤。   方瓷接收到郁棠的眼神,猜到了郁棠的怀疑,便点点头。   等着两人吃好了之后,郁棠便问福真,近来有什么情况没有?   福真还一脸懵地,看着她:“什么情况?”   郁棠喝了一口乳茶,说道:“说起来今日的饭菜都比较合我口味,只是你素来酸辣少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吗?”   福真嘻嘻道:“实在是我婆母,一手好厨艺真是出神入化,叫我胃口大开,也爱上这类菜色。”   郁棠见福真全然没有往有孕的方向去想,也不绕弯子了,直言道:“我看你倒是很像有孕的样子,叫方瓷给你把把脉好不好?”   “啊?” 福真顿时呆住了:“有孕?不会吧……我这才成亲三个月不到呢……我还没玩够呢,怎么就能有孕呢……”   额…… 郁棠也是少有的被福真这思路给噎住了,但福真还是乖乖身后,对方瓷伸出手。   一时间,房里也安静极了。   郁棠是想着,怕这傻姑娘自己整日傻乐的,自己有孕了都不知道。她想想她当时,仿佛也有些不太清楚,就是有些心悸,后头因着她大嫂生产的事儿累了一番,累晕过去了才知道自己有孕……   福真是眼巴巴地瞧着方瓷,心里仿佛有一万头小鹿在蹦跶,她既期待是,又害怕是。偏偏方瓷诊脉时间又久,叫公主殿下等得十分焦心。   “怎么样?有没有呀?” 福真在方瓷收手的一瞬间就急迫的看向她追问道。   方瓷脸色有些沉重,郁棠顿时察觉有些不好,福真又还无知无觉的样子。郁棠微微垂眸,方瓷见状,便也只是摇摇头,复又笑道:“郡主多心了,公主还未有身孕呢。”   “嗨呀……” 福真听到了这个消息,整个人往后一躺,直接瘫在了榻上:“这可真是叫人欢喜叫人愁。”   郁棠不动声色地冲方瓷摆了摆手,方瓷便悄悄地退出去了。她摸着福真的小脸,说道:“什么欢喜什么愁啊?”   “自然是欢喜孩子,愁嘛,也是愁孩子呀。” 福真翻身,托着下巴瞧郁棠:“阿棠你素来沉稳,做母亲想必也很好。只是我却没有信心要做个好母亲,起码的,现在是没有的。”   郁棠听她这样说,便笑道:“谁又懂得如何做母亲不成,我们福真性子好,将来养出来的孩子一定也都是好孩子,不必担心这个。”   福真笑嘻嘻地看了郁棠的肚子一眼,高兴地说道:“我不担心的,我先学习如何当姨母就好。”   郁棠眉眼弯弯,眼看着福真就犯困了,索性两人都去床榻上躺着。躺了一会儿,福真便熟睡了。郁棠这才对着奉月招招手,让奉月把自己扶起来,又让燕云把方瓷叫进来。   郁棠让燕云守着福真睡觉,自己跟方瓷和奉月在屏风另一侧。   “说吧,刚刚欲言又止的,怎么了?” 郁棠虽然与方瓷相处不久,却知道方瓷也是个仔细的人,不会轻易将情绪放在脸上。可刚刚给福真诊脉之时,显然是超出了她的逾期。   方瓷低声道:“公主不像是有孕,倒像是中了蛊。”   郁棠眉头一皱,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她看向方瓷,定了定神,才问道:“确定吗?”   方瓷抬头,目光清明:“十有八九,但婢子到底医术不如师兄。”   “既如此,你去请鹤山来,另外派人通知牧屿,找个借口,让他今日与陆黎一同过来。” 郁棠目光投向正在熟睡的福真公主,心里那股子隐约的不安愈发被放大了。   方瓷点点头,这就要走,郁棠又叫住她:“不用你亲自去,等会儿我还要你同福真解释。”   奉月扶着郁棠,都能察觉到郁棠的手有多颤抖,她担忧地看了郁棠一眼:“郡主,您别着急,身子要紧……”   方瓷闻言也连忙上前为郁棠把脉,即刻就让她深呼吸,几个深呼吸下来,她才稍微平静一些。   郁棠低头看着自己的小腹,心道孩儿啊,或许你来得时候太凑巧了,但万望你一定要坚强一些,为娘一定会好好保护你的。   方瓷见郁棠平静下来,便轻声道:“郡主有孕耗费心神,这些事不若就交给我和奉月去做。”   郁棠摇摇头:“有些事,还得我亲力亲为才行。”   “可什么都比不上郡主您的身子重要。” 方瓷情绪有些激动,却还是顾及睡着的福真公主,低声道:“您有孕本就乏累,情绪容易波动,一些小事尽管吩咐我们三个便是。若您身子有损,方瓷有何颜面留在您身边。”   眼看着方瓷都要哭了,郁棠叹了口气:“你啊,心气不要这么要强。我留你在身边,也不全然是因为你学了医,不要生了旁的念头,反而乱你心神。”   奉月双唇紧抿,听到她家郡主这话,也有些不太高兴,小声道:“郡主少操心些,不然以往都白养了我们几个了。”   郁棠被奉月这气话逗笑,无奈地摇摇头:“那就都打起精神来吧,左右夫君用不到,用你们也是一样。”   听这话,方瓷和奉月面面相觑,都不敢说话了。郡主和小王爷闹别扭也快三个月了,这怎么看郡主的迹象,一点儿要结束的意思都没有啊?   郁棠到底是孕妇,嗜睡得很,吩咐完了,就去睡了。燕云等人睡熟了才走到屏风这儿,微微叹了口气,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竟瞧着十分愁人。   “都不知道小王爷到底要跟郡主犟到什么时候……” 燕云小声地抱怨:“从前瞧着也不是个不懂事儿的,这会儿叫郡主这么辛劳。”   方瓷和奉月连连点头:“说得对。”   燕云尤为不解气:“要不是郡主没发话,我是人都不想放进来。”   “谁说不是呢。” 方瓷与奉月一并点头,她整日看着小王爷那副怨夫脸,也是很糟心的。硬是佩服郡主,能视若无睹。这份儿功夫,也不是谁都有的。   这三个因着郁棠和陆黎之间的官司,连带着直接迁怒舟南和汀白。舟南还好,整日跟着陆黎,也不见得说有多大个功夫见这三个的白眼,但汀白主内,便是时常要与这三个打交道的。总是也没个好脸色,叫这几个好一顿冷嘲热讽,即便是耍嘴皮子也赢不过燕云,怕是这场官司里,最委屈的就是汀白了。   ——   郁棠这边儿在养胎,而郁旸则是带着应王给他的秘卫正在暗查近来梁元帝颁下的几道圣旨。好不容易有点儿眉目了,正准备返京给郁璟通个气儿,又他大嫂说妹妹有孕身子不太好,便传信给了滇王妃,要去她母家厚颜求一求风见草。   也很是顺利,滇王妃写了信,叫他带去的。郁旸也就跑了个来回的功夫,他也没想到这个玩意儿正好就能用得上。   一路都是快马加鞭,快到京城的时候才做了他往日在京里的潇洒打扮,装作是从书院回家的。   等郁旸一回府,就听宋瑶说长公主正在帮他相看贵女,吓得郁旸落荒而逃。等长公主知道他回来的时候,郁旸又已经到了鸣玉庄了。   正好郁旸下午来的时候赶上了郁棠和福真用晚膳的时辰,也就不客气地一块儿大快朵颐。福真见他吃得香,自己又没控制住多吃了些。   郁棠眼底的担心未曾隐藏,郁旸经事多了,也瞧得见妹妹眼底的神色。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福真一眼,放慢了自己吃饭的速度。   陆黎和牧屿来的时候,同鹤山撞在一起了,陆黎当即快疯了,直接下马往鸣玉庄里冲,牧屿在后头一愣,也跟着跑了进去。 第73章 【73】   鹤山在后头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呢, 这两个人一个赛一个的疯啊。他弹了弹自己身上的灰尘,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这才不紧不慢地走了进去。   陆黎一冲进鸣玉庄就直奔主院, 门口守着的汀白看他家小王爷发了疯似的来, 也不敢拦。这电光火石间, 陆黎脑子里一时也想不到更坏的情况。   可等他进了院子里,却看到他小舅子并公主小姨子和他家阿棠正在葡萄藤架下聊天说话, 见他猛地进来,还都给愣住了。   偏偏郁棠没反应, 像是瞧不见他这个人一样,一点儿情绪波动都没有。   陆黎心里刚刚放松了一下, 顿时就揪紧了,脸色也显得有些不太好看。   福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黎,明明是担心害怕,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呆呆愣愣的站在原地,像个呆头鹅。   陆黎看见郁棠安然无恙,又看她尚且平坦的小腹, 他那股子别扭的劲儿又来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沉郁, 郁棠只抬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无波无澜的, 陆黎心里猛地一紧,脸色就变得更奇怪了。   还好这个尴尬的局面也没有维持多久,鹤山走了进来。他倒是第一眼先瞧见了方瓷,才看到院子里这几个人尴尬得很。只是他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也就大大咧咧地问了。   “谁中了贪吃蛊?” 鹤山撩开折扇, 目光一个个看过去。   郁棠微微抬头看向方瓷, 只见方瓷也有些怔住, 嘴巴微张,没有想到鹤山就这么大喇喇的问出来了。偏生福真公主这会儿福至心灵,倏地想到了先头郁棠问的话,一下反应过来这个中了蛊的人怕不是自己哦?   于是福真公主就在鹤山和牧屿的惊讶中,颤颤地举起了手:“是,应该是我吧……”   “公主?”鹤山也没想到居然是福真公主。   “这是怎么回事?” 牧屿就更加惊讶了,她日日与他一起,怎么就中蛊了?   福真也有些不太明白,和郁棠对视一眼,才说道:“我今日与阿棠用了不少东西,吃得比她多许多,她以为我有孕,让方瓷给我诊脉来着。”   鹤山立刻走到福真面前,恭敬道:“还请公主让在下诊脉。”   福真乖乖伸出手,牧屿站到她身后,一眼不错的看着鹤山诊脉,眉头皱得跟个小山一样。   郁旸闻言,是听到鹤山这话时,下意识看向了郁棠,心中揪心,以为是妹妹。可没想到居然是福真,又联想到了一些东西,一时间心里有些五味陈杂。   鹤山给福真把完脉,神色倒是轻松,反而是福真,有些心慌,泪眼汪汪地看着鹤山,就怕鹤山这会儿给她来个没法治。   鹤山还想卖关子,郁棠直接咳嗽了一声,提醒了一下鹤山。毕竟如今公主殿下身边可是站着牧屿牧大人呢,这位心黑着呢。敢吓唬公主,赶明就叫你吃亏还得谢谢人家。   “不难解决,只是这源头总归还是要摸清楚。” 鹤山这话说得众人脸色各异。   福真原本在宫里时就有些迹象,只是在牧府就显得愈发明显,今日被郁棠挑出来,她原本的身量也和如今有些区别了。   郁棠想了想,问他:“蛊虫之事我不了解,可听说苗疆擅此道,还有子母蛊。福真中的是什么?”   “贪食蛊。” 鹤山道:“顾名思义,就是贪吃的意思。公主近来想必是吃什么都胃口大开,且时常想要吃东西,哪怕是喝水都可以。背后之人想必擅长此道,毕竟若是寻常贪食蛊,公主这身形,应当早就不能看了。只是再不明显,也不是什么好物,若再拖延不知,不出半年,公主也会因此丧命。”   “这么说来,背后下蛊的人也很小心。” 郁旸想到他查的一些东西,和牧屿对了个眼神:“但京里谁要对福真下手?”   郁棠摇摇头:“怕针对不是福真,是牧屿。”   牧屿身为大理寺卿,多少案子没看过,自然能明白郁棠这话的意思。若是公主出嫁后一年不到就暴毙。那么疼爱公主的梁元帝势必会对牧家发难,不管牧屿是多么优秀的人才,梁元帝下手不会客气。   而牧屿与太子又是天然的盟友,毕竟发小这个不显眼,可福真公主是太子殿下的亲妹妹啊,两人之间的姻亲关系是为人瞩目的。而断掉牧屿的仕途,等于是断掉了太子殿下的一只手。   此计谋不可谓不毒辣。   “何时能解毒?”   “何时能解毒?”   郁棠与牧屿两人同时问道。   鹤山起身,“即刻就可以,我告诉方瓷去做就行,郡主给我一间屋子。”   郁棠自然是让方瓷带着鹤山去准备,福真有些愣愣的,没回得来神。等她反应过来,直接转身抱住了郁棠,有些委屈地哭出声来。   牧屿原本想伸出去的手也捏紧成拳,听着福真的哭声就像是刀割一样难受。心里对于这次事情的幕后之人已然生出了杀心,他素来不会主动算计别人,可也没有别人算计到头上来了还不做声不做气的道理。   福真呜呜地哭,含糊不清的说着自己差点就要死掉了,幸好阿棠关心她,不然的话她可能真的就要死掉了之类的话。   一旁牧屿听得心里愈发不是滋味,他并不知晓,还以为她胃口就是这样好。却没有想到……   好不容易福真被郁棠哄好了,牧屿也懒得管陆黎这个木桩子,坐在郁棠和福真对面,脸色不太好看。   “幕后之人心思倒是深沉,牧屿你也不必内疚。” 郁棠看到牧屿那副模样就知道他因此自责了,“想来是在宫里中蛊的,不然也不会身边都没什么人发觉。至于牧府的人,大概一开始就觉得福真胃口好。我记得福真还说了令堂一手好厨艺,此事实在是做得隐蔽。”   牧屿不会因为郁棠这一两句话就打消了心底的内疚,他好不容易得偿所愿娶得心上人,却差一点因为自己粗心,叫她香消玉殒。一想到这个可能,牧屿心里就十分难受,根本不能原谅自己。   但当下面对郁棠和福真的劝说,牧屿倒是很好的隐藏起来自己的情绪了。   “我一定会亲手将幕后之人抓出来。” 牧屿咬牙,面上出现了少见的杀意。   福真咬咬牙,她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过了一会儿,郁棠才道:“此事暂时不能声张,免得打草惊蛇。这些日子你就跟我住在庄子里,也好叫牧屿放开手脚在京里好好查一查。”   “此事或许我也帮得上忙。” 郁旸插话道。   “六哥?” 福真的印象里,小六就吃喝玩乐无一不精,让他办事,这怕是不太行吧?   郁旸听到福真这质疑的语气,哼了一声:“莫非还信不过你六哥不成?我这趟出京办事回来自然也经历了不少事,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了,福真你怎么与我别了三十日都不止了,还用以前的眼光看我呢?”   郁棠闻言也忍不住笑,不过她倒是真的看出来她六哥身上有些地方不一样了。从前顽皮的样子褪去了,如今倒是看着有几分像她大哥郁璟了。   福真被郁旸逗笑,目光却又落在了桌上的点心上,她又想吃东西了……   牧屿的目光时刻都在福真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她当下这个嘴馋的样子,心里又是一痛,却还是开口让人把点心都撤下去了。   郁棠见牧屿开口,便知道牧屿心中福真的分量有多重。她笑了笑,说道:“还是牧大哥心细,我方才都忘了。孕中总是多忘事,幸好你记得。”   福真当然知道牧屿是为了自己好,又听郁棠这样说,小脸红扑扑的,还笑眯眯地冲着牧屿笑了笑。   牧屿越是看着福真这个没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就愈发想要弄死那个给她下蛊的人。   陆黎始终在旁边一言不发,也没坐下,就站在在那。   郁旸倒是听说了妹妹和妹夫的小官司,只是他娘和大嫂千叮咛万嘱咐,说这事是他们小夫妻的事儿,他这个做哥哥的千万不要插手,不然的话,他早就上去暴揍陆黎一顿了。   这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好忸怩的!?妻子有孕难道不是好事吗!又不是因此不高兴,真是不知道在闹个什么劲儿。   郁旸未尝情爱,情窦都没开,自然也理不清陆黎和郁棠目前的情况。不过他还有另一件事要做,自然也不会在这上面纠结。   “对了,此番出京我抽空去了一趟边塞,取了一点风见草。” 郁旸道:“方才已经交给方瓷去处理了。”   郁棠微微一笑,只觉得心里无比温暖:“多谢六哥。”   “谢什么,你是我的亲妹妹,怎么还这样客气。只要你好了,六哥就什么都好,只管等着当舅舅了。” 郁旸心大,也不知道陆黎和郁棠就是因为孩子的事儿闹别扭,这会儿满心满眼都想着当舅舅呢,高兴得眉飞色舞的。   陆黎没什么表情变化,反而是福真有些尴尬,她可是知道郁棠是故意要整治陆黎的。当下都有些不好意思在这儿了,她冲牧屿眨眨眼,牧屿会意,起身同郁棠说道他陪着福真去看看鹤山他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郁棠立刻说要一起去,福真强烈地拒绝了她,说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她等会要拔除蛊虫,怕是画面也不太好看,要是让她恶心了那就不好了。又指了指牧屿,说是有他陪着自己就好了。   郁棠倒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如今牧屿和福真都已经成亲了,她也不能拦着人家小夫妻亲近。况且,看当下这个样子,福真待牧屿离男女之情倒还差着点,叫他们两多在一块儿也好。   郁旸见福真和牧屿都走了,又看了看杵在这跟个木头人似的陆黎,冲郁棠挤眉弄眼的,“六哥先去休息了,你好好的,有什么事儿就跟你六哥说。”   后头这句,自然是针对陆黎说的。   郁旸到底是年轻,没忍住。看见陆黎跟自己妹妹闹别扭了,这下意识站队也是站在郁棠这边儿的,当然要给点口头支持了。   好在郁棠也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点点头,想要起身送一送郁旸。她才刚一动,陆黎就动了,几乎是瞬移到她身边,揽住了她的腰身,扶住了她。   奉月和燕云两人都还没来得及上前,就看到小王爷‘咻’的一下到了郡主身边了,把人牢牢地搂在怀里,还是从前一样视若珍宝的眼神。两人对视了一下,纷纷默契地退开了半步。   郁旸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让郁棠不要送他了,这时节也还有些凉快,不若就早点去休息。   郁棠笑着点头应下了,目送郁旸走出院子,这才抬眼看了看陆黎,眼神示意她要进房里去,陆黎便小心翼翼地揽着她走了进去。   实则她也没这么娇弱,不至于到走路都要人扶的地步。但也不知为何,陆黎就是觉得她像是易碎的豆腐一样,不管是对她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不过,郁棠正气他呢,也就懒得说,愣是让他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的。   郁棠是有些困了,陆黎便帮她褪去鞋袜,扶她上床休息。自己则是坐在床边,哪儿也不去。   郁棠也不管他,只管自己躺好了就睡觉了,而陆黎就在一旁守着。   或许是真的困了,郁棠的呼吸声很快就趋于平静,陆黎见她睡着了,才敢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情。握着郁棠的手,把整张脸都埋在她手心里。   而郁棠原本是真的睡着了的,但是奈何也受不住陆黎捧着自己的手埋首痛哭,半个掌心都是他的眼泪。   她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吧?   “傻子,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郁棠有些睡眼惺忪地说道。   陆黎哭得不能自已,根本抬不起头来,听到她说话了,反而哭得更凶,还哭出声来了。   郁棠是真的觉得有些头疼,她怎么没想到这个纨绔的小王爷是个哭包呢?   “好了好了,别哭了……” 郁棠耐着性子哄他,其实郁棠什么都知道。他无非就是无法接受自己有孕这件事会有损她的身体,但偏偏让她怀孕的人就是他……这可是个无解的怪圈。   陆黎脑瓜子一下嗡嗡的,也不知怎么的,就觉得委屈起来了。   “阿棠你都三个月不理我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一辈子都不想理我了……我每次想认错,你都不看我,我一点勇气都没有了……”   陆黎是真的发现自己完全无法承受郁棠的无视,哪怕这三个月他熬过来了,但是跟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每次被郁棠无视的时候,心里就跟破了个洞一样,风都窜进去了,呼啸着把他整颗心刮得稀巴烂……   郁棠叹了口气,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陆黎的头:“谁让你这么倔呢?”   陆黎猛地抬头看向郁棠:“分明是你倔。”   郁棠看着陆黎委屈得很,眼里还有泪光闪烁的样子,心也一下就软了,轻声道:“我不想失去这个孩子,也不想失去你。如果我……”   “没有如果!” 陆黎立刻打断她:“我不准你说这种如果,要是有这种如果,我也会与你一起!”   “陆黎!” 郁棠这下是动怒了:“你知不知道你刚刚在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况且母妃只有你一个孩子,你怎么能轻而易举的说出这种话来!我爹娘为了我多年来始终不肯放弃,你却这样轻言糟践!”   “是你先说的!” 陆黎不服气道:“若你有个好歹,我也不能让你一个人孤单。”   郁棠简直是被他气笑了:“我是说假设!”   “我也是说假设!” 陆黎紧随其后:“总不能只有你能说。”   郁棠看着他倔得要死的眼神,又没法生气,只叹了口气,就不再说话了。   郁棠不说话了,陆黎又慌了,他好不容易才跟媳妇儿说说话,又把媳妇儿惹毛了……难不成又要三个月吗……   想到这里,陆黎就悲从中来,当下眼泪就又掉下来了。看得郁棠是叹为观止,她忍不住惊叹了她刚刚心里想的那句话——“我是从来不知道,原来男人也可以是水做的。”   陆黎一听,急急忙地胡乱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可是面对郁棠温柔的眼神,他的眼泪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使劲儿往下掉。   “谁说男子,又不能哭了……只是未到伤心处,现下,我很伤心了……”   陆黎说的真情实感,也是真的伤心。可郁棠却一下就笑了起来,她是觉得陆黎实在是太可乐了,怎么能这么逗呢?   现下,很伤心了。   一笑出声,郁棠就觉得气氛不太对了,人家正伤心着呢,她却笑了……   果然,陆黎充满怨气的眼神就这么看了过来,郁棠也经不住他这么撒娇,到底还是把人哄好了。   等陆黎顶着两个红肿的核桃眼去拿奉月打来的水时,还被这两人狠狠地耻笑了,他耳力很好,隔着房门也听得到的!!   不过他不在乎,毕竟,他跟阿棠和好了,这才是最重要最快乐的!   笑去吧,小丫头片子! 第74章 【74】   自打跟郁棠和好之后, 陆黎整个人都洋溢着快乐。   他也想明白了,他爱的是阿棠,要珍惜与阿棠在一起的每时每刻。待阿棠肚子里的那个出来之后, 怕是他也没什么地位了, 趁此机会, 还是要好好珍惜二人时光。   他端着水进来,却是给自己洗脸的。毕竟他这哭包刚刚哭得跟个什么似的, 当下这双眼吧,也已然看不得了。   陆黎洗了脸之后, 索性散了发,又坐回郁棠身边小心翼翼地跟郁棠道歉:“阿棠对不起, 都是我不好,叫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   郁棠点点头,也没有要安慰他的意思,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的确是受了不少委屈。”   陆黎虽然与郁棠和好,可他现下听到郁棠这么说,心里还是‘咯噔’一下, 有些慌乱的。眼神不住地往郁棠脸上瞟, 企图在她脸上能看到什么表情迹象来。然而郁棠表情管理十分到位,他愣是没看出来什么。   “你想怎么罚我都可以, 就是,就是千万不要像之前一样无视我……”   说道这句话的时候,陆黎其实是一点儿底气都没有的。他这些日子其实也被滇王妃指点过,被滇王揍过, 郁璟和牧屿两个兄长也都提点过他。   可当时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鬼迷心窍了, 硬生生的把自己困在一个十分好解的结里。仿佛是被人下了降头一样, 现在想想他都觉得他脑子里是不是真的有个泡?   郁棠看他那小心又敏感的样子, 忍不住摇摇头,招手让他坐得离自己近一点儿。陆黎一坐过来,郁棠就整个人都拥了过去,抱住了他。   陆黎没想到郁棠会这样做,他一时间还有些怔忪,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抬手,颤颤地抱住了三个月以来碰都不曾碰到的心尖尖小王妃。   “真是个傻子,有什么话不能跟我直说吗?非要把话憋在心里……” 郁棠低声数落他,可他心里却愈发的柔软起来,是他的小仙女阿棠啊,总是这样包容他。   “所以母妃跟我说了,一定不能轻易放过你。”   陆黎点点头,带着点哭腔应了她的话:“嗯,我知道了,以后再也不会这样对阿棠了。”   “倒也不用,反正你受得了就行。” 郁棠心里对于这件事其实没有多大的波澜,看着陆黎年纪比她年长,但到底经事不多,年少气盛,总是会有些自己都摸不清的古怪脾气。   只是郁棠也知道这样的脾气,陆黎也不是故意对她发的。这三个月,怕是最最不好受的人就是陆黎本人了。除了承担两府长辈的压力,他自己心中也愧疚得不得了,不然刚刚怎么会哭成那样呢。   陆黎狠狠地摇头:“我受不了……”   郁棠这才‘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这个傻夫君哟……   这边情意绵绵的,福真那边就显得有些紧张了。   鹤山准备引出蛊虫的时候才发现这蛊虫实在是有些刁钻,若不是鹤山曾经遇到过这种情况,福真怕是也要被折腾掉半条命。   最后幸好是鹤山医术精湛,这才将蛊虫引到福真的左手掌心,割破了手掌引出来的。   “若是我师父在,说不定公主就也不用挨这一刀了。” 鹤山处理蛊虫的时候发现牧屿快要杀人的眼神,抖了一下,说道。   福真是真疼,小嘴都咬得发白了,她从小到大,油皮都没破一点,何况这么大一个伤口,这么长一刀。   但听到了鹤山的话,她也成功地被转移注意力,方瓷即刻抓紧机会给她上药止血。   “那屠大夫会用什么法子?” 福真好奇地问道。   鹤山微微一笑:“会让你吐出来。”   咦——   福真嫌弃地看了已经化成一滩血水的蛊虫,她差点没恶心得把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出来——“算了,我还是宁愿挨这一刀,这么恶心的东西从我嘴里出来,我更难受了……”   牧屿有些无语地看了鹤山一眼,鹤山耸耸肩,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记得用好我的药,一定不会留疤的。” 鹤山又道。   福真连连点头,手已经被方瓷包扎好了,她心大得很,还扬扬手对牧屿说到:“没事啦。”   牧屿笑了一下,摸摸她的头发,说到:“先去休息一会儿,我等会再来陪你。”   福真也没多想,点点头,同方瓷一起离开了。   两人一走,牧屿便问道:“是不是有了新的线索?”   牧屿刚刚是全神贯注的盯着鹤山为福真解毒,自然也没错过鹤山转换法子时,眉心皱起的那一瞬间。   鹤山看了牧屿半晌,才笑了,说道:“第一次与牧大人打交道,觉得您的观察力不愧为大理寺卿。”   牧屿闻言面不改色的与鹤山对视,良久,还是鹤山先转移了视线,又随手掏出一个瓶子,倒撒在刚刚蛊虫血水之处,便出现了一堆黑灰,但又有些金色。   “瞧见了吗?” 鹤山示意牧屿来看:“寻常蛊虫接触这个,也就没了,但这个却化不掉,还留下点痕迹来。这种蛊虫,是苗疆传出来的,但苗疆之人怕是也没几个会这种养蛊的手段了。”   “什么意思?” 牧屿问。   “那就是这种蛊虫从前是苗疆的,但经过了苗疆三十年前的那场圣女动乱之后,这种养蛊的法子已经失传了,好在这种也不是他们的绝密,没就没了吧。” 鹤山说得轻描淡写,但牧屿却想起来自己在卷宗里看到过这件事。   “所以你的意思是圣女后人在作乱?” 牧屿即刻问道。   鹤山皱了皱眉,想了想自己几年前遇到的蛊虫,他一时间也有些迟疑了:“或许是,而且出现得更早,大概在五年前就出现过。”   “何时,何地,何人?” 牧屿紧接着追问道。   鹤山却懒得再回答,而是反问道:“我帮你救了你的妻子,你反过来盘问我?当这儿是你们大理寺监牢吗?”   听到鹤山这话,牧屿双唇紧抿,显然是有些不悦。这件事看似简单,背后一定隐藏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甚至这个秘密会牵扯到前朝,影响到朝廷。   鹤山看牧屿的表情反而轻松的笑了笑,说道:“朝廷是你们的朝廷,又不是我的朝廷。没有好处,我又何必眼巴巴的为你们做事。今日我也不过是看在阿棠的面子上为福真公主解毒罢了,至于牧大人在我这里,可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   若寻常人听到鹤山这么说,怕是早就翻脸了。牧屿却是沉思想了想,问了鹤山一句话:“那你想要什么”   鹤山轻嗤一下,十分无所谓:“我没有什么想要的,牧大人不必费心。”   “人非圣贤,孰能无欲?世间之大,总会有你想要的东西,我可尽全力争取来作为交换条件。” 牧屿认真道。   看着牧屿认真的样子,鹤山反而又没那么轻佻了,只淡淡道:“此事的话,我也没什么线索,唯一的一个线索就是说不定小王爷知道些什么。”   “陆黎?” 牧屿不解:“此事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鹤山盯着牧屿,问道:“不若牧大人自己去查一查也好,查一查滇王府的那位次妃,到底是什么来历。”   即便是这样的消息,也不曾让牧屿动一动眉头,只是他却并没有就此放弃:“滇王府入京之前,我与青临早已经查过一次,并无不妥。”   牧屿真心想要鹤山知道的线索,便也不吝啬将自己曾经与飞翎卫联手调查过滇王府上下的事儿告诉鹤山。   “查过一次?并无不妥?” 鹤山哼笑了一声,道:“说不定也有飞翎卫和大理寺不知道的事儿呢,牧大人不要不信邪,你去问一问,说不定就知道了。”   牧屿皱了皱眉:“你费尽心思引起我的警觉,又始终不肯告诉我线索,反而拿陆黎来做由头,让我觉得这个线索并不值钱。”   鹤山耸耸肩,一幅无所谓的样子:“的确不值钱,但也的确跟滇王次妃有关。”   “我倒是好奇,鹤山公子的消息是从哪儿来的?” 牧屿紧盯鹤山,仿佛已经开始怀疑他。   鹤山笑道:“我有什么好怀疑的,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一介草民罢了。”   “又何必谦虚,京城药铺半数都是你的,一介草民也过于自谦了。” 牧屿丝毫不给鹤山客气,言语间就戳破了他的身份:“药王谷的少当家。”   见他点破了自己的身份,鹤山也只是笑笑:“药王谷的少当家不也是一介草民吗?牧大人身居高位,你我之间自然是云泥之别。”   “尽说些废话。” 牧屿有些不耐:“跟我说也好过去大理寺说不是吗?”   “你这人也十分难缠,我说了让你去盯滇王次妃,你怎么跟听不懂人话一样呢?”鹤山斜眼看他:“莫非是怕得罪了小王爷?”   牧屿只觉得这人实在是冥顽不灵,正此时,陆黎走了进来,他是奉他家小王妃之命来关心一下福真公主的情况,没想到这一来就听到什么得罪不得罪的,他一脸的好奇。   鹤山见他来了,冷笑一声,说道:“人来了,总归不至于问都不敢问一句吧?”   明知鹤山是激将法,牧屿自然也不会上当。此事绝对不会跟陆黎有关,但滇王次妃,却不见得能逃掉干系。   “憨货,跟他说说你跟阿棠的婚事怎么来的。” 鹤山没好气的扔了一个眼刀过去。   陆黎冷不丁听到鹤山说这个,他哼了一声:“不管怎么来的,如今阿棠就是我明媒正娶的小王妃,怎么,谁不服怎么的”   鹤山给气笑了,他是不记得最开始的时候应王府的态度了?不记得满京城上下都没几个人看好他?都说和宁郡主是一朵鲜花那什么了,哪怕是现在都还有人在这么说呢。   怎么这人说起来的语气那么的引以为傲呢?   鹤山是被气到了,可牧屿却突然间明白了鹤山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查滇王次妃了,不见得是滇王次妃本人有问题,有可能是更早一点的,她的闺中关系,甚至……幼时同伴……   而郁棠和陆黎的婚事,怕也少不得是这个滇王次妃有插手做了些什么。   牧屿沉默了一下,对鹤山说道:“多谢,先告辞。”   陆黎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儿呢,但也不妨碍他拉住了牧屿:“先别走,公主这事儿还没完呢,你走哪儿去?”   牧屿一愣:“什么意思”   “人家算计你媳妇儿,你就不想反过来整回去?” 陆黎一脸吃惊,他以为牧屿也跟他一样是个爱妻如命的人噢。   牧屿正想说当然想,可看到陆黎脸上那种‘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的表情就忍不住有些拳头痒痒的冲动。   鹤山当然看到了牧屿对陆黎似乎情绪波动更大些,他笑了笑说道:“也不忙,咱们礼尚往来就是了。”   “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 牧屿眸色渐深。   陆黎爽朗一笑:“我的法子也很粗暴,排除最佳受益人,那第二个嫌疑才更大吧?”   “所以……?” 牧屿倒是有些摸不清了。   陆黎嘿嘿一笑:“那就无差别攻击啊!”   “无差别攻击?” 牧屿重复了一遍,很快就明白了陆黎的意思。他的意思就是说,既然有了怀疑对象,不确定具体是谁,那就都坑了吧,总归能坑对一个的。   鹤山笑了笑:“这话是郡主说的还是小王爷自己的意思?”   陆黎看了鹤山一眼,翻了个能冲破天际的白眼:“夫妻共同智慧,懂吗?哎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心上人都没有,你懂什么懂,自然是我大哥懂我了。”   “你大哥?” 鹤山不解。   牧屿咳嗽了一声:“在下,忝居陆黎兄长。”   鹤山闻言放声大笑,这两人可太有意思了。看来以后的日子即便是刀光剑影之下,也不会缺少乐趣了。   福真公主中蛊之事,便悄悄过去了。但与此同时,京里某些人的身边也开始多了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毕竟陆黎与郁棠的夫妻智慧也是让牧屿觉得很不错,无差别攻击,的确很妙。   伤了福真的人,都该好好尝尝这份苦才是。   郁棠与陆黎和好了也不着急搬回滇王府去,继续在鸣玉庄住着。鹤山也常来,不为别的,就为了哄得郁旸手里剩下的风见草。   说来也是很委屈的,他鹤山好歹也是堂堂药王谷的少当家,可风见草这个东西实在是难得又少见的宝贝,值得他舍下脸皮来求一求的。   本以为这事儿也简单,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郁旸居然一毛不拔,甚至看都不让鹤山多看几眼,但凡和风见草有关的东西,都只让方瓷经手。   偏生方瓷是个倔性子,任凭鹤山说破嘴地叫师妹,她一点儿也不动摇。   于是郁棠和福真两人每日最快活的时候就是看鹤山怎么讨好方瓷,就为了得到风见草了。   福真大抵是放松了心情,胃口又好了起来。鹤山看了之后,也只说是循序渐进的食量叫福真已经习惯了,若是想要身形苗条些,再少吃点就是了。   福真是不愿意的,她觉着自己当下很不错。只是某一日与宽衣后的郁棠相比,她瞧着更像孕妇之后,就不在这么胡吃海喝了。   而郁棠的胎也在这些时日过去之后更加稳固了,甚至是有些微微的隆起了。福真瞧着都觉得很新奇,整日念叨着要给宝宝准备什么什么,念得郁棠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约莫又过了半月的样子,太子妃诞下皇孙,梁元帝很是高兴,举国同庆。若不是皇后拦着,梁元帝恨不能大赦天下来昭告自己的高兴。   郁棠福真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知道是时候了。   “这时候就是返京的最好时间了。” 郁棠道。   福真点点头:“我知道。”   姐妹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皇太孙的出生和梁元帝的高兴都是一个极其明显的信号,也是等于是暗地里硝烟四起的一个导火索。   郁棠这才刚回到滇王府,椅子都没坐热呢,就听说皇太孙身边的乳母出了问题,差点连累到了皇太孙。梁元帝因此大怒,还责备了太子夫妇管理东宫无能。当然此事还是隐蔽的,只是消息灵通的也都知道了。   郁棠皱了皱眉,起身就要往滇王妃的院子里去,这才刚出门就看到了滇王妃带着道书匆匆走来。   “母妃怎么来了?” 郁棠有些惊讶,她才刚刚跟滇王妃打完照面,若不是太子妃那边的消息,她倒也没想得到滇王妃是有什么事儿又要来。   滇王妃因为郁棠有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都好了许多,看到郁棠要出门的样子,先问她道:“你这是要出门去?”   “是。” 郁棠点点头:“正想去同母妃说。”   滇王妃看她那样子便知道她是想去宫里见见太子妃,便拉着她的手把人往屋里牵:“不必去,我与你母亲昨日见了面,她叫我告诉你这几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必进宫去,说是娘娘自有办法。”   听滇王妃的话,郁棠倒也没有执意要入宫,只是听得滇王妃下一句话又惊讶了——“陛下似乎有意为二皇子择季家女郎为正妃。”   季家?季婉秋?!   ▍作者有话说:   我也不知道为啥,昨天更新之后好像没显示73章?秃了 第75章 【75】   这个消息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季家又怎么会突然成为梁元帝为二皇子选的正妃人选?   原本梁元帝不是也挺忌讳让季家掺和进来?尤其……季家可是太后的母族。诚然梁元帝也并不忌讳,但……郁棠记得,她好像曾经听太后说过, 梁元帝并不希望季家的女儿入宫。   滇王妃见郁棠都惊着了, 笑着轻拍了她一下, 说道:“算是我们来京城巧,说不定就正赶上一场大戏。”   郁棠抬头看向滇王妃, 眸子里有探究之色。滇王妃与她对视,始终都是水波不兴的笑容:“像是过年一样, 总归到了时候了。”   听到滇王妃这话,郁棠心头一跳, 但又松了口气,到底是要开始了。皇长孙出生,就表示着太子殿下的位置更稳固了。   滇王妃见郁棠不说话,又笑着说道:“但我识人数年,倒觉得如今的这位少掌事是个有本事的,剩下几个, 多少差点本事。”   郁棠也没想到滇王妃说话这样大胆的, 公然议论皇家事。不过她很快就释然,滇王妃本性不就是大方疏阔, 况,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滇王妃的手段,比起长公主只多不少,滇王府就差不多跟个铁桶一样了。   世子院就更甚了。   “我以为您对这些没兴趣, 也不曾与您聊一聊。” 郁棠温声道:“倒是让您少些乐趣了。”   滇王妃摆摆手, 一幅没放在心上的样子:“无妨无妨, 咱们都是不太讲究这些的。什么时候想起来说一说, 也就罢了。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也与我们没太大的关系。倒是你这个小丫头,同公主要好,便被牵连了。”   郁棠知道滇王妃此刻说的就是她和陆黎被算计的婚事,她想起陆黎憨笑的样子,忍不住含笑道:“谁料老天偏爱,叫我这样幸运遇到您和陆黎。”   “偏爱是一回事,护短又是一回事了。” 滇王妃笑着拍拍郁棠的手:“我与你母亲也都说过的,总不会让你生生吞了这口气的。”   郁棠一愣,“您的意思是……”   滇王妃勾起嘴角,笑得很温和:“废她家几个小子算什么惩罚,总归让她知道知道从天上摔下来是什么滋味才好。”   饶是郁棠护短,她也有些咋舌于两位长辈的报复心。但这些都是为了她,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长辈的关心爱护,自然是不能推拒的。   “那您与我说一说吧,也让我解一口气。” 郁棠笑问道。   滇王妃莞尔:“不叫你入宫,也就是这事儿了。”   滇王妃就说了这么一句,郁棠还愣了一下,追问了一句道:“是……?”   “不是之前才见了?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滇王妃笑道。   兰,贵妃……?   郁棠迟疑了一下,想到了一些之前出现的细节,又想到了福真中蛊的事儿,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沉声道:“母妃怕是跟我一样被人骗了。”   滇王妃皱眉:“怎么?”   “我在鸣玉庄,发现福真中蛊。但那时候,兰贵妃早就已经被禁足了,她的人也都被看管起来了,没什么机会对福真下手。” 郁棠怎么都觉得不对劲,虽然她一直以来都觉得是兰贵妃动的手,甚至是梁元帝都隐晦地向她母亲宛阳长公主承认了是兰贵妃的缘故,所以才一时糊涂给她订了婚事,但现在被滇王妃这么一说,她猛然间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滇王妃跟着脸色也有些古怪起来:“中蛊?”   “是贪食蛊,症状发作不明显,却很是要命。我请鹤山查了一查,这怕……”   “怕是苗疆的下三滥手法!” 滇王妃陡然间生了一股子怒意,咬牙骂道。   郁棠第一次见滇王妃神情有变,连带着她下意识看了道书一眼,却见道书的脸色也十分难看。郁棠便想,她是遗漏了什么不成?   刚想问,哪知滇王妃却站了起来,仿佛压下了无尽的怒意,对郁棠道:“突然想起些事情要做,阿棠你好好休息。”   郁棠也想起身送她,却被滇王妃按住了,只见她微微摇头:“不必送我。”   说完才带着道书扬长而去。   方瓷看着滇王妃与道书离去,便低声道:“王妃好潇洒呀……”   郁棠闻言笑了笑,点点头,算是认同了方瓷的话。她也觉得王妃是她见过的人里十分潇洒,不管是哪个方面。   此刻滇王妃却带着道书直接杀到了菡萏院,门口的嬷嬷见王妃来势汹汹的样子,甚至都不敢伸手拦一下,直接跪下请安。   滇王妃所到之处,便跪了一片。以至于,次妃也根本不知道滇王妃来了,还是滇王妃直接破门而入,她才反应过来。   次妃正在做刺绣,猛地一下被破门而入的滇王妃给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慌张,又很快镇定下来,看着怒气冲冲向她走来的滇王妃屈膝,准备行礼。另一边,却用眼神示意,让人去把滇王请来。   只可惜她两样都不曾如意——想要跑走的嬷嬷,被道书剑指鼻尖,当即就给跪下了,躲躲闪闪的,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   而滇王妃也是直接上手就牢牢掐住了次妃的脖子,面上冷若冰霜:“我有没有告诉过你藏好你的狐狸尾巴?若再有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   “王妃……咳……王妃何意……”   次妃生得娇弱,比滇王妃矮上一截儿,又被人捏住了脖子,此刻顾不上什么仪态,只想拼命的拉开滇王妃的手,以博取自己生存的机会!   她能感受到,滇王妃是真的想要掐死她!   “何意?你那下三滥的手段在云南府没使够,还敢拿到京城来!” 滇王妃见她死不悔改,手下愈发用力:“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见滇王妃这么说,次妃扒拉王妃的手也愈发用力,更是拼命挣扎起来,甚至把滇王妃的手都抠住了血:“不,……不是我!不……是……”   道书自从进来就一眼不错地盯着次妃,当下看着次妃抓伤了王妃的手,心下就生了怒火,直言道:“王妃,索性让我杀了她,免得脏了您的手。”   滇王妃也看着次妃只剩出气儿没进气儿的样子,倏地松了手,次妃整个人摔在地上,旁边被道书拿剑指着的嬷嬷甚至都不敢过来看一看她家次妃的情况。   好不容易能够呼吸,朱氏立刻想猛吸几口气,却被呛到了喉管,剧烈地咳嗽起来,听那声音像是要被肺都咳出来一样。   滇王妃扫视了屋内的环境,又看了看她正在做的刺绣,面露讽刺,居高临下地看着朱氏,说道:“不是你,是谁?你还有同谋?”   朱氏好容易缓过一口气来,却仿佛是有些失了智,竟笑了起来,有几分癫狂的模样。   滇王妃也不着急,就看着次妃像个疯子一样笑,眼神里只剩下冰冷。   “我以为,你一世聪明,永远都能猜得到我的下一步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现在才来找我?怕是没用了吧?”朱氏有种破釜沉舟的气势:“该死的人,现在怕是也要死了!欠人的,早晚要还的。”   滇王妃皱了皱眉,看着朱氏这幅疯癫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下一瞬就听到朱氏说道:“哟,时辰到了呀……你那好儿媳,也该吃药了吧……”   滇王妃瞳孔猛地一缩,抬脚就往朱氏心口喘去,朱氏整个人被她踹飞,撞到墙上,吐了口血,直接晕了过去。   “看着她,别让她轻易死了。”   滇王妃说了一句,转身就走。道书也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那个嬷嬷也给打晕,随手扯了根带子,把两人都绑了起来。   滇王妃眼皮跳个不停,是她盲目自大了……若是阿棠有个万一……滇王妃不敢细想,哪怕是知道郁棠身边也有不少能人,但当下心头还是无比焦虑。   她不敢小瞧朱氏,这女人惯会装好人,只怕是她会用上什么特殊手段,若是阿棠信了……   药!   滇王妃想到这个,她就心急如焚。甚至顾不上走路,直接在府内用上了轻功,直奔世子院。   守在世子院门口的人,都来不及看清,只看到一个影子飞了过去,他们立刻就有人追了过去。而在郁棠身边的奉月自然也听到了有人用轻功闯进来的声音,她提刀守在了郁棠身边,神色谨慎。   郁棠正把手里的空碗放在了燕云端着的盘子上,道:“瞧瞧是谁……”   “阿棠!”   滇王妃像是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正好看见燕云端着空碗出来,顿时心头一凉。   郁棠不知道滇王妃为何这样急切地又折了回来,她起身,冲滇王妃笑了笑,问道:“母妃何事折返?”   滇王妃顿觉嗓子冒烟,她竟有些不敢发问,看着郁棠笑靥如花的样子,她浑身上下的血一点一点的凉了下去,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问——   “方才,你用了什么?”   郁棠觉得滇王妃的语气有些怪异,却也不以为意,说道:“是初春时燕云做的桃花蜜,我近来喜好甜的,便贪多用了一碗。”   “是桃花蜜?不是药?” 滇王妃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活过来了,匆匆走过来,拉着郁棠上下看了一遍,又问道:“今日吃药了吗?方瓷,方瓷那个丫头呢?”   郁棠不明白滇王妃到底怎么了,当下有些懵:“吃什么药?我已然许久不吃了,方瓷去小厨房了。母妃,母妃,你怎么了,别吓我。”   滇王妃听完郁棠的话,整个人稍微有些放松,差点就站不稳了,还是奉月连忙上前扶了一把:“王妃……”   滇王妃深吸一口气道:“福真中蛊怕是跟朱氏离不开关系,她方才说你……”   “朱氏?” 郁棠摸着小腹坐下,这事儿居然真的跟滇王府的次妃有关?   “罢了,既然你没事,我先回去审问那毒妇。” 滇王妃说着就要起来,被郁棠拉住了手,她回头不解道:“阿棠?”   “母妃先坐一坐,把事情与我说一说,晾她一会儿也不着急。” 郁棠温声道:“我总觉得有些东西不大对得上,不如这会儿来复盘一次。”   滇王妃想想,反正菡萏院那边有道书在,她的确也不着急过去。况她刚刚踹朱氏的那一脚也不轻,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过来。   “想问问母妃,朱次妃是个什么来历?” 郁棠开门见山问道。   滇王妃道:“她,说是老王妃的侄女,丢失了找回来的,祖籍便是云南府人。只是她也不知丢的那几年经历了什么,有着一手下蛊的好本事。老王妃也中过她的蛊,偏偏那次是老王妃以死相逼,到底没能宰了她。”   郁棠了然,所以如今朱氏也不得滇王多看几眼。   “后来我找人废了她那一身蛊,只是当下京城里没几个晓得你刚刚说那个玩意儿,她本也有意针对,我……”   滇王妃没继续说,但郁棠知道她的意思。滇王妃是觉得自己是受到了她的牵累,当下便有些自责。   “母妃不必多想,我们本是一家人,不要因为旁人的挑拨失了平衡。” 郁棠道:“她方才说我用药,想必她消息也不太灵通了。当务之急,怕是得查一查,宫里的那位是谁才对。”   郁棠这么一提醒,滇王妃心里也急速跳了起来:“此事怕是要闹大了。”   “母妃知道什么?” 郁棠问。   滇王妃心里有些忐忑,她凝神想了想,道:“怕是当家那位也着了道了。”   郁棠一听就懵了,她有些不太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母妃,母妃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滇王妃点头,肯定道:“十有八九,否则的话,那位少掌事的,又怎么会受到责骂?此事,实非少掌事之过。”   这天下哪有被人害了,还是被害人的错这种道理???偏偏那位就反其道而行之,把太子夫妇骂了个狗血淋头,仿佛皇太孙的事儿是太子夫妇差使人动的手脚。   “我想入宫去探一探。” 郁棠道。   “不行,你如今有身孕。况且,贸然入宫,只怕会打草惊蛇。” 滇王妃坚决否定了郁棠的想法:“绝对不行,你想都不要想。”   “母妃,外祖母在宫里我不放心,也得去看一看才行。” 郁棠唯恐太后被他们下手:“也正是因为我有孕,入宫去见太后才显得不那么打眼。”   滇王妃听了郁棠的话还是有些犹豫,郁棠趁热打铁:“母妃与我同去也可,带上道书,我让鹤山乔装成女子与方瓷一同进去。”   “……”   滇王妃还能说什么,眼前的小丫头比她那儿子还倔,又会撒娇卖痴,还会缠人,点子因也多,她还能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也想去查一查,一直跟朱氏有来往的那位宫里的神秘人,到底是谁呢?   ——   “侧妃,您多少用一点儿吧,不然等会儿二殿下瞧见您这样怕是心都要碎了。” 小芝麻捧着碗半跪在袁雪翎跟前,低声哀求道。   袁雪翎脸色苍白,看着她手里的补品,下意识又恶心了起来,扒着床沿边,摁着胸口干呕,吓得小芝麻连忙放下补品想要冲出去叫人。   “不许!不许去!” 袁雪翎强撑着身子呵斥,小芝麻只好折回来,只是她眼里都是眼泪,眼看着就要掉下来了。   袁雪翎勉强笑了笑,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温柔地说到:“我不是不想吃,实在是太恶心了。”   小芝麻见主子这么温柔,眼泪愣是止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她想擦都擦不干净。   袁雪翎见状还笑了笑,说到:“怎么这样爱哭呢?”   “奴婢,奴婢不哭。就是奴婢心疼侧妃娘娘……” 小芝麻年纪不大,却很忠心,这也是袁雪翎留她在身边的一个原因,再加上小芝麻颇有些急智,她也很满意。   袁雪翎听到小芝麻说心疼自己,心里百般的不是滋味。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长两短,是她亲信之人来了。袁雪翎看了小芝麻一眼,小芝麻立刻起身去开门,便进来一个黑衣斗篷的女子。   “主子,打听清楚了。” 那黑衣斗篷女子上来就直奔主题:“的确如您所料,她骗了您,她才是当年那场惨案背后最重要的推手。”   袁雪翎闻言,怔怔地看着那黑衣斗篷女子,良久,竟生生的喷出一口血来!   “娘娘!”   “主子!”   小芝麻和黑衣女同时上前扶住她,尤其小芝麻直接哭了出来,又担心外头听到,压低了声音道:“娘娘千万保重身子,您如今可是有了小皇子的人啊……”   “主子,有孕了?” 黑衣女仿佛才知道,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袁雪翎。   袁雪翎全然无法顾及自己有孕的身体,心中对刚刚听到的消息充满了恨意。她嘴角还沾着血,脸色苍白得像地狱里的鬼,嘴里喃喃道:“我真是个蠢货!竟,信了她!竟偏信了她!!”   “主子切莫急火攻心!若您倒下了,岂不是再也没有人帮将军报仇!” 黑衣女也顾不上什么,只想让袁雪翎有些求生的意志。   或许是心里报仇的欲望很强,听到黑衣女的话,袁雪翎的眼神终于有了些神采:“对,我不能倒下……我要为我爹报仇……还有我做错的事,我自己来弥补……”   小芝麻听着侧妃的话,心里酸楚得不得了,她家侧妃太苦了!   “把这些换掉,若是二殿下回来见到这些难免多疑……” 袁雪翎现下也是虚弱得只剩下一口气了,小芝麻立刻就与黑衣女换了被褥,也伺候袁雪翎换了一套寝衣。   黑衣女正要走,便听到了二皇子的脚步声,她快速环视了一圈,发现无处可躲!袁雪翎立刻让她钻到床底下去,隐藏好自己的呼吸。   等她藏好,二皇子也就正好推开门进来。   袁雪翎挣扎着要起来,二皇子见了快步上前,扶着她,温柔的说道:“别动。”   “殿下今日回来得好早,翎儿刚刚还在思念殿下。” 袁雪翎顺势靠在了二皇子的怀里低声道。   二皇子不疑有他,只觉得今日侧妃的声音愈发虚弱,难免心疼:“也不知你到底是怀了个什么魔星,竟叫你这样受累。”   袁雪翎立即拿食指抵住了二皇子的唇,一脸的不同意,眸子里尽是缠绵的爱意:“不许你这样说,若它知道,定会生气的。”   赵琤很是喜欢她,对于她的话,也只有听的意思。可见心上人这样虚弱,他还是难免有些动怒:“他还敢生气,本殿下才生气。”   好在袁雪翎也知道赵琤不是真的生气,只是心疼怜惜她,她便昂首冲他笑了笑。美人娇弱又仰慕的样子,或许没有人能抵挡得住,尤其是这个美人还是自己的心尖尖时。   赵琤摸着她的小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头皱得很深。   袁雪翎心中有些不耐,却还是软言软语的问道:“殿下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因为翎儿近来憔悴,殿下看不上翎儿了?”   赵琤立刻反驳道:“怎么会呢?不管如何你在我心里都是最好看的人儿。”   “那殿下为何见了你最喜欢最好看的人儿都不见一丝笑颜?” 袁雪翎有意套话,愈发温软。   赵琤果然吃她这一套,将旁人挥退,低声说道:“太子有了皇太孙,父皇很是看重。只怪我不够本事,否则,怎会让你吃这样的苦。”   袁雪翎心中明了,赵琤喜欢她,想要她当正妃。奈何昭妃是个手段了得的女人,加之她父母双亡,自然也坐不上正妃的位置。她力劝赵琤不要忤逆昭妃,她甘愿屈居侧妃之位,赵琤听了,自然也对于她受的委屈更加明显。   那可是他的生身母亲,他又怎么会不知道昭妃会如何让她吃苦头呢。   她从不当面告状,赵琤却事无巨细的知道她在昭妃处吃了多少委屈,尤为怜惜她。如今她有孕了,昭妃实在是不能忍,硬是要一碗堕胎药落了她腹中的孩子。赵琤却以正妃的位子来交换了这个孩子……   袁雪翎看着赵琤愁思不解的样子,心里稍微有一点点感动。   最起码,这个男人是真心想要护着她的。   ▍作者有话说:   我在想写完这本之后休息久一点再开其他的文,总觉得自己文笔不够,写着写着有点没词儿的感觉……没文化真可怕啊   你们说我能不能12345更新,然后周末休息?还是坚持日更,少点没关系?   当作者感觉也好不容易,我觉得我脑子有点不够用了,得多看点书 第76章 【76】   武安侯府   “我劝您清醒一点, 不要打二皇子的主意。”   越芳阁内,季青临与武安侯夫人对视,眼神冷漠至极:“武安侯府不参与皇子之间的斗争。”   武安侯夫人闻言脸色难堪, 尤其是看着儿子这副冷若冰霜的样子, 心里不知道有多气闷:“不过是你妹妹嫁给二皇子, 又不是要你去替二皇子做事!”   “母亲说这话真是有辱您母族门楣。” 季青临声音愈发无情:“即便是婉秋都知道若她嫁过去,武安侯府无论如何也躲不开皇子之争。□□, 您做什么梦呢。”   武安侯夫人顿时气得把茶盏一摔,季青临眼神都不带动弹一下的, 武安侯夫人简直心头滴血,咬牙低声道:“这是陛下赐婚, 我还能逆天而行不成?”   季青临轻飘飘地看了武安侯夫人一眼,说道:“陛下不会真的赐婚,只要母亲不去犯蠢又怎么会有圣旨下来。”   武安侯夫人被季青临这一眼看得心头发凉,她甚至有一种想要把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但她又想到了那人叮嘱她的话,一时间也不敢作声。   “父亲让我来劝劝您,若是您一意孤行, 他也只能让您去庄子上养病了。”   季青临这话让武安侯夫人变了脸色, 她不可置信得看向季青临:“这是你父亲说的?!”   季青临没说话,只是看着武安侯夫人, 武安侯夫人愈发心惊,这时也忍不住变了口气,变得刻薄起来:“我为他生儿育女,打理侯府上下内外, 他就这样对我?为了一个还没发生的事, 要送我去庄子?”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 说道:“您做过的事, 我不计较了。但不代表,您还能再做第二次。”   说完,季青临抬腿就走。武安侯夫人甚至都来不及拦他,只听到他在门口吩咐,说是这些日子不让她再出去了,对外只说染了风寒,不宜见客。   武安侯夫人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刚刚儿子的神色她也看得分明,他是对自己失望了,对她这个母亲看不起了是吗?   想到这些,武安侯夫人的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只可惜也没有人瞧得见了。   ——   打从越芳阁出来,季青临便被季婉秋身边的大侍女拦住了,侍女低着头,仿佛十分害怕他,还是将她家主子的话传到了。   季青临闻言也不啰嗦,直接就往季婉秋的院子里去了。   季婉秋正等着呢,见季青临来了,便快步走上去,哑着嗓子说到:“哥哥,我不要嫁给二皇子!他都已经有个宠妃了!”   季青临看了妹妹一眼,双眼红肿,说话都是嘶哑的,显然是哭了许久。   “别胡思乱想。” 季青临道。   季婉秋只听这一句,心里还不能放心,她道:“哥哥,去房里说。”   “你已经是大姑娘了,要懂得避嫌。” 季青临皱了皱眉,显然是不想去季婉秋的闺房。   季婉秋委屈地抽了抽鼻子:“大哥就不能把话说得明白点吗?若是让我嫁给那个赵琤,我宁愿出家当姑子去!”   季青临颇有些无语地看着季婉秋这一身金玉华贵的样子,说当姑子这种话怕是连小孩儿都骗不过的。   察觉到了亲哥对自己的鄙夷,季婉秋很是恼火:“不然死了也算了!荣华富贵若是不得开心,活着做什么!”   说着就要往旁边的墙上撞,季青临只冷眼看着她,倒是她身边的侍女吓得不轻,连忙去拉她,好不容易才拉住。   季青临有些不耐,英俊面容上愈发不悦:“真要死,倒也不必等我来,你知道这消息就死了。既不想死,就不要演戏。你的婚事自有父亲做主。”   季婉秋咬唇,还是心有不甘,她恨恨地说道:“到底是为什么不肯替我去英国公府问一问!到底是为什么!我是有哪一点比不上郁……”   “季婉秋!”   听到季婉秋就要口不择言的说出那个名字,季青临怒喝一声,吓得季婉秋脸色惨白。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哭得像个泪人儿似的了。   季婉秋索性摊开了问道:“她到底哪里好,叫你们一个两个都念念不忘!”   季青临脸色极为难看,比起刚刚的武安侯夫人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看向季婉秋的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季婉秋却还是迎着他的眼神,倔强地看着他,要等他给出一个答案。   兄妹俩僵持了很久,季婉秋都以为他不会说了,却突然听到他说了一句话,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不会问你这样的蠢话,这大概是你们最大的不同。”   季青临看着季婉秋,眼里的情绪很是复杂。这是自己的亲妹妹,养在母亲身边多年,性子更是浮躁得很……   季婉秋像是恨不能接受这个答案,顿时哭得更委屈了。   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季青临即便再冷漠,对这个妹妹也有感情。看她哭成这样,季青临叹了口气,说道:“我若是你,就不哭了,哭能解决什么。”   谁知道他不劝还好,这么一说,季婉秋哭得更加凶了。   “你自然是会这样说,你自幼跟在父亲身边,父亲什么都教你。我却与你不一样,不是我不想跟她一样懂礼知事,温文尔雅,可我就是控制不了我自己能怎么办?我生得不好看,莫非我能换一张脸不成?这些难道都是我自己一个人的错吗?呜呜呜……”   这些话,季青临第一次听季婉秋说,心里多多少少有些不是滋味。   “她漂亮,她娇弱,不管是谁都总是顾着她。旁人也就罢了,你是我亲哥哥!自幼也是照顾她更多一些,又有什么时候考虑过我这个亲妹妹的感受吗!”   季婉秋越说越觉得心中委屈,索性也不说了,干脆伏地大哭,哭得季青临头都大了。   可季青临也是个从不知道歉的性子,即便此刻对妹妹有些愧疚,却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只能沉默的听着她哭。   好在季婉秋哭了一阵也就消停了,她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眼泪,狠狠地瞪了季青临一眼转身就要走,季青临看着她的背影也没什么话可说。   倒是季婉秋实在不甘心,走了几步又回头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问道:“哥哥就没什么要说的吗?”   季青临见她这幅样子,心里反而放心了些,她这样心大,或许也是好的。   “你的婚事你放心,必不会让你不满意。”   季婉秋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她也不能指望这个木头冰山一样的哥哥能说出什么感人肺腑的话来了,罢了罢了……   ——   而滇王府这边,自那日滇王妃发现了次妃的不妥,知会了滇王一声,便把人扣在了菡萏院。   这一扣,也让郁棠发现了滇王妃的本事。分明是生生将次妃囚禁了两个月,却并未让陆知意姐弟知晓。陆知意初一十五请安,陆泓更是远在书院,一月都难以归家一次。   郁棠心里多少知道一点儿滇王妃手段了得,身边能人众多。但有些事,亲眼所见了才会知道这世上的确会有这样有本事的人。   从鸣玉庄回到滇王府之后,陆黎在大理寺就开始变得极其忙碌,早出晚归的,总是郁棠还迷糊着的时候他便已经晨起离开,唯一有印象的也只剩下他总是会温柔了把她亲到醒来。   而到了夜里,郁棠有孕自然也熬不得,便只能吩咐了燕云准备了一些小食、易克化的食物给陆黎备着,自己总是也撑不到他回来便睡过去了。   这样的日子眨眼就是两个月过去了,郁棠的小腹也慢慢地有些隆起。她每日除了吃喝玩乐高兴着,倒也没什么旁的事了。福真也会常常来王府陪她,甚至宜陵郡主也回来,她倒是也不缺人玩儿。   不过这一日,宜陵郡主倒是带来了一个让她觉得十分有趣的消息。   “昭妃看上了容韵锦?” 郁棠对这个消息倒是挺意外的,昭妃此人瞧着和善,但郁棠却总觉得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温和。相反,昭妃是个很有野心的人。   此人多半也意在皇储,为何又会心仪容韵锦做她的儿媳?要知道,容家除了容老太师之外,也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人了。   宜陵郡主随手扔了个枣子,又拿嘴巴接住了,动作干净利落,“也就是个风声,容家要什么没什么,她看上容韵锦,我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郁棠失笑:“你倒是直白。”   “你委婉,你不也是这么想的吗?” 宜陵郡主坏坏一笑,显得十分机灵:“说不定容家还有别的底牌?不过,这要是真的也好,免得容韵锦老是惦记着你的东西。”   “我的东西?” 郁棠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笑了笑说道:“惦记归惦记,她也没本事拿。”   宜陵郡主拍了拍手,旁边的侍女顺手递了帕子过去,她又擦了擦,才正色道:“话虽如此,但总归是难防的。”   郁棠听她这样说,便有些好奇:“你今日来应当不是给我说这么个没用的消息,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来通风报信的?”   宜陵郡主微微一笑,很是直白:“六哥婚事还没着落呢,她们容家可不止她一个女儿。”   说道这个,郁棠眉头一挑,面上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十分冰冷:“她敢算计六哥,我就敢扒她的皮。”   宜陵郡主点点头,“我是信的,消息我也给大嫂送过去了,想必姑母也有准备,与你说也不过是个消遣而已。”   郁棠正想笑她,却突然一怔,宜陵郡主立刻一幅严阵以待的样子:“你怎么了?该,还不会是要生了吧?”   郁棠缓了过来,她忍不住笑道:“胡说什么呢,我才六个月,怎么就生了。刚刚孩子用力的踢了我一脚,有点疼。”   “喔……” 宜陵郡主觉得很新鲜,脸上挂满了好奇:“我能摸摸吗?”   郁棠点点头,温声道:“自然是能摸的。”   郁棠拉着她的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肚子上,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知道有人在跟它打招呼,顿时很给力的踹了一脚。   郁棠微微皱眉,宜陵郡主立刻缩回了手,紧张地盯着郁棠:“阿棠,你没事吧?”   郁棠摇摇头,无奈道:“他这是高兴呢。”   宜陵郡主忍不住咋舌:“也,太高兴了吧。这一脚也挺重,我瞧着你仿佛是很疼,要不要请方瓷看看。”   看着宜陵郡主紧张的样子,郁棠也是点点头,说道:“她去取安胎药,等会来了就让她看。”   宜陵郡主点点头,这才稍微放下一点儿心来。她又坐回郁棠身边,同郁棠说道:“近来也不知道为何,京城似乎有些乱象,宵小横行,你如今有孕是一定要多多小心的。”   郁棠颌首,“我有奉月燕云和方瓷,怎么着都够了。”   宜陵郡主皱皱眉,“不管如何还是小心为妙,近来因为二皇子的婚事,不知多少家女儿都紧张得很。那季家大娘子不就是被溜了一圈儿,如今婚事还没着落,难说是不是因为这件事的影响。”   郁棠听她说到季婉秋,心里也有些犯嘀咕。她先前便觉得这个消息有些奇怪,后头又悄无声息了……这样的事儿不管怎么说,对于女子而言,都还是会有些影响的。   不过既然说到了婚事……   “那你的婚事呢?” 郁棠问道。   宜陵郡主无奈道:“我是无所谓的,左右我也没有亲兄弟,便也找个没有亲兄弟的吧。我母妃总想着找个门当户对的,可我都已经是郡主了,再往上还能怎么找啊?这差不多的,我也瞧不上,她可算是要愁白了头。”   郁棠见她如此洒脱,也忍不住摇摇头,笑道:“若庄王妃如你这般想,倒也实在不必愁。我们京城好儿郎那么多,细细挑选就是。”   “可别说了,我父王还想把我嫁给他的部属,那五大三粗的老爷们,足足大我八岁呢!他可真狠心……” 宜陵郡主撇撇嘴,显得很不满。   郁棠眨眨眼,她倒是不知道还有这桩:“这又从何说起?”   “嗨呀,也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个憨汉子,与我没有那夫妻缘分的,不必提不必提……”   宜陵郡主摆摆手,不太想提,只是一旁燕云忍不住笑出声来。宜陵郡主扭头看她,睁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竟笑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燕云连忙屈膝认错:“奴婢错了,奴婢只是觉得郡主洒脱得很,又很豪爽。”   宜陵郡主动了动眉毛,冲郁棠说道:“瞧瞧,你身边的人胆子多大,我可是郡主,她说笑就笑了。”   郁棠被她逗得开颜,摸着肚子有些止不住笑意:“是个胆大的丫头,那就罚她给你倒杯茶吧。”   宜陵郡主果然就把茶杯往前推了推:“本郡主是人美心善呀,不然你个丫头这月的例银都得赔给我。”   燕云即刻上前笑脸哄她:“奴婢多谢郡主宽宏大量呀。”   “好说好说。” 宜陵郡主冲她挤眉弄眼的,几个人都笑成一团,奉月的嘴角也泛起浅淡的笑意来。   郁棠摸摸肚子,这会的动静小了些,她抬头看向宜陵郡主,说道:“说起来,你与广安姑母家那位一般大吧?”   宜陵郡主嗤了一声:“可不就是。”   “她也是相看起来了吧。” 郁棠问。   宜陵郡主冷笑一声,同郁棠道:“你是不知道,人家眼光好着呢,瞄着英国公府的大公子,那架势眼看着就要去求赐婚了。”   郁棠愣了一下,随即问道:“我记得林大人,此番不在京城?”   “可不是,他不在,可英国公夫人在啊。” 宜陵郡主一幅很是瞧不上的样子:“仿佛把自己当做了国公夫人的准儿媳一般,每每宴会什么的,总是跟在国公夫人左右,人家是甩都甩不开她哟。”   宜陵与福真也差不多,两个都是快意恩仇的性子,若有什么看不惯的,一向都忍不住一定要说的。广安姑母家的祝芳丽,性子骄横,是个得理不饶人,无理搅三分的,自幼便有些不和。   当下听宜陵这么说,郁棠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这的确就是祝芳丽能做出来的事儿。   “还有,我听说广安姑母要给她请封郡主,被陛下给驳了。”   说到这个的时候,宜陵郡主的声音小了不少。   这事郁棠也是知道的,毕竟几个姐妹当中,她与祝芳丽都是长公主之女,她是郡主,可祝芳丽却什么头衔都没有,如今要出嫁了,请个封号的应该的。只是……请封号这事儿,也得看得不得圣心。   若是广安姑母懂梁元帝的心思,请个县主说不准就过了。可请郡主的封,梁元帝是决计不会给的。   “罢了罢了,说她做什么。” 宜陵郡主又摆摆手:“倒不如说说,这些日子还有几个宴,尤其是姑母要给六哥相看,在府上办宴,你可去吗?”   按理说郁棠是一定会去的,只是宜陵瞧着她如今大着个肚子,实在是担心她日常出行不便。加上,近来大理寺忙得很,陆黎怕是没这功夫陪着她回去。   郁棠正想说话呢,外头一阵慌乱的声音,她下意识皱了皱眉,看了燕云一眼。燕云立刻会意,就走了出去。   宜陵郡主也不知为何,就闭了嘴,一句话也不说。   燕云很快就回来了,身边跟着端着药的方瓷,两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对劲。郁棠突然心跳极快,她抬手抚上自己心头,眉头紧皱。   燕云见她抬手抚上心口,神情明显紧张了起来,可又好像忍下了什么话。   还是宜陵郡主忍不住了,问道:“外头怎么了?”   燕云满目纠结,竟不知该不该说,一旁的方瓷也是一脸的为难。   郁棠最了解燕云了,她素来稳妥,不会有什么事叫她为难成这个样子。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摁住了小几的一角,沉声道:“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燕云‘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冲郁棠磕了个头,抬起头来时,眼都红了:“奴婢,请郡主稳住心神。方才,方才来人报,报信……咱们王爷在边塞,遭奸人下毒暗算,如今昏迷不醒,生死难……”   “住口!”   宜陵也惊呆了,立即呵斥了燕云,又看向郁棠,她已然脸色惨白一片。 第77章 【77】   “阿棠!”   “郡主!”   “小王妃!”   郁棠只觉得心口骤然缩紧, 她仿佛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是奉月及时扶住了她,只怕人都站不稳了。   “阿棠你别着急!” 宜陵郡主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连忙上前扶着郁棠, 看向燕云, 追问道:“可还有什么别的消息!”   宜陵郡主的眼神十分凌厉, 燕云也领会到了宜陵郡主的意思,自然是要说些好的, 让她家主子放心。   燕云立刻道:“长公主得讯,已经带着屠大夫离开了。请郡主宽心, 万万保重身子。”   郁棠只觉得心头一阵慌忙,她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她要做什么, 眼神茫然地看向宜陵郡主,已然怔住了。   宜陵郡主心头一跳,连忙在她眼前挥挥手,焦急道:“阿棠?阿棠?你别吓我啊,方瓷,方瓷你快来看看你家郡主!”   方瓷也顾不上许多, 赶忙过来给郁棠把脉, 脸色有些不妙,正有些犯愁, 又想到鹤山曾经教她的法子,定了定神,说道:“郡主心绪欺负太大,动了胎气, 我要给她施针, 以防万一, 燕云你亲自去请师兄来。”   “那就施针!” 宜陵郡主立刻道:“还要做什么?要不要躺下?”   “不用, 扶着坐下就是。” 方瓷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从手中拿出了她随身携带的银针,只是她太过在意郁棠,反而连手都有些不稳。   宜陵郡主见状一把抓住了方瓷的手,面带严肃地说道:“如今是你要救她,人命关天,你必须得稳住!”   方瓷听到宜陵郡主的话,猛地抬头看她,见她眼神坚定,方瓷深吸一口气,这才给将银针展平,开始给郁棠施针。   好在施针的过程有惊无险,郁棠算是稳定下来了,只是她还是很担心应王的情况,一直愁眉不展。方瓷只好先让她昏睡过去,不然这么一直提心吊胆的,也对她不好。   方瓷收起银针时,滇王妃也得知消息赶来了,身边依旧带着道书。   只是滇王妃看见郁棠脸色奇差的样子,一下就怒了起来,对道书说道:“去大理寺给我把人绑回来!媳妇儿都动了胎气了,他连人影儿都不见一个!!”   道书点头,转身就走。宜陵郡主脸色也不太好看,她方才是真的被吓着了,长这么大,第一次见郁棠整个人都给愣住了。   滇王妃也没忘记宜陵郡主,她对着悦宜陵郡主点点头,面露感激道:“好孩子,多谢你,若不是你镇定,阿棠不知又要受多少苦。”   “王妃过誉,阿棠是我姐妹,宜陵应该做的。” 宜陵郡主倒也不觉得这有什么,她与郁棠的感情虽然比不上福真,但姐妹之情也不是作假的。   滇王妃看着郁棠被施针之后,陷入昏睡的样子,神色也颇为担心。   宜陵郡主也知道此刻自己再留在此处也不太方便,便起身同滇王妃告辞。滇王妃还想亲送她离开,宜陵郡主连忙拒绝,并保证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对旁人提起半分。   “多谢你了。” 滇王妃是真心实意的谢她。   宜陵郡主诚恳地说道:“您总是客气,叫我都不好意思了,您放心吧。只是等阿棠醒了,万望您能托人给我送个消息就成。”   滇王妃点点头,肯定道:“这是自然,今日我不留你,改日再请你过府相聚。”   “好,宜陵先告辞了,王妃不必送。”   送走了宜陵郡主,滇王妃坐在床边看着郁棠,瞧着她苍白的脸色,心里着实是心疼得很。这孩子从小就身子不好,又很是懂事,不肯让爹娘操心。哪怕是婚事上遇到了陆黎这样名声恶臭的混小子,也不曾听她说过陆黎半句不好。   滇王妃抬手,轻轻地替郁棠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心中千百个不是滋味。   扪心自问,若阿棠是她的女儿,她怕是不会将阿棠嫁过来。这孩子太苦了,应该找一个能照顾她的人。   滇王妃自认她教养陆黎并不出色,不过是寻常。若论起来,自然是配不上郁棠的。   陆黎是不知道他亲娘是这样想的,不然怕是也要哭着同滇王妃辩驳一顿的。   “阿棠情况如何?” 滇王妃这会儿才看向方瓷:“多亏了你在。”   方瓷眼睛微红,看了床榻上昏睡的郁棠,低声说道:“主子情绪激动,引得胎气不稳,当下也只是替她稳住脉象,还得等鹤山师哥来了才更有法子。”   滇王妃听这话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这是方瓷心中愧疚自己学医不精呢。   “好丫头,不要想多了,若不是有你在,怕是阿棠这会儿就危险了。” 滇王妃安慰了方瓷这么一句,便又把目光投注在了郁棠身上。   而与此同时,宫里和京郊大营,虎贲营都已经收到了应王此刻生死未卜的消息了。   ——   道书一路策马疾驰冲进了大理寺,大理寺的护卫们立刻提刀冲了出来,将道书团团围住。道书亮出了滇王府的令牌,高声道:“小王爷何在!”   护卫们面面相觑,当中有个人见她神色着急,便立刻说道:“陆少卿与大理卿去了城外,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得回。”   “去了何处?” 道书收了令牌追问:“可否带路,府上急事。”   “我带你去!”   两道身影从大理寺跃出,疾驰风行,直奔城外乱石坡。   陆黎此刻正与牧屿两人在乱石坡带着一群人搜寻踪迹,只是他也不知为何,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安宁不得。   “好好找一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牧屿下令后,勒着马走到陆黎面前,看他神思不宁的样子,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陆黎皱了皱眉:“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放心,这里一定能找到。” 牧屿回头看了一眼,这次他一定能拿到证据。   陆黎摇摇头:“不是……我得回府一趟,方才起便有些慌乱,此处交给你可行?”   牧屿看了陆黎一眼,也知道近来为了查明白到底是谁在背后主导京城宵小祸乱,他也是与和宁郡主聚少离多。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好像是见面的功夫还不如他多。   “去吧,这里交给我就是。”   陆黎点头,话都不多说一句,立刻调转马头,扬鞭策马。舟南即刻就跟了上去,只来得及跟牧屿摆了个手。   陆黎一路飞驰,下手这狠劲儿,他都不知为何,但他总觉得阿棠出事了。   陆黎快到城门时,正好与道书迎面碰上,道书见状,立刻调转马头道:“请小王爷回府!”   在陆黎看到道书时,心中就确定了自己的猜测,根本来不及听道书的话,直接扬起了鞭子,狠狠地抽了马儿一下。那马儿本就是上品的良驹,吃痛之后愈发撒开蹄子往前冲。   一行人又一路飞驰到了滇王妃,陆黎都不曾下马,直接骑马冲了进去,到了世子院才飞身下马。只是他心中挂念郁棠,都不曾注意看脚下的路,一个趔趄过去人都没站稳,直接摔到地上滚了一圈。   “小……”   ‘王爷’两个字,舟南都还没喊出来,就看到他家小王爷疯了一样往里冲。   偏偏被奉月拦住,陆黎眼睛都红了,“让开!”   奉月也不是有心要拦他,而是滇王妃怕陆黎来了惊醒郁棠,才特地拍奉月在门口守着的。   奉月道:“主子正在昏睡,小王爷别惊着主子。”   陆黎脸色一变,直接拨开奉月就往里走,舟南也跟着要进去,被奉月一拦:“你还是不进去的为好。”   舟南脚步一顿,也是很乖的停了下来。道书就在后头进来的,见着奉月就低声问道:“小王妃如何?”   道书刚刚走得急,也不知道她们小王妃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奉月摇摇头:“鹤山公子来了,尚且不知情况如何。”   “严重吗?” 道书想起她刚刚看到小王妃那苍白的脸色,心里都忍不住心疼起来。   奉月想了想,说到:“方瓷给主子稳定了胎儿,只是怕她醒来过于愁思。”   道书闻言也不再问了,沉默地守在门口。   ——   陆黎走进来时,鹤山正在给郁棠施针,他一见此情况,眼睛愈发红了,想要上前。   滇王妃一把就抓住了他,低声呵斥道:“不许上前打扰鹤山公子!”   陆黎本不知是谁抓住了他,心中本是怒火万丈,可听到了滇王妃的声音,他的怒火又变成了慌张,眼里一下就酸了起来。   “娘,阿棠怎么了?” 陆黎反过来抓住滇王妃低声哀求道:“您就告诉我。”   滇王妃有些不太想看陆黎这副马上就要死老婆的表情,把他的手狠狠一甩:“收起你这幅丧气的样子!阿棠是惊了胎,不是要死了!”   陆黎闻言立刻擦了擦自己眼角的泪,追问道:“惊了胎?因何缘故惊了胎?”   滇王妃看了他一眼,沉声道:“应王在边境遭人暗算,生死不明。”   “什么?” 陆黎大惊:“这样的消息,为何大理寺还没收到?”   滇王妃冷眼觑他:“等大理寺知道,岂不是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了?”   陆黎沉默不语,他娘说得有道理。   “那岳父那边……?”   “你岳母已经带着屠大夫赶过去了,只希望你岳父能安然无恙才好。” 滇王妃心中也甚为担心,若是应王真的因此折戟,怕是要掀起一场更可怕的腥风血雨!   陆黎突然想到了这几日大理寺的消息频发,怕是也还有他不知道的东西在里头。   远远地看着昏迷不醒的郁棠,陆黎第一次觉得他的担心是这么苍白,这么无力。在这种关键的时候,甚至一点儿忙都帮不上。他捏紧了拳头,整个人都显得有些颓丧。   滇王妃最是见不得陆黎这样,抬手就把人扯到了外间,劈头盖脸的训斥道:“从前我不说你是因为你不听,如今你看到了,若你无能,阿棠便要承担更大的风险。有些事,只有你自己亲身经历了,你才知道自己应当去做什么。”   “娘……” 陆黎有些怔住,才看向滇王妃。   滇王妃恨声道:“现在是你颓丧的时候吗?你瞧瞧如今是个什么时机?阿棠有孕,宫中也是暗涌不断,朝廷局势瞬息万变,若你不能敏锐的领会当下时局,那就注定会让阿棠成为更辛苦的那一个!若你不想,那就要用你自己的肩膀把这些事扛起来!”   滇王妃的话,像是一根根钉子一样定在了陆黎的心上。   他茫然地看向床榻的方向,又听到滇王妃说的话,心里隐约有了一个念头。   正此时,鹤山收了针,郁棠也幽幽转醒了。   “醒了?感觉如何?” 鹤山看向郁棠,眼里都是关切。   郁棠不说话,却透过他看向了不远处的陆黎,陆黎立即快步走了过来,半跪在郁棠面前,愧疚地看着她:“对不起,阿棠对不起……” 第78章 【78】   郁棠情绪激动昏了过去, 现下醒过来脑子已经清醒了不少,见到陆黎在这里,就知道滇王妃把他找回来了。   看着陆黎有些憔悴的样子, 郁棠心里也浮现一丝心疼, 她想抬手摸摸他的脸, 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他握住了。   “说的什么傻话。” 郁棠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但听到她说话的陆黎立刻就安静下来。   鹤山微微皱眉, 说道:“阿棠情况不算好,本养得几分, 这下动了胎气,得卧床静养才是。”   郁棠皱了皱眉:“我……”   “好。”   不等郁棠说话, 陆黎就一口应下,他看向郁棠道:“万事不及你,我只要你好好的,其他的事我来做。”   郁棠眉心愁思不散,父亲生死未卜,她为人子女, 又怎么放心得下?   滇王妃看儿媳妇还是一幅担心样子, 也不由得上前劝道:“阿棠且放心,你母亲已带着屠大夫去了, 想必你父亲一定会平安无事。你得好好养着,不然叫你母亲两边操心岂不受累?”   郁棠自然晓得滇王妃话里的道理,她看了陆黎一眼,他眼里满是担心, 她心里也有些酸楚。只得点点头, 到底也是应了卧床休养的事。   滇王妃见郁棠点头答应了也不多啰嗦, 当即就让她好生休养, 带着鹤山等人都出去了,剩下陆黎在身边陪着她。   陆黎连日来都在外奔波,虽不是在外留宿,却也时常见不到醒着的郁棠。郁棠亦是,眼下看着他,只觉得他消瘦了不少,眉眼间也多了许多愁思。   “这些日子在大理寺是不是很辛苦?” 郁棠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问道。   陆黎摇摇头,勉强笑了笑:“不辛苦,不过寻常事。”   陆黎话里轻巧,郁棠却知道大理寺绝对不是什么清闲的地方。不光是京兆尹的繁杂之事,更有朝中事,各州府之事都堆积到大理寺去。单看陆黎这几个月来诸事繁忙,就知道大理寺可不是什么混吃等死的地方。   “不必操心我,我皮糙肉厚,怎么折腾都没事。” 陆黎瞧着郁棠苍白的脸色眼里就止不住的心疼,心里千百个不是滋味。心头一念,甚至想着不若换个差使?   他一念之间的事情,叫郁棠探破了愁思,她只轻言道:“我在府上有母妃护持,又有鹤山方瓷,你还怕什么?你放心,我很珍惜我这条小命。”   听郁棠这样体贴他,陆黎心头更加委屈了:“是我不好,叫你受委屈了……”   本不该笑的,郁棠总是觉得他性子实在纯善,总是因她三言两语就觉得她受了莫大的委屈,也不知滇王妃幼时是如何教导他的,竟将混世魔王和纯善青年养做一个人,她几时也觉得有些妙。   陆黎不知郁棠在想什么,不然的话,怕是要被气哭了。他本是担心,却好似叫她瞧了什么热闹一样,没得叫人更委屈。   “总是说这些,难免会不高兴。” 郁棠道:“但我今日见你,心中仍是高兴的。”   陆黎握紧了她的手,低声说道:“怪我之前脑子糊涂,如今这时节,瞧着都不安,你更加要小心。”   “好,知道了。” 郁棠一口应下,也不过问详情,当下她是有些困倦了:“阿黎,陪我躺一会儿。”   “好。”   陆黎应了话,眉眼间的温柔浮现出来。他脱了外衫鞋袜,只着中衣上了床榻,将人小心翼翼地揽到怀里,叫郁棠寻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轻声细语地把人哄睡了。   ——   应王在北境遭人刺杀之事,梁元帝自然是知晓的,彼时正与众大臣议事,知此事时脸色都变了,最后也留了季青临在殿内商议。   梁元帝是信任季青临的,觉得此事必有不对劲的地方,命季青临亲去北境调查此事。   “务必要查出幕后指使,决不轻饶。” 梁元帝沉着脸色,显然是十分震怒。   季青临皱了下眉,第一次没有果断的应下,梁元帝古怪地看着他:“怎么?你也没有把握?”   “陛下恕罪,臣有一问请陛下解答。” 季青临跪下,态度坚决:“若此时牵扯众多,臣当如何?”   梁元帝狐疑地看了季青临一眼:“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是出自一家之手?”   季青临低头不回话,梁元帝还能不知道季青临的意思,他冷哼了一声,将手中折子扔到御案上,发出一阵声响,吓得旁边的宫人都纷纷跪了下来。殿内气氛凝结至冰点,瑞卓即便是在梁元帝面前有几分面子,此刻也是大气都不敢出的。   这季佥事也真是不要命了,探陛下的口风也就罢了,却还如此明目张胆?难怪陛下动怒了。   季青临本就跪着,梁元帝这一动作也全然不曾吓唬到他,他反而抬头看向梁元帝,说道:“臣替陛下办事多年,却想知道此事陛下想要一个真相还是想要一个结果。”   听的季青临此言,瑞卓更是小心翼翼的屏住了自己的呼吸,唯恐自己呼吸声大了点儿都惊着梁元帝,惹来雷霆震怒。   梁元帝微微眯了眯眼,看着季青临这幅仿佛死谏的模样,倒觉得有趣了。   自他登基以来,已经很少有人会这么问他了?是要个真相,还是要个结果?   要真相,或许牵连甚广,事情不会小,朝野甚至会因此波动。要个结果,自可给个想要的结果,可背后隐患始终无法根除,应王之事或会再现。   梁元帝想到这些话背后的意思,嗤了一声,对季青临说道:“朕,还没有老糊涂!应淮出事,朕亦有所察觉。朕还不到老眼昏花的时候,给朕查!明明白白的查!”   季青临闻言立即叩首:“陛下英明,臣遵旨!”   梁元帝却还有话没说完:“等着,瑞卓,把朕的天子剑拿来!”   季青临一愣,瑞卓公公已然快速取那架上的天子剑了。他怔了一下,顿时心中更加安定了。梁元帝的支持,就是去北境的最大定心丸了!   “季青临听旨!” 梁元帝目光落在季青临身上,沉声道:“朕今赐你天子剑,命你详查北境应王被刺一事,无论牵连几何,按律处置!若有逆反者,可用天子剑。”   “臣,季青临接旨。”   季青临叩首之后,从瑞卓公公手里接过了天子剑。梁元帝看着他,幽幽地说道:“青临,不要让朕失望。”   “臣必定不负陛下所托。”   待瑞卓送了季青临返回时,梁元帝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是不是朕老了?他们以为朕已经老糊涂了?”   瑞卓闻言,当即心头一跳,跪了下来,按住心头恐慌,冷静道:“陛下正值壮年,又怎么会老。”   梁元帝深深得看了瑞卓一眼,道:“若你都不肯说实话,朕岂不是无人可说了?”   瑞卓听着梁元帝的话,心头狂跳,复又磕了个头说道:“奴才跟随陛下三十二年,知陛下心中抱负,如今江山稳固,海晏河清,都是仰赖陛下英明啊。”   梁元帝仿佛是笑了一下,又仿佛是没有,瑞卓却觉得今日惊心的次数比这一个月都要来得多。   “皇后近来如何了?” 梁元帝自己又换了个话题,瞥到了瑞卓悄悄松口气的样子,他不觉有些感叹,他身边人都如此战战兢兢,是他这个做皇帝的不好不成?   只是这个念头也不过是在梁元帝脑子里飞快的闪了一下,微不足道。   瑞卓听梁元帝提起皇后,想到前几日太医院院正传来的消息,笑了笑,说道:“皇后娘娘这几日休养得不错,院正也说娘娘近来瞧着气色很好。”   梁元帝点点头,他与皇后少年夫妻,中间经历不少风浪。虽到如今感情不如当初,却到底是陪伴了自己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皇后于他,还是特殊的。   “贵妃呢” 梁元帝又道。   说起贵妃,瑞卓的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了,以至于不能及时回话,惹来梁元帝的注目。   “怎么?贵妃有何不妥?”   瑞卓见梁元帝追问,便也只好说道:“贵妃近来神思郁结,用膳不妙,消瘦了许多。”   梁元帝手中看着折子,听这话,头也不抬,只问道:“三皇子可曾入宫探视贵妃?”   “有的,三殿下时常来,只是……只是贵妃却不愿意见殿下,殿下时常在门口等候一两个时辰才罢了。” 瑞卓说起三皇子也都有些心疼的味道。   梁元帝这才看了瑞卓一眼,语气不喜不怒:“为何此事没有早早告知于朕?”   瑞卓连忙跪下请罪:“是奴才疏忽,请陛下责罚。”   “……” 梁元帝看瑞卓认错如此之快,倒也没什么好说的样子,只瞪了瞪眼,叫他起来:“待三皇子再进宫,叫他来见我。”   瑞卓战战兢兢的起来,“是,奴才记住了。”   “还有,宛阳去了北境是不是?” 梁元帝看向瑞卓:“朕记得,阿棠那个丫头有了身孕,是不是快要生了?”   瑞卓心里不禁感叹长公主与郡主在陛下心中分量之重,当即道:“郡主还不到时候呢,算算日子,是六七个月了。”   梁元帝顺手批完一本奏折,‘唰’的一下扔在旁边,冷笑道:“看看朕的小阿棠与福真从不叫朕烦心,这些个大臣们家长里短的事也要朕来定夺,瞧朕很闲吗!”   瑞卓倒是也习惯了梁元帝如今脾气一阵阵的,去把那奏折捡起来,小心地放在御案上,低声劝道:“陛下何必动怒,公主和郡主都是乖巧的,自是贴心与您,旁人哪有您这般好福气呢。”   梁元帝哼了一声:“个老东西,倒是晓得说话。但你看看,这上头写得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瑞卓不知所以,故梁元帝让他看,他便看了,看了之后也只觉有些咋舌,竟不知如何说话才好。   “你说,朕当如何?” 梁元帝见瑞卓神色有恙,便淡晒一声,问他。   瑞卓连连摇头:“老奴见识浅薄,未曾,未曾见过此事。”   梁元帝来了点儿火气,哼得更大声了:“朕就烦这些酒囊饭袋,还是朕亲自任命的人,竟这般无能之极!”   瑞卓一句话都不敢说,他所见那折子上写的乃是飞翎卫的指挥使邱明大人家中之事。倒不是邱大人自个儿,是他的夫人同小妾,内宅争斗不休,最后却叫一个三岁不到的孩童受了大罪,险些殒命。又因那小妾是邱大人母亲的亲侄女,竟惩罚不能,毕竟老夫人疼爱侄女,这邱大人要责罚,老夫人就要死要活,最后还叫要叫邱夫人赔不是……结果邱夫人气不过,悬梁了,万幸被救了下来。   邱明是夹在中间不得解脱,愣是把自家事推到了天子面前。   瑞卓心里想的却是邱大人办案是不错,但家中之事也太过无能了些。这位置,怕是坐得不稳了,又不是三岁孩童,莫非不懂如何解决?不过是心软罢了。   倒也是稀奇,堂堂飞翎卫的指挥使大人,竟有个心软的毛病。   梁元帝也不为此事烦恼过多,当下御笔朱批,直接申斥了邱明,还道:“待季青临回来,朕便送他份大礼罢。”   此言一出,瑞卓是知道这邱明的仕途算是完了。脑子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吐槽才好,旁人都是藏着掖着自己家中的破事儿,唯恐陛下知道了圣心不悦,他可倒好,还把这起子乌七八糟的事儿往宫里送?   那可不是耿直,那是蠢哪!   瑞卓伴着梁元帝批了一个时辰的折子,晌午之前便来了人,说是昭妃娘娘请陛下去共用午膳,宝庆公主也在。   原本梁元帝是不想去的,但听宝庆也在,便也给了这个面子。他的长女福真出嫁了,如今也就小女儿在宫里,梁元帝倒也愿意给昭妃这个面子。   梁元帝御驾到了明桂宫时,昭妃带着宝庆在门口等着了。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如果说兰贵妃是娇弱美人,那么昭妃就是温柔似水解语花。   “起来吧,宝庆到朕身边来坐。”   梁元帝还是疼爱宝庆的,虽不及福真,可宝庆从小到大这娇蛮的性子若无梁元帝宠爱,单凭一个昭妃是不成的。   昭妃见梁元帝来了便叫宝庆过去,嘴角挂上弯弯笑意,吩咐人上膳。梁元帝只扫了一眼,却发现菜色都挺眼熟的,仿佛都是他爱吃的菜。   他只抬眼看了昭妃一眼,便道:“今日的菜色,你用心了。”   昭妃莞尔:“陛下喜爱,臣妾时刻记得。”   梁元帝点了点头,也没再说别的。反而是宝庆公主看了昭妃一眼,凑到梁元帝旁边小声的问道:“父皇,二皇兄的皇妃到底是谁呀?”   梁元帝看了昭妃一眼,目光之中带着探究:“是你让她问的?”   昭妃愕然,她有些茫然地看向宝庆,语气又有些严厉:“宝庆!”   看昭妃这模样,像是不知宝庆所问何事,梁元帝心头的火气稍微下去了点儿。他看宝庆那好奇的样子,反问道:“你希望谁是你的皇嫂?”   宝庆凝神想了想,张口就来:“要温柔的,家世好一点儿,对二皇兄死心塌地,像我母妃对父皇这样,还……”   “宝庆,不得胡言乱语。” 昭妃听着宝庆说话愈发没有分寸,便少见的冷了脸,呵斥于她。   梁元帝却不以为意,摆摆手道:“无妨,是朕让她说的。”   可宝庆却看了昭妃一眼,不太敢言语了。比起父皇来,她更怕她母妃。   梁元帝见宝庆对昭妃似有畏惧之色,对昭妃生出了一丝不满:“罢了,用膳吧。”   一顿饭下来,随着梁元帝气势的变化,这顿饭也说用得食不知味。宝庆倒是机灵,说是还要去藏书阁看看书,一溜烟儿就跑了。   梁元帝本也要走,昭妃却突然道:“臣妾今日也有事想求一求陛下。”   昭妃这话出口,梁元帝倒也不觉有异,道:“说。”   昭妃见梁元帝爽快,便看了一眼刚刚宝庆离开的方向,才温声说道:“宝庆如今年纪也不小了,臣妾想着她的婚事,还请陛下替臣妾拿个主意。”   “哦?你有人选了?” 梁元帝倒是暂时没有想到这个,福真出嫁了,他反而觉得有些不高兴,想要多留宝庆几年。只是这个想法也尚未提及,当下昭妃说了此事,他也就听听看。   昭妃笑道:“臣妾属意英国公府大公子林若衡。”   “他?” 梁元帝幽幽地看了昭妃一眼,笑了一下,昭妃心头一跳,也不知他这一笑到底是什么意思。   “陛下觉得如何?” 昭妃还是问,心里却多半已经知晓答案了。   梁元帝抬眸看向昭妃,眼前人依旧貌美如花,容颜未改,仿若少女一般娇嫩。只是梁元帝也知道,对面的女人即便容貌未曾衰老,但心里已经不似从前那般单纯了。   英国公府,她倒是敢想?他为太子准备的亲家,她也看上了?   “人不错,配宝庆不行。” 梁元帝突然间失了耐性,起身就要走,顾不上昭妃怔忪的神色。   昭妃还没缓过神来,只听得梁元帝一句‘莫要再想英国公府’,便已经看不见梁元帝的背影了。过了半晌之后,昭妃才狠狠地砸了手边的茶盏。   凭什么!凭什么不能想英国公府!   ▍作者有话说:   大概晚点,还有一更 第79章 【79】   季青临率飞翎卫奔赴北境的事在京城权贵之中已然不算什么秘密, 当下不少人都盯着看滇王府与应王府的动静,也都盯着宫里的动静。   外头传了不少消息,又有说滇王府的小王妃, 那和宁郡主好不容易有了身孕的, 这一消息传过去, 怕是孩子都要保不住了。加上两府几乎是闭门谢客,外头的风言风语都传遍了。   这些消息自然也就都传到了宫里, 梁元帝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他也不甚在意这些。甚至, 这些混乱的消息越多越好。他自然是知道小阿棠的真实情况,不是一点儿影响也没有, 倒是比外头传言里说的要好许多。   梁元帝自有把握,便不做举动。皇后与太后处,滇王妃也都递了消息来,自然也都安心。可旁的人却不知道,比如身在宫里的二皇子侧妃袁雪翎。   “当真?如此严重?” 袁雪翎听闻坊间说和宁郡主怕是听得王爷的消息惊得小产了,脸色一变。   赵琤连忙扶住她, 面色紧张得很:“你别激动别激动, 这个消息也还不见得就是真的了。只是听说,只是听说。”   袁雪翎顿时眼眸含泪, 楚楚可怜地看向赵琤,柔声道:“殿下……我曾初入京城时得了郡主照拂,当下得知她不妙,心中十分挂念。”   赵琤见不得她哭, 连忙抬手给她擦眼泪, 却又有些为难:“我知道你惦记, 但是真的没法子。滇王府闭门谢客, 应王府那边也差不多,消息都不知是真是假。”   袁雪翎一愣,又问道:“那,那有可能郡主的情况也没有那么差?”   赵琤点点头:“都是些传闻,不足为信。且,我依稀记得和宁身边是有个医术高超的公子在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郡主体弱,我实在是……”   “翎儿!” 赵琤将她板正,对着自己,无奈的劝道:“你如今都是身怀有孕的人,说了切忌多思,你还一心想着旁人。她若是真心念你,又怎么会从不来看你。”   袁雪翎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委屈得低下头去。赵琤又很是不忍,只能轻声哄她。好歹是把人给哄睡了,起身离开的时候,冷冷地扫了小芝麻一眼,说道:“好好照看侧妃,若是侧妃有个好歹,叫你们提头来见。”   小芝麻连忙跪下应了,赵琤这才迈步离开。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床上原本睡着的人立刻就醒了。小芝麻也马上就关了门小跑进去到了袁雪翎的床边,眼巴巴的看着她。   袁雪翎对小芝麻露出了个笑容,压低了声音问道:“东西送出去了吗?”   小芝麻连连点头:“送出去了,是奴婢亲自去送的,十分可信。”   袁雪翎得了小芝麻这话,才继续合眼躺下了,她从前做错了一些事,如今就让她弥补一些吧。   小芝麻见状,又起身去门口守着了。   她虽然不知道主子到底为了什么,但是她的命是主子给的,不管是主子要做什么,她都会陪着主子一起去做的。上刀山,下火海,都无所畏惧。   ——   郁棠将养了一些日子,到底是抗住了,胎儿也稳健无事,只是对于北境情况还是十分挂心。眉间的愁思都皱成川字了,显然是放心不下。   鹤山忍不住叹了口气:“我费劲九牛二虎之力才保住了你的孩子,千万不要让我的心血白费好吗?从前不听话也就罢了,如今这个孩子到底如何,可都在你的一念之间啊。”   “公子对郡主说话也太不客气了些。”   还不等郁棠说话,燕云便有些不满了。   鹤山被气笑了,恨不得当场掰开燕云的脑子里看看,她脑子里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不客气?那你忘了你家郡主面白如纸躺在床上时的样子了?小丫头真是难伺候。”   说完就拎着药草要走,燕云回想了一下,这才有些羞愧地同鹤山道歉:“是我小人之心了,请公子恕罪。”   鹤山又拎着药草转回来坐下,说道:“这还差不多。”   郁棠眼瞧着这几个人口舌交锋,到底是笑了,眉间愁思多少散去了些。鹤山长叹一声,仿佛耗尽了心力,奉月目光探去,有些不解。   鹤山觑了奉月一眼,慢悠悠道:“什么是不解风情啊,这就是了吧我费劲心思逗你家郡主笑呢,你是啥也没看明白。”   奉月抿抿嘴,她先前不晓得,现在是知道了,鹤山公子在笑她。   郁棠无奈地摇摇头,说道:“你又何必拿她打趣儿,我不想就是了。”   “谁知道你想不想?不是只能让你想点儿别的。”鹤山正在翻看草药,闻言就回了这么一句。   郁棠看向鹤山,追问道:“屠大夫难道没有信回来吗?”   鹤山索性放下药草,看向郁棠,反问道:“长公主有消息回来吗?”   郁棠沉默了一下,眼底的光芒散尽。鹤山见她又低落下去,恨不能抽自己几下,连忙说道:“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嘛,对不对,对不对燕云!”   “对对对,郡主不要胡思乱想,免得小王爷回府了看不见您的笑脸又要哭了。” 燕云嘴快,一下就这么说了出来。   鹤山憋着笑,连奉月都扭过头去,郁棠只得摇摇头,对燕云是无话可说了。   要哭这个吧,还得追溯到她昏倒那日,陆黎也不知是怎么了,她后头醒来的时候,他的眼睛又红又肿的,仿佛是哭过了。   偏偏滇王妃晚上过来,还把此事当成笑话又给她说了一遍,于是世子院的人都知道了——他们家小王爷是个会为小王妃哭的小哭包啊!   郁棠摸了摸肚子,仿佛是有些感应,便察觉被踢了一下,她便笑了笑。燕云时刻关注着郁棠,见她笑了,顿时也跟着笑了。   方瓷却匆匆忙忙进来,手上还拿着一包东西。见郁棠笑着,脚步迟疑了一瞬。   而郁棠也不知是有孕之后没察觉到方瓷的小东西,可鹤山却看到了,想要打手势让她退出去,但下一瞬郁棠就回头瞧见了。   “郡主。” 方瓷定了定神,稳步走了过去。   郁棠不觉有他,见方瓷来了,也是点点头:“这几日累着你了。”   这些日子郁棠的药都是方瓷亲自去准备,亲自煎熬,为的就是安全。   郁棠目光落在方瓷手里的白色药包,问道:“这是什么?似乎与寻常药包不一样。”   方瓷顿了一下,才说道:“除了这包药,还有一封信,点名是要交给郡主的。”   郁棠一愣,对着方瓷伸出手去,方瓷有些迟疑,她也不知这是什么。   “且慢。”鹤山起身,走到方瓷身边,问道:“如何得来的。”   “今日我去替郡主买药,有个小姑娘撞到了我怀里,强塞给我的,我想看,却不知是谁,早已经混入人群里了。” 方瓷道。   “把信给我看。” 郁棠本能的觉得,这封信很重要。   鹤山把信从方瓷手中拿出来,看了看,没有什么问题,才交给了郁棠。郁棠飞快的展开了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准确来说,两个字——解药。   郁棠即刻看向鹤山,目光如炬:“屠大夫到底有没有消息传回来?”   鹤山见瞒不住,也只得叹了口气道:“的确有消息,只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   “那你猜这是什么”郁棠指着白色药包问道。   鹤山怔然:“我不知。”   “这信上写,解药二字。” 郁棠一字一句道。   鹤山脸色微变,立刻打开白色药包,一一看遍之后,恍然大悟,可他又有些不解:“是解药。可,谁送来的?”   “此事我会让奉月去查,要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郁棠的手压在了白色药包上,神情笃定:“屠大夫必定不是解不了毒,怕是少了一些东西。”   鹤山不得不佩服郁棠的脑子一下就能想到这么多内容,只是若他亲自去的话,郁棠又该如何?   思及此,鹤山的担心也都写在脸上了。   郁棠却含泪笑了,“还有什么能比保住我父亲的命更重要吗?你放心,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叫我动半分气了。”   鹤山与郁棠也是相交多年的好友了,也知道郁棠言出必行,自然会好好照顾自己。他顿时也不犹疑了,当机立断将那解药重新包好,郁棠也把那封信收好一并交给鹤山。   “这个,一并带去。” 郁棠对他叮嘱:“去王府找我六哥,让他与你一起。”   郁棠依稀记得她和大哥曾经说过六哥也要开始历练了,若是她没料错的话,父亲应当也给了一些人给六哥使唤,这时候用上最好。   鹤山点头,灿烂一笑:“好,放心吧。师妹,好好照顾你自己和郡主。”   方瓷一怔,人就已经使了轻功出去了。待她回神,面对的是燕云奉月揶揄的眼神。尤其是燕云,最为鬼精。   燕云佯作咳嗽一声,走到奉月面前,执起奉月的手,深情到:“师妹,好好照顾你自己和郡主。”   奉月面无表情地配合燕云:“好的,师兄。”   郁棠被这两人逗笑了,方瓷更是满脸通红,颇有些尴尬的样子。   “好了,莫要再取笑方瓷。” 郁棠嗔了燕云一眼,看了身边的三个婢女,笑了笑:“不过,你们的婚事也都可以准备起来了。我从前说过的,若是有中意的人,便来告诉我,我替你们做主就是了。”   方瓷顿时脸色一白,跪在了郁棠面前:“郡主,方瓷绝无二心,方瓷只想在郡主身边。”   郁棠这话都才出口呢,不曾想方瓷的反应这么大。她愣了一下,奉月便立刻上前扶住了她,且不满得看了方瓷一眼,这丫头怎么想的,吓着郡主了呢。   “你起来说话,我也没说你有二心,怎么就要行大礼跪下了。” 郁棠面上还是笑着的,眼神冲燕云一挑,燕云立刻把方瓷搀起来了。   方瓷只觉得自己刚刚的确有些反应过度了,当下冷静了一下,说道:“我与鹤山公子天差地别,从未敢想,更是不想离开郡主身边。方瓷这一生都要留在郡主身边,服侍郡主。”   郁棠诧异得看向方瓷,没想到方瓷会这样想。   “奴婢实则也没有想过成亲。” 燕云小声地补了一句。   “奴婢也是。”   甚至连奉月也追加了这么一句。   郁棠简直哭笑不得:“你们一个两个的怎么回事,成亲乃是人之常情,若得一心人,两相伴,岂不是好事?再者说,你们哪怕是成亲之后,也一样能留在我身边啊。”   奉月却摇摇头,低声说道:“我只负责保护郡主,情爱之事从未想过。若我成亲,将来生子,岂不是不能保护郡主了。”   燕云也点点头:“奴婢也是这样想的,将来等郡主生了小主子,奴婢就去伺候小主子,等小主子长大成家,生小小主子,奴婢还能伺候。奴婢呀,就当一辈子的老嬷嬷啦。”   郁棠越听越有些惊呆,她从未想过要身边几个不成亲,谁知道她们却都没有这个念头。   “罢了罢了,不要说不要说。” 郁棠一脸的无奈:“此事容后再说,我只怕你们一个两个表忠心叫这个学了去,将来也不肯成亲那可如何是好。”   郁棠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燕云立刻捂住了嘴巴,一脸惊恐的看向奉月。奉月也少见的呆滞了一下,把求助的目光看向方瓷。   方瓷呃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说道:“小,小主子将来必定会遇见良人,和和美美的。”   看自己一句戏言把几个人吓成这样,郁棠都忍不住笑出声来,还都是个小姑娘嘛。哪里就老气横秋的要当一辈子老嬷嬷的样子了。   陆黎下值回来了,在世子院门口就听见了郁棠的笑声,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最先发现陆黎的也是郁棠,见他来了,郁棠便起身,吓得陆黎把手中东西往后一丢就跑过去了,幸好舟南手快,连忙接住了,不然怕是要摔一地了。   “别动别动,不必迎我不必不必。” 陆黎嘴里叨叨个不停,惹得郁棠发笑。   “不是迎你,我坐了一整日,想走一走。”郁棠如实道。   陆黎看了几个婢子一眼,奉月点点头,他这才轻声说道:“那我陪你走一走?”   “好啊,去走一走,今夜与母妃一起用膳吧。” 郁棠想着走一走,便去主院与滇王妃一起用膳,再走回来,倒也差不多了。   陆黎点头,燕云立刻就快步走了出去,她得先去通知滇王妃。   滇王府原本就是御赐的宅子,不过是因为滇王早去了云南府上任,这宅子便没人居住。从滇王一家返京之后,滇王府自然就鲜活起来了。府内陈设与应王府大相径庭,应王府陈设皆为应王为讨好长公主所置,长公主喜好华贵,应王府便是在可用材料之内,极尽奢华大气。   滇王府便显得更沉稳一些,想来更像是滇王妃的手笔。一眼看去,大方疏阔,又有温柔之处,这样的布局,只有滇王妃做的出来。   郁棠最喜欢的就是滇王府的花园,引了活水,有个大湖,还可泛舟。不过她有孕在身,滇王妃是不准她去泛舟了,如今也只能眼馋一下。   看到郁棠目光都落在湖边小舟上,陆黎想了想,说道:“过几日我带你去游湖,肆月湖景色颇好,恰好我有一艘画舫……”   “嗯?恰好就有一艘画舫?” 郁棠侧目看他,满是狐疑:“怎么这么恰好。”   陆黎摸摸鼻子,有些心虚道:“那,那不是从前那个礼部尚书的儿子与我打赌输给我的。”   郁棠嗤了他一下,毫不留情的揭破他的谎言:“礼部尚书一年多少俸银,画舫的一层怕是都买不起,输给你?”   陆黎见状立刻道:“我错了,我错了,是我从前来京城时买的画舫,当时觉得有利可图,便交给信得过的人做了生意,如今也小有起色。”   郁棠听他这么说便立刻想到了京城的确有一家专门租赁画舫的,那画舫各异风格都有,也就是几年前兴起的。因着价格不贵,倒是也有不少生意。   毕竟寻常人家要购一艘画舫,倒也太过奢靡了,若是租用的话,价格只要不是天价,寻常小官自然也赁得起的,他倒是聪明……   不过……   郁棠甩开他的手,气呼呼的往前走,陆黎不明所以,刚刚不是都坦白了吗?怎么,怎么还生气了呢?   别看郁棠当下大着肚子,可她来了脾气,没有哪个敢上前惹她的。于是陆黎就这么慢慢的跟在她身后到了滇王妃那儿去了,她倒是看到滇王妃就笑了,滇王妃也是一见儿媳就笑了完全忽略了儿子。   “阿棠今日感觉如何?” 滇王妃亲亲热热的同郁棠坐在一处,又拿出她喜欢吃的小糕点:“来尝一尝,母妃刚刚命人做的,还温热。”   郁棠顿时眉开眼笑,十分高兴:“多谢母妃,就知道母妃最疼我了。”   滇王妃见她高兴也跟着笑得合不拢嘴:“母妃当然最疼你了,母妃不疼你还能疼谁呢?”   陆黎在一旁被老娘和老婆无视,就显得十分多余。   他,多余而已。   郁棠有意要气气陆黎,跟滇王妃你一句我一句的,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陆黎就不明白了,这两人整日在府上,哪里就有这么多话要聊呢?就不能看看他吗?   “娘,我也想……”   “阿棠呀,母妃想起来今日有你最喜欢吃的八宝鸭。”   陆黎话都没说完呢,惨遭滇王妃打断,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   “阿棠,我……”   “真的呀,多谢母妃,我正好今日想吃八宝鸭呢。”   第二次开口的时候,又被郁棠截断话头,两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压根儿就没把陆黎当一回事。   道书在一旁都有些忍不住了,嘴角上扬泄露了她在偷笑的事实。滇王妃置若罔闻,与郁棠说说笑笑。   郁棠看陆黎委屈巴巴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滇王妃见郁棠笑了,这才把儿子叫过来,面带严肃的说道:“必定是你惹了我阿棠不快,今日你就不必用晚膳了。”   陆黎惊呆了,顿时不可置信的看向滇王妃:“娘,我啥也没做!”   滇王妃根本不信,亲儿子和儿媳妇嘛,当然是选择相信儿媳啦!和媳妇儿的乖巧比起来,儿子简直是个混账好不好。   陆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郁棠,却发现郁棠正在同道书说话,完全注意不到他。陆黎委屈得不行,看了看老娘和老婆都不理他,他大声说道:“我今日当值一整日了!我好累啊!”   郁棠眨眨眼,十分温柔道:“夫君累了的话,那不如就先去休息吧。”   陆黎一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他累了他要用晚膳的呀!   阿棠阿棠……   陆黎使劲儿冲郁棠眨眼,郁棠差点笑出声来,倒是滇王妃,冷着脸说道:“你眼睛抽筋儿啦?”   陆黎气哼哼的往饭桌一坐,他就坐在这儿,他还不信了,不给吃不成?   滇王妃看陆黎那耍赖的样子,不以为意,对郁棠说道:“收拾他我法子多着呢,阿棠且不必生气,母妃帮你训他。”   郁棠掩嘴偷笑,叫他今日骗人,让母妃好好整治一下他。   到了用膳的时辰,燕云便带着人来了,一碟一碟,不是郁棠喜欢的就是陆黎喜欢的,看得陆黎肚子里的馋虫醒来了。   只是……   滇王妃与郁棠过来之后,竟然真的只上了两副碗筷。且两人用膳速度也不慢,偏偏还吃得很香,叫陆黎都快馋哭了。   一顿晚膳用毕,陆黎是当真没得吃。   饭后,滇王妃冲郁棠眨眨眼,郁棠心领神会。   “母妃,我今日吃得太饱了,想要去走一走消消食儿。” 郁棠小声地对滇王妃说道。   陆黎马上凑过来,将功赎罪道:“我我我,阿棠,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呀。”   郁棠噘噘嘴,显然不大愿意的样子,陆黎扭头冲着滇王妃又是挑眉又是拜拜什么的,就盼着滇王妃千万别答应,不然的话,他今日将功赎罪的机会都没有了。   滇王妃挑眉,陆黎愈发紧张了,真是整个人都可怜兮兮的。   郁棠趁着陆黎转头的功夫偷笑,滇王妃一挑眉时,她立刻恢复了表情。   滇王妃道:“我今日有些乏力,不如就让陆黎陪你去。”   郁棠还想再说什么,陆黎立马道:“阿棠,母妃也累了,让母妃休息,我陪你去,我陪你去啊。”   看着滇王妃好似真的一幅困倦的样子,郁棠也只好答应了,叫陆黎扶着就晃晃悠悠的离开了主院。   等他们离开之后,滇王妃和道书两人笑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傻儿子哟,真是个傻儿子!”   郁棠这还没完呢,她故意走得慢吞吞的,又扶着肚子。陆黎是全神贯注的守着她,半点不敢分神。要知道如今郁棠已经快七个月的身孕了,这肚子也是愈发见长,可郁棠的身形除了肚子,其他的也并未有很大变化。   故而在陆黎眼中,便觉得郁棠挺着大肚子愈发辛苦。   陆黎全身心都在看郁棠,倒是没关注到其他的方面。反而是郁棠,慢悠悠的,看到了燕云带着人去了世子院,之后才稍微加快了些脚步。   “阿棠慢些慢些,仔细颠着你。” 陆黎如今是看着郁棠走快了几步都胆战心惊的,就别说是快走了,差点没把他的魂儿给吓出来。   “哼。”   郁棠刻意哼了一声,陆黎心里委屈,却又不敢同她争辩,怕她生气动了胎气。但又是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不对劲惹着她了?方才不是好好的吗?   画舫,画舫哪里不对啦!   陆黎想来想去也不太明白郁棠生气的点儿在哪,但也没关系,他脸皮厚,多问几次。   “好阿棠,好阿棠……” 陆黎开启撒娇模式:“还生我气呢?”   郁棠横他一眼,骄横地说道:“你说我为何生气?”   陆黎一愣,为何生气?他,他不知道啊!他这不是还想问问呢吗?   见陆黎不说话,郁棠更生气了,脚下加快了步子,吓得陆黎要哭了:“阿棠,你慢些慢些啊,小祖宗啊……”   奉月和舟南几个在后面看着小王爷这样哄人,觉得很是有趣,纷纷偷笑。   陆黎察觉,一回头,后头跟着的几个一脸严肃,仿佛刚刚的笑声都是他的错觉。待他再看郁棠时,又听到有笑声,他倏地回头,却还是几个木头脸,他狐疑的转了回去,还是听到了笑声,他便反应过来了,这是阿棠故意整他呢。   陆黎心念一动,顿时脸就皱成一团了,猛地一下抓住了郁棠的手,气若游丝:“阿棠……”   郁棠本来还在逗他,一下被他抓住手还以为怎么,一看,陆黎面色极其痛苦,连说话的语气都虚弱了不少,她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想要抱住他。   这就不得了,她挺着个大肚子呢!   陆黎也不敢装了,立马站直,方才脸上痛苦的样子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郁棠见他一下又不要自己扶了,还站着好好的呢,转瞬反应过来她这是被陆黎给骗了,当下是真生气了,理都不理陆黎,撒开人,扶着肚子走得飞快。   陆黎还没反应过来呢,奉月舟南几个一个比一个快的跟了上去,他一个愣神的功夫,郁棠身边围满了人,愣是没有他的立足之地了。   陆黎连忙小跑跟上去,一边跑还一边喊道:“阿棠,等等我呀……”   好不容易吧,追上了,郁棠就不肯理他。奉月和燕云见两个主子真要闹矛盾了呢,悄悄退了出去。   房里没人了,陆黎就愈发厚颜无耻了,各种逗郁棠笑,做鬼脸呀,抠鼻子。只是他越是这么逗郁棠,郁棠就越是不看他,到最后陆黎实在是没办法了把人强行扳向自己,才发现他的小美人眼睛都红了,眼泪珠儿在眼里滚滚,眼看这就要掉下来了。   陆黎可给心疼坏了,连忙从怀里掏出丝帕给她擦眼泪,轻声细语地哄:“不哭啊,不哭了啊,不哭不哭……”   郁棠就是一个劲儿的掉眼泪,越哄越哭。   “你混蛋……”   好不容易哭了一阵儿消停了,郁棠愤愤地抬手捶了他一拳,没怎么用力,陆黎顿时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作怪,吓着她了。   “夫君错了,夫君不好,不该吓唬阿棠,别哭别哭,我没事没事。” 陆黎深感后悔,早知道就不怎么吓唬人了。   他刚刚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这个馊主意?   陆黎想着,恨不能给自己一巴掌。刚抬手呢,就被郁棠拽住了袖子,眼泪汪汪地看着他:“不准打自己,你是我的,你不准打!”   “好好好,不打不打。乖乖,不哭了哦,不哭。” 陆黎当下是惟郁棠是从,郁棠说什么他就听什么。   “本就不生气,你却还要吓唬我,吓死了怎么办!” 郁棠哭得是真害怕,她也不知为何有孕以来,她似乎变得有些敏感脆弱了,会害怕,会担心,没有以前那么镇定了。   陆黎听到她这么说更是心疼,无比的后悔自己刚刚为何要吓唬她。   “我的错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么吓唬你,阿棠别怕,别怕。”   把人小心地搂着哄了半天,仔细地擦了擦眼泪,两人最后对视,在对方眼里看到自己的样子,忍不住一下又笑了起来。   “又哭又笑,傻姑娘。”   陆黎其实明白郁棠心中有所不安,他倒是觉得借这个机会哭一哭倒也好,消解一些她心中的压力罢。   郁棠看着陆黎的脸,有些心疼的摸了摸:“我饿了……”   陆黎:“……”我也饿啊媳妇儿!   “阿棠,你才刚刚用膳……不吃了好不好?怕撑着你。” 陆黎看着她的肚子,有些迟疑。   郁棠却不,非把燕云叫了进来,“去准备准备,我要再吃一顿。”   陆黎没忘刚刚滇王妃罚他不准吃饭,当下媳妇儿又吃一顿,这对小王爷来说可真的是折磨。   燕云端了菜上来,八宝鸭,清蒸鲈鱼,麻婆豆腐,砂锅煨鹿筋……   陆黎愣住了,这不都是他喜欢的菜吗?   陆黎看向郁棠,郁棠托腮笑道:“我又不想吃了,夫君替我吃吧。”   陆黎失笑,凑过来,亲了亲她的红唇,“坏丫头,联合母妃欺负我?嗯?”   郁棠毫不客气的亲了回去,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十分刁蛮:“让不让欺负?”   “让,一辈子都让你欺负。”   到底,小王爷也还是美美地吃了一顿晚膳,娇妻在怀,美食环绕,再也没什么不好。   ——   季青临到了北境的时候,应王已经醒了,只是中毒颇深,每日昏睡的时间还是挺长的。   长公主见季青临来了,便知道他定是带着梁元帝的旨意来的。只是长公主却也顾不上这么多,她当时担心丈夫,来得匆忙,也不知女儿情况如何了。   “青临,阿棠情况如何?”长公主关切的问道。   季青临摇摇头:“您放心,她没事。”   “当真?” 长公主还不太相信,她当时得知丈夫中毒,人都差点撅过去,女儿有孕在身,更是危险。   季青临看了长公主一眼,道:“现下无事,我来之前,去探过她。”   长公主心里的大石到底是放下了,她也注意到了季青临的用词,现下无事……长公主心中有些愧疚不能陪在女儿身边,但……她看了看如今正在昏睡的丈夫,心里同样割舍不下。   “来之前便听说了那日的刺客被抓住了?” 季青临也不啰嗦,应王既已醒,想必无碍,当务之急是要抓住背后是谁想要谋害应王。   长公主点头:“你自去吧,被关着,我卸了他的手脚。”   季青临闻言皱了皱眉,倒也没说什么,询问了关押地点就过去了。   长公主去了药房,屠大夫正在配药,应王所中之毒不算难解,但解药刁钻,偏偏他当下也没有那几味药。他只好想别的法子,这会儿正在试药。   “老爷子,王爷刚刚又昏睡过去了。”   长公主神色微微有些不对劲,屠大夫立刻给她把脉,说道:“殿下你舟车劳顿,也不曾好好休息,若长此下去,王爷还没好,你就要倒下了。”   长公主摇摇头:“无妨,我只想知道王爷的毒,如何?”   “且等一等,我已然发了消息回去,若有药,必定火速送来。”屠大夫也束手无策,他配的解毒丸也只能化解一些毒性,并不能完全化解。   而且……屠大夫想到那药性之霸道,若这半月再不得解药,怕是应王治好了也得留下后遗症。   “师父!”   屠大夫听见鹤山的声音浑身一震,快步走了出去,果然是鹤山,竟还有府上六郎君也来了!   “师父!” 鹤山见到屠大夫十分激动,从怀里把那包白色药包掏了出来:“您看看,此物可对王爷症状?”   屠大夫立刻打开,抓在手里闻了闻,又拿了一点点放在嘴里尝了尝味道,连连点头:“就是就是!快来帮我熬药!”   长公主被屠大夫从药房赶出来,郁旸连忙上前扶住了长公主,却差点扶了个空,他母亲……不过半月,却已消瘦了许多!   “母亲……” 郁旸鼻子有些发酸:“您受累了。”   长公主看着眉宇之间已有沉稳的幼子,颇为欣慰,摸摸他的脸:“这一路,辛苦你了。”   郁旸连连摇头:“不苦,您才辛苦。”   “只是,你们怎么来了?”长公主也没想到竟与季青临一前一后地到了北境边防。   “是阿棠,阿棠让鹤山来的,解药也是她给的。” 郁旸道。   “阿棠何来的解药?” 长公主大惊,女儿怎么会有丈夫中毒的解药。   郁旸摇摇头:“我也不知,似乎是有人特意送到阿棠手上去的。”   长公主闻言心头猛地一震,此事根本不是北境边防的人谋划,根本就是京城的人所策划的!   想到此事竟是因京城而起,长公主眸中弑杀的戾气格外强烈,她冷冷的笑了:“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京城里的能人,手伸得这样长,边境也敢插手!”   郁旸见长公主面带杀气,他仿佛也明白了些什么,他父亲被刺杀,只怕就是一场政治博弈。   “你在此处守着,我去见一见季青临。” 长公主拍了拍小儿子的肩膀:“好好守着,莫要让任何人有可趁之机,稍后我再带你去见你父亲。”   郁旸点点头,长公主便急忙往关押人犯的地方去了。   她到时,季青临正准备审问,见她又匆匆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停下了审讯的动作走了出去。   “长公主。” 季青临一身黑衣,气势冷冽,在地牢之中宛如阎罗。   可匆忙奔赴而来的长公主却更像是索命的修罗,她只扫了那刺客一眼,低声道:“京城里有人送来了应王的解药。”   季青临闻言色变,竟在京城!   长公主面色冷若冰霜:“原本我就想了此事必定不会太简单,只是也万万没有想到京城里竟然还有这样手眼通天的人物。”   “无论如何,要把幕后之人揪出来。”   长公主心头恨得滴血,她将这一年多发生的事细细想来,总觉得有人在背后早早的策划好了,她们却无知无觉的掉进了旁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长公主眸中杀意滔天,气势骇人,连季青临也是第一次见这样的宛阳长公主。但季青临却知道,这样的长公主才是真正的宛阳长公主,当年敢拼杀在夺嫡战场上的女子。   “您放心,我必定将此事查得清楚明白。” 季青临道。   长公主看了他一眼,道:“不够,我要涉案之人一个不留。”   季青临此刻在长公主身上看到了一些梁元帝的影子,他一时沉默,竟也不知该说什么,或者说,终究是相似的皇家亲兄妹吗?   季青临见长公主仿佛是要情绪失控,便请她借一步说话,待长公主走到了旁侧,季青临才亮出了天子剑。   长公主始见天子剑时,竟还愣了一下,随即大笑了起来:“不亏是皇兄,到底没有老糊涂!”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这句话倒是真像梁元帝了。   ▍作者有话说:   日万get√ 第80章 【80】   鹤山从京城带来的药很有用, 十分有效,有效到一次便足以让应王有明显的好转,已然可以如正常人一般作息了。   应王伤得不重, 只是中毒颇深, 所以即便伤口好了也容易在醒了之后又陷入昏迷。好在解药送到了, 他当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应王拍拍妻子的手,她眼底的疲倦显而易见:“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说什么痴话, 你只要好好的,我又有什么可辛苦的。” 长公主见到丈夫安然无恙的样子忍不住鼻头一酸, 这些年来,这是她又一次深刻的感受到了害怕。   若不是有外人在的话, 长公主绝对是要扑倒夫君怀里去好好哭一场的。   “万幸解药到得及时,王爷也没有落下什么毛病。” 屠大夫看着应王,摸了摸胡子,笑眯眯地说道:“此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应王爽朗地点点头:“借您吉言。”   长公主却还有些不放心:“只是耽搁了也有那么些日子,他当真没事了吗?”   中的毒叫噬魂,这毒就是慢慢毒发, 会一点点侵蚀人体, 最后脑子都坏掉,然后死亡。噬魂也不是无药可救, 刚中毒两个月之内,服了解药的话,便也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像是风寒了一阵又好了一样。但是若过了两月之期, 开始毒发, 那即便是服了解药也还是会伤及五脏六腑的。   长公主是知道这个药的厉害, 心里到底有些不放心。   屠大夫点点头:“放心吧, 他中毒时日尚浅,再有几日便可痊愈了。王爷本来底子好,当下瞧着也就是伤口愈合的问题了。”   “多谢您了。”   长公主还想再问,应王却已经知道自己的确是没事儿了,他摁住了长公主的手,对着屠大夫道谢。   屠大夫摆摆手,说道:“这就不必谢我了,这解药我是想了法子,不过药却是有人送到手边来的,想是王爷命不该绝。”   应王听这话,便看向长公主,长公主低声把解药的由来说了一遍。应王微微皱眉,此人把东西送给阿棠?   “既然会送给阿棠,那就证明送药的人对阿棠比较信任,又或者说,更方便接触到阿棠。”应王道。   长公主点点头:“此事陛下派了青临来,他想必也有主意了。”   “那人还没招?” 应王咳嗽了一下,倒是觉得飞翎卫办事儿有些拖泥带水的意思了,季青临是个果断勇武之人,怎么还没消息?   长公主摇头,轻声道:“或许是有了答案,只是暂时不方便说而已。”   “可还有别的旨意?” 应王问道。   他如今受了伤,这消息怕是瞒不住的,北境边防何其重要。若敌人得知他中毒的消息,根本不可能忍住。   长公主看了一眼站在床边的木头小儿子,说道:“何须别的旨意,这不是有个现成的人选。”   听到长公主的话,应王这才注意到了原来小儿子也来了,眼里还有些诧异:“你怎来了?”   郁旸觉得有些心酸,但看在老父亲受伤中毒的份儿上,他也就是懒得计较了:“送药来的。”   “事情都办完了?” 应王看了他一眼,眼里探究之意十足。   长公主不知应王问小儿子什么,有些好奇的扭头看向小儿子,目光之中也带着些疑问。   郁旸被父母注视着,还有些不习惯,有些别扭的说道:“自然是办好了,大哥和妹妹都那般聪明,爹娘能不能不要小瞧我?”   听这个话倒是还有些委屈,应王和长公主等人纷纷笑了出来。   “既然如此,那你就待在北境,替我处理边防之事,正好我也能手把手教教你。”   应王这就已经安排上了小儿子接下来的日程了。   “书院……”   “书院的东西随时可去,北境跟着你爹学的机会可不多。” 长公主有时也觉得小儿子是真的憨。   郁旸激动地握紧了手中的剑,向应王再三求证:“真的吗?我真的能留在爹身边吗?”   “这还有假?”应王笑笑,不过下一瞬又道:“我已解毒的消息暂且压下,远安你也收着点,莫要叫人看出破绽来。”   屠大夫笑着摸摸胡子,点点头道:“正是这个理,咱们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要劳烦王爷多在床上躺些时日了。”   应王笑着说道:“这还不容易,本王趁着此刻好生休养一番。”   “对了,京里可有什么消息?” 应王看向郁旸:“你妹妹如何?”   郁旸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如实说道:“阿棠得知此事情绪异常激动,便是动了胎气,在休养。我来时,她还是要喝安胎药的。”   听到女儿怀胎不稳,应王心中火起,眸子里也染上了肃杀之色:“待此事完结,必要好好清算一番。”   “那是自然。” 长公主握住了丈夫的手,她从来不怕惹事,这几年她也太忍让了。   被狗咬一口自然不能反咬一口,应当拎根棍子去,将那恶犬打死才是。   ——   北境应王在讨论京城的事,京城滇王府里自然也在讨论送解药的到底是谁。   郁璟得知弟弟去了北境,便带着妻儿上滇王府去探望郁棠了,滇王妃格外喜欢闵哥儿,抱着就不撒手了。好在闵哥儿也不认生,同滇王妃咿呀的,竟还聊得挺开心的样子。   郁璟是看着妹妹身形仿佛没什么变化,只有肚子鼓了起来,不免有些担心,总觉得郁棠这身子撑不住这硕大的肚子。   郁棠自然也看到了她大哥的眼神,不免笑道:“大哥这是什么眼神,莫非是没见过?”   郁棠语气轻巧,仿佛是在说一件逗趣儿的事儿。奈何郁璟有些紧张,倒是真的点了点头。宋瑶是看不下去了,无奈地说道:“你大哥担心得很,我说我来看你,他也要来。”   郁璟被妻子揭穿自己这种行为还有些不太好意思,咳嗽了一声,更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了,宋瑶和郁棠都笑了起来。   郁璟冲郁棠使了个眼神,郁棠就知道她大哥有话要说,正想支开她大嫂,却被宋瑶一下给点破了:“你们兄妹俩说什么不能让我知道不成?”   郁棠一时语塞,看了陆黎一眼,陆黎连忙解释道:“是不想让大嫂操心。”   宋瑶哼了一声,说道:“如今我也是为人母的人了,真的很不必将我当成不知世事的闺阁小丫头。你们的疼爱我都知晓,只是当下情况特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况且,不让我知道,就不怕弄巧成拙吗。”   郁棠见状,决定先甩锅她大哥:“大哥,我就说了,不能什么事都瞒着大嫂的。”   郁璟:……阿棠你变了!   果然听了郁棠的话,宋瑶毫无意外地瞪了郁璟一眼,郁璟心下颇为无奈,但一边是心上人,一边是妹妹,哪有什么法子,都是自己宠的,受着吧。   “和方瓷接触的人也派人去查了,暂时还没什么头绪,唯一能确定的大概就是里面的人。” 郁璟也不啰嗦,将自己知道的消息说了出来:“之前查的东西,也都查到了些古怪。的确如你所料,父亲身边有人被收买了。”   “可监视起来了?” 郁棠追问道。   郁璟点点头:“但我又分派了人手去查了查,这怕是个想不到的庞大关系网。”   郁璟从袖子里掏出一本拇指厚的小册子:“这上面,是我目前能查到的。”   郁棠看了郁璟一眼,伸手拿了那本册子飞快地看了看,的确是个庞大的关系网,这牵牵扯扯的,竟没有一家权贵不在上头。不过是安插的人与主家亲近与否的关系。   郁棠看完之后递给了宋瑶,宋瑶看了之后倒吸一口凉气,她说先前为何夫君将府上的人又过筛了一边,当中竟还有这种缘由在。   陆黎刚刚自然也在郁棠看册子的时候看到了不少东西,他皱了皱眉,这京城里的水,到底是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深一些。   “这么看来,滇王府反而干净得很。” 宋瑶看了一边之后,看向陆黎。   陆黎笑了笑,不可置否。郁棠摇摇头:“不是干净,而是都在掌握之中。”   宋瑶挑眉,对滇王妃的认识又更新了一点儿。   “当中有些我已经告知了,暂且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 郁璟说道。   陆黎看着那本册子,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他拿过来细细看了一遍,突然问道:“我依稀记得在云南府时,容大人身边时常跟着一个男子,我爹也曾经对他赞誉有加,到了京城却半点消息都没了。容家也一改在云南府高调的样子,仿佛京里都没有这个家族了,低调得不可思议。”   郁璟看了他一眼,“你怀疑容家?”   “不是怀疑,是容家真的有问题。” 滇王妃抱着睡着了闵哥儿走进来,斩钉截铁道:“容家从到云南府的时候,我与你爹就收到了陛下的密旨了。不然你以为我闲着没事做,看重容家?她家有几个德行叫我看得上的?”   滇王妃这话一出,倒是叫几个小的都好好惊讶了一番,容家?何德何能啊,叫陛下专门叫人盯着?   郁棠郁璟几个也都是眼里疑惑得很,滇王妃小心地把闵哥儿放在床上,见他没醒过来,这才走到四个小的身边,说道:“容家具体如何倒也不必深究,总之陛下也不会让容家再蹦跶太久。”   宋瑶微微昂头看着滇王妃,疑惑得问道:“如陆黎所言,容家的确够低调了。”   滇王妃莞尔,看着宋瑶这样英姿飒爽的姑娘家,便不由得展现了自己的温柔。   她轻声道:“既是陛下要解决的人,光是低调有用吗?”   ▍作者有话说:   日三√ 第81章 【81】   郁棠和陆黎对视了一眼, 滇王妃之前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件事。陆黎即便是在云南府的时候也没有听到过滇王妃说起零星半点。   滇王妃自然知道他们好奇,当下也只是笑笑,并不再说。   宋瑶有些不解, 低声问道:“陛下传给您的密旨, 您就这么说啦?”   滇王妃十分有底气的说道:“我府上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况且此事应王与长公主应当是知道的。故此,说了也没什么。”   “容家惹了什么事啊?” 宋瑶继续问道。   滇王妃看了一圈儿, 笑道:“瞧你这么好奇,他们几个也好奇, 偏你来问了。”   滇王妃这话一出,郁璟郁棠陆黎三个脸上多少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反而是宋瑶哈哈笑, 并不在意这种小事。   郁棠看着滇王妃,小脸红红的,轻声说道:“倒也没有旁的意思,仔细想想倒也能猜到。”   陆黎也点点头,反而让宋瑶有些脸热了,她拽了郁璟一下, 眼里尽是好奇。   郁璟笑了一声, 道:“老太师这几年在京里都低调得很,唯恐族人惹事。若是我没猜错的话, 在云南府时容大人身边那位,应当是老太师派过去的,为的就是莫生事端。”   陆黎闻言想了想容家那几年在云南府虽然高调,的确是没有沾上过什么事。哪怕是小事, 也都稳妥的很。   “所以容家不是惹了什么事, 是惹了陛下呀。” 宋瑶听到这儿才明白过来, 随即又想起前些日子坊间流传的话, 继续发问:“那老太师的嫡孙女会被许配给二皇子这件事应当就是假的了?”   滇王妃笑而不语,郁棠也笑笑,道:“且还不知,若是没有别的心思,倒也无妨,若有别的心思,以我的性子,必定是要一锅端了的。”   宋瑶惊诧地看向郁棠,眸子里满满都是震惊:阿棠呀,你知不知道你再说什么呀?   郁棠失笑,靠在陆黎肩上,闷笑道:“大嫂着实可爱,不过我也不担心她被骗了。毕竟,也就是大嫂会信我这随口胡诌的一句话了。”   只是郁棠却并不知道,这一句话最后也被应验了。   ——   明桂宫里,昭妃与二皇子两人对面而坐,剑拔弩张,仿佛不是亲生母子,是仇人。   “你就非要忤逆本宫,硬生生将本宫气死吗!” 昭妃的脸色也是少见的冷脸,看着二皇子这副倔强的样子,心中更是恨铁不成钢。   二皇子看着昭妃这幅狠厉的模样,心中颇为失望,他抬头看向昭妃,冷然道:“母妃这话儿子听不懂。您想要我的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怎么我就真的只是你手里的一个工具吗!”   “你都在胡说些什么!” 昭妃怒叱:“我精心培养你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听你今日质问亲母吗!”   “若不是当我是个工具,又怎么会一意孤行的安排了我的一切?” 二皇子也硬生生地迎着昭妃的怒气,一句更比一句伤人:“我以为你疼爱我,却不曾想你慈母面孔之下的恶毒有多狠!连自己的亲孙子都下得去手!”   “她算什么东西!怎么配给你生子!” 昭妃拍案怒视二皇子:“家世与你天差地别,本宫准许她成为你的侧妃,已然是疼爱你了!你竟还是这般不知足!她不过是一个妾,若生了庶长子,你将来的正妃情何以堪!?”   二皇子听到这句话,猛地看向昭妃,咬牙问道:“我也不过是个妾生的,不见你觉得皇后有多……”   “啪!”   昭妃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二皇子脸上,她胸膛起伏剧烈,二皇子的头都被她打得偏了过去,甚至嘴角都渗出血迹来。   “母妃解气了吗?若是不解气,儿子还能再受几巴掌。”   二皇子伸手摸了摸嘴角的血,竟还笑了,只是那眼里的笑意似冰锥一样,刺得昭妃生疼。   昭妃的手抖了一下,眼底浮现起后悔的情绪,可看到二皇子眼里的冷漠时,她的心又变得坚硬起来:“这个孩子绝不能留!”   二皇子‘腾’的一下站起来,对着昭妃行了一礼,道:“若是母妃不想要我这个儿子了,便只管放手去做。”   说完转身就要走,昭妃喝住了他:“琤儿!”   二皇子回头:“母妃还有何事?”   “你就非要这个孩子不可吗?等你娶了正妃,她还是可以生。” 昭妃到底是心软了,选择了退一步。   谁知二皇子嗤笑了一下,说道:“若是当年有机会的话,您想必也要在皇后娘娘之前育得龙子吧?”   昭妃一愣,二皇子就已经抬脚离开了明桂宫了。   昭妃跌坐在椅子上,半晌之后才咬牙道:“我怎么生了一个这样的逆子!”   “娘娘莫要动怒,殿下他年轻气盛,难免会听了旁人的唆使与您作对。” 李嬷嬷上前安慰昭妃:“您耐心些,多教教殿下。”   昭妃冷笑一声,全然不把李嬷嬷的话放在心上,直言道:“教他?你看看他这幅翅膀硬了的样子,还需要本宫来教吗?说话做事全然把本宫当成仇人一样。”   “那娘娘的意思是……”   “不该留的,绝对不能留。” 昭妃眸子带着凉意:“他今日不知我对他好,待他来日成了亲,便知道我的苦心。”   李嬷嬷心头一惊,心想昭妃这是要对袁侧妃动手?可若这样的话,二皇子势必会因此与昭妃生出间隙来……   “娘娘,不可。” 李嬷嬷劝道:“若是您因此与殿下生了龃龉,怕是会叫旁人趁机而入。”   昭妃瞥了李嬷嬷一眼,冷冷地说道:“何时本宫做事要你来教了?不过是一个女子,还能真的与我翻脸不成。”   李嬷嬷顿时噤声不敢多言,心里却隐约有些不安,她想起方才二皇子的眼神,满眼失望的样子着实叫人看着心疼。可昭妃……李嬷嬷看着昭妃当下气得全无往日温柔小意的模样,一时之间也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二皇子从明桂宫出来之后没多远就遇到了三皇子赵珒,赵珒见他便笑着打招呼,却在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时苦笑了一下。   赵琤抬眼看他,却不想也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个巴掌印,这猝不及防的,他竟笑了出来。   “三皇弟这是也被贵妃娘娘教训了?” 赵琤是一点儿也不介意被人知道自己被昭妃掌掴的事儿,他当下也懒得去想昭妃在宫里素来和善的名声,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赵珒看着还能笑得出来的赵珒,心里想法也有些复杂,他当下心绪并不好,便想要匆匆告辞。而赵琤一把拉住了他,说道:“既然都是被母妃揍的孩子,咱们去找太子殿下喝酒吧。”   “找太,太子殿下喝酒?” 赵珒不太明白他二皇兄是怎么想的,他性子虽然是软和些,但养在宫中也都知道几位娘娘之间也都是面和心不和。他与二皇兄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实在是不太亲近。   赵琤看着赵珒这副惊讶的样子,笑了一下说道:“看着你好性儿,却素来与我们少打交道。若不是我知道你是个什么性子,我都以为你是不是要卯这劲儿憋个大事儿了。”   “二皇兄慎言。” 赵珒正色道:“我并没有想做什么事。”   赵琤点点头,并没有把赵珒拒绝的样子放在心上,反而拉着他往东宫的方向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咱们是弟弟,受了委屈当然是要找哥哥的。”   赵珒被赵琤这理论惊得合不拢嘴,到了东宫时都还是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   反而是东宫的人早先就得了二皇子的话,已经告知了太子,等他们一来就迎到太子面前去了。太子本是在逗儿子玩,听说了也就让两个弟弟直接过来了。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臣弟拜见太子殿下。”   “起来吧,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两个居然一起来了?” 太子也有些惊讶,若说赵琤来了,他不惊讶。但老三,老三可是贵妃的乖儿子,谨遵母命,少往东宫来的。   赵琤拉着赵珒往太子面前一站,叫太子把两人脸上的巴掌印都看得分明。他惊讶了一瞬,便叫身边的内监去太医院去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膏来。   “皇兄救救弟弟吧,弟弟要被母妃打死了。” 赵琤见太子看清楚了也就松开手了,往太子身边一坐,看着他怀里的小奶娃,笑得露出虎牙来。   太子失笑:“胡说八道。”   赵琤摸摸自己的脸,疼得‘嘶’了一声,苦笑道:“我这是头一回我就来告状了,他还不知道被贵妃揍了多少次。”   “二皇兄不得胡说。” 赵珒一脸正色,又有些着急辩驳。   赵琤看了他一眼,摆摆手:“你就是个小古板,挨打了要来告状知不知道?真傻。”   赵珒是真的不懂赵琤到底什么操作,挨打要告状,他知道。可是打他的,是他母妃啊。   太子看赵珒迷茫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你还是少见了你二皇兄,他从小若是被昭妃娘娘挨着碰着,那都是要来东宫告状的。”   赵珒睁大了眼睛看向赵琤,过了一会儿又看向太子,慢吞吞的问道:“跟皇兄告状有什么用?”   太子笑了:“他可不是跟我告状,选的都是父皇在的时候来的。”   “……” 赵珒心想,还有这种操作?   赵琤一脸无所谓:“我不指望父皇会责骂我母妃,但是总归有个人哄一哄,心里舒服点儿。你就像个小可怜,被打了也不知道找谁。来来来,二皇兄告诉你,找太子殿下,太子殿下给你做主。”   赵珒看向赵琤,不知道他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那样吗?赵琤也毫无争位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请问,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停电了的我很坚强的没有断更,鼓掌!!呱唧呱唧! 第82章 【82】   今日接收到的讯息与往日似有不同, 赵珒也还有些消化不良。脑子里一下是赵琤真的也无心皇位吗?一下又是挨打还能告状?这么大个人了……   赵琤见老三的眼神有些飘得远了,他咳嗽笑了一下,又扯动了嘴角的伤口, 疼得倒‘嘶’一声, 惹来太子一眼, 倒像是他自作孽似的。   赵琤拍了赵珒一下,说道:“咱们是皇子, 寻常人自然动不得半分。可若是你母妃揍你,倒也寻常。但本殿下就不乐意吃这个亏, 该告状还是得告状,大小又何妨?咱们父皇, 还会跟皇祖母说我们几个不老实,怎么不能告状了?别端着你那架子,没用。”   赵珒被赵琤说得有些云里雾里,又好像有了一条新思路。只是他这模样瞧着有些憨气,看得太子忍俊不禁,抱着儿子的手都闷笑着发抖。   不容得太子笑太久, 怀里的小娃娃就哇呜哇呜的哭起来了, 小嗓子又嫩又细,太子立即就开始手忙脚乱了。偏偏赵琤见这个小皇侄儿少, 这会儿还要上去凑热闹看看,太子也顾不上赵琤,专心哄着小奶娃。   唯有赵珒看着太子熟练地哄孩子眼神一黯,若不是……他应当也有个小小软软的弟弟或者妹妹才是。   “皇兄, 他是不是饿了??” 赵琤看着太子哄了好一会儿, 小娃娃还是扯着嗓子哭嚎, 顿时有些着急。   太子看了赵琤一眼, 道:“孤知道。卢明,把小皇孙带到奶娘那去。”   赵琤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又扯动他的伤口,可他当下笑得却是很高兴,觑了太子一眼,说道:“到底是凡人,也有太子哥哥你不会的事。”   卢明从太子怀里接过小皇孙,听到这句话,顿时不敢作声,抱着小皇孙就下去了。   太子拍了拍衣裳,看了赵琤一眼,冷漠道:“叫什么太子哥哥,以为自己是个姑娘不成,腻歪。”   小皇孙不在,赵琤也不用忍着怕惊醒谁,笑得更大声了,整个人靠在案几边,差点笑断气。赵珒看着赵琤这幅以下犯上的样子,脸皱得得不行,仿佛很是失礼。   太子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赵琤敏锐的察觉到了杀气,顿时闭嘴了。   只是赵琤也实在是没忍住,还是闷声笑着,气得太子抬手就丢了个折子砸过来,被赵琤接了个正着。而赵珒看着太子和赵琤相处,和寻常人家亲兄弟也没什么分别,他心里还有些怔忪。   赵珒脑子里分一缕神思在想,他这么些年是不是也太乖巧了?任凭母妃替他安排了一切,也听从母妃的话,少与太子来往……赵珒抬头看了看太子,他心里颇有些复杂。   作为一个皇子,他若没有想过皇位,那是不可能的。但他生性惫懒,着实不愿去争这太子之位。他是知道梁元帝每日有多么辛苦,更知道做皇帝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活。   生在皇家,有许多事情都不是他能做主的。自幼他就听母妃说过,要成为最优秀的那一个才能夺得众人瞩目。可是……赵珒垂下眼帘,即便是众人瞩目又怎么样呢,又不是他想要的。母妃所想,和他所求,差得太远……   太子不是没看见赵珒的神色,只是他也不曾放在心上。对于太子而言,兄弟之间的情分是真的,若要你死我活了,人性利己本能也是真的。   自幼得梁元帝亲自教导的太子,对于兄弟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很冷漠,相反,他是个比较重情的人。只是梁元帝常年在太子身边说一些话,至高人皇身边大抵都是没什么人敢常伴的。太子多少还是会受到一些影响,心里有些不安全感。   但与太子妃林尔蕴成亲之后,他心里的不安全感仿佛被击碎了,拥有了不少勇气。故而如今他还能面色如常的与赵琤赵珒两个弟弟聊天,而不是针锋相对,对于太子来说,实则也是很妙的一件事。   太子又很清楚梁元帝不会希望他这么早的就得到了满朝文武的支持,总是会捧着老二和他打擂台。老二的性子如此,做事便是认真,不管梁元帝背后的目的是什么,还有什么人在插手,老二办事能力的确是不错的。   太子想起之前梁元帝把飞翎卫叫给赵琤办事时,的确朝野都因此震动了一下。但那又如何?赵琤办完事,还是找了个机会把手里的烫手山芋丢出来了。也就是那时候起,太子才突然觉得这个弟弟,似乎也没有自己想的那么渴望与自己一争。   这些想法在太子的脑子里转过一圈又一圈,在真切的看到两个弟弟的时候,才尘埃落定。太子觉得,皇位他是不会松手的,兄弟,如果可以,他也不会松手。   这世上不一定就都如梁元帝所言,至尊人皇,始终无人相伴左右。   赵琤突然看了看太子,低声说道:“是不是做太子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太子妃?”   赵琤这一句话,让太子和赵珒都愣住了。但两人很快都反应过来,最近因为二皇子的婚事在京城也引起了不少风言风语了。   太子看了赵琤一眼,说道:“也不尽然,凡事不大能尽善尽美就是。”   赵琤笑了笑:“但你喜欢太子妃,我见过你瞧皇嫂的眼神,与我看她一样。”   看赵琤这幅神伤的样子,太子和赵珒对视了一眼,纷纷想到了这位近来的烦心事。好不容易有了个心上人,奈何昭妃娘娘看不上,硬是把他请封正妃的折子改成侧妃。   赵珒还记得,圣旨下来的时候,他这位二皇兄一点高兴的脸色都没有。他当时还以为是二皇兄不喜欢这位侧妃,却是没有想到背后竟然是这样的。   赵琤突然抬手掩面,低声哭了起来:“怎么就怎么难呢?”   赵珒直接怔住了,他可是第一次看到二皇兄哭啊……他看了看太子,太子一脸习以为常的样子,他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好在赵琤也没有让他手足无措太久,直接抬头,眼睛红红地看着他:“三皇弟,你将来成亲的时候,一定要把你喜欢的人选做正妃,一定一定。”   赵珒看着他二皇兄为情所伤的样子,抿抿嘴,心里一片凌乱。他的正妃?他如今也没有这个想法的。   “听到没有!” 赵琤见赵珒不说话,又抬手拍了拍他:“看我和太子,就是前车之鉴。”   太子沉默不语,他第一次觉得老二是真的很喜欢那个侧妃。一个从来都嬉笑怒骂的人,在他面前就这么为了一个女人,哭了。   “你可知道,父皇对你的婚事已经点头了。” 太子看着赵琤,目露不忍。   赵琤猛地抬头:“怎么可能!我母……”   话说到一半,赵琤自己就停了下来,心底无比苦涩,原来……原来他真的没有权利。   “皇兄将来,会这样吗?” 赵琤沉默了一下,看向太子。   太子看着赵琤执意想要一个答案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孤不知。”   赵琤苦笑了一下,起身同太子说道:“今日的状告完了,不会再有人替臣弟做主了。”   太子看着赵琤脸上血红的巴掌印,几乎能想象到昭妃对此有多么震怒。那个素日里只会笑脸迎人,从不对人大小声,甚至对宫人都极其和善的女人,狠狠的,打了自己的儿子一巴掌。   “小二。” 太子叫住欲走的赵琤,说道:“若孤可以的话,孤不会的。”   赵琤闻言,眼角泛泪,笑了一下:“多谢皇兄宽慰,臣弟先走一步。”   太子点点头,目送了赵琤离开之后,目光转道了赵珒身上,看着这个眉目清秀的少年,他温和的笑了笑,说道:“还疼不疼?”   又指了指他脸色的巴掌印,目光温柔。   赵珒摇摇头,又鬼使神差地想到了赵琤那句‘挨揍了就要来告状’,复又点点头,还直愣愣地说道:“二皇兄说来找太子殿下喝酒的。”   太子爽朗的笑了笑:“好啊,他当下怕是不会回来了,孤陪你喝。”   而后来太子殿下都被三皇子喝晕过去也是他本人万万没有想到了。   ——   梁元帝赐婚二皇子和容韵锦的圣旨刚到容家时,郁棠在应王府便已经得知了这个消息了。   她有些惊诧的张了张嘴,但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一旁的奉月看着郁棠这样,她其实也有些惊讶。反而是陪在郁棠身边的福真,脸色也有些古怪。   “真是没想到。” 福真嘟嘟嘴,显得很不高兴:“我可不喜欢她。”   郁棠摸摸肚子,想到她前些日子才和大嫂说了不过是她信口胡诌罢了,却没料想居然成真了。可是……郁棠又想到了滇王妃之前说的,容家分明是有问题的。既然如何,那又为什么要把容家女赐婚给二皇子呢?   与此同时,明桂宫里的昭妃也很是不满。她万万没有想到梁元帝不让她打英国公府的主意也就罢了,竟会赐婚容韵锦给琤儿……   容家……昭妃思前想后,只想到了容家一个容老太师,心里对于梁元帝的不满也愈发重厚:“太子妃就是英国公府,英国公府背后又是多少错综复杂的人?为太子找的助力就这样用心,我琤儿到底是个什么?竟选了容家的女儿,她怎么配!”   李嬷嬷连忙劝说道:“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本宫还怕什么?” 昭妃冷然道:“既然陛下这样无情,也就不要怪本宫无义了。”   李嬷嬷看着昭妃森然的面孔,也不由得心头一颤。   ——   皇后近来因为子女都过得不错,自己也连带着气色好了许多。在听到二皇子正妃已定的消息时也不过是微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就没有什么情绪了。   太子妃抱着小皇孙来皇后处,皇后这才露出了笑容,伸手将小皇孙抱在怀里:“本宫的乖孙孙,想皇祖母了吗?”   太子妃笑盈盈地同皇后道:“必然是想的,刚醒呢,就吱哇吱哇的,说来见您才不叫喊了呢。”   “是吗?小皇孙也想皇祖母了哟,皇祖母抱抱。” 皇后被哄得高兴,抱着小皇孙笑得分外高兴。   太子妃见状,便摆摆手,让人都退了下去。   皇后见状,便示意太子妃坐下说话。   太子妃低声说道:“之前阿棠传来消息让我查的人已然查到了,但已经人没了,全无线索。”   皇后抱着小皇孙面不改色地说道:“人没了无妨,但一个人活着的痕迹总是存在的,再仔细盘查一下。”   怀里的小奶娃娃高兴地吐着泡泡,看得皇后的心都软得不得了。太子妃见状嘴角微微上扬,她也是每每见着儿子都觉得心都无比软和。   看着小奶娃,皇后叹了口气说道:“此事务必谨慎起来,否则的话,若是有人要对本宫的乖孙孙下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太子妃闻言也谨慎起来,她也不是没经历过,就在洗三时,她的儿子差点就中招了。想到当时的情景,太子妃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皇后见太子妃脸色大变,也出言宽慰道:“好孩子,也不必害怕,还有母后在。”   实则太子妃也不是怕,而是觉得洗三之事实在是让她有些匪夷所思了。   分明此事不是东宫的过错,可梁元帝却仿佛是觉得东宫罪大恶极,若不是太后阻拦,怕是太子殿下要被梁元帝踹上一脚才能解恨。   没错,是恨。   太子妃都摸不透,梁元帝到底是怎么想的。既是担心小皇孙,却又对太子殿下不满了?   太子妃本性是聪颖的,但宫里从来不缺聪明人。她从入宫的时候就知道,她要面对的不是寻常人家的家产之争。而是整个家族荣耀都牵于一身,一场漫长的博弈。   一直以来,东宫都被人在暗地里针对着。太子妃查出了不少,也揪出了不少,但始终还是有人在动手。福真……福真也被人动了手。   “母后……” 太子妃第一次觉得,对于这些事有些疲于应对了。   皇后看着太子妃神色变换了好一会儿,最后听到了她有些迷茫的呼喊,皇后也不由得愈发温和起来:“别怕,母后在呢。母后知道你辛苦,宫里的生活就是需要这样小心翼翼,防着明枪暗箭,事事都要谨慎。最可怕的,却不是这些。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人的一念之间,一念生,荣宠不断,一念死,挫骨扬灰。但母后会一直都陪着你们的,该是你们的,母后也会替你们一一守好。你们只需要忍耐,忍耐到可以有能力,取而代之。”   太子妃心头一惊,看向皇后。‘取而代之’这几个字,太让人害怕了。   皇后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一番多么可怕的话,只是微微笑,继续说道:“总归都是要长大的,等你们长大了,母后就老了。年纪大了,总会有一日与这人世道别的,那么从前我的位置,也应当会有新的人来坐。母后知道,你可以的。”   太子妃听着皇后这一番话,惊得话都不会说话,只震惊地看向皇后。   皇后还在不紧不慢地说道:“本宫年纪的确大了,所以有些事情等不了太久,你也不必害怕太久。”   太子妃这会儿完全回过神来了,她连忙起身走到皇后身边跪下:“母后,您千万不要吓儿臣。”   “好孩子,快起来。” 皇后皱了皱眉:“你不要吓着 本宫的小孙孙。”   太子妃心里被皇后这番话给真实的吓到了,听皇后说自己别吓着儿子,这才又起身,只是脸上的表情就一言难尽。   皇后道:“能与本宫作对的,宫里无非就是两个人,这还不好猜么。”   太子妃最开始是怀疑兰贵妃,毕竟兰贵妃以小产之名陷害福真,此事宫中虽不外传,可宫里有点身份的人都知道的事儿。   但皇后见太子妃的神色便微微一笑:“恰恰相反,民间有句俗语,叫会咬人的狗不叫,贵妃可不是。”   皇后这样明目张胆的给太子妃指明了方向,太子妃也有些惊讶,竟然是昭妃吗?可昭妃……   “儿臣手中没有她相关的证据。” 太子妃沉声道。   皇后点点头:“本宫知道,但是陛下已经给了她一击,想必她多少也有些受不住了。”   太子妃不解,皇后继续说道:“昭妃曾想把宝庆嫁给你弟弟,被陛下否决。老二的正妃原本想定忠勇将军的妹妹,却也被陛下改成了容太师的嫡孙女,儿女婚事皆不如意,昭妃快要忍不住了。”   太子妃听着皇后语气十分平淡的说出了这件事,且成竹在胸的样子,心里不得不感叹,到底是皇后娘娘。一国之母,又怎么会是小角色呢。   皇后搂着小皇孙,笑眯眯的,但她始终记得阿棠传来的消息,福真一个出嫁女竟也受到牵连了。是她脾气太好了,所以叫这些人明目张胆的欺负到她头上来了。那就新账旧账一起算吧。   ——   二皇子的婚事定在次年开春,而圣旨下达且传开来的时候,距离季青临去北境已经有两个月的时间了。郁棠的肚子,也愈发的大了,还有不到一个月就要生了。   原本陆黎是想同牧屿请假陪产的,可偏偏大理寺近来实在是事情太多,加之另有水患,也是焦头烂额,竟叫陆黎挤不出时间回府来看看,连着好几日都是住在大理寺的。若不是汀白时常来府上传消息,滇王府对陆黎都快要查无此人了。   在这段时间里,郁棠自然也不是什么事都没做。滇王府如今还有两个未成婚的小主子,一个是陆知意,另一个小少年陆泓。   陆泓尚且早一些,陆知意却已经到了年纪了。只是因为陆知意一来便得罪了陆黎,被关在王府也不得出去社交。再加上次妃惹了滇王不快,已经被关了好几个月了,自然是顾不上她了。   但旁人顾不上,郁棠和滇王妃总还是要管的,不管怎么说,也得嫁出去不是。滇王也是这个意思,只陆黎听了这个消息很是不满,不愿让郁棠去插手陆知意的婚事。   滇王妃如今几乎是寸步不离的挨着郁棠,总也陪着她,去哪都一起。郁棠都觉得不要太过小心,到底是在自家府上,可滇王妃却说她不喜爱母妃了,惹得郁棠哭笑不得,便时常与滇王妃一处。   陆知意倒也常来请安,每每看着郁棠的肚子,都有些好奇。陆知意对于自己的婚事也十分紧张,偏偏她也接触不到次妃,又不敢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滇王妃的身上,自己心里不知道再打些什么主意。   宛阳长公主不曾回京,自然也没有为郁旸的婚事操办。偶尔有人上府来探探郁棠的口风,郁棠都以养胎为由给打发了。   但京里可不止一位公主,就在郁棠收到了鹤山的消息说要返京了的同时,也受到了广安公主的赏花帖,说是请滇王妃和她去府上赏花,自然也带上陆知意。   广安公主这赏花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自然是为了自家女儿祝芳丽打算的。   “阿棠你如今身子重,倒也不必去。” 滇王妃对于这赏花会也没什么太大的兴趣,把帖子撇在一旁。   郁棠点点头:“我就不去了,母妃带着大妹妹去吧。”   一旁的陆知意闻言心中暗暗激动,她方才听滇王妃说不去了心里还有些失落,这会儿听到郁棠这么说,她立刻眼神都亮了起来。   滇王妃哪能不知道陆知意是怎么想的,她自然也明白郁棠的意思。到底她是王妃正妃,也不能太不把陆知意的婚事放在心上了,毕竟也应承了滇王不是。   滇王妃见郁棠笑眯眯的,当下点点头:“我带知意去,道书在府上陪你。”   郁棠笑了笑,也没有拒绝滇王妃的好意:“那母妃身边岂不是没人用了?”   滇王妃摆摆手:“这样的小事情,你不必操心,得用的人我手边还是有的。”   陆知意看着郁棠,眼神一转,又低声说道:“大嫂整日闷在府中,不若与我们同去,散散心也好。”   陆知意这话一出,滇王妃便皱了皱眉,郁棠抬眸看向她,陆知意顿时心头一跳,还强撑着笑意与郁棠对视。偏生郁棠也不转移目光,直到陆知意的脸都笑僵了,她才缓缓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的拒绝了。   “我惫懒得很,大妹妹与母妃去便是了,若有什么新鲜好玩的事儿,等你回来说给我听也是一样的。”郁棠并未把陆知意的这点小心思放在心上,她已经快要临盆了,自然还是留在府上更安全一些。   她身子到底不似寻常人,她还是需要更安全为好。   陆知意听郁棠这语气心中顿生不满,回来说给你听?莫不是把她当成说书先生了不成?陆知意垂眸,掩住了眼底的不悦。   “既如此,你就先回去准备准备吧,若有什么缺的,差人来说便是。”滇王妃也懒得应付陆知意,便打发她回去了。   陆知意听了便屈膝行礼退下了,心里也欢喜得很。广安公主的赏花宴,自然也是能结识到不少世家贵女,她定要好好表现才是。   陆知意走后,滇王妃也只是担心郁棠,并没觉得陆知意能如何。   “那日我把阿黎叫回来陪你,不然我也不放心。” 滇王妃道。   “母妃太紧张了,不必这样紧张的。” 郁棠笑了笑,在滇王府倒是不会有这种意外发生的:“况且道书姑姑也在我身边,还有奉月几个,都在呢。”   滇王妃摇摇头:“道书我自然是信的,但她也不懂生产,奉月几个都是小丫头。我这心里就是不放心,不若就不去了。”   “母妃……” 郁棠哭笑不得:“您可是答应了父王的,况且您如今在京中,旁人也盯着您呢。我不过是独自在家半日,哪里就至于让您这么担心了。”   滇王妃见郁棠神色轻松,心里隐约的那股子不安却也挥之不去:“到底是有些不安心。”   郁棠挑眉,滇王妃素来果断,她这样纠结的时候还真是少。转念之间,郁棠便决定顺从滇王妃的意思,得找个长辈来看顾一下自己。   “那我请牧夫人与福真来府上陪我可好?”郁棠笑道,牧夫人也没有要操心的儿女婚事了,女儿儿子都成亲了,也是信得过的长辈。   滇王妃被郁棠这波操作给弄愣住了,不由得摇摇头:“你这个丫头,太会为旁人考虑了。”   “都是母妃疼爱我,我自然也是会心疼母妃的。” 郁棠笑着说道。   滇王妃还能怎么样呢,只有听郁棠的了,命人去牧府给牧夫人和福真公主送帖子。   到了孕后期,郁棠整个人都有些浮肿了,坐了一会儿,便也要走一走。滇王妃陪她走了走,等着陆黎回来之后,就回了主院去了。   陆黎听说那日府上没有长辈,心里便立刻有了计较:“那日我与牧屿说一说,在府上陪你。”   郁棠哭笑不得:“怎么一个两个都这么紧张,不过是母妃去一趟赏花宴,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我就在王府里,不怕的。”   陆黎摇头,揽着他的小王妃坚定得说道:“不行,我一定要陪在你身边,就当做是我那日休沐好了。如今你情况特殊,我是半点都不敢马虎。”   见陆黎也这么坚定,郁棠只好随了他的意。   只是也没有想到,当天晚上,她就有些疼起来了,半夜里拽着陆黎的衣裳,疼得脸都白了:“阿黎……”   陆黎立即惊醒了,看着郁棠惨白着一张脸,顿时对外头喊道:“快去请稳婆来!”   陆黎这一声喊出去,世子院便立刻灯火通明起来了,自然也没忘记了去通知滇王妃。   郁棠是提前发动了,方瓷命人烧水准备着,就要把陆黎请出去。可陆黎看郁棠疼得小脸儿煞白的样子,哪里肯挪动半步,硬是在产房不肯动。   还是郁棠让他出去,他才肯退一步,隔着屏风等着。   滇王妃一来就进了产房,看着陆黎心急如焚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娘在,别怕。”   陆黎听得这句话,眼睛就红了。   滇王妃才顾不上这许多,就走进去看了郁棠的情况,她疼得脸色苍白,整个人看起来都汗淋淋的。滇王妃立刻命人去煮了人参来,以防万一,又让道书拿着她的令牌去宫里请太医来。   “娘……” 陆黎听着郁棠微弱的喘息声,心里无比焦急,可刚刚郁棠不让他在里头,他也不敢上前惹郁棠动怒,心里就着急的不行。   滇王妃看着郁棠,叫她冷静下来别用多了力气,免得等会儿生的时候没了气力,那就危险了。   郁棠疼得脸色发白,看着滇王妃关切的身影都有些模糊了,她低低地呻/吟了一句,“疼……”   陆黎刚跨过屏风就听到了这么一句,眼泪就下来了,快步跑到郁棠身边握住她的手:“阿棠,不怕,我在呢。”   郁棠见陆黎来了,还想勉力笑一下,只是她实在太疼,整个人都有些使不上劲儿了。   “小王妃别用劲儿,当下还不到用劲儿的时候呢!” 稳婆连声道。   “好痛……” 郁棠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陆黎也在一旁哭得不成样子。   滇王妃皱了皱眉看着这蠢儿子,在一旁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的样子有点忍不住想吐槽,但当下这个情况吧,她还是忍住了。   只是到郁棠第三次喊疼的时候,滇王妃是真的没忍住把人一把拽起来:“给老娘滚一边儿去,别在这干扰阿棠生孩子!”   陆黎又是委屈又是害怕,可郁棠此刻也没办法顾及到陆黎,她实在是太疼了!   天呐!为什么生孩子这么疼啊……孩子你快点儿出来好不好啊……   郁棠忍不住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掉,她是真的没想到过生孩子居然这么疼,太疼了……   滇王妃心里也着急,不停的回头看,为什么参汤还没煮好!   正此时,燕云端着参汤来了,滇王妃也不讲究那些虚礼,直接端着参汤到郁棠身边,抱着她起来,坚定道:“好孩子,忍一忍,当下不是用力的时候,多喝参汤,等会儿才有力气。”   郁棠眼泪止不住,但脑子还管用,听到滇王妃这话,便也忍住这滔天的痛意,将参汤慢慢喝下去。只是郁棠此刻身子也太不舒服了,参汤喝了几口便再也喝不下了。   滇王妃又把郁棠放平,看向方瓷,方瓷立刻上前给郁棠诊脉,查看郁棠的情况。   方瓷看完之后,对滇王妃点点头:“郡主还可,只是生子之痛,实在难忍。”   滇王妃也无奈,只好教着郁棠忍住不喊,省些力气。   于此同时,宫里的皇后和梁元帝也都得知了郁棠生产了。原本是也要通知太后的,但梁元帝和皇后都怕太后年纪大了难得折腾,便按下了消息不往建章宫送了。   皇后到底是不放心,想要亲自出宫去看看。而梁元帝也不知是哪来的善心,担心皇后身子不适,竟不肯让她去。皇后无奈,只好把消息传给太子妃,叫太子妃去。   宫里的消息快,太医也快。   太医被道书一路架在马上请回来的,等他到了滇王府的时候,宋瑶也正好到了。两拨人马一前一后的进了滇王府。   这时候郁棠也还没到生的点儿,整个人都疼得快要晕过去了,嘴里已经喝不下任何东西了。   滇王妃见状不对,让太医和方瓷赶快来给郁棠诊断。   太医姓欧阳,是宫里的妇科圣手,见到郁棠都快两眼翻白了,立刻就打算给她下针了。方瓷到底年轻,当下也就是看着太医下针,一丝不苟的盯着。   好在太医医术精湛,郁棠到底还是清醒着。   太医回头看了一眼,说道:“产房里的人太多了都出去出去。”   滇王妃看了陆黎一眼,自然是陆黎出去,陆黎又哪里肯动。滇王妃懒得管那么多,直接开门就把陆黎丢出去了。   就在滇王妃把陆黎丢出去的那一刹那,听到了孩子洪亮的哭声!   ▍作者有话说:   不多说,又是过生日,又是家里人生病,本来就卡文,估计接下来都是周更了。一脸血…… 第83章 【83】   洪亮的婴儿哭声传出来, 陆黎当场就呆住了——他的孩子,生出来了?   还不等旁边人上前贺喜,他立即上前, 紧贴着门问道:“娘, 娘!阿棠怎么样了!!”   宋瑶在旁看到陆黎这么急切地想要探听阿棠的消息时, 心里多少有些宽慰。到底这个妹夫是还不错的,心里念的想的都是阿棠。   滇王妃在产房里头没动静, 还是燕云出来,对着陆黎行礼道:“恭喜小王爷, 郡主生了个小公子。”   陆黎都顾不上问一句小公子如何,眼巴巴的看着燕云, 眼睛红红的,“阿棠呢,阿棠如何了?”   燕云看着陆黎这副可怜的样子,微微侧身,“请小王爷去耳房看吧,郡主已在里头了。”   陆黎二话不说就又进去了, 燕云看到宋瑶立即上前, 笑着说道:“奴婢见过世子妃,郡主若知道您来必定很是高兴。”   宋瑶也是长舒一口气, “阿棠如何?我得知消息到此,阿棠生产倒也快。”   燕云点点头:“郡主生产是有惊无险,世子妃不必担心。”   正说话呢,外头说是太子妃来了, 燕云一愣, 宋瑶连忙推了她一下:“快去请王妃。”   燕云立刻拔腿往里头跑去, 宋瑶倒是站在原地等着, 见太子妃和太子两人都来了,仪仗还在后头。   “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宋瑶下拜,太子妃连忙把人扶起来,关切的说道道:“我来得迟,阿棠如何了?”   宋瑶笑着回道:“阿棠生了个小子,当下怕是脱力睡过去了。”   太子夫妇闻言,一直紧绷着的神情也都放松不少。   两人说话的功夫,滇王妃就带着陆黎迎出来了,正要行礼,太子妃连忙阻止,说道:“王妃不必如此客气,我与殿下是奉了陛下和娘娘的旨意来瞧瞧阿棠的。”   滇王妃听太子妃说是梁元帝的意思,微挑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说道:“多谢陛下和娘娘关怀,阿棠平安产子,也都是老天保佑。”   陆黎却没什么心思在外头,他刚刚在看了阿棠一眼,那脸色还是那么惨白惨白的,他整颗心都挂在阿棠那儿,一刻钟都挪不开。   太子见了陆黎这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便道:“我与太子妃来探望阿棠,看看孩子,便回宫复命去。”   太子都这样说了,滇王妃便也只能点点头,命人把刚出生的小孙子抱到偏厅给太子夫妇和宋瑶看一看。陆黎则是同太子说了一声就去守在郁棠身边了。   太子妃看了陆黎一眼,对宋瑶低声说道:“他不错,倒是时刻都在牵挂阿棠,宛阳姑母也当放心了。”   宋瑶被太子妃这么一说,倒是想起来了,她道:“阿棠产子之事,父王母妃还不知晓呢。”   滇王妃笑道:“放心,此事我已经让人去传话了,想必此刻已经拿着令牌出了城了。”   宋瑶连连点头,同太子妃一起上前去看刚刚出声的小宝宝,瞧着都是粉粉的,却皱巴巴的,只是小手小腿都很有劲儿的样子,虽然早产,但一看就是个身子骨不错的孩子。   宋瑶当下见了也松了一口气了,阿棠自幼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拔毒了,还在休养的时候就已经有孕了,幸好养得不错,孩子倒是比她出生的时候要健康许多的样子。想来,夫君和父王母妃都会放心不少了。   太子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挺有趣的,看向滇王妃,问道:“可有小名?”   滇王妃看了小孙子一眼,笑道:“先前倒是想了不少,只是阿棠早产,到底还没定下来。”   太子点点头:“既如此也不急,叫阿棠好好养身子,我与太子妃先告辞了。”   “便有劳殿下和太子妃了,烦请转告陛下和娘娘,待阿棠出了月子,一定去宫中谢恩。”   到底是储君,出行自然谨慎,此番本不该太子出宫的。但太子还是陪着太子妃前来也是为了昭示应、滇两王府的恩宠,更是为了表示对于两府的看重。在这件事上,想必梁元帝也并不会挑刺。   送走了太子夫妇,滇王妃便带着宋瑶去看了阿棠,她生产太累,又疼得她不行,此刻正睡着呢。   宋瑶看着陆黎一眼不错的看着郁棠的样子,低声同滇王妃说道:“小王爷一心只顾阿棠,可看过孩子了?”   滇王妃抿了抿嘴,刚刚的确是凶险,陆黎哪里顾得上孩子。   “照我说,也很是应当只顾阿棠的。” 滇王妃道:“孩子身边许多人看顾,阿棠此刻才是最需要他的。”   听闻滇王妃此言,宋瑶倒是觉得有些惊讶,但看着滇王妃面不改色的样子,又觉得这的确是滇王妃能说得出口且真心觉得理应如此的话。宋瑶嘴角微微翘起,也跟心情也颇为不错的样子。   ……   翌日,梁元帝的赏赐和宫里太后皇后以及几位娘娘的赏赐进入滇王府的时候,和宁郡主产子的事儿已经是满京城飞了。   来得最早的便是福真牧屿,是一大早就来了。但她来时也不曾见郁棠醒来,太医看了郁棠也只说是在昏睡,并无不妥。   福真又去看了看小婴儿,她皱了皱鼻子,看向滇王妃,低声说道:“他还皱巴巴的呀…没有阿棠好看呢…”   滇王妃失笑,轻声道:“小娃娃刚出生都是这样的,肚子里羊水泡久了都一个样。但瞧这眉眼,也是极其俊秀了。十天半个月就瞧出好看了。”   福真想了想,点点头,小声说道:“也是,小皇孙当时生出来也不好看,如今好看多了。”   正说着话,外头通报说是大娘子来了,福真还一下没反应过来,滇王妃却是知道这是陆知意来了。她点点头,侍女才出去回话,又才领了陆知意进来。   陆知意是不知道福真公主在的,进来先给滇王妃请安,才瞧见了福真公主,又才给福真公主请安。照例也是关切地询问了一下郁棠的情况,得知郁棠正在休息,也不多问。   走到摇篮旁边看着小婴儿,看着他睡得香甜,无知无觉的样子,她心里突然就觉得她所求到底是什么?高门显贵,还是一生顺遂?   福真对这个滇王府的庶出大娘子不太看得上,依稀知道从前与容韵锦关系很是不错。当下见她一直在摇篮边看着发愣,便也一直看着她。   陆知意失神也就是一会儿,到底没一直这样。她与滇王妃又不亲厚,来看看长嫂也是就是来看看,既然郁棠也还没醒来,她便也不多留就走了。   反而是福真在府上留了午膳,却还不见郁棠醒过来,这才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劲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不能日更的原因是卡文,很实在的卡文,所以我选择了周更,一周里能更几天更几天。   感谢还在看文的每一个宝贝,谢谢。   · 第84章 【84】   “郡主, 郡主就是生产太累,所以昏死过去了,这是累的。”   太医被福真公主和小王爷两面夹击, 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他都解释了好几遍, 为什么这两位主子都不肯信呢!   福真将信将疑,陆黎的脸臭得能杀人, 太医夹在中间瑟瑟发抖,滇王妃守在郁棠身边, 看着郁棠呼吸沉稳,心里的担心倒是减轻了不少。   “那都这么久了, 为什么还不醒?” 福真执拗地抓着太医追问:“那好歹也得醒过来一下,咱们说话声音都这么大,她能一点儿都听不见吗???”   福真愣是不相信,她之前中蛊的时候,若不是阿棠仔细,怕是她就无知无觉的死掉了。当下阿棠虽然生产昏迷, 但是她的确没有见过谁生了孩子昏睡了一天一夜都不醒的, 她就是不信太医说的话。   太医是真的要哭了,他从前只听说过小王爷蛮横不讲理, 如今觉得福真公主比小王爷更甚!公主殿下一幅全然听不进去的样子,这解释了也没用啊!   太医战战兢兢,心里叫苦连天,他觉得他已经做好了从这王府里抬出去的准备了……就是可怜了他夫人和孩子, 怕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了……   “太医太医?你说话啊!阿棠是不是真的出事儿了!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啊!!” 福真见太医久不回话心里就悬了颗大石头, 又见太医一幅视死如归的样子, 愈发着急了, 已经开始摇晃太医了。   太医本就心头紧张,被福真公主这么一摇,差点都给摇吐了!要不是牧屿上前拉住了福真,他可能真的要被人抬出去了。   “咳咳……公主,老臣说的都是,都是实情啊!”太医差点就要老泪纵横了,为什么公主殿下变得跟个不讲理的小王爷一样啊,太医发懵。   牧屿看太医的样子也觉得太医说的话应当都是实情,与陆黎对视了一眼,陆黎眼底没有什么情绪的波动。只牧屿也知道,他一心都记挂着和宁郡主,这些话听了也无用,怕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有劳太医,只是郡主未醒,还请太医多留一阵。” 牧屿看向太医,态度比福真公主温和了不少。   太医连连点头:“是,这是自然。”   太医微微颤颤的走了出去,牧屿看着他的背影,多少看出了点儿落荒而逃的滋味。   福真很是不满,挣开牧屿的手,瞪他一眼:“你刚刚做什么拦着我!阿棠如今昏迷,我问个话你都要拦我?”   牧屿从来对她好脾气,面对她的怒火,也只是平常态度:“想必太医说的都是实话,再等一等。”   福真狐疑地看向牧屿:“真的?”   “太医也没有扯谎的理由?” 牧屿反问。   福真这下就泄了劲儿,看着昏睡的郁棠,眼里止不住的担心,她小声说到:“若是阿棠身边的那个神医在就好了。”   福真是知道郁棠身边有不少厉害的人在的,她也能理解,毕竟若她将来有个女儿如阿棠一般娇弱,她也是要寻来能人异士保护起来的。   此刻,福真也只希望鹤山和屠大夫,不管哪个来都好。   *   “喝!”   季青临并鹤山一行人正火速赶往京城,季青临出行乃是密旨,他的行踪不便对外暴露,来往之间,停留的时间也极短。好在鹤山也十分耐得住,一路上也没什么不适。   “稍后季大人可是要赶赴皇城?” 快要到京城了,一行人在路边的小茶肆歇歇脚,鹤山便出声问道。   季青临神色素来冷漠,听得鹤山这样问,也只是点点头,饮尽一碗茶。鹤山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他这些日子也知道季青临是个向来不怎么多话的人,正要跟他说一说自己先前的想法,却耳朵一动,脸色一凛。   季青临也眉头一皱,当即抽出长刀,动作极其迅速,‘唰’的一下劈断了那根破空而来的箭。   “小心!”   季青临疾言厉色,鹤山也极快的反应过来,甩开茶盏就与季青临一同掀起桌子抵挡不断从林子里射来的箭矢!   两人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杀意。季青临还看了其余人,奈何箭矢来得过于凶猛,也有人受伤了。鹤山一边打掉射来的箭矢,一边同季青临道:“能打??”   季青临看了鹤山一眼,立刻道:“抓活的!”   此番回京城的人不多,带的都是季青临的心腹。听得季青临的话,纷纷拿出看家本领,打落箭矢。季青临和鹤山更是用以内力将那桌子顶出,直接砸到对面竹林里,打破了箭矢的密密麻麻,打出了个缺口来!更有飞翎卫趁机上前反杀了几人,箭矢已然彻底没用。   两方人马便面对面的打了起来,论武力高强还是飞翎卫更胜一筹,但来人都是不要命的打法,也颇为难缠。   一番缠斗之后,到底是飞翎卫更胜一筹,只是发觉自己落了下风,来的刺客们就全都自尽了。   季青临脸色极为难看,这些人都是有备而来的。打不过,就要自尽,根本不想留一个活口。一众飞翎卫也不敢出声,方才佥事大人还说要活口,如今一个都没留下。   鹤山受了一点儿小伤,手臂上被划了一刀,他看着季青临面沉如水的样子,呲牙笑了笑:“慌什么,刚刚不是还打晕了两个。”   季青临抬眼看了他一眼,鹤山朝着刚刚被桌子砸晕对的两个努努嘴:“我可是神医,能救过来,不过帮帮忙,先把人制住,不然醒了又要找死了。”   此事不消季青临开口,飞翎卫们自然自己会照着鹤山的说法去做。也就是鹤山和季青临两人力度适中,不然这两人怕是熬不住飞翎卫的大刑了。   “多谢。” 季青临对鹤山道。   鹤山摆摆手,看了他一眼,笑道:“客气了客气了,这药拿着,比你用的好。”   季青临一把接住了鹤山扔过来的药,又点点头,想言谢,但鹤山已经转过去看那两个活下来的刺客了。季青临望了望京城的方向,他还没到京城,就有人不想让他回去了。   过了半晌,鹤山擦了擦手过来,对季青临说道:“差不多了,可以继续上路了。日落之前定要到京城,算日子郡主即将临产,总归想赶回去。”   季青临点头,刚准备出发,鹤山又在拉住了季青临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季青临脸色微变,拒绝了他。   鹤山却道:“若你不愿,我托别人,总也有法子。”   “你要那个做什么?” 季青临看向鹤山,眼里已经带上了一些不善。   鹤山却道:“难道你就一点儿怀疑都没有吗?季大人,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若是能够想明白,能把我想要的东西给我,就请季大人派人去滇王府找我就好,旁的不必多说。当然,时间也是越长越好,越快越好。”   事关重大,季青临自然也不会轻易做决定,便只能沉默地点了点头,只是这一路他也再没有话说。进了城之后,季青临却勒住了马绳,对鹤山说道:“若得闲,记得给我传个消息。”   鹤山一愣,起初还没反应过来,后来倒是知道他说的是郁棠,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两人就分道扬镳了,一队往皇城,一个往滇王府。   *   鹤山到滇王府的时候,就发觉这气氛好像有些不对劲,他随手抓了个人问,却得知小王妃产子之后便没有醒过来,小王爷更是守在榻前,两天滴水未进了。   他连忙跑着去世子院,路上还见着了陆知意,事急从权,鹤山并没有跟她行礼。   陆知意本就在园子里散步,见着鹤山匆匆忙忙的来,却不同她行礼,她一时也有些恼怒,这不过是郁棠带来的一个小小大夫而已,竟然也敢视她如无物。   “站住!” 陆知意皱了皱眉,叫人拦住了鹤山。   鹤山不耐,回头看了陆知意一眼,眼神里还带着未消除的杀气,陆知意一愣,竟就这样被他给吓着了。鹤山转身欲走,那两个婢子却还拦着他,他一时不耐,直接抽出了手中的长剑,那剑还未清洗过,上头还有血腥气,架在陆知意脖子上,冷冷地看着她。   “让,让他走。” 陆知意第一次被人把剑架在脖子上,已然吓得有些发抖,连忙就下令让人走了。   鹤山也不啰嗦,直接使着轻功就往世子院的方向去了。   世子院里静悄悄的,鹤山心里就有些着急,连忙上前敲门,这才听见来开门,燕云一见着鹤山,连忙高兴道:“鹤山公子回来了!!”   陆黎听到这句话,有些麻木的回头看了一眼,鹤山却被他吓了一跳,这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王爷吗?这胡子拉碴,眼神乌青的样子,若不是模样还在,鹤山差点都以为是哪个乞丐了。   “你来了……” 陆黎看着他,眼里无敌的渴望:“来看看阿棠。”   鹤山急得不行,上前叫汀白来给他帮忙:“快把人扶过来,阿棠不着急,但我不看看你,怕是你要不行了。”   “呸呸呸!鹤山公子有怪莫怪有怪莫怪!”汀白一边帮着鹤山扶人,一边嘟嘟囔囔道。   鹤山都没工夫去同汀白斗嘴,给陆黎把脉,这人这几日都滴水未进,当下还能撑住,那都是靠的意志力。鹤山叹了口气,看着陆黎眼里的倔强,他就知道若是他不给郁棠诊脉,怕是这个人都不肯去休息的。   鹤山只好起身,往郁棠的方向走去。中途还看了方瓷一眼,方瓷眼睛都红了,却也没说什么。鹤山走到床前,给郁棠把脉,这一把脉才感受到了郁棠到底是因何昏迷。   从前郁棠那毒也没有尽数解除,有孕的时候,他也都一律小心诊脉的。师父也看过了说不会有影响,却没有想到生子之后竟然还爆发了一次,毒素又蔓延了一回,这才会导致郁棠昏迷不醒。   鹤山脸色不太好,看向几个都哭红了眼睛的,问道:“小公子呢?抱来给我看看。”   燕云连忙去旁边把小婴儿抱来放在了郁棠身边,鹤山也给小娃娃把脉,小娃娃生得很好看,这会让也不哭不闹的,吧唧着小嘴,睡得香甜。   见鹤山让人抱来孩子,方瓷心头一跳,“师兄……”   鹤山猛地听到这一句‘师兄’,回头一看,看到方瓷担忧的神色,他稍稍心软,说道:“万幸,小公子没事。”   听得他这样说,众人都松了口气。但方瓷却突然看到了鹤山手臂上的伤口,他受伤了?   “阿棠也没什么大事,我等会行针,将毒素逼出就是。” 鹤山想了想,且还有个法子,他从前也与师父试过的。   陆黎到底也是累了,听到了这句话,整个人一下就撑不住了,直接晕了过去。汀白和舟南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有些可怜地看着鹤山:“公子救命……”   鹤山摆摆手:“去厨房煮粥吧,等他们俩醒过来总是要吃点东西的。现在把小公子送到王妃那儿去吧,等会药味浓烈,小公子不适合在这。”   燕云上前又把小婴儿抱起来,小心的拢着,舟南便一同跟她去送小公子,奉月留在郁棠身边守着,而方瓷则是留下来给鹤山打下手。   去了药房,方瓷第一时间先给鹤山找了受伤用的金疮药,刚要给他,却又被他压下,方瓷见他手臂上染的血,忍不住急哭了:“你别拦我,你的伤……”   “我没事。” 鹤山摁住她的肩膀,看着她:“我真的没事。”   “你胡说,这么多血,怎么可能没事……” 方瓷急得直哭,她本就生得娇艳,当下哭得梨花带雨,叫鹤山心间愈发激动,但此时还得稍后,当下最重要的是要先让阿棠醒过来。   “我真的没事,这些是旁人的血。” 鹤山沉声,让她冷静了不少,她猛然反应过来,鹤山自己就是大夫,又是药王谷的继承人,这点……的确是小伤。   方瓷抿嘴,避开了鹤山的手,自己擦了眼泪,开始为鹤山准备给她家郡主的药材。鹤山见状,也微微收敛了些情绪,把原本还留着的风见草拿了出来。   鹤山这次是真的庆幸自己没有全部把风见草带到北境,不然的话,阿棠就真的危险了。   他想,这些事儿,怕是因果吧。   *   滇王妃看着小孙孙乖巧的睡颜,心里也不由得叹气。她看向燕云,低声问道:“你说鹤山回来了,他是如何说的。”   燕云屈膝回话:“鹤山公子说要再给小王妃行一次针,把毒素逼出来。只是那时药味儿破重,小公子也不适合在那边待着,便让奴婢送小公子来王妃这儿。”   “那这次,阿棠能痊愈吗?” 滇王妃关切的问道。   燕云想了想鹤山的神色,不确定的说道:“鹤山公子没说,奴婢看,公子是有把握的。”   滇王妃点点头,她心里也颇为担心郁棠的事,小娃娃的洗三,也不能错过,只可惜,阿棠怕是赶不上了。   滇王在旁看着王妃字字句句都是在关心儿媳,心里莫名有些嫉妒,她都不管儿子,怕是将来他出事儿了,她也没这么关心吧。   滇王妃才不管滇王所想,当下也只是想要给小孙孙一个完美的洗三。王妃看向滇王,冷着脸说道:“明日就是乖乖的洗三,把你儿子叫过来。娘不在是正常的,爹不在,旁人还以为他不喜欢这孩子呢!”   滇王连连点头:“本王知道了,王妃请放心。”   舟南见滇王这副狗腿的样子,正在思考,要怎么说小王爷刚刚才晕过去了,明日且不知道醒不醒得来呢。   滇王妃就像是知道舟南所想一样,看了他一眼,幽幽地说道:“就算是那小子晕过去了,拿针扎都给本王妃把人扎醒!只管阿棠不管本王妃的乖孙,腿给他打断!”   见滇王妃这疾言厉色的样子,滇王和舟南都忍不住浑身一抖,又来了又来了,王妃的‘断腿法’又来了。   “好了,你们回去伺候你们主子吧,有什么消息及时来报。”滇王妃挥挥手把人赶走了。   燕云和舟南也只能退下。   滇王妃看着小孙儿,心里软成了一团,她已经许久没有抱过这样小小的孩子了。   滇王也是今日刚赶得回来,他倒是也没得滇王妃一个好脸,这会儿凑上去看了看乖孙孙,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十分高兴:“王妃,咱,咱们乖孙叫什么名啊?”   滇王妃瞥了他一眼,说道:“阿棠之前与儿子说了,这大名的机会就留给咱们夫妇来取。我想了一个,明翡,如何?”   滇王一愣,念了两边,觉得愈发上口,才小声地问道:“哪两个字?”   滇王妃道:“明辨是非的明,翡翠的翡。”   “陆明翡,陆、明、翡……好名字,好名字。” 滇王显然是对这个名字很满意的。   滇王妃看着小翡儿的睡颜,心里无比的希望他娘可以早些醒来。   *   陆黎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总是觉得心中不安,他即便是睡梦里,也觉得沉郁得很。这样的睡梦,陆黎也没有睡多久。   汀白一直守着他家小王爷,他见着陆黎动了连忙上前,陆黎皱着眉头醒过来,一见汀白就问:“小王妃如何?”   汀白忙道:“鹤山公子在给小王妃行针,您才睡了几个时辰,您多少起来了也吃点儿东西,不然小王妃见了也得担心您啊。”   陆黎瞥了汀白一眼,自己穿了鞋袜:“以为我是个三岁娃娃呢?拿点儿肉,我要吃烤鸭。”   汀白苦着脸说道:“鹤山公子说了,您和小王妃这几日都不怎么用膳,得先慢慢来,吃点粥吧。”   陆黎沉默了一下,看了汀白一眼,才看到了汀白这张苦瓜脸,他顿时就知道了:“那就快些,吃完就去看看小王妃。”   汀白忍不住说道:“小王爷,您就不问问小公子吗!!!”   汀白都忍不住了,因为小王妃产子之后都不曾醒来,小王爷也对小公子都爱答不理的。若不是王妃把小公子当成心尖尖儿,他们家小公子就要变成没人疼爱的小可怜了!!!   陆黎一噎,看向汀白:“翡儿,在哪?”   汀白听了这句话简直悲愤欲死:“小公子在王妃那!!”   陆黎瞪了汀白一眼:“我还以为翡儿出什么事儿了,在我娘那儿不是挺好的吗。你刚吓着我了。”   汀白若是手上有根手帕的话,怕是要咬着手帕哭晕在陆黎面前的,他们家小王爷也太憨了!怎么!没反应过来自己当爹了吗!!!   其实陆黎也不是不关心他儿子,只是他心里最挂牵的也只有郁棠。至于翡儿,现在这个情况,在他娘那儿比在顾不上他的世子院里,更好。   陆黎吃了四碗粥,便直奔郁棠那边去了。路上才发现,府上热热闹闹的,他还转头去问汀白:“这是什么喜事儿。”   汀白愣了一下,看向陆黎,有些磕巴:“您,您忘了?今日是您长子的洗三啊!”   陆黎看汀白那副呆样,顿时就闭了嘴,他是有些忙忘了。汀白生怕他真不记得了,连忙说道:“王妃说了,等会要请您过去的。不然的话,旁人会以为,以为您不喜欢小王妃所出的这个孩子。”   “胡说八道!谁说我不喜欢!” 陆黎顿时变了脸色,谁会不喜欢自己的儿子!   汀白不敢作声,陆黎深吸一口气,“那是小爷亲儿子!你以为是捡来的不成!说得都是什么胡话!”   见陆黎少见的发了火,汀白也不敢再说话了。一路上,从书房到世子院,都没再出声儿。   到了世子主院,门口便是奉月在守着,见到陆黎来了也就是屈膝行礼:“行针还未结束,小王爷不能入内。”   陆黎望了里头一眼,问道:“里头,开始多时了?”   奉月低声道:“有两个时辰了,鹤山公子说了,怕是也要四个时辰。小王爷别忘记今日是小公子的洗三,若您忘记了,怕是小王妃要同您生气的。”   陆黎愣了一下,没作声。一旁的汀白听见奉月又说了这个话题,都吓得抖了一下,生怕小王爷对着奉月发脾气。   可陆黎却在心底苦笑,他竟有这样不靠谱吗?一个两个的都来提醒他……陆黎想,怕是自己平日里那纨绔的样子深入人心了。   “若小王妃醒了记得及时来报。” 陆黎不舍的看了里头一眼:“今日翡儿洗三,我要去的,不能让旁人觉得我家翡儿的爹爹是个不靠谱的纨绔。”   奉月讶然,她万万没有觉得小王爷是纨绔的意思,只是她想解释的时候,小王爷却已经带着汀白离开了。奉月第一次觉得自己好像,是不是说错话了?   *   周身传来了刺痛的感觉,郁棠其实一直都昏昏沉沉的,只是听了外头说话罢了,她自己说不出话来了。   这样昏昏沉沉的感觉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仿佛间她记得自己好像又吐了血,在那之后,她又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郁棠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洗三了,屋子里的药味也散去不少了。   她看到自己床边有一个婴儿布包,里面包裹着的就是她的孩子啊……   郁棠缓缓地撑着自己起来,仔仔细细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睡得十分安详,仿佛是因为在母亲身边,格外有安全感。郁棠看着这个孩子,心里无比的感动,这是她的孩子啊,她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   不过……   郁棠视线下移,她还不知道这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但看着孩子生得这样好看,想必是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吧……   小姑娘……郁棠想了想,她记得好像之前跟陆黎说过的,孩子的大名是叫母妃父王来取的。小名的话,就选她取的了,只是她那时也还没想好,倒是没想到这孩子这么着急就出来了。她还没想好小名呢……   郁棠满心欢喜,抬手轻轻的碰了碰孩子的脸,那孩子吧唧了一下嘴,就把眼睛睁开了。郁棠惊奇地看着他,觉得这双眼睛实在是生得好看的,下意识就露出了一个笑容来。   小翡儿小手乱舞,郁棠连忙把自己一根手伸过去,小翡儿很给面子的抓住了,就要往嘴里送。   郁棠哪里见过这个架势,连忙小声说道:“小祖宗,这个不能吃不能吃……”   她这边儿的动静惊动了外头守着的奉月和燕云,两人连忙进来,看到郁棠醒了,两人‘噗通’一下就跪下了,“郡主,您终于醒了。”   郁棠一愣,刚想问她难不成睡了很久吗?可手指还在小娃娃手里,力气大着呢,拽着就要往嘴里送,她说出口的话就变成了:“快快快,她要吃我的手了!!”   燕云一愣,连忙上前,果然是小公子抓着郡主的手要往嘴里送呢,她笑了一下,说道:“怕是小公子饿了,郡主稍等,奴婢去把奶母叫来。”   因为郁棠产子之后一直昏迷,奶母都是一直候着的,即便是她醒来了,她体内还有药物,也不适合喂奶了。   燕云去而复返,带来了奶母,奶母见着郁棠便跪下请安,郁棠摆摆手,让她直接过来抱孩子。奶母想抱孩子,奈何小翡儿的手一直拽着郁棠的手指,奶母不敢用力,也没得法子。   不过好在他也不哭闹,郁棠便让奶母再等一等,左右也不哭闹,想来也是不饿的。奶母不敢说什么,便站在一旁看着小王妃哄孩子。   郁棠拿另一只手轻轻拍拍小翡儿,又轻声细语地哄:“乖乖,娘亲在这里呢,好乖乖……”   燕云看着郁棠哄孩子的样子,忍不住低头擦了擦眼泪。奉月也甩了甩头,想甩掉眼红。   郁棠侧目看了一眼,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回事,正好小翡儿又松开她的手,呼呼的睡了。郁棠便挥退奶母,轻声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我睡了很久不成?”   燕云和奉月双双磕了个头,燕云先道:“郡主从生下小世孙之后,便昏睡了两日都不曾醒,还是鹤山公子回来了,带着方瓷跟您行了四个多时辰的针,您才脱离险境,今日已经是第四日了。”   是了,洗三那日,滇王妃便宣布这孩子是滇王府的世孙了。   郁棠惊诧:“我竟,睡了那么久?”还错过了孩子的洗三?   奉月点点头:“小世孙……”   “等等,小世孙?” 郁棠更惊讶的看向奉月:“不是小姑娘吗?”   奉月燕云两人纷纷一愣,还是燕云小心地问道:“郡主您还没看过吗?”   郁棠惊呆了,她刚刚只看样貌就觉得是个女儿,也没有掀开襁褓看,若不是她们说了,怕是要彻底误会了。   只是郁棠惊呆了这个样子,落在奉月燕云的眼里就成了她不喜欢小世孙,喜欢的是小姑娘了。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   好在郁棠自己缓过神来,反而笑出声来,她道:“我只看了他的长相,觉得他实在是长得乖巧可爱,以为是女儿,也一时没想着要查探一下……幸好你们说了,不然怕他要不高兴了。”   这话音刚落,襁褓里的小翡儿就哇哇大哭了,仿佛就是为了印证她刚刚说的话了。   郁棠顿时手足无措地看着孩子,想要抱起来,却又觉得小孩儿太软了,没有章法,连忙道:“快,快过来,还有,去叫奶母来。”   郁棠第一次有这种惊慌失措的感觉,看见这个小小的娃娃哭了,她竟从心里觉得有一种慌乱无措的感觉。   奶母来了,动作熟练地抱着孩子哄,可是他还是哭个不停,要喂奶,却又不肯喝。哇哇地哭,郁棠听得心都要碎了。   “把孩子给我抱抱。” 郁棠到底为母心软,见不得孩子这样哭,便要自己抱孩子。   燕云在一旁提点奶母,奶母立即抱着孩子走到郁棠面前,轻声告诉郁棠如何抱孩子。郁棠便按照奶母所言,把孩子抱在怀里,让他贴近自己身前,软言哄着。   或许是母子连心,小翡儿真的就在郁棠哄着哄着的情况下,不哭了,一双眼睛圆圆的,亮亮的。郁棠也心下松了一口气,他若继续哭下去,怕是她也要忍不住了。   郁棠笑着逗了逗小翡儿,又看向燕云和奉月,问道:“母妃和父王可取了名字?”   “取了,小世孙唤作陆明翡。” 奉月也少见的笑了:“昨日洗三,陛下也传话说取得不错。”   郁棠念了念这个名字:“是个好名字,明翡,翡儿,翡儿……”   郁棠笑了起来,抱着孩子,觉得无比的高兴。   燕云看着郡主高兴的样子,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忘了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来,她与奉月太高兴,都忘记将此事告诉小王爷和王妃他们了!   燕云连忙道:“奴婢太高兴了,都忘了告诉小王爷和王妃,郡主您已经醒了。”   郁棠笑了笑:“没事的,你现在去吧。该说的都去说一声,免得叫人担忧了。”   “是,奴婢省得。” 燕云行了一礼就退出去了。   郁棠对着奉月招招手,奉月走了过来,郁棠对她笑了笑,说道:“这几日,担心坏了吧。”   奉月点点头:“幸而郡主无恙,不然奴婢万死难辞其咎。”   郁棠摇摇头,对她说道:“不要说这样的话,又不是你的错,不必往自己身上揽的。”   奉月抿了抿嘴,点了点头,又道:“公主殿下每日都回来见郡主,世子妃也是,宫里也都派了人来问,尤其是太后奶奶格外忧心郡主的情况。”   郁棠点头:“想必我的事也多让他们忧心了,对了,你抱过明翡吗?要不要抱一抱?”   郁棠与奉月燕云的感情都很好,自然也能看得出奉月对自己的关心和对小明翡的关注。   奉月看着郁棠怀里的小婴儿有些迟疑,她道:“奴婢,奴婢怕自己太凶吓着小世孙。”   郁棠笑了笑:“怎么会呢?奉月是个最温柔不过的人了,来,奶母过来,教一教她怎么抱孩子。”   奶母教着奉月怎么抱孩子,奉月抱倒是抱得好好的,但整个人僵硬得不行,看得郁棠掩嘴笑了。   陆黎进来的时候,就是看见郁棠掩嘴笑的样子,他快快地走到了郁棠面前,把人抱在了怀里。奉月见状,便使了个眼神,让奶母跟自己一起退到屏风后面去了。   “阿棠,我差一点,就被吓死了。”   陆黎紧紧地把人抱着,才觉得自己像是活过来了。郁棠抬手温柔地环住了他,轻声道:“别怕,我不是没事儿嘛。”   陆黎又听见她温柔似水的声音,心里仿佛是被清泉润过一般,一下就冷静下来了:“可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若是有不舒服,叫鹤山来看看。”   “鹤山必定也说了我的情况,你告诉我,他说了什么?” 郁棠摸了摸陆黎的脸,有些心疼道:“你又瘦了,怎么每每我不舒服,你便比我消瘦得更快。”   陆黎按住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上:“我只希望你好,所以以后不要有事了。”   郁棠点点头,笑着应下了:“好。”   陆黎低头,亲了亲她的唇瓣,颇为不舍地的说道:“鹤山说是因为你生产,所以才会激发了原本没有除尽的余毒。这次,他已经替你悉数引出,此后便不必受影响了。只是……”   “只是什么?” 郁棠好奇的看向陆黎。   陆黎目露不忍:“只是此毒在你体内时间太久,多少还是对你的身子有所影响。冬日畏寒这个毛病此后便离不了了。”   郁棠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她自己的身子她知道的。况且这么多年都过来了,只不过是畏寒而已,到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只有这个毛病倒也还好,况且也比从前更好一些,我已然是知足了的。” 郁棠主动贴进他怀里:“况且,你在我身边,也不会让我受寒的,不是吗?”   陆黎点点头,把人好好的搂在怀里:“我会一直都在你身边,永远都不会让你受寒的。”   郁棠忍不住抬头问他:“这几日,你抱过翡儿吗?”   陆黎一愣,随即点点头:“抱过。”   郁棠这才笑了:“他是我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孩子,你要像爱我一样疼爱他。”   陆黎低头埋首在她颈间:“嗯。”   郁棠又道:“我方才没看便以为我生了个女儿,若不是燕云告诉我是小世孙,我差点就以为他是女孩儿了。偏偏他听见了,还会啼哭,我刚刚哄了半晌才哄好的,你说他是不是很聪明啊。”   陆黎也跟着笑了笑:“是个聪明的小子,像我。”   郁棠搂着他的脖子,温声道:“阿黎,我还想帮你生个女儿,等明翡长大一些,我们再要个女儿吧。”   郁棠以为陆黎会同意,却没有想到陆黎一口拒绝了,脸色还十分不好:“不行。”   郁棠怔住了,追问道:“为什么?你,不喜欢女儿?”   陆黎见郁棠眼底的伤神,立刻解释道:“不是,只要是你生的孩子,我都喜欢。但是我们只要一个孩子就好了,好不好?不要第二个孩子了,好不好。”   郁棠见陆黎这么紧张的样子,立刻就明白了他是因为自己这次生产昏迷的事,他是被吓着了。因为被吓着了,所以才不肯让她生第二个孩子。   郁棠也没有非要生第二个孩子的意思,更没有当下要让陆黎担惊受怕的想法,顿时就安抚了他:“好,不生不生。你别害怕,我这次生产也是意外,不要胡思乱想好吗?”   陆黎看着郁棠的神色不似作假,这才点头应了。   郁棠捏了捏他的下巴,笑道:“怎么比我还害怕呢?”   陆黎握住她的手,十分严肃的说道:“我自然是比你还要怕的,你不知道我看着你昏睡在那里时什么都做不了的感觉有多痛苦。阿棠,你疼一疼我,试想一下,若是我躺在那……”   “嗯嗯,嗯嗯,不说了不说了。” 郁棠立刻抱紧了他,连声说道:“我不逗你了。不要做这样的假设,我也是害怕的。”   小夫妻两个都为此次劫后余生感到庆幸,黏黏糊糊的,都不肯分开。若不是外头小翡儿哭得更大声了,怕是两人都不啃分开了。   郁棠听见儿子哭了,便立刻推开陆黎,叫奶母把孩子抱进来,想要自己喂奶,但奉月却阻止了她。郁棠很是不解,奉月这才把原因说了。   “给郡主行针之后,鹤山公子还给郡主开了药,若是给小世孙喂奶,怕是也会有所影响。” 奉月解释道。   郁棠听了,便对于喂奶这件事也就作罢了。左右府上也有两个奶母子准备着,倒也的确用不上她这个亲娘了。   见郁棠没有坚持要喂奶,奶母也松了口气,若是小王妃自己喂奶,怕是她这份工就要丢了。滇王府出手大方阔绰,她自然是想要留住这份工的。   小翡儿这回哭便是饿了,郁棠抱着也无用,只好交给奶母。小家伙有了吃的,便鼓着劲儿去吃奶了。奶母就落坐在郁棠跟前的床敦,郁棠看着他吃奶的样子,目光之慈爱,极其温柔。   在这个过程中,郁棠是一眼都没有瞟过陆黎,陆黎在一旁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的小王妃醒了之后,再也不是眼里只有他一个人了。   陆黎现在还不知道,这还只是个开始。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黎会体会到什么叫做查无此人。   *   应王府   “刺杀你的人,可有线索了?” 郁璟抬手给季青临端了杯茶,他今日休沐,季青临便找上门了。   季青临看了他一眼,道:“不必查,我知道。”   “多少也要留点儿证据,否则的话,要怎么一举拿下呢。” 郁璟看向季青临,他虽然不在梁元帝跟前,但季青临办事从来没有瞒着郁璟,是以,郁璟也都知道。   季青临点点头,又道:“从前伤了你的人也查到了。”   郁璟看向季青临:“能说?”   季青临点头:“这样查出来,我也觉得很意外。”   “是谁?”   季青临深深地看了郁璟一眼,说道:“她曾在府上暂住过一段时日,如今在宫里。”   “是她?” 郁璟这道是真的惊讶了,他那次受伤,竟然是袁雪翎派人所做?但……   “她是为了什么对我动手?”   郁璟刚刚问出来,就想到了妹妹曾经跟她说的,父亲身边或许有一些不对劲儿的人。他一下就把两件事串联起来,看向季青临道:“她该不会以为袁将军的死跟我父亲有关吧?”   季青临只轻飘飘的看了他一眼,郁璟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了,他说的都是对的。袁雪翎真的觉得她父亲的死,与应王府有关!   “那阿棠!” 郁璟顿时心里有些扛不住了,那姑娘仿佛与阿棠还有些交情。   提到郁棠,季青临便也有些神色微恙:“与她有何相干”   郁璟脸色不妙:“她与阿棠似乎也有些交情,听内子说,她曾经也还回来见过阿棠一次。”   季青临脸色也不太好了,他皱着眉头想了想:“阿棠想必与她关系并不亲近,不然的话,她怀胎不稳,甚至保不住那个孩子的事,应当会告诉阿棠,但我之前见过阿棠,她并不知晓。”   郁璟摇摇头:“我只是怕她包藏祸心,怕阿棠对她不设防。”   季青临眉头一直皱着:“她在宫中,不能接触到阿棠。”   郁璟横了他一眼:“那她在皇宫里,又怎么伤了我。在宫外必定是有她的人在为她办事,这些人你可查到了?”   季青临道:“尚未查清。”   “此事陛下可知道吗?” 郁璟急忙追问。   季青临摇摇头:“你的事,我并未上报。”   “多谢,我欠你个人情。”郁璟道。   季青临摆手:“这些事多半都是有所关联的,你也不必谢我。”   郁璟点头,将茶一饮而尽,对着季青临笑了笑:“阿棠的孩子都生了,你还磨蹭什么?若是你不成亲,不知又有多少话口诛笔伐的对着她了。”   季青临道:“谁敢这么说。”   郁璟哼笑一声,并不接话,只是一味的催婚:“莫要等着牧屿的孩子都生出来了,你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到那时,怕是陛下也不会留你这么自由了,他必定会给你赐婚的。”   季青临被他说得心烦,索性就不说话了。   *   宋瑶今日抱着孩子在玩呢,外头来了人说是姑奶奶传话回来了,说她醒了,让世子和世子妃不要担心。   她一听这消息便高兴起来,抱着儿子就高高兴兴的转了一圈,闵哥儿也乐得嘎嘎笑。宋瑶想到今日夫君也在府上,立刻就抱着儿子去书房敲门了。   郁璟一听到敲门就起身出去了,季青临看他出去,抱着那笑眯眯的小儿,又有旁边笑语晏晏的夫人,突然间就觉得也是有些羡慕。   正在想呢,郁璟突然转身对他说道:“阿棠醒了,我与阿瑶要去应王府,你可要一起。”   季青临想到之前鹤山嘱托他的事情,再加上他的确也应该去探望一下阿棠,他只听说滇王府的小王妃产子之后昏迷了几日……   也没有犹豫,点点头就与郁璟一行人一起去了滇王府,只是他们也没想到,滇王府此刻也是十分十分热闹。   *   “哎呀,他真的好可爱啊,还会看着我笑呢,一点儿都不怕生呢。” 福真公主和宜陵郡主两个一起围在小摇床旁边看,眼神亮晶晶的。   郁棠笑了笑,说道:“福真不必羡慕,你也可以准备生一个了。以你和牧大哥的相貌,生出来的小娃娃一定也是很可爱的。”   福真脸羞得通红,偏偏旁边的宜陵郡主还在煽风点火:“对啊对啊,我还没成亲,我倒是不着急。你已经成亲啦,可以准备起来啦。”   被姐妹们打趣儿得小脸通红了,福真还嘴硬:“那也不见得有这么招人喜欢的嘛。”   郁棠忍不住失笑,“哪有人说自己的孩子不招人喜欢的呀?”   几个人笑成一团,外头就听到通报,说是应王府的世子夫妇和季佥事也来了,来探望小王妃的。   郁棠一愣,青临哥哥也来了?   宋瑶倒是抱着闵哥儿来了,至于男宾,自然也只能隔着屏风问个好了。郁棠也与郁璟和季青临说了几句话,两人便又去了陆黎那边,还有牧屿也在外间说话。   郁璟是个遭人恨的,见着牧屿就问道:“小王爷都喜得麟儿,牧屿,你要何时才能让我送个金项圈?”   牧屿看了他一眼,不冷不热的说道:“她还小,我且照顾几年再说。倒是青临,如今身侧都没个人在,英国公夫人不着急吗?”   季青临是个闷棍子,被牧屿抓出来说,也就是淡淡地:“嗯。”   牧屿没什么说头,只好将炮火转向一旁喝茶的鹤山:“你也是,喝茶的时候不要那么悠闲。”   鹤山笑眯眯地倒了一杯茶,对有些乱拉人垫背的牧屿毫不在意:“我自然是悠闲,你们只管准备好红封就是了,说不定哪日就得见了。”   牧屿惊呆了,连陆黎都有些惊呆了:“你何时有的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   这话一出,陆黎又觉得不对,说的仿佛他是被鹤山辜负了的女子一样:“啊,不对不对。你有了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也不对……你,哎呀!谁啊!”   陆黎语无伦次的,牧屿惊讶了,连郁璟和季青临都有些不解。郁璟是认识鹤山多年了,也知道这人是个不轻易动情的,也不知道是看上了谁。   面对四个男人八卦的眼神,鹤山依旧笑眯眯地喝茶:“这还没定,你们一个两个都太不稳重了,哈哈哈哈哈……”   “……” 陆黎看着笑得有些猖獗的人,不知道是谁有些不稳重啊。   里头郁棠她们听见了外头的笑声,也有些好奇,“不知道外头在笑什么啊。”   “多半也就是笑笑你夫君了。” 宋瑶抱着闵哥儿来看弟弟,闵哥儿手舞足蹈的,仿佛看到了弟弟很高兴的样子。   福真茫然的看向郁棠,郁棠笑道:“玩笑话罢了,不在意。也就是我们刚刚说的,你和牧大哥也的确可以准备要个孩子了,毕竟新婚夫妇嘛,最是蜜里调油了呀。”   福真真的是被说得面红耳赤的,她原本还想害羞,却突然想起,她的葵水,好像真的晚来了……但,她向来都不太准……   还是宜陵郡主看到了福真这副纠结的样子,这才问了问,福真扭扭捏捏的说了。   郁棠立刻高兴了,让燕云叫来鹤山给福真把脉,这一把,还真是中了!   福真惊呆了,她摸着小腹都说不出话来了,她她她,她有了!?   牧屿要当爹了!?   ▍作者有话说:   超级肥! 第85章 【85】   如果说刚刚还在羡慕别人家的小娃娃, 那现在就是被自己肚子里也有个小娃娃给惊呆了。   福真坐在凳子上半晌都没回过神来,郁棠和宜陵郡主几个人都笑眯眯地看着她,眼里都洋溢着高兴。   尤其是宜陵郡主, 同郁棠小声地说道:“她这下真有了, 看她还说不说自家娃娃不招人喜欢这种傻话……”   郁棠跟宋瑶纷纷笑了起来, 唯独福真还在发愣。要不是宜陵郡主拿手在她面前晃了晃,怕是要呆上一整天去了。   郁棠忍不住靠在床边笑, 对福真说道:“这,得告诉告诉牧大哥吧。”   福真虽然回神了, 但看起来好像也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傻愣愣的点头:“嗯, 告诉的。”   宜陵郡主笑道:“还等什么,那现在去吧?”   “现,现在啊?” 福真猛地清醒过来,满脸通红地看着郁棠,只见郁棠笑容满面的说道:“我方才叮嘱了鹤山,让他别说, 让你亲口告诉他。”   福真立刻站了起来, 顿时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还是宋瑶把闵哥儿放在奶母手上, 走到她身边轻轻安抚了她一下,她这才镇定下来。   郁棠倒是知道福真的心情了,她怕是也没有做好准备的。   几个人又轻声细语的哄了她好一会儿,她这才决定要回去, 左右今日也出来得够久了, 是时候该回去了。   福真同郁棠几个告别, 从上房走了出来。牧屿在外头见了她, 便拿着大氅迎了上去,留下郁璟陆黎几个面面相觑。   “这是把媳妇儿当女儿养的。” 郁璟幽幽地说道。   “可不是,慈父之心。”陆黎跟着胡说八道。   季青临看了一眼,一旦接受了郁璟的说法,他瞧着牧屿和福真公主,倒是真有点儿老牛吃嫩草的味道了。   至于鹤山,他刚刚才知道了个惊天秘密,当下看牧屿,颇有些禽兽的味道。   牧屿才不知背后兄弟们的想法,接着小娇妻,便把大氅披在了小娇妻身上,温柔的系好。   福真看着眼前从来温柔的夫君,心里也有些小激动,她倏地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见得他疑惑的眼神,她有些害羞地说道:“方才,鹤山是来替我诊脉的……”   “可是哪里不适?” 牧屿的眼神一下就从疑惑变成了担忧,更是一时没忍住打断了她的话,急切的看着她。   福真的笑意都没忍住,看得牧屿愈发疑惑,便听得她轻声说道:“说我,有你的孩子了。”   牧屿顿时一愣,竟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张了张嘴想说话,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只是扶着她的手变得更加小心了,把她整个人的纳入了自己怀中,一路呵护着小心翼翼的样子。   福真却有些误会了牧屿的反应,她本是满心欢喜,却没有想到牧屿看起来似乎并不高兴的样子。小姑娘顿时有些失落,只是嫁人之后她也不太撒娇了,当下也就默不作声了。   只是他们不知,他们走时,鹤山还派了个小厮去跟。陆黎问他这是做什么,鹤山却贼兮兮的说让他等一会儿,等会说不定就知道了。   福真一路都有些兴致不高,牧屿却好像是没发现。临到要上车的时候,福真才生气的撇开了牧屿的手,在婢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落了帘,生闷气根本不想理人。   牧屿猛地一下被她甩开,这才回过神来,他脑子里不断的重复着刚刚福真说的那一句‘有你的孩子了’…   有!孩子了!   孩子!   珂儿有孕了!   牧屿像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懵明白了,当下手脚并用想要爬上马车,却一脚踩空,跌了下去,吓得旁边王府的小厮都赶紧来扶人!   “牧大人!”   “牧大人没事儿吧!”   “大人……”   外头一阵慌乱,福真又听到了有人磕在地上的声音,又听到旁人叫了牧屿,她到底是心软,掀开帘子想看看。这一下就与牧屿亮得发狂的眼神对上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被烫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放下了帘子。   哪晓得,下一瞬,那个人就掀开帘子,坐在了她对面,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福真被他盯得有些窘迫,她就要抬手去遮牧屿的眼睛,却被他连搂带抱的放在了怀里,她一下有些扭捏起来,说话的声音都像是蚊子哼哼一样。   “方才还不高兴,现在又要发痴了……”   “没有不高兴。”牧屿贴在她耳边轻声呢喃:“没有不高兴,只是太惊讶了,一时没能反应得过来。”   福真抬头看他,所有话都被他堵在了嘴里……   *   “什么?摔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鹤山听得小厮来报,说是牧大人在上马车的时候摔了,顿时笑得分外大声:“哈哈哈,我说这人刚刚怎么半点反应也无,竟是个反应迟钝的!哈哈哈哈哈……”   鹤山笑得格外大声,陆黎和郁璟几个都是一头雾水,根本不知道他在笑什么。   好在鹤山笑够了也肯说,便道:“方才给公主殿下诊脉,诊出了喜脉,算日子的话,也快要两月了。”   郁璟和陆黎闻言也纷纷笑了起来,尤其是陆黎,回想了一下刚刚他大舅哥催婚的时候,牧屿说的什么来着?   ‘她还小,且照顾几年先……’   郁璟此刻也想起来了,嘴角笑意一直蔓延开来:“可也算作是铁树开花了,是件喜事,当浮一大白。”   几人举杯,郁璟却又冷不丁的说道:“青临,真的只剩下你了。”   季青临冷漠得瞥了郁璟一眼,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惹得郁璟大笑不已。   宋瑶在上房都听见几人的笑声,忍不住也勾着嘴角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你大哥他们这么高兴。”   郁棠莞尔,轻声说道:“说不定就是同乐。”   宜陵郡主逗着闵哥儿,笑道:“说起来,若是我爹娘催我成亲,便让他们自己努力努力再生一个好了,想抱孩子可以自己生嘛,催我不如自己来。”   “噗——”   宋瑶一口茶水全喷了出来,震惊地看向宜陵郡主,这,这这又是什么个说法?   郁棠也为之一愣,随即无奈的摇摇头:“你母妃若是听到你这番话,怕是要把你关起来打一顿才好。”   宜陵郡主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你不说我不说,谁能让我母妃知道呀。”   她狡诈地眨眨眼,一副小狐狸的狡猾样子。宋瑶也算是叹为观止了,同她说道:“那你可曾想过自己未来的夫君应当是什么样子的?”   宜陵郡主听到这句话倒是想了想,郁棠也看向她,诚然,她也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的。   哪晓得宜陵郡主想了半天,说道:“实际上我也没有想过我未来夫君一定要是什么样子,或许我遇到他是谁,就是什么样子吧。不过人活着就是为了快活,我父王母妃从来没有要求过我什么,自幼也都是由着我的喜好来的。”   郁棠温柔地点点头,温声道:“也不必着急,庄王叔疼爱你,必定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宜陵郡主又想到了什么,才低声道:“不过我母妃倒是有些担心,怕我如你一样被赐婚。”   郁棠笑道:“应当不会了。”   她被赐婚,一开始就是有人心怀不轨,针对应王府的。庄王叔素来安于一隅,梁元帝不曾想到他,旁人自然也不会因此去责难至庄王府。   宜陵郡主一下反应过来,自己说错话,一下就站了起来,有些无措的看着郁棠,同她道歉道:“阿棠,我,我刚刚是无心的,我没有那个意思。都是我一时嘴快!”   郁棠笑笑,并没放在心上:“无妨,我知道你的意思。”   虽然郁棠不在意,但宜陵郡主却着实有些放在心上。她是记得的,之前她母妃就说过阿棠的婚事原本是长公主得了梁元帝圣旨说是能自己挑选夫婿的,可后来又被赐婚给小王爷。   要知道,最开始的时候众人对小王爷的印象都是不太好的。如今也是因为他在大理寺做得还不错,才叫不少人都改观了不少。   宜陵郡主一脸懊恼,她这性子心快嘴快,一下就说了不该说的话。   宋瑶见宜陵郡主还在懊恼,便抬手拍拍她:“你与阿棠姐妹之间不要这样客套,她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你若因为说错了一句话自苦,她才会觉得心中不舒服。”   宜陵郡主看到郁棠眼里温和无害的笑意,便一下又放下心来,坐下来笑眯眯地说道:“我还是好好当我的姨母吧,乖翡儿,我是宜陵姨母,要记得哦。”   郁棠看她高兴的样子,笑道:“若是喜欢翡儿的话,常来府上看看,府上人少,你来了更热闹。”   宜陵郡主一口应下:“这还不好,我自然是肯的。”   宋瑶见宜陵郡主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又凑近了郁棠,低声说了几句。郁棠微微惊讶地张了张嘴,又看了宜陵郡主一眼,一时也不知要怎么说才好。   她大嫂刚刚说的,是觉得宜陵这性子与青临哥哥倒是一冷一热,互补得很呢。   只是……郁棠有些纠结,她曾经差一点就要嫁给青临哥哥,若是她去说,怕是不合适的。   郁棠看了看宋瑶,摇了摇头,说道:“大嫂去说更合适些。”   宋瑶也是才反应过来,有些尴尬,拍了自己一下。宜陵郡主看着两人这说着悄悄话,宋瑶却跟自己刚刚如出一辙的懊恼神色,忍不住笑起来。   “说什么悄悄话还要背着我呀,可不能当着我的面儿说小秘密啊。”   宋瑶看着宜陵明艳的模样,愈发的觉得合适,便张口就问道:“你觉得,英国公府的季青临如何呀?” 第86章 【86】   宜陵郡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花枝乱颤,宋瑶一头雾水的看着她,不知她在看什么。宋瑶疑惑地看向郁棠, 希望她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可郁棠也一脸疑惑, 她也不知宜陵在笑什么。   宜陵郡主笑够了, 这才扶着椅子扶手看向宋瑶,说道:“堂嫂怎么能想到他?谁不晓得季青临此人不近女色, 再者说了,我的确也不喜欢他那类型的, 太冷漠了。瞧着比我父王还要老成,嫁给他不是等于给自己新找了个爹?!”   郁棠闻言也是‘噗嗤’一下就笑出声来了, 以青临哥哥的性子,宜陵说得也很对就是了。   此事也就这么插科打诨的,就过去了。   夜里郁棠跟陆黎提起了此事,陆黎却笑道:“今日大哥也戏弄他,不过我瞧他目前没什么心思。”   郁棠窝在陆黎怀里,小声道:“没有也罢, 姻缘之事本就不得强求。”   陆黎低头亲了亲她, 轻声道:“睡吧,白日里都不得小憩一会儿, 这会儿不困吗?”   他久久不得回应,低头看,才发现她已经呼吸均匀的睡着了。陆黎勾了勾嘴角,把人抱在怀里, 轻声呢喃道:“旁人我管不着, 我只希望与你白头偕老。”   *   时间倒回三日前。   季青临先是带着人去了狱典司, 交给心腹审查了, 这才准备入宫。只是出门时才想起来带着一身血气入宫不好,便匆匆清理了一下自己才入宫去见梁元帝。   梁元帝很是敏锐,察觉他身上未散的杀气,挥退了左右,只留下了一个瑞卓在旁伺候。季青临将奏本递了上去,奏本上将他调查的事写得清清楚楚。从边境到京城,从传递消息微不起眼的路人,到宫中深藏不露的幕后之人,都写得明明白白。   梁元帝看完奏本,脸都青了,他看向季青临:“你可知道你写的都是些什么。”   季青临跪在地上,身姿挺拔,听得梁元帝发文,便道:“臣写的就是臣调查的真相。”   梁元帝看了季青临半晌,幽幽得问道:“你可知道这些名册若是公布出来会引起轩然大波。”   季青临沉默了一下,他道:“臣知道,陛下的嘱托臣完成了。今日带来天子剑,归还陛下。”   季青临双手托举天子剑,瑞卓看着也不敢上前去接。梁元帝这态度叫人琢磨不透,在他没有发话之前,瑞卓怎么敢上前去取呢?   梁元帝看着季青临挺拔如青松的样子,眼底闪过一抹意味深长。季青临是个聪明能干的人,十三岁跟着应王历练,十五岁入飞翎卫,年纪虽轻,却很撑得住场,他交代下去的事情,也都一件不落的完成得很好。   最重要的是……梁元帝看着季青临,他全然不在意自己的名声,不管是交代下去多为难的事,在他手中全然不是问题,都能一一解决。外头叫他阎王脸,梁元帝也是有所耳闻的。   “你觉得朕应该怎么做?” 梁元帝看向季青临:“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季青临举着天子剑,似乎没有想到梁元帝会有这样的想法,他一时之间有些愣神。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这件事背后牵扯到的前朝后宫,甚至皇嗣之争。   这个时候了,季青临还有时间分神想了想,鹤山对他提的要求。   鹤山说,要看看梁元帝近两年的脉案。   季青临不知鹤山为何要看,也不太清楚。可他清楚帝王脉案,岂是随便哪个都能窥探的?偏偏,他还真的能拿到。饶使季青临并不怀疑鹤山别有用心,此刻也忍不住想一想,是不是旁人早就对梁元帝别有用心了。   “季卿?” 梁元帝见季青临久久不语,便再度提醒了他一下。   瑞卓见梁元帝这般耐心,也有些担忧季青临的处境。毕竟梁元帝这几年来的脾气实在是捉摸不透,这会儿和风细雨的,说不得等会儿就要狂风骤雨了。   季青临回过神来,将天子剑放在跟前,说道:“臣的想法跟臣离开之前是一样的,臣所做之事皆是陛下所望,今日呈上的结果陛下当早有准备。”   瑞卓听了季青临的话心头狂跳,这不就是说他做的事儿陛下早就应该知道是个什么结局了吗?哎哟我的季大人啊,这即便是这个道理,也不是这个说法儿呀!   瑞卓不敢作声,愈发屏气敛声,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果然梁元帝听了这话,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了。他再度看向季青临的眼神就多了些审视:“你是觉得朕不敢下手?还是觉得朕会包庇他们?”   季青临听出了梁元帝语气里的怒意,仍直言道:“陛下的心意从来只由陛下决定,做臣下的不敢擅专。”   “好个不敢擅专!” 梁元帝猛地一拍桌子,原本还算和善的面容此刻变得有些扭曲:“朕做事的确是不需要你们。”   季青临跪得笔挺,仿佛梁元帝的怒气对他毫无影响。梁元帝见状更生气了,直接砸了手边的砚台过去:“这样对朕说话,难道你就不怕朕一怒之下要弄死你吗!”   “臣的本分是为陛下分忧解难,陛下是明君,自不会如此。”   梁元帝是真的动怒了,砚台砸得狠,季青临的肩上还在隐隐作痛。也就是此刻,季青临觉得鹤山需要看一看梁元帝的脉案,的确需要。   也不知是梁元帝的确喜怒无常,还是因为季青临说的话安抚到了梁元帝,梁元帝到底是停下了自己心头的怒火,叫季青临起来了。   梁元帝正打量着季青临,却突然间看见了季青临手边袖子一点红,在白色衣衫上显得十分刺眼。   “路上回来可还顺利?” 梁元帝想起来,那些人也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都敢动他的边境大将,一个两个都是猖獗得没边儿了的。他派了季青临去调查此事,那些个狗东西想必也都知道,只怕季青临这一趟也不算顺利。   季青临对此也不会隐瞒什么,只道:“尚且顺利,不过是有些人不想让臣安然回京,反而叫臣拿住了把柄。”   “哦?” 梁元帝好奇,“抓住了人?”   “是,回京之前遭遇埋伏,不过是些小角色。只是臣不敢一身血气入宫,却仍有未周到之处。” 季青临同梁元帝请罪。   梁元帝摆摆手,十分大方:“无妨,你既然抓到了人,那就好好审审,不管你审出来什么,总归人得活着。该有的证据一样都不能少。”   “是,臣遵旨。” 季青临领命,心里对于梁元帝把奏本的事情压下不提也并不好奇。于他而言,他要做的就是把奏本交上去,至于之后的事情,梁元帝不说,自然也就没他什么事了。   说完了公事,梁元帝又同季青临说了家事:“你父亲跟朕说了,若是你有喜欢的姑娘只管来说,朕给你赐婚便是。”   季青临听梁元帝提起婚事,抬头诧异地看了梁元帝一眼,随即将自己心底的震惊收敛起来,低声道:“多谢陛下,臣尚且无心儿女私情。”   听季青临说无心婚事,梁元帝反而愈发有兴趣:“看来是你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了,那朕的宝庆公主你觉得如何?”   季青临想也不想地拒绝道:“臣无心,多谢陛下厚爱。”   梁元帝冷哼了一声,说道:“朕可没有要把女儿嫁给你的意思。”   瑞卓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心都快从喉咙口里飞出来了。生怕季大人说话惹怒了陛下,又怕陛下阴晴不定找季大人的茬儿。好在这会儿梁元帝心情还不错,不然的话,怕是季大人就要挨第二次砸了。   “这次的事你居功至伟,但此事还不到揭发的时候,朕不希望此事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梁元帝看向季青临眼神里都是帝王威压。   季青临颌首应下:“臣遵旨。”   “罢了,你退下吧,去太医院找院正瞧瞧。” 梁元帝挥挥手,让瑞卓送季青临出了勤政殿。   瑞卓送季青临到了勤政殿的门口,却被季青临一把抓住,低声问道:“陛下龙体近来如何?”   瑞卓震惊地看向季青临,低声回道:“季大人,私下打听陛下的情况,可,可是死罪啊。”   季青临只看着瑞卓,瑞卓也不敢耽误时间,再者季青临是梁元帝的心腹,瑞卓也就松了口:“您不是要去太医院,您去看看就是了。”   季青临要的就是瑞卓这句话,他这才放开了瑞卓,从勤政殿出来了。   只是季青临不知道的是,瑞卓刚进去就被梁元帝差遣到二皇子那儿,把人叫来了。   *   赵琤近来因为袁雪翎怀相不好之事,颇为愁苦,当下见瑞卓亲自来他宫殿寻他,说是梁元帝请他过去,心里还有些疑惑。他近来安分守己得很,他父皇还有什么事要找他?   “还请公公透露一二。” 赵琤看向瑞卓,这位可是他父皇身边的大监,轻易不出动。   瑞卓叹了口气,陪了个笑脸,低声说道:“奴家是真不知道,二殿下还是速速前去,不要耽误。”   赵琤也不啰嗦了,既然瑞卓公公都这么说了,那就只能证明瑞卓公公的确是不知道的。以往的话,瑞卓多少也会流露点儿,当下什么都不说,赵琤也就不再问了。   只是赵琤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去,明桂宫那边立刻就得了消息,昭妃更是惊得摔了茶盏。   “你确定?季青临走后陛下就差人去叫了琤儿?” 昭妃掩不住眼底的惊讶和担忧。   李嬷嬷点点头,十分小心:“是二殿下门口的宫人来报的,说瞧不出瑞卓大监的神色,也不见两人有什么交谈。”   昭妃皱着眉头,以往镇定的样子全然消失不见,她抓着李嬷嬷问道:“你确定派去的人都死了吗?尸首对上了吗?不会有人假传消息吧?”   李嬷嬷反手握住了昭妃的手,死死地握住,似乎希望借此来让昭妃冷静下来:“娘娘!您冷静些,宫外的情况自然有家主在操持,他的能力您还信不过吗?”   昭妃看着李嬷嬷,摇摇头,“我不是信不过大哥,是季青临这个人实在是狠,太狠了。你知道的,他经办的案子,没有几个人有好下场。汝阳王府一百三十七口人呢,我……”   “娘娘!事到如今,您怕是没有用的。这些年来咱们做得细致,不会有人这样轻易就破了咱们的局,您瞧瞧那位,如今不还是一门心思想着对付贵妃吗?” 李嬷嬷附在昭妃耳边轻声说到。   昭妃看了李嬷嬷一眼,从那双老眼之中看到了自己狠绝的眼神,她松开了李嬷嬷的手,拍了拍自己衣衫上的褶皱,仿佛是自言自语道:“你说得对,未必就是最坏的结果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没道理现在被人轻易破局。”   昭妃这边是冷静下来了,可赵琤一入勤政殿就被兜头砸了一叠奏折,他不知所以,看着梁元帝面无表情的样子捉摸不透,便站在原地不动了。   梁元帝看着他倒是会躲,也不跪下,也不上前,顿时冷笑了一声,掀起眼皮子看他:“你如今可是长本事了?”   这话就说得赵琤不敢再躲了,‘扑通’一下就直接跪下了,对着梁元帝喊冤:“父皇,儿子的本事都是父皇给的啊!”   “朕给的?” 梁元帝神色不善:“朕教你把这些东西都用在兄弟之间了吗?”   赵琤一惊,兄弟之间?太子?还是老三?   他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听到梁元帝暴喝道:“朕难道没有教过你兄友弟恭吗!还是说,你觉得你比太子好,你觉得你能胜任他这个位置!?”   “儿臣不敢!”   这个罪名就更大了,窥伺皇储之位,他何必啊!   赵琤用力磕头,不过几下那头上就血红一片了,瑞卓在一旁看着甚至拦都不敢上前拦一下。他不知季青临奏本里写了什么,也不知梁元帝当下是为了什么跟赵琤发了这么大的脾气。   可二殿下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呀!   瑞卓连忙跪下帮着赵琤求情:“陛下息怒,息怒啊!”   梁元帝看着赵琤磕得血红的额头,又看了看都要哭出来的瑞卓,不耐地皱了皱眉:“哭什么!”   这句是对着瑞卓说的,瑞卓立刻就把自己的眼泪憋回去了,他也不敢再替二皇子求情。   反而是赵琤也没有想到瑞卓会帮自己求情,他低着头,眼底酝酿了一层情绪风暴。   “朕这些年来,可曾亏待过你?” 梁元帝起身走到了赵琤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   赵琤摇头:“父皇待儿臣极好,儿臣铭感五内。”   “铭感五内?” 梁元帝重复了一遍赵琤的话,仿佛有些讽刺地说道:“既是铭感五内,又怎么会觉得不知足呢?”   赵琤实在是不知道梁元帝所言何事,当下真的冤枉得不行:“儿臣岂有不知足!”   看着赵琤实在是气得又说不出来话的样子,梁元帝微微有些疑惑,莫非老二真的不知情?   梁元帝不语,可赵琤的心都被碾来碾去,此刻再经不起一点风雨了。他将自己这几年做的事都回想了一遍,实在也是没有想到有什么事情值得梁元帝这样大动肝火?是他从前执掌飞翎卫时办事的疏漏?还是从前与太子较劲时的事,无论是哪一桩,都不值得这样恐吓他啊。   “把人带到后面去。” 梁元帝突然开口说道。   瑞卓立刻就把赵琤扶起来,带到屏风后面去了,且对赵琤说道:“请殿下耐心,稍后不管如何都不要出来,除非陛下请殿下出来,明白了吗?”   赵琤不明所以,瑞卓却紧皱眉头盯着他,赵琤也只好点头应下。在瑞卓出去的那一瞬,赵琤身边就悄无声息的多了两个侍卫。   赵琤看了看两人,心里浮起一个不太好的念头。   *   当太子到了勤政殿时,梁元帝摆好了一局棋在罗汉榻上,见他来了就招手叫他过去。   “儿臣叩见父皇。” 太子行礼,一步不敢错。   梁元帝却像是随意一样,抬了抬手就把太子叫起了:“来,陪朕下一盘棋。朕有许久不与你对弈了。”   太子点头称是,坐在了梁元帝对面,手执黑子。梁元帝看着年轻的太子,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他笑了一声,引得太子好奇地看过来,与他视线撞了个正着。   “父皇是有什么开心事吗?”太子少见梁元帝有如此高兴的时候,便笑问道。   梁元帝执白子,下在太子对面,笑着说道:“朕就是想到了朕年轻的时候。”   太子闻言笑道:“父皇正值壮年,何必追忆往昔。”   梁元帝笑而不语,太子也就没有再说话。两人对弈,棋局之间厮杀凶狠,仿佛不像是父子对局,反而像是仇人见面一样。最后到底是梁元帝胜了半子,他爽朗地笑出声来。   “你这棋艺退步了不少。” 梁元帝道。   太子丝毫不为所惧,低头看了看棋局道:“今日父皇的棋路来势汹汹,儿臣的确招架不住。”   梁元帝往回捡子,一边捡子一边说道:“朕在你小的时候就教导你,作为储君,你的心有时候要是冰冷坚硬的,不该如一个妇人一样优柔寡断。”   太子点头,聆听梁元帝的教诲。   梁元帝看了太子一眼,道:“但朕这几年看你经办的朝政,却不如从前干净利落。”   太子心头猛然一跳,梁元帝这是要兴师问罪?   梁元帝又道:“你也不必紧张,那些都是小事。但,朕当下却有一桩大事要给你看。”   太子不解得看向梁元帝,梁元帝扫了瑞卓一眼,瑞卓便恭敬地把季青临所呈上的奏本递了过去。梁元帝示意太子去接,太子接了奏本,梁元帝便让他看。   太子打开奏本,才看了一会儿,眼神就凝重了起来。越看,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梁元帝还在慢悠悠的捡子,还有心帮太子把黑子也丢回去,而太子在棋子落进盒里的声音中,脸色愈发凝重了。待到太子合上奏本之时,梁元帝还在摆弄白子。   “看完了?” 梁元帝问。   太子点头,颇有些艰难地应道:“儿臣,看完了。”   “是何想法?” 梁元帝追问。   太子一下就跪了下来,对着梁元帝磕了个头,一字一句道:“二弟绝无此心!请父皇明鉴!”   “可这上面桩桩件件都与明桂宫有关,与昭妃有关。” 梁元帝步步紧逼,手中棋子落下的声音在太子听来,仿佛催命一样。   太子捏着那本奏本,恨不能捏烂了它:“但二弟不会!他与儿臣是亲兄弟,且儿臣了解二弟,他绝无害我之心。”   梁元帝看着太子这么紧张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说道:“昭妃针对你,你却这样信任老二,若你的信任有错呢?你别忘了,你父皇当年是怎么登上皇位的。朕的兄弟们,也曾经与朕兄友弟恭,最后却还是逃不掉一个兵戎相见,兄弟相残的下场。”   不等太子说话,梁元帝又道:“况且,昭妃做的事朕不会原谅。老二的母妃会因你而死,他若是知道了,你们之间还做得成兄弟吗?”   太子猛地看向梁元帝,眼里都是不可置信:“您要……”   “不,不是朕要处置昭妃,是你。” 梁元帝看向太子,目光毒辣:“昭妃朕不会动,但你登基之后,昭妃不能留。”   太子大惊,梁元帝这是要他亲手处置了昭妃?是了,原来他父皇口中的‘老二母妃会因你而死’,是真的想让昭妃死在他的手上。   可是,可是为什么!   太子看着梁元帝,皱了皱眉,问道:“父皇您是为什么?”   “你问的,是哪一个为什么?” 梁元帝反问道:“是为什么让你处置昭妃?还是为什么让你知道这件事?”   太子被梁元帝的逼问弄得有些措手不及,梁元帝看着他的样子,不禁有些失望。当下也并没有再逼问太子,只是等着太子回话,看看他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   过了好一会儿,太子才艰涩开口:“您说的,儿臣都无法辩驳。唯有一点,儿臣想要兄弟,也不会让人平白算计。”   对于太子的这个答案,梁元帝多半也是心里有数的,太子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他自然知道太子会是一个好的皇帝,但他到底和太子还是不一样。   “若二者,你只能选择其一呢。” 梁元帝非逼着太子要做个决定:“况且,你又怎么知道,老二不会包庇他的母亲?你要自保,就一定保不住昭妃,昭妃一死,老二必定对你心生怨恨。”   太子被梁元帝逼得没法子,只得磕头,一字一句道:“儿臣做礼法之事,行为人之道,剩下的,儿臣求不得,但凭人心。”   “但凭人心?” 梁元帝听着太子说的这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好个但凭人心!”   太子捏着手中的奏本,当中自然也有一些他知道的内容,可更多的却是他不知道的内容。不管太子想不想承认,飞翎卫的确就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利剑。   而他也想到了曾经梁元帝让老二掌控了一段时间的飞翎卫,那段时间对于太子而言,同样也觉得心有余悸。   谁人手握一把无所不能的利剑时,会心中毫无动摇呢?   看自己的嫡子太子被自己逼得这样,梁元帝也有些于心不忍,便把太子拉起来,把奏本从他手中拿出来,交给瑞卓,又才对太子说道:“今日之事,朕尚且未有决断,你且不必担忧。”   太子都有些浑噩了,听得梁元帝这话,也就点点头,同梁元帝告退了。   等太子走后,梁元帝这才慢慢地走到了后殿,看着呆滞了的次子,说道:“你听见了吗?”   赵琤‘扑通’一声就直接跪下了,他不知该如何时候,也不晓得要如何是好。太子也好,他母妃也罢,两者都是他难以割舍的。   梁元帝看着赵琤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凡他的儿子们有个凶狠些的,他都不至于今日还在为他们操心。   “朕刚刚问太子的话,也再问你一遍,太子和昭妃,你如何选!” 梁元帝目光紧紧盯着赵琤,不错过他任何一个小动作。   赵琤仿佛已经被惊着了,脑子里一片混乱,只听得梁元帝一句‘太子和昭妃,你如何选’惊得他猛然抬头看向梁元帝,痛道:“父皇你何必让儿臣做这千古难题!”   “何必?” 梁元帝竟还回答了赵琤:“因为你生在帝王之家,因为你的母妃比你更有野心。”   赵琤被梁元帝这回答给噎得无话可说,是了,因为他生在帝王之家,因为他母妃比他更有野心。所以呢?所以他就必须要面临这样的局面?   可更深处的却是赵琤自己明白,他也对那个位置有所期盼,所以对于昭妃的所作所为他也不是完全不知道。是他也默许,他也放任,所以昭妃以为他也是十分迫切的,十分渴望的,行事才会愈发没了章法。   “父皇,儿臣什么都不想要了,求父皇饶过母妃死罪,让儿臣带着她去封地吧!” 赵琤突然跪着上前恳求梁元帝。   梁元帝拿出了刚刚对待太子的态度来回答了赵琤:“朕刚刚说过了,朕不会处理昭妃,是太子。”   “不!!!!” 赵琤疯狂摇头:“父皇你可以不选那条路!可以不选的!”   梁元帝避开了赵琤,冷眼看着他,说道:“原本,昭妃也可以不选这条路的。朕从前,也不是没有给过你们机会。”   赵琤怔怔的看着梁元帝,完全没有想到梁元帝会这样说。他看着自己的手始终触碰不到梁元帝的衣角时,心底才生出一点点绝望来:“为什么?父皇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明明可以什么都不说,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梁元帝失望地看着赵琤,说道:“即便你不是皇子,只是个普通人,家产之争也无可避免。你不能当一辈子的缩头乌龟,也不能装一辈子的若无其事。”   “不是每一个家里都会有人争家产的!” 赵琤崩溃地喊道:“我不想争有错吗!父皇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将太子哥哥折磨了之后又是我!会不会有什么地方老三在躲着,也在听这一场父亲让儿子兄弟相残的戏码!”   “你放肆!” 梁元帝怒了,上前一脚将赵琤踹倒:“朕养你不是要你来忤逆朕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赵琤像是疯了一样,倒在地上反而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声听起来多少有点酸楚:“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爹!从未见过这样的爹!”   梁元帝冷着脸看着仿佛发痴发疯的赵琤,道:“把二皇子待下去,关起来,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准见他。”   “是。” 那两个侍卫就这样架着赵琤从侧殿离开了勤政殿,这后殿又变得无比安静。   梁元帝慢吞吞地走回了金銮宝座上,看着空荡荡地勤政殿,低声说到:“帝王就是如此,身边不会有人。”   瑞卓站在梁元帝身后,擦了擦刚掉下来的眼泪,他们陛下这一生,何其辛苦。   *   滇王府里自从郁棠醒来之后,每日都热热闹闹的。尤其是世子院,滇王妃每日都要来看小翡儿。小翡儿也是一天天过去,愈发的白净好看起来。   郁棠也收到了应王和长公主的信,说是一切都好,长公主也已经在返程的路上了,为了回来看小外孙。   滇王妃抱着小翡儿,逗了逗他,才同郁棠说道:“这孩子像你多一些,眉眼都更想你一些,就是这小嘴巴像他爹。”   郁棠还没出月子,这会儿抹额还待在头上,听得滇王妃这么说,小声说道:“我是想着过几年若能给小明翡添个妹妹也是好的,只是他不肯,怕我生孩子会出现什么意外。”   滇王妃也是第一次听郁棠说还想要个女儿,她笑了笑,说道:“当下先把身子养好了先,咱们虽然想要个女儿,但也不是非要不可。你的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郁棠笑着应了,她是真的觉得她与陆黎都生得好看,不多生几个都可惜了呢。滇王妃听她这么说都忍不住笑她是个狭促鬼,总是想得这么些东西。   小明翡听着话也不知是不是听懂了,舞着小手咿呀咿呀的,看得滇王妃是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了。   这么点儿大的小婴儿也容易困,滇王妃把他哄睡了,又放在了小拔步床上,仔细地改了小被子,还舍不得离开呢。   郁棠忍不住笑,轻声说道:“夫君这几日总觉得小翡儿多事,想送到您身边养的。”   滇王妃忍不住抬头,刚想骂儿子,又顾忌到小孙子,只好起身走到郁棠身边,苦口婆心道:“你别听他的,他就是个海里的醋坛子,什么醋都能吃!翡哥儿是你们的长子,自然是爹娘亲自带好些。养在我房里,你不想啊?”   郁棠笑笑,自然明白滇王妃的好心,连连点头,挽着滇王妃的胳膊道:“那就请母妃帮我做一次坏人吧,我可不好总是欺负他,万一他回过神来了,就没人哄了呢。”   滇王妃点点她的鼻子,笑得颇为无奈:“我之前听说福真公主有孕都是在咱们府上被诊出来,知不知道外头都怎么说你的?”   “怎么说我?” 郁棠好奇,这还能有什么说法不成?   “说你命中带喜呢,不少成亲了几年都没孩子的还想来找你要生子秘方呢。” 滇王妃笑道,“差点儿没给我笑死,我拿你坐月子的由头避开了不少人,只是待你出月子了之后怕就躲不掉了。”   郁棠都忍不住被逗笑了,她靠在滇王妃怀里,笑得肚子都有些疼了:“怎么会有这种传言出来呢?就算是福真有孕,也跟我没什么关系吧。”   “那从前太子妃不是三年未孕,去你府上多去了几次就有孕了,还有你大嫂,生得都是儿子,你说凑不凑巧?” 滇王妃把外头那些事儿学得惟妙惟肖的,郁棠可真是笑得肚子疼。   “那可就完了,我也没什么生子秘方给她们呢。” 郁棠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这算是她这些日子以来听到最好笑的事儿了。   滇王妃连连点头:“可不是,哪来的什么生子秘方。”   郁棠和滇王妃对视一眼,两人纷纷笑了起来,真是太可乐了。   直到鹤山来请脉,看到众人都笑得不行的样子,还有些不解。听燕云说了之后,他爽朗一笑道:“这还不简单,等师父回来,让师父开一剂方子不就得了。”   “还真有啊” 燕云睁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方瓷不忍燕云这傻孩子被骗,低声说道:“滋补养身的法子自然是有的,咱们小王妃可没用什么秘方。”   燕云顿时反应过来,瞪了鹤山一眼,众人再次笑作一团。   鹤山给郁棠把脉,如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也简单地叮嘱了几句。只是鹤山看着滇王妃的脸色仿佛有些不太好,他便斗胆说要给滇王妃请脉。   滇王妃没有这个打算,摆摆手,道:“我没事儿,不用请脉。”   鹤山看了郁棠一眼,郁棠问道:“你瞧出什么不成?”   鹤山道:“王妃瞧着气虚,怕是有一阵子睡不好了。”   哪晓得王妃还没说话,道书倒是应了,毫不留情就把王妃卖了:“王妃这阵子的确睡不好,夜里还起身练剑。”   郁棠一怔,看向滇王妃:“母妃夜里睡不好为何不早些说?也是我疏忽了,母妃就不要推辞,让鹤山给您瞧一瞧。”   滇王妃哪里抵得过郁棠撒娇,又被道书给摁住了,只好让鹤山把脉。鹤山立刻上前把脉,也的确就是忧思过重,才导致夜里难以入眠。   “我给王妃开一剂食补的方子吃吃吧,王妃身子强健,不必用药。” 鹤山沉思了一会儿说道:“只是王妃的心事若是不解决,食补的效果也不会太好。加之不少毛病都是思虑过度所致,还请王妃放宽心才是。”   滇王妃点点头:“公子的话我记下了,阿棠你也不要担心,我也就是这些日子睡不好,过几日就好了的。”   郁棠哪里有不知道的呢,滇王妃这都是操心她的。原本还没嫁过来时,滇王妃待她就用心,嫁入王府之后,王妃待她更是如同亲女,连陆黎都要靠边站的。   她生产昏迷之事,滇王妃必定也承担了不少压力。   “都是我让母妃操心了,您千万不要想太多,鹤山说的,我如今是真切的好了。” 郁棠上前握着滇王妃的手:“您也要健健康康才是,不然若是翡哥儿顽皮了,我哪有本事制住这小家伙。”   滇王妃摸了摸郁棠的头,很是欣慰:“母妃知道,都知道。你还在月子里,不要操心这些。算算日子,你娘亲也就在这几日该到京城了。”   实则滇王妃还有些旁的操心,据她所知,季青临早就已经返京了。梁元帝却还没有对应王中毒之事做出处理,幕后之人是谁,尚不得而知。   原本汹涌的海面,若是看似风平浪静,那才是最可怕的。   道书跟着方瓷燕云去准备食补的方子了,鹤山却还留在了这没走。郁棠好奇得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还有事要说吗?”   鹤山忸怩了一下,才说道:“我想跟你讨个人。”   “啊?” 郁棠听得鹤山这话时,其实已经反应过来了,但故作迷糊,装作没听懂的样子。她也没有想到当初救了方瓷,还会与鹤山有这样的缘分。   鹤山见郁棠还在装糊涂,连忙到:“你可不能装傻,我跟你要人,你得松口啊。”   郁棠见鹤山急了,才和滇王妃对视了一眼,起了逗他的心思,笑眯眯地说道:“你要人啊,刚刚道书和方瓷燕云都走了你才说,我怎么知道你要哪个?”   滇王妃也点点头:“得说明白,不然谁知道呢。”   “是燕云吗?” 郁棠睁大眼睛问。   鹤山急了,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是方瓷,我,我喜欢她,我想娶她的。” 第87章 【87】   鹤山是个直白的人, 有什么自然是说什么,他说得痛快,郁棠和滇王妃也听得分明。   郁棠看了看鹤山焦急的样子, 笑道:“此事我可做不了主。”   “你怎么做不了主, 她是你的人呀!” 鹤山着急地看向郁棠, 差点就郁闷得要拔头发了。   郁棠笑道:“她虽是我的人,却是个自由身。若你想娶她, 不得先自己问问看?”   鹤山一愣,随即反应过来, 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先自己去问问。”   说完就小跑离开了, 滇王妃瞧着他这么有活力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他倒是个实在人。”   郁棠也跟着笑了笑,鹤山虽然是药王谷的少主,但他娘却是京城人,还与长公主交好。只是红颜薄命,生下鹤山没多久就病逝了。鹤山是跟着屠大夫在王府长大的, 因着她母亲的关系, 便也叫他一声鹤山公子。说起来,鹤山的身份也不差的。   “不过你身边的几个丫头, 婚事都还没有着落?” 滇王妃也有些好奇,她知道郁棠身边奉月是武功很不错的,燕云专司一切杂物,至于方瓷更是不可或缺。   郁棠点点头, 有些苦手:“我倒是想, 只是她们自己也没想法, 总不好强人所难。”   滇王妃点头:“倒也无妨, 即便是不嫁人,滇王府也养得起的。”   奉月突然说道:“奴婢不嫁人的,要伺候小王妃和小主子,等到将来小主子成亲,再伺候小小主子。”   郁棠无奈道:“说得我要奴役你一辈子一样。”   “不是的,都是奴婢心甘情愿的。” 奉月认真地说道。   滇王妃也笑道:“倒也不必这么肯定,若是有心仪的人,成亲了也能在身边伺候的。”   滇王妃发话,奉月便不说什么了。只是她心里却觉得,她这一生只要跟在郡主身边就好了,成亲什么的,她是真的从未想过的。   “罢了,今日在你这里也呆得够久了,我先回去了,你歇一歇。” 滇王妃起身,同郁棠道别,奉月送滇王妃出去。   滇王妃走到门口,才轻声对奉月说道:“阿棠有你在,我是放心的。但阿棠对你的心,也是与亲人无二,你也不必自苦。”   奉月想了想疑惑地看向滇王妃,问道:“道书姑姑也不成亲,王妃也待道书姑姑很好。”   滇王妃一愣,随即释然:“瞧我,罢了罢了,你们自有自己的选择。”   奉月屈膝行礼:“恭送王妃。”   奉月直到看着滇王妃走远了,才慢吞吞地走了进去。看着她家小王妃在小拔步床边看着小世孙,便从心底里觉得高兴起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起来。   郁棠察觉到奉月的好心情,抬头笑着看向她:“刚刚与母妃说了什么,这么高兴吗。”   “不是,奴婢是看着您和小世孙高兴的。” 奉月坦诚道。   郁棠无奈,只能把人招过来看儿子了。   说起来郁棠这些日子过得都挺轻松的,翡哥儿是个乖宝宝,夜里不闹腾,她便也是一觉天亮。每每早上总是准时醒来,咿咿呀呀的,她看着儿子的小胳膊小腿都忍不住亲了又亲。   只是陆黎多有不快,总是同儿子争宠。偏偏翡哥儿是个小坏家伙,看到娘就笑,看到爹就嫌弃。甚至有几次她抱着翡哥儿,看见他爹过来,翡哥儿就开始闹。若是这时候陆黎把翡哥儿接过去,多半就要在陆黎身上尿一身,看陆黎哭笑不得的样子,郁棠也颇为可乐。   正看儿子的睡颜高兴着呢,方瓷突然哭着跑了进来,就这么跪在她面前,一个劲儿的磕头。郁棠给惊着了,她连忙起身想把方瓷拉起来,一个小美人儿在你面前哭得梨花带雨的,这谁受得住。   可方瓷又倔得很,郁棠如今这个产后的身子还虚着呢,根本拉不动她。还是奉月帮了一把,才把人给扯了起来。   燕云倒是赶来了,看着方瓷哭得那个样子也有些讪讪的,郁棠索性让燕云和奉月抱着孩子去隔间了。   方瓷心中委屈得很,看着郁棠,一双眼睛即刻就哭红了。郁棠瞧着也心疼,捻了帕子给她擦眼泪,低声道:“什么事让你又哭又跪的来跟我说呢,哭得我都心疼了。”   方瓷看着她家小王妃这么温柔的样子愈发委屈了,低声啜泣起来。郁棠无奈,只能说道:“你若再一直哭,我也没了法子了。”   “小王妃若是心疼我,便不要把我许人。我不嫁人,只想留在小王妃身边,求您别不要我。” 方瓷哭得惨兮兮,原本白净的小脸这会儿跟个小花猫一样。   郁棠一怔,觉得方瓷这姑娘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怎么就是我不要你了呢?我没有不要你呀,我也没有把你许人呀。”   “可,可他说您同意了,是您让他来问我的……” 方瓷愈发委屈,恨不能扑在郁棠身上嚎啕大哭,若不是她记得她家小王妃在坐月子,怕就不会那么克制了。   郁棠点点头,把人拉到身边坐下,说道:“难道不要问你吗?他倾慕你,自然也是要过问你的意思呀,不然的话我岂不是做个恶人?还有,即便是你与他一处了,难道不能在我身边了吗?”   方瓷被郁棠安抚下来,哭声减弱。   郁棠见状又道:“成亲生子本就是寻常事,若你得一人心,能与他白头偕老,岂不是好事。”   方瓷咬唇,到底还是有些不肯松口。郁棠也不好逼她,毕竟成亲这样的大事,也要她自己点头才好。但郁棠也看得出来,方瓷情绪内敛一些,也不代表她对鹤山没有男女之情……   想到方瓷的身世,郁棠也的确心疼她。   “方瓷啊,不是所有男人都跟你爹一样,你也不是你娘亲,你会拥有你自己的人生,不会重蹈他们的覆辙。” 郁棠轻声劝道,“人活着,不能因噎废食,这个道理你应当是明白的。”   方瓷泪眼朦胧地看向郁棠,还是没忍住覆在郁棠膝上哭了起来。   而从郁棠的角度却正好能看见,鹤山站在门口听着方瓷的哭声有些无措的样子。   她叹了口气,鹤山的情路怕是要坎坷些了。   *   陆黎下值时,还想与牧屿打个招呼再走,却不曾想听人说大理卿已经走了。陆黎颇有些惊呆,那人却道:“福真公主有孕,大理卿自然是以娇妻为重。左右这些日子,大理寺没那么忙了。”   陆黎听罢差点一口血喷出来了,什么‘大理寺没那么忙了’?分明是牧屿这厮提前溜号好不好!   想到这个陆黎心中就很是不满,他家小仙子王妃有孕的时候他先是犯浑了一阵儿,又正好赶上了几个大案子,是真的忙得不着边儿。他都没能好好陪一陪他的小仙子王妃!   呔!想到就生气!!   陆黎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那人看着有些害怕,顿时也溜了。汀白上前来,低声道:“小王爷,您这是想什么呢,表情有点儿可怕,人都给您吓跑了。”   陆黎回过神来,对汀白说道:“最近有什么好玩的东西吗?小王妃坐月子不能出门,本小爷也不能让她在家里闷着啊。”   汀白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最近京城周边的花圃培育了不少梅花,生得很是好看,小王爷不如买回家中给小王妃欣赏?”   陆黎想了想,点点头:“好,此事你去办。我与舟南在京城里再逛一逛,看看有什么好玩的东西给小王妃捎带回去。”   汀白得了令,就立刻离开了。舟南跟在陆黎身边,一路跟着陆黎买了不少东西。等着陆黎买胭脂水粉的时候,舟南终于忍不住了。   “小王爷,这等胭脂水粉就罢了吧,鹤山公子都说了,小王妃如今月子,这些东西都用不上的。” 来自左右手都没地方拎东西的舟南。   陆黎想了想,这些东西也算不上上乘货色,也就作罢了。两人进了玉器店里,又是一通买,等到出来的时候,还多了个小厮跟在后头。   *   陆黎这一行人就被对面茶楼的人看了个正着,看着他买了不少东西,眼里就浮现出一丝恨意来。   季婉秋喝了口茶,看着对面坐着的小姑娘眼里的不快活,有些奇怪:“你已指婚给了二皇子,又何必再看我那表妹夫呢?”   坐在季婉秋对面的正是容韵锦,她听得季婉秋这话,冷哼了一声:“指婚又如何。”   季婉秋看着容韵锦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啧啧称奇:“不如何呀,就是你左右也进不了滇王府的门而已。”   容韵锦成功地被季婉秋激怒,她红着眼看向季婉秋:“你尚且有求于我,就不要这么嚣张。”   哪晓得季婉秋摆摆手,毫不在意的笑道:“我是有求于你,但是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能办到。虽然你家是太师府,但我家可是英国公府,比起来,我觉得你的态度得更加注意一点儿。”   容韵锦被季婉秋气得脸都红了,她死死得盯着季婉秋,说道:“那你说的话到底算不算数?我帮你,你就帮我做一件事。”   “自然是算数的,不过也得看看你说的都是什么事,我也不是什么事都能答应你去做的。若是你让我去害人,那是肯定不可以的。” 季婉秋好整以暇地看着容韵锦,当下最着急的人可不是她呢。   见季婉秋比自己想象中的更难缠,容韵锦的脸色就不可避免的着急起来:“自然不会让你去害人,我只需要你在滇王府小世孙满月的时候,带我去滇王府就是了。”   “带你去滇王府?” 季婉秋这才正视容韵锦,眼里也多了些警惕:“怎么,你还不死心,想要……”   “没有!我不过是想告诉你那个好表妹一些事情罢了。” 容韵锦说道。   季婉秋想了想,起身拒绝了容韵锦的要求:“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要那副秋水图,你的忙,我大概是帮不了了。”   说完就走,容韵锦想伸手拉人连衣角都没碰到,气得她伸手就砸了几个茶杯!   季婉秋从茶楼出来之后,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她想着和郁棠之间也没什么深仇大恨,又何必因为这点小事儿惹上一身麻烦呢。   等季婉秋到了家里见到她哥哥被叮嘱说离容太师府的人远一点儿的时候,才觉得自己刚刚没有答应容韵锦的事儿有多明智。   只是再多的东西,季婉秋再问,季青临也不肯说了,季婉秋也只好把哥哥放走了。   *   很快就到了滇王府小世孙满月的日子,宫里的赏赐自然是不可少的,滇王府的流水席也办得十分热闹。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尤其是皇室成员,几乎都到了。   宛阳长公主抱着小外孙简直爱不释手,瞧着就高兴,笑得嘴都合不拢了。庄王妃也和宛阳长公主在一处看小翡儿,夸他生得好看,简直就是捡了爹娘好看的地方长的,将来必定是京城第一美男子,听得滇王妃也笑迷了眼。   郁棠出了月子恢复得不错,人较之以前要丰腴一些了,倒是显得气色更好了些。就是福真也来了,牧屿恨不得一刻不离的看着她,最后还是牧夫人把人赶走了,守着儿媳妇。   宜陵郡主更是挨着郁棠和福真,她们几个几乎就是京城里最顶尖儿的贵女圈了。   宋瑶把儿子丢给夫君之后才姗姗来迟,一见福真公主就说她圆润了不少,吓得她连忙叫人拿铜镜来照。   英国公夫人带着季婉秋和季青临来时,小翡儿正好睡醒了。英国公夫人一下就被小翡儿给迷住了,同长公主和滇王妃他们说话去了。   季婉秋怔了一下,这才温吞吞地往郁棠那边走。   郁棠倒是没想那么多,见季婉秋来了,便请她过来坐下,又叫人添了她喜欢的点心,季婉秋反而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你倒是瞧着没什么变化,的确是养得好。” 季婉秋看着郁棠愈发美丽的模样,有些羡慕地说道。   郁棠笑了笑,宜陵郡主抢先说道:“谁说不是呢,小王爷如珠如宝的捧着她,王妃娘娘更是像亲女儿一样照顾着,这养的咱们阿棠跟一朵牡丹一样呢。”   福真连连摇头:“我算是见识了你,一张嘴抹了蜜呀,说话甜得不行了。我得喝口茶,去去腻味儿。”   众人哄笑起来,陆续又来了不少人,牧屿的妹妹牧嫆也带着孩子来了,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一岁多点儿,扎着俩小揪揪,软软的可爱极了。   郁棠一见就抱过来舍不得撒手了,小丫头也乖巧,就让她抱着。   郁棠简直感叹道不行:“卉姐儿也太乖巧了,生得雪玉玲珑就罢了,还这样乖,送给我做女儿罢。”   牧嫆惊呆了,看向自家公主嫂嫂说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拿女儿换她的儿子了!我方才看了,小翡儿生得可真好看!不亏不亏,什么时候换你说一声。”   郁棠也哈哈大笑,捏捏怀里小丫头的脸,把自己醒来还没看孩子是男是女差点弄错的事儿说了,惹得众人笑成一片。牧嫆虚揽着自家公主嫂嫂,觉得和宁郡主的性子变了不少,不若从前那般冷清了。   *   长公主他们抱着孩子看呢,就听到旁边传来热闹的笑声,庄王妃忍不住摇头,说道:“我家就是个皮猴子,每每缠着要来王府,我都怕扰了阿棠的清净。”   滇王妃笑着说到:“只管来就是了,她来了,我也快活,她多会说话,若我还有个儿子,她也给我做媳妇儿多好。”   庄王妃被滇王妃说得脸都发红:“哪里值得你这么称赞她,就是个最会哄人的。”   英国公夫人闻言,心念一动,宜陵郡主是与青临差不多大,若是能凑成一对,倒也不错的。但她也不敢多想,毕竟儿子与她也有些生分了,他的婚事她也得过问一下他自己的想法才是。   不然的话,这乱扯鸳鸯谱,岂不是害人?   不得不说英国公夫人和宋瑶倒是想到一块儿了,只是宜陵郡主也说了,她喜欢的可不是季青临这类型的。   也就这会儿子的功夫,也有不少人来打听了滇王府上那位大娘子了,毕竟距离入京到现在也有一年多了。对滇王府这位庶出大娘子也就只有寥寥几句,但瞧着滇王妃这疏阔的性子,想必也都还不错。   正是说着呢,陆知意就来请安了。她今日穿得倒是得体,滇王妃也给了她面子,一一介绍了人,叫她认识。但这边儿毕竟是长辈们待着的地方,她在旁伺候了一会儿,滇王妃就让她自个儿去玩了。   陆知意这又才退了下去,这一进一退,行为得体,也有不少人对她留下了印象。   陆知意从长辈这边儿退了出去,自然也是要去郁棠那边打招呼的。她这位长嫂身份可不一般,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王爷,姐妹是皇帝嫡女,王爷嫡女,瞧着已然是寻常人仰望不到的高度了。   “知意给大嫂请安。” 陆知意在郁棠面前倒是装的乖,郁棠也不拆穿她,该介绍的,也都介绍。   唯独季婉秋瞧见她,便在脸上就露了不喜,她记得,这个依稀同容韵锦的关系很不错的。   陆知意从前也是天之娇女,如今在京城是真的身份不够看,她自然也懂得隐藏自己。跟郁棠的一众好友在一处,她自然也是有些不自在的,好在郁棠也没有要为难她的意思,见她咳嗽了几声,便让她去里间坐坐,免得吹风染了寒气。   满月宴办得很是隆重,小翡儿也受了不少祝福和礼物,这一日也都叫旁人见识了滇王府与应王府关系之紧密。   散了宴席之后,陆黎抱着睡着的小翡儿同郁棠走回世子院,他难得感叹道:“难得这小子安生,若醒着怕是也要折腾我。”   郁棠笑笑,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小翡儿张嘴哇哇哭了起来,同时还伴随着几声‘噗噗’的声音。   陆黎抱着孩子僵硬地看向郁棠,郁棠一愣,随即看向燕云,燕云尴尬地看了小王爷一眼,小声说道:“小世孙,怕是拉了……”   陆黎立刻抱着孩子离郁棠三丈远,看着郁棠的眼神都有些委屈了:“他不喜欢我……他是不是故意的……”   看着陆黎这么惨的样子,郁棠也没忍住笑出了声。   儿子,你爹真的好委屈啊   *   陆知意原以为满月宴散了就完事儿了,她正准备叫人拿水沐浴,却听得外头传话,说是滇王和王妃请她过去一趟。来人什么都没说,她也不知为了何事,但滇王夫妇有事找她,她自然也不能退却。   到了主院见到滇王夫妇时,陆知意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们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太对。   “女儿见过父王,母妃。”   滇王看着走进来的庶长女,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但又想到了次妃所为,他心里那点子愧疚也烟消云散了。   “今日叫你来,是为了你的婚事。” 滇王妃看了滇王一眼,先说道。   陆知意愣了一下,“我的婚事?”   说完下意识地看向滇王,想要寻求滇王的认可。   滇王自然看到了她看自己的眼神,便点点头,说道:“是本王的主意。你如今也大了,我与你母妃看了许久,为你定下了几户人家,你且来看一看。”   陆知意接过滇王手中的册子,飞快地看了看,一户是武将,也就是滇王的手下,官拜三品,为人自然是没得说,就是糙汉了些。一户是文臣,礼部侍郎的次子,文采斐然,今年科举高中探花,将来官拜宰相也不无可能。再一户就是年轻的忠勇侯,不过他曾有过一任妻子,但难产而亡,两个都没保住,还有一户便是容太师府的嫡长孙容涯。   看完了册子,陆知意沉默不语。滇王妃看她这模样便知道,她是哪个都不满意,但她也懒得说了。这些人户里挑出去,哪个不是好人家,偏她心比天高,谁也瞧不上。   滇王妃想了想,若不是与滇王青梅竹马,怕也看不上这莽夫了。   滇王妃这想法,滇王是不知晓的,他当下只看了陆知意沉下来的脸,问道:“你这是谁都看不上?”   陆知意咬唇,眼里的眼泪就这么打转,听到滇王这话,顿时觉得委屈得不行。原本还掉不下来的眼泪那就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吧嗒吧嗒往下掉。   滇王皱了皱眉:“哭什么?又没说你什么。”   哪里晓得陆知意索性就跪了下来,哭道:“旁人作践女儿也就罢了,爹爹给知意选的都是什么人家?竟连鳏夫都有!您是要逼着女儿去死啊……”   滇王一听陆知意哭成这样,就有些撑不住,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了。那忠勇侯年轻,也就比陆黎大个一两岁,是因着夫人难产而亡才成了鳏夫,又不是怎么的。就算这家不行,旁边几家也不行?   滇王的脸色就有些难看了,忍着心里不悦道:“那你想要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去?”   “爹爹自幼把女儿金尊玉贵的养着,难道是为了把我送去别人家里吃苦的吗?” 陆知意泪眼婆娑地问道。   滇王妃看了滇王一眼,这才说道:“你的身份你也知道,况那几家除了这个不好,旁的几家哪里不好?京城权贵遍地,即便是你要攀附权贵,人家就不想攀附权贵了吗?若你嫁入天家,也只得做个侧妃,你爹爹也给你撑不了腰,做不起主。”   陆知意怔怔地看着滇王妃,滇王妃见她顿住了没有继续哭,又道:“那三品武将你爹爹打探过了,家中不算贫苦,又是三品将领,年少有为很是不错。礼部尚书家的探花更是才华横溢,前程似锦,容涯你也识得,他们就这么不堪,配不上你一丁点儿不成?”   滇王觉得王妃说得很是,可看着女儿眼底流露出的不甘,他瞬间就失了声。她是不愿意的,觉得这几户人家,都配不上她。   滇王想了想,还是出口问道:“那你想嫁给谁?可有中意的人吗?”   陆知意还没说话,滇王就又说了一句,这句话让陆知意陷入了沉思。   滇王道:“以你之才貌家世,择婿也必有取舍。你若低嫁,本王自还有能力为你做主,照拂与你;可若你一心只想往高处去,那不是我能给得了的将来,更不是我能护得住你的。你过与下半生,不是为了与谁赌气,而是要真真切切的过日子,须得自己舒心畅快才是。”   陆知意听罢电网的话,心头一阵冰凉,过了一会儿,她才说道:“爹爹怎么就知道我嫁到高门显贵一定受委屈,一定不如意?若我的舒心畅快就是嫁得高门,荣华富贵,爹爹又当如何?”   滇王看着陆知意这副铁了心的样子,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滇王妃更是神色淡然,全然也没有将陆知意这股子气恼放在心上。   在滇王妃看来,人世之间必定是难以两全的更多,十全十美的找出来,又有几个呢?哪怕是她自己,也还是有遗憾的。   但做人不能老想着跟自己对着干,会被以后漫长的日子给整死,要学会放过自己。   她看了陆知意一眼,这孩子是不会放过她自己了。   ▍作者有话说:   嗯哼,今天第二更 第88章 【88】   “哗啦——”   陆知意愤恨地把一桌子的东西都扫下去, ‘噼里啪啦’砸了一片,婢子们也都纷纷跪下不敢说话。陆知意气得呼吸急促,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若是刚刚松口了会嫁到什么样的人家!   鳏夫!   陆知意一想到她父王给她选的人家居然还有鳏夫, 她就委屈得恨不能把王府都给掀了!左想右想也想不出个解决的办法, 她直接趴在桌上大声地哭了起来。   一众婢子听到了她的哭声更是不敢作声, 唯恐惹了她不快。   陆知意哭了一会儿又停下了,她红着眼睛看向身边的婢子, 又想到了次妃……她直接起身就奔了出去,她就不信, 她亲母妃能真的不管她!   眼看着陆知意这么不要命的样子冲了出去,婢子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也连滚带爬地跟了出去。   陆知意一路疯跑了过去,跑到了菡萏院。可菡萏院门口却站着两个带刀侍卫,见着陆知意来了也不肯让开,一脸凶相地挡在门前。   “还请大娘子回去,此处不是大娘子该来的地方。” 侍卫之一冷着脸说道。   陆知意血红着眼睛看着两人, 不顾一切地要往里冲, 那两人皱了皱眉,着实是有些不方便!毕竟陆知意是王府的大娘子……   但即便如此, 陆知意也没能从两人手中逃过去,她愤恨地看着两个人,怒道:“你们两个狗东西!到底是仗着谁的势竟连我这个王府的大娘子也不放在眼里!我不过是要去看看我母妃,你们竟敢拦我!”   两个侍卫只轻飘飘地看了陆知意一眼, 也并未回话。   陆知意愈发生气, 又开始把自己当做盾牌一样往里冲, 本以为这两人会让开。可万万没想到, 两人竟然还手了,直接把陆知意推了个仰倒!   等着她院里的婢子到的时候,只能看到她被推到了跌在地上的样子,连忙上前七手八脚的把人扶起来。   可陆知意更生气了,她从小到大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你们竟敢对我动手!” 此刻陆知意仿佛像个疯婆子一样,对着两人疯狂捶打,两个侍卫也不还手,其中一个侍卫的脸都被陆知意挠出了血痕。   但侍卫们明白滇王夫妇的指令,只要不是硬闯菡萏院,他们都得忍着。   “母妃!母妃!你不要女儿了吗!女儿在此受人欺负,为何您都不看女儿一眼!” 陆知意疯了一样嘶吼,可菡萏院里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母妃!”   陆知意喊得声嘶力竭,可愣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反而是滇王冷着脸站在阴处,看着陆知意这失态的样子一脸失望。   “王爷。” 滇王身边的护卫常青皱了皱眉:“怕大娘子再闹下去,动静就更大了。”   滇王闭了闭眼,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把人打晕了送回去。”   常青得令,便迅速闪身出来,一手敲在了陆知意的后颈处,她顿时人一软就倒了下去。常青把人接着,又才看向两个婢子,说道:“送你们大娘子回去,今夜的事什么都不要说。”   两个婢子是跟着陆知意许久的,自然是见过常青,知道他的身份,顿时也不敢多说,只能扶着她们主子离开此处。   常青看了看两人脸上的伤,皱了皱眉头,道:“明日换岗时多注意些,不要让人钻了空子,顺便去拿点儿药。”   两侍卫抱拳:“多谢常大统领。”   常青回到滇王身边,低声道:“王爷,时间不多了。”   滇王看了常青一眼,甩袖回了主院。   滇王回到主院时,滇王妃已经准备要歇下了,见他回来了也不多问他去了何处。反而是滇王直接走到了床边,同她说道:“方才,她去了菡萏院。”   滇王妃听到了‘菡萏院’三个字这才看了滇王一眼,眼里带着些不解:“去了如何?还是你心疼,准备把人放出来?”   滇王被滇王妃噎得无话可说,一下就失了说话的兴致,想要脱鞋上床休息。谁知滇王妃一脚就把人踹下来了,滇王惊讶地看向滇王妃,滇王妃冷冰冰地说道:“臭烘烘的脚,洗都不洗也想上老娘的榻?”   滇王顿时理亏,拎着靴子灰溜溜地去外头洗漱。   等滇王再回来时,滇王妃却还在等他。他立马喜滋滋地坐到滇王妃旁边:“阿笙……”   “她的婚事一个月之内必须定下,哪怕是嫁到云南府,还是嫁到何处。我不允许她再接近朱氏一步,这是我的底线。”滇王妃看向滇王,目光之中很是坚定。   滇王一愣,想到女儿那疯狂的样子,他有些犹豫。   滇王妃却很懂他的犹豫:“若你是觉得她不喜欢你选的,那你就让她自己去选,看她能选出什么来。若她选的也肯要她,那便随了她的意。左右你的话,她是已经听不进去了。”   滇王点点头,心里仿佛沉了一块儿大石头。他觉得这些年好像许多事都是她在做,他像是只会打仗的莽夫,什么都做不好。   解决了这个大问题,滇王妃便躺下睡了,哪里顾及得到滇王心里的那点子悲春伤秋。滇王妃了解自己的夫君,等他想明白,怕是天都要亮了,那她还睡不睡了?   况且,明日去看看晨起的翡哥儿,这日子不舒服吗?   不管滇王怎么想的,滇王妃是睡着了。   *   过了满月,郁棠的身子也是一天天渐渐恢复起来。宛阳长公主倒是来看了翡哥儿好几次,也提了说是太后想见见翡哥儿。   既然是宫中有令,郁棠也没有不肯的。只是入宫的确是要小心些,便把方瓷燕云带在身边,留下了奉月。   一路行至建章宫,郁棠便敏锐地察觉到宫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一样了,但她也不好问,便只能将疑惑藏在心底。   见了太后,太后便拉着她嘘寒问暖地问了一会儿,又问了孩子怎么样,只是等宛阳长公主抱着小翡哥儿来的时候,太后的眼睛就像是黏在了那襁褓上一样,都挪不开了。   郁棠立刻摇了摇太后的手,撒娇地说道:“外祖母只看翡哥儿,都不瞧我了,刚刚还说我是您的心肝肉呢,转眼这心肝肉就换人了。”   太后笑眯眯地哄她:“怎么还跟自己的孩子吃起醋来了,真是个醋坛子,来,给哀家看看。”   太后这话也偏心,倒像是变相承认了郁棠说的她心肝肉都换人的事儿了。   长公主把小翡哥儿抱给太后看,太后看了笑得愈发慈爱了,连连拍拍郁棠的手,激动地说道:“瞧瞧瞧瞧,他生得多好看,这小鼻子小嘴巴,一看就是天生好看的娃娃呢。”   郁棠少有见着太后这么高兴的,也跟着她笑了:“您就夸他吧,等他长大些知道您这么夸他,要生出一条尾巴,翘到天上去。”   “哦哟哦哟,小嘴动得真可爱啊……” 太后全然听不到郁棠说什么,只一心看小娃娃了。   长公主见状便把小翡哥儿放进太后怀里,太后顿时抱着更高兴了,惊喜道:“他醒了……哎哟,翡哥儿,咱们翡儿醒了哟……”   郁棠一看,哟,果然是醒了。大眼睛眨啊眨的,看见了生人也不闹腾,很是见过世面的样子,一会儿就把小手拿出来往嘴里塞了。   太后看得目不转睛,简直爱若珍宝。小翡儿又咬了咬手,觉得没什么意思,又呼呼睡了。   太后全程瞧着,笑脸就没停过。长公主都忍不住笑了,同郁棠说道:“你外祖母从前见你就是这样,如今见小翡儿也是这样,倒让我想起你刚出生的样子了。”   郁棠一愣,她刚出生的样子?郁棠想了想,她刚出生的时候,母亲应当很难过吧。   太后也被长公主这话勾起了回忆,终于舍得抬头把目光从小翡儿身上转移到郁棠身上:“你刚出生的时候小小的,哀家从没见过那么小的孩子,生怕你养不大。你母亲就哭,我是劝也劝不住,叫她月子里就哭伤了身子,好在你平安长大了,如今都有孩子了。”   说起从前的事,太后总是很感慨,看着小翡儿的眼神也愈发温柔起来:“这个孩子,哀家希望他平安健康的长大。”   郁棠靠在太后膝上,掩住了自己的难过,低声道:“外祖母的话就是金口玉言,翡儿定是平安健康的长大。”   太后笑眯眯地同郁棠说道:“不如在宫里多住几日,叫太子妃也过来住,多好。”   太后年纪大了,便喜欢儿孙绕膝的感觉,如今郁棠也生了孩子,更是欢喜了。   “外祖母,等福真的孩子生了,只怕您抱都抱不过来了。” 郁棠笑道。   说起福真,太后便想起了二皇子侧妃,她低声道:“小二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保住,他如今又被皇帝派出去做事,哀家也有些不晓事了。”   郁棠一愣,赵琤的孩子?   她很快就反应过来,赵琤还未同容韵锦成亲,自然是说的袁雪翎,袁雪翎的孩子保不住?   郁棠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也微微摇头,意思是不知晓此事。   太后看郁棠的样子,轻声说道:“她身子虚,太医说了让她卧床静养的,只是这孩子怕也是很难留住。”   太后年纪大了,如今对于子嗣之事总是看重一些。哪怕是个侧妃的孩子,她也看在眼里。郁棠看着太后关切的神色,垂头在她膝上,低声道:“我替您去看看她吧。”   太后却摇摇头:“那儿如今是个是非地,阿棠你是个好孩子,外祖母知道你的心意。”   太后不愿,郁棠也只好作罢。   只是出宫之后不多时便听说二皇子侧妃受惊滑胎小产,是昭妃所致。   ▍作者有话说:   我本来想搞个抽奖,但是又看了看说一本只能搞三次,一次间隔最少一个月,emmm……那我们搞不搞?上次差点开奖失败,我有点卑微   · 第89章 【89】   郁棠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 马车刚停在滇王府门口,她皱了皱眉,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只看了那深深的宫墙一眼, 便不再看了。   她当初选择了这条路, 想来, 今日也是做好了准备的。   一如郁棠所料,袁雪翎是真的做好了准备的。   她一早就知道这个孩子保不住的, 为什么非要留,大概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机会让昭妃和赵琤母子反目吧。她当然不会觉得仅仅凭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就能让昭妃母子反目。   但是如果这个孩子是赵琤所爱之人的孩子呢?若是赵琤回来之后, 发现她也没了呢?   赵琤是个重情之人,即便他不与昭妃翻脸, 他也会将此事记在心中埋怨昭妃。她从前待赵琤的种种柔情蜜意,都会成为割裂这对母子的利刃。   是了,袁雪翎在算计昭妃的时候,她是拿自己的命去赌的。   她是个蠢的,从前有父母护持,可父母亡故之后, 有幸得应王府相护。她本该铭记恩德的, 但有些人就是这么蠢,她竟然真的相信了父母的死与应王府有关, 生出了想要报复的心。   可偏偏她又不是一味的蠢,从选择离开祝家,进入宫内,到二皇子身边……这一路上她也知道了不少消息, 最最叫她后悔的就是偏听偏信了昭妃这个贱人!   说是贵妃与应王府联手, 还拿出了书信给她看, 彼时新丧不久的她仿佛脑子都随着父母的死而灰飞烟灭了, 就那一封不知真假的信也能哄到她,哄得她誓要为父母报仇。   就是昭妃,昭妃说,能帮她报仇,只要她出一点力,就能堵死应王府。至于贵妃,她也能应付。   袁雪翎笑了笑,眼底浮现嘲讽,她那时是真的乖。昭妃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甚至是让她对贵妃下手。直到她后知后觉地发现以贵妃的脑子也想不来这么精密的计划,否则的话,又怎么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呢?   毕竟她当时挑拨的手段真的一点儿都算不上高明。   昭妃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就是因为贵妃的确没有保住她的孩子,让袁雪翎生了怀疑。   而袁雪翎身边,也还有她身边还有父亲留给她的死士,这自然也是她敢入宫与虎谋皮的原因。   袁雪翎自从开始怀疑昭妃,便命她的死士暗中探查,她始终相信的一点就是世上之事,只要做过,就一定会留下痕迹。昭妃深在内宫或许运筹帷幄得当,可外面呢?她的母族素来嚣张,袁雪翎想,昭妃的母子自然不会如她这谨小慎微几十年。   袁雪翎想,或许是上天有意给她一个恕罪的机会,竟然真的叫她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昭妃母族是段家,如今家主便是昭妃的嫡亲大哥。这位段大人聪明是聪明,就是颇有些自负,日子长了,也难免出些疏漏。   而这就是袁雪翎找到的证据,是段家偷偷联系边境的一条密线。   但是袁雪翎也万万没有想到昭妃竟然这么快又敢对应王下手,幸而她身边的人一直都盯着那边的动作,否则的话,她也不能把解药送到郡主手上……   想到郁棠,袁雪翎忍不住嘲笑自己心胸狭隘,她总是以为旁人看不起她,却不曾想,是她自己从来这样想,不肯高看自己一分。   这些就当做是她的赎罪吧,能补偿一点是一点。   攥紧了手中的长命锁,她无不庆幸地想,因她记着郡主的恩情,所以没想过对郡主出手。否则的话,今日她又怎么有脸面去挽回她做的错事?   小芝麻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家主子气若游丝地捏着那长命锁,脸色青白,仿佛随时撑不住就要去了!   ‘哐当——’   她手中的一盆热水就这么掉在地上,袁雪翎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小芝麻整个人都有些害怕,慢慢上前,才仔细看了她家主子还有呼吸,顿时就忍不住了,跌坐在地上,又连忙跪了起来,低声哭道:“娘娘!您千万不能因为失了小皇孙就连您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啊!您想想二殿下,他若是得知您不好好珍惜自己,他必定会心如刀割!”   袁雪翎此刻已是一个将死之人,她是隐约地觉得有些不对劲才策划了这一场‘谋害’。赵琤的离开很突然,哪怕是有手信传来,但她就是觉得很突兀。她从前也听她爹爹说过的,皇家做事总有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原本她也没有想到这一层,但是她的人来报,说季青临回京了,她就知道昭妃再也藏不住了。   可她等了三四天,等了四五天……都没有消息,她就知道梁元帝一定是另有打算。她没想过梁元帝是因为喜爱昭妃所以瞒下不提,毕竟,若是真的喜爱,以昭妃的手段,和皇后打擂台也未尝不可,但后宫的局势始终是皇后稳稳地坐在东宫。   因为这些蛛丝马迹,袁雪翎便觉得若是她再不动手的话,或许她就没有动手的机会了。所以,赵琤在不在,意义其实不大。   袁雪翎反而觉得,他不在,她才能狠得下心。   但现在还不时候,最起码,也得把昭妃的面皮撕下来,叫旁人都瞧瞧。否则,她只怕这个女人到底都还带着贤良淑德的虚伪面具,她才是真的后悔。   *   “公主殿下,您就别在这儿跪着了,陛下不见呀。” 瑞卓公公忍不住出来劝说跪在勤政殿门口的宝庆公主。   自从昭妃被禁足之后,宝庆公主就一直在求见梁元帝,可梁元帝本就对昭妃有气,如今又出了这样的事儿。堂堂后妃谋害自己儿子的子嗣,你说这事儿说得过去吗?   宝庆哭红了双眼,可怜兮兮地看着瑞卓公公,恳求道:“公公,求求您了,您让我去见父皇一面吧!母妃,母妃一定是冤枉的啊!她那么疼爱小二嫂,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来呢!公公,求求您了……”   宝庆从小到大哪里经历过这样的事儿,昭妃一心只顾赵琤,对于宝庆的教养也不过是衣食无忧,从未亲自教导过她什么心机谋算。现下昭妃出了事儿,赵琤又不在,无人可以求助,她简直是慌了神了。   事到如今,瑞卓公公也算是看明白昭妃恶毒的面孔了。分明是生了一儿一女,儿子不向着她,她却一心只有儿子,女儿一心念着她,做人母亲竟一点手段也不曾教导过,如今遇事只会哭?   说什么宠爱,不如说只不过是捧起来跟福真公主打擂台的一个工具罢了。   看着这样的宝庆公主,瑞卓公公心里多少也有点儿怜惜 ,毕竟宫里长大的孩子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公主,您还是别哭了,昭妃娘娘如今也只是禁足,并非定了罪名。” 瑞卓公公努力地想把宝庆扶起来,低声道:“若是您再哭下去,惹得陛下心烦,那就真的不知道昭妃娘娘会不会真的落得个更惨的下场了?”   宝庆怔怔地看向瑞卓,被他扶了起来,她眼底的茫然实在是让人心疼。   “公公……那,那我现在能做什么?” 宝庆显然是慌乱不已,抓着瑞卓的手让他帮自己出主意。   瑞卓哪里敢沾惹这件事儿,顿时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要多事了,可看着宝庆公主哭得红了眼的样子,他也只是叹口气,拍了拍她的手,便离开了。   宝庆愣愣地站在勤政殿门口,一阵冷风吹来,吹得她整个人都抖了一下。她抬头,看着勤政殿这三个大字,她立刻回过神来,往二皇子的宫里跑去。   去找小二嫂,她一定有办法!   可宝庆到的时候,袁雪翎是真的快要不行了,她整个人都仿佛奄奄一息。   宝庆惊了一下,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样子,她有些害怕,不敢上前。   而袁雪翎也没有想到,宝庆公主会来。但看着宝庆的样子,她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公主……” 袁雪翎抬了抬手,仿佛是有话想要跟她说。   小芝麻立刻让开了位置,宝庆见状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温吞地走了过去。   “小二嫂……”   宝庆一开口就是哭腔,袁雪翎心下都有些不忍了,可她想了想父母的大仇,她放不下,也不甘心……只能利用一下宝庆。   袁雪翎在心中与宝庆道歉,嘴上却毫不留情地坑了昭妃一把:“别哭,我相信母妃一定不是有意的,我信她。”   宝庆虽然刁蛮但是有些单纯,不然的话,袁雪翎一个皇子侧妃也不能让她这样屈尊叫一声小二嫂。   当下听见袁雪翎这样说,心里便有八分猜到了的确就是昭妃下的手。   小姑娘无法相信自己母亲是个这样恶毒的人,她的眼泪好不容易被瑞卓哄得止住了,又被袁雪翎这一句话给说的哗哗往下掉。   看见宝庆哭得伤心,袁雪翎也有些神伤,但她已经感觉自己愈发没有精神了,此刻不说就更加没有机会了。   “公主,还请公主,替我,替我转告殿下……” 袁雪翎抓着宝庆的手,用尽了全身力气,显得有些狰狞,宝庆却又不怕了,只觉得很是苦楚。   “你慢慢说,慢慢说……” 宝庆一边哭一边回握住袁雪翎的手:“你一定能等到皇兄回来的!”   袁雪翎想起那个总是看见她就憨笑的青年,嘴角露出一丝无悔的笑意:“我不后悔,不后悔遇见他。今生,最后……竟也连个孩子都没……没能留……”   宝庆察觉自己握着的那双手一下就失了力气,再一看,袁雪翎已经没了气息。   宝庆跌坐在地上,一脸的痛苦:“去,去勤政殿!就说二皇子侧妃没了!”   小芝麻忍住了嚎啕大哭的冲动,记着她主子从前的嘱咐,此刻听了宝庆的话,撒腿就让勤政殿那边跑!她也不知为何要去勤政殿,但她知道,哪怕是拼了命也要把这件事做好!   她主子不能白死!   *   当二皇子侧妃身亡的消息再传到滇王府的时候,已然过去了一日了。郁棠得知这个消息时,手里的碗都没拿稳,撒了一桌。   燕云连忙上前把她拉开,郁棠一把拉住燕云问道:“为何会身亡?小产而已,为何会身亡,我记得她明明身子不错,她……”   面对燕云复杂的眼神,郁棠到底也没能继续问下去。   奉月把她扶到一旁坐下,燕云便叫了人来收拾,自己去给郁棠拿一件替换的衣裳。   郁棠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原本以为她那样去了宫里,定是有把握的。”   燕云不说话,伺候着郁棠换衣裳,换到一半,郁棠抓住了她的手,道:“换一件素净点的,我去送她一程。”   想起那个生得娇美的小姑娘,郁棠只觉得仿佛还是在昨日,她低眉顺眼的样子,也记得她入宫前一日来寻她辞别的样子……   想来想去,郁棠居然想不出更多她的样子来。   燕云见郁棠如此,担忧得看了奉月一眼,奉月微微摇头,燕云只好闭口不言。   郁棠换了一套素净些的衣裳,抱着小翡儿去了主院,同滇王妃说了此事。滇王妃倒是不拦她,只是觉得小翡儿还是不去的好。   郁棠点点头:“本也没有带他去的意思,这就是让母亲帮我看顾他一会儿。”   滇王妃多少有点不放心,她看着郁棠说道:“如今情势有些微妙,你若是入宫也要多加小心,这次去就把奉月带去。”   郁棠点头:“是,母妃的关心阿棠知道了,我这是打算带着她去,也会一切小心。”   “早去早回。” 滇王妃听了滇王说梁元帝近来许多古怪的举动,她到底是有些不放心,但家里有个嫩娃娃,滇王妃多更不想把小翡儿一个人留在王府里。   郁棠辞别了滇王妃,这便入宫去了。   只是她也有些凑巧,竟然在快到宫门时遇到了容家的马车。   郁棠想都不想就让人上前去了,容韵锦还不是二皇子妃,她还不配让自己给她面子。   郁棠要入宫比寻常人容易些,这会儿就有个小太监在宫门那儿候着,见了郁棠就亮了东宫的腰佩,说是太子妃叫来接人的。   郁棠也不啰嗦,直接往二皇子的宫里去。   她知道,此事乃是皇子的事,一个侧妃身亡若是交给皇后办十分不妥,只能是身为长嫂的太子妃来操持。袁雪翎没有父母了,只剩下一个姑姑,虽然身份不高,但此刻怕也是在宫里了的。   燕云跟小太监打听了些消息,附耳在郁棠身边说了几句,郁棠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到了二皇子的鼎安宫时,也不见白绫,只是一切从素。   皇宫的主子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后,只有这三人若没了才能上白,否则的话,就是大不敬。   鼎安宫内只有宫人们低声哭泣的声音,那正殿之中摆放着一副棺木,棺木前便是两个小丫头在哭。而太子妃站在前方,脸色看不出喜怒。   小太监通报说滇王府小王妃来了,太子妃这才回过头来看了郁棠一眼,颇有些沉默。   郁棠上前,也给袁雪翎上了香。她上香之后,小芝麻几乎是哭得要厥过去了。太子妃见状,也只能命人带她下去休息。   太子妃上前两步低声关切道:“你怎得来了?你这才……”   “无妨,我与她也有过一段缘分,来送一送她。” 郁棠握住太子妃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太子妃叹了口气:“可惜了,那孩子也是男孩……”   郁棠闻言心中一痛,她才生产没多久,对于这种事多少还是有些思及自身的怜悯。   只是郁棠看了看,有些奇怪,低声问道:“二皇兄人呢?”   在郁棠的印象里,袁雪翎是很得赵琤喜欢的,总不至于她人都没了,赵琤却看都不来看一眼?这也太奇怪了。   太子妃正想张口说,却听得‘砰’的一声,有人撞到了宫门上。郁棠回头看,看到胡子拉碴,失魂落魄的赵琤时都下了一跳。   “二弟?”   “二皇兄?”   赵琤置若罔闻,眼里只有那副棺木,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前头,直接撕开了那些白布,甚至一脚踢开了烧纸的盆帛。整个人像是疯了一样,要推开棺盖。   太子妃顿时厉色道:“都是傻的吗!拦住二殿下!”   这时候才有人七手八脚的上前去扒拉赵琤,赵琤一个个甩开,眼睛红得充血,一句话也不说,硬生生的把所有人都甩开了。   那棺盖眼看就要被赵琤推开,郁棠两三步冲上前,死死地摁住了棺盖。   她天生神力,如今又出了月子,当下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就这么一摁,赵琤便再推不动半分。   赵琤还是发了疯一样想要推开棺木看一看,可怎么都没推动,他崩溃得抱着棺木大哭:“求求你,求求你,让我看她一眼!阿棠!二哥求你!”   郁棠从未见过这样的赵琤,心中既是对赵琤对袁雪翎的感情至深感到惊讶,又是对赵琤如今这副落魄样子而觉得奇怪。   可不管如何,郁棠到底是心软,松开了手。   太子妃变了脸色,“阿棠!”   郁棠看向太子妃,眼里都是坚持。太子妃看着赵琤这副发了疯的样子,也只能随了他,但把宫人们都赶了出去。   赵琤可以失态,但二皇子不能。   见郁棠松手,宫人离开,赵琤还能起身感激地对着太子妃和郁棠掬了掬手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棺木。   郁棠站得近,自然也看见了袁雪翎的样子,想来是被清理过了,也带着妆容,很是精致,可嘴巴却有些发紫。   但赵琤却注意不到这些,只是看着袁雪翎双目紧闭的样子,很是不舍地抚摸了一下她的鬓角,低声又温柔:“是我不好,是我来晚了。翎儿……翎儿对不起……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   赵琤终于落了泪,郁棠被他这副心酸的样子弄得鼻酸,有些不忍再看。   本以为赵琤要与袁雪翎话别许久,却没有想到他很快就把棺木合上了。   郁棠皱了皱眉,看向赵琤:“二皇兄,你……”   “阿棠,不必多问。” 赵琤亲眼确信心上人的死亡,此刻心如死灰:“我只想安安静静地送她走。”   太子妃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赵琤,她嫁给太子四年了,只见过赵琤嬉皮笑脸的样子,刻意与太子作对的样子,正经有礼的样子,何时见过这样的赵琤。   太子妃也不知此刻该如何是好,而赵琤也只说一切凭她做主,便依照了正常的程序。   偏此时宝庆也冲了进来,红着眼睛,看着她二哥,闷头冲进了赵琤怀里。   赵琤看着哭着朝自己冲过来的妹妹,抬手把她拉了起来,红着眼问道:“她最后一个见的人是你,她与你说了什么?”   宝庆把她见袁雪翎的事说了一遍,又道:“小二嫂说,说她相信母妃一定不是有意的,她信母妃……哥哥,哥哥你也要相信小二嫂!”   听到宝庆这话,郁棠心头一跳,她这是说得什么胡话?!   还不等郁棠喝止她,宝庆又哭道:“小二嫂,还说,还说她不后悔,不后悔遇见你。只是她很难过,不能给你留个孩子。”   郁棠此刻是恨不得把宝庆捂着嘴巴打晕过去才好,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她真的不是来刺激赵琤的吗!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太子妃也惊呆了,反应过来之后连忙上前捂住了宝庆的嘴,果然见到赵琤的脸色就变了。   赵琤看着被太子妃拖走的宝庆,眼底最后一点点的光都熄灭了,他竟然笑了起来。宝庆被太子妃搂在怀里,看着她哥哥听了这些话不但没有振作起来,反而愈发像是丢了魂的样子,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   “二哥,你不要冲动。” 郁棠上前一步拦住了赵琤。   她隐约觉得这一切都充满了不对劲,不希望赵琤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别的事来。   赵琤却看向她,一脸的失望:“我不要冲动?阿棠,你说说,我这些年冲动吗?我还不够乖巧吗!我还不够听话吗!为什么要这样逼我!为什么我已经答应了娶容韵锦还要她的命!她做错了什么!你说啊!”   赵琤当下几乎神智全无,郁棠显然也已经无法跟这个人讲道理。她侧目看了奉月一眼,奉月便即刻上前把人打晕了。   “阿棠!” 太子妃惊叫道。   郁棠回头看向太子妃和宝庆,沉声道:“现在打晕他,好过他等下闹出更大的事来,不是吗?”   太子妃叹了口气,松开了搂着宝庆的手,整个人都显得有些怔忪,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表,表姐……我是不是,是不是做错了……” 宝庆跌坐在地上,看着被打晕的哥哥,又看了看那副棺木,失声痛哭。   郁棠看着哭得要断过气去的宝庆,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而且,她觉得似乎事情朝着一个很古怪的方向走去。   她很不安。   太子妃看着宝庆哭得惨,到底没忍住,她也是家中有妹妹的人。   “宝庆,站起来。你是公主,不是什么市井小民,遇事要经得住风浪。” 太子妃厉声呵斥宝庆。   宝庆这几日全然无人管照的样子,当下听得太子妃的呵斥,也不敢反驳,连忙爬起来站好。太子妃见了她这幅样子,也忍不住摇头——昭妃可真能惹事!   郁棠看着这一片乱象,心里也有些奇怪。此事的源头,追根究底还是昭妃。   可是,昭妃,昭妃她是为了什么要对袁雪翎动手呢?好处在哪?总不会是为了掀开自己虚伪的面纱,又或者是为了跟儿子决裂吧?   不得不说,郁棠的猜测已经很接近事情的本源了。   而被关在明桂宫的昭妃简直冤比窦娥!袁雪翎的事她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是她动的手!谁知道小产了!谁知道小产之后人还没有了!   昭妃此刻在宫里简直心急如焚!她万万没有想到,她还没有来得及出招,就遇到了这样的事儿!且她如今被关在了明桂宫里,根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甚至是一点儿消息都传不出去!   “都是那小贱人害我!” 昭妃猛地反应过来,她根本就是受到了袁雪翎这个小贱人的哄骗!她被这个善于演戏的贱人给骗了!   儿子!   昭妃瞬间又想到了如果袁雪翎真的死了,那儿子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好毒的计策! 第90章 【90】   原本一个皇子侧妃身亡也不是什么小事, 再加上此事牵扯到了梁元帝的后宫,事情也遮掩不住。   而袁雪翎虽然只剩下一个姑姑,但她的身份却是朝中不少人都知晓的——边境袁晔袁将军的独女。   不管袁将军的死真相到底是什么, 眼下众人都知道这这位二皇子侧妃是将门遗孤。袁将军为国镇守边境, 他死后女儿只能做侧妃也就罢了, 竟然还是这么不清不白的死了!叫为人臣子的心中如何去想?   宫里宫外流言甚嚣尘上,根本拦都拦不住。此事也被不少人拿来做文章, 上奏的折子一叠一叠的,袁雪翎和昭妃的官司就这么在梁元帝面前挂了号。   梁元帝虽然把赵琤放了出来, 但是赵琤身边时刻都有他的人在守着。在这样的情况下,梁元帝自然是知道赵琤在那个侧妃的丧仪上都做了什么。   而对于赵琤根本不想去见昭妃, 直接同自己讨要宫外已经建好的皇子府这件事,梁元帝也是点头同意了的。在梁元帝眼里,去宫外的皇子府,也不过是把人换了个地方关着而已。   可昭妃……   梁元帝摸了摸手中的玉佩,心里浮现出了一个念头。   *   明桂宫灯火通明,却又冷得如同在冰窖一般。昭妃跪在梁元帝的面前, 姣好的面容上全是泪痕。   梁元帝就这样看着昭妃, 他这样看了她几十年了,却怎么觉得好像眼前的这个人和从前的样子似乎分裂开来了。梁元帝记得她从前巧笑倩兮, 顾盼生姿的模样,但当他登基之后,她便一改从前活泼的样子,变得温柔娴静……时间太久了, 梁元帝都已经习惯了她如今的样子了。   带着面对对他的样子。   昭妃跪在下首, 虽满是泪痕, 却不发一语。若叫旁人来看这样的昭妃, 那简直无辜到了极点。这样的委屈,谁能相信她竟然会动手杀了自己的孙子呢?   梁元帝微微眯了眯眼,看着昭妃默默流泪的样子,说道:“朕今日来,不是为了来看你哭的。你就没有几句话要辩解一番吗?”   昭妃听得梁元帝这话,心头一跳,有种不安的感觉。但面上却还是一幅委屈至极的样子:“臣妾的话,陛下还相信吗?”   “若你执意哭下去,朕便是想相信你,也没法相信你。” 梁元帝看着昭妃,眼神犀利。   昭妃垂眸,仿佛是对梁元帝这话极其地心灰意冷:“臣妾身为琤儿的母妃,他若有了孩子,臣妾为何要要下毒手?若为了旁人说的嫡庶,琤儿……琤儿他也只不过是个庶子而已。可他在臣妾的心里就是臣妾的命一样,臣妾怎么会做这样的事!”   昭妃说这话时眼底的愤恨不似作假,梁元帝的目光也闪了闪,就此时李嬷嬷察觉了梁元帝其实并不相信她家娘娘的话,她思衬了一小会儿,便迈出一步跪了下来。   李嬷嬷这一跪,叫昭妃惊讶地看着她,全然不知道她为何要这样。   而梁元帝的眸子里则是掀起了兴致,他倒是要看看,这出戏还能怎么唱?   李嬷嬷跪下来之后,便对着梁元帝磕了个头,冷静地说道:“陛下,袁侧妃的这件事是奴婢派人去做的。奴婢……”   “李嬷嬷!”   昭妃厉声喝止她,其实昭妃从李嬷嬷说话的这一瞬间开始就摸清了李嬷嬷的意图,她迅速为自己找准了定位——知情不报也并未参与的主子。   李嬷嬷与昭妃多年主仆,当然知道昭妃这一声的意思,她会配合自己,会弃车保帅。   李嬷嬷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继续说道:“奴婢实在是看不惯二殿下如此宠爱袁侧妃,正妃尚且未入宫,她竟有了身孕,若是她生下庶长子,岂不是让二殿下和容家结仇!是以,奴婢命人下了手。”   梁元帝听到这个答案实在是一点儿也不意外,他眼中的兴致顿时消散,整个人都有些惫懒,往旁侧支出右手倚住,慢条斯理地问道:“哦?那你是怎么下手的呢?”   李嬷嬷一愣,低头道:“奴婢从前派了人去袁侧妃身边伺候……”   “早料到了今日?” 梁元帝截断了她的话头:“你倒是挺会替你家主子未雨绸缪的。”   李嬷嬷沉默地跪着,不发一言,对于梁元帝说出来的这种话,她是决计不敢应声的。   昭妃心中其实满腹疑惑,梁元帝不信她……但是这件事的确不是她做的!可偏偏动手的人的确是她派过去的,她百口莫辩!   想到这里,昭妃捏紧了拳头,她眼底迸发出恨意来——袁雪翎!倒是小看了你,只是你拿命来赌也不见得就能把她拉下水!   然而昭妃也并没有想到袁雪翎的本意也并不是要她倒台,而是为了离间她和赵琤之间的母子感情。   梁元帝看着昭妃绝望的样子心下也不知道是种什么感觉,但是他的确觉得心中不快就是了。   “昭妃,你还有何话可说?” 梁元帝微微俯身,看向昭妃:“告诉朕。”   昭妃抬头,不期然撞上一双幽暗冷漠的眼睛,她不由得浑身一颤,哭道:“陛下,嬷嬷是为了臣妾,恳请陛下网开一面,饶恕嬷嬷死罪!”   李嬷嬷顿时觉得不妙,她家娘娘怎么能替她求情呢!陛下怎么会肯呢!可李嬷嬷心中又有一种隐秘的宽慰,娘娘……还是在意她的。   梁元帝却怒不可遏,他猛地起身看向昭妃:“谋害皇嗣!她有几条命让朕杀!今日敢谋害侧妃,来日便敢谋害朕!瑞卓!”   “老奴在。” 瑞卓立刻上前,恭恭敬敬。   “把这个人拖出去杖毙,全家流放甘州,永世不得回!” 梁元帝说完就怒气冲冲地走了,昭妃甚至都没能拉住他的衣袂。   瑞卓自然动作迅速,立刻就来了御前侍卫把人堵了嘴拖走。昭妃哭着追上去,瑞卓却定定地挡在她面前,说道:“昭妃娘娘还是止步吧,陛下虽然没有定您的罪,但此事显然逃不过了。您还是好好想想日后应该怎么过吧,毕竟,您还有二殿下和宝庆公主。”   昭妃仿佛被人抽了一耳光一样,她震惊地看向瑞卓,他竟然敢这样对自己说话!   昭妃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怒意,扬手就要抽瑞卓。反而被瑞卓一把抓住了手,甩到一边,用力之大,昭妃整个人都趔趄了一下。她恶狠狠地盯着瑞卓,就像是一条毒蛇一样。   瑞卓全然不畏,直言道:“娘娘,嬷嬷替您死了,您也该消停点儿了。”   瑞卓说完就离开了明桂宫,昭妃整个人愣在了原地,突然间不明白瑞卓的话。   什么叫嬷嬷替她死了?   听着外头羽林卫围宫的动静,昭妃猛地反应过来,梁元帝从来没有相信过李嬷嬷的话!他或许……或许没有要对自己动手的意思,可李嬷嬷却是她推出去的替罪羊!是梁元帝将计就计斩断了她的一条臂膀!!!   “啊!”   昭妃狠狠地推翻了宫椅,字字泣血:“袁雪翎!你这个贱人!”   *   袁雪翎之事,梁元帝丝毫没有给昭妃颜面,直接把她身边的人杖毙,又流放了罪奴家眷。更是把昭妃褫夺封号,连降三级,如今也不过是个婕妤,简直就是把她钉在了耻辱柱上。梁元帝这旨意压下来,前朝后宫不再敢多说什么了,而二皇子更是因此大病,在皇子府中闭门不出。   一时间容家也被迫卷进了这场风波中去,毕竟容家女儿可是要嫁给二皇子的。   容韵锦在府中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好被容老太师叫去了,此刻正在书房与老太师对弈。   容老太师看着自己这个十分出色的嫡孙女,心里感受已经大不如前,他失了对弈的想法,把棋子放下,目光定定地看向容韵锦:“韵锦,祖父今日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你是铁了心要嫁进宫里去吗?”   容韵锦抬头,冲容老太师微微一笑,很是乖巧:“祖父在说什么?陛下已经下旨赐婚,难道韵锦还能抗旨不成?”   还是一样乖巧可人的笑容,但容老太师却在里头看出了与从前不一样的野心和城府。   容韵锦自觉自己与从前一般无二,可她祖父却谈了口气,厉声叫她跪下。容韵锦不明所以,也没有违抗她祖父的意思,起身跪在了容老太师跟前。   容老太师看着眼前的孙女,心里无比地后悔,他当年不应该把这个孩子放在老大身边的,应该自己带着她长大。也许,也许那样的话,她就不会长歪了!   “你可知我为何让你跪下?” 容老太师沉声问道。   容韵锦摇头:“孙女不知,但祖父有训示,孙女洗耳恭听。”   容老太师看着她这样乖巧的样子突然一下又觉得再也无话可说,看似与从前无二的恬静,底下却藏着汹涌的阴谋诡计……老太师心里第一次生出了恨子孙不成器的痛感。   “祖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也希望你将来即便是嫁入皇家也能不改初心。这人间走一遭,问心无愧才是为人之道。”容老太师也不知还能跟容韵锦说些什么,便只希望她能够不要太偏执:“有些东西得不到,想必也不是属于你的。譬如荣华富贵,已然天定。”   可容韵锦却抬头,迎着容老太师的目光,定定地说道:“谁的荣华富贵不是从旁人手中夺来的呢?有人沙场战功封王,世代荣华,有人家族鼎盛,以此荣光万世。而我,我不过是动用一些小手段来得到我想要的东西而已。”   容老太师被容韵锦这副理直气壮的样子给震惊了,他看向容韵锦的眸子里尽是失望。   ▍作者有话说:   打扰了,这本居然抽过两次了!!!那我只能把抽奖留到大结局了……我是猪……我居然抽了两次了! 第91章 【91】   二皇子失势的事儿在京城热闹了一阵儿就沉寂下去了, 事涉皇家,没有哪个不要命的敢见天儿的瞧皇家的笑话。   郁棠除却那日去宫里上了一炷香,回来之后便也不再提此事。但郁棠总觉得, 这件事只怕没有这么简单。那日她见到赵琤的举动显然不同寻常, 可当时时机不对, 她既不好问,也不方便查。   而后陆黎回来也带来了一个郁棠觉得有些惊诧的消息, 是她大哥给陆黎传的话,说是袁雪翎是为了她父亲的案子才入宫的。   郁棠有些惊讶, 却也不觉得意外。早在一年前她就提醒过自己,只是当时自己的重心全然放在父亲身边的奸佞身上, 忽略了这件事。   若是她能及时察觉,或许袁雪翎就不会是这个结局了。   陆黎眼见了郁棠神色暗淡下去,有些担心,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郁棠抬头看陆黎,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低声说道:“此事多少也与应王府有关, 若我当时多留心些……”   “阿棠, 不要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 陆黎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脸,轻声道:“个人有个人的命数, 这是她的选择,你不必为此自责。”   郁棠点点头,她自从生子之后,多少也有点悲春伤秋的感觉。当娘之后, 当真是与从前还在闺阁之中的时候不一样了。   “说个高兴的。” 陆黎挨着郁棠坐过去了点, 笑眯眯地说道:“近来鹤山愁得不得了, 四处问人怎么才能让方瓷答应嫁给他, 牧大哥都被他烦得不得了,偏偏福真鬼点子多,两人总是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叫牧屿黑着脸把鹤山撵出来几次……哈哈哈哈……”   郁棠听完也忍俊不禁,“他都问了谁?”   “我数数。” 陆黎像模像样地开始掰手指:“我算一个,牧大哥一个,还有大舅子小舅子,嗯,大嫂和福真,连太子他都问过了。”   “太子?” 郁棠疑惑,“他出宫了?”   陆黎摇头:“是鹤山入宫来。”   “他入宫做什么?” 郁棠不解。   “殿下说是让他帮忙看看太子妃的脉案。” 陆黎想了想说道:“殿下说太子妃自从生了小皇孙之后身体总是不如从前,太医院的御医们都谨慎得很,便叫他帮忙看看。”   郁棠了然,又问:“那太子妃如何了?”   陆黎一噎,眨眨眼:“我没问,不过他瞧着脸色还不错,应当没什么问题吧。”   郁棠笑了笑,同他说道:“是我不好,刨根究底的问你。”   陆黎憨憨笑:“阿棠怎么会不好,谁不好你都好。”   郁棠失笑,戳了戳他的脸,“母妃说你最近都忙得不见人影儿,她这是想你了呢。”   陆黎露出官方微笑:“她不是想我了,她是想打我了吧。”   郁棠笑倒在陆黎怀里:“母妃听见说不定真的要揍你。”   陆黎一脸生无可恋:“揍吧,我都当爹了,还挨揍,一点儿也不考虑我这个当爹的人的面子!”   郁棠忍不住笑,陆黎看她也笑自己,脸上的表情就显得更虐心了:“连你也笑我,让你瞧瞧我的厉害!”   陆黎正要给郁棠一个‘厉害’瞧瞧,燕云就快步走进来说是小世孙哭了,怎么哄都哄不好,肯定是要娘呢。   郁棠一听,顿时就顾不上陆黎了,起身就走。陆黎哀怨地看了燕云一眼,说道:“燕云,你知道小王妃有多久没有正眼瞧我了吗?好不容易那混小子不在,你又来当他的耳报神了……”   燕云看着陆黎这副‘怨夫’的样子,忍不住‘噗嗤’一笑,又觉得自己仿佛太放肆了,连忙说道:“小王爷您都多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小世孙计较?人家还在襁褓里呢。”   陆黎抬头,努力不让自己委屈的泪水落下来,但语气很是嫉妒:“对啊,就是这么个在襁褓里的崽子,抢了我的小王妃……”   看着陆黎这副搞笑的样子,燕云是真的没忍住,笑着跑出去了。   陆黎幽幽地叹了口气,起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道:“到底也是我的崽子,哭了也怪心疼的。”   陆黎心不心疼且不说,郁棠是真的心疼坏了。   还不到三个月的小婴儿,扯着嗓子哭得都嘶哑了。郁棠也是抱着小翡儿都不知道怎么哄,这嫩生生的哭声实在是叫她听得心里难受。   好在郁棠贴身抱着他哄了一会儿就不哭了,睁着个大眼睛目不转睛得看着她,又眨眨眼笑了。   见小明翡笑了,郁棠这才松了口气。连带着奶母和奉月几个也都长舒了一口气,可算是不哭了,这么哭下去,非得把嗓子哭坏了不可。   奶母见小世孙终于是不哭了,看了一眼郁棠才说道:“小世孙这是想小王妃了,小王妃抱着哄一会儿就不哭了呢。”   郁棠点点头,笑道:“这么小就知道要娘,非达目的不罢休,也是个倔性子。”   听郁棠这么说,奉月连忙说道:“小世孙是心性坚定,是好事儿。”   郁棠好笑得看向奉月:“是是是,是好事儿。你们就惯着他吧啊……”   陆黎来时也没听见哭声了,他走到郁棠面前,看着她怀里的小崽子还抿着个嘴在笑,一时兴起就做了个鬼脸吓唬他。   哪里晓得陆黎鬼脸都没做出来呢,就听到小翡儿震天响的哭声,陆黎顿时愣住了,心中大叫不好!   果然,郁棠一个眼刀就甩了过来,陆黎立刻一跳三丈远,连连解释道:“我我我,我没有啊!我不是,不是啊……”   “哇呜呜呜哇……”   陆黎的解释全然都入不了郁棠的耳,郁棠只听得到儿子的哭声,这哭得撕心裂肺的,叫郁棠也急得抱着小翡儿来回踱步。   她走了几步,又看向陆黎,眼神锐利:“你,出去。”   “什,什么?” 陆黎这一刻开始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阿棠怎么会用这么冷酷无情的语气跟他说话呢!一定是他的错觉!   可现实很快就给了他有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先出去呀,儿子哭得太大声了,会把嗓子哭坏的!”   郁棠如是道。   陆黎是真的愣住了,他不可置信地看向郁棠,却被奉月和燕云两人推了出去,他站在门口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这个臭小子一定是故意的吧!!!   陆黎这念头刚起,里头哭声就停了。他整个人站在门口僵直了身体,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要在这小子入学的时候给他个教训了。   而郁棠则是哭笑不得地看着怀里的小家伙干打雷不下雨,她惊奇得很,难道这么小的小娃娃就知道看人下菜碟了?知道他爹是最好欺负的,这就来尝试了?   郁棠也不信这个邪,又把陆黎叫进来。   陆黎就像一只被主人召唤的狗子,欢天喜地往里走,刚走到郁棠面前,才跟小家伙打了个照面,就又听到了那尖锐的哭声。陆黎这次都不用郁棠开口,自己转身就走了。   郁棠想张嘴叫住他都不及他脚步快,她才喊了个音,他人就已经走到门口去了。站在那儿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像是没人要的大狗子,瞧着是真可怜。   郁棠低头和怀里的小家伙对视,她微微眯眼,看着这会儿又已经笑开了的小翡儿,低声道:“知道你如今是府上的金疙瘩,但是你还小,不懂什么叫秋后算账。别总欺负你爹,不然等你长大了以后娘也帮不了你,知道吗小家伙。”   怀里的小家伙高兴的吐泡泡玩,谁知道他听没听懂郁棠说的话呢。   郁棠点了点他的小鼻子,对于自己刚刚的行为也有些哭笑不得,他才多大,能听懂什么呢?   “你啊你啊,鬼精鬼精的,嗯?”   回应她的只有怀里小家伙瘪嘴玩口水泡泡的样子。   郁棠索性抱着他去了主院,陆黎跟在身后一路,硬是不敢上前,就怕那小魔星哭起来。   到了主院,郁棠还没进去呢,陆黎抢先几步进去了,跟滇王妃告状,说小翡儿针对他。   郁棠后脚就进来,颇有些无奈,抱着小翡儿给王妃请安。   滇王妃也是偏心了,瞧着郁棠抱着小翡儿来了,一下就把儿子撇一边儿去了,满心满眼都是小翡儿了。   可算是把小翡儿送到滇王妃怀里,郁棠这才走到陆黎身边勾勾他的小指,低声哄他:“好啦,还生气呢?他还这么小,什么都不知道呀……你往后多去看看他,叫他熟悉你了就好了嘛……”   郁棠觉得一定是陆黎太忙了,小翡儿都不怎么看得到爹,不然的话,肯定不会这样的。   陆黎才不管那么多,心下委屈得不得了,反手握住了郁棠的手,还要十指交叉。像个小孩子赌气一样,看了滇王妃抱着小翡儿笑得高兴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道:“有了他,你也好,娘也好,半点都顾不上我。你刚刚还说娘想我,这会儿别说眼里了,眼角都没瞥得到我……”   瞧把人给委屈的,郁棠都忍不住笑了。   陆黎气恼的把她手一捏:“还笑!”   郁棠笑得更欢了,她怕不是有两个儿子吧   “你几岁啊,怎么跟翡儿争这个。” 郁棠小声道。   “不管我几岁,反正你只能是我的。” 陆黎蛮横地挡在郁棠面前,不叫她看儿子。   郁棠也心软,她倒是知道,自从有了小翡儿之后,她整个人的注意力都在小翡儿身上了,的确是忽略了他。偏偏这人就爱撒娇,她还就吃这一套。   算了算了。   郁棠含笑看了陆黎一眼,轻声说道:“那今晚把他留在母妃这儿,我给你赔罪好不好……”   她声音又软又甜,陆黎一下就心软了。   好啊,当然好!   ▍作者有话说:   陆黎:害!这熊孩子! 第92章 【92】   “这世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小娃娃呢!”   福真捧着脸看着摇篮里睡着的小翡儿, 眼睛里都要冒出星星来了。   郁棠看她这么痴迷的样子忍不住笑道:“也不是第一次见小翡儿了,怎么此次都这么喜欢。”   福真直起身子看向郁棠:“这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像我这样了,也得十天半个月才能见到一次呢。”   郁棠抿嘴笑, 看着她有些隆起的小腹, 问道:“你近来可还好?我听阿黎说, 牧大哥每到下值就恨不得脚上生风回去看你,若是可以, 定是要一眼不错的看着你。”   福真听郁棠提起牧屿,便忍不住脸颊泛红, 眉眼之间带着些许羞赧的意思。她抬头看郁棠,看到她眼里的笑意, 她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些东西到这时候突然就释怀了。   福真恋恋不舍地看了小明翡好几眼,才走到郁棠身边坐下,轻声说道:“其实能有今日,我想来也多亏我不是个死心眼的性子。我觉得我差一点,就要走入一个万劫不复的境界。”   郁棠闻言抬眸望向福真, 她当然明白福真说的是什么。   福真笑了笑, 继续说道:“我也不知为何,前几日就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仗着自己公主的身份巧取豪夺, 最后却还是不得喜悦,一生都求而不得,甚至为此而死……”   “那只是个梦而已。” 郁棠立刻握住福真的手,手掌心传来的温度让福真回神。   她道:“是啊, 但我多么害怕。因为, 我曾真切的, 动过这个念头。”   郁棠静静地听着福真说, 她知道现在也不过是福真想要说一说而已。她憋得太久了,是时候把这些东西都一股脑倒处去了。   “我当时想,我身为公主,才情品貌皆上品,日子久了,他也没理由看不到我,就是这样天真又愚蠢。” 福真想起当时动过念头时的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现在想来,只觉得像是着了魔一样。当下也只有无比的庆幸,我没有做出这种愚蠢的事情来。”   郁棠挑眉,听着福真语气里的后怕,她倒是完全没有想过福真会这样做。她是公主,从来都是骄傲的,又怎么会这样低三下四地去求一份得不到的感情?更何况,为此赌上一生?   在郁棠看来,福真想通是早晚的事。她受教于梁元帝,那可是皇帝,富有四海,坐拥天下。他怎么可能教福真这样去乞求一样东西呢?   福真看着郁棠丝毫不被这些话影响的样子,忍不住好奇地问道:“阿棠,你就没有想过吗?万一呢?万一我……”   福真的话没说话,她不好意思说下去了。   郁棠笑道:“没有这个万一,即便是你要这样做,也会有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太后娘娘拦着你。当然,还有我。我们家福真真儿天生就是要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我们怎么舍得让你用一生去求自己得不到的东西。”   福真本来差点都要哭了,她自从有孕就变得敏感多思,还有些多愁善感。但听到郁棠这么说,一下子心里就豁然开朗了。   见着福真的笑容,郁棠又道:“如今就很好。牧大哥把你当成宝贝一样护着,牧夫人和牧学士更是如珠如宝地待你,现下又有了身子,我觉得你就该如此高高兴兴的,什么都不用发愁,万事都有我们在。”   福真笑开了颜,又摸了一下肚子,小声地同郁棠说道:“其实我有些害怕的,都说生孩子是女人的鬼门关。我怕疼……”   郁棠还以为她要说什么,听到这个她也无奈地笑了:“这个倒是没法子了,不过我和大嫂都已经生育了,一切都好。你本来身子康健,也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待你临产那几日,我请屠大夫和方瓷过去,我也去守着你,不怕。”   福真抿嘴笑得很高兴,“还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呢。”   “什么做梦的感觉?” 郁棠没听懂她说的,便追问。   福真冲她傻傻一笑,说道:“母后得知我有孕,我去请安的时候,她都被我吓哭了……”   郁棠忍不住笑出声来,“你这个傻姑娘!什么是被你吓哭了,分明是为你高兴,是喜极而泣。”   被郁棠取笑了一番,福真也还是一脸娇憨的笑容:“总是就是哭了,我许久都不曾见过她这样激动了。不过母后叫我这段时间就安心养胎,不要入宫去了。”   说起皇宫,郁棠也不可避免的想到了袁雪翎,她看了看福真的肚子,微微笑道:“不去就不去吧,暂时不去宫里也没什么。左右两位殿下都在宫里,陆黎也时常入宫,若有什么,必定不会瞒着你的,安心听娘娘的话就是了。”   福真也知道袁雪翎的事,但郁棠照顾她,不提此事,她自然也就不提。   两人说说话,小明翡就醒了,一脚蹬蹬蹬的,小杯子都被蹬开了。郁棠听见了动静,就起身过去看他,他醒了也不哭也不闹,见着有人过来就舞着小手抓啊抓,看得郁棠心都要化了。   福真也跟着过来看,小明翡才这么大点儿,就这么活泼好动,看得她眼底的羡慕都压不住了:“小明翡啊,我是姨母哦,姨……母……”   福真逗小明翡的模样叫郁棠看在眼里,笑道:“他还小呢,估计都还不会认人。”   福真睁大眼睛,很是好奇:“是吗?我看他同你玩得挺高兴的。”   她也伸手去够小明翡的手,小明翡很给面子的抓了抓。福真顿时那欣喜的表情都藏不住,连呼吸都小心了许多,讲话更是温柔了不少,生怕惊着这个小奶娃:“你看,他抓住我了呀!”   郁棠弯起嘴角,她瞧着倒不像是福真逗她儿子,像是她儿子逗着福真玩儿呢。   就仿佛真如郁棠想的,小明翡抓了抓福真的手,又松开了,兀自留着口水笑得正欢。   福真忍不住感叹道:“他真的太聪明了,怎么这么聪明。若我将来生个女儿,我们结成儿女亲家吧,我多喜欢明翡啊。”   郁棠被她逗笑,“这才多大点儿你就想着儿女亲家,你万一也是个儿子呢。”   说起生男生女,福真就又有话说了:“说起来,你和嫂嫂们生的都是儿子呢。老天保佑啊,菩萨保佑呀,我一定要生个女儿,生个女儿。”   郁棠‘噗嗤’一声笑起来,被她喊着菩萨保佑的样子差点笑出眼泪来,“儿子不好吗?”   福真见她笑,还认真的说道:“也不是不好,就是太多了,你们都生儿子,我生个女儿,将来我家女儿就有哥哥罩着,多好。”   郁棠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于是点点头:“说的也是,变聪明了哟。”   “讨厌,你分明是在笑话我!” 福真气呼呼地戳了她一下。   郁棠笑眯眯地说道:“也要留下来用午膳吧,我听思冬说你最近喜欢吃酸的,正好我府上厨子很会这一手。”   福真当然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她来探郁棠,也是大半天起步,午膳必定是在滇王府用的。   许是尿了,小明翡终于不高兴地哭了起来,郁棠立刻把孩子抱起来,奶母就进来了,与郁棠一同给小家伙换尿布。福真好奇,也跟过去看,发现郁棠给孩子换尿布的动作居然十分熟练。   “府上有不少伺候的人,怎么还要你亲自动手?” 福真问道。   郁棠此刻已经给小家伙换好了,正在净手,听到福真的话,取了帕子擦了擦手,才慢条斯理地说道:“只是想试一试,我能为他做的实在不多。他总归是在一天天的长大,养一个孩子好像很简单,可我却也觉得没那么容易。”   福真眨巴眼,表示没懂。   郁棠看了一眼奶母,此刻正抱着小明翡在喝奶,她回过头看着福真说道:“就譬如他刚刚哭了,起初我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哭的。但日子久了就知道,饿了和尿了哭声似乎是不一样的,想要我抱的时候,哭声也是不一样的。甚至,不想见他爹的时候,也是撕心裂肺的……这些细微的变化,更能清晰地让我察觉到他是一个独立的人。”   福真听得似懂非懂,但看着郁棠脸上的笑容,她又觉得这件事的确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但是很幸福的一件事。于是……   “那往后这种事就交给那个木鱼脑袋去做吧。” 福真公主大手一挥,奠定了以后牧屿在家的地位。   倒是郁棠听到福真这么叫牧屿,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你叫他什么?”   “木鱼脑袋!” 福真咬牙:“他就是个木鱼脑袋!”   也不知道福真想到了什么这样咬牙切齿,但郁棠却觉得这样生动的福真很好,她合该有这样的生活,疼爱她的夫君,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也可以为她一力擎起一片天,护她周全安乐。   “就算是个木鱼脑袋,咱们公主殿下也是喜欢的。”   郁棠笑眯眯地看着福真,眼里打趣揶揄的神色一览无余。福真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啊,都怪牧屿!   正在大理寺与陆黎查看案卷的牧屿突然打了个喷嚏,陆黎哈哈大笑:“肯定是有人骂你了。”   牧屿不以为意地吸了吸鼻子,淡淡道:“打一个喷嚏是有人想我了。”   话音刚落,他就又打了一个。   陆黎立刻嘲笑:“这下你相信了吧,肯定是有人在骂你。”   牧屿面不改色地掏出手绢擦了擦,镇定道:“打两个喷嚏是因为那人特别想我。”   陆黎:“论胡说八道,整个大理寺没人比得过你,你是这个。”   小王爷佩服地竖起了自己的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小王爷:没想到我上司比我还能胡说八道! 第93章 【93】   陆知意收到容韵锦的帖子时, 她是犹豫过的。她原本并不想去,可容韵锦毕竟是日后的二皇子妃,论身份她也得给容韵锦三分薄面。   只是当陆知意真的喝容韵锦见了面之后, 她才发现容韵锦看起来与从前大不一样了。   说不上哪里不一样, 但就是跟从前判若两人。   若是陆黎见到容韵锦的话, 多半也只会说一句这人不过是把心里想的藏得更深了,脸上阴险的笑容也更难看了。   容韵锦见陆知意来了, 还很高兴,笑眯眯地请她坐下, 又亲自给她斟茶。   原本在云南府的时候,容韵锦这么做, 陆知意是觉得再正常不过了。但今日得见容韵锦再给她斟茶,陆知意敏锐得察觉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于是陆知意抬手摁住了容韵锦的手,淡淡道:“日后你可是二皇子妃,如今斟茶这种小事还是我自己来。”   容韵锦从善如流地放开手,似乎丝毫没有听出陆知意语气里的那一点点不对劲,继续笑着看向她:“今日请大姑娘来, 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大姑娘入京之后, 不常在京城宴席露面,我与大姑娘也有许久不见了。”   陆知意心中嗤笑, 若不是因为她当初胡说八道那些传言,她至于被滇王妃关起来那么久吗?   虽然陆知意这么想,但面上不显半分。   “的确许久不见了。” 陆知意坐在容韵锦对面,慢慢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容韵锦看着她把茶喝入口, 微微一笑道:“大姑娘还是和从前一样, 一点儿变化都没有。你来得这样晚, 我等了这么久, 你就不怕我在茶里下毒吗?”   陆知意脸色一变,立刻把茶盏往桌上‘砰’的一方,像是生气了。   容韵锦反而笑道:“说你单纯,你还真信了。”   陆知意见容韵锦面带笑意,就知道自己刚刚是被她耍了,她立刻怒目看向容韵锦:“你到底做什么!若是你今日只想来羞辱我,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陆知意说完就要走,容韵锦一个眼神过去,门口的婢子立刻拦住了她。   陆知意不可置信地回头看向容韵锦:“你敢拦我?你知不知道……”   “大姑娘。” 容韵锦也就淡淡得叫了她一声,眼神却半分都不曾看她一点。   陆知意看着这婢子孔武有力的样子,心知自己今日是不会这么轻易的走掉了,她此刻才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来跟容韵锦这个女人见面!   但来都来了,走不掉,陆知意也只好等等看,容韵锦到底想整什么幺蛾子。   哪晓得陆知意这才刚坐下,容韵锦就说道:“我猜大姑娘此刻就是后悔来赴我的约了吧。”   “少说这些没用的,你想做什么就直说。” 陆知意看着容韵锦的眼神也不太善良:“我毕竟是王府的大姑娘,我要走,你也拦不住我。”   “但是大姑娘没有走不是吗?” 容韵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又到了杯茶,说道:“不先叙叙旧吗?若直奔主题,我怕大姑娘觉得我这人生性薄凉了。”   陆知意冷笑一声:“我看你倒是对自己定位挺明确的,这会儿也不装了呢。”   容韵锦听她语气中带着嘲讽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的情绪,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跟陆知意打太极,她知道,陆知意这个性格,忍不住的。   在云南府那么多年,看了这么多年,她对陆知意的了解,也不是空穴来风。   果然,容韵锦不搭话,陆知意就再一次起身要走了。   这次容韵锦才慢慢地说了自己的来意:“大姑娘为自己的婚事发愁吧,我这里倒是有两个人选,大姑娘不妨听一听。”   陆知意狐疑地看向容韵锦:“你有这么好心吗?”   “大姑娘坐在此处,不管我有没有这么好心,您不是都可以听一听吗?” 容韵锦微笑,她就知道陆知意一定会在意的。这个女人一心想着攀龙附凤,恨不得嫁到皇家去。   陆知意点了点头,等着她说下文。   容韵锦笑道:“贵妃娘娘所出的三皇子如今正妃还没有着落,侧妃也没有。大姑娘出身滇王府,想必对于这种更上一层楼的身份会很有兴趣。”   陆知意听到他提起三皇子,有些迟疑:“可三皇子如今也没有选妃的意思。”   “二皇子也不曾选妃,不是也定下了我吗?” 容韵锦拿自己做比喻,陆知意果然很是心动。   在陆知意看来,自己已经是爵位当中拔尖的了,再往上走也没有了,若是能入宫自然是最好。   “不过,我觉得三皇子也不是什么良配。” 容韵锦话锋一转,开始攻击陆知意的出身:“您虽然是王府的大姑娘,但毕竟不是王妃肚子里出来的,不是嫡女……在京城,王府庶女实在是……不够看。”   “你!” 陆知意素来不喜欢旁人说她的出身,原来在云南府的时候,滇王府就等于是最大的官。她作为滇王的女儿,何必在意嫡庶。可进了京城之后,这种嫡庶之间明显的落差让她产生了巨大的不适应,而容韵锦……陆知意咬牙,她即便身份不高,但她的确是容家的嫡女!   容韵锦这句话可谓是狠狠的踩住了陆知意的痛点,看着陆知意气得说不来话的样子,她就笑得愈发开心了。   其实宫里也不见得很在意嫡庶,毕竟天家富贵,随随便便手指缝里露出来的一点,就够寻常人家一辈子荣华富贵了   但,陆知意在乎。   只要陆知意在乎,她想要拿捏她,就一定能拿捏得准。   陆知意愤恨地看着容韵锦:“你既然知道我这庶女的身份不够看,那你又何必巴巴的来跟我打交道!”   容韵锦笑得开怀,并不在意陆知意这点口头上的气愤,左右她也不会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实在是很放心。   “不过是请大姑娘退而求其次罢了。” 容韵锦道。   陆知意努力克制自己的怒气,看向她:“什么退而求其次!”   “嫁不进皇家,那皇亲国戚总可以吧?” 容韵锦笑得愈发高兴:“英国公的嫡子林若衡,不就是个很好的人选吗?”   林若衡……?   一听到这个名字,陆知意的脑子里就想起那策马挥杆的青年,心里竟猛地一跳。   “林若衡林公子,论品貌才华,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好。若不是你大哥陆黎横插一杠,如今和宁郡主嫁给谁还未可知呢。” 容韵锦看着陆知意脸上就带出了一些娇羞,心道这蠢货。   陆知意又听她提起郁棠,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她来京城来得晚,对于林若衡的事是根本都不清楚的,但容韵锦本身就是京城人士,谁还没有点儿消息渠道呢。   陆知意沉默不语,容韵锦就再添了一把火:“就算是福真公主,也曾经对于这位青睐有加呢。”   郁棠!福真!   陆知意现下最烦的就是这两个人,一个嫁得比一个好,身份也是一个塞一个的高!   容韵锦看到陆知意脸上出现了嫉妒的神色,嘴角一勾,继续说道:“你想想,她们两个曾经青睐过的人,最后成了你的夫君,光是这一点,你就能让她们俩对你嫉妒不已了吧。谁的心里还没有过一个念念不忘的少年郎呢……”   容韵锦最后这一句纯属胡说八道了,但是陆知意却并不晓得。她倒是觉得容韵锦说的很对的就是这两个人青睐过的人,嫁不成的人,最后成了她的夫君,这听起来就很解气!   陆知意心念一动,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但她也不想让容韵锦看出来自己十分意动了,当下还是嫌弃道:“他不过是个国公府的嫡子。”   容韵锦看陆知意那神色就知道她动心了,忍着不耐,继续哄诱:“大姑娘看不上他的身份倒也无妨,只是他的姐姐就是如今的太子妃,太子妃生下小皇孙,整得太子殿下欢心,连带着整个国公府的的地位也高了不少。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 陆知意追问,其实她根本就不在乎太子妃不太子妃,她只想胜过郁棠和福真一筹!   林若衡她势在必得!   “更何况啊,大姑娘你是王府的女儿,滇王如此疼爱你。待你出个时少不得给你请封一个县主,在身份上,自然就比林若衡要高一些,还怕他不给你面子吗?” 容韵锦还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陆知意听到这里已然彻底被容韵锦说服了,只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但此事,你又有什么办法不成?” 陆知意还是故作高傲的看向容韵锦,实则心里也很期待她能给自己出出主意。   容韵锦微笑:“此事不能着急,得慢慢来。”   “慢慢来?” 陆知意顿时不乐意了:“我父王让我早些定下人选,否则的话他就要给我选了。”   “哦?滇王为何如此着急?” 容韵锦故意问,可她其实也知道。陆知意这年龄,说要嫁自然也是可以了,再拖个两年怕是要拖成老姑娘了吧。   陆知意看了容韵锦一眼,并未说话。   容韵锦便不再纠缠此事,只是同陆知意说道:“我家兄长与林若衡是同窗,他也时常来我们府上与祖父讨教,你只要抓紧机会,必定可以一击必中!”   陆知意连忙问道:“如何一击必中?”   容韵锦见她彻底上钩,便示意她附耳过来,在她耳边嘀咕了一阵儿。   陆知意面色复杂地听容韵锦说完,有些不太情愿的样子。   容韵锦却撒手不管了,直言道:“若是大姑娘不敢的话,那就算了吧。毕竟,谋划一些事情,是一定要承担风险的不是吗?你连这点儿风险都怕的话,将来又怎么跟和宁郡主跟福真公主去比呢?不如这辈子都屈居人下,做个一辈子的输家好了。”   “我做!你闭嘴!” 陆知意怒不可遏地喝止容韵锦。   容韵锦也毫不在意,而是认真地看着陆知意说道:“为了不让这件事显得那么突兀,还请大姑娘要记得时常下帖子邀我去滇王府。自然作为回报,我也会给大姑娘下帖子,给大姑娘制造机会的。”   陆知意听容韵锦好像把什么都安排地井井有条又有些怀疑:“你会这么好心的帮我吗?我怎么觉得,你也不像是这种随便做好事的人呢。”   容韵锦眼底浮现一抹恨意,她道:“好心帮你?我就是为了我自己出一口气。她若是输在你手上,也算是出了我一口恶气了。”   看着容韵锦这恨意汹涌的样子,陆知意才突然间想起来,容韵锦实在是明恋、苦恋、痴恋了她大哥陆黎许多年了。也就是被和宁郡主从天而降抢了夫君,不然的话,这位说不定也不是什么二皇子妃,而是她的大嫂呢。   陆知意想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要刺上容韵锦几句:“唉,瞧我这记性。若是没有和宁郡主的话,说不定你就是我大嫂了,即便不是大嫂,进我滇王府的门想来也是不难的。到底是没有缘分哪……”   容韵锦冷不丁地被陆知意这一刺,心里也生了怒意来,看着陆知意的眼神恨不得生吞活剥了她一样。   此刻陆知意反而不慌不忙了,她有求于自己,即便是这样的几个眼神而已,她又不是承担不起。   陆知意毫不在意容韵锦眼神里的凶狠,款款起身,同她道别:“既如此,那就三日后,请来王府坐一坐吧,帖子我会差人送到太师府的。”   陆知意这次离开,门口的婢子也没有再拦她了。   而等着陆知意走后,容韵锦却是遏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生生地抓起茶杯狠狠地拍在了桌上。白嫩的手就这么被碎瓷片割伤,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了出来,一旁的婢子见了竟然一时间也不敢上前。   实在是因为这样面目狰狞且血流不止的样子,像极了地狱里的恶鬼。   过了一小会儿容韵锦才把手拿开,愤恨地咒骂道:“陆知意这个小贱人,我好心好意提她出主意。她竟然回过头来看我的笑话,她可真是个好样的!”   一旁的婢子听了容韵锦这话心里也有些古怪,这人也是她们家姑娘自己请来的,先是自己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堆,别人不过是临走之前说了一句,竟气得成了这个样子。   这不就是人们常说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嘛!   身边婢女如何想的,容韵锦不知,但她知道接下来自己一定要在嫁给二皇子之前把这些事儿都做了,否则的话,免得日后惹来一身骚!   只是容韵锦想到二皇子也不免心中生了怨怼,她虽然是正妃,但早就听说了二皇子身边有一位美人侧妃,还是深得他喜爱的。   当时容韵锦是怎么想的呢,不管那人有多么得宠,只要她嫁给二皇子,名正言顺地成了二皇子妃,她就一定有办法能够把二皇子的宠爱夺过来!   可是谁知道呢!偏偏她的婆母作大死,把这袁侧妃给弄死了,孩子没保住不说,袁侧妃也死了!当下二皇子说是大病不起,容韵锦才是真的咬碎银牙!   跟个活人她还有办法,争夺宠爱,各种手段都能用上。但是!这跟个死人她拿什么去比!日子越往后走,二皇子心里只怕就会愈发把那个袁侧妃记在心里,不管后来再出现什么人,都比不过这个袁侧妃了!   而她这个所谓的正妃,不光得不到二皇子的宠爱,怕是还会被二皇子当成害死袁侧妃的□□。以后的日子,可想而知的难过!   这些糟心事容韵锦根本没法对外人说,她祖父不可能说,手帕交都羡慕她成了皇子妃,也不能说。姐妹之间就更加不能说了,那些个庶出的能有什么好心眼儿呢!就巴望着她,恨不得跌个跟头摔死了才好,说这种事岂不是把伤疤露出来凑上去给人撒盐吗!   这种蠢事容韵锦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她低头看着给自己包扎的婢女,想到了陆知意,她的这一步棋,可千万千万要成功!   *   陆知意回了王府,先去滇王妃那儿请安,说了过几日自己要请容韵锦来府上做客的事。滇王妃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也就是点点头准了。   但在陆知意走了之后,滇王妃却把道书叫了来。   道书一来,滇王妃就说道:“容家的那个小姑娘心眼太多了,她跟陆知意交好怕也是存了点别的心思,这几日世子院的护卫再多一些。”   道书却摇摇头:“王妃关心则乱,咱们用自己人多叮嘱就是。若是您突然多了护卫去,小王妃知道了也要问的。”   滇王妃想了想也是,索性都交给道书去做:“那就交给你去做吧,照顾好阿棠和小明翡就是了。”   道书笑了笑,低声道:“小王爷本就觉得您偏心,如今看,我是真的觉得您偏心了。”   滇王妃才不怕道书揶揄她:“偏心是自然的,谁不喜欢又乖又香的宝贝孙子呢。”   道书想起小世孙可爱的模样,也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小娃娃的笑容总是格外让人惦记的。   滇王妃像是想起个事儿,问道:“我记得你对阿棠身边的燕云很是看重,我以为你会更喜欢奉月一些,毕竟你们两个也经常切磋武艺。”   道书没想到滇王妃问这个,她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只是觉得燕云长得有点儿像我妹妹,便多了一分关注。”   滇王妃了然,顿时不再问了。   道书从前家里是很苦的,家里只有两姐妹也养不起。妹妹生得好看些,就被卖了去。道书一直想找她妹妹,跟在她身边之后,也一直在找,可也只找到个坏消息,说是得了病就死了。   这些年道书始终一个人,不肯成亲,心里也觉得她妹妹的死,自己占了很大部分责任。故而也不想成亲生子,觉得若是这样,就太对不起妹妹。   滇王妃从前劝过,可道书是个死心眼儿的,怎么劝得动呢。   这些往事在滇王妃脑子里过了一瞬,即刻就抛诸脑后,她同道书说道:“咱们去看看小明翡,看看咱们的小世孙去……这是一时不见如隔三秋呢。”   道书点点头,接受了滇王妃的好意,跟着她一起去世子院了。   如王妃所言,谁不喜欢又乖又香的宝贝呢? 第94章 【94】   最近郁棠每日的生活就是吃吃喝喝逗儿子, 新鲜事儿嘛就是看鹤山每日怎么求方瓷嫁给他。   也不知道鹤山从哪儿淘来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会儿是珍稀难得的好药材,不然就是千金难求的天蚕丝……方瓷都被他弄得可烦可烦了, 这几日找了个借口躲到屠大夫那儿去了。   好在鹤山也不气馁, 他总是想要跟方瓷在一起的。   郁棠本想问个缘由, 但后来想了想,这些事或许是没有缘由的。最开始鹤山能同意方瓷跟着屠大夫学医, 多少也是有一点恻隐之心的。   对一个美人有着恻隐之心,还跟这个美人整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难免会生出情谊来的。   叫郁棠说的话,方瓷对鹤山也不是没有情, 只是她过不去她心里那关。至于她曾在自己面前说终生不嫁的话,郁棠也没当一回事。   人活一世若得一人心,朝夕相伴,生老病弱都有人在身侧,也是不错的。   郁棠一边看着宫里和应王府送来的不少小玩意儿,一边在想这件事, 又联想到了她身边的奉月和燕云。   奉月就罢了, 是个不开窍的。脑子里除了她就是剑,除了剑, 就是她儿子,哪里看得见别人。   倒是燕云,生得不错,又是跟在她身边得力人, 身份是不错的。若是燕云哪日得了好姻缘, 她就把燕云的身契和籍书都还给她。   郁棠正摸到了个九连环, 丁零当啷的响, 就有小婢子进来说是王妃来了。   郁棠还没起身呢,滇王妃就进来了。她笑了笑,起身迎着滇王妃坐下。   “母妃来看翡儿吧,他还睡着呢,瞧着时辰,等会儿就该醒了。” 郁棠冲着滇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滇王妃点点头,看到郁棠手里拿着九连环,就说道:“谁送来的?倒是个好玩意儿。”   “是我大嫂送来的,这个是哥哥小时候用的了。” 郁棠笑道,“闵哥儿得了我的那副玉玲珑,哥哥就把这个送过来了。”   滇王妃看郁棠面色如常,就知道她也并不介意此事,还是颇有些感慨地说道:“也好的,你们兄妹之间关系好。”   郁棠笑着点头:“是,不过近来可能不太好了。”   “嗯?” 滇王妃不解:“怎么?”   “我母亲催着二哥成亲,大哥也不帮他,母亲还说了若是我六哥来找我,也不准他在滇王府暂住。这就气上了,算算日子,已经在庄子上住了有几日了吧。” 郁棠笑得狡黠:“其实我也挺盼着六哥成亲的,可惜他挑着呢,满京城也不见得他看上谁。”   滇王妃闻言这才笑了:“到了年纪若是没有喜欢的,倒也不必着急成亲。依我看,你六哥的缘分还在后头呢。”   郁棠见滇王妃这样说,有些好奇:“母妃是知道些什么吗?”   滇王妃哈哈大笑:“我哪里是知道什么,不过是看你六哥性子活泼,觉得怕是一颗心都还没收起来呢。”   “我还以为母妃有什么人选呢,正想打听打听。” 郁棠又摸到个小面人,看着有些眼熟,但也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了。   滇王妃看郁棠如今也愈发与她亲厚,便道:“也不必叫母妃了,跟着陆黎那小子一样叫娘就好了。咱们自家人随意些好。”   郁棠笑眯眯点头,十分乖巧:“娘。”   “说起来,你母亲想必更好打听才是。她是长公主,在京中多年,京中各家想来是比我更熟悉的。” 滇王妃虽然这样说,但还是想了想说道:“我记得英国公府有个二小姐?不过是二房的。”   滇王妃这么一说,郁棠就想起来了,她道:“娘说的是念予啊,自小也是认识的。我六哥怕也是个不开窍的,长这么大,也没听说过他对谁家姑娘动心。”   “既然如此,也不必着急。” 滇王妃道。   郁棠笑着说:“我是不着急,至于我母亲那边,一定是闵哥儿太乖了,不然的话,她哪有闲工夫去抓我六哥。”   滇王妃哈哈笑:“儿女都是债啊,好在啊,我有了你,就不要那个孽障也罢。”   “娘这么说,等阿黎知道了,他非要掀了您的主院去。” 郁棠可是怕了陆黎了,就是个活生生的醋王。   儿子不理他,他难过,理他吧,他又总是贱嗖嗖地去逗人,逗哭了就被骂,被骂了又来装委屈,这一套套的,那简直了。   滇王妃哼了一声:“让他来,连道书都打不过,还想跟我动手。”   滇王妃也是会武的,但郁棠其实也不知道滇王妃武艺如何。当下眼巴巴地看着滇王妃,问道:“娘和道书姑姑谁厉害些?”   听到儿媳这么问,滇王妃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声,随即又挺起胸膛说道:“道书。”   “嗯?” 郁棠有些惊讶,她刚刚听那话,还以为是滇王妃厉害些呢。   “嗨呀,我这不是得多镇着他。” 滇王妃一点儿不心虚:“他得先打赢了道书,再跟我比,那我赢的几率就更大了。若是在云南府,他还得先打过王爷再说。”   郁棠顿时了然,看向滇王妃的目光充满了钦佩:“娘的智慧真是令我惊叹,我夫君的脑子……也令我惊叹……”   滇王妃顿时乐了:“说不得他知道。”   “若是旁人说不得就知道了,夫君在关于您的事上,从来不会动脑子。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郁棠想起那日滇王妃怼得陆黎怀疑人生的事,颇有些委屈地告状:“您可千万别说不要他了,他可会拿这个跟我告状了。”   滇王妃无奈地摇摇头,陆黎这小子怕是越活越回去了吧,还跟媳妇儿告状,看把他给能的。   “说起来,他这到了大理寺当值之后,就是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大理寺有那么忙吗?” 滇王妃开始抱怨蠢儿子:“整个大理寺,上百人,他就忙成这样?我怎么瞧着牧屿都没有他忙?”   说大理寺的事儿,郁棠就少不得跟滇王妃解释解释了:“夫君去大理寺,入内就是少卿,加之他小王爷的身份,多少是有些人不服气的。而且,近来怕是也不太平,他总是夜里回来,一身疲惫。”   滇王妃也是好几日都没见着儿子了,听到郁棠这么说,眉头皱了皱,她原本还想着大理寺若是待不下去,就去个清闲点儿的地方,狗仗人势的活着吧,倒是没有想到这小子还真的做得挺好的。   郁棠是真的不知道滇王妃想让儿子怎么活,可是陆黎这些日子总是夜里才回来,眉眼间都是疲累,叫郁棠也觉得很心疼。   “你不必担心他,他惯会装的,这忙起来了也好,就没心思想别的事了。” 滇王妃像是想到了什么,略有些不高兴。   郁棠疑惑:“别的事情?”   滇王妃嗤了一声,脸色极其嫌弃:“可不就是,咱们虽说比不上京城老门老户的世家,但也是个新秀了。这小子如今在大理寺也做得不错,总归也是改了那一身纨绔了,倒是个不错的人了。”   郁棠忍不住笑了,这么酸的话,可不像是滇王妃能说出来的。   “瞧瞧,你听了也只会发笑,这些人把这种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仿佛自己就站在云巅之上,不管瞧谁那都是只拿余光瞥一眼的,可真是金贵得不得了。”   滇王妃说着说着还生气了,整个人都变得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   郁棠张了张嘴,她觉得她还是不要打扰婆母生气了。她这婆母整日都是笑着的,难得也为个事情生气,那就让她气一会儿吧。   若是滇王妃知道郁棠是怎么想的,怕也要跌破眼睛,什么叫气一会儿吧?这可真是跟着陆黎学坏了。   不过郁棠也到底没真的让滇王妃使劲儿生气,毕竟她生气也都是为了自己来的。   “娘就别生气了,咱们王府门槛儿高着呢,不是谁都来得了的。” 郁棠笑眯眯地,显然也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zhe   滇王妃却不干了:“你就是好脾气,我可不像她们想的那么好脾气。”   郁棠忍着笑,问道:“那娘打算做什么?”   滇王妃看了郁棠一眼,恨铁不成钢:“还我打算做什么?你这个傻姑娘,哪里需要咱们做什么。叫那个臭小子安心在家陪你几日,去看花也好,游湖也罢,就算是去戏班子听戏也行,拿出他从前的做派来!”   “那些人不就是觉得他改邪归正了嘛!老娘就让这小子亲身示范一下,什么叫纨绔子弟无可救药!”   “噗——”   郁棠实在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差点被滇王妃笑死:“娘……您这自损一千的法子可一点儿都不像您。”   滇王妃瞪了她一眼:“我给你出主意呢,还嫌弃这主意不好?”   郁棠忍住笑,点头,连声附和:“好,很好的。那不然这就派人去请夫君回来吧。”   “上道!” 滇王妃对着郁棠露出了一个‘我很欣赏你这种识时务’的表情,就让道书亲自去一趟大理寺传话。   等着道书走了之后,滇王妃才正色看向郁棠,说道:“我倒是有个事想问你一问。”   郁棠见滇王妃神色肃然,便收敛了笑意,正襟危坐,等着滇王妃发话。   滇王妃笑了笑,“并不比这么紧张,就是问一问,燕云是什么来历。”   “燕云?” 郁棠不懂滇王妃为何这么问,下意识维护道:“她跟在我身边许多年了,是信得过的。”   滇王妃知道郁棠误会了,摇摇头:“别误会,我只是想问问她是京城人士吗。”   郁棠点点头:“是,她是应王府的家奴,祖孙三代都在郁家。”   滇王妃叹了口气,看来真的只是个巧合而已。   ▍作者有话说:   陆黎:狗仗人势地活,我可以! 第95章 【95】   郁棠见滇王妃神色古怪, 心下也有些奇怪,滇王妃为何会突然问起燕云的身世?难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娘,哪里不对劲吗?” 郁棠到底还是没忍住, 问出了口。事关自己身边的人, 她是一点不好的可能都不愿意多想。   滇王妃看到郁棠神色关切, 眼里还带着担忧的样子,摆了摆手, 深吸了口气,道:“其实此时说给你听也无妨。”   郁棠正色:“愿闻其详。”   “道书与我一起长大是没错, 但她不是我家家奴,是后来卖身到我家的。她家穷得揭不开锅, 却有三个孩子。” 滇王妃说起陈年往事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郁棠听着,便只想,已然穷成那样,那些孩子都活下来了吗?   滇王妃下一瞬就为郁棠解了惑:“原也没有那么穷的,她爹本是猎户,还能打些山物来糊口。可天道是不会让人太好过的, 她爹在她四岁的时候上山打猎就摔下悬崖, 被人发现的时候,只剩一口气了。耗尽了家中一切可以买卖的东西, 也只能换来她爹瘫痪在床,就如同一个废人。”   “可家里还有人,要活着要吃饭……她娘就去做刺绣,没日没夜的, 两三年下来眼睛也给熬坏了, 再也拿不起针。偏偏最小的弟弟生了风寒, 家里已经有个瘫痪在床的爹, 已经没有多余的钱买足够的药了,小弟就这么可惜地死在了一场风寒里。此事对她爹打击极大,她爹觉得都是自己拖累了家里人,在她小弟头七那日,咬舌自尽了。她娘连接失去孩子丈夫,更是因此一病不起……”   郁棠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她没有想到道书姑姑小时候竟这样惨。   滇王妃说起这些,眼眶都泛红:“老天也没有眷顾她们,她娘到底没熬过那个夏天。她只能独自一人带着妹妹沿街乞讨……”   滇王妃说道此处,眼底生出一抹狠意来:“该死的人牙,见姐妹俩年纪小,便蓄意哄骗她们,将姐妹两个分开来卖!那日,若不是我娘得见道书被打得浑身是血也不肯松手,心软救了她,怕是她就没了。”   听到这里,郁棠眼睛也泛红,吸了吸鼻子:“幸好道书姑姑遇到了外祖母……”   滇王妃见郁棠这般动容,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可她妹妹却没能有这样的好运气,被卖给一家富户,又被转送给另一家富户……等道书被救,我爹娘派人去查,早已经查不到妹妹的踪迹了。”   郁棠一愣,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会?娘出身谢家,谢家也是世族,怎么会查不到呢?”   滇王妃摇摇头:“我也记不清了,但当时因为这样转手的缘故的确没有查到确切消息。但此后道书就跟在我身边,这些年也都一直再查。后来嫁到云南府,才得知了她妹妹的消息,可也不是什么好消息。”   郁棠心一沉:“人没了?”   “总之最后得到的消息,是在潭州。” 滇王妃想起那日的情景还都历历在目,此刻脸色也不太好:“即便是不确切,我也与道书亲去了潭州一趟。可人已经下葬了,道书坚持要开棺验尸,那家也没法子,道书看到了胎记,当场就吐了血,后头,便重新下葬了。”   “那,这与燕云有何关系?” 郁棠略一思忖,恍然大悟:“该不会以为燕云是妹妹的女儿吧?”   滇王妃点点头,可不就是。若按照年龄来算的话,倒也有可能的。   郁棠便摇摇头,说道:“燕云是家生子,她娘还是我祖母接生的,后来祖母便做主把人留在府上,这才有了燕云。”   滇王妃道:“我是记不清了,但道书对燕云多几分关切,想必是她觉得燕云有几分像她妹妹。”   “难怪……” 郁棠想起某日,燕云笑眯眯地同她说,道书姑姑特地给她留了好吃的,道书姑姑可真好之类的话。   “她待燕云要好几分,燕云倒也是个好孩子,她也时常给道书送一些东西。” 滇王妃觉得可惜:“她这一生,也是颇多坎坷了,如今世上她再也无血亲。”   郁棠握住滇王妃的手:“不是的,道书姑姑待娘很好,她把娘当亲人看的。”   滇王妃见郁棠笑中带泪,她便也笑道:“是,我就是她的亲人。”   “我也是,我与阿黎也定待道书姑姑如长辈对待的。”郁棠轻声道。   她虽然与道书接触不多,但知道她是个极其可靠的人,她的眼神始终干净,整个人如同青竹一般,遇风不折。   “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滇王妃笑笑:“她如今有个寄托也好。”   其实不管是滇王妃还是道书,都知道燕云绝对不可能是妹妹的孩子。但总归是个念想,好在燕云也并非知恩不报的人,道书对她好,她也会对道书好。只当,是个宽慰了。   *   皇宫   自从被降了位分,李嬷嬷也被杖毙之后,昭妃,不,段婕妤就愈发沉寂了。   如今皇后在中宫,段婕妤更是请托病事,辞了初一十五的请安。皇后倒是不觉有他,段轻珑向来自命清高,如今跌了这么大个跟头,不想出现在人前也是正常的。   倒是贵妃,丧子之痛过了,这会儿就有心思笑话别人了。   皇后懒得听她的闲言碎语,请安也不多让人呆,说几句就打发人走了。   兰贵妃没奚落得段轻珑几句就被赶出来了,不过她也不敢跟皇后驳嘴。毕竟皇后的地位牢不可破,她都没出手呢,段轻珑就把自己给玩死了。   也好,反正昭妃是起不来了。   兰贵妃一路心情奇好地往自己宫里走,可才从皇后宫中走出来没多远就被人拦住了,那小太监跪在她面前,清声说道:“我家主子请贵妃娘娘移步明桂宫一叙。”   兰贵妃哼笑了一声,娇美的面容上带着冷意:“你主子是谁?说请本宫就请本宫?好大的面子。”   那小太监抬起脸来,对着兰贵妃一字一句道:“我家主子说了,若是娘娘不肯来,请娘娘仔细想想和宁郡主。”   ‘和宁郡主’这四个字,被那小太监说得极小声,但兰贵妃就是清晰无比得听见了,她顿时脸色一变:“滚开!”   得兰贵妃呵斥,那小太监立刻顺从地让开了一条路。   于是在旁人看来就好像是兰贵妃被这没长眼的小太监撞上了,恼怒地把人骂走,毕竟时间极短。   兰贵妃匆匆回到了自己宫里,一口饮下冰凉的茶水,瞬间刺激得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旁的大宫女见兰贵妃这喝茶的速度,拦都拦不住,这会儿也只能静默不语了。   兰贵妃此刻心里气愤得很,她当年想算计和宁也就是因了昭妃这个贱人!当年是她太傻太天真,以为又宠爱就能让陛下将太子之位给她的儿子!   但是被梁元帝整治了几回之后,兰贵妃觉得她真的是蠢。怎么就信了昭妃这个贱人的鬼话呢!她跟自己说让和宁跟个纨绔联姻,若是被气死最好,不被气死也过不上好日子,让长公主和皇后离心,就不会支持太子……   兰贵妃恨不得痛甩自己几个耳光,这简直就损人不利己啊!   她是没忘记和宁之前看她的眼神,像极了当年持刀杀人的长公主殿下!   兰贵妃已经后悔了,但现在后悔也没用了,木已成舟,事情早就已经成了定局。   不过……   兰贵妃想了想,那滇王府的小王爷也不是那么地痞无赖,还生得一幅好面孔?如今和宁郡主也过得不错的呀,婆母慈爱,又已经生了长子,虽说小王爷纨绔,可他们成亲了一年多了,不光是生了孩子,那小妾都没影儿呢。   这,这也算好姻缘吧?!   兰贵妃心里胡思乱想着,竟觉得和宁郡主这桩婚事实在也算是嫁得好,应当也不会在意那么多才对。   可她忘了,是她算计了人家,而人家凭本事把日子过好的。凭什么,领她的情呢?   兰贵妃想自欺欺人地忘了这件事,段轻珑可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地忘掉。   当晚刚入夜,就又有个小宫女来请她了,兰贵妃气得直接砸碎了自己手里最喜欢的紫玉夜光杯,“她也欺人太甚了!”   一旁的大宫女见兰贵妃气急败坏的样子也不敢上前阻拦,只能低头尽量当自己是个隐形人了。   打发了那小宫女之后,兰贵妃脸色还是不太好。她想来想去,段轻珑现在也不过是个婕妤,她也翻不出什么花来了,她又何必害怕呢?   兰贵妃给自己做了一下心理建设之后,便换了一身衣服,带着最心腹的宫女,往明桂宫去了。   *   明桂宫一如既往地富丽堂皇,只不过是撤下了妃位摆放的东西。但段家财力雄厚,段轻珑也不会让人小瞧了她。   这会儿段轻珑正温着酒,等人来。   她这才喝了一口,就听到了脚步声,寻声看去,是美艳逼人的兰贵妃娘娘。   段轻珑起身,微微屈膝,对着兰贵妃行礼,但兰贵妃看得出,她虽然行的婕妤礼,但这贱人眼里是一点尊重都没有!   兰贵妃嗤了一声,绕过了她直接坐在了她刚刚坐的主位上,高傲地看着段轻珑:“你请本宫来有什么事?本宫可不记得,跟你有什么旧可叙。”   段轻珑轻轻地笑了一声,似是嘲讽:“贵妃娘娘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   段轻珑手里拿出了一样东西,兰贵妃顿时就瞪大了双眼,起身就要夺回那封信,段轻珑又怎么会让她得逞呢,一个闪身就让她扑空了。   “贵妃娘娘,您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第96章 【96】   “你明明答应过……”   “答应过什么?” 段轻珑眉毛一挑, 看着兰贵妃的眼神像是在看个蠢货一样:“世上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人?授人以柄这样的事,只有你做得出来。”   兰贵妃就是再气,这会儿也明白过来了。这贱人是有事要求自己, 却担心自己不答应, 所以才会把这个东西拿出来威胁自己。   兰贵妃突然想到, 她当年是把信件都毁了的,没道理段轻珑手上还有。即便是有么, 倒也没那么紧要的。毕竟她别的不说,她擅书法, 自幼习得两种字体。段轻珑想拿这个威胁她,那可就失策了。   想明白了这件事, 兰贵妃就不着急了,施施然坐下,再度抬眼看向段轻珑时,眼里的愤怒已然消失不见了。   “那就不知道,段婕妤你想要什么了。” 兰贵妃看了她一眼,幽幽地说道:“本宫如今虽是贵妃, 但也不过是个空壳子罢了, 哪里像妹妹你,如今名副其实啊。”   段轻珑素来能忍, 一朝失势,她也忍得下兰贵妃这阴阳怪气的样子,把信揣了回去。   “贵妃聪颖,想必知道只要段家还在, 重回妃位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段轻珑是真的觉得梁元帝对此也不过是为了给朝臣们一个交代, 以免让人觉得皇家苛待忠臣遗孤罢了。   但只要段家还在, 她就永远在这后宫有着一席之地。   兰贵妃, 未免也得意得太早了。   兰贵妃最看不惯段轻珑这副自视甚高的样子,瞥了她一眼,轻飘飘道:“那你倒是回啊,拿着从前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来威胁我,不就是还差这么临门一脚吗?”   段轻珑脸色微变,兰贵妃还犹自觉得不够,又补了一刀:“别以为天下就你这么一个聪明人,毕竟你再聪明也得屈于皇权之下不是吗?就好比,刚刚,妹妹给我行礼,动作堪比宫中最好的教习嬷嬷了。”   饶使段轻珑是个能忍的,也受不住兰贵妃这么嚣张的挑衅她。   “别光顾着奚落我,宛阳长公主可没忘记你算计应王府的事儿呢。” 段轻珑面露嘲讽:“惹急了我,非拖着你一起下地狱不可。”   兰贵妃看着段轻珑这副狠心的样子,她心里也略微一怵,但面色不改:“废话少说,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不要你做什么,就是想请你帮我带样东西出宫给我哥哥。” 段轻珑道。   兰贵妃蹙眉:“你又不是在冷宫,怎么送东西还要我来送?”   “陛下让我静思己过,你说我这时候怎么送?” 段轻珑也没有真的要跟梁元帝对着干的意思,当下能苟则苟。   兰贵妃狐疑地看着她,总觉得她不怀好意:“送什么?”   “别这么紧张,我也不过是想让你帮我送一份我侄女的生辰礼。” 段轻珑轻声道,可眼底的神色却并不那么简单。   兰贵妃哼笑:“你倒是个好姑姑,自己都这样了,还不忘记侄女儿的生辰礼,真是重情重义。”   段轻珑在看了她一眼,也没多说,就把桌上的小盒子推了过去:“多谢你了。”   兰贵妃看都懒得看一眼,直接起身,拿起盒子就走。段轻珑也不拦着她,只是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冷冷地发笑。   *   因为滇王妃发话了,陆黎自然也乖觉,带着他的小王妃和宝贝儿子在京城到处溜达。今日赴个宴,明日游个湖,身边一众聚着的,非富即贵,寻常官眷都靠不上去。   郁棠这几日实在是在外玩累了,带着儿子在家休养生息。   宜陵郡主思念小明翡就又来了府上,见郁棠一脸辛苦疲惫的样子,忍不住笑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玩都玩累了?你也太虚了,不如早上跟着小王爷晨起操练操练。”   郁棠摆摆手,一脸的拒绝:“不了不了,我这几日实在是玩累了,还是他比咱们有精力。”   这个‘他’自然就是陆黎了。   “对了,听说陛下打算去春猎,你去吗?” 宜陵郡主兴致勃勃:“我可想去啦,距离上次亲自打猎,都过去好久了。”   郁棠自然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不过她就是觉得有些奇怪,梁元帝为什么这时候决定去春猎呢?以陆黎在大理寺繁忙的程度来说,朝中政务想必也不轻松……   不过郁棠想了想就放弃了,说不定就是陛下觉得累了想松快松快呢。   “没什么性质。” 郁棠小时候就体弱,打猎这种事自然跟她没什么关系,她也不爱去。   宜陵郡主立刻噘嘴坐在她身边,挽着她的手撒娇:“哎呀,去嘛去嘛,带咱们明翡去见见世面,他姨母肯定也拔得头筹给他挣面子!”   郁棠哈哈笑:“真的?比太子哥哥还要厉害吗?”   “别说,太子殿下今年也说了不与我们争头名。”宜陵郡主挑眉笑道:“和陛下一同做监官,定了两份彩头。”   “哟,这么大野心呢?” 郁棠见宜陵郡主这般活泼,也是难得:“明翡太小了……”   “哎哟,不小了!” 宜陵郡主立刻快言快语道:“到底是王府子孙,多少也得从小见世面吧。他长这么大,他都没见过春猎呢!”   郁棠都笑喷了,“哪里就不小了,尚且不足周岁呢。”   “别呀,福真都快生了,那大着个肚子肯定去不了了。你要是也不去,无人见我夺冠风姿,我岂不是心无炫耀,说不定都拿不到头筹了,痛失两份彩头!日后想起来就要为此事捶胸顿足,甚至,看见小明翡也会觉得心生嫉妒,就是因为他,他姨母才得不到头筹,因为他母亲都顾不上看我一眼……欸……”   宜陵郡主巴拉巴拉一串,说得奉月燕云都笑了起来,郁棠更是扶着桌子笑得肚子疼。   “你啊你啊,这一嘴说的,我不去就成了你拿不到头名的罪魁祸首了。” 郁棠无奈地摇摇头:“那还非去不可了,不然可不知道咱们郡主将来怎么生我的气呢。”   宜陵郡主见郁棠答应了顿时高兴起来,冲过去把小明翡抱起来,举高高,兴奋地说道:“小明翡啊,你可真好啊。”   “咯咯咯……”   小明翡如今也快满周岁了,很是认识人了,见着宜陵郡主把他举起来,顿时高兴得手脚乱舞。反而吓得宜陵郡主立刻就把人好好抱在怀里了,看得郁棠哑然失笑。   她这样喜欢小明翡,不知道她以后自己成亲生子了是个什么景象。   宜陵郡主比郁棠要小一些,议亲是比郁棠要慢点儿的。只是郁棠本来成亲就早,庄王妃见她要好的姐妹都成亲有孕生子了,也难免有些着急起来。   “也可以看一看,这场春猎其他的好儿郎啊。” 郁棠笑着揶揄她。   宜陵郡主落落大方:“若是有我心仪的,那我就下手啦。”   郁棠惊讶她态度转变这样快,宜陵郡主见状解释道:“我实在是这几日看小王爷宠你宠得没边儿了,我也想要个人这样宠我,我说什么都好,事事以我为先,把我当成心尖尖的大宝贝,谁人都不及半分。”   宜陵郡主快人快语,说是自己想要,可也把郁棠说得脸红起来。   陆黎是这些日陪着她在京城闲逛,事事都顾着她,在众人面前也半点都不遮掩。中途也有人见他来搭话,转身他就把人赶下船去了,还说了些很不客气的话。   那家姑娘又不是个不要脸的,本来被赶下船就很丢人了,谁知陆黎还要奚落于她,当场哭着晕过去了。   此事传开之后吧,陆黎纨绔小王爷的名声再一次在京城打响。   郁棠想起这些事都觉得十分无厘头,人的印象可真是难以更改。陆黎虽纨绔,但到底不是作奸犯科为非作歹的那种混账,不过是这样几句奚落就又叫他多了些不好的名声。   多少还是有些动了气,反而是陆黎笑嘻嘻地来哄她,说旁人的眼光他是一点儿都不在意的,只需要他的小王妃眼里心里都是他就够了。至于旁人,何必放在心上。   郁棠想着,的确也是。   当下虽民风开放,但也万万没有赶着做妾的到底,虽说是陆黎的侧妃,那也就只是个妾啊。怎么赶着做妾还不能说两句了?说两句都要哭死过去,将来真做了妾,怕是隔三差五就要寻死了。   想通了这些郁棠也就不为这个事儿烦恼了,诚如陆黎所言,只要她心里不在意,旁人的任何态度其实半点都不必放在心上。   毕竟,滇王府和应王府,位高权重,想得罪,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几斤几两才是。   在宜陵郡主提前来请求郁棠去春猎之后,没多久确切旨意就出来了。梁元帝也不知是什么情况,还亲点了陆黎和她六哥。   郁棠实在是觉得梁元帝点六哥不奇怪,但点陆黎是为什么?   在跟福真见面之后,郁棠就得到了解释。   “因为之前太子夫妇举办的马球赛?” 郁棠有些惊讶,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难得陛下记得这么清楚。   福真笑眯眯吃了口果子,说道:“可不,父皇其实一直都惦记着,但之前不是闽西那边水患,他实在焦头烂额,腾不出手来玩乐,当下得了空闲,自然是要见识见识的。”   郁棠看着福真吃着果子天真无忧的样子,又看了看她的肚子:“你这肚子也有八个月了吧。”   福真立刻竖起一根食指摇了摇:“准确的来说是七个月零十二天。”   郁棠皱皱眉:“那你还要去看春猎?你这肚子,我瞧着都担心。”   “嗯~不去不行,我肚子里这个晚上做梦都在说去春猎玩去春猎玩!” 福真眼巴巴地看着郁棠,可怜的不行。   但郁棠太知道了,自从福真有孕之后,牧屿整个人就化身妻奴了。那是福真说要什么就给什么,要怎么就怎么,还公主殿下,差点就变成女王殿下了。   还因为她有孕脾气大,当着皇后的面儿娇气地骂了牧屿几句,偏偏牧屿还逆来顺受的样子,可把皇后气坏了。说着就要骂人了,还是牧屿上前哄了皇后丈母娘消气,她在一旁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这些事通过太子妃说给郁棠的时候,郁棠都惊呆了。咱们公主殿下有孕之后,这么无法无天的吗?   那时候郁棠还不相信呢,这时候见着她大着肚子还想去看春猎,她是真的信了——公主殿下最近被牧大人宠得无法无天了。   “不许去。” 郁棠不高兴地看着她:“你不知道如今你多危险吗?这么大个肚子,春猎本就跑马杀戮,你还见得血腥?怕是呕得你三天三夜吃不下饭去。”   “我不去我肯定也吃不下饭!” 福真据理力争:“牧屿哥哥都准了!你比他还不疼我!”   “他准了?” 郁棠竖起眉毛就想骂人,身为养尊处优的郡主,她少有想骂人的时候,但看着福真,她还是忍住了,却压不住怒气:“他不知道你如今没多久就要临盆了吗?”   “那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福真小心翼翼地看了郁棠一眼,小声哔哔道。   “嗯?” 郁棠眼神一凛:“你就是被牧屿惯得无法无天。”   “阿棠棠……” 福真开始卖萌,使出自己的杀手锏,她但凡又是求郁棠的时候,总是喜欢叠词叫她:“阿棠棠最爱我了,肯定会满足我这个小小心愿的呀。我在府上快闷坏了啊……”   郁棠听到她说这话,又好笑又好气:“闷坏了?公主殿下说这话真的不亏心吗?嗯?谁跟着我们游湖赏花嬉戏玩闹了大半个月,是谁?”   福真听到郁棠这样说,尽量想把自己缩起来显得小一点,但是她毕竟有这么大个肚子,怎么可能缩得起来。   郁棠看着福真这样也觉得好笑,没好气道:“好了,别缩着了,不然一会儿牧屿来了还以为我在你府上欺负你呢。”   是了,郁棠心疼她大肚子,自然是来牧府见人的。   “那你,那你就是在欺负我嘛。” 福真可委屈了:“你都要去,宜陵也去,宝庆肯定也非去不可……你们都去!就留我一个人在京城,这一去就是一个月,我怎么受得了嘛!太医都说了,我只要注意些没事的,我身体可健康了……”   福真是真委屈,说着说着,眼泪立刻就吧嗒吧嗒往下掉。   郁棠很是看不得她哭,连忙哄了她:“那我不去了,我在京城陪你。”   “啊?” 福真哭到一半停住了,不去了?不对啊!她的想象中不应该是阿棠看她哭得可怜,说带上她一起去的吗!   怎么就变成她也不去了!!!   看到福真这副‘这不是我想要的结果’的表情,郁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把手帕往旁边一丢,哼了一声:“好得很,你如今已经会做戏骗我了!长进!”   完了完了,把人惹怒了。   福真公主的小脑袋瓜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愣是没想到什么哄人的办法,这会儿是真的快要急哭了。那眼泪反而挂在眼眶里,要掉不掉,她又不敢再哭,只能死死忍住。   郁棠看她这副可怜样,大叹完蛋,她也要被这小妮子说服了。   不就是春猎嘛!公主殿下又不上场,那有什么去不得的!   郁棠叹了口气,抬手给她擦了擦眼泪,声音也温柔起来:“好了不哭不哭啊,孕中最忌多思敏感了啊,乖。”   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了,公主殿下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去吗?”   “去!” 郁棠一锤定音,“我请屠大夫和鹤山方瓷都去!叫上太医院最得力的妇科圣手,请最有经验的接生婆子,一道都去!行了吧!”   公主殿下终于破涕为笑:“我就知道阿棠棠最好了!”   郁棠点她:“腻歪!”   *   梁元帝要去春猎,自然容韵锦也是能去的。她将来是二皇子妃,这必然是有资格去的。况且,她的婆母昭妃如今复位,也要跟着去春猎,她自然是要跟着去见一见的。   说起昭妃复位之事,说巧也巧,闽西水患,段大人治水有功。梁元帝问段大人想要什么赏赐,段大人也不提昭妃,只说自家母亲思念女儿,忧心过度,已然病倒了,希望陛下体恤,能让老母入宫见上一面。   闽西水患之事大,百姓痛失家园,且水患时有复发之态,此事着实是困扰了梁元帝许久,段清安所请实在是微不足道的一件小事。   而婕妤位分太低了,不配有家人入宫探望的资格。梁元帝为奖赏臣子,自然也不会真的只让段老夫人入宫见一面就了事,只能将昭妃复位,又令段老夫人和昭妃见面。   此事说来,也合情合理。加之昭妃也闭门抄写了不少佛经,只为超度袁侧妃。又得有心人说此事并非昭妃自己所为,是她身边老奴擅作主张 ,昭妃却被无辜牵累,这复位之事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春猎过后再不久,她就该准备嫁给二皇子了。这时候能跟昭妃见一见,容韵锦当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只是陆知意那边她也不会放过的,她已经从陆知意口中得知春猎的时候,郁棠也会去。   既然有春猎这么好的机会,容韵锦是肯定不会放过的。所以她再三怂恿了陆知意,叫她一定要一起跟着去春猎。   只有陆知意这个蠢东西跟她在一起,她做任何事都会事半功倍,否则的话,就她一个人,还真是难以两全呢。   容韵锦想着春猎的计划,心里无比的痛快,恨不得明日是春猎才好。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容韵锦是亲自整理了自己要带去春猎的贴身衣物,她每确认一样动心,心里的恨就漫山遍野的涌上来。   她本来,本来可以过得更好的!本来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为他生儿育女,说不定还会跟他一起白头偕老!   可是呢!这世上总有那些坏人姻缘的贱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地位夺人所爱,甚至连一点点的机会都不留给她!   郁棠!   容韵锦眼里迸发出恨意,她是真的恨不得这个女人快些死去才好!   ……   *   春猎很快就开始了,地点就定在西山,此去便也要小半月的路程。而梁元帝钦点了几家,当中应王府和滇王府是排在最前面的了。   两府也都是阖家出动了,宋瑶带着一岁多的闵哥儿,同郁棠坐在一辆马车里,于是陆黎就被撵出去骑马了。闵哥儿还笑他姑父,小明翡也跟着笑起来。   陆黎看着儿子也笑他,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结果小明翡就笑的更开心了,惹得郁棠不住地摇头。   闵哥儿对弟弟很喜欢,觉得弟弟生得太好看了,两个小的,嘀嘀咕咕,明明小明翡还不会说话,但闵哥儿就是能跟他聊许久。   郁棠和宋瑶笑着看两个孩子,宋瑶颇为感叹:“母亲每每见了闵哥儿就要唠叨小六,现在闵哥儿看到了他六叔也‘成亲成亲’的说,气得小六跟刚刚陆黎的样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郁棠听宋瑶说这个,眼角都带着笑意,她都能想到六哥那一脸憋屈又没法回嘴的样子,真的是太可乐了。   “对了,我刚刚听说福真也来?” 宋瑶还没见到福真,但她刚刚听郁璟说了,记挂着福真的肚子,就问了一嘴。   郁棠点点头:“非要来,本不肯的,可娘娘和陛下都准许了,又派了太医,我不准她也没法子。”   宋瑶闻言笑到:“还有你不准她敢做的事?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小姐妹的小九九。”   被嫂子说破,郁棠脸上微微发烫:“她,的确如她所言,我们都去春猎,她不去,在京城也无聊,连牧嫆都去,你说她焉能不想?”   宋瑶道:“也无妨,以你的性子,你肯让她来必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了。”   “万全的准备说不上,但该准备的都准备了去才是。” 郁棠把自己的安排说了之后,宋瑶也跟着点头。   “如此甚好,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周全的了。” 宋瑶笑道:“今年可是春猎最为人齐的一次了。”   郁棠笑着点头,可不就是么。皇后陛下都在,还有昭妃随侍,且也请了太后娘娘来,太子妃带着小皇孙与太子一处,宫里唯有兰贵妃在宫中。但皇子们都到的,连时常闭门不出的二皇子都来了。   “这次春猎声势浩大,或许也是陛下觉得解决了闽西水患想要普天同庆吧。” 郁棠看着两个孩子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脸上的笑容都十分热烈的样子,嘴角就浮现出笑容来。   宋瑶看着她看小两兄弟玩闹的样子,起了揶揄的心思:“等明翡大一些了,你可要给他生个小的吗?”   郁棠笑了笑,想起陆黎抗拒的样子,低声道:“此事随缘吧。即便没有亲兄弟,不是也有闵儿吗。”   宋瑶怪嗔她一眼:“看你这话说得就见外了,闵儿与翡儿自然也是亲兄弟。”   “嫂子这么问,该不会是自己又有好消息了吧?” 郁棠惊喜的看向宋瑶的肚子。   宋瑶连忙拦她,请拍了她的手一下,笑骂道:“你这个坏丫头,怎么还来笑我了呢。没有没有,若有好消息,肯定不瞒着你。”   “哦,那就要帮闵儿要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郁棠一脸坏笑,宋瑶被她笑得满脸羞红。   外头郁璟和陆黎听到马车里的笑声,对视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暖意。   “大哥,不如把闵哥儿和明翡兄弟放在一起住吧,玩得多开心啊。” 陆黎冲郁璟嘿嘿一笑。   郁璟还能不知道他憋得什么屁,就是想把小孩儿丢给他媳妇儿,好独霸他妹妹罢了!郁璟嗤了他一下,眼睛看向了前方跟在母亲和滇王妃车架旁边的小六,冲陆黎挑了挑眉。   陆黎瞬间会意,笑眯眯地说道:“六哥也到了该成亲的时候了,其实咱们先成亲的多少也得给六哥一点儿经验吧。”   郁璟头一次对陆黎露出了赞同的目光:“说得不错,去吧。”   “啊?去?我,我去?” 陆黎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家大舅子居然这么坑他!   郁璟笑得温润:“好不容易我同意你一回,都不想表现表现给我看?让我对你改观一些吗?”   不亏是郁璟,一下就抓到了陆黎的软肋,果不然陆黎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一夹马肚子往前去了。   陆黎才走,这边马车就掀起帘子来,里头娇妻与妹妹,并两个小的,都看着他呢。郁璟自是面不改色地冲她们笑了笑,全当那眼里的一言难尽是夸奖了。   宋瑶放下帘子,有些尴尬:“你大哥他就是爱这样。”   “大嫂放心吧,多坑坑他也好。” 郁棠笑得狡黠:“都被大哥骗了这么多次了,还不长记性,真是我的半点聪明才智都没学到。”   “噗——” 宋瑶愈发难以置信地看着妹妹:“你,愈发自恋了。”   郁棠笑得坦然,一如刚刚郁璟的模样,宋瑶笑着摇头,真不愧是两兄妹。   待当日中途休息的时候,长公主和滇王妃得知郁旸被哄着奶孩子的时候都笑得不行,两人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异口同声到:   “定是我家那个小子!”   “定是我家那个小子!”   长公主和滇王妃对视一眼,纷纷笑了起来。   其实长公主也觉得女儿如今嫁得好,不光是夫君不错,婆母也很好。最重要的是,跟她聊得来,志趣相投。若是早些年的话,怕是义结金兰也是不好说的。   其实说起来,英国公夫人和武安侯夫人与她都不太投契,只当寻常来往。若是阿棠嫁入这两家,她怕是还要操心些。如今可就好,也没什么好操心的。   滇王妃待阿棠的好,亲生女儿也差不离了,她还担心什么。   当下就只担心小六那混账的婚事,如今帮哥哥妹妹带孩子也是好的,说不定带着带着就喜欢了呢。   还真别说,郁旸带着俩小的,不知多快活。他就在路边折了几根长草,三两下就折出个小动物来,看得小明翡眼睛都直了,连连拍拍闵哥儿,要小舅舅再来!   “啾……啾……”   小明翡实在是喜欢,也知道要叫人,但郁旸还是第一次听到小外甥叫自己,顿时欣喜地看着他,高兴连连道:“翡儿,再叫两声啾啾!”   “啾!啊!”   小明翡到底小,满心只有郁旸手上的玩具,见他半蹲下来,就咿呀咿呀的要他手上的小玩意儿。   郁旸都快乐傻了,比当初郁闵叫他小叔高兴多了!毕竟,小叔和小猪,在发音不太准的小娃娃嘴里,还是容易念错的!但舅舅就不一样了!   就算是啾啾,他也知道小明翡是在叫他呢!   郁旸连忙一手抱着一个去长公主和滇王妃面前邀功,乐滋滋地说道:“娘,王妃,翡儿会叫我啾啾啦!”   长公主差点一口茶喷出来,“啾啾?什么玩意儿!”   “娘!不是玩意儿,是我!翡儿会叫我了,是不是闵哥儿。” 郁旸还特地抱着闵哥儿抬了抬下巴,示意他配合自己。   奈何两个小的这会儿拿着手里的草织小玩意儿玩得高兴呢,哪想理他啊。   滇王妃看着郁旸抱着两孩子的傻样,忍不住笑道:“把这两个小家伙放下来吧,这么大了可沉了。”   哪里晓得滇王妃才这么说一句,小明翡立刻就抬手箍住了郁旸的脖子,小模样可倔强了:“啾啾!噗!”   长公主和滇王妃猛地听到小明翡这么叫了一句,都惊着了,两人都惊讶的看向小明翡,竟这么快就会叫人了!   郁旸更加狂喜,连连炫耀道:“是吧是吧!小明翡会叫啾啾了!啾啾抱你抱你啊,不放下不放!”   比起郁旸的欣喜若狂,滇王妃的脸色就显得有些一言难尽了,她颇有些怨念道:“这小家伙,竟第一个会叫的是舅舅……”   长公主也惊呆了:“第一个?”   “第一个?” 郁旸也惊呆了,随即嘴角疯狂上扬,压都压不住:“哈哈哈哈哈……我是小明翡第一个叫的人!哈哈哈,阿棠都要往后稍稍了!”   “什么往后稍稍?”   说着话呢,郁璟夫妇和郁棠夫妇都来了。   这句‘往后稍稍’可不就是郁璟说的嘛。   郁旸得意忘形地同郁璟炫耀道:“王妃说,翡儿第一个会叫的人就是我!刚刚翡儿叫啾啾了!”   郁棠听了笑眯眯地说道:“也不是第一个,昨晚上睡觉之前,翡儿叫了爹娘了。本来就想早些跟娘说的,今日出门急,一下给忘了。”   郁棠的话一下就让郁旸的高兴少了一半,不过下一句就又让他高兴起来了——“第一个啾啾,的确就是你没错了,大哥都慢你一步。”   郁棠说着还挑眉看了郁璟一眼,像是在说‘后悔吗’。郁璟的确有点嫉妒,不过看着傻弟弟抱着儿子和外甥的样子,他觉得倒也不是很羡慕了。   苦劳力换来,也不是很羡慕吧……   长公主和滇王妃又听得郁棠这样说,都忍不住惊喜,“明翡可真是个聪明孩子。”   宋瑶也点点头,惊讶道:“闵儿都才会说话没多久呢,弟弟可真是厉害。”   “咱们闵儿说话也早,哪里就才没多久了。” 郁棠笑道:“我记得闵儿跟翡儿都是差不多时间会说话的。”   “果然,聪明的孩子都一样嘛!” 郁旸笑呵呵地抱着两个孩子,也不嫌累,左一句右一句的夸。   若是刚刚被骗去带孩子的时候不太高兴,这会儿就是实打实的心甘情愿了!   被提到的小郁闵此刻也专心的在小叔怀里玩草编,对于大人们的话都全然不在意。   滇王妃看着几个兄妹之间关系这样好,也笑着跟长公主说道:“这样挺好,我在家时也跟哥哥们感情极好。”   是了,滇王妃也是谢家的小女儿呢。   长公主看着滇王妃小声地说道:“陛下有意让谢家回京。”   滇王妃此刻突然得知这个意外之喜,面上还有些不可置信:“当真?” 第97章 【97】   但滇王妃很快就反应过来, 谢家此时入京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她定了定神,微微摇头。   长公主不解,却听得滇王妃道:“但愿只是有意。” 不是定旨要求。   滇王妃话里有话, 长公主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她微一思衬, 便明白了滇王妃的担忧。她下意识地望了望梁元帝的方向,正如滇王妃所想, 此时谢家入京并不是好事。   时候不早,滇王妃便让几个年轻人都各自散了。   郁棠与陆黎抱着小翡儿告辞, 回了旁边的院子。小翡儿刚刚玩得高兴,这会儿就有点儿困了, 也不管抱着自己的是最不喜欢的爹爹,小手一圈,就窝在陆黎怀里睡了。   郁棠看过去,只能看到他小脸圆乎乎的,睡得十分舒适。   陆黎冲她眨眨眼,轻声道:“难得, 他肯在我怀里睡一会儿。”   郁棠轻笑:“他愈发沉了, 你仔细等会手疼。”   陆黎嘿嘿一笑,“每日搬的公文都比这个小家伙沉些。”   听得陆黎这样说, 郁棠也就不再劝他,乐得由他抱着去。   回了院子之后,才把小翡儿交给了奶嬷,揽着郁棠进了屏风后, 又吩咐了燕云去备热水。推着郁棠坐在了榻上, 笑眯眯地在她面前蹲下。   郁棠疑惑了一下, 看着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一路舟车劳顿, 给你泡泡脚。” 陆黎憨笑了一下,眼里像是有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郁棠忍俊不禁,还是下意识地把脚往后缩了缩:“不了不了,叫小丫头来就好了。”   陆黎直接把头枕在她的腿上,有些黏腻地撒娇:“嗯?小丫头?小丫头,哪有我好。你夫君能文能武能商,哪里比不上个小丫头了?”   郁棠失笑,低头看他,像个撒娇的大型犬,她摸摸陆黎的头发,轻声道:“你骑马来的,自是比我更辛苦,那让我帮你洗?”   陆黎闻言,立刻摇头拒绝:“男子汉的臭脚丫,怎么能让我的仙子王妃动手。”   “那我的就可以让你动手吗?” 郁棠看他,眼里带着笑意。   陆黎颇为自得的点点头:“正是正是,仙子做什么都是对的。”   郁棠看着陆黎执着的样子,忍不住笑,他总是喜欢这样,有时她也意想不到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最后还是没能拗得过陆黎,让他给自己洗了脚。可说来也怪,已经是夫妻了,孩子都生了。郁棠却觉得他帮自己洗脚,竟会生出一丝丝羞怯来。   黄昏将至,郁棠已然昏昏欲睡了,陆黎索性把人抱到床榻,叫她好生睡一会儿。燕云进来了之后,他比了个闭嘴的手势,燕云便退到一旁了。   确认郁棠已经睡着了之后,陆黎才起身走到屏风外头,低声道:“将晚膳推迟些,阿棠歇息了。”   燕云点点头:“是,奴婢知道了。”   “明翡怎么样?” 陆黎到底也是当爹了,虽然不知如何当爹,但关心总是没错的。   说起小世孙,燕云就笑了,“小世孙睡得舒服,也没醒过。”   陆黎想起儿子白日里睡得沉,夜间就要闹觉,阿棠就总是要去看看,这一来二去的,夜里都不得好眠。他皱了皱眉,抬脚就往隔壁去了,燕云不知道小王爷要去做什么,但她下意识地就跟着去了。   陆黎到了隔间,奶嬷起身给他请安:“奴婢见过小王爷。”   陆黎皱着眉看着睡得正酣的儿子,低声问奶嬷:“他睡到几时能醒?”   奶嬷不知小王爷为何问,她也只道:“世孙睡前未曾进食,待他饿了,便会醒来,约莫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陆黎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一个时辰,也该到入睡的时辰了。等这个小崽子醒了,又要折腾一番,怕是阿棠又要睡不够了。   想着,陆黎就打算上手把小崽子抱起来,送到他娘滇王妃那儿去,连同奶嬷等人一起过去。   奶嬷看着小王爷这动作,一惊,生怕小王爷把小世孙颠醒,又不敢上前劝阻。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着燕云,希望燕云能够阻拦一下小王爷的动作。   燕云也是心头一跳,这小世孙要是醒了,怕是要哭闹的,肯定是哭着要娘,她们小王妃这才刚入睡呢!   “小王爷,小世孙若是此刻醒了,怕是会哭着要娘了,小王妃才刚睡着呢。” 燕云上前劝道。   陆黎小心地把儿子裹起来,看了燕云一眼,又对奶嬷说道:“这会儿他睡得熟呢,把东西准备好,我把他送到我娘那儿去。不然这小子睡到半夜了又起来折腾,他娘不要休息吗?”   燕云一愣,小王爷说得有道理啊,只是她看着奶嬷一言难尽的表情,突然想到……不吵着小世孙的娘,那送到王妃那儿,可不就是吵着小王爷的娘吗?   坑娘能手啊…… 燕云默默地退了一步,给陆黎让步,想来王妃疼爱世孙,应当,应当不会介意的吧?   也不知道是父子同心,齐力坑娘/奶,还是小翡儿的确睡得沉,从他们院子走到滇王妃的院子也还要一段路,一路上倒也没醒。甚至,连滇王妃从陆黎手里接手过来,他也还是睡得安稳。   滇王妃到底是陆黎亲娘,哪能不知道陆黎的心思:“你这是为了媳妇儿折腾娘呢?”   陆黎嘿嘿一笑:“娘多疼爱阿棠一些,她本就体弱,这几日这小h……小家伙夜夜不得安生,阿棠睡都睡不好。我从前都是娘带的,带个小翡儿也手到擒来不是。”   陆黎在滇王妃的眼刀下,飞快地把‘小混蛋’这三个字咽下去,不然他怕自己等会儿走不出这个屋子。   滇王妃横了陆黎一眼,也就是她真把阿棠当自己孩子看,不介意带小翡儿,不然他这做法,不惹得婆媳生了嫌隙才怪呢。   陆黎见滇王妃抱着儿子爱不释手的样子,就放下心来,但看着滇王妃全身心都在他儿子身上,又有些不太高兴。站在原地,看着滇王妃抱着他儿子,愣愣地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滇王妃想着还是把小家伙放到小床上去睡,一抬头发现陆黎居然还在,她挑眉,说:“还在这儿杵着是还有旁的事情要求你娘吗?不然怎么还不走。”   陆黎本就有些吃味,自从这小子出生之后,不管是他娘还是阿棠,甚至是他爹,都更偏爱这个小东西。当下听到滇王妃这么说,顿时就酸不拉叽地说道:“娘是有孙万事足,儿子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不给杯茶喝就算了,竟是连看都看不见,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儿子了……”   滇王妃看着儿子这么大岁数了还跟个孩子一样争宠,嫌弃地说道:“利用你娘的时候没觉得你对你媳妇儿也很偏心吗?”   陆黎被滇王妃一噎,没话说了,灰溜溜地跑了。   滇王妃笑得开怀,看着怀里将醒未醒的小孙儿,柔声说到:“小翡儿啊,慢慢长大,祖母陪你一起收拾你爹,他可比祖母偏心多啦……”   怀里的小娃娃嘟了嘟嘴巴,小模样十分可爱,看得滇王妃都舍不得放下了。   ——   待陆黎又回去的时候,郁棠却是已经醒来了,见陆黎从外面回来,第一句话就是:“你去看小翡儿了吗?他醒了没有?”   陆黎本就在滇王妃处吃了委屈回来的,现下他的小王妃也心心念念那个小王八蛋,可把咱们小王爷给气坏了。黑着一张脸就上前,把脑袋拱在小王妃小腹上,闷声嘟囔了几句。   郁棠没听清楚陆黎说的什么,她还有些茫然,怎么一下就黑脸了。只能想到是不是小翡儿又嫌弃他了,便出声安慰他:“没事没事,小翡儿还是喜欢你的,你毕竟是他爹爹,他现在还小,别跟个小小娃娃计较,显得夫君不大度了。”   这话说得字字句句都是刀子,恶狠狠地往小王爷的心口扎啊!   偏偏陆黎抬头看她,也只能看到她眼里绵密的笑意,又柔又暖……可陆黎想着,这种笑容都是为了那个小王八犊子来哄他的,心头就生出了一股子邪火,他猛地起身,直接把人按在了床上,逼近那张笑颜,说出来的话既委屈又霸道:“你为了他这样哄骗我?我不许!”   郁棠被他摁倒,一点儿反抗的意识都没有,还抬手柔柔地环住了他的脖子,轻声细语:“没有哄骗你啊,夫君~”   她刻意哄他的时候,声音又软又绵,听得他一点儿脾气都没有。低头看着水盈盈的那一双眸子,陆黎心里再大的脾气都没了,反正都是自己的小王妃,自己的儿子,计较什么呢?   陆黎自己把自己劝好了,又看了看几乎跟自己脸贴脸的小王妃,索性低头亲了亲她的嘴角,嘟囔道:“算了,就让那个小王八犊子独占你一小段时间好了。”   可郁棠却听得脸色变了,嘴角一勾,双手改抱为推,直接把人掀翻了,顺势坐在了他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子里闪着危险的光芒,阴恻恻得问他:“你说谁是小王八犊子呢?”   陆黎一惊,玩,玩脱了!   ▍作者有话说:   差点就想人间消失了,作为一个作者,断更这么久真的很不负责。没别的说,以后不整这种事了,调节好三次元和小说,也调节好我自己。明明想写个好故事,但可能我能力不够吧,写着写着不满意了,又不知道怎么办,产生了逃避心理。   谢谢一直以来都还在看正版的小可爱们,你们真的很重要。   尽量恢复每天的更新,这么久不码字,打字都是乱码,一句话打错好几次词汇,脑子里的词和手都对不上了,原谅一下我的龟速。 第98章 【98】   嘴上没个把门儿的后果就是小王爷被他心爱的小王妃狠狠地收拾了一顿, 以至于到了春猎行宫处,陆黎都还有些耿耿于怀,但又碍于小王妃霸道护崽而毫无办法。   西山位处京城不远, 除了适合打猎之外, 还独有一片飞流瀑布的美景。到了行宫舟车劳顿, 也就年轻的精力充沛,也去见识见识那瀑布飞流。   郁棠身为郡主, 母亲又是梁元帝嫡亲妹妹,自然是来过西山, 也见过的。她没多大兴趣,便没有一起去看, 福真自然也不会去,就是挺着个大肚子来见她,吓得牧屿恨不能一人分作两份,左右护法似的护着她。   “怎么不休息一会儿,这就眼巴巴地过来了,你叫人说一声, 我去寻你不好?” 郁棠看着福真走过来有些吃力的样子, 颇有些心疼的说道。   福真摆摆手,一脸笑意:“无妨无妨, 我觉得我身轻如燕呢……”   “可别再说你身轻如燕了吧,你旁边这位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陆黎啧了一声,看着牧屿的眼神充满了揶揄。   牧屿哪怕是知道陆黎在揶揄他,也没什么大反应, 真是全神贯注地就在小妻子身上。他是真的担心, 妇人生产乃是大事, 他又不懂。哪怕是临时看了半年医书, 也没能安抚他,只好他在的时候时刻守着她,不然怎么放得下心呢。   郁棠见牧屿对福真这样紧张,嘴角弯了弯,“你自己感觉好,也还尚可,喝杯温水。”   福真有孕,不宜喝茶,又喝不下乳茶,郁棠便也没有给她准备。   福真笑眯眯地接过了,喝了一口:“我在来的路上听说了,父皇有意给宝庆点驸马,就是不知道宝庆能不能看上父皇点的驸马了。”   郁棠莞尔:“舅舅素来疼爱你们,想必宝庆的驸马,也得她点头。”   “说来也是。” 福真摸摸肚子,又看了看在旁边靠着杆杆走路的小明翡,目露母爱之光:“我现在就在想肚子里的宝宝是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牧屿轻轻握住了福真的手,“都好。”   福真撅起小嘴不高兴了:“你都不想知道我想要小郎君还是小娘子,你敷衍我?”   牧屿语塞,只好再问一次:“那夫人你是想要小郎君还是小娘子?”   “当然是小郎君啦。” 福真十分得意:“小郎君,就能跟闵儿翡儿一块儿玩了。”   牧屿连连应声,“小郎君好,我教他读书识字,骑马射箭。”   郁棠和陆黎对视了一眼,这两人真是旁若无人的腻歪,偏偏还不在自家地盘腻歪,还得跑到他们家来腻歪,啧啧啧……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但福真完全没有想起,她之前还说希望自己生个小娘子呢。只能说孕妇的想法,说变就变呢。   两人神色逐渐扭曲,无他,只因面前这对小夫妻甜腻得太过对旁人视若无睹了。惹得陆黎悄悄问郁棠,是不是哪儿得罪了福真,这才叫她到自己面前来疯狂秀恩爱来的?   当然就被小王妃狠狠地拧了一下,痛得他龇牙咧嘴的,也不敢再说胡话了。   ——   圣驾到了西山,自然是有西山行宫之人来请安,梁元帝有些不耐,便都打发了,只留下了皇后在身侧陪伴。   昭妃得以有闲来见一见自己未来的儿媳妇儿容韵锦,只是她那不开窍的儿子却没那么听话,能到她跟前来。昭妃自觉有些失了颜面,脸色就不太好看。   是以,容韵锦来见昭妃,只是同昭妃说说话,聊聊家常,只字不提二皇子。这一举动就让昭妃对容韵锦重新生出了些好感,如若不然的话,她实则是觉得容家女配她的琤儿是高攀了些。   容韵锦心思绵密,还未进来之前就发现了二皇子并不在,便顺着昭妃的意思,聊了些旁的内容,果然昭妃对她改观了不少。但容韵锦也并不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她对于拿下昭妃和二皇子,是势在必得的。今日昭妃的改观在她意料之中,也算不得什么了不得的事。   常在深宫的女人,总以为自己比旁人聪明。只可惜,世上世事万千,宫里即便凶狠,民间难道就安宁了吗?   容韵锦所见的手段,也绝不比昭妃在宫里见的少。而她受祖父教养,自幼学的端庄知礼,那些阴暗的东西,她会藏得很好。从前或许她有过莽撞,但做人不就是一步一步走过来,总会有教训和经验,她会比过去做得更好。   一顿午膳的功夫,昭妃对容韵锦的态度大大的缓和了,虽不是相谈甚欢,但也算是她看得顺眼了。从昭妃主动留了容韵锦用午膳,众人便知道娘娘对这位未来的二皇子妃算是点头了。   容韵锦也不骄不躁,始终表现良好,昭妃看着她,恍惚间觉得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娘娘若是乏了,不如小憩一会儿,韵锦已然打扰娘娘多时了。” 容韵锦看到昭妃开始发愣,也不管什么原因,她都觉得自己是时候应该离开了。   昭妃刚刚脑子里过了一通乱七八糟的,听见容韵锦请辞便也没再留,点点头就命人送她去出了。   容韵锦出来之后,笑着对嬷嬷说道:“多谢嬷嬷,嬷嬷快回去照顾娘娘吧,韵锦这就回去了。”   “容娘子慢走。” 嬷嬷对着容韵锦行了个礼,容韵锦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那嬷嬷看了一会儿容韵锦的背影,也就转身回去了。而就在这一瞬,容韵锦回过头来,嘴角得意的笑容是怎么也压不下了。   身边的婢子见容韵锦此等形状,低声道:“娘子今日为何又答应陪着娘娘用膳了。”   婢子是知道容韵锦今日只打算来给昭妃请安的,却没有想到还留下了用了午膳。   容韵锦看了婢子一眼,没有说话,心里如明镜一般。她之所以留下来,不就是为了换取昭妃的好感么,昭妃今日显得兴致不高,哄人这种事儿容韵锦自己是做得多了,自然信手拈来。   当下的情况不是很好么,昭妃被她哄得很高兴,这不就对了。   容韵锦抬眸看了看南方,勾了勾嘴角,眼角的笑意阴狠,那是滇王府入住的方向。   ▍作者有话说:   有点少,手爪子还不那么灵活……溜了溜了 第99章 【99】   今年的西山春猎来的人不少, 郁棠光是听燕云他们说,都已经快听遍了半个京城的权贵了。   春猎上场,郁棠是没机会了。但陆黎可以, 郁棠倒是给他准备了不少东西, 连春猎的衣服都准备的双份。   陆黎喜滋滋地拿给滇王妃炫耀, 差点没被滇王妃给赶出来。又跑回来臭不要脸地缠着郁棠要安慰,看得郁棠也忍不住熊他一顿。   “叫你去炫耀, 等娘揍你一顿,你就知道了。” 郁棠实在是哭笑不得, 有点理会到了滇王妃说的熊孩子的感受。   她看了看还在围栏里抱脚脚的儿子,希望这一点儿别学他爹就是了。   陆黎大笑, 躺在郁棠腿上,抓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阿棠你明日想要什么?我给你猎。”   被陆黎这么一说,郁棠想起件事儿来,提醒道:“西山猎场似乎还有熊,你若遇上了小心一些。”   陆黎哼笑了一下,迅速爬起来, 把郁棠扳向自己:“请不要小瞧你的夫君, 虽说顽劣了些,但打猎这种事绝对不会输的。”   郁棠憋着笑, 看得陆黎很是不服气。   “你不信我?”   这语气活像是撒娇。   郁棠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印上一个吻,笑:“我怎么会不信你,只是让你小心些。”   陆黎挑眉, 把人扣在怀里, 伏在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阿棠肤白, 猎白狐为你做一件狐裘, 就是天下一绝。”   郁棠勾着他的脖子,敷衍地点点头:“嗯嗯,天下一绝。”   陆黎一看郁棠的样子就知道她不信,气得开始挠她腰上的痒痒肉。   郁棠原本不太怕痒的,也不知道为何,今日被陆黎挠得直发笑,最后跌在他怀里,笑得眼角微红,眼波潋滟。   实则郁棠是知道在这傻子心里,她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他的话,她怎么会不信。   “明日舟南随我去打猎,叫汀白跟着你。” 陆黎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说了他的打算。   郁棠却觉得有些不必:“你明日去打猎,汀白也可以跟着你去,我就在猎场席位,也不用他。况且,不是还有风月和燕云在。”   陆黎捏捏她的小鼻子:“燕云大半时间都在照顾小翡儿,就留奉月一个人,我可不放心。”   郁棠不想,陆黎头一次这么固执,郁棠也只好随他去。但她也吩咐了燕云在陆黎明日的随身物品中多准备了些东西。   少了个人跟在身边,多做些准备,也就是有备无患了。   陆黎倒是不知道这个,而郁棠的准备后来也在春猎时派上了大用场。   围栏里的小翡儿抱着方瓷做的小布偶滚来滚去,口水都滴在上面了。   郁棠见了就想自己上前给他擦一擦,陆黎抱着人不肯撒手:“让他脏一会儿,明日我去围场打猎,你不就一直都陪着他了。”   郁棠哭笑不得,怎么还吃起醋来了。不过得先安抚这个大宝宝,不然的话,等下这个闹起来,小的也得哭。   燕云见郁棠分不开身,就主动上前给小世孙擦口水了。   小翡儿只要不是在亲爹面前,谁来摆弄基本都挺好说话的。   门外传来声音,说是大娘子来见嫂嫂了。   陆黎皱了皱眉,他是不太喜欢陆知意姐弟俩。陆泓也就罢了,陆知意简直是能不见就不见了。   郁棠看了陆黎一眼,微微摇头:“到底你是兄长。”   “让她来,小爷看她能干什么。”   陆黎现在最听的就是郁棠的话,郁棠开口,他自然配合。   门口小婢把人引进来,陆知意看到陆黎也在的时候,心里微微惊了一下。她对于这个嫡出兄长,还是有些害怕的。   陆黎看着陆知意进来就看着他发愣,眼底不耐一点儿都没遮掩:“不会行礼?”   陆知意立刻给郁棠见了礼,郁棠知道陆黎不喜陆知意,她也不会强迫陆黎给陆知意好脸色看。   郁棠神色如常,陆知意也看不出她对于自己来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然郁棠哪有什么喜不喜欢,到底都是滇王府的自家人。又没出什么生死仇敌的大事儿,她也没必要把人往外赶。有事儿说事儿,能不能应下来,那就是两说。   毕竟,陆知意在她成亲之前要踩她脸面给容韵锦做面子的事儿,她可没忘呢。   陆知意心里忐忑,但是想到了事成之后自己的好处,她还是没忍住。   “明日观猎,知意能跟嫂嫂坐在一处吗?”陆知意装得乖巧,却惹得陆黎一声冷哼。   郁棠也摇摇头,拒绝了:“明日不方便。”   陆知意一愣,没有想到郁棠居然会拒绝她,当下有些着急,“那便后日也可以的。”   郁棠和陆黎对视了一眼,要是这时候还看不出她是有所图谋的话,那他们俩都是大傻子了。   “怎么突然想着要跟我一起,我带着小翡儿怕是顾及不到你。”   郁棠没说拒绝,也没说答应,而是先探一探陆知意的底。   陆知意到底是随心所欲惯了的,叫她在人前伏低做小,哪怕知道这个人身份地位都高于她,她一时间也还是不习惯的。   听郁棠这么问,陆知意心里多少是有些不痛快的,可她又不能表现出来。   郁棠把陆知意的表情收入眼底,只觉得到底是个任性不懂事的,有贼心没贼胆,脑子长了当摆设。   比起郁棠的暗中观察,陆黎就直接多了。   “本小爷警告你,若是你敢打阿棠的主意,谁出手都护不住你。你最好记住你是滇王府的人,若你非要拖着滇王府到脏污之中,废了你都是小事。别好好的日子不过,尽在那儿瞎折腾。”   陆黎不是没有兄妹爱,只是陆知意太不知好歹,他也没必要眼巴巴地求这人把脑子里的水倒出来。   随口提醒一句,做不做那就是陆知意自己的事。左右这些东西都是陆知意自己的选择,也没有旁人逼她。   陆黎的本意是让陆知意想明白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可陆知意却听不出来,反而觉得陆黎这是在看不起她,嫌弃她丢了滇王府的人,顿时心中火起。   “若是嫂嫂不愿意,也不必让陆黎来羞辱我!”   陆知意丢下这么一句,就掩面跑出去了。   郁棠颇有些无语,看了陆黎一眼,道:“她素来如此?”   “不必管她。”   陆黎也被气着了,他算哪门子的纨绔?陆知意要是个男子,怕是连他的脚指头都比不上!   郁棠面上点点头,心里也留了个心眼。   她要是没记错的话,陆知意与容韵锦的关系极好,这次西山春猎,容韵锦也是来了的。   虽说无故怀疑别人不太好,但郁棠很清楚容韵锦对自己的敌意并不少。   至于原因么……郁棠的目光幽幽地看向陆黎,虽纨绔了些,但这张脸是真的很招蜂引蝶了。   眼看着时辰差不多了,郁棠也不跟陆黎腻歪了,两人换了赴宴要穿的衣裳,便往皇后那边去了。   小翡儿就留给燕云和奉月照看,他今日都很乖,想必也没什么问题。   去的路上就碰见了宜陵郡主,她瞧见了郁棠就快步走了过来,惹得庄王妃不断摇头,直笑她跟个皮猴子一样,老实不得。   今日晚膳也就是皇家聚会,只有皇亲。   陆黎被宜陵郡主挤开,他也不好再挤回去,只能默默走开。毕竟身边都是长辈,他纨绔无妨,别叫他的名声连累了媳妇儿。   庄王妃看陆黎这么好说话,转头同庄王说道:“瞧着和宁的夫君也很好脾气,看来是传言不可信。”   庄王拍拍庄王妃的手笑了笑,并未说话,可眼里也是赞同庄王妃的话。   “明日我来伴你坐吧,福真跟着皇后娘娘,我就不过去添乱啦。”宜陵郡主冲郁棠挑眉:“我后日再上场,定叫你再看看我的英姿。”   郁棠点点头:“这样也不错,那就等着瞧宜陵郡主英姿,我要命人摆上文墨,将郡主英姿拓于画上,以便后世观赏。”   “哎呀,你这个主意好啊,记得要画好些。”   宜陵郡主毫不客气,还同郁棠提要求。   几人说说笑笑的,也就到了晚宴的地方。   巧的是,昭妃娘娘竟然也才到,而她身边站着的竟然是容韵锦。   郁棠心道,这可真是无独有偶。   说着昭妃已经行至跟前了,郁棠与宜陵同昭妃见礼,昭妃也只是受了半礼,以表客气。   容韵锦对着郁棠和宜陵自然是要见礼,两人站在原地不躲不让的受了她的礼。   “真是与和宁郡主颇为凑巧。”容韵锦面上挂着笑,是一脉的温婉端庄。   宜陵不知容韵锦与郁棠的过节,但瞧不惯容韵锦这有些绵里藏针的意思,只哼了一声便道:“怕是容娘子眼里没有宜陵这个人,不然怎么只瞧得见和宁,却瞧不见我。”   容韵锦被宜陵那话压了压,也不见气恼,只是笑着赔罪:“宜陵郡主风姿卓雅,韵锦自然不敢瞧不见。”   郁棠看着容韵锦面上看着进退有度的样子,只觉得好笑。   她要针对自己,也不看看什么场合。   在未来的婆母面前,针对自己前心上人的夫人,啧……没瞧见昭妃的眼神已经冷淡下来了么?   得不偿失哟……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100章 【100】   郁棠也无意在这儿当猴一样被人观看, 只同昭妃欠了欠身,便与宜陵转身往滇王妃身边走去了。   昭妃看着郁棠,眼里闪过一抹遗憾。她原本想若是郁棠能成她的儿媳, 那表哥表妹也算佳话。可谁知道这是个病秧子呢, 舍了也就舍了吧。   只是……   昭妃看了容韵锦一眼, 声音都冷下来不少:“还不走,是打算让本宫在这陪你当门神不成?”   容韵锦面上的笑意僵了一下, 还不曾开口,便只得了昭妃的一个背影。   即便昭妃给了容韵锦冷遇, 待郁棠再见昭妃和容韵锦时,依旧见到容韵锦与昭妃亲近得很。郁棠目不斜视地略过了容韵锦, 与皇后的目光相遇。   皇后瞧着气色不错,现下笑容微深,见了郁棠,眉眼间的笑更真切了几分。   滇王妃见郁棠过来了,招手叫她过来坐下。   郁棠本与滇王妃是邻座,而非同座。   但郁棠见滇王妃叫她, 便也没有犹豫走过去, 坐在了滇王妃身边。   滇王妃拉住了郁棠的手,轻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什么, 郁棠心中一跳,反手握住了滇王妃的手。   “不要失态。”   滇王妃轻声提醒,郁棠心里的火却越烧越旺了。   昭妃偏偏此刻还不肯消停,见滇王妃将郁棠带在身边, 看了宛阳长公主一眼, 幽幽然道:“王妃当真是宠爱郡主, 家宴之上, 也时时刻刻离不开郡主。”   这话说得像是滇王妃疼爱郁棠,可实际上是说给长公主听的。长公主人还在呢,滇王妃居然敢叫郡主伺候她,可真是不把长公主放在眼里。   昭妃此言一出,皇后皱了皱眉,她从前觉得昭妃有分寸,但最近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郁棠正因滇王妃方才所说有些不快,恰逢昭妃撞到她怒气上,不出出气,也真叫人小看了她的脾气。   “我替夫君陪伴母亲,怎么叫昭妃您说出来就变得阴阳怪气了呢。”郁棠冷眼看向昭妃:“倒是我忘了,二殿下尚未娶妻,身侧无人。娘娘眼红,倒是情有可原。”   昭妃顿时被郁棠激怒,面露憎意,众人也没有想到素来好脾气的和宁郡主竟然这样刺激昭妃。   在场之人都是皇家亲近之人,谁不知道二殿下和昭妃如今关系紧张,甚至于为了躲避与昭妃见面,连春猎都没来。   偏偏和宁郡主就这么提起了,最可笑的是这话头还是昭妃自己扯起来的。   即便是激怒了昭妃,郁棠的神色也依旧淡然,倒叫旁人瞧着觉得昭妃故意找事。   滇王妃拍拍郁棠的手,郁棠回看了滇王妃一眼,也发觉了她脸色不大对劲。   郁棠面露担忧,滇王妃手上用了点力捏住她,意思是她没什么大碍,别破坏了皇后的家宴。   郁棠只能按捺下来,与长公主对视了一眼,长公主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又看了看滇王妃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她立刻对周嬷嬷吩咐了几句,周嬷嬷点点头,躬身退了出去。   昭妃看着郁棠的脸色愈发不快,眼看就要忍不住,却听得上首皇后娘娘说道:“今日小宴,不必拘束,开宴吧。”   皇后说开宴,自然就有宫人上前高声明报开宴,侍菜宫人鱼贯而入,将精致菜肴送至各座。   说是小宴,来的人都是身份颇高之人。都知皇后身体不太好,今日见她还有心力操办小宴,便都关切起来。   庄王妃更是,与宜陵两个把话场面铺得热闹圆满。   福真自然也是在的,众人又多关切了一下她的身子。毕竟也是八月大的肚子了,瞧着没多久就要准备临盆了的。   宴毕之时,郁棠察觉滇王妃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了,她低声嘱咐了燕云几句,燕云立刻就躬身退了出去。   众人都要告辞之时,有一小宫人到了皇后跟前耳语了几句,皇后微一颌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于是便有后头走的人瞧见了皇后身边的嬷嬷请了滇王妃与和宁郡主留下了。   滇王妃这才将将走出了宴厅,嘴角的黑血就再也藏不住,一开口便咳了出来。   郁棠连忙扶住滇王妃,道书更是快速上前封住了滇王妃的几处大穴。   “去请鹤山,要快,隐蔽些!”   郁棠立刻吩咐,她明白滇王妃是为着皇后着想,有心将事情藏起来。   如若不然的话,皇后亲设小宴,王妃当场咯血,传出去,岂不是要冤死一堆人方罢休?   奉月看了看周边,找了条小路纵着轻功飞了出去。   郁棠还不曾来得及把滇王妃往客院送,后面即刻就到的福真公主见状吓得捂住了肚子,惊得变了脸色。   “福真,定神!别怕!”   郁棠扶着滇王妃,看着福真的模样也面露焦色。   幸而滇王妃并未失去意识,她擦了擦嘴角的血,还能镇定自若地同福真公主颌首。福真为她镇定的气势所安抚,深吸几口气平静下来。   可刚刚到底是惊着了,她也觉得腹中有些作痛,脸上平静了一时,却即刻又扭曲起来。   “疼……” 福真努力叫自己平静下来,可收效甚微。   郁棠见人都傻了,忍不住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太医!就说公主发动了!去啊!”   郁棠一声暴喝将人都喝得回魂,开始四处忙乱起来。   滇王妃把自己整个人往道书的身上靠,又对郁棠说道:“你去看看她,我无事。”   “母亲……”郁棠哪敢离开,滇王妃这症状分明就是中毒,不然怎么会口吐黑血?   “一时半会死不了,公主头次临产,有你在会好一些。”滇王妃脸色发青,说出的话还很清醒。   郁棠飞快的环视了一边环境,冲到福真身边,架着她往前走,当机立断道:“姑姑带着母亲跟我过来,福真生产也少不得要用上方瓷的。”   “好方法。”道书夸了一句,立刻揽着滇王妃往前走。   不欲叫皇后的名声蒙上污点,也不能让滇王妃中毒的事走漏风声,当下也只有借着福真公主生产的事将此事改过。   生产也要用到大夫,那就这样浑水摸鱼地办!   福真万没有想到自己这就要生了,当下还有些害怕,直到郁棠过来抱着她往产房走的时候,她才稍微安心一点。   “阿棠……”福真都快哭了。   “别说话,节省力气。”郁棠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专心生孩子,其他的事交给我解决。”   “可王妃……”   “王妃是我母亲,难道你信不过我吗?”郁棠握着她的手:“娘娘身子不好,想必不好叫她进产房来,我在此处陪你,不要怕。”   福真只觉得自己疼得肚子一抽一抽的,朦胧间想到了什么,反手抓住了郁棠的手:“他,他才八个月大,会不会……会不会……”   郁棠语气笃定道:“不会的!有鹤山和方瓷在,不会发生这种事的,别胡思乱想,乖。”   郁棠知道福真是想到那句俗语,什么‘七活八不活’的。她当下慌了神,若不定一定她的心,怕是力气都拿去胡思乱想了。   “鹤山说你怀相很好的,太医也在过来的路上了,你跟着我吸气,呼气……”   郁棠安抚着福真,没忍住回头看,也只能透过屏风隐约地看到滇王妃靠在道书怀里。   她心急如焚,恨不能把自己劈成两半来用。   鹤山一接到消息就过来了,来得比太医还快。只是门口的宫人并不认识他,又是男子,怎么敢放他进产房去。   郁棠刚想起身去看一看,却又猛地一震,像是想到了什么,握着福真的手不敢离开了。   这些事太凑巧了,焉知此刻的人都能信任吗?   不怪郁棠多思,实在是她当时带着滇王妃到客院的时候,她记得福真当时还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的。却又突然撞见了滇王妃吐血的一幕,吓得早产……   “阿棠…我好痛啊…”   福真的眼泪从眼角流下,她也不敢松开郁棠的手。   即便是设想过生子的场景,但这般仓促匆忙,猝不及防,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而身边唯一信任的人也只有郁棠一个了。   郁棠给她擦了擦汗水和眼泪,扭头,正欲高声让门外宫人放人。那边,牧屿却直接带着鹤山与方瓷闯了进来。   “公主!”   牧屿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半跪在福真跟前,眼睛红得像是要杀人:“公主……”   “牧屿……你来啦……”   见到了夫君,福真反而有了勇气,她费力地看向郁棠:“阿棠,你去,去……”   郁棠忍不住眼角泛酸,“我知道,你别操心。牧屿,好好看着福真。”   方瓷一来便奔着福真这边,鹤山也在,等郁棠过来了,才问她:“为何早产了?”   “母亲中毒,她瞧见惊着了,要你来看看。解毒丸带了吗?”郁棠伸手。   鹤山脸色微变:“长公主?”   “滇王妃。”郁棠摇头,“来不及解释,当下方瓷可以解决福真生产,你要跟我过来看一看王妃到底如何。”   鹤山点头,跟着郁棠绕过了屏风,见到了滇王妃。比之方才郁棠所见,滇王妃此刻已经嘴唇发乌了。   鹤山立刻从腰间拿了一个小瓷瓶给她,又给滇王妃号脉,脸色大变:“封穴了?”   “我怕毒药扩散,便封了王妃的穴。”道书见鹤山问得震惊,便知自己犯了错,神情紧张地看着鹤山:“这……”   “借刀一用。”鹤山直接抽出了道书的刀,在滇王妃掌心划了一道口子,又以银针解穴,再抽了三根金针从滇王妃头顶处下针。   道书见滇王妃遭此大南,心中自责不已,恨不能拿刀自刎。   郁棠拍了拍道书:“姑姑不必自责,事出突然,你没做错。”   滇王妃始终保持清醒,听得郁棠的话,她有些费劲地冲道书眨眼。   道书见状,抬手擦了擦眼睛,恨声道:“叫我去扒了那人的皮!”   鹤山下针速度快来越快,滇王妃手里流出来的血也开始慢慢变回正常颜色。   “阿棠喂王妃用药,半颗就可以,不用水。”鹤山被这毒逼得一头汗,他直到重新摸到滇王妃的脉搏,才稍稍松了口气,整个人直接跌坐在地上。   郁棠搀着滇王妃服了半颗解毒丸,皱着眉头看向鹤山:“如何了?”   “只能说万幸此毒我见过,现下已经无大碍。”鹤山低着头,迟疑了一下才说道。   郁棠一心只记挂滇王妃的情况,也没有注意鹤山的异状。即便是注意到了,只怕也会当成他救治王妃过于疲惫所致。道书虽然得见,却知道此时也不是追问的时机。   鹤山手速快,滇王妃捡回一条命,隔壁福真生产更是有惊无险,虽是早产却还是稳当地生下了一个儿子。   皇后与梁元帝都来了的,听到这个消息都显得高兴得很。尤其是梁元帝,面上的喜色更是尤为明显。   “这是朕的第一个外孙,朕要亲自给他取名字。”梁元帝高兴得很,说着就要给赐字了。   皇后连忙拦住了梁元帝,笑道:“陛下要赐字是好事,不过得问问福真乐不乐意,不然她怕是要跟陛下闹一闹的。”   梁元帝此刻高兴,皇后这么说,他也听进去了。   “那就暂时不赐字,把朕的玉佩赠予他,也是朕做外祖父的心意。”梁元帝当下就解开了今日佩戴的玉佩,叫人送了进去。   新生儿也不能见风,梁元帝自然不方便进产房去,赏赐之后,便离开了。   待梁元帝离开之后,皇后便下了严令,不得走漏今日公主早产的原因,对外只说是意外早产,万不可提旁的东西。   有皇后遮掩,郁棠夜里带着滇王妃乘着轿子回了自己的院子,旁人得见也觉实在寻常。   陆黎在男宾那边,得了消息,已经在屋内等着,见了滇王妃就迎了上来。   只是方落座,就听得说大娘子来给王妃请安,已经在院外等着了。   郁棠要是这时候还不知道陆知意来意是为何,那她就是个傻子了。鹤山早与她说了,毒是下在吃食中的,而滇王妃所用的外来吃食也就只有陆知意带来的一盘糕点。   陆知意仗着滇王妃心软于她,竟敢对王妃下毒手。   这件事绝不姑息。   “母亲,此事不由得您心软了。”郁棠看向滇王妃:“她心思恶毒,叫人拿捏在手中来害您,我饶不得她。”   滇王妃沉默了一下,一时间也是真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软铸成,微叹了口气,默认了郁棠的话。   陆黎脸色极为难看,尤其是看到滇王妃面色如纸,若不是郁棠拉住了他,怕是要出去一剑攮死陆知意。   “莫急,她这是探消息来了。”滇王妃看向两人,“她的命在她做出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由她自己做主了。”   郁棠沉默了一下,她知道滇王妃是什么意思,心里难免会觉得有些难受。王妃性情疏阔是没错,可又不是冷血无情。   陆知意到底是王妃眼前长大的姑娘,不说如亲母照顾,却也不差什么了。如今因着什么,竟反过来要她的命,到底是她看错人了。   陆黎脸色极其难看,他看了郁棠一眼,见郁棠面无表情的样子心中一阵抽痛,“我……”   “您休息吧,事儿交给儿媳来办就是。”郁棠让方瓷跟了回来了,这会儿直接把人留在滇王妃屋子里了。   滇王妃此刻也不由得她多想,到底是中毒,又咳了血来,精气神儿都消散得差不多了。   走出屏风外,郁棠把奉月叫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奉月只眼神迟疑了一下,她抬头看着她家主子冷漠的眼神,也知道此事没得商量,她点了头就站回了身后。   陆黎上前握住郁棠的手,郁棠侧目看他,语气清冷:“我本以为人心的贪图在教化之下,应当是有止境的。”   陆黎听了她的话,莫名的有点不安。   “京城里传言都说和宁郡主是个好脾气,其实我自己知道,不是我脾气好。”郁棠突然笑了,看向门口的方向:“那不过都是我不在意的罢了。”   陆黎明白了郁棠的意思,在这方面他与郁棠便是相反。他从小便不会顾及外人,他要做什么,自然不必考虑旁人的感受,要护着什么,也就随心所欲的去做。   而郁棠却是心宽意勉,若不是真的叫她上了心的,掀翻了天,她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无妨。”陆黎定了定神:“天塌下来,我在。”   郁棠又看了他一眼,夫妻两个就走了出去。   陆知意见了,这就快步迎了上来。当真是连面子功夫都不会做,蠢得也有些出奇了,不忙着给兄嫂见礼,一双眼睛却直直往屋内探去。   “燕云,给大娘子讲一讲,不敬兄嫂,不敬郡主,该怎么罚才能长记性。”郁棠神色淡然,出口一点儿不客气。   陆知意脸一白 ,立刻退了两步。   燕云在旁扬声道:“若身无品级,不敬郡主,当罚杖刑十棍,若身有品级,明知故犯杖三十。”   “你疯了?”陆知意万万没想到郁棠竟然想要打她!   燕云见她一脸惊恨的样子,又道:“口出恶言,诋毁郡主,再加二十。”   郁棠淡淡地看着她,一如从前般冷漠:“规矩,学不会就教,教不会就打。知道疼了,以后就不会再犯了。”   “你敢!”陆知意当下已经怂了,不敢同郁棠硬来,当下也顾不上什么打探消息,转身就想走。   奉月早就得郁棠的令,带着两个嬷嬷守在门口,直接把人压过来。   “她还配站着?”   燕云瞧着,说了这么一句。两个嬷嬷立刻踢向了陆知意的腿弯处,她吃痛,禁不住身体的反应,直接跪了下来。   “我是王府……”   不等陆知意喊出来,燕云直接拽了她自己身上的荷包,堵住了陆知意的嘴。   陆黎看着陆知意一幅恨意滔天的样子,冷笑了一声,说道:“杖刑免了,明日她还得出席。”   陆知意闻言,眼睛一亮,她就知道陆黎不敢动她!   郁棠见陆知意死到临头还不知,身上竟还有骨子不晓得哪来的自信,眼神愈发冰冷。   “打脸吧,若是伤得起不来,岂不是无处伸冤。”陆黎冷笑:“打在脸上最好不过了,叫人人都能知道。”   陆知意猛地看向陆黎,眼神淬毒。 第101章 【101】   “还愣着做什么, 要本王亲自动手吗?” 陆黎冷着脸,眼神看不出喜怒,语气却寒冷至极。   嬷嬷们看着小王爷的脸色, 当下也不敢磨蹭, 扬起巴掌就往陆知意脸上抽。   陆知意万万没想到陆黎居然真的敢让人打她, 不等她再反抗,脸上已经疼得没有知觉了。   嬷嬷们撒开手的时候, 陆知意整个人失力地跌在了地上,还不等她扯开荷包哭喊, 陆黎就直接让人把她丢了出去。   郁棠全程面无表情地看完了陆知意的受罚过程,等陆黎把人丢出去之后, 看了奉月一眼。   奉月立刻会意,就慢慢地退开了。   “天色不早了,今日我就留在母亲院子里,你回去看看翡儿。” 郁棠轻声。   陆黎皱了皱眉,“他一刻都离不开你,哭起来我都压不住他。”   郁棠:“……”   “好, 我知道了。” 陆黎捏捏她的手, 冲她笑了一下:“别担心。”   郁棠点点头,知道他是在安自己的心, 微微颌首。她原本只想安安生生过日子,总是有人不怀好意,她也只能不客气了。   礼尚往来方是正礼。   ——   “啊!”   陆知意一巴掌把给自己上药的婢女扇得头都偏过去,她本就脸肿得跟个猪脸一样了, 还做出一副瞪眼的样子, 那画面瞧着着实有些可怕了。   婢女被打了之后直接跪在地上, 不断求饶。   陆知意心里生出一股子邪火, 好个陆黎!好个郁棠!这两夫妻就这样凌虐自己,还想叫她顶着这张脸去外面丢人!他们想都别想!   “你去传话……就说我有急事找她。” 陆知意踢了婢女一脚:“别暴露了行踪。”   婢子连连应声,离开了房间。   陆知意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为什么郁棠突然就对她发难了?难道,滇王妃真的中毒了吗!   这样想着,陆知意隐隐兴奋起来,要是王妃中毒了,那这件事就好办了不是吗!   可陆知意很快就高兴不起来了,郁棠对她发难,是不是意味着郁棠觉得这件事是她做的?   难道今天她是把这件事定在了她身上,所以才故意责打她的吗!   陆知意这么一想,心里立刻开始发凉。若是郁棠已经确定是她做的,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刚刚白挨了一顿打,却什么都没捞到?   说不定,说不定滇王妃根本没中毒!   陆知意越想越觉得心急如焚,可派去传话的丫头迟迟不回话,她整个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   而陆知意也不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有心人的监视之中,连她派出去的人都有人跟着。   ——   福真公主产子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西山。   对于此事,梁元帝自然是高兴的。他赏赐了不少东西的事儿也传得人尽皆知,众人也十分有眼色的往牧府住处送东西。   至于大理寺卿这几日没有上场的事儿,自然也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去说什么。   毕竟人家娇妻佳儿在怀,陛下都不说什么,旁人哪有资格置喙什么。   可今年春猎滇王府却也接连两日都无人上场,少不得又有人要打听是发生了什么。偏偏人家也只说是王妃风寒了,小王爷也不打猎溜达,到了第三日才上场的。   众人都猜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但也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不是滇王府,而在容太师府的容大娘子身上。   和宁郡主,也就是滇王世子妃郁棠状告容韵锦利用陆知意给滇王妃下毒,王妃性命垂危。   此事被和宁郡主告到御前,惊傻了一众王公贵族们。   毒害王妃!?那得有几个胆啊?   可不少人又想着,这容家大娘子跟滇王妃有什么深仇大恨,就要下此毒手?   此事究竟如何,也没能传得出去。梁元帝命牧屿亲审,当下已经将容韵锦扣住了。一并受到牵连的还有带着容韵锦前来的昭妃,她被禁足了。   梁元帝对此震怒非常,众臣只敢私下议论,并不敢将此话题往外传。   也不是不想传,而是不敢。   此事一出,梁元帝本就震怒,这容韵锦怎么说也是准二皇子妃,是他亲自挑选的。应王滇王更是他的心腹,可偏偏就是他选的二皇子妃动手毒害滇王妃,还利用的人家庶女,这等心机,如此毒辣!   梁元帝本就因此感到烦恼,又在出行去见福真公主的路上,听见有人议论此事时,直接原地将其杖毙,罪名是妄议皇家,连带两人的夫家都受到了训斥。   甚至,梁元帝因此差点都想取消春猎了。   这样大的罪名,就叫梁元帝扣下来,又还不能反驳,只能生生受了。   但白受是不可能的,自然也跟容家结下了梁子。   再说此案交给了牧屿,牧屿自然知道当中的细情如何。若不是因此,福真也不会早产。   故此,对于沈问容韵锦之事,他是一点儿都不客气。一遍审问,不得容韵锦证词,他也不着急,坐在刑狱处,看着容韵锦,眼神冷漠又无情。   “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大理寺卿若想栽赃我,那天下公理何在?”   容韵锦自从被交到大理寺手上,就被绑在刑架上,因罪名未定,又是世家贵女,故而并未受刑。在牢狱之中除了形容狼狈,也并无伤痕,说话自然也有底气。   牧屿不语,只看着她,又翻看了一下属下搜罗过来的证据,对着上面有稍微不妥的地方就命人发问。   如此一来,审讯的过程便变得更加漫长,且问来问去都是些差不多的问题。这样连着几个时辰不吃不喝的审问,饶是受过训的敌国细作也扛不住。容韵锦饶是心性再坚硬,又怎么抵得过这种手段。   这才有了这句容韵锦恨得咬牙切齿只希望牧屿能快些结束审问的控诉。   牧屿神色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容娘子是容太师的嫡孙女,太师曾身为陛下之师,文之可治天下。想必容娘子承太师志,这等小小挫折又怎么会让你如此浮躁。”   “牧大人这是栽赃不成,竟要污蔑起我容家来。”容韵锦心头一跳,她并不想让这件事牵扯到祖父。   牧屿却好似没听到她这句话,慢条斯理地端起茶杯,在故意在容韵锦的注视下饮了口茶,自然也在抬眸之间看到了容韵锦口干舌燥忍不住吞咽的动作。   “罢了,容娘子今日怕是想不起来什么了,改日再来。”   牧屿也不同容韵锦纠缠,起身要走。她既然不肯毫发无伤地配合,那就多吃吃牢狱里的苦吧。   容韵锦见牧屿要走,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了,她索性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牧屿却在她晕过去之后,叫人把候在狱所的大夫请了进来。态度之从容,似乎早就料到了容韵锦会有这一招。   大夫是第一次来刑狱这样的地方,在外头等候了许久,已经被刑狱之中阴冷的气息恐吓。当下看着那刑架上晕过去的人,还以为是个死人。   大夫是怎么看诊的,牧屿不管,但他来提审容韵锦之前,和宁郡主来见过他一面。   牧屿知道郁棠与福真关系要好,但没有想到郁棠手上已经把这件事的证据找得这样齐全。如今唯一差的,就只有容韵锦的口供了。   郁棠告诉他,容韵锦此人心思颇深,本性就是恶毒。可贵女之中众人对她的印象都极好,这样一个心机深沉的人,不会轻易就范的。即便是给了口供,也要再三确认才是。   牧屿是记下了的,但在审问容韵锦之前,他并未觉得容韵锦是个很难对付的人。   可审问开始之后,牧屿感受到了容韵锦此人的难对付之处,她自欺欺人程度之高到她自己都相信了她是无辜的,在审问的过程中表现出来自己无辜的样子,若不是他早有实证,怕是也要被这人欺瞒过去了。   “大,大人,这姑娘只是晕过去了,并无大碍。” 大夫前来回话。   牧屿冷笑一声,叫人把她从刑架上卸下来,送进了牢房里。叫先前参与审问的狱卒都出去,换了一批大理寺的人守在此处。又唤来了自己的副手,叫他亲自守在此处,便离开了刑狱。   他才一走,容韵锦就幽幽地醒过来了,垂眸看着牢房潮湿阴暗的地面,眼底露出了恨意。   ——   容韵锦被关押,陆知意自然也不能像个没事儿人一样,她被关在了专门关押皇室女眷的暴室。   陆泓得知此事之后,来求滇王妃,想要去见一见姐姐。滇王正好撞见这一幕,王妃索性不愿管,叫滇王与陆泓自行分说。   滇王哪能让陆泓再见陆知意,他唯恐陆泓也被陆知意带坏,自然不肯。   被滇王手下压着回到院子的陆泓有些绝望,母妃被囚,如今姐姐又出了事,还是谋害嫡母。哪怕是被人利用,他也知道姐姐这辈子算是完了。   一时间他竟不知要如何是好,半大的少年急得都要哭了。   暗卫将消息传到陆黎手上时,陆黎眯了眯眼睛,眼底一片清明,丝毫不相信陆泓会因为此事急哭。他可是记得,这个庶弟的野心也不小呢。   只是野心不小也没用,心机谋算都跟不上,凭什么翻身呢。   陆黎眼角的戾气一点点显现出来,因着阿棠的缘故,他在阿棠面前装乖。但如此,似乎叫旁人也觉得他好欺负了。他是这么好性儿的人吗?   欺负到滇王府头上,还想全身而退?   想都别想。   门口响起脚步,陆黎听了听,听出了郁棠的脚步,便挥退了暗卫,转身去开门。   郁棠一见陆黎就推着他往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陆知意想在暴室自缢。”   陆黎眉头一皱,自缢?她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端午吉祥安康。 第102章 【102】   “她若自缢, 那是重罪。论律法,王府也要受牵连。”   郁棠面色不善,她就知道容韵锦既然利用了陆知意害了王妃, 那也不可能是简简单单地针对。但她没有想到容韵锦教陆知意以死相逼。   陆知意不是不能死, 是不能现在死, 不能死在这件事还没有得到容韵锦口供的时候死。   陆黎的眼神沉了下来,“容氏到底给了她什么迷魂汤, 让她敢做出这种蠢事来。”   “牧屿那儿有消息吗?” 郁棠其实很想知道牧屿跟容韵锦交锋,会得到什么吗。   陆黎拉着郁棠坐下, 告诉了她刚刚暗卫传来的消息。话刚说出口,两人猛然间反应过来, 这怕也是陆知意算好的退路?   若是滇王夫妇准允陆泓来看她,那么说不定就能撞上这件事,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必定会把她从暴室带出来。   “想得到是周全。” 郁棠想着这些事,只觉得烦乱,似乎遗漏了什么重要的部分。   陆黎见她这样, 拍拍她的手:“是不是觉得, 总有哪儿不对劲。”   “是不对劲,陆知意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听容韵锦的话, 难道是容韵锦手中还有她什么把柄不成?” 郁棠实在是想不到什么事能让陆知意以死明志。   况,陆知意根本不是求死的人。   陆黎道:“暗卫已经在查。”   “不要轻举妄动,此事既然惊动了陛下,陛下自然会去查。” 郁棠按住陆黎的手:“以陛下的性子, 此事陛下定会差人告诉我的, 不管是什么方式。他不喜欢旁人糊弄他。”   陆黎看了郁棠一眼, 眉眼间放松下来, 捏着她的手把玩:“好,阿棠说不查就不查。”   “母妃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那药的毒性烈,怕也会落下一些暗疾。”   郁棠轻声说,陆黎偏过头看她,只看得到她眼里的神伤。陆黎皱眉,把人板正了,看向自己。   “母妃的事又不是你的错,怎么还自责起来了。”   郁棠抬眼看他,眼里已经盈满了泪光:“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以为自己聪颖,能挡得住所有明枪暗箭。母妃在我面前吐血的时候,我根本就……”   “阿棠!” 陆黎看着她有些崩溃的样子,即刻喝止了她继续说下去,等她缓和了一下,才说道:“不是这样的。世上只有千年做贼的,哪有千年防贼的。即便是智者也必有一失,愚者亦必有一得。更何况,真要追究起来,还应当是我的责任。”   郁棠点点头,眼珠滚落,语气也很笃定:“就是你的错,身为男子,也招蜂引蝶。母妃是受了我们的牵累。”   看着小妻子又哭又难过还要指责自己的样子,陆黎忍不住想笑,被郁棠瞪了一眼,就不敢作声了。又低声下气地哄着她,说要倾尽财力为母亲温养身体,也未曾哄得她一个笑。   最后还是燕云来说小主子醒了,但是哭着要娘亲,郁棠这才擦擦眼泪,起身准备出去。陆黎就不高兴了,拉着她,沉声道:“惯得他。”   郁棠无语:“他才多大,怎么还跟儿子计较。”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已经被我爹揍过了。” 陆黎表示不服气。   郁棠闻言,阴恻恻地看了他一眼:“你揍一个试试。”   顿时陆黎汗毛到竖:“不过我觉得还是不让翡儿重蹈他爹的覆辙比较好。”   郁棠横了陆黎一眼就要走,陆黎拉着人不肯放,笑道:“怎么这样惯着他,他是男孩,不能惯得他肆无忌惮。”   郁棠不解,觑了陆黎一眼:“肆无忌惮?翡儿?”   陆黎挑眉:“男儿当顶天立地,怎么能总是哭着要娘呢。”   郁棠:“……” 你儿子才十个月多!   “若你无事,不如去亲自去见一见容氏女,说不定会有别的收获。” 郁棠推着陆黎的手,像是要把人给扔出去。   陆黎不可置信地看向郁棠:“你这是不要我了?怎么把我往外推!你不知道她是何等狠毒人物,怎么舍得叫你夫君独自面对这等凶险?”   郁棠想了想,认真地看向陆黎:“那不然,我陪你去。”   “不好吧?地牢阴冷潮湿,我担心你身子吃不消。”   “这么不想去?”   “倒也不是,不如吃饱喝足,盛装打扮一番再去吧。”   “……?”   “去都去了,不好好气她吐血三升,白跑这一趟,真的很不讲道理啊阿棠。”   郁棠沉默了,说不要脸这种事儿吧,还是陆黎更顺手一些。   不过陆黎说得也有道理,既然要去见一见容韵锦的话,不从她身上收回点利息又何必去看呢。   于是燕云就看着两位主子把门一关,里头悄无声息了。   她隐约之间有种感觉,大概就是小世孙可能在争夺母亲这件事上输给小王爷了。   ——   刑狱向来关的都是罪大恶极的凶徒,阴暗潮湿都是标准配备,这也算环境折磨的一种,自然没有人说要去改善刑狱的环境。   容韵锦闻着发霉腐朽的味道,心里不知有多恨。可她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只一味地装弱装害怕。   弱是装的,害怕就也不见得了。   等陆黎和郁棠来的时候,容韵锦正装可怜要水喝。   两人脚步定在距离容韵锦十步之遥的地方,可容韵锦又怎么能没看到。她一抬眼就看到了郁棠站在陆黎身侧,在她看过去的一瞬,陆黎还迈了一步,把郁棠挡在了身后。   就在这一刻,容韵锦觉得自己心底戾气丛生。   凭什么她沦为阶下囚,这两个人却可以居高临下,用那种看蝼蚁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容韵锦心中怒意横生,也懒得装样子了,手一下就收了回来,端坐在刑狱的稻草上,冷眼看着两人。   郁棠看着容韵锦这幅样子,冷清地勾了勾嘴角,陆黎更是直接嘲讽:“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吧,平日里装得乖巧无害,背地里阴谋诡计没一样少得了你!”   容韵锦被陆黎叱骂,瞳孔猛地一缩,随即又镇定下来,冷眼看着他们:“小王爷这话说得叫人笑话,现在是我本来的样子,乖巧无害也是我本来的样子,不过是何时何地,待何人罢了。”   “本王劝你早些认罪,还能少吃些苦头。” 陆黎冷然。   容韵锦冷笑一声,很是不屑:“怎么?小王爷这么着急给我定罪吗?我什么都没说,也能栽到我头上来?到底是你们陆家的人,随意攀咬一句,就当做是定罪的根据了吗?王法何在?”   陆黎被容韵锦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恶心到,厌恶地皱了皱眉。   郁棠捏了捏陆黎的手,陆黎回看了她一眼,好叫郁棠放心。   容韵锦看了这一幕更是眼底生出来不少狂躁,都写在脸上了。   郁棠看着容韵锦这副模样,冷漠地说道:“任凭你是巧舌如簧也没关系,正如你所言,就是我们陆家的人,随意攀咬一句,就可以当做定罪的证据。陛下的偏爱,就是王法。你待如何?”   “你疯了!说这样的话!” 容韵锦大惊,随即大笑:“哈哈哈哈哈哈……你以为刑狱里你说的话不会被天子听见吗?你该记住你这张嘴给滇王府带来大灾难才是!哦,说不定还有应王府……哈哈哈哈哈……”   郁棠见她有些癫狂,反而笑了,轻声道:“是啊,我说这一句话都能上达天听,连累我满门。那你呢?恶事做尽,泯灭人性。你做的这些事,陛下知道了,又何止是你一个人伏诛,怕是整个容太师府都会被你连累。从此世间再无容太师府,再无容家。”   “你胡说!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栽赃我!” 容韵锦恨恨地看着郁棠:“别以为你出身高贵,就可以胡言乱语陷害我!陛下一定会明察秋毫!”   对于容韵锦的控诉,郁棠面不改色地说道:“你知道我今日为何来此吗?”   容韵锦猛地抬头,面露凶光的看着她。   郁棠微微笑,道:“你的罪自有大理寺定,我不过携我夫君来让他见一见,世间女子还有你这样的恶毒龌龊,也大发善心替容家人送你最后一程。”   “什么最后一程!你说什么!” 容韵锦直接扑上栏杆,双手拼命往外抓,似乎想抓住郁棠叫她闭嘴。   陆黎见她如此疯狂,拉着郁棠后退了一步,厌恶之情溢于言表。   “好歹也是书香世家出来的娘子,怎么连话都听不明白了呢。” 郁棠冲她笑笑:“何须你认罪呢?”   容韵锦闻言心头一惊,整个人都为之颤抖了一下,又偏偏不服输地看着郁棠。   郁棠看着容韵锦这垂死挣扎的样子,心中一点悲悯都没有:“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又何须你认罪。只可惜了容太师,光耀一生,连带着整个容家都被你毁掉了。”   容韵锦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恨意,她对着郁棠狂吼狂叫:“你胡说!我没做过的事情谁也别想逼我认!若是我要死,我最多算个帮凶!那陆知意呢!陆知意死不死!”   郁棠笑了,轻声道:“这就是出身权贵的好处了,她不死,你死。”   “郁棠!!!你这个毒妇!”容韵锦大骂。   陆黎皱了皱眉,旁边的狱卒立刻会意,一鞭子就抽了上去,容韵锦吃痛,立刻收回了手。   “我与你从无深交,却不知你恨我如此。” 郁棠走近了牢房,微微俯视:“你可知,你有今日全靠你自己作死。”   “从无深交?哈哈哈哈哈哈……” 容韵锦癫狂大笑:“可你夺了我的姻缘!你一个不知有无半生的病秧子,竟也能嫁给他!凭什么!就凭你是应王府的郡主?还有滇王妃!明明从前觉得我极好,恨不能认作女儿,转头却又对你亲亲热热!你说我凭什么不恨你!”   听着容韵锦的话,陆黎恨不能上前直接扼死容韵锦!可郁棠拦着他,叫他别动。   “那你的意思是,若是没有我,你便可顺心如意嫁入滇王府?” 郁棠反问。   容韵锦咬牙:“自然是。”   “真是痴人说梦!” 陆黎忍不住喝骂出声:“本王从来就没想过,你从前在母妃面前假意乖巧,真以为本王眼瞎!也就陆知意那个傻子信你!”   “你从前救过我!”容韵锦不敢相信陆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若不是因为喜欢,又怎么会去救我!”   陆黎甚至不敢看一旁郁棠的神色,只恨道:“救你?若我知道是你,若知道救你会让我母妃惹来杀身之祸,我得找几块大石头扔下去不压死你也砸死你!还救你!”   容韵锦听着陆黎的话如遭雷击,她硬是不肯相信,指着郁棠骂道:“定是你这个毒妇教唆的他!他从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不是这样?那是哪样?” 郁棠始终面色平淡,仿佛说着这些都与她无关:“从我第一次见到他看你,避之不及的样子,我还在想,这个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让一个纨绔对她避若蛇蝎。”   容韵锦似乎已经要疯了,根本听不进去郁棠的话,整个人在大吼大叫,刺耳又可悲。   郁棠对于这样的局面似乎也早有预料,也不管容韵锦如何,对陆黎说道:“走吧。”   陆黎自然同意,跟郁棠转身就走。   容韵锦却突然扑上来,对着两人喊道:“你们不想知道那毒到底是什么吗!”   两人脚步都不曾停顿一下,容韵锦更气了,继续喊道:“还说是孝子!你们连滇王妃中的什么毒都不想知道吗!”   这一句才让两人停了下来,容韵锦心中得意,可下一秒她看到牧屿从两人身边走了出来,阴恻恻地看向她。   “容娘子怎么得知滇王妃中的是什么毒呢?本官对此很是好奇啊。”   牧屿神色森冷,看着容韵锦的目光犹如利剑:“看来容娘子对此事知之甚深,倒不如与本官讨论讨论吧。”   接收到牧屿眼神的狱卒,直接把人拖了出来,真的是拖出来的,一点儿没客气。   陆黎与牧屿隔空对视了一眼,他这才带着郁棠离开了刑狱。   两人一路走到刑狱的门口,陆黎才低声道:“阿棠受委屈了。”   郁棠点点头:“的确是,但愿今日此事便能有个了结。”   而两人也并不知道,此事了结,余浪却不止。 第103章 【103】   “二殿下, 昭妃娘娘如今已经被禁足了,您都不会心疼一下她吗!为了一个女人跟生你养你的母妃要闹得生死不想见吗!”   一位身着绿色宫装的嬷嬷站在紧闭的房门前,痛叱赵琤。   即便如此, 屋内也无半点动静。   嬷嬷心急如焚, 可也不知如何是好。二殿下已经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好一阵了, 听说是用膳也用得不多……   想到被禁足的昭妃,嬷嬷又觉得是无妄之灾。分明是容氏女做下的孽, 竟也连累到娘娘身上了!早知如此,又何必因为看中容家的家风选了这样的一个人做二皇子妃呢!   嬷嬷也就只敢想一想, 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容韵锦做了什么都好,她就是准二皇子妃, 难免会波及到昭妃。   而嬷嬷心里也没干细想,这件事到底只是容家女的谋划,还是也有昭妃的一些手脚在里面。毕竟跟了昭妃这么些年,她也知道昭妃的手上并不干净。   “二殿下!娘娘为了您殚精竭虑,您怎么能如此不孝呢!容家女顶着准二皇子妃的名头毒害滇王妃,这是要连累死娘娘啊, 二殿下!”   嬷嬷到底是不死心, 又抬手拍门哭嚎。   一旁的长随看着嬷嬷的动作有些不忍,二殿下日子本就不好过, 嬷嬷说这样的话,无异于是在二殿下身上撒盐。   “二殿下!袁侧妃若是知道你待娘娘不闻不问,她也是……”   ‘死不瞑目’这四个字尚未说出口,她一直拍的这扇门却打开了。   而更叫人吃惊的是, 赵琤面色惨白, 模样憔悴, 形容枯槁, 甚至下巴上已经冒出了黑色的胡茬。若不是能确定二殿下的确是没有出来过,他们都要怀疑二殿下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殿下,您……” 长随尚未说话,就被嬷嬷打断。   “殿下!您救救娘娘吧!” 嬷嬷跪走几步,抱住了他的腿,嚎道。   赵琤嘴唇都发干,听到嬷嬷这话,低头看她,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袁侧妃如何?”   “什么?” 嬷嬷没有想到赵琤会说到袁侧妃,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赵琤耐着性子,重复了一边:“袁侧妃,你刚刚说她如何。”   嬷嬷闻言,即刻借着袁雪翎给赵琤卖惨:“您若是不管娘娘,袁侧妃怕是死不瞑目……啊!”   赵琤听到最后几个字,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了嬷嬷一脚,直接把人踹得滚下了楼梯。而他也因为没有力气,整个人都往后倒去。   长随立刻上前撑住了他,才不至于让赵琤也跌到地上。   “凭你,凭你也配提她!”   赵琤死死地抓住长随的手臂,双目发红,“把这个狗奴才给本殿拖出去,掌嘴五十,让她在侧妃灵位前磕足一百个响头!”   “还不快去!” 长随盛一立刻重复,同时示意婢子去请御医过来看看。   那嬷嬷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因为提到了袁雪翎而犯了二殿下的忌讳,她被二殿下踹的这一脚固然是不太疼,可二殿下接下来的处置全然是没把她放在眼里!   “殿下!二殿下!我是娘娘身边的人!是宫里册过的女官!您要罚我,也得先问问娘娘才是!” 嬷嬷显然没认清局面,企图用昭妃来压制赵琤。   赵琤脸色苍白,但眼里的怒火却止不住:“狗东西,也轮得到你在这挑拨本殿和昭妃的母子情谊吗。盛一,杀了她。”   盛一心头一惊,没有想到二殿下会这么狠,当下还有些迟疑。   赵琤转头看他,冷漠道:“本殿的话,对你没用了吗?”   “殿下有命,属下必定替殿下完成。” 盛一也就迟疑了这一下,示意旁人来扶着赵琤,便拔剑往嬷嬷的方向走去。   嬷嬷不敢置信地看着盛一提剑向自己走来,她连滚带爬地想要冲出二皇子府,可盛一又怎么会让她逃呢。   一道血光闪过,嬷嬷捂着脖子睁大了眼睛不甘心地倒了下去。   赵琤看着这一幕却露出了笑容,嘴里还喃喃了一句什么,只是声音太小,除了他没有旁人听得到。   盛一走到赵琤面前,看着他虚弱得仿佛将死之人的样子,面色担忧。   “不必担忧,本殿还不到死的时候,去安排一下,本殿要去西山。”   赵琤的话让盛一放下心来,立刻吩咐人去准备汤浴,又让小厨房送一些容易克化的吃食过来。   “这些日子你辛苦了。” 赵琤拍了拍盛一的肩膀:“以后的日子也许就不会这么轻松了。”   盛一点头,他被二殿下救了开始,这条命就是二殿下的了。至于轻松不轻松的,他从未想过。他只知道他活着一天,二殿下就永远都是他的主子。   没有得到盛一的话,但赵琤明白他的忠心。   赵琤往西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晦涩不明,母妃啊,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但愿你不要后悔才是。   ——   西山春猎时间过半,魁首原本角逐十分激烈。但原本成绩十分不错的滇王府小王爷退出,大理寺卿牧屿也不在,倒是叫忠勇将军府的少将军苏羡南位居第一了。   郁棠陪着滇王妃的时候,宜陵也来探望,把这事儿一说,就当逗闷子了。   滇王妃恢复得不错,这样瞧着气色是挺好的。   容韵锦下毒之事也已经有了论断,梁元帝派出了自己的心腹动手去查,自然把过程都查得明明白白。甚至于当中还发现了一些意外的事情,当然跟容韵锦无关,自然也不会广而告之。   容韵锦谋害滇王妃罪证确凿,被判秋后处斩。容太师知此事无可挽回,请旨赐罪,称自己教导无方,无德不敢死后配享太庙,但求陛下饶了容家死罪。   梁元帝看在容太师的面子上,并未叫容家全族受死,只是将容家人流放,老太师年事已高,可暂留京城。   但梁元帝给容太师脸面,容太师也并不敢真的受了,也跟着族人一同流放。   而亲自动手的陆知意,因着她是应王府的人,梁元帝也客气了一次,让应王自行处理。应王将陆知意送去了陆氏家庙,给她剃度,叫她青灯佛古了却余生。   按说事情结束,昭妃在当中并无参与,理应解了禁足。可梁元帝对此不置一词,仿佛忘了这件事。至于梁元帝身边的人,自然更加不会刻意去提醒了。   天子宠爱你,自然时刻记着你,若记不着你,也是帝王恩赐,都得受着。   这些事原本郁棠也不打算告诉滇王妃,还是滇王妃表示自己也不需要这样小心对待,她才将事情说了一边。   滇王妃敏锐,得知昭妃还在禁足,她便想到了只怕是梁元帝查到了一些和昭妃有关的且不太好的东西,否则的话,梁元帝也不至于这点儿面子都不给昭妃。   毕竟也是大家族出来的贵女,背后还有家族在的。   郁棠对此也是起了疑心,但梁元帝刚查到的东西,她也不敢在梁元帝极其关注的情况下去放出自己的耳目,只按兵不动,顺便请长公主打听一下。   昭妃的事说不定也不止是跟容家有关,不然的话,梁元帝怎么会继续让昭妃禁足,且连昭妃的母族都懒得搭理呢。   “你这几日都在我这,也不嫌闷得慌吗。” 滇王妃笑着看向郁棠。   “不闷,比起出去晒着,我还是愿意在娘这儿躲懒的。” 郁棠笑眯眯地回看滇王妃:“您这是嫌我烦了。”   郁棠也是随着陆黎叫娘,滇王妃自然是乐意的。   “我哪里嫌你烦,狭促。” 滇王妃忍不住摇摇头。   “不好不这样想,小翡儿刚睡着您就嫌弃我,很难不这么想。” 郁棠笑着回话。   滇王妃被她惹笑了,“放心吧放心吧,我身子骨好着呢,有道书和鹤山,还有你在,哪里就这么要人守着呢。”   宜陵在旁看着两人说话,忍不住说道:“若是将来我成亲,也有王妃这样好的婆婆,我就心满意足啦。”   滇王妃听宜陵的话,立刻说道:“郡主是有心仪的人了吗?”   瞧着滇王妃仿佛双眼冒光的样子,宜陵连连摆手:“没有没有,王妃不必为我操心。”   “哪里就操心了,春猎也没瞧上一两个吗?” 滇王妃显然是很开朗:“还是说你不喜欢武夫?”   “哎!” 宜陵顿时笑了,冲郁棠挤挤眼:“王妃知我意。”   滇王妃来劲了,道:“这还不好说,待春闱过后,榜下捉婿也可。”   “哈哈哈哈哈……”宜陵笑得大声:“王妃怎么跟我父王一个想法。”   “英雄所见略同嘛。” 滇王妃对庄王有一点点惺惺相惜的意思:“读书人品性好,文采卓然,多半是错不了了。”   宜陵有些好奇,滇王妃这话听起来像是也挺喜欢文弱书生这一款的,但是滇王和小王爷看着都不是这款呢。   像是接收到了宜陵好奇的目光,滇王妃坦然道:“我家里就是武将出身,看惯了那些莽汉,觉得读书人更纤弱精细一些。”   宜陵抚掌大赞:“我与王妃真是知己!”   “据我所知,庄王倒也不是个武人?” 滇王妃不知道宜陵哪来对读书人的执念,实在是庄王也没有像个莽夫。   宜陵捂脸不好意思地说道:“我父王不是,可我是啊……”   滇王妃一愣,郁棠随即说道:“今年春猎,苏小将军第一,她第二。”   “好啊!巾帼不让须眉嘛!” 滇王妃替宜陵叫好:“若不是我年纪大了,我也去与你比一比。”   宜陵惊讶地看向滇王妃,郁棠继续充当合格解说员:“娘出身谢家,武艺骑术也不比滇王逊色。”   “下次小猎若请王妃,不知王妃愿意赏光吗?”   宜陵两眼亮晶晶,看得滇王妃和郁棠都纷纷笑了起来。   三人聊得正欢,郁棠就看见奉月悄悄走了进来,她与奉月对了对眼神,便起身走了出去。   奉月见郁棠出来,上前一步,小声道:“二殿下来了,之前昭妃的嬷嬷没在。”   郁棠皱眉,看向奉月:“什么意思。”   “那边没有我们的人,但……”   奉月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这几日都警醒着些,本就不太平,别叫人横生枝节。”   郁棠在想,赵琤这时候赶来西山是为什么呢?为了昭妃吗?   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点儿不安。 第104章 【104】   二殿下赵琤到西山之后, 也有不少消息灵通的人知道了,对此猜测不少,只是无人敢说。   而赵琤这边则是被梁元帝拒之屏风外, 至于为什么是拒之屏风外, 大概就是梁元帝不想见这个儿子, 又不想让旁人再指摘赵琤。   毕竟在昭妃被软禁的情况下,二皇子特地从京城赶到西山, 陛下却见都不见……多少也是为人猜测的。   说梁元帝是慈父呢,又差了点儿;说他不是慈父呢, 又多少也还会顾及一下赵琤的面子。   郁棠得知梁元帝其实并没有真的见了赵琤的消息时,对于昭妃到底牵扯到了什么事产生了好奇。   陆黎一边给她捏手, 一边道:“阿棠你从前不关心这些八卦的。”   “这是八卦吗?” 郁棠歪头倚在靠枕上看他:“你不会觉得此事跟皇储有些关系吗?”   关于这件事,郁棠这么毫无避讳的说了出来,陆黎也就笑了:“即便有关,与我们无关。”   “人总是会有好奇心的呀。” 郁棠笑了笑:“说起来,昭妃的事儿说不定还真的跟我们还有点儿关系。”   郁棠记性也没那么差,她多少记得当初袁雪翎入京根本就没有要嫁人的想法, 可是为什么在祝府住了一段时间就成了赵琤的侧妃, 又把赵琤牢牢握在手心里,最后却也因赵琤而死。   要说当中袁雪翎想做的事跟昭妃没有关系, 傻子都不会信。   而这些东西没有证据,郁棠自然也不会轻易提起。她需要证据,来证明这件事的的确确就是跟昭妃有关系。   在没有证据之前,郁棠是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两者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关系存在。以至于, 她现在有点儿看不明白赵琤在做什么, 是为了谁赶来西山的。   昭妃吗?   郁棠心思千回百转, 却也没有一个头绪。赵琤的出现就像是一个突然事件, 表面上看似合情合理,但实际上赵琤并不会因为昭妃特地赶来西山求梁元帝的。   赵琤重情,因为袁雪翎跟昭妃闹得比众人想象中的更为难堪。至于为什么重的是袁雪翎的情,而不是昭妃的母子情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袁雪翎做了什么,让赵琤把她看得这样重……   想到这些,郁棠幽幽地叹了口气,说道:“若是当时她多信我一分,如今时局会不会是另一个模样。”   听得小妻子感叹,陆黎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她为谁叹息,只能握住她的手,沉默地给她安慰。   在陆黎看来,世事无绝对,又或者说袁雪翎选的那条路大概是她心里最难走却最有效的一条吧,所以义无反顾,所以绝不停留。   纨绔如陆黎也能知道太袁雪翎的死并不单纯,那赵琤呢?他不知道吗?   又或者,赵琤就是为袁雪翎来的?   夫妻俩对视了一眼,总觉得自己仿佛找到了答案,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不太可能的方向。   ——   赵琤从梁元帝那儿出来的时候,盛一立刻上前扶住了他,赵琤一把抓住了盛一,整个人都显得很疲惫。   “殿下。”   “回去再说。”   赵琤即便是突然来的,一整个白日的功夫,也足够人给他安排一个院子了。   盛一敏锐地看了看周边,总觉得潜伏着不少人,他不敢乱看,只能听赵琤的,扶着人离开了。   等主仆俩回到了院子,赵琤才慢吞吞地揉了揉膝盖,盛一立刻把药酒拿出来给赵琤擦药。   这一整日,赵琤都跪在殿内,梁元帝不见也罢,得知他在殿内跪着,也没有一点儿反应。看起来似乎像是对着昭妃的怒意牵扯到了赵琤身上。   “殿下您这是何必呢?” 盛一看到赵琤红肿淤塞的膝盖,忍不住出声询问。   赵琤看了一眼自己的膝盖,没有接他的话,反而是问起了另一件事情:“容家的人都离开京城了吗?”   “是,容家大郎君也已经跟着容太师走了。”盛一想到自己收到的消息都告诉了赵琤。   赵琤皱了皱眉,“查到了其他东西吗?”   这个‘其他东西’让盛一浑身一僵,随即摇摇头。   赵琤也没当一回事,只道:“别大意,仔仔细细去查,段家的人也要查。”   段家,正是昭妃的母族。   “殿下这样做,您与娘娘之间势必会水火不容,您与娘娘是母子,真的要这样做吗?” 盛一一直跟在赵琤身边,知道赵琤本质上也就是个聪明重情,又没有什么野心的人。   昭妃对殿下的期望,不是殿下所想。但殿下从来都是最大程度上的满足了昭妃,只是……袁侧妃的死,似乎已经成为了母子决裂的一把利刃,将殿下对昭妃的容忍斩断了。   殿下现在要做的事情,很危险。   赵琤听到盛一迟疑的话,目光平静地看向他:“真的要这样做。”   盛一沉默了,突然跪在了赵琤面前,磕了个头:“不管殿下做什么,盛一都会跟在殿下身边的。”   赵琤看着盛一,“其实也不必,待我做完这件事,你可自行离去,寻个好人家的姑娘,成亲生子,这样也能再过美满的一生。”   盛一没说话,赵琤也知道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劝,只是叫他出去,自己要休息了。   盛一把门关了出去,赵琤从怀里拿出一枚香囊,香囊不新,上面甚至还有些破了。可赵琤却十分珍惜,仿佛透过了这个香囊就能见到他想见的人。   想起刚刚盛一说的话,赵琤其实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他这一生只是看似花团锦簇,可实际上是什么模样只有自己知道。   都说生在皇家是没有亲情的,梁元帝疼爱他,但似乎又很敷衍,他也疼爱老三和太子;母妃力求他样样拔尖,恨不能超过太子,博得皇储之位。周遭的人,因着他的身份对他阿谀奉承,又或者避若蛇蝎。   从他一天天长大开始,母妃就对他提出了各种各样的要求,不能跟这个走太近,因为是皇后或者贵妃那边的人;不能跟那个走太近,因为身份卑微,必然对他有所图谋。   母妃家世卓越,却被贵妃后来居上,她那时候就想过吧,一定要用儿子赢过她们,最起码也是赢过贵妃。   赵琤其实是个聪明人,他小的时候也跟太子和老三一块儿玩过,甚至去过兰贵妃宫里,见到过兰贵妃是怎么宠爱老三的。   兰贵妃不如母妃家世好,市井出身,起初宫里的人对她都不怎么看得上眼,觉得这样的人上不了台面。   而赵琤在皇后和梁元帝眼中,却也没有看到对兰贵妃的鄙夷,尤其是梁元帝,他格外爱重兰贵妃娇软绵密的嗓音和那种依赖。   相比之下,母妃就显得端庄一些,又敌不过皇后。妃不过妾而已,哪来的资格端庄大气。   以色侍人的玩意儿罢了。   这句话赵琤第一次听,就是从昭妃嘴里听说的。说的人,是兰贵妃。   大概也是那时候起,赵琤明白母妃的心绝不仅仅只想要他当个皇子而已,哪怕太子位已定,皇后地位稳固。   一开始发现这件事的时候,赵琤是害怕的。他怕失去太子这个哥哥,怕失去皇后看他温和的眼神,怕原本就薄凉的皇宫会成为他们兄弟血战的沙场……   于是他开始躲避母妃,不去请安,主动请缨去最最没有油水的礼部混日子,甚至也跟一些狐朋狗友去逛一逛文人雅士都会去的温香暖玉所。   可这些小心机手段,他母妃比他清楚多了。   明明是纨绔做的事,母妃却有本事让他成为一个众人眼中温良无害的人。   至于,翎儿……   赵琤终于忍不住抓着香囊,眼泪夺眶而出。   在他以为他的人生就这样不会生出什么波澜的时候,他遇到了翎儿,与她相知相爱。他心里所有的苦,她都理解,无论他怎么做,她从来都站在他这边,不会追问缘由。   哪怕是母妃为难她,她也从不会说半句母妃的不是。   为了能让翎儿留在身边,赵琤甚至想过母妃为了他妥协一次。   可是当他看到翎儿冰冷的尸体时,他才知道母妃不会放过她,也不会放过他。   身为皇子,赵琤又怎么会没有一点手段呢?他怎么会不知道袁雪翎入宫的目的是什么。   但情爱之事从来不讲缘由,她是要报仇的。但那些日夜的相处之中,赵琤又何尝没有感受到她其实也爱着他。他还说要保护她,不让他受委屈,最后她还是因他而死,连带着腹中七个月的胎儿也未曾存活。   得到了之后又失去,这种感觉有多疼,赵琤说不出口。   那种感觉就像是一直生活在沼泽里的人被人拉上了岸,见到了光,却突然一脚踏空,又回到了愈陷愈深的沼泽,且四处无人,寂寥空静。   她的碑是他亲手刻的,他请旨要她成为正妃,被拒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这个香囊,里面还有一封信,写着将来的心愿,甚至还给孩子取了小名,不管男女,都叫阿昼。   昼,白日的意思。   赵琤认认真真去查了袁家的族谱时,才猛然间想起来多年前被他尘封的往事,也才明白了她到底是为何而来。   赵琤恨不能好好抓着他那个母妃问一问,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杀人!为什么杀一个为朝廷在沙场浴血奋战的有功之臣!   哪怕最初的目的并不是袁将军,但袁将军就是死在了他母妃和段家的算计之下!   厘清此事的赵琤几度不能承受这个结果,而翎儿惨死的模样就在他眼前,他的良知告诉他,他欠袁家的,他要还!   既然袁家的女儿死了,那就让袁家的女婿来给袁家讨个公道吧。 第105章 【105】   春猎已经接近尾声, 魁首也定下来了。虽然陆黎被滇王妃和郁棠赶上场,但他到底落后了不少日子,猎物自然比不上。   不过他一手射箭的功夫精准得叫人刮目相看, 尤其是在最后一日行猎的时候, 一箭百步穿杨射中了差点要袭击段竣的一条毒蛇, 更是叫人拍手称快。   段竣就不得不领了这个情,只能在众人眼下去谢小王爷的救命之恩。   陆黎当时嗤了一声勒着马绳就调头走了, 显然是没把人放在眼里,可段竣也不能怎么样, 气得眼睛都红了。   这一幕就被有心人传了出去,说是小王爷不计前嫌, 救了段竣,却没想到段竣还对小王爷红了眼云云。   所谓前嫌,那不就是出身段家的昭妃看中的准儿媳毒害滇王妃的事么。   一时间,陆黎和段竣的口碑颠倒过来。   西山就这么大点儿,他们行猎还没结束,在场上的段夫人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顿时手中的锦帕都攥得死死的。   “竣哥儿有事没有!” 段夫人低声问。   “郎君无事。” 来人摇头, 小声回话。   段夫人遥遥看去,滇王妃那边, 不光坐着她的儿媳和宁郡主,连宜陵郡主也坐在那边,说说笑笑,好不热闹。   段夫人按下了心中的不解和气闷, 她不能不识好歹。即便是小姑子昭妃做了不好的事, 但她段家是清白的!此事本就跟她们段家没有关系, 旁人不过是从口舌之中挑拨罢了。   想到这, 段夫人捋了捋裙摆,矜贵地抬手,身边侍女立刻上前搭着她的手服侍她起身。   “去滇王妃那儿。” 段夫人心想,她既然是得知了消息,就不能什么都不做。否则现在场上的又有几个消息闭塞的,早晚都得知道,她坐在此处安如泰山的,旁人看了还说他们段家不知好歹。   滇王妃这边儿呢也得了消息,还是东宫那边的人送来的消息,郁棠也只关心了陆黎有没有受伤,就把人打发了。   倒是宜陵没想到陆黎的箭法这么好,跃跃欲试的想比试比试。   正说话,就看到段夫人过来了,宜陵八卦的捅了捅郁棠的胳膊肘,冲她使了个眼神,郁棠淡淡一笑,面色自若。   “见过王妃,两位郡主。”段夫人先给滇王妃行礼,她不是诰命,自然也要给两个郡主行礼。   滇王妃见她过来,也没主动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段夫人见状,心里有点儿打鼓,不知道滇王妃是知道了还是不知道。犹豫了一小会儿,段夫人还是主动开口把事情说了一遍,又再三道了谢。   滇王妃与郁棠神色都平平,对于此事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段夫人有些尴尬,滇王妃见她还没走,便说道:“不过是见到了就顺手一箭的事情,段夫人不必客气。日头晒着呢,别晒伤了。”   这话就是赶人的意思了,段夫人也不好意思再留,福了福身就转身走了。   等段夫人走远了,宜陵才小声说道:“这就完了?好歹也是救命之恩哪,王妃说不必客气,她就真不客气啦。”   滇王妃耳力好,笑着看了宜陵一眼,又对郁棠说道:“瞧瞧她,比你都计较些。”   郁棠也笑了,说道:“咱们宜陵是个热心肠不是,这替您儿子抱不平呢。”   宜陵不高兴地撇撇嘴:“王妃还跟阿棠一起取笑我。”   郁棠捏捏她的手,笑着说道:“事发突然,她方才也过来道谢了,礼数上做得没什么疏漏。至于之后会不会有别的动作,那就要看段家的人是怎么想的了。”   这事儿也是好巧不巧的,偏偏是陆黎救了段竣,而段竣跟昭妃一样,又是段家人。若是容韵锦做的事昭妃一点儿都不知道,陛下又怎么会还让昭妃称病呢?   这称病称得但凡是个人都知道是陛下的禁足遮羞布罢了。   不过不管怎么做,滇王府都不是吃亏的那一个,姑且就先看着吧。   宜陵一下被郁棠点了,立刻反应过来,还顺带嘲笑了一下自己:“哎呀,都是阿棠太棒了,我在你身边都用不上脑子。”   滇王妃和郁棠都被宜陵逗笑,特别是滇王妃,宜陵倒是也刷新了她对京城贵女的认知。   想到这一层,她又忍不住笑自己闭塞,与地域又有多大的关系呢,不过是人不同罢了。容韵锦与陆知意二人,难道就差了点什么吗?一个太师嫡孙女,一个王府大娘子,如今的下场怕是旁人提一句都嫌晦气。   罢了罢了,都是咎由自取。   滇王妃也懒得去想那些,还不如在场上看看小伙子们行猎,多精神哪。   郁棠察觉到滇王妃一时的走神,拧了一下眉头,随即又舒展开来。她知道滇王妃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她生性疏阔爽朗,人生之中除了战争,也没有经历过什么非要你死我活的事。   对于容韵锦,或许是没多大情绪,但陆知意却是她看着长大的,有心理落差也能理解。   但郁棠也有点担心,生怕这件事成为滇王妃的一个心结。   与此同时,场上距离女宾席位这边近一点的男宾席位,郁棠看到陆泓起身离开了。她抬头看了奉月一眼,奉月当即会意,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   宜陵还在跟滇王妃说话,郁棠却是想的,希望陆泓不要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才好。次妃早已被囚禁,若无意外的话,这辈子都不会被放出来了。是对她的交代,也是对应王府的交代。不让她死,也给了滇王的面子。   可陆知意做的事,也就是滇王妃心软,否则的话,只是佛古青灯了却余生,真的不算什么惩罚。   然这一切,对于陆泓来说无异于是让他孤立无援了。   郁棠就怕陆泓会做出什么不妥的事情,再给滇王府添堵。   容不得郁棠不这么想,她听陆黎说过,也跟道书姑姑问过。陆泓是养在次妃身边的,虽然夫子都是滇王请的,但亲娘的影响,郁棠实在不敢小觑。   过了不多会儿,有人打旗回来了,说是行猎结束,众人都在返回,奉月这时也回来了。   俯身在郁棠身边极为小声地说了几句,郁棠点点头也就没在说什么。   奉月出去之后,便暗中跟着陆泓。陆泓身边也是有小厮跟着的,他从猎场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的,奉月也不好翻上房顶去查看陆泓的动静,只能动用一下自己手头上的暗桩继续守着,自己则是回到主子身边去回话。   西山春猎最后就以苏羡南夺得魁首,东宫第二,庄王府第三落幕了。梁元帝也奖赏了苏羡南不少东西,特赐了一把好弓,喜得苏羡南差点跳起来,众人也都乐呵呵地捧场。   春猎结束,自然是要返京。   但是郁棠是万万没有想到返京当晚,自己会迎来一个特殊的客人。   “二皇兄?” 郁棠看着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赵琤,有些惊讶。   “近来可好?” 赵琤神色平静,看向郁棠的眼神也平静如一潭死水。   郁棠看着赵琤周身的气质,总觉得与从前嬉笑怒骂的那个人对不上号了,她还有些迟疑:“兄长气色不好,还请兄长保重。”   听到郁棠这样说,赵琤笑了一下,“今日来找你们夫妇,是有事想求。”   “事关娘娘?” 郁棠也不绕弯子,她大概能知道赵琤如今跟昭妃的关系水火不容,可她能帮赵琤做什么,又可以帮他做什么。   赵琤看郁棠还是这么大胆,竟松了口气,若是换做旁人,怕是不敢问他,也不敢答他的话。但是阿棠可以,她从小就是个沉得住气的人。皇祖母也说过,若阿棠为男子,可为太子左膀右臂,远胜郁璟。   那是赵琤便觉得皇祖母的话不够中肯,阿棠即便身为女子,也不比璟表哥逊色。   赵琤从袖中拿出一卷卷轴一样的东西,压在桌上:“我要求你的事或许会连累到你,但我想不出第二个能帮我的人。”   郁棠听着赵琤绝望的话语,她对赵琤手中卷轴的好奇就减少了许多。   “兄长知道我如今为人妻,为人母了吗?” 郁棠轻声问。   赵琤心口猛地一痛,他忍着疼,缓缓点了点头。   郁棠叹了口气,声音极为轻飘:“是,袁家吗?”   赵琤压在卷轴上的手猛然抓紧,郁棠看赵琤的行状,哪里还有不懂的呢。   郁棠看向旁边坐着的陆黎,张了张嘴,最后也没能说出来。   她能说吗?她能怎么说?说袁将军是替她父亲死的,袁雪翎是替袁将军寻仇死的?她郁家固然不是罪魁祸首,可伯仁因我而死,她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一切又跟陆家有什么关系呢?陆黎,甚至是滇王妃,为什么要承担这样的风险呢。   陆黎不太明白赵琤的来意,可他明白郁棠。   他的小仙子,看着温柔无害,实则重情重义,恩怨分明。在她知道袁侧妃为何身亡的时候,陆黎就想过这一日的。   “你我夫妻一体,别怕。” 陆黎握住郁棠的手,眼眸之中是笃定的信任。   赵琤突然笑了一声,说道:“别怕,我不需要滇王府参与其中,只是需要阿棠稍微推波助澜一下,其他的我早已经安排好了。”   郁棠心下一惊,她从不敢小看宫里的三位兄长,但赵琤今日表露出来的还是在她意料之外了。   赵琤继续道:“她要做的事,我得帮她做完才是。卷轴里的内容,你们看过便可以销毁了。”   郁棠看着赵琤仿佛一切已经尽在掌握的样子,心里还有些不安。   若是她想的没错,赵琤这是要跟昭妃不死不休吗? 第106章 【106】   不得不说这个认知实在是让郁棠有点不敢相信, 可她看完卷轴之后,又不得不相信事实。   赵琤是真的要跟他的生母决裂。   从袁雪翎死后开始,赵琤手里就开始策划了。基于他幼年时的记忆, 对于袁家的事他其实更愧疚与郁棠。   昭妃当年不是想要袁将军的命, 是想要应王郁淮的命。可袁将军是应王的副将, 也没曾想最后死的竟然是袁将军。这件事传入京城的时候,应王是一句都没提别的, 只是替袁将军请了死后追封。   然应王查了这件事,线索到了京城就断了。   郁棠对于此事知之不多, 郁璟当年接了话,家里两个小的并不是清楚。郁棠却是猜到了一些不少的内情, 只是也没有想到此事居然是昭妃策划,也没有想到赵琤现下会把这件事直接捅到了她面前来。   “二哥,这件事你告诉我,就没想过会反惹来我的报复吗?” 郁棠看完卷轴,目光探向赵琤。   赵琤笑了一下,神情全然不在意:“既然告诉你, 就不怕。我所求, 是替她求一个公道。纵使我是皇子,也有我无能为力的地方。从前我以为我不争, 母妃早晚能看清楚,会放弃去争。可现在才知道,不是我不想争,她就不争了, 而是她想争, 我就必须争。”   郁棠与陆黎纷纷沉默, 生在皇家也不是赵琤选的, 可很多的时候就是形势比人强。幼年时,赵琤无法跟昭妃抗衡,长大之后,赵琤放弃过,可昭妃却没有放过他。期间种种,都是由因生果。   “你知道这个争的后果吗?” 郁棠其实对于赵琤的做法心里很复杂。   大义灭亲这四个字,重若泰山,几乎能压得人以命换命来抵都不为过。不光如此,还会遭世人唾骂,饶使血亲罪无可赦,亲子揭发,众人也只会叱骂一句狠毒。   即便此事不会传入民间,梁元帝又会怎么看赵琤?会揭发亲母,那他作为生父又会如何?难保梁元帝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赵琤这一手,就等于是安排了自己的死路。   赵琤却笑了笑,仿佛知道了郁棠的打算,神色轻松了不少:“也不必担心我,我自有法子自保。”   自保……   郁棠听到这两个词,也知道了赵琤的打算,他手上或许有什么保命的法子。可只是保命,说不定死罪难免,活罪难逃。   赵琤见郁棠始终神色紧张,不免有些暖心,只道:“阿棠,不要犹豫,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郁棠一怔,不知道赵琤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可也是在赵琤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她也迅速反应过来自己的确与从前不一样了。   她只不过是看着乖巧,却并不是个优柔寡断之人。   事出已久,若是没有赵琤,她想查这件事怕是要大费周章。如今正是瞌睡来了送枕头,她又何必迟疑不决?   不过是因为当下已为人母,念及明翡,多了些挂念。   翻袁将军的案子,对应王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哪怕是连带的滇王府也是。   袁将军是替她父王死的,且又是死于谋杀,这一看,又何尝不是冲着她父王来的?   她父王镇守边境,是本朝的猛将,有她父王在,边境便安定,四邻不敢来犯。若是她父王死在边境,外邦得知,难免不会蠢蠢欲动。   再者,她母亲痛失丈夫,幕后之人会抓住她母亲失魂落魄挑拨离间应王府和梁元帝,必定会和梁元帝心生间隙。他们兄妹三个也必定不会放过此事,一定会追查到底。   有心人挑拨,在那样的局面之下,即便应王府没有反意,那梁元帝呢?他会不会怀疑?   种种情况,皆因袁将军的死未能成型。   郁棠微微叹了口气:“兄长的话,我知道。但此事凶险,兄长不如再等一等,我已经再查,或许还能查出一些别的东西。”   赵琤摇摇头:“没有比这更好的时机了。”   赵琤太清楚昭妃的为人,此事若是平平揭过,她必定会再生事端的。她一心只想让自己打败太子上位,可她怎么不去看一看太后和父皇的做法。   梁元帝又何曾真的让谁威胁过太子的地位吗?他即便是掌管了一段时间的飞翎卫,难道又真的服众吗?   呵……   “别犹豫了。”   “殿下不要相逼于内子。” 陆黎皱着眉头,打断了赵琤。   赵琤看着陆黎维护郁棠的样子一愣,随即沉默了下来。他又何尝不知道,若郁棠答应了他,说不定此事早晚会暴露在梁元帝面前,便是也有风险的。   若是阿棠不答应,自己去查,此事事后暴露出来,梁元帝也只会念在她护父心切,对此网开一面。   再看陆黎护着阿棠的样子,赵琤却想到了那个会笑着给他奉茶,惹他哭笑不得的小姑娘,若她还在,自己也会是这样护着她的。   想到了已逝的心上人,赵琤的神色也暗淡下来。   陆黎实在是明白这件事的严重性。不光牵扯到了应王府,更是直接牵扯皇帝后宫。一个不慎,就会被梁元帝猜忌。哪怕长公主是梁元帝的亲妹妹,也不见得能全身而退。   若是从前,阿棠必定不会有太多顾忌,毕竟苦主就是应王。   可如今她已经嫁给自己,必定是担心此事会牵扯到滇王府,才会犹豫不决。   陆黎对赵琤这个二殿下的印象实在是不怎么样,要说纨绔倒也不如他从前纨绔,可既然心中有所想有所求,身为皇子,竟也不敢为自己搏一搏。   世间人就是太过在意一些虚妄的东西,反倒是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了,失去了才后悔莫及。   以陆黎来说,此事也算是对滇王府的一个预警。   要知道在云南府时,的确是他们滇王府一家独大。梁元帝让滇王回京,一方面是彰显恩宠,另一方面又何尝没有换人掌管兵权的意思。   滇王并不眷恋兵权,在京城又或者是在云南府对于他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区别。重点是他这个人有用,梁元帝愿意委以重任。   他和阿棠的婚事是为人算计,也难说当中梁元帝看不透当中的好处。借着这门婚事,把滇王府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梁元帝说不准也是求之不得。   赵琤心中苦涩,不愿久留,起身道:“阿棠,我无意逼迫你,若你想好了,派人与我说一声便是。”   说罢,也不等两人说话,退了门,隐入夜色中离开。   陆黎起身关门,回头就见着郁棠拿过烛火把赵琤拿来的东西点燃了。   “阿棠,你这是……”   “这些东西是见不得光的。” 郁棠看着燃起的火光,眼底酝酿着风暴:“但要做的事须得大白于天下才是,英烈当有史书铭记。”   陆黎走到郁棠身边,顺手给她递了东西过去,低声问她:“想好了?”   郁棠顿了一下手中的动作,才抬头看向陆黎:“阿黎,你怕吗?”   “不怕,不必操心我。” 陆黎握住她的手:“我们是夫妻,你的想法我都明白。”   郁棠笑了笑,低头贴住他的手:“多谢你。”   “傻丫头,谢什么。” 陆黎抬起她的脸,凑过去贴着她的唇,笑了起来:“比起谢我,不如想想用什么法子谢我。”   郁棠鼻尖萦绕着他的气息,手都端不稳那几张纸,又听到他在耳边的笑声,才知道他又戏弄自己,抬脚就想踢他一下,又被他把脚踝给捉住,顿时面上就露出委屈来了。   陆黎立刻松手,半跪在她跟前,笑嘻嘻地哄她:“生气了?”   郁棠才不想理他,没个正形儿。偏过头去,看都不想看他。   陆黎也不恼,绕着她,半抱着她的腿,笑得尤为狡黠:“让本王看看,是哪家的小娘子恼了……”   郁棠瞪了他一眼,陆黎又面不改色地说:“哎呀,这不就是本王家的嘛!来,让我来看看,怎么了怎么了,这个小嘴撅起来都能挂秋千咯!小娘子有什么苦恼跟本王说,本王来帮你解决,上天揽月都去!”   “混人……”   郁棠被他逗笑,方才萦绕在心间的阴霾都一哄而散。看着他努力想要逗笑自己的样子,郁棠最后一点不高兴也没了。   “高兴了?” 陆黎捏着她的手,笑意溢满。   “嗯。” 郁棠点点头,神色轻松,再度看向陆黎的眼神里也只剩下笑意了。   “事情要做,却也不用耽误自己的日子。” 陆黎轻声:“剩下的事,我们一起。”   郁棠看着陆黎神色坚定的样子,缓缓点头:“好。”   “时辰不早了,早点歇息好不好,明日又要赶路,我怕那个臭小子闹腾你。” 陆黎语气像是哄着小孩儿,听得郁棠耳朵发烫。   “就你叫自己儿子臭小子,哪有人这样叫。”   “我爹就这么叫我,家族相传罢了。”   “……”   郁棠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呆了,你可真能,这也能扯你爹。   可真是你爹的好大儿啊。   远在虎贲营的滇王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这时节,可别感冒了呢。   郁棠目光落在那卷未烧完的纸卷上,心里只有一个感慨,她当时让奉月去查的事果然派上了用场。早晚都要被翻出来的,赵琤也的确说的没错,现在的确是个好时机,错过了现在,昭妃的反扑只会更狠。   陆黎看着郁棠又被纸卷吸引了目光,气得很,一把抓过来就烧了。   郁棠被他这一举动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让他烧了,又哄着他说要就寝了,这才不气了。   只是到了翌日要出发的时候,却又听到了一个不太好的消息,说是昨夜太子遇刺了,伤情不明。   得知消息的陆黎和郁棠都有些疑惑,这时候太子遇刺了。   奉月又匆匆来报,说是刺客是抓住了,可没来得及审问就死了,梁元帝因此大怒,重罚了此次负责随行的皇家羽卫。   郁棠和陆黎面面相觑,这消息怎么会传得这样快?   “你从哪儿听来的?” 郁棠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是昨夜发生的事,梁元帝若是无心隐瞒,昨夜便该传得沸沸扬扬,何至于到了今晨消息一桩接着一桩的来。   奉月想了想:“已经传得到处都是,奴婢也小心去探明了才来回话的。”   奉月这样说,郁棠就愈发觉得不对了:“约束好王府的人,叫他们都管好自己的嘴巴。”   以梁元帝的性子,他不会喜欢把这样无能的事情宣扬出去,他素来看重脸面,怎么会这样做呢?在这时节,更是不要过多在意这件事,只怕一个不小心就被拿了错处来出气。   奉月连连应是,即刻就吩咐了下去。   郁棠转身给陆黎整了整领口,轻声道:“你稍后去娘那儿看看。”   “同去。” 陆黎抓住小妻子的手:“左右陛下暂时用不上我,你在我身边才放心。”   郁棠想了想,也是,点点头,夫妻俩一同出来就往滇王妃那儿去了。   滇王妃正抱小明翡哄着玩,见夫妻两个来了,忙让小家伙看他爹娘。小家伙也是想娘了,冲着郁棠就张开手,陆黎一个箭步上前就把小家伙捞到自己怀里来。   小明翡一见抱自己的人不是娘亲,是臭爹爹,张嘴就要哭。   陆黎立刻严肃道:“你是个大孩子了,太沉了,叫你娘抱,手都压坏去。”   小明翡像是听懂了,也不哭了,就是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郁棠,小屁股还翘翘的,想着也别把臭爹压坏了,不然他还不是要娘亲抱?   划不来划不来……   滇王妃看到儿子哄孙子的场面也忍不住摇头,招手叫郁棠过来坐:“他舅舅们小时候就这么哄他。”   郁棠笑了笑,想到了谢家的族人,轻声道:“等皇后娘娘千秋,舅舅舅母应当也会来的。”   滇王妃含笑点头:“是了,那时候就让他们瞧瞧咱们明翡。”   郁棠想起之前滇王妃印了小明翡的脚丫子,突然道:“您之前印了翡儿的脚印是给外祖家那边送去的?”   滇王妃得意的哼哼:“那是,谁叫我们阿棠厉害呢。”   郁棠被说的脸颊微红,据她所知,谢家的几个舅舅们成亲都晚,陆黎倒是孙辈里最早成亲的那一个。之前她有孕的消息也是快马加鞭送到谢家,也收到了不少谢家外祖父母和舅舅舅妈送来的东西。   陆黎听得滇王妃夸了郁棠,抱着儿子上前,很是不服气:“娘不应当夸我厉害么?”   滇王妃啐了他一口,大骂陆黎不要脸,在儿子面前说浑话。要不是陆黎躲得快,当爹了也逃不掉被打断腿的下场。   郁棠快要以手掩面遮挡一下自己的羞赧,每当她觉得夫君沉稳的时候,他总是能给她一点新的惊喜。   这样的浑话也是能当着儿子的面儿说的吗?   该!   陆黎脸皮厚,一点儿都不觉得有什么,还言之凿凿:“翡哥儿听得懂吗?娘生了气,翡哥儿才觉得不对劲呢。”   看他还敢顶嘴,滇王妃直接一个眼刀过去,他立刻就不敢在说话了。   陆黎抱着儿子晃悠,走到外间,突的一下把小家伙抛起来,又准准的接住。小家伙起初还呆了一下,跟他爹四目相对,马上就咯咯地笑了起来,陆黎又照着来了几次。   燕云跟出来看一眼,差点心都飞出来了!   “小王爷!” 燕云脸都白了,要是摔了小主子可怎么好。   陆黎立刻对着燕云做了个‘嘘’的手势,偏偏怀里的小家伙也玩得高兴,像模像样的学他爹把胖乎乎的手指头贴在嘴巴也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看得燕云哭笑不得。   里间滇王妃只同郁棠说,叫她别担心那些流言。   郁棠本就不好奇,再听滇王妃这么说,心里就大概有了成算。待出发的时候,她着奉月去给几家要好的送了一些治晕车的清香丸,自然也有宝庆公主的。   给赵琤的消息就这么光明正大的送出去了,郁棠只觉得接下来可能京里都得战战兢兢一阵子了。   京里的天不高兴了,靠天吃饭的人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呢?   郁棠不去想,她能知道的就是这把火怎么烧也不能烧到应王府和滇王府的头上,莫说两府都是苦主,便不是,梁元帝为着他特地赐婚把人哄到京城来的滇王一家,也犯不上拿他们出气。   果然,一路到了京城,应、滇两府都得来了安宁。   但就是旁人过得不那么舒畅了,梁元帝总是冷面无情的,近来大臣们都有些畏惧,并不往前头凑。   有消息说是因为太子遇刺的事儿,可到了京城,刚进了滇王府,才落座的时候,就收到了隐秘的消息,说是太子根本没叫贼人挨着一点儿。   既然太子没事儿,那传出来的消息就是做给某个人看的了。   郁棠想着,怕此事又跟昭妃脱不了关系了。   但郁棠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为什么梁元帝要做这样的事,因为昭妃做了什么?还是想要引诱昭妃做什么?   昭妃被关押,看似是因为容家,实际上郁棠却很清楚容家的事昭妃真的掺和不了多少,梁元帝有暗线怎么可能查不到呢?   郁棠不敢赌梁元帝是发现了袁家的事,只能再重做设想,若不是因为袁家和容家,那昭妃是做了什么惹得梁元帝生厌呢?   ▍作者有话说:   我也是有点离谱,算发现个大bug,一到靠近结局,我就疯狂卡文,卡到怀疑自己能不能写文,但放弃又不甘心。正在重建我的写文习惯中,大概完结了也会等一段时间再开新文。   以及到完结的时候,最后抽一次奖,这本书好像已经抽过两次了,害。   · 第107章 【107】   昭妃之事, 以回到京城告一段落。   事情是不是真的结束了旁人不得而知,但郁棠却知道赵琤不会让这件事结束。只需静待消息便可。   值得准备忙起来的事情就是福真与牧屿之子的满月,郁棠也是精心准备了不少东西, 当中最和她心意的就是给小婴儿准备的长命锁, 精致不失巧妙。   去牧府庆贺的时候, 福真也是爱不释手,连说只有阿棠知道她的心思, 就是送的这样可爱精致的东西,又与旁人不一样的。   自然郁棠也准备了其他东西, 福真都一一看过了,觉得样样都符合心意。   奉月见福真公主很喜欢小婴儿穿得衣物, 她轻声解释道:“这些小衣裳都是婢子洗过了的,柔软些,可以给小郎君用上。”   福真这就把乳母叫来,准备把东西给儿子送过去。   郁棠见她这样喜欢,忍不住笑了笑,又把东西交给了皇后娘娘请来的嬷嬷查看了之后, 才让人拿了过去。   福真带着抹额, 面含笑意,已然有了为人母的沉稳, 见郁棠这样,她只笑道:“哪里需要你这样小心。”   郁棠却是笑着说道:“总归是小心为上,你要好生坐月子,又是早产, 时间得久一些。”   “好呢, 我知道啦。我都不是小孩子了。” 福真嘀嘀咕咕, 还是有些小孩子的娇气。   实在是对于福真早产这件事, 郁棠是心有愧疚的。总归来说,也是因为滇王府的事连累到了她,否则的话,也不会早产。   看着郁棠神色明显的有些失落,福真把人都挥退,拉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阿棠,你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霄哥儿其实身子骨不错,就是小了些。”   郁棠也是做了母亲的人,哪里能听得这种话,眼睛红红的,眼泪就在眼眶打转。却又把头偏过去,不想让福真看见自己的眼泪。   福真愈是劝她,她就越是不好过。   郁棠擦了眼泪,又转过脸来对福真说道:“我知道,但你也别劝我,这孩子太小了,我看着心疼,是舍不得的。”   福真却笑道:“是我得便宜啦,你往后定是把霄哥儿当成亲儿来看的。”   郁棠忍不住笑着摇头:“这说得好像是你占了便宜。”   福真得意地晃晃头:“正是了。”   说了一会儿话,她还又问了郁棠:“翡哥儿呢?怎么也不叫他来看看我。”   “跟着陆黎在前院呢,跟闵哥儿一块儿,太吵闹了,不舍得他们来闹你。” 郁棠道:“你要好好养着身子,翡哥儿还说要跟你一起带弟弟呢。”   福真笑眯眯地点头,过了一会儿才小声又有些害怕的看向郁棠,问道:“阿棠,你知道昭妃到底是怎么了吗?”   郁棠一愣,没有想到福真会问这件事,她摇了摇头,并不打算把这件事告知福真。   福真道:“母后派人传了消息出来,让我不要入宫去。”   “那与昭妃有何相关?” 郁棠是明白皇后娘娘对福真的爱护,不去撞梁元帝的脾气,是对福真好的。   “我猜的。” 福真有些不安:“回京之前皇兄遇刺,我一早就知道是假的,可我还知道父皇把人关了起来,每日十鞭……”   郁棠脸色微变,“你是如何知道的?有旁人知晓你知道这件事吗?”   这个旁人,自然就是怕被梁元帝知道。   凡是做人的,都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知道了自己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更何况帝王。   福真知道郁棠是紧张自己,她摇头:“不知道,此事我只告诉了你。”   郁棠叹了口气,这件事怕是也瞒不住福真了。简单地跟福真说了一下赵琤与袁雪翎的事,又隐晦地提了提昭妃在此事参与了,略去了赵琤如今要与昭妃决裂的事情。   福真听了这一对可怜人的故事,心里也有点伤怀,但她又回过神来:“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昭妃毕竟已经因此受过惩罚了。”   郁棠听见福真这样问,也愣了一下,福真随即反应过来,懊恼地‘欸’了一声。   “是我大意了。” 福真道。   她想,还有什么比昭妃想要太子之位更过分的事情吗?她父皇没有换掉皇兄的意思,昭妃的‘想要’就是罪孽,就是不应当。   若是昭妃还做了什么,她父皇的心火怕是直接烧起来了,不直接杀了昭妃,怕是还有待商榷的缘故了。   这个有待商榷,可能是证据,也可能是不忍心……但昭妃绝对无法翻身了。   福真猛地一下想明白了这件事,与此同时,郁棠通过福真的提点也想到了这件事有可能的走向,她眉头皱了起来。   若是梁元帝亲自动手,那么赵琤是不是会免去大义灭亲这个极其恶毒的罪名?   从私心看,郁棠是并不希望赵琤这样的,甚至是希望赵琤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二皇兄,的确苦了些。大概是,我也从未想过他竟是这样一个痴情的人。” 福真忍不住想到赵琤,她是真的没有想到那个侧妃对于二皇兄来说这么重要。   虽然是兄妹,可皇家亲情淡薄,她自然也不会靠近昭妃所出的二皇子,甚至宝庆也是如此。   郁棠跟着点头,谁不是呢。情爱之事谁能预知谁又会爱谁入骨呢?   怕是让赵琤自己来说,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为了一个女子这样痛及身心,甚至一度都没有想法活下去。   想到这些,郁棠忍不住叹了口气,她摇了摇头:“今日是霄哥儿满月,不说这些了。”   福真的神情却还没有能缓过来,她对着郁棠勾了勾手,示意她凑过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郁棠听完整个人都呆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看向福真,两人的眼神里都有些无措。   福真小声说道:“我起初得知时也惊讶异常,可如今看来,父皇像是早有预料一样。若是事情恶化了,或许可以能用得上。”   郁棠叹气,不由得感叹梁元帝谋算之狠辣。   “别怕,只是陛下疼爱你,这样的东西一定要收好了,千万不要再告诉别人。”   “我知道的,阿棠你又不是别人。” 福真忍不住叹气:“我也是觉得心中不安,所以才会跟你提起这件事。从前父皇不是这样的,可这几年却觉得他变了许多。”   “福真,慎言。” 郁棠劝住福真,哪怕是公主也不能妄议天子,若叫人听去了,岂不是危险。   福真拍拍郁棠:“放心吧,整个牧府简直坚固如铁通一般,不必担心隔墙有耳。”   郁棠点点头,外头的嬷嬷进来了,说是请福真休息一会儿,郁棠便起身告辞了。   走着去前院的路上,郁棠心思还没有完全收回来,却是不小心崴了下,奉月立刻上前扶住她。   郁棠小心地活动了一下,还好没有扭伤,只这次走路也不敢再分神了。   到了前院,她去见了牧夫人,又看了看霄哥儿,见小婴儿的确就是身子小了些,看着倒是康健,心里也稍微放心了不少。   霄哥儿被送回了福真公主的院子,牧夫人则是拉着郁棠一起说话,中间燕云带着小明翡和小郁闵兄弟俩过来,惹得牧夫人都爱得不行。   周遭的人也是一个劲儿的夸赞几个孩子,又奉承了牧夫人……   一通应承下来,晚些回去的时候,郁棠累得只想闭眼休息。陆黎把人半抱在怀里,叫她好睡一下,旁边是独自酣睡的小明翡。   陆黎看着自家爱妻脸上的倦色,忍不住心疼,低头在亲了亲她。郁棠却是醒了过来,见着陆黎一脸心疼的样子,反而笑了笑,很是依恋他。   “累了以后就不去了,左右也无人说得你。” 陆黎表示这事完全可以不去。   郁棠点头:“若不是重要的,我也不想去了。”   说个实在的,都已经混到这个份上了,对外社交过于频繁,倒也是不必要的。   位高权重不就是为了在某些事情上随心所欲么,不然小王爷的纨绔之名怎么来的呢。他不过是不按常人理解的谦谦君子那种模样长大而已,又不代表他这个人人品低劣,不堪为人。   不喜欢去这些场合,不去就是了。他们滇王府又不是摆不起这个谱。   马车一路平稳,在行驶到了滇王府门口的时候,却有个人冲了出来,满脸泪痕地哭喊着堂姐救命。   郁棠和陆黎下车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宝庆公主。   “宝庆?你这是怎么回事。” 郁棠看着哭得都要背过气儿去的宝庆公主,心生疑惑。   宝庆哭着拉着郁棠,委屈地说道:“堂姐,我不想嫁季青临,他就是个疯子,他会杀人的!”   “宝庆!注意你的言辞!” 郁棠厉声呵斥了宝庆,“堂堂公主说话怎能如此随意!叫旁人听了去对季大人名声有碍!”   宝庆被郁棠呵斥,整个人缩瑟了一下,可还是拉着她不肯放手:“堂姐,只有你能救我了!我真的不想嫁给他!求求你!”   郁棠莫名其妙,宝庆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就很叫人想不明白,再说嫁给季青临就更奇怪了。   梁元帝这样看重季青临,怎么会把宝庆这个单纯坏脾气的公主指给他?梁元帝是想收拢朝臣,不是想让朝臣离心,嫁宝庆也绝不可能啊。   “你从哪儿知道的消息,这么哭哭啼啼的来找我,陛下知道吗?” 郁棠并不打算让宝庆入府去,现下时辰还早,她拉着宝庆就想送她回宫。   陆黎抱着儿子站在一边,也是他儿子能睡,听到宝庆这么叫喊都没有醒。   “把他抱到娘那儿去。”陆黎把儿子交给燕云,他打算要陪着郁棠。   宝庆公主的出现实在是有些奇怪,就算是被指婚给季青临,来找阿棠有什么用?   她这不是失心疯了吗。   ▍作者有话说:   诶,最近微博热搜都炸了好几次了,由衷的希望违反法律道德卑劣的孽畜能受到法律的制裁。 第108章 【108】   宝庆不肯回宫, 也不肯说从哪儿得到的消息,看着架势是非要赖在滇王府。   郁棠微眯了眯眼睛,看着宝庆的眼神也变得有些疏离。   她跟宝庆虽说是堂姐妹, 但宝庆性子娇蛮, 自视甚高。她也不太喜欢总是哄着人说话, 与宝庆的来往自然不如福真多。   但当下宝庆因为婚事来找她一个已经出嫁的堂姐,这叫旁人看了怎么想呢?   莫非她能更改梁元帝的旨意?凭什么呢?   “你也不肯说, 那就回宫去吧。你作为公主,婚事本就是陛下决断。” 郁棠抓住宝庆的手, 叫她逃脱不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公主请回吧。”   “不!我不回去!”   宝庆还要挣扎, 郁棠索性直接把人打晕了,叫奉月把她扶进马车,往宫里去了。   郁棠不欲陆黎参与进来,叫他在王府等着便是。   马车上,奉月看着昏迷的宝庆公主,欲言又止。   郁棠只觉得宝庆来得突然, 下意识地不想让她进到王府里去。且今日宝庆的表现显然太过异常了, 她从前不会和自己这么亲近。   一来就喊着救命,笑话!她无官无职, 怎么能救一个公主的命。   于公于私,郁棠都不想掺和进宝庆的事情里。且不说昭妃如何,便是赵琤怕也不想让她跟宝庆过于亲密。   替人做主这种事,那得什么样的情分?   她跟宝庆之间, 远不到这种程度。   奉月已经先行一步, 骑着马去了宫门口递牌子给皇后娘娘, 希望宫里来人能把宝庆带回去。   好在宫中办事的速度不慢, 滇王府马车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宫里的嬷嬷已经到了。   “敢问是和宁郡主的车架吗?” 嬷嬷高声问。   郁棠心里猛地一突,看向宝庆,眼神里多了些惊讶,她立刻叫人掀起帘子,让外头的人把马车里的情况看得明明白白的。   “有劳嬷嬷,还请将公主迎回宫中。” 郁棠的脸色不是很好,连马车都不想下,当下只有对宝庆的恼怒。   怒她算计自己,也怒自己竟就这样被她算计了去。   那嬷嬷想必也是猜到了,才会高声提醒自己。   郁棠脸色不好看,不悦之情就显露在脸上,旁边宫门口稍微近点儿的侍卫都能看到她的表情。   “今日劳烦郡主了,老奴会向皇后娘娘转达您的心意。”那嬷嬷是个懂得个中厉害的,见了郁棠神色如此,就知道她必是不耐烦了,主动把话头接了过去。   郁棠也没有要为难一个嬷嬷的意思,微微颌首之后,又叫人把帘子放了下来。   奉月随即也跟了上来,手中有一个小小的纸条,是刚刚嬷嬷塞给她的。   郁棠接过纸条,展开来看,短短几句话,只写了叫她这几日多小心,陛下这些日子的心情阴晴不定得很。   “既如此,那就把这几日上门的帖子都推了,安排一下,去马场看看。”   郁棠其实一直不知到底宫里发生了什么,对于昭妃的事,她能做的不太多,手中没有权利,即便是能知道有些事,她也不能肆意动作。   但以父亲的性子,说不定大哥和六哥两人某一个的手中会有父亲给出的一些线索。甚至,是一些能够动用的人。   坐着挨打,从来都不是父亲的风格。   郁棠想来想去,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她看向奉月,目光里有些疑惑:“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没有告诉我?”   不是觉得奉月刻意隐瞒,而是郁棠觉得现在发生的事都叫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昭妃到底还做了什么其他的事让梁元帝生气?宝庆今日出宫来找她,是她自己的主意还是昭妃?又或者,会是梁元帝的想法来试探她?赵琤现在又在做什么?她六哥好些日子没露面了,也不曾听大哥大嫂提起,甚至她娘也没说过六哥的事情了,好像要把这个人刻意从众人的视角中淡化。   这些桩桩件件加起来,郁棠才觉得自己好像漏掉了一些很重要的消息。   奉月听郁棠问话,脸色微变,只是当下低头:“马车上不是说话的地方,郡主等回府,属下再跟您细说。”   奉月用的是‘属下’,听得郁棠才心头一跳。   她一直都知道奉月除了在她身边,应当还有另一个身份。在她很小的时候,她父亲就带她下过一次暗室,她知道了‘天和秘卫’的存在。又因她当时身体极弱,醒来之后,有些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   当下听到了奉月的话,记忆深处的东西就猛地被挖了出来。   奉月有些不安,她从有记忆起就是天和秘卫,稍微大了一点就跟在了郡主身边,直到今日。   时辰不早了,来往的路上除了行人,就只剩郁棠这一驾马车。   马车轱辘响着,奉月一直低头不敢说话。   郁棠看奉月这不安的样子,她起身,把手放在她手上,语气轻柔又坚定:“你我从小一同长大,你和燕云与我而言,与亲人无异。不要拿这些事将自己困住,自己吓自己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奉月鼻子一酸,心里有些感慨,她真的是运气好的人。本是难民,父母双亡,被奉山大叔捡了,收在门下。稍微大一点,又得以跟在王府郡主身边,主子关爱的过着平安富贵的日子。   没有什么比本该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却过上了锦衣玉食的生活更好命了吧。   马车到了滇王府,奉月这才飞快地擦了擦眼泪,扶着郁棠下了马车,回了世子院。   郁棠本想更衣再去给滇王妃请安,道书姑姑却来了说是王妃今日要早些休息,叫她不必请安去。郁棠谢了道书姑姑,才返回了屋内。   陆黎一早就在罗汉塌那儿等着她,过来就问她,宝庆那怎么回事。   郁棠三言两语说了,陆黎却还笑了出来。   郁棠瞪了他一眼:“就这么好笑。”   陆黎连连摆手解释,嘴角的笑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也不知道是哪个猪脑子的主意,到了滇王府就能扯了我做筏子?我是那么乖巧的人?不把她扔到护城河里冻几天都是给陛下面子了,怎么能想着我堂堂一个王府小王爷像是个没见过好东西的人,什么坏的臭的都肯要呢。”   郁棠一愣,也忍不住笑自己刚刚有些上头,可不是。   她夫君可不是什么乖巧的人,不过是在她面前乖了些,君不见,他刚到京城就把兰贵妃母家的人给揍了吗?还让贵妃母族巴巴地去赔罪,这种人能按常理出牌吗?   陆黎眼珠子转得快,看到郁棠神色松快了许多,他才把人抱在腿上哄她:“想明白了?不气了不气了,跟那些个小笨蛋生气做什么,有事跟夫君说,夫君帮你出气。哪个惹你,咱们就揍哪个。”   郁棠被他逗笑,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先把我儿子的爹揍一顿,我就送个小丫头的功夫,我就闻见他身上的酒味儿了,顺道也要罚他今日去书房睡吧。”   陆黎傻眼了,他支支吾吾的:“我已经沐浴过了,怎么还能闻到呢?”   郁棠即刻捏住他的脸,往两旁拉扯一下:“不打自招?明明酒量不如何,还偷酒喝。”   “媳妇儿,我错了…嗷…”   郁棠手上用劲儿,陆黎顿时表情都扭曲了,连忙拯救自己的脸:“仙,仙棠棠……”   “噗——”   郁棠被他奇怪的称呼笑喷,撒开了捏着某人的脸。   陆黎把人扣在怀里,额头抵在她的颈间,委屈得很:“你都不疼我了……”   郁棠摸摸大狗子一样的陆某人,“不作死就不会死,知道吗。”   陆黎被媳妇儿身上散发出的淡淡香气熏晕,迷迷糊糊地点头:“嗯嗯。”   郁棠见他这幅样子哪里是明白了,明明是迷糊了。   “我去一趟书房,你看着翡儿。” 郁棠叮嘱他。   陆黎挑眉,倒也没多问,只是让她早些回来。   郁棠点点头,起身就走了出去。   世子院不大,从主院走到书房的距离要经过一个回廊。此刻入夜的烛火跳动,像是隐藏在黑暗里的妖魔鬼怪蠢蠢欲动一样。   郁棠带着奉月从这走,她突然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什么都不怕,我还会怕黑的时候,你已经能提剑斩蛇了。现在想了想,哪有人什么都不怕呢。”   奉月一听,心里莫名一酸,为自己,也为郡主疼惜自己的这份心意。   “不过别怕,我也长大了,我也可以保护你。” 郁棠突然回头,看向奉月的眼神里充满的笑意。   奉月低头,飞快擦掉眼泪:“奴婢会一辈子守在郡主身边。”   世子院有两个书房,一个是郁棠的,一个是陆黎的。   陆黎就职于大理寺,有些东西是不能叫外人瞧见的。郁棠自然不会去看,只是她自幼便有看书的习惯,应王给她打造了一个书房,陆黎自然也是参照了岳父疼爱女儿的节奏,给他的小仙子王妃也打造了一个书房。   两间书房相隔不远,也很好的叫两人都有了独立的地方。   进了书房之后,奉月关上了门,这才把自己隐藏的秘密对郁棠和盘托出。   除了是和宁郡主身边的女护卫,也是那个传说中天和秘卫的一员。   天和秘卫共三支,奉字,太字,平字。   她是第四代天和秘卫的奉字,专掌来往消息,若要查探,基本是无一不晓的。   太字掌各种能人异士,五行八卦,天地异象什么的都有。   至于平字,则是一支私军。   三支各司其职,若无天和令,不得私下往来。   按说,天和秘卫是高祖所建,当是隶属皇帝。   可天和秘卫自高祖起,便也有高祖特旨,天和秘卫隶属皇族,不必隶属皇帝。高祖的本意是为君者,不一定都能心怀天下,做个仁君,否则的话,高祖又怎会成为皇帝?   故而,高祖亡后,天和秘卫便遵高祖令隐匿起来,也并未消散。   只是不隶属皇帝,就意味着要自己供养自己。所以太字一支,便派上了用场。   虽人数不多,产业却不少,供养天和秘卫绰绰有余。   天和秘卫一直隐世不出,直到先帝昏庸,不分善恶,将正宫嫡系置之不理,要扶着妖妃与其子上位,祸乱朝纲,天和秘卫才出手。   倒也不是真的直接助今上登基,只是暗中观察,也是赌一把今上不是个软弱无能之辈,一见星火便可燎原,暗中相助了多年。索性今上也并未辜负,的确以强势之姿登上皇位。   但也因此,天和秘卫更不想将自己暴露在今上面前。今上因年少饱受磋磨之顾,颇有些乖戾,控制欲极强。若天和秘卫落在今上手中,难免会成为今上手中的利剑,或许会违背了高祖创立初衷。   于是第三代天和秘卫的首领,奉山便找到了宛阳长公主,将秘卫交予了长公主。后长公主为了避开梁元帝的监察,便与应王商议,留中不发,交由下一辈。   这边是为何天和秘卫在应王手中的缘由。   “所以是我自己疏忽大意了。”便是郁棠再有心理准备,也没有想到竟然是高祖所建的天和秘卫。   毕竟她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天和秘卫只是传说而已。   至于奉月打探消息的本事更是自幼便如此,她最多也就想到奉月消息灵通,怎么会往天和秘卫身上去想呢?   对于常人而言,天和秘卫就只是个传说,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呀。   见郁棠神色变化,奉月便跪下请罪:“奴婢有罪,隐瞒郡主多年,请郡主责罚。”   郁棠见奉月面带愧色,她连忙把人扶起来:“何来有罪,不过是我身在局中,一叶障目,这不是你的错。况且,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奉月见郁棠的确没有生气的意思,她心里才稍微松了口气。   她就怕郡主觉得自己是王爷放在她身边的人,怀疑她心有二主。   幸而,她的郡主也不是这样的人。   “那照你刚刚的话,秘卫有三支,你在我身边,另外的两支是不是在大哥和六哥手上。”郁棠看向奉月:“为何你突然决定要将此事告诉我?”   奉月有些犹豫,但还是说道:“其实王爷从未隐瞒郡主,只是郡主有次发热,醒来之后似乎把这些东西忘记了,印象都有些模糊。王爷试探过几次,后头又觉得您不记得也没什么,便也不再提起。今日也是因为宝庆公主的缘故,若奴婢贸然告诉您宫里的消息,怕您以为咱们王府在宫里还有眼线,才想跟您说明白此事。”   郁棠想了想,的确如此。   对于那位皇帝舅舅,她是有些防备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亲王,还是手握重兵的亲王。   而这样的存在对于帝王来说是心腹也可能是心腹之患,身份地位的存在就在帝王的一瞬之间,郁棠不敢赌,一直都非常谨慎。   长公主还曾经说过,她这样多思敏锐,对于将来的人生怕是不会轻松的。   这样的人太操心了。   到今日,长公主的话始终都印在郁棠的心里,可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身为皇亲,她也不得不谨慎看待自己现在的位置。   在宫里安插眼线这种事,她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毕竟当今世道安稳,百姓安居乐业,她又什么想不开的非要去探听帝皇的行踪和想法?   从前虽然病弱,倒也不是那么想找死。   “这些年,就没有被怀疑过吗?” 郁棠听到奉月的话,依稀是有些印象的,但是一如奉月所言,都很模糊。   奉月:“隐藏起来的人手都有几重身份,不会暴露的。”   郁棠听到这里才算是觉得正常了:“倒也是,若这么容易被发现了,也不会叫人都觉得这是传说了。”   奉月见郁棠接受良好,才对她继续说道:“您出嫁的时候,天和令的奉字令牌已经在您的嫁妆里了。”   郁棠愕然:“在嫁妆里了?”   她好像没有在嫁妆里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才是。   奉月笑了笑,直接走到了书架旁边,拿出了压在最底下的一个盒子,那盒子底部被她使了巧劲儿,取出了一块小小的令牌,放在了郁棠的手中。   郁棠见奉月这一套操作,看了一下那个盒子,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小时候拿来装一些小玩具的盒子吗!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这些东西我曾想过要给明翡的,若他赠予谁……”   “郡主想多了,属下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怎么会让它离开您身边呢。” 奉月认真地看着郁棠:“即便您不知,我也会好好保护令牌。”   郁棠握着手心里的这块令牌,只觉得有些发烫。   心里有些激荡难平,看着奉月,几次想要张嘴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奉月也不着急,就等着郁棠说话。   郁棠握着拿着盒子,把令牌按了进去,仔细端详了一下,发现,即便是把令牌取出来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一样。有些盒子的底部本就会有点儿空,这样一看也只是觉得设计问题,并不会觉得有所异样。   令牌贴合好了的盒子看着也是完全严丝合缝,不得不说这的确很巧妙。   可看着盒子,郁棠终于想起来了,她觉得哪里奇怪。   这样的盒子,不光是她有的,大哥和六哥也都有!   “令牌都是这样放着吗?我记得我大哥和六哥都有这样的盒子。”郁棠有些紧张。   奉月摇摇头:“不是,有盒子是真的,但令牌却不是。您的令牌是您出嫁时,王爷亲自按进去的。”   “那你知道另外两支令牌如今在谁手上吗?”郁棠问。   奉月自然是知道的,应王也跟她说过,什么时候郡主过问天和秘卫了,那奉字就交给郡主掌管了。   主子有问,她必定是知无不言。   “太字应该是在六郎君手上,平字令在王爷手中,有一小部分在京城守卫长公主殿下。”   郁棠得知另外两支秘卫的分配,觉得有些奇怪,又觉得似乎的确是父亲的安排风格。   奉月:“若是属下的消息不出错,六郎君的太字令应该也是您出嫁之后,王爷交给六郎君的。”   郁棠回想了一下自己出嫁之后,的确六哥就不长在京城了,尤其是父亲出事的时候。   “那赵琤的事你们也知道了?”郁棠追问。   奉月颌首:“郡主吩咐属下查,便都查明白了,只是有些事情还没有告诉您。”   “那现在说吧。” 郁棠也想知道,还有什么是自己暂时不知道的。   奉月却走近了郁棠,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不等奉月说完,郁棠的脸色就已经变了,甚至语气都有些激动。   “当真?”   “千真万确。”   郁棠心跳如雷,又道:“那赵琤在策划什么你们知道吗?若你说的是真的,赵琤又何必去走那条死路!”   “他想以一己之力,将昭妃和段家都拖下水,永世不得翻身。”   奉月以手沾茶水,在桌上写下了‘造反’二字。   “立刻派人去通知赵琤,把这件事告诉他,务必告诉她,我绝不会帮他善后!” 郁棠心头猛地一震,没有想到赵琤居然要用这种方式报仇。   说到造反,那他又哪里来的本事能够自保?哪个帝王愿意被亲子造反?   古往今来,又有哪个造反的人有个好下场了吗!!   郁棠知道奉月掌管往来消息,她必定有自己的手段可以通知到赵琤。她现在就要把这件事告诉陆黎,若是赵琤真的要反,怕是不会简单的准备。一定是狠绝手段,却又让梁元帝留有喘息之机,最后能叫他和昭妃毫无还手之力!   奉月还想跟着郁棠一起回世子正院,却被郁棠拦住,叫她只管去通知赵琤,府内的事她可以控制。   奉月无奈,也只能听从郁棠的话,去找人给赵琤传话。   郁棠脚步飞快,回到正院时,陆黎还在哄儿子,倏地一下看到儿子笑嘻嘻的小模样,她冷静了不少。   陆黎看到了郁棠匆匆过来的样子,抱着儿子走向她:“阿娘回来了,叫阿娘~”   “娘~”   小明翡奶声奶气地冲着郁棠叫,伸手就要郁棠抱抱。   郁棠顿时心软,把儿子抱了过来,她看着陆黎此刻笑意满满的模样,忍不住有些怨恨起昭妃来。   何苦来作得这个孽!   ▍作者有话说:   啊,七夕快乐,我滴读者宝贝们~ 第109章 【109】   也不等陆黎郁棠夫妇做些什么, 翌日清晨便得知,梁元帝派了太子殿下去潞河管理赈灾事宜,已于昨日深夜出发了。   郁棠脸色不太好, 陆黎这才刚刚去上朝, 怕是朝中的大臣们也都还不知晓这个消息。   “若不是郡主昨日叫我去传消息, 怕是这个消息会被漏掉。”奉月低声道:“只怕来不及了。”   郁棠阖眸半晌,道:“若是真的来不及, 那守好了滇王府便是。”   “是。长公主那边……”   “母亲那边本就有公主府的私兵,她又是见过风雨的人, 倒是不用担心她。”郁棠想得跟奉月说的一样,太子被不知不觉地派出京城去, 是梁元帝下的令,可这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有赵琤在里面的作用?   若是赵琤,怕是事情已经不好收场了。   “给我梳妆,我要去见娘。”   滇王府如今也没有男主人在,滇王在京郊, 陆黎入宫去了, 她须得去提醒一下滇王妃才是。   郁棠熟悉好了之后,小明翡也吵着要娘, 她便也带着小家伙一起往滇王妃的正院去。   道书姑姑倒是在门口等着,见着小明翡就露出个笑来,显然这小家伙很得道书姑姑的喜欢。   “姑姑,娘用早膳了吗?”郁棠问了一句, 一同往里走。   “回小王妃, 王妃正等您来呢。”   郁棠闻言, 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道书给她撩开了门帘,目送她进去,与奉月等人都留在了门口。   外头的小侍女们瞧着都不敢作声,心里有些忐忑了起来,王妃院子里何时有过这种架势?   “祖母~”   小明翡见着滇王妃也是伸手要抱,他是个不认生的,又自来熟,与滇王妃久在一起他还很粘人。   滇王妃看见小孙孙,脸上的笑容就止不住,嘴角放肆上扬,起身就把小家伙抱怀里了:“翡哥儿唷,早呢,又沉了点儿哈。”   郁棠笑着兜了一下小家伙的屁屁,“娘不要老是抱他了,已经是个小胖子了。”   小家伙一听立刻就不干了,抱着滇王妃的脖子,小嘴嚷嚷着‘不不不不’,差点没把滇王妃的小心肝儿给颤出来。   “抱着抱着,祖母抱着啊。”滇王妃连忙哄哄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走过去问他要吃什么。   郁棠就跟在滇王妃身边,小明翡本来还想闹一闹的,看到自家娘亲温柔的笑容,他顿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滇王妃喂他吃什么就吃什么,乖乖的,吃不下了才拒绝。   看得滇王妃更是爱不释手,顺便把陆黎拖出来拉踩一番:“你爹小时候可没你这么招人疼,祖母恨不得丢了他。”   小明翡眨眨眼睛,没太听明白,但他知道祖母说到了爹爹,小手就在舞来舞去的,还跟着他祖母一起喊‘爹爹’。逗得滇王妃笑得嘴巴都合不拢了,搂着小娃娃一口一个乖孙孙哟,祖母的乖孙孙。   郁棠只在一旁看滇王妃抱着小崽,一起陪着吃了几口。   滇王妃看见郁棠今晨食欲不佳,看她:“这是怎么了?用不下了?”   “有些小事,还想请您拿个主意。”郁棠放下银箸,捻起帕子擦了擦嘴。   滇王妃会意,却也没有松开小明翡,反而是笑着说道:“带这个小家伙来,你倒是做好准备了?”   郁棠伸手摸了摸小家伙还不太长的头发,轻声道:“他既是王府之子,将来怎么也脱不开这荣华富贵,多见识见识也好。左右他现在还小,我和阿黎都会护着他的。”   滇王妃点点头,“如此也好。”   滇王妃虽然是疼爱孩子的人,但她不是溺爱孩子的。哪怕是从小管教陆黎也是,便是陆黎有些纨绔的名头,但也不是完全不通人事,不晓世俗,至多也就是不讲规矩了些。   以当年王府在云南府的情况,若生得个儿子,还是文武全才,这才叫人觉得心中不安呢。   郁棠见滇王妃接受良好才继续说道:“太子殿下去主理赈灾事宜,凌晨已经出发了。”   滇王妃闻言果然也与郁棠得知消息时一样惊讶,她不问消息可不可靠,也不问消息来源,只问了郁棠一句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郁棠此刻就不得不想到之前长公主跟她说的话,说她的婆母并不是个一般人,心胸气魄都非凡俗人可比,往后若有风波起,便得见她之魄力如何,当照之其为榜样。   今日见,郁棠更是觉得果然如此。   郁棠也不会跟滇王妃含糊,直言道:“宫里还没有消息,只是我担心,所以不得不来请娘做主,王府上下务必严防死守。”   滇王妃点头:“可,此事交给道书去办。我记得你身边的奉月也是个厉害的,叫她与道书一并安排就是。”   “多谢娘,少不得还请娘要装一装病,避过外头的风声。”郁棠把自己打算说出来,“如今京城中有兵权的也就是爹和苏家。苏家是皇后娘娘的母族,苏将军更是曾随太子出行,早已被人视作太子党。只剩一个滇王府,若有人刻意闹事,王府也少不得会入局。”   郁棠没有隐瞒自己知道的消息,滇王妃对此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她点点头,示意郁棠继续说下去。   郁棠坐在了滇王妃身边,继续说:“娘之前给我的名册我都用上了,当下便是要问娘一句,陆泓那孩子怎么办。”   滇王妃听到陆泓二字也难免神色复杂,却也犯不上跟这么一个未长成的孩子计较。   “派人去问他,要回来还是在书院,若是在书院,派人去暗中保护他便是。”   郁棠闻言笑了笑,“看来我与娘的想法不谋而合。”   滇王妃一愣,笑道:“你都已经做好了,怎么还拿来试探我。”   “事发突然,所以少不得先暂后奏了。”郁棠不担心滇王妃动怒,她知道滇王妃不是那等迁怒的人。   而陆泓也的确是滇王府的人,他的安危必须考虑。   滇王妃只轻轻叹了口气:“罢了,你做得很好,继续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就是了。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王府也是要交到你手上的。我没能给阿黎生个兄弟姐妹,陆泓与他也是亲生兄弟,只要他不生出恶心,必然也能受王府一辈子的庇护。”   滇王妃也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陆泓那孩子心里有数,对于次妃和陆知意所做的事另有看法。只是并非亲生,那孩子也不敢贸然相信她就是了。   滇王妃阖眸,是她的错,当年就不该让朱氏进门,后来也更不该让她抚养陆泓,或许那孩子会比今日更好。   见滇王妃陷入沉思,郁棠也不打断,只是在旁静等候。   过了会儿,滇王妃回过神来,眼神里有些冷:“从前觉得麻烦,如今也觉得麻烦。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古人之言从不欺我。”   郁棠微微露出了些惊讶来,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滇王妃如此带有厌恶情绪的话。不像是为了当下时局,反倒是吐露了自己内心深处一直厌恶的东西。   一句话说完,就察觉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分地想要摸摸自己,却因为手太短,只能挠到自己下颌角。滇王妃低头看着怀里眼睛都亮晶晶的小家伙,眼里的冷意消磨了不少。   “算了,别吓着我的小乖孙。”滇王妃也是习武之人,把小家伙举高高,乐得他咯咯直笑:“派人去传话吧。”   郁棠起身屈膝:“是,儿媳这就去安排了。”   “你也别多忙,得在我身边‘侍疾’才是。”滇王妃冲郁棠眨眨眼。   郁棠笑,点点头:“是,阿棠知道。”   ——   今日太和殿果然因为太子夤夜离开京城赈灾的事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有说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去的,有想跟着一起去的,自然也有想让其他人去的。   一时间朝堂之上,竟然吵得不可开交。   梁元帝见此情状,登时便抬手用力地拍在了御案上,‘咚’的一声直接砸在了众臣的心口上,立马就安静下来了。   “朕从不知,素日里一个个沉稳的爱卿们也会如市井的泼妇一般,仪态全无!”   帝王之怒犹如雷霆,众人纷纷跪下大呼‘陛下恕罪’,没有人再敢跟梁元帝争辩太子出面赈灾之事。   梁元帝近日来就是有些情绪不佳,他派遣太子去赈灾就是代天子巡视。大臣们反对无非就是他最近太给面子了,还以为真的能左右帝王的决断不成?   梁元帝气冲冲地将众人训斥了一顿之后宣布下朝,陆黎这才刚一动,就被牧屿拉住说话。有人想上前,却又被来往的人阻挡,一下就错失了时机。   陆黎看着牧屿的动作,也有些疑惑:“你这是?”   牧屿压低了声音道:“季青临跟着殿下走了。”   陆黎一脸‘这不是很正常你也太大惊小怪’的表情:“陛下爱重殿下,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牧屿一愣,随即笑了出来,是他当局者迷了。倒是陆黎,从一个父亲的角度看,的确是很正常的事情。   只是天家父子,谁又敢想当然的以常理推测。   陆黎拍拍牧屿,两人往午门的左侧门走,才到了就发现滇王府派来的人。陆黎自然是快步迎了上去,得知滇王妃突发急症,他立刻就直接抢了身边最近的一匹马往王府疾驰而去。   传话的人声音不小,自然也有不少人都听见了。   有人信了,有人觉得凑巧,但没有谁敢上前问一句如何。   牧屿看着陆黎飞驰而去,心里隐约有些不安的预兆。   甚至于他已经准备好了太子代天巡视期间会出点什么事儿的准备了。   再说陆黎策马疾驰到了王府,门口就是汀白在等着。   陆黎下马就往王府里冲,一边冲一边问:“娘怎么样?请大夫来看过了吗?大夫怎么说?去告诉我爹了吗?”   他这一连串的话问出来,汀白都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个才好。   幸而他走了没多远,就看到郁棠站在垂花门处等着,加快了脚步走过去。   “阿棠,娘……”   “娘没事。”郁棠握住陆黎的手,与他对视。   陆黎看着郁棠的神色,也就是电光火石间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声:“你怀疑……”   后面几句话声音愈发的小,只有郁棠听见了。   郁棠听完他的话,点点头。陆黎顿时领会,还是拉着她一路去向滇王妃的主院。   一进主院,便闻到了浓厚的药香,陆黎还看了郁棠一眼,郁棠面不改色地拉着他路过药炉,往里走去。   滇王妃坐在榻上,靠着锦枕正在看书,见陆黎来了也就是掀了掀眼皮,全然没有动弹的意思。   “娘,你吓死我了。”陆黎坐在滇王妃身边,还是上下把滇王妃打量了一遍。   滇王妃把手中的书卷成一卷,敲在陆黎的手臂上:“盼着你娘出事呢?”   “我哪儿舍得嘛,这是在冤枉好人呢。”陆黎表示很委屈。   滇王妃一点儿也不吃这套,哼了一声,表示完全没有。   闲话了这两句,陆黎也把朝中的情况说了一下。郁棠只听他说梁元帝近来气色也不好,尤其今日,看着都脸色发青,更别说他发怒时更为可怖。   但转念一想,太子和皇后从来都不是那种没有成算的人,此番代天巡视,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否则的话,以皇后的性子,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太子出行的。   光是代天巡视这个虚名,皇后还看不上眼。   “这些日子就别出去了,叫你身边的人都警醒着点,大理寺那边且先告假吧。”滇王妃对陆黎吩咐了。   陆黎点头,想了想,又冲滇王妃嬉皮笑脸道:“京城也就这个风水,娘要是养病,去外头不是更好?咱们在外头有几个庄子,顺便去看看阿棠的马场,也别拘在府里闷得慌。”   滇王妃看向郁棠,郁棠也是刚反应过来,表示同意:“阿黎说的是,原本就打算带着翡哥儿去马场看看。若用您养病的名义去庄子休养,咱们都陪着去倒也并无不可。”   滇王妃想了想,也同意了。她是知道儿媳妇有一个小型马场,还是在梁元帝面前过了明路的。先前也听她说了要给小乖孙选一匹马,趁此机会倒也可以。   很快,滇王妃病重,小王爷夫妇随行去庄子上养病的事儿就在京城里传开了。   宫里梁元帝也知道了,自然也是派了人去看,还带着随行的太医。   郁棠自然不怕,她既然敢出这个主意,就早已经准备了应对的办法。   况且她身边还有方瓷与鹤山,糊弄过太医自然不是问题。   梁元帝也得到滇王妃的确病得不轻,反倒是对滇王也宽容不少,特许滇王出营探望王妃。   只是当滇王去探望王妃的时候,见到王妃和儿子儿媳正围着火炉烤肉吃时,生出了一股子羡慕来。   “祖祖!”   最先发现滇王的人居然是小明翡,他不常见到滇王,其实是不认识的。可滇王妃会画穿着甲胄的滇王,小家伙会看,当下看到穿着甲胄的滇王,他就自然的喊了出来。   相比起滇王的感动,陆黎和郁棠倒是很清楚儿子可能是冲着甲胄去喊的这一声祖祖。不过看滇王那感动的样子,陆黎和郁棠谁都没有说破的意思。   滇王三两步过去,就把小家伙抱起来举高高,乐得他哈哈大笑,嘴里还喊着飞高高,再来再来。   滇王没有经验,愣是一直抱着小家伙玩。后头都是滇王妃看出滇王有些举不动了,才叫停。   她再看儿子儿媳,两人立刻避开她的眼神,不是说要给小家伙擦擦汗,就是看看肉烤熟了没,总之就是不接她的眼神。   滇王妃哼了一声,小两口还挺会折腾人。   只是滇王妃哼的这一声,叫滇王误会。顿时站在原地有些不敢靠近,却又不知道要怎么才好。   这么大个人,瞧着就十分手足无措的样子,看着都有些可怜。   最后还是滇王妃心软,叫人去给他卸了甲胄,换了衣裳过来。   滇王再过来的时候,烦人的儿子一家已经不在了,只剩下妻子一个。   滇王仔细观察了滇王妃的脸色,有些踟蹰:“阿笙,你好了吗?”   比起滇王的局促和不安,滇王妃就轻快许多,她翻翻手中的肉串,神色轻松自得:“我没病,都是糊弄外头人的。不早些告诉你,是怕你露馅儿。”   “露馅儿?这,这是什么意思?”滇王果然不解。   滇王妃极其平淡地扫了他一眼,道:“就是你现在这个反应。”   滇王显然没太明白滇王妃之前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的意思就再明显不过了。应该是要瞒着什么人,却因他性子太直,若早知她无事,那种着急怕是装也装不出来。   想明白了这一层,滇王就不再说话了。他知道在这方面,他从来都做得不够好。   滇王在自我反省,但是滇王妃完全顾不上他,只管自己快乐的烤肉,烤好了才叫他要不要尝尝。   滇王自然十分乐意,只一口下去,他便僵住了。   滇王妃看着他仿佛是被定住的表情,古怪的问他:“怎么了?不好吃?”   滇王看着滇王妃颇为期待(bushi)的眼神,艰难地咽下了这口肉,并口是心非的表示道:“好吃啊,这简直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肉了。“   滇王妃狐疑地看着他:“真的好吃吗?”   滇王态度十分笃定:“真的好吃。”   滇王妃看了他冒汗的额角,笑了一下,“我刚刚手抖了些放多了盐,陆黎那臭小子说齁得吃不下,既然你觉得好吃,那就都吃了吧。烤了这许久,我也乏了,先去休息了。”   滇王看着他的王妃施施然起身,留下了他和一炉子的齁咸烤肉,心中十分悔恨。   叫你多嘴!该!   ……   滇王到底也没敢在庄子上多待几天,虽然是梁元帝特许,但他若在外太久,也难免会有一些口舌之争,他也不想再给阿笙带来麻烦了。   滇王妃也没有叮嘱滇王什么,她知道滇王是个忠君之人,玩弄权术或许不擅长,却并不是真的傻。他这次来庄子见了她,便也知道家里不会有事,对外就更不可能受人的骗了。   所以不得不说,滇王妃是真的了解滇王。哪怕是滇王与她相处时有些不自然,可对于彼此的了解却从未消失过。   郁棠起初还不明白为什么滇王夫妇相处是这样的,可慢慢的,她也看出了滇王对王妃的情谊,只是碍于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所以才这么别别扭扭的。   她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易地而处,她也不能保证若是她和陆黎也经历滇王夫妇的事情,能否还能像如今的滇王夫妇一样。   这一点,她是十分钦佩滇王妃的。   滇王妃不是小女子,情爱的的确确就只是她命中的一部分而已。   ——   太子赈灾去了三月有余,返京时便给梁元帝带上了当地受灾百姓叩谢天恩的万民书,甚至还有当地灾民特意给给梁元帝做的万民伞。   梁元帝对此龙颜大悦,嘉奖了东宫不少东西,又屡屡宣召太子入勤政殿,偏心之态众所周知了。   太子圣眷正浓,也惹来其余两位皇子簇拥的不满,尤其是看重昭妃所出二皇子的段家家主段清安一脉。对此,简直是恨得咬牙切齿。   段清安三番五次着令段夫人给昭妃递帖子入宫,却都被打了回来。   段夫人已然不愿再去递帖子,可段清安却一直都未曾死心,想要昭妃探听宫中消息。   其实段清安原本也没有那般底气,毕竟从前二皇子对他这个舅舅也是爱答不理的,并未放在心上。可当下却不一样,二皇子经历了侧妃之痛,如今也起了夺位的心思,他若是真能扶持二皇子上位,这一份从龙之功也绝不会轻。   甚至,段清安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二皇子,以此来加强他与二皇子的利益联盟。   二皇子对此没有太大的反应,段清安也觉得或许是二皇子还未走出侧妃的事,也没有非要二皇子答应婚事。   但当下太子如此受宠,眼看着二皇子都要被挤得没地方站了,段清安当然不肯罢休。   于是段清安又改了主意,当下又要段夫人去往昭妃处递帖子,想要从二皇子的婚事入手,想让梁元帝给二皇子和他的女儿段语晗赐婚,以此来加重二皇子的砝码。   段夫人也是出身名门,把面子也看得重,又对这个屡生事端皇妃小姑子没什么好感,直接就拒绝了段清安,不肯再递帖子。   段清安面色不悦,直言道:“若你不去,段家与二皇子的联盟如何稳固?”   段夫人显然不觉得把自己女儿嫁给二皇子是个好办法:“他们本就是表兄妹,二皇子如何能不看重段家。”   段清安见段夫人态度坚定,再三规劝之下都无用,便气得骂她白日做梦。   段夫人何时被人这样喝骂过,立刻就红了眼睛,指着段清安痛斥他小人做派。   段清安被段夫人尖锐的声音骂得头疼,竟脱口而出:“她都不是我段家的人,如何稳固段家与二皇子!!”   段夫人也被段清安这句话给说懵了,她怔怔的看着丈夫,喃喃地问:“什么叫她都不是段家的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段清安你把话说清楚!”   段夫人好歹还知道此事怕是非同小可,最后几句逼问的话都压低了声音说的。   段清安见妻子一脸震惊的样子,深吸一口气,想要糊弄过去。他刚刚口不择言,但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是叫人知道了,段家也难逃一个欺君之罪!   段夫人嫁给段清安也有二十年了,哪能不知道他敷衍自己是什么模样。心中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堵住门口,不让段清安走,更是言之灼灼的逼问,若他不说,以后再也别想得到自己和娘家的帮助。   段清安脸色极为难看,可段夫人这架势也不能糊弄过去了,他只好退了回来,关紧了门窗,压低了声音把事情告诉了段夫人。   段夫人听完段清安的话,都被惊得说不出话来,食指颤颤指着丈夫,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却还记得压低了声音:“你们怎么敢!若是被人发现,段氏就是犯了欺君之罪!要满门抄斩的呀!”   段清安脸色晦暗不明,语气也变得狠戾:“你以为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只有将段家和二皇子牢牢绑住,才是翻身之道。”   段夫人跌坐在椅子上,整个人陷入了巨大恐慌之中。   昭妃竟然不是真正的段家小姐段轻珑,而是一个与段轻珑长得六分相似的乞儿!真正的段轻珑早在十二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可偏偏病死之前先帝也下了旨意要把段轻珑赐给当年还是大皇子的梁元帝!   当时本就是先帝要拿段家磋磨梁元帝,段家若是交不出人,先帝才不会觉得段轻珑是真的病死。只会觉得段家不服,说不得抄家灭门之祸就悬在头顶!   为求自保,段家才出此下策,幸而老天不肯叫段家死绝,竟然真的找到了一个有六分相似的人。   找到了人,段家就上演了一出狸猫换太子。   段轻珑本人性子就弱,不愿参加宴会,又遭了病,一连几月都不曾出现在人前。段家索性说段轻珑病重,要去庄子养病,这才叫了人去庄子里培养如今的昭妃。   昭妃虽是个乞儿,却很有心气,得知自己可以凭借段轻珑的身份一飞冲天,要学的东西便也十分用心。在她刻意模仿之下,段轻珑的模样也叫她学了个十足。   而这件事知道的人也不多,已经去世的段家老家主、段清安、还有段轻珑的贴身嬷嬷和婢女。段老夫人,也就是段轻珑的亲生母亲对此也是不知情的。   她只当是女儿大病一场,从庄子上回来性情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再往后便是假段轻珑以侍妾身份到了梁元帝身边,经历了改朝换代,更是在梁元帝登基之后一跃成为了昭妃。   出阁之前在庄子上,也不曾与什么人密切来往,出阁之后在深宫那样陌生的环境,更是无人知晓。于是这么些年,昭妃的身份从来无人怀疑过。   唯一有可能会认错昭妃的段老夫人,也早在几年前病逝了。   若不是今日段清安说漏了嘴,这件事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人知道了。   得知了昭妃真正身份的段夫人这才猛然间反应过来,为何昭妃这么些年一直想要扶持二皇子上位,对于权势如此渴望,以至于这样昏了头。   段清安看着段夫人,眼神里透着狠意:“你既知道了这件事,那你也该知道要怎么做了。”   段夫人回过神来,也不敢再拒绝段清安,只讲了自己的帖子都是被皇后打回来的。   段清安心头一跳,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喝骂段夫人,这样重要的大事为何她从来不说。   段夫人很委屈,“从前她,娘娘受宠,自然是帖子都能直接送到她宫里。如今便是因为容家的缘故,娘娘怕是失了圣心。”   段清安只觉得血气上涌,这个蠢妇!   若他早得知昭妃在宫中如此式微,怎么也要想办法复宠才是!哪怕是让梁元帝宠幸了昭妃宫里的人也算一个法子!   事情过了这么久,他才知道,哪还有什么办法。   段夫人见段清安一下子面含怒气又隐而不发的样子,也知道自己怕是做错了什么,不敢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段清安才定了定神,说道:“你去叫语晗过来,叫她去见公主。”   段清安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二皇子捆绑在一起,若是语晗不能嫁给二皇子,那就让宝庆公主嫁到段家来!   段家不是二皇子的亲舅家,可妹妹却是二皇子的亲妹妹。   以段清安对二皇子的了解,无论如何,二皇子也不可能舍下亲妹妹的。   段夫人不敢反驳段清安,只能派人去把女儿叫过来。   段语晗来时,段清安已经恢复了平日里和煦的模样,还关切了段语晗近况如何,末了,才让段语晗去递帖子见一见宝庆公主。   段语晗愣了一下,脸上的神情就变得有些古怪。   段清安不解,问道:“怎么?”   段语晗支吾了一下,道出了一个段清安最不想听到的消息:“公主惹怒皇后娘娘,被禁足,也不许任何人探望。”   什么?!   段清安吓了一跳,他也有些头晕脑胀了,怎么能如此不顺! 第110章 【110】   太子已经返京了, 在庄子上‘养病’许久的滇王妃自然也要‘痊愈’起来。   实在是在庄子上的这段时间过于舒适,以至于在燕云指挥众人搬东西的时候,滇王妃也表现出了十足的不舍得, 总是念叨着不然也能晚点回去。   郁棠说陪她再住一段时间, 她又不肯了, 老在庄子上住着,好像也就没那么稀罕了。   陆黎对此表示他娘就是作的, 被滇王妃听到之后,久违地听到了他娘说要打断他的腿。偏偏小家伙也跟风, 说把腿打断打断,气得陆黎夹着他就上了马, 小家伙挣扎不休,差点掉下来。   要不是郁棠揽着,可能他就真的要被滇王妃暴打一顿。   陆黎就觉得还是他的阿棠好,不像他娘啊,有了孙子,哪里还要什么儿子呢?   这是世风日下啊……   也就是滇王妃听不到陆黎的心声, 不然怕是要直接把儿子远远地扔出去才是。   小明翡也有些舍不得, 他去马场看了一匹属于自己的小黑马,虽然现在还不能骑。但是这一个月多的时间下来, 小家伙已经对小黑马产生了浓厚的感情,甚至希望能够把小黑马带回去。   郁棠对此是没什么不同意的,反倒是陆黎不太同意。原因就是觉得儿子现在太小了,怕他只是一时兴起, 届时若是养成了不好的习惯就难以纠正了。   郁棠翻了一页书, 好笑地抬头看向陆黎:“以娘说你从前的顽劣程度, 你说这话不觉得心虚吗?”   陆黎完全不在意:“不心虚,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我娘可没给我一匹马。”   陆黎说得也是事实,马匹本就难得,云南府地处偏远,马匹也都是靠跟外商购买的。除了考虑这个,也得考虑军营里骑兵,故而陆黎的马那都是他自己弄来的。   郁棠索性放下书,走到陆黎面前,双手捧着他的脸,笑眯眯地看着他:“娘不送你,我送你好不好。先前本就有一匹马要准备给你,但后来又得了一匹更好的,耐力性格都不错。”   郁棠的马场是从她小时候感兴趣了就做起来的,当中花费了多少银钱不说,重要的是她马场里的马都是万里挑一的精品马,比之汗血马也不差什么。   太子之前也跟郁棠讨过马,那也就是大婚的时候,郁棠送了一匹,如今也是太子的爱驹。   陆黎把人抱在腿上,像个大狗狗一样拱她,闷声道:“都是做儿子的,我怎么觉得我比那小子吃亏了不少呢。”   郁棠见不得他这装可怜还要拉踩儿子的模样,把他的脸捏起来,眉眼间也多了几分狡黠:“他是我儿子,难道你也是?”   陆黎理直气壮:“我还是你夫君呢!”   “夫君怎么了?夫君就一定比儿子强?” 郁棠故意逗他。   陆黎没好气地在她脸上轻咬一口:“没良心的,你夫君全数家产都交给你了,还比不过这个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臭小子吗?”   郁棠正要说话,又被他掐住腰肢威胁到:“敢说比不过,今夜就把他扔掉。”   被这人的小心眼子气笑了:“你真是出息了,你敢扔他,下半辈子就睡书房吧。”   陆黎很委屈:“……你怎么能威胁我?”   郁棠推开他施施然起身,还要回头嘲讽他一下:“都这么大个人了,怎么还没认清自己的地位呢。”   陆黎只能看到他的小王妃脸上得意的灿烂笑容,也就大度地不跟自己的儿子计较了,谁让他是当爹的呢。   虽然滇王妃和郁棠都在别庄呆了许久,陆黎却也没有一直在。也是她们要回京了,陆黎才特意来接。   大理寺事情颇多,他又是少卿,后半程便经常京城别庄两处跑。   大理寺主掌刑狱,可近来从各州府底下递上来的案子却比以往更多一些。甚至有些案子根本不需要递交至大理寺的,又发回原籍。可这一来一回的,就会耽误不少时间。   牧屿索性重定递交案子的要求,写了一封奏折直接呈递天子。梁元帝便把此事交给了太子,太子便指定了此事交给陆黎去跟紧。   牧屿当然没意见,陆黎本就是大理寺的人,对于大理寺的运作机制也都清楚。而且陆黎是滇王府的小王爷,将来就是亲王,谁敢不卖他的面子呢。   最重要的是,这位小王爷也不是谁都给面子的,派他去做这事儿倒也是人尽其用了。   谁能跟一个纨绔讲道理呢?   虽说是跟和宁郡主成亲生子了,但不代表小王爷对谁都这么和蔼可亲的。   可也有人不信邪,约着小王爷下值之后去酒楼吃饭还请了花娘作陪,当日便直接被送进大理寺牢里了。那人大哭冤枉,小王爷直接一纸诉状递交大理寺卿,说他以美色行贿,企图破坏他与郡主和谐的婚姻,甚至想要插手大理寺案件递交,这有理有据的,谁能说他不是。   有人想要以此给陆黎上眼药,也有不少折子参他,他直接去御前哭诉,说大家这么针对他,那就不干了吧。左右从前也就是个纨绔,哪能成什么事儿呢。   可梁元帝喜欢陆黎,也算是新一代宠臣了,那宠臣本就是按章办事,还受了委屈,哪能不给出气呢。   于是梁元帝大笔一挥,就把参陆黎的折子打了回去,不光如此,还御笔朱批地写上了‘陆黎乃朕之爱臣’这样的话。   这事儿一出,也就没有人敢再扯着陆黎作死了,他自然办事也更顺当了。   郁棠原是不知道此事的,但她也与福真经常通信,福真听牧屿说的,便又转告了她。且长公主也传了信来,说是陆黎只管办差,若有人敢欺负他,那也得看看给他撑腰的人让不让。   郁棠对此都有些疑惑不解了,她夫君何时走起了这种白切黑路线,真是叫人匪夷所思呢。可她细想了一下,却也觉得符合了陆黎的行事风格,叫人摸不透不就是他么。   小王爷怎么可能让闲杂人等摸清自己的想法呢。   不得不说,郁棠还是了解陆黎的。   这头滇王府的马车刚到京城,赵琤就收到消息了,他安排了人守在滇王府外边儿暗中观察王府的动静。   除此之外,赵琤还在私下送了消息给段清安,五城兵马司有一半尽在手中,当中皇城守备正是他的心腹。段清安得知此事,当即便表示了要跟二皇子共同进退。   赵琤看着段清安传来的回复,冷冷一笑:“有些人就是如此,为了权利可以飞蛾扑火,哪怕毫无胜算,也敢自欺欺人。”   盛一看着主子日渐虚弱的身体,还是忍不住劝说:“殿下不一定非要走这一步,总归还是会有别的办法的。郡主她也不想您走这一步的。”   赵琤看着燃烧的火光,咳嗽了几声,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摇头,“非要走这一步,一定要走这一步。”   只有鱼死网破,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他要给袁家报仇,但不能等太子上位查证。子翻父案,且不说能不能管,就算是能重新查案,也显得像是新帝拉拢应王府之举。   只有在父皇在位期间,把案子重新查明白,才能让袁家得到应有的一切,哪怕只是追封,只是微不足道的清白。   他是父皇喜欢的皇子,朝堂之上,也有不少站队他的人。可成年的皇子有三个,除了他和太子,还有个老三。老三目前看着虽然中规中矩,但是兰贵妃也心有野望,若是将来老三被说动了呢?更何况,父皇也不是不喜欢老三,若来日昏了头,说不得什么事都能做。   只有他带着段家造反,一为袁家,二也为给父皇和太子一个强有力的警醒。也让父皇老来昏庸的脑子清醒清醒,看看身边睡的枕边人是什么样的蛇蝎心肠。看看这朝堂之上,到底被各方势力分割成什么样子。   京城安稳得太久了,他要让京城动一动。   盛一不敢再劝,主子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他知道主子行动的时间怕是就在这些日子里了。   原本他以为殿下会在太子出宫行事,可殿下却说太子在外,虽好打着清君侧的筏子,但事后也会让梁元帝怀疑,为何事情就这么凑巧,为何又正好是太子。   做皇帝的,有疑心那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吗。   可盛一听着赵琤的话,心里只觉得凄凉,殿下将行就木,却还想着谋算这些,一点点的把身子耗尽……他不忍心,此刻也只能偏过头去。   赵琤的身体似乎真的不太好了,他每每说得两句就要咳嗽,总还会带出一些血丝来。   但他也不肯休息,“我吩咐你去请的人,请到了吗?”   盛一恭敬回话:“请到了,已经安排好了。”   听到这话,赵琤才摆摆手,让人退了下去。   赵琤熄灯躺在床上,手中握着的是他心爱的荷包。饶使他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必从前,心里却觉得轻松了许多。   事情就快要结束了,他选择这样的方式或许翎儿觉得不好,可他却觉得这是最好的补偿,最好的。   ——   郁旸风尘仆仆从外地赶回京城,衣服都还没换,一进府就被请到他大哥书房。   他推门进去,不光是大哥,居然阿棠也在。   “今日什么好日子,阿棠回家也不告诉我。”郁旸还满脸高兴地坐在兄妹中间。   郁棠是眼看着郁旸比之从前要消瘦了不少,却透出沉稳来,面上也不是少年人的青涩,甚至人都比之前黑了不少。   郁璟就更直接了,看到弟弟这又黑又乱的样子,端起茶杯笑出了声。   郁旸一下就不敢了,方才郁棠看到的什么沉稳一眨眼就没了,跳得像个猴子:“大哥你笑什么!”   郁璟淡然道:“见着个黑耗子,实在少见,笑一笑,也算见世面了。”   郁璟的话里有话,郁旸哪里听不出来,但他还是不敢跟大哥较劲儿,只能憋住,委屈地看向他心爱的妹妹。   郁棠抿嘴,到底也没忍住,只是方式委婉了些:“比从前看着更健康些。”   郁旸嘟囔:“就没一句我爱听的。”   郁璟咳嗽了一下,出门一趟,私下回嘴的功夫倒是长进了不少。   “说说看吧,你这趟出门收获到了什么消息,咱们交换交换。” 郁璟放下茶杯,看向郁旸。   郁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兄长:“我刚回来,我院门都没跨过去,你就来找我要消息?大哥,你是不是也太不心疼我了?”   郁璟叹了口气:“哪里是不心疼你,只是阿棠回府吃个饭,时间不多而已。”   说起疼爱妹妹,郁旸比郁璟那是只多不少,当下立刻就不计较了,说起了自己在外查探到的消息。   郁棠瞪了郁璟一眼,大哥又拿她做筏子骗六哥了,呵,老狐狸。   郁璟微微一笑,基本操作,不要感叹。   郁旸此番出京是去查段家的关系网,顺便也把流放的容家查一查,这亲自带人去查,也还是查到了不少东西。又因着没有明令,他一切行动都是暗中进行。   段家也是武将起家,说起家族史倒也不久,只是到了先帝那儿,女儿被强行指给了梁元帝做亲家,这才显出了一头来。段清安本人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功绩,多是守城,并无战功,升迁也都正常。   “这么看来,段家好像也没有得到昭妃的什么照顾。” 郁璟听了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郁旸勾了勾嘴角,露出一点嗤笑:“谁说不是呢。当中就还有更可怕的事情。我查来查去,原本也是一头雾水。可也是发现昭妃从前的两个婢女,在她入宫之后,就死在了庄子上,说是急病没的,觉得有些古怪,还真叫我查出点儿什么来了。”   看弟弟一副‘我查出了一个惊天大秘密’的表情,郁璟就面无表情地踢了他一脚:“早点说完,早点去休息。”   郁旸愤愤不平,但也没有办法:“段家狸猫换太子,昭妃根本就不是段家女。”   此言一出,郁璟郁棠都变了脸色。   “起初我也不相信,但证据的确在此。” 郁旸从手中拿出一封信,“此事暂且摁下不提,但该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郁璟郁棠把信上内容简单的过了一遍,郁棠当即就摁住了信:“这封信,再不能让更多的人知道。”   郁璟看了郁棠一眼,觉得她的动作有些奇怪:“阿棠,你……”   “不可以!”郁棠态度坚决:“袁将军的事本就是昭妃的主意,她一计不成,才设法算计了我的婚事,当中还能牵扯了兰贵妃,可最最重要的是,若没有段家,她也没有这个资本来算计我。她是段家女也好,不是段家女也罢,她跟段家的关系决不能撇清。”   郁棠神色冷然:“她如今不肯停手,段家和她早已成为一根绳上的蚂蚱。她的本意不是要袁将军的命,是要应王府的人偿命,不管如何都好,现今我才是不愿罢休的那个人。”   郁璟一愣,立即道,“阿棠,大哥不是想阻拦你。”   郁棠对上郁璟的眼神,眸子里平澜无波,看着很平静,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平静,“我知道大哥不是想阻拦我,但我也不需要大哥插手这件事。此事我和六哥去做就好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郁璟面上浮起一层薄怒:“父母兄妹,什么叫不需要我插手。”   郁旸看大哥动怒,连忙解释:“阿棠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觉得咱们家需要一个身份干净的人,总不能大家都在背后搞事情吧?阿棠,快,跟大哥解释解释。”   郁棠点头:“是我的意思,此事交给我和六哥,大哥不要出手。”   郁璟听到郁棠的话,眉心皱拢,多年的军营生活让他的气势变得更为凌厉。可和他对上眼神的郁棠却丝毫不曾退却,甚至比他更为锐利。   郁璟不肯妥协:“就这么简单的原因?”   郁棠叹了口气,跟大哥解释,“昭妃已经跟我结仇了,往后的日子绝对会兵戎相见。她忍不了太子殿下登基,一定会想方设法针对我,首当其冲的就是滇王府。且不说父王在边境,能不能及时赶回来,但若……”   “阿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郁璟喝止了妹妹,他隐约猜到了妹妹话里的意思,可他不敢细想。   郁棠再次对上长兄的眼神:“大哥既然猜到了就不要装傻,此事你不知道,将来才好更干净的跟随新帝。但凡你有所动作,将来总会是有个不小心,叫人捅到新帝那儿去,应王府就不会有现在的平静。我要的,就是留下王府的这份平静。”   郁璟气结,看着平静如水的妹妹和不敢面对自己的弟弟,第一次动了怒,“你们两个真是好样的!事情都做了,到如今不过来吩咐我一声。竟不知我这兄长还有这么大的作用,小瞧二位了!”   郁旸从小就怕大哥,这会儿见郁璟是动了真怒,当下支吾也说不出什么来。   郁棠自然不会让六哥背锅,她直言道:“此事是我和六哥的错,但大哥你冷静下来想一想,最适合的难道不是你吗?你是王府世子,注定要撑起王府门楣,六哥是次子,又不受朝中关注,而我是出嫁之女,在旁人眼中,我怕是也算不上应王府的人了。”   “胡说!”   “瞎说什么呢!”   听到妹妹的话,郁璟兄弟俩纷纷喝止她。   郁棠见郁璟还肯维护自己,便笑了笑,同郁璟说道:“只是不让大哥动手,也没说什么都要瞒着大哥。再不济,六哥的人手大哥也可以随意差使。”   “阿棠,我可没几个人使啊!” 郁旸立即小气地表态。   郁璟淡淡地扫了郁旸一眼,郁旸顿时闭嘴。   郁棠见郁璟已经接受自己的想法,她又道:“其实也不会如何,大哥只要听从陛下吩咐就是了。父亲不在,你就是陛下除了苏将军之外最信任的将领。若你有什么奇怪的举动,以陛下的心性,这份疑心会传给下一任帝王。罪在可能之事,不如直接解决问题根源来的安心。再将来的事,那就将来再看吧。”   郁棠这话说的没错,郁璟也知道。   季青临是飞翎卫,飞翎卫是陛下心腹,但军营之中却只有他和苏将军,再多一个滇王。而自己因为母亲的缘故,会更得梁元帝看重。   陛下疑心,却也很重亲情。   “你们要做什么?” 郁璟其实很明白弟弟妹妹的苦心,正如妹妹所言。他是王府世子,又有京城兵权在手,岳父也是武将世家出身,简直就是为帝王量身打造的一柄利剑。   这样的一柄利剑,皇帝会同意未经他的允许,就刺向某个人吗?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柄剑的剑尖是不是也会在某一天对准自己?   是人就难免有疑心,当下郁棠和郁旸做的事就是把有可能产生疑心的因素扼杀于最初。   郁棠摇头,低声道,“实际上,并不是我要做什么。而是防患于未然。”   想到奉月交给自己的消息,她其实并不确定赵琤的行动已经到了哪一步,也不知道他会做到哪一步。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基于从前赵琤的提醒之下最坏最坏的准备。   从应王府出来,郁棠沉重的心情便也藏匿于身后,有谁回娘家还不高兴的吗?   上了马车,郁棠就开始闭目养神。   这段时日,跟在郁棠身边的都是燕云,奉月则留在家中陪着小明翡,也更便于收集消息。   见郁棠神思困倦,燕云便轻轻地帮她揉着额角。   过了一会儿,郁棠才问道:“我最近有些忙忘了,方瓷从牧府回来没有。”   燕云道:“她倒是从牧府出来了,只是又去了外头采药,鹤山公子跟她一同去的。”   听到这个消息,郁棠睁开了眼,问道:“她愿意跟鹤山在一起了?”   燕云笑着点点头,“是呢。”   郁棠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些笑意来,“近来总算是能有一桩好事,说不定等他们回来可以办一桩婚事了。”   “主子这么想把方瓷嫁出去吗?” 即便是郁棠醒了,燕云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郁棠又阖眸养神,语气也变得轻松了不少,“自然是,最好你和奉月都有想嫁的人,把你们嫁出去。”   燕云闻言,只沉默地给郁棠按着,却不再接话了。   “怎么了这是?” 郁棠不解。   燕云低声解释,“奴婢不想嫁人的,只想跟着郡主一辈子。”   郁棠摆摆手,“那就再说吧,我也不能随随便便把你嫁出去,不然的话,留在我身边更好过日子一些。若是你有看上眼的人,与我说,我去帮你说和。”   燕云笑笑,应下了郁棠的话。   马车还未到滇王府,便停下不走了。燕云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只看到前面有不少的飞翎卫,看方向似乎是奔着王府去的。   她连忙将此事告知郁棠,郁棠亲自撩开帘子看了看,这是怎么回事。   整一条街似乎都被包围了起来,而再远一点看过去,滇王府的大门紧闭,门口是私兵与飞翎卫的人对峙。   她皱起眉头,这好大的阵仗,她还从未见过有人敢这样在一座王府面前放肆!   “燕云,扶我下去。”   郁棠就着燕云的手下了马车,飞翎卫再不识人也认识滇王府的家徽,再看郁棠的年龄也该知道这是滇王府的小王妃,和宁郡主。   郁棠才下马车走了几步,就有人上来阻拦郁棠。   她看着眼前穿着圆领深蓝长袍腰间系着黑腰带的飞翎卫,冷冷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拦我?滚开。”   郁棠气势逼人,那飞翎卫当真不敢阻拦,任凭郁棠在前行走,滇王府侍卫和马车跟在后头。   行至滇王府门口,郁棠才看到居然只是一个区区从四品的镇抚使,就敢带人围了王府,真是狗胆包天!   郁棠到时,自然也有人跟那镇抚使江懂说了。江懂即刻转身,与郁棠打了个照面。   江懂是拿了上头指挥同知的令,来包围滇王府的,他也是见到了同知大人手中的圣旨的。是以他见到郁棠也并不慌张,更是有些倨傲。   郁棠皱眉,此人她不曾见过,也算不上什么人物。叫这种人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她实在也是给脸了!   “下官江……”   江懂一句话都说不全,叫郁棠走上前去,狠狠一脚踹在了小腹,整个人直接被踹飞!   变故突起,就在郁棠踹人的这一瞬间,王府的大门打开,又冲出来一队侍卫。而原本跟在郁棠身后的侍卫也都拔刀护在郁棠周围。   江懂直接被踹懵了,他没想到自己连话都没说就被这个京城里素有温和之名的和宁郡主给踹飞了!   踹飞了!   他一个七尺男儿!   这口气江懂哪里咽的下,挣扎着起来,就要冲到郁棠面前去。   他快,奉月比他更快。   剑已出鞘,直接就指在了江懂的脖子上,他再敢寸进一分,便可以直接血溅当场。   江懂这时候才觉得自己行为莽撞,这位和宁郡主看起来似乎并不如传言般温和,甚至滇王府也并不是一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郁棠看了周边警惕万分的飞翎卫,走到江懂面前,压着奉月的剑,直接就刺进了江懂的左肩。   血就这么流了出来,很快湿透了江懂的整个肩膀。   他旁边的飞翎卫想上前,可滇王府的私兵也都不是吃素的,统统拦住。   江懂便是吃痛,也不敢作声,他当下只担心自己的小命。   郁棠见江懂低头,这才嗤笑了一声,嘲讽地看着他:“尊卑不分,这就是你们飞翎卫的特色?蔑视王府,凭你也配吗?亲王府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来这儿撒野的。”   “下,下官江懂,是飞翎卫镇抚使,受同知大人令,前来……”   “江懂?哪个懂?” 郁棠冷眼看他:“镇抚使大人如此行事,怕就不是懂事的懂了。”   江懂此刻又痛又惊,冷汗已经浸湿整个背部,他却不敢跟这位和宁郡主叫板。他只觉得刚刚这位郡主的眼神冷如冰霜,看他仿佛是在看个死人一样。若他非要跟她对着来,怕是今日不能善了。   江懂:“下官不懂事,冲撞了,冲撞了小王妃。”   “冲撞了我?” 郁棠笑了一声,直接抬脚踩着江懂手上的左肩,把江懂踩翻在地。   “江大人!”   “大人!”   江懂的亲卫立刻疾呼,看样子下一瞬就要冲上来和郁棠拼命。   郁棠只抬头看了一眼,滇王府私兵立即把江懂的两个亲兵踢得跪倒在地。   “看来,还是没学乖。” 郁棠语气淡然,脚下却用力踩在江懂的伤处:“飞翎卫指挥同知也就从三品,亲王府是正一品,本郡主受皇恩,位分比肩公主,也是正一品。就是你们指挥使大人季青临亲到,他也要规规矩矩地给我行礼,你算个什么东西?敢在我面前耍威风。”   江懂实则已经被郁棠踩得仿佛肩膀都要碎掉了,听着她说出来的话,更是脸色惨白,然他已经痛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但这等危急时刻,江懂也看明白了小王妃这架势,知道自己是被同知大人算计了。今日之行,怕就是点着他来探一探滇王府的!   郁棠心中怒火难消,区区一个镇抚使就敢围了亲王府,当真是没有王法了!   她拿过奉月手中的剑,慢慢的顺着江懂的肩膀滑到了脖子,江懂瞬间连呼吸都减轻了不少。他惊恐地看着郁棠,生怕她一不小心就结果了自己。   “实在是太难消解我的心头之气了,本郡主从小到大还从来没有受过这种委屈。”郁棠越是慢条斯理,江懂就越是恐慌害怕,他此刻几乎已经丧失了思考能力,满脑子只希望郁棠不要杀了自己。   看着江懂这么怂包的模样,郁棠才更加觉得恶心。   拍一个什么都不懂的蠢东西来试探滇王府,还敢做出围府的举动。今日若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来日旁人都觉得滇王府可欺了!   郁棠眼神一狠,手中长剑直接削掉了江懂的右手!   “啊——!”   鲜血直接染红了滇王府门前的石阶,红得刺眼。   江懂的惨叫不绝于耳,他的亲卫更是被这一幕吓得不敢说话。   谁能想到不过是围府,竟然被这个京城中都说是好脾气的和宁郡主给削掉了一条臂膀!   郁棠还未停止对江懂的恐吓,她微抬起剑尖,抵在江懂的眉心,声音很小,很轻,江懂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忍着血沫咬牙。   “别叫这么大声,吵着我的耳朵了。”   郁棠看江懂面色如纸,全然没有一丝血色,心中才稍稍解了一点气,愈发和风细雨起来:“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江大人,今日辱我滇王府,我必定是要出了一口恶气才能罢休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但为什么偏偏,倒霉的是你呢。”   郁棠的话犹如一把利剑直接刺进江懂的心脏,他怔怔地看着郁棠,突然间就明白了郁棠的意思!   她不是想要江懂的这条手臂,而是今日不管是谁来,都不会在她手中讨到便宜,怕是最少也得留下一条手臂!可偏偏他江懂信了指挥同知的话,偏就是他江懂今日来滇王府!   所以没了手臂的人是他江懂!罪魁祸首却是指挥同知!   看到江懂神色几经变化,郁棠就知道自己这句挑拨生效了。   也就是江懂此人狂妄自大,过于相信自己上峰,连明旨都没有,就敢凭一句口令来围府,简直是杀鸡儆猴的最佳工具。   至于这句挑拨,郁棠也毫不担心。即便他事后想明白了,也不敢再来招惹滇王府,除非他是真的不想活了,否则的话,以江懂的性格和脾气也只会去记恨他的那位上峰大人。   郁棠见江懂真的是想明白了,她便收了剑,也收回了自己的脚,转身走向滇王府大门。   只那一步一个血脚印,叫人看着心头发憷。   “带着你的东西,滚出这条街。若血迹冲洗干净之前,还有不该留的人留在这,就不是一条手臂这么简单了。”   燕云立刻上前扶着郁棠进了王府,马上就有人领着水桶出来冲洗血迹。   江懂的亲卫甚至反应不及,他还在地上就被冷水冲到了伤口,痛得大叫‘撤兵’,亲卫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把江懂扶起来,架着人往外冲。   飞翎卫也纷纷脚下生风一样,逃开这里。   怎么会有比季指挥使还狠的人,还是个女人!   郁棠刚刚削掉江懂的手臂,全是依仗自己的力大无穷和奉月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可她也是第一次下这样的狠手,现下被燕云扶着的手,都还在发抖。   奉月看着主子的模样,面上都是担忧。   “叫人把明翡送去母亲那里,不要叫他见到我身上的血迹。” 郁棠猛然间想起,儿子应该醒着在等自己,顿时下令。   燕云和奉月对视一眼,奉月立刻上前接替燕云的位置,让燕云亲自送小世孙去王妃那儿。   燕云教程快些,奉月扶着郁棠回到世子院的时候,人已经走了。   奉月伺候着郁棠脱下外衫,郁棠却突然像是腿软一下,要跌在地上,若不是奉月眼疾手快扶着她坐下,怕是要摔了。   可奉月还来不及说什么,郁棠便头一偏,就要吐。   奉月看着心疼,也明白这是主子未曾见过这种血腥,被吓着了。   “主子……” 奉月心疼地替郁棠轻拍背部,恨不得以身代之。   郁棠刚想说话,心中那种恶心的感觉又涌了上来,她一下就把吃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来人!”   “阿棠!”   奉月忙喊外面的婢子进来清理,而陆黎也是听见了一个镇抚使围了滇王府却被削掉了一只臂膀的事连忙赶回家中。   他正好策马疾回的路上便撞见了那行人,陆黎哪里是个讲道理的主儿,看到那人便从马上飞身而下,又是一脚直接踹中了心窝。   江懂直接晕死过去,陆黎也顾不得多少,又一拽缰绳上马冲回了滇王府。   至于还有江懂亲卫想动手,直接被舟南和汀白等人暴打了一顿,被路人瞧见还报了官,请了京兆尹,直接惊动了梁元帝,这都是之后的事了。   陆黎一进来便闻到了一股难闻的味道,半点也顾不上,直奔郁棠去,见了郁棠脸色苍白的样子,心中更是怒火中烧。   “阿棠,阿棠,你如何?” 陆黎小心地把人抱到浴盆旁边,叫她坐在杌子上,仔细观察她的情况。   郁棠吐了一遭,心里也算好受了不少,又听得陆黎声声关切,才方觉得委屈,直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闷声哭了起来。   陆黎听到她的哭声,心里像是被千万根针刺了一样难受,紧紧地把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不怕了不怕了,夫君来了阿黎来了,不怕不怕。”   郁棠只觉得心中委屈,揪着陆黎胸前的衣襟哭得泪眼婆娑,她从未见过这等血腥之事,可当时若不见血,又怎么会震慑宵小!   陆黎恨不得去将幕后之人千刀万剐,当下也只能轻声哄着她。大掌落在她背部,动作轻柔的安抚她。   “阿棠做得很好,不怕了不怕了,以后的事情都交给我来做。别怕,阿黎陪着你。”   只有在陆黎,在她最亲近的人面前,郁棠才毫无防备把自己放松,刚刚绷得太紧,又吐又哭的,一下就折腾住了郁棠,一放松,人就晕了过去。   陆黎在郁棠晕过去的一瞬间,差点发疯,若不是他握住了她的手,察觉到还有脉搏,怕是要直接冲出去杀人了。   “奉月!奉月!请府医!请府医!”   人都晕过去了,陆黎也不顾上给她清洗,直接把人打横抱起来,平放在床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在等待大夫的过程中,陆黎忍住自己狂躁的情绪,却忍不住自己的害怕。   他伸手去探郁棠的颈部,察觉她的确是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   外间已经被婢子打扫干净,他飞快去洗了帕子来给郁棠擦擦脸,动作轻柔得生怕碰坏了她。   陆黎看着她躺在床上面白如纸,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懊悔又后怕地在自言自语:“怪我,怪我没有保护好你,阿棠对不起,对不起……”   男儿有泪不轻弹,陆黎的眼泪此刻就像是雨滴一样,一滴滴地落在郁棠的手上。   ▍作者有话说:   啊,我万更了,所以距离结局也不远了。   以及我想在这个月完结!   以及以及有没有想看的番外! 第111章 【111】   “都是做的什么混账事!!”   梁元帝一把扫落御案上的奏折, 指着下方跪着的飞翎卫指挥使同知李嘉破口大骂:“你看看你做得什么蠢事!兵围滇王府!嗯?王府你也敢围!是不是改日你想围了朕也能随便就带兵来了!”   李嘉恐慌不已,立即磕头叫冤。   梁元帝懒得看他,拿起手边一个什么东西就直接砸到了李嘉头上:“你看看, 好好看看!和宁被你吓得起不来床!朕亲封的一品郡主!她素日里温和没脾气的人都被逼得当场动刀自卫, 你把朕放在何处!”   李嘉甚至来不及在心感受一下梁元帝说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 也来不及思考那位和宁郡主到底是怎么了,就被梁元帝一本奏折直接砸头上。   他浑身发颤地翻开奏折, 只将奏折看了个大概,偏偏他一翻, 竟还不是滇王府的折子,是言官上的。   说的就是飞翎卫目无王法, 滥用职权,不将重臣放在眼里,恐吓郡主……上头罪名只有李嘉想不到的,没有言官不敢写的。   梁元帝自然是对李嘉恨得咬牙切齿,但他知道此事也怪不到李嘉头上,可他又会觉得若是李嘉只听皇命, 何至于到今日这个下场!   “罪臣李嘉, 假传圣旨,念其多年有功, 赐一人死,全家流放。”   梁元帝根本不会给李嘉辩驳的机会,圣旨一下,就立刻来了人把李嘉往外拖。李嘉顿时惊掉了手中的折子, 侍卫们将他往外拖拽的时候, 顺手贴心的堵住了他的嘴。   李嘉就这么被人拖了出去。   即便李嘉被身处极刑, 梁元帝也不曾对此消气, 反而心头怒火愈发恼怒,气自己,也更气背后之人。   梁元帝抬手摁了摁眉心,着实是疲惫得很。   瑞卓见了,便躬身上前低声道,“陛下龙体要紧,切莫伤着自己。”   梁元帝只看了瑞卓一眼,倏地起身,往外大步走去,“去明桂宫!”   瑞卓心头一跳,连忙跟了上去。   *   明桂宫   昭妃已经被撤去所有华服钗环,在外还是高高在上的昭妃娘娘,内里却早已经什么都不剩了。尤其是她春猎回宫一直就被梁元帝以养病之名禁足在自己宫中,更像是不见天日。   外头报唱说是梁元帝来了,昭妃也只是淡淡地抬眼看了门口的方向,并没有前去迎接的打算。   她自从被禁足在明桂宫,梁元帝就不曾来看过她,今日既然来了,必定是出事了。   昭妃想起回程之时,她儿子赵琤对她说的承诺,心中有隐约的激动。而她深知成大事必须谨小慎微,她便是当下心中高兴,也不会表现出来。   梁元帝走到了主殿门口,让瑞卓在门口守着,自己推门进去了。   甫一进门,梁元帝就看到了窗边的身影,身着素衫,形容瘦弱。单单是这一个画面,就叫梁元帝好似在一刹那间好像回到了十多年前一样。   只一瞬,梁元帝就回过神来,慢慢地走到昭妃身后。   昭妃似乎也察觉到了身后来人,她缓缓转身,见是梁元帝便又礼仪完美地行了个妃礼:“臣妾,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梁元帝低头看着昭妃,她似乎心无杂念,给自己行礼都毕恭毕敬。这样的一个人你说她有野心,还是太子之位……   梁元帝哼笑了一声,没叫起,自顾自地走到了主座上坐了下来。   昭妃也根本不用梁元帝叫起,在他坐下的那时候自己就起身了。   两人隔得不远,约莫七八步,可梁元帝再看这个不喜不怒的女子却觉得和她之间相隔了天堑银河一般,他突然看不明白她了,不知道她要的是什么。   梁元帝自问这二十多年来,他待昭妃已经是足够的恩宠,她到底有什么不知足?   比起梁元帝的不知,昭妃的心里就坦然多了。她装了二十多年了,如今终于可以稍稍释放一下她自己。   帝王恩宠算什么呢,爱你时,天边星月都恨不得摘下来给你,不爱你时,哪怕是你磕死在他面前,他也可以面不改色地走过,顺便叫人清理一下路边的血迹。   看似荣宠的这么些年,背后是她将梁元帝的习惯刻在了骨子里,顺着他的意思成为了他想看见,愿意喜欢需要的女人。   可是这不够的,她从前过了多么苦的日子,就对如今富足甚至奢华的日子有多想把握住。一步,也不肯屈居人下。   皇后算什么呢,不过是生在世家,占了个出身的好处罢了。身虚体弱,为人虚伪,最擅长的便是站在高处冷眼瞧着底下蝼蚁的伪善之人。   兰贵妃就更加算不得什么了,一个出身跟她本人也没什么区别的泥腿子。家中银钱万千,却不见得能富养了她的脑子,入宫了,竟然奢望帝王的真爱。   昭妃只觉得可笑,哪里来的什么帝王真爱?帝王怎么可能有真爱呢?若有帝王真爱,又何来后宫三千?这些虚妄的东西,她从来不求。   她所求,就要将这权势牢牢握在手中,叫所有人臣服于脚下。   这一路走来,她从未迷失过方向。只可恨,她那儿子竟然生得胸无大志,毫无争夺之心,甘愿做个配角,甚至只想做个闲散王爷!   昭妃从未有过如此动怒的时候,唯有她知道儿子不肯继承她的夺嫡之志,恨的心头滴血。   也是因此,她做错了一些事情,叫儿子和她离心离德。   更是她在深宫里久了,竟也染上了一些贵族的恶气,小看了那袁雪翎。叫她拿捏了自己的错处,以死相逼,彻底割裂了她和琤儿的母子之情。   昭妃想到此处依旧恨得咬牙,若不是她答应了不再重提此事,她甚至连将袁雪翎的尸身挫骨扬灰的心都有。   那个贱人!勾得她的琤儿神魂颠倒,可怜她的琤儿竟不知道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利用他来报仇罢了!   昭妃回想起那日,琤儿眼中恨不得生啖其肉的狠意,她才知道原来琤儿也知道了。知道了他的什么狗屁爱情不过是一场骗局,更是知道了世上唯有权势不会背叛自己。   她很欣慰,虽然来得晚了些,可昭妃却觉得此时此事,正好,正正好。   她不会输,她还有段家,还有拥护二皇子的臣属!这就是她翻身的资本!   昭妃看向梁元帝,不知道今日他来,是为了哪一桩哪一件呢?   她是决意要将京城的水搅浑,要将梁元帝的名声败坏,要让她的儿子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继承大统。   昭妃的沉得住气,在梁元帝眼里,就是挑衅。   他再无往日温情,看向昭妃的眼神里越发深沉。   “昭妃,你可知今日朕来你这是为了什么。” 梁元帝看在多年的情分上,还是愿意给昭妃一个机会。   昭妃的确不知梁元帝为何前来,眼里的不解也是真实的,只是她却没忍住自己的好奇心。   “臣妾不知,若陛下愿意告知臣妾,臣妾感激不尽。”   梁元帝面色冷了冷,“你不知道?”   昭妃挺直了腰杆,面上露出了个温柔又恬静的笑容,“臣妾被陛下禁足,在宫中看不到听不到,前朝的事臣妾怎么会知道呢。”   “前朝的事?” 梁元帝品味着这几个字,目光犹如鹰眸般锐利:“朕什么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是前朝的事。”   昭妃一笑:“臣妾猜的,若是后宫的事,陛下想必也不会来见我,至多也就是请皇后出面。”   梁元帝眸光一闪,语气充满了危险:“你倒是知道朕的习惯。”   昭妃全然不在意梁元帝的威胁,反而垂下头,像是在怀念一般,“臣妾在陛下身边多年,自然是了解陛下的。陛下是臣妾的夫君,夫君的一切都刻在了臣妾的骨子里。”   昭妃柔顺又温和的话语,让梁元帝心头一跳,她就是用这副模样,哄骗了他这么多年。   梁元帝直指昭妃,吐出四个字,“巧言令色!”   昭妃不解地抬头,眼神里全是泪意,她凄惶地看向梁元帝:“陛下心中,就是这样想我的吗?二十三年的陪伴,在陛下眼里换得巧言令色四字?”   听着昭妃真真切切,声泪俱下的控诉,梁元帝心中觉得有些奇怪,下一瞬就看见昭妃转身毅然决然地往柱子上撞去!   “昭妃!”   梁元帝大喝,人也不由自主起身,冲到昭妃面前想要挡住她自戕。可昭妃死意决然,哪里是梁元帝能挡得住的,也就是因为梁元帝的缘故缓冲了一下,却还是狠狠地撞上了旁边的桌角,顿时磕破了她的额角,血流如注!   “陛下!”瑞卓听到里头的动静,直接闯了进来。   梁元帝把昭妃打横抱起,吩咐道,“瑞卓!请太医!”   梁元帝没有想到昭妃竟然会因为他的几个字就决然要寻死,不得不说,他心中还是收到了冲击。   他把昭妃放在床上,昭妃没有彻底昏迷,拉扯着他的袖子,气若游丝:“陛下,放过臣妾吧,待陛下百年之后,妾在黄泉等着陛下。”   梁元帝抿着嘴,拧着眉看着昭妃,昭妃面色惨白,眼里的绝望做不得假。   他最终还是心软了,出言安抚昭妃 :“不要胡说,朕刚刚失言,你……很好。”   昭妃却没能如梁元帝所愿地说出谢恩的话,而是直接晕了过去。梁元帝心头一紧,探了她的鼻息,愈发微弱了。   他怒而转身呵斥,“太医呢!!”   瑞卓去请太医,紧赶慢赶好歹是在梁元帝再次大怒的之前把人送到了明桂宫。   来的人是太医院院正,见梁元帝衣袍沾血,当时人就紧张坏了,冲上来要给梁元帝把脉。梁元帝不耐地甩开他,指了指床上昏迷的昭妃,让他先去看看昭妃。   院正见到昭妃的伤口,心头如同雷鸣一般,这可不像是陛下打的,怕不是她自己撞得吧?   这,妃嫔自戕可是重罪啊!   院正也不敢耽误,这昭妃娘娘看着伤得可重啊。   梁元帝看看自己衣袍上的血,皱了皱眉,吩咐瑞卓在昭妃宫里找一套他的衣裳来换。又严令院正亲自料理昭妃的伤势,不得将她受伤的原因外传,否则的话就要仔细了他的脑袋。   院正自然不敢违逆梁元帝意思,当即就跪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将这件事泄露半分。   在梁元帝更衣之后,院正便告知了昭妃的伤势伤得有些重,需要静养。   梁元帝沉思了一下,只说让昭妃好好养伤,并未因此解除昭妃的禁足令。   可梁元帝从昭妃宫中出来,还换了一身衣服的事情在宫里根本藏不住,很快就传得满宫皆知了。   *   身为中宫,在这后宫之中发生什么事情皇后都能很快得知消息。昭妃的事也不意外,梁元帝从明桂宫出来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太子妃带着小皇孙来请安,皇后也逗逗小皇孙,表现得全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小皇孙玩一会儿就想出去了,太子妃叫奶娘和嬷嬷跟着,自己却留在了皇后身边。   皇后看着太子妃沉稳的样子心中十分满意,对着太子妃笑了笑,说道:“今日内务府送来的新茶不错,你试试。”   太子妃微微颌首,端起了茶,轻饮了一口,面带笑意地赞同了皇后的话:“母后说得是,儿臣也觉得不错。”   皇后一直以来对于太子妃都很满意,她身子不好,从前未能想过会撑到今日,随时都会准备把权利移交给太子妃。故而,对于太子妃的教导也是格外尽心尽力。   昭妃之事她并不清楚当中发生了什么,但陛下的态度让她觉得昭妃还有复起的机会。   太子妃见皇后神色微微变化,她也不着急开口,只等皇后先开口。   太子尚未登基,如今后宫的妃嫔都是她的长辈。虽然太子妃的身份尊贵,可妃嫔们都是庶母,也要尊一份长辈之礼。是故,在皇后开口之前,太子妃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陛下素来是个重情的人,尤其是对过去陪伴他的人有些情谊。” 皇后笑着看向太子妃,“但也是因为生出情谊的原因,他也不会纵容他人利用情分爬到他头上去。”   作为少年夫妻,皇后对于梁元帝又何尝不了解。   如果说昭妃是算计着梁元帝的反应,那皇后就是深知梁元帝的本性。   或许梁元帝不舍得对昭妃动手是因为过去的情谊,但他也绝对不会让昭妃利用这一点破坏当下的局面。给昭妃面子,不代表给二皇子一脉面子,尤其是跃跃欲试想要跟太子打擂台的那群人。   太子妃这会儿听着还有些不太明白,可回到东宫,听到太子说梁元帝直接赐死飞翎卫的指挥同知李嘉,不由得心头一跳,想到了皇后的话。   正如皇后所言,梁元帝给昭妃面子,却不见得会放过朝中作乱的人,哪怕他知道这个人是站在昭妃身后的。   前朝与后宫,制衡之术也同样适用。   昭妃的事也传到了外头,长公主来应王府探望女儿,将此事告知了郁棠。   郁棠心中愈发肯定,这些怕是都离不开赵琤的谋划。   长公主最初听闻此事时,也是发了好大一通脾气,直接就去了宫里找梁元帝哭诉。梁元帝本就不打算放过李嘉,当下就给了长公主保证。   只是长公主心火难消,这边来见一见女儿。   郁棠除了那日见了血腥有些不适,后面说病重什么的都是对外的托词,她好的不能再好。   可即便这件事被梁元帝雷厉风行地处理了,京城不少人还是从中嗅到了风雨欲来的味道。   郁棠让长公主放心,这样的事决计不会再发生了。   长公主也是经历了风雨的人,她又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即便郁棠什么都不说,她也知道宫里怕是会有一些变动。   “你实话告诉娘,这些会不会影响到你。” 长公主看着女儿,非要得出个说法。   郁棠哪里敢将实话告诉长公主,只含糊了过去,长公主却揪着不肯放。   “你们兄妹几个都是这样,什么都瞒着我。” 长公主面带不虞:“我又不是什么没见过世面的人,就叫你们这样‘照顾’我吗?”   长公主这话也叫郁棠连忙哄她,“母亲不要动怒,着实也是女儿并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只是凭着直觉未雨绸缪罢了。”   这话说得三分真七分假,长公主也摸不清郁棠是不是骗她,只能相信她。   到底还是爱女之心更胜一筹,长公主无奈地摸摸女儿的长发,低声道:“别小瞧了你们母亲,若有什么需要我去做的,尽管开口便是。”   长公主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郁棠也点头应下:“母亲放心,女儿若是真的应付不来,定要请母亲出山的。在此之前,您就把心好好的放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要想。”   长公主知道女儿在哄自己,她也就笑笑过去了。   送走长公主之后,郁棠才招来了奉月,问她赵琤的消息。   奉月轻轻摇头,“那边刻意避开咱们的人,消息送不过去,只怕那边已经下了决心。”   “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他,若是还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救他的命,那就只有这件事了。”   奉月这话让郁棠有些焦心,她不希望赵琤选择最坏的那条路,若真的是那样,赵琤哪有活路可言?   *   梁元帝又见昭妃这件事就像是一个信号,赵琤自然也会加快动作。   他的咳疾好了不少,也不再见血了。   盛一说了宫里的消息,他面上才见了一点点笑容:“她的确厉害,这份狠心,我远远比不上。”   盛一听赵琤这样说,心中很不好受。   “我与她果然是母子。” 赵琤又补了一句,神色嘲讽:“她算计父皇,我算计她,也算是天道轮回。看看,天家父子,夫妻,就是这么个德行。”   赵琤甚至昭妃所想,他骗了昭妃,自己得知翎儿所作所为十分恼怒,因此生出了夺嫡的心思。昭妃早早盼望,自然信了他,甚至愿意为他谋划。   他是真的知道,如果她开始动手,自己配合,或许最后真的成功也说不定。毕竟太子哥哥比他温柔一些,说不定真的会被他骗到。   只可惜,他是骗她的。要骗她一起去死,去给袁家人恕罪,连带着段家,一个也不能少。   赵琤摩挲着手中的荷包,他只带走段家和她,旁的人他也不愿多管,那是太子该处理的事。   他回想着这些日子里的安排,一件一件地在实现,只是他觉得对不住的是把郁棠牵扯了进来。他非要有个名目,才能让父皇去见他母妃。旁人都不会引得父皇勃然大怒,只有阿棠,她是父皇喜欢的侄女,母亲又是长公主,一定不会舍得让她受这种委屈的。   所以,李嘉是他安排的,通过段家的手,也算是李嘉求仁得仁。   当初传消息的时候,李嘉也有头功呢。只可惜,父皇没能杀了李嘉全族。   他这位父皇,也是个多情的人。有他母妃这朵解语花,还有兰贵妃般的温香软玉,什么都想要,什么都要握在手里。   时过境迁,今时今日早已和过去不一样了,希望他那聪明能干的父皇能察觉出来。   赵琤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渐渐暗下去的天色,面上浮起笑意:“这一切,很快就能结束了。”   被赵琤牵挂的梁元帝这几日都显得有些疲累,也不知是李嘉之事叫他动怒过甚伤了身子,还是近来劳累过度,他总是很容易觉得困倦。   瑞卓再一次看见梁元帝要茶时,觉得不对劲了,这已经是陛下的今儿下午的第三杯茶了。   浓茶醒神,却也经不住这样喝的呀。   “陛下,您若是累了,休息一会儿可好。老奴瞧着您这几日都不曾休息好,老奴心疼呢。”   瑞卓是梁元帝身边跟久了的人,梁元帝自然也多给几分面子。   听瑞卓的话,梁元帝也就索性停了下来,看着手中的奏折,也觉得有些奇怪:“朕这几日总是睡得不大沉,醒来什么都不做也觉得甚是乏累。”   瑞卓心里警惕起来,他小心道:“陛下不若去请太医来给您请平安脉,一两日也不差什么。”   梁元帝点头,算是同意了瑞卓的意思,瑞卓立刻吩咐人去太医院请几位太医过来。   瑞卓转身回来,见梁元帝下意识拿起了折子,他还没来得及劝呢,梁元帝又放下了,哼了一声,同他说道:“去把太子请来,朕这都分不开身,他身为太子理应替父分忧了。”   瑞卓连忙应是,又打发小黄门去东宫请太子殿下。   两路小黄门从养居殿出发,一路去太医署,一路去东宫。太医署离得更近些,便是几个太医来得早。   太子到的时候,正好碰见太医们给梁元帝诊脉。   太子给梁元帝请安,梁元帝直接免了他的请安,吩咐太医道,“太子也来了就给太子也看看,身为储君,也得身体强健才是。”   莫名其妙就被父皇关心了的太子殿下有点懵,但也并不抗拒,不过是请平安脉,得天子一句吩咐也是皇恩浩荡。   今日来给梁元帝诊脉的一共有三位太医,梁元帝知道瑞卓一贯以自己为重,人多了也没在意。然而诊脉结束之后,三人都有些沉默不语。梁元帝就察觉出一些不对劲来了,叫三人把诊脉的结果都写成脉案给他。   当面写脉案,是为了三人之间不要串通。   然,梁元帝从三份口供之中都得到了同一个观点,自己中毒了。   到底也是从凶狠的夺嫡过来的人,梁元帝看了太子一眼,才看向了三位太医,“你们可知道写在这上面的东西是什么。”   太医们连忙跪下,纷纷表示绝对不会错诊。   太子还一头雾水,没明白是什么情况。但等梁元帝把太医的脉案给他看了之后,他也由不得脸色一变,再看向梁元帝时,眼里就充满了担忧。   “父皇。” 太子心下已然有些不信任宫中的太医了。   梁元帝,看向院正,“可有法子?”   院正连连点头,“此毒可解,只是臣等对此毒的来历不清楚,想查一查陛下的近身之物。”   梁元帝追问,“是什么毒。”   院正已经一把年纪了,六十多岁还不曾致仕,也是因为医术高超。他这会儿看了梁元帝的脸色还算正常,便将此毒仔细说了说,“此毒多见于南边儿,当中有一味刺果,只有南边儿独有。中毒之人会日渐疲累,做什么都提不上劲儿来,若是身子虚一点的,还要发一场风寒,借着风寒侵蚀脏腑,致人虚弱,若病重了还会见得幻象,到那时也难以医治,即便医治好了,也难以康健。”   梁元帝听了院正的话,便知道自己如今也就是刚中毒不久。他心下已然有了些方向,是有人已经忍耐不住要对他下手了。   他看着太子关切的模样,心里便生出了另一个想法,他招招手示意太子走到他身边来。太子依言过去,半跪在梁元帝跟前,听他说完了打算。   梁元帝道:“既然如此,朕就告病了,朝堂的事就交给你了。”   太子面色沉重地点点头,“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   三位太医跪在养居殿,心里开始警告自己,千万要闭紧了嘴巴,否则的话,抄家灭门也就是一句话的事了。   梁元帝根本不用自己去说什么,瑞卓自然会看好三位太医,况这三位太医都是梁元帝的人,也不会泄露消息去。   太子虽然答应代替梁元帝监国,却还是很担心梁元帝的身子。直到院正再三保证,陛下绝对不会出事,太子才是稍稍放下心来。   瑞卓带着年纪稍微小一点的许太医把养居殿都检查了个遍,而另外两位太医,梁院正处理梁元帝中毒之事,巩太医则会给梁元帝开一幅外人能查到的药方。   梁元帝生病的消息一出,前朝后宫都为之惊讶。   陛下何等龙精虎猛,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还病得需要后妃侍疾的程度。   一时间也不免有些人心惶惶,好在太子奉旨监国,又有二皇子赵琤和三皇子赵珒一同辅政,也没有人敢惹出什么事来。   可明面上没什么动静,暗中却小动作不断。   先是几位重臣想要去养居殿探望陛下,又有昭妃贵妃等人说要代替皇后轮流侍疾,惊动了太后,惹得太后也急火攻心,人就晕过去了。   太子直接截断了几位重臣想要探视的想法,后宫之中也因为太后同病了,侍疾的人就要分开了。   太子妃不好去养居殿,便带头在太后宫里侍疾。昭妃和贵妃也如愿的与皇后轮流给梁元帝侍疾。   长公主得知兄长和母后都病了,也是急得不行,直接拿着金牌就入宫求见去了。她是长公主,又有金牌在手上,自然没有人敢拦着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见到了太后。   郁棠也得知了消息,她放心不下外祖母,便也给太子妃递了话要入宫去,太子妃自然不会拦着。   照太子的说法,来探望的人越多,越好。   福真公主得了消息也坐不住,叫牧屿安排了马车就要入宫去。她速度也快,就在西华门与郁棠碰见了。   福真早产生子,牧屿都是护着她,也不叫外头的事扰乱她养身子。当下猛然得知梁元帝病重,担心得手抖是冰凉的。都快到夏日了,她的手凉得跟冰块一样。   郁棠连忙把带着的暖玉扯下来叫她握住,又低声劝慰她不要担心,宫里太医的医术极好,况还有梁院正在,叫她不要乱担心。   福真对梁元帝感情很深,本就着急,听到郁棠轻声细语的安慰,眼泪‘唰’的一下就掉下来了,她紧紧握着郁棠的手,语气里已经带上了些着急的哭腔:“我怎能不着急,父皇从来都是身体康健,春猎还能上场,却突然病重,都要妃嫔轮流侍疾了……”   郁棠连忙半揽着她,安抚,“你都说了舅舅身子康健,一定不会有事的,乖,别哭了,擦擦眼泪,我陪你去见舅舅。”   只为安抚福真,郁棠也顾不上君臣,她的确也担心梁元帝的情况。这个舅舅从小也吃了不少苦,当了皇帝也是克己复礼,励精图治,一直以来都身体不错的。   福真被郁棠一提醒也很快就反应过来,她飞快地擦擦眼泪,两人并肩往养居殿去。   因着宫里的两大主子都病了,郁棠和福真一路走过来也只能见到低头不语的宫人们来回穿梭。福真不由得下意识握紧了郁棠的手,她害怕。   郁棠只拍拍她的手,安慰的话也再说不出口,她也有点担心了。   两人到了养居殿门前,便是宫中羽卫在守着,见到两人过来,上前请安,却也不敢轻易放人进去。   福真皱着眉头看向羽卫:“你这是什么意思?连本宫都要拦着吗!”   羽卫为难,他这几日守在这里,的确是除了侍疾的皇后昭妃兰贵妃之外,其余人等陛下都是不见的。   郁棠拉住福真,示意她稍安勿躁,再转向羽卫说道,“派人去通报,就说福真公主与和宁郡主求见陛下,若是陛下不见,我们就不走。”   羽卫为难,“这……”   “这什么。” 郁棠打断他的话,态度强势道,“你不让我和公主进去,通报一声也不行吗?谁给你下的命令,莫要搞错了主次才是!”   羽卫自然也知道福真公主是陛下的掌珠,和宁郡主也是长公主的爱女,这两个人他也的确是惹不起的。只能请两人稍后,他去通报一下,且也不知能不能见到。   见羽卫去通报了,郁棠才稍稍有些放松,看向福真,“你也别担心,若是陛下不见,咱们先去看看外祖母,然后问问皇后娘娘。”   福真得了郁棠的话,这才算是有了主心骨,重重地点头。   就在两人等待羽卫的时候,太子带着赵琤赵珒也来了。   赵琤……   郁棠也是有许久不曾见到他了,比起上次见面他几乎是又瘦了一圈,瘦弱得叫人心惊。   可这个地点却不是可以说话的地方,郁棠也只好按捺住,跟着福真与太子三兄弟见礼。   太子来了也是请羽卫去通报,郁棠和福真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看到了不解。既然准了妃嫔侍疾,为什么皇子公主探望,都要被羽卫拦住。   福真也来不及多想,去通报的羽卫回来了,说是请殿下们进去。   太子便带着弟弟妹妹一同进去了。   郁棠稍稍留心了一下,就发现宝庆居然不在。   进了养居殿,便闻到了药味,不算浓,但味道不太好闻。梁元帝怕过了病气,几人只能透过屏风都给梁元帝行礼问安。   梁元帝得知福真也入宫了,还询问了她近来身体如何。福真鼻子一酸,就想闯过屏风去看一看父皇。几个小黄门连忙拦住了她,里头也传来梁元帝的拒绝,只说是过些日子好了再见她。   虽然得见了梁元帝,但他也并不愿意孩子们在养居殿久待,说了几句话就把人撵出来了。   福真和郁棠从养居殿出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红了。她们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父皇/舅舅这么虚弱的样子。   出了养居殿,郁棠想叫住赵琤说几句话,可赵琤却猛然咳嗽起来,太子和赵珒两人都给他拍了拍背,似乎对于他这么虚弱的样子也习惯了。   福真见了梁元帝才注意到了她这个二皇兄,被赵琤的病态给吓了一跳,“二皇兄,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瘦了这么多?是底下伺候的人不尽心吗?可请了太医瞧了没有?”   福真炮语连珠一串就问了出来,赵琤哭笑不得地看她,“你一下问这么多,二皇兄先回答哪个比较好。”   “看太医了吗?” 福真无奈,这都病成这样了,还有心思开玩笑呢。   赵琤勉力笑了笑,道:“这就要去看太医,有劳福真记挂了,多谢你。”   福真摆摆手,不知道赵琤为什么突然这样客气,还有些无措,最后也只能祝他早日康复。赵琤谢过了,便与几人分开,往太医署去了。   太子还要去御书房,赵珒也得去。   看着兄长们都离开,福真突然觉得有些失落,她道,“阿棠,二皇兄他好像受了很多苦一样,整个人都要瘦得脱形了,我这心里有点酸酸的。”   郁棠抿嘴,是啊,连福真这个不怎么见面的妹妹都知道赵琤吃尽了苦。   “晚些时候我叫人送些补品去给二皇兄,他太瘦了,还是从前那样有点胖的样子才好看。” 福真言道。   郁棠闻言也替赵琤觉得酸楚,又觉补品已然补不上赵琤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却又希望赵琤能看在妹妹的记挂上,对自己好一些。   福真连说了几句话,都不得郁棠回应,她伸手在郁棠面前晃了晃,小声地问她,“阿棠,阿棠?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没事吧。”   郁棠回过神来,扯了个笑,“没什么,只是当了娘之后才更知道心疼,若是昭妃见了,是不是也会心疼二哥……”   姐妹俩同时沉默了一下,话就只能说道这里了。再多的,她们不能说,也管不了。   “去哄哄外祖母吧,她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能总这样担心。” 郁棠冲福真笑了笑,打起精神来。   福真点头,和郁棠加快了去太后宫里的步子。   太子妃和长公主都在太后身边侍疾,太后的情况也没有外头传得那么严重。可长公主也放心不下,非要住在宫里照顾太后,太后拗不过也只好答应长公主。   长公主才伺候着太后喝完了药,就听外头说和宁郡主和福真公主来探望太后了。   太后顿时眼前一亮,巴巴地看着门口,小声得说道,“也不知道翡哥儿来不来。”   长公主忍不住摇头打破了太后娘娘的期待,“两个丫头怕是如我一般听到母后急病了的消息就来了,几个小的都顾不上呢。”   太后想想也是,她起初得知皇帝生病也是太着急了,反而把自己给吓一跳,现在听太子妃和女儿说了养居殿那边问题不大,她才稍微放下心来。   太子妃出去迎两位妹妹,见到两人眼睛都有些红,就叫宫人去打水来给她俩擦一擦。   “皇祖母没什么大事,就是吓着了,妹妹们不要担心。”   太子妃神色镇定,语气平和,福真便也信了,擦了脸之后就往里走。郁棠落后一步,跟太子妃并肩。   太子妃对郁棠有着超乎寻常的信任,见她神色有些低落,便握住了她的手,极其小声地说了一句‘别怕’。   ▍作者有话说:   诶,又是一万字,不错不错,鼓励自己,嘿嘿 第112章 【112】   暮色下, 明桂宫的宫人行走间都更为谨慎,余晖落进皇宫,却落不到此处。   因着梁元帝生病, 昭妃去侍疾, 赵琤入宫来便也能来明桂宫探望昭妃。   至于昭妃的禁足令旁人也不敢多言, 人家都已经去御前侍疾了,你还说禁足令?这说得着吗?   赵琤和昭妃对坐, 他的脸色有些差,语气却有些迫切:“确定他是真的中毒了吗?”   昭妃颌首, 漫不经心地玩弄的自己手上的护甲,勾了勾嘴角:“这几日都是我在御前侍疾, 是不是真的中毒难道本宫会发现不了吗?”   赵琤看向昭妃,眼里还有警告:“母妃最好小心些,不然的话,若是功亏一篑,此事就不好收场了。”   岂止是不好收场,简直是不好收尸。   昭妃诧异地看向儿子, 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再开口时,语气笃定了许多, “放心,本宫从禁足失宠到今日御前侍疾,这都是我的本事,还不至于这点儿小事都弄不明白。”   赵琤闻言, 面色一松:“那就尽快, 迟则生变。我会安排舅舅和五城兵马司里应外合。”   也不知是胜利近在眉睫, 还是昭妃已经不想忍耐。听到赵琤说到舅舅这两个字, 冷笑了一声,像是自言自语一样:“什么舅舅?他也配!”   赵琤没听明白,再问时,昭妃又岔开了话题,问他太子和三皇子怎么安排。   赵琤望向御书房的方向,眼角的神情与昭妃如出一辙,“御书房里,都是我的人,您只需要操心养居殿不出问题,至于其他的人,母妃着实不用担心。”   昭妃听到赵琤的话,心里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不少。她一直都是知道的,这个儿子远比太子要狠得下心,在她看来,为君者不光是要有仁善,还要有杀伐决断的能力才行。   这一点上,太子真的差远了。   想到这里,昭妃的心里就无比地快活,她终究是要赢的人!   也不等昭妃再说什么,赵琤便道,“速度要快,不然等到应王夏季回京探亲,就没有什么好时候了。”   赵琤这话一出,昭妃顿时一凛,她差点忘了应王得梁元帝特许,夏季可回京探亲半月。   她想了想,即刻道,“明日傍晚动手,皇后这几日也有些吃不消了,至于兰贵妃她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赵琤深深地看了昭妃一眼,看她眼底藏不住的喜悦,看她眉眼中即将要扬眉吐气的志在必得,他笑了,起身对着昭妃拱手:“还请母妃保重,明日便是最后时刻。”   昭妃沉浸在喜悦中,全然没有察觉到赵琤这话里的深意。   走出明桂宫,赵琤抬头望了望天,仿佛看到了什么,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翎儿,很快,很快这一切就结束了。   ——   翌日,傍晚。   昭妃一如往常般前来养居殿侍疾,与之前不同的是,这一批羽卫见了昭妃纷纷低头行礼,并未遣人进去通报。   她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梁元帝的床榻之前,梁元帝似乎看起来气色极为不好,甚至都有些病的起不来床了。只是此事严重,为避免朝堂动乱,消息一点儿都没传出去。   她轻声唤着陛下,唤了好几声才将梁元帝唤醒。梁元帝很是乏力,见到昭妃妆扮得极为隆重,便心有不悦,想要呵斥她。   可他病了许久,想要说话却忍不住咳嗽。   昭妃站在龙床的七八步远,悲悯地看着梁元帝想要起身的动作。旁边的瑞卓想要上前帮忙,却不知被从哪冒出来的侍卫摁下跪在地上。   梁元帝惊讶地看着昭妃,怒不可遏:“昭妃,你这是要做什么!”   “陛下别着急,先看一看,就知道臣妾要做什么了。”   昭妃轻笑,依旧如从前那样面若芙蓉,只是在她说话间,养居殿的人就她带来的侍卫给摁住了。一些胆敢反抗的,直接就被抹了脖子。   梁元帝见昭妃竟敢命人在养居殿行凶,当下指着她大骂,“你究竟意欲何为!这是养居殿,岂是你能放肆的地方!来人!来人!”   梁元帝挣扎着想要起身,昭妃快步走了上去,想要扶他起来。却被梁元帝狠狠一推,若不是她身边的大宫女扶了她一把,怕是要被梁元帝推到地上去。   昭妃扶着大宫女的手站稳了之后,自嘲地笑了笑:“我原以为陛下会理解我,可不曾想陛下竟这般厌恶我。”   看着昭妃惺惺作态的样子,梁元帝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可是他不懂,昭妃这么做,就不怕太子和前朝找她麻烦吗!   昭妃不愧是在梁元帝身边呆了多年的人,看到他神色的变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走到旁边坐下,与梁元帝对视,接过小宫女奉来的茶,施施然道,“陛下不必担心,臣妾敢这么做,必定是有万全的把握。看看时辰,若是顺利的话,太子殿下应该与三皇子都在御书房才对。若是不顺利……”   昭妃眉目一冷,语气也变得森然:“那陛下或许要跟太子殿下在黄泉团聚了。”   “段轻珑!你敢造反!” 梁元帝神色古怪地看着她。   昭妃并未注意到梁元帝的神色,只是听佩刀走进来的羽卫说‘一切顺利,殿下正在过来的路上’时,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昭妃看着梁元帝虚弱的样子,忍不住对他说道,“陛下,臣妾不是造反,只是拿回自己应有的东西。”   梁元帝反问她,“什么是你应有的东西?”   “太子之位啊,未来的皇位也是。” 昭妃看着梁元帝,说出自己心中不满,“我的琤儿自幼便文武双全,太傅都说他学识比太子更甚。你的太子,温和有余,魄力不足,若是坐在帝王之位上,怕是江山动摇。可你却仿若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太子。”   梁元帝打断她的话,冷然道,“太子是储君,如今国泰民安……”   “可是你却想把我的琤儿锻炼成一柄帝王之剑,这是你最大的错!” 昭妃怒视梁元帝:“臣妾从前并不是想跟皇后争太子之位,臣妾知道太子性情温和,即便登基,琤儿也能安度余生,不会如陛下兄弟那边自相残杀。可是你!你非要把我的琤儿养成什么都不争不抢的性子,还要利用他给太子铺路!凭什么!”   昭妃说到这里,神色都有些癫狂,指着梁元帝大骂薄情寡性:“若你真的一视同仁,又怎么会把我的儿子给苏氏的儿子当垫脚石!你可知,我看着琤儿那么用功,却只是为了给太子铺路,我就开始恨你!明明给了他希望,却又死死的摁住他,不叫他前进一步!”   “什么帝王制衡之术,不过是你偏心的借口!” 昭妃尤为愤恨:“已经是帝王了,却在乎什么吃不着用不着的名声,前朝后宫又如何,整日觉得这个算计,那个谋划,个个都入不了你的眼!可你是皇帝,即便光明正大偏心又如何,你却偏偏像个小偷一样,偷偷摸摸做着这些事!因为你知道,若是你敢说,你的两个皇子都是太子的磨刀石垫脚石,旁人就会觉得你心狠薄情!但你本就是这样的人!”   梁元帝听着昭妃有些颠倒模糊的话,心里仿佛被冲击了一般,面上僵硬,就像是被昭妃说中了一样。   昭妃看着梁元帝的样子十分解气,她知道梁元帝身体不行了,也没有给他下软骨散。万一若是梁元帝熬不住,人没了,那就耽误她的大事了。   也就是在昭妃对着梁元帝发泄了一通之后,赵琤穿着一身黑色盔甲带着一把长剑就走了进来。   昭妃和梁元帝同时看向赵琤,两人看到赵琤身上有血,纷纷变了脸色。   昭妃是以为赵琤受伤了,而梁元帝却是担心是不是太子被赵琤杀了。   赵琤在昭妃开口之前就解释了一句,“不过是个逆臣的血,母妃别担心。”   昭妃松了口气,梁元帝也松了口气,逆臣,那就不是太子。   “逆子!你怎么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举!” 梁元帝有些费劲地喝骂赵琤。   赵琤看着梁元帝,仔细地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父皇,你老了。”   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却已经鬓染晨霜。   赵琤说的是关心,可在此刻的梁元帝眼里却犹如讽刺一般,他指着赵琤气得说不出话来。   赵琤拿捏不准梁元帝到底如何,但他当下却不得不继续,直接命人在养居殿里东翻西找。昭妃看向赵琤,不解他要找什么。赵琤对着昭妃做了个盖章的动作,昭妃就明白了他在找玉玺。   梁元帝几乎是被赵琤的动作给气死,直接吐出一口血来。   赵琤立刻命梁院正上前查探梁元帝的情况,且说出口的话格外的冷酷无情,“治好他,别让他死了,留着还有用。”   梁院正屁都不敢放一个,几乎是爬着过去给梁元帝号脉的,他颤颤巍巍地给梁元帝把脉,又连忙在医箱里翻找着什么,就想往梁元帝的嘴里塞。   赵琤一把捏住了梁院正的手,眼神锐利地看着他,“这是什么药?”   梁院正有点害怕此刻的二殿下,被他这么一捏,他整个人都有些发抖了,说话都带着颤意,“这,这是补气血的丸子,陛下,陛下刚刚吐了血,臣,臣……”   “好了,喂吧,别弄死了,不然你跟着一起死。” 赵琤不耐地甩开了梁院正的手。   昭妃见赵琤如此暴躁,还想上前劝他几句,可赵琤看她的眼神,也十分冷漠,昭妃一下就愣住了。   “殿下,找到了!” 盛一举着一个盒子,连忙跑到了赵琤面前。   赵琤打开盒子,拿出玉玺细细的查看,发现果然是真的玉玺。当下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卷圣旨来,直接把玉玺盖在了上面。   梁元帝此刻正幽幽转醒,看到赵琤的动作又顿时气得大骂:“逆子你在做什么!”   赵琤回头,与梁元帝对视,眼里涌动着莫名的情绪:“在儿臣成为太子继任皇位之前,还要借父皇的手替儿臣洗清一桩冤屈才是,”   梁元帝不明所以,昭妃却是脸色煞白地看着赵琤。   在赵琤要把这道圣旨让人送往太和殿等待重臣议事宣布时,昭妃却突然扑了上来,想要阻止赵琤的动作。赵琤一个转身就直接避开了昭妃,昭妃整个人都撞到了圆桌上,显得好不狼狈。   赵琤却并无安慰之举,只是淡淡地对着昭妃说道:“母妃,你失仪了。”   昭妃犹如遭受了背叛一样,疯狂地想要扑向赵琤夺回那道圣旨,却被盛一等人死死拦住。   昭妃痛骂赵琤无心无情,骂他背叛自己,赵琤很是平静地看着昭妃说,“母妃骂的对,赵琤本就是无心无情的人,原本可以做个孝顺儿子,待太子登基之后,接你出府颐养天年,可你亲手把我变成了这样的人。怎么了,我顺你的意来夺嫡,不过是为我的妻子正名都没有权利么?那我夺这个皇位又有什么意思,做你的傀儡吗?”   赵琤这话一出,梁元帝像是猛然间明白了什么,他再看向赵琤的神色就变得极其复杂了。   可昭妃远没有梁元帝这么平静,她痛斥赵琤,“不过是一个女人!等你做了皇帝要多少没有!你居然这样为情所惑,简直愚不可及!”   “等不到了。” 赵琤微微一笑,对昭妃说道:“方才在御书房,太子殿下反抗尤为激烈,险些就伤到儿臣,舅舅为了保护儿臣,惨死于太子剑下,又叫太子给逃了。”   “什么!” 昭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要是此刻还不明白赵琤是要拖着她一起死,那她就白在后宫混了那么多年了!   梁元帝看着赵琤与昭妃对峙的样子,忍不住也有些想反思自己,他不明白若赵琤所求只是替他的侧妃翻案正名,又何至于要到这一步去?   梁元帝想不明白的,昭妃却早已经想清楚了,她越是想明白了,就越是对赵琤恨铁不成钢。   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就要拖着自己的亲娘去死!她到底是养出了一个什么样的蠢儿子!若早知有今日,她又何必生下这个蠢东西!   “琤儿,来得及,还来得及!他还在我们手里,区区一个太子,手中无人也根本无足轻重!”昭妃指着梁元帝,始终不肯认输,哪怕赵琤已经摆明了要跟她对着干,她却还是想让赵琤听她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只要赵琤肯听他的,他们母子的事以后有的是时间解决!   赵琤却看向梁元帝,走到了梁元帝面前,认真地看着他,问道:“父皇,谈条件吗?”   梁元帝一愣,第一次觉得,他看不透这个儿子。   ▍作者有话说:   昭妃:养你不如养叉烧! 第113章 【113】   “你是不是疯了!” 昭妃扑过去, 却被赵琤的拦住。   赵琤看着梁元帝,面不改色:“父皇,你的时间不多了。天亮之前, 这件事就会结束, 您选择一个好的收场, 我会替您解决一些不太能用的人,或者, 再替父皇做一次磨刀石,磨一磨太子自己这柄剑。”   梁元帝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儿子, 他以为他算无遗策,却没有想到赵琤根本不想造反。甚至于他造反都是在利用所有人为他达成一件事的目的。   昭妃所言, 说是为了一个女人做出这么荒唐事情,梁元帝却觉得这是赵琤本性,是他的本真。对此,梁元帝反而觉得赵琤所作所为就是真性情。   而赵琤现在说的谈条件,也让梁元帝觉得很新鲜。   他如今被赵琤拿捏在手里,赵琤还要跟他谈条件, 说出来的条件也的确让他心动。   诚如昭妃所言, 太子或许不比赵琤更能谋算,但太子仁者之心, 兼顾天下,这才是他想要培养的储君模样。至于赵琤和赵珒,梁元帝自问也不曾亏待了这两个儿子。分明是昭妃心有野望,看什么都觉得是他的谋算, 却要来指责他的不是。   梁元帝当时也被昭妃这一通喝骂给惊着了, 可他毕竟是帝王, 习惯了找别人的问题, 又怎么肯承认昭妃说的话呢。   赵琤提的条件很诱人,第一个几乎没有什么代价,不过是死了一个段清安,顺带清理一些心怀不轨的大臣,第二就是要太子亲身上阵,兄弟阋墙,但这份斩杀手足的痛要留在太子心中久年难消不说,还要消耗本朝的兵力。   这两个选项,选哪个似乎很好择决。   但真的这么简单吗?   梁元帝看着赵琤,“那你所求呢?”   赵琤笑了,“父皇还是很清醒的。”   他其实没有把握,如果梁元帝真的昏庸了,他或许会选择另一条路。   梁元帝并不介意他这点冒犯,“说说看。”   赵琤示意盛一把圣旨交给他,圣旨上写的就段家如何谋害应王却误杀袁将军的事。   梁元帝看完脸色不太好,但赵琤丝毫不在意,他道:“这道圣旨,父皇是下也得下,不下也得下。我留给太子的时间不多,但也能在圣旨颁布之后。”   赵琤的意思很明显,圣旨只要下了,段家的罪名就板上钉钉,至于他和昭妃的下场,他全然不会顾及。而圣旨一下,也无可更改。哪怕是赵琤的确被抓起来,梁元帝也不可能再下一道圣旨说前头这道是假的。   这是个赵琤非要不可的条件,梁元帝仔细想想,觉得这个儿子的确是厉害的,把他会做出来的反应都算得很准,丝毫没有给他留下一点退路。   真是可惜了。   “不替你母妃求求情?” 梁元帝做好决定之后,气势也变得不同,不再隐藏自己刚刚做戏的样子。   昭妃震惊地看向梁元帝,像是不明白一样,“你!”   为什么看起来像个没事人一样!   梁元帝现在全然无暇顾及昭妃,只想看看赵琤会如何回答。   赵琤看了昭妃一样,他的母妃一如从前一样被锦衣华服包裹着,看起来还是那么尊贵。   “我母妃不过是爱子心切,才为我所胁迫。”   赵琤的话掷地有声,昭妃瞬间就安静下来,她怔怔的看着赵琤,才发现儿子似乎瘦了很多很多,铠甲穿在他身上,倒像是挂在他身上一样,看着有些空荡。   昭妃有些恍惚,她是不是很久没有看过儿子了?   她努力地回想了一下,好像从他成年开始,她就没有再好好看过他了。   他好像也不是自己记忆中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孩子了,也不是那个为了父皇一句夸赞就背书到深夜的少年,变成了瘦弱却可扛起一片天的青年了。   可他眼里的光没了,虽然在笑,看她的眼神也变得陌生……   是哪里?哪里除了问题?   昭妃想不明白。   而梁元帝听到这句话则是沉默地看着次子,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说的这句话。   他所谋划的这些事情,桩桩件件都是死罪难逃。甚至,连自己都被谋算在内,这份心思不得不说的确是缜密。   但梁元帝在刚刚赵琤说要跟他谈条件的时候,他心里已经决意要放过昭妃母子了。   他不光是一个皇帝,更是一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只要是人就有自己在乎的东西,他在乎的就是身边陪伴的人。   昭妃没算错,他对她的确有情分,哪怕她心有反意也好,她也没有想过要杀自己,所以梁元帝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要昭妃去死。   至于赵琤就更简单了,他的儿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虽说几个孩子里,他有偏爱,可这也是人之常情。人心本就是偏的,有偏爱再自然不过。   况且,他已经得知赵琤所求之事。在他来看,若赵琤敢勇敢一点,像小时候和太子老三打架打输了还会来告状一样,他会替他做主的。   可惜,世上的事总是变幻无常的。   即便梁元帝觉得赵琤直接来说也没什么问题,可赵琤的心却在昭妃的伤害之下,也不敢信任他了。   梁元帝叹了口气,看着赵琤,坦言道:“朕承认一件事,身为帝王的确有许多的无可奈何和身不由己。对你们几个也不如寻常父亲关切,可朕,从未想过要你的命。”   赵琤一愣,对于梁元帝说的话,他好像有些不明白了。   梁元帝索性起身,走到赵琤旁边,拍拍他的肩膀,沉声道:“朕与你,是君臣,也是父子。”   赵琤苦笑,明白了梁元帝的意思,但沉默了一下,却还是决意道:“儿臣明白了,只是父皇的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赵琤说罢往外走,“父皇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来清理朝中蠹虫,儿臣就是这个理由。”   梁元帝一愣,他这是要寻死!   “郁旸!你还愣着做什么!拦住他!” 梁元帝怒而大吼:“你是朕的儿子,朕没死,你的命就由不得你做主!”   梁元帝话音刚落,便又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一群人,身着黑衣,衣服上绣着红色的云纹,在电光火石间就把赵琤的人拿下,包括赵琤本人都被摁在了地上。   郁旸从龙床背后出来,耷拉着个脑袋,显得有些傻气。   赵琤看见郁旸,整个人都惊着了,六哥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带来的人又是些什么人?赵琤再次把目光看向梁元帝,眼里的震惊显而易见。   梁元帝却被这蠢儿子气得半死,他刚刚还觉得老二是个沉得住气的,若不是心思走歪了,将来也是可塑之才!当真是万万没有想到,他竟然自己主动想去寻死!   死什么死!   梁元帝也算是体会到了刚刚昭妃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走到赵琤面前,不轻不重地踢了他一脚:“这么忙着去死问过朕了吗?真以为朕没脾气吗!朕说过,朕与你是父子,儿子闯祸老子收拾,这个道理你不明白吗?”   梁元帝的喝骂让赵琤羞愧地低下头,那一瞬就红了眼。他刚刚并没有相信自己的父亲,这个局面,也很不好收场。   昭妃摇摇晃晃地走到赵琤面前,不知道她想明白了什么,梁元帝见她原本的满头青丝竟多了许多银发,几乎苍老了十余年。   昭妃跪倒在赵琤面前,颤颤巍巍地伸手过去触碰赵琤的脸,赵琤浑身一激灵,猛然抬头,却被昭妃那一头白发刺伤了眼。   “母妃,你……” 赵琤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看着眼前的白发,有些颓然了。   昭妃仿佛全然不知,眼里只有赵琤,摸到了他的脸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琤儿乖,你父皇明日就回来看你了,夜里不要熬夜看书了啊,你才五岁,你比太子小,功课比不上也情有可原,娘亲给你做你喜欢的糖糕,你瞧瞧吃好不好。”   梁元帝并赵琤郁旸等人都听到了昭妃的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琤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昭妃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擦,像哄小孩儿一样哄他:“不哭不哭,娘心疼娘心疼啊……”   赵琤看着昭妃慌乱又无措的样子,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突然不认识她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赵琤才艰难开口,“母妃……”   “琤儿!” 昭妃脸色古怪得看着他,“你怎么也开始叫娘母妃啦,你不是说叫娘会显得更亲些吗?”   昭妃疑惑的样子不似作假,赵琤却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失去了方向,整个人犹如被卸了力一样,跪倒在昭妃面前。   他以为她满脑子只有夺嫡,只有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她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儿。   也是因为看着昭妃的这幅样子,赵琤才想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是很黏人的,她也很疼爱自己,甚至会舍弃陪伴父皇的机会来陪伴他……   赵琤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一面是他的执念,另一面是他和昭妃的母子情。   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以至于赵琤直接呕血。   梁元帝见赵琤呕血,心中情绪极为复杂,他又看了梁院正一眼,梁院正立刻撑着他的一把老骨头过来给赵琤诊脉。   昭妃却一把挥开梁院正,把赵琤抱在怀里,大喊大叫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就是不让人接近赵琤。   梁院正幸好被郁旸扶了一把,不然这老骨头怕是能当场散架了。   梁元帝沉着脸色看着昭妃发疯,他看向郁旸,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带着你的人,去抄了段家,将相关人等都抓起来。对外名目就说段清安挟持二皇子意欲谋反,昭妃护子心切,被逼无奈,失了神志。太子为救兄弟,诛杀首恶,至于其他人的抄家,交给太子安排。”   郁旸立刻领旨带着人走了,他巴不得快点走!这场造反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也不想知道太多秘密了!   借用他小侄儿的一句话,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挨打,快跑啊!   他一走外头,季青临就带着人进来接替了他保护梁元帝的安全。   宫中的情况,以赵琤昏迷,昭妃发疯结尾,宫外的动作就比宫中更快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本就是当年和段家昭妃联手谋害应王府的人,如今被赵琤放在造反的位置上,段清安一死的消息传出来,他们也就落在了郁璟和陆黎的手中。   太子从赵琤手中逃出来,便是被郁璟接应了。再到郁旸拿着圣旨和金牌出来,太子便随郁旸去抄段家,郁璟陆黎和牧屿等人负责清算此次参与造反的人。   起初郁璟还克制着些,陆黎就不管那么多了,五城兵马司里参与造反的城东城西两司,直接被陆黎一顿暴打。一边打还要一边骂,简直就是在借机泄愤。   可当下本就是个出气的机会,不抓紧时间,万一直接砍头了怎么办!   郁璟也被陆黎传染,抓人之后先暴揍一顿,出口恶气先。   什么?你说报私仇?   分明就是罪臣心有不甘,不肯伏诛,世子和小王爷那都是替天行道的!   清算了几日,京城里人人自危,平日里与段家交好的人都闭门不出,唯恐被大理寺或者飞翎卫的人找上门。   君不见,那大理寺的小王爷比飞翎卫的季大人还要狠啊!跟着段家谋反的人,哪个没被打得个半死,听说当中还有个直接死了的!   偏偏陛下也不追究,还说他办事干净利落,颇有其父之风,大加奖赏,东西就跟流水一样送往当日抄家的几人家中。   第三日时,郁棠收到了梁元帝的旨意,让她带着从前给她医治的两位神医入宫与太医们切磋医术。但来人也是梁元帝的心腹,给郁棠透了个消息,说是那位疯了。   说那位,就是说昭妃。现下都避讳,封号也不敢提,梁元帝也不曾下旨废除她的妃位。   毕竟对外宣称的内容里,昭妃很清白。   然郁棠着实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到最后,昭妃竟然疯了。   圣旨来的时候正好福真也在,当下就想拦着郁棠不让她接旨。还是奶嬷嬷在旁边劝她,抗旨到底也会惹来是非,她才作罢,却还是愤愤不平。   “她做了多少恶事,疯了就算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 福真气闷得很,可想到这件事前因后果都是因为昭妃而起,她就有点过不去。   就算是二皇兄,那也是受到了昭妃的连累!   郁棠慢条斯理地把圣旨卷起来,她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你也别生气了,好在这件事过去,大家都还好好的。” 郁棠也觉得庆幸,哪怕是昭妃也没死,但她已经疯了,可能这也是她惩罚的一种。   如果说昭妃对付应王府的报应,大概就是二哥受了不少苦吧。   福真更气:“你难道要原谅她吗!?”   郁棠摇头,看着手中的圣旨,有些感叹地说道:“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若是她当初得手,或许应王府的确不会像今日这样安稳,甚至荣耀可延伸至下一代。但你也要知足,陛下是个对身边的人心软的人,否则的话,将来或许会因为一些什么事,牵累到我们,也未尝不会。”   福真听了郁棠的感叹,顿时也没了声音。她觉得阿棠说得不对,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纠正阿棠的说法。   郁棠看着福真一脸‘我不太明白你再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大的事儿,陛下想要粉饰太平,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太平。”   当皇帝,有时候是真的身不由己的。   梁元帝想放过昭妃,可不见得前朝的言官也能放过昭妃。   毕竟段清安造反是段清安的事,他的手再长也没法伸进宫里。养居殿的事,陛下瞒是瞒不住的,后宫妃嫔那么多,想要搞掉昭妃上位的也不少,这些消息传到前朝相关的家族里,怎么会不往死里踩呢。   福真听她的话也反应过来了,“也是,此事也不是父皇一个人说了算的。”   郁棠笑而不语,福真却又陷入一种怪圈里。   她道:“我刚刚还觉得父皇太过心软,这等大事也能轻轻放过,可你这么一说我又觉得他好无奈,你说是不是我太矛盾了??”   郁棠沉默了一下,没有回答福真的话。世上的人都是如此,生来如何并不能取决于自己,可做什么,怎么活都是自己选的,即便生在贫苦之家也有好好活着的法子。   可无奈之事,但凡是人就会有,不独是梁元帝一人。   圣旨上是让郁棠速速入宫,她也只好请了鹤山方瓷一并来,屠大夫这几年都不常在京城,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人。   郁棠要入宫的消息,滇王妃也知道,她对那位昭妃娘娘实在是敬谢不敏,却也担心她会让阿棠吃亏,便让道书跟着她一起入宫去。   原本郁棠还说不用,但她看到道书时,突然又改了主意,同意让道书随行。   于是奉月留在家中,陪伴小明翡,燕云和道书,鹤山方瓷四人跟着郁棠入宫去。   马车到了宫门口就停了,有内侍官来给郁棠引路,说是圣人赐了郡主免于行走,派了仪仗来接郡主过去。   郁棠有些不明白梁元帝的意思,去见昭妃,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   可到了地方,郁棠才发现不是昭妃的明桂宫,也不是陛下的养居殿。宫殿门上挂着的是揽春楼三个大字。   郁棠看向内侍官,内侍官立刻解释道,“这是陛下的意思,那位现下有些神志不清,加之二殿下身子不好,便挪来此处将养。”   这个解释也没问题,的确像是梁元帝的作风。   段清安谋反之事,看起来好似昭妃毫发无伤,也不得不感叹一句昭妃的命的确不错。   滇王妃很少入宫来,故而道书也很少来,榄春楼这么偏僻的地方,更是没有来过。她跟着郁棠进去,一进去就看见了二皇子赵琤坐在树下的石凳处,人薄得跟纸一样。   郁棠也看见了赵琤,她走上前去,赵琤听到了动静回头看,见是她才微微露出个笑容来。   看着赵琤与往日完全不同的样子,郁棠也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从前风流倜傥的二殿下,如今像是一潭死水一样。   “阿棠来了,父皇和她在里面,我带你过去。”   赵琤也知道郁棠是来做什么的,他带着郁棠拐进去,看到梁元帝站在门口看着房里的的昭妃。昭妃如今穿得素淡,头上也没有什么钗环,若是无视了对方口里念念有词的疯样,瞧着与平民女子无二。   郁棠站住脚步没有走上前去,赵琤面色看不出喜怒,只轻声道:“她时好时坏,又是想得起来自己是谁,有时又更疯一些。如此,她疯了也好。”   今日赵琤和那日要跟昭妃不死不休的赵琤也不一样了,那时候他虽然虚弱,却还有一份心气在,如今看着竟觉得跟将行就木的老人一样。   郁棠不解地看着赵琤,声音十分小,“二哥没有收到消息吗?”   赵琤沉默,过了一会儿才看向她:“什么?”   郁棠大为惊讶,那日她与福真入宫派去送信的人居然没有到赵琤面前,这也就难怪赵琤现在一幅生无可恋的样子。她看向房间内的昭妃,这怕不是这位的手笔吧。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二哥等等我,我有要事与你说,跟袁姑娘有关。”   郁棠只来得及说这一句话,梁元帝就发现了她,招招手让她过去。   现在郁棠是知道梁元帝那些时日的病重都是装的,再看他的时候,心里也难免觉得到底是皇帝,演戏都演得那样真。   梁元帝看着郁棠,先想到的,是她小时候的样子,又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她的婚事,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他也累了,不想再试探什么,只对郁棠说道:“朕知道你委屈了,但有些事还是要做。”   郁棠摇摇头,“不委屈,世上的事都逃不掉一个因果循环。”   梁元帝摆摆手,让她带人进去给昭妃医治。   昭妃疯了之后变得很乖巧,人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当下见到了人来,有些害怕,可看着赵琤也在,她就高兴地冲赵琤叫了声‘琤儿’。   赵琤走到她身边去,昭妃细细地问了他今日学了什么功课,太傅都教了什么,午膳有没有喜欢吃的东西……零零碎碎的一些话,都是出自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关爱。   郁棠看了鹤山一眼,鹤山便上前,“殿下,可否让我给娘娘把脉?”   昭妃有些害怕,整个人都往后缩了缩,还是赵琤跟她解释了一下,她才大着胆子坐在椅子上给鹤山诊治。   昔日雍容华贵的昭妃,今日清秀消瘦的昭妃,真是大相径庭。   而道书在看到这样的昭妃时,脸色就有些古怪起来。   郁棠在昭妃起身的时候,就在观察道书,看到道书脸色变了,心里也就有了七八成把握。   鹤山给昭妃诊脉,心里就有数了。虽知道昭妃现下神智不清,也还是细心问了她之后才开始施针。   方瓷在旁边给他递银针,郁棠看赵琤的神色有些紧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是出言安慰道:“鹤山的医术极高,想必问题不大的。”   赵琤苦笑着摇头,他是不知道该让她好起来,还是就这么神志不清的活着更好。   鹤山全神贯注地施针,昭妃开始有些不适了,她想挣扎,可看到赵琤严肃的样子,她又不敢动了。乖乖地坐着任由鹤山在她头上扎针。   时间过去两炷香了,鹤山的手都有些发颤,这才终于停了下来。   “或许不能保持很久。” 鹤山有些疲惫得对郁棠说。   他刚说完,昭妃就有些头晕目眩,再睁眼的时候,眼神清明,看样子是恢复过来了。   郁棠看着已经清醒的昭妃,转身就走。对于昭妃此人,她实在也没有什么好感。   在她眼里,二哥是二哥,昭妃是昭妃。   “郁棠!”   却是昭妃出口叫住了她。   郁棠转身,面色平静地看向昭妃。昭妃苦笑了一下,看着身边的人,她大概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她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清醒的时间不多。   但来的人是郁棠,她此刻才觉得于心有愧。   “我想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你的婚事……”   “娘娘说了这句对不起也于事无补。” 郁棠正视昭妃:“很早之前我就说过了,我与娘娘没有什么可叙旧的,若要说什么,不如对着二殿下才是。”   郁棠说完便不再停留,带着鹤山等人出来了。   她出来的时候,梁元帝已经走了,郁棠也就无从得知如果昭妃治好了,梁元帝会有什么样的决定。   赵琤也追了出来,郁棠看了看道书,道书点头,她这才转身,同赵琤小声说话。   不知郁棠说了什么,赵琤整个人都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郁棠,郁棠再三确定的点点头。他顿时高兴地有些手足无措了。   他感激地看着郁棠,不住地说着感谢:“阿棠,谢谢你,谢谢你。我真的……”   郁棠摇摇头,避过了他的谢意,“这件事不是我做的,我不过只是给你传个消息罢了。”   饶使如此,赵琤也十分感激郁棠。   “我会带着她们离开京城,从此以后这世上不会再有昭妃,也没有二皇子,有的只是赵琤。”   郁棠不太意外,只是梁元帝会放人吗?   看到郁棠眼里的疑问,赵琤却道:“京城并不适合我留下,父皇会同意的。更何况,母妃如今这个情况也不适合留在宫里了。”   郁棠沉默了一下,赵琤说的没错,他们母子已经不适合留在京城,时日久了,会生出其他事端来。   “只是在我离开之前,还劳烦你再帮我照顾她一段时间。”赵琤道。   郁棠颌首,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   郁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天色都已经暗下去了。   陆黎倚在马车边上,见她出来便眼前一亮,快步走了过去,本就俊俏的面容在笑意之下显得愈发耀眼。   “小仙子,我来接你回家啦~”   ▍作者有话说:   感觉没啥番外,想看的话到时候说一下,我放在微博?感觉断更太久,番外就当福利啦 第114章 【114】   “左边, 左边一点儿,哎呀汀白,你到底能不能分清楚左右啊。”   快过年了, 滇王府里也喜气洋洋的, 这会儿燕云正指挥着汀白等人布置年节的东西, 都换上喜气点儿的颜色。其他的人也都在各自忙碌着。   汀白站在椅子上,万般无奈地扭头看她:“我的小姑奶奶啊, 我这摆的就是左边儿啊,是不是您弄错左右的。”   燕云红着脸啐了他一口, “谁是你小姑奶奶呢!”   旁边忙着的王府众人们都纷发出善意的笑声,燕云有些不好意思了, 再同汀白说话的时候就和气了许多,又惹来众人的笑声。   这会儿,王府的主子们都不在府里,小王爷和小王妃入宫去了,滇王妃去佛寺住一阵儿,要过了几日才回来。   主要是太久没遇到喜事儿了, 自从段家联合两城兵马司造反的事儿出了, 京城里都战战兢兢了一阵儿。事情还没过去多久呢,就说昭妃日夜惊惧, 不治而亡,二皇子伤心过度,也跟着去了。   太后因为二皇子的死也病了好一阵儿,梁元帝更是因此直接痛骂二皇子不孝, 只顾生母, 不顾生父。可大臣们听着梁元帝的骂, 根本就没人敢开口。   这话哪里是骂, 分明是痛心疾首。   天子情绪不高兴,自然底下也不敢太热闹,婚丧嫁娶都低调着些。   好不容易太后病好了些,梁元帝又病倒了,这次是真的病了。郁棠福真并宜陵等郡主公主们都入宫去探望来,郁棠也带屠大夫给梁元帝看了。屠大夫说,梁元帝这是心病,得自己想明白了,就好了。   既然是心病,那旁人便也没有办法。   毕竟,常言道,心病还需心药医,梁元帝的心病只有他自己的能解决。   好在梁元帝缓过来了,中秋举办了国宴,众大臣得见梁元帝龙体康泰,也是心中喜悦。好听的奉承话也是一箩筐一箩筐的往外倒,那夜被赐菜的大臣比往年都更多一些。   中秋过后,梁元帝便赐了另一道圣旨,将皇子封王,二皇子是追封荣王,三皇子赐封宁王,封地南平郡,待太子登基,便要赶赴封地去。   大臣们还想反对,皇子既然封王便不该留在京城了,可梁元帝态度强硬,两方还在朝堂僵持了一阵。   倒是陆黎站出来替梁元帝开口,在朝堂上说陛下痛失二殿下,自然也想与儿子们共享天伦,怎么诸位大臣家里都没个子女,年纪大了都打发出去,眼不见为净吗?   陆黎这话就说得重,像是朝臣们都见不得梁元帝与儿子团聚一样,自然也不敢再跟梁元帝争执了。宁王要在太子登基之后才离开京城的事儿也就这么定了下来。   三皇子封王,也没有人再敢打他的主意跟太子对抗。显然是梁元帝在朝上说的那句‘等太子登基’给众人的警醒,他不会希望别人再利用三皇子和太子打擂台。他已经失去一个儿子了,不能再失去第二个了。   宁王的王府早就已经建好了,封王之后,也有不少人盯着宁王妃的位置。   兰贵妃本来还想给儿子选个家世雄厚的王妃,可她被梁元帝请去养居殿了一次之后,就老实了不少。跟着皇后娘娘替宁王选妃,当中最看重的就是人品,家世反而是其次了。   贵妃娘娘即便是不愿意也不行,毕竟梁元帝已经明确跟她表态,若她也有心争一争太子之位,他会毫不客气地废掉她们母子,又或者软禁一辈子。   兰贵妃并不太清楚段清安造反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被一帮凶神恶煞的人困在了宫里,哪儿都去不成。等她自由的时候,也只知道了梁元帝对外说的那些话。   可昭妃的死也实实在在是让兰贵妃阴谋论了一把,一个疑似造反的人,梁元帝会留她性命吗?   兰贵妃觉得不会,所以昭妃死的时候,兰贵妃也被吓了好几天,连着许久都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等到风波过去,她儿子被陛下封王,她的心才稍微安稳一些。   可梁元帝召她去养居殿说的话,彻底让兰贵妃歇了心思。   她从前其实也并不想针对谁的,是昭妃,一直在她身边说,贵妃之尊,比照皇后也差不离太多。为什么她的儿子要比皇后的儿子差呢?   也就是一念之差。   她本是皇商之女,什么贵妃,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入宫了成为梁元帝的爱妃,她也还是怕的。   从小在市井民间里长大的她也总是听着皇宫的传奇故事,自己现在成为了皇宫里那个尊贵的贵妃,会对那样的权利生出渴望,真的太容易了。   好在,她也是胆小,并没有敢像昭妃那样联合家族做造反的事。   兰贵妃想,那就算了吧。她已经是贵妃啦,家里已经很荣华富贵了。还求什么呢?   谁也不能千秋百代呢,不然哪来的朝代更迭呢。   老老实实地跟着皇后娘娘给儿子选妃吧,她觉得太子妃那样的姑娘就很好,懂事又大方,多好啊。   于是宫里选来选去呢,选了御史大夫的女儿章凝,婚期就定在了正月里。   也许是老天爷也想替梁元帝冲冲喜,近年关的时候,太子妃又有身孕了。这件大喜事儿直接就让梁元帝整整高兴的三日,那上朝的人都能感受到皇帝陛下的高兴了。   郁棠他们入宫自然也是为了这个入宫去的。   “小郎君喜欢的小食做好了吗?” 燕云转向身边的小婢子:“还没做的话,现在去安排,不然小郎君又要闹腾了,撵着你要吃的。”   小婢子连连点头,眼里都洋溢的笑容:“准备好了燕云姐姐,您就放心吧。”   燕云颌首,“那派人去门口候着,等着主子们回来吧。”   “是,奴婢知道了,这就去。” 小婢子高高兴兴的去了。   燕云笑着摇头,她还是喜欢这样热热闹闹的王府,充斥着快乐和笑容,大家都高高兴兴的。   “哎呀,你慢点儿慢点儿啊。”   “我很慢啦,你别老拽着我啊。”   “小祖宗,你肚子里可有两个呢,小心点儿成不成。”   “知道了知道了。”   传来一阵对话,燕云看过去,不就是鹤山和方瓷嘛!   鹤山和方瓷在六月成婚的,是小王妃亲自主婚的。方瓷也争气,成婚没多久就有孕了,还是双胞胎。小王妃特意给她准备了不少东西送去,也叫她不要太劳累了。   “燕云。”   燕云还想着,方瓷就在鹤山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了。   她看着方瓷那大肚子,忍不住问道:“你肚子,好像跟小王妃怀小郎君的时候一般大呢。”   方瓷笑了笑,轻声道:“月份还早,过些时候会更大些。”   燕云立刻对鹤山说道:“你可要好好照顾我们方瓷,不然我让奉月去揍你,知道吗。”   看着燕云凶巴巴的威胁,方瓷面上腼腆的笑着,因为燕云的维护心里暖暖的。她有如今的好日子,都是小王妃给的,也有燕云和奉月的照顾,她们都是她的恩人。   鹤山自然也知道燕云的意思,当即求饶:“燕云姐姐啊,你可饶了我吧,我哪儿敢欺负她呢。”   几人笑成一团,好不热闹。   就这时候,外头小婢子就来通报了,说是小王爷和小王妃把滇王妃给接回来了。几人一听,便主动迎着出去了。   到了王府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那叫一个热闹啊。   不知是滇王妃,还有长公主殿下,福真公主夫妇,宜陵郡主,并郁璟夫妇和郁旸都来了。就听到宜陵郡主跟郁旸斗嘴,这俩表兄妹吧,每每都是这样的,一见面就吵吵闹闹的。   滇王妃和长公主对视一眼,看着热热闹闹的孩子们,嘴角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的。   这样的热闹才好呢。   “别在门口待着啊,还以为我滇王府没地儿招待你们呢。”   陆黎捅咕了一下小舅子:“别跟宜陵表妹吵啦,先进去进去,你挡着大哥了!”   郁旸反手一肘子钝过去,一脸不可置信:“好小子,现在开始做我的主了!”   陆黎连忙躲闪,“我没有啊,我就是想让娘和母亲先进去嘛。”   大嫂宋瑶立刻看向郁棠,说道:“妹夫现在是愈发会找靠山了。”   郁棠掩嘴笑,“可不是么。”   滇王妃和长公主看着孩子们吵闹的样子,摇摇头,一人牵着小孙儿明翡,另一人牵着闵哥儿,哄着俩娃娃:“走走,跟奶奶去吃东西去咯。”   “去吃!”   “吃东西!”   两个小家伙摇头晃脑的牵着滇王妃和长公主,全然把自己爹娘抛之脑后。   福真看着牧屿怀里的娃娃,忍不住笑道:“等你长大了点儿你也跟着哥哥们跑。”   小娃娃懂什么呢,他只知道大家都很高兴,娘也很高兴,他就在他爹怀里手舞足蹈的,还咿咿呀呀,惹得大家都纷纷笑了起来。   “走,咱们进去。” 陆黎走到郁棠身边,牵住她的手:“走啊阿棠,我牵着你回家。”   宜陵就在两人旁边,见状立刻撇撇嘴,“可真是腻歪腻歪的呢。”   陆黎回头瞪她:“你也找个人腻歪啊,别打扰你姐姐姐夫行不行。”   宜陵被陆黎一瞪,立马转向郁旸告状:“六哥,姐夫欺负我!让我走开呢!”   郁旸哼哼着,“待会六哥帮你喝翻了他去。”   宜陵冲陆黎挑眉,一副我也有人撑腰的样子,快步跑上前去追滇王妃了。   陆黎委屈地看向郁棠,开始装可怜了:“阿棠,你看六哥还帮表妹欺负我。”   郁棠忍着笑,配合他,浮夸地问:“真的啊,那怎么办呢?”   陆黎见郁棠一脸揶揄,摇摇头,扼腕叹息:“阿棠,你变了,跟着六哥欺负人了,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呢。”   福真抛弃牧屿上前拉起郁棠就开始小跑着奔向滇王妃和长公主,还不忘回头嘲讽陆黎:“你哪有什么地位呢,乖乖听话就好了啦。”   娇妻被人牵着跑了,陆黎愤怒地看向牧屿:“牧大哥就不能管管福真吗!”   牧屿笑得一脸温和:“她可是公主。”   陆黎痛心疾首:“我没想到你竟是这种屈服于权势之人!”   牧屿听完一脸坦然,抱着儿子就越过了他,并严肃表态道:“你把我想得太好了,我就是这种人。”   陆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向沉稳的牧屿都放飞了自我,有点凌乱。   郁璟夫妇也无情地绕过了他,纷纷往前走,最后只剩下一个郁旸,勾着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说道:“小子,认了吧,你已经没有地位啦!”   陆黎只好勉强地跟上小舅子,嗨,反正都是自家人,要什么地位呢?   到了晚宴用膳的时候,郁棠在门外看到了陆泓。少年站在院外,有些羡慕的看着里面热热闹闹的,神色有些落寞。   郁棠对陆黎使了个眼色,陆黎招招手把他叫过来,“用膳了吗?”   少年摇摇头,陆黎点头,“等会儿一起吃,就别跑远了,去带翡哥儿和闵哥儿玩,你是叔叔了,要学会自己照顾晚辈,去吧去吧。”   陆泓的错愕还在脸上,就被陆黎推到孩子堆里了。   明翡和郁闵两个小家伙又不认生,更何况他们是知道这个小叔叔的。   明翡胆子大些,上去就拽着陆泓的裤子往他身上爬,小嘴里还叭叭个不停:“我也有小叔叔,抱,抱翡哥!”   谁让平日里郁闵总是跟他说郁旸小叔叔的,虽然郁旸是自己的小舅舅,可自己也有叔叔的嘛!   陆泓生怕小明翡摔了,连忙把他抱起来,这才直起身来,就又被另一个小萝卜头抱住了腿,他顿感为难,求助地看向陆黎。   陆黎笑眯眯地摆摆手,冲他喊道:“你要是连两个小豆丁都搞不定,将来怎么撑起大事!努力!”   郁棠偏过头去笑了笑,别看陆黎说得这么冠冕堂皇的,要他带两个孩子一块儿玩,那也是一个头两个大。这会儿倒是有底气说别人了,真是厚脸皮。   陆泓被他大哥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力气大,索性把两个娃都抱起来了。   结果就是两个小家伙看他这么好欺负,直接就在陆泓耳边叽叽喳喳叽叽喳喳的,要不是后来燕云过来解救他,说不定今日来用完膳的代价就是牺牲一双耳朵了。   一顿晚膳下来,除了郁棠身子不适没有喝酒,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好在燕云细心早就备下了不少醒酒汤,喝了之后好受了许多。   福真喝得太高兴了,非要缠着跟郁棠一块儿睡,宜陵也跟着一起闹,郁棠也只能让两人留下来。   福真留下来,牧屿自然也要留下的,陆黎就负责招待牧屿了。   好不容易把福真和宜陵两个醉鬼哄好了,郁棠却没了睡意。她去看了看儿子,小家伙睡姿奇乖,给小家伙盖好被子了之后,她才走出去。   结果一走到门口,就看到陆黎站在院子里,对着高悬在空的明月不知在看什么。   郁棠一动,陆黎就知道了,他看着她慢慢走过来,将人拢进自己的狐裘里。   “睡不着吗?”   郁棠点头,偏头靠在陆黎前襟,低声道:“我在想二哥怎么样了。”   陆黎紧了紧搂着她的手,看着月色明亮,轻声道:“二哥一定比之前好,以后也会很好。若是你想去看看他,以后咱们去江南游玩,我带你去看他。”   郁棠笑了笑,问道:“江南也有你的产业吗?”   陆黎很委屈:“阿棠你是不是都没仔细看过我给你的聘礼?”   郁棠:“嗯?”   陆黎:“我全国的产业都在那儿了,你指定是没看的。世上竟然有你这样视金钱如粪土的人!”   郁棠笑倒在他怀里,这人说话愈发胡闹了。   过了一会儿才说道:“袁姑娘剖腹取子,为二哥留下了一个女儿,她这份决心,令人钦佩。其实我最初知道这件事的时候,也很惊讶。才七个月大的孩子,生出来也有可能养不好的……”   可是上天垂怜,留下了袁家一点血脉。而这点血脉,也成了赵琤好好活下去的唯一支柱。   而昭妃是真的没了,她在某一日清醒的时候,写下了遗书。她只道自己做了许多错事,有些无可挽回,有些无法面对,有些因为她继续存在而会妨碍到儿子,种种原因之下,昭妃选择了自尽。   郁棠原以为,二哥会以假死带着昭妃离开,却没有想到昭妃为了儿子竟以命偿还。   其实昭妃的生死,就她而言,她已经不在意了。昭妃是死是活,已经死了的人都无法再回来。   只是她一死,赵琤身边就只有袁雪翎的暗卫和小芝麻一起照顾的那个女儿了。   “你放心,我已经给江南去信了,起码是衣食无忧的。” 陆黎低头亲了亲她的眉头:“不要皱眉头,我只想要你时时刻刻都能高兴。”   郁棠伸手环住陆黎的腰,昂首看着他,眼眸之中蕴含着浓烈的情谊,她道:“我高兴的,且还有一件高兴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 陆黎笑着。   郁棠莞尔,抓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小腹上,温柔道:“这里。”   陆黎一愣,像是不太明白郁棠的意思。   郁棠笑,又道:“我希望是个女儿,好不好。”   陆黎完全已经傻了,他整个人又开始僵硬起来,脑子已经开始转不动了:“好……”   郁棠好像已经预料到了他的反应,笑眯眯地等着他反应过来,果然,过了一会,陆黎就手忙脚乱地扶着她,连声问道:“你,你又有啦?”   “怎么,不喜欢吗?” 郁棠故意瞪他。   陆黎连忙解释:“喜欢喜欢,我就是有点担心……”   “担心什么?” 郁棠不解。   陆黎一脸愁容:“我的家产都给你了,儿子可以不管他,但女儿的嫁妆我好像拿不出来了……”   郁棠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会有这么憨的人呢。   “但是,真好。”   “是啊,真好。”   “我是不是要努力给咱们女儿攒嫁妆了?”   “嗯?”   “也该让翡哥儿准备了,作为哥哥太穷了怎么养妹妹呢?”   “他才一岁多……”   “从小培养嘛!”   “陆黎!”   “噢噢噢!知道了知道了,等到三岁,你别生气,别生气,别吓着肚子里的妹妹啊!”   (正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结束啦,这本时间太久啦,番外的话,有想看的留言,到时候发在vb看看吧,就当做福利啦。   下本想开个现言的小甜饼,就是文案还没安排好,弄好了会放在专栏,要是有感兴趣的读者可以去收藏一下呀。   也非常感谢一直以来支持正版的读者,让我觉得我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下一本见啦,么么哒。   -   顺手推荐一下我的完结文,戳戳专栏就可以看啦~   《臣帮郡主拎裙角》小郡主和飞翎卫指挥使霍无舟   《他的小娇娇》青梅竹马令仪和魔头小世子赵宁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