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养一个绿茶小夫郎 作者:金花银蕊   文案   席安从军八载,卸甲归田,还来不及享受一天安稳日子,就被虎视眈眈的乡亲们上门催婚。   看着他们眼里的算计和贪婪,她转头捡回来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夫郎。   “与我成亲,我便乎护你周全,可好?”   ————   小夫郎白白嫩嫩、貌若处子,对外能把一众亲戚怼得哑口无言,对内嘴甜又贤惠。   自此她挣钱养家,他贤惠顾家,两人将日子越过越红火。   席安一度非常高兴,酒过三巡后十分豪迈的表示。   “这辈子就跟我在这里过了知道了吗?我一定努力挣钱,给你最好的生活。”   小夫郎与她执手对视,含情脉脉:“好。”   好不容易寻到自家郡王的下属哭晕在墙外。   “殿下……您家可有泼天富贵要继承啊!”   人美路子野、当世花木兰x软饭硬吃、白切黑小郡王   立意: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保持积极乐观   一句话简介:当代花木兰的种田生活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 天之骄子 || 种田文 || 甜文   主角: ┃ 配角:预收《被拐后我被纨绔王爷盯上了》求收藏! ┃ 其它:预收《假孕后我被偏执反派盯上了》求收藏! 第1章 归乡   燕周十八年春。   淅沥沥……   连绵不绝的雨淅沥沥的下着,期期艾艾的打在枝叶、没入地面。   黑沉的云如同阴影笼罩而下,用暮色将天光遮掩。压抑、沉重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   嘎——嘎——   黑鸦鸣啼的声音穿破张牙舞爪的密林,于黑沉的雨幕中将气氛压抑。   一双如墨似漆的眸子凝视着天空,好似一只落难的凤凰带着犹疑与坚毅,欲要穿透连绵的雨幕、黑沉的阴云,直达最遥远的彼岸。   “吁——”   瘦弱的驴子在连绵细雨中不安前行,坐在驴车上的老者一身粗布麻衣,斗笠下的眼精明黑沉。   他在细雨中斜坐驴车,摩挲着手中的烟杆,袅袅薄雾在雨中散漫开。   “安丫头,就是这了。”里正声音飘渺,飘散在雨幕中。   驴车在孤零零的立着两个坟头前停下。   而驴车上,除了里正还坐着一个七尺身材的女子,女子身姿瘦弱,可端看其挺直的脊梁,那犹带几分煞气的气势,便知其不似外表一般瘦弱无依。   那双黑沉的眼更似凝聚着沉沉暮色,压抑、明锐。   “你这一去八年,战争终于结束了。”里正敲了敲烟杆,深深吸了一口,沉重的呼出一口浊气。   席安只顾着瞧着眼前的两座孤坟,薄唇抿直,一双锐眼黑沉如夜。   “你参军没三年,平哥他招惹了赌场,堵在冰天雪地里打了一顿丢了性命,你父亲一时受不了这个打击,没两年也跟着去了。”   “留下两座孤坟,你今天回来正好是你父的忌日,带你来瞧瞧。”   里正精明的眼略过那两座孤坟,慢悠悠的赶着驴车。   “除了这孤坟,我父兄可有留下什么东西?”在这一片凄冷中,席安突然开口。   她话少沉默,惯常是一副寡言少语的模样,一双黑眸又沉又冷,像是块冷硬的石头。   然石头还能近人,她是断然不喜别人近她两步之内。   里正敷衍的随口说道:“剩下五亩田地,和一间老屋。田被你那两位叔叔家种着,老屋你收拾收拾住。”   如今这世道,父兄接连去世,家无男丁,这家里的田地都该收归族里,或分给屋里长辈。   席安一个女人,未婚未嫁的,知道这些也拿不回来。   按理有间老屋,就该是谢天谢地了。   席安却是肯定开口:“叔,我家的东西,老屋我要,连着田我也是要的。”   她说得认真,一双眼又沉又冷,比起八年前瘦弱无依的苦命人,现今的她锐利又冷漠,一身煞气就连里正活了这么多年都犯怂。   里正上下扫了她一眼,念及她到底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主动松了口。   “安丫头,不是叔说你。你今儿几岁?有二十三了吧?还是早早嫁人,叔做主给你带走一亩充作嫁妆,至于那田屋,不该想的你也拿不走。”   里正说的语重心长,若是一般的女子遇到这种事能保下一亩田地便是不错了。   里正知道她这般年纪轻易嫁不出去,又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保家卫国到底光荣,便做主给她挣上一亩田陪嫁,总有家里困难的汉子愿意娶。   席安却只是盯着那两座孤坟,不置一词。   里正转头瞧她,猝不及防对上那双黑沉的眼,徒然一个激灵,竟觉得骨头发凉。   说不出那是怎样的眼神,直让人心底发毛。   雨幕中,瘦弱的驴子冒着风雨,从孤坟前飞驰而过。   那双黑沉的眼望着孤坟,许久许久。   直至孤坟消失眼前,淹没雨幕之中。   ·   “什么!还要带走一亩田?”尖细的嗓子在堂屋内响起。   席二婶一身布衣,薄唇紧抿,吊角眼不甘瞪大,她撇着嘴,一双眼不住的打量一旁默不作声的女人,满脸不情不愿。   “安丫头你这些年连个信都没递回来,咱两家劳心劳力的给你伺候老子、安葬兄长,你倒好,一回来就要抢我们老席家的田带到别家去!”   “这是哪来的理啊!你这是要我们的命哇!”   席二婶捂着胸口哀哀痛呼,一副直要她性命的模样。   席安只是坐在一旁,垂着眼安静的剥出手中的花生,喂进嘴里吃了一颗又一颗。   她动作很快,端上来的一盘花生没两下就被她吃了一半。   里正坐在主座,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   等席二婶闹够了,才掀了掀眼皮开口道:“当年军队征兵,你们可还记得当初不肯出人,逼得安丫头替父从军的时候,是怎么跟安丫头保证的吗?”   席二婶这下不说话了,她眼神微闪,面上挂着抹欲哭不哭的笑。   “这……这……”   “叔说的哪里话。”席三婶突然起身。   她先是给席安递了杯茶,顺手端走了那盘花生,末了还要冲席安笑:“喝水,多喝水。”   席三婶热情招呼了她一句,自然的把这唯一一叠用来待客的花生端到了自己这边,这才对里正笑笑。   “当年之事,我们也是说到做到的。叔,你瞧着屋里屋外、上上下下,哪里不是我们在帮他们大房处理?”   “这两老人的赡养我们是一点没叫大房操心,当年平哥去世我们好生好好操办。大哥重病,我们是咬着牙从牙缝里抠出银钱来治,这里里外外还借了不少钱呢。”   “也不是我们不愿意分田给安丫头。”   三婶说到这,二婶坐不住了,张口欲要说些什么。   三婶眼疾手快把人按下,面上是一贯温柔的笑:“叔,我们但凡过得去,也不会舍不得这一星半点。不若我们两家每人出一两银子并一箱嫁妆,也算是给安丫头添妆了。”   席家三婶早先是村里夫子家的姑娘,后来父亲六十中举兴奋过度死在考场外,一时家道中落才嫁给了席家这家外来户。   说话做事,都瞧着慢条斯理、绵里藏针。   席安盯着那叠花生半晌,听到嫁妆时才抬头:“我不嫁人。”   这话叫在场几人震了震,里正问她:“你不嫁人做什么?”   席二婶倒是眼睛一亮,这不嫁人好哇,她连这嫁妆都不用出。   “家里五亩田,种田吧。”席安语气平淡。   “你哪来的五亩田?”席二婶瞬时发问。   席三婶亦是眼神闪烁,眼神灼灼。   “自然是我家的五亩田。”   “你……”你放屁!   席二婶张口欲骂。   席安直接丢出一本账本,这账本林林总总写满了席安从军后每月委托银庄寄回来的军饷。   直至席父死后三年内,这笔军饷亦在不断寄回。   “父亲死了三年,竟然无一人告知于我。”一直没有作声的她弯了弯唇,黑沉的眸子扫过两位婶婶。   “而我离家前,席家不过是逃难定居的破烂户,八年过去,不但我家多了五亩良田,两位婶婶家中亦添金无数。”   “我不计较这钱去哪,只是两位婶婶也别妄想我家的东西。”   她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好似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巨大的压力也降临在她们身上。   三婶面色微僵,脸色难看。   席二婶更是脸色大变,张口欲骂:“你这没良心的东西!我们就是唔唔!”   席三婶果断截止她剩下的话,对着席安笑容僵硬:“我可不知你这些年有没有寄银钱回来,许是那个钱庄把钱贪了也说不定。”   “哦?那这么说,我还是要去衙门告上一状。”   “告什么?”席三婶心中不安。   “自然是告那钱庄背信弃义、偷盗银钱。”席安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   席三婶在那意味深长的注视下冷汗都要下来了。   “够了!”里正适时开口。   他深深的瞧了瞧席家两个婶婶,在他的注视下席二婶不自觉打起抖来,席三婶亦是攥紧了拳头。   给了两人足够的压力之后,里正才开口。   “安丫头,你想不嫁人种这五亩良田,怕是不行。”   席安冷漠对视:“为何?”   “大燕律法,未出嫁女子不得袭承家中财产,而若按族中规矩,这父亲名下的这五亩良田合该分予你的两位叔叔。”   “规矩?”席安轻声念了一句,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哂笑道:“若是律法规定,那我便招一门上门女婿。”   “若是族里规矩,那我便要去问上一问,这是哪里来的规矩算的上哪门子法!”   里正没有话说。   大抵是觉得她异想天开。   席二婶更是讽刺出声,声音尖细刺耳:“就你,还想招一门上门女婿。”   “也不瞧瞧你这样子,连自己都养不活,哪家穷汉子会从那个火坑跳到你这火坑。”   “你如今都二十三了!还是参了军的,哪知道你干不干净,说不准在军营里和人不清不楚的。可怜是免了官配,没了官配我看谁能娶你!”   这官配是女子十八男子二十之后,由官府统一为未婚男女配对,保不齐里面有什么貌丑似鬼的丑女、家暴烂赌的鳏夫。   官配本不是什么好事,如今被席二婶说的,好似于席安而言便是求不得的好事。   而今,席安若想拿到良田,却是只有这婚配招婿一条路可走。   无异于异想天开。   作者有话说:   接档预收《假孕后我被偏执反派盯上了》求收藏!   席慕绵,侯门嫡女,为了家族荣耀,如履薄冰地做了十年的太子正妃,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只为给她的庶妹挪位。   太子:“你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内里麻木不仁、不知情趣,我早就受够了,只有娇娇才配做本宫的太子妃。”   “待侯府满门抄斩,我便迎娇娇入主东宫,届时再也无人知晓她的庶女之身。”   重活一世,入主东宫的圣旨再一次送到她父亲手上。   席慕绵一改往日的端庄大方,撕碎了那张圣旨。   “女儿拒旨,女儿已和安王秦寒逾私下授予终身,求父亲成全。”   刚从边外回来的安王秦寒逾得知此事。   “哦?本王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王妃。”   席慕绵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才会回京的安王,竟然亲自上门向侯府提亲!   新婚当夜,安王掀起席慕绵的红头盖。   “王妃甚美,本王很是欢喜,只是王妃所说孕有的本王骨肉在何处?”   ——   太子火葬场   只想躺平的废物美人x权势滔天偏执王爷   ————预收《被拐后我被纨绔王爷盯上了》求收藏!   顾祈霖打小跟师傅师兄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   谁料随着年龄渐长,师傅师兄相继下山,一去不复返。   顾祈霖在深山中望眼欲穿,最终怒收行李下山,发誓一定要把师傅师兄找回来。   然后转头就被人卖了。   被迫卖身的小祈霖:“?!!”   ——   宁怀赟前世为爱瞎眼,丢了富贵失了性命。   重生一回,发誓定要善待前世恩人。   谁料恩人买回家,犹如买回百宝箱,带着他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今儿做起布匹生意,解放女性劳动力。   明儿烧琉璃烧陶瓷,大肆敛财为国纳税。   改明炼铁治铁,点亮治铁技能树。   ……   宁怀赟带搞事搞得风生水起,从出名的闲散王爷,变成了为国为民的贤王。   ——   顾祈霖一直很努力,努力帮恩人赚钱,努力寻找师傅师兄。   结果。   之前连包子都要和她抢的大师兄成为首富,挥霍无度。   脾气古怪的二师兄神医在世,一次出手价值千金。   一直邋里邋遢的师傅被奉国师,救世之后事了拂衣去。   顾祈霖:?!!   师傅/师兄:徒儿/师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却发现,自家小姑娘被外边男人给勾跑了! 第2章 相遇   清晨,月色还未消减,明亮的日轮摇摇直上。   今日是大集的日子,十里八乡的百姓涌入城,或坐着车、或挑着担,热热闹闹的在街上摆出一个又一个摊位,偌大的集市在一瞬间张扬开,如同一条长龙,从街的这头走到街的那头。   而这其中,一位抱着一卷大红纸,一身青色麻衣的女人最为瞩目。   她身姿高挺,如松如竹,一身气势便叫人望而生畏,令人退避三舍。   诸人退避之余,亦忍不住回头张望。   只见那青衣女人回头,露出一张五官分明的脸。   锐利的凤眸、凌厉的长眉、薄情的红唇,单个长在身上就能称得上是位美人,如今全生在她的身上,更是体现一种令人心悸的美艳。   如同最艳丽的蔷薇引人注目,遍布荆棘的藤蔓却在未知时刻对准你的咽喉。   她不过是一身简单廉价的青色布衣,一身气势却平白叫人胆寒。   席安行动迅速,透露出某种说一不二的张力。   单手拎着一张木椅往集市外的公告栏一放,手中的红纸一展,覆去一半公告牌面。她往公告栏下一坐,双手置于膝盖,像极了那些凶神恶煞的衙役酷吏。   有人好奇的朝她张望,她抬眸一瞧,那人又飞快的缩了回去。   几番下来,见她始终坐在那里不动,才终于有一个挎着竹篮的大婶上前询问。   大婶穿着得体,虽也不过是粗布麻衣,手上头上的金银首饰可以看出她家境不差。瞧这面上带笑的模样十分亲切,言辞也很是亲昵。   “大妹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招亲。”席安言简意赅。   “呦,这是为你家妹子招亲?”大婶眼神一转,心里活络了起来。   瞧这姐姐生得这般好,妹妹一定也不差,这般样貌嫁谁不得?   她可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这等姑娘招亲怎能不叫她知道。   大婶登时往那红纸上一瞧,笑容瞧见那“招婿”二字便是一僵,再一看女二十三,那笑容顿时就垮了。   “不是妹子。”就这此时,席安慢悠悠开口。   她从怀里掏出两张面饼,一边掰一边道:“给我招。”   “妹子你这招婿,怕是艰难……”大婶斟酌着开口。   “我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这也……”   “我能下地打猎、赚钱养家。”   大婶狐疑的眼神扫过她,一转眸就对上那双沉如夜色的眼。   “我可以给你说亲费。”席安继续补充,伸手比了一个数。   大婶撇嘴,心想她给别人说媒也有这个数,何必费劲巴拉的给她说。   “十两。”   大婶瞬时露出笑容:“哎呀,妹子,你怎么知道我是这十里八乡有名的红娘,哪家说媒找我准没错。”   席安淡淡的瞥了她一眼。   提着竹篮过来的席三婶正巧听见这最后几句,眼神微闪,嘴边露出笑意。   “哎呀,安丫头你年纪小就是不顾家,招婿找三婶啊,三婶给你介绍,这十两银子三婶肯定给你招个满意的夫婿。”   那大婶一看来了个抢生意的,登时不乐意了:“你谁啊?我和妹子说的好好的,光关你什么事!”   “我是她三婶。”席三婶温温柔柔的回答。   席安默不作声,默默掰饼。   “妹子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婶子都给你找。”   大婶憋着一口气,当场就拉着人要给她看看谁是最强红娘。   席安想了想,莫名想起自己打马过街时惊鸿瞥见的白面书生。   “会读书,皮肤白,还听话。”   大婶顿时一僵,呵呵干笑。   “这……这怕是不行。”   席安蹙眉:“我养的起,我可以供他读书!”   在读书这两个字上,她说的十分坚定。   大婶嘴里发苦,只觉得这人奇葩,但十两银子啊!够他们一家两三年的嚼用,说什么她也不能放弃。   只是劝席安:“不如咱先看看人?”   席安不置可否。   大婶当场找了两个穷苦人家的汉子,都是同村找她说过亲的,知根知底,就是家穷实在娶不起媳妇。   那两个汉子都是赶集来卖点东西贴补家用,一个卖竹篮,一个卖鱼,占着好位置   她到摊位张嘴一顿说,一个汉子听着父母双亡、有房有田有点意动,再远远一瞧坐在公告栏下安静掰饼吃的席安,第一想法就是安静、漂亮,好掌控。   她说话,旁边有的汉子也听到了,觉得这姑娘条件还可以,主要是父母双亡、有房有田。   那个卖鱼的汉子也有点心动,当场提了两条鱼过去。   大婶看这小子上道,顿时笑开了,陪着一起去。   谁料刚到人面前,不远处突然站起几个人高马大的大汉。   几个大汉推搡着卖面的摊主,一边扯着喉咙喊:“也不打听打听也是谁,敢问爷要钱,你活得不耐烦了!”   摊主是个年迈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挡,嘴里喃喃说着:“你们得给钱,吃了东西得给钱……”   “爷就是吃白食怎么了!”大汉大怒,如同蒲扇大的手高高扬起。   预想中的巴掌声没有响起,被一只女人的手攥在半空。   大汉试图抽动,神情越发暴怒,却不想对上那双比夜色还深沉的眼,只觉心底发毛,冷汗直冒。   好似被什么危险的猛兽盯上,定在原地心中恐惧不断涌出。   “你……你想死吗?”大汉色厉内荏的大吼。   在他身边的同伴们大笑。   “老三,怎么一个姑娘就让你不动了。”   “莫不是瞧上人家了哈哈哈哈。”   “哦~怜香惜玉,怜香惜玉。”   浪荡轻浮的话语不断灌入耳中,大汉只觉冷汗直冒。   席安冷冷的瞥了他们一眼,“付钱。”   “付钱?大爷我这辈子就不知道付钱两个字怎么写!”   一个大汉嬉笑,迎面就是一个拳头。   拳头不大,却似千斤重,一下子将他打倒在地。   那群闹事的大汉眼神一对,直直朝席安攻来。   席安身法古怪,有着系统的规律又有着野路子的飘忽。几个纵步跃上一个大汉的肩头,长腿一扫将一个同伙踢飞出去,手下制住大汉的肩头顺着力道来了个过肩摔。   她动作迅速,一举一动都透出杀意,浑身透着那种真的见过血的煞气。   没几下,就将几个八尺大汉打翻在地。   她面无表情的扯着一个人的领子拎到摊主的面前,摊主看她凶神恶煞,比大汉还过之不及吓得浑身瘫软。   席安冷着脸,“付钱。”   大汉瑟瑟发抖的,被吓得涕泗横流:“我付,我付!”   几枚铜板叮叮当当的落在地面,席安当场给了大汉一个扫腿:“捡起来!”   大汉颤颤巍巍的捡起来,规规矩矩的递给摊主,席安这才松了手,转身又往自己的小凳子去。   没走几步,几个身穿官服的衙役带着刀涌了进来。   “官府出行,肃静肃静!”   “谁敢在这里闹事!”   席安指了指那几个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大汉。   衙役们风风火火的来,提溜着几个大汉风风火火的走。   唯独说媒的大婶和提着鱼的汉子满脸僵硬,木着脸看着浑身煞气的席安缓缓而来,腿都克制不住发抖。   “我……我不说媒了……”席安还没有说话,大婶先憋不住崩溃了。   那个汉子也脸色惨白,鱼也不要了,忙不迭迈入人群眨眼就跑了。   席安:???   今天,除了白得两条鱼,席安什么都没得到。   一直等到日上三更,大集逐渐变得清冷,再也没有人试图给席安说媒。   有房有田、父母双亡又如何?   太可怕了,和这种女人在一起,说不准哪天就被打死了!   席三婶心里门清,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这大集十里八乡的人都有,没多久席安的事迹就传遍了,其中自然少不了席三婶的推波助澜,这下看谁还敢和席安结亲。   “安丫头,这天色晚了,我们回吧。”面上,席安三婶依旧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席安默不作声,拎起自己的凳子就走。   席三婶絮絮叨叨:“你个年轻人,有点钱就爱挥霍,得亏是没给媒人坑走了。要我说,这些媒人就是缺德,为了钱死都可以说成活的。你看三婶给你说,一定给你说个如意郎君。”   “还有你年轻,没省钱意识,肯定也省不住钱,不如给三婶保管,保管一分没少,你要的时候齐齐全全的还你。”   席安脚步一顿,眼神锐利如刀刮向三婶。   席三婶心脏一紧,眼看着她手中的木椅都提高了几分,一时眼神惊恐的闭了嘴。   “嘘!”席安目光越过她,直直的望向幽深偏僻的小巷。   隐约的呼救与追赶声传入耳中,席安几步跨过三婶,将一张漂亮清俊的脸尽收眼底。   那人面色苍白却不失优雅贵气,脚步匆忙下两人擦身而过,彼此眼中都闪过惊讶与惊艳之色。   咔嚓——   席安手一甩,正中追击的一伙人。   噼啪——   木椅裂开的声音响彻云霄,席安单手将逃命文弱青年护在身后,一手拎着从边上捡来的竹竿。   如同执枪而立的将军,背影挺拔、坚毅,凛然战意直冲云霄。 第3章 带你回家   “呦,这还是个小娘子呢!”   刘头在伙伴的搀扶下起身,拍去身上的碎屑,不屑的轻嗤一声。   “小娘子,这可不是你能管的事,识相的把人交出来,哥几个放你一马,否则……”   几人彼此对视一眼,轻狂张扬的笑了。   席安冷淡的扫了诸人一眼,偏头瞧自己身后的小郎君,见他身上带伤脸色冰冷。   “你与他们有何恩怨?”   小郎君眸光璀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好似晕着无边春色,在黑色的波水荡漾。   “这位娘子可要帮我,他们骗了我,还要卖我去做苦力。”小郎君说着,望向那些人的目光掺杂着些许厌恶,和未被人察觉到的冰冷。   他瞧着不过是弱冠左右的年纪,面容犹带几分青涩气,身上气息干净单纯,像是哪家被娇养的小公子,端的一副好颜色,笑唇红润姣好,若是笑起来必然十分好看。   席安听到他们拐卖平民,脸色越发难看,她一手将小郎君护在身后,一边冷眼盯着那伙人。   “你们若就此罢休,我或可放你们一马。”   那伙人对视一眼,哄堂大笑。   “哎呦,我没听错吧,她说要放我们一马。”   “真是笑死,她也不看看自己那身板,我一只手就可以撂倒。”   ……   席三婶也恐惧异常,她是认得这一行人的,深怕得罪了他们遭到报复,一早就跑得远远的,只当是无辜者跑路。   席安懒得管她,偏头瞧了身后的小郎君一眼,轻声安慰:“你别怕。”   小郎君轻轻点头,偏头露出一个信任的笑:“嗯,我不怕。”   席安:……有点乖。   手痒。   席安猛然偏头轻咳一声,抬步往前走了两步,手腕一甩,竹竿落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   那伙人对视一眼,猛然朝她冲了过去。   席安脚步后移,长杆一甩,犹如□□在手。   一刺、一挥、一甩间,几个动作就将几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打得哇哇直叫。   刘头被几个同伴搀扶着,只觉得被打到的地方浑身发疼,他嘶嘶几声,正要放几句狠话。   谁料对面那个怪力女人不知从哪翻出一捆绳子,一边还招呼身边的小郎君。   “我将人捆去官府,还你个公道。”   小郎君眉眼弯弯,桃花眼中波光潋滟:“好。”   刘头瞬时从地上爬起来,满脸凶狠。   席安动作一顿,心中诧异,还未动作就见这几个魁梧大汉转身就跑,转瞬就跑个没影。   席安:……   默默抄起那根被打裂的竹竿。   小郎君鼓掌:“娘子真厉害。”   席安:……算了。   “小郎君可有事?”   小郎君摇头:“我没事的,多亏娘子把他们打跑了。”   说着,露出崇拜仰慕的眼神:“娘子动作真利索,好厉害啊。”   谁不喜欢被好看的人星星眼看着,席安心中受用,“小郎君瞧着不是这里的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提及这事,小郎君神色恹恹。   接下来,席安听到了一段家道中落、无依无靠的小可怜遭遇。   原来小郎君原先是大臣幼子,因为父亲被贬遭受牵连被迫流放。   所幸他自幼多病鲜少见人,在奶娘的帮助下逃了出来,却因为没有路引、户籍,被迫搭上黑路,差点被人卖了。   幸好遇到了席安,否则怕是难以脱身。   与她所料不差,前些日子今上确实放逐过一些官员,其中有一户姓齐的人家,齐寐说话都对的上。   席安听着,再一瞧他精雕玉琢的侧脸,突然心思一动。   “小……不,齐寐。”她停下脚步转眸认真的注视着身旁的小郎君。   齐寐答应一声,乖乖的停下脚步,信赖的看着她。   “你可愿与我成亲?”   “什么?”   既然打定了主意,席安便没有迟疑,直接开口询问。   “你如今没有去处,没有路引与户籍,恐怕难以走远还有暴露风险。而我与我村里正有些关系,你若与我成亲我可帮你入户,供你读书。”   “与我成亲,我便乎护你周全,可好?”   席安自知自己瞧着没有筹码,这个过惯富裕生活的小郎君或许不愿,心里责怪自己卑鄙,提及路引与户籍加重筹码。   她难得话多,面前的小郎君却是呆住了。   齐寐身上四处狼狈不堪,认真注视时总让人觉得很乖,像是一只落了难的幼凤。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酝酿万般风情,越发显得他容貌出色、颜色过人。   “我……”他启唇无言,面色茫然,一双美目粼粼似盈着水光。   脚步在原地踌躇,许是从未想过出了虎穴又入狼窝,但许是女人说的话确实在理,他一时茫然又无措。   席安瞧他这幅茫然犹豫的模样,心中不忍。   恐他觉得唐突,便开口:“若是不愿,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谁料话一出口,齐寐又目露不安犹疑,眼神中闪烁着几分微不可查的不可置信。   他越发踌躇,犹疑又不安。   席安知他出身富贵,又经颠沛流离,心中有所戒备却仍旧怀着几分天真。见他不安狼狈的模样,心软如水。   “你若没有去处,便先住我家吧。”   “我……好,好的。”齐寐迟疑着回答。   见她要走,下意识的去拉席安的手。   席安反手握住,抬眸瞧着面前俊俏的小郎君,罢了,左右是归了她家。   定要他眼里心里,心心念念都是她。   ·   两人赶了往返村镇的牛车回了家,谁知刚下车,就见大门敞开,东西凌乱的丢在屋外。   席安面色一冷,要齐寐在屋外候着,自己赤手空拳就走了进去。   席安如今住着的,是原先家里的老屋。她初回来不久,很多东西都没有添置,除了自己带回的几件衣服,更多的是原先父兄的遗物。   便是遗物,但凡能用的都早已被两位婶婶搜刮去。   她立在院中,跨过那一堆脏乱物件。   屋里响着熟悉的抱怨声。   她立在门口许久,直到里面动静停歇,脚步声出来。   席二婶口中抱怨屋里什么都没有,谁料一出门就转上席安似笑非笑的表情,顿时大惊。   “哎呀妈呀,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她倚着门槛,似笑非笑的瞧着两人,“倒是两位婶婶,这是做什么呢?”   席二婶面色僵硬,随即大声嚷嚷着:“我身为你的长辈,来你家看看你不行?”   “哦?原来婶婶家的看望是这样的啊。”席安轻嗤一声,眼神幽深:“那不如,我也这样去婶婶家做做客?”   “你!”   席三婶适时开口:“嗐,你误会了安丫头,我们这不是看屋里乱糟糟的,给你整理一下吗?”   整理?   “原来大婶家的整理,是把别人的东西丢在地上吗?”   一个疑惑轻柔的声音响起。   齐寐攀着席安的肩,偏头朝两人露出一笑,身后是一群张家村的村民。   这屋子离村里远,一下子见这么多人,席安眼中闪过诧异。   齐寐凑近她,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怕家里遭贼,担心席娘子,就把村民们喊来了。”   “我做的对吗?”他语气轻柔,神色像是在邀功一般,像只神气十足的小凤凰。   席安配合点头:“你做的对。”   他便笑了。   领头的村民是隔壁老猎户家的娘子,生性豪爽,见此大大咧咧的问席安:“哎呦,这是遭了什么事?莫不是遭了贼人。”   “你才是贼呢!”席二婶翻了个白眼,指着齐寐语气不善:“这男人谁啊,席安,你长本事了,带一个野男人回家。”   “这是我的事,就不劳二婶费心了。”席安似笑非笑:“婶婶还是多想想有没有从我这顺走什么东西,尽早拿出来,免得我后面报官叫婶婶难堪。”   语罢,忆起身边人许是没有见过这种阵仗,席安低声安抚:“别怕。”   齐寐摇摇头,瞥了席二婶一眼,眼中划过一道微不可见的冷意。   “你敢!”   席安一句话说出,席二婶吵吵嚷嚷的声音再一次响彻老屋。   “安丫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三婶在一旁搭腔,全然忘记自己危险的时候跑的多快,作出一副好婶婶的模样。   “二婶也是关心你,特意来帮你收拾屋子。”   “不是三婶说你,安丫头,我知道你心中有怨,觉得我们对不起你,也不能这般污蔑人。”   席三婶说的掏心掏肺,末了还偏头擦了擦眼泪,好似伤心到了。   席安只觉得好笑。   张婶子怪道:“怎么,你们当年把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推出去送死,就很心安理得不成?”   席三婶顿时面色难看,厌恶的看了眼张婶子。   转头柔柔弱弱的对席安道:“你不愿意婶婶们来帮你,婶婶们走就是了。”   “只是安丫头,我知你纳婿心切,可这人你才见过一面,不知根不知底的,你带回来孤男寡女住一起只怕不妥。”   “婶婶可给你觅了一户家人,虽然穷了点,但人不错,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叫你受委屈。”   这一番话打下来,任谁都要赞她一声用心良苦。   又明里暗里指着她想男人,不守妇道。 第4章 安慰   就这时齐寐开了口,他状似好奇的询问:“席娘子,这两位婶婶是谁?”   席安这才悠悠解释:“是二婶和三婶。”   “哦,原来是婶婶。”齐寐乖巧的叫了人,又道:“我原还以为是什么不相干的人,还觉得害怕,这进来一通说话好生凶恶,连敲带打的,像是寻仇夺财来了。”   席安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别怕,我在没人能欺负你。”   “嗯。”齐寐点头,看向两人的目光冷意一闪而过。   “她们既然不是这家里的长辈,席娘子是不是该把她们赶出去了?”   “那就让她们出去。”   “什么?你要为了这野男人赶我们走?”席二婶登时拔高了声音,张牙舞爪的就要这野男人好看。   “你算什么东西,我可是……”   席安朝她们走了过来。   她身姿比起八年前瘦小的模样,已经比二婶、三婶还要高了,七尺身高甚至连一些男子都比不过她。   从军多年,军营的痕迹在她身上刻画,当席安冷着脸看人的时候,无息无影的煞气倾泻而下,逼得人喘不过气。   席二婶多霸道的人,这下也彻底没了话说,犹如被掐住喉咙都鸡,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席安抖了抖袖子:“两位婶婶请吧。”   席三婶亲眼看她在集市上把几个大男人打得屁滚尿流,那凶神恶煞的刘头一些人找茬,她也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知道她本事不小。   当即能伸能缩,果断顺着她的脚步退出了院子。   快要离开时,三婶扒着门,往里瞧了眼龙章凤姿的齐寐,面上还带着慈祥的笑:“安丫头,安丫头,你还是多考虑考虑。”   “这多一个人多口饭,总不好花钱带回一个花瓶还叫你伺候着,多亏不是。你从军那么多年,多辛苦,不若就别嫁人了,婶婶养你也是使得。”   席安听着这话,眉头一挑:“哦?养我?”   席三婶点头,随即面露难色:“咱家虽然小,又要养你爷爷奶奶,但好歹是你的家人,有婶婶在必不可能短你吃喝。”   “只是咱家为了你父兄还欠了不少银子,听说你退伍有不少安置费……”   席安当即冷笑:“婶婶总说是欠了钱,欠了多少,今个一起说吧。”   席三婶心思一动,张口就要报出一个数字。   席安从怀里掏出一个账本,却是叫她没话说了。   那账本就是那每月寄回的记录,席安随手一翻,冷笑连连:“顺便,三婶再解释一下,我这些年寄回的钱去哪了。”   席三婶面色一僵,装傻充愣:“诶,这债我一时半会也说不清。”   她看了看太阳,作出一副急切的模样:“你瞧,这全家还等着我去做饭呢,我还是先回去给你奶做饭,这些咱们以后再聊啊。”   “婶,这账……”   席三婶摆了摆手,背影狼狈。   席安嗤笑,合上门就对上齐寐好奇的目光。   她动作一顿,不动声色的将账本塞回自己怀里。   “这账本……”齐寐欲言又止。   不是真的吧?   席安以指抵唇做出一个噤声的动作。   唇角挑起一个狡黠的笑:“很好用,不必叫她发现。”   齐寐了然点头,眼神单纯无辜:“我什么都不知道。”   席安手痒,下意识曲了曲手指,转身出了院子对着屋外好心的村民们道:“多谢叔叔婶婶过来一趟,叫你们看了笑话了。”   张婶子摆了摆手:“没事,你快回屋里去瞧瞧,有没有丢了什么东西。”   其他村民也窃窃私语。   “居然到侄女家翻箱倒柜,席家的人越活越回去了。”   “还不是瞧人家是个孤女,贪图人家那点安置费。”   “真可怜……”   ……   席安道了谢,在门口站立许久,目送诸人离开这才打开院门走了进去。   这一番闹腾,夜幕即将登台,太阳落幕台下。   席安去隔壁的老猎户家里借了碗米,草草煮了与齐寐同食。   那米不够精细,掺着谷穗,吃起来总觉得难以吞咽。席安却早已习惯,三下五除二将自己那份吃完,就开始收拾屋子。   两个婶婶来翻东西真是毫不留情,东西翻到到处都是。席安翻出一个破袋子将地上的那些垃圾一把塞进去,全要扔掉的。   正收拾着,齐寐凑了过来,好奇的拾起一件短衫,那短衫补丁遍布,比之其他破衣裳看起来还要破旧。   “这是谁的衣服,好破旧真的会有人穿吗?”齐寐略带嫌弃,随手帮她丢进布袋子里。   席安却是怔住了,半晌才开了口。   “这是,我的衣服。”   手上的动作当即顿住,齐寐回头,席安半身隐在黑暗中,微低着头看不清神情。   “原来还留着啊……”   她轻声说着,语气冷淡。   不像是在说自己的事情,反而无关紧要。   齐寐当即怔住,愣愣的看着她犹如没事人一般将东西收拾妥当,再推他去洗漱。   这农家没那么多讲究,洗澡都是拿着盆到屋子里的。   席安给他提了水,拿了个大盆,便要出去,谁知猝不及防被人拉住手腕。   她回头,一个温暖的怀抱向她敞开,将她结结实实的抱在怀中。   “你父亲,是不是对你不好?”   是了,明明家中父兄皆在,却让一个女子去参军,显然已经说明了答案。   再观那两位婶婶的态度,只怕不止是不好,剥削利用居多。   席安愣了一下,偏头打量着他如玉面旁,见他面露心疼与歉意,不免笑他心思柔软。   她早已不在意了。   不过,这也不错?   轻嗅着郎君身上似有若无的墨竹香,席安浅笑一下。   “齐寐,把伤……”   听到里面的水声停歇许久,衣料摩挲的声音逐渐平息,席安敲门三下推门而入。   她手上拿着药物,一边挽着袖口,漫不经心的朝屋里瞥去一眼。   这一眼,便叫她生生定住目光,随即迅速偏离开来。   却说齐寐沐浴出来,因没有合用的衣裳,便只着中衣,正用外衣擦拭着湿发。   世人皆说月下美人,齐寐容色过人,一身冰肌玉骨更似在金玉中娇养出来的。月下余晖洒落下来,落了他一身萤光,白得刺目的肌肤恍若泛起温柔光晕。   当即叫席安恍了神,一时不知该看向何方。   再一回神,只见齐寐目光好奇单纯。   一边撩开长发露出雪白的玉颈,一边好奇询问:“席娘子是又何事?”   席安当即失了言语,半晌才狼狈道:“我白日看你受了伤,拿了些药过来……”   齐寐乖巧的应了一声,顺手撩起下摆露出雪白劲瘦的小腿,上面青紫的痕迹遍布。   席安拿来的药是军队里惯常用的,她目不斜视,直勾勾的盯着那青紫瘀痕,好似能看出花来。   却没有注意到,男人居高临下的眼神中流露出些许玩味笑意。   粗糙的手掌倒上药膏,温热的掌心贴在磕碰处,叫齐寐忍不住嘶了一声,小腿不安的摆动。   席安眉头一皱,连忙攥住他的脚踝,“别动!”   她说的严肃,眉眼间显露出几分凌厉。   认认真真上药,席安突然忆起齐寐许久未说话了,抬眸一瞧,对上那双水光粼粼的眼。   齐寐歪着头,神情认真的盯着她看。   像是一只漂亮的幼鸟,顺从的被同伴顺理着羽毛。   席安当即心软,轻声哄了一句。   “忍一下就好了。”   “怎么弄的腿上都是伤?”   “不小心跌倒了。”齐寐语气带笑,玉白的指点着下巴,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他半张脸隐没在黑暗中,一双眼夹带着喜爱与占有。   席安并未察觉,反而没忍住笑了一下:“以后遇到危险,记得躲在我身后知道吗?”   齐寐没有答话,席安也不恼。   自己把人拐回了家,就算还不是自己的,迟早也要归了她。   上完药,席安去洗了手,回来的时候给齐寐带来了几个鸟蛋。   齐寐捧在手里把玩,一边好奇的问:“哪里来的?”   “去山上掏的,我先前记过位置。”席安解释一句,在他的注视下把壳剥好塞进齐寐嘴里。   “好吃吗?”   齐寐晚上吃不习惯这里的饭食,只动了几口,如今早已饿的前胸贴后背。一个平平无奇的鸟蛋堵在嘴里只顾着咀嚼,无声的点了点头。   席安又把剩下两个剥了,全喂给他吃。   席安看他吃的香,自己也忍不住笑意,半晌突然开口,“齐寐,是哪个寐?”   齐寐咀嚼的动作一顿,他抬眸定定的看向席安,原本乖巧无害的表情隐没在昏暗的天光下,莫名透露出几分危险。   “嗯,是睡觉、安眠的寐。”齐寐轻声说着,恍若呢喃。   席安本能觉得有些怪异,却没有深思。   只道:“很好的字,睡觉安眠。”   齐寐瞬时笑了,褪去隐秘的危险,露出远胜繁花的笑:“席娘子的名字也很好。”   “席安。”   他认认真真的咀嚼着两个字,像是念着自己深藏许久的爱意,透着缱绻温柔。   “也是好眠的意思。”   “席安。”   “嗯。”   “席安。”   ……   明明是很普通的名字,却平白念出了几分旖旎之情。   席安全数答应,眼底眸光柔和温暖。 第5章 套头暴揍   清晨,鸡鸣狗叫声唤醒沉睡的张家村,人类的声音逐渐充斥着这个世界。   小鸡喔喔的声音在腿边响起,勤劳能干的农村媳妇们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喂鸡、剁草、喂猪,准备好一家人的早饭之后,又勤奋的收拾起院子。   席安也不例外,她早早就爬了起来,到屋后面的山上摸了摸鸟窝,无情的在鸟妈妈的怒视下掏走了几个略带温度的鸟蛋。   末了她去隔壁借了一碗白面,揉搓成团削成片,煮了一锅面疙瘩。   折腾到太阳高挂,齐寐这才揉着眼睛从屋里跑出来。   他披着外衣,面色倦怠慵懒,如玉面容尚且带着几分初醒的红润,桃花眼中带着些许湿意,无端带上几分魅意。   “席娘子。”   席安正坐在院里对着一堆木头摆弄,听到声音抬眸望去,对上那双水光粼粼的双眸,不免怔了一下。   耳垂沾染些许涩意。   “……齐寐,你醒了。”她干巴巴的说着,下意识的起身,起了身才想起自己手上拿着刀,又连忙坐下,半晌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厨房里温着热水,你洗漱完用了锅里的面疙瘩,我们就去镇上。”   席安简单的交代几句,见齐寐点头,忙收拾手上的东西   她从军八载,跟着学了不少东西。   家里吃饭的凳子有些摇,她用几块木头简单的拼凑削减,三下五除二就搭起一个稳当的木椅。   这木椅她耐心打磨过了,直接摆到厨房里给齐寐坐。   许是她在军营里呆的太久,席安平生第一次追求人,一时只有那些战友或心疼或得意的炫耀,终其思想,无外乎是宠、献殷勤,对他好。   席安想,这多简单。   她的人,她自然会好好对待。   待齐寐用过早膳,席安带着他去搭了别村的驴车。   几经颠簸这才慢悠悠的颠到了镇上。   席安当日说要为他搞定户籍之言并不作假,她心里自有成算,也怕夜长梦多,果断带着户籍和齐寐去了衙门。   小镇上的衙门颇为威武,任职的知府负责爱民,连带着衙役们行事也颇为认真。   这上午过来,就只有几个高大的衙役在门口看门。   见到两人靠近点身影,一个衙役笑眯眯打招呼:“席娘子,这是来做什么?”   “找一下师爷办个户籍。”席安简单说了一句,便被请进了衙门。   齐寐看诸人对她毕恭毕敬,好奇询问:“席娘子为何得他们如此恭敬?”   “自然是佩服席娘子的本事,哈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由远而近。   来者一身灰色官府,生得人高马大,蓄着胡须,瞧着还有几分中年俊俏风流的意味。   齐寐偏头,眼底光芒一闪而过。   “知府。”席安拱手。   “诶,席娘子客气了。”知府摆了摆手,笑眯眯的打趣:“席娘子这回过来,莫不是又捣了什么山匪窝,来找本官讨赏来了?”   席安淡笑下,一贯面无表情的面上沾染了些许笑意。   眼见两人气氛不错,将要叙旧的模样。   齐寐横插一脚,好奇开口:“山匪?”   知府亦好奇的打量他:“这位是?”   “这是齐寐,也是我来找您,想拜托您一件事。”   席安隐去齐寐身份不能说的,只说是家道中落的富家子,机缘巧合被人拐卖,想要落户到这里。   席安先前回来,临进城还捆了窝山匪送入衙门,又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娘子军。由长公主殿下管辖的娘子军在战场上的表现不输男子,甚至颇有成就,总叫人钦佩。   知府对她颇为信赖,听到此言也没觉得奇怪。   毕竟是捆了窝山匪的奇女子,再打击个拐卖团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只是,挺听席娘子所言,这伙贼人在城中似乎颇为张扬?”知府蹙眉,抚着美须的手停驻不动。   席安嗯了一声:“便连我柔弱的婶子都认识,想必不是什么小人物。”   知府手一抖,硬生生拔下一根胡须,疼得龇牙咧嘴。   末了坚毅道:“本官定会派人留意,绝不叫贼人逍遥法外。”   席安正是这个意思。   与知府达成共识,席安颇为愉悦。   她就喜欢和这种爱民如子的好官打交道。   有了知府点头,接下来的户籍就好办了许多。   只是这户籍落户在哪,还是件难事。   席安掏出自己的户籍,让衙役给自己从席家迁出来单独立一个户,让齐寐与自己同一个户籍。   衙役有些为难:“这是,席娘子是和家里人商量好的吗?”   席安面色如常:“已经商量好了,我一个孤女无父无兄,单独一个户籍也没事。”   衙役看她说的信誓旦旦,信以为真,果断给她办理存档。   几番操作下,齐寐登时从户籍、路引皆无的外来者,变成了张家村的本地人。   新的户籍一出,齐寐好奇的拿在手中打量。   “有了这个户籍,我就和席安娘子是一家人吗?”   席安轻笑一声,声线愉悦:“以后齐寐外出,就不敢有人明目张胆的抓你了。”   齐寐平白被打趣,瘪了瘪嘴:“席娘子说的好轻易,若真说起来我也不想的。”   席安听到耳里,没忍住偏头憋笑。   这也太可爱吧。   席安在战场斗了八载,身心俱疲,归乡之后原是只想找一个温软的夫君过这一生。谁知家中豺狼无数,窥觊她那零星家财。   原先只觉得齐寐听话、好看,是个读书人,不敢和她大声说话,合她对夫婿的想法。   如今却觉得他处处合自己的心意,就算是被专门送了件合心意到礼物,只盼是日日瞧着。   齐寐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看罢户籍之后,心满意足的将写着两人名字的户籍收入怀中。   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刘头。   席安也瞧见了他,一双眼中闪过冷意。   她不动声色的将齐寐带进一家衣坊,直接拿出十两银子要给齐寐买衣服。   趁他看换衣时,席安交代两句,追着刘头的背影走了。   刘头原先是镇上赌坊的打手,后来跟着老大做些见不得人的走商生意。   原本瞧那小子细皮嫩肉的,卖给喜好特殊的权贵定获得一大笔钱。   谁知遭了人劫道,平白挨了顿大不说,回去也遭了一通训斥。   刘头目露狠意,猛然踹了边上堆着的竹筐一脚。   “妈的,臭·娘们,下次再遇见老子,非把你卖进窑子里。”   “叫你千人骑万人……哎呦!”   一股巨力从背后传来。   刘头猛然朝前栽去,一个竹篮落在头上,死死将他的脑袋扣在地上。拳脚到肉的声音随着痛苦的哀嚎声不断响起。   直到他呼叫的声音逐渐微弱,头上拢着的竹篮被人一把掀开。   一双手攥着他的衣领,猛然面向烈日。   “谁啊!知道老子是谁吗?”刘头骂骂咧咧,又遭了一顿暴揍。   末了,那人扯着他的衣领,毫不客气的给了他一巴掌,逼迫他看向自己:“还骂吗?”   刘头哭着喊着:“不骂了不骂了。”   他涕泗横流,隔着满眼泪水看了许久,终于看清眼前的是那尊大神。   正是昨天,把他们一伙大汉打得哭爹喊娘的怪力女人!   “姐!姐!咱俩无冤无仇,你又打我一顿干什么?”刘头能屈能伸,哭爹喊娘。   “我问你点事,你只需回答我,知道吗?”   席安嫌烦,冷着脸给了他一脚。   刘头被骇住了,连连点头。   “我问你,昨天你们追的那个公子是怎么回事?”   刘头仔细想了想,知道这是来找麻烦的,暗道声倒霉。   在她的冷眼中也不敢说谎,畏畏缩缩的把事情说了。   “就半月前,那公子雇了几个镖局的人,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要跟着我们来城。头觉得白来的生意就做了,本来只打算好好护送,谁知道……”   刘头小心的瞥了眼席安的神情,不敢说的太明显,只敢试探道。   “谁知道刚到城,那小公子雇的镖局打手全都走了,我们看他没人守着也没人来找,孤立无援的,就……就动了歪心思……”   “噗——”   刘头又遭一拳,抬眸对上那双比夜色深沉的眼,只觉浑身发冷,一个七尺男儿居然不敢反抗分毫。   席安听到这里,心中怒火更胜,一顿暴打之下,把人给捆的结结实实。   “有什么话,你去和官老爷说吧!”   “唔唔!”刘头反抗不得,被破布塞了嘴,一路拖进衙门。   知府先前还与她说了拐卖贩子的事,就见她拖着个不成人样的男人进来。   可怜见的,面上左一个印子,右一边红肿,硬生生打成猪头样。   “呦,先前还说着,席娘子现在就把人捉住了,真是好本事哇!”   知府惊讶难掩,夸赞几句,谁知席安冷着脸不应不答。   反倒是刘头“唔唔~”叫着,瞧着很是可怜。   知府一时尴尬,又觉得她如今这幅模样好生骇人,尴尬的整了整衣冠,竟也不敢说话。   “人,我带来了,不能轻饶知道吗?”   “知道知道!”   知府连忙点头,惊出一身冷汗,只觉像是面对自己的顶头上司。   这身气质实属吓人。 第6章 拆户   “你去哪里了?”   席安把人捆进官府,紧赶慢赶的往衣坊赶。   一进去,迎面便是一声质问。   席安脚步一顿,看着凶巴巴的齐寐心中心虚。   这就是兄弟们说的嫂子查岗吗?莫名的心虚是怎么回事?   “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去哪里了?”齐寐凶巴巴的逼问。   席安抬眸,就见凶巴巴的人反倒是理直气壮,叫她越发不安理亏。   “我想起些事,回去找知府大人说了一下。”她解释一句。   齐寐没有吭声,绷着漂亮的小脸看着柜台,故意不去看她。   席安越发愧疚,连忙掏出钱袋子。   “这位公子看上的衣服,我全买了。”   齐寐在这期间试了几套衣服,看起来可没有什么担心难过的样子。   店小二看了看兴师问罪的齐寐,又看了看掏钱的席安,心中叹息。   又一个被美色蛊惑的富婆。   可恶,我也想要一个富婆包养!   正想着,就见蛊惑住富婆的男狐狸精从一堆衣服里挑挑拣拣,选出一套青竹丹枫的长衫,又挑了身女子的短打,其余说什么都不肯要了。   这一身长衫面料舒适,倒也不贵,不过五百文。一身短打衫瞧着就是席安的尺码,定是给席安自己要的。   席安原先是做好花大钱的准备了,谁知这两套下来还没花一两银子。   一时诧异之余,偏头看向齐寐,见他恢复笑容,依旧漂亮可人,登时心软如棉。   这是在为她省钱啊。   最后席安又要了两身丝棉中衣,这料子更好更柔软,给齐寐换洗正好。   买了衣服,席安又去定了白米细面,买了些必备的锅碗瓢盆、油烟调料。   比起原先的草草了事,她这才像是要过日子的人。   两人大包小包回去,所幸住的院里村子,没招人来围观。   倒是隔壁的张嫂子朝他们二人招了招手。   席安带着米面去还,被她拉进了屋子里。   “安丫头,昨天婶不好问你,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席安下意识往家里的方向瞧了瞧,“也就那么回事。”   她说的平淡,张婶子一眼就瞧出来了,难免咂舌。   “你当真要招婿?”   “家中有屋有田,招婿不也挺好?”席安发问。   这一通发问倒叫张婶子没话说了。   席大这家男人都死绝了,留下点家产和一个女儿,若是能招婿也算是传宗接代了。   不过这也是人家的家事,张婶子本意也并非是要寻她的麻烦。   “你既已想好,可要当心些你那两个婶婶,当心他们拿孝道压你,夺你家产。”   张婶子说的这些,一早便已开始。   席安答应一声,转头便问。   “我那两位叔叔听闻说去大人物家里做工去了,张婶子可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不知道?”张婶子一怔,叹了口气:“他们这是拿你当外人啊!”   “当初你两个叔叔在镇上员外家里谋了个差事,叫你两个婶婶在村里好一通炫耀。说是签了长工,逢年过节便能见人回来,你再等几日,许是清明就回来了。”   这离清明也没几日了,席安记在心里,谢过张婶子。   张婶子为人大方,拍了拍她的肩膀亲热道:“说什么谢,以后你跟着婶子一起去河边洗衣服啊?”   席安自然答应。   春时正是农忙的时候,席安目前连自家田在哪都不知道,索性不去想这些,回屋整理出两间屋子,盘点了需要修缮地方。   摸摸索索差不多也要午后了,她同齐寐说一声,揣着户籍就往村中央走。   里正住的地方是村里中间最大的青砖房,这村主姓张,其余外姓大多是姻亲关系,小部分是外边落户来的。   席家就是十多年前,因为大灾从外边来的破烂户。   席安找上门去的时候,里正夫人张柳氏正收拾在收拾院子。   正忙碌着,院门突然响起敲门声。   张柳氏大着声音问:“谁啊?”   屋外半晌没应声,片刻又响起敲门声。   张柳氏眉头一皱,不高兴的把院门岔开:“谁啊这是!”   这门一开,入眼就是一张清秀凌厉的脸。   那人将长发束成马尾,照旧是一身短打,用绳子绑紧了袖口裤腿,看起来精练利落,看起来十足有条理的模样。凌厉的眉眼搭着午后的微光,显得柔和又恣意。   来者正是回村不久的席安,她中途去猎户家提了二刀猪肉,一路顺着村民们的指路找上了里正家。   张柳氏手拿着扫把打开门,一见她来还有点陌生,半晌也想不起她是哪家的小姑娘。   还是席安开口叫了声嫂子,主动解释自己。   她才略带迷茫的尴尬又热情的笑:“原来是席大家的姑娘,哎呦,婶子都好些年没见你了,都说女大十八变,叫婶子都认不出来了。”   席安言简意赅:“叔在吗?”   “诶,在里面呢!”   里正听到动静从里面走出来:“安丫头,这是来做什么?”   “来找叔说事。”席安将手里的二刀猪肉放在桌上,这沉甸甸的十分有分量。   就算里正家里是数一数二的富户,这么多肉也不是说买就买的。   里正家的小孙女眼巴巴的看着,看得眼睛都直了。   张柳氏也骇了一跳,“哎呦,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快拿回去!”   小孙女抱着奶奶的腿:“奶,肉。”   “肉什么肉,那是人家的!”   里正抽着烟与席安对视,席安面色如常不带丝毫心虚。   “去屋里说吧。”   进了屋子里,里正意味深长的问席安:“你来找叔,昨天那人来路怕是不清楚吧?”   席安只是淡笑一下,拿出从衙门里弄来的户籍找里正签字:“还要拜托叔。”   这户籍虽然落在席安的名下,可到底也是要知会里正一声的。   里正拿了户籍,打开一瞧,嚯,好家伙。   “你这是在做什么!”里正的脸沉了下来。   他气得不轻,拍桌就要骂她。   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犹如被卡住脖子的鸡,愣是没有吐出一字半句。   这就算是她父亲在的时候,席家人只是不住在一处,也没有把户籍分开的干干净净。   这下席安一个人就把户籍单独拎了出来,还添了一个外乡人的名字,明显是要自立门户。   她席家的爷爷奶奶可还在呢!   席安看他气得慌,伸手给他点烟,拍背,好悬才让里正平息下来。   “这事不行。”里正抽了口旱烟,忍住到嘴的怒骂,冷着脸呵斥她。   “为何不行?”席安心平气和的询问。   她素来如此,鲜少有大的情绪波动,瞧着沉稳是沉稳,就是过于冷淡。   这年头,哪有姑娘家能做得出这种事?   就算数参军回来,也没有哪个为人子的会这样做。   席安这事做的实在绝。   席安自然知晓此事非同小可,没有过里正这边直接找上衙门也是怕这一茬。   所幸她这户籍各种官印具备,只差里正这一道了。   她沉着开口,一双眼精明通透。   “叔,你也知道,我今年虚岁二十又三,我这如今去招婿怕是难,要我放弃田地我也是不愿。”   “若这田地是他们自家钱买的,我一分也不要,偏生是拿着我出生入死的卖命钱,我不得不要。”   “叔就当是看在我那些战死沙场的兄弟姐妹们,看在他们的面子上,成全我这一次吧。”   “丫头,你知道的,这不是小事。你这叫什么?叫欺师灭祖,叫忘本!”   “只是落个户,迁个籍,叔就当做不知道,全是我偷了您的印,日后有事我自会担下。”   这话一出,席安就差拍着胸脯表示要是有问题,她一人承担。   里正气得想打人。   可对上她那双黑沉的眼,被她这一身深沉的煞气所摄,抖着唇把那章给盖了。   里正以前觉得这孩子打小就主意正,就是可怜摊上了席家,时常帮衬着。   后来小席安被迫从了军,一恍八年,村里当年那么多久人参军,就她一个女娃娃回来了。   可见本事不小。   谁知道一转头就默不作声的惹出这么大的事。   里正只觉自己心扑通扑通的,跳的飞快。   这要是席家的列祖列宗托梦找来,他可真就是罪孽深重。   深思熟虑过,知道席安未来不简单,犹豫了许久终是答应了下来。   出了屋子,转头就对上张柳氏担忧的目光。   她抱着孩子,担忧的往里边瞧。   “这是出了什么事,闹得这么大动静?”   席安抬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发:“只是谈了点事,不是什么大问题。”   张柳氏就是一个妇人,不懂那么些弯弯绕绕。闻言诶了一声,想要把那肉给席安提着走   席安连忙推拒。   里正黑着脸从屋子里走出来,活像是被迫卖身的良家妇女,现在也没能给席安一个好脸色看。   “这肉她该给到,你拿着。”   “诶!你这怎么说的……”张柳氏瞪他。   席安也附和一声,忙不迭的就走了。   徒留张柳氏对着她的背影叫唤。   “诶……这怎么就走了,真是!”   ·   京城。   镇国长公主府人来人往,下人们行色匆匆,面色煞白。   几乎要将整个公主府给翻个个。   亓官相国风尘仆仆的从外边进来,一进来就见府里鸡飞狗跳,长眉微蹙。   “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   一声惊怒交加的声音从里间由远而近。   来者一身公主华服,眼角布满岁月到痕迹。她唇线严苛,双目深沉,一身气势不怒自威。   “叫你看个人都看不住,我儿子人呢?人呢!”   长公主怒上心头,拧着驸马的耳朵暴怒大吼。   下人们哭做一团:“小郡王说去别院赏花,半月不归,也人不见了踪影。”   “别是被什么歹人绑了!”   亓官相国从外地风尘仆仆赶回来,听到这个消息,顿时眼前一黑。   “废物!还不快去找!”   暴怒与哭泣声在府中起伏不定。 第7章 大雨   这春日的晴雨来得突然。   席安刚把屋里得用的东西洗好晾干,转瞬天就黑了。   所幸买了不少东西,足够两人窝在屋子里干坐着。   齐寐看着是会读书的样子,席安原先是不识字的,后来参了军,得了上司的器重,也就开始学着读书识字。   席家是外来户,早些年家里没什么钱,却还供着两个读书人。   一个人是她的兄长席平,一个是三婶家的大儿子。这读书之事,自然轮不到她的身上。   有了机会,她也日日读过看过,边连睡觉都要将那几卷书册抱在怀中,或许因此格外青睐于读书人。   这大雨倾盆,齐寐就与她坐在屋子里聊自己看过的书。   齐寐原先住的地方应是极尽奢华的,一个书房包罗万象,里面什么书都有,什么书他都看过,有些甚至还能整本都背诵下来。   他的手柔软白净,除了笔茧之外,还有射箭的痕迹。   按齐寐的话来说,是君子六艺,琴棋书画骑射他都略懂。   是个标准的世家读书人。   齐寐同席安讲他看过的游记,有些说得生动,好似自己就曾亲历过一般。   他说这些的时候,脸隐没在昏暗的天光中,褪去外露的乖巧,隐隐在黑暗中展露出真实的样子。   齐寐说的话,叫席安听得入神,偶尔也会问几个问题。   最多是问:“齐寐去过吗?”   有些地方齐寐去过,有些没去过,他身子不好,不能走太长远的路,去的地方都是温暖养人的地方。   末了,他又补充几句:“我生来体弱,父亲娇养我,盼我多活几年。许是山水养人,叫我平安长大。”   席安顿时心疼,她伸手想要去安抚,又怕唐突了他,只好双手握拳置于膝上。   认真的承诺:“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就像是你父亲一样。”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她又补充道。   却没发现齐寐脸色骤黑,嘴角轻抿。   两人谈话间,门口突然响起激烈的敲击声。   席安一顿,警惕的起身将齐寐安置进卧室内,这才带上蓑衣斗笠,抄起一旁的竹竿谨慎的开了门。   但凡此刻门外的人有一点不对,就要遭受一顿无情的暴打。   门一开,外面的人拼命的朝里挤。   席安本能的眼瞳微缩,仿佛又回到边境战乱,百姓们拥挤避难的时候。   她本能的将门抵住,不许外面的人挤进来。   哭喊声隔着门缝混杂在雨水中,脑子里又仿佛传来了无辜者的哭喊。   “安丫头,安丫头,求你救人,救救我当家的……”   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哭喊,席安神情怔松,手一松屋外的人便挤了进来。   隔壁的张婶子冒着雨,身上打湿了也不管,双眼通红通红,脸上淌着不知是水是泪。   “安丫头……”张婶子一进来,就要给人跪下。   席安连忙拉着她:“婶子这是做什么?”   “安丫头,婶子实在没办法,实在是找不到人。”张婶子哑着嗓子哭喊。   “实在是我当家的进山好几天,眼看这雨都要发洪水了,人也没回来。我是实在没有办法,听说你战场上回来本事不小,求你去找找我当家的。”   张婶子哭得沙哑,先前还是那般潇洒大气的模样,如今哭得眼泪纵横。   席安听着,险些就要点头答应。   整此时,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   “你自己的男人,自己想办法去找,找我家的人做什么!”   一股力道攥着席安的胳膊,一把将她拉进打伞的遮蔽下,水珠因为动作摔落在地,溅起水花。   两人循声望去,只看得见齐寐愤怒紧绷的下颚。   他虽是文弱书生的模样,偏生得高挺,往常是一副无辜乖巧的模样,险些叫人忘记他也是个身高九尺的男人。   “你怎么出来了?”席安看他衣摆潮湿,下意识蹙眉。   “我自然要出来!”齐寐冷声道,不满的朝她瞥去一眼。   “你知道山上是什么情况吗,这么大雨,你以为你是什么不死之身吗?人家好好的男人不找,找你上山是什么原因你不知道吗?”   他话语连珠,噼里啪啦的倾泻一通。   张婶子被他说得满脸羞愧,低着头抽噎。   “我……我也找过了,但是这么大的雨……婶子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呵。”一声冷笑模糊在雨幕中。   席安下意识抬眸,将原先乖巧的郎君冷着脸,看起来颇有几分张牙舞爪的气势。   只觉方才嘲讽的冷笑应是错觉。   无奈叹了口气,席安一时也颇为犹豫的张婶子道:“婶子,我知道你心中着急,但我如今家中情况确实有些走不开……”   “婶子知道这般要求是强求了,婶子但凡有一点办法也不会来找你这个小姑娘。实在是没了办法,那些人平日个个称兄道弟,遇到事儿个个推脱。”   张婶子摸了摸眼泪:“婶子该求的求了,该找到找了,实在没有办法了才来找你的。”   “婶子就一个体弱的幼子,靠着你叔打猎勉强度日。当家的要是有个什么事,我们娘俩,也是活不下去了。”   张婶子说得可怜,席安神情动摇,下意识的瞥向齐寐。   齐寐瞧见了,知道她心软,嘴里没说,心里是答应了。   不由抿唇撇开脸,一双桃花眼越发黯淡深沉。   “……你若是不放心这家里,婶子给你守着便是,丢了一件东西,婶子砸锅卖铁都会赔你。”张婶子还在说着。   “赔?你拿什么赔?”一丝讥讽在唇角略过,齐寐语气冷淡,“席娘子若是在山中出了什么事,你要如何去赔?”   “我……”张婶子张了张口,面露难色。   她瞧向席安,席安回来不久,寻常也不爱见人,又是一副凶悍的模样,总叫人不敢直视。   她打眼瞧着,心里也泛怂。   可为了自己的男人,张婶子咬咬牙,双腿一屈就要给席安跪下。   席安连忙将人扶住,一双手犹如铁钳,卡着人的胳膊叫她死活也跪不下去。   “婶子这般大礼,席安受不起。”   张婶子误以为她要拒绝,捂着脸还没哭出声,就见她整了整身上的斗笠,从门后面拿了柴刀出来。   齐寐脸瞬间就白了,他攥着席安的胳膊,厉声质问:“你当真要去?”   “你就不怕一去不回?”   “你一去不回,要我怎么办?”   他连声质问,甚至不顾撑起自己虚假的外表。   席安看他着急,心中微暖,也确实有这一分顾虑存在。   她拉着齐寐进了里屋,将一枚自己贴身的令牌塞进他的手中。   “我在钱庄里存了钱,若是我出了什么意外,你拿着去钱庄把钱取了,找衙门办了路引去府城,我在那里有个兄弟,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一定会照顾你的。”   “那你呢?”齐寐攥紧手。   席安避而不谈道:“人命关天,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那你可真是好棒棒哦。”齐寐面无表情。   席安迟疑的瞧了瞧他:“你刚才……是在夸我?”   齐寐懒得和她说话:“你一定要去,不怕我把你钱卷了就走。”   两人相识不久,齐寐私心里是不希望她去的,却也知道席安倔。人真要去,他拦住一回拦不住第二回 。   眼看着席安带着家伙事,把张婶子给领进来。   “我这山上是帮找你找人。齐寐是我未婚夫郎,我屋里也没有什么父母兄弟,婶子你也可得帮我把人看好,千万不能受一点委屈。”席安叮嘱几句。   有心想和齐寐再说几句话。   奈何人许是被自己气到了,绷着张漂亮的小脸不说话。   张婶子得了席安的帮忙哪里敢不从,拍着胸脯保证:“你放心,我绝不会叫人欺负他。”   她说的信誓旦旦,席安并不偏信,暗想齐寐能自己逃到这里想必也是知进退的,有她的信物在,便是她回不来也不会受苦。   临走,齐寐终是憋不住,攥着令牌冷着脸看她。   “你真要去?”   席安点头,低声道:“同个村的,总归要去瞧瞧。”   “那也可以等雨停了再去。”   席安无奈。   齐寐抿了抿唇:“你一定要去吗?”   这个问题总是没有答案的。   因为席安就是要去。   她背着斗笠箩筐就往山上走,临走前没忍住扯了齐寐的衣袖,嘴唇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想要说的话。   她固然认定自己的本事不小,但世界上的意外太多,前一秒与你说笑的将军很可能下一秒就马革裹尸。   席安习惯了意外,口头的承诺大多认真,却不愿在这种未知的时候承诺什么。   有些事,说出来也不好听。   齐寐目送她离开,周身萦绕略带委屈与忧愁的情绪突然凝固,他深深的凝视着席安的背影,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冷光四溢。   令牌的纹理印在他的掌心,叫他柔软的手掌印得一片绯红。   “又是这样……”   他呢喃着,仿佛看到那个少年女将潇洒翩然的背影。   不高大,不挺拔,却用自己的双手将敌人拦截,用自己的双肩为边城百姓撑起安宁。   这才是,曾经在战场上英勇恣意的常胜女将。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山中遇险   雨稀里哗啦的下着,原先柔和的春雨在此刻化作大颗的水滴,噼里啪啦的将枝叶打得支离破碎、哗哗作响。   柔软的泥土在雨水多冲刷下变得泥泞湿润,一条被众人踩实的山路顺着枝叶攀择的痕迹蜿蜒而上。   席安幼时会来这山上捡些柴火,亦会在山脚打打猪草回家喂猪。也曾饿极,攀到山中摘野果野草果腹。   然这么多年过去,记忆中的大山早已模糊不清,一步一步全要靠席安自己走出来。   这山在张家村雨与隔壁柳家村的中间,比起边境的高山略显矮小,但在这里也算是深山了。   许是地理位置的缘故,山中野果野菜诸多,席安还瞧见了几种可吃的蘑菇,和一些常见的药材。   但她如今目的不是采摘这些,简单略过便走。   这雨过于大了,席安带着蓑衣斗笠,下面的衣服依旧湿了大半,脚深深陷进泥里艰难行进,无端消耗体力。   大雨冲刷了行进的痕迹,席安通过四周枝叶攀折的痕迹,逐步往深山中去。   未想不过几百米,林中突然传来走兽的声音。   她一时紧绷,犹如一只猴子三两下悄无声息的上了树,一把抹开面上的雨水,一双厉眼盯着树下的动静不放。   细微的吼叫声逐渐逼近,席安摸了摸扣在腰间的柴刀,身姿下压紧贴树枝,一瞬不瞬的凝视着树下的动静。   昏暗模糊的雨幕中,一个巨大的身影逐渐逼近。   熊瞎子的吼叫声在树下盘旋,黑色的巨影立在席安原先站立的地方,来回嗅着什么。   正要细看,一双兽眼猛然对上席安的目光。   席安先是一骇,随即镇定下来,一只手攥着树枝,不动声色的让自己隐没在树叶之中。   雨水拍打枝叶的声音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   那熊瞎子许是看到她了,许是没有看到,围着树来回转悠几圈,四肢着地跑远了。   席安并未因此放松,又等待许久,那熊瞎子去而复返,对着树低吼几声。   像是在说:我发现你了。   随即突然直起身子,前肢抱着树干,嘶吼着摇晃。   这树身不粗,远远达不到一人合抱的粗壮。   席安躲在上面,握着柴刀的手隐隐发白。   视线在几颗树木中徘徊打量,带着些许迟疑与审视。   嘭——   大熊抱紧树木,开始剧烈的晃动,这种震感甚至影响到了以身形卡在树枝中的席安。身边的枝叶不停颤抖,发出不堪重负的咿呀声。   沉重的呼吸声消散在雨幕中,席安抬手猛然将手中的柴刀投掷远方。   “铮——”的一声,柴刀挺直卡在树躯正中。   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响起,一道身影踏出茂盛的树端,如同天上鸟雀那般轻缓恣意。   布满老茧的手攥住纤细的树枝,一个大活人的重量将枝叶压曲折,她手臂一个使力猛然翻身踏着树躯,攥住柴刀刀柄,几个纵步翻上另一侧粗壮的树枝。   咯嘣——   枝叶断裂坠落的声音随之响起。   那节纤细的树枝倾倒在地,发出巨大的闷哼声。   席安轻喘着气,嘴角勾起一抹恣意的笑。整个人犹如利刃出鞘,绽放出锋利冰冷的光芒。   咻——   箭羽划破天空的声音隐没在丛林中。   席安动作一顿,下意识的偏头循声望去,随之明锐的利用树木将自己隐藏其中。   又是几声箭破苍穹之声。   一支利箭划破天空直直射入熊瞎子的眼睛,其余两支零星割破熊瞎子的皮毛。   雨,越下越大。   水声在山中响起,噼里啪啦的稀碎声遮掩人的耳朵,细密的雨水化作黑布遮挡人的眼睛。   熊瞎子似是被隐在暗处的猎手激怒,它暴怒的低吼几声,循着一个方向疾跑而去。   席安掂了掂手中的柴刀,这刀她昨日磨过,真是锐利至极,杀几个大家伙不在话下。   她衡量的一瞬,路遇激战的兴奋令她热血难凉,几个动作就从树上翻了下来。   席安行走林中,化作鬼魅落地无声,行走无痕。呼吸声在一瞬间放的极轻,追着熊瞎子的步子一路疾走追击。   箭羽破空声陆续响起。   席安不适的偏了偏头,嫌弃的啧了一声,捡起一块石子掂量一瞬,甩手掷出。   “啊——”   一个男人痛呼的声音响起。   这个声音吸引了熊瞎子的注意,也叫席安摸准了对面的情况。   带着弓箭的中年人,看起来箭术不怎么样,但一定带着刀。   席安衡量一瞬,果断三步并作两步,猛然跃起,手上的柴刀高高扬起,猛然刺入。   皮肉穿刺的声音在林中响起。   “吼——”   熊瞎子痛苦的吼声响彻大山。   席安猛然拔刀,躲开迎面而来的熊掌,染血的柴刀在手中转了一圈。   视线瞥向有人的丛林,席安舔了舔干裂的唇瓣,雨水顺着斗笠流淌进衣领。   她猛然冲刺,手中的利刃如臂使指,化作片片白光没入熊瞎子的身躯。   熊瞎子暴怒的大吼,它脚步一剁,震得地面起伏波动。大掌倾盖而下,如同巨大的夜幕降临在头顶。   席安不退反进,猛然冲到熊瞎子的面前,柴刀划破黑暗一刀割喉。   轰——   熊瞎子巨大的身躯轰然倒下。   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略带兴奋的眼瞥去一眼,其中锐利血腥的气息将那个可怜的中年男人钉在原地。   就犹如被什么凶恶的野兽盯上一般,心里升不起丝毫的反抗,只觉得恐惧,像是见到了什么不可战胜的东西。   张叔一个中年老猎户,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在此刻被吓得双腿发软,虚弱的倒在地上不能凭自己站起。   目光所及,见到那个拿着弓箭的猎户,席安眼底的猩红收敛了不少,她的面上又恢复惯常的面无表情,面上飞溅到的鲜血被她抬手拭去。   “你好。”她开口问安。   “您……您好。”张叔迟疑又颤抖,像是被什么令人恐惧的东西骇住一般。   “我想问一下,你有没有……”席安迟疑一下,意识到自己并不认识张婶子的丈夫。   临时便改了口:“……有没有见到张家村的猎户。”   张叔:“啊?”   一盏茶后。   席安在可以安身的山洞中与张叔面面相窥。   “所以您为了追那只熊瞎子才没能及时下山?”   张叔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嗐,这不是想着打个大家伙,补贴补贴家用嘛。”   “倒是你这个小丫头,你没事雨天上山找我做什么?”   席安将张婶子的事说了。   张叔听罢,先是愧疚,随即跟她道歉。   “我这,唉,我真不知道老婆子她能做出这样的事。”   “实在是对不住你,要你冒着危险上山。”   若非是那只熊瞎子,她一个人上山找人,也不知道要找到什么时候。这雨天路滑,山上野兽无数,定是要遇到危险的。   席安摆了摆手:“没事,也是我自愿上来瞧瞧的。”   会想起他利索点身手,张叔也有些感慨。   “我这真没想到,当初那么瘦弱的一个小姑娘都能力战熊瞎子,这战场真是一个锻炼人的地方。”   “就是……”张叔摸了摸脸,语气哽咽,眼眶也红了。   “就是,回不来几个人。”   “嗐,你看我,一说到这个就忍不住。”   张叔仓皇的抹了抹眼泪。   席安默不作声等他平息,视线望向外面的雨幕。   连续八年的战争,燕周子民死伤无数,很多人征兵走了,就再也没有回来。   席安回来前,总觉得自己会战死沙场,却没想到也有平平安安活着回来的一天。   只是过不了几日平静的生活,又被家里那些亲戚搞得一团糟,真是糟心。   席安揉了揉额角,心中叹息。   “安丫头,你身手不错,以后要不要和叔一起来打猎?”沉默许久,张叔突然发出邀请。   也是意识到她身手不错,打猎多一个人总归是少一分风险的。   席安如今也没个进项,家里还有一个娇公子要养,便随口答应了下来。   心思转回自己屋里的小郎君。   不知道小郎君如今在做什么。   ·   雨,淅沥沥的下着,随着时间的流逝越下越大。   张家村的外围,席家的老屋内。   一身青竹长衫的公子坐在新制的木椅上,目光凝视着屋外仿佛要天塌般昏暗的天色,雨幕变成珠帘将眼前的一切弄的迷糊不清。   飘渺的雾色在无知无觉间飘散开来,浮在地面犹入仙境。   张婶子战战兢兢的瞧那位浑身贵气的公子:“公……公子?”   原先席安在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人不过是个依附女人生长的小白脸,还颇有几分女人胡搅蛮缠的意味。   可席安一走,这人收起柔弱,露出底下的矜贵自傲,任谁人在他面前都要平白矮上一头,心中更是怯怯。   齐寐厌恶的晲了她一眼,这一眼锐利又深沉,冻得人百骸俱凉。   他犹如雕像一般凝视着屋外的雨水,素白修长的指不住的敲击着扶手,暴露他此刻的内心并不如表面般平静。   我只等一天。   齐寐在心里想。   一天之后,就算是脱了这层马甲,他也要找人上山把席安给拖回来。   齐寐面无表情的外表下,藏匿着凶狠的想法。   作者有话说:   药好难吃……躺平_(??`」 ∠)__ 第9章 发热   大雨哗啦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又转为小雨。   张叔猛然中睡梦中惊醒,就见席安依旧是昨晚抱臂面向外面的姿势,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懒懒得打了一个哈欠,迷糊问:“安丫头,你这是睡了没?”   席安身子微动,就像是僵住的顽石突然动弹,从一动不动的僵硬逐渐变得灵活。   她伸手拨弄了一下火堆,神情倦怠冷淡。   “今日便下山吧。”虽是个问句,却不容人置疑。   “啊,好。”张叔莫名被她的气势所骇,卡壳一瞬顺从的答应。   若是两人下山倒也简单,就是那么大子的熊瞎子不好带。   席安拿着柴刀就开始动手,她也是大胆,剥皮割肉如同切瓜砍菜一般,面无表情没有丝毫的惧怕。   张叔瞧着她总是莫名的犯怂。   席安来时背了一个背箩,之前躲熊瞎子的时候丢失了,现下带着张叔又砍了点藤蔓回来,现编了几个藤蔓袋子把肉一装要分批带下去。   张叔看她忙活,问她:“你这整只怎么处理?”   “这肉放了一天,皮也坏了,只怕不好发卖。”   张叔还是觉得这熊瞎子可以留着,别的不说,这熊掌可是好东西。   然而再好的东西,席安不会料理也是白费。   席安就没打算留下,她清点了一下东西,随手将一个袋子背到身上。   “张叔你找买家卖了,得了钱我们一人一半,熊皮子我要留着。”   她说得轻易,张叔眼皮一跳,连连摆手:“这使不得,使不得。”   “熊瞎子是你一个人打的,我充其量就是拖住了熊瞎子,实在受不起这些东西。”   席安并不过于在意这些零碎。   “张叔你一个人上山一趟也不容易,以后可别再做这种得不偿失的事。”   张叔得她叮嘱,面露羞愧。   “唉,你说得对,我也没想过让家里这么着急,光想着多挣点钱。也连累你大雨天还要上山,无论如何这些东西我都不能收。”   席安与他讲不通,又惯常沉默做事居多,只觉得浪费口舌,索性先将东西弄下去再说。   两人就地处理了熊瞎子,赶着细雨连忙下了山。   两个大袋子背在身后,被雨水冲刷的鲜血淋漓。   也不知是谁瞧见了,一眼就认出了张叔和席安,好一通叫唤。   “哎呀妈呀!”   “死人了,死人了!”   “张叔和席家丫头满身血的从山上下来了!”   没多久,两人一身血从山上下来的事就传到了席家,变成了席安身负重伤、即将不治身亡。   一夜没睡的齐寐听到这个消息,豁然站起身,一时眼前发黑,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血液流通都不顺畅,呼吸也急促起来。   张婶子赶着回家做饭,这时刚出了门,就见眼前一道高大身影闪过。   定睛一看,这不是齐寐吗?   她想起席安上山生死未卜,临走时将齐寐托付给她,一甩手追了上去。   ·   “席安!”   村头。   一群人聚在一起对着中间指指点点,偶尔窃窃私语。   席安立在里面,血水顺着她的后背蜿蜒而下。   猝然听到齐寐的声音,她猛然回头,一身青竹长衫的青年映入眼帘。   柔软的长发被雨水濡湿,顺滑的贴在身侧,现状姣好的唇被抿得发白,显露出些许浅淡的肉色,妩媚风流的桃花眼中溢满了粼粼水光,潋滟着无边风情。   齐寐孤身而立,身子纤细瘦弱,好似一支被雨水打得摇摇欲坠的昙花,又似独木难支的翠竹,偏又暗藏着危险的怒意。   他抖着唇,哑着声音喊道:“席安!”   下颚线紧绷,牙关紧咬。   扑通——   席安身上的袋子掉落。   “齐寐……”她手足无措,伸手想要去拉他,触及自己满手鲜血又退缩了。   下一刻被属于男人修长白皙的手猛然攥住,齐寐力气很大,攥得青筋浮现,让席安感觉到了疼。   “你哪里受了伤?”齐寐抖着唇,艰难的问了出来。   “我没受伤。”   “真的。”   “那你怎么一身血?”   “不是我的血。”席安手足无措,举着手不知道该怎么回。   这时一股大力从后背将她推到男人怀里,两人抬眸齐望去,是张叔。   张叔朝她摆了摆手:“到村里张叔能搞定,你和小郎君先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   几人在这里分别。   走的时候,还有村民不停发出惊叹的声音。   “你看那掌,真大。”   “天呐,居然真猎了一只熊瞎子回来。”   “好厉害……”   ……   齐寐抿着唇,拉着席安的手腕埋头往家里走。   雨水打在两人身上,濡湿的长发紧贴在身上,在挺直的背脊蜿蜒扩散。   席安被他拉得跌跌撞撞,心虚的抿唇盯着齐寐的背影,心里不停搜刮着下属们讨论家人时遇到这种事要怎么回。   然而她并非时常与下属呆在一起,她总是孤身一人,也不在意这些风花雪月的琐事。   一时竟是失语。   齐寐把人拉回家,一双桃花眼沉沉的盯着她不说话。   席安心里心虚,脚步下意识的后退。   “我……我去烧热水?”   不待齐寐反应,转身就出去了。   齐寐紧绷的精神这才松懈下来,他将脸埋入双手,沉重松懈的叹了口气。   这人真是……   太乱来了。   席安跑到厨房,翻出几块姜和之前买的红糖,一股脑的丢进锅里去煮。   直到这时才缓了口气,精神上的倦怠翻涌上来,她掐了一把大腿,勉强打起精神,开始烧热水。   她坐在小凳子上,面无表情,神思放空。   一边回想处理熊瞎子后有没有把痕迹处理好,一边又想那熊瞎子那么大不知道能卖得几两银钱,又想着屋里的郎君。   不知是思虑过多还是淋了雨水,只觉头晕脑胀。   “齐寐?水烧好了。”   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齐寐迟钝的摸了摸额头,下意识眯起眼有片刻恍神。   “哦,好。”   席安看他略微迟钝的动作,顿了一下。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齐寐摇了摇头,没有回话。   席安看他面色苍白了些,眼底有着青黑,想着还是要找个大夫来看一下。   可谁知还没付诸行动,齐寐屋里就传来一身沉重的倒地声。   席安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思及他先前的都反应,不顾男女有别直接闯了进去。   只见着一身中衣的齐寐满面潮红的躺在地上,呼吸急促灼热。   墨色的黑发如同藤蔓蜿蜒逶迤,覆上他绯红的脸旁。   “齐寐,齐寐!”席安连声喊了几句,见他没有丝毫动静瞬时就慌了。   她一把将男人抱到床上,一摸额头,才觉得他的额间烫得吓人。   齐寐急促的喘息着,灼热的吐息近在咫尺,绯红的脸庞滚烫得吓人。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在院子里响起。   张婶子正在帮着处理熊肉,听到声音擦了擦手,一边高喊:“不卖不卖,这熊肉都是要卖给镇上老爷的。”一边戴上蓑衣将院门打开。   这门一打开,屋外的人急步上前,从门缝中伸进手,攥住了她的胳膊。   张婶子骇了一跳,大声嚷嚷:“你这是要做什么?你要做什么?”   张叔听到婶子都叫声,提着刀出来,满脸凶神恶煞。   只见大门逐渐敞开,入眼是一身湿透的席安。   席安面色焦急,平静的眸子泛起涟漪。   “叔,婶,你们知道哪里有大夫吗?”   张婶子与张叔面面相窥,彼此面上都是茫然。   解释了一通,张叔把刀一放,擦了擦手:“安丫头你别急,叔这就去找大夫。”   又对张婶子说:“你快去他们屋里瞧瞧,看看什么情况。”   张婶子连忙答应,匆忙撑了把打伞就去了席家的院子。   席家的屋子破败了些,唯二好一点的房间就席安与齐寐两人住着。   张婶子走进堂屋,迎头就是低落的雨水。再一抬头,屋顶上大大小小就不少小孔滴滴的落水。   席安原先瞧着两人屋子里没有这个情况,就打算等雨晴了再修,拿出碗碟想接水,谁知道齐寐突然发了烧。   “你这屋子可太破了,等雨晴了让你叔给你修一修。”这屋子破的连张婶子都咂舌。   如今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席安满心焦虑,连话也不愿意搭理,胡乱点了头,直往齐寐屋子里走。   张婶子跟着她进了屋子,这一进去哎呦一身,叫席安去翻出别的被子一并给加上。   “这发热得盖厚实些。”   席安听从之后,立在门口不住的往外眺望。   张婶子一边掖被子,一边念叨。   “瞧你这着急的样子,跟是在关心自家汉子似的。”   “我说安丫头,这位公子瞧着可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你留人家一时半会还好,久了坏你名声他人又走了就不好了,平白耽误你。”   ……   张婶子絮絮叨叨说着,突然被横了一记冷眼,连忙闭嘴。   “婶子不说了,不说了。”   这般护着,倒像是真栽进去了。张婶子心里泛起了嘀咕。   席安面无表情,抱臂如同一根木桩子立在原地。一双眼睛又黑又沉,叫人看不出她心底的想法。 第10章 太岁   “就是这里了!”   张叔的身影在门口出现,席安精神一振,越发直立起腰身,翘首以盼,一双黑眸目光灼灼。   那大夫背着一个药箱,穿着灰色长衫,胡子邋遢的瞧着不大精神,一双眼也半垂不睁的,好似满脸都写着困倦。   张叔给大夫撑伞,对上席安的目光连忙介绍:“这是张大夫,是张家族老的老来子,快叫叔。”   席安从善如流:“叔。”   一双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他。   张大夫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眼神轻描淡写一扫,散漫问:“病人呢?”   两人连忙把人迎进屋子。   张大夫药箱一放,打眼一瞧床上的人,嚯了一声:“啧啧,真是个俊俏的小郎君。”   “先前村里人说安丫头你金屋藏娇,我还当是什么样的娇儿,原来是个俊俏郎君。”   席安因他调笑的态度略微皱眉,冷硬道:“叔还是先看病吧。”   她态度冷淡,张大夫也不恼,袖子一收,指尖搭上了齐寐手腕。   他把脉许久,几人便沉默许久。   只道他收回手,拿出笔墨在纸上洋洋洒洒写下一张药方。   “哝,这药煎了一天三顿,喝个几天就好了。”   “你会煎药吧?”   席安伸手去拿,一边答:“会。”   谁料手将要触及药方之时,张大夫手一收,倚着床架懒懒的朝她伸手:“承惠三百文。”   席安一怔,张叔利索的掏出三百文递了过去。   “这,这呢。”   “怎么能要张叔付钱?”席安当即反应过来,立刻就要掏钱。   张叔拉住她:“这孩子发热也是我们的缘故,是你婶子没把人照顾好,合该我们来出。”   张大夫看他们两拉拉扯扯说不清楚,直接把三百文给拿到手。   漫不经心道:“小郎君纯粹是身体不好,过度疲惫加淋雨发热罢了,这责任推来推去的你们也真是好玩。”   “过度疲惫?”   张婶子这才想起来,顿时满脸愧疚:“是我没劝动他,叫他在堂屋坐了一夜。”   “这么大的雨,堂屋漏风冷得很,也是怪我关心则乱,没有多劝劝。”   “这不关婶子的事。”   送走了大夫与张叔他们,席安回屋换了身衣服,准备去镇上抓药。   正要出门的时候,早早离开的张大夫不知什么时候折返回来,扒着门槛问她:“你需要药吗?”   “八百文。”   席安:……   “来一份。”   张大夫打小就爱学医,幼时跟着村里的赤脚大夫看诊,长大了存钱去镇上拜师,听说在外面混的还不错,也不知是惹了什么麻烦,收拾行李又包袱款款的回了乡。   平日里在村里打牌逗鸟,偶尔上山采点药材、给村里人看个头疼脑热的。   收费比镇上便宜些,但到底比寻常赤脚大夫贵多了,村里人平常也不爱找他。   若非他辈分大,是张家的长辈,就这游手好闲的模样,只怕连口饭都混不到。   今日光在席安这里,就要走了一两银子。   席安从他那里拿得药,马上就要去煎,被张大夫赶了出去。   “去去,你会不会煎,这么点水想苦死谁。”他略带嫌弃的把人赶到一边,亲自上手加水看火。   席安打量他许久,终于从他邋遢的胡子中窥探出几分俊俏年轻。   “张家的老来子,我记着如今比我大个四五岁的样子,叔你怎么瞧着比不惑之年的人还要老?”   席安不似调侃,而是很认真的表达疑惑。   张家的老来子比她大上许多,她幼时鲜少与他说话,后来从了军,与村里任何人都没了联系。   张大夫动作一顿,撩了撩松散的头发,语气轻松。   “嗐,这不是外面得罪人,回来夹着尾巴做人嘛。”   他说得轻松,坐在小板凳上目光盯着火苗,瞧着也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偏生就叫人不信。   席安也没有深思,同他一起盯着药罐不放。   她盯得过于认真,好似看火就是她唯一要做的事。   张大夫同她盯了一会,被她目光所摄,浑身不自在极了。   “你能不能去屋子里看你的小郎君,这药又不会跑,你盯着它作甚?”   说罢,便把人赶走了。   席安莫名被赶了出去,犹豫了一下,果真去了齐寐的屋子。   齐寐发了热,浑身还是滚烫的,双颊都被烧得绯红。   席安在军队呆久了,还是第一次见这般体弱多病的公子,心中愧疚之余也越发心疼他。   仅是这般就发了热,也不知先前一路颠沛吃了多少苦。   席安伸手,在即将触及他的脸庞时顿住,转而为他掖了掖被角。   一双比夜色深沉的眼目不转睛的盯着人不放。   她无疑是耐得住寂寞与枯燥的,这一坐不知坐了多久,一身轻嗤声从门口传来。   张大夫端着药走进来,探头瞧了眼昏睡的小郎君,啧啧称奇:“你还真盯着人不放,莫非容颜好便是这般引人瞩目不成?”   “也得亏人家睡着,否则定要骂你登徒子了。”   席安没接他的话茬,只顾着端过药,把齐寐扶起喂药。   这药喂得艰难,好在席安有足够的耐心,一点一点的将药喂与他喝下。   直到药喂完了,专心致志的席安这才发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的身影。   “你还在?”   “什么叫我还在?”嫌弃的话语叫张大夫给气笑了。   他指着席安隔空点了两下,又要搬出自己长辈的架子,话到嘴边突然想起这是席家的丫头,不是张家的,到嘴的话又恨恨的吞了回去。   “丫头,我可是有笔生意要与你谈。”   席安诧异,当即挑眉。   张大夫也不卖关子,把人叫到堂屋就把自己的目的说了。   却原来这深山里有一种药,那药十分奇特,埋于地下,喜好土壤,具有十足的迷惑性。   传闻,有人在这附近见过,也曾引得无数人探寻,只是从未有人找到过。   这草十分稀有且珍贵,市面流通的草药早已卖出天价。   张大夫也是听闻席安打了只熊瞎子,这才动了心思。   “我知道这事十分困难,但作为回报,我可以教你认草药,你挖草药下来可以找我处理后卖了,赚得的钱我们两分。”   “如何?无论你能不能找到那药,都能有个进项。”   席安听完,问了一句:“你这药,叫什么?”   “你或许听说过,也许听过却不知道是这东西。”张大夫神秘一笑,“但无论是谁,只要听到这个名字,就会明白那是什么。”   “那个名字,是太岁。”   太岁,又叫肉灵芝,传闻太岁割一块长一块,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补精气长智慧,可以延千岁益百寿。形若肉块,又似灵芝菇类,常藏匿于大石深土之下。   席安听到这个名字,手指一紧,掐着药碗泛起苍白的色彩。   “太岁?”她喃喃着。   一双眼深沉如墨,不知在想什么。   “太岁,其实没有大家说的那么神奇。”说到这种传说中的神药,张大夫轻巧的笑了一下。   “我曾见过太岁,延年益寿或许有吧,却不至于百岁千年,唯独包治百病是真的。”   “如何?要合作吗?”   席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内心权衡一番,沉着发问。   “你找那种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有用处才找。”张大夫瞥了她一眼:“为财为权为名,世人不都是为这些东西吗?”   那可真是……   席安尚且有些犹疑,主要是觉得那玩意估计是个传言当不得真。   若这里真有太岁,只怕脚下每一寸土壤都被翻遍了,就怕是个传言。   她物欲不深,只觉得是白费工夫。   张大夫看她这样就知道她不好说服,如席安这般的人,内心自有成算断不会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而贸然下决定。   然而如今她早已把弱点送到了他的手上。   方才扣扣索索几百文的人突然大方开口。   “你若是答应,我许诺你无论找不找得到太岁,我今后都会免费为床上的郎君看诊,这个条件如何?可够诚意?”   不待席安开口,他又继续说道:“这郎君身子骨可不好,村里会医的可就我一个,你若是不答应,咱俩算是闹僵了。日后郎君有个什么头疼脑热的,你好意思来找我吗?”   那自然……   是好意思的。   席安自认脸皮不薄,又是出钱的,自然是好意思。   不过张大夫有一句话说得不错,齐寐身子骨不好,万一再有个头疼脑热,还是要有一个离得近大夫好找上门。   席安把话说清楚了:“我还是不太相信太岁这种东西,我也不能保证专心去找,找不找得到我不能保证。”   张大夫满口答应:“行。”   “既然这样,我也不要你什么药材分成,左右我日后上山打猎见了药材,带下来给你,抵做看病药钱便是。”   “你倒是一点干系都不想沾。”张大夫好笑,随即点头:“行,你能帮我找就行。”   “我也不是什么周扒皮,你山上时多留意就是。”   席安又想了想,确定没有什么好说的,便当这件事说定了。   张大夫也爽快,果断退了八百文药钱给她,权作是合作礼物。   叫席安一阵无语。 第11章 建房   雨过天晴。   晴天风过无痕,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太阳悠闲的随着时间的流逝缓缓挪动,光影在明与暗之间此消彼长。   咚咚——   敲击的声音忽重忽轻,伴随脚步声在屋里响起。   “公子,你怎么起来了?”   张婶子的大嗓门中混杂着沉重的脚步声。   屋顶上的人从边上探出头,露出一张凌厉艳绝的美人面。   席安瞧见齐寐披着外衣出来,一头乌黑长发披在肩头,瞧着柔软又乖顺,形状姣好的唇似抿着鲜花,略显出红润的色彩。   “齐寐。”   瞧着他要往外走,席安开口叫了一声。   她一开口,齐寐敏锐抬头,一双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怎么起来了?”席安坐在屋顶上问他。   “屋里闷,出来看你在做什么。”   齐寐仰着头回答,居高临下的目光下,那张成熟中夹杂着青涩意的俊面显得越发小巧。   听到这话,席安索性丢下手中的活,攀着屋檐几个动作就从上面跃了下来。   她动作迅速利落,瞧着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身手很是敏捷。   “走,带你去吃东西去。”   席安拍了拍手,做到一半的活就这样被她丢在了一边。   齐寐眨了眨眼,偏头瞧了瞧屋顶:“你不修了吗?”   “不修了,修不好。”   席安说的实话,这屋子年久失修,原先造的时候就没用什么好材料,席安又不是专门做这行的,说是修补,实际上不过是拿着瓦片稻草看着遮一下。   她心里是觉得这宅子破旧了些。   只是席安不求奢靡之风,物欲不深,原先独自一人时觉得这屋子不错,左右还有个屋子好好的,能遮风避雨,住得下人。   如今多了齐寐一个,日后若是成就好事,又会再添几个孩子,少不得要考虑扩建修复的事。   这些席安心里头琢磨了几天,见齐寐现如今身子已然大好,顺势提了出来。   “齐寐,你说我找人把屋子重修扩建一番如何?”   齐寐自无不可:“但席娘子,修院子是不是要很多银子?”   席安亦是满脸茫然。   “重修扩建一下,应该不用多少吧?”   这事,在吃饭的时候被提了出来。   因为齐寐染病的缘故,张叔一家怕席安照顾着齐寐顾不上自己,这几天吃饭两家都是在一起吃的。   席安提出了这个想法,张婶子和张叔面面相窥。   “这修房子还好说,若是扩建……”张叔语气迟疑。   张婶子哎呦一声,有话直说:“这扩建还是重修都是个麻烦事,如今春忙怕是找不到什么人,得等上一等。”   “安丫头,你打算扩建成什么样子?”   席安想了想自己原先在边疆住过的一进大院子,信手一指,比出了比老屋还要大三倍的位置。   “建大概这么大,做个一进的院子。”   “哎呦。”张婶子惊掉了筷子。   “这么大?”   “要说安丫头你还是见过市面的,这一进的院子还是镇上有,我们农村哪还顾得上进不进的。只是你这工程量不小,恐怕花费颇多。”   席安心里也有准备,主要是想着要给齐寐弄个书房,还得留几个房间空着,这么大正好。   “叔帮我找人算一下吧,要多少钱我想办法就是。”   张叔爽快答应,还道:“老婆子你可别大惊小怪,人安丫头有本事着呢,一个院子多进几次山就赚回来了。”   “进山?进什么山?”齐寐听着当即发问。   席安也不瞒他,把自己要与张叔一同进山打猎的事说了。   齐寐的脸色瞬间就变了,他唇瓣抿得发白,捏着筷子的指尖用力到青筋暴起,桃花眼死盯着她不放。   “你要进山?”   席安点头。   “你又要进山!”   齐寐都要被她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气死,一时脸色难看,抿着唇不说话。   心里与自己怄气。   席安这才后知后觉齐寐生气了。   吃过饭,她把人堵在墙角,低声问他:“为什么生气?”   齐寐抿着唇没回答。   席安就把人堵着,也不干嘛,就盯着他不放。   齐寐被盯得耐不住,跺了跺脚无可奈何问:“我好累,能不能让我走啊?”   席安自然答应,转头又把人堵在了床上。   她坐在床边看着抱着被子满脸呆滞的齐寐,再一次发问:“为什么生气了?”   “你,能不能不要进山……”齐寐说着,自己也觉得有点无理取闹了。   家里没有进项,席安白养着自己一个大活人好吃好喝的供着,他确实没有资格说出这种话。   席安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下。   “我觉得这件事,我暂时不能答应你。”   “现在家里没有进项,又要修房子,而且进山打猎也是和张叔说好了的。”   席安认认真真的解释自己为什么不答应,最后又说:“等房子修好,安排好一切,我再答应不进山打猎,可以吗?”   指尖攥着被角,用力到发白。   齐寐抿着唇,半晌吐出一字:“好。”   “席安。”   “嗯?”   “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没用?我是男子,本该由我来照顾席安的……”齐寐喃喃着。   他状似失意,心中也是困惑不解的。   自己装菟丝花的想法是不是有问题,或许席安喜欢的是与她并肩的男子呢?   “如果席安,你遇见一个武功本事就不输于你的男子,会不会……”喜欢他。   “大概,我会和他成为好兄弟?”席安畅想了一下。   “他若本事不小,我定会推荐他去参军或是考武状元为国效力,若是性情再是直爽快意的,那我定然愿意与他做好兄弟,日后国家危难之时定能并肩作战,成为互相托付的好战友。”   齐寐:……   就……一定是兄弟吗?   “不过齐寐你也不用太介意这种事,我说过齐寐没地方可去,可以在这里住,多久都可以。”   “这不关齐寐有没有本事,又或者是否能赚钱,仅是我自愿罢了。”   席安认真的回答。   她说话素来认真,从来都是肺腑之言。   换句话说,她就喜欢齐寐这样的。   强大的男人军营里太多了,她偏没一个看得上的,只觉白衣长衫的公子俊美无双,又许是原先对念书的执念,总想找个会读书的夫郎。   齐寐:……   虽然但是,有点开心。   “所以,齐寐是因为山上的问题生气吗?”话题有转到了这上面。   齐寐被她先前的话哄得心花怒放,这个时候也没有再甩脸色,温柔的叮嘱。   “山上打猎到底危险,席娘子千万小心。”   “嗯,我会小心点。”   席安认真承诺。   当天下午,齐寐喝完最后一碗药,席安正在收拾屋子时,张叔找了过来。   他拿着张纸,把席安叫到了一边。   “我问了我一个老朋友,他说你要造一进的房子,他能介绍匠人建造。寻常材料大抵是要六十两银子,若是青砖绿瓦多好材料要八十两往上。”   “安丫头,这屋子造那么大也没什么用,你一个姑娘家的,还是要考虑一下。毕竟几十两,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张叔舔了舔干裂的唇,没说自己心底还是觉得这屋子造出来不划算。   农家人造屋子,哪里用得了那么多银子。   席安心里有想法,对这个价格也没有多意外,只是点点头:“我知道了张叔。”   “还要麻烦张叔先帮我找人把屋子修一下,总不能下雨天漏雨,任由屋顶这样破着。”   张叔答应了:“诶,也不用特意找人,张叔明天就帮你修。”   说罢,又从怀里掏出一个袋子,送到席安的手中。   “这是熊瞎子卖来的银钱,两对熊掌卖了二十两,其余熊肉卖了十三两并两百文,你数数,都在这里了。”   席安拉开袋子,仔细点着数目。   张叔语带可惜:“可惜了那张熊皮,破了几处,你又不卖,否则还能卖个十几两。”   “那熊皮若是外面卖,百两一张也不为过。”席安摇摇头:“那些商人收了熊皮,回去会再次处理,便是破损的熊皮,也能轻易卖得上百两。”   听到这个数字,张叔嘶了一声,先是震惊与羡慕,随即叹息。   “那有如何?我们又不会处理,能卖得十几两就够全家三五年的嚼用了。”   席安倒是会处理,边疆通商的蛮人拥有非常特殊的处理皮毛的方式,可以将皮毛处理得很好,再经过商行转手,能在京城等富饶之地轻易卖出高价。   她曾经跟蛮人的战俘学过,那熊皮打算留着给齐寐做皮袄子的。   她将钱袋子里的钱拿出一半,收紧绳子,将钱袋子还给张叔。   “说好的一半。”   这张叔如何肯收,连忙推拒。   “你这是做什么,叔可不能占你便宜。”   席安不耐烦推拖来回,直接强硬的塞到他手上,转身跑去与齐寐说话。   张叔看着手里的钱袋子,一时神情复杂。   当夜,张婶子推了推身边的丈夫。   “你今天怎么回事,同你说话也不应。”   张叔沉声道:“你拿着油灯过来。”   张婶子点了油灯,一转身看见桌上十几两银子,捂着胸口险些没叫出来。   她这一辈,都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银子。   “哎呀妈呀,你这钱……这钱哪里来的?”   “席安给的。”张叔把事情说了一遍。   神情复杂:“她是个好孩子。”   张婶子听了亦是叹息:“如她两个婶婶贪婪泼赖,偏生她是个好的。”   “她身边没有什么亲戚看顾,日后我们定要好生待她。”   张婶子点头:“这我晓得。” 第12章 找麻烦   “咻——”   箭羽破空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密集的山林中响起。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从草丛中响起,一双大掌拨开树丛,看见被射中的兔子,爽朗的大笑两声。   “安丫头你可真厉害,就是这个!”张叔伸手比了个大拇指。   提起受伤的兔子,拔出箭,关进背后的箩筐中。   一旁身着灰色短打的女人面色未变,并不因此自傲。   面色沉着拉弓搭箭,对着一个方向瞄准比划。   她拉弓许久,才终于放下,指搭着着弓弦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   女人正是席安,那日张叔提了进山的事,席安当即准备了起来。   在确定齐寐好全的第二天,两人收拾好弓箭匕首就准备上山了。   席安在边疆打了八年的战,本事不小,艰难的时候也曾在边境的深山中艰难求生,进山打猎于她而言不算难事。   拜托婶子看顾齐寐之后,又与他交代几句,这才踏着晨光离去。   这才不过半日,两人收获颇丰。   张叔看她的架势,忍不住问了一句:“安丫头,你原先在军营里,是使弓箭的?”   “做过一段时间的弓箭手。”席安垂眸看着手中劣质的木弓。   比起猎户打猎的木弓,军营里的弓长至一人高,重达三十斤,若想拉开须得使用巨力,更有以脚拉弓以手搭箭的重弓。   这厢一对比,手中的木弓便似小孩子的玩具,她随随便便就可以拉个满月。   “那军营里的弓,与叔这把如何?”正回想着,就听张叔得意开口:“这把弓可是伴随叔十几年的老伙计,用它射中不少猎物,就连隔壁村的猎户都比不过我。”   席安浅笑一下:“叔的弓自然是好。”   “我也觉得。”张叔也笑了。   两人正准备转移地方时,席安目光一扫,突然顿住。   她蹲下身以手拨开浓密的草丛,一个兔子洞俨然出现在两人面前。   张叔一怔,忍不住赞叹:“还是安丫头眼睛利。”   席安打量兔子洞许久,用手掏了掏,在地上比划了一下方向,拍尽手上的泥土就要往别处去。   “安丫头,这窝你不掏了?”   “狡兔三窟,这兔子应该还有其他的恫恐,我找一下。”   两人顺着席安比划的方向找了过去,找到两个小一些的兔子洞。   席安在两个洞口堆了两堆柴火,做了简易的套索陷阱,点燃柴火任由浓烟往洞里钻。   她则去了原先发现的洞口,静等兔子钻出洞穴。   两人等了没多久,灰白的兔子从洞里钻了出来,粉色的鼻头一耸一耸,确认没有危险之后迅速跑了出去。   席安躲在大树后面,见此捡起地上的石子瞄准一掷。   哒嘣——   灰兔子倒地扑街。   又一只兔子从洞里钻出,跑到同伴的身边不停嗅探。   席安辣手摧花,照单全收。   没多久逮了三只半大兔子,瞧着还挺可爱。   张叔也从别的洞口灰头土脸回来了,手上还提着一只灰白的大兔子。   一边咳嗽,一边以手扇风:“咳咳!这烟还真是呛人。”   “差不多行了,我们回去吧。”   “叔,那两堆火扑灭了吗?”席安抱着三只兔子问。   “扑灭了扑灭了,走,先下山。”   张婶子一早可叮嘱他们了,定要在黄昏时回来,怕席安第一次山上出了什么事。   谁也没想到有席安在,两人如有神助,共捉了五只鸡、八只兔,还掏了三窝山鸡蛋,可谓是收益颇丰。   张叔心情很好的招呼席安提前回去。   席安自无不可,走在山路上亦如履平地,脚步飞快。   两人收获颇丰,心情不错的下了山,可谁知到了村口,齐变了脸色。   只见一堆人聚在席安的屋子外,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怎么这样……”   “这也太过分了吧……”   ……   席安当即一怔,抛下怀中的兔子推开人群闯了进去。   “诶诶,你这人怎么回事……”有村民被推了个踉跄,张口欲骂,对上席安冷冽的双眼,顿时熄了火。   “哎呀,要人命了,杀人了!”   随着村民们被迫让道,一个坐在地上耍赖皮的女人出现在席安的面前。   席二婶独特的大嗓门在屋外响起,她坐在地上口中骂骂咧咧,指着齐寐嘴里不干不净的。   齐寐倚着门槛,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眼神透露出几分轻蔑的冷意。   他双手抱臂,漫不经心的晲着人,眼角眉梢具是孤傲矜贵。   乍然见席安回来,他面色一僵,硬是红了眼眶,委委屈屈的唤她:“席安。”   席安见他双目绯红语调绵软,像是被欺负狠的样子,心一软,几步走到他的面前,眼神掠过地上耍赖的席二婶。   “你可有事?”她低声询问。   齐寐摇了摇头:“我倒是没事,只是……”   他略微迟疑,暗地里扯住席安的衣袖,似是示软。   冷冽的眼神略过众人,席安冷声发问:“这是在做什么?”   “做什么?”席二婶见席安回来,猛然从地上站起扑倒她的面前:“你瞧瞧,你瞧瞧,你一个小辈回来就知道问野男人,也不看看我这个长辈怎么样。”   “长辈?”席安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嘲讽:“您也配算长辈吗?来绝户打秋风的长辈。”   “什么叫绝户,怎么叫绝户。”席二婶如同一只耀武扬威的公鸡,高高的扬起头,趾高气扬道:“这不还有你堂哥堂姐们吗?我们席家那么多人,随随便便过继一个孩子,都不要你招婿。”   “二婶这是看我好事将近来找麻烦的咯?”席安眼神越发冰冷。   她抬步朝二婶走去,眼神幽深沉寂。   “正好大家都在,让诸位评评理。”   “从我参军那一年起,每月一两银子弹军饷我一分没少寄回家中,只因婶婶与我说兄长娶妻要攒银子,我做妹妹都必须要寄,不寄就是不尊长辈不肖父母。我寄了,寄了八年零三个月,没一年短缺。”   “六年前我父兄买地,五亩良田共五十六两,堂兄寄信逼我寄回三十两,我寄了。”   “五年前,堂兄寄信我兄长得罪赌坊要我再寄三十两,我给了。”   “四年前,堂兄说父亲病重,要我每月多寄二两银子,我寄了整整四年。镇上钱庄的账上每一笔记得清清楚楚,每个月没一次短缺。”   “你们却没有一人告诉我,我父兄去世的消息,持续不断的从我手里掏钱。”   席安回屋把账本信件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句句逼问,字字诘问,每一个字都仿佛透着冷意。   “现在我空手回乡,手里头没有一文银子,连自家五亩田都要不回来,被逼去山上卖命打猎。”   “婶婶,这账你要怎么和我算?”   “天呐,这到底是什么不要脸的玩意。”   “亲侄女的卖命钱都要贪。”   “还不许人家招婿要回田地,啧啧,这些年要走的钱何止这五亩田?”   “只怕安丫头所有的钱都在这两家手上了。”   围观的村民们窃窃私语。   找里正过来评理的张婶子听到这几句话,大嗓门宣传席安回来后到底有多难,把她说成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可怜,小雨天都没有处能遮雨的屋子。   村民们一听,看向席二婶的目光越发诡异起来。   毕竟连亲侄女的东西都能贪。   这事闹得太大,席二婶早先就在屋外撒泼一番,里正路上听张婶子说过一遍,这下听到涉及的银两数目足有几百两,顿时眼皮一跳。   他原先还觉得席安狠绝,如今一想到这数目,脸色都变了。   “都安静,安静!”里正看一群人吵吵闹闹的,大呵几声。   等人终于安静下来,他走到当事人的面前,严肃的面庞严苛又精明。   “安丫头,你说的那些,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席安把几张信纸展开。   “这是堂兄写的信,堂兄在镇上的书院读书,他的字迹他的夫子定然知晓,若叔不信,可找书院夫子一问便知。”   “至于这账。”席安冷笑一声:“我原先是不想追究了,奈何婶婶欺人太甚,叔你可得给我一个公道。”   “钱庄里每一笔都是有记录的,断然做不得假,相信官老爷也愿意给我一个公道。”   这是解决不了就要报官的意思了。   藏在人群中的席三婶吓了一跳,不敢再旁观,连忙出来打圆场。   “哎呀,安丫头你说得什么话,婶婶都是为你好,怕你被人骗,绝没有要找你麻烦的意思。”   席二婶也被吓了一跳,随即冷笑:“你去告啊,你看看人家官老爷管不管我们席家的家事!”   “拿你点钱怎么了?你要怨,就怨自己是个姑娘家,就是给你钱,你也守不住!”   这话一出,别说席安的脸色难看到极致,就连里正也变了脸色。   齐寐突然开口:“姑娘家怎么了?当今圣上胞姐也是女子,她亦可从军护国,带领我燕周百姓保家卫国。”   “若没有长公主殿下在战场指挥,没有娘子军们不畏艰险,外面的蛮人早就打进来了!你还能在这里说什么姑娘家守不住家财的烂话?”   “就连圣上都赞长公主巾帼英雄,女子可抵半边天,女子亦不输男子。”   “你这一番话,是在说圣上错了吗?!” 第13章 对峙   他连连逼问,句句都踩在里正的神经上。   这又是圣上又是长公主的,一顶顶帽子扣下来,打得里正是眼前发黑。   他猛然回身狠狠的打了席二婶一巴掌。   “闭嘴!你是在质疑圣上吗!”   他愤怒呵斥,没发觉自己隐隐之中被齐寐带了节奏,情绪随着他的话语越发动荡,只觉得浑身冰冷。   里正呵斥完,下意识的看向齐寐。   齐寐拢着手,慢条斯理的问他:“里正,未出阁的姑娘不能继承家产,是哪条律法所写?”   里正哑口无言。   没有任何法律规定女子不能继承家产,但世家宗族不会允许家族财产落到迟早要嫁出去的女儿身上。   唯有招婿……   唯有招婿,才能拿到财产。   真是可笑至极的约定俗成。   “你闭嘴,我们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凭什么插嘴!”席三婶彻底爆发了。   席二婶被里正一个耳光一句诘问打废了,捂着脸根本不敢说话。   席三婶只好自己挺身而出。   她呵斥完齐寐,转头又对席安露出委屈柔弱的表情。   “安安,你这是做什么,任由外人欺负婶婶们吗?”   席安居高临下的瞧她,神情漠然。   “婶婶,你还是回去算算,该还我多少钱吧。”   “你这是说得哪里话?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钱要说也是我们关起门来说。虽然咱们家穷,但你要多少,婶婶去偷去抢都会给你攒出来的。”   席三婶温柔的说着,夹带着几分委屈。   好似席安方才所说,只是为了要钱罢了。   “那真是太好了,你去偷去抢与我无关,先把钱还了。”席安满脸冷淡的抖了抖手中的账本信件。   “安安……”   “哎呦,你可别叫安安、安安的叫了,叫的我瘆得慌。”张婶子横插一脚,嫌弃的抖了抖肩膀,满脸嫌弃。   “你平常怎么叫的?叫得还没问一个外人亲,这遇到事了就安安、安安的叫,怎么?觉得席安好欺负,忙着攀扯关系吸血啊?”   “这八年陆陆续续要了几百两你也好意思,你一辈子挣得到那么多钱吗?只怕安丫头的归置钱也被你要了去,你还不许人招婿想榨干她最后价值不成?”   张婶子嗓门大,一通逼问下,大家看席三婶的目光越发诡异起来。   有好些被征了兵的人家听到这些话,想起自己那战死沙场的孩子,顿时悲从中来,连忙搭腔。   “人家在战场上保家卫国,后面还有两家人趴在她身上吸血。”   “这要是不给一个公道,怎么对得起那些在战场上拼命的孩子?”   “就是就是……”   ……   诸人越是搭腔,里正的压力越大。   席三婶的脸色也不好起来,挣扎着说:“无论如何,我也是她的长辈,这不能更改。她如今云英未嫁,我们帮她看顾家人、相看人家,总得要些好处吧?”   “她若是需要钱,与我说便是了,这般大庭广众之下,说这些话这是活生生的冤枉啊!”   “里正叔,你瞧我家的情况,您也知道,哪里像是藏了几百两的样子?”   众人便又迟疑起来。   “是啊,席三家好像过得日子我们没什么区别啊!”   “我昨个还见他们家吃野菜呢,看着不像有钱的样子。”   ……   听着后头的窃窃私语,席三婶以手帕拭泪,背着人群小小挑起一个不起眼的笑,带着诡计得逞的意味。   眼见舆论偏向自己,她又道:“安丫头你有所不知,你那兄长好赌,那年就是因为还不上赌坊的钱才被人堵在雪地里打,这才这么去了。”   “你父兄去世后,我与你叔掏空家底帮着还了不少债,家里实在没有余钱。不告诉你父兄去世的消息,也是怕战场上刀剑无眼,分了你的心反而害了你。”   席三婶这一番话情真意切,好似真的如此。   席安也不随意下定论,提了两把椅子放到门口,一把给齐寐一把给里正,自己坐在扶手上,撑着下巴点头。   “既然如此,那婶婶不妨说说我兄长长去的是哪家赌坊?欠了多少钱?欠条可还有?可有人见过赌坊催债?”   席三婶面色一僵。   “这……这……”   “这欠条我都烧了……”   张婶子立马大声问周围的村民:“你们有谁见过赌坊来找席家催债?”   村民们面面相窥:“啊这……好像没有见过。”   “这些年确实没什么生面孔出现……”   席安面对席三婶的话,点头又退了一步:“既然没有欠条,那欠的是哪家赌坊的钱,婶婶总该知道吧?”   “啊这……”   “怎么,婶婶还债都不知道还给谁吗?”席安弯了弯唇角,轻声询问。   席三婶磕磕绊绊道:“应,应是镇上的五金赌坊,欠的……欠的……”   “五金赌坊是吧?那婶婶是从什么时候还的,还到什么时候?还了多少?心中可还有数?”   席安一通发问,叫席三婶彻底说不出话来。   席安便又退一步:“既然婶婶这都不清楚,那便请赌坊的管事过来吧。”   她说请,便真准备着人去请。   席三婶哪里替席平还过钱?顿时叫住了她。   “那管事瞧着好生厉害,只怕是请不来的。”   “无妨,只消说有人还债,请他过来算账便是了。”齐寐在一旁支招。   席安亦点头。   一个年轻人自告奋勇的去了。   徒留席三婶大凉天惊出一声冷汗。   “这怎么办,怎么办……”席二婶忍不住念叨。   席三婶浑身冷汗,站立不安,面色苍白如纸。   “婶婶瞧着不太康健,不如我再请个大夫帮婶婶瞧瞧吧?”席安再次体贴开口。   席三婶唯恐她又出什么烂招,连忙摆手。   “不不,这就不用了……”   “婶婶别客气,去把张大夫请过来。”这最后一句是对身边一个小娃娃说的。   那小娃娃瞧瞧席三婶,又瞧瞧席安,清脆的应了一声。   撒丫子就跑走了。   没过多久,张大夫背着药箱满脸不高兴的来了。   见了席三婶,嫌弃的啧了一声。   “没啥事,就脸白,叫我白跑。”   席三婶第一次想骂娘。   奈何这村张是大姓,张大夫辈分高得吓人,同辈的个个都是老态龙钟的族老大家,看他就跟看自己孩子一样护得紧。   如今那么多村民在场,敢有不敬分分钟喷死你。   张大夫还满脸不高兴,被一个张家的年轻人拉着聊了一下刚刚发生的事,顿时来了兴趣,箱子一放就成个小板凳。   还有人回自己屋里端了叠花生给他。   他磕着花生,看着戏,比当事人还要快活。   “别管我,别管我,接着闹,接着说。”   席安:……   张婶子也有点无语,小声埋怨:“这个不正经的小子。”   被张叔掐了一把:“小声点,到底是族里长辈。”   村里离镇上不远,趁这个时间,席安回屋摸出真正的账本,拿着算盘要现场算账。   张大夫好久没看过这等热闹,自告奋勇要念账本。   里正亲自打算盘。   张大夫念一个,里正算一个,席安全程没有插手,张大夫作为村里为数不多识字的,又颇有辈分,两人一念一算很有分量。   这账算到最后,共计二百六十四两,去除买田的五十六两,还有二百零八两。   这两百两不说别的,寻常一户人家一年不过两三两的嚼用,席家就算人多,顶天五两,还能用上四十年呢。   只是要养个读书人,或是做点小生意,这点钱就有些没看头了。   然这么大笔费用,还是震惊了不少人。   “天呐,两百多两!”   “这寻常娶一个媳妇不过几两银子,这都能娶二十个了。”   “这么多钱,只怕安丫头这些年的军饷都在这里了。”   有人叹息,有人惊讶,更有人惊慌失措。   席二婶面色惨白,站立不安,好似即刻要晕过去一般。   偏这时候,总有张大夫在一旁提醒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   足够让她顷刻就从晕迷中清醒。   叫席三婶惊出一身冷汗。   张大夫念完账,仔细翻阅了一下,又确定了印章,确定是镇上钱庄的印章。   “这账本……”里正发现了他的动作,问的隐晦。   张大夫点了点头,示意这账本是真的。   里正便叹了口气,半晌仍旧沉默不语。   正此时,那个去镇上的年轻人赶着驴车回来了。   车上还下来个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那人一身长衫瞧着文质彬彬,对着众人微微一笑,十足温润儒雅。   偏生身上带着血煞气,瞧着莫名让人惧怕。   那人眼神一扫,在坐如松竹的席安身上一扫而过,眼中精光闪烁。   “在下是五金赌坊的二掌柜,不知诸位请我前来,是要还哪一位的债?”男人抬手行礼之后,语气温和,眼神扫过众人,却是叫人真切的感觉到危险。   齐寐察觉到身边的席安浑身都紧绷起来,如同一根弓弦被拉了满月,发出铮铮战意。   “啊!席三家的晕了!”有人发出惊讶的叫喊。   众人的视线瞬时投射过去。   却原来,席三婶见到这人,面色越发惨白,转瞬就晕了过去。 第14章 断亲   “让开!都让开!”   “席三家的怎么晕了。”   “到底是长辈,席安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   人群一时间吵吵嚷嚷,跟炸开了锅一般。   张大夫大着声音喊了几句见没人理会,气得直接站上药箱,把一堆花生壳倒了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身。   “你,你,你!你哪家的!”他手指轻点,随手就点了几个人。   “长辈长辈的,你很仁义吗?我这么大一个长辈在这里,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   “让开!让开!都给我让开!”   张大夫发了一通火,下了药箱毫不客气的把人群拨开。   这才终于来到席三婶的面前。   席三婶面色惨白,双目紧闭。   张大夫把了脉,又拨开眼皮看了看,无论是掐人中还是上银针,一番折腾下席三婶愣是闭着眼躺在地上。   张大夫不信邪,又把了脉,面色就不好了。   这玩意居然装晕?!   看他这一番折腾,人群里也是议论纷纷。   “把自己婶婶给气成这样,席安这做法未免过分了。”   “说不定是小张叔医术不行呢!”   “不会吧,真的假的?小张叔不是在外面学成归来号称医术高超吗?”   “谁知道呢……”   人群中窃窃私语越发响亮。   张大夫收费在村里比原先的赤脚大夫高些,总有些不乐意的,再加上他辈分太高,行事又不愿意吃亏,拿辈分堵了不少人找茬。   这下看他吃了亏,难免奚落两句。   关键时刻,齐寐举了手,天真烂漫道:“不如让我试一试?”   张大夫没好气的瞪着席三婶,“你来,你把人弄起来,我管你喊哥!”   永远叫不醒的,除了死人,就只有装睡的人。   张大夫是放弃了。   齐寐施施然上前,也不须用什么东西,只蹲下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轻柔道:“婶婶,你若再不醒来,我便只能拿着书信去镇上找书院夫子去评评理。”   “夫子作保,最在意学生性情名声,听闻堂兄明年考秀才。你说这一件事捅出去,他还进不进得了考场?”   他声音轻柔,没有一丝一毫的勉强与强硬,却偏偏叫人全身发冷,踩着人心底最重要的东西疯狂践踏。   席三婶一生最在乎的就是她那个会读书的儿子,听到这话,再也装不下去了。   “你敢!”席三婶色厉内荏的呵斥。   睁开眼,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盈满恶意的眼。   齐寐蹲下身,乌黑的长发柔顺垂下,遮掩他半张面容。在阴影中,他眼神柔和却莫名的叫人恐惧,好似有什么巨大的怪物隐藏在温柔的外表下蠢蠢欲动。   他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   席三婶浑身发冷。   齐寐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他最明白名声对布衣书生的重要性,也知道如何能一击致命。   席三婶满心后悔,原以为这人不过是一个小白脸、兔儿爷,却不想是这样黑心肝的玩意。   “席安。”突然被呵斥,齐寐语气惊慌,好似被吓到一般去唤席安。   席安没听到他与席三婶说了什么,看席三婶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眉头一皱,连忙将齐寐挡在身后。   齐寐攀着她的手臂,状似被吓到一般,隔着席安的肩膀,他无声对席三婶比了一个口型。   席三婶登时面色发白僵硬。   “三婶,你既然醒了,就继续说说赌坊的账吧。”   席安冷眼瞧着装晕吓人的席三婶,转头直接与那二掌柜说话。   二掌柜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虽一身煞气,但开口还是知礼温和的。   “不知道姑娘是要替谁还钱?”   “五年前,你们赌坊在这村外堵了我们村一个叫席平的人教训一顿,那是我的兄长,没多久人就去了。”   “席平?”二掌柜咀嚼着这个名字,眼神迷茫片刻才缓缓道:“那姑娘这是要与我五金赌坊算账来了?”   “非也,是我婶婶,说我兄长欠五金赌坊不少银钱,他们出钱替他还了债。我前些日子卸甲回来,听闻此事,想与你们赌坊核对一下是否有此事?”席安解释道。   二掌柜听她说卸甲归来,仔细打量她一番,但见她是个姑娘,脑子是闪过什么。   小小的惊呼出声:“您……您即是姑娘,又是卸甲还乡,莫非曾是长公主麾下娘子军中人?”   席安顺势点头。   听到长公主的名号,村民们登时哗然。   大家都是平民百姓,接触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镇上的县老爷,哪里见过什么将军、长公主的?   听闻席安曾经在长公主手下做事,她的身影立刻在众人眼中变得高大起来。   这可是天大的见识啊!   里正听闻也骇了一跳,他对军队并不了解,只知道她解甲归田,却不知她原先是在谁手下做事。见她平安,原以为是个无名小卒,却原来来头不小。   齐寐也满眼惊叹的看着她,只是惊叹之色浮于表面,好似早就知晓般。   二掌柜连忙行礼:“失礼了,军爷。”   “我已解甲归田,就是平民百姓,不必如此恭敬。”席安摆手。   “我那兄长欠了多少你如是说便是,若是一分没欠,我还得与我那婶婶说道说道。”   席安声音不大,夹带着些许冷意。   然这回却没人说她绝情,诸人纷纷安静下来,静听两人交谈。   “这……”二掌柜摸了摸下巴。   “实在不是在下说谎,我现下想起来了,您的兄长席平与我五金赌坊确实有些联系,多年前每月都会来赌上几把,却是没有尚未还清的欠债。”   “恰恰相反,您兄长去世之后……”二掌柜看了眼席二婶。   席安看到了,也跟着朝席二婶瞥去一眼。   直看得二婶冷汗连连。   “掌柜但说无妨。”   “那年雪地,实则是您兄长仗着家中有人从军出言不逊,我们兄弟看不过眼才教训了一顿。谁知闹出了人命,叫他两位婶婶上门一通闹腾,又是要银子,又是要报官的……”   二掌柜说到这,见席安面色冷淡,不像是要在寻仇的模样。   便继续说道:“我们主家性子好,做主免了赌债,替那些兄弟赔了一百两出去,您不知道吗?”   “一百两!”有人几乎出声。   席三婶几近晕眩,身子摇摇欲坠。   完了!   席二婶仍是一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色厉内荏的张口欲骂:“你胡说!你就是看这丫头参军,故意偏袒她!”   赫然被如此血口喷人,二掌柜满脸无奈:“我与这位非亲非故,哪里能编得出这等谎话。”   “何况这事,我们许多做事久的老人都知道,你们派人一问便知。”   说来说去,这件事做不得假。   是真的。   席二、席三家人,非但贪墨了席安的银钱,还有赌坊赔给席平的一百两银子。   席三婶神思恍惚,她知道,完了。   这件事被捅出来,他们家面子里子都丢尽了。   再一恍惚,就见席安满脸冷漠的盯着她。   席安冷眼听着,突然开口:“你怎么好意思?”   “是啊,她怎么好意思!”   “人家拿命换来的钱,说贪就贪了。”   “还不许人家招婿,霸着人家的田地。”   ……   村民们不住窃窃私语。   “事情闹到这一步,还请里正给我一个交代。”席安转头看向面色铁青的里正,深深的鞠了一躬。   “那年征兵,家中年轻男子无数,非是我去从了军上了战场,因何而起您也清楚。”   “我在战场上为了这个国家这片土地出生入死,寄回来的银钱都是从我军饷里省出来的,本以为能照拂家人,却不想他们狼子野心。”   “那安丫头,你想如何?”里正沉沉的叹了口气,手不断摩挲,不住摸向腰间的烟杆。   “我要与他们断亲!”这一句话,席安说得铿锵有力。   她语气坚定,叫村民们一阵哗然。   毕竟席家的爷爷奶奶可还在世,断亲可比分家严重多了,就算是分了家也还是一家人。   席家现在也并没有分家,按理席安是该和他们住在一起的。   只是谁都不想养她一个会夺田地的姑娘,把她孤身一人打发到老屋罢了。   里正早已预料到了这一天,偏生是这个时候。   堵住所有人的质疑,叫他也不好拒绝。   席安说完,面向众人,沉声又说了一句:“我本不欲这般咄咄逼人,奈何他们欺人太甚。即是断亲,我家五亩良田,并那三百两,也劳烦两位一并还我。”   走到这个地步,都是被人逼的。   饶是张大夫都要被她这一番操作给惊呆了。   在众人散去之后,他留下来啧啧称奇:“你还真是厉害,一箭双雕,即分了家,又得了田产与银钱。”   席安沉默,冷着一张脸没有回应。   张大夫自讨没趣,摆摆手就走了。   “下次还有这种热闹,记得叫我!”   齐寐看她心情不好,低声唤了一声:“席安。”   席安一个激灵,好似回神般答应了一声。   直到唯有两人独处时,她才低声的,不知是在和谁解释。   “我最初寄钱,本是存了给钱断亲的想法。”   “是她们太过分了……”   齐寐听到后,关门的动作一顿,低低的笑了:“我知道。” 第15章 堂兄   “怎么办,怎么办……”焦急的脚步声在房间内徘徊不定。   席二婶不安又急切的在屋内不住徘徊,咬牙道:“不能让她断亲!”   “那可是三百两银子,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   席三婶亦沉着脸,面色难看。   屋里两个男人在外做工没有回来,席家的老爷子老婆子又是惯会把握利益的,根本不能与之商讨。   “你放心,我绝不会叫她就这么断亲!”席三婶咬着牙,用尽全身的力气说道。   然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想让她绝了断亲的心思还需从长计议。   “对对,千万不能让她断亲。”席二婶连连点头,她脚步顿住,期待的看着弟媳妇。   “老三媳妇,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席三婶哪里有什么办法?她原先是被齐寐那几句话给吓破了胆,至今脑子还残留着他那双满是恶意的眼。   分明瞧着是那样软弱无能,只能依附女人的小白脸,偏生又那般气势,叫她全副心神被他言语所摄。   这时席三婶心中乱麻,久久不能言语。   席二婶等得急了,张口出了一个主意:“要不,我们问问修贤?”   席修贤是席三婶的长子,是席家最会读书的读书人,如今已是童生,明年便要参加科举考取秀才功名。   席三婶听到这眼睛一亮,对啊,她怎么就着像了。   齐寐可以拿修贤威胁她,她也可以接着修贤的本事来捆绑席安。   “嫂子,你这主意出得好,我明日便去镇上找修贤去。”   席修贤如今是在镇上的书院读书的,每月只有一天的休沐,若要出来须得向书院夫子告假。   席三婶唯恐事情有变,当即就决定明日一早要去镇上找人。   这一夜,村里有许多人难以入眠。   席安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眼神放空,看不透的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她或许想了很多,又或许什么都没想。   直到天夜渐白,屋外传来鸡鸣狗叫声,村民们活动的声音将她从黑暗中带回现实。   席安眨了眨干涩的眼,爬起来给两人做早膳。   昨天闹得晚,她还没有问两位婶婶来是闹什么事。   用早膳的时候,她顺口问了一句。   齐寐单手支颚,懒懒的看着她用膳,手在桌面不停滑动。   “啊,倒也没什么,就是看我住在这里,找我麻烦而已。”   不过齐寐也没有客气就是了。   趁四周无人,他可是好生嘲讽了一番,把两人气得够呛。   他说得轻巧,席安却知道自己两个婶婶是什么德行,只怕言辞不会很好听。   她一时愧疚,也将自己想了一夜的事说了出来。   “我打算去衙门告她们侵吞财产。”   齐寐一怔:“告她们?”   “嗯,若是原先这种家事可能衙门不会受理,但我决意断亲,这样或许能快一点把钱追回来。”   “有了钱,我们就可以修屋子了。”   席安深知就算是里正的话,在席家也不会太管用,这三百两银子怕是很难要回来。   她若把两家告了,让官府执行倒是容易些,只是有些撕破脸皮。   席安倒是不怕这些,只是仍旧想了许久。这其中要权衡考虑的东西太多,但事已至此,还不如快刀斩乱麻。   这厢席安想着要把人告了,那厢席三婶找到了书院里。   书院在城唯一的读书书院,教书的先生是一位秀才公,几次科举不中便开了个书院,教书十几载,倒是教出几位秀才出来。   算是城里比较有才学的人了。   书院修得精致文雅,两进的院子在城是十分少有的,来往的都是身着长衫的学子,手拿书卷吟诗作对,看着自有几分少年风流。   席三婶虽然身在农家,心却比天高,衣着打扮样样都要比旁人高上一等。可到了这书院,腹中无墨难免局促。   有人见她徘徊,主动上前询问:“大娘,你是来找谁的?”   “啊。”席三婶突然被一个学子搭了话,惊了一下,随即故作淡定道:“我是来找我家孩子,不知道他们下课没。”   “书院现在还没开课呢,大娘你要找谁?”   “找我家……”席三婶正要回答,迎面见一身着文人长袍的学子与同窗缓缓走出,瞧着他身姿挺拔,衣着光鲜,像是县城里哪家的公子。   “修贤,修贤!”席三婶激动了一瞬,将鬓角理顺,远远朝他招手。   席修贤正与同窗聊着夫子昨日布下的课业,听到有人叫他下意识回头。   就见他娘站在一位同窗的旁边朝他激动招手。   席修贤下意识攥紧了手中的书卷,匆匆告别同窗,把席三婶给带到了书院旁的一家茶肆中。   “娘,你怎么来了?”席修贤低声询问,一双长眉皱得紧。   他无疑长得不错,与席安几分相似的眉眼因是男子越发立挺,身着长衫倒有几分人模狗样的意味。   然他眉头紧皱,眼中透露出嫌弃。   席三婶先是觉得局促,下一刻想到自己的目的连忙把事情告知与他。   在听到席安平安回来的时候,席修贤眼中的诧异一闪而过。   得知席安居然想招婿夺走家中田产,他一时怒不可遏,听闻她要断亲并要他们偿还银两时,更是活生生气笑了。   “她怎么敢!”   “修贤,现在该怎么办啊!”席三婶柔弱的用手帕擦了擦眼角,语句无措:“你也知道,咱家能有那么多钱供你读书,可全赖她给的银子。”   席修贤自然知道,他更知道,自己能在书院受人追捧,就是因为他所展现出来的学识与富裕。   “不行,她不能断亲!我与城那开酒楼的王家女儿正是情浓蜜意的时候,若是被她知晓了这些事,只怕王家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   “到那时,王家所有的富贵可与我们无缘了。”   王家是城里有名的大户,靠酒起家,他正与王家女儿打得火热。王老爷也因为他所展现的学识与富裕家境而颇为满意,若是被人揭穿一切都是空中楼阁,就都完了!   席修贤眉头紧皱,又问:“她知道我要考秀才的事吗?”   席三婶迟疑了一瞬:“她或许是知道的。”   “那我去与她说。”席修贤当下拍案。   席三婶这次来的目的正是如此,就盼席修贤与席安说过之后,席安可以不计前嫌,断了断亲的念头,继续拿钱养他们。   许是对席安的印象还处于八年前那个瘦弱可欺的女孩,又许是因她这些年准时寄钱从不反抗的态度,席修贤信心满满。   当下就去与夫子告了家,找上了席安。   谁料拍门许久,无人应答。   张婶子听到声音,从院子里探出头。   “呦,这不是席三家的吗?找安丫头?”   见席修贤点头,又道:“那你可得等一会,安丫头去河边了,等下就回来。”   张婶子关了院门,一边想着这堂兄早不来晚不来,偏生是这个时候出来找人,怕是没安好心。   故意把人晾在门口等着。   此时的席安在哪里呢?   席安正如张婶子所说去了河边,却不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看着齐寐抱着自己昨日带回来的幼兔,两张白软的小脸凑在一起真就又软又萌,雪白的指陷在灰白的皮毛里,温柔的抚摸着瑟瑟发抖的幼兔。   “你想养这个?”席安与齐寐蹲在草丛中,一手折下几根青草喂想齐寐怀中的兔子,一边问。   齐寐摸了摸怀中皮毛柔软的兔子,嘴边挂着温柔无辜的笑。   “我一个人在屋子里很无聊的,你又不常在,留下它们给我作伴如何?”   他说着,双手卡在兔子的胳肢窝,举到席安面前,躲在兔子身后可怜巴巴的配音。   “拜托你,留下我吧~”声音又软又可怜。   席安一下子被逗笑了,面无表情的脸上多了抹浅笑,黑如夜色的眼中溢满了笑意。   她摸了摸兔子的小脑袋,柔声答应:“好,就留下来给你作伴。”   “齐寐可要好好养。”   齐寐答应一声,眼珠子不停的转。   养兔子又能吃肉又能卖皮毛,真是划算的买卖。   席安可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两人蹲在草丛里傻乎乎的看着兔子吃完草,团在一起瑟瑟发抖。   看了好一阵子,直到这几只幼兔都睡着,重新回到齐寐的怀抱。   席安这才挽起裤脚,踏入河水中,打算捉两条鱼回家吃。   捆紧的裤管被松开挽起,露出小巧的脚踝、雪白的肌肤,大大小小的疤痕印在雪白的肌肤上,越发狰狞可怖。   席安从军八年,如死里逃生,落得满身伤痕。   齐寐看得满眼心疼,目不转睛。   看着瘦弱的女子弯着腰,心中的心疼还没来得及溢散,就见她动作快如闪电,猛然将手插入水中,转瞬就拎出一条两个巴掌大的草鱼。   因她用力极大,鱼身被她手指捅出几个窟窿,弄得双手鲜血淋漓。   在渐暗的黄昏下莫名有种惊悚感。   齐寐:……有,有点凶。   等席安捉完鱼,把鱼一捆,两人终于说说笑笑的离开了这呆了一下午的地方。   而席宅门口,顶着大太阳等了一个下午的席修贤面色铁青。   见了席安,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质问:“你干什么去了?不着家。” 第16章 画大饼   “你一个姑娘家的,怎么这么不着家去!也不知羞耻。”   席安与齐寐踏着黄昏暮色,有说有笑的回家,刚到门口劈头盖脸就是一句封建言论,直叫齐寐收敛了笑容   “你……是谁?”齐寐上下打量他一番。   看似富贵实际普通的文人长衫,成色极差的玉佩,还有那不加掩饰的嫌弃与贪婪。   齐寐抱着兔子,心中啧了一声,跑了两个婶婶,这又是哪来的打秋风亲戚?   一旁的席安注视他半晌,神情亦有些茫然:“你是?”   她参军之时不过十四,八年回来虚岁都二十又三了,对席家的人实际是认不全的。   这人一开口就是一句训斥,说得理所当然,眉眼间与她有一分相似,叫席安归结于不相熟的亲戚   席修贤听到这两句质问,一时面色难看,怪道:“怎么,席安你参军打了胜仗回来,连你亲哥哥都不认识了?”   哥哥?   两人下意识的瞥了眼地上的人影,齐寐更是躲到席安身后,攥着她的衣角语句颤抖:“这……这是借尸,还是回魂??”   他声音一贯清亮如玉石相击,偶尔软着语调说话便如棉花如心,是十足的享受。如今可怜巴巴的疑问,更是叫人心软。   席安当惯了保护人的角色,对这情况适应良好,甚至觉得他甚是乖巧,知道跑她背后躲着不碍事。   她顺势把人护在身后,直面席修贤,毫不客气的反问:“你是席平?”   “我……”席修贤张口,一时不敢置信席安居然没有认出自己,眼睛不自主瞪大,指着自己欲言又止,止又欲言半晌,恼羞成怒道:“我是席修贤,你二哥席修贤。”   报完名字,席修贤才觉得舒了口气暗想这下席安必然会诚惶诚恐的与他道歉,寻求他的原谅。   到那时,他这个做兄长的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   “哦,堂兄。”谁料席安反应平平,冷淡的叫了一声。   充满了被迫营业的敷衍。   这就完了??   席修贤瞪着她。   齐寐得知对面是个大活人,攀着席安的肩膀朝他看去,对上席修贤不可置信的目光,犹如好奇宝宝般问:“这就是你那个在书院读书的堂兄?”   见有人总于注意到重点,席修贤整了整衣冠,恢复往日的自信昂扬:“是我。”   “哦,那个二十好几还没考中秀才的穷书生啊~”   齐寐拖长语调,意味深长的晲着他。   明明没有嘲笑的话语,却平白叫人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几分嘲讽与不屑。   席修贤咬牙,为自己挽尊:“我只是因大伯去世,心中悲痛科举失利,这才未能考中秀才。”   话说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失言,恼怒自己怎么经不起激。   连忙看向席安,语气不自主的藏着几分高高在上。   “席安,你不请我进去做做吗?”   席安冷漠。   她掏出钥匙,把门锁开开,席修贤就这么自然的走了进去,全然没注意到齐寐与席安两人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嫌弃。   仿佛在说:你怎么好意思进去?   农家的门大多是不带锁的,都是街坊邻居,住得近,有个风吹草动全村就知道了。贵重物品又贯会藏好,大多是掩着门随意窜。   而席安挂了锁,这般特立独行,无外乎是因为她那两个婶婶。   有道是只有一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席安挂了锁,没有人的时候直接把门锁了,量席家人但凡要点脸,也不敢众目睽睽之下砸门进来。   席安进屋放了东西,转身对着犹如主人在家转悠一般的席修贤撸起了袖子。   暗想这若又是个打秋风的,定然要打出去,莫叫齐寐觉得总有打秋风的亲戚找上门。   席修贤看了一圈,看席安住得破旧,心里嗤笑她愚蠢又好掌控。   便是端起架子,装模作样的敲了敲桌子:“妹妹,哥哥来了也不端杯茶?”   齐寐单手提溜着水壶给他倒了一杯。   席修贤顿时满意,抬头正眼瞧了眼这个扒着席安不放的小白脸。   谁知这一眼,足叫他丢了神,紧接着是难掩的嫉妒与窃喜。   嫉妒是因为,这个小白脸竟是如此的俊美高挑,他席修贤已是方圆十里数一数二的风流美男,可与齐寐一比他竟显得如此的普通落魄,好似云泥之别般。   纵使齐寐不过是一件不过数百文的青竹长衫,却似身着锦缎华服,一身雪白细腻的肌肤越发显出他娇养的贵气,一身气质高华温润,直让人想到一句:腹有诗书气自华。   窃喜则是因为,这样的男人却是个十足的小白脸,只能明珠蒙尘,跟着席安过贫穷的苦日子,注定永远被他踩在脚下。   他越发自得,端起茶杯故作姿态的呷了一口。   谁料下一秒,不受控制的张口吐了出来。   “这……这茶,这茶……”这茶怎么这么怪?   齐寐眨了眨眼,掀开盖子往里一看,啊了一声。   “我昨天泡的茶叶忘记换了。”随即又小声同席安抱怨:“这茶不好喝,下次可别买这种一两银子一两的茶了。”   席安从善如流的点头:“下次买十两的。”   两人你来我往,就要把这隔夜茶的事揭过。   席修贤听她说要买十两银子一两点茶,满脸不赞同:“妹妹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家里贫穷何必买这么不实用的东西呢?”   “何况你又不懂茶,买这么好的茶叶,不过是牛嚼牡丹罢了。”   齐寐看不惯他这幅仿佛高人一等的模样,开口故意道。   “那堂兄说岔了,等婶婶们把钱还回来,我家席安爱给我买十两还是百两的茶,是泡着喝还是喝一杯倒一杯,都是我们的自由。”   “你!”   在席修贤看来,家里的银子可都是要给他科举用的,是要供他读书做官的,哪里舍得给旁人用?   便是他的亲娘,他穿着几两银子一件的长衫,也绝不愿看席三婶穿一两银子一件的衣服。   如今齐寐这样说,无异于踩着他的神经跳动。   他扯着嘴角,兀自冷笑:“妹妹,你就这样由着一个外人在这个家里耀武扬威?”   席安突然被点名,莫名的抬眼。   “不然呢?”   “我可是你的兄长!”   “未来我可是会考中举人,成为官老爷的,席安,你不会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吧?”席修贤理所应当的问。   家中出现一个当官的读书人,在一个家族中可是大事,往往预示着这个家族很可能跨阶层,从农向士过度。   所谓士农工商,士族立在最顶峰,有道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由此可见一斑。   席修贤如今虽是个童生,可学识不错,素有名气,考中秀才应是迟早的事。而他如今不过虚二十五岁,正直青春壮年,未来定然前途无量。   便不说席家,在张家村,里正看他前途无量都要高待他一眼。   席安不明就里,虚心求问:“代表什么?”   “你啊!”席修贤没想到席安如此蠢笨,恨铁不成钢的瞪她一眼。   “我若考上秀才高中状元,你成了状元郎的妹妹,还愁找不到好人家嫁了吗?”   “我娘她们也是为了你好,看你一个姑娘家的也照顾不了五亩田,这才替你种着,都是一家人收获了必然有你的一份。也是怕你一个人住着有什么不便不愿说出来,才频繁来看顾你。”   “妹妹,大家都很关心你。”   这一番话,席修贤说得情真意切。   话锋一转,他又道:“不若你今天就搬过来,我娘她们就近照顾你,你也不要着急招婿,等我高中之后定叫提亲的媒人将门槛踏破。”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断亲而来。   席安闻言蹙眉,问:“那五亩田?”   “自然是我们给你种着。”   只怕这种着种着,就与她无关了。   席安心中冷笑,口中却道:“那挺好,由婶婶们帮我种着,我搬过去也不用费心招婿,每日在家中做做家务处理琐事,也不须用什么银钱,正巧拿着钱供你读书,日后高中自有我的好日子。”   席修贤没想到她觉悟那么高,大喜:“你能这么想,我身为兄长真的很欣慰。”   “我觉得我傻吗?”席安反问。   席修贤笑容一僵。   才发现席安自始至终都是冷漠着神情,未有一丝动容。   “我若真是如此,只怕才是我的噩梦。”席安眼神冷淡,如夜色深处的眼中凝着霜雪。   “堂兄,我这人记仇。记得八年前你们是这么对我的,也记得自我回来后婶婶们又是怎样步步紧逼的。”   “你若要我此刻握手言和,我这人在军营里别的没学好,学了个暴脾气,一身武力还是有点用处的。”   “堂兄若还要点面子,便抽手走人,再废话我也只能与你不客气。”   说着,她伸手抱拳将关节捏得咔咔作响。   席修贤被这般落了面子,又见她这幅粗暴的架势,心中是有些惧怕她这一身煞气的。   然他念着自己读书人与兄长的面子,不能示弱,强撑着起身,亦冷笑道:“你要与我怎样不客气?”   作者有话说:   今天去打疫苗,那针有那——么粗,好痛,呜呜呜,打得那条胳膊一直好疼,一举起来就好疼,躺平_(:з」∠)_ 第17章 算计   两人气氛一时紧张。   半晌,席修贤撑着表情,硬是抛下一句。   “堂兄字字句句,都是为你好,你好生考虑吧。”说罢,拂袖而去。   席安也不阻拦,亦不相送。   倒是齐寐跟着走了出去,倚着大门饶有趣味的唤了一声:“喂。”   席修贤回头,就见他倚门含笑,怀中不合时宜的抱着两个灰白的幼兔,看着像是什么弱不禁风的农家人。偏生一身气质矜贵雍雅,叫人不能轻视。   “你们什么时候把钱还回来?”   “席安可是说了,要给我建一座大院子,还要给我买几十两一身的绫罗衣服,处处都是需要钱呢。”   他如玉的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怀中幼兔,含笑的模样十足的养眼,形状姣好的唇却吐出与外表截然不同的话语。   他说得理所当然,好似那钱就属于他一般,把所有花销盘算得一清二楚。   席修贤被气得够呛,再也维持不住表面的从容。那双黑沉的眼中不再是故作温柔的色彩,带着几分恼羞成怒。   “你算什么东西!”   “那是我们席家的东西,与你有什么干系,凭什么给你花销?”   “为什么不可以?”齐寐好奇偏头,他好似真心实意的感觉到困惑,一双桃花眼疑惑不解的凝视着他。   “明明,你与席安也没有关系不是吗?”   “你都可以要求她出钱供你读书,我为什么不能要求席安建一个大院子给我住?”   你又算什么东西?   齐寐眼神中明晃晃的写着这几个大字,透着无声的轻嘲。   “我是她堂兄!”   席修贤气得够呛。   在家里,他是能给家族带来荣光的宝贝,在外面,他是夫子称赞、前途无量的童生学子。   何人见到他,不给他几分好脸色看?   偏生席安回来,铁了心要断亲不说,一个小白脸也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很快就不是了。”清越的女声从屋内传出。   席安从屋里走出,与齐寐并肩。   “待我们断了亲,你便与我再无瓜葛。”   “至于那时我的钱给谁花,也容不得你指手画脚。”   这一番话下来,即表明了自己决意断亲的决心,又维护了席修贤说齐寐是个外人。   席修贤被气得够呛,偏生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维持自己温柔有礼的外表。   勉强勾了勾唇,他笑容无奈,半是训斥说:“无论有什么矛盾,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可以一起说说,你现在断亲叫爷爷奶奶怎么想,叫外人怎么说我们,你都想过吗?”   因齐寐与席修贤在门口耽误了许久,陆陆续续回屋的村民们也瞧见了他们。   有人大声叫了一声:“这不是修贤吗?今天不是你休沐的日子吧?”   “我听闻席安回来,特意来看看。”席修贤转头解释一句,回过头又与席安道:“你或许心中委屈,不如现在就与我回家去,定不叫你有委屈受。”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时候说开了就好了,爷爷奶奶也很想你,说你还没有去看过他们,你总要去看看的。”   他这一番话说得可谓是情真意切,把一个关心妹妹的形象刻画得淋漓尽致。   立刻就有人附和:“安丫头还没回去看看家里老人?这可不行。”   “对啊对啊,无论怎么样,家里老人还是要去看一下的。”   “到底是长辈……”   张大婶在院子里听到这话就来气,端着洗菜的水往屋外一泼:“去去去,看什么看啊!以前那老不死的怎么对安丫头的,你们都不记得了是吧!”   她力道巧妙,故意对着席修贤的方向。   席修贤一个不慎,泥点被水击起落在他的衣角上,让白净的布料染上脏污。   “哎呀,怎么弄脏了,没事吧席家小子。”张婶子看到泥点,惊讶的张大嘴,不住的往上面瞧。   席修贤莫名被污了衣裳,又不能露出难看的表情,一时眼角抽搐,半晌才勉强回答道:“无事……”   “无事就好,哎,也是婶没瞧见……”   席修贤面部表情越发抽搐起来,什么叫没看见!他那么大一个大活人立在这里,这叫没看见?   张婶子给席修贤添了一把堵,转身翻了一个白眼,满意的带着洗菜盆回了院子。   席修贤被弄脏了衣服,也顾不上找席安的面麻烦,很快就告辞了。   徒留齐寐抱着兔子,无声与席安对视,满脸写着无辜。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席安问。   齐寐眨了眨眼:“什么话呀。”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诶!   怀中的小兔子耸动着三瓣唇在周围试探,不断的朝手臂外的世界望去,被人类发现的时候又立马缩回身子无辜的揉着小脸,一副“宝宝什么都没做”的模样。   齐寐如今的神情与这兔子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席安深深的盯了他一会,半晌从唇角泄出一丝笑意。她语气偏柔和些,显然是没有生气。   “下次不必与这种人废什么口舌。”她交代一句,偏头凝视着席修贤离开的方向,语气骤冷:“与这种人说话,只不过是白费劲罢了。”   “不必逞这种口舌之快。”   齐寐偏头认真的回望过去,见她神色如常,并未因这种人坏了心情,清俊的面容漾开一丝笑意。   “我知道了。”   夜晚,没有娱乐的农家人早早的睡去,夜幕悬挂着星辰,孤傲的月亮遗世独立,弥散着清冷的月辉。   村中寂静无声。   席家。   “该死,该死!”   “恶心的老婆子!”   咒骂的声音从席家的偏屋中传出,昏暗的油灯下,席修贤恨恨的拿着干净的白布擦拭着被污染的衣角。   然而泥点顽固,任凭他如何擦拭都无法擦去。   泥点的痕迹还残留在上面,再也无法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愤怒的将手中的长衫丢在桌上,明亮的烛火倒映在他的眼中,形成愤怒的火焰。   “该死的席安,该死的老婆子!”他低声咒骂着。   将被污染的长衫团成一团,本想丢在地上,临了又收回手妥善的折叠放在床上。   想到那个小白脸在他面前说要用他们席家的钱买几十两一身的绫罗,席修贤心中怒火与恶毒更胜。   就连他都穿不上这么好的衣服,那个小白脸凭什么肖想!   呵,席安想断亲,也不看看他答不答应!   席修贤的目光偏移到主屋的方向,想到席安的下场,愉悦的勾起唇角,满眼皆是恶毒。   ·   “席安!席安!”   大清早,齐寐活力十足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席安正在屋里拿着针对着一堆布料做斗争,听到声音连忙把东西放了,匆匆忙忙走了出去。   “怎么了?”   “小兔子该吃东西了哦。”   一只灰白的幼兔怼脸出现在眼前,席安下意识的后退几步,这才看见齐寐穿着来时的华贵长衫,双手卡在兔子的腋下。   幼兔委屈的瞪腿,却因为挣扎不开而白做徒劳。   家里多了几只幼兔,连带着齐寐也活泼几分。   他本就比席安小上几岁,又是家里娇宠长大的主,性子比较活泼。   原先许是收敛了,席安心想。   定睛看向幼兔:“齐寐你抱去厨房,随便掰点白菜萝卜什么的喂了就好了。”   席安随意的摆摆手。   “席安不与我一起吗?”今天席安无事,齐寐原以为两人今天都会呆在一处。   “嗯,我托婶子带回点料子,给你做身衣裳。”席安答了一句,见他好奇,推开门让他走了进去。   席安参军多年,没有那么多隐私概念,也不觉得让男人进女孩子的闺房有什么问题,直接就让人进了。   齐寐却是第一次进,怀揣着某种激动与期待,他难以抑制的抱紧了怀中的幼兔,忐忑的走了进去。   然而所有的忐忑在看清屋内摆设后化作子虚乌有。   席安住得极其简朴,甚至没有衣柜妆台,睡着用几个木桩并几块木板拼成的床,用这被岁月腐朽掉锁的木箱,就连屋里的桌子都用东西垫了脚。   “这……”齐寐呆立原地,面对一眼就能望到尽头的屋子傻了眼。   席安倒是适应,打战的时候有这个条件都算是不错的了。   她拉着齐寐往床上坐,一边拿起床上的布料针线细细缝纫。   她不会那些花里胡哨的刺绣,只会缝合平整。但针脚很漂亮密实,看着十分牢固,边缘处理的很好。   席安边缝着衣裳,一边道:“等我明日做好,你就有新衣服穿了。”   齐寐一时哑言,莫名觉得这幅温柔的画面与以外冷淡强势的席安十分不符。   他捧着脸,十分捧场的发出惊叹声:“席安真是好厉害,什么都会。”   齐寐说话真诚,一双桃花眼认真的瞧着她,卷翘的睫羽扑闪扑闪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席安没忍住,眼神中沾染些许笑意。   “你去喂兔子吧,别在这里等着。”   “那就让兔兔饿着吧。”齐寐理所应当的说道,他撑着下颚,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与平常截然不同的席安。   席安原是极其认真专注的人,在他的视线下却有些晃神。   在又一次扎错地方后,她无奈开口:“你与其看着我,不如想想席家今年能不能把钱还上,给我们做房子。”   作者有话说:   席安:(贤惠缝衣)   齐寐:(盯妻狂魔)盯——   兔子:只有兔兔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第18章 爷爷要见你   “席家人不会就此罢休。”   席安原先觉得告官是下策,然连席修贤那不管家事的人都出现了,态度虽免不了趾高气扬,却也摆明了一件事。   席家不会那么老实的断亲还钱。   她原先是没想过要把钱要回来的,只是席家人步步紧逼,她索性要回断亲,免得日后再受她们钳制,总觉得她好欺负。   这次是席修贤,下一次会是谁?   席安想到席家众人,眼神微暗。   齐寐玩味的抚摸着怀中的幼兔,漫不经心道:“席安的家人,以前也是这个样子吗?”   压榨价值,趾高气扬,好似有了这层亲缘关系就平白高人一等。端出长辈的名头,就什么都敢要。   “以前……”   席安语句微顿,唇角下撇,神色一时冷淡至极。   “以前种种,现在说来也不过因为我是个女儿罢了。”   农村重男轻女思想一直存在,比之民风彪悍的边疆,这个国家最底层对女性的压榨几乎到了极致。   她的母亲是重男轻女思想下的牺牲品,亦是这个思想下的加害者。   若非她如今有本事,有能力,只怕一回来,那些如狼似虎的亲戚就会从她的身上扒下血肉皮囊,吸取骨髓,榨干她最后的价值。   席安很少去想这些事情,从军于她而言不是磨难,而是解脱。   八年从军生涯让她磨练得越发坚毅冷静,曾经觉得无法反抗的人而今看来,是那样的丑陋弱小。   布满老茧的手在眼前摊开,这上面每一道痕迹,都是她越发强盛的证明。   席安微敛眸子,遮掩眼中冷意。   “那席安断了亲,也是她们逼迫,无关席安的事。”劝解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齐寐撑着床凑近她,双臂形成一个圆圈,见席安圈在怀中却又没有直接接触。   他语气柔软,带着些许安抚:“离了她们,以后未来,必定光明璀璨。”   席安忍不住从喉间溢出一声轻笑,“啊,我这几天就去衙门报官。”   “到时候要回银子,我们把院子修了,再给你买几十两一身的衣裳穿。”她语带笑意,罕见的打趣道。   齐寐没想到之前与席修贤说的话,她全部都听到了,啊了一声,手足无措的直起身子。下意识的把即将掉落的幼兔揽在怀里,语句磕巴:“倒……倒也不用。”   “都是我乱说的,你不用当真。”   他眼神闪烁,疯狂回想自己当时没有说什么崩人设的话。   席安乐不可支,眼角眉梢都站带着笑意。   两人说话间,屋外突然传来几声巨响。   眼角的笑逐渐收敛,席安与齐寐对视一眼,当即起身,嘱咐他在屋子里呆着,不要出来。   自己出了房门,拎起墙角晾衣服的竹竿,脚步轻巧,无声的高举手中的晾衣利器。   嘭——   门插被她用竹竿挑开,屋外的人猛然失力,冲破大门扑倒在地。   圆润的长杆高举又落下,化作□□被席安舞得虎虎生风,啪啪得打在那几人的背上,直把他们揍得吱呀乱叫。   席安挑开大门后见那两人扑倒在地,锤子铁锹散落一地。   便没有手软,一根竹竿在手中犹如□□如虹,几杆子就把人打趴在地。紧接着一顿暴打,舞得长杆叠影乱飞,噼噼啪啪的声音不断作响。   直到手中长杆被打爆,她才丢了手中爆裂的竹竿,拍拍手沉着脸找绳子把这几人绑起来报官。   “别绑,别绑!”惊慌失措的女声尖细入耳。   席安不适应的蹙眉,抬眸却见席二婶满脸愤怒与心疼的跑到那两个贼人面前,抱着其中一个双手颤抖。   “宝儿,宝儿,你没事吧宝。”   席二婶双手颤抖,见自己乖儿子只有进的气没有出的气,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顿时撇头对席安怒目而视。   尖而细的嗓子响亮又刺耳:“你要死啊席安!”   “当了几年兵了不起啊!看把你弟弟打成这样,他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也就不活了!”   见席安开口欲说话,她扯开嗓子嚷嚷。   “哎呦!杀人了,杀人了!席安她要杀人了!”   这席家自从席安回来可是大小热闹不断,听到席二婶那把熟悉的嗓子,村民们端着花生瓜子纷纷凑了这个热闹。   有眼尖的人看到了地上那两人,哎呦一声:“这不是席二家的席宝吗?”   “那是席二媳妇家的侄子?”   “怎么扑在这地上……”   有人在泛起了嘀咕。   齐寐在这时从屋里探出头来,柔弱又无助的询问:“席安,闯空门的贼人走了吗?”   席安看了看地上的两人,再看看席二婶,摇头道:“好像不是闯空门。”   她一时也说不清如今是什么情况。   齐寐扫了一圈,又看了看席二婶,唇角下撇隐晦的露出一个厌烦的表情。   视线触及大门,他惊讶难掩:“呀?这门!”   席家老宅子的门经历过这几年岁月的腐蚀确实不太牢固,却也没有像现在这样摇摇欲坠的与门框相连,这就差是当场报废了。   他似是没想到家里还没什么进账,光维护这间屋子就如此频繁且困难,一时失语。   “这门……”他顿了顿,许是还不适应自己连一扇破门都要斤斤计较,很快神情自然的露出愤怒的表情。   “赔钱!必须赔钱!”   席二婶尖锐着嗓子:“呸,赔什么钱,一扇破门。我家宝被打成这样,我都还没有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敢叫老娘赔钱?!”   齐寐丝毫不惧,理所应当的怼她:“他为什么被打你不知道吗?真要说起来,我还要抓他去报官呢!”   “你还要报官?好哇,真是好本事!”   席二婶气得够呛,猛然看向席安一副要吃人的模样。   “席安!”   “你这不肖子孙,你弟弟他只不过是找你回去见你爷奶,倒让你一顿好打,你这个不要脸的贱蹄子!”   “啪——”   清脆的巴掌声猛然响起,席二婶尖锐的话语戛然而止。   她被打偏了头,一时呆住,反应过来后目光跟淬了毒一般,暗藏疯狂。   齐寐甩了一巴掌之后对上这人的眼,冷冷的回望过去,手掌蠢蠢欲动。   “啊啊啊啊!”席二婶猛然扑过去。   席安快步上前将齐寐护在自己身后,直面席二婶的疯狂,几个动作就把人双手钳制面朝下按在地上。   “席安!”   “老实点!”席安毫不客气的给了她一手肘。   “听着,是你儿子跑来砸我们家大门,我才动得手。”   “我不认识他,也不理解请我去席家为什么要拿着锄头锤子。你若是不服,我们就去衙门里评评理,但你要是敢动我家的人,我管你是谁!”   席二婶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村里小打小闹再难看也不过扯头发撕衣服。   席安她不干,像是对待犯人一般,武力压制逼着人听她说话。   这般维护的话语,不说齐寐心中如何做想,就是村里围观的好些小媳妇都忍不住心中嚯了一声。   就算是男人,又有几个男子肯这样为自己家里人出头呢?   可恨她不是个男人。   席安等席二婶冷静下来,不再如方才一般愤怒疯魔,这才缓缓松开手。至始至终,都将齐寐牢牢的护在身后。   她一回头,本想安抚一下没见过这种事的齐寐,却对上他亮晶晶的双眼。   齐寐弯下腰,主动攀在她的肩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圆润的耳垂。   他语气温软,不自觉的带上几分笑意:“席安好厉害啊,谢谢席安。”   席安抬手又落下,只淡声道:“应该的。”   席二婶被放开,只觉自己的双臂酸痛不已,被钳制住的感觉还残留在双臂上。   她瞪着眼,眼神里透着凶狠,显然并没有因此服气。   “席安,你爷叫你回去!”想到里正要他们还的几百两银子与五亩良田,席二婶总算收敛了些脾气,冷硬道。   只是眼中的凶狠从未遮掩。   “不去。”席安想都没想。   “你!”   “席家丫头,你回来这么久都没去见过你爷奶,也不太好吧。”有人看不过眼搭腔。   这世道以孝为先,就算席安父母双亡,但头上两位老人仍旧在世,就跳不开孝道这个圈子。   无论席家做过什么,只要把两个老人抬出来,大家就会劝她,要她阖家团圆。   席安心中厌烦,眉眼越发冷淡。   她晲着席二婶,余光扫过地上半死不活、哀哀叫唤的两人,眼底冷光一闪而过。   “叫我回去?”   “我家宝,只不过是来叫你回去,遭了你一顿毒打。”席二婶仇恨的说道。   说得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叫人而已。   齐寐感觉到了席安心底的抗拒,小声道:“要是不想去,我们就不去了。”   席安冷着脸,摇了摇头。   张口对席二婶冷声道:“前边带路。”   转头对着齐寐她语气和缓了几分,却透露出不容置疑的意味:“我一个人去就好了,你先去张婶子家里呆一下,我很快回来。”   齐寐摇头:“那我们还是一起去吧。”   “我怕他们欺负你。”   席安眸色微软,喉咙滚动,半晌才低低的应了一声。   “好。”   作者有话说:   预收《重生成偏执王爷的掌心宠》求收藏!   前世,席慕绵被未婚夫算计至死,被设计父母惨死、家族流放。   重生一世,席慕绵为避免家人被流放惨死,一头撞进位高权重的安王怀里。   ·   安王秦寒逾风姿绰约,位高权重。因救驾不幸成了残疾,自此性格阴沉、暴虐无道。   世人惧怕、远离。   起初,席慕绵瑟瑟发抖、小心翼翼,使用浑身解数,拼命撩他、治愈他!   席慕绵:“爷,即使你伤了身子一生无子,妾也日日相伴、夜夜相随,终身不悔。”   秦寒逾听后,将她困在怀中,几乎将她腰勒断,声声无情:“是嘛?”   后来,席慕绵忽然忆起前世,她死无全尸后,是那人人惧怕、暴虐阴沉的安王将她好生安葬,后将害她的人一个个找出来,为她报仇平反。   看着身边阴沉的男人,席慕绵:“……?!!”   ·   温抚宁前世贪慕权势,害死未婚妻一家,本以为能大权在握,却不想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临了才发现唯有被他害死的未婚妻是真心待他。   重来一生,他深情款款的上门提亲:“慕绵,嫁给我吧,我定护你一生,与你相伴。”   哪想安王横插一脚,睥睨过来的眼神深沉如墨:“本王的王妃,怎容许你痴心妄想!” 第19章 席老太   “哎呦,宝儿这是怎么了?这是!”   “哪个杀千刀,把我家宝打成这样!”   一行人还未到席家,便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哭天抢地的咒骂。   席家新建屋子也就这八年内的事,席安是从来没有来过的。建在离村近的地方,隐隐靠近着村中心,砖石、瓦片,比起席家老宅那破旧不堪的院子好过千倍。   熟悉的声音灌入耳中,席安脚步一顿,被身旁的齐寐拉住手。偏头,只见他微微笑着,隽秀的面容满是担心之色。   席安朝他摇摇头,顺着大开的院门望去。   席安那一顿暴打,导致席宝是被人抬回来的,比他们先了一步,正巧被院内喂鸡的席老太瞧见。   都说隔辈亲,席宝作为席家最小的孙辈,那是从小被席家二老给宠大的。   一看到他满身伤回来,席老太哭天抢地,拉着那群好心帮忙的村民不放。   “是不是你这个杀千刀!打了我孙儿。”   好心抬人回来却被倒打一耙的村民扯着袖子,满脸见了鬼了。   见席安他们总算来了,手一抽,忙不迭的就溜了。   席老太经历大灾战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操劳了一生。人生得矮小,脸庞遍布着老年斑,身上还有老人特有的臭味。   穿着朴素的灰布衣,弓着身子,偏生一双眼阴侧侧的,看着很是可怖。   席安下意识的挡在齐寐面前。   她身量莫说女子,便是在村中男子中都算是中等拔尖的,可与齐寐一对比,还是矮了个头。挡在他面前自是不能挡住他的视线,却透露出席安潜意识中对席老太的忌惮与紧绷。   “这是?”席老太见有人进来,打量席安一番。   席安对比八年前变化极大,又从未回来看望席老太,席老太自是不认识她的。   席二婶不无恨意道:“可不就是席安那丫头,瞧把我们宝打成这幅样子,还要去告我!”   席老太一听,眼神一冷,阴沉沉的凝视着席安:“安丫头,这是你做的?”   神态好似只要她点头,就会扑上来把她给撕了。   席安点头:“是我打的。”   “你个贱胚!”席老太大怒,操起一旁的扫帚就向席安扫去。   她做惯了粗活,显然力气很大,啪得一声打在地上,激起一片灰尘。   席老太没想到以前逆来顺受的席安还敢躲,越发暴怒:“好哇!你居然敢躲!”   “我叫你躲!叫你躲!”一把扫帚被席老太拿在手上,成了打人的利器。   席安转身拉着齐寐就跑,被席老太拿着扫帚在后面追,一路跑出席家追到村中心的平台上。   此刻大家正在地里忙活,只有些婶婶媳妇们坐在这里纳凉。   席安把齐寐一带,推到了那群人中间,转身直面席老太手中的扫帚。   齐寐顺势惊叫:“杀人了!杀人了!”   “哪来的疯婆子,众目睽睽之下打人!”   他的声音吸引了那些婶婶媳妇,一齐围了上来,看到挥舞着扫帚的席老太嚯了一声。   “这是又闹哪样啊这是?”   “这光天化日之下,你怎么打人啊!”   “诶诶,她打得是谁啊?”   又眼尖的见过席安,连声道:“这不是席家从军的那丫头吗?”   “从军……从军……”   人群一下子就炸开了锅。   有几个婶婶上前夺过席老太手中的扫帚,把席安护在身后。   口中嚷嚷道:“席老太你适可而止!”   “你以前打人也就算了,安丫头都那么大人了,哪家丫头这么大了还喊打喊杀的!”   “就是就是,人家还替你们席家男人参了军呢!”   席老太被夺了东西,双眼一瞪:“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家的闲事!”   “别说她这么大人了,就是嫁人了,从我席家出去的,我想打就打!”   “你!你这什么人啊!”有人气不过,怒视她。   “她把自己弟弟打成那个样子,我打她几下怎么了?吃你家大米了?多管闲事!”席老太越骂活力越足,说话逐渐不干不净起来。   “你们还不快让开,看我不把这贱蹄子收拾了!”   “那是因为他们想闯空门!”齐寐出声辩解。   他生得好看,面容隽秀,气质高华温润,一双桃花眼似会说话一般风流多情。偏生容貌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带着少年的弱气与青年的挺拔,说话间声音磁性清脆。   总叫人耐心倾听。   是个叫各种阿姨婶婶见了,都忍不住心软的俊男。   “各位姐姐婶婶,你们若是去我们屋子外瞧一瞧,可还能看见他们用锤子锄头砸出来的痕迹,连门都给砸坏了。”   “我与席安两人在家,我一个文弱书生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席安若不再表现得厉害些,只怕一早就被那两人给抢劫个空。”   “到那时,又有谁能为我们讨回公道?”齐寐忧郁的垂眸,一双桃花眼好似打了霜的花朵带着些微水光,睫羽不堪重负的颤抖着。   垂下的眼睫遮住其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齐寐一席话端的是楚楚可怜,当真是无能为力的无奈之举。   有婶婶开口:“这后生说的若是真的,只怕你家席宝拿着锤头锄头去砸门,也是心怀不轨。挨了顿打,也怪不得别人。”   “就是,你倒是恶人先告状,偏心到没边了。”   “原先你就重男轻女,安丫头小时候挨了你多少毒打,我们做外人的都看不下去,现在人被你们耽误成这样,还要动辄打骂,哪有这样的道理。”   “那关你何事?我是少了她吃,还是少了她穿?”席老太面对众人指责丝毫不慌,张牙舞爪的一一反驳,端的是理所应当。   “活该她这样,呸,一个赔钱货,吃了老娘的用了老娘的,老娘打她几下怎么了?老娘不止要打她,还要把这吃白饭的小白脸给赶出去!”   席老太指着齐寐叫骂,言语十分不屑粗俗。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人群中传出:“你们席家贪了人家大房三百两银子,你还好意思欺负他们姑娘。”   “这不就是吃绝户,欺负人家没有父兄呗。”   “嗐,说的也是,以前人家席大的媳妇多好,做事麻利本本分分的,帮着给家里捞钱,还不是叫人给欺负死了。”   人群议论纷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席安终是开了口。   她声音沙哑,苦涩具备:“当年我娘怀着孩子,若非你叫她挺着八个月的肚子去挑水,也不会跌倒流产,大出血没了。”   “你说她是女人,运道不好不够健壮听话,死了活该。说我赔钱,吃用你的,活该顶替母亲受你打骂使唤,喂鸡喂猪拾柴种田我什么都做过。叫我替席家从军,我也顶着杀头的罪冒名顶替去了。”   “如今九死一生回来,只想过过安生日子,你们为什么都要来寻我的麻烦,贪玩那点安置费。”   她说得苦涩,见一切埋怨道尽,又道:“村里很多哥哥们去了战场,前日还说说笑笑的,转眼连个尸体都找不回来。我运气好些,活着回来了,也没几年好活,为什么不放过我?”   她一句一句,直往村民们的心底说。   八年前那场征兵是所有人心中的痛,村里的男人去了一半,就席安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隔壁村去了三分之二,回来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没一个活过三年的,残缺着身子没了。   这些男人是为了这个国家死的,他们保家卫国,保护着所有人的平安,是所有人都应该尊敬的存在。   而不是如今这样,遭受别人的白眼与算计。   婶婶们越发将席安保护的密不透风,指着席老太张口骂人:“你这黑心肝的老太婆,战场上下来的你也敢这么对待,还不快走!”   “再不走,我可就要喊里正来评评理了。”   “诶诶,大家别激动,别激动!”正此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确实席三婶照顾好公爹,听到席老太要打席安的消息赶了过来。   她素来爱装好人,此刻也是做和事佬,温声软语的说:“走不得,走不得。”   “席安过来,是来看家里爷爷的。”   “你们也知道,家里老爷子身子不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去了。人老了,想承欢膝下,叫席安过来,这还没看到一眼呢,哪能这么走了。”   她说得句句在理,又是踩着孝道。   席安“迟疑”的看了眼席老太。   有几个婶婶上前把席老太围住,对席安摆手。   “丫头快去,这老太婆我们给你看着,你什么时候见完,知会一声,我们再让她走。”   席安犹豫后点头,感激的道谢,带着齐寐转身回了席家。   走的时候,齐寐凑前悄声安慰:“不委屈,以后我们就当没她这个亲戚。”   席安转眸瞧他一眼,如墨深沉的眼中漾开笑意。   她配合悄悄声道:“我装的,叫她以后不能对付我。”   “……我当真了。”齐寐撇嘴,不管不顾道:“反正我就是安慰到你了。”   “好,齐寐安抚到我了。”席安温声答应着。   眼中似冰雪消融,溢满了暖意。 第20章 田契到手   “吱呀——”   沉重的木门在推动下发出艰难的吱呀声。   从屋外明亮的天光中走进一个瘦弱的人影,将无边光亮带入屋内。   席安走进主屋,内里弥散着一股难以描述的臭味,偏黯淡的光线将屋内的一切都笼罩上一层破旧阴影。   席老爷子躺在床上,这个强势一生,带着席家从大灾战乱中得以保全的男人,老了也只能如同枯骨一般瘫在床上,忍受着病痛折磨。   “安丫头来了……”腐朽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席安在屋里看了一圈,拎了把椅子过来坐着,一边漫不经心的答应了一声。   她漫不经心的态度,若是寻常长辈只怕早已大怒,但席老爷子不愧是见过世面的,居然还能艰难的笑出声。   他声线嘶哑,说话似含着什么,带着种艰难的涩意。   “你大了,有本事了。”   “连养你长大的家人,都可以轻易舍弃。”   席安愿意过来,可不是来听这些的。   “老爷子,我来这里,只不过是看在血缘关系,断亲前来见您一面罢了。”   “您若是执意要说教我,可就没意思了。”   “嗬嗬——”艰难的喘息声从喉咙里溢出,那双浑浊的双眼在如今这副行将就木的身躯上,依旧能看出过往的凌厉与精明。   “你人大了,不听话了,若是你爹还在……”   “咳咳。”   “我爹在……”席安语句平静,她只是平静的注视着席老爷子,这个在席家犹如天一般的男人,如今也弯下了腰骨,成为了摊在床上的废人。   “我娘流产而死,你们愧疚过吗?”她突然开口。   “那是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   “你都……”   “是啊,我知道,产婆和你们说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都听到了。”   “如果第一个孩子是那个男孩该多好,你们是不是都这样想过?”   席安一句一句的说着,似要把自己所有的疑问都一一道尽。   “我很小的时候,娘总是会哭,爹总会骂娘是个肚子里没货的,生不出金疙瘩,是只不下蛋的鸡。”   “仅仅因为生不出男孩,所以他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把外面的私生子带回来?就因为我是女孩,我就必须做尽琐事成为全家人的奴隶,干尽脏活累活,忍受你们所有人的欺辱?”   “我不服……”   谁能服?   席安垂眸,她低头看着自己遍布老茧的手,这双手的主人曾经在农家受尽苦难,也曾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所有的一切,她都记在心里,从一开始的怨恨到如今的冷漠。   她只想远离这家人,过上平静的生活。   但如果他们纠缠着不放,席安也不会就此罢休。   “你……咳咳,这个家里,只有你和我最像。”   “一样的不服输,身上长着反骨,脑子里尽是离经叛道的想法。”席老爷子似回忆往昔,如同破了面的风筝艰难的在风中飘荡,声音飘忽艰难。   “可惜……你不是个男孩。”   “但哪又怎么样?”席安嗤笑:“即便我是女子,我能上阵杀敌,我能建功立业。我敢说我所达成的成就,这席家的男子,就算是席修贤,这辈子也不可能越过我去。”   “你!”   席老爷子反手攥住床沿,激动的双目微突。   “你也不过是个女人!”   “女人又如何?”席安反驳,她起身,如夜色深沉的眼冷凝又锐利,唇角挂着冷笑:“你最好活久一点,看着席家所有人都只能在这小村子里挣扎度日。”   “包括你那引以为傲的孙子,席修贤。”   “站住!”嘶哑的声音怒吼道。   席安转身出去的动作一顿,她站立原地,背影是那样的瘦弱,却再也不是那个让人欺负的女孩。   “你那钱……是你送回来断亲的,我知道。”   “咳咳!”激烈的咳嗽声从身后响起:“你不能……不能要回去。”   “你算什么东西,你哥哥的赔款,也……也不能要!”   老爷子说得艰难,强撑着身子为自己的儿孙争取利益。   从席安的反应来看,这个久经风霜的老人知道事情已经没有了回转的余地,席安的心中充满了对席家人的厌恶。   事到如今,他只能抓着这些身外之物不放。   期盼着席修贤能如所有人期盼的那样,考中秀才、举人、进士,甚至入仕拜相,带领整个席家跨越阶层,彻底脱离面朝黄土的生活。   席安偏头,背着光看向席老爷子,模糊的光线中她面容模糊不清,只听闻一声冷笑从喉咙中溢出。   “凭什么?”   “你既要断亲,便不是席家人,你不能……”   还真是冠冕堂皇。   席安冷淡的瞧着他,“可以,断亲书与田地给我。”   “老爷子心中有数,便让他们在三天内把断亲书与田契送过来,否则我状告官府,定然有官老爷替我定夺。”   “我们公堂上见。”   听罢这些,席老爷子仿佛一下子失了气力,叠在木床上。   巨大的声响把屋外的人也引了进来,不论是真心还是假意,两个儿媳妇焦急的闯了进来,围着床边关怀备至。   席老爷子喘着气,把自己的决定告知他们。   枯瘦的手颤颤巍巍,指着席安艰难道:“去,把田契拿来。”   “爹!”席二婶大喊。   “还不快去!”席老爷子怒视她。   席三婶眼看妯娌不情不愿的去了,转头自己也被老爷子使唤着去拿笔墨纸砚。   席三婶一看不妙,眼珠子一转,连忙跑去了席修贤的院子。   席修贤正在屋子里等好消息呢,谁知见娘慌慌张张的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小声道。   “事情不妙,老爷子叫你二婶拿田契出来,还要我拿笔墨纸砚呢!”   “什么?”席修贤顿时惊讶。   他原先搬出老爷子,是希望老爷子能震住席安,让她乖乖掏钱供他读书。   至于嫁人?呵,这么大人了,想也嫁不得什么好人家,留在家里伺候他们倒也不错。   原先所有,不过是给她画的大饼,诓骗她。   可谁知一转眼,老爷子也倒戈了。   席修贤顿时急了,背着手来回踱步。   他思索许久,席三婶忍不住催促:“修贤,你想到办法没有?我这出来的太久怕是得回去了。”   席修贤被催得焦头烂额,抓着他娘的胳膊问:“爷爷真的要给她写断亲书?”   席三婶也没听到,但又是田契又是笔墨纸砚的,只怕是差不离。   席修贤一甩手,对着桌上雪白的宣纸一咬牙,把墨水打翻在上。   “哎呀,这么好的纸,你这是做什么?”席三婶心疼的把纸捡起,用袖子意图补救,却只能把纸张擦的支离破碎。   席修贤如何能不心疼纸?只是事到如今,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抓着他娘的胳膊,咬牙道:“就与爷爷说,家中的纸方才被墨水污染了,能拖一天是一天。”   “这……这……”席老爷子在席家积威甚重,席三婶面露犹豫:“这……这没问题吗?”   “娘!”席修贤见她犹犹豫豫的,恨铁不成钢的一甩手:“田契先给她也就给她了,只要她还没断亲,一切都有回旋的余地。”   “儿子读书每年花费如此巨大,您忍心看着到手的银子都还了回去,忍心看着我无钱科举无缘官位吗?”   他这一席话说得极重,叫席三婶一下就定了心神。   席修贤的仕途在她看来比什么都重要,千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她一咬牙,当真拿着几张被墨水污染的纸灰溜溜的进了主屋。   面对公爹审视的目光,她咬着牙,咬死自己不小心把纸都弄脏了。   这下没法子写东西了。   就在这沉默的时刻,齐寐再次横插一脚,端得是满脸懵懂无辜的色彩。   “纸不能写,可以写在布上啊。”   这一席话,叫席三婶生生僵硬住面皮,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席安忍不住憋笑,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给了个夸赞的眼神。   “齐寐说的没错,既然纸不能写,可以写在布上啊!”   席二婶不满嚷嚷:“写谁家布上,哪家布有多这么糟蹋。”   席三婶这时也回过神来,连连点头附和:“对对,安安,咱家穷,每人就那么几件衣服,少一件都是不成的啊!”   “你看这会儿实在没东西写,要不就先这样算了?”   席安不语,偏头凝视着席老爷子。   席老爷子把两个儿媳妇的算计看在眼里,一时气她们目光短浅,可恨他如今摊了,震不住她们了。   他绷着脸心中如何骂娘没人知,奈何是一家人,不得不艰难的开口:“要不安丫头,这事先缓一缓。”   席安盯着他许久,终是松了口。   “田契先给我。”   “可以,老二媳妇,把田契给她。”席老爷子松了口气,冷声使唤。   席二婶不情愿,扭扭捏捏的拿着田契,满脸写满了不情愿。   齐寐直接伸手,从她手中强硬的把地契拿来。   他下手无所顾忌,席二婶深怕田契被撕破了,顿时松了手叫他夺了去。   齐寐把田契拿在手中好奇的看来看去,转手乖巧的递给席安:“席安,田契。”   席安扫了一眼:“你拿着吧。”   他便收入怀中。   “希望这断亲书,能在三日之内送来。”临走时,席安目光扫过众人,抛下这么一句话。   带着齐寐扬长而去。   徒留两位婶婶咬牙切齿。   作者有话说:   哭泣,明天晚上公司要聚餐,其实不太想去,想回家码字,但是社畜就是如此卑微QAQ 第21章 总把新门换旧门   “老头子……”昏暗的屋内,席老太不甘的开口。   “不须说,不须说。”席老爷子僵硬的挥手,呼吸微弱困顿。   他年纪大了,这一番折腾已经感觉到力不从心了。声音微弱了些,透露出疲倦与怠惰。   “那丫头从了军回来,胆子大了,有了主见,你握不住。”   “握不住。”   “可是……”席老太犹不甘心:“你是不知她将宝打成那个样子,还敢与我呛声,真是无法无天了!”   席老爷子疲惫的睁开眼,一双眸子冷冷的扫过席老太,神色冷硬。   “你就当没有她这个孙女。”   “她心中早已没了席家,又不是你能握住的,就算强留下来,也只会留成仇。到时非但不能得到好处,还会搅得你不得安生。”   “那田本就是她的银子买的,这些年陆陆续续从她那里得了几百两也该够了。我与她说定,拿几百两银子换一份断亲书。”   “你若是不想钱财两失,就叫那两个儿媳妇把心思收敛起来,谁也不许动这个断亲书的主意,三天内给她送去,记住了吗?”   席老爷子强势一世,临了也如大山压在头上,压得人不能动弹。   席老太不情不愿的答应:“知道了。”   席老爷子知道自己说话重,半晌叹了口气,疲惫的闭上眼。   “可恨她不是个男儿……”   “叫修贤回镇上去,安心读书,明年定要考中秀才。我老头子没几年活头了,他要是考不中再留三年,中途守孝便是六年,家里没了席安供着,六年后可供不起他。”   “你这般与他说,不必留情,叫他知道厉害,心才会在正轨。”   席老太点头:“诶,我晓得。”   这厢两个老人凑在一起说话,那厢席安同齐寐回了家,两人凑在一起对着田契面面相窥。   “这田,席安你会种吗?”齐寐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嫩的双手。   他这双手握笔拉弓都可,就是不会种地。   这田契一到手,紧接着就是春耕。这田还是要老老实实的种,总不能丢在一边长草。   席安漫不经心,心里想着这断亲书什么时候送来,一边在修屋顶的工具中翻找。   “我会种,不用担心。”   “席安以前种过?”齐寐瞬时皱起眉,满脸写着心疼,“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让小姑娘干这种粗活?”   席安挑东西都动作一顿,转头看他满脸心疼不由失笑。   “军营里可是兵农兼顾,我们在边疆也是会种地补给的。”席安解释,她以前在席家确实种过地,不过也没种几年就去参军了。   算来,还是在军营里种的多些。   “我以前刚到军营的时候,种过一年的地,主要是种些地瓜、苞米一类。我们现在有五亩地,可以种三亩稻,一亩地瓜一亩苞米,一年下来还能有不少富余。”   席安计划着,突然站起身指着院内的一块地,用手指一划道:“等春耕过后,我把那地开起来,种点时令的蔬果。齐寐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以跟我说,我安排种上。”   “春耕?”齐寐顺着方向看过去,疑惑的歪头,素白的指搭在下颚,指尖泛起健康的粉红。   “我们不是要建屋吗?”   “啊,这个。”席安顿了一下,终于从一堆东西中挑挑拣拣出有用的,抱着东西蹲到齐寐的面前,神情认真。   “我答应席老爷子不再去追回银子换断亲书和田契,可能有点突然,但你别担心,我在钱庄里存的钱足够修房子了。”   齐寐呆了一下,惊讶的问:“你为什么会答应这种要求?”   “这钱本就是给他们的断亲钱。”席安回答,又道:“我本不想要回的,但他们欺人太甚才想给他们点苦头吃。席老爷子能保证不会再找麻烦,换我放弃银子,予我断亲书与田契。”   “我觉得划算,便答应了。”   到底还是不在意的缘故。   若是寻常人平白放弃这一大笔钱,定是要依依不舍,心疼至极。   于席安而已,一笔钱买断关系,让那群人不再找麻烦,倒是划算的很。   何况席老爷子说的对,那是席家的东西,她拿着都嫌恶心。   这一番话叫齐寐听了,倒是蹙起眉,眉宇间忧郁难掩。   他扼腕道:“早知如此,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把那断亲书给要到来。”   “我瞧那些人的架势,只怕这断亲书还要再生波折。”   席安无所谓道:“要是三天后断亲书还没送来,就把他们告了。至于那几百两银子,也一并要回来好了。”   她捡起地上的工具,带着几块木板蹲到被破坏的摇摇欲坠的大门前,拿着东西就开始修复木门。   这木门用了好些年了,被一顿敲敲打打,实在破败不堪,瞧着也不像是能用的样子。   席安尝试修了一下,发现这门确实修不好之后,果断放弃起身去了隔壁院子找张叔。   也是来得巧,张叔今天去镇上把前些天猎到的猎物给卖了,那次打猎东西不多,张叔期间是又上过山的,凑今天卖了,分给席安七百八十文。   席安拿了钱,把要换院门的事说了。   张叔看着被破坏成那样子的院门直叹气:“都是一个家的孩子,席家怎么就这么过分,实在是欺人太甚。”   席安不置可否,冷着脸,神情自若。   院门破成这个样子,也确实要换了。   农村里有木匠,可以去买个木门回来换。   张叔就把人带去了张木匠家,张木匠是十里八乡最好的木匠,日后席安修房子都有拜托到她的地方,正好过来见一见。   张木匠家在离村子不远不近的地方,靠近村道,院中堆满了木头摆件,细碎的木屑散落一地。   咚咚——   农家没有那么多规矩,张叔敲过门直接推门而入:“老哥哥,你在吗?”   从屋中走出一个叼着烟杆的细瘦男人,面上留着须发,皮肤裹着骨头,从外表看像是个枯柴,手上满是雕刻磨出的老茧。   “呦,这不是三儿吗?来找什么事?”张叔家中排行行三,有好些熟悉的同族人都会叫三儿。   张木匠叼着烟,锐利的眼扫过席安,眼帘微垂下:“怎么,这丫头把钱要到,要建屋啊?”   “嗐,建屋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张叔摆了摆手,把席安今天的遭遇说了。   听完席家人那仿佛失了智一般的操作,张木匠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冷哼,冷冷道:“席家真是越来越不着调了。”   “那可不是……”张叔满腹怨气。   莫说他与席安交好,看好席安这个后辈,就是寻常席家人这三天两头来闹,也是叫人头疼。   两人寒暄一阵,这才进入正题。   张木匠把一直沉默不语的席安叫进屋子,他这屋子里也没什么做好的门可选,只有一扇用来做样品的,放了好几年了。   他指着木门道:“这门你若是要,两百文卖给你,我给你搭把手帮你装起来,今日就可得用。若是不要钱,那你可得等上一天,等我重新做一扇。”   席安只是扫了一眼,就点了头:“就这个吧。”   她从袖中倒出几串铜板,数出两百文给他。   张木匠得了钱,转头叫了家里的儿子帮着把木门抬出去。   张木匠的儿子如今也快二十了,实在家贫,还没娶上媳妇,看着沉默寡言,生得五官端正,有个把子力气。   席安又生得漂亮英气,一身气质绝非等闲,叫人忍不住转头去看。   张叔瞧见了,眼珠子一转,趁着张木匠两人装门的时候,把席安拉到一旁。   “你看那小伙子怎么样?”张叔隐晦的用下巴点了点张木匠的儿子。   “虽然家里穷了点,但为人老实,有个把子力气,还有一门手艺。家里就他和他爹两人,姑娘嫁过去,上头就一个公爹,什么都能商量着来。”   他这话说得隐晦,却是存着迁桥搭线的意味。   席安漂亮啊,她回村那天不知惊动了多少男男女女的心。好些人家打听这是哪家的姑娘,若非是席家的姑娘,怕扯上席家这块牛皮糖,只怕门槛都叫人踏破了。   张叔是真心实意想牵个红线。   齐寐瞧着浑身贵气,一身雪白肌肤比深闺女子还要细嫩,容貌又好,叫人瞧一眼都觉得亵渎。   瞧着不是席安可以把握住的。   席安无语。   等张木匠两人把门装好,她索性连门都不出,叫张叔去送客。   用态度表明她并无此意。   张叔闻弦歌知雅意,这件事就当这样过去了。   谁料席安一回头,就对上齐寐控诉的目光。   “你要嫁给刚刚那人吗?”他唇瓣颤抖,漂亮的桃花眼不甘抖动,好似一只即将坠落的蝴蝶,有种莫名的脆弱。   此时屋内昏暗,席安哑言片刻,因看不清他的神情放弃,直接开口道:“我并无此意。”   “那张叔为什么要这么说?”齐寐继续逼问,隐没在黑暗中的双眸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村里人都这样的,觉得我年纪大该成婚,我没有答应的。”因看不清他神情,席安只好多话解释。   “是吗?”轻而缓的声音微妙响起。   席安敏锐的察觉到不对,下一秒被齐寐牵住袖子,登时心中一跳,再也想不起方才的感觉。   只听他轻声道:“不嫁给村里人好不好?”   不嫁给村里人,嫁给你吗?席安险些脱口而出,喉咙滚动数次,终是咽下到嘴的话语。   艰难开口,吐出一字:“好。”   作者有话说:   好,多补了一百字,鼓掌!(啪啪啪) 第22章 男人的事业   晨光挥洒大地,洒下一片光辉,微醺的太阳高悬于天,春日的凉风缓缓吹拂过大地,带来一丝清凉。   席安正在院子里对着一对木头捣鼓,她拿着柴刀,手边还有一把匕首,动作利落的将木块削成合适的大小。   她动作不快不慢,总是透着一股凌厉,把规则不一的木块削出型,再耐心打磨,整个过程行云流水,看着都带着几分赏心悦目。   削木头的簌簌声伴随着细微咀嚼的声音在院里响起,席安边动手,边漫不经心的朝身边瞥去一眼。   入眼是几团灰白色的毛团。   这几只幼兔生得快,被抓住的时候还不够机敏,又素来是被齐寐抱在怀中,总归是胆大。   就连席安如今拿着刀在这里削木头,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跑到木堆上方来回跑动。   席安耐心极了,总是在木块被推动的时候回手捞回,面上依旧无甚表情,冷冷淡淡的好似所有事都与自己无关。   厨房里,男子走路都脚步声、厨具被搬动的碰撞声不断响起。   席安手中削着木头,看似专注耐心,实则所有心思都跑进了背后的厨房里。   自那日张叔想给她说媒被齐寐听见之后,也不知是他心有担忧,亦或其他原因,齐寐越发黏她,还总要给自己寻些事做。   席安坦然接受之余,又怕他多想,奈何嘴笨只能由他去了。   今日听他提出要下厨,席安也只能沉默的坐在门口,随时准备在出事的时候冲进去救场。   只是没成想,这个不沾烟火气的贵公子进了厨房,竟没闹起事来,反而叫席安越发心惊肉跳。   她小心的探听着里面的动静,一面纠结着是否要进去,一面将自己削好的木块收拢。   滋——   肉进油锅的声音响起,席安腰背一挺,险些就这么冲了进去。   原本平静的表情隐隐有些碎裂。   “齐……齐寐?”她犹豫的唤了一声。   屋里的齐寐正对着滋滋冒油的油锅手足无措,听到席安叫他,猛然用锅盖将油锅盖住,扬声道:“我没事!你不要进来!”   好吧。   听着他声音颤抖焦急,席安犹豫片刻,还是老老实实的坐在了门口。   而厨房里的齐寐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犹如对待阶级敌人一般,满眼深沉的凝视着油锅。   谨慎的将锅盖抬起,油烟气瞬时扑了他满脸。   齐寐反手把锅盖盖回去,抹了把脸,鼓起勇气一头栽进厨房的世界。   噼噼啪啪——   厨具碰撞的声音不断响起,席安在外面听得心惊肉跳,背影挺拔如松,随时可以冲进去救场。   不知折腾了多久,背后的木门终于敞开。   席安瞬时回头,目光灼灼的凝视着身后的人。   齐寐身上素白的长衫被油烟味熏染,左一道右一道的脏痕抹在衣服的边缘。   他像是一只优雅的大白猫滚进了碳堆里滚了一圈,白软的猫猫都沾染上一道道的痕迹。漂亮的桃花眼因为烟熏火燎,微红的眼眶沾染上水光,粼粼春色中荡漾着迷离光晕。   “咳咳——”齐寐张口就是一连串的咳嗽。   席安连忙去拍他的背脊,满眼写着担忧。   “齐寐,你没事吧?我在家里,本不需要你下厨的……”   “咳咳!”断断续续的咳嗽声不堪重负,齐寐抬起来的眼中却溢满了光彩。   “我做出来了!在里面,席安可一定要尝尝。”他兴奋的双眼发亮,好似完成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般。   席安担忧的话语突然顿住,半晌泄气一笑,笑容越发纵容。   连她自己都没有注意,遇上齐寐之后,她脸上的笑容逐渐明媚起来,不复先前疏离淡漠。   “好,我一定要好好尝尝。”   齐寐第一次做菜,做的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大餐,只秉承着两菜一汤的原则去做。   反正无论如何,席安真的从厨房里端出了俩菜一汤。   这菜,一个是素炒鸡蛋,一个是青菜炒肉,汤席安用勺子翻了一下,有几块骨头带着肉,应该是炖了骨头汤。   无论如何,汤总是不容易出错的。   席安秉承着这个想法,先给齐寐舀了碗汤,自己拿着筷子在齐寐期待的目光下“以身试毒”。   第一筷子,席安伸向了那叠鸡蛋,鸡蛋被炒得焦黄,没有丝毫的美感。   席安一口下去,顿住了。   鸡蛋的香味在口中扩散,配合着微咸的焦黄,微妙的口感在口中蔓延。她夹了一筷子,紧接是又一筷子。   “这菜……”   齐寐双目中盈满了期待之色。   “很香,味道放的恰到好处,虽然卖相不好但真的挺好吃的。”席安用自己贫瘠的语言试图去赞美它。   属于期待的光炸开了花,齐寐满脸笑意,迫不及待的拿起筷子自己也尝了一口。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第一次做的缘故,还是席安赞美的原因存在,他总觉得特别好吃。   忍不住夸自己:“原来我这么会做菜。”   席安就笑了:“嗯,齐寐最会做菜了。”   接下来的炒肉和骨头汤席安都一一品尝过,不得不说齐寐真的有做菜的天赋,第一次做就做的这般好。   齐寐自豪极了,开心道:“那以后家里的饭都交给我吧。”   想着给他找点事说不准就不会瞎想了,席安嗯了一声,便是答应了。   吃过饭,席安把自己削出来的木块带到院子里,几下拼接之后,一个木头房子就出现在眼前。   她放了一只兔子进去,看着兔子在里面蹦跳,她道:“这屋子以后就给兔子住吧。”   “对了,你取名了没有?”   “取……取名?”齐寐的神情一滞,眨巴眨巴眼无辜的与席安对视:“这……卖肉的兔子,也需要名字吗?”他有些茫然,也敏锐的反应过来,席安为什么要给几只迟早要被吃掉的兔子搭屋子?   难道她想养着做宠物?   巧了,席安正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齐寐好像很喜欢这几只兔子的样子,以为是要养宠物的,现在被他一反问,心里也有点懵。   “卖……卖?”   “……要不,养着?”席安一问,齐寐也跟着迟疑。   要是席安喜欢,他就舍不得卖了。   两人对视半晌,终于知道彼此都会错了意。   齐寐主动交代,自己主要是想给家里找个进项。   他知道一种特殊鞣制皮毛的方法,会比寻常人鞣制的更好,可以卖出更高的那个。而兔肉也可以卖钱。   一只看重量可以卖到三十文到五十文不等。   而兔子成熟期快,只需要四个月左右就可以繁殖出售,且繁殖力十分强劲,只要留下足够的兔子就可以保证幼崽的数量持续增长。   席安沉默许久:“实不相瞒,我也知道一种鞣制皮毛的方法。”   “这种方法,是边境的蛮族特有的,齐寐你怎么会知道?”席安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   她生得英气明艳,因多年的战场生涯,漂亮的眉眼总是带着几分严肃凌厉,仿佛被她注视着的人,在她眼中都无所遁形。   齐寐做贼心虚,啊了一声,连忙补救:“我从,从书上看来的。”   “也有听人说的,我身子不好,父亲总会请一些游人为我讲述外界风光,偶尔也会提及这些。”   席安没说信与不信,摸了摸兔子的脑袋,便转移了话题。   “既然如此,齐寐你就好好养,这小屋子就留给以后它们生崽崽用。”   齐寐忙不迭点头,为自己应付过去而松了口气。   却没有注意到,席安探究的目光。   说完事,席安又要和张叔一起上山了。   临走时,她交代齐寐在家里也要插好门栓,不要随随便便放外人进来。   虽然齐寐说他没吃亏,但那天一回来就见席家人在外面撒泼、村里人对齐寐指指点点的样子,她不想看到了。   齐寐满口答应,当着她的面把门插上了。   张叔看着他们两人相处,憋了又憋,还是忍不住道:“你这,跟养了一个儿子似的。”   农村人也只有养儿子才这么精细。   席安不一样,她这是养夫郎,倒插门的方式养着,自然是样样学着人家边疆的女子照顾着,对象又是一个贵公子,自然要养的精细些。   然而她不知道,边疆女子养倒插门的夫郎,把人养在家里护着,那是太彪悍强娶回来,怕人跑了才小心翼翼的宠着护着,把人关家里。   齐寐是自己自愿呆着,就要在家里等着,还时常被她带出去溜达。   这里就不兴倒插门,对这样的男子总归轻蔑些,也不太看得上她这种方式养男人。   席安摆了摆手,理所应当道:“他无依无靠,身边可信唯有我一个,我自然得多护着点。”   张叔无语,又有些犹豫:“有些话,叔也不知道该讲不该讲。”   “那便不该讲。”   “诶,你这丫头!”这也太直白了。   张叔被噎个正着,摇着头道:“你那天买门的那户人家,他们儿子看上你了,托我问问你的意思。”   “他穷是穷了点,但他年轻,有力气手艺,你也有田地,两个人一起打拼几年,日子还是会好起来的。”   “他倒插门吗?”席安直接问。   见张叔不说话,她又道:“我自己的田,我嫁过去就成他们的了,我不要。”   “就你这想法。”张叔没想到她这般离经叛道,甩手道:“你看那贵公子肯倒插门不?”   席安:……   倒也不必如此说。   作者有话说:   聚餐把自己吃坏了呜呜呜,肚子好疼,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疼,半夜还疼醒了。   宝贝们,看书记得点收藏哦,收藏不走丢,别让本咕独守空房哇 第23章 救人   大抵是给老哥哥家的儿子说媒失败,张叔面子上抹不开,进了山寻了个由头就离开了。   席安还真没想到这事闹成这样,立在山中一时无言。   如今山中春意盎然,猫冬的动物们纷纷从深山中走出,种子顶开头顶的土壤冒出了嫩芽,潺潺流水在森林中发出清脆的流水声。   席安背着背篓,手拿柴刀,一身干净利索的青色短打,用绳子在手腕脚腕绑定,整个人显得利落又飒爽,像是哪家将门出身的小姑娘,眉宇间都写着英气。   但她确实已经年纪很大了,足有二十有二,称虚岁二十三。   席安双手开合,猛然攥紧直接一拳打出去。   嘭——   沉重的闷哼声响起,树干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树枝哗哗摇晃过后逐渐恢复平静,咔咔细碎声隐没在虫鸣鸟啼声中。   席安许久没有操练过,每日晨起绕着圈子跑上几圈便也作罢,运动量不过以前的十分之一。   如今张叔不在,只她一人,深沉的眼中沾染上些许兴奋的色彩。   席安缓缓收回手,攥紧了手中的柴刀,风吹拂过的声音夹杂着许许多多的杂音灌入耳中。   她唇角微挑,整个人的存在感在一瞬间消弥,好似这山中草木,极速贷朝深山撩去。   吱呀——   细碎的断裂声越来越响,喑哑的断裂声后是重物落地的闷哼,极其一阵烟尘。   有胆大的小动物跳到轰然倒塌的大树上,一个坑洞赫然将它幼小的身躯容纳。它吱吱叫唤,茫然的在半凹陷的坑洞中摇头晃脑。   ·   虫鸣在深山中不断盘旋,鸟啼声犹如琴音绕梁不绝。   咔嚓——   重物压断枯枝的声音响起。   一个身穿布衣的老人背着大大的背篓在深山中走着,那背篓足有他半人高,他却走的十分利索,偶尔停下俯身看路边的草丛中是否有自己寻找的东西。   找寻了许久,终于不远处的草丛中发现了一株嫩绿的药草。   老人眼前一亮,连忙上前拨开眼前的枝叶仔细打量那株草药。   只见草药生得精神,十分挺拔嫩绿,是品相非常好的药材。   老人家眼睛一亮,抿了抿干裂的唇瓣,连忙从背后的背篓里掏出水壶,珍惜的从中倒出一些水泼洒在土壤上。   摊开被洗得发白的粗布,用手去挖被水侵湿的土壤,他动作小心,避开了草药的根部,连带着土一起将这株品相极佳的草药小心的放在粗布上。   老人家看着年迈,但动作很是利索,一双眼炯炯有神,小心的捧起土壤时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许多。   终于将草药连根带土打包走,老人家直起身子时都忍不住松了口气。   “这可是难得的宝贝……”老人家念叨着,一边艰难的将草药放进背篓里。   背篓里全是草药,或干枯或新鲜,还有几株和这个放在一起的,瞧着沉重极了。   他背着沉重的背篓,一边朝着前面从未深入过的地方走去,一双眼中溢满了期待。   不知道前面会有什么药草……   老人家专注的想着,却没有听到身后急促迅捷的脚步声。   咔嚓——   枯枝折断、土壤轰塌的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双脚悬空的惊恐,一股巨力从衣领将他整个人都悬在半空中。   老人家一时猝不及防,瞪大了眼睛,双脚不停的往后挪蹭。   “别动!”清冷严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老人家被骇了一跳,挣扎着想要转身,却不想破旧的衣领经不住他一个老人的体重,在那只手掌中猛然撕裂。   嘶——   布匹撕裂的声音在寂静中如此明显,叫人呼吸急促,眼神发直。   不过片刻,手中的布匹就与衣服分离开,老人家背着巨大的背篓,蹭着断口的山崖一路滚落下去。   “啧!”   席安见此,一头栽下陡坡,几个跳跃扯着粗壮的枝叶猛然朝前投掷过去。   只听呲得一声,蹭着老人家的头发硬生生插入地面。   老人家还算利索,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断枝,抬头目光求救的望了过去。   却不想对上那人深沉如墨的眼。   可再凶冷的眼神,也抵不过对面是个姑娘!   那个瘦瘦弱弱的姑娘立在枝头,手中是两节粗壮的树枝,方才被她扔出的树枝入土三分,正摇摇欲坠的支撑着老人家不会继续滚落。   “姑……姑娘。”老人家咽了咽口水,眼神紧张的凝视着手中的树枝,这是他唯一的支撑。   他也想着从地上起来,但是徒然陡峭的陡坡叫他无处着力,他人老了也没有那么多体力可以支撑他借助这根树枝站起。   劝她保全自己的话语还没有出口,危急时刻,就见那姑娘抛了抛树枝,猛然一个投掷,擦着他的鞋面投进泥土里。   老人家惊叫一声,呼吸急促,在察觉到树枝深入泥土之后,脚步乱踏,踩着树枝获取了一点支撑的力气。   这还不是结束,那姑娘一脚把树上最粗壮的树枝踢断,顺着树枝倒塌的方向猛然一跃,踩着枝干猛然滑下。   手中被掰扯光秃的枝干挑起老人家,一把捞在树干上,顺着陡坡老人顺势而下。背篓因为动静而掀开了盖子,里面的药草滚了一地,随着两人一起冲入坡下的灌木中。   眼看着就要平安获救,谁知祸不单行,两人冲入灌木中,径直砸在一只灰色动物的身上。   那动物似狼似犬,俊美有力的四肢,柔顺灰白脸两色的毛发,一双眼锐利有神,锐利的牙齿闪烁着凶光。   那犬被人砸了,猛然大叫:“嗷呜!”   一双兽吼之后,危险的眯起眼,对着席安龇牙咧嘴,一双利爪犹如利刃一般深陷泥土之中。   席安顿时眯起眼,从自己的腰间摸出柴刀,暗自朝老人家使眼色。   老人家瞧见那物,登时吓得面色灰白,经不住的颤抖。   “狼……狼……”   席安挡在他的面前语气沉沉:“老人家你先走。”   “不不,我一把老骨头,你还年轻,要走也是你先走!”老人家摇摇头,一咬牙很有奉献精神的想要挡在她的面前。   席安虽然有点感动,但真的觉得他碍事。   一摆手,把人挡在身后,猛然冲向那匹狼犬。   狼犬身形高大,足有半人高,瞧着是个大家伙。锐利的爪子在地上刨了刨,猛然冲向席安。   席安一个侧滑一拳砸在狼犬的头上,狼犬被打的一个偏头,回头张开嘴露出锋利的尖牙,恶狠狠的朝席安咬去。   面对血盆大口,席安不畏惧,柴刀插入地面飞身而起,抓住狼犬的两只耳朵,顺着力道骑在它的背上,膝盖重压逼迫它蹲下。   狼犬誓死不从,不停摇晃着脑袋想要把她甩下来,同时大张血盆大口去咬她。   然而席安也不是吃素的,她从军多年力气极大,也曾在草原上驯服过最烈的野马。   在见到这只狼犬的那一刻,她眼睛顿时就亮了,像是一位将军终于找到自己的良驹,她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种巨大威猛的狼犬。   她非但没有被甩开,反而膝盖下压,用更大的力气迫使这只狼犬屈服。   这是一场拉锯战,这只狼犬有着狼的野性,要想它对自己有狗的忠诚,就必须花费更大的力气。   背着药材的老人家一边颤颤巍巍的把散落的药草捡回,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较量的一人一犬。   眼神复杂。   不知折腾了许久,这只狼犬终是没有了力气,颓然的倾倒在地。   就像是一只狼王落败,失去了往日的荣耀,连毛发都显得黯淡。   席安却是出乎意料的温柔,她抚摸着狼犬的头,一边挠着它的下巴,在它喉咙里发出呼呼声后,又顺着毛撸。   顿时这只凶狠的大型犬摊成了一条灰白毯子,呜呜的轻哼着。   老人家见证了这一切,眼神极其惊讶。   “你是哪家的孩子?我从未听说过有哪家的姑娘有你这般厉害。”老人家忍不住喃喃。   声音响起,一人一犬仿佛这才发现旁边有人一般。一起将头转向他,两只眼神异常相似,专注又凶狠。   只是狼犬更加外露,而席安则将危险的情绪收敛在那双如夜色深处的眼中。   “我是张家村的。”席安语句沙哑。   她驯服狼犬用了很大的气力,身上很是疲惫,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只一双眼十足的锐利。   老人家闻言很是惊讶,问:“是张家村里,那户席家的姑娘吗?”   见席安点头,又道:“听闻你力能拔木,上打长辈下打混混,是十里八乡最凶悍的姑娘,因而二十有三仍云英未嫁。”   “还听闻你集市战三恶霸,把人打得屁滚尿流,痛哭流涕跪地求饶。”   席安:……   “这……”也太夸张了点吧。   但貌似……又有几分正确。   老人家却又叹:“我原先听来,还以为是旁人恶意揣度,如今瞧见,能英勇救小老儿我,还能战狼犬,姑娘才是真的勇士!”   他竖起大拇指,给了她一个赞。   席安:……   席安不想再听这些江湖传言,连忙岔开话题:“不知老人家你是哪里人?为何会出现在这深山之中?” 第24章 太岁消息   “小老儿我是隔壁柳家村的大夫,姓柳,你叫我柳大夫就好。”老人家一拱手,说这话的时候神采奕奕,一身药香沾染衣袂,是个正经又有能耐的老中医做派。   “原是柳大夫。”席安从狼犬背上起来,整了整衣上的褶皱,一本正经的点头示意。   实际上她根本不知道这柳大夫是谁。   “柳大夫你来这山上,可是为了寻药?”席安得知他的身份,顷刻就猜到了他的来意。   但这深山委实危险,若是是碰巧遇见了她光柳大夫从坡上摔下来那一瞬,就够他好受的。   说到这个,柳大夫面露惭愧,身上凌乱难掩狼狈:“说来惭愧,家里实在是没了药草,这才往深山中走了一段。得亏是遇见女壮士,否则小老儿我定要折在这身上之中。”   女壮……壮士?   绕是席安向来看淡,听到这个称呼也经不住一顿。   “我叫席安,柳大夫叫我席安就好。”   “诶,这使不得,我还是叫席娘子吧。”柳大夫连连摆手,到底是未出嫁的姑娘家,他年过古稀直叫名字也有些奇怪。   席安并无不可,总比叫壮士好。   “走吧,我送柳大夫出去。”席安说着,帮着柳大夫把剩下的草药给收拾起来。   那株新采摘下来的草药在滚落的时候被碾压破碎,只剩下一点枝叶完好。   柳大夫看得满脸心疼,珍惜的收拢剩下的残枝断叶,小心的包裹在粗布里。   席安同那只狼犬就在不远处等着他,腰间别着那把锋利的柴刀。   她进来一趟主要是为了打猎贴补家用,然而为了就柳大夫她的背篓和猎物都丢在上面了。   将柳大夫没有那么快能整理好,席安甩了甩手腕,抬脚轻轻踢了围着自己转悠的狼犬一脚。   赫然被踢,狼犬委屈的趴在地上呜呜叫着,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   “乖乖待着。”席安伸手撸了把狗头。   随即退后几步,猛然几步助跑一个起跳,跳出了约莫两三米的高度,一手抓住那些参差林立的树木。   她抓住枝干,一蹬陡坡,几个跳跃轻松攀上下一棵大树,如此反复数次,席安攀上陡坡边缘,一个用力翻身而上。   她的背篓匆忙丢在灌木中,掀开的时候,里面猛然窜出一个灰白身影,被席安眼疾手快把背篓丢了出去,命中靶心。   她离开这不救几只被捆了翅膀的鸡跑了,捡的蛋也打碎了,唯独一只胆小的母兔还留在原地被背篓罩着没有跑掉。   真是鸡飞蛋打。   席安检查背篓没有问题之后,直接把这只可怜的野兔抱在怀中,对着陡坡直冲而下。   她脚步飞快,墨色马尾随风飘扬,好似一员猛将气势如虹,乘风而来。   柳大夫从她开始攀登时就停下了动作,看着她的身手,眼中很是惊叹。   他活了那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利索的身手,仿佛天下无她不能去之处,无她不能做到之事。   如游龙,如凤雏,展露着锐利锋芒。   “席娘子真是比传言中还要厉害。”柳大夫忍不住惊叹。   又问:“席娘子有这般能力,进山可是为了那个传说而来?”   “什么传说?”   席安落地不久,正单膝跪地抚摸着乖顺的狼犬,听到这句话她眼神微动,想到了张大夫同她说的话。   那味传闻中的灵药——太岁。   “传说……”柳大夫微微一笑,果真讲述起了有关太岁的传言。   语罢,他抚摸着自己灰白的胡须,忍不住叹息:“我还记得那一年。”   “那年,我还是个孩子,还跟着师傅识别草药医理,遇见太岁的时候年纪还太小了,不懂那种类菇似的东西是什么。”   “直到太岁的传闻人人传颂,无数武者猎户来到这个地方,我才恍然惊觉自己曾经里这神话中的宝贝如此接近。”   “你没有带走太岁吗?”席安问。   柳大夫摇了摇头,失笑道:“那个时候我还太小了,根本不懂那是什么东西,等我反应过来时,太岁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前仆后继的人来来往往了三年,没有一个人带走了太岁,这个传言也最终随着时间而消声灭迹。”   “真想再见一次啊!那是何等的至宝,若是能使用它救治病人……”柳大夫说着,忍不住激动起来。   “咳咳!”   “您冷静点。”席安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神情若有所思。   她原先是不相信太岁的传闻的,这等神话传说中的东西,现实中怎么可能会有。   但如今看来,张大夫所言非虚。   “所以,太岁还在这山上?”她若有所思的提问。   “肯定的,我能肯定,没有一个人带走了太岁,它一定还在这山上!”柳大夫肯定的说道,他神情激动,挥舞着双手。   这个秘密他或许在心中藏了很久,席安看着也不是那种会嚼舌根子的人。   他道:“总有一天,太岁会再出现的。”   席安:……   倒也不必如此肯定。   说不准是被什么东西吃了也说不定。席安在心里不负责任的想。   “见到太岁的地方,可以带我去看吗?”   柳大夫激动的神情顿住,他眼神恍惚一瞬,像是再会想起什么熟悉到提及边角就能全然记起的事情。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这些年我去了很多次那个地方,一无所获。”   “那里的每一寸土壤我都一一看过,每一棵大树我都熟悉,没有一点踪迹,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那您第二次去那个地方的时候,距离第一次过去了多久。”   柳大夫伸出两根根手指:“二十天,本来可以更早的,但是那中间落了下雨,进不得山。”   席安:……所以到底是怎么理所应当的认为太岁是凭空消失。   大雨能抹去一切痕迹。   柳大夫态度坚决,太岁已经不在那个地方了,但席安态度坚决,连连发问。   柳大夫耐不住她的追问,给她指了地方,却拒绝带她一起去。   有着消息就足够了。   席安待着柳大夫在山中绕了半天,终于从山上绕了出来,出来是一条大路,有过往行人。   柳大夫朝她摆摆手:“就送到这吧,小老儿自己就能找回去的。”   此时天色已晚,席安也要准备回去了。   免得叫齐寐担心。   她带着那只半人高的狼犬,迎着山路避开人群回到了自己位于村外围的老宅。   老宅炊烟袅袅,树木亭亭如盖,农家平静的休闲时光开始了。   席安想到齐寐在里面等着自己,眼神微软,她所期盼的也不过是如此平静悠闲的生活。   伸手推门而入,入眼却不是齐寐做好放菜等他回来,而是一阵鸡飞狗跳。   眼看一只走地鸡咯咯叫着朝自己冲过来,席安还没动手,从身边飞出一个灰白巨影,一个飞扑把那只嚣张的走地鸡头朝下压在地上,锋利的利齿闪烁着银光靠近。   齐寐追这只鸡追得气喘吁吁,眼见鸡终于停下,还来不及喘上一口气,手中的菜刀啪叽一下,掉在了地上。   “狼……狼!”齐寐目瞪口呆,下意识的瞥向席安,指着这只灰白巨犬说不出话来。   眼见那双泛红的桃花眼盈上水光,席安连忙上前把鸡从从巨犬爪子底下掏出。   在狼犬不满叫唤的时候回手就是一拳,一个警告的眼神递了过去,狼犬瞬时双耳垂下,委屈的呜咽。   “鸡,鸡好着呢,没有被吃掉。”席安回身手忙脚乱的要哄齐寐,却见他把自己护在身后,盯着那只巨大的狼犬不放。   狼犬一般杂色更多,像这样灰白两色形似狼的并不多见,齐寐一时没有认出来,盯着那只狼犬的眼神透露出危险。   “滚出去!”   在这等巨大的威胁下,齐寐也顾不上自己软弱的伪装,低头想捡起地上的菜刀防身,被席安拉了一把。   席安把他拉到面前,语带安慰:“没事的,那不是狼,只是狗。”   “来,叫唤一声。”   “嗷呜!”听到席安的声音,狼犬瞬时从地上爬起,仰头一阵霸气的长啸。   席安:啊这……   “这确实是只狗……”席安想解释,然而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一只狗为什么会学狼叫。   齐寐与她相顾无言。   席安败退了,蹲下身朝那只狼犬招了招手,狼犬兴奋的跑向她。   跑到她的面前,呼噜着脑袋想往她手里蹭,还想去蹭齐寐。   齐寐浑身紧绷,双拳攥紧,盯着那只狼犬许久,见它只是无害的蹭蹭,才略微后退半步。   席安呼噜几把狗头,一转头就见齐寐离远了些,面上紧绷,下颚线都平白凌厉了几分。   “没事的,它不咬人的。”席安挠了挠它的下巴,一边朝齐寐招手。   齐寐盯着它许久,才缓缓上前,在席安的目光下敷衍的薅了几把狗头。   被这只大狗狗反蹭了几把。   见他神色不再紧绷,席安才问起那只鸡。   “啊,是想炖鸡汤的,但是没想到这么能跑。”呼噜着大型犬的狗头,齐寐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一双眼紧紧盯着狼犬不放。   又蹭了!怎么又在蹭席安!! 第25章 鸡   处理一只鸡的步骤也就是那么几步。   放血,拔毛,拆骨。   然而从第一步开始,齐寐惨遭滑铁卢。   连只不会飞的走地鸡都抓不到。   最后席安撸起袖子动手,把这只嚣张的走地鸡摁在案板上,菜刀一剁直接了却它这一世鸡命。   拔毛,拆骨,席安把一切都料理好,动作利索迅速,一把菜刀舞得银光飞闪。   直接把这只鸡给料理了。   “这鸡哪里来的?”席安在这间隙问了一句。   齐寐正盯着那匹狼犬,目光沉沉,听到她的问话下意识回头,目光落在那只鸡上。   “是一个姓柳的大夫托人送来的,说是感谢你的救命之恩。”   柳?席安收拾鸡的动作一顿,半晌无言。   “这怎么好收下……”   然齐寐也不懂这些,既然已经收下,席安想着改明还一只回去。   那柳大夫看着家境并不殷实,农家吃一只鸡都算奢侈,他送一只鸡来,也是挂念她的救命之恩。   “啊,不能收下吗?”听到席安的话,齐寐扁了扁嘴一时无措,“我以为可以收下的。”   席安心软,连忙安慰他:“没事,我改明还一只回去,这只正好给你补补。”   “我等下拿些钱给你,你自己想吃什么,自己买了吃。”   家里的钱放在什么地方两人都是知道的,席安怕齐寐不好意思用,是想吃鸡才收下的,所以主动提出要给他钱。   “我不知道嘛……”他嘟囔着,灰白的巨犬蹭到他的身边,使劲蹭了他好几下,被他嫌弃的躲过。   席安非但不帮忙还笑了:“看来它很喜欢齐寐,不如齐寐帮它取一个名字?”   取什么名字!齐寐瞪它,心想席安这样铁定是要养了,瞧着就让人不爽。   狼犬还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只觉得这个人类香香的,疯狂摇着尾巴使劲蹭蹭蹭。   齐寐受不了它,连忙站起来,站得高高的,不许这狼犬蹭。   等席安做好饭出来,就见齐寐被这只狼犬“逼上梁山”。   “去去,出去。”席安踢了踢狼犬,把它轰走。   转头让齐寐搭着自己的手,从椅子上下来。   “怎么被欺负成这样啊。”她忍不住失笑。   “下次它再欺负你,就凶它知道吗?”   “哦,知道了~”齐寐拖长语调,慢吞吞的回答,像是个从宴会归来的世家公子一样,扶着席安的手,撩着衣摆从高高的椅子上下来。   今天的晚餐就只有鸡了,席安还煮了一锅米饭,就这米饭喝鸡汤在农村也是一顿奢侈的晚餐了。   鸡汤浓郁的香味从屋里往外逸散开,得亏是住得离村远,若是住的近些,只怕早有人闻着味上门了。   可这离得远,并不代表不招人惦记。   这浓郁的鸡汤味,也引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就在两人正要动筷的时候,敲门声在屋外想起。   席安让齐寐先吃,自己出去把门打开,这一打开,出现在门口的是个面容清秀的姑娘,面上挂着笑,瞧着有几分面善。   席安不太能认人,主动问:“你是?”   “姐姐,我是席娟啊。”那人笑着,亲亲热热的去挽席安的手。   席安下意识后退一步,眼神迷茫一瞬,这才想起,这不是席二婶的小女儿嘛。   她那年离家的时候,这孩子才八岁,生活在重男轻女的家庭里,也是打小干活的,得亏是二婶泼辣,否则日子不会比她好上多少。   对这个和自己有些同病相怜的堂妹,席安态度没这么冷淡强硬,但也并不亲热,只是点了点头权作打招呼。   “席娟你来找我做什么?”   席娟眼神一转,竟是低眉搭目的露出一副委屈眼,眼中溢满了水光。   “二哥他受了伤,心情不好,娘要我伺候着,稍有不慎就遭他打骂,我一时受不了跑了出来,不知怎么就跑到了姐姐这里,想姐姐收留我一下,叫我呆上一会。”   许是家里有读书人的缘故,席娟不同席家其他人,瞧着还是知礼的。   席安盯着她看一会,终是点了点头。   家里多看一个客人,总不好只有一个菜,席安就去炒了个鸡蛋,回来就见席娟拿着筷子,还在往鸡汤里捞肉。   她碗里堆满了肉,在汤里捞着了就往嘴里塞,沾了一筷子口水又往汤里伸。   齐寐大户人家出生,就算如今落魄了,家里有席安在也绝不会叫他受苦,总是摆着公筷放着汤勺顾及他的感受。   见此瞬时倒了胃口,碗筷一放冷着脸盯着她不放。   听到脚步声,瞬时又换了副表情。   一双桃花眼因为惊讶而睁大,在席娟捞掉第二个鸡腿时他眼眶微红,下意识瞥向门口,一副受足了委屈的样子。   眼见这人捞走了大半的肉,又想往齐寐碗里伸筷子,席安面色一冷,手中的菜碟重重的摔在桌面上。   席娟被吓了一跳,抬眼见了席安的冷脸也不怕,热情的招呼着。   “姐姐快坐,快一起吃啊。”   说着手一捞,端起鸡蛋就想往自己碗里倒。   席安抓着她的手,她还满脸无辜:“姐姐,你不坐下一起吃吗?”   “席安。”齐寐还在旁边委屈的唤她。   显然是被欺负了。   席安面上冷意越重,“这就是你到别人家做客的规矩?”   席娟满脸茫然,无辜的看向她:“姐姐是觉得我有哪里不对吗?”   她环顾一圈,随即了然,指着齐寐开腔。   “对了,你这人怎么怎么没规矩,姐姐还站着,你怎么就能坐下,还不快给姐姐让座!”   齐寐:?!!   “什么人啊,既然想嫁到我们席家就要有赘婿的态度,瞧姐姐还没开始吃呢,就夹了一碗好肉,姐姐来了也不让坐,这是你当赘婿的规矩?”   席娟理所当然的说着,一双眼还盯着他那碗出锅盛出来的鸡汤不放。   席安给他盛的,自然把最好的给他,盛了满满一碗,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被人惦记上了。   齐寐被她主人家的态度给气笑了,正好她作死,怪不得他。   瞬时眼眶微红盈润,一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溢满了惊讶,齐寐委屈又惊讶的瞥了一眼席安,仿佛在说:原来之前都是在哄骗他。   含着水光委委屈屈的就要给席安让座。   席安:拳头硬了.jpg   她一把摁住齐寐,一伸手把席娟的脸惯在了她那碗里。   “你在教我做事?”席安冷声逼问,扯着席娟的头发逼她看向自己。   席娟被摁头进碗里,一张尚且清秀的脸上满是油污,被鸡肉烫得泛红。   席安一想到自己好生养着的未来夫郎被那样教育就生气,她平生最讨厌重男轻女,更厌恶这种理所应当伺候人的烂思想,面色越发冷硬起来。   她在军营的时候,脾气稍显稳重些,主要是寻常也无人不开眼找她麻烦。但回了家,席安觉得席家每个人都在她生气的边缘大鹏展翅。   席安可不会惯着他们,敢大鹏展翅,她翅膀都给你打折了。   “姐姐……”自她回来,席娟没有直面过席安,此刻才觉得恐惧,忍不住挣扎。   席安脚一踢,她屁股底下的凳子横溜而去,直接叫她摔了一个踉跄,被席安一把面朝下惯在桌面上。   “是谁教你去别人家这般理直气壮?”   “姐姐……”   “谁是你姐姐,给你脸了不成?”   席安一句一句逼问,提起她的头发冷冷道。   “我比你仁善些,叫你吃了顿东西再丢出去。”   说罢,她直接端起那碗肉直接灌了下去。   刚出锅没多久的肉还处于比较烫的状态,但这个温度又不至于叫人烫伤嗓子,硬塞下去也只不过是难受几天,叫她知道教训罢了。   席娟被按着动弹不得,眼睁睁的看着先前还百般喜爱的鸡肉变成了惩罚她的工具,硬生生塞了满嘴,叫她难受至极。   席安不好在齐寐面前做太恶劣的事,对面又是个姑娘,直接丢出门去,大门一关便也作罢。   席娟捂着喉咙咳嗽几声,嘴里的东西吐到地上,喉咙依旧生疼。   正巧张婶从吃过饭出来院子里纳凉,眼尖的看到了她,大着声音问了一句:“呦,这不是席二家的姑娘吗,怎么在这外面坐着。”   席娟满脸通红,连忙捂着脸跑了。   叫张婶一阵好笑,对着张叔道:“恐怕又是去别人家打秋风,叫人给赶了出来。”   张叔无奈摇头,“只怕是寻了安丫头的麻烦。”   那厢席安把人赶了出去,回去把那锅鸡汤收拾了,赏了狼犬一锅鸡肉,回头轻声安慰齐寐。   “我明天去买只鸡回来。”   齐寐摇摇头,红着眼欲言又止。   席安连忙保证:“席娟那丫头乱说的,我从没有那么要求过你,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你就在家里玩就行,其他事我会做好的。”   “毕竟赘婿……”   “那是他们愚昧,我从没有这么想过。”席安解释的焦头烂额,特别烦席家人时不时要出来作死。   她嘴笨解释了好几次,齐寐才破涕为笑,好似乌云散去、鲜花浪漫,笑得人心都痒了。   “我信席安的。”   席安一时哑言,喉间滚动数次,终是低声应了一声:“嗯。”   第 26 章货郎   清晨,晨光穿透嫩绿的枝叶,鸟儿在枝头歌唱,微醺的阳光温柔妩媚,洒下一片光彩。   微凉的春风拂过脸颊,柔软中带来一瞬清凉。   今早又落了点雨,今日的天气便有些凉了,微风中夹带着凉意,柔软的云朵随风在湛蓝的天空飘摇。   “扣扣——”   规律的敲门声在院外响起。   清凉的春日,张大夫困倦的将被子蒙过头顶,想将嘈杂的声音隔绝在外。   谁知这敲门声声声不绝,竟是连番响起,过分执着。   张大夫烦躁掀起被子,顶着一头乱发,随意披了件外衫面色不善的开门。   “谁啊!我告诉你,你要是没点要事,你就死……”凶狠的话语断在嘴边。   “呦,稀客啊,不在家里陪着小娇夫,怎么跑我这里来了?”   张大夫掀了掀眼皮,瞄了眼天上的太阳,黑着脸嗤笑道:“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席安无语。   “这都什么时辰,叔还在睡啊。”   “哎呀,这不是人老了,就要多睡睡。”张大夫故作坚强的咳嗽几声,装得是一副枯骨难支的模样。   妖作完了,他把人放进来,自己跑房间提了壶昨夜烧开的水出来,就倒了杯凉水全当是招待她了。   “说吧,找我什么事。”   张大夫一边倒水一边打哈欠,衣服松松垮垮的披在身上。   这院子不大,瞧着还算整洁,难以想象他看着这般懒散的人把院子整理的还不错。但论好也是说不上的,到底是一个单身男人的院子。   家里没人和家里有人是有区别的。   席安是参军回来,政策上对未出嫁有个宽松政策,至于张大夫到底为什么这么大把年纪还能不娶妻就是个问题了。   然席安到底是个不爱多管闲事的人,事情在心里过了一圈也算罢了。   “我来这里,是想说说太岁的事。”   谈起太岁,张大夫瞬时来了兴趣,一瞬间坐直了身子,目光灼灼的凝视着她。   “你找到了什么?”   “也不算,是我昨日进山意外救了一个大夫,从他口中得知了太岁的消息。”   席安将柳大夫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却见张大夫微挑着眉,神色奇怪。   “你说的那大夫,不会姓柳吧?”   席安闻言诧异:“你怎么会知道?那大夫正是姓柳。”   张大夫无语:“我为何知道?自然是因为,他和我说过同样的话。”   “太岁的消息,往往不是本地人知道的清楚,他们只觉得太岁是传说中的神药,真正能得到消息,还是要从本地的大夫那里问询。”   “我回乡多年,能找过的线索我都找过,若非一无所获,我又怎么会与你结盟?”   席安不语,手中摩挲着茶杯。   “真是没意思,我还以为你能找到我没找到的线索。”张大夫瞬时失了兴趣,摆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走的时候记得帮我关门,我回去再睡一会,哈~”他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毫不见外的就往屋里走。   席安无语,放下手中的茶杯道:“我还是想去那个地方看看。”   张大夫背对着她摆了摆手:“早去早回。”   那地方也是在山中,在张家村与柳家村的中间。   席安顺着山路去了那里,只见那处是在一个陡坡下面,那坡深十米,跑下去才发现有一条往外走的小路。   那坡下植物遍地,看着与寻常的地方并无什么两样,况且时间过去太久了,早已没了什么痕迹。   就算有,太岁喜深土的特征,也不是她仅仅观察地面可以发现的。   席安来这里果然是没有任何收获,她顺着小路一路走,走了数百里,隐隐能听到水声叮咚,前方可能存在小溪。   她顺着水声偏离了小路,穿过灌木,赫然得见一条宽三四米的小溪潺潺流动。   小溪旁有兽类的足迹,四周许有一些小型动物。   席安暗自记下这个地方,顺着小溪一路往下走,走到一个自己从未去过的地方。   那小溪越走越通向深山,兽类的痕迹逐渐多了起来,不局限于一些常见的小型动物。   席安这番来,没带刀剑,自然不会深入,给这个地方做了标记之后就往回走到小路上,一路走向柳家村。   柳家村离张家村不远,规模比张家村小上一些。   周边村子都是通婚的,偶尔来往的亲家都认识,乍然见到生面孔进村,还有人奇怪的问。   “丫头,你是来做什么的?”   席安回道:“来找柳大夫的,顺便来买两只鸡。”   这买鸡好哇,送上门的买卖立刻鸡有村里的大婶围了上来。   “丫头,你买什么鸡,公鸡还是母鸡,是吃还是养。”   “吃的,买两只。”席安耐心回答。   很快就被一个大婶拉走了。   大婶特别热情,先是问她姓什么,听到姓席还想了一下,又问是哪个村的。   一听张家村,哎呦一声:“你是那个……那个……张家村征兵回来的孩子?”   见席安点头,顿时惊奇的上下打量她一番。   “我听你身高八尺,为人凶恶,且容貌丑陋。这瞧着,蛮标致的一个姑娘。”那大婶打量她许久,随即就笑了,笑得合不拢嘴。   席安无语。   “我就买鸡,不卖我上别家去了。”   说着,便要走。   那大婶连忙拉着她:“卖卖卖!我家的鸡,绝对特别好。”   说着,从院子里捉了一只出来,给她瞧着鸡扑腾的精神劲。   席安瞧着不错,直接点头要两只,花费八十文,她付了之后被拉着问要不要会下蛋的母鸡。   那大婶得了钱,确认没错之后又抱了只母鸡出来,瞧着脂肥肉厚,还有点凶。   “你看看,这只可是我家最会下蛋的,一天最少能下一个呢,多的三四个,包你买回去天天能吃到鸡蛋。”   大婶看她不会讲价,出手也极为爽快,显然是个阔绰的。便极力推销自己这只母鸡,这母鸡年纪大了,肉也比较柴,与其放在家里贬值还不如早早卖掉好。   大婶这心里都算盘打得啪啪响,却不想席安完全就不接招。   她一手提溜着两只鸡,本来是要走,被拉住就顺势看了眼母鸡,只一眼就断定这不是齐寐能够压制住的。   家里现在没养鸡鸭院子里挺干净的,没有农村寻常屋子里的鸡屎味,席安也不打算为了几个钱就把家里养一堆禽类,麻烦不说还糟蹋人。   想到这,席安寻思着等下回去就给家里的兔子修个圈养着,省得跑出来到处乱拉。   “不需要母鸡。”她摆了摆手,不顾挽留抽手就走。   “诶诶,丫头,再看看哇,要不要看看鸡蛋……”大婶扒着篱笆嚷嚷几声。   就见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有邻居好奇打量席安的背影,问她:“这谁啊,没见过。”   “隔壁张家村来买鸡的。”大婶努了努嘴,“瞧着就是个不会过日子的,买了两只鸡要她八十文眼睛都不眨一下,还嫌我家母鸡会下蛋。”   “哦哟,八十文说买就买,蛮有钱哦。”邻居惊讶,村里家家户户都养鸡,还真没谁想吃鸡花八十文买的。   “也她不知道买几只小鸡仔回去养着杀,再怎么样也该买只母鸡回去。”   “谁知道呢。”那大婶从鼻间喷出一声嘲笑。   “人傻钱多呗。”   别人关于她人傻钱多的议论席安全然没有听见,带着两只鸡找到柳大夫的屋子,寻了个村里人,随便找了个借口叫他把鸡送给柳大夫。   见村民把鸡拿了进去,她才转身打算打道回府了。   回去的时候,正巧遇见一个货郎从张家村里走出来。   这货郎通常是在十里八乡里走,挑着糖果小工艺品之类的货物,以此来赚取钱财。   大部分村民们以物换物,也有些会拿银钱买。   席安想着家里也没什么吃的,主动叫住了那个货郎。   那个货郎穿着粗布麻衣,挑着扁担,两个框里一个是货品,一个是交换来的东西。   见了席安面上带着笑。   “姑娘要些什么?”白布一掀,露出里面的红糖、小首饰,再底下是蜂蜜、蜜饯与一些漂亮的小花布头。   这些花布头通常是布庄做衣服剩下的,运气好可以从里面挑到料子很好的布头,做布花或者发带都很不错。   席安在花布头里挑了一下,正挑着呢,就见那货郎高兴的说。   “姑娘是这村里的吧?我先前进村,有个小郎君从我这里挑了不少花布头走,都是好看的颜色。”货郎朝村里指了指,“哝,就那家的小郎君,可把我里面的好货都挑走了。”   这些布都是些做不了什么的废布,便宜给货郎卖,就一点点料子也做不了什么,农家的姑娘也不是谁都来买,通常是很难能卖出去。   今天碰见那个郎君,已经算是顶好的运气了。   席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眼中顿时溢出几分笑意。   “那是我家夫郎。”她温声说了一句。   叫货郎面色僵硬了一下,打了下嘴,脸色讪讪:“那真是对不住啊。”   叫人家花了那些钱买堆废料。   席安倒是不在意,反而叫他包了一斤红糖与一斤蜜饯。   走的时候特意与货郎交代:“日后有好东西先给我家夫郎瞧瞧。”   货郎猝不及防卖了两斤最贵的货,一时懵住,反应过来时笑的满脸喜气,连声答应。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祝夫人与您夫郎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作者有话说:   好想入v啊,我在此发誓,信女愿意以一年单身换取我二姑娘倒v! 第27章 宝儿   “呦,安丫头这是遇见什么好事,眉眼都是带笑的。”   张婶在院子里见她回来,笑着打趣一句。   张婶嗓门大,在屋子里的齐寐听见了,知道是席安回来了,连忙出来迎她。   果真见她眉眼带笑,怀中还抱着一个纸袋。   见了齐寐,席安把手中的纸袋塞给他,回头冲张婶点了点头,全作是打招呼。   两人进了院子,席安这才眉眼带笑的温声道:“打开瞧瞧。”   齐寐把纸袋打开,就见里面是两个纸包,一包红糖一包蜜饯。   蜜饯不是用一种果子做的,而是许多种混在一起,有酸有甜。   齐寐在京城吃过的好东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可如今这瞧见这蜜饯仍旧露出惊喜的神情,捻起一颗塞入席安的口中,模样比自己吃了还高兴。   “甜吗?”   席安自然点头:“甜。”   “嗯,真好吃。”他给自己也塞了一颗,漂亮的桃花眼弯弯得像是月牙,特别漂亮。   见他开心,席安也笑了。   “我去把这只鸡料理了,你把这两包放好,闲来无事自己拿着吃。”   这么贵的东西,也就是席安会这般轻描淡写的,说出让他自己拿着随便吃这样的话。   齐寐满口答应,又给她塞了一口。   席安囫囵含在嘴里,摇了摇头:“我不要了,你自己吃。”说罢,便改道去了厨房。   那狼犬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对着席安就是一顿蹭,蹭完摇摆着尾巴,一双凶恶的眼直勾勾的盯着她手里的鸡。   席安随手撸了把狗头,把它赶到了一边,就听齐寐远远的喊了句。   “宝儿。”   一人一犬齐刷刷回头,席安这才反应齐寐叫的不是自己,罕见的怔了一下,似是不可思议,一向淡漠的眼微微睁大。   “你叫它?”   这条狗?!   正惊讶着,身边撩过一道灰白的身影,转眼间那只狼犬就跑到了齐寐面前,兴奋的蹲下身乖巧等摸,身后的尾巴已经舞出残影。   “好乖好乖。”齐寐手法娴熟的摸了摸狗头,握着它的爪子挥了挥,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   “席安不在,我给宝儿训练了一下,你看是不是变得乖多了。”   “来,抬爪。”齐寐伸出手。   狼犬抬爪放在齐寐的手上,一张俊脸竟能看出几分乖巧谄媚。   席安看得瞠目结舌,半晌没能说出话来。   这都不是训练,这是开智了吧?!   不管怎么样,齐寐能和狼……宝儿和平相处就好。   席安在心里安慰自己。   怀着某种复杂的心情,席安孤零零的去了厨房杀鸡拔毛,一顿操作,把整只鸡给炖上了。   炖上鸡,她又在厨房寻摸出几棵青菜,切了肉沫混着一起炒了,做个肉沫炒青菜。   家里也没什么东西,翻出点张婶给的香菇,打个香菇汤,两菜一汤就做好了。   人吃的东西做好了,至于那只狼犬,席安自知是不可能一直把它圈在屋子里,打算喂点鸡骨头,下午带上山让它吃饱了回来。   家里没什么吃的,席安吃过饭就与齐寐说要去山上挖点野菜蘑菇之类的东西回来。   齐寐连忙说自己也要去。   “你真的要去吗?”席安看他这副瘦瘦弱弱的样子,在山上怕是会遇到危险。   “有席安保护我,不会有事的。”齐寐倒是信心满满,积极的帮席安被背篓,催促着她赶紧走。   席安倒没想到他这么积极,无奈的摇摇头便答应了。   山中野菜种类繁多,近日下了场春雨,更是以曲曲菜与马兰头最多。   曲曲菜有些苦,想着齐寐可能吃不习惯,席安便专门去找马兰头给他摘。   马兰头嫩绿嫩绿的,叶子宽大,主要是掐上头那一点嫩青。回去拌上香干,就是一道春日的家常菜。   不过对第一次摘野菜的人来说,识别马兰头可是件难事。   席安看齐寐兴致勃勃的,自然是抱着让他一次性玩个够的想法,折了几支马兰头交予他,权作是给他的任务。   齐寐自然是信心满满的去了。   席安就立在他的不远处,一边注意他的动静,一边紧急培训了下狼犬,就把它给放回了山里,让它自己去狩猎。   放走了狼犬,席安就专注的守着齐寐,恍惚觉得自己就像是个看守,带着人出来放风的。   这样一想,席安忍不住好笑,也怪齐寐不爱出门,日后修院子定要给他修得雅致些,最好能添些东西叫他在家里也能舒舒服服的。   这马兰头难找,可雨后蘑菇可不好找。   齐寐找着找着马兰头,转瞬就摘了不少蘑菇,至于这马兰头,挑来挑去瞧着都差不多,自然也是捡了一筐子,至于有多少能吃就不得而知了。   席安也没有闲着,拿着一个布袋子也开始挑着蕨菜摘,蕨菜枝叶挺拔弯曲,看着倒是很好找,只是没点经验的人总会忽略过去,或是和别的混做一物。   席安一边摘着这个,一边趁齐寐没注意,偷偷往他筐里丢野菜。   等两人都摘了差不多了,席安便招呼齐寐回去。   “不等宝儿吗?”   “这么大一只狗……”席安忍不住想吐槽这个名字,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只道:“没事,放它在山里,看看它能不能找回来。要是今天没回来,我明天再山上找。”   “好吧。”齐寐只是随口一问,听到这话反而开心的把它抛之脑后。   开开心心的给席安看自己筐里的野菜。   “席安你看,我摘了那么多,还摘了一堆蘑菇。”   席安看着这堆东西,笑着夸赞一句:“齐寐真厉害。”   一回去就搬着凳子对着筐里的东西挑挑拣拣。   齐寐一看就分不清可食用蘑菇和不可食用蘑菇,而且一定是个颜值主义,挑了不少好看又高挺的蘑菇回来。   席安一边挑,一边哭笑不得。   直叹自己自作孽。   落得如今,要在这堆蘑菇里挑出可食用的。   齐寐这蘑菇摘了不少,席安挑挑拣拣出来一篓子,勉强可以炒碟菜。   至于那马兰头,到底有个对照,还有席安偷偷给作弊,自然摘了不少,够吃好几天的。   再加上席安自己掐的一盘蕨菜,差不多就齐活了。   中午的鸡才吃了三分之一,席安和着蘑菇继续炖,估摸着可以吃上两天。   加上中午的汤,弄个马兰头和蕨菜,三菜一汤,比着中午还要丰盛些。   农村里通常是吃两顿的,席安在军中却不是,饮食并不规律。有的时候战事吃紧,吃一顿的都有,有的时候庆功,一天能吃上四顿。   这回了乡,就跟着齐寐的习惯,一天三顿的吃,反而吃得规律了很多。   席安一边收拾着做菜,一边听着院里的动静。   听到门被推动的声音,从厨房里探出头,竟真见一灰白兽影从门缝中挤进来。   紧接着是齐寐拍手叫唤的声音:“宝儿,这。”   “别老这样叫它。”眼见着狼犬不见初见的凶恶,像是大狗狗一样死命的往齐寐怀里蹭,席安忍不住开口:“都叫你给叫娇气了。”   许是知道是在说它,宝儿转过头,席安这才看到它口里衔着一只兔子。   席安这才想起来自己忘记给家里的兔子圈起来了,等会吃了饭一定要去弄。   她出神一瞬,定睛一看,这兔子也不是他们家里的,耸拉着爪子,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这是在外面吃饱了,还要外带回来啊。   席安忍不住嘴角抽搐,就见狼犬窜到自己面前,把兔子往地上一放,昂首挺胸的“嗷呜”一声,看着还特别自豪。   齐寐噗呲一声笑出了声:“这是在告诉你它可有用了。”   席安:……   “行行行,你不娇气。”敷衍的撸两把狗头,席安把它推了出去。   没想一转头那地上的兔子就不见了,狼犬化作灰影猛然窜出,呼呼把兔子摁在地上,头朝下摁倒的气势俨然有几分席安的神韵。   这回它叼着兔子,昂首挺胸,俨然一副大功臣的样子,眼神睥睨,一路跟在席安的身后跟进了厨房。   这只兔子被它摁在厨房的地板上,一个眼神仿佛在说:我摁住它了,还不快动手。   席安:……   “齐寐!”席安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听到她叫人,齐寐连忙跑进来:“怎么了怎么了?”   “把这兔子抱走。”席安指了指地上的兔子。   瞧这活蹦乱跳的模样,别说今天菜够了,就是没够席安也不准备动手。   先动手一定是拿这条狗开刀。   察觉到席安冰冷的眼刀,狼犬瞬时就焉了,趴在地上委屈的呜咽。   锐利的牙齿随着呼吸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在兔子的身上,把兔子吓得瑟瑟发抖。   齐寐蹲下身,温柔的把兔子从宝儿的抓下掏出,一边轻轻踢了踢宝儿。   “还不快出去。”   宝儿立马支楞起来,夹着尾巴跑出去了。   “好啦,宝儿出去了,我和兔兔一起陪你。”赶走了宝儿,齐寐转头一副温柔又善解人意的模样。   白得发光的肌肤在这厨房里好似月下仙子堕落凡尘,沾染了烟尘气。   席安泄了口气,无奈的抿唇。   “你真是……”   未免也太叫人心软了。 第28章 傍晚玩闹   农家人一天的娱乐少,通常用过晚膳之后会聚在村里的大树下纳凉聊天,再迎着落幕的天色回家安眠。   长久都是如此,日日如是。   今夜也是如此,只是张叔出门的时候,听见了席安院里的动静,迈出的脚步一转,就敲响了他们家的门。   “来了。”院里答应一声,没多久就给他开了门。   这门一开,露出席安那张淡漠的脸,昏暗的光线下瞧着,还有几分严肃骇人。   张叔唬了一下,定睛瞧是席安,探头往她院子里瞥了眼:“你家里那小公子呢?”   “齐寐在屋里头呢,怎么了吗?”席安随口答道。   转身把张叔放了进来。   这院子里堆了些东西,都是席安从旧屋里拆出来的,打算收拾一下在不住人的屋里给那几只兔子圈个家。   张叔瞧她院里乱糟糟的,忍不住摇头:“你这怎么乱糟糟的,也不知道收拾收拾。”   “等下收拾。”   席安也不解释,从那对东西中翻出个矮凳送到张叔屁股底下,示意他坐。   转身就要去屋里给他倒水。   张叔见此连连摆手:“别招呼别招呼,我可不坐,我就是来问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村里的树下纳凉?”   这人合不合群,可就看这了。   村里人闲来无事在树下纳凉,聚个三五好友,玩个牌打个卦。越是身边的人聚得多的,越能体现你在村里的关系人脉。   席安回来这么久,也没见到那里去跟大家认识认识。   反而是叫村里的大家看了她无数好戏,给人留的印象也不好,觉得她冷硬狠心,不孝顺要闹分家。   张叔有心想帮她,特意来问一下。   席安有事做,不大想去,但既然张叔邀请,进屋问了一下齐寐。   齐寐听到是去纳凉,也有些兴致缺缺,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桃花眼一转,却是点头答应了。   齐寐答应了,席安怕他被欺负自然也要跟着去。   简单的收拾了一下院子,提着两把椅子和一袋子花生瓜子,两人便跟着张叔去了村中心的那颗大树下。   树下人来人往,上了年纪的中年人聚在一起聊天打卦,偶尔传来几声吆喝,热闹的气息伴随着火烧云的流转在树下蔓延。   婶婶小媳妇们聚在一起聊着绣花洗衣等杂碎问题,男人们则聚在一起谈天说地。   农家之乐,跃然其上。   张叔今天来的晚了,这群男人正围着打马吊,也个正眼都不愿意给他。   倒是张大夫打完一轮出来放水,回来瞧见了席安,呦了一声,朝两人暧昧的笑笑。   “席娘子同她的小郎君来了,真是稀客稀客啊,可算是让席安把你放出来见人了。”最后一句话是对着齐寐说的。   齐寐眨了眨眼,对他有那么点印象,是上次在院外读账本的那人。   见齐寐满脸迷茫,张大夫笑着指了指自己:“我姓张,是村里的大夫,你叫我张大夫就行。上次你发热,还是我给你看的病呢。”   哦!   这事齐寐还真不知道。   他连忙作揖:“多谢大夫先前的救治。”   “多礼多礼,会打马吊不?”张大夫摆了摆手。   他言语跳脱,叫齐寐一呆,随后点点头。   “会一点。”   “那正好。”张大夫大笑一声,从席安带的那袋花生瓜子中捞了一把,揽着他的肩就要往男人堆里挤。   一边在席安将要说话时,嫌弃的朝她摆手。   “我带他打两轮牌,你自个玩去。”   席安赫然被打了秋风,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堵了回去,下一秒就被张婶拉了过去。   “安丫头,快过来坐。”张婶手一推,叫她坐在自己原先的位置。   自己重新寻摸了一个位置坐下,往她手里塞了一块布子和一根穿着红线的针。   “你张六叔家要嫁女,着我们帮忙绣点红布床单,正巧你来了,我瞧你之前做的衣服线头扎实细密,正好一起来。”   这嫁女,按规矩是要陪嫁些衣裳被单之类,张家村的习俗是要陪嫁上整整六床被子,一床喜被,五床被单套。   这村里关系近的人家都会帮忙,后面喜宴还会被包个红包,算是半个娘家人。   张婶被张叔交代了,特意把席安拉进来一起干活,给她在村里拉点人情,免得席家人瞧她在村里孤立无援欺负她。   她们一行婶婶小媳妇,加上席安就有六家人,围在一起,成了个大圈。   其中三家手艺好的绣花,手艺不好的就缝缝边线。   原先是张婶同张六叔本家的婶婶媳妇,三个人一起干这活,还有点赶,现在加了席安,人手倒宽裕了。   席安自己绣花的本事不行,缝合的手艺倒是厉害,被委托了事也不推脱,坐下听了张婶的解释就开始做事。   她身边左手边坐着张婶,右边是张六叔家的新嫁娘,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隔壁柳家村的,瞧着乖乖巧巧,有些拘束。   对面坐着是张六叔的嫂嫂,张五婶。   村里关系复杂,大多带着点姻亲。席家是外来户,不过惯常是跟着村里人叫的。   席安认不全人,跟着张婶一一叫了人就开始干活。   但两个婶婶坐在一起,可不管小辈拘不拘束的,扯开话题就开始聊。   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席安身上。   张婶笑着拍了拍席安的肩膀,半是埋怨半是自豪道:“哎你说,一个女人要像席安这么能干,我还要男人什么事。安丫头可是能跟我家男人山上打猎的好手,那天那只熊你看到吧,我回家都吓了一跳,那么大一只。”   “光熊掌就有那么大。”张婶夸张的比划出一个长度。   张五婶顿时惊得合不拢嘴,席安打熊的事村里可是传遍了,只是这熊只有小部分运气好才瞧见。   张五婶就没瞧见,忍不住追问:“真的有这么大?”   她惊讶的比划了一下,眼神忍不住瞥向席安。   席安安安静静做事突然聊到自己身上,茫然的抬头,比划了一个长度。   “其实只有这么大,运气好罢了。”   她说的轻描淡写,张五婶和身边的新嫁女却满脸惊叹。   “一个手掌都那么大,那熊是不是很大?”新嫁女忍不住追问。   她声音小小的,是标准的软弱姑娘。   席安四下看看,对旁边的大树比划了一个枝干的位置。   “大概有那么高,可能有一两百斤重,具体要问张叔。”   张婶连忙附和:“对对,足有两百多斤呢,可是个大家伙。”   两人又是一阵惊叹。   张五婶提出:“安丫头你这么有本事,不如给我们露两手?”   席安:???   她默默的看了看张五婶,不是弱不禁风的样子,但也不是个练家子,可能在她手里过不了两招。   这就不必同她自取其辱了吧?   眼见她盯着张五婶,眼神逐渐认真凌厉起来,把她看得心里直发毛。   张婶推了推她,捂着嘴露出一个笑:“安丫头,你张五婶都叫你耍两招,你不如露两手给她瞧瞧?”   这怎么瞧?   席安猝然皱起眉头,神情越发凌厉起来,严肃的表情像是威严的将军,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不赞同。   “这不是儿戏……”她正要说教。   这是,男人堆里突然传出一阵喧哗。   也不知道他们在喊什么,总之十分的激动,仿佛将军遇见好马,姜子牙吊上姬昌,如此的振奋人心。   两个婶婶顿时忘记了想要叫席安表演一番的想法,伸长了脖子往那里看。   不止是她们,还有许多人都忍不住看了过去。   有个婶婶喊话问:“叫什么呢你们!”   那堆里有人回头喊了一句:“这新来的小子把里正这个牌神给打败了。”   “这小子有点东西啊……”   “说好的略懂呢?!”   “哎呀,你不懂,他们这种读书人就喜欢自谦,明明很会的东西一定要说成不会,才能体现出他们的谦卑。”   张大夫对着众人侃侃而谈,转头坐在齐寐的身边一边磕瓜子一边给他指点江山。   “诶,诶,这张,这张出掉去啊!”   “哎呀,你怎么出了这张牌。”   “呦,赢了赢了,快出快出!”   齐寐充耳不闻,把握住节奏,一张接一张的把手牌打出去。   里正轻松惬意的表情逐渐凝固,越发的认真严肃起来,焦急的神情越发明显,手指不断摩挲着。   “对万贯,赢了。”   最后两张牌一出,张大夫欢天喜地,对着里正的黑脸就敢伸手。   “快快快,给钱给钱。”   里正黑着脸,从怀里掏出一文钱丢了过去。   扯着嘴角道:“又不是你赢了,你个牌篓子。”   “哈哈哈,我牌再烂,还不是赢了。”张大夫可不管,拍着齐寐的肩膀哈哈哈大笑。   “兄弟,多亏你带我,哈哈哈。”   齐寐嘴角抽搐,暗想照你那指点江山的打,想赢还真有点难。   这是什么又菜又爱玩的家伙。   男人们兴奋的叫喊声吸引了婶婶们的注意,没多久发现他们居然敢赌牌,纷纷揪着自家男人的耳朵回家。   原本热闹的人群一下子就散了许多。   齐寐打了几盘就赢了几盘,还觉得没意思,正好想走。   一转头,就看到席安在自己身后,下意识的露出一个笑容。好似春花绽放,烂漫眩目。   “席安。”   他笑容灿烂,叫席安一下子软和了目光,轻声开口:“回去了。”   “叔,我们回去了。”她朝张大夫点了点头。   张大夫摆了摆手,“快走快走,被杵在这里碍眼。”   “一群有家有室,碍着我这孤家寡人。”他低声嘟囔一句。   抬眸瞧见席安与齐寐两人的背影并肩而立,人疏离影亲密,倒真是一对璧人。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那里嫁女怎么样,反正我们这里嫁女儿要陪嫁很多鞋子,毛线鞋,都是堂姐表姐或者婶婶阿姨一起钩出来的,要陪嫁一箱还是多少,我以前一个姨姨要嫁的时候喊我妈钩了好多鞋子,给我印象特别深刻,我原本是想写陪嫁鞋子,但后来一想好像大家陪嫁被子更多诶,遂写了被子 第29章 入v前一章   “老三媳妇,你说要是娘知道了我们这断亲书还没送过去……”   从窗户瞄着昏暗的夜色下众人慢慢散场,席二婶转头略有些不安的说道。   她为人是霸道了些,可到底是畏惧家婆的,那个老不死的女人年轻时可厉害着,把她们几个儿媳妇管教得服服帖帖,就算是现在也依旧叫人惧怕。   席三婶也心中没数,但事已至此,她咬着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只道:“嫂子你放心,席安就算是再厉害,也不可能真把我们告官去。”   “我瞧着她脸皮薄,不像是个大庭广众之下没皮没脸的人,这件事许是就这样过去了。”   席二婶听到这话,心中稍安,想起娟儿回来同自己说的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听说席安自个天天吃肉,也不知道带点来孝敬家里的爷爷奶奶,自个人吃独食,喂那小白脸。”   她语气不满,暗藏窥觊之意。   家中贪了席安几百两银子,可到底是家婆把持着,从她手中漏下来的才能被她们捡回屋子里自个用。   而自从席安回来,席老太把家里管得更严了,连菜食都素了不少,叫她们吃惯了鱼肉的忍不住馋肉吃。   席三婶不希望席安分家也是如此,盼望着她再拿钱供着她们,深怕分家之后席安得了什么好处,自个逍遥快活。   她咽了咽口水,遂附和道:“等来日我寻她去,定要让她记得家中的爷爷奶奶。”   “只自个一个人吃独食,一个姑娘家哪能这般忘本。”   席二婶更是连声说道:“我定要她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这厢席家妯娌二人窃窃私语,那厢席家的老宅院中,齐寐也正巧提及了断亲书的事。   彼时他们刚到家不久,席安正在院子里借着天光烧水。   齐寐坐在屋檐下的长条板凳上,像是突然想起来,随口提及。   “明个就是第四天了,席家还没有送断亲书来。”   席安从锅里往桶里舀热水,迷离的热气扑面而来,她的脸隐没在雾色中。   语气淡淡:“啊,可能不会送来了。”   “那就这样过去了不成?”齐寐一听就急了,他站起身,来回踱了两步,口中嘟囔道:“本不该如此轻松放过她们……”   锅里的热水被尽数舀起,席安一手提着,一边朝屋里走。   便是如今的境况她也并不着急,或是并不在意席家人会闹出什么事来。   但瞧齐寐心急,便开口安慰。   “我明天再去席家一下,若真不给断亲书,我自去衙门告他们去。”   齐寐狐疑的瞥她两眼,原是不担心她的,然而上次那席老爷子不知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舍了几百两银子不说,承诺好的断亲书不给也不见生气。   倒显得他多管闲事了。   “好了好了,水烧好了,快去屋里洗洗,这些事我自会处理好的。”席安放了水出来,看他立在原地不动,伸手轻轻推了他一下。   语带诱哄:“我会处理好的,齐寐你就别担心了。”   真是他多管闲事。   齐寐心中不满,瞪了她一眼,甩袖进了屋子。   心中自是有气,又觉得自己是皇上不急太监急,平白替席安着急,她还是这般不紧不慢的。   然心中再大的气,等他冲洗完出来,瞧见床上的新衣便烟消云散。   那新衣是席安托张婶买来的,是用的蝉丝做做织云缎,极其轻薄光滑的料子,不厚重又透气,就是易皱了些,不像是农家人能穿的衣裳。   她自知自己绣花的手艺不好,要的是那种带暗纹的料子,云纹在布料上随着光线流动,悠闲散漫的云随风飘扬。   被她做成了文人圆领长衫,云蓝色的料子,朦胧的透着些许雾色,像是清晨的湛蓝的天空,云朵在其上随风而逝。   齐寐一想到是席安给自己做的就心生欢喜,哪里会嫌弃它没有绣花不够华美,反而立刻披在身上,换了上去。   他换过之后,寻摸出之前在货郎那里买的宫绦系在腰上,系了一个漂亮的长结,花结顺着长衫落下,给这身衣服带来点睛之笔。   他穿着这身出去,推开门含笑往外一瞧,真像是个不韵世事的世家公子倚门回首,眼中星星点点的笑意越发动人心弦。   席安把衣服放里面原想给他一个惊喜,却不料是给自己一个惊喜。   一时眼神呆滞,定定的落在那容色无双、眉眼风流的贵公子身上。   “如何?”齐寐含笑上前两步,将自己完完全全暴露在席安的眼前。   他双臂舒展,好似孔雀开屏般迫不及待的展示一二。   席安对尺寸的把量和对颜色的选择没有一丝出错,衣服规整没有一丝堆砌褶皱,加上这天蓝色的料子,越发衬得他翩翩公子、温润如玉。   席安自然说不出不好,连忙点头,张口就夸:“齐寐穿什么都好看。”   齐寐便笑了。   他总是爱笑的,特别是对着席安,笑得桃花眼波光潋滟,好看极了。   “我也有东西要送给席安。”他点了点下巴,笑得狡黠,像只漂亮的小狐狸终于显露出他狡猾的一面。   席安偏了偏头,也真心实意的感觉到好奇:“用那堆碎布料?”   她一直好奇齐寐买那种东西干嘛,家里可没有人会做头花,也没有人需要。齐寐也不提,这可和他还与自己分享的习惯不符。   齐寐顺从点头:“等我做好,席安就知道了。”   “我会很期待的。”   席安笑弯了眼。   ·   又是一日清晨。   席安先是早起晨练,之后是收拾院子做好早膳,搬了一个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继续做家里要给兔子圈起来的窝。   她埋头干着,还记着瞧齐寐屋里的动静,等他起来后说上一句:“早膳在厨房温着,你吃完把碗放一边等我回来洗。”   正在漱口的齐寐含糊的答应一声,眼神迷离茫然。   眼底还带着初醒时的红润水光。   等他端着早膳出来,席安已经在没人住的屋子里给那几只兔子圈起了窝,用不要的旧棉被垫着,再塞些干草,以后就不许这些兔子随便出屋了。   收拾好这些,她也差不多要出门了。   眼见齐寐还在吃,她便叮嘱几句类似于不要给陌生人开门之类的话,就准备出门去往席家。   齐寐见状囫囵几口把早膳吃完,拉着席安不放。   “我也跟着去。”   “我去席家要断亲书,恐怕闹的不好看……”席安不太乐意,想要拒绝。   然而齐寐实在不放心她,深怕她又被席家的老爷子灌了迷魂汤,稀里糊涂的就又延了期限。   这断亲之事拖得越久越是迟则生变,席安看不上席家人,自觉自己不会被他们牵绊,说不准就被糊弄了。   齐寐说什么也要跟着一起去。   席安拗不过他,只好点头同意。   “要是席家人动手,你可千万要躲到我的身后知道吗?”她不放心的叮嘱。   齐寐顺从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被欺负的。”   然席安担心不无道理。   他说这话时面容尚带几分青涩,虽然家道中落可半途遇见席安,未损他面上半分天真,反而叫人觉得好欺负。   席安好脾气的答好,心中想着定要把人护好。   两人踏着晨光去往席家,彼时村中人大多起来,只是还未出门,席家人更是早早的就起来干活。   席安不在,席老太自持身份很少干活,多是些喂鸡之类的轻松伙计,席三婶又惯爱装柔弱,家中大小事物便落在了席娟的头上。   她早早起来做了一家人的早膳,烧了热水伺候家里的长辈们吃完,打开门在院里扫地。   正巧是对上席安的眼。   那日被席安丢了出去,那一身煞气叫她心生惧怕,回来又因为去席安那里吃独食被她娘席二婶一顿好打,一时看向席安的眼神充满的怨怼。   她怯弱的上前,怯怯的瞧她一眼,轻声叫了一句:“姐姐。”眼神却难藏怨恨。   席安眼神在她身上一扫而光,冷淡的点了点头。   “我找你家里长辈。”   话音未落,屋里的人听着动静出来,见是席安自是没个好脸,语气嫌弃:“你过来干什么。”   席安手一收,拢着袖冷淡道:“我来拿断亲书。”   作者有话说:   接档预收《假孕后我被偏执反派盯上了》求收藏!   席慕绵,侯门嫡女,为了家族荣耀,如履薄冰地做了十年的太子正妃,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只为给她的庶妹挪位。   太子:“你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内里麻木不仁、不知情趣,我早就受够了,只有娇娇才配做本宫的太子妃。”   “待侯府满门抄斩,我便迎娇娇入主东宫,届时再也无人知晓她的庶女之身。”   重活一世,入主东宫的圣旨再一次送到她父亲手上。   席慕绵一改往日的端庄大方,撕碎了那张圣旨。   “女儿拒旨,女儿已和安王秦寒逾私下授予终身,求父亲成全。”   刚从边外回来的安王秦寒逾得知此事。   “哦?本王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王妃。”   席慕绵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才会回京的安王,竟然亲自上门向侯府提亲!   新婚当夜,安王掀起席慕绵的红头盖。   “王妃甚美,本王很是欢喜,只是王妃所说孕有的本王骨肉在何处?”   ——   太子火葬场   只想躺平的废物美人x权势滔天偏执安王 第30章 断亲 [VIP]   “哎呦, 要什么断亲书。”席三婶在屋里听到席安的声音,知道她是来要断亲书的,连忙出门亲热的想与她攀关系。   “你这孩子, 怎么还记仇呢, 你这未婚未嫁的又无父亲兄长, 断了亲在外受了委屈,哪来人给你撑腰啊。”   她语气嗔怪, 好似在说什么不懂事的孩子,语句越发亲热娴熟。   然席安至始至终都无动于衷, 神情淡淡,从未有片刻动容。   “这便不需你管。”   席三婶的面容扭曲一阵, 因她柴米不进。   席二婶没忍住开了口,她早已看席安不爽,又是在自己的主场,心中莫名多了几分底气。   又惯是会胡搅蛮缠的,堵在门口也不叫人进去,张口就是要倒打一耙。“我还没先管你算账呢, 你倒是有脸过来要东要西。”   “我如何没脸?”   “你也不瞧瞧你把你哥打成什么样子, 便是连半句关心都没有,张口闭口就要来寻我们家的麻烦。你也不想想, 你以前快饿死的时候,是谁给你一口饭吃叫你活下来。”   席安闻言好笑:“二婶,你怕是忘记了,当年是谁在旁边指使我山上拾柴, 叫我险些在山上摔死。”   “又是谁嫌弃我拾柴不多, 饿我两天, 是我娘几乎跪下来求你才施舍了一碗薄粥?”   “二婶, 此前种种,我不提不代表我不记得,你若硬要扯什么养育之恩,我也只能与你谈谈律法无情。”   “你你你!”席二婶被一顿怼,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她冷笑   “好哇,你长大了翅膀硬了,有本事了,怎么?你还想告我不成?”   “就是那官家老爷听了,也只会骂你不肖子孙,还能说我这个做长辈的不是?”   此朝以孝为先,今上更是为太后做过不少为人称道的孝德美谈,民间亦是如此。   世人只会说小辈的不是,却从无恶毒的长辈。   席三婶笃定了就算是告官,那官家老爷也是站在自己这边的,更是被利益所迷惑,却忘记了先前被齐寐压制时的惊恐。   席安只是冷笑着,揣着手,自然是不会畏惧旁人的指指点点。   在席二婶的怒瞪下,她点了点头,没有一丝犹豫。   “我自然是要去告你,我不仅要告你,我还要告你侵吞财产,吃绝户。”   她黑眸凌厉,冷若冰霜,凝视着席二婶的目光十足的无情薄义,没有一丝往日情分。   单凭她先前言语,但凡是明事理的人也会理解她如此的心情。   席二婶听闻,到底是个平民百姓,心中还是忍不住惧怕,下意识的看向席三婶。   却见席三婶直勾勾的盯着席安,面色中没有瞧出一丝心虚怯意。   席二婶当即便打了鸡血一般,恶狠狠的瞪了回去。   “我呸,你有本事就去告,我看你能告出什么花样来。”   “正好你不敬长辈,我也去县太爷面前告你一状,让县太爷评评理。”   上下嘴皮子一碰,席二婶当即就如斗胜的公鸡一般一张嘴叭叭的,一句接一句叫人插不上话。   说完这样,她还要坐在地上哀嚎,好似席安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一般。   “哎呀,你们瞧啊,这个不孝的,仗着自己当了几年兵,在贵人手下做过事,就可以不把我这个做长辈的当回事,嚷嚷着要告我。”   “她之前凭自己这身蛮力把她哥打得下不了床我都想着一家人,没有找她麻烦,她倒先来找我麻烦了!个没良心的。”   她拍着腿,一边嚎叫一边指着席安训斥,眼见她口中的话语不干不净起来。   一直沉默的齐寐上前,将她给搀扶起来。   席二婶表演的正起劲,自然不肯起来,谁知这人瞧着瘦瘦弱弱,颇为弱不禁风,一双手却如铁钳,卡着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她拖拽了起来。   齐寐语气温柔,甚至说了一句关心的话:“婶婶先起来说话,地上凉。”   席二婶看这个小白脸就没个好脸色,恶狠狠的推他一把,却不想被他另一只抓住,幽幽低语在耳边响起。   “你要是赶对我动手动脚,我就敢说你家席娟对我动手动脚。”   席二婶动作一顿。   只听他继续说道:“她长的真漂亮,未来是要嫁给富户要几十两聘礼的吧?”   那是自然,提起这个,席二婶心中得意,脸上的嘚瑟神情还没显露就被迫僵住。   “可惜,我没钱没房,吃席安的喝席安的。她要是和我传了什么谣言,我白得一个媳妇自然不怕,可你就得不到那几十两的聘礼了。”   “而席安……”   齐寐轻笑一声,笑容温柔,漂亮风流的桃花眼中却尽是恶意。   “她很喜欢我,你说,她知道这事会怎么样?听说她杀过人,就拿普普通通的柴刀,从头往下一砍,那血喷的到十米远,扑通一声,人也没了。”   “真可怕啊~”   温柔的语句被拖得绵长,好似魔鬼在耳边低语,一句一句都戳中她心底最害怕的点。   这样自私的人,自然是畏惧曾经随意欺负的人拥有反抗的能力,也不能忍受即将到手的利益平白失去。   席二婶彻底僵住了,齐寐松开手,高大的身影投射下来,犹如大山压在头上,投射下巨大的、令人恐惧的阴影。   “我们今天只是来要断亲书的,但我并不介意节外生枝,二婶觉得呢?”   齐寐说着,嘴角冷淡的勾起一抹笑。   这世上当真有如此薄情无义的亲人,全家没一个好货色,唯独席安一人犹如出水芙蓉,脱离淤泥遗世独立。   被恶意盈满的桃花眼如同凶恶的猛兽一般,直勾勾的盯着她不放,好似有把钝刀,慢条斯理的割着她的肉。   很疼,又特别绵长。   席二婶一个激灵,踉跄后退几步,在众人所不解的目光中茫然跑回院子。   你方唱罢我登场。   席二婶脱离了战局,席三婶不明就里,自然要顶上。   又是拿出自己那套怀柔政策,语气温柔。   “安安,你二婶也是见孩子被欺负成那样有点心疼,都是爹娘生养的,你应该能理解吧?就不要同你二婶置气,原先的话我就当你说的是气话,这就不提了,啊。”   她说得诚恳,是农家人一贯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无论多大的事都往家里矛盾说,便成了家事,是别人不能插手的。   席安张口要说,这番又是被齐寐抢白了。   他上前两步,状似疑惑,诚恳发问。   “三婶既然是那么说了,那这家里大大小小的东西自然也有她的一份,毕竟都是一家人不是吗?”   “正好我与席安商量着修房子,不如家里给点支持,叫我们修个屋子如何?”   齐寐说着,一双桃花眼满是无辜,一切都从一家人的起点出发,理所应当的要求她给钱。   席三婶脸都僵了,僵硬道:“这……家里确实不富裕……”   “不富裕?”齐寐打断她,越发步步紧逼:“可先前怎么算着,席安寄回来的银子还有二百两,而大哥的丧葬费也足有百两。两位未蒙面的叔叔听闻是在贵人家做事,想必月钱不少吧?这家里怎么就没钱呢?”   这钱一笔一笔算,齐寐就差没指着席三婶的鼻子说她不愿意出钱,就是假仁义,故意哄骗他们。   齐寐伶牙俐齿,叫席三婶大恨,惯来没皮没脸的妯娌却又不在,齐寐的步步紧逼叫她难以招架。   正纠结着,身后突然一阵脚步声,席三婶回头一看,正是席二婶来了,一时眼睛发亮。   却不想席二婶急匆匆的回来,却是从袖子里掏出一张宣纸,恶狠狠的丢在齐寐的身上。   “快拿走,快拿走!”她眼神惊恐,色厉内荏的呵斥。   席安劫住纸张展开一看,赫然是一封断亲书,有着席老爷子的掌印。   是席修贤离家那夜,被席老太逼着写出来的。   席三婶明显知道这是什么,扑过来就要抢,被齐寐拦住了。   “婶婶,要这断亲书还是你儿子的前程,你可想好了。”   轻柔的声音犹如毒蛇吐信,冷冷的萦绕在耳边。   席三婶当即浑身僵硬,原先被齐寐压制的感觉又翻涌而来。   她惶惶抬眸,对上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   盈着潋滟波光的眼逆着光,仿佛折射出刀子,刮得人生疼。   “席老爷子快活不久了吧?你说他要是明年没能科举,等席老爷子一死,守孝三年,三年复三年,六年后他还考得中吗?他等得起吗?”   “婶婶不妨猜猜,他威逼从军妹妹寄钱的事被捅出去了,他明年有没有本事说动夫子担保科举?”   “你又猜猜,我敢不敢把这事捅出去。”   在席三婶仿佛要吃人的目光下,齐寐吃吃得笑了,笑容如春花绽放,如今明媚多情,叫人心都酥了。   在席三婶眼中,却是如恶魔一般的笑。   满眼都写着威胁。   见席三婶不动,齐寐收敛起满脸恶意与猫捉老鼠的戏谑,笑容满面的回身,乖顺的蹭到席安的身边,盯着断亲书面露好奇。   “这断亲书是真的吗?”   席安快速看过,面无表情的折好收入怀中。   “是真的,我们回去吧。”   齐寐便点点头,开心的说:“是真的就好,我们回去吧。”   他在席安面前看起来活泼又无辜,是在旁人面前截然不同的模样。   席三婶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被毒蛇钉在原处,浑身都是颤抖。   席安与齐寐回去的路上。   席安突然开口:“你与她们说了什么?”   齐寐茫然转头,无辜的眨了眨眼,迟疑道:“就……扶了一下?”   “我又没说什么呀。”   他故作委屈的垂下卷翘的睫羽,语带控诉:“你在怀疑我。”   席安:“……没。”   “真没。”   “哦。”   “……对不起。”   “哼。”   晨光将两人的背影拉得很长、很长,慢慢的就模糊了距离,融成亲密无间的模样。   若是有人在此看着,许是会惊觉,原来离得如此远的两人,影子是如此的亲密无间,好似本为一体。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席二婶:巴拉巴拉巴拉……   齐寐:看见那个女人了吗?她冷酷无情、杀人不眨眼,鲨你只需要一刀,你敢说我一下试试   席安:???风评被害.jpg   接档预收《被拐后我被纨绔王爷盯上了》求收藏!   顾祈霖打小跟师傅师兄们生活在深山老林里。   谁料随着年龄渐长,师傅师兄相继下山,一去不复返。   顾祈霖在深山中望眼欲穿,最终怒收行李下山,发誓一定要把师傅师兄找回来。   然后转头就被人卖了。   被迫卖身的小祈霖:“?!!”   ——   宁怀赟前世为爱瞎眼,丢了富贵失了性命。   重生一回,发誓定要善待前世恩人。   谁料恩人买回家,犹如买回百宝箱,带着他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   今儿做起布匹生意,解放女性劳动力。   明儿烧琉璃烧陶瓷,大肆敛财为国纳税。   改明炼铁治铁,点亮治铁技能树。   ……   宁怀赟带搞事搞得风生水起,从出名的闲散王爷,变成了为国为民的贤王。   ——   顾祈霖一直很努力,努力帮恩人赚钱,努力寻找师傅师兄。   结果。   之前连包子都要和她抢的大师兄成为首富,挥霍无度。   脾气古怪的二师兄神医在世,一次出手价值千金。   一直邋里邋遢的师傅被奉国师,救世之后事了拂衣去。   顾祈霖:?!!   师傅/师兄:徒儿/师妹你怎么跑出来了??   却发现,自家小姑娘被外边男人给勾跑了! 第31章 艾米果 [VIP]   春日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还不等席安把那五亩田地开垦完,阴雨绵绵的雨季悄然来临个,清明的逼近致使近些日子阴雨连绵不绝。   开垦田地的进度一时变得缓慢。   倒是齐寐开心的很。   他本就不想席安种田, 席安大包大揽惯了, 自己一个人就要搞完所有, 叫齐寐心疼的很,如今这般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如今连绵细雨, 一时停工清明之后再想开垦,虽然不迟但总归是比旁人慢了一步。   席安便与齐寐商量, 把这五亩田包出去一年,收点租也够两人一年吃用了。   何况家里花钱大头也不是靠这几亩田可以支持的。   她将自己的想法与齐寐一说, 齐寐自然双手赞成。   “包出去也好,你在外忙活那么多年,总不能回了家也还做那些农活琐事。”提及这些,齐寐也有些不满。   若非席家人是这般货色,但凡是好一点的人家,也该心疼心疼从战场上捡回一条命的女儿, 哪有压榨她的道理。   席安想了想:“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左右我做惯了粗活,若非下雨, 再有几天也能弄好。”   她到底有点犹豫,便思索着:“要不等雨停了,我还是自己弄一下吧。”   齐寐可不愿意,连忙开口劝阻。   “这段雨季过去了, 还有下一段呢, 到了夏季天气不定, 你的时间岂不是都要耗在这几亩地里?”   “还是租出去好, 我们今年还计划着要修房呢。”   这倒是没有说错,农家人一年的时间,有大半是要耗在地里的。   齐寐贵公子出生,席安又喜欢他,把人当成自己夫郎宠着,自然舍不得让他下地。自己下了地,今岁家中计划修房,时间上可能确实有冲撞。   “那好吧,我明个问问张叔,看有谁愿意租个短期田。”   得了这个回答,齐寐满意了,从盘子里挑挑拣拣出一颗蜜饯塞给她吃。   席安张嘴吃了,看他身上的衣服,越看越觉得好看,便又开口。   “趁着雨季,我再给你做身衣裳如何?”   甜蜜的蜜饯塞入口中,便是连心里都感觉到丝丝甜意。   齐寐喂过蜜饯后下意识舔了舔手指上的糖粒,鲜红的色和白皙的指,两种色彩碰撞刺目,顺着小巧的喉结将糖粒吞下。   他随意的捻了颗蜜饯塞入口中,听到这话忍不住勾起唇笑了,似埋怨又似欣喜的开口。   “都做了一身了,还做啊。”   “你光顾着给我做,也不知道做给自己穿穿。”   前一阵子才给他做了身长衫,这要是再做,就要准备做夏天的纱衣了。   席安心中盘算着,忍不住浅笑一下:“我在外干活的,不用那么多的衣服。”   自从齐寐来了这个家,席安共给他添置了两次衣服,拢共是三身换洗,都是新衣。   席安衣服比他多些,却多是方便活动的短打窄袖,颜色多为黑色、藏青为主,是以前在军队里穿的衣服,还好好的就带了回来,现在仍旧穿着。   她物欲不高,穿衣随便,吃饭随便,有吃有穿便足够了。   对齐寐却是另一种态度。   叫齐寐不知该怎么说她。   两人端着蜜饯盒子坐在屋檐下赏雨,见雨大了起来,这雨也赏不下去了,便提着凳子回了屋。   明儿便是清明了,席安回屋前看了看天色,断定:“明天早上许是会天晴。”   齐寐听了这话,想了一下问:“那席安要去看父兄吗?”   “嗯,回来了要去看看。”席安嗯了一声,摩挲着手指,又道:“我早些去,回来摘些艾草,给你做艾米果吃。”   “齐寐喜欢吃咸的还是甜的?”   “咸的是什么,甜的又是什么?”齐寐好奇的问。   他在京城这么多年,只是在路边小贩上见过那种青色的吃食,自己本是不感兴趣,但席安一开口他便平白生出了好奇。   若是席安做的,他定是要尝尝的。   席安一时被问到了,怔了一下道:“咸的就是包着菜的艾米果,甜的是艾米团,我明天都做出来给你尝尝。”   齐寐自然答应,忙不迭点头。   “好~”   ·   这雨前日还下得很大,第二天清晨果真如席安所说放了晴。   按照习俗,家里的小辈是要去给先祖扫墓的。   席安原先在外面,每年清明也不过是得过且过,如今回来了却是要去墓前瞧瞧。   她一早便准备了些贡品,带了纸钱与香烛,在雨停歇之后背着东西去了父兄的墓前。   她娘是隔壁村的,那年流产死了,被席家人嫌晦气要娘家人带回去安葬,这算是休了妻,没叫席安知道她娘葬在哪。   席安回来这么久,也打听过她娘的娘家人,只是据说搬到了镇上没了消息,这年清明也只能去给她父兄扫墓了。   她父兄生前对她不好,死后席安作为小辈前来祭拜也没有什么伤感。   只是清理了墓前的杂草,扫去墓上的尘埃,再在墓上压几叠纸钱,摆上贡品点燃香烛她便准备走了。   临走前她在两人墓前烧了些纸,等纸钱燃烧殆尽没有星火之后才背着背篓离开。   清明前后,路边地里艾草格外的多,席安一路走一路摘,临到家门口摘了满满一背篓。   而此时明亮的太阳才升起不久,张婶一家才将将要出门扫墓,见了席安彼此问了好。   张婶打量她一副起来很久的样子,又往她那背篓里望了望。   “哎呦,这么大早起来摘艾草啊?”   “嗯,闲来无事,起来摘点艾草回来做艾米果吃。”   “这摘的真多,你们吃得完吗?”张婶又问。   这一背篓做出来,多多少少还不是看她合多少面粉。   席安听闻,将背篓取下就要分给张婶一些。   张婶连忙拦住她,小声的嗔怪:“你这丫头,怎么就听不懂我的意思?婶还能要你这点草叶。”   “这几天一起做喜被的人家你还记得不?你这青团做好了,给他们也送点去,做做人情往来知道吗?”   席安怔了一下。   又听她道:“这艾草是遍地都有,可要是手慢的,哪里能摘的到那么多,家里人多的又都要吃。”   “你这青团送过去了,过几天一准找你一起摘,你再帮帮忙,这人情不就走出来了?”   席安受教了,点了点头:“谢谢婶。”   “记住啊,往做喜被的人家送,每家送的数要数好,不能多不能少,免得人家说你小气偏心。”   就这送青团的事,张婶好好提点了一下席安,回头带着家里人扫墓去了。   席安得了指点,回了屋见齐寐一早起来抱着兔子蹲在厨房里烧水。   她放下背篓,一边将张婶说的话与齐寐说了一遍。   齐寐闻言惊讶,他原先是真心讨厌张婶,却能感觉到张婶是真心待席安。   左右这都是好事,便笑着肯定:“这是好事,就按张婶说的,每家每户都送上一点。”   席安也是这个想法。   “我知道。”   正巧齐寐把灶点起来了,席安便拿出个大盆把背篓里的艾草倒出来挑拣。   她摘的算认真,可到底草长一处,少不得折了些不能吃的杂草进去。   她便一边洗一边挑拣。   这本是个麻烦事,齐寐看着她挑那么一大盆,看得眼都花了,连忙上前帮忙。   他也不认识什么艾草,就拿着席安挑好的艾草进行比对。   动作慢了些,索性挑拣顺利,没一会就被挑出了一些草。   正得意之际,却见席安把那堆草又丢回了盆里。   齐寐顿时懵了,语气委屈:“我好不容易挑出来的,你丢进去做什么?”   席安动作一顿,闻言也是面露惊讶,怔怔的道:“我以为是不小心掉出去的。”   “没事,都是艾草,我等一下再挑出来就行。”席安安慰他。   “什么?这是艾草?”齐寐懵了。   “可是……这长的不一样啊!”他仔细对比了手中的艾草,确认这种没有一丝相似之处。   席安这才明白过来,顿时失笑。   “这也是艾草,你看这种和这种,都是能吃的。”她翻出几种仔细的教齐寐辨认。   怕他记不住,又道:“你可以只挑这一种,不像的就放在盆里留给我分辨。”   齐寐郁闷的应了一声,努力的挑自己认识的艾草出来。   这一番折腾,挑完这一盆艾草他是头晕眼花,看着那些草都生厌。   看席安把艾草丢进锅里煮,懵懵懂懂的问:“是不是煮出来就可以做艾米果了?”   “煮出来之后要把水倒掉,把艾草捣碎合着面粉一起揉成团才能做艾米果。”席安简单解释了几句,又道:“包的通常馅用萝卜干炒肉和腌菜炒肉两种,齐寐会吃哪一种?”   齐寐以前可不吃这种东西,迷茫摇头:“都可以吧。”   “那就两种都做好了。”他说不出个决定,席安便决定两种都做。   她是吃不出差别,但有些人会觉得萝卜干好吃,有的觉得腌菜好吃,怕随意做齐寐不喜欢,便做主两样都做。   煮艾草的过程中,席安便开始动作做馅。   她动作利索,把肉剁得很碎,起锅烧油的时候,肉沫一倒下去,喷香的肉香味一下子涌了出来,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放假回家的席二与席三路过老宅,闻到里面的肉香对视一眼。   “奇怪,老宅里怎么有人啊?”席二奇怪道。   席三亦摸不着头脑。   “我们去瞧瞧?”   “走,瞧瞧去。”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大家以前有没有摘过艾草,我家通常都是自摘自做,小的时候外婆带着我摘,摘好几种,我分都分不清,最后拿着草对着摘,到现在也只认识一种哈哈哈哈。做艾米果的时候我不会掐花边,做的贼丑,我妈嫌弃我,就让我去压皮,我又不吃这玩意,我就是一个无情的压皮工具……   最后,祝自己生日快乐吧 第32章 叔叔回来 [VIP]   “咚咚——”   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齐寐看席安在忙, 主动跑去开门。   木门打开之时,双方都惊了一下。   齐寐见这从未见过的两个男人,警惕的半合上门, 语气冷硬:“你们找谁?”   席二与席三亦是一惊。   却是从未想过, 从自家老宅中, 会走出位俊俏无比的郎君。   只见那门中走出一位身着云蓝色长衫的郎君,长身玉立, 长发逶迤。   端得是君子如玉、如切如磋,最是风流无限之貌。风流动人的桃花眼潋滟着波光, 眉眼带笑间矜贵之态尽显,最是富贵至极的模样。   “这……”   席二与席三面面相窥, 一时自惭形秽,不敢多言。   齐寐见他们两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长眉微蹙,便要打发他们离开。   正巧这时席安见他久久不归,出来寻他。   见门外那两人时,一时神情怔松, 张口喊了声:“席二叔, 席三叔。”   那正是她两位叔叔。   她两位叔叔瞧见她,一时眼神茫然, 显然是没有认出她来的。   见她认识自己,席二叔奇怪道:“姑娘,你谁?怎么在我们家院子里。”   被这般质问,席安顿了顿:“我是席安。”   “席安?”一听席安的名字, 席二与席三顿时脸色大变, 越发难看。   眼见他们面露心虚, 齐寐顿时眯起眼, 心说莫不是又是来寻麻烦的奇葩亲戚?   席二与席三对视一眼,两两无言,还是席二这个做哥哥的,面对自家侄女僵硬的扯出一个笑容。   “你怎么回来了?”   “什么叫怎么回来了?”齐寐开口,背着席安眼神不善的打量两人。   “席安生于这里,回来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啊,啊,对对,正常正常。”赫然被怼,席二叔僵硬的答应一声。   对席安道:“你回来了,怎么不回家住啊?”   席安至见他们之后就是沉默,神情冷淡,看不出她对这两位叔叔是什么态度。   闻言也只是道:“我如今与席家断了亲,这宅子分给我了,便不算是席家的了。”   “什么?”席三叔闻言大惊。   “你怎么就断了亲?”   席二叔面色也不好看,毕竟这件事他们两个男人都不知道,若非这次回来还不知道要被瞒到什么时候。   他扯着嘴角,温声询问:“是不是你婶婶哪里不好?你二婶脾气就那样,你不要与她置气。何况二叔现在回来了,可以给你做主。这断亲的事,我觉得还是要重新考虑一下。”   “看你住在这里,你还没成婚吧?”席二叔问道,语气却是肯定,语重心长道:“你一个姑娘住着,还有外男出没,对你名声不好。”   “你是我的侄女,你父亲走了,我这做叔叔的就是你的长辈,自然要照顾你的。不如你与我先回家里,定不会叫你婶婶欺负了你。”   席安只是摇头:“我不会回去的。”   席三叔顿时急了,朝齐寐的方向看了一眼,急切道:“你不回去,是要造反啊!你个姑娘家家的不懂事,闹什么断亲?真是没有教养。”   席安脸色骤冷。   “是,我是没教养,可怜我年幼失怙,可别忘了我娘是怎么死的。”   “你!”   席二叔连忙拦住弟弟,面露歉意:“你三叔说话难听了些,也是为你好,你别生气。”   他一个长辈,这般低声下气的同一个小辈说话,寻常就该顺着坡下,跟着他回家了。   席安却是冷着脸半天没有回应。   齐寐一看席安的态度,立马做主赶人。   “快走快走,席安是不会同你们回去的,可别立在别人家门口讨嫌!”   席二叔赫然被赶,面上也不好看。   瞥了眼席安,见她一声不吭,终是憋着口气带着弟弟离开了。   临走前还说:“席安你要是想回来随时和二叔说,二叔给你做主,定不会叫人欺负你。”   说罢,他们彻底走了。   待两人走远,席安这才回了院子,只是心情不如原先轻松,微微上挑的唇角抿得发直。   齐寐凑近去,从她手里拿过刀,把人堵在灶台前,微低下头,逶迤长发从肩头滑落投下一片阴影。   “席安,我看那个二叔……”他试探的开口。   话说道一半,感受到头皮传来轻微的刺痛,齐寐瞬间闭了嘴。   可怜巴巴的低头凑到席安面前,轻声道:“疼~”   席安瞬时放了手,眼神在他头上晃过。   “还疼吗?”   “疼呢~”   齐寐语气委屈,随即又道:“席安是不喜欢你二叔吗?”   “嗯。”席安应了一声,随即道:“不算讨厌也不算喜欢。”   席二叔是标准的家族利益至上主义,对于他来说,家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不会管席安的死活,只要她还在给席家创造价值,但相对的他也不会来找自己麻烦。   但往往这样的人最烦,因为他总会站在制高点要你为这个家付出,不管这个家造成怎么样的伤害,只要你身上流着这个家的血,就必须为家族付出。   他自己是如此贯彻的,也想席安这样贯彻,觉得其他人也该是这样。   “他将读书的机会给了席修贤,因为他会读书,能带着家族越阶层。”席安说到这,语句顿住。   “听起来,不是什么极品,就是个老封建家族主义。”齐寐说着,又凑近了些,一个抬手把席安给抱上了灶台。   席安无奈:“把我抱上来做什么。”   “其实替父从军这事,是他提出来的。”   齐寐顿时蹙眉:“我其实一直想问,当时军中娘子军并不得势,相反只是作为长公主的护卫存在,席家为何会想出女子从军这种想法?”   “他就不怕席安出事吗?”   “嗯,当时军中有女子不能进军营的传统,即便当时长公主殿下御驾亲征,这个传统也还未抹去。我从军三月,侥幸伪装成男子躲了过去,却还是被发现了身份,被绑上的刑场。”   席安说到这里,安抚的拍了拍自己肩膀上赫然攥紧的手掌。   齐寐顿时回神,强迫自己收敛了气力,只是虚虚搭在她的肩上,实则咬紧牙关个,心也跟着提起来。   “然后呢?席安是怎么逃脱的?”   他声音沙哑,压抑着情绪。   说到这个,席安面无表情的面上显出一丝笑容,语气也轻松许多。   “说来也是我幸运,正巧长公主殿下前来巡视,救下了我。见我替父从军,孝心一片,将我收入娘子军中为国效力,这才保下一条命来。”   “长公主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若非公主殿下,便没有如今的席安了。”   那若长公主之子中意你……   齐寐盯着她带笑的眉眼许久,喉头滚动,即将脱口而出的话在唇边滚了几圈,最终吞下。   再等等。   再等等。   还不能告知身份。   “大抵是觉得我是个女儿,死了也没事,又能抵了从军的名额,是好事一件吧。”最后席安总结了一下。   “有的时候,往往是女人才会为难女人。二叔他与我没什么仇怨,我也不寻他麻烦。”   “若是之后他听婶婶说了经过不来寻我,我们就当今天遇见个过路人就行。”   “那你可真是大度。”齐寐语气有些古怪。   这种事都能揭过,齐寐私心里换算一下,换成自己,只怕得了势定会衣锦还乡,叫他们永远活在自己的阴影之下。   “啊,倒也不是大度。”席安犹豫了一下,还是凑近悄声说了一句:“我可与他们放下狠话,说死了席修贤没有本事,要他们一辈子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户。”   她说这话时还有点不好意思,当初在席家人面前放下狠话是一回事,跑到齐寐面前说又是一回事。   她素来不骄不躁,说这种话总觉得怪怪的。   齐寐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偏头捂住唇还憋不住笑,眼角眉梢都带着笑。   “席安好可爱啊!”   他配合着用气音说:“席安说的对,席修贤就是个没本事的,到死也带不了他们。”   “你倒是顺着我。”席安瞪他一眼,推着他往旁边走了点,从灶台上下来。   “也不怕他真考个秀才回来。”   “秀才考上了,还有举人,举人之上还有进士,进士之上还有三甲。”齐寐摇头,语气笃定。   “世上有学识者不知几凡,他运气不好,席老爷子一死,就算他考中了秀才,守个三年六年的孝,被家长里短磋磨一下,也就考不上了。”   除非他真是那等专心致志之辈。   偏生齐寐见他,满心利益,不过是蝇营狗苟的鼠辈罢了。   便是连席安一根头发也比不上的。   “我也会叫他们知道,席安与他们间隔云泥,不能同论。”   说罢这些,齐寐从案板上拿起刀,帮着席安切着菜。   席安失笑:“云泥之别可不是随便说说,还是我来切吧,你一进厨房可就不富贵了。”   “我出生世家,饱读诗书,见识广博,岂会因为我下厨而显得我不富贵?”齐寐不满。   把刀切得咚咚响,一副干劲十足的模样。   席安看他兴致勃勃,便也由着他去,自己处理煮好的艾草去了。   作者有话说:   分享一个沙雕小日常   前天我基友闹着要开娱乐圈新文,可能实在是夜色太美,我蠢蠢欲动的伸出了我试探的小爪爪   我:宝贝,我们去写联动文吧   基友:那我们一起写豪门老男人,我攻商圈全能新贵,你呢   我:我包田种地吧,这样就不会和你攻争了   基友:我攻是个龙头,涉及各行各业   我:我都包田去了!!我房地产都放弃了!包田了!   基友:我不管,我就喜欢给他开挂,他就是最□□的!   我:好好好,你□□你最□□,你就最□□嘛,我又不压你   基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要把我笑死,我发现你的主角都不富贵啊   我:我这就富贵给你看!我……www我贵不起来了   基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颗渴望出轨的心就此破碎   ————————————————————   昨天的更新,我会补回来的,今天11点还没有第二更的话就是明天补,总之一定会补的 第33章 闹腾 [VIP]   “席安回来的消息, 为什么没有人递信回来!”   席二叔回到家发了好一通脾气。   席二婶张口就怼:“还不是你说没有什么事别递信过来,嫌我问东问西的叫人看了笑话,我这不是听你的做的好好的吗?”   “你这着急忙慌回来, 不问青红皂白张口就是一顿训斥, 知道的还以为席安是你女儿呢, 你这么着急。怎么?嫌她受了委屈,觉得我们把她逼跑了?”   “呵, 我实话告诉你,那丫头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走的时候把家里的田都带没了,还把咱们宝儿打了一顿, 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席二婶本就不是饶人的,席二叔发火,她一张嘴叭叭的讲,把人怼个够呛。   “你!你!你个泼妇!”席二叔被气得够呛,抬手就是一巴掌。   席二婶尖叫一声,被扇倒在地。   她扑上去闹腾, 被席二叔抓着胳膊, 只能徒劳的挥舞着手臂。   “你打我!你为了席安那个贱蹄子打我!”   “你说席宝怎么回事?席安怎么动手了?”席二叔被闹腾的烦躁,怒声推了她一把。   “啊啊啊啊!”   席二婶被推了一把, 撞上背后的桌子,逼得她大叫。   正此时,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   “叫什么叫!一回来就撒泼,是要造反啊!”   来者正是席老太, 她拄着拐杖, 站在堂屋门口, 遍布老年斑的脸上凝着冷意, 阴沉沉的凝视着他们。   无论闹得再凶,遇见席老太,这个家里就得安分下来。   一直看好戏的席三叔见老娘来了,连忙殷勤的迎了上去:“娘,你来了。”   “你们吵吵闹闹的,我能不来吗?”席老太冷哼一声,在席三叔的搀扶下坐上了主位。   “说吧,老二,这一回来吵吵闹闹的是要造反啊?”   “娘!席安断亲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啊!”席二叔忍不住埋怨,唉声叹了口气,“她好不容易回来,你们不好好待她,反而叫她断了亲,这传出去像话吗?”   “像话?她不尊长辈,仗打兄长,她自己都没觉得自己不像话,没有顾及我们面子!”席二婶厉声惊叫,声音尖细刺耳。   “你就知道偏袒她,也不问问她都做了什么?”   “那她做了什么?”席二叔逼问:“你倒是说出来听听,你这个做婶婶的,怎么倒告起小辈的状来了。”   听到这话,席三嫂彻底坐不住了,她柔柔弱弱的上前,略带几分委屈的开嗓。   “二哥,二哥……”   “这事也不怪二嫂,你是不知道,席安一回来就闹着要招婿分家,说家里的田是她的,闹着要把田给霸占了。”   “我与二嫂劝了她几次,要她回来一起住,她非但不愿还不知道从哪带回来一个男人同一个屋里住着,这种事我说起来都害臊。”   “二嫂也是性子急,多说了她几句,这就招了她的记恨。可怜老爷子想见孙女,叫宝哥儿去找她来,放招了她一顿毒打,至今还在床上躺着呢。”   席二叔听着,面色逐渐凝重,眉宇间沾染了怒气,最后他拍案暴怒。   “这事真是如此?”   席二叔一双眼紧盯着席三婶,他素日是袖手一收,啥事不管。只知道席二婶厉害,以前对着席安不好,却没见过这个弟媳妇有什么不好,自然而然也是信了的。   毕竟那个男人,他也是见过的。   当时觉得他俊俏贵气,如今心中难免轻蔑厌恶。   不过是一个皮相好的软饭男罢了。   且不论这些,单就席安与外男同住,这名声传出去,还以为他们家的人都是这样,这叫他们家怎么相看人家!   这事传出去,叫修贤可怎么读书!   席三婶弱弱点头,故作姿态的擦擦眼泪,委屈的投入自家丈夫的怀抱。   原先还偏向席安的席二叔登时就转变了想法,越发生气起来。   “席安这丫头,真是没皮没脸了!”   “行了,戏也唱过了,闹也闹过了,这事你爹点了头,此时就这样算了,就当席家没有这个女儿。”席老太冷语看着,眼见老二被老三媳妇带跑偏了,沉声开口。   “你爹的意思,趁家里还有点钱,买上几亩地,你与老三每月再多交些钱回来,这便罢了。”   “娘!”席三叔顿时就急了。   以前家里有钱有地,还有席安每月寄银钱回来,他每月说交钱也不过是象征性的交个几百文,时不时还要从家里拿钱呢!   如今这要是多交了钱,只怕全攥在席老太手里,一分都得不到。   “怎么,你不同意?”席老太看向自己平素最听话乖巧的儿子。   席三婶背地里拉了拉他,示意他不要把不甘愿的情绪表达的那么明显。   席三叔这才不情不愿的摇头,勉强道:“我只是觉得,家里现在没钱,修贤又要读书,贸然买田会不会影响修贤。”   “毕竟他还需要银钱读书呢。”   席三婶也接着道:“是啊娘,书院里的学子们都是大富大贵的人家,读书的物件是不缺,我们修贤出身低,若再读书的物件跟不上,只怕是会被人笑话的。”   “书院的夫子惯会扒高踩低的,怕就怕对咱们修贤有意见,给他小鞋穿。”   席修贤如今可是他们整个席家的宝贝疙瘩,是注定要高飞的金凤凰,可万万苦不得。   席老太听闻觉得有理,张口道:“那便留出一部分钱给修贤读书。”   “诶。”席三婶答应一声,面上高兴,背地里却在暗恨席老太抠门。   只一笔钱读书怎么够,他儿子可是要娶有钱人家的小姐的,定需要钱打点。   得想办法从席老太手里扣点钱出来。   席二婶一听,也急忙道:“我家娟儿也得相看人家了,需要准备嫁妆呢。”   席老太却只是掀了掀眼皮,冷淡道:“我心中有数。”   席二婶顿时失了笑容,眼中藏满了妒恨。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席二婶在屋里走来走去,她因为席老太明显的偏心而恼怒。   而这个偏心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每次只要搬出席修贤,老三家就能得到无数好处,偏就他们没有。   看着屋里一言不发的男人,她狠狠的扑上去拍打:“你怎么没用啊!当初若不是你放弃了我们宝儿读书的机会,如今也没有他们嚣张的日子!”   “你不要无理取闹。”席二叔皱着眉把她甩开,厌恶又烦躁的看着她:“当初席宝那个成绩,还不如席平呢!夫子都说他是块朽木,偏你把人当宝。”   “我就和你说了,席宝就不是读书的料,就算让他继续读下去,也就是浪费钱。”   “那也是咱儿子!”席二婶恶狠狠的推了他一把。   “你不盼他点好,叫人三房把好处全得了,你还真是大度。”   “这算什么好处?等修贤考上了,咱们的好日子也就来了。”席二叔反驳。   “你看看席修贤那样子,是能带我们的吗?”席二婶怒目而视。   眼见她又要闹起来,席二叔皱着眉甩手出去了。   “我不跟你说,头发长见识短的疯婆子。”   “你说谁头发长见识短!”   “你个没良心的!”   ……   这厢席家二房闹腾的厉害,罪魁祸首席安却是心情愉悦的开始做艾米果。   艾草混进面粉里,雪白的面粉沾染了草绿色被揉成团,弄出大小均等的小剂子。   家里就席安与齐寐两个人,齐寐看着不像是做过这种活的,席安便只取了一点面团分成小剂子做完再弄下个面团。   小剂子放好之后是要拿擀面棍擀成皮,这个齐寐自认为简单,兴致勃勃的接手。   开始面皮长短不一,凹凸不平。后来齐寐逐渐掌握的节奏,终于把一个小剂子擀成了平整的圆皮。   正惊喜的想与席安炫耀时,就见她手转擀面棍,一手拿皮飞快旋转,没一会就丢出一块规整的圆皮。   齐寐一时呆滞,被打击的十分挫败。   席安看他玩了一会就不动手了,便开始教他怎么包艾米果。   咸的艾米果,主要手艺就是掐花,先像包饺子一样包上菜,然后用手指在边缘一个一个按压出花瓣型,一片接一片,把边缘的面皮都给按压出花瓣,一个完美的艾米果就出现了。   但是掐花往往是看着简单,做起来难。   席安教了一会,怕这有点难,取了新的面团和进白糖,打算让齐寐做点甜的。   甜的可就简单多了,只需要和进糖,把小剂子压成一个又一个的小圆墩就行。主要步骤就是把小剂子搓圆,双手合拢压开就好。   甚至不需要压得平整好看,只需要压一下,压成小圆墩就行。   甜的艾米果,实质就是吃艾米团。   咸的是看里面的菜,菜好吃面皮软就是好吃,若是面皮硬菜又难咬不够香,就是难吃。   席安盘算着等齐寐放弃了就让他压甜艾米果。   结果面团揉好,一转头桌上摆了一排工工整整的艾米果。   艾米果圆鼓鼓的,像是深绿色的小胖子,竟有几分可爱。上面的掐花标准又精致,为小胖子妆点相貌,看起来特别好看。   作者有话说:   有一说一,甜艾米果是我唯一能参与制作的艾米果,而咸艾米果是我唯一会吃两口的艾米果,但如果遇见亲戚提来皮硬菜难吃的艾米果……(笑容逐渐消失) 第34章 似是而非的情话 [VIP]   有齐寐珠玉在前的掐花手艺, 席安专心擀皮,两人合作花了一个下午把艾米果做好了。   热腾腾的艾米果出炉,齐寐没忍住用筷子挑了一个吃。   皮软菜香, 艾米贵最精细的地方就是里面的菜了, 这一口下去, 腌菜的酸辣合着艾米果清香的软皮,叫齐寐三两口就囫囵吃了下去。   “好吃吗?再尝个萝卜干的。”席安一边捡着艾米果, 看他碟子里空了,挑了个萝卜干的夹给他。   锅里煮了一半腌菜一半萝卜干, 中间堆着胖乎乎的小圆墩,瞧着还有几分可爱。   萝卜干的和腌菜的做法相同, 就是泡过醋,有点酸,齐寐吃了两口不太喜欢。   席安见状又给他夹了个甜的。   “里面我和的精细的白糖,尝尝看。”   甜的不比咸的大,两口就能吃掉。虽然裹着糖,但糖都融化在面皮里, 一口下去先是艾草的清香后面才是细微的甜, 比起糕点甜味还要淡一些更谈不上腻。   席安自个是都会吃,不偏好什么。   但齐寐显然更喜欢腌菜的, 甜的不算喜欢也会多吃两口,唯独萝卜干的不怎么爱吃。   这一锅煮了有四五十个,送显然是不够的,清明上门去送艾米果也不大好。   席安便将没煮的艾米果撒上面粉, 用东西罩起来, 明天早上做早膳的时候顺道煮了送过去。   热腾腾的艾米果煮了出来, 席安用两个篓子把咸的分开, 拿碗装了甜的,就这么端上了餐桌。   两人今天的晚餐就是这些了。   这艾米果一端上桌,灰白的狼犬登时被香味吸引,围绕着桌子不停的转,时不时的撑起上半身扒在桌子上可怜兮兮的呜呜。   黑色的眼灵动的转动,瞥瞥席安,又看看桌上的艾米果。   席安端着甜艾米果过来时把它赶下桌,拨开个萝卜干的丢在地上给它吃。   叫齐寐看了好几眼,见这狼犬真吃了,憋不住疑惑。   这种东西真的可以给它吃吗?   “它可以吃这种东西吗?”   席安点了点头,看它扒开面皮只吃里面的菜,吃完还扒着自己腿要,侧身一坐躲了过去。轻轻踢了踢,示意它走远点,不会有第二个。   “只吃一点问题不大,军营和农村养狗不精细,人吃什么它们吃什么便是,就是不要多吃。”   说完,她把开始撒娇的狼犬往旁边赶。   “去去,不吃皮就一边玩去。”   宝儿被主人赶,委屈的夹着尾巴跑远了,远远的看着两人。然而席安背影冷酷,绝不可能给它任何回应,它嗷呜一声,没一会又巴巴的跑到男主人那里讨要。   男主人在无人的时候显然是更为严苛的,但往往在主人面前格外的溺爱它。   于是它顺利得到了一个男主人不喜欢的萝卜干味艾米果。   席安见了有些无奈:“你别老宠它,当心宠坏了。”   “没宠呢,这么乖纵着点不会宠坏的。”齐寐只低头逗弄。   话说出口却是笑了,这种后娘惯坏前妻遗子的口吻怎么这么重。   席安显然不明白他的笑点在哪,歪头看着他,手里还拿着刚掰开的艾米果。   齐寐直接把她手中的艾米果拿过来自己吃了,一边吃还一边笑着道:“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温馨,席安不这么觉得吗?”   他笑得桃花眼都像是在泛着微光,倒映着烛火,赛雪欺霜的肌肤在烛火下盈润着温柔的光晕,形状姣好的唇泛着油光,越发显得红润艳丽。   席安下意识瞥开眼,低低的应了一声,专心吃着东西。   却没有注意到,齐寐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哀怨。   类似于,你是不是不行。   住了那么久,连个小脸都没摸着,还要替她养孩子,齐寐心中愤愤。   “来,宝儿,我再给你一个。”哀怨之余,看着扒在自己腿上不肯挪窝的宝儿,齐寐低头以一种后娘心态又给了它一个。   本是赌气之举,不打算再给。   谁知道彻底被缠上了,吃了一个又要一个,不给就呜呜叫,听着很是可怜。   可怜齐寐被扒着根本动弹不得,仿佛一条大毯子伏在身上,还是条极具重量的大毯子,压得他腿发麻,一时手足无措。   最后还是席安出手,捏着它的后颈脖,像提一条毯子一样把它给提了起来。动作轻松至极,仿佛手上真是一块大毯子。   狼犬被拖在地上,还不知道自己要面临什么,满脸写着无辜。   “你站在这,不许动,面壁思过,以后不许扒着人知道吗?”   席安把它提到角落,让它面壁思过,摸着它的脑袋一顿训。   狼犬不甘的俯首呜呜出声,很快在席安威严的注视下连一声都不敢吭,夹着尾巴老老实实面壁思过。   席安把它训了一顿,见它老老实实的蹲墙角,这才起身去收拾狼犬扒得七零八碎的皮,收拾完洗了手上了主桌。   对着齐寐这个纵容祸水,席安斟酌了一下,到底没说得严重,只道:“下次不许纵着它,无法无天了。”   齐寐连忙点头,瘪嘴桃花眼委屈的下撇,显露出几分委屈与无辜。   “我知道了。”   席安看他这样,哪里还舍得说他,便无可奈何的叹口气。   这事在齐寐这就算过去了。   在宝儿这,趁着齐寐沐浴,席安把它堵在墙角,冷着脸又训斥了一顿。   中心思想是,不许扒着齐寐,不许撒娇,耍赖在她面前是没有用的。   宝儿态度十分良好,有听没懂。   席安一看它这副柴米不进的模样觉得不行,连条狗她都训不住,以后怎么教孩子。   第二天早起,就把它给牵了出去一起晨练。   原先席安是把它放到山上任由它自由捕猎,但近段时间宝儿被养的娇气了些,席安怀疑它可能只是跑出来玩一圈回去继续蹭吃蹭喝。   然而席安日日外出,根本管不住它,齐寐她又舍不得说。   只好大早上牵出来训练一顿。   军营是有养狗的,一些凶猛的军犬甚至能以一敌多。席安没养过,但没吃过猪肉还是见过猪跑,直接把狼犬拎去后山带着它捕猎训练。   等一人一犬训得一身汗回来,屋里早已漫上袅袅炊烟。   屋里的男人从里面探出头,迎着晨光对她们微微一笑,恰似春光初现。   “我煮了粥,席安要喝吗?”   席安顺手从旁边的盆里捞起一件衣服擦了擦面上的汗,一边擦一边答应一声:“喝的。”   “煮好的火先别熄,我烧点水冲一下,等下煮艾米果给那几家送去。”   齐寐答应一声,又钻回了厨房。   等席安烧水沐浴完,齐寐自己就把艾米果上灶台蒸了。她便端着碗粥,拿着昨天剩下的艾米果一边喝粥一边就着里面的菜吃。   宝儿闻到香味,在她腿边直打转,席安跟没看见似的,吃得十分坦然。   三两口吃完了,席安把碗一放,端着院子里的盆就要出门。   临走齐寐把人叫住。   “这头发得先弄下来。”见她回头,齐寐指了指她盘在头上的长发。   未出嫁的女子鲜少会把头发完全盘起,席安习惯了束高马尾,出门时也没反应自己把头发盘了起来。   被齐寐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也是因为沐浴,席安才将头发全部盘了起来,如今散开,柔顺的长发因为盘发而显得弯曲蓬松。   齐寐便要她坐下,拿着木梳沾着水给她梳头。   这个年代女孩子的头发总是有着特殊的意义。   定情时女子会见自己的发丝赠与男子,离别时又可作为相思之用,情断时又能成为折断情丝的证明。   齐寐为她梳头,动作轻柔,深怕是伤了这一头情丝,力道轻缓。   见她长发披散,乖顺的端坐在自己身前,眼神越发柔和深情,这满腔情意融在这黑眸中,便潋滟起无边春色。   “席安的头发……”齐寐喉头滚动,用了一个词:“很漂亮。”   漂亮得叫他挪不开眼。   听到这句赞赏,席安下意识转头,叫齐寐惊慌的松了手,深怕扯着她的头发。   “齐寐的头发才漂亮。”席安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   这不是假话,而是真心实意。   齐寐的头发犹如黑色绸缎,长发逶迤披散时便似情丝无数,叫人忍不住凝视其上。   再没有见过比这更漂亮的长发。   齐寐听闻,下意识的笑了,唇角漾起喜悦的笑,却道:“这般互吹未免过于无趣,于我而言,席安的长发才是最漂亮的。”   席安便无奈的笑了:“那在我眼里,齐寐头发最好看。”   “这便是我们产生分歧,意见不同了。”   “我的头发又不长在席安头上,席安又怎么会觉得喜欢呢?”齐寐发问。   “那齐寐又为什么会喜欢我的头发?”   “那许是爱屋及乌,我觉得席安好,便连头发丝也是好的。”   这一番话未免过于直白了些,但考虑到自己会错意的可能,席安抿了抿唇,谨慎的没有当真。   “那我便是同理。”   说完这最后一句白烂话,席安便端着盆要去洗衣服了。   徒留齐寐立在原地,被这句不知什么意思的白烂话冲得晕头转向,耳根泛红。 第35章 美食攻略 [VIP]   村里洗衣服是有地盘的, 每个村定点在哪里洗都是有讲究的。   又所谓人多是非多,洗衣服的都是一群婶婶媳妇,一来二去的矛盾便有了, 聚众抱团的也不在少数   席安每回洗衣通常是和她们凑不到一起, 基本不是大早就是傍晚, 再就是挑了水回院子洗,便显得有些不合群了。   今天出来的晚, 河边聚着人堆,席安端着盆徘徊一阵, 就见一个小媳妇朝她招手。   她仔细瞧瞧,是之前一直绣嫁妆的张家新媳妇, 叫采云,性子比较腼腆。   “安姐,这。”采云朝她招手。   席安端着盆过去,她便往旁边挪了挪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小声叫她在这里洗。   “多谢。”席安也不矫情,道谢之后利索的开始洗衣。   农家的媳妇每天要干的活总是多的, 席安只用照顾自己与齐寐, 两人的衣服不算多,采云却是要洗一大家子, 满满一桶衣服如今也洗了一半了。   “安姐平时不是这个时候浣衣吗?”边洗着,采云开口与她搭话。   “嗯,家里衣服不多,有的时候会在院子里洗了。”   家里每天都会烧水, 用水也比较多, 所幸离水源近, 席安早上晨练顺便挑水也不麻烦。   衣服不多有时候在家里洗了也是顺手。   “那可是要用不少水呢!”听到她说在家里洗, 采云大吃一惊:“我家里就那么两缸水,个个都要用,可得带到这里洗,不然光挑水都麻烦。”   “那就麻烦些。”   “也还好,早膳后来这洗了,回去还要伺候一大家子呢。”   席安默了一下,也不知道洗衣服是不是有什么神秘作用,绣嫁妆能坐着半天不说话的人一下子话多起来,叫席安不知道怎么回。   她话少,也不爱搭话,但采云一片好心不好不理。   便道:“嗯,我回去也有很多事做。”   “安姐算好的了,我回去还要喂鸡鸭,安姐只要顾顾家里的田就好了。”   “不种田,租出去一年。”   洗好的衣服从水中挑起拧干,席安一边拧一边淡声回答。   她动作利索,双手有力,没一会就把衣服拧得半干,放在盆里俨然不会往外渗水。   租田的事说的轻巧,采云却惊了:“你要把田租出去?”   “嗯,今年时候晚了,不想自己种,租出去也好。”   “那安姐找好人家了吗?”采云又问。   她从河边拎着衣服站起来,一边拧着水,一边留神看着席安。   席安看她动作艰难,伸手帮她拧干,放到桶里。   一边道:“还没,托张叔在找。”   采云眼睛一转,明显意动。正要说些什么,见席安端着盆连带着自己的桶一起带着,明显要帮她提回去,连忙夺了回来。   “我自己提着,我自己提着。”   席安也不执着,想着家里的艾米果,对她道:“我昨日做了些艾米果,你随我来一趟,带些回去。”   采云答应一声,因河边里席安家近些,便先随她去了席安家。   家里有男人在,席安怕惊了这张家新媳,特意敲了门等齐寐来开。   家中就齐寐与宝儿在,听到敲门声齐寐坐在厨房还没起身,身边乖巧端坐的宝儿早就嗅到主人的味屁颠屁颠的跑了出去。   立起前爪呜呜的把门扒拉开。   遭了齐寐一巴掌:“不许乱开门。”   宝儿平白被打,委屈的窜出门躲到主人的身后,立起前爪试图让主人感受它的委屈,给它做主。   这狼犬站着时就有半人高,立起来可了不得,像是条巨大的毯子,披在人的肩上,瞧着还有些吓人。   采云就见一个灰白巨影从门缝里窜了出来,冲席安露出锋利的爪牙,吓得她惊叫出声,手中的东西扑通就掉了下去。   这时齐寐也追了出来,见到席安忍不住绽开了笑,看宝儿把人吓到了,连忙上前把它从席安的身上撸下来。   “你没事吧?”齐寐边撸着大狗,一边担心询问。   采云被这巨犬吓得够呛,这狼犬又有几分狼的神似,她目瞪口呆,呜呜咽咽许久,才吐出几个不成音节的字眼。   “狼……狼……”   这可真是误会大发了。   席安无奈扶额。   “没事,这只是狗而已。”席安安慰采云一句。   帮着她扶正掉在地上的桶,转头瞪了宝儿一眼。   宝儿也知道闯祸了,扒在齐寐身上委屈的嗷呜叫,像是一个巨型宝宝死命往齐寐怀里挤。   齐寐看看席安,看看采云,艰难的拖着宝儿这个庞然大物往院里走。   “我把它带进去,你……”   “没事,你们先进去。”   等一人一犬进去了,采云才缓过神来,不无惊恐道:“安…安姐,你怎么养这么凶的玩意。”   “家里两人手无缚鸡之力,养只狗安全些。”席安解释一句,全然没有想到自己表现出来的凶悍哪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   采云勉勉强强信了,说什么也不敢进去,只道:“我在这里等安姐就好。”   席安看她真的被吓到了,也没有强求。回去数了三十个咸的用油纸包好,额外装了十个甜的给她当作赔礼。   “这包是菜的,这是甜的,抱歉,吓到你了。”   采云摇摇头,把油纸包放到衣服上,勉强笑笑:“我这便先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   “好…好的。”   目送采云离开,席安转身回了院子把面壁思过的宝儿揪出来,她撸着宝儿的脑袋沉思许久,久到齐寐从她身边第三次走过。   终于见她抬头,语气淡淡:“宝儿确实有点吓人。”   齐寐精神一震,谨慎附和:“毕竟有几分像狼。”   “嗯,好好养着吧。”席安没过多纠结这事,反而把煮鸡蛋的蛋黄掰了一个给宝儿。   “养凶一点,以后你在家我也放心。”   蛋黄宝儿是第一次吃,用鼻子嗅嗅,再舔一舔,没两下就卷进了嘴里。   它明显是喜欢的,三两下就吃完了。   只它明明做错了事,却有好吃的,这叫宝儿有点茫然,也不敢再要,围着席安转了两圈,又得到了一顿虎摸。   “行了,一边玩去。”   席安推开它,擦了擦手准备给那几户人家送艾米果去。   这厢席安准备送东西,那厢采云惊魂未定的回了家,公爹张六叔坐在门口抽烟看孩子,见她匆匆忙忙回来连忙把人叫住。   “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呢?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爹,我刚从安姐那里回来,她给我些艾米果带回来说给公爹尝尝。”采云答应一声,把那包咸的打开。   这油纸好大一包,里面三十个艾米果挤在里面还冒着热腾腾的热气呢。   张六叔听了,哦了一声:“你安姐大气些,过一阵子记得带着咱家做的还回去。”   采云自然晓得。   等中午吃饭的时候,采云把席安送到艾米果端上桌,那包甜的她也蒸了几个,毕竟是甜的,打算给公爹和小妹尝尝。   这还是席安回村后做的第一个人情往来,张六叔很给面子的,从这热腾腾的艾米果里捡了一个吃。   这一口下去,肉的香味混杂在菜里面,叫一家子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张六叔也顿住了,三两下吃了这个艾米果,伸手把碗里其他艾米果一一掰开。   里面的油顺着口子漏下,肉的香味越发浓郁。   叫众人再次吞了吞口水。   这农家人哪里会这么奢侈的用肉馅啊,往往是只有一些陈年老菜干,做的陷又硬又辣,却也是农家轻易吃不上的一道美食。   哪有人像席安,全包了肉馅。   张六叔儿子憋了许久,忍不住伸手去拿。   遭张六叔拿筷子打了一下,他睁着眼瞪他:“吃吃吃,你就知道吃!”   “看看人家,一个姑娘家,断了亲还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我原先瞧着席家丫头心狠,现在才发现,是席家心狠。这么好的姑娘,给你妹绣嫁妆,还往我们家送艾米果,勤勤恳恳的也不知被逼成什么样子。”   “老大媳妇,你回头把咱家菜掰点送过去。这人情记着,日后要还的。”   采云利索的答应一声,见公爹没有反对,利索的将一个艾米果夹到自己丈夫碗里。   又往小妹碗里夹了一个:“小妹也吃,这可都是肉呢!”   小妹乖巧的答应一声,忙不迭的端起碗吃了起来。   这菜可真香,肉夹在菜里面,吃一口满嘴都是香的。   叫小妹不停的咽口水,吃得完全停不下来。   这样的场景发生在与席安一同绣嫁妆的每一家,这一天肉的香气弥漫在家中,叫人闻着都馋。   吃到这艾米果的每一家脑子都想着,就算不为了其他,为这今天这口吃的,日后一定要与席安打好关系。   可谓是美食攻略的大成功。   “唔,看来她已经快融入这个村子里呢。”   明亮的天光下,有人坐在院中喃喃自语。头顶大木枝繁叶茂,投下一片清凉阴影。   摇椅晃动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吱呀声汇成旋律透露出几分悠闲。   张大夫往嘴里送着艾米果,看着院外席安远去的背影,轻笑一声。   “真不错……” 第36章 签契 [VIP]   转眼过了几天, 席安那顿艾米果送出后效果斐然,偶尔有人与她结伴,意图与她拉近关系。   她要出租田产的消息自然而然也就传了出去。   叫一些人听了, 便动了念头, 转眼来了两拨人看田。   只是想着再压压价, 便没有直接签契。   席安也不急,左右今年不种地, 在家里帮着齐寐养兔子。   期间她又上了两回山,抱了一窝兔子回来。   家里的兔子群逐渐壮大, 仔细一数足有八对兔子,再养上一两月便要下崽了。下崽之后, 会将成熟的兔子卖掉,重新养幼兔至成年。   兔子成年期短,一年统一卖上三四回兔子不成问题,还有皮毛可以售卖,是十分划算的买卖。   但于席安来说,主要还是哄齐寐开心重要。   这日她帮着新兔子圈笼子, 屋外响起敲门声。   齐寐在屋里睡着, 她便擦擦手开了门。   门外是张六叔的儿子与他的新媳妇采云。   采云穿着一身比平素要好些的衣服,手下意识的揉搓着衣角, 神色带着几分犹豫,吞吞吐吐的除了问好再说不出其他话来。   席安邀请他们进来,两人进了院子,采云紧张的情绪不减, 反而越发紧张起来。   她与丈夫推搡一番, 在席安平静的注视下, 犹如被凶兽盯上的小鹌鹑, 战战兢兢的开了嗓。   “安姐……你家田还租吗?”   席安看了看采云又看了看张六叔的儿子,点了点头:“租的,怎么了吗?”   “那你看,能不能租给我们?”采云犹豫的说道,又立马补充:“该付的钱我们都会出,不会拖着不给的。只是能不能,缓一些时日给?”   这番话采云说得犹豫,也是知道自己这话过于强人所难,一时面上挂不住。   她为人腼腆,说出这种话显然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勇气。   席安并未断然拒绝,而是问:“你们要租我的田?”   采云点点头。   她身后的丈夫拉了拉她,示意采云要不就这么算了。   租田的租金大多是要立刻给出的,他们一时给不出,说出这样的要求却是强人所难,有占便宜之嫌。   采云却还是想争取一下。   这些天相处下来,她知道席安性子好,或许能通融一二。   “实在是家里困难,今年家里娶妻嫁女算是掏空了家底,家中两亩薄田也只够我们勉强度日。我男人又没一门手艺,实在不成,就只能让他去镇上做做苦力赚上几文银钱。”   采云咬着牙,语气略带哽咽:“我知道这有些强人所难,若是安姐信我,我定是不会少安姐一分的。”   席安闻言面色冷淡,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说自己要与人商量一下。   采云误以为是拒绝之语,一下子就急了,语句急促。   “我真的,安姐,我可以签契,定不会占您的便宜……”   “签什么契?”困顿的声音掺了进来。   轻缓的脚步声从屋内由远而近,一位身穿素白交领长衫,外披月白色大袍的男子从屋内缓步而出。   他长发披散,神色倦怠,狭长多情的桃花眼含着初醒的水光,轻轻一瞥足以勾魂摄魄,叫人呼吸一窒。   席安听到他的声音,面色柔和了一些,见他这般出来,立刻迎了上去替他整理外袍,系好腰间松松垮垮的宫绦。   语气轻缓:“怎么不再睡会?”   “睡得好累。”齐寐呼出一口浊气,从将醒未醒的状态清醒不少,眼尾泛起热意勾勒出丝丝红痕。   他小小的叹了口气,透露出疲惫与倦怠,不自觉的用上些许撒娇的语气。   “好想睡。”   席安抿了抿唇,不好意思的回头望了一眼,见那对夫妻面露尴尬的不知道手往哪里摆。   轻声说了一句:“等下再睡,现在有事要说。”   “什么事呀?”齐寐这才将目光往院中一扫,唇角微勾,慵懒的语调微微拉长:“哦?有客人?”   “呃……姐…姐夫好?”张泰在那双桃花眼的注视下紧张的不知所措。   脱口而出的一句问好叫他恨不得打死自己。   齐寐却是心情愉悦,没忍住勾了勾唇角,偏要拼命压制,一时忍得艰辛。   尚且不知道自己阴差阳错讨对了欢心,张泰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安,安姐,我是一时口误,一时口误。”   席安却没有如他想象中生气,依旧面色平淡,只是眸中添了几分笑意。   她见两人的来意说与齐寐听,齐寐听了,小声问席安租金是多少。   席安报了一个数字,齐寐沉吟许久,倒也不是不能给他们一个方便。   “你们租可以,只是租金方面少不了。”齐寐把席安报给他的价钱说了出来。   一次性租五亩田,肯定是还有点优惠的,只是那一文两文鸡毛蒜皮的掰扯没有意义。席安也不跟那些人扯皮,该多少就多少。   让齐寐来,自然也不可能吃亏。   若采云一家当真如此困难,他们也没多要,他们肯定会租。   若是掰扯这一文两文,那还是算了吧。   他们要价正常,计较这一文两文不外乎是还没到危机时刻,又何须他们宽容?   “这么说,安姐也是同意的?”采云不敢置信的再次询问。   席安点了点头,“这个价,一分不少,可以我们就去衙门签契。”   采云与丈夫张泰商量一下,没多纠结就同意了。   未了还表示:“我一定不会少安姐的一分一毫。”   席安摆了摆手,让他们明天早上随自己去衙门签契。   送走了两人,席安回头,坐在院中的齐寐睫羽轻颤,单撑下颚,盈润白皙的手骨节分明,连指尖都泛着健康的粉。   他指点唇角,神色慵懒。   “安姐……”这个称呼在猩红的唇舌滚动咀嚼。   席安路过时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应了一声:“嗯?”随即被齐寐牵住衣摆,不能行走。   她下意识低头,只看到他乖巧白皙的俊脸,那双桃花眼从下而上朝她望来,盈盈送了场秋波。   “安姐。”   “姐……姐姐。”   从一开始的磕绊犹豫,到最后顺理成章的脱口而出,夹带着丝丝绵绵的情意,仿佛情人间的旖旎戏语。   叫得人耳根泛红。   “姐姐~”   “咳咳!”席安没憋住,握拳抵在唇边咳嗽几声,耳根绯红。   “我先去看看兔子。”语罢,衣服一抽便走了。   看着席安略显狼狈的背影,齐寐轻笑一声,笑声玩味戏谑。   叫声姐姐就害羞,也太可爱了吧。   那天被齐寐搞怪叫了几声姐姐,把席安叫得落荒而逃,一直到第二天都是避着他走。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采云带着丈夫寻上门,席安才与齐寐说了两句话,惯常是嘱咐他注意安全之类。   然家中有宝儿,一人一狗在家里守着,倒也不怕什么歹人上门。   就怕是出了什么事,要人帮忙,才多嘱咐几句。   她有些许日子没上衙门,上回还是给齐寐上户,如今过来签契,便托了衙门里的师爷。   那师爷也是好说话的,当即替他们写了契书,盖了官府的印,双方按了手印便成了。   一般来说,这种契书在有担保人的情况下各自备上一份便足以,但通常在官府这签契,有官府做一层担保,对彼此都好。   席安信任官府,自然觉得在衙门签契,存上一份存档最好不过。   这契书一签,席安便拿出田契,师爷给自己过户。   那些农家人不清楚,大多买卖田地会在官府备案,但若是给了家里哪人,却是不会备案,只因家族集团利益息息相关,觉得这田迟早还是要回归家族的。   席安可没这个打算。   这田她就是卖了,也不会留给席家任何人。   师爷拿过田契一看,哎呦一声,好奇道:“席娘子这莫非,是家里给的嫁妆不成?”   “可是嫁给上次来的那位俏郎君?”   “只是断了亲,分了家产罢了。”席安解释一句,想到家里的郎君,眉眼沾染上些许笑意,又道:“虽不是成婚的嫁妆,但也可做聘礼,以待然后之用。”   师爷意会,拱手祝福:“那便先在这里祝席娘子得偿所愿。”   席安欣然接受,转手拿出了断亲书。   这断亲书,她带在身上也是打算给师爷瞧瞧,能不能在衙门这里留个记录。   师爷看过这断亲书,表示她已经把户籍迁出来了,又有断亲书在,日后就与这家人没有关系了。   “席娘子家中亲人对你不好?逼你断亲?”师爷忍不住好奇。   这席娘子真是奇女子也,不说旁人,就说他自己,若家中有这般奇女子,定然会好生相待。如何能做到断亲这一步?   席安嗯了一声,简略的把席家人从她这里骗取银钱,坑走兄长丧葬费的事说了。   师爷听罢,安慰她:“虽然亲戚如此,但席娘子你有本事,那位郎君显然对你有意,定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借师爷吉言。”   这番,算是把事情办妥了。   几人从衙门出来,采云看着手里的契书狠狠松了口气。   转头看席安眉眼冷凝,面露思索。   竟是犹豫开嗓:“有件事,我想问一下。”   作者有话说:   知道本咕为什么这么晚更新吗,因为本咕,没得饭吃QAQ九点才吃上一口凉飕飕的饭 第37章 互相算计 [VIP]   “啊?”采云与张泰对视一眼。   “安姐有话直说便是。”   席安握拳抵唇咳嗽几声, 把昨日齐寐喊自己姐姐的事说了。   末了又问:“我瞧你们情意深厚,不如帮我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   昨日他语句暧昧旖旎,难免叫人胡思乱想, 偏又怕会错意, 便含糊过去。   不娶何撩?   采云羞红了脸, 这种情感上的事,她支支吾吾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倒是张泰轻咳一声, 小声道:“有情人间,偶尔也是会喊哥哥妹妹的。”   至于叫姐姐……   仁者见仁, 仁者见仁。   这么隐晦?   席安蹙眉,暗想自己不过是问几句问题, 何故答的如此隐晦?   眼见席安面露不满,张泰莫名有种被村中大哥抓到聊概姑娘的局促。   没忍住低下头,弱声弱气道:“许…许是有那么几分意思在。”   “哦?那他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席安发问。   “咳咳!”直白的话语叫夫妻俩一顿咳嗽。   哪里有人把喜欢不喜欢挂嘴边的?还是这样当街说出来。   村里的小伙子就算是看上哪家姑娘,也不过是送送吃食小物件,姑娘收下水到渠成找媒人提了亲就算成了,未婚未嫁的哪个敢把情爱挂嘴边?   就是拉个小手, 也是害臊的不行。   被家里人瞧见了, 可是要挨一顿批的。   两人含含糊糊,给了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叫席安好一阵琢磨。   这日天空湛蓝,席安趁着好天色买了匹雾蓝色的罗回去,打算给齐寐做身轻薄的外衣。   临走时,瞧见路边摆摊卖酒水, 席安上前瞧了瞧。   那摊主瞧着高大, 为人热情, 一看到席安过来, 连忙热情招待。   “这位娘子要要打什么酒?”   席安神情一动,平淡的扫了眼那几个酒坛子:“你们这有什么酒?”   “这是高粱酒,纯正高粱酿造口味极佳,这是米酒,喝着还甜适合家里的姑娘小孩喝……”   摊主一一介绍,最后问席安:“这位娘子要买哪种?”   “只有这几种吗?”   席安一一瞧过去,觉得酒水不够好,唯独米酒可以买回去给齐寐尝尝看。   摊主看她这般挑剔,摆了摆手:“嗐,咱们小百姓哪有什么好酒,姑娘若想要好酒,不如去王家酒楼瞧瞧,那里的主家靠酒起家,是属这个的。”   他伸出大拇指,比划了一下。   席安顿时来了兴趣。   她倒不馋酒,只是战场上喝习惯了,偶尔喝上一些也是使得。   她在摊主热情的招呼下,尝了口甜米酒,给齐寐打了一蛊,自个又打道去酒楼买了他们家的招牌梨花白。   她出来时两手空空,回去却是大包小包。   装着布匹、酒水,还有一包酒楼里买的烧鹅。   那鹅颇贵,这么一只要十三两银子,但是闻着香勾人馋,席安想着齐寐在京中吃尽山珍海味,到了自己这里没道理连只鹅都供不起去,便给齐寐带回来了。   她昨日还因那几声姐姐躲着齐寐走呢,叫齐寐面上总是挂着笑,说不清是得意还是调笑。   见她回来,齐寐迎了上去,刚靠近就闻到了鹅的香味。   层层油纸展开,热气扑面而来,犹带香气的水珠顺着油纸滑下。   “呀,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回来。”齐寐小小惊呼出声。   手打开酒蛊,闻着酒香,眼神颇有些兴致勃勃。   “这是带回来一起喝的吗?”   席安含糊答应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张什么塞入齐寐的手中。   齐寐连忙展开一看,是张一百两的银票。   他平素见惯金银富贵,却是第一次如此小心翼翼,悄声询问:“这是我们建房子的钱吗?”   席安不懂他在家里为什么要这么神秘兮兮,却也配合着低声说道:“嗯,修房子的,放齐寐这里。”   这一句话,仿佛赋予了他巨大的使命。   齐寐当即点头,神色认真。   “我会好好保管的。”   席安面色柔和了些,顺从颔首。   她将袖中拿十几两碎银放到齐寐屋里的小盒子里,那小盒子是从货郎那里淘来的漆盒,带着小锁,齐寐瞧着好看买回来,摆了好几天才终于有了用处。   用来放钱。   席安时不时会往里面放些钱,算是给齐寐的零花,是给他攒的小金库。   等她放完钱出去,齐寐已经把烧鹅摆盘上桌,再倒上杯梨花白,炒个白菜,今天的午饭就好了。   席安看他给自己倒了杯,下意识蹙眉:“齐寐你会喝酒吗?这就有些烈,喝多了会不舒服。”   齐寐低头倒酒,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头也不抬道:“只喝一杯,不会醉的。”   席安将信将疑,打定主意只许他喝一杯。   两人就着烧鹅白菜吃了一顿,饭后席安拿着酒杯,有一下没一下的喝上一口,犹如喝白水一般神情淡定。   倒是齐寐先是被梨花白呛得咳嗽,后有被这杯酒熏得面色发红,喝完后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迷离朦胧,酝酿起飘忽雾气。   像是在雾色弥漫中灼灼盛开的桃花,眼角眉梢都透露出丝丝绵绵的情意。   他撑着下巴,看席安神色淡然,拿着酒杯的指素白修长。   他眼神一下子就定住不动,眼神热切。   “嗯?”正喝着手背突然覆上一股温热,席安下意识回头,从鼻腔里哼出一声疑问。   却见郎君面色绯红,眼波流转间迷离朦胧,温热的指硬生生挤进指缝,叫酒杯踉跄跌落,与她十指相交。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手背,齐寐扣着她的手覆在脸侧,轻轻的、像是一只柔软懵懂的小动物一般,轻轻蹭了蹭。   再蹭了蹭。   “席安……”语气缱绻的低喃声从唇舌溢出。   齐寐吐息间带着酒气,一双手从手掌一直延伸到她的肩膀、腰腹,最后化作桎梏牢牢的锁在她的腰间。   席安下意识站起身,却不想男人紧随其后,从背后将她抱了个满怀。   齐寐无疑是高大的,比席安高出太多,从背后将她抱紧时犹如嵌进一块合规合整的碎片,融合得和谐又紧密。   “安安。”   “姐姐……”   “席安。”   不断的轻唤声灌入耳中。   席安知道,齐寐喝醉了。   仅仅一杯就醉,实在叫席安有些哭笑不得。他贴的太紧,也叫席安有几分不知所措。   这个醉鬼无疑酒品很好,只是像小孩子一样抱着席安不放,将一张脸埋入她的颈间,犹如小动物一般蹭来嗅去。   一举一动间都透露出依赖。   席安只好哄着他跟着自己走,先把人哄进房间再说。   谁料好不容易把人哄到床上,一个转身腰间就多了条男人的手臂,揽着她摔入柔软的床铺之中。   巨大的黑影从上方投射,柔软逶迤的长发如瀑布般柔软垂下,落下一片阴影。   那双桃花眼褪去最初的柔软与朦胧,迷离间隐约显露出暗藏其下的危险的与愉悦。   “齐寐!”   席安扯了扯他的长发,没敢用力,只示意他起来。   却不想齐寐越发过分,压着她自顾自的将脸埋入她的颈间。   下一秒,轻微的刺痛感袭来。   尖锐可爱的犬牙抵在肩膀,犹如一只刚成年的大狗狗还不知深浅的意图磨牙,却不知自己的牙口早已生得锋利尖锐。   被压制住命脉的感觉十分难受,席安捂着眼,双拳紧握,控制自己不要反抗。   忍到最后,齐寐除了咬就是舔,没有其他动作,反倒把席安搞得困倦   她摸了摸齐寐的头,语气无奈:“还要闹腾到什么时候,快点睡吧。”   齐寐哼唧几声,抱着她小声呜咽着撒娇。   席安一时心软,便也由着他去了。   没多久,就放松警惕睡了过去。   待日头西落,席安从昏暗的房间内醒来,腰间压着一条胳膊,在她试图挪走的时候猛然收紧,压制她回归床榻。   “姐姐……席安……”身后的人哼哼唧唧的,困倦的蹭了蹭她的肩膀,吐息间尽是醉意。   显然醉的不清。   没一会,从昏暗中睁开眼,齐寐下意识的像抱抱枕一般收紧手臂,黏黏糊糊的喊了一声:“席安~”   “好困。”   “困就再睡一会。”席安轻声安抚。   手拍着他的背脊,轻轻哄他睡觉。   “哼。”   “齐寐。”席安撑起半个身子,趁他如今意识模糊,轻声唤了一声。   齐寐埋着头没有动弹,被席安伸手将凌乱的发丝理顺。   “我想问问……”席安撩头发的动作微顿,竟有几分踌躇。   “以后和我一起好吗?”她轻声开口,俯下身专注的看着齐寐红润俊秀的侧脸。   “成婚生子,此后与我共度,可好?”   “唔,好……”含糊不清的应答声在床榻间响起。   席安抿了抿唇,比夜色深沉的眼中沉淀着某种情绪。   我有点等不及了……   不想去猜你的心思。   她难以抑制的俯身凝视着身下人柔软的侧颜,默不作声都扯散两人的衣领。   投入齐寐的结实的怀抱中。   她狠狠揉了揉脖子,揉出一片红痕,紧接着闭上眼等待着最好的时机。   却不知在她一番动作后,原本安然酣睡的那人睁开眼,眼底一片清明。   眼中迸射出惊喜的笑意。   作者有话说:   互相算计的小情侣,哈哈哈哈哈   我好困啊,我困得意识模糊,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困好困好困…… 第38章 修好房子就成婚 [VIP]   “我…我们……”   突兀的惊呼声在昏暗的房间内响起, 席安长眉微蹙,睁开一双比夜色深沉的眼。那眼底清明,清澈如玉石盈盈望向床内侧。   先前醉的不清的醉鬼从酒的迷惑下清醒, 鼻头尚且带着几分绯红, 眼尾飞红, 一双漂亮的眼中也酝酿着雾色。   他面色震惊,看看席安凌乱的衣服, 再低头看看自己,半晌没有说出话来。   席安便撑起身子, 斟酌着开嗓。   本是想说些似是而非的话,却不想怀中突然撞进一个人, 把她撞了一个踉跄,勉强扶住床架才支撑住身子。   再一低头,对上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   “我和你……”那双桃花眼的主人吞吐开嗓,还没说完,眼眶便盈上泪水,叫席安一时手足无措。   “我们没……”   “你不想负责吗?”齐寐猛然打断她的话。   桃花眼中泛起红痕, 盈上泪水, 把席安咂得晕头转向。   “可是……”   “你不想对我负责吗?”齐寐抽噎一声,低头揉了揉眼睛, 手背上是一片水痕。   席安登时就慌了:“不,不是,没有……”   “我只是……”   “我如今无处可去,又与你……”水盈盈的眼朝她撇去, 似含着万般委屈, 叫席安脑袋一懵。   稀里糊涂便说出要负责的话。   眼见齐寐绕过自己下床, 席安一头雾水的抱着被子怀疑人生   这剧本……是不是不太对?   好顺利。   在她的预想里, 她一定要强硬的表达出需要负责的思想,再趁着齐寐不知所措把婚事定下。   如今怎么感觉是她被定了下来??   这厢席安默默的坐在床上怀疑人生,那边齐寐可谓是春风得意、万分高兴。   洗去身上的酒味后,他高兴的把那蛊做媒的梨花白锁到了柜子里,残忍的关了小黑屋。   等席安把自己打理好出来,齐寐已经把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   看着他失了清白,还要故作淡定,“倔强”的收拾家里,席安莫名有种自己是个渣男的错觉。   眼见席安的目光一直定在桌子上,齐寐委屈又不满道:“我把酒收起来了,以后都不准喝了。”   “嗯,喝酒误事,喝酒误事。”席安不知他为何提及这事,看他满脸委屈连忙附和。   “不喝就不喝了。”   提到酒,席安赫然想起买回来的米酒。   今夜弄得晚了些,家里再做饭食也麻烦,席安便去厨房翻出米酒、鸡蛋,打算做个酒酿蛋充做晚膳。   酒酿蛋甜,用米酒煮着,发些红枣之类就足够好吃。   煮出来,酒的清香弥散来,蛋窝在米酒里,红色的枣子浮在水面。雪白的蛋白像是几座矮小的雪山,用筷子夹开里面的蛋黄,黄与酒混在一起,在其中透着些许甜意。   蛋的香味把在外浪了一天的宝儿给吸引了过来,它从自己的小窝里钻出来,屁颠屁颠的摇着尾巴在厨房门口探头探脑。   席安瞧见了,朝它招手,换了个小锅煮上三个水煮蛋,再往火里放了两个山药蛋窝着。   模糊昏暗的火光内,二人一犬挤在厨房里映着火光,就着鸡蛋解决这顿吃来的晚膳。   宝儿挤在两人中间,狗头放在席安的膝上,长尾有一下没一下的扫过齐寐的小腿。   等蛋煮好的这期间,宝儿一会扒扒席安,一会又回头对着齐寐的碗探头探脑,一副十足垂涎的模样。   齐寐摸了摸它的头,用筷子从蛋里挑了一点点蛋黄让它舔,舔了没几下就叫宝儿晕头转向,使劲摇晃着脑袋往席安怀里蹭。   大家长席安一手卡住宝儿的狗头,一边给齐寐递了一双干净的筷子。   “你自己吃,别给它吃这些。”   烧火棍将火堆拨开,拨出两个焦黑的山药蛋。   席安用勺子将水煮蛋捞起来放一边,低头用棍子把两个山药蛋拨进布里,放进碗里晾着。   自己擦擦手拨开蛋的外壳,拨开雪白的蛋白,露出里面的蛋黄留在碗里,那筷子夹碎了放到宝儿的面前。   宝儿脑袋微动,一双眼盯着碗许久,晃晃悠悠的从席安怀里蹭出,犹如一滩水落在地上,摊成一块毛毯子,慢悠悠的品尝垂涎许久的蛋黄。   剩下的蛋白被席安放进了齐寐的碗里。   拢共三个蛋,齐寐独占一个半,还吃了三个酒酿蛋。   等碗里的蛋吃完,山药蛋也放凉了些,拨开嘿呦的外皮,露出里面软糯的果实,一口下去吃到一嘴软糯的山药蛋肉。   两人分吃了山药蛋,今天这顿晚膳就这么糊弄过去了。   昏暗的火光下,席安看着齐寐的侧脸,语气温和平淡。   “关于家里的进账,我有个想法想你商量商量。”   “打猎到底也不是什么长远发展,家里如今有些钱财,我正好想做做生意。”   “做什么生意?”齐寐偏头,认真专注的看着她。   “我想酿些酒卖。”席安将自己的想法同齐寐解释。   她原先是有些许念头在,如今与齐寐也算是互通情意,自然也要担起家里重任,不能再这样闲散下去。   酿酒一方面是她确有这方面的知识,另一方面,她在府城的兄弟家中行商,时常会跟着商行走南闯北,若是酿酒能成,倒可以委托他售卖,不愁没有渠道。   提及此,齐寐心里有点酸。   “你和那个兄弟很熟吗?”先前也是叫他去投靠那个兄弟。   席安想了想:“挺熟的,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兄弟,日后带你见见。”   “哦,那你要酿酒,是不是先不要建房子,省下钱先修个酒庄好?”齐寐心中酸,但不想叫她瞧出来,话风一转往事业问。   这倒不至于,席安笑了一下:“建房子的钱还是有的,而且现在酒都没酿出来就谈酒庄,未免太过迅速了些。”   “我这也是一个设想,还是要酿好了酒再看,先修房子吧。”   她说这些的时候,语气是十足的一家之主的语气,与齐寐有商有量的,显然是做好长久打算了。   齐寐听着点头,模糊温暖的火光映在他的脸上,将他白皙的肌肤都胧上一层温暖的光。   他眸色温暖,倒映着无边光色。   “那便先修屋子。”   “嗯。”席安答应一声,浅笑一下:“等房子修好了,我们就成婚。”   这句从她口中说出,显然是想了许久,现下终于说了出来,两人都显得轻松喜悦。   齐寐压制上扬的嘴角,含糊的应了一声,被昏暗笼罩的眉眼却带着笑意。   “那这房子,可要修很久。”   “不急。”   ·   昨日说着修完屋子就成婚,今日一早席安便去寻了张叔。   张叔得知她把田租了出去很是为她高兴,听闻她要修屋,却又蹙眉。   “你手里的钱有那么多吗?若是没有,我们修个普通的屋子也不错。”   席安觉得家里还是修个一进的屋子好,日后若是赚了钱再给齐寐换更好的。   这样想法下,她自然不会降低要求,还是按照之前的想法来。   张叔说不动她,知道她不是那种空口白话的人,便替她迁桥搭线,去隔壁的村里寻了做砖瓦的人家,得以以低廉的价格谈妥了所需要的砖瓦。   再就是去张木匠家中定家具、窗棂等物件,这些东西不急,主要是房梁这类大型原木。   张木匠家里有儿子,屋里是有储备,但远远不够,后来是张大夫听说了,把他们带去自己的院子里。   他的院子是以前父辈们住的地方,他的兄姐各自成婚,早已搬了出去,就他一个人住。   “我爹以前给我屯了一堆做屋子的木梁,盼着我回来结婚,可惜我不争气,现在也没娶个媳妇回来。”   张大夫说起这些时,面上仍旧是那副张扬随性的模样,眼中却含着几分落寞。   “就是这了。”他推开后院的库房门,里面堆着够数的木梁,给席安修屋子绰绰有余。   农村有些人家会在孩子小的时候种下几棵树,正好孩子长大成婚砍了做屋。   张大夫是老来子,家中兄姐比他大了十几二十岁,瞧着他跟着自己的孩子一般,对他也很是呵护。这屋子里的木头,除了他爹给他留的以外,还有几位兄姐搬来给他做屋的。   “我这么穷,哪里做的起屋,你要是出的起钱,我就转手卖给你。”   席安进去瞧了,都是极好的木材。   张叔有些看不过去,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能把你爹留给你做屋的木梁卖了。”   “你爹给你留这些不容易,就盼着你成婚生子,你转手卖了,叫你爹在天有灵该如何想?”   张大夫满不在乎:“不过是些木头,左右我也不想娶,留着也是留着,还不如卖了空出间屋子。”   “我爹他老人家会理解我的。”   “你可真是!”张叔被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子气的够呛。   席安这时插了进来,对着张大夫道:“你肯卖,我就要,自然出的起价。”   “卖吗?”   她外边回来的,倒不觉得卖几根木头有悖先人期望。战乱之时,只有活人才是有价值的,自然没什么心理负担。   她需要木梁,正巧张大夫有,报价就买。   张大夫笑意深了些:“好说,我定给你一个实惠的价格。”   张叔劝不到他,只能摇头叹息。   作者有话说:   我上了这么多年厕所,从来没有,没有踩着水一路滑跪冲进了厕所!呜呜,肩膀好疼,膝盖好疼,好倒霉一直在疼QAQ 第39章 摘桃花 [VIP]   修屋子往往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特别是要修个一进的大院子,这在农村已经算是十分兴师动众的事情了。   得从镇子上请师傅过来,两人也要找个屋子搬出来住着, 等着那些师傅把屋子修好。   张叔帮她打听了一下, 有栋靠近大山的老宅子着急卖, 因是急着搬家到其他地方,所以价格相对来说比较实惠。   席安听了之后在饭桌上与齐寐商量这件事。   “我看了那屋子, 偏是偏了点,主要是偏向山里, 宝儿出去会方便些。我再弄高围墙,不叫人窥探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但价钱方面……”齐寐想了想, “我们修了房子,又要准备酿酒,还能挪出钱来吗?”   “这个倒不急,主要看你意愿,齐寐你要是看过之后同意搬过去,这屋子我们就拿下来, 以后不住了弄成存酒的地方也行。”   像个小作坊。   齐寐没什么意见。   既然暂住的屋子找好了, 席安与齐寐两人一起看了次屋子,便利索的签了契, 把这屋子要了下来。   这屋子原先是户外来户住的,盖的材料还不如席家老宅,地方也偏僻,便宜卖了才不过八两, 还没一块田贵。   那家人得了钱立刻就过了户, 很快就搬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留着空荡荡的屋子, 让与两人居住。   那屋子破旧些, 席安花了两天时间把屋子修缮了一下,花了几十文雇人修了院墙遮住屋子,再修了个小门方便宝儿进出。   修缮的过程中,她意外发现屋子下还有一个地窖,倒是意外之喜。   修缮好后,两人带着宝儿住了进去。   住进去的第一天,席安下厨炖了锅鸡汤,再用酱料炖了锅杂烩。至于宝儿,则是买了两根排骨,碎了两个蛋黄掺了点鸡肉,算是比较丰盛的一顿了。   至少席安很少会弄那么复杂的吃食给它,通常是任由它在外面吃饱回来。   饭桌上,齐寐问席安:“既然都搬过来了,有想好酿什么酒吗?”   席安有些想法。   “近日桃花开的盛,我打算酿点桃花酒,比较容易,密封一个月也就成了。”   桃花酒的酿制过程相对简单,主要是桃花、酒水,酒水用梨花白最佳,烧酒其次。   至于酿制梨花白这类酒水,未免过于麻烦了些,对于他们来说也比较麻烦。   倒是桃花酒的材料遍地都是,先前买的梨花白也不错,买来酿酒挺好,就是成本高了些。先这么做着,若是第一批卖不到满意的价格,再考虑减低价格成本。   但席安并不怕会卖不好。   那位征战四方的长公主殿下最喜欢的,就是这类用鲜花酿制的酒类,她跟其左右知道秘方,酿制出来的酒也不差多少。   售卖不成问题。   齐寐自无不可,甚至主动提出自己明天要去帮席安摘桃花。   这里离山上近,如今正是桃花盛开的季节。   席安当即点头:“好,那我们明日便一起去摘。”   说是去摘桃花,席安却也准备了不少东西,显然是没有指望能摘多少,更多的是哄齐寐开心。   齐寐不爱出门,时常与宝儿呆在家里。老宅的院子大些,足够宝儿在院里撒欢。这里的院子比老宅小些,但离山上近,席安也想着带着人山上玩一玩。   等到第二天,她照例是穿着窄袖短打,套着黑色的长裤,用绳子在手腕脚腕处收紧,端得是利索简洁。   齐寐则是一身月白色的交领长衫,腰间用宫绦束着,打了个漂亮的长结。   席安看他这样宽袍大袖的,许是不好动作,从自己的东西里翻出一对黑色的护腕。主动伸手帮他将大袖束在手腕,护腕的绳子被她收紧,调整袖子便收拢得十足端整。   “走吧,今天摘了花时间还早,我便在外给你烤山鸡吃。”   席安提了提肩膀上的背篓,语气温和,带着几分哄的意味。   “那我可要吃鸡翅膀。”   “好,哪次没给你吃。”席安笑答。   “宝儿,走了!”   “嗷呜~”宝儿听到声音,兴奋的从地上站起,兴冲冲的跑到两人腿边使劲蹭了蹭。   “嗷呜呜~”   齐寐蹲下身摸了摸宝儿的狗头,等席安锁好门,两人一犬便一起向山中去了。   如今桃花与梨花开的多,梨花有些少了,粉嫩的桃花却格外艳丽。粉粉白白的花儿交织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稀稀落落的落了一地,平白多了几分浪漫之景。   齐寐瞧着一树梨花与一树桃花栽的近,粉粉白白的花儿交织在一起格外好看,忍不住上前桃梨各挑了几支折下,扎成一束再配上一些草木,错落的捆着,粉的粉白的白,不及京城牡丹富贵繁华之美,却也有几分娇俏清丽。   他扎成一束,左顾右盼间眼神寻找着什么,瞧见了席安的背影,眼睛一亮,唇角不自主勾起一抹欢喜的笑。   “席安~”他喊了一声。   席安听到声音回头,手中还捻着一朵娇艳桃花,却是赫然被粉白的花束捕捉了视线。   她动作一顿,沿着花束对上齐寐含羞带笑的眼。   齐寐矜持的笑笑,轻声开口:“都说桃梨不好,艳丽寡淡,我却觉得各有各的好,合不合适配在一起才能知晓。”   “席安觉得呢?”   他眼神缠绵,似在诉说着心意。   席安抿了下唇,半晌没忍住露出一个浅淡的笑。   “配与不配,自然是你我说的才算。”   齐寐便笑了。   两人深情对视,宝儿在一旁无聊的扑蝴蝶玩。   看到两人聚在一起,兴奋得尾巴摇晃,几个助跑猛然跑向两人。   席安感觉到动静,猛然后退叫宝儿扑了个空。   齐寐亦下意识后退,踉跄着躲开宝儿的飞扑,好悬没被它这么大的体量扑倒在地。   两人间暧昧的气氛轰然破碎,席安扶额像是提溜着麻袋一般捏着它的后颈脖,提溜到一边准备训话。   齐寐遗憾的啧了一声,把手中的花束收进席安的背篓里,意外在里面发现花篮、剪子,一看就是给自己准备的,高高兴兴的提在手里采花去了。   席安压着宝儿训斥了一顿,中心思想是不能随便扑人,宝儿被训斥的双耳下垂,夹着尾巴不敢吭声。   等终于说完了,宝儿才懵懂抬头,呜呜的往席安怀里蹭。   席安无奈扶额:“从哪里学的这撒娇的本事,都那么大的狗了。”   宝儿在家里这段时间吃好喝好足足胖了几斤,毛发也被齐寐打理的妥帖柔顺,看起来比刚遇见的时候要更威风凛凛几分。   不撒泼的时候瞧着还真有几分狼王的风范,就是被齐寐养的娇了些,惯会蹭着人撒娇。   半人高的狼犬撒娇,还真有几分幻灭。   任由宝儿蹭了一会,席安虎摸了一把,把它往旁边赶了赶。   自己捡了齐寐的空背篓找了棵粗壮的桃树,几个助跑三两下一个起跳攀上树枝,手臂用力将自己撑起翻上了枝干。   这树上桃花多,席安选的位置正巧能看到树下不远处的齐寐。   她一边摘花,时不时朝齐寐瞥去一眼,确认他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对比席安有些粗鲁的动作,齐寐拿着剪子,挑了好看的花一串一串的剪下来。   他剪的认真,挎着小花篮勤勤恳恳的像是个采花的小仙男,桃花从月白色的衣角划过,落到他的肩上被他轻柔捻起丢到篮子里。   篮子里不止有桃花,还有梨花,这种粉粉白白的配色显然很得齐寐的意,叫他摘了一篮子。   席安则挑着桃花摘,偶尔有梨花顺着风落到背篓里,她也不挑走,任由它们落在自己的背篓里。   他们两人都有事做,宝儿自己撒欢玩了一会,没忍住绕着香香的男主人走,跟在他的脚后边,身姿柔软的像滩水,绕着他的腿走来走去。   毛茸茸的尾巴时不时扫过齐寐的长腿。   齐寐被它惹得烦,低头撸了把狗头,把篮子往它的头上一放,一本正经的揪着狗耳朵叫它顶着竹篮。   宝儿赫然得了一个任务,一时懵懵,大长腿跟在男主人的背后。   只见那素白的指穿梭在花枝中,用小巧的剪子剪下漂亮完整的花朵,再落进竹篮里。   再简单不过都动作叫他做得赏心悦目,没一会就落了半篮子的花儿。   席安比他迅速些,摘了半背篓就从树上几个纵跳落了下来。   见宝儿委屈巴巴的头顶竹篮,耸拉着尾巴跟在齐寐身后。   见此画面,席安忍不住笑了。   上前把竹篮提起倒进背篓里,安抚的摸了摸狗头。   宝儿获得自由,委屈的蹭蹭主人,被赶到一边去了。   待齐寐攥着满手的小花枝想放进竹篮里的时候,竹篮自动送到他的手边,他下意识的放进去,随后反应过来,一转头,对上席安含笑的眼。   “宝儿可还小呢,你这就叫它做活,当心它罢工给你瞧。”   “那我还是你未过门的夫郎,你叫我做活,不怕我罢工给你瞧。”齐寐撅嘴,扯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的瞧着她:“你可不能只瞧宝儿不瞧我呀。”   席安冤枉:“我哪有?你和宝儿比什么,要是不想干,放着我来就是了。”   “哼。”   “好好,瞧你瞧你。”眼见他瞥过脸气鼓鼓的,席安无奈哄他。   多大人了,说句话还置气。   作者有话说:   吾日三省吾身,码字否,更新否,存稿否 第40章 奇怪的东西 [VIP]   “咯咯!”清脆尖锐的鸡叫声在林中响起。   一只不大的走地鸡孤独的在林中穿梭, 时不时低头啄食地上的菜籽,是不是抬起头东张西望,红冠敏锐的左右晃动。   簌簌——   风拂过枝叶, 摩挲声沙沙作响。   走地鸡猛然抬头。   只听破空之声碎裂而来, 一路散落破裂的枝叶, “铮——”的一声冲入土壤。   “咯咯!”那只鸡猛然拍打着翅膀,惊慌失措的意图逃窜。   一个灰白的影子猛然窜出, 巨大的声音犹如闪电在山林中迅速游走,惊起阵阵烟尘。   “嗷呜!”嚎亮的叫声伴随着惊慌的“咯咯”惊叫。   灰白的狼犬猛然窜出, 一个起跳嘭得一声落在地上,锐利的爪子迅速动作, 把那只惊慌失措的走地鸡压在爪下。   它行动迅速,锐利的尖牙在阳光下闪烁着凶光。   宝儿低下头,威慑般低下头露出凶恶的面容。   “嗷呜呜~”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林中响起,席安从草丛中走过,弯腰将地上掷空的匕首捡起,擦去其上的灰尘收入袖中。   她缓步上前, 半人高的狼犬兴奋的摇晃着尾巴, 抬头往她掌心里蹭。   席安便顺势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笑着夸赞一句:“宝儿真厉害。”   “汪呜~”宝儿兴奋的尾巴摇成螺旋状, 低头叼起那只散失斗志的走地鸡,亦步亦趋的跟在席安的身后。   席安把玩着手中的匕首,视线在附近转了一圈,最后摸了摸宝儿的狗头。   “乖, 我们回去, 齐寐该等急了。”   锋利的匕首收入袖套中, 她轻松拂去身上的树叶灰尘, 简单收拾了一下痕迹,一人一狗带着只鸡便要打道回府。   席安先前在这附近发现一条小溪,离摘花的地方不远,当下决定在那里把鸡处理了再与齐寐于花林中用膳。   那小溪清澈,偶有鱼类在水中撩过。   席安站在岸上等了一会,见那鱼再没撩过才准备开始处理鸡。   她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摁着鸡的头,手起刀落干净利索的开始放血。   扒皮抽骨,席安几个动作把匕首玩的十分利落。   席安处理的时候,宝儿悠闲的摇晃着尾巴趴在水边,黑豆豆般的眼学着席安先前的样子盯着水面。   噗通~   水面泛起细微的涟漪。   宝儿一下子就精神了,它猛然变换坐姿,从趴着变成坐着,两只小爪爪压在水边,黑色的狗狗眼敏锐的随着水面的涟漪转动。   噗——   正是此刻!在席安还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宝儿猛然窜了出去。   巨大的狼犬噗通跳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   它嗷呜着,用爪子去捞鱼,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鱼从自己爪下摇头摆尾、嚣张略过。   “嗷呜呜~呜呜~”   宝儿急得团团转,猛然几个起跳把溪水搅弄得越发浑浊,厚重的毛发被溪水打湿。   铮——   铁器掼入沙石发出兵器铮鸣之音。   鲜红的液体在水中蔓延。   席安起身脱去鞋子挽起裤管,白皙不见光的脚踏入水中,一时叫人分不清是水光白净还是肌肤素白。   她摸了摸宝儿的脑袋,猛然拔出水中的匕首,被器物贯穿的鱼不甘的拍打着鱼尾,鳞片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芒。   她面上冷淡,只是将鱼连同匕首抛到岸上。   鱼拍打着鱼尾,红色的痕迹顺着白刃蜿蜒。   席安俯身将足有半个高的宝儿从水中扛起,语气颇有几分面对熊孩子的无可奈何。   “把自己弄湿了,回去又要洗澡。”   “调皮。”   她把宝儿抗在肩头,宝儿委屈的趴在她的肩上呜呜叫,尾巴撩过水面扫在她的腿上。   席安不得不小心些,以防止踩到它的尾巴。   等回了岸上,宝儿耍赖不肯下来,垫着爪爪扒着她的肩头不放。   席安尝试把它弄下来无果之后,只好把它扛着,单手拎着鸡的脖子,用草绳把鱼捆了,勉强把宝儿连同这一地的东西带走。   席安这副样子颇为叫人震撼,宝儿巨大的身躯如同一条毛毯子披在她的身上,尾巴还时不时扫过地面,要席安时不时把它往上扛扛。   另一只手抓着鸡脖子,那只可怜的鸡在她手中凄惨的将头瞥到一边,鸡眼蒙上灰败,颇有几分死不瞑目。   至少齐寐看到她这幅样子吓了一跳,在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憋不住笑,一双桃花眼明媚生辉。   “这是被吓到了吗?”齐寐调笑一句,帮着席安把宝儿从她身上弄下来。   宝儿扒在席安的身上不愿意放开,被齐寐撸了几把狗头才哼哼唧唧的松了爪,复而又缩在齐寐的身边。   也不知是吓到了还是如何,总之未免对不起它这么大的身材。   “抓鸡的时候倒是行动迅速。”席安说了它一句。   “好了好了,第一次下水被吓到了也正常。”齐寐安慰几句,摸着宝儿的狗头动作颇为温柔。   “你就宠它。”席安摇摇头,打算就地生火。   生火用的是带上来的火折子,用易燃的东西堆好火堆,点燃之后慢慢加柴就是了。   席安把鱼和鸡串好放火上烤,明灭的火光映在她眼中,像是明亮的火点缀着眼瞳。   齐寐抱着宝儿坐在火堆旁晾毛,一边晾他一边挑拣自己花篮里的花儿,只余下梨花在内,桃花则丢到背篓里。   这事情与其说是挑拣,不如说是闲得无聊找到事做。   席安被他动作吸引,撑着下颚问:“要不要多摘一点,我们做梨花酒放着喝?”   “梨花酒?”齐寐抬头。   “嗯,我看你也摘了很多了,不要浪费,做好之后我们自己留着喝。”席安说完话,突然想起齐寐的酒量,便补充道:“只我在的时候喝。”   齐寐酒量差,虽酒品好,但席安可不希望醉酒后撒娇耍赖的齐寐被旁人看了去。   齐寐双手托着下巴,漂亮的眼睛眨呀眨,像是在暗送秋波。   他笑盈盈的点头,主动提议:“那席安可要教会我,我学会了帮席安酿桃花酒。”   席安自无不可,温声道:“好。”   她从鸡上掰下两个鸡翅膀递给齐寐,齐寐拿了一个,低头咬了一口。酥软的外皮合着里面的鸡肉十分好吃,席安往里面塞了料,一口下去鸡肉混着料香叫人胃口大开。   齐寐咬了一口之后送到席安的嘴边,席安愣了一下,连忙低头在旁边咬了一口。   明明手中还有一个鸡翅,偏是硬生生两人分吃一个。   宝儿被香味引诱,抬头看见近在咫尺的的鸡翅,嗷呜一口,把鸡翅含进了嘴里。   席安发现了,给了它一个爆栗,这个鸡翅算是犒劳它捕猎有功给它吃。   宝儿得了肉,低着头嗷呜几口吃的干净,吃过后还要朝席安扒拉。   席安就撕了鸡屁股连带着一些骨架给它,她与齐寐分了剩下的鸡肉。   至于那条鱼,席安扔匕首的时候不小心把苦胆弄破了,也不好吃。   烤熟之后给了宝儿,让它品尝品尝自己的劳动成果。   宝儿咬了一口就不肯再吃,嫌弃的用爪子扒拉到一旁,继续围着席安要吃的。   席安嫌它闹腾的厉害,把它赶去自己捕猎。   结果等两人吃完了鸡,又摘够了花,宝儿还没回来。   “不知道去哪野了,我们先回去吧。”席安等了一会,见宝儿还没回来,便与齐寐商量。   话音未落,一阵疾跑声从远处传来。   吃饱喝足的宝儿兴冲冲的跑回来,还没停住脚步,就见两人一副要走的模样,顿时怒了。   它愤怒的嗷嗷几声,围着两人不停的转悠,狗狗眼写满了控诉。   似在说:你们居然要把我丢下!   刚说要先走的席安:……   “没有要丢下你。”席安安抚一句。   然而宝儿已经被委屈愤怒冲昏了头脑,呜呜的叫着,可劲扒拉着她。   愤怒的宝儿还没有发现,危机已经从背后悄然而至。   “呜!”   后颈脖的肉赫然被人提起,宝儿茫茫然的被人从席安身上扒拉下来。   齐寐揪着它后颈肉,凶巴巴的倒打一耙:“知道错了吗?你看看自己回来的多晚?”   “你是不是在外面玩野了心,不想回来了?”   方才还温柔抚摸它脑袋的男主人赫然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宝儿被一番训斥训懵了,趴在地上委屈的耳朵垂落,不敢再闹腾。   委实叫席安松了口气。   “现在性子可娇气了。”席安小声的同齐寐抱怨。   齐寐反而委屈:“又不是我一个宠的,你朝我说干嘛呀。”   “你惯会宠它,无法无天了,它扒着你不放,你也不凶它,反而来说我了。”   “你这是倒打一耙啊。”席安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转到这了。   分明是齐寐宠的多些。   都说慈父严母,她这个严母还没有说什么,齐寐这个慈父倒先拉踩起来了。   齐寐就笑了:“我哪有?下次凶点,可不许宠它了。”   “我可没宠呢。”   两人正说着,齐寐突然从宝儿嘴边摸到什么,登时脸色微变。   “席……席安?!”   席安怔了一下,连忙问:“怎么了?”   “宝儿嘴里是什么东西?!” 第41章 救人 [VIP]   齐寐突然摸到宝儿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这不声不响的把他吓得够呛。   席安立刻蹲下身,抓着宝儿的下颚强制它张开嘴。   宝儿不舒服的甩了甩头,张口吐出一块带着些许布料的玉佩。   那玉佩雕刻着花鸟鱼纹, 触手温润, 不似凡品, 显然是极为贵重的东西。   席安将玉佩捡起,一块染血的碎布从穗带上飘落, 被她一并捡起。   那玉佩雕花精致,背面雕刻着一个小字, 仔细看是个“王”字。碎布柔软舒适,并非是那种平民百姓可以用得起的料子。   “你从哪里捡来的?”席安满脸严肃, 她强迫宝儿看着自己,威严逼问。   宝儿呜咽两声,显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它又听不懂,是出什么事了吗?”齐寐安抚的把宝儿带到自己身边,转头问席安。   席安应了一声,语气沉沉:“可能有人在这里遇难了, 我得去瞧瞧。”   “你同宝儿先回去, 我过去瞧瞧情况,今晚之前一定回来。”   齐寐到嘴的话语被这句话逼了回去, 他低叹一声,无可奈何的答应了。   “你要多小心。”   “你也是,顾好自己。”席安回首与他对视,眼中充满了关心。   “好。”   ·   宝儿一路的痕迹不多, 陆陆续续的指引着席安方向。   那碎布上的血迹像是近日的事, 偏没听说过谁进了山没回来, 许是遇了危险还没被发现。   席安一边想着, 脚步飞快,顺着宝儿的痕迹一路越过小溪,往深山里去。   深山之中树木浓密,遮天蔽日。被枝叶碎裂的光顺着缝隙流下,倒映着斑斑光点。   随着痕迹而去,狩猎的痕迹越发明显,与此同时也与人行走而过的痕迹重合。   有人进了深山。   这山中有熊,未必没有其他凶恶的猛兽,席安的心提了起来。   她转身挑了棵高大的树木,三两下爬上枝头往下瞧,密林之下人类的痕迹显得如此渺小。   席安也不指望能从高处看到什么,朝下喊了两声,没听见回应,正爬下时却隐约听见几声呼救。   那呼救声微弱,席安听在耳里,立刻分析是从哪里传来的,没多久就在附近发现了一个大坡洞。   她探头一望,那洞口倾斜陡峭,足有两三人高,若是不小心落下去,非人力所能爬上来。   “公子……你说那人能听到我们的呼救吗?”许久没有听到动静,小厮沮丧又恐惧的发牢骚。   那衣着华贵的公子满身落魄,面上也不如一开始的信誓旦旦,颇有些羞恼道:“闭嘴!念什么念,我爹一定会来把我们都救出去的!”   “一定会!”   “那你们要等到什么时候?”   正安慰自己,头顶突然传来一声问话。   那公子精神一震,急忙大喊:“谁?是我爹派来救我们的吗?”   小厮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有人来救我们了。”   却不想任凭他们再如何叫唤,却没有听到那个声音。   公子惊喜的神色僵在面上。   小厮苦着脸欲哭无泪:“公子,你说那人还在吗?”   “喂,你还在吗?”   “我可是县城王家的公子,你若是把我救出来,我爹一定会给你好处的!”   ……   吵吵嚷嚷的声音从坑里不断传出。   席安绑好藤蔓,脚踏树干猛然一拉,将这绳结纹丝不动顿时满意   她带着新鲜出炉的长绳走到洞口边,猛然将足有手腕粗的藤蔓丢了下去,语气冷淡:“别叫了,抓着藤蔓,我把你们拉上来。”   坑下的两人赫然歇了声音,那公子羞恼的声音从坑底响起。   “吃干饭的玩意,还不快帮本公子把绳子系好。”   “快把本公子撑起来!”   小厮连忙将藤蔓系在公子的身上,又连忙将剩下的藤蔓系在腰上,确认没有问题之后,他仰着头对洞口大喊:“壮士,壮士,系好了,我们系好了!”   席安拿起藤蔓拽了拽,发现底下重量不对,皱眉喊了一声:“你们一个一个来,多了藤蔓断了,可谁也上不来。”   那公子立马见目光放到小厮的身上,嫌弃的踹了两脚。   “还立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把身上的绳子解开,你是想连累本少爷吗?”   “好,好的。”小厮挨了踹也不敢有怨言,依依不舍的把藤蔓从身上解开。   席安听了全程很是无语,拉着藤蔓猛然向上一拽,藤蔓绷紧之余颇有些不堪重负。   下面的人不停的嚷嚷:“你拽的什么绳子,伤到本公子了你知不知道!”   “你在搞什么,没吃饭吗?怎么这么慢!”   席安猛然松了下手。   那公子顿时惊呼出声:“哎呦!你、你悠着点!”   “闭嘴,再说话,就把你留在里面。”席安冷冷的训斥。   底下的人顿时闭了嘴。   王承博心中愤愤不平,暗想等本公子上去了,定要叫你好看。   那洞口被繁茂的枝叶遮掩着,他们在这洞里带了不知多久,重见天日之时只觉眼前模糊,喜极而泣。   恍惚间竟是瞧见了一个绝世美人朝自已送来一眼,欲语还休,清冷张扬的面容明媚又眼艳丽,叫人见之难忘。   这是死里逃生而来的艳遇吗?   “美人……”   “啪!”席安毫不留情的把他扇到一边,从他身上解开绳索丢了下去。   这一巴掌打醒了张承博,他捂着脸才明白眼前这个貌若牡丹、美艳无双的女人就是把他拉上来的那个人,现在还要把他的小厮拉上来。   眼见她衣袖一挽,三两下就将小厮捞了上来,动作十分利索,很是粗俗。   “你你你!”   “你的东西。”席安丢了个东西过去打断他的话。   王承博急忙接住,低头一看,自己的玉佩。   “我都玉佩怎么在你这?你不会是对本公子有意思吧?我可告诉你,你这样的女人……”   “我怎么?”席安转头,艳丽的眉眼凝着霜雪,看起来又帅又飒。   王承博一时失了语言,呐呐的盯着她不动。   小厮被救上来之后主动道谢,向席安解释了两人的身份。   原来,这个公子是镇上王家酒楼的公子,出身富贵含着金汤勺出生,因为听说了太岁的传闻,好奇之下走进深山这才落了难。   “太岁?”席安顿时皱眉。   王承博嫌这事情丢人,叫嚣着要治小厮的罪。   小厮连忙点头哈腰的告罪求饶。   看得席安直皱眉。   她冷冷的扫了眼王承博,语气冷淡:“自作孽。”   “你说什么呢你!”   王承博不服的站起身瞪着席安,席安转身就走。   把两人吓了一跳,经过着这一遭,他们可不敢就这样留在这里。   只好怂怂的跟在席安身后。   两人被困了那么久,是又渴又饿。   席安心中挂念着家里,自然不爱等他们,脚步又急又快,叫两人追的艰难。   “喂!喂!”王承博想把人叫住,未果后一屁股坐在地上:“本公子不走了!不走了!”   “哎,公子,我们还是快点下山吧。”小厮低声劝他。   “不走了!不走了!本公子又渴又饿,走不动了!”王承博的眼角余光瞥见席安停下脚步,顿时嚷嚷的更大声了。   叫席安耐心耗尽,她转头瞥去一眼,冷呵一声:“就是这了。”   “什么就是这了?”王承博一懵。   “这里前些日子打死只熊瞎子,比你人还高,听说那熊瞎子死后天天夜里能听见它的嚎叫……”   席安话还没说完,王承博惊叫一声,屁滚尿流爬起来直往席安身上跑。   席安一脚把人踹到一边,语气冷淡:“少动手动脚。”   王承博经此一吓,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了,催着席安往下走。   山下,一些穿着家丁服装的人在四周徘徊。   见到这群人,几人眼睛都是一亮。   席安是瞧见了齐寐同宝儿在那群人旁边,立刻见身边的两人抛之脑后,快步上前。   王承博则是认出这是自家的家丁,很是兴奋。   那些家丁围在他的身边,又让他享受到了众星捧月般的待遇。   他正要转头叫席安看看,却不想见席安与一个小白脸站在一起,举止亲密,冷硬的表情也变得温和。   他瞬时不爽,带着人横冲直撞的往那边走。   而席安那边,也从齐寐口中知道了他们还在这里的原因。   原来王家墩公子失踪,王老爷一番质问下得知儿子上了这深山,带着家丁赶忙把这里围了。   宝儿生得大,样貌似狼,就这么下来入了王家人的眼,把他们扣下来不许走,深怕这匹似狼非狼的玩意曾对他们尊贵的公子做过什么。   好在席安下来的快,没叫他们等多久。   他们正要离开,就被一个中年男人叫住。   男人看着不惑之年,衣着富贵,眉眼间与王承博有几分相似,更加成熟稳重。   “两位恩人请留步。”王老爷上前拱手,一眼就看出两人气质不同寻常,许非同凡响之人。   “听闻两位救了犬子,在下做东,想请两位在王家酒楼感谢两位的救犬子一命。不知两位有没有时间?”   “王家酒楼?”齐寐偏头看了看席安。   见席安点头,明白是自己想的那个酒楼,笑着道:“好啊。”   作者有话说:   今日碎碎念,同事小姐姐离职了,现在自己成了做的最久的老员工被老板、老板娘轮番谈话,苦逼的社畜只有码字的时候才有片刻安宁 第42章 威胁 [VIP]   “来, 我敬二位一杯。”王老爷端着酒杯,笑脸盈盈的举杯敬酒。   “还要多谢这位娘子救犬子性命。”   席安面色冷淡,只是点头示意, 一口饮尽杯中酒, 转头将齐寐手中的酒杯换过来一口饮下。   她独自一人囫囵吞了两杯酒, 仍旧面不改色,还有心思叮嘱身边的齐寐。   “你喝不得酒, 别凑这热闹。”   齐寐眨了眨眼,面上多了几分甜蜜, 他笑着软声答应:“好。”   王老爷看看席安再看看齐寐,心中也就有数了。   笑着感慨, 眼神中带着些许怀念:“席娘子与你夫君感情真好。”   “我娘子在时,也是这般琴瑟和鸣。”   王承博撇嘴,小声嘀咕:“她在也没见你少娶。”被王老爷狠拍了一下背,瞬时闭了嘴。   王老爷瞪他一眼,转头又是一副笑吟吟的,眼中透露出商人的精明。   “叫席娘子看了笑话, 我这儿子被我宠坏了, 若是有哪里冒犯到席娘子的地方,还望席娘子海涵。”   席安把玩着酒杯没应。   “我们家安安自然不会用他计较。”齐寐知席安不耐这些你来我往的交锋, 主动开口接过话题。   他倒是出生尊贵,一个小小的商人就是家财万贯,眼界在那里,不如齐寐三言两语就夺了话头。   齐寐一边同王老爷寒暄, 一边给席安夹菜, 偶尔朝王承博瞥去一眼, 目露轻嘲。   两个男人之间的机锋无聊又没有意义, 王承博无聊之际,目光忍不住看向席安。   席安不说话时,端坐在那里,便胜却无边风景。   她生得漂亮,眉眼藏着凌厉孤冷,英气的不似寻常深闺女子,垂眸用膳时又自带几分沉静,是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美。   王承博被宠爱惯了,什么没有得到过?还是第一次见这般美人,被威慑的恐惧之后,越发心痒难耐起来。   驯服一朵娇嫩的菟丝花与驯服一支野地玫瑰,心中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他忍不住想往席安旁边坐,被齐寐瞧见了,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不动声色的踢了踢埋头苦吃的宝儿。   宝儿赫然被踢,抬头迷茫的望了望四周,却只能看到围在四周的人腿和遮天蔽日的原木盘。   它猛然从桌子地上钻出,插进席安与王承博两人之间,灰白的身影不犯傻时像极了一只英挺的狼王。   把王承博吓得一个后退,椅子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扑通一声,王承博便摔得四仰朝天。   “哎呦!”   惊呼声打断了两人的交谈,王老爷转头一看,见王承博摔了个四仰八叉,吓了一跳。   “怎么还摔了,还不快把公子扶起来!”后面那句指着身边的小厮说。   小厮连忙答应一身,将王承博从地上扶起。   他摔得凄惨,心中还含着几分见到猛禽的惧怕,与在美人面前丢脸的尴尬。   “畜生!”他暗骂一声,在左右小厮的环绕下竟来了勇气,抬腿狠狠朝宝儿踹去。   席安耳聪目明,一早就发现齐寐与王承博之间不动声色的交锋,只是不动声色。   见此也不过是丢出个杯子,狠狠砸在王承博的腿上,把他又砸了一个踉跄。   直言:“打狗还要看主人,何况若没有宝儿,只怕王公子还要在那坑洞待到天荒地老,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吗?”   “你你…我!”王承博你你我我的说不出反驳的话,被砸中的地方生疼生疼,最后求救的目光看向他爹:“爹!你快把这小畜生弄走!”   此话一出,不止是席安,齐寐眼神也冰冷下来。   他就算再不待见宝儿,也好生养了那么些日子,宠着护着那么久,王承博张口闭口畜生,叫他也恼了起来。   他猛然起身,冷声道:“看来王老爷没什么诚意,不如就此别过吧。”   “诶诶,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王老爷左看看右看看,面上一副左右为难的模样,然身子下意识的朝王承博的方向倾了些,看向宝儿的眼神不带温度。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王老爷尽心打着圆场,齐寐却懒得搭理他。   冲被吓到的宝儿招了招手,齐寐摸着宝儿柔顺的毛发,语气不复先前温和。   “有什么误会?”   “王老爷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说,拐弯抹角那么久也该进入正题了。”真正的一家之主席安上前一步,将齐寐与宝儿护在身后。   她冷眼一扫,如夜色深沉的眼中沉静冷淡,好似看透一切。   王老爷久久未语,也许是在组织语言。   “席娘子既然这么说,我也就直言不讳了。席娘子本事不小,曾经常往返深山之中,可曾听说过太岁?”   “太岁?”听到这个东西,齐寐不自觉蹙眉,站起身子投下一片阴影。   他皱着眉,低头看向席安,席安并未言语反而思索着什么,显然是听说过这件事的。   这里有太岁?   齐寐细想曾经听说过的消息,他只知如今唯一现世的太岁存于宫内,若是此处有太岁,他不该从未听过才是。   “王老爷是想问我这个吗?”席安冷静反问。   王老爷淡淡一笑:“这种神仙之物,又有谁不心动呢?”   “席娘子也是听说过这个传说的,难道不会为此感到心动吗?”   有什么可心动的,图它所谓的治疗能力吗?席安不屑一顾。   齐寐倒是知道些什么,在她耳边轻声道:“许是,求长生。”   太岁传闻之一,便是服之可长生的传言。   齐寐幼是曾好奇过,后来便也明白了,那不过是一个能治病救人的药材,传得如此神乎其神,不过是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罢了。   若真有那种本事,太岁自前朝起在宫中封存数代,何至于连个长寿的皇帝都没有。   席安听闻也略感无语,她扯了扯嘴角:“你觉得,若我真寻到了太岁,会把这种事说出来吗?”   王老爷笑道:“自古利益动人心,我自认钱财众多,总能出的起价钱。”   “何况……”他话语一顿,眼神在齐寐身上一转。   席安瞬时警觉,将齐寐护在身后,护得严严实实。   “太岁不过是无稽之谈,可你若是敢动我的人……”   王老爷打断她的话:“你放心,我知道你的厉害。你一来,盘踞十几年的山贼就被你捆了,我可不敢自吹我王府的家丁有那群山贼的本事呢。”   “我是不会自找麻烦的。”王老爷弯了弯眉眼:“我是真诚的想要恳请你,为我寻找太岁。”   他一挥手,从四周各处涌进不少家丁。   有人手拿黄金,堆砌成山。   有人手拿武器,身姿高大凶悍。   虽没有将武器对准两人,却也表达了十足的威逼利诱之意。   “爹……”王承博还没反应过来这波风云变幻,没忍住拉了拉他爹的衣角。   他爹甩开他的手,微笑注视着席安。   他似乎笃定席安会答应,毕竟黄金、棍棒,相信聪明人都能选择出来。   席安盯着他久久不语,半晌突然笑了:“你在威胁谁?”   她解甲归田,旁的没有,倒是有几个兄弟仍在军中任职。远的不说,她在府城就有一个兄弟做着生意,家中势大。   就凭他们生死之交,区区一个王老爷,只是一介商户,在威胁谁?   “并非是威胁。”王老爷胸有成竹,“只是利益的交换罢了。”   “自视甚高。”齐寐吐槽一句。   光他这番动作,换在他离家出走前的任意一天,齐寐背后的靠山能把王老爷摁在地上给他赔礼道歉。   作为家中幼子,齐寐还从未被人这般威胁过。   席安安慰般握住他的手:“我想,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可能给你找这种传说中的东西,但你若是想做些什么……”席安阴沉的递去一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我自战场卸甲,杀人犹如切瓜砍菜,一伙山贼不在话下,你们王家,呵。”   这一眼,直把人看得遍体生寒,不敢有丝毫动作。   王老爷也被她吓得一怔,回过神来时,席安已经带着齐寐扬长而去。   他瞬时阴沉下脸,面色难看。   “废物!”他暴怒呵斥,心中却一遍遍的回想起那个充满杀意的眼神。   那是真的动手夺人性命的亡命之徒才有的眼神。   这厢王老爷兀自恐惧,那边席安带着齐寐从镇上回家,路上她显得格外沉默,攥着齐寐的手十分紧张,像是在抑制着什么。   宝儿也感觉到了紧张的气氛,跟在两人身后没有声响。   她状态不对,路上遇见采药回来的张大夫也没有理会,低声抛下一句:“王家酒楼的东家在找太岁。”   没等回应,只顾着拉着齐寐往家里走。   齐寐试图挣扎后,被她攥得更紧了些,直到他在席安耳边低声软语的说了一句:“疼~”   席安才似回神般松了手,看着雪白的肌肤上印着红痕,垂眸又将手覆了上去轻轻揉捏。   “别担心,席安会保护我的不是吗?”齐寐轻松的说着,语带安抚的意味。   席安应了一声,半晌才扯出一个浅笑。   “嗯,我会保护你的。”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今天没带伞,下大雨淋着回来,雨大到眼睛都睁不开,全身湿透了好冷,路上还几次差点滑倒,这是什么悲惨实录,太惨了抱紧自己。猫猫头哭泣.JPG 第43章 买酒 [VIP]   虽然在王老爷那里闹得很不愉快, 但并没有对两人造成什么影响。   说到底,王老爷也不过是一个商人,士农工商, 处于社会底层没有点背景, 就算有钱想要清算也是轻易。   席安解甲归田不久, 若非她执意回乡,连京城都没有入便打道回府, 如今京城封赏人中合该有她的姓名。   自然不会惧怕一个商人。   齐寐更是不惧,只当是个笑话抛之脑后。   趁着午后清爽, 他把摘回来的花搬出来。   “席安,我们把花收拾下, 一起做桃花酒吧。”   齐寐语气轻松,并没有因为王老爷的威胁沾染阴影。   叫席安心中放心了不少。   她淡笑了一下,口中答应一声,把昨日搬过来的坛子挪了出来。   那坛子不大,只比背篓小一圈,到人的膝盖, 外边砂面又厚又重, 看着就很笨重。   席安把它挪到院子里用清水冲洗,一边叫着齐寐去厨房拿洗菜的盆出来。   桃花与酒是酿酒的精髓, 也可以加入适当的枸杞,对人的身体好。   她洗了坛子,回屋换了一身利索的衣服,挽起袖子露出不见阳光的肌肤。   见齐寐散着袖子, 主动拿着发带替他将袖子收起系了个襻膊。   “把衣摆提一提, 当心沾了水。”她轻声说了一句。   见齐寐主动将衣摆拉高才回身去了厨房, 拿出装盐的小罐子。   食盐混在水里, 很快就溶于水中消失不见。   粉嫩的桃花倒入水中,浮在水面上汇成粉色的花团随着波浪缓缓流转。   她指挥着齐寐清洗桃花,素白的手浸入盐水中,将桃花洗净再丢入小坛子这就是齐寐的任务了。   而席安的任务则是准备酒与糖,最好再有蜂蜜混入桃花酒中,会使味道更加美味。   昨日决定的晚,两人并未准备足够的东西,加之他们先前得罪了王老爷,要换个地方买酒了。   所幸她之前问了那买酒人的地址,是隔壁村的,离这里不远。   她便交代齐寐若是做得辛苦可以放着等她回来,便出门打酒了。   齐寐洗着桃花,时不时撩拨水吓唬宝儿,玩得不亦乐乎,闻言含糊的答应一声,埋头玩自己的去了。   他瞧着并无勉强,反而乐在其中,席安看他一会,无奈的出门了。   也就这会玩的开心,再过会兴趣过去怕是要无聊了。   她心想着,加快脚步,往隔壁柳家村去。   席安先前从柳家村的大夫那里得了太岁的消息,今儿又在王老爷那里因太岁遭了一通威胁,只觉得晦气。   路边瞧见了种袖子树的人家,特意问他们要了一把,打算回去住柚子叶去去晦气。   那家人开了门,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灰布衣,面上带俏,看着活泼可爱。   见了席安这个陌生面孔,脆生生的问:“你找谁?”   席安说明来意之后,小姑娘很大方的答应了。   把她带到树下:“我娘还在屋里呢,你要可以自己摘,可千万不要把我挂上去的福包弄掉了。”   席安仰头瞧了瞧,在树梢瞧见了一个红色的物件,应该就是小姑娘说的福包。   她当即答应:“你放心,我不会给你弄掉的。”   那柚子树长的高了些,还不到结果的季节,但已然绽开花苞露出硕大的花型,弥散着浓郁的香气。   席安踮脚攥到了一枝分枝,攥紧了压下,乳白色带着些许青涩的柚子花,在面前怯生生的露出含苞待放的花儿。   小姑娘瞧见了,惊喜的叫了一身,踮着脚围着席安转悠:“快,快,再压下一点。”   席安顺势把枝条拉下,芬香的花儿送到小姑娘的面前。   她小心翼翼的折了一支开得最漂亮的花,还不忘与席安说:“你要是喜欢,我也可以送你一朵。”   她瞧着可爱,若是席安没有参军,如今孩子也比她小不了多少,不由心中柔软,笑着道了声谢。   她自然看出小姑娘对花的喜爱,便没有动手去折花,掐了不少宽大的柚子叶,估算差不多了就放了手,任由枝条回归高高在上的模样。   这一番动静,屋里的人怎么也该出来了。   从中走出一个弱柳扶风般的娘子,面上瞧着苍白,犹带几分病态,但面容温柔,见了席安不自主就露出一个笑容。   从那位娘子的身后走出一个白须老人,提着药箱,还是那样温吞笨拙。   那老人见了席安,很是惊讶:“席娘子这是来找我的吗?”   那娘子便疑惑的转头看了看柳大夫,温柔问:“是大夫您的客人吗?”   “不是,只是来村里打酒,偶然路过这里,想在你家求点柚子叶回去。”   席安方解释完,就听外边传来推门声,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挑着扁担满脸笑意的走进来。   “娘子,我今日卖了不少酒,买了你爱吃的蜜饯回来。”   那汉子笑容满面,瞧见院里的席安脚步一顿:“哎呦,这不是之前在王这里买酒的客人吗?怎么,可是有什么问题?”   “这还真是赶巧了。”   席安一时失语,万万没想到摘个柚子叶就遇上两位熟人了。   她又解释了一句自己只是来摘柚子叶的,未了又问:“不知你这,除了高粱酒还有什么酒?”   “这位娘子想要什么酒?”那汉子与妻子面面相窥,终于找到点做生意的感觉,立刻笑容满面的询问。   席安想了想:“清酒,可有?”   “这有倒是有,就是不多,娘子先看看?”   汉子利索的将挑担打开,露出里面一坛一坛的酒。   那清酒比高粱酒难酿些,只有一坛,还许久未能卖掉。   席安打开瞧了瞧,看着成色不错。   买酒的汉子趁热打铁,拿出酒碟子舀了一勺酒递给她。   那酒碟子浅,装满了也不过一口,是城里读书人的喝法,文雅的很。   席安喝了一口,觉得不错,比先前看的高粱酒好上不少。   当即点头,指了院内一个比家里坛子差不离的酒坛:“你这有多少,我要能装满这么大坛子的清酒。”   那汉子登时双眼发亮,连声答应,面上的笑几乎掩饰不住。   “有的有的,这位娘子怎么称呼,住哪里?您买这么多也不好拿,要是不远,我可以帮您送上门。”   “我姓席,隔壁张家村的。”席安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报了地址。   那汉子也连忙解释:“我姓李,叫李铁根,这是我娘子,李柳氏,这是我孩儿……”   许是很久没有人这般大手笔,他显得有些激动,眼看着要把自家人都介绍一遍。   席安连忙叫停:“不知你知道这里哪里有枸杞和蜂蜜卖吗?”   “枸杞和蜂蜜,小老儿倒是能帮得上忙。”这时,一直做背景板的柳大夫开口了。   他作为大夫,家里枸杞自然是不缺的,至于蜂蜜正巧前些日子得人送了一些,可以均一点给席安。   席安与李铁根说好送货上门后,便带着柚子叶跟柳大夫走了。   柳大夫提着药箱,脚下平稳,笑眯眯的与席安说话。   “席娘子之前也太客气了,我送姑娘一只鸡席娘子还送回来,这回的蜂蜜、枸杞你可千万不能和小老儿客气,定要送你一些。”   席安摇头:“之前之事不过举手之劳,便是旁人我也依然会救,不必如此客气。”   “席娘子可真是……”柳大夫摇摇头,叫她在自己院子等一下。   进屋包了一包枸杞,装一罐蜂蜜,带出来要送与她。   席安推托许久,最后被他推进怀里,赶她出门。   席安无奈,立在门口说了句:“柳大夫,说起来我今日碰见一件事。”   “什么事?”   “王家酒楼的东家在找太岁,似乎笃定太岁可能长生,是否有这个说法?”   席安话一出,柳大夫瞬时暴跳如雷:“放屁!”   “如果不是这种虚假的传言,又怎么会叫太岁近乎绝迹。太岁再能,怎可能叫人长生!”   可你之前还一副神化太岁的口吻。   席安无语,趁着柳大夫暴跳如雷之际,偷摸将等价的钱丢在院中,转身就跑了。   等柳大夫反应过来,她早就没影踪了。   “诶!这孩子!”   ·   席安买足了东西,带着大包小包打道回府。   半道上见了李铁根,这卖酒的汉子满脸带笑,见了席安笑盈盈的叫了一声:“席娘子。”   席安脚步微顿,见是他主动停下问:“酒送到了吗?”   “送过去了,你家夫郎接的。”李铁根回答,又道:“席娘子真是好本事,那么大一只狼犬也敢养着。”   “嗯,看家护院。”   “那还挺好了,还是席娘子有本事,要我们可不敢养这么大狗,吓人。”   寒暄的白烂话说了一堆,席安始终情绪淡淡。   李铁根再热切也说不下去了,面色讪讪道:“那我便先走了。”   席安一点头,两人这便分道扬镳了。   她走没多远,李铁根立在原地回头瞧着席安的背影,暗自嘟囔。   “我还以为只有我这种外来户吃不上饭才会选择入赘,没想到那么俊俏的公子也会选择入赘,真是人事无常。” 第44章 建房 [VIP]   等席安回到家, 家里的一人一狗已经不在院子里了。   她找了一阵,在院子角落看到放了半坛子的桃花,被盐水洗净放在坛子里, 就等着席安带酒回来。   她索性一把把坛子拎起, 拎到水缸旁边, 把东西放了,循着动静寻摸到厨房里。   厨房里, 穿着长衫的男人一手拿着长勺,一手拿着一个干净的碗, 带着宝儿偷偷摸摸的从里面舀酒出来。   宝儿兴奋的攀着酒坛,灰白的尾巴在地上一扫一扫, 猩红的长舌吐在外面,兴奋的斯哈斯哈叫。   一人一犬这一番动作做得偷偷摸摸,却不想斜里传来一声幽幽质问。   “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声质问叫齐寐吓了一跳,手中的长勺扑通掉进酒里。   宝儿听到声音,知道坏了,趁着席安还没有发难, 夹着尾巴偷偷摸摸的就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被席安提溜着后颈脖拖拉回来。   “馋酒?”席安面无表情的把它提溜到自己面前。   “嗷呜~”宝儿趴在地上, 耳朵委屈的下撇,狗狗眼一眨一眨装无辜。   “没法没天了。”   “嗷呜~”   齐寐心虚的退了几步, 立刻被席安盯上。   他立刻把手中的碗送到一边的灶上,眼神飘忽装作不经意的模样,甚至还讨好的朝席安笑笑。   席安无奈扶额,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只好道:“你先前还说不喝酒, 怎么说话还不算数了。”   齐寐虚张声势道:“喝点酒怎么了, 家里的东西我怎么喝不得。”   “嗯, 喝不得。”   眼见齐寐气鼓鼓的要发难,席安上前两步,把他堵在角落里。   齐寐一时紧张,就见她逼近自己,气势汹汹,偏低声软语问:“不喝酒好不好?”   这般气势汹汹,偏说出这样柔软的问话,这谁遭得住?   “好好好,不喝嘛,不喝嘛。”齐寐连忙举手告饶,黏黏糊糊的揽着她的胳膊软语道:“那你也不许喝。”   “好,不喝。”   两人这厢气氛和缓,一转头,席安像提着一块毛毯子一般,提着宝儿的后颈脖再次来到熟悉的墙角。   “面壁思过。”席安冷酷的宣判结果。   明明是两个人犯错,却只有宝儿受伤的世界出现了。   宝儿委屈巴巴的扒着席安,被她摁着头面对墙角面壁思过。   真正的罪魁祸首侥幸逃过一劫,特此作壁上观,不敢说情。   闹过一阵,席安挽挽袖子就开始酿桃花酒,洗净的桃花放在坛子里,往里丢进几块如同石头一般的精细糖块,倒上清酒没过桃花封存一月就可以了。   桃花酒里可以加入蜂蜜或者枸杞,口感好不说对身体也有好处。   席安单独找了一个小罐子,把桃花清酒倒入,加入枸杞蜂蜜封存。   大坛子里则只打算加入蜂蜜。   枸杞蜂蜜价高,是如今村里难得的东西。   席安说是不许齐寐喝酒,还是单独酿了一罐,留给以后他馋酒喝。   这样酿制出来的酒没有原先劲大,对身体好些,偶尔可以给他喝一杯。   封好了桃花酒,齐寐把原先摘的梨花拿了出来,七零八落的散在放在盆里。   用同样的方式洗净,要先阴干之后再装入罐中,用酒淹没梨花封存三月就可。   阴干的时候,席安进了厨房打算做晚膳了。   今天没摘什么菜,席安就用蛋打了一个蛋花汤,炒了个豆角,拌了个拍黄瓜。   正做着呢,院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席安探头出去,见齐寐开门迎了张叔进来。   “张叔,你怎么来了?”席安擦擦手出门迎客。   张叔摆摆手,手上拿着几张图纸,展开一看是几张一进院子的房屋图。   那图画得仔细,虽是一进的院子,但风格大有不同,还标了可栽种的植物。   “这是他们造屋的头拿过来的,想问问你意见,决定好了差不多就要开始做屋了。”   齐寐依言拿过去瞧,一进的院子看不出什么太大的变化,左右地有那么大,充其是房屋布局之类的变化。   席安看了一下,分不出什么感觉,挑了两个和之前在边疆小院住着类似的图纸递给齐寐。   “你瞧瞧,喜欢哪种?”   她看中一张有五个房间的,左右厢房正中堂屋,堂屋后是主卧,厨房柴屋则在门边两侧,中间天井,下边是水池。   就是屋檐深深,有种遮天蔽日的感觉。   边疆的屋子不是这样,比这宽阔些,却不及这样精致。   多雨的南方地段做这样的屋子好些,排水没问题,还可以在边上打口井。   齐寐看过之后觉得这张采光不够好,屋檐深深光精致心情也不好,而且宝儿在这院子里完全跑不开啊。   “我觉得这张好,四屋的,正中堂屋左右两个房间,再房间右边两个,对角就是浴室。院子也宽敞,到时栽上两颗花树,打口井也不错。”   他抽了张图纸出来。   席安拿着看了看,右边两个房间中间还有一个厅堂,左边厨房柴屋,院中位置大确实不错。   但是。   “有必要在堂屋那里搞两个房间吗?”席安疑惑。   她觉得两个人住一个屋就好了,还有一个屋在旁边有点多余。   齐寐却有自己的理由:“那万一以后你不让我进门,我可不想睡书房。”   席安失笑:“哪能把你赶去睡书房。”   “这可说不准,我娘生气起来还不是不让我爹进门。”齐寐小声吐槽。   他娘可比席安暴躁些,说不让进门就不让,让他爹每次都要跑来和自己挤着睡。   “好好好,那就这个,到时候吵架你就把我赶出去好了。”   席安倒是想起来了:“该给你做个书房的。”   张叔看两人嘀嘀咕咕选好了,便说:“有什么要改的和他们说,就是人家从镇上赶过来,得包饭的。你们想好怎么搞了吗?”   席安想过这个问题:“我这离得远了些,不太好包饭,能否加些工钱,就不包饭了。”   “嗐,我和你婶商量过了。你们两个小年轻不知柴米贵,肯定觉得这包饭麻烦。这样,让他们在我家吃。”   席安正要开口,张叔立即道:“知道你不肯占人便宜,你婶也不白做,你有这钱加工钱,每月拿个几十文让你婶做点饭划算些,也给你婶点赚钱机会。”   张叔说的好似他占了大便宜,然而做那么多人的饭确实辛苦,还不是赚个辛苦钱。   席安想了想,便道:“那便麻烦叔,这样,我每天买好菜,再每人一天出十文工钱招人做饭,婶之外再招两个帮忙。”   工人太多,真算下来,自己买菜招人做饭肯定便宜些。   张叔想了想,也同意了。   回去和张婶一说,张婶当即笑了:“做个饭有什么难的,难为安丫头想的周道,还怕我累着。”   “我一定给她找两个干活利索的,保证不叫她亏钱。”   这边敲定了,席安也与齐寐商量。   “后面开工我到时候要去那边看着,你一个人在家有什么打算?”   齐寐摸着自己的兔子想了想:“家里兔子怀孕了,我就在屋里照顾小兔子,等小兔子大了就挑一些成年的卖钱。”   那也不错。   “那我这些天多摘些花回来酿酒,等过几天就没时间了。”席安想了一下,等敲定了图纸之后就要去定砖瓦。   到时候她东奔西跑,肯定没时间弄酒的事了,还是得趁这几天一次性搞定。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第二天那建屋的队伍头就找上门来,问她图纸的事。   那人说来还是张家村的远亲,姓张,大家叫他张头。早点在外学木匠的,后面遇见了个贵人带着他走南闯北的修屋,有了经验自己闯荡逐渐就带出了个队伍。   在镇上买了房子,娶了婆娘,看着也是不惑之年,面上有一种岁月的沧桑感。到底前边八年都在打仗,能在这种情况下闯出点名堂的都有点本事,也格外的沧桑沉重些。   他眼神锐利带着一股狠劲,瞧着凶但人还好说话。   席安把书房的意愿加上去了,计划在堂屋后面加个书房,两边房间都可以进去。   定好了之后,张头就打算带她去看看砖瓦。   张头做事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   席安也不拖延,当即回屋同齐寐说了一声,套了件藏蓝色长干寺褙子就随他出门。   原先张叔是带她去瞧了家窑口,这回随张头去也不过是看看,货比几家瞧瞧市价。   “你那屋子,打算用红砖还是土砖?”路上,张头与席安敲定材料。   席安自然回答:“红砖好些,用红砖,瓦也挑好的来。”   “那你这屋子修起来可育花不少银钱。”   张头眯了眯眼,原先听人说要在村里建屋原以为不过是小几十两的生意,可见了席安才发现这笔生意大的很,光他们建屋的工费就要小几十两,还没包括其他的东西。   “嗯,建来成婚做新房的,对象是个金枝玉叶的贵人,建的好才不算辱没他。”   “原来如此,东家与您夫郎彼此珍惜,还是真是令人羡慕,那便先恭喜东家。”张头恭贺道。   “我定然会帮东家建个合意的新房。”   “谢谢。”席安淡笑下,坦然受之。   作者有话说:   暑假快来了,给找工作找暑假工的宝贝们分享一下本傻白甜本甜踩的一个求职雷。   蠢作者半年前找工作,因为刚毕业不久实习都是在离家不到两百米的地方,所以相对来说比较单纯没啥经验,当时面试了一个工作,在那里尝试做了两个小时左右,老板说给我开权限看后台,没说清楚是哪种权限,因为蠢作者是做电商的,实习和求职都是电商方面,实习时老板也有给我开那种进后台的权限,傻白甜本甜以为是这种可以进后台的权限就同意了。   也确实因为有经验就实操了会,当时做了两个小时觉得自己不太适合这个公司说了一声就走了。   然后,精彩的来了。   今天蠢作者休假,那个公司给我打电话:喂,请问是xx吗?你之前在我们这里工作用你的身份证实名了两个淘宝店,现在卡掉了需要你这边来重新认证注销一下。   蠢作者:哈???你说啥??   无语子!!走的时候没说,我走之后没说,半年了,他们整整在蠢作者不知情的情况下使用了半年,现在出了事掉了卡我!才!知!道!   我之前什么都不知道!!!   蠢作者好不容易休假结果把时间全费在这种事情上了。   劝大家找工作也好,找暑假工也好,千!万!不要像蠢作者一样第一天就把身份证交出去,啥理由都不要!起码做个一两天确认自己会在那里工作再说,一定!! 第45章 砖瓦 [VIP]   窑口通常是建在空旷的地方, 张头带着席安去的那个窑口却有些特别。   那是一口旧时废弃的官窑,因为经营不善被官府废弃。   后来因为战事平息,国家休养生息的政策, 被官窑的工人们盘了去, 合伙开了一个窑口。   还是以前那些手艺人, 只是不再隶属于官方,算是私人窑口。   席安原是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是张头主动说与她的。   “窑口的东家原先就是这官窑工人的头,官窑废弃之后带着手下人辗转做起了生意, 把窑口没多久,但质量可以保证, 绝对是以前官窑的品质。”   张头说着,那窑口的东家出来了。   那东家瞧着黑瘦黑瘦,一双眼明亮坚毅,瞧着不惑之年的岁数,是从一个房间里钻出来的,手上全是泥土, 就连衣角都沾带着陶土的痕迹。   他出来见了张头, 面上带着笑喊了一声:“哎呀,老张!”   “哈哈哈, 你怎么来了?这姑娘是谁啊,没见过。”   东家瞧了眼席安,眼睛一亮,“这姑娘不会是你讨的媳妇吧?”   “说什么呢你, 我这是给你介绍生意来了。”张头瞪他一眼, 严肃道:“这是我的新东家, 要做一间一进的宅子做新房, 可别乱说话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   “哎呦,怪我。”东家拍了下嘴,不好意思的朝席安笑笑:“对不住,对不住。”   “无事。”席安摇头。   东家把他们迎进了窑口,这里面大的很,因为不远处烧着窑,也比外面热些。   东家从手下人手里夺了两把扇子过来,独给了席安一把,自个扇着扇问:“姑娘要起多大的屋子?”   席安报了大小,把改过的图纸给他瞧。   那窑口的东家看过之后,面上的笑容越发热切。   “哎呦,姑娘做屋子可真大,您来问这里可就找对地方了,各种砖瓦我都有,陶瓦瓷瓦就有几种,你瞧瞧。”   他带着席安一路往里走,拿着两种不同的瓦递给她看。   瓦一般是做两种,板瓦、筒瓦。材质又有几种,琉璃瓦最贵,青瓦比较常用,能食用很久。   东家给她瞧了琉璃瓦和青瓦,那琉璃瓦好,京城很多富贵人家的院子都用这种,但是价高,他们做的也少,真要定价值不菲不说,还要等上许久。   青瓦倒是备的多,可以直接运过去用。   砖有土砖、青砖、红砖,青砖用的多,有点钱的小富小贵用,红砖则是那些贵人盖屋子会用的。   若要建好的,琉璃瓦和红砖最好。   但就张头估的预算,这番下来,一两百两是做不来的。   席安都瞧了瞧,觉得青瓦就可以,性价比高,红砖照旧。不过她也没有直接定下,神色始终淡淡,叫人捉摸不透。   “姑娘,你看你要哪种?”东家尝试性问她。   席安只道:“再看看,我也得和家里商量一下。”   张头提示:“她是与人成婚之用,该与另一位主人商量一下。”   “这小事啊,下次姑娘把你未婚夫带过来一起来瞧瞧,我们原先也是给官窑做事的,这质量你完全可以信任,绝对不会有问题。”   席安还是说再看看。   那东家没办法了,临走的时候还与席安说,下次再来可以提前通知一声,他定准备好亲自来接待。   去完这家,张头又把席安带去了另一家窑口,这小地方窑口不多,原先就两个并一个废弃官窑,现在废弃官窑又被人盘下,满打满算三个窑口了。   张叔原先带她去了一个,张头今天带她走两个。   剩下那个窑口比前两个小些,种类也没那么多,席安照例看过之后询问价钱,便与张头分道扬镳了。   她自个回去的时候,还想着今天的桃花没摘,怕是又要把事情积在手上了。   却不想家里的齐寐,早已暗搓搓的准备了个大惊喜给她。   席安到家的时候正是近午膳时,她回去前先去老宅瞧了瞧,那地方后面要推平的,现在空荡荡的放在那里,只是拆掉了部分篱笆。   席安趁这时间把剩下的篱笆拆了,把那些破旧的老竹子一捆,打算带回家烧。   “我回来了。”   她扛着竹子回了家,低头关门的功夫就见一个小孩子兴冲冲的朝这里跑来,手里用篮子提着什么。   见了席安,那孩子显然有些惧怕,怯怯的后退几步。   齐寐见席安定在门,走上去视线穿过她的肩膀往外瞧去。   “这是怎么了?呀,不是让你回去了吗?”   看到那个孩子,齐寐有些惊讶,还是把门打开让那孩子进来。   见席安不明所以,主动解释道:“我看你今天是没有时间,就雇佣了几个孩子帮忙摘桃花,摘满了一筐给五文钱。”   齐寐把堆在阴凉处的框子展示给席安看。   里面堆满了花瓣完好的桃花,看起来是精细挑选过的,堆了整整两个箩筐。   也就是说,齐寐用一上午的时间花了十文给自己找了几个小帮手弄了这么多桃花回来。   “我不是叫你回去了吗?这么晚了,你家里该喊你吃饭了。”齐寐解释完,无奈的对那个孩子说。   那孩子抿着唇神色倔强,半晌才张口道:“我家中午不吃饭,我可以一直摘花。”   他把篮子往前一送,里面满当当的桃花暴露在两人面前。   席安瞧了眼,蹲下身看他,语气温和些:“你是谁家孩子?”   “隔壁的,姓陈还是什么。”齐寐搭腔。   “我是村里陈寡妇的儿子,陈小木,家里没人管我的,不会给你们添麻烦。”那孩子懂事道。   陈寡妇?席安怔了一下,显然一时没想起那是谁。   后来才隐约想起来,那是村里一个外来户的媳妇,死了丈夫,靠着浣纱养家糊口。   只是寡妇门前是非多,总归是有些闲言碎语传出来。   “我给你一文,买你这篮花,你回去吧。”她低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文钱递给这个孩子。   陈小木拿过钱,咬着唇问:“你们还需要花吗?我可以帮你们摘,只要给我四,不,只要三文就可以,我可以帮你们摘。”   这孩子看起来还有点胆怯,鼓起勇气说完,立在原地站立不安。   席安与齐寐面面相窥。   “他一个人今天拿了多少钱?”席安悄声问。   齐寐对这个还有印象:“我原先没找他,找另外两个孩子,中途他自己找来的,摘了半框,我给了他三文。”   “那这样,我给你五文,你下午来我这里帮我做事。”   席安想了想,直接对陈小木说。   陈小木眼睛一亮:“不,不用五文,三文就可以,我什么时候来?”   “一个时辰后。”   等陈小木蹦蹦跳跳的走了,齐寐疑惑问:“你下午不在吗?”   为什么还需要帮手?   “无论洗还是摘,总要有人帮着做的。”席安淡淡道。   她将三个窑口的情况与齐寐说了,又把几种砖瓦的价格与质量分析了一遍。   其实心里早已有了决断,只是要与齐寐商量下。   齐寐听了:“为什么官窑的人,要自己独立做生意?”   “我记得官窑人员都是记录在册的,如果这个窑口废了,也该安排去其他地方的窑口才是。”   席安问过这个问题,那个东家只说时逢战乱,加上地方小,一直没等到调度的信件,只好做生意养家糊口。   “怕是做了什么错事。”齐寐猜测。   做官窑的工人,可比做生意要好得多,起码比商人还要高一级。   若非做了什么错事,不该是这种情况才是。   “那再看看,不急着决定。”   “嗯,打听一下,别是什么大错还是划算的,毕竟是官窑水平。”   关于砖窑的事这便告一段落了,两人商量过后,齐寐把弄好的饭菜端出来。   今天炖了红烧肉,齐寐第一次做,做的不错,席安很给面子的吃了很多。   吃过之后她催促齐寐去午睡。   午睡在农村都是极其闲散人才会做的事,但家里也没事做,席安乐于惯着他这个小习惯。   齐寐还真有些困,等席安把碗筷洗了才招呼宝儿回房间午睡。   上午小孩子来来往往的,齐寐把宝儿赶进了屋子里,这会还没跑出来多久就又招了回去。   宝儿有些不情愿,还是乖乖的跟在他的身后进去了。   席安瞧了眼,端着盆水带着布子进了屋。   “来,擦擦爪子。”   宝儿昨天才洗了澡,还没到外面野过,身上干净。席安打湿布给宝儿擦了爪子、嘴脸,把它拖到床上。   齐寐就撑着头瞧着,柔软的袖口顺着手腕滑下,露出盈润雪白的手腕。   见宝儿上来了,手臂一揽把它收到怀里,斜眼瞧着席安,眼神温柔缠绵。   “叫它陪我睡啊?”他声线性感磁性,带着些许笑意,眼波流转间透露出几分暧昧。   他摩挲着指尖,忍住把席安也拉下来的冲动,顺着宝儿的挣扎躺下。   “嗯,带着它午睡,别出来吓到人。”   “那么……午安?”   席安笑了下:“午安,齐寐。”   “席安。”   “嗯?”席安起身的动作一顿。   “席安。”齐寐笑着再念了一句,念着这两个字,好似连即将到来的睡眠都叫人格外期待起来。   ——席安,是安眠的意思。   齐寐曾说过的话从脑海中一闪而过。   席安顿了一下,低声重复一遍。   “席安。”   作者有话说:   念着喜欢之人的名字,好似连即将到来的睡眠都叫人格外期待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这是什么少女般的想法   蠢作者今天去搞了辆一米长的二手电动滑板车通勤,小几百,又细又短粉粉嫩嫩,坐上去就会骑,摇着车速20码慢悠悠上路,特别适合我这种不会骑电动车短时间也考不了电动车驾照的人,真不愧是我,耶(??????)?? 第46章 小帮手 [VIP]   齐寐刚睡下不久, 陈小木就找上门来。   这院中桃花两筐,光齐寐一人处理定是不可能,倒是给席安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她从钱袋拿出二枚铜板, 教陈小木在院中用盐水将桃花洗净, 放置在一旁。   陈小木看着年纪小, 但动作利索,闻言立刻就挽起袖子开始干活。   席安监督了一会, 回屋搬了两个大坛子出来。   这几个坛子原是屋主人留下的,过于厚重又是这种容易破的材质, 被席安买了下来,留作酿酒的坛子正好。   她把坛子搬出来用水清洗, 单手拎着坛子毫不费劲,洗的动作格外利索。   洗过之后,她将陈小木将洗好的桃花丢进坛中,交代几句之后便出门去往柳家村。   原先的清酒不错,她这回去是要把酿酒的量一次性买齐,等一月后酿好售卖根据售卖情况酿酒。   只是那时就不是桃花酒了。   柳家村她去得轻车熟路, 很快就找到了李铁根的家里。   敲响木门后, 先前的小姑娘从里面打开门,看到席安眼睛一亮。   “姐姐, 你又来问家摘柚子叶了?”   “我找你父亲有事。”席安从袖中掏出一颗糖给她,一遍随着她往里去。   临近屋舍,几声艰难的咳嗽声响起,紧接着是脚步声, 朝着门外走来。   “妹儿, 是谁啊?”李铁根打开门, 一眼就瞧见了站在外面的席安。   席安上会在他这里买了不少酒, 叫他印象深刻,见了席安下意识露出热情的笑容,局促的擦了擦手。   “诶,席娘子又是来打酒的吗?”   席安点了点头:“上回的清酒不错,想再买一些。”   “没问题,席娘子要多少?”   “要个一百斤吧。”   此话一出,李铁根往酒窖走的动作一顿,一时有些呆愣。   “要……要多少?”   小姑娘听到这兴奋的跳了起来,急忙追问道:“姐姐真的要那么多吗?真的要一百斤吗?”   席安点了点,目光看向李铁根:“有吗?”   “有有有,您要多少都有。”李铁根连连点头,眼神中暗藏激动。   当即带着席安往酒窖走。   酒窖藏在地下,进去里头冷气扑面而来,大大小小的酒坛堆在里面。   李铁根语气带着几分激动,一手拍开酒坛上的封土,拨开封层露出里面酒液白净的清酒。   他家清酒做的不错,算是比较好的,酒液白净、酒香四溢,用来酿花酒会很不错。   席安将酒一一看过,确认没有问题之后爽快的交付定金。   “就要这些,还是原先的地址,我先给一部分定金,劳你送过来。”   凭空降下那么大的生意,李铁根惊喜难掩,连连点头:“要的要的,你放心,我一定给你完好无损的送过去。”   两人出地窖时,那位柳娘子就在不远处,被小姑娘搀扶着,捂着嘴不住的咳嗽。   席安朝她看去一眼,见她面色苍白没血色,身姿瘦弱似病骨难支,问了一句:“柳娘子这是什么病?柳大夫怎么说?”   柳娘子无奈笑了笑:“打小就看,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只是生了妹儿身子骨更难过了些,只能富贵样的娇养着。”   李铁根上前搀扶,她摆了摆手,温柔道:“我没事,还是快帮这位娘子把酒送过去吧。”   “诶诶,好,好,你快些回屋里去吧。”李铁根连连答应。   等柳娘子一步三晃回了屋,李铁根才不好意思的朝席安笑笑,把酒抬上板车,要拉去席安家中。   席安在旁边看了一阵子,便先告辞回家。   回到家,陈小木已经洗了大半桃花,小小的手泡在水里,泡出了褶皱。   席安凝眉瞧了一眼,让他先到旁边坐着,自己动手快速的洗了几下,把缸中最后一点缝隙填满。   眼角余光瞥见陈小木在一旁无错的等待,席安心中叹了口气,指了指门口,“等会有人推着酒过来,你去外边瞧着,迎他进来。”   陈小木得了指示,连忙跑到门口,紧张的张望。   席安趁这时间把筐中剩下的桃花给洗了。   等那些桃花被她用手兜着沥干水塞入坛子中的时候,屋外突然响起车轱辘的声音,陈小木兴奋的声音从外边响起。   “安姐,人家来了!”   席安擦擦手,出去时正巧那板车到了眼前,李铁根正在门口卸货。   她让李铁根把酒放进院子,自己回去拿了足数的钱出来交于他。   李铁根对了数,才小心点放进怀中,热情道:“下次席娘子再需要买酒,还来我这买,我给你打折。”   席安点了点头:“一定。”   话说完,她又想起件事,问:“先前镇上不远不是有处官窑,据说是废弃了?”   李铁根想了想,还真有这回事:“听说是经营不善,加上闹出了人命,就废弃了。”   “怎么了吗?”   “我近来做屋,需要砖瓦,听说近日有家窑口开了,在以前官窑那里,一时好奇。”席安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又道:“听说是官窑的老工人,我瞧不出好歹,不知可不可信。”   “嗐,这有何难,席娘子几次光顾我生意,就当交个朋友,我给席娘子打听打听情况。”李铁根当即爽快的接下打听的事。   席安顺势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也谢谢席娘子多次光顾我生意。”   李铁根说的爽快,拉起板车就要走了。   席安目送他离开这才返回院子,将酒倒进堆满桃花的酒坛子封存好,剩下的桃花则让陈小木洗完之后就可以走了。   这百斤酒,两个酒坛子不够装,还要一个,明日还要摘些花来。   席安盘算着,推开门,宝儿利索的身影窜到她的腿边,精神百倍的蹭腿摇尾巴,满脸写着想玩。   席安蹲下身撸了把狗头,把它赶回屋子里,顺便看下齐寐。   见他安然睡在床上,床纱从他的手边散在地上,墨色的长发披散在床榻间,散在雪白的肌肤上,随着呼吸逐渐起伏。   席安眼神微软,散出丝丝暖意。   体贴的将滑落在腰上的被子替他盖好,撇开敷面的发丝,露出因为睡眠而微微泛红的俊脸。   她动作轻柔,还是惊动了齐寐,卷翘的睫羽轻轻颤抖,眼底带着几分将醒未醒的暖意,许是知道是席安,他半梦半醒,复又闭上眼。   含含糊糊的问了声:“怎么了?”   “给你盖盖被子,没事,你继续睡。”席安低声安抚一句,替他将长发拢到身后。   齐寐含糊的说了几个字,没听清,被他拉着手放在喉结处,随着呼吸感受温热的脉搏。   席安手指微动,眼神挣扎。   最终还是依依不舍的抽出手,为他掖好被子,悄声离开了。   她离开后,宝儿前后打转,看看门口再回头看看柔软的床榻,将头放在床榻上期待的摇着尾巴。   “嗷呜!”   “嗷呜~嗷嗷……”   还没叫两声,就被睡梦中的齐寐伸手掐住了后颈肉。   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还夹带着睡意,却似冻住了满池春色,冷的刺骨。   “闭嘴,笨狗!”齐寐低呵一声。   语气是不同以往的凶恶。   吓得宝儿不敢动弹,只能委屈巴巴的扒着床榻边边,尾巴也委屈到垂下。   没了动静,齐寐眼一闭,又睡了回去。   手落在床榻外,软软的垂下,青葱分明的指尖泛着盈润的粉色。   屋内安静祥和。   屋外,席安同陈小木两人洗掉剩下的桃花泡上酒封存。   她把剩下的工钱递给陈小木,今天做工就结束了。   临走时,陈小木频频回头,最后跑到席安面前问:“以后还有这样的活吗?更难的事我也可以干,钱少也没关系,可以雇佣我吗?”   席安安静的听完,没有反驳他,而是问:“你很缺钱吗?”   “我想赚到钱,给我娘。”陈小木说:“我娘养我很难,我想帮帮她。”   席安没说可不可以,只说:“如果下回需要人手,我会考虑你的。”   陈小木顿时眼神晶亮,开心的笑了。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偷懒的。”   席安点头,目送他离开。   “席安。”困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席安回头,齐寐迷迷糊糊的从屋里走出来。   终是能在午后理所应当的靠在她的肩头,齐寐靠在她的肩上,声音含糊:“你们把事情弄完了吗?”   “嗯,弄好了,明天再弄点桃花回来泡就行。”   席安偏头替他理了理睡乱的发丝,语气温和:“去洗把脸?差不多要做饭了。”   “那好早。”   如今天色未晚,黄昏还未降临,但也不是午睡的时候了。   齐寐迷迷糊糊醒来,还是困倦,提不起劲。   他身子骨不够好,比同龄贪睡困倦些,席安护着他,任由他睡,睡到了如今。   思及柳娘子的情况,席安越发宽容了些,还道:“今天炖汤喝,弄得久些,你还可以再睡一会。”   齐寐就笑:“不睡了,宝儿都闹我呢。”   “我洗把脸带它去遛一圈。”   席安便答好。   等宝儿活动完回来,家里的饭菜也做好了。   两人端着碗正准备用膳,却不想就在这时,一位不速之客找上门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蠢作者搬家,笑死,东西完全没捡好QWQ 第47章 诉苦 [VIP]   来者是个女人, 一身粗布麻衣,衣上打着几个补丁,神色间透露出几分疲倦。   她五官端正, 只是过于憔悴, 瞧起来也沧桑许多。一开口, 声音也有些沙哑。   “请问,是席家的大姑娘, 席安吗?”   席安打眼瞧她,确实不认识, 便问:“我是,你有什么事吗?”   这时, 从女人的身后走出面上挂泪的陈小木,他擦着眼泪,一抽一抽的,哭得脸都红了。   席安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心里就有了计较,并未开口, 而是拢着手, 静静的等待女人开口。   女人简单的解释一句,就开始进入正题:“我是陈小木的娘亲, 不好意思,我家孩子拿了你家的钱,我是来还你的。”   她从怀中掏出几文钱,就要数与席安。   席安拦了下来, 眼神瞥了一眼陈小木, 解释道:“这钱是我给他的, 你不用还回来。”   “这怎么行!我家孩子不懂事, 拿了你家钱……”陈寡妇一下子就急了。   陈小木哭喊着:“我没拿!”   “你没拿!你没拿!”陈寡妇气急,语句带上几分哭腔,抓着陈小木的胳膊抬手就打:“你没拿!我平时是这么教你的,我是短了你吃还是短了你喝,要你去拿别人的钱!”   说是拿,实则是认定了偷。   也得亏席安如今住的地方远,没什么邻居,否则这一顿闹,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不说,还给孩子造成了影响。   席安看她动手打孩子,连忙拦了下来,亲自解释。   “他没拿,是我家今天要人做工,托他帮忙给的工钱。”   陈寡妇听了,恶狠狠的打了陈小木几下,擦了擦眼泪,笑容勉强:“你说笑了,我家孩子能做什么事,哪里能得什么工钱。”   齐寐从门内探出头,也应下席安的话。   “我今日不想做事,托他帮忙,不止他一人,你可以问问其他人,不是骗你的假话。”   齐寐在村里走动少,陈寡妇连席安都不认得,何况是他。   乍一看见这般俊俏年轻的郎君就是一怔,听了他的话也只是抹了抹眼泪,硬是要把钱还与席安。   “妹子,我知道你心善,但是我家孩子我知道,干不了什么事,是你心软给了银钱,外卖却是不能要的。”   “这是工钱,并非白给,他也帮了我许多。”席安推脱。   陈小木猛然从陈寡妇手里夺过钱,攥在手中,咬着牙说:“这是我自己赚的钱,我才不要还回去!”   陈寡妇笑容一僵,面上也有几分尴尬。   席安一看这情况就知道要不好,把齐寐往屋里推了推,牢牢的护住了门口。   就见陈寡妇将粗糙的双手伸向自己的孩子,扬起手猛然打了他一巴掌。   “你像什么样子你!快把钱拿出来,还回去!快点!”   陈小木不肯,死命的挣扎。   席安看陈寡妇下手没轻没重,怕打出事来,也跟着劝阻。   陈小木挣脱束缚之后猛然往席安身后跑,陈寡妇就在那里追。   她看着瘦弱,却是凭借自己养活一个孩子,一把子力气大的很。   眼见两人要往自己院里跑,思及里面的齐寐,席安头疼的拎起陈小木的领子,一手拉着陈寡妇的胳膊。   “你们够了!”   “闹什么闹,都给我安静!”   席安冷着脸呵斥,眉眼凌厉夹带着寒冰,透露出沉重的威慑,吓得两人不敢动弹。   耳边总算安静了,席安头疼的厉害,把人带进了院子。   叫齐寐带着陈小木进厨房洗把脸吃点东西,自己把陈寡妇留在院里。   齐寐爽快的答应一声,把小孩带进了厨房,一个没看住就见小孩紧张的扒在门框处朝外面探望。   被席安推门的动作吓了一跳。   席安端着齐寐的饭碗进来,见陈小木蹲在门口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低声交代齐寐:“你先在这里吃了,我和他娘谈谈。”   “好,你要小心啊。”齐寐点头,又紧张叮嘱。   那陈寡妇看起来也有点厉害,怕她突然暴起。   “没事的。”席安浅笑下,拿了之前剩下的梨花白转身出去了。   这下蹲在门口的除了陈小木,还多了一个齐寐。   两人排排蹲在门口,一齐观望院中的动静。   院中倒没有两人想到剑拔弩张,席安虽然没有生过孩子,但也是从陈小木这个年纪过来的,知道他们小孩子有自尊心,家里情况不好想帮忙。   这么大的年纪,在边疆的时候,已经是很多家庭的顶梁柱了。①話   “陈娘子,我知道你心情,怕我们觉得他可怜,我也不说假话,确实是缺人手做事,当初雇的也不是他。”   见陈寡妇激动起来,席安又道:“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丈夫去世,家里事情自己包揽,也想给他把这孩子带好,怕他年纪小不学好,这我都理解。”   “我如今也像你一样想把家里的事情都包揽了,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本来今天都没想招人做事,突然就要去定砖瓦,我又舍不得使唤我这未婚夫郎,当即觉得要把事情积在手上了。”   “他心疼我,找了几个孩子做事,小木是后面自个找来的,做的比旁人好些,就多叫他做了半天。所有银钱,都是他自个挣来的,是他的本事,陈娘子也不必一直贬低。”   “那么大的孩子了,你也该信任些,多锻炼锻炼才能成才,对得起你亡夫。”   席安这一番话可谓是戳到了陈寡妇心窝子。   她一个寡妇,没田没地的,就一间破屋子,还要拉扯一个孩子实在不易,也怕自己没看好把孩子教坏了。   她对席安一番哭诉,又自嘲苦笑。   “我迟早是要死在这生计上面。”   席安叹了一声:“不至于,孩子大了也就好了,就该享福了。”   “哪里能享福?哪里能享福?”陈寡妇连声反驳,抹着眼泪哭诉:“我只怕是恨不得把他捆在裤腰带上,时时刻刻都带着。”   “除了死了见阎王爷不敢带着他去,我哪里能不挂念着?是牵我的魂夺我的魄,只差去死不敢带着了。”   “这人世无常,夺了我丈夫的性命,哪天也要夺我的性命。我只恨不能带着他,叫他安稳,却是除了生老病死不敢带着。”   “话不是那么说。”席安安慰一句。   “这女人生了孩子,就是这样,时时刻刻记挂着孩子,走不得一步,除了见阎王爷不敢带着,哪里敢离开长久?这孩子养的好应当,养不好就全是我的不是,戳着我脊梁骨骂。”   “你也不容易。”席安看她哭得厉害,给她递了手帕。   又给她倒了酒:“多喝点酒。”   陈寡妇便喝了。   席安又给她双筷子,让她吃菜。   这饭点找上门来,不说席安饿了,估摸着这娘俩也没吃东西。   所谓一醉解千愁,能不能解不知道,反正酒足饭饱,陈寡妇也倒了。   席安慢悠悠的吃完最后一点菜,起身去了厨房。   早在两人喝酒开始,齐寐就没蹲门口了,就这锅里的炖排骨汤吃饱了饭。   锅里的排骨炖得软烂,一口下去全是肉香。   齐寐吃东西挑,只吃瘦的,那软骨、油膘一贯不吃,剩下骨头留给宝儿加餐。   席安看他吃过了,招呼陈小木出门。   陈小木扭扭捏捏上前,见他娘倒在桌子上才知道急。   “只是喝醉了,我帮你把你娘扶回去。”席安招呼他。   又朝屋里喊一声:“齐寐,关好门。”   “好。”   席安说是扶,凭她气力直接把人扛了起来,让陈小木提着灯笼在前边带路。   昏暗的天光下,她迎着夜色,背影宽阔挺拔。   陈小木家离这不远,很快就到了。   席安把陈寡妇放在床上,替她脱了鞋袜外衣塞进被子里,把陈小木叫过来。   “你等会烧点水给你娘擦擦手脸,明日她醒来给你娘认个错,好好说她会理解你的。”   陈小木咬着唇不说话。   席安摇摇头,又交代两句,替他关好门窗就离开了。   回去的时候,齐寐正端着骨头喂宝儿。   宝儿白日被凶了一下,还有点委屈,呜呜着只埋头吃,就是不搭理齐寐。   齐寐不明所以,想撸它的狗头还被瞪了一下。   席安瞧见了,笑了一下:“怎么了这是,还闹别扭啊?”   “不知道哪里得罪它了,摸又摸不得。”齐寐也摸不着头脑。   话锋一转,问起了陈寡妇:“之前那是陈小木他娘?怎么孩子赚钱还不高兴了。”   “怕我们施舍他,让孩子学坏了。”席安解释一句。   这农村哪家人缺人手花钱请过小孩子的,也就齐寐有着私房钱,仗着她不在,事情没人做,阔气的请了几个小孩子做活。   其他人家都是自己搞定了,还是他们家人少。   席安坐在长板凳上,突然提出一个想法:“我们成婚后生个孩子如何?”   齐寐一脸莫名,连连摇头:“不要,不养。”   再来一个分宠吗??   席安也是突发奇想,话出口也没放在心上。   毕竟家里的小宝贝已经够多了。   见此眼神沾染些许笑意:“那就不生,家里有你和宝儿就够了。” 第48章 定砖瓦 [VIP]   做屋的人还没开始动手, 席安趁着空闲把剩下的桃花酿了,便开始四处看砖瓦打听情况。   她是中意旧官窑的,毕竟质量摆在那里, 价格算是居中, 比其他两家更好些   只是席安打听许久, 这事好似什么机关要秘一般,只能打听出只言片语。   最后还是卖酒的李铁根找上门来。   他上门的时候, 席安正在家里给宝儿冲澡,长袖挽起露出雪白的肌肤, 身上的衣服也被打湿了不少。   与此同时,宝儿还在甩头, 把身上的水甩的到处都是。   只有远远躲在一旁的齐寐幸免于难。   席安抹了抹脸上的水,朝齐寐喊了一声:“去看看是谁,我进屋子里换身衣服。”   齐寐利索的打开门,见外面是那个卖酒的商贩,一时奇怪。   “席安又买酒了吗?”   “不是不是。”李铁根连连摆手,朝院子里看了一眼, 没见着席安特意问:“请问席娘子在吗?”   “在啊。席安, 卖酒的找你!”   齐寐朝屋里喊了一身,见席安换了身藏蓝色的飞机窄袖出来, 便从门口往里走,边走边挽起袖子,打算给宝儿把剩下的澡给洗了。   席安见是李铁根还怔了一下,把人迎进来带进屋里, 才问道:“你是有什么事吗?”   “席娘子先前不是托我打听那旧官窑的事, 席娘子还记得吗?”李铁根提醒她。   席安这会想起来了, 眼神亮了一下, “这么说,你是打听到了什么?”   “是打听到点东西。”   李铁根把事情简略的说了一遍。   这事,说简单也简单,不是什么复杂的事情。   主要还是几年前战火刚起,征兵不久后说起。   那个时候国家一时风雨飘零,内有三王乱政,外有蛮夷入侵。   一时国家动荡。   虽内有安王平定风波,外有长公主镇压外乱,但到底是影响地方掌控。   特别是这样的小城,这里原先的县令是个狠人,发现京城无心管理他这里,又见升迁无望竟然偷盗官窑的瓷器与外族做交易,一时赚得盆满钵满。   如此偷盗几年,被现今旧官窑的东家发现,被贪官追杀,迫不得已远走他乡。   贪官怕出事,以经营不善为由关了窑口。   “听说那东家离开后进京告御状去了。”李铁根说到这里,左右看了一下,神秘兮兮的开口。   “也不知道成没成功。”   “自然是成功了。”一道男声插了进来。   李铁根骇了一跳,寻声望去,见到犹如从水里打捞上来的齐寐勉强笑了笑。   “嗐,这个我们怎么知道成没成功,反正那贪官下了台,旧官窑的东家做生意归来,把官窑赎回来继续开。”   齐寐闻言笑了一下,上前在席安身边坐下,接过席安递过来的茶悠悠的说道:“你说的那人我在京城听说过,只身一人就敢敲大理寺的鼓,连带着惊动今上,下令彻查牵连出不少发国难财的贪官污吏,撸了不少人的乌纱帽。”   那也是狠人一个,大理寺的鼓也敢敲,滚了钉板还能坚持要告御状。   若是那人搞的官窑,确实可以信任。   他便和席安说:“若是确定是他,那我倒觉得这人可以信任,若真不是也不妨碍,左右我们只是定批砖瓦。你跑了几天,也该歇歇做决定了。”   席安一连在外跑了几天,为这砖瓦的事烦心,齐寐看在眼里记在心底,知道她是想要建好点的新房,心里疼惜之余也思索着该如何劝她。   如今李铁根带来的消息好,正巧劝上一劝。   席安若有所思的瞥他一眼:“齐寐原先在家里,不是只看书闲玩吗,也会记挂这种升迁国事吗?”   齐寐嘴角笑容一僵,反应过来自己一个闲散的贵族子弟对于国事未免有些了解过头了。   便挽尊道:“我也只是听人说的,大理寺很少人敲鼓的,对,京城就没见过几个,大家都知道,加上我父亲那会也有些朋友落难,偶尔会与我说说烦恼。”   席安不置可否,对李铁根感激道:“多谢李大哥替我打听。”   李铁根视线在齐寐身上转来转去,闻言摆手道:“诶,席娘子你不用客气,你这么照顾我生意,我感激都来不及呢!”   “这位公子,难道是京城中人吗?”他目露好奇,仔细瞧了瞧齐寐。   齐寐谈吐气质与这里人不同,总是有种疏离感划分着自己与周围人,李铁根原就觉得他与此地格格不入,听两人对话这竟是京城中人吗?   齐寐一时不知该不该应,言多必失,他掩饰一般低头喝茶。   席安主动解释:“齐寐只是在京城住过一段时间。”   “原来如此。”   送走了李铁根,席安意味深长的瞥了眼心虚的齐寐,最终什么都没说,拿着干布子去给宝儿擦毛。   齐寐被那一眼看得心虚。   当晚就带着东西来讨席安的喜欢了。   只见他拿出一件褂子,由浅色等量布子缝合而成,颜色以浅色为主,衍生排列出非常好看的渐变色。   “你这是?”席安瞧了眼,像是货郎卖的废布头,只是被齐寐拼得很好看,像是特意这样做的。   齐寐笑了笑,带着几分得意与欢喜:“这是京中一种穿法,叫水田衣。”   “原本是贫苦人民因为买不起布,只能用不同颜色的碎布拼接成一件衣服,在几年前十分流行于贫穷人家,直到长公主一次回京述职发现了这个情况,大赞其人聪慧过人,赞水田衣是俭朴之极致,并买下一件水田衣穿着面见今上诉说民间疾苦。”   “自此,京中就开始流行这种把不同颜色的布料拼接在一起的衣服,并称呼为水田衣。”   “我先前就发现了那货郎不少布头的料子都是极好的丝绸,正好攒下来给席安做衣裳。”他说的笑容满面,似乎在说“我聪明吧”。   席安便笑着夸赞他:“嗯,齐寐真聪明。”   水田衣的事她也听长公主殿下说过,说民间疾苦,诸事必须以民为重发展经济。   却没想到,这在京城居然也能掀起流行。   实在难测。   那衣服她结果当即穿在身上,发觉那针脚有些丑陋,顿了一下。   “齐寐,帮我理一下领子。”   齐寐不疑有他,伸手帮忙,却没有注意到席安看过来的目光。   她猛然攥紧齐寐的手,摊开一看,上面赫然是几个红点点,像是针眼。   她一时失语,哑言许久终是说不出话。   手上的伤被发现了,齐寐也有些懊恼,心虚的蜷了蜷指尖,小声道:“着急给你,不小心戳到了。”   席安早已后悔白日吓他。   有没有问题又如何,如今安分的在她身边便是实在。   何至于叫他如此。   齐寐见席安不说话,咬着唇不安的把玩衣角。   接着被席安抱住了。   “笨蛋,怎么不知道找别人帮忙。”席安语气无奈,似泄了一口气,语句艰涩:“知道找人做事,不知道找人给你缝衣服?”   齐寐啊了一声,有些尴尬。   “找别人就没办法给你惊喜了。”   他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找人帮忙就跟直接和席安说没两样。   索性缝合不难,他偷偷摸摸看席安做衣服,自己摸索一下,虽然丑了点但做的还可以……吧?   “这真是……”席安叹了口气,不知道该如何说他才好。   “下次不许这样了。”   “好呗。”齐寐满口答应,至于有没有下次,谁也不知道。   当然,这件衣服最后还是要席安自己拆了重新缝补。   也算是,一起努力的结果?   当然,这事就先不急了。   第二天,席安就找了张头,要去旧官窑那里订砖瓦。   张头语气沉沉,带着些许调侃:“这是终于打听完安心了?”   席安眉梢一挑,意味深长道:“有些东西还是要查清楚的,不明不白我可不敢冒险。”   “那席娘子可不像是这般胆小之人。”张头笑了下,瞧着越发凶狠。   他手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带着席安直奔旧官窑。   上次来看砖瓦不过几天前,东家开窑口没多久,还没什么生意,主要是一点小打小闹。   见了席安眼睛一亮:“呦,席娘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我这又做了种瓦片,来看看吗?”   席安说好。   这次又瞧了瞧几种瓦,有种是京城那边流行的,做的深灰色偏点绿的瓦,叠在一起也很好看。   席安都瞧了瞧,质量是一贯官窑的水平,并没有因为换了主人就改了质量。   她挑了那新瓦,觉得好看,当即与张头协商这瓦能不能铺。   张头也不坑她,仔仔细细看了,说了句能铺,就是比原先费点功夫。   席安觉得这瓦好看,问东家:“这瓦我铺屋顶,你有那么多存货吗?”   东家看她认真,也认真对待了起来,报了个数量,又道:“你真要定,我能一个月内给你凑齐了数。”   一个月,房子估计是还没做起来,铺瓦就更别说了。   席安想了想,当即同意了。   “就要这瓦和红砖,按原先预计的数量定。”   这可是好大一笔生意,东家当即就笑了,要请她进屋。   “好好好,席娘子这边来。”   作者有话说:   说到水田衣,我心痛,之前有个汉服商家做的水田衣颜色特别好看,浅色系过度,我特别喜欢,结果要下单的时候啪——没了。现在好看的水田衣汉服少啊,几乎没有,好不容易挑件喜欢的,就没了,没了! 第49章 准备建房子 [VIP]   造一间一进大院所需要的砖瓦数目庞大, 几人到了屋子里,东家就开始书写契书。   这契书一式三份,以张头做担保人, 各自确认签字之后要交予官府一份存档。   东家写好契书, 交予席安查看。   “来来, 席娘子快来瞧瞧,这契书可有问题?”   契书一是砖瓦数目, 二是银钱数目,再则是交付时间。   席安确认无误后, 又转给张头查看。   张头查看过后,确认无误, 三人各自盖下印章便算是事了。   席安一早就有准备,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印章,上刻猛兽符文,以狂狷草书刻字,印在纸上格外霸气。   这方是当初军中晋升之时长公主殿下给予的私章,之后又各有代表位份的馆陶体印章, 却唯有这方被她带走, 随她归乡。   其余二人盖上私印,东家面上带笑, 几乎笑得合不拢嘴,殷勤的给席安倒茶。   “席娘子快尝尝,我从京城带来的好茶,一般人我可不拿出来。”   席安依言尝了一口, 然她不善茶道, 不亚于牛嚼牡丹只是尝个滋味。   “这番合作, 还望东家多多费心。”   “这是自然, 这是自然,席娘子大可放心。”东家自是点头,笑眯眯的发问:“不知这份契书是席娘子送去官府,还是委托给我?”   “之后我与张头起手做屋,怕是不得空,便麻烦东家了。”   “那好,我下午便走一趟。”东家欣然答应。   想留两人用膳。   然而席安惦记家里,婉言推拒。   东家也不恼,笑眯眯道:“那便先祝席娘子诸事皆宜,与贵夫郎百年好合。”   席安走后,东家看了看手中价值几十两的契书,拍了拍张头的肩膀,沉声道:“好兄弟!还是你记着我,走,那就咱俩去喝一顿。”   “喝酒误事,还是早日把契书送去官府好。”张头反驳他一句。   两人勾肩搭背,当真去搓了一顿。   而席安回到家,正是用膳时。   齐寐见席安许久未归,猜测她定是被人留饭。   自己一个人在家也没做什么好吃的,就着先前的骨头汤下了碗馄饨,同宝儿坐在厨房门口一同用膳。   宝儿碗里放了个蛋,还有一些肉骨头,它之前已经在外边吃饱了回来的,这些只能算加餐。   席安回来的时候,就见两只小动物一般在厨房门口,听到动静一齐转头看过来,非常同步,非常可爱。   席安摘下头上的幕篱,上前两步揉了揉宝儿的脑袋,在一旁坐下。   黑色的幕篱放在一边,黑色的轻纱落在地上,被宝儿好奇的扒拉。   “你怎么就回来了。”齐寐见她回来还有点惊讶,当即站起身:“我去给你下馄饨去。”   “不急。”席安拉着他坐下,往他手里塞了一张宣纸,赫然就是那张与旧官窑签下到契书。   齐寐打开一看,入眼便是狂狷的草书,他没忍住笑了一下。   打趣道:“原来正经的席安,也会用这样狂狷的印章吗?”   “殿下统一送的,不好不要,原先有几方馆陶体的,返乡没带着。”席安解释一句。   她性子沉稳冷淡些,太过狂狷的草书确实有点违和,但架不住长公主殿下喜欢,给手下每个晋升过的娘子军都送了一方。   齐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闻言好奇:“长公主殿下会给你们每个人都送印章吗?还是只给你送?”   “也不是都送,只是晋升过入了殿下眼的才会,送的不多,还有几方代替主人深埋土里。”   说到这里,席安的语气不免沉重了些。   都是曾经并肩作战的同袍,多少会觉得战争残酷。   齐寐听闻怔了一下,半晌才问:“那她们的遗体,会送回家乡吗?”   “不是所有人都能马革裹尸还的,不过会有专门的赶尸人运送遗体。”   或许是觉得说这个太沉重了,席安挑了几个有关赶尸人的小故事说与齐寐听。   比如赶尸的方法是用竹竿把尸体都串起来,会像是僵尸一样蹦蹦跳跳的走。再比如赶尸人走时,闹出的各种好玩的流言传说。   赶尸人通常是夜间行走,昼夜颠倒,那个时候可把不少人吓得够呛。   齐寐听完,好奇问:“那席安会觉得害怕吗?”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时候我都没瞧见,不知道会不会吓到我。”席安认真的想了想。   “不赶尸的时候,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而已。”   说话间,齐寐把一碗馄饨吃完了。   席安顺手把碗拿过来,进厨房放了,给自己也下碗馄饨。   这馄饨是前两天买骨头的时候,剁了点骨头上的肉包的,拢共几十个。原是给齐寐换花样做吃食,做的不多。   席安把剩下的都下了,彻底清空了。   等宝儿把它那点加餐吃完,席安洗过碗打算和齐寐一样到屋里睡一会。   砖瓦定好之后,明日就要开工了,她晚些时候还要去找张婶看看招人情况。   正准备睡觉时,宝儿悄么兮兮的顶开门,走进来对着床榻伸出试探性的爪爪。   “嗯?”席安偏头看了它一眼。   见它两只前爪搭在床边,尾巴摇晃得欢快,跃跃欲试的想往床上试探。   “要上来吗?”席安伸手把它抱上来。   却不想宝儿一阵挣扎,席安有点控制不住干脆放了手。   这一放手,它又转身搭着床,一副很想上来的样子。见席安不动,在原地转了几圈,跑出去叼进一块布回来。   席安了然,“这是知道要擦爪爪?”   她不免好笑,觉得宝儿跟成了精一样,出去端了水回来给它擦了擦四肢嘴脸,再把它抱上去时就格外顺利了。   “这是陪齐寐睡完,还要来陪我睡了。”席安无奈摇头,拉高被子给自己盖好,任由宝儿趴在自己身边。   她闭上眼转瞬就睡了过去。   等再起来的时候宝儿还趴在床上呼呼大睡,毛茸茸的尾巴搭在她的腰部,随着呼吸逐渐起伏。   席安瞧它没醒,索性把宝儿抱到了齐寐屋子里。   他自是没醒,雪白的肌肤因为睡眠泛起粉色,盈润的指落在墨发上显得格外修长白皙。   席安把宝儿抱到他床上,把他惊醒了一下,半睁着眼看着席安。   “再睡一会。”席安低声安抚一句,等他转身抱着宝儿睡着才出去。   席安醒来的时候外头日头还晒,她便到养兔子的屋里瞧瞧。   那兔子有些已经到了可以出售的分量了,席安抓了几只抱起来摸了摸,有两只母兔怀上了孩子。   等这孩子出生,就要开始考虑卖掉一批了。   不过还有些时日。   不知齐寐如何养的,席安便帮着打扫了一下屋子,顺便换上新的草料。   等在家里做活做的差不多了,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张婶从地里回来的时候。   席安这才拍拍袖子,打算出门。   她算准了时间,敲门的时候张婶回来不久,正在屋子里洗摘回来的菜。   见席安过来,张婶哎呦一声,甩干菜上的水放到一旁,擦干净手去迎她进来。   “我估摸着这几天你也要来找我了,怎么样,什么时候开工?”   “定了砖瓦,明天就动工。”席安嗯了一声,问:“婶,人你心里有数了吗?”   “有数有数,你放心,婶都给你办妥了。”张婶笑容满面,声音洪亮,看着就十分爽朗。   “你还记得之前同你一起绣嫁妆的五婶不?你好些日子没来绣嫁妆了,正巧她问起你,我问了太大意见,她可愿意来帮你。”   “你五婶她手艺好着呢,做什么都好吃,就是下月初八六叔女儿出嫁,央你做做娘家人堵门,讨个喜气。”   张六叔家与席安有些交情,席安自然不会不答应,当即说好。   “那我下月初八,该穿什么?”   张婶原想说穿好点的就成,看了看席安这一身窄袖短打配定陵袴裤,一副十足干练的样子,瞬间改了口。   “那你作为娘家人,怎么说,得穿件好看点的女子衣裙吧,毕竟是人家新婚。”至少不能穿袴裤,就真是个挡亲的了。   女子衣裙?席安若有所思。   “这还有一个,婶觉得请谁好?”   张婶张口,想报个名字。   席安想了想:“那陈寡妇手艺如何?”   “那谁知道呢,反正是个能干的,只是有点离群索居,你知道的,寡妇嘛。”说到陈寡妇,张婶摆了摆手没有过多评价。   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要么泼辣要么委曲求全,总是有难处,只消不是什么出格事通常不会说的太难听。   “那我想聘陈寡妇。”   “那你想清楚,万一做事不利索反倒叫你难做。”   席安倒是想好了:“设个试用期,都试用,婶你觉得好就留下,不好再找,总不会叫人落下话柄。”   她想的妥帖,也不是特意怜悯她,只是给个机会。若真说不好相与的,席安也不会说如何帮扶。   张婶想了想,觉得行:“那行,婶等下就帮你去走走,定给你把事情做好了。”   “我明天会带菜过来,就劳烦婶了。”席安答应一声,把买菜这件事揽了。   “行,我明个上午在家等你。”   两人这番就说定了。 第50章 动土 [VIP]   第二日, 席安早早便起来了,利索的把长发束成马尾,穿了一件深色交领窄袖短打, 套黑色定陵袴裤。   挽挽袖子就准备出门采买了。   张头这次来的队伍一共有十八号人, 其余人还在做其他的工程, 这十八号人一起建房怎么说也要三四个月。   第一顿要吃好,席安索性去了屠夫那里买了半扇猪肉, 要他送去张婶家,再赶第一班驴车去镇上买了菜食。   拢共买了三只鸡、几十斤白菜、萝卜, 还有两板豆腐。   鸡和白菜萝卜可以放个几天,这豆腐今天就把它做了, 煎炸煮都可。最好是煎一下炒了,焦黄的外皮浇上热油肉沫,特别软嫩好吃。   回去的路上,席安瞧见路边卖枇杷的,枇杷个个婴儿拳头大,但表皮黄橙橙的, 闻起来有水果的香甜。   她见这枇杷好, 买了十斤回去。   回去之后,齐寐也才初醒, 正洗漱完在厨房门口喝粥。   厨房门口对着大门,可以看见从大门进来的人,这是特意在等席安回来。   席安把菜送了才提着枇杷回来,见他又坐在厨房门口, 便也站了过去。   洗了手剥了个枇杷喂予他:“我今早看到卖枇杷的, 瞧着不错, 甜吗?”   这枇杷水多肉甜, 平素在村里是见不着的,只有镇上有。   席安少去镇上,还是第一次买。   齐寐两口吞下,囫囵点头,把果肉一吞才开口道:“甜。”   “甜就多吃点。”席安低笑一声,往他手里塞了两个。   “我今天要同人在老宅那边拆房,就在张婶那里吃了,你愿意过去就去那里吃,不愿意记得把宝儿圈在家里陪你。”   洗完碗,席安对齐寐交代几声,看看天色,差不多就要出门了。   齐寐答应一声,一只灰白的巨犬从他的身后溜出,趴俯在他的脚边,尾巴轻轻摇晃,好似在说:都交给我吧。   动土是要算日子的,就是动一捧土,那也算,须得算个动土按迁的好日子。   席安先前找人算过,也是好日子在即,才如此迅速的签了契书要人动土。过了这个过土的日子,可是要再等十天半月的才有好日子。   这拆屋子,第一块砖该是屋里的男人动手,但席安家里就两人,她干脆束好护腕,拎着锤头自己动手。   她力气大,老宅又破旧,几锤下去就把土墙砸出一个大坑。   其余人再动手,拿着工具乒乒乓乓的一通砸。   那些好的瓦被挑拣出来放在空地上,被砸开的墙面也有人动手挑拣,挑出里面完好的砖石。   席安这屋子推到重修,原先的东西是不要的,但村里人要,也是不成文的规矩。这些不要的砖瓦堆在一起,有些人家缺砖瓦的,会拿着鸡蛋蔬菜来换,算是走个人情。   如何也比买新的便宜些。   这拆屋子麻烦些,砸了一个上午,也不过是把外边的几堵墙砸破了,把屋顶给掀了。   到了吃饭的点,席安就招呼人去吃饭。   张婶说给她搞得妥妥当当,今早买的菜做了几锅好菜,炖了大锅的排骨汤,蒸了焖肉,肉沫炒豆腐、手撕白菜……整整七菜一汤,全用大锅装着。   “哇!好多肉诶!”   “这次的东家可真大方。”   有人暗自嘀咕,目光时不时瞥向迎风而立、行若青竹的席安。   “听说是个独门独户的女人,前些日子还招过亲,能建这屋子不知道手里有多少钱。”有人不无艳羡道:“我当初怎么就没遇上这种好事。”   “那人家招亲可是招婿的,你肯给人做上门女婿不成?”身旁的兄弟推了推他,语气调侃。   在这里,只有困难到卖儿卖女的家庭才会给人做上门女婿。   说这话的人瞬时拒绝:“那还是算了,我娘还等着我娶媳妇延续香火呢。”   他们说话声音不大,正与张头说话的席安微顿,朝他们看过来。   张头登时眯起眼,冷着脸上前每人赏了一巴掌。   “说什么说!妄踢主家还得意了是吧?”张头虎着脸,又给了那个开头的人一拳,锤在背上,把他锤得直不起腰。   “莫说人家有夫郎了,就算没有也瞧不上你,一句话就叫你滚蛋!再敢叫我听到,你就给我滚回家去喝西北风。”   “是是是,头,我们错了!”那几人见席安看过来,顿时尴尬的五体投地,连连道歉。   “对不起东家,我们就是那么一说,就是那么一说。”   席安没有搭话,只是冷冷的瞧了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教训完手下人,张头特意与席安道歉。   “抱歉,是我管教不严。”   席安倒是淡然,这里本就和男女皆能当家做主的边疆不一样。   这里家族林立,同姓结盟。席安身为一个外来户,又是独门独户的女人,有钱有田难免叫人说道。   说到底,还是女儿家在这里地位低微,过于弱势,依附男人生活已是常态,稍有异类便会遭受众人白眼。   她摇摇头,语气淡淡:“没事,独门独户的女儿家被说上两句也是正常。”   张头看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世上何时能对女子减少偏见。”   “那可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呢。”席安淡笑下。   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穿着长衫的年轻人与张婶说着什么,张婶给他端了碗饭,正叹息着要离开时却不想瞧见了席安。   “哎呦,安丫头来了。”张婶骇了一跳,眼神闪烁。   席安偏头瞧了瞧那个年轻人,眉梢微挑:“张大夫,好久没见啊。”   “好久没见。”张大夫耸了耸肩,跑来蹭饭也没有心虚,反而越发坦然的找了张凳子坐下   “你这是没钱还是太闲,出来找饭吃。”席安看了看他手中的碗,上面盖着红烧肉、嫩豆腐,摆盘瞧着比大锅饭还要精细些。   “安丫头,这全是我的主意,瞧着你叔他吃得随意,今天菜有点多才叫他过来端点去吃的。”张婶有些不安,主动道:“要不你扣我点工钱吧。”   “别介别介,我和席安熟着呢。”张大夫摆摆手,很轻松恣意的样子,还有心情朝席安扬了扬下巴:“对吧席安。”   “是呢,叔。”席安还真应了。   张大夫辈分大,年纪又小,仗着辈分在村里那就是属螃蟹的,横着走。就算是席安这个外来户,叫声叔也是应当。   “张婶,你走去忙吧,我和叔说说话。”   张婶看了看席安,又看了看张大夫,迟疑着走了。   张婶一走,张大夫顿时没了方才的气定神闲,从旁边抽了双筷子随意擦了擦就开始狼吞虎咽。   “哎呦,真是饿死我了,得亏席安你今天建屋,不然我得饿昏在路上。”   张大夫一边狼吞虎咽,一边含含糊糊的说话。   席安看他吃得急还给他倒了杯水,慢条斯理问:“你这是怎么回事,饿成这个样子。”   “嗐,还不是你说的,王老爷在找太岁,我可不得奔波一下。”   张大夫狠吞了半碗饭,勉强垫了垫肚子才慢下来。   一边吃着一边与席安说:“诶,安丫头,我前些日子去调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   “嗯?”   “王老爷还真在找太岁,不仅如此,他还拉着别人一起找,多年前还闹出了场关于太岁的流言,闹得距离近的权贵都听说了。”   “他就不怕拉出权贵把他给炮灰了?”席安有些疑惑,蹙眉思索了许久终究没得到答案。   “嗐,说到底太岁就没那么神奇,他脑子不正常坚信太岁长生不死,那些权贵才没那么傻。先帝在时对这种流言蜚语盯得死死的,放着深宫里的太岁不食找什么长生不老药,是个人都知道什么情况。”   张大夫说得眉飞色舞,又是不屑一顾,筷子挥啊挥,时不时往嘴里划拉两口饭。   “深宫有太岁?”席安顿时惊讶。   张大夫点头,又小声道:“其实现在已经没了,早就被今上用没了,现在放在宫里的就是个假的,诓旁人的。”   闻言,席安略微偏头意味深长的打量着张大夫。   “这等皇家辛秘你都知道……”   张大夫摆了摆手:“往事不可追,就随风去吧。”   “那王老爷我帮你敲打了一下,定不会寻你麻烦,你就放心吧。”   “哦?你怎么敲打的?”席安好奇。   “你不是在长公主手下做事吗?那你应该认识一个人。”   “谁?”席安还真有点好奇了。   “镇国女将,那位还在战场就被追加位从一品大将的那位镇国女将,你应该知道。”   听到这句话,席安表情有些意味深长,似乎在憋笑,但还是点了点头:“对对,我知道,我们头。”   张大夫连连点头:“对,就她,与镇国长公主一同抵御外敌打下敌国都城,收入其下逼迫其签下和谈条约,尊燕为宗主国。可惜连京都都没进就走了,也不知去了哪,否则断然是正一品镇国将军。”   “我与王老爷说你与那位女将同帐同泽,情意深厚……你怎么这个表情?”张大夫语气不悦,觉得席安一直在憋笑,没有听他说话。   “没没……嗯,刚刚你说到我与那呃,头,我与头同泽,把他吓到了吗?”席安语气有些怪异,似乎很不习惯。   “嗯对,他不会来找你麻烦了。”张大夫不悦,吃完最后一点饭,碗一放就走了。   席安在身后招呼他:“有空来吃饭。”   “不来了!不来了!”   这还生气了。   席安扶额,认命的收拾碗筷。 第51章 逛结婚区 [VIP]   这清理旧屋一共花费三天, 那些匠人们做了多久,席安就在这里帮衬了多久。   弄了三天,总算是把旧屋清理完了。   接下来就是抄平放线、规划土地。   这事席安帮不上忙, 索性给自己放了个假, 终于是在青天白日回了家里。   她一连三天早出晚归, 这会子回屋,家里也没人, 也不知道齐寐带着宝儿去哪里了。   席安在屋子里找了一下,见无人在家, 四处也没什么超乎寻常的痕迹,猜测许是带着宝儿玩去了, 便给自己烧了水打算沐浴洗头。   等水开的时间,她翻出齐寐手缝的那件水田衣重新拆了缝补,把粗糙的针脚一块布一块布的拆下缝补好。   这事有些费时间,席安之前只弄了一点,现今得了空,正好弄一下。   她正弄着, 屋外突然传来开门的声音, 大狗的叫喊声时高时低,透露出几分兴奋。   席安知道是齐寐回来了, 忙放下手里的活计从厨房出去,远远瞧见了齐寐抱着一个纸包,手里攥着根狗绳。   那狗绳用皮带制成,像是个襻膊, 套在宝儿的身上。   宝儿显得很兴奋, 一边摇着尾巴一边试图扒上齐寐, 叫他走路都要时刻注意脚下, 磕磕绊绊的走。   席安当即皱眉,喊了一声:“宝儿。”   宝儿听到声音,“嗷呜~”一声,终于从齐寐身上撤下爪子,拖着被齐寐放开的皮带往席安那边跑。   它身形巨大,那么大个个子往席安跑过来,像是座肉山,身上灰白色的毛发随风犹如波澜一般扩散。   狠狠砸进席安怀里,把她砸了一个踉跄。   得亏是席安攥住了那根绳,勉强扯住了宝儿的动作,圈着它慢慢安抚,才算是把它安抚下来。   “这是带去哪里了,这么兴奋。”席安摸着宝儿的毛发,一边问。   “带去镇上了,叫它跟着驴车后面跑,跑得可兴奋了。”齐寐一边回答,看到了厨房在烧水,连忙要她去洗。   “你烧水要沐浴?快去洗,我带了身衣服回来,洗完来试试。”   “怎么带了身衣服回来?”席安挑眉。   见水也开了,便去了。   她今日回来的早,正巧齐寐也回来了,好生花了些时间把自己洗刷干净,披散着长发坐在门口用布子一点一点擦。   齐寐就招呼她进屋,把抱回来的纸包展开。   里面是一件雪青色孔府花鸟马面裙,并一件月白明制立领长衫。   “我听张婶说了,你下月要去拦亲,须得要身衣裙。我今日找了许久,快穿上瞧瞧。”   齐寐展开衣裳,精致的绣花在裙摆摇曳,柔软的长衫做得异色领子设计,撞色的感觉给清冷的月白添了几分庄重。   齐寐的眼光明显不错,雪青的马面配上月白的长衫,再加上那一件撞色渐变的水田衣,一位仿佛从京城富贵人家出来的美人就展现在眼前。   美人墨发披散,肌肤白皙,修长的指在大放量的袖中若隐若现,浅浅一笑恰似春花绽放,端得娴静美好。   然而席安一走动,便觉得怪异了。   她略一走动,风吹过裙门,双腿凉飕飕的,叫穿惯了裤子的她深觉怪异。那裙摆没过脚面,席安走上两步总觉得会踩到裙摆。   若是上下楼梯,这裙摆是妥妥的拖地份。   但她这身好看。   长衫并不收腰,却将纤细的腰肢显露无疑,衣摆之下精致的花鸟绣纹栩栩如生,蔓延盘旋裙摆之间。   齐寐从怀中拿出一支由青绿碎玉石缠成的料器梨花发簪,替她将一头长发束起,雪白的颈落入眼中,叫他难以移开目光。   席安从铜镜中瞧了瞧自己,抿着唇浅笑了下。   “这衣服很好看。”她先是肯定的夸赞一声,又无奈道:“但我是去拦亲的,这一身穿过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来砸场子呢。”   “这料子绣花过于好了,到时候反而叫新娘子下不来台。”   见齐寐满眼失落,她又道:“你若是喜欢,这身我私下穿给你瞧,绝不叫你心意浪费。”   “那你到时候穿什么?”齐寐低落的垂下头,看起来有几分可怜。   席安想了想,左右不是现在这一身,思及先前见过的接亲,便道:“我去扯匹暗红色的印花布,做身圆领袍,也不算失礼。”   齐寐闻言精神一震:“那我也要!”   穿一样的衣服!   席安自然答应:“好,再给你做一身。”   身上这身衣服便被她放起来了。   今日抄平放线完就要开始挖地基,今明两天席安应是有空,就陪着齐寐在屋子里把那件水田衣给弄好。   齐寐从镇上回来时还带了本游记,一时看得入迷。   两人对面而坐,一时室内寂静,只能听见布匹摩挲声和哗哗翻书声。   宝儿就趴在他们脚边睡,屋内温馨至极。   另一边,张六叔家的女儿也在忙碌绣制嫁衣中。   等到了第二天,席安再去瞧过情况,看这抄平放线还要等上半天,便打道与齐寐去镇上挑圆领的料子了。   她之前在布庄买过料子,这回还去那里买。那布庄料子不错,颜色花样也好看,价格也算亲民,光红色就有好几种。   “这颜色怎么样?”席安扯出一段布料。   那料子红中带暗,面上是五蝠的印花,寓意五福临门,料子摸着轻薄凉快,还是很不错的。   齐寐瞧了瞧,觉得这颜色黯淡了些。   旁边的一匹料子,带着点珠光的质感,红中偏黑些,面上是铜钱的印花,不知掺了什么,印花有些闪烁。   这匹就富贵了点。   这红色除了正红,其余就是偏黑或者偏淡的颜色。   齐寐肤白,穿深点的红正好看,席安没忍住把几种颜色都朝他比了比,觉得什么颜色都显得他唇红肤白。   一旁的小二瞧见两人总往红色瞧,对视间颇为默契,立刻打蛇上棍道:“两位可是来看嫁衣料子的?可得往这边瞧瞧。”   席安刚想反驳,身边的齐寐却答应了下来。   “去看看嘛,正好这个时候多看看。”见席安疑惑的看向自己,齐寐压低声音略带几分笑意道:“去嘛,去看嘛。”   他缠人的很,没多久就把席安缠过去了。   日常穿的料子花样是一种,新婚的花样又是另一种。   颜色就很正很漂亮,比先前瞧的颜色还要漂亮几分,花样也多。   花椒、桃花、花生、莲子……一堆堆的全是印着寓意好的图案。   那匹桃花的印花采用的是同色系的,颜色更深些,印在布上很是好看。   那花椒的也好,燕子衔木,衔的就是花椒,既是定情之意又是多子的祝福。印在布匹的一侧,做裙摆还是如何都好。   齐寐眼睛都亮了几分,先前还是席安给他挑,现在是他给两人挑。   这桃花的他觉得好看,花椒的觉得寓意好,莲子的又觉得不够深情,总能说出个一二三四来。   说到最后,不仅是席安在一旁听着,还有几对未婚夫妻也来旁听取经。   其中一对的女方打量席安许久,迟疑的叫了一声:“安姐?”   席安转头一看,是张六叔的姑娘,那个下月就要出嫁的女儿。   张小妹见她转头,才彻底确认了,含蓄又喜悦的笑了一下:“真的是安姐。”   “安姐这是……”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乍眼瞧见那么隽秀的郎君脸都羞红了,垂着眼小声问:“你是要买嫁衣料子吗?”   “也不是……”席安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挑着挑着就跑到了这个区域,索性反问道:“你这是来挑嫁衣料子吗?”   张小妹小声答应一声,羞羞答答的朝旁边的男子瞥去一眼。   旁边是一个样貌无奇的男子,瞧着不爱说话,敦厚老实,应该是她的未婚夫。   两人正说着话,齐寐又挑中了一匹料子。   兴冲冲的带过来给席安看:“席安,你看这料子,很好看的。”   席安一看,这料子颜色好看,图案印着合欢、百合一类的花儿,带有枝叶、蝶鸟,瞧着很好看,也特别配齐寐的肤色。   她看了也觉得喜欢。   一旁的小二搭腔:“这料子是江南运来的,织造司的杭绸,可就这一匹,这位娘子瞧瞧可喜欢。”   席安一摸这料子,确实触手丝滑,绸面光泽细腻。   “你喜欢就买下来。”   “那也得席安喜欢。”齐寐挽着席安的手面露期待。   “这料子做我们的婚服如何?”   席安迟疑一下,他瞬时面露不悦,凶巴巴的逼问:“难道你不负责了?”   “不是。”那怎么可能,席安失笑,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我们可以去府城挑更好的料子。”   那确实是府城的更好些。   齐寐便又纠结了。   “那就这布,买下来给你做衣服。”席安看他犹豫纠结,干脆直接决定。   说罢就招来小二付钱。   小二突然卖出一匹昂贵的杭绸,笑得合不拢嘴,殷勤道:“这位娘子可需要我们这都绣娘帮忙制衣,可以给您打折。”   席安点头:“可以,做两身圆领袍。”   “好嘞,这边请。”小二顿时笑开了花,忙请两人进贵宾内室。   作者有话说:   凌晨更新真的好快乐,哈哈哈哈哈呜呜呜,生理期好疼,疼得打字都在抖 第52章 被找麻烦 [VIP]   “安姐!”张小妹眼睁睁的看着席安眼睛也不眨的买一匹价值三十两的杭绸, 顿时面露震惊。   席安这时才想起她来,转头给齐寐介绍之后,抱歉的笑了笑:“我先进去了。”   张小妹连忙摆手:“安姐你忙, 安姐你忙。”   等她们转身进去, 才小声惊呼出声:“哇!”   “安姐可真有钱。”   旁边的未婚夫低头瞧了她一眼:“你要的话……”   “我不要, 我不要。”张小妹连连摇头,吐了吐舌头:“我只是惊讶一下, 才不穿那么贵的,走, 我们去把那匹桃花的红绸买下来。”   “嗯。”   却说席安与齐寐进了内间,里面有老裁缝候着, 听了小二的耳语后立刻就要给他们量尺寸。   齐寐显然对此适应良好,张开双手任由老裁缝丈量。   小二把席安奉上上座,端了茶水糕点伺候。   “不知二位是要做什么?”   “做两件唐圆领。”席安说完,从小二拿过的册子里翻出几款革带的样式。   唐圆领多为男子穿着,多是配上牛皮革带装饰,上边再装饰几个精致的金属配件, 便是妥当。   若是作女子穿着, 则大多是配同色腰带。   席安瞧了许久,瞧中一款革带, 上边用虎爪金属配件做装饰,共有十二块,金属块圆润可爱,搭配在革带上又有几分虎的凌厉。   “配这条革带如何?”席安征求齐寐意见。   齐寐凑过去一瞧, 也觉得这个虎爪圆润可爱, 没忍住笑了一下:“好可爱, 像狸奴的爪子, 就这个了?”   “那就这个。”   册子递回小二的手上,席安去量了尺寸,老裁缝便打算去打板制作了。   这块杭绸做圆领袍就不适合绣花,自身的印花就非常漂亮了。   不绣花,打板制作大概需要三天,因是这里买的布料,工费打了折,与布料钱一共三十二两。   算是很好的衣服,在这里就是做婚服也是农家里顶好的了,却也不够好。   不够配齐寐这身富贵骨。   席安盘算着等酒酿好后去府城瞧瞧婚服,买更好的回来。   本是为了接亲准备衣服,结果稀里糊涂席安就多了两身顶好的衣服,回去的路上,席安还问齐寐:“再过一月多就是夏季,回头要不要给你定身轻薄的襕衫,穿着凉快些。”   “啊,我衣服够多了。”齐寐呆了一下,想说自己衣服已经很多了。   席安陆陆续续给他添了不少呢。   “那到时候再看。”   这把衣服的事情解决了,席安又陷入了新一轮的忙碌。   抄平放线完就是要根据标记挖地基。   这纯属人力挖,席安跟着挖了一天,第二天就没挖了,坐在张婶的屋门口看着那些人动手。   这十八号人热火朝天的干,春季不冷不热的时候还出了一身汗,有些已经脱了上衣铲土。   张头拿着图纸找到她汇报工作,对着图纸,指着那块挖得乱七八糟的地面各种示意。   “到时候你们门在这,那安排个小门,再这位置种两棵树……”   席安听的认真,一进的院子工程量比旁的大,那些位置也比农家的院子讲究。   真说起来,还是村里独一份。   就连当初吸席安血的席家人都做不了这么好的房子。   村里人看的稀奇,一有空就来着围观,也有张家的长辈背着手看着动静恨铁不成钢。亦有不少人羡慕嫉妒恨,少不得在背后说两句闲话。   特别是对把席安逼走的席家人,更是一顿冷嘲热讽。   “瞧瞧人家席安,参了军回来就是有钱,这么大的院子都能盖上。”   “只怕席家人悔得肠子都要青了。”   “哈哈哈,那可不是,我这几天见她二婶,那脸啊,可难看着呢!”   这钱若是给他们盖屋子,不知会有多气派。   席二婶看着这动静,嫉妒的眼睛都红了。   一旁的席绢更是羡慕又嫉妒,对如此挥霍的席安越发妒恨,她状似疑惑的轻声发问:“这老宅不是我们家的吗?姐姐可以自己决定盖房吗?”   席二婶眼睛一亮,自顾自的说:“你说的没错,这不过是我们席家借给她的而已,她凭什么推了重建。”   她喃喃自语,好似握住了席安的把柄,即刻就要她好看。   于是这地基挖着挖着,就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大婶,嚷嚷着要停工,不能挖了。   有人不明就里,问:“婶,这咋不能挖了?”   “这是我家的地,我说不能挖了就不能挖!”席二婶理直气壮的对吼。   匠人下意识回头,头和东家都不在附近,不知走哪里去了。   大家不知情况,看她说得理直气壮,一时踌躇。   张婶听到外面嚷嚷,出来瞧见席二婶,呸了一声,怒骂:“这哪是你家的地?这是人家席安的地,你们吞了席安的银子没扒了你的皮就不错了,还来这里闹什么!”   “呸,这哪是她的地,这是我们席家的地,我们好心借她住,她狼心狗肺要据为己有,还不允许我说了不成。”席二婶啐了一口,双手叉腰怒骂。   “这屋子本来就是我们的,我们看她可怜,借她住可不是要她拆了建屋,一声不吭就据为己有的。”   “你放屁!席安住了那么久你没说,推屋的时候你没说,这都打地基你就来说,说不准就是故意骗人,想使坏呢!”张婶张口反驳,声音洪亮。   “呸,我看你就是拿了席安的好处,特意给她说好话霸占我家的财产。”   两个女人当即对骂起来。   口中骂骂咧咧,逐渐就偏离了主题,一副恨不得手撕了对方的模样。   那些匠人没了主意,再一问这婶子是东家的婶婶,越发迟疑。   加之席安这屋子动工叫好些人围观,这一出大戏叫村里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外观了起来。   这老宅子确实是席家的,当众也没说清过归谁,村里人不知道他们家的机锋,如今吃瓜也吃得糊涂。   “不会吧,席安真的这样做?”   “这确实是席家的老宅子,现在在谁手上可就不知道。”   “如果真在席家手里,那可就有好戏看了。”   ……   “呸呸,安姐缺这块地吗?她被吞了那么多银子最后都没要回来只断了亲,要真是席家的地她哪里会动,一群人是非都不分。”张小妹气得够呛。   村里建房的地也不贵,这个地段的就更便宜了,席安几十两一匹的布都买的起,哪里会贪图这一块地!   “那我可不知道。”   “你家与她交好,你自然帮她说话。”   众人七嘴八舌的反驳。   张小妹气得双颊绯红,偏又说不出话来,一跺脚,跑远了。   没了张小妹说好话,众人的议论几乎就要将席安给抹黑成侵占家产的恶人了。   要问席安这个时候在哪里,她与张头聊完屋子,又说到那一屋子建屋的木头。   等地基打好,就是要开始建屋了,那木头张头想瞧一下,两人便结伴去了张大夫家。   这木头不比其他,放在外面风吹雨淋总归不好,张大夫得了钱也大气,直接让她放自己屋里,得用的时候来取就成。   席安直接把人带去,对着那堆木头上看下看许久,张头终于罢了手,颇有几分意犹未尽。   “这木头好,都是顶好的建屋材料,还是东家你有本事找那么好的料子。”   他难得遇见自备材料那么好的东家,看得出这木头费了不少心思。   张大夫午睡起来,正靠着门框犯困,听到这话懒懒的掀了掀眼皮,似笑非笑的答应一声。   “那可不,我老子给我建屋娶妻的,好着呢。真是便宜你了,席安。”   席安顺势点头:“还是叔向着我。”   得了人家的好处,席安乐得说几句恭维的话。   若不是张大夫奉献材料,席安找建屋的木料可要麻烦许多。   “好说好说,我的事帮我多留意留意。”   “我知道的。”   看完了木头,席安差不多也要告辞了。   她与张头正出门,张小妹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安姐,你那屋子出事了。”   她跑的匆忙,停下时双手撑着膝盖急喘气。   席安怔了一下,与张头对视一眼问:“出什么事了?”   “你家……你家……”张小妹断断续续的说着,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还是抚着胸口缓了一阵子才道:“你二婶跑来,说那地是席家的,说你故意推到老宅想把地据为己有。”   “嗯?”席安诧异。   却是没想到都如今这个地步了,亲都断了,还有精神来找她麻烦呢。   张头听到这话也是皱眉,他们靠手艺吃饭的,最怕就是遇见东家利益掰扯不清的情况,能扯上许久,把事都给耽搁了,一个不好就要白做。   “东家,你这地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地是当初断亲的时候给我了,里正与官府都备了案,建屋的手续也齐全。许是瞧我过得好,找麻烦来了。”席安面色冷淡,如夜色深沉的眼中凝着黑色漩涡。   张头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把人打发走了就行。”   “嗯。”席安点点头,交代张小妹去找里正。   张小妹一拍脑袋,马上就去了。   作者有话说:   啊,一觉醒来发现多了几十瓶营养液,谢谢宝贝们~阿里嘎多 第53章 解决 [VIP]   “席安来了, 席安来了!”   老远就有人瞧见席安的身影,立刻高喊。   人群犹如被劈开的水面一般放开两边,为席安让开道路。   那些匠人见头回来, 马上迎了上去:“头。”   “头, 这怎么回事啊!”   “对啊, 我们这还做不做了?”   那些匠人不是第一次遇见这样亲戚掰扯的事情,大多是掰扯不清的, 耽误事不说到头来还可能白干一场。   张头安抚众人,示意他们先不要着急。   席安上前几步, 面对双手叉腰颇为理直气壮的席二婶面色冷静。   “你可还记得断亲书是席老爷子许我的,予我五亩田地并一件老宅, 我却不知什么时候,当初说好的东西还能出尔反尔。”   席二婶双手叉腰,冷笑一声:“席安,我们当初可没说要把房子给你,当初是瞧你没处去才不声不响,你倒好把房子拆了, 我们再不出来, 只怕这地也要给你占了。”   里正远远听到这话,面色一沉, 只觉眼前发黑,被气得肝疼。   “当初你们死皮赖脸要把这屋子给席安,怕她打秋风想打发她走,如今人家过得红火, 你倒是没脸没皮了。”   里正面色沉沉, 张家是村里的大姓, 他又是里正, 在村里颇有威严,寻常人是不能与他反驳对抗的。   席二婶见了里正有一瞬惧怕,但很快又挺直腰板,端得理直气壮。   “那我们也没说要把房子给席安啊!”   “这可是我们席家的老宅,是拆是卖是我们的事,席安与我们断了亲事就动不得它。”   “是吗?”席安冷笑下,一双眼淡漠的瞧着她,好似在瞧着一个跳梁小丑。   里正恨不得把这脑子浆糊的玩意给塞回家里去,就没见过这么脑子缺根弦的。   “这屋子还真不是你们席家的。”他沉着脸说了句公道话。   “就是你去官府看,这地写的,也是席安的名。”   席安一早就报备好了,她参过军习过书,对官府颇为信任,很多事情都会走官府那边,留了记录叫人就算找麻烦也有反驳的余地。   席二婶不信,尖着嗓子喊道:“什么她的我的,这就是我们席家的东西,官府,官府能管我们家的家事不成?”   “官府是不管家事,可我与你们断了亲,这就不是家事了。”席安反驳,她慢条斯理的整理袖口,偶尔才朝她睨去一眼,姿态略显几分轻慢。   她轻嗤一声,似乎也觉得可笑,抬眸瞧去一眼冷淡至极。   “这大大小小的田地地契,都是要经过官府那边的。你们当初怎么说的,如今又是怎么反悔无所谓,你只需知晓,这地我已经报备官府,若你死命纠缠,我去告官告你霸占家产,定然一告一个准。”   “哦,席修贤不是你们家的最会读书的吗?你不妨去问问他,侵占家产是什么罪名,会被判上几年。”   “你!”席二婶厉声大怒。   “我这匠人都等着开工呢,你没事就离开吧,我不然叫我误会了什么,就只好公堂上见了。”   席安一字一句说得清晰,也断然没有留情。   席二婶就算有再大的胆子,到了这份上也该知道进退了。   她咬牙恨齿的瞪着席安,眼神仿佛淬了毒一般,只恨不能手撕了她。   席安面对这目光十分坦然,甚至回望过去,眼神厌烦。   席二婶这一通闹,叫人看了通笑话之外,没有任何意义。   只彰显着席安并不好惹。   然席安知道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这群人只怕是想扒下她一块肉来,叫她被抽干价值才好。   她与张头说了一声,又交代张小妹回家去,便揣着手一路跟着席二婶的身影去了席家。   席二婶进了门才反应过来席安跟着她回来了,登时翻脸关门,却不想被席安一把把住大门,不叫她关上。   席二婶色厉内荏的质问:“你跟过来做什么?”   “瞧瞧席老爷子。”席安淡然一笑,强硬的扒开门,不顾席二婶的反抗径直往里走。   中途屋里的人听到动静出来,瞧见了席安个个变了脸色   席娟瞧见她,反而能撑个笑脸凑过去。   “姐姐,你是想通了要回来吗?”   “姐姐?”席安停下脚步,偏头冷冷的瞧了眼席娟:“我不找你麻烦,你也别挡我道。”   席绢被骇了一跳,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席老婆子看她在席安如入无人之境般闲庭信步,好似在逛自家花园,气得破口大骂。   “你个狗娘养的,来我家做什么!要了断亲书还不够,来找麻烦不成?”   席安充耳不闻,直接入了主屋要往里走。   席老爷子早已病入膏肓,平时连床都下不来,瘫在床上每日苟延残喘着,很是痛苦。   听到外边的动静,气得急喘几声,手攥着拳狠狠锤了锤床边,嘶哑的声音犹如破了点风箱一般。   “外面,外面吵吵嚷嚷,做什么……”   “当然是来找我的麻烦。”席安进去之后直接来到席老爷子的病床前,她的身后跟着席家其他人,挤在这间屋子里。   席老爷子勉强望去,所有小辈都避开他的眼睛,老二媳妇更是心虚、底气不足。   “老二媳妇,你说,发生了什么!”   “我…爹……”席二婶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让我来说吧。”席安给自己搬了张凳子。   她是刻意来找席老爷子的,席老爷子作为当家人说一不二,就算老了威严还在,她就要跟席老爷子说,只有这样才能敲山震虎,才能叫她们安分。   “你先前要我放弃那几百两银子,我答应了。迟迟不肯给断亲书,我亲自来讨也就罢了,但现在惦记上我手里的地契房产,我可要问问老爷子。”   “当初我们说好的,我做到了,你做到了吗?还是说,一定要对簿公堂,明算账你们才肯罢手呢?”   席安声音不大,却明确告诉席老爷子,如果这件事没处理好,她就要去告官清算,要他们什么都得给她吐出来。   席老爷子借断亲为由叫她舍了几百两银子,她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席老爷子赫然被质问,一时瞪大了眼睛,等他反应过来家里有人阳奉阴违时,气得忍不住挺起身,又因为脱力倒下。   “你……你们……”   席老爷子几乎喘不过去。   席家的人手忙脚乱的冲上去把席老爷子扶起,有人抚着胸口,有人拍着背。   席三婶回头红着眼难以置信的逼问席安:“你一定要把我们逼死才满意吗?”   席老爷子喘不过气,又急忙使唤了一个小辈去请大夫。   等席老爷子逐渐缓过来,席安才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双手撑着下颚犹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们。   “真正欺人太甚的,不是你们吗?”   她状似疑惑的歪了歪头,一双眼盯着席三婶,眼神深邃:“是我来找你们麻烦吗?”   “没有吧,至始至终都是你们来找我的麻烦。”   “这么说我还有点吃亏,可怜我这边没有什么老弱,不然是不是也可以质问一句,‘你一定要把我们逼死才满意吗?’”   “你!”   “姐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们都是你的血缘亲人啊,怎么可能会害你呢。”席娟委屈反驳。   她生得还算漂亮,先前又有足够的钱装扮自己,从席三婶那里学了些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就可以厚着脸皮去攀关系。   何况席安还是她的血缘亲人。   席安只是无所谓的笑下,换了个姿势交叠着双腿,撑着腿托着下巴前倾着身子,倾斜下大片阴暗,语气沉沉如霜。   “那我也教你一句,妹妹,睁眼说瞎话可是会害死人的。”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席老爷子缓过神,面目狰狞的盯着席安。   他纵横一世,人老体衰,管不住人了,终于在席安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栽了跟头。   席安挺直腰背,双臂放在扶手上,语气轻松:“那就,赔钱吧。”   “我这匠人每天都是要花工钱才肯干活的,二婶找我麻烦耽误了事不说,还搞得人心惶惶,怎么说也得赔偿点不是?”   “你!”席二婶怒极。   席三婶亦是心疼的仿佛在挖自己的肉。   席老爷子急喘几声,失意的摆摆手:“去,给她拿钱。”   “我要一百两!”席安狮子大开口。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仿佛是在挖她们的心吃她们的肉。   席老爷子更是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   “不行!至多十两。”   “十两啊……”席安拖长语调。   “你爱要不要!”   那这钱席安还是要的,临走时她回头环顾屋内众人,视线在两位婶婶身上停留许久,露出一个不带情绪的笑。   “以后你们找我麻烦一次,我就来一次。”   看席家有多少钱能被她敲。   席安并不是不懂这些,不会玩这种把戏,只是先前懒得做绝罢了。   如今她与齐寐成婚在即,谁阻拦她建房她就扒谁的皮!   席安走后,屋里人打了个冷颤,半晌没人敢说话。   席老爷子看她们这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玩意就来气,暴怒的喊她们:“以后谁再敢找席安麻烦,我就让儿子休了谁!”   两位婶婶一听,顿时就急了。   她们若是被休弃,哪里还有命活!   自然连连保证不会再这样。   席老爷子冷哼一声,眼神阴郁。   作者有话说:   给宝贝们分享一个蠢作者今天睡懵了的囧事。今天早上蠢作者半梦半醒间听见我妈说要下楼,我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迷迷糊糊的打开平板一看,49!这是要完的节奏!当即生死时速起床穿衣服,正出门的时候闹钟响了,低头一看,好家伙,蠢作者整整早起了一个钟!一个钟!只睡了六个多小时的社畜在公司困成狗,靠摸鱼续命ing   话说,为什么我只有一朵小花花,可恶!蠢作者明明每天都日更三千!会不会有宝贝觉得蠢作者根本就没更新,QAQ冤枉啊!蠢作者明明每天都在更! 第54章 火气壮 [VIP]   今个闹这么一出, 席安也没有精神再去监工了,出了席家就往家里走。   家里的一人一狗这个时候正午睡着呢,席安回来发现宝儿又怕齐寐床上去了, 显然是被养成了习惯。   她进来的动静闹醒了人, 一转头齐寐正睡眼惺忪的睁开眼瞧她, 领口散乱、长发逶迤。   “你又回来了呀。”   “什么叫又回来了。”席安好笑,坐在床边替他将面上的发丝拨开。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瞬时攥住她的手腕, 齐寐睁开眼,唇边带笑, 略微抱怨道:“每次都是这个时候回来,悄悄摸摸的, 像回别人家一样。”   他虽是抱怨,唇角却带着笑,显然是欣喜她此刻回来。   席安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他展开一看,是一锭十两的一锭子。   “从哪里来的?”   席安把今天发生的事说了。   齐寐唇角的笑淡了一些,他垂下手唇角下撇, 不悦道:“都断了亲, 怎得还有本事来找你麻烦。”   “利益动人心罢。”席安对她们没有好感,语气淡淡:“只是不知道我已经在官府过了户, 算不得他们的了。”   “家里没有男人,总归是会叫人觉得好欺负的。”   这是如今社会的现状,家里没有父兄又无亲族,未出嫁的女儿总归是吃亏的。   她有本事尚且被人找麻烦, 若是旁的弱女子, 还不是任人拿捏。   “我敲打了他们, 应当不会来找麻烦了。”未了, 席安安抚般道。   齐寐不悦的撇嘴,随后又期待的看着她:“不说他们了,你今天还去监工吗?”   他始终躺在床上,从下自上的望着席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睁得滚圆,叫人在他的注视下拒绝半分。   席安浅笑下,温柔道:“不去了,下午在家里陪你。”   “那你快去梳洗,我这就起来。”齐寐当即就露出笑容,要从床上起来。   席安答应一声,顺手把宝儿给抱到了一边。   齐寐起来之后,先去瞧了家里的兔子。   先前有几只怀了崽,估摸着近来是要生了,齐寐进来瞧瞧,又换了垫着的茅草。   席安洗漱完进屋里找他,见他蹲在角落过去一瞧,见那母兔趴在地上,低头用嘴扯着肚子上的绒毛。   齐寐竖指抵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席安一起看。   母兔的孩子快出生了,它正在用自己的毛给孩子做窝,扯了一堆绒毛下来,东一撮西一撮的放着。   这毛齐寐不让席安碰,自己也不碰,直到这只兔子停下动作才带着席安出去。   “这几只兔子快生了,等生了之后可以卖出一批兔子,剩下的继续生小兔子。”齐寐盘算着,这次可以卖的兔子不多,但把小兔子养起来,下个月能卖的就多了。   等后面养的多了,每个月都能有进项。   席安听着他说,没说自己每个月给他的零花就不止这个数,反而十分认真,还提出自己的意见。   “张叔长年打猎,应该是有售卖的渠道,我们可以委托张叔帮忙。”这样就免去齐寐去镇上奔波。   可以给张叔分点钱,至于多少看到时候怎么谈。   齐寐眼睛一亮:“那我到时候找张叔去。”   席安点点头。   两人就站在门口聊天,没想身后突然传来尖锐的叫声。   两人俱是一愣,回身进了屋才发现有只兔子开始生了。   两人从未接生过,一时混乱。   最后齐寐坚定的把席安推出房门:“你在外面看着,我看着情况。”   席安凌乱一会,就见齐寐打开门出来,面容严肃。   “怎么了?”她忍不住问。   “我不会……”齐寐忍不住委屈。   他哪里做过接生的活啊,以前家里养兔子也不用他接生啊,何况家里的兔子都是养来吃的,那些下人怎么可能会让这种事脏了他的眼。   正说着,不巧又有一只兔子再叫,齐寐猛然冲了进去,没多久又跑了出来。   “完了,又要生了。”他喃喃自语,像是遇到了什么很难理解的问题。   席安:……   齐寐:……   两人面面相窥,相顾无言。   最后席安一扶额,“我去找张大夫!”   这医人的大夫,接生只兔子应该没问题……吧?   有没有问题不知道,反正张大夫来的路上已经把席安笑了一顿,最后进了房间,半天没有出来。   席安与齐寐就坐在门口,还没感觉到待产的紧张,里面就结束了。   张大夫满脸黑线的出来:“你们真是……”   他指着两人,唇瓣微动,似是想笑,最后忍住了。   “叫医人大夫接生兔子你们也是想的出来,你们不管它它自己会生,又不是人还要接生。”   “你们养这么多兔子干嘛,这是什么赚钱的法子?和我说说,带我一起富贵呗。”   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席安把事情一说,张大夫眉梢一挑。   “你们真的要皮肉分卖吗?”   那血淋淋的,席安自个做着习惯,这看着就是大户人家出身的齐寐恐怕还是没有意识到问题。   齐寐不明就里,就听他口头描述了一下剥皮的步骤。   “……呕!”齐寐被这描述给恶心到了,桃花眼微微泛红。   “你和他说这些干嘛!”席安没忍住瞪他一眼。   张大夫冤枉啊。   “我这不是怕你们没想到这层吗?你看,小郎君就没想到。”   “要我说,你们有这养兔子的本事,直接卖了就成,做什么皮子生意,血腥。”   这小郎君一瞧就是没受过苦的,席安如今又不缺钱,干脆别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兔子难养,但也有养的好的,有这本事多养几只兔子卖了肯定能赚钱,赚多赚少的问题罢了。   齐寐一直在干呕,席安顾着齐寐,没理他。   张大夫翻了个白眼,朝齐寐伸出手。   “来伸手。”   他把了会脉,挑了挑眉,又换了只手。   “你养得倒是精细,身子好了不少,就是一时被血腥味冲撞到了,你让他多喝水缓缓,我写个方子喝两天。继续养着,身子会好起来的。”张大夫自来熟的进屋找了两张宣纸,写了个药方。   给席安的时候,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齐寐:“身子弱但肝火旺盛,生三四个孩子我看是没问题。”   这下不止是齐寐,席安都忍不住咳嗽几声。   两人默默红了耳垂,对视间仿佛都被烫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   “不,不生,不生孩子。”齐寐忍不住摇头。   张大夫瞬间就笑了,哈哈大笑。   “好好,不生,不生。哈哈哈,我还没说什么呢,你们脸皮可真薄。”   “到时候洞房花烛……”他调侃一般看了齐寐一眼,眼中带着男人都懂的戏谑。   席安默默踹了他一脚。   “差不多得了。”   “啧,你们真不好玩,我走了,啥时候有那种轻松躺赚的法子再来找我。”   席安无语。   张大夫抛下话就跑,在挨打的边缘大鹏展翅后全身而退。   齐寐也说要去找张叔说事,不用席安跟着。   席安便说去找张大夫抓药,把他送到张叔家才走。   却没有注意到齐寐隐约热切的目光。   席安说找张大夫,半道上就见他叼着跟草跟一个小娃娃说话,不见外的从小娃娃端着的碗里拿了个东西吃了,回头见了席安摆了摆手。   “拿药是吗?走走,在我屋里呢。”   席安回头看了眼:“这谁家孩子,怎么还给你送包子。”   “我哪知道谁家的,我瞧他包子好自个拿的。”张大夫拿着个包子咬,神色茫然。   席安无语:“那你就随便拿人家包子?”   “我这么大辈分,拿小辈个包子吃咋了,就是他们爹妈来找我都得叫声叔。”张大夫没皮没脸。   他回来的时候起初是有些钱的,后来给族里的祠堂捐了百两,之后就一直凑合着过,说不上是没钱还是有钱,加上辈分大,村里的张家人都会照顾他一些。   别说是拿个包子,前几天他饿惨了,张婶直接给他端了好菜好饭吃。   “那你还挺受人喜欢。”   “一般一般。”张大夫摆摆手:“那是看我父兄的面上,我兄长姐姐一堆,正巧你今天来巧了还找得着我,明个我要去姐姐家玩两天。”   “成了,进去给你抓药。”张大夫推开门,把人放进去。   他药房在自己原先的书房里,改了改成了药房,放着些药材,里面有些药格都空了也不见补满。   他治病全靠心情,不要紧的还会主动推出去,钱也赚不多,懒懒散散的也没见要娶媳妇。   屋里他一个姐姐在帮他收拾东西,见他带着个漂亮姑娘进来眼睛一亮,知道是来抓药的顿时失落。   犹不放弃,抓着席安连声问:“姑娘,你如今几岁?可曾婚配?我家这小子如何?”   张大夫屋里喊了一声:“姐!我饿了,要吃包子。”   姐姐连忙答应:“诶,好好,等下去我家给你蒸包子吃。”   转头又期待的看向席安。   姐姐嫁到隔壁村,还没见过席安呢。   席安主动道:“我有未婚夫了,今天就是给我未婚夫抓药。”   “好吧。”姐姐失落难掩,却也习惯了,道:“你要是有什么姐妹也可以介绍一下,我家这小子人也不小了,该成婚了。”   张大夫满脸黑线抓完药出来:“姐!你又给我拉郎配。”   “去去!臭小子,老大不小了连个姑娘的手都没牵过。”姐姐嫌弃的瞧了他一眼。   “姑娘的手还是牵过的……”   “把脉的时候吗?”姐姐嘲笑。   张大夫不说话了。   席安看他满脸郁闷没忍住笑了,被他瞪了眼,马上放下钱离开这是非之地。 第55章 定家具 [VIP]   开挖槽基了三天, 把类似于沟槽空间挖好,就是正式开始打地基了。   地基的工程量大,要把所有范围内的土地都挖好, 才好安置柱顶石。这柱顶石可以让立在上面的支撑柱子更加稳固, 还可以防止木头受潮。   不过这都是要先把地基打好。   地基的工程量大, 席安拿着铁锹下了地,齐寐也拿狗绳拴着宝儿过来看看。   看席安拿着铁锹一挖就是一个坑, 看起来特别轻松的模样,齐寐也有些跃跃欲试。   他牵着宝儿去找了张头, 要了个铁锹就打算动手。   张头虽然是头,但也和大家一起做事, 知道这是东家的未婚夫郎,瞧他细皮嫩肉的也没有阻止。   主动把宝儿牵过来,叼着旱烟在旁边瞧着。   齐寐一铁锹下去,很快就铲起了一捧土,他顿时惊喜,觉得这事也不过如此。   然而下一刻就教他做人。   他又一铁锹下去, 碰得一声, 地面纹丝不动,反而震得他虎口发麻。   他不信邪, 一连铲了几下,没能铲起土,反而把手心弄得通红。   张头踩了踩那地方,语气笃定:“铲到石头了。”   说罢, 拿过铁锹在旁边一连铲了几下, 最后刨出那块石头的边缘, 一铁锹下去, 铲出过足有四五个拳头那么大的石块。   宝儿凑过去嗅了嗅,低头用爪子在土里刨了刨,没多久就刨出了一堆土。   把齐寐看得十分郁闷。   席安这时也发现他下了地,顺手拿了幕篱过来给他戴上。   “这下地干什么呢?”   “东家夫郎要试试挖地基。”张头解释一句,朝齐寐道:“你往旁边走走,这儿我让人过来挖。”   说罢,他牵着宝儿跟着席安两人走到一边搭起来的棚子里。   棚子里有凉茶,席安倒了几杯分了,把宝儿要了过来。   张头盯着宝儿半晌:“这狼犬不错,瞧着凶,东家你卖吗?”   听到卖这个字,宝儿顿时警觉,猛然扒进齐寐的怀里。   席安撸了把狗头,摇了摇头:“不卖,我自己养。”   张头也不失落:“我之前就想养一只,可惜没见着合意的,东家若不肯割爱就算了。”   “呜呜~”宝儿委屈的往男主人怀里缩。   齐寐连忙顺毛,道:“这孩子看着凶,被我们养娇气了,打算好好养的。”   “那是有些娇气。”   张头这么一说,齐寐又有些不满。   只是瞧着娇而已,宝儿还是很厉害的,他忍不住在心里辩解。   席安淡笑下,主动和张头聊起了屋子。   这前期的工作都在预计的时间内,完成的时间应当与先前的不差。   大抵会在八月多完工,估计要九月才能住进去了。   家具都得现在开始定,才能在建好之后摆进去。   也有做好的家具卖,但是不如定做的好。   张家村里有个木匠,原先就是打算在他家定的,只是近来忙,也忘记与齐寐商量了。   如今谈到这事,席安便与齐寐商量。   “等下我们去张木匠那里订家具如何?”   齐寐没有意见,门口就答应了,想到先前那个窥伺席安的青年人,更是有几分宣誓主权的意味在。   席安便与张头告别,牵着宝儿一起去张木匠家。   宝儿很少在村里出现,不是在院里就是在山上,这会把它牵出来了,席安也不打算把它带回去关着。   一路牵到张木匠家,一开门就把人吓了一跳。   “你这怎么养这么凶的狗。”张木匠忍不住皱眉。   “养着护院好。”席安解释一句。   张木匠想到她那一窝的糟心亲戚,理解的点了点头。   有那些打秋风的亲戚在,可不得想办法。   “我寻思着你这几天就该来找我,说吧,想定什么样的家具。”张木匠也不见外,直接问。   应是张叔打过招呼,这些天席安建屋子的动静大,心里也有数的。   席安一早就与齐寐商量好了,报了数量,又被张木间带到屋子里去选木头。   一般是檀木的好,差一点柳木、橡木,屋里还有一种紫檀。   关于家具倒是齐寐懂得多,与张木匠讨论的热火朝天,聊到最后敲定了檀木,再用紫檀打一个屏风。   这屏风要放在主屋的,因是结婚的新屋,雕的花也比较讲究。   主要是花椒、燕子,端得是多子钟情的寓意。再刻上些花鸟鱼虫点缀,中间是大大的双喜。   其余的床榻和桌椅,齐寐是打算定一张八仙桌并八张象头椅。   八仙桌上要刻鱼虾两种,一是年年有余,二是顺流直上的寓意。椅背要刻上荷花,象头要雕云纹。   床榻他原是想做拔步床,但拔步床定制起来麻烦些,通常是大户人家给闺女定的,少说要做上一年的雕花。   便定了一架架子床,四角均有立柱,三面围栏,正面三块大花板,顶上蒙盖。正面又有两根立柱支撑,雕花选代表长寿、爱情的蝴蝶纹。   张木匠推荐是代表子嗣绵延的瓜类图案。   但家具里代表子嗣绵延的雕花已经够多了,两人暂时没打算要孩子,干脆就没选瓜类图案。   张木匠瞧了他们几眼:“寻常人都指望子嗣延绵,你们怎么尽选一些花鸟鱼虫。”   “子嗣延绵可不是这些个家具可以做到的。”齐寐辩解,又道:“我也不需要求这个福气。”   张木匠说不过他们,摇摇头便没有再管。   倒是他的儿子没忍住往席安那边瞧了好几眼,叫齐寐瞬间警觉,在他再次看过来的时候瞪了他一眼。   张木匠的儿子顿了顿,收回视线再没有看向席安。   回去的路上,齐寐没忍不住吃味。   “那个穷木匠老看你,可见是贼心不死,还念着你呢。”   席安淡淡的应了一声,道:“我不知道他看我,不理他就是了。”   “人家对你念念不忘,你就没点表示?”   齐寐明显是吃味了,说的话难免有些酸溜溜的,暗想得亏是自己来的早,不然席安可不得被人抢了。   席安无奈,黑沉的眼瞥去一眼,打趣道:“好酸的醋味啊,你跟他较什么劲,我又不认识他,就光看你了哪里还能知道有人看我?”   “何况人家也许只是瞧我有田有屋还有钱,瞧我孤身一人好欺负,想攀我高枝扶贫呢,若是知我力能扛鼎,只怕一早就跑了。”   “那席安真的力能扛鼎吗?”齐寐悄声问。   好似在说什么秘密一般,声音小小的,带着几分小动物般的警惕。   席安瞧他可爱,没忍住翘了翘唇角,也悄声低语道:“真的。”   “哇!原来军中个个力扛大鼎都是真的。”   “是真的,力扛吃饭的鼎。”眼见齐寐面露惊讶,席安憋着笑补充道。   齐寐懵了一瞬,下意识的想吃饭的鼎是多大。   等回了家,席安从厨房里拿了个锅出来递给他,齐寐下意识接过。   就听她道:“好了,现在齐寐也力能扛鼎了。”   齐寐:???   “这……这个鼎?”   “啊,伙头兵标准要力能扛鼎,扛的就是这个鼎。”席安拍了拍锅子,主动解释。   “我以前在伙头兵里干过,退要力能扛鼎、进得上阵杀敌,特别辛苦。”   这一个锅子看起来不重,但可不止背这一个锅,还有其他的,要随时随地可以起炉灶做饭。   席安在伙头兵里待过三月,三月之后凭借军功被调去了前线,那段时间天天听同泽们调侃自己力能扛鼎。也不知怎么的,传到他人耳朵里,就成了伙头兵个个力扛百斤大鼎。   让席安颇为无语。   齐寐这才明白自己被民间传言给骗了。   “原来,扛的鼎是这个鼎……”一个吃饭的锅子!!   齐寐感觉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欺骗。   “噗,都是谣传,谣传,齐寐不要乱听别人讲。”他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特别可爱,席安没忍住笑,一双比夜色深沉的眼中尽是细碎的笑意。   “哼,我今天也要做一次力能扛鼎的将军!”   齐寐撸起袖子,扛着锅气势汹汹就往厨房去。   今天厨房里没什么菜,他直接提着刀要去抓兔子来炖。   结果撵着兔子满院跑,愣是没有抓着。   最后宝儿一个飞扑,直接咬断的了兔子的脖子,血流了一地。   “嗷呜~”宝儿叼着兔子兴冲冲的朝齐寐邀功。   齐寐下意识的退后一步,看它灰白的毛发沾染了红红黄黄的颜色,嫌弃道:“你又把毛弄脏了!”   “今天不许上床睡。”   “呜?”宝儿没得到赞扬,还莫名夺走了上床资格,气得跺脚。   凶凶的瞪了他一眼,叼着兔子就跑了。   齐寐一怔,连忙去追:“我的兔子!”   院里一时闹腾非常。   席安去隔壁掰了两颗蒜回来,就见齐寐追着宝儿跑了半圈。   “闹什么啊这是?”她直接把齐寐拦了下来,宝儿没有人追,看到院门大开,一溜烟的就跑没影了。   齐寐气得眼尾飞红,恶狠狠的朝门外瞪了一眼,转头委屈巴巴:“宝儿把我兔子叼走了。”   席安下意识回头看了一下,知道这兔子要不回来了,连忙顺毛。   “没事,我再去给你抓一只。”   “不许给它吃!”   “好好好,不给它吃。”席安连忙答应。   作者有话说:   有的时候人真的不能多管闲事,多么痛的领悟!痛心疾首啊!我不过是站起来了一下,就领了一个艰巨的任务。为什么!为什么现在的小学生,要搞那么多网络答题!又为什么每次到最后都是我来做,好家伙,这就是所谓的你读书就是给我读吗??怀疑人生.jpg 第56章 出嫁 [VIP]   这打地基还没弄好, 张六叔家的女儿张小妹先要出嫁了。   张小妹出嫁的日子定在初八,是个诸事皆宜的成日,算命先生算了八字的, 是一等一的好日子。   这出嫁的日子晚, 安排在下午黄昏时分, 嫁到隔壁陈家村去。   然而席安从上午就要去帮忙。   她早早就把那两身唐圆领洗了,今日穿上配条同色的暗红色袴裤, 腰间系着同布料的腰带。放量大的唐圆领袖子堆在腕间,仅仅露出纤细的指尖。   齐寐也是同样的打扮, 腰间系着虎爪牛皮革带,踩着黑色长靴, 袖子用护腕收着,长发用黑色的发带束成马尾,看起来倒颇为俊俏英气。   齐寐皮肤白,穿着红色的衣裳越发好看,叫席安都不想他跟着出去。   然而临出门,席安还是把人带到了张六叔家。   张六叔家今天也是张灯结彩, 贴着双喜字, 挂着红布绸,门外还用竹竿拉起了一串鞭炮。   屋里的男人正在堂屋里聊天, 作为张家大辈分的叔叔,张大夫也在其中。   他正吆喝着人打马吊,见了席安朝她招了招手,主动过来揽着齐寐的肩膀就要往男人堆里走。   “哟, 你们两个穿得那么好看, 倒像是你们要拜堂似的。”   “去去, 人在屋里等你呢, 你放心去,小郎君我看着,保证给你护得好好的。”   席安看他一副着急忙慌要打牌的模样略微无语,犹不放心的想与齐寐叮嘱几句,被他推着肩膀往张小妹的闺房推了推。   “别说了别说了,走走走,不喝酒不赌钱,保证你家夫郎妥妥当当。”   齐寐也点头递去一个放心的眼神。   席安这才转身走往屋里去。   这一进去,里面的人拥了上来,十足热情。   见她束着马尾,七手八脚的把她摁在妆台前,散了她一头青丝。   “快,这儿呢,来给她弄弄头发。”   那梳妆的婆婆被人推了过来,直接把要起身拒绝的席安摁了回去。   “别动别动。”婆婆扶了扶她的头,让她瞧着铜镜,一双手十分利索。   先是用猪油抹上头发,再用梳子分区,用红绳绑发。折腾了许久,弄了个双环髻,用红发带绑着。   就在席安以为终于弄好,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一双手又生生把她摁了下去。   “别动别动。”   婆婆口中说着,手里动着,用红朱砂在她额间画了道花钿,又在两侧画了红痕,是前朝兴起的伤痕妆。   席安眉眼艳丽大气,又自带几分凌厉,未出阁少女的双环髻点缀上面上红妆,越发显得她娇俏之余亦带了几分悍然。   屋里大多是未出阁的姑娘,是与张六叔家交好人家的女儿,都是来拦亲讨个喜气的,嘻嘻笑笑的要婆婆给自己梳妆。   见席安原本漂亮的面容被婆婆一双巧手变得越发美艳,都涌上来央婆婆把自己画得更好看些。   等闹过之后,就是给新娘子梳妆了。   先前玩闹散的心慌仿佛又回到了张小妹的身上,她攥着姐妹的手,面色紧张。   又忍不住看向席安:“安姐,我好紧张啊。”   席安坐在一边,给她掰馒头吃。   这昏礼弄到现在,张小妹还没吃上什么呢,等下出门还要哭嫁,只能吃这种干巴巴的东西充饥。   “你多吃点,多吃点就不紧张了。”   张小妹吃了,她只能把馒头含在嘴里,含软了囫囵吞下去。   婆婆正在为她梳妆,她作为今天的新娘子,发髻是最复杂的,还要簪上红花银簪。   光弄发髻,就弄了半个时辰。   之后是绞面,这个步骤连含馒头都不许,只能僵着脸看婆婆用绳子在自己面上动来动去。   折腾了许久,又要往面上点妆。   看着事情不多,琐碎繁杂,没多久就过了饭点。   屋里的姑娘要陪着新娘子,张婶从外面端了馍馍进来给她们吃,放下东西就出去了。   席安刚分得一个馍馍,正要与张小妹分的时候,突然听到窗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她瞧了瞧屋里的姑娘们,大家都好似没听到一般,便自己开窗去看看情况。   未想窗一开,斜里伸出一只手,攥着她的胳膊就要往外拉。   席安先是一愣,等被带翻出去时反手攥了回去,长腿一伸正要给这贼人好看时,意外瞥见熟悉的侧脸,慌慌张张收了力道,修长的腿盘在了他的腰上。   两人俱是一愣,耳边传来疑惑的叫喊声。   齐寐迅速反应,连忙坐到地上,让席安坐在自己怀里。   两人呼吸纠缠,俱是紧张的探听着头顶的动静。   等头顶没了动静,席安没忍住,悄声问:“你怎么来了?”   齐寐从怀里摸出个用油纸包着的东西,打开里面是几块雪白的糕点。   他用手捻了块糕点送到她的唇边:“我听说你们陪新娘子没东西吃,看,我找张婶要的雪片糕。快吃,别叫人瞧见了。”   席安连忙张开嘴,又怕弄花了唇妆,一时迟疑。   齐寐就耐心的掰成小块小块,让她囫囵吞进嘴里。   雪片糕沙甜,略微有牛奶的味道,有点干。   席安吃多了想喝水,他又悄摸摸的从旁边摸出个竹筒,竹筒里面有根芦苇杆,连忙扶着让她咬着吸。   两人悄悄摸摸的吃着东西,像是被拆散的鸳鸯,好似不能见面的新郎新娘是他们一般,避着人紧张的相处。   席安吃了糕点,又喝了水,齐寐这才囫囵吃完剩下的,帮她拍拍身上的泥土要把她送回去。   席安忙拉着他:“你们在外面吃什么?”   “没吃呢。”齐寐郁闷,他还是第一次作为娘家人参加昏礼,以前吃席哪次不是进去就吃,哪里还这样过。   “我听说晚上要去隔壁村吃席,大家上午吃点东西,中午就不做饭。”   席安顿时皱眉,有些懊恼:“早知道我方才就不吃了,该给你吃的。”   “等下我偷偷带小郎君去吃东西怎么样?”就在这时,突然插进一个男声。   两人骇了一跳,转头一看,张大夫正蹲在旁边捧着脸意味深长的打量他们亲密的姿势。   “你们这是……”   席安连忙从齐寐怀里爬起来,蹲到一边。   齐寐面色不好,觉得张大夫太打搅二人时光了,隐隐有些可惜。   三人蹲在闺房外的窗户下,面对着面,一时相顾无言。   还是张大夫说:“小郎君饿了说嘛,我也饿了,一起去找吃的去?”   席安有些尴尬,听到这话连忙道:“去,要去的,齐寐你跟着张大夫去吃东西,我也要回去了。”   齐寐闷闷道:“好吧,你小心点。”   “诶。”   席安答应一声,趁没人注意翻回了屋子里。   所幸这窗对着小屏风,没什么人过来,叫她悄无声息的就翻了回去。   一出现,还有人问她躲哪里去了,怎么刚才看不到她。   席安敷衍过去,等得空再去窗边时,两人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等众人把馍馍吃完,差不多也到了要出嫁的吉时了。   这出嫁的日子就这么一回,张六叔又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商量着办好看些。   那新郎官骑着驴子,穿着张小妹亲手绣的新郎服,一路唢呐民乐吹吹打打过来,一路上还有小孩子将红纸包裹的小纸团丢在地上。   张大夫带着人从张家的院子里摘了两个黄瓜吃了回来,见到这,马上拉着齐寐去捡那扔在地上的纸团。   “快捡快捡。”张大夫招呼他,自个手速爆发和一堆小孩子抢得不亦乐乎。   齐寐不明就里,也跟着捡了几个,大概五六个,攥在手里很快就拿不住了。   张大夫从人群中挤出来看他手里东西少,大方的从鼓鼓囊囊的袖子里掏出十来个红色纸团给他。   “给你给你,分分福气,祝你和席安百年好合。”   “福气?”齐寐眼睛一亮:“我懂了,是讨好彩头的意思吗?”   “那我也给你几个,祝你早日找到躺赚的活计。”   张大夫顿时大笑:“哈哈哈,那就借你吉言。”   “走走,快跟上新郎的队伍。”   新郎的队伍先绕着村里走了一圈,男方那边带了好几个汉子,个个精神饱满,扛着聘礼走了一圈到了张六叔家门口。   张大夫连忙带着齐寐挤了进去,同张家的哥哥弟弟堵在门口。   这就是拦亲了。   作为大舅子小舅子,考验家里未来的女婿,人越多越好,叫这小子知道这家的女儿有靠山,叫他掂量掂量不能欺负了这家的女儿。   “来者何人?”张小妹的哥哥张泰上前一步,故作疑惑的询问。   “陈家长子。”新郎官从驴上下来,拱手行礼。   “来者何事。”   “求娶这家女儿。”   张泰冷笑一声:“想娶我妹妹,可得让我瞧瞧你的本事。”   于是守门的哥哥弟弟们说了一堆刁难人的要求,不过因是走个过场,大多不会很难,类似于挑水劈材一类。   自有新郎官带来的汉子代劳。   等折腾了一圈,话语权到了张大夫这个大辈分手上,他咳嗽几声,刁难道:“所谓文治武功,你力气不小,不知文学怎样,你就以这门上对联为题,对下一句。”   这可难倒了一群人,新郎官这一方抓耳挠腮,七嘴八舌的讨论。   最后新郎官信心满满的站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你们,让我在没被催婚的年纪,感受到了被催婚的可怕……   不知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小特产,反正我们这里逢年过节、娶妻生子都是要吃雪片糕,一块切成很多片用红纸包着,特别好吃,平时家里不买过年就特别多买回家。   还有那个红纸团,我们这结婚真的会丢,里面会包钱包糖,我以前参加我小姨的婚礼不知道捡被我外婆塞了好几个,打开一看,包的整整齐齐全是一毛钱,那个时候老羡慕捡到糖的小孩子,别人都有糖吃就我没有www 第57章 拜堂 [VIP]   “瞧什么呢瞧什么呢?”   闺房开了条缝, 几个姐妹嘻嘻笑笑的挤在门口。   有人瞧见了过来问一句,那姐妹答:“看他们拦亲呢,叔出了个对对联的难题, 也不知道他们答不答的上来。”   “让我瞧瞧, 让我瞧瞧……”   听到有热闹看, 大家都挤了过去。   只见外面男方那边聚在一起商量了很久,新郎官才信心满满的上前一步。   “天地和顺家添财。”新郎官信心满满的念出上联。   张大夫眉梢一挑, 就听他念下句:“平安如意人多福。”   “哈哈哈哈哈。”张大夫顿时大笑出声。   众人不明所以,就见他拍了拍张泰的肩膀, 意味深长道:“这小子,鬼灵鬼灵的。”说罢, 大摇大摆的进了屋。   齐寐偏头瞧门上的对联一眼,揭晓答案:“他将这门上对联给念了一遍呢!”   农家识字的人不多,张大夫出题时并未报出上联,这种情况下新郎官念出对联,也算是过关了。   众人恍然大悟。   “好啊!你小子精明的很。”   “这不精明,怎么娶媳妇, 你们说是吧!”男方的一个堂兄大声道。   登时哄堂大笑。   “对也对过了, 为难也为难过了,该让我们进去了吧。”   “对对, 快让我们接亲去。”   女方还要拦,被男方的一众大小伙子闯了进去。   透过门缝看情况的姑娘们顿时就慌了。   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出了两个年纪大的姐妹, 其余的堵在门口抵着门。   还招呼席安:“快快, 安姐快来, 把这门堵上。”   席安瞧她们乱七八糟的堵在门口, 撸起袖子摆开架式,用肩膀抵着门。   “诶,姑爷留步。”出去的姐妹大喝一声,把那群兴奋的汉子给喊住了。   “诶,我们懂,我们懂。”男方的堂弟笑嘻嘻递了两个红封。   “孝敬姐妹们的,姐姐妹妹收好啊!”   姐妹们收了,对视一眼纷纷让开位置。   然而这只不过是第一步。   等那群人涌到门前,先是礼貌的敲了敲门。   “里面的好姐姐、好妹妹,我们来接亲了,快放我们进去吧。”   任凭男方如何讨饶,那门紧闭不开。   有人偷偷往里面塞红封,红封很快就被人抽走了,门却依旧不动,给了红封就照收不误。   最后把男方亲属逼急了,使了个眼神,直接就要撞门。   撞门前还特意说了一声:“姐姐妹妹们走远点,我们要撞门了啊!”   当即呼朋引伴,一起撞向房门。   按理来说早该动了,却不想门摇晃几下,又关得严严实实。   这下不止是男方懵了,屋里的姑娘们也懵了。   就见席安抵着门,任是没叫人撞开。   姑娘们顿时来劲了,隔着门隔空喊:“我们这可还有不少漂亮姑娘呢,你们给的那么点红封,姐妹们说够分吗?”   “不够分!”   好家伙,这下男方人龇牙咧嘴,撸起袖子要给里面的姑娘们好看。   那红封一个接一个的塞了进去,估摸着塞了八个有余。   屋里的姐妹各分了一个,其余全给了席安。   又悄悄道:“等会叫他们撞门,安姐放他们进来,我们一起在屏风那里拦人。”   席安比了个手势。   屋里的姐妹与外面周璇一阵,门始终未开,男方也要新一轮撞门了。   原以为这次还同上次一般堵得严严实实,还特意多叫了几个人,却不想一通撞过去,叫他们狼狈的倒在地上。   新郎官带着剩下的人连忙涌了进去,连新娘的人影都没见着,就被几个姑娘堵得严严实实。   “新郎官,想娶我们家的女儿,你可还要再经历一番考验。”   席安默默往前一站,气势十足。   有人瞧见了她,交头相问。   “这谁家姑娘?这么好看,没见过啊。”   “我也没见过,不知道定亲了没。”   跟进来的齐寐幽幽道:“你对我未婚妻有什么想法?”   犹如地府传来的幽幽之音骇了几人一跳,转头见是男方这边的人,神色讪讪。   那边新郎官与姑娘们的交锋也到了尾声。   姑娘们问了新郎官几个问题,新郎官答了,这才放了行。   由席安回屋把蒙着盖头的新娘牵了出来。   出来后是要去拜别女方长辈,按理是要有母亲哭嫁,但张六叔妻子早逝,只有张六叔端坐在主座面色严肃。   几个本家出嫁的姐姐迎着新娘哭泣,张小妹想到自己要离家也泣不成声。   最后哭着与新郎官拜别父亲。   张六叔面上严肃,一双手却一直在抖,最后与新郎官说:“我家姑娘打小就宠着护着,以后要你的多担待了。”   “诶,您放心!”新郎官连连点头。   最后由张六叔送上红绸,由张小妹的哥哥张泰把她背上板车。   这一通闹也近黄昏时分,该去新郎官家吃席了。   新郎官接到新娘后,席安自个偷偷溜出来找了齐寐,拉着他到了人群最末尾。   从袖子里拿了板由红纸包好的雪片糕。   这雪片糕不过两个手掌长,打开红纸是雪白的糕点。   席安掰了一块,低声叫他快吃。   “拦亲的姑娘都有一份伴手礼,我偷偷藏了我那份雪片糕,饿了吧?”   齐寐被投喂得腮帮子鼓起,漂亮的面容亦多了几分呆。   “吃得这么急,张大夫带你去吃什么了?”齐寐吃得急,瞧着是有些饿了,到底中午没吃上什么正经的东西,把席安心疼坏了。   “去地里掰了两根黄瓜吃。”齐寐含糊说着,吃了半块糕点,可算是给胃垫了底。   席安登时后悔,早知道应该从家里带点吃食来。   “忍忍,等下就吃席了,你要记得跟着张大夫坐一桌,想吃什么夹什么知道吗?”   “嗯嗯,我知道了。”齐寐连连点头。   “你们这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张大夫注意到走到后头的两人,走进一瞧,瞧见他们俩聚在一起吃独食呢。   “得,得,这还没正经成婚呢,就光顾着对方,啧啧啧。”张大夫忍不住啧啧感慨,目光灼灼的盯着雪片糕不放。   席安不管他,只顾问齐寐吃饱了吗?   齐寐到底是个大男人,中午没正经吃过东西这点也不够,勉强垫垫肚子。但是吃得干,吃了半块就不想吃了,想喝水。   席安看他不吃了,才把剩下半块转给张大夫。   张大夫无语:“我平时对你们这么好,你就这样对我?”   见席安手要往回手,连忙拿了过来,扯开红纸连忙往嘴里塞。   “你不是不要吗?”   “人不能和吃得过不去。”张大夫摆摆手,囫囵塞进嘴里:“可把我饿死了,我就不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光吃席多好。”   席安也不爱搞这些,倒是想起来了,从袖子掏出新郎给的红封,转手递给齐寐。   齐寐下意识的拆了,一个红封里就拆出三枚铜板。一共有三个,拆了九文钱,不多,讨个喜气。   他认真的数了数,把自己那些红纸团塞进一个红封里去。   那些红纸团他原先拆了几个,要么是条红绳,要么是一些种子,总归不是什么贵重的。至于糖,那可是比钱还贵的东西。   这种东西,给齐寐也没用,就是讨个喜气。   几人跟在队伍后边,听这一路吹吹打打,还有辆驴车从后边追上来。   上边坐着个一同拦亲的姑娘,见了席安特意停下来朝她招手。   席安拿了装钱的红封过去,与那姑娘说些那什么,只见那姑娘频频望向几人这边。没多久,就下了驴车从席安手里拿了什么东西,往齐寐与张大夫的方向看了过来。   席安朝他们招手:“来,坐驴车送我们一程。”   张大夫眼睛一亮,连忙带着齐寐过去,毫不见外的就上了车。   席安在一旁扶着齐寐,让他上去坐着,等齐寐坐稳了才同那姑娘一起上去。   那姑娘时不时看向齐寐,半晌捂着嘴羞红了脸,与席安说着悄悄话。   “我之前就听说安姐家里有个俏郎君,没成想竟是这般俊俏。”   席安嗯了一声,对于齐寐的容貌十分认同,又不爱与旁人讨论,一时语气淡淡。   她不搭话,那姑娘自讨没趣,嬉笑下就没继续说话了。   到了新郎官家,下了驴车就拉着席安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张大夫伸长脖子往里面看,往女方家那边的席位瞧了瞧。   “走走,带你吃席。”他朝齐寐招手,要齐寐随着自己走。   齐寐眼睛还看着席安的背影呢,被他拉着往里走。   “别看了,她得去女眷那桌坐,你得跟着我走。”   席安一被拉进女眷那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把她围在里面嘻嘻笑笑。   “我和你们说,安姐家的夫郎可好看了。”   带她一程的姑娘正满脸娇羞的与旁的姐妹夸赞齐寐,说他漂亮说话温柔,与旁人不一样。   “真的呀,真的呀?”   一聊这些,姑娘们可来劲了,围着席安七嘴八舌的问他们是怎么相遇的,打算什么时候成婚,那郎君脾气好不好。   席安有些招架不住,上一个问题还没回答,下一个问题又来了。   就在这时,有人冷不丁的问了一句:“那有修贤哥好吗?”   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这娶妻我随便乱写的,农村娶妻也没那么正规,大家看看就好,不要当真。 第58章 矛盾 [VIP]   “与修贤哥比怎么样?”   这是能比的吗?   谁都知道席安与席家闹的不愉快, 一开始聊起这个话题的姑娘满脸尴尬,大家都没有说话。   就见那个开口的姑娘追着又问了一句:“他有修贤哥好吗?我看也不好吧,能住在女人家里, 肯定也没有修贤哥有本事。”   她不管不顾的说了话, 本想得到肯定, 却不想大家都沉默着没有说话。   只有席安冷冷的瞧着她,黑沉如夜色的眸子里竟是淡漠的冷淡。   “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是怕安姐不开心吗?”那姑娘没有感觉到尴尬,反而自顾自的笑着, 朝她们摆了摆手。   “只是一个玩笑而已,安姐不会介意的对吧?毕竟修贤哥可是我们村未来的秀才公, 确实不是什么人可以比的。”   有人尴尬的笑了笑,往姐妹身后躲了躲。   气氛一时冷凝。   搭席安一程的那个姑娘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这是村里外来户陈家的女儿,打小就喜欢你堂兄,总是明里暗里夸他。”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席修贤什么人呢。”说到最后,那姑娘语气不满, 显然是深受其害。   席修贤学业确实不错, 若在明年科举中考中秀才,在这农村也勉强算得上寒门出贵子的典范。加上这八年来席安一直不间断的给钱, 让席家的生活一跃成为村中富户。   是以,村里有不少人家盯上了这一位贵婿。   只是席修贤对外一直说专心读书,还没有显露娶妻的意图。   席安听了也只是垂眸,口中咀嚼着这几个字。   “秀才公。”半晌轻笑一声, 笑容嘲讽。   “二十好几还没考上秀才老爷的人, 确实不够资格和我家齐寐做对比。”   那姑娘笑容僵了, 语气不满:“就算安姐心里不开心, 也不该这样说吧,酸溜溜的,也太小气了。大家也都是开玩笑,不要这么不合群嘛。”   “呵,不合群?酸?”   席安冷眼瞧她,好整以暇的询问:“我为什么要酸这种在战场上活不过一天的人?你可知他这种读书人上了战场会有什么下场?”   不等那陈姑娘回答,便慢条斯理的解答。   “他瞧着也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样的人在战场上,运气好被敌军一刀杀了,运气不好被捉了就成了那群蛮夷口中的两脚羊。你知道两脚羊是什么吗?有粮食的时候是奴隶,没有粮食的时候就会被那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煮了吃。”   “就算不上战场,他有什么学识?可会种田?可会排兵布阵?最次会算账吗?军中可没不养闲人,他什么都不会只能去战场送死的命。”   “你说他学识好是未来的秀才公,焉知我不识字?焉知我家的男人不懂学识?”   席安一句一句诘问,语气并不重,甚至说得上温和,周身气势却平白压得人喘不过气。   好似一座看不见尽头的大山压在面前,所露出的冰山一角就足以叫任何人望而却步。   陈姑娘被问的哑口无言,亦被她口中的两脚羊给吓得面色发白。   席安又淡淡问:“你觉得我不合群,那是因为你目光短浅,只能看到面前天空,井底之蛙,如何能与天上的飞鸟拥有共同话题?   你所能安全的生活,皆拜我,拜所有征战沙场的士兵所赐。你不感激,相反来找我的麻烦,得意洋洋的拿着鱼目与珍珠相提并论,实在是愚不可及。”   “你说谁蠢!”陈姑娘震怒,喊得特别大声。   见大家的视线都被吸引过来,她眼眶微红,好似被欺负了一般,泪水在眼眶中大转。   到底在别人的昏礼上,这大喜的日子,有姐妹想做和事佬,主动站出来打圆场。   “就这么点小事,大家别伤了姐妹和气。”   陈姑娘委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只不过和安姐开一个玩笑,没想到她那么认真,那么侮辱我。”   真正被欺负的人还没告状呢,她就先哭了。   同桌的姐妹们面上更是难看,这大喜的日子闹成这样,这不是平白给新人没脸吗?   席安在这时站了起来,迎着众人好奇的目光,淡淡反驳:“人家大喜的日子你别哭了,这不是诚心叫人闹心吗?”   “你刚刚开玩笑我觉得好笑,所以也开了一个玩笑,我们大家都觉得好笑。你觉得不好笑可以不笑,我们不会怪你觉得不好笑,也不会觉得你不合群歧视你,为什么要闹得大家都不好看。”   “你要是心里不舒服,我可以跟你道歉,对不起,一切都是我的错,都怪我开了一个不好笑的玩笑,请你别在人家昏礼上哭了。”   她语气淡淡,三言两语就把人从道德高地打了下来,把一切归结到姐妹矛盾和个人情绪之间。   那个提醒她的姐妹瞬间就反应过来,连忙开口:“对不起,我也跟你道歉,我没想到原来我们说笑会让你这么难过。”   “对不起,都怪我们没有说你觉得好笑的玩笑。”   “我们只跟她道歉还不够,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给今天的新人造成了困扰,我们还要给今天在场的所有人道歉。”   一时间大家都反应了过来,有几个姐妹带头之后,不管心里情不情愿,反应过来后都在无形中帮席安洗白,把一切归结到陈姑娘不好相处上。   有人瞬时嘀咕:“这姑娘和她们不是一起的?”   “不知道啊,那桌上不都是女方的族亲姐妹吗?”   ……   张大夫咳嗽一声,作为族里的大辈分,他穿过人群走了过去,眯着眼仔细瞧了瞧陈姑娘。   “这谁啊?族里怎么没见过。”   有人愣了一下:“这不是族里的啊,这是村里外来户家的,是姓陈。”   下一秒又有人搭了句:“那是送亲队伍的吗?这不是张家的亲戚,我还以为是送亲来的呢。”   “那不是,送亲队伍里可没她。”   带她过来的张家姐妹瞬时尴尬:“她说想给女方送贺礼,我就带她来了。”   这事闹得。   席安再次开口:“无论她是不是今天要宴请的宾客,我给两位新人添麻烦是事实,改日我必亲自登门道歉。”   这一句,又把陈姑娘钉死了。   席安都说要道歉了,作为事情当事人之一,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陈姑娘身上。   陈姑娘战战兢兢的哭了一顿,见没有人站她这边,捂着脸哭着跑了出去。   “这姑娘知礼数,同个村的,怎么差距那么大。”   “哭哭哭,就知道哭。”一个婶婶不屑的嘲讽:“眼睛一直往男人堆里瞥,不知道想要谁可怜呢。”   “少说两句吧。”   新郎官从宾客那边走过来,“姑娘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闹成这样真不好意思。”   “没想到有人混进来,你们没事就好。”   农村里的酒席大多是这样,到底都是沾亲带故的亲戚,遇见不认识的都有可能是哪家的亲戚,只要找地方坐了,道了喜也没有人深究究竟是哪方的谁。   因为一个外人闹成这样,就滑稽可笑了。   席安也算反应迅速,一开始就把矛盾定在了个人情绪上,再后陈姑娘混酒席的事曝出,大家也只会觉得这人脸皮厚不要脸,不会觉得是张家的姑娘不知礼数。   还给席安拉了波路人好感。   但这顿饭,席安不想吃了。   齐寐早已在门口等她,面色不好看的朝她招手。   新郎官知道席安对妻子一家的帮助,想要留她,被张大夫拉着喝酒,就把人给放跑了。   两人出了院子,脱离了吵杂的环境才算缓口气。   齐寐脸色不好,有点气鼓鼓的,漂亮的桃花眼半阖着遮蔽住阴郁的情绪。   “那个人说了什么,闹成这个样子。”在人家昏礼上就发作,可真够恶心的。   若不是席安反应迅速,只怕这时都要把人得罪狠了。   “拿你和席修贤比,我气不过,怼了她两句罢了。”席安道,心里也不爽利。   “比?比什么?你理她做什么。”齐寐哼了一声,声音轻带着几分不屑娇嗔,心里对于席安的维护还是受用的。   原本阴郁的心情也好了不少,就是越发厌恶席家。   太能作妖了,这个时候还要出来恶心人。   “不是什么好话,我不喜欢,怼她又如何?”席安倒是硬气,心说可惜是个姑娘,要是个男人换个地方,她就没这么好说话。   话说完,想到陈姑娘拿席修贤和齐寐比,席安的情绪又淡些。   “不能科举,你会不会很遗憾?”到底是寒窗苦读,大抵科举都是文人心里都梦想吧。   至少席安在边疆看到过,哪怕是在战火中也要坚持读书,努力参加科举改变命运的学子。也在返军途中遇见过卖画糊口,却仍怀抱希望考取功名的书生。   齐寐怔了一下,没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要为不能参加科举可惜,他本来就不用参加科举。   反应过来后反而笑了,笑得十分好看,漂亮的桃花眼中闪着星芒。   “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和她怼起来呀,我才不想参加科举,去什么京城,我就要和你在这小村子里待一辈子。”   他说这话时,眼中星河璀璨,仿佛万千银河流转其中。   唯有一人,倒映其中。   席安轻轻笑了,缓慢又坚决的道了一声:“好,我们过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现在说的多好听,掉马的时候就有多惨烈,小绿茶啊,你可长点心吧 第59章 桃花酒 [VIP]   “这里这里。”   “小心点。”   “大家让让, 都让让。”   随着五月初的逝去,时间转瞬来到了五月末,春天的脚步随着温柔的春风刮抚而去, 夏季的脚步越发逼近。   席安建屋的进度也过度到了安置柱顶石、包砌台明的时候。   匠人将原先打好的柱顶石安放在合适的位置, 大小伙子们抬着基石精神百倍的吆喝着, 将一块块柱顶石放进预定的地基中。   “安放好柱顶石,下一步就是做台基了, 台基之后就是起屋子,大概在六月中左右开始起屋子。”   张头带着席安到高处俯视整个施工地, 原本是破旧老宅的地方此刻被挖得东一块西一块,对比十分工整。匠人们聚集在施工队, 正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   原先定好的图纸在席安面前展开,张头对着图纸与实物,再次与席安敲定布局内容。   到现在为止,还是可以更改的,等柱顶石放好了,后面轻易是不能动了。   “还是原来的计划, 这是做堂屋, 这边是厢房,厨房、柴屋在这里。”粗糙的指戳在图纸上。   席安与张头就施工布局这些讨论了一番, 确定还是按原先的想法来。   得了东家的话,张头从高处下去,继续指挥匠人施工了。   席安站在高处俯视着未来的住所,身后有脚步声走近。   “这屋子还要建多久?”   听到身后传来的问话, 席安回头果真瞧见齐寐。   他今日束起了长发, 穿了身雪青色的半袖交领长衫, 内里是一件雪白的内搭长衫, 腰间束着宫绦打着漂亮的绳结。就差拿卷书卷,便是书院里饱读诗书的学子。   齐寐贵气重,也带着几分书卷气,做这些贵子书生的打扮,总是较旁人要亮眼些。   席安今日出来的早,却是没见他这身打扮,见此眼睛微亮,带着几分惊艳。   “你这身新衣服好看,改日再给你做身月白色的襕衫吧。”这天气逐渐热起来,席安也计划着要给齐寐添衣了。   齐寐见她欢喜的双目发亮,唇角亦是勾起笑容,桃花眼中酝酿光彩。   “好,我听你的。”   那可要多做几身轻薄的。   席安心里盘算着,一边把张头留下的图纸打开给他瞧。   “这屋子大抵还要建两个月。”席安估算着,把一些施工进程说与他听。   席安几乎跟了全程,对这些心里有数,倒是齐寐在家里待着,偶尔还要问问席安施工到哪了。   “啊,还要两个月啊。”齐寐有些失望。   这屋子建的太慢了,家里的兔子都卖出去两批了,屋子还没建好。   “慢工出细活,精细些住的才舒心。”席安安抚一句,怕他独自家里待的无聊又主动道:“正巧这几日酿的酒也好了,回头拆上一坛,若是可以了我便休息几天把酒卖了,陪你去镇上玩一玩。”   能让她在家里陪人总是好的,齐寐没有意见,反而有几分期待。   “那这酒我可以喝吗?”   席安瞬间想到齐寐上次喝醉后粘人的表现,下意识抿了抿唇,还是答应了。   但又叮嘱道:“最多喝三杯,这酒没有那么烈,但也只许喝三杯。”   “好~”   “快点,我们现在就回去吧。”齐寐有些着急,催着她回去。   席安反而迟疑了:“现在还早,就这么走了不太好吧。”   “你都是东家老板了,还不能走啊。”齐寐瞬间嘟嘴满脸不满,缠着她要回去。   “走吧,走吧,陪我回去开酒喝。”   席安默了一瞬,有些无奈:“你怎么还馋酒喝啊。”   “先前不知道谁,缠着我不许喝酒呢。”   齐寐只是看着她笑,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她,眼中光影流漾。   “走嘛。”   “好,这就走。”面对齐寐,席安总是没什么底线。   下了高处与张头说了一声就带着齐寐回去了。   家里的酒埋在树下,埋得有点深,席安让齐寐往旁边躲躲,自己扛着锄头对着埋酒的地方一顿挖。   当初坑是席安挖的,埋得深了些,如今挖了一炷香总算挖到了边缘。席安当即弃了锄头扒开泥土,将一坛足有二三十斤的酒给抬了出来。   弄开上面的封土,扒开红布,桃花的香气混杂在酒香里,封存在酒坛里随着封口剥开,逸散出诱人的香气。   齐寐拿了两个碗碟过来,倒出来不是素白的酒液,而是粉红色的液体,随着动荡逸散酒香。   “好香啊。”齐寐忍不住感慨。   桃花开到六月,如今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却不及这酒液醇香,清醒诱人。   粉色的液体泛着少女般的颜色,桃花的香气叫人闻着就心情舒畅。   席安端了碗桃花酒喝了一口,入口淡淡的花香带着些许甜意,伴随酒液的辛辣,混合成一种独特的甜辣味。   这酒做的不错,席安一口将剩下的酒液饮尽,拍拍手收拾残局。   在席安动手的时候,齐寐去烧了热水,特意沐浴更衣后出来,还催收拾完残局的席安快去沐浴。   挖坛酒弄得一身土,席安没有拒绝,找了身衣裳去换洗。   这春将过去,天气犹带几分冷意,席安洗得热气腾腾,原本入腹的酒被冲了出来,令她双颊绯红,背生热汗。   漂亮的美人目中凝着微醺的酒意,眼尾飞红,漂亮锋利的眉眼也在酒液与热气的作用下软化,显露出柔和的弧度。   因是在家中,席安只着了一身雪白的交领长衫,外罩红色圆领衫,光脚踩着木屐,嗒嗒的往外面走。   堂屋里,齐寐正无聊的叠着酒杯,听见脚步声瞬间坐直了身子,眼神晶亮的朝席安望来。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齐寐此刻的眼神过于热切,席安略有些迟钝的在另一边坐下。   就见他动作飞快,将装在小坛子的桃花酒倒入酒杯,甚至往自己这边推了推。   “席安,一起喝。”齐寐目光灼灼,视线在她飞红的眼尾飞快扫过。   神色像极了,此刻正在绕着她们腿边不停摇尾巴的宝儿。   殷勤、又兴奋。   席安拿着酒杯喝了,这桃花酒不及烈酒,她三杯下去神色未变,若非被热气蒸腾,绝不会显露此刻微醺之态。   齐寐却被外表所迷惑,一杯酒下肚之后只会傻乎乎的喊:“席安~”语气略带撒娇。   “嗯?”席安答应一声,把玩着手里空荡荡的酒杯。   “席安。”   “在呢。”席安给自己倒了杯酒。   “想喝酒。”   席安便给他倒了一杯。   却不想他盯着酒杯不动,盯了许久才迟缓的抬眸,盯着席安手里的酒杯不放。   席安便将自己手中的递给他。   然而醉翁之意不在酒,齐寐伸手不是要拿过酒杯,而是瞬时拉过席安,叫她直接被拉上桌子,半个身子横躺其上。   巨大的阴影投射下来,遮蔽外边逐渐西沉的天光。   齐寐将手撑在席安身边两侧,微低下头,束好的长发被席安错手扯散,散落下来投下一片阴影,亦不能叫人分清他的神色。   只能瞧见那桃花眼中,光影湮灭,明暗交杂深如墨色。   “席安。”温柔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两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近得仿佛不分你我,却仍保持着些许距离。   “娘子。”他偏头又唤了一声。   方才压抑阴暗的情绪仿佛从未出现,因他的动作光影投入两人怀中,明亮的天光将他精致眉眼映得越发动人。   席安眼神微动,反客为主伸手攀上他的肩脖。而平素瞧着娇气瘦弱的人,也有着男人宽厚的肩膀,足以叫席安攀附其上。   “席……唔!”未尽的话语吞没在唇齿间。   半晌,才有细微的声音响起。   两人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伴随着略带笑意与安抚的轻哄。   “好了,好了,快把我放开来。”   “唔。”撒娇般的轻哼从鼻腔溢出,那么高大的男子趴在席安的肩头,哼哼唧唧的不肯放开。   涩意从耳垂一直晕染到脖子,席安抿着红润的唇,到底是自己占人便宜在先,未免理亏便也由着他抱着。   她只抚着齐寐的背脊,耐心的安抚。   等安抚的差不多了,才轻声问了一句:“去床上睡好不好?”   齐寐没有回答,然她一动,他也跟着动,席安便顺利的将他给搬到了床上。   “这么点酒量还馋酒,真是。”看他醉醺醺的耸拉着眼里,一副迷糊迟钝的模样,席安无奈的笑了笑,指尖轻点他的鼻尖。   “哪家男人这么不能喝。”席安低声埋怨了句,眼中却藏着笑意。   见齐寐又要起来闹腾,席安连忙安抚他,坐在床头任由他枕在自己的腿上。   “好了,快睡吧,睡醒人也清醒了。”   “清醒了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说完,顺手把撑起前肢的宝儿给拢到怀里,让它枕着自己另一条腿趴着。   “嘘,不许吵你齐主人睡觉。”   宝儿许是知道男主人要睡了,主动安分下来,趴在席安的腿边,尾巴悠闲的扫过席安的腿。   席安低头瞧了一眼,见小宝贝安分守己,专心哄大宝贝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   大晚上写的我好激动啊啊啊啊亲了亲了,感动 第60章 卖酒 [VIP]   酒醉之后, 是难得的好眠。   齐寐从下午一直睡到了第二天,便是席安中途叫他也是没能叫起来的,只好在床边备上醒酒汤, 等他醒来喝。   而席安一大早, 就跟着张叔进城去了。   她此番去卖酒, 只带了一坛桃花酒,装有两斤重, 放在背篓里带去。   张叔同她赶了驴车,路上问她可想好卖去哪里。   席安原先计划自是卖去王家酒楼最好, 奈何先前闹得不愉快,自然要换一家。   “张叔以为, 该去哪家酒楼好?”她反问。   张叔作为猎户,和镇上酒楼有些联系,便说:“不如去镇上如意楼瞧瞧,那东家好说话些,开价素来合理。”   席安并无意见。   两人便结伴去如意楼。   如意楼是本地的老牌酒楼,其中烧鹅堪称一绝, 价钱有亲民与昂贵两种, 故而就算是不富裕的家庭咬咬牙也是能消费一次,往来食客素来络绎不绝。   张叔此次出来也是带了猎物的, 他前个上山猎了两只山鸡,再添上几只齐寐养的兔子带来一道卖了。   引着席安到了后门厨房,张叔先敲了敲门,酒楼采买的伙计出来瞧见张叔笑了一下。   “我便算着你差不多这两天要来了, 你先前卖的那兔子不错, 掌柜的还要我多进一些呢, 此次可带了来卖?”他垫着脚, 往张叔背篓里瞧,那背篓被黑布盖得严严实实什么都没看到。   伙计也不恼,对着张叔笑的亲切。   张叔诶了几声,搓了搓手连忙把背篓取下,掀开黑布露出里面活蹦乱跳的山鸡与肉兔。   那肉兔活泼干净,又生得膘肥体壮,一看就特别好。   伙计看了满意,进厨房叫人过来把东西拿了,记了数就要给他算钱。   “还是按以前的价格,兔子四十文一只,山鸡五十八文,你对对数。”   张叔连忙双手接过,小心点数了数,没错之后又讨好的对伙计笑笑。   “我家里有个侄女,酿了点酒,好喝的很,不知道你们需不需要?”   “酒?”伙计眉头一皱,定然是不屑一顾的,然张叔往他手里塞了十几枚铜板,他便转了口风。   “这事我不能做主,我去通告掌柜一声若是掌柜愿意我帮你引荐引荐,具体怎样还是看你们这酒好不好。”   张叔连忙答好。   伙计就往酒楼里去,寻见了掌柜把事情同他一说。   酒楼里卖的酒都是有自己的供货渠道,掌柜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张叔与他们合作多年,这点面子还是要给老伙计的,便点头答应。   伙计得了令回了后院,见张叔还等在那里,忙上前去:“掌柜的同意先看看,还不快叫你那侄女带着酒过来。”   张叔一喜,连连道谢,转身出门寻席安去了。   席安立在巷口,微风拂过幕篱上的黑色轻纱,飘忽的轻纱下,是一双比夜色深沉的眼。   张叔过去时,她正面对着街口,神情若有所思。   “安丫头,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瞧见一个眼熟的人罢了。”席安语气淡淡,眼神在对面的酒楼一扫而过。   “不是什么熟人就算了,如意楼的掌柜答应看一下酒,我们快去吧。”张叔催促,他还没见过席安酿的酒呢。   席安淡淡的应了一声,收回视线同张叔往里走。   如意楼的掌柜正在大堂的柜台那里算账,因着早晨楼里没有什么人,采买的伙计引着席安他们往大堂走。   “掌柜的,就是他们。”   “掌柜的好。”张叔连忙问好,局促的蹭了蹭手心手背,面对这样仿佛与自己天壤之别的阶层他总是显得低人一等。   掌柜晲着他,态度不冷不热,视线在席安身上一转而过。   见她身直如竹,气质斐然,不亢不卑的模样不似寻常人家出来的,不由多瞧了几眼没能透过黑纱看到底下的容颜。   “听说你们酿了酒,什么酒?若是不好,我们酒楼可是不会收的。”   “是桃花酒,京城配方,您可以尝尝。”席安将酒坛从背篓里拿出,普通的坛子里装着酒,瞧着就让人轻视几分。   倒是那句从京城来的,让掌柜重视起来。   他将上面的封口揭开,酒香味混杂着桃花香扑面而来,再倒出来一瞧,如同少女粉面的颜色叫人目眩神迷。   隐约的桃花香萦绕在鼻尖,仿佛置身桃林深处,再一尝这美酒,桃花的甜混杂着酒的辣,成了某种奇异的口味。   只需一口,掌柜瞬间就变了脸色。   不冷不热的态度和殷勤了起来:“姑娘,这酒是你自己酿的吗?”   “我自己酿的,不知你们这里收不收。”   掌柜的立刻就点头:“收的,我们收的,不妨进里面详谈?”   席安颔首同意。   有机灵的伙计为她掀开帘子,引她进里面的厢房。   外边的大堂就已干净明亮,叫张叔拘束不已,进了里面,雅致的摆设昂贵的器具更叫他目眩神迷。   “安丫头,你这是……成了吧?”张叔紧张的问。   席安倒是反应淡淡:“还未谈价,哪里算成?”   “哈哈哈,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掌柜的大笑走进,抚掌轻叹,“姑娘气质斐然不似常人,也是如此淡定端方。就是不知,这酒姑娘有多少?”   “这酒百斤有余,不多,但物以稀为贵,我想掌柜的会卖出一个好价钱。”席安浅笑安然,端得是胸有成竹,心中早已有了成算。   “看来姑娘心中已经有了成算,不妨开口说一个价格。”   “十两。”席安开口报了个价格。   这十两银子足够一家人两三年的嚼用,可把张叔吓了一跳,心中算下来竟发现席安足能净赚两三两银子。   算是特别好的营生了。   掌柜听到这个价格心中一喜,还未答应,就听席安淡淡的抛下一句:“一坛。”   喜悦的笑容僵在脸上,掌柜笑容僵硬,仿佛没听清一般试探问:“十两一坛?”   这一坛足有两斤重,算下来五两一斤,在这里可算得上是贵了。   张叔也是满脸惊讶。   低声道:“十两卖百斤酒,算是赚钱的营生了,你不要错过了机会。”就差说她眼高手低了。   然席安自然有她的想法,她端着茶杯,若有所思道:“如意楼,好熟悉的名字,若我没记错,你们东家应该不止这一家酒楼罢。”   “这酒在这里卖不出去,到了别的地方,可就不一定。”她眸子微抬,一双眼明亮透彻:“若是府城,翻个两倍不成问题,再包装一下,三十两一斤也多的是人趋之若鹜。”   “酒这种东西,还不是看掌柜的怎么卖。”   她微微一笑,早已把一切看的清楚。   王家酒楼靠酒起家,她一开始把目标放在王家酒楼的目的就不止是这一个小镇上售卖,是想通过渠道往外面走。   却不想与王家有了龌鹾,不得不换个目标。   如意楼在府城有生意,定然有渠道,她也敢开口要。   掌柜面色青青白白,摆明是被点出了心中的算计,偏做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道:“你若是这个价,恕我不能答应。”   席安只是淡淡一笑,不做强求起身就要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便去其他地方瞧瞧,比如那个王家?”   张叔瞬间急了,追着她出去,一边看向掌柜。掌柜双手环抱,明显是胸有成竹,等着席安回头呢。   却不想直到她快要出门,席安也没有回头,一副真的要走的模样。   他才真是急了。   “诶诶,你这姑娘,怎么那么急,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听到掌柜的出声挽留,席安头也没回,叫掌柜的狠狠着急了一把,连忙把她拦下。   “我觉得,这价钱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嘛。”   席安挑眉瞧他:“商量?可以啊,这样要不我们分成吧,赚的钱,除去成本我七你三我们官府见证画押。”   竟是分毫不让,还得寸进尺。   掌柜的暗恨,这种见过世面的丫头,比那些农村人还不好糊弄。   “先进去,先进去。”   为今之计只能先安抚,掌柜的把席安迎了回去,这次态度越发看中,甚至上了壶好茶。   能得他如此重视也是有原因的,如今朝堂后宫皆以长公主为女子之最,引天下女子竞相追捧。   长公主殿下喜好花酒由来已久,曾引得酒坊模仿制作,偏又鲜少人能做出如长公主所描述的那般入口甜辣、酒液清澈的花酒,还不如原先的酒水卖的好。   逐渐就没有人模仿去做,偶尔有上好花酒也是数量稀少,很快被人买走落幕。   掌柜尝过一回府城卖的最好的花酒,偏不如席安拿出来的酒液清澈,不及它味道甜辣回味无穷。   越发叫掌柜意识到这桃花酒的价值。   而这些,席安显然心中有数。   “这价钱……”   掌柜的方一开口,席安便起身要走。   掌柜连忙去拉她,被席安躲开,语气渐冷:“我已有未婚夫,请您自重。”   这话听着尴尬,掌柜的讪讪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冒犯姑娘了。”   “姑娘,要不就按你说的来,十两一坛,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如何?”   “掌柜既然答应,那我也不坐地起价,就是如此。”这价格分毫不差,席安没有意见。   掌柜大喜:“好好,我这就去拿纸笔。” 第61章 被针对 [VIP]   “掌柜的, 王家来人了。”正待掌柜出门要纸笔时,一个伙计在他耳边悄声道。   掌柜眉头一皱,暗道一声奇怪:“这王家的人来找我作甚。”   “那我便去见一见吧。”   “不好意思, 劳两位在这里稍等片刻, 我这新来了一位贵客, 须得接待。”为难两人等的不耐烦,他特意回头解释一句。   还笑呵呵道:“等我回来, 再宴请姑娘。”   却不想他这一去半个时辰,叫张叔等得心中忐忑之时才面色不好的姗姗来迟。   掌柜面色难堪, 隐忍又不甘的瞥了眼席安,才长叹一口气愧疚道:“抱歉, 你们这酒我不能买。”   张叔没想到他一回来就是说这样的话:“别啊,掌柜,是我们的酒有什么不好吗?”   掌柜苦笑着摇摇头,若是可以他又怎么会放过这一棵摇钱树,实在是王家施压,叫他只能不甘放手。   倒是席安许是猜测到了什么, 神色没有太大的意外。   “不知能否借一步说话。”   掌柜凝视她许久, 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这边来。”   席安与他到了角落,角落里掌柜苦笑连连:“实在不好意思, 这生意我们没办法做下去。”   “是王家对吧。”她虽是疑问,却更是肯定。   早在外面的时候她便感受到了窥视的视线,亦瞧见了王承博的身影,如今这笔生意突然黄了, 席安心中也有了计较。   “姑娘既然已经知晓, 又何必再问?”掌柜不无咬牙恨齿道。   可恨他只是一个掌柜, 不是如意楼的东家, 对面是王家的家主,叫他只能权衡利弊之后含恨放弃。但他不会就这样罢休,他定会给东家写信,叫他们付出代价。   至于席安,他不急。   彼时的放弃,后边还有更大的利益。   席安神情淡淡,听到这话也没有什么表示,只道:“我知道了。”便打算同张叔离开。   张叔离开的时候还有不舍,也越发不解:“这掌柜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莫非是我们酒卖太贵了?”张叔说到这一下子就急了:“安丫头,不是叔说你,就算是百斤酒卖个十两也是能赚的,何必非要卖得高价?”   “我知你年轻不懂事,对钱没概念,也不该是如此行事,平白丢了好处。”   “叔,这酒在这里是卖不出去了。”她一声轻叹,便是要打道回府。   张叔却不信邪,自以为如意楼的掌柜都能要的东西,在别的地方也能卖的出去。   便带着席安去另外几家酒楼问问。   可那些人一见席安,便摇头拒绝。   张叔一时不解,有个掌柜看他可怜,隐晦的提点几句。   “兄弟,你们是不是得罪谁了?”   张叔一时迷茫,“我们平民百姓,哪里能得罪什么贵人?”   掌柜他满脸迷茫,显然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轻叹了口气。   “不是我们不肯要你的酒,实在是……”他又叹了一声,摇摇头让人把他请出去。   “张叔还是别费心了,我心中有数,自会有法子的。”席安安慰他。   正此时,一个声音从斜里横插进来:“好久不见了,席娘子。”   来者一身华服,摇着折扇,俨然一副贵公子的模样,与先前狼狈之态大相径庭。   席安蹙眉:“王少爷。”   王承博摇着纸扇,视线在席安身上不停转悠,黑色的轻纱遮蔽了美人面,却越发叫人心生探求。   “好久不见了席娘子,你同你那小白脸未婚夫如何了?”王承博一开口,还是那股莫名的优越,提起齐寐也是充满了轻蔑之色。   “要你这般美人出来讨生活,他不会还要你养着吧?不会吧,不会吧?”   “哦?原来王少爷不是靠家里养着吗?道是凭自己本事活着?”席安扯出一个冷笑,只是淡淡瞥去一眼,好似风过无痕般不留痕迹。   可比王承博那份自大轻视的模样要能给予重击。   “席娘子说话可真不讨人喜欢。”王承博无力反驳,只道。   “我未婚夫喜欢。”   “哦?一个靠女人养的小白脸,他当然喜欢。你们说对吧,哈哈哈唔!”   王承博的笑声还未断绝,就被一个冲击硬生生的掀翻在地。   席安甩了甩手,抬脚将脚边的竹竿挑了起来,握在手中,几步疾跑飞快向前躲过几个家丁的围攻直接窜到王承博的面前。   她长杆一伸,抵在王承博的喉咙上,冲击的力道强烈又控制的很好,在紧要关头猛然停下。   劲风带动衣摆,吹打过发丝,平息之时王承博腿一软,狼狈又惊恐的跌在地上,眼神惊慌。   “你你你……”   “不想活,你可以继续说。”席安垂首俯视着他,一双比夜色深沉的眼中尽是冰冷的杀意,煞气在一瞬间直冲面门。   叫王承博浑身颤抖,半晌说不出话来。   席安盯了他许久,丢开手中的竹竿潇洒离去。   张叔看看跌在地上爬不起来的王承博,又看了看席安的背影,半晌才回神追了上去。   “那,那可是王少爷,王家酒楼的王少爷……”张叔语无伦次。   席安嗯了一声。   “我知道,早已经把人得罪过了。”   “再得罪一回,又如何?”席安语气冷淡毫不在意,就像是得罪了路边的虫子蝼蚁,随意至极。   “是王家……”张叔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如意楼的掌柜会突然反悔。   席安嗯了一声。   她是没想到如意楼也会屈从王家的势力,不过问题不大。   席安把魂不守舍的张叔送回了家,直接回了家里。   家里馋酒醉死的人怎么说这会也醒了,正与宝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见席安回来还偏头笑吟吟的唤了声:“席安。”   笑的很好看。   席安厌烦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特特意坐过去与他挨在一块。   齐寐问她:“你干什么去了。”   席安便将卖酒的事情说了。   听到遇见王家找麻烦,齐寐给宝儿顺毛的动作一顿,桃花眼中冷意一闪而过。   “这样啊,那席安打算怎么办?”   宝儿从齐寐的腿边挤到了两人中间,狗头搭在席安的腿上探头探脑。   席安顺手撸了把毛,沉思一会,突然问:“齐寐要去府城玩玩吗?”   “现在?”   “这两天就走,既然这里卖不出去,不如去府城卖好了。”席安心中有打算,正巧带齐寐出去玩两天。   “何况,三番两次找麻烦,也该让他们知道天高地厚了。”她慢条斯理的摸着宝儿的头,眸色深沉,面无表情的面容越发深不可测。   而后她偏了偏头,又抛下一句:“齐寐不想和我去府城看看婚服吗?”   那必然是想的。   齐寐被这句话冲得没有理智,只顾着点头。   席安没忍住轻笑一声,笑容浅淡喜悦。   “那宝儿怎么办?”齐寐又提出一个问题。   总不能把宝儿锁家里吧?放生了到底是家里养了那么久了,也怕出现什么意外。   “一起去。”席安想都没想直接道。   宝儿无论是托付给别人还是放生都有些麻烦,还不如一起带着去。   “我们到时住我那个在府城的兄弟家里,他家院子大,足够宝儿活动。”席安一早就想好了。   “啊,住你兄弟家里啊。”齐寐隐约有几分不爽。   又是兄弟,怎么就这么信任人。都能到人家里住了,关系一定很好。   齐寐心里酸溜溜的,但又不能说,自己这么没凭没据的吃味算怎么回事,只好绷着脸不叫自己露出情绪。   席安没有察觉,还道:“听闻他如今随父兄从商,不知过得如何,说来也是许久未见了,正巧此次去可以同一些同泽聚一下。”   她说的怀念,心中盘算着,定然要将齐寐介绍出去,叫那些同泽瞧瞧她家夫郎是何等惊世公子。   却不知她想要介绍的惊世公子,心中早已酸涩,盯着她的侧脸眼神幽幽。   “那席安想怎么处理王家。”实在不想听她说这些,齐寐挑了个话题发问。   “王家到底是商户,想要处理并不困难,只是要把人打服了才好。”如若不然,定然会招到反扑。   张大夫先前便已警告过他们,今次王老爷虽没有出面,只是王承博出手打压,但他也不过是一个少爷,背后定然是有王老爷的支持。   此次更像是一种试探。   若席安没有反击,便会遭到打压。   思及此,席安难免厌烦。   不过是件虚无缥缈的玩意,偏就惹出这等麻烦来,实在麻烦。   所幸王家在镇上割据一方,于真正的权贵而言却也只是没有根基的商户。   “我有一位同泽在府城任职,此番去府城,我寻他说一说,让他帮忙解决了便是。”   府城任职?齐寐心中隐约觉得不妙。   在边疆打了那么多年仗没选择回乡能继续任职的,大多是见过他娘,也可能在他娘手下做过事,而他久居京城却也曾有一次远赴边疆,保不齐遇见位见过他的将军。   “……我要不还是别去了吧。”齐寐含恨道。   心里还是颇为不甘的。   席安还在畅想把他介绍给同泽,听到这话懵了一瞬,“为什么?”   怕翻车啊!齐寐含恨瞥了眼席安,委屈的眼尾发红。   人还没到手,万一被认出来可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呜呜呜呜蠢作者好惨,从车车上摔下来,膝盖受伤了好痛好大的伤口,躺着都疼,蠢作者清理伤口时哭得泣不成声、死去活来,真的好痛好痛,掌心也蹭破了,还要码字,呜呜呜呜手好疼 第62章 被算计 [VIP]   “不识抬举的女人!”   昂贵的纸扇被丢在地上, 王承博在下人的搀扶下勉强站了起来。   一想到自己丢了个大脸顿时气得浑身发抖,方才的席安令他又怕又惧,同时又生起难言的征服感。   若是这般强大的女子倾心待他……   思及席安待那个小白脸温柔回护的态度, 王承博一下就变了脸色。   “王少爷?”一声迟疑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王承博回头一看, 仔细那么一打量, 倒是瞧出来人是谁了,态度不冷不热:“是你啊, 席修贤。”   “王少爷这是怎么了?弄得如此狼狈?”席修贤关切的走近,面上难掩关怀之态, 加之他一身文人长衫倒真有几分温柔君子的模样。   王承博却不太瞧的起他,冷哼一声, 甩开下人的搀扶,语气很是不爽:“关你什么事,你有心思来关心我,倒不如想想怎么讨好我姐吧,小白脸。”   他现在最烦的就是这种小白脸,一个把他姐迷的五迷三道, 一个被自己看中的美人护得紧叫他无从下手。   听到王少爷轻蔑嘲讽的话, 席修贤一瞬间攥紧了拳头,面色也有些难看:“王少爷说什么呢, 我与王小姐是真心相爱……”   “真心?”王承博现在最讨厌这两个字,他猛然用胳膊强制席修贤低下头,笑容暴戾:“你既然这么说,那我这个做弟弟的可得帮我姐姐看看他的心上人。”   “跟我走!”   他胳膊一拽, 拖着席修贤弯腰低首跟在自己身后。   席修贤那么大一个男人, 却不得不被这般压压制被拖着走。   王老爷只有这么一个儿子, 那是捧在手心里含着金汤勺长大, 席修贤想高攀王家可不得哄着他捧着他。   “喝!都给我喝!”王承博直接把人带到酒馆里,无数美酒抬上桌,被他推到席修贤面前,直勾勾的眼神中尽是恶意。   那酒摆满一桌,大大小小的坛子一直蔓延到地上。   这么大的量,别说是什么寻常人,就是千杯不醉的本事人也得犯怂。   席修贤咽了咽喉咙,王承博见他不动,直接提起一个酒坛掐着他的下巴往嘴里灌。   “给我喝!”   辛辣的酒水灌入喉中,因为吞咽不及不断的冲出口腔淋湿衣服。   “咳咳!”   一坛酒灌完,王承博放开他,看着席修贤趴在桌子上咳得不能自己。   “同样姓席,就这点本事,吃软饭的小白脸一个,也配和我争!”王承博面色扭曲,一时不知道是在说席修贤还是说齐寐,或许两个都是。   他这人从小到大什么没得到过?但凡他想要,就一定要得到。   如今被一个空有姿色的小白脸抢了先,他就恶心。   席修贤听到这句话,眼神微闪,不及缓过来,便急切开口:“王少爷是有什么烦恼?不妨与我说说。”   “你有什么本事?”王承博不屑一顾。   有下人凑他耳边道:“他是从张家村出来的,说不定认识席姑娘。”   王承博神情微动,倒真听进去了,高高在上的叫他:“喂,席修贤,你是张家村的?”   “是。”席修贤艰难的答应。   “那你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叫席安,是个女人。”   听到这话,席修贤面色僵硬,就是因为席安,他才会被爷爷连催带赶的回到书院,甚至被那老不死的威胁。   若不是那老不死的没用,压制不了席安他又怎么会被王承博这般对待。   他的眼中,恨意一闪而过。   席修贤低头,低声问:“认识,王少爷问她是有何事?”   “你真认识?”这倒是意外之喜。   王承博笑容满脸,凑近席修贤盯着他,语气嚣张:“本少爷看上她了,你要是有本事替本少爷把事情办妥了,你与我姐姐的事,我可以帮你。”   “你一个穷书生,能不能一步登天,可就看这回了。”   席修贤眼中屈辱一闪而过,却不得不低头,咬牙:“好!”   当夜,席家就走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而席安尚且不知道两个与自己不对付的人联手,还在为齐寐不肯去府城头疼。   “为什么突然不去了?”她好声好气的问。   先前还是愿意的,这会怎么就不愿意了?   齐寐没说自己怕被人认出来,席安又追着他问,便撅着嘴语气撒娇:“你与自己同泽一起玩就好了,我去怕你顾着我玩不开心。”   “我和宝儿在家里等你,还可以帮你看着进度。”   “就因为这个啊?”听到这话,席安忍不住笑了,“好了,你是我夫郎我定要先顾着你的,一起去吧,不是说好要挑成婚的嫁衣吗?你不去挑自己喜欢的吗?”   席安劝他,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我不去,宝儿也不去。”齐寐柴米不进,抱着宝儿不撒手,心里在滴血,可惜的要命。   这也太倔了。   席安劝也劝过了,一时劝不动就觉得头疼。   他不去,席安一个人去就没什么想玩的心思了,定然是归心似箭,怕他一个人在家里过不好。   更重要的是,这人没到她碗里,她一个人出去那么远总是不放心的。   原本只是想着办事就回,如今是打定主意要带出去。   席安又劝了几句,见齐寐柴米不进,暂时没有再劝。想着先把东西收拾了,到时候箭在弦上,怎么说也能把人带上。   齐寐见她不劝了,心里也烦,他当然想跟着去,只是怕席安那个任职的同泽见过他,认出他来。   他心里不舒坦,晚上睡觉的时候有点纠结。   一直纠结到第二天一早,起来的时候面容有些许憔悴,席安带着宝儿出去晨练了,就他一个人坐在院里打哈欠。   “咚咚——”   敲门声突然在门外响起。   齐寐问了一声:“谁啊?”   那外面的人欢喜的喊了一声:“安安,是婶婶啊,快给婶婶开门。”   齐寐一听这声音眉头一蹙,心说这烦人的玩意怎么又找上门来了。   没搭话,叫席三婶又敲了一阵子。   齐寐知道这人缠人,加上之前被席家人砸过门,自己一个人在家,没敢给人开,反而还回了屋子里把门锁了。   席三婶满面春风的来,敲了一阵门都没人给开,笑容逐渐僵硬。   心一狠,硬是在人门口待了快半个时辰,等到席安带着宝儿回来。   “啊!!”   那半人高的狼犬飞快从山下飞奔而来,灰白的毛发顺风飘扬,貌似巨狼的狼犬冲着人狂奔。   席三婶被骇了一跳,大喊着跑远了,远远跑出几百米才敢回头。   就见席安施施然从山上下来,她身长玉立,眉眼高洁,逆光款步而来越发显得她容貌盛极。   她轻描淡写的朝席三婶瞥去一眼,掏出钥匙打开门,宝儿挤在她的腿边率先窜了进去。   席三婶眼疾手快,连忙又跑了回去,气喘吁吁的把着门,与席安搭话:“安安,安安,你怎么养这么凶的东西,可太吓人了。”   席安瞥了她一眼,眼神意味深长,没搭话。   “安安啊,我今日来,可是有天大的喜事来找你呢!”她不搭话,席三婶也不气,笑容满面的凑到她的面前,好似真的有天大的喜事一般。   “哦?是老爷子发丧,还是席修贤犯了事?”席安反问。   席三婶笑容一僵:“你这怎么说话的?”   “安安,我知道你心里有怨,但是人嘛,血缘总是不可替代的,我们之前或许是做错了,但是心里总归还是向着你的。这不,一有好事,婶婶就来找你了。”   席三婶苦口婆心,做出一副关心后辈的模样。   席安颇几分啼笑皆非的感觉,似笑非笑的瞧着她:“这好事,到底是好到了我,还是好到了你?”   “常言道无利不起早,你也不必装得一副关心我的模样,直接说吧,这回是想把我卖给谁?”   “这怎么能说卖呢。”席三婶不赞同,“那可是镇上卖酒的王家,家里可富贵着呢,现在人家的少爷瞧上了你,要接你去过好日子呢。”   “你瞧瞧你现在住的穿的,住的破房子穿得粗布麻衣,还要养着一个烧钱的小白脸,等你嫁过去,你就是去享福的,吃山珍海味、穿绸缎华服,还有一堆下人伺候你呢。”   “小白脸?”齐寐从屋里牵着宝儿出来,语气古怪,眼神深沉的瞥去一眼。   “那还真是对不起,席安就爱养着我,她就喜欢我这样的。”   一口一句看上了,听起来真的令人不爽。   “敢问你收了王家多少钱就敢说这话,我家席安倒霉招了你们这些极品,你们也把自己当回事了,断亲书都写了还指望有什么亲戚情分吗?”   “何况你算哪门子亲戚?一个外头嫁进来的扯什么血缘大旗,娘家无父无兄没人撑腰,还敢在这指手画脚。是被人吃绝户吃习惯了,也想吃别人来了。”齐寐一顿妙语连珠,把人怼得心脏狂跳。   席三婶捂着胸口,眼神阴狠跟淬了毒一般,恨不得手撕了他。   她最恨的就是有人拿她娘家说事。   席三婶没出嫁就被人吃绝户,如今人老了反过来吃侄女的绝户。   齐寐知道这事,自然往她痛脚上戳。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才发现设错了时间,呜呜呜伤口好丑好疼,好大一块,不知道会不会留疤,好丑,好疼啊,坐着疼站着疼躺着疼,细细绵绵的发疼,今天休息一天明天还要上班,悲惨的社畜生活 第63章 齐怼怼上线 [VIP]   “你!你!”席三婶气得不轻, 更是无法保持表面的平和,“席安!你就任由他胡言乱语吗?”   “这也不算是什么胡言乱语吧。”席安轻笑。   她的视线轻飘飘的从席三婶身上扫过,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衣袖, 显然是不在意她的模样, 总归是带着几分轻视冷淡。   “婶婶你闲来无事, 不在家里多干点活,跑出来恶心人, 不太好吧。”   “你倒是跟这小白脸学的好生伶牙俐齿了。”席三婶咬牙恨齿,若非自知自己打不过席安, 定要叫席安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贱·蹄子瞧瞧厉害。   她一副恨不得扑上来打人摸鱼倒是张牙舞爪的,只是立在原地, 到底没有这么做。   相反脸色变幻之后,还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安安,无论如何,婶婶都不会害你,是要带你去过好日子的。”   她笑容勉强, 作出一副亲切可亲的模样。   席安不置可否, 似笑非笑的瞧着她。   “那可是真是的王老爷家,家里可富贵着呢, 穿着金戴着银还有不少下人伺候着,可比你现在在地里刨活好的多啊。”   席三婶苦口婆心,把利益关系掰碎了同她讲,好似席安错过这回是多大的损失一般。   “你也不想想, 你都多大年纪了, 二十又三了, 这个年纪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想接你去过好日子的。”   “既是福气,那婶婶为何不去?”席安反问。   席三婶笑容一僵。   又听她道:“就算人家看不上婶婶你人老珠黄,我那妹妹可还是家里如珠似玉的待嫁女,又为何不让她承这个福气?”   那人家和你能是一样的吗?席三婶险些憋不住脸上僵硬的笑容。   心里暗骂,你如今几岁能和席娟比,席娟那丫头年轻漂亮,合该等他儿子考中秀才之后嫁给一个员外捞一笔,做妻做妾都得坑上一大笔聘礼。   而席安,这么大年纪了,能攀上那等贵人都是她的福气,给她乖儿铺路最好。   “席安,你不要不分好歹,婶婶也是真心想给你找一门好亲事的。”席三婶忍气吞声,好声好气的劝她。   “你这般年纪如何心里有数,招婿总归有风险的,你也不怕这小白脸夺你家产吃绝户。这嫁人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儿子还能继承王家,那么富贵的家族以后都会是你的。”   “哦?听你这么一说,那王少爷莫非是要三媒六证娶我家安安为长房正妻不成?”齐寐故作好奇,笑容如旧,却平白叫人悚然一惊。   “这做妻做妾不一样吗?”席三婶眼神闪烁。   “哦,说得那般好听我还以为是娶正妻呢,原来不过纳妾。”齐寐顿时冷笑。   “你是觉得我家安安傻,还是你蠢就以为天下人和你一样愚蠢?说是纳妾,实则卖人,想从我们这里吃人血馒头我看你还是免免吧!”   “你真觉得好,不如一蒙盖头自己嫁过去,享享荣华富贵,老打我们安安的主意算什么意思,是觉得这家里无人任你可欺?”   齐寐跟个炮仗一般。   他打小就受尽宠爱,自小就不知道憋屈两个字怎么写,先前就闹得他心情不爽,如今还有人撞枪口。   那是不管不顾开腔,一句一句就差没指着人骂。   他被气得够呛,漂亮的桃花眼酝酿水光,飞起红痕,因为怒气胸膛激烈起伏,喉结上下滚动数次。   席安怕他气坏了身子,连忙拍抚他的背脊,轻声开口:“别气别气,同这种人置什么气。”   “宝儿!”她一开口,宝儿机敏的直起身,灰白的毛发威风凛凛。   “把她赶出去。”席安瞥了眼席三婶。   宝儿瞬间听令,作出一副凶悍扑食的模样,头颅下压喉咙里发出恐怖的低吼。   席三婶被骇了一跳,连连退步,色厉内荏的呵斥:“席安,你不能……哇啊!”   宝儿可不懂她在说什么,猛朝她扑去。   把席三婶吓得掉头就跑,哇呀乱叫。   “行了,别因为这种事置气。”   人也走了,席安把人牵回院里,好生把院门插上,把人带到门口坐着。   “太欺负人了。”齐寐不无替席安感到委屈,飞红的眼尾朝下瞥着,不似原先神采飞扬。   “嗯,自古利益动人心,只怕这事还没完。”席安分析了一波,又安抚齐寐:“我们见招拆招,不管她们闹什么你都别生气,不值当。”   “太讨厌了。”齐寐低喃着,这若是在京城,他早把人给安排的妥妥当当。   从出殡到入葬一个都别想跑。   席家人闹了那么久,都没什么损失,说到底就是席安没有让她们立刻付出代价。   就算是同族血亲,齐寐可不知道什么手下留情,惹到他就要付出代价。   倒是这偏远小村里,搞什么家族孝道,席安若真被人抓到什么教训席家过火的把柄,就连里正都不能站他们这边,非要指着他们脊梁骨骂不成。   实在憋屈。   席安唔了一声,“不会再这样下去的,你放心。”   “哼。”齐寐也没说信不信,暗想席安在战场上待久了,不会搞这些弯弯绕绕也正常,就让他来吧。   因出了这事,席安打算去府城的计划也暂时搁浅了,主要是想着让她们还有什么招尽快使出来,解决了这事再走。   却不想那王少爷因着这事越发不耐。   “这就是你说的熟识?两天都没有任何进展。”王承博眼神阴鸷,如同尖刺恶狠狠的刺向席修贤。   席修贤暗暗叫苦,那席安却是有些不好对付。   “再给我一点时间,您也知道的,她不好对付。”   王承博当然知道,若是没权没势的平民百姓他还不是想抢就抢了,偏生席安貌美又强势,还不知为何叫他爹如此谨慎。   思及席安那艳丽面容、玲珑身段,王承博眼神微暗。   “你这后半生的富贵,可就在这件事上了。”   席修贤连连附和:“是是,我定给少爷把事情办妥了。”   送走了难缠的王承博,他才松懈下来吐出一口浊气,又暗恨这纨绔子弟如同色鬼投胎,催催催,催个不停。   就是这样的人,偏生比他过得好,人生是多么不公平。   席修贤眼神越发妒恨,属于权势的野心在眸中闪烁。   ·   席安前头赶走了席三婶,隔天席娟走找上门来。   她素来脸皮厚,见了席安就甜甜的叫姐姐,不管之前有什么矛盾。   也是个能忍的,脸皮厚如城墙,看到桌子上的零嘴毫不客气的就拿了塞嘴里,边吃还道:“我喜欢吃咸口的,姐姐下次要多买点咸口的。”   齐寐:……   席安直接抄起桌子上还没有收起的筷子抽上去。   啪——   席娟的手背上就出现了一道红痕。   “呀!姐姐你干什么呢!”席娟委屈巴巴的瞧她,不自觉撒娇。   把席安给恶心到了。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再管不住你的手就别怪我手黑。”   席娟委屈一阵,见没有用处,才垂眸低眉的在凳子上坐下,眼巴巴的看着桌子上的吃食。   “姐姐,也没啥事,这不是来找姐姐你叙叙旧嘛。”   “叙旧?”席安似笑非笑。   转头交代齐寐:“把东西搬屋里去吧。”   齐寐如实照做。   席娟连忙起身要去拦:“别端走啊……”   席安直接一脚把她踢回凳子上。   等齐寐进了屋,她才懒散的询问:“说吧,找我何事。”   席娟眼神黏在那些价格昂贵的吃食上,眼神流露出几分贪婪。   听到席安开口,才回神道:“也没啥事,就是好久不见姐姐了,下午镇上有个小集会,想和姐姐去外面玩一玩。”   “玩?”席安挑眉,心中好笑。   为什么总有人觉得,只要朝她示示好,过往一切就能一笔勾销,还是她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过席安倒是平生了几分好奇,她们到底想怎么算计自己。   “既然是集会,那便去吧。”   席娟笑容一绽,却不料席安的下一句叫她心头滴血。   “最近我囊中羞涩,逛集会就靠妹妹救济了,你不会不同意吧。”   席娟当然不乐意。   “若是不同意,那我就不去了。”   “可以,可以,就依姐姐所言。”这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   席安撑着下巴,眼神玩味。   都能做到这一步吗?   她与席娟去逛集会,在出发的时候遭到了齐寐强烈的反对。   “她们明显要算计你,不能去,不安全。”   “我知道,没事的,她们算计不到我身上。”席安安抚他,又道:“正好推一把,叫他们自身难保。”   “处理完这件事,我们就去府城玩。”   “我、我们?”这一句话吓到了齐寐,他结结巴巴的,把刚才的反对都可以暂时放下。   席安理所当然的点头:“嗯,我们,说好一起去府城玩的。”   “我不去,我不去!”   “不行,说好了一起去,宝儿也要带走的,你一个人在这里玩不放心。”他几次三番拒绝不乐意去,席安也倔,觉得他一定要去。   齐寐支支吾吾的说不上理由,最后被她斩钉截铁道:“就一起去,不会很远的,绝不会叫你受累。”   这不是受不受累的问题!!   齐寐心慌意乱,人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只有宝儿还在他身边陪着他。 第64章 安慰 [VIP]   席娟说的集会, 其实是镇上花街搞的一个小活动,是摆了不少摊子,只不过来来往往的多是猎艳的女人, 和找冤大头的女人。   席安漂亮美艳, 席娟小家碧玉, 两个孤身的女儿家混在里面总归是会被人盯上。   席娟一路被各种眼神盯得很不自在,心里嫌恶的要死, 不断催着席安找地方休息。   席安倒是老神在在,她身为女人上战场本来就容易被不怀好意的人歧视, 更甚有不少蛮夷将领对着她们女将开黄腔。   每每这时,她都会教教他们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也因此, 镇国女将煞星的名号也越传越远,令不少败于她手的蛮夷闻风丧胆。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   曾经在战场上无往不胜的女将军正在平凡的小镇里兴致勃勃的逛着集会,这集会虽然不正经,但卖的东西不错。   席安看来看去,挑了不少可以给齐寐搭衣裳的物件,皆是由席娟付的款。   席娟付款的时候心都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她的私房钱啊, 三房是得了好处还不想出血, 今天出的钱后面能不能还给她还两说。   偏生她一犹豫,席安就要回家, 逼得她不得不做钱袋子付款。   到最后,她咬着牙扯出笑容:“姐姐,逛了那么久,我们还是先去楼上休息一下吧。”   席安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便点了头, 跟着她上了一家据说很不错的茶楼。   可哪家正经茶楼这不年不节的大晚上还开门。   果然, 一进包厢, 席安就察觉到席娟暗地里对小二比的手势,和窗外若隐若现的人影。   她微微一笑,看戏般的情绪在席娟给她倒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妹妹,王家少爷看上我的事,你知道的吧。”席安攥着席娟的手轻声问。   席娟手一抖,还以为计谋败露了,战战兢兢的问:“姐姐何出此言?”   “听说那王家少爷是个青年才俊,有钱有财长的不错,我看妹妹你也不差,怎么婶婶就没把这个机会给你呢?”她状似疑惑,却是直往席娟心里不忿的地方挑。   “听婶婶说,嫁过去之后是锦衣玉食、穿金戴银,还有不少下人丫鬟伺候着,以后就是主子,多的是好日子在背后等着。”   “妹妹就不想吗?”   想,她当然想,她想的都快疯了。   凭什么所有好处都是席安得。   她凭什么就这么幸运。   她从军不仅没死在战场上,还能带着大笔银钱平安归来,想怎样就怎么样。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老姑娘还能被这般富贵的人家看上,要她去过好生活。   凭什么!   怎么好处全是她的!   席娟仿佛定砸原地,眼神中不自主就流露出嫉妒之色。   素白的指从她手中近乎强硬的接过茶杯,席安挑唇一笑,锐利的眉微微上挑,语气蛊惑。   “你就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吗?妹妹。”   “明明都是席家的孩子不是吗?”   “我知道你们的打算,想给我下药生米煮成熟饭,我也就顺理成章嫁进去。”眼见席娟急着反驳,席安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里好黑好偏,如果没有灯,也认不出我们谁是谁吧?”   席安把那杯下了药的茶送到她的唇边:“只要喝了茶,爬上他的床,就能顺理成章的嫁到王家享受荣华富贵了。”   席娟知道这样做是不对的,如果被发现三婶一定会把她皮给扒了。   但不知道究竟是席安说得惑人,还是今夜的夜色醉人,叫她稀里糊涂的就喝了下去。   直到躺在床上,紧张的感受到黑暗中有人进来,她心跳擂鼓,迷迷糊糊的仿佛在空中飘。   眼前有着她所妄想的一切,财富、地位,唾手可得。   细碎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席二婶一面紧张的想应该成功了吧,一边嘀咕:“这丫头怎么还没出来?”   “婶婶是在找席娟吗?”幽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啊!”席二婶悚然一惊,被惊得险些跳起来。   被席安捂着嘴拉住,禁锢在墙角这方寸之地。   席安眉眼隐没在昏暗的月光中,她略略偏头,眼神不知是在看向席二婶还是越过看看见里面难舍难分的两人。   “你怎么,怎么在这里?”席二婶见了鬼一般,眼神惊恐。   如果席安在这里,那屋里的……   “婶婶,你还不知道吧。”席安轻笑一声,压低声线悠悠长叹。   “那王家的小姐和席修贤早已两情相悦,若非王家高不可攀席修贤只怕早已是王家的乘龙快婿。经这一夜之后,席修贤会和王小姐订婚吧?至于你们?有了钱,谁还在意家里的穷亲戚呢。”   “真可怜。”   “你!”席二婶脸色微变。   “嫁进王家,享尽荣华富贵,这样的好事,怎么就没人想到我貌美如花的妹妹呢?”席安又叹:“妹妹年轻貌美,王少爷英俊多金,想必也是金玉良缘、天生一对。”   “想必王家家大业大,对于未来长孙的母家也愿意多多帮扶。届时出入坐轿,花销随意,富贵至极。”   “可怎么就想不到她呢?”   为什么想不到?   是因为三房想独得好处。   席二婶想到三房最近添置的诸多富贵物件,面色逐渐扭曲。   所有人都知道三房吞了钱,只是席老太照顾着席老爷子无心理会。   而她的丈夫,从来只会说席修贤是全家的希望,须得以他为主。   可怜她的孩子受了伤,也不能多请几次大夫看看。   席二婶早已对三房积怨已久,打从三房媳妇嫁进来,所有的好处都在向三房倾斜。   因她有手段扮柔弱,因为她肚子争气,生出个人人称赞的金疙瘩。   “婶婶,人家睡了你家的黄花大闺女,可不能就这么罢休了。妹妹选择了一个好未来,婶婶作为娘亲,怎么能不帮她一把呢?”   犹如魔鬼一般充满诱惑的话语在耳边萦绕,席二婶面色变幻,最终定格在坚定。   席安唇角微勾,满意的退去。   是夜,屋内一片旖旎,屋外月色如炼。   席安唇角勾起,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她今次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把席家推入火坑。   席安并非善类,能从战场上活下来光靠武力是不够的,她研读兵书、算无遗策,一些手段她不做并不代表不会。   清冷的月色逐渐被沉重的乌云掩埋,一抹长影随着夜风在斑驳恐怖的树影中飘动。   远远的,一点烛火若隐若现。   席安夜行长路,远远瞧见一点烛火,一双兽瞳在黑暗中散发出幽暗的光。   她脚步微顿,昏暗的光线下,酝酿着春水粼粼的桃花眼朝她瞥去一眼,那双兽瞳也因为她的走进而越发精神。   席安脚步先是一顿,随即行动迅速,快步上前迎着一点烛火,与其并肩而行。   “怎么在这里站着?”席安轻声询问。   “知道你放下不下家里晚上要赶夜路回来,怕路上黑你瞧不见路。”齐寐轻声回答,偏头仔细瞧她,一双桃花眼倒影着温暖的火光。   “怎么了吗?心情不好的样子。”   席安长叹一声,轻声低语:“绝不是我想做到这个地步。”   “是他们欺人太甚。”   “嗯。”席安抿唇心情复杂些,终归还是叹了口气,不知是怜悯还是嘲讽道:“希望她们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那我就祝安安得偿所愿吧。”齐寐笑着回答。   他将手中的灯笼送予她,席安顺手接过,他却不放手还要得寸进尺,从灯柄顺着她的手攥上了席安的肩膀。   他凑近席安几分,伸手将她的肩膀纳入怀中,仿佛将她嵌入身躯一般严丝合缝,继而揽住她纤细的腰肢。   席安一怔,脚步随之一乱,被他带着停留在原地,耳边是齐寐轻柔温热的呼吸,身后是他宽厚的臂膀,就连眼睛也被那双细嫩的手捂个严严实实。   “安安。”齐寐微躬着身躯,温热的呼吸打在她的耳边,激起一阵鸡皮疙瘩。   “是她们欺人太甚,有任何下场都是自作自受,与你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安安,也会惹到其他人。”   “所以席安,你现在只需要想着我就好。”轻柔温和的声音在耳畔犹如春风拂过,带来酥酥哑意,也令席安下意识一颤。   她隐约能感受到某种压制在温柔背后的暗潮汹涌,隐藏在安抚的情绪之下,令她睫羽胡乱颤动,扫过覆在眼睛上的手掌。   “齐…齐寐!”她没忍住,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却一时哑言。   她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四周寂静得只剩下虫鸣,狼犬喘息走动的声音因为遮蔽视觉而越发清晰,耳边温柔的呼吸声几乎叫她情绪大乱。   哪里还想得起方才低落的情绪。   齐寐低笑一声,逼得席安下意识反抗,才松开了手退后几步,眼中闪烁着如同星河一般细碎的笑意。   “我们回去吧,安安。”面对席安看过来的视线,齐寐偏了偏头,笑容柔和无辜,一双桃花眼越发动人心弦。   席安到嘴的话语囫囵吞了下去,定定看了齐寐半晌才点了点头。   “我们回去。” 第65章 出发 [VIP]   “贱人, 你是谁??”   第二天一大早,鸟鸣还未结束,一震愤怒的暴喝响彻天际。   席娟迷茫睁开眼, 下意识的伸手去揽男人的脖子, 却被一巴掌给扇了个正着。   王承博睡前还怀抱着对美人到手的喜悦与对席安的轻视, 再烈的女人上了床也不过是这副讨好男人的模样,不过是个装得好的贱骨头。   他一时失了兴趣, 却对她那张脸还算感兴趣,打定主意要给她一个妾的名分, 等自己玩够了再叫她去山上找太岁祝他长生不死。   至于找到太岁后,哼, 这种假清高的女人,也只配在后院里等着他的临幸。   然而这份喜悦停留在睁开眼前的那一刻,床上躺着的哪里是他想到席安,而是一个姿色不过尔尔的女人。   那女人满脸魅色,竟敢爬上他的床!   王承博勃然大怒,一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贱人,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掐着女人的脖子, 盛怒至极,掐得她双目翻白呼吸困难, 恨不得直接掐死她。   席娟梦想中的温存没有到来,王少爷确实相貌堂堂,却面目狰狞,掐着她的脖子一副要置她于死地的模样。   她喘息着, 不停拍打着男人的手, 憋得俏脸泛紫。   王承博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正此时, 门被一堆人撞开。   有他们王家的下人, 也有席家人。   按照席家人与王承博商量好的,他们在第二天冲进来宣扬了席安失身于他的事,逼迫席安嫁给自己。而他只需要作出一副同样被算计的模样,隐忍不得已的把席安娶回家抱得美人归,一切都该是如此顺理成章。   但是因为席家二房的私心,一切美好幻想都成泡沫。   而席修贤跟随席家人冲进来,一进来就是两人□□的身躯,逼得他脚步一顿,却被身后的娘亲婶婶直接撞入屋内。   王承博面目狰狞,听到动静转头一看,见是席修贤更是勃然大怒。   “这就是你跟我说的计划!”他猛然放开席娟,扑向席修贤。   席修贤为求自保下意识反抗,他再娇生惯养也是农家长大的,力气又岂是一个娇养长大的大少爷能比的?   直接压制了王承博。   等反应过来匆匆松了手,就挨了愤怒的一拳,他还没反应过来,席二婶扑了上去。   “你个登徒子!你毁了我姑娘的清白,你得负责到底!”   “呵,清白?一个爬床的贱人,有什么清白可言!”王承博冷笑。   席二婶一看他想要白睡,拿出撒泼的劲可劲的逼迫。   “不行,今天你必须负责,否则你别想走!”   席修贤想稳定局势,却被两头敌视,哪边都不讨好,反而遭了两边的毒打。   一时场面乱七八糟。   席三婶早就被席家二房这招偷天换日弄得没了主意,视线东转西瞧,也不知该帮哪边。   而席娟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   她如今已经失身,王少爷就是她最好的人选,绝对不能放弃。   一咬牙心一狠,抓着席三婶恶狠狠的道:“三婶,你若不想什么都得不到,就必须帮我。”   “我若得不到好,你也别想好过!”   她也狠,穿上男人的外衫蔽体就开始哭诉。   席三婶没得办法,只要咬着牙按照原先的计划走。   只是这个被逼迫的人,从席安换成了王承博。   闹到最后,王承博咬着牙冷笑:“你们想我负责是吧?”   “好,好,就如你们所愿。”只是这得偿所愿的压力能不能承受是住,呵。   王承博思及他机关算尽也没得到的美人,眼神越发阴鸷。   而被他惦记着的席安,正迎着早晨温暖的晨光与未婚夫作斗争。   昨天晚上还敢对她极尽撩拨的男人,此刻被她追着绕桌跑了四五圈。   “我不去,我不去!”   “你一个人去就好了,你个女人能不能大气点,谈生意带我做什么!”   齐寐被她追得瑟瑟发抖。   任谁一大早起来就听到要去府城的噩耗都会觉得天昏地暗,更何况他如今的情况根本不能被认出来!   被认出来就完了。   还没到可以摊牌的时候,一点风险都不能冒!   “带你去管我喝酒,管我花钱,管我逛花楼。”席安不想动粗,一直好声好气的说话。   “齐寐,一起去吧,你不怕我在外面乱花钱?我们兄弟见面肯定会喝酒的,你不怕他们带我逛花楼?”   “女子逛花楼看她们跳舞吗?”齐寐没有一丝动摇。   只有女人才会担心男人逛花楼,席安一个女人去花楼怕不是会以为砸场子被赶出来!   席安噎了一下,摸了摸鼻子。   最后心一横,说:“谁说女人不能逛花楼?听说府城里多了座专门伺候女人的花楼,你不怕我去?”   这话说的,也没谁了。   齐寐更是如遭雷劈。   “真,真的?”他说话都不利索。   那必不可能。   她哪里知道府城有没有这种花楼?她连寻常花楼都没逛过。   但不妨她吓唬齐寐。   齐寐被吓得够呛,席安这种漂亮多金的女人去了岂不是跟喂狼一样。   呵,他倒要看看,谁敢抢他的人!   他半天没说出话来。   席安怕他乱想,心一软连忙安抚:“都是……”   齐寐目光幽幽,抬手扯自己的腰带。   “你,你这是干什么?”这回轮到席安被惊吓到了。   “我换身衣裳,这就去府城!”齐寐斗志昂扬,心中冷笑,看谁敢当着他面挖墙脚。   来一个他埋一个,来一对他埋一双。   绝对从出殡到入葬安排的妥妥帖帖!   席安莫名觉得背脊发凉。   总觉得齐看过来的目光格外危险。   但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坐上了去往府城的马车。   这马车先前就定好了,一早就来接他们。   这里距离府城不算远,路上也要走上两天。   席安一早就收拾好了路上要用的东西,酒一次性全带上了,加上零零碎碎的东西衬得上是负重而行。   等东西搬上马车,齐寐也换了身轻便的衣裳,牵着宝儿出来了。   这一路上着急赶路,宝儿定然是不能再这样自由,一天的运动却不能少。   齐寐把它捆在马车上,打算最开始一段好走的路让它跟着跑,跑半个时辰再带进马车里。   车夫初见宝儿还骇了一跳,得知他们居然要把这么凶的狗带着去府城更是连连摇头。   “这么凶的狗,你们也敢带着,若是在府城伤了人可是要被论罪的。”   齐寐摸了摸宝儿下巴上的毛毛,没有太在意:“不会的,它很听话的。”   宝儿配合的低声呜呜几声,往齐寐怀里蹭了蹭。   许是知道要出远门,它倒是格外的精神,颇为活跃。   席安租的马车比寻常的大,在里面平躺两个人不成问题,她此刻坐在外边看着齐寐与宝儿互动。   与车夫说:“师傅你若是愿意,我再给你加二两银子走,若是不愿,就麻烦你介绍个愿意赶车的师傅给我。”   车夫看了看那凶猛的狼犬正对着齐寐撒娇,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最终一咬牙:“那就这么说定了,再加二两。”   谈妥之后,车夫再有顾及,还是招呼齐寐上车。   席安已经把里面座椅铺得软和,还买了零嘴蜜饯,并几本话本解闷。出门前也托了张叔帮自己盯着施工进度,算是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齐寐进去了,就被塞了话本和蜜饯。   马车也开始走动,从一开始慢悠悠的到后面逐渐平稳加速。   席安坐在外边,时不时回头去瞧瞧宝儿,一边回应车夫的闲聊。   这一路路途遥远,也不是谁都能像齐寐一般被安排的妥妥帖帖,车夫御车而行,偶尔也会开口与雇主搭话   “东家去府城,是准备做什么?”   “拜访一位故友。”席安随口回答。   “哦,那挺好的,府城繁华盛大,东家此去可以好生游玩一番。”   提及游玩,倒是让车夫想起件事,又道:“东家这次去,若是不急可以等七夕佳节时,府城各处张灯结彩格外的漂亮,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在这日祈求姻缘。在府城的鹊鹤桥边有一棵姻缘树,承了百年的香火,据说很是灵验。”   “我瞧东家也是性情中人,或许会想去拜上一拜。”   席安倒是没有听说过,往年七夕佳节,若是此日无事,能得几块长公主赐下的巧果共度七夕。只是这样的日子格外罕见,故而她对七夕无甚概念。   倒是齐寐在里面听着,没忍住探出头好奇询问:“这姻缘树当真又如此灵验?”   车夫一看有人捧场,登时说了几个有关姻缘树的故事,把齐寐说得十分意动。   他出身京城,最是繁华不过的地方,每年七夕过得十分快乐,讨论七夕佳节只怕比席安一个女子还要了解。   在七夕佳节,女子吃巧果祈求平安、才学,结伴出游偶遇姻缘,在京城是得以津津乐道的佳话。   他神色微动,席安便瞧出他心思。   主动道:“你要是想,我们便在府城停留一月,左右没有什么大事要做,只是得在七月半之前回来。”   齐寐只是笑笑,没有直说好与不好,许是还想着那位府城任职的官员。   倒是席安心中有了几分想法。 第66章 入城 [VIP]   小镇所在辖区的府城名池郡都, 坐落于这个国家的南边,是南方三州之一,素有水乡要塞之名。   从陆地出发, 一路快马加鞭走过十三城, 细腻的溪流汇聚成河, 乘风踏月汇入府城赖以生存的西江。   江水宽阔,码头林立, 船帆犹如彩旗随风飘扬。   远远瞧去,高大巍峨的城墙屹立黄昏, 如同古老的巨人将北方的寒风抵御在外。青砖、红瓦,搭建起恢弘高大的建筑, 穿过城头拱门,入眼豁然开朗。   十里长街繁华落尽,淡雅的木槿、茉莉点缀期间,来来往往的小贩行人汇聚成河在这偌大古城潺潺流动。   风格各异的南方建筑林立两侧,马车踏过长街,最尽头的地方是宽阔广袤的工厂, 有艺人在广场中央搭建的舞台上翩翩起舞, 丝竹管弦繁奏鸣曲。   从舞台掠过,红色的绸缎在眼前随风飘扬。   叫卖吆喝声灌入耳中, 十里繁华在此刻尽现。   马车里的人掀开车帘,微风拂过,淡紫色的木槿花随风落入他的手中。   有佳人回头一望,对上马车中那双风流妩媚的桃花眼, 略微失神之后还未及心动, 就见那疏朗隽秀的郎君含笑垂首, 普通的木槿花点缀在如玉指尖, 轻轻一松便送予身侧人手中。   隽秀郎君满眼风情,叫人发自内心嫉妒起被他凝视之人。   可视线一转,又见那人眉眼艳丽英气,不施粉黛却也绝尘拔俗,又觉两人般配至极。   一时纠结之时,便似仙人下凡转瞬就失去踪迹。   “这府城,倒是与京城有几分相似。”齐寐透过车窗看到一派繁华之景。   虽不及京城富贵,却也是三州之一的府城,繁华之盛非常言所及。   “你喜欢我们便一同逛遍府城风光。”席安笑言。   她未入京城,回乡时府城之景不过匆匆略过,如今再次入城,身侧有人陪伴自是另一番心情。   马车掠过长街,到了城中车坊。   席安先前不过是租到府城的路途,如今到了府城自然要去车坊还车。   这车坊车马来来往往十分繁忙,她方一下车,还未扶齐寐下来,远远的便听见有人喊她。   “老大,这儿,这儿!”   远远的一个站姿奇怪的男人朝她挥手,笑容灿烂,见她回头,忙一瘸一拐上前,身侧还跟着一个身着罗裙的美貌夫人。   燕然急切上前,踉跄行至席安面前,一时眼神激动言语难言。   “好久不见了,老大!”   席安上下打量他一番,见以前要死要活的青年如今精神饱满、笑容灿烂,也难得露出一个浅淡的笑:“燕然,好久不见。”   “看来你过得不错。”   依燕然的军功,本应该留在军中继续效力的,但因为攻进敌国都城的战役中伤了退,被迫返乡。席安还曾记得他双目微红,近乎绝望的问她:不能为国效力,我以后还能干什么?   她那时怎么回答的?   ——“只要你想,你不仅仅只有为国效力这一种人生。”   触及以前的回忆,席安略微有些出神,回神看到如今笑容如旧的青年,又觉得生活眷顾。   “嘻嘻,我如今跟父兄学着做生意,也算是尘埃落定、生活安稳了。”燕然嬉笑两声,连忙为自己身边的人介绍。   “这是我的妻子燕赵氏,这是席安,我在军中的同泽,后面是我上司。”   燕赵氏打量席安一番,惊艳之色一闪而过,随即收敛神色福身行礼:“妾身拜见女将军。”   “嫂子客气了,我如今已卸下官职当不起这声将军,还是叫我席安吧。”席安侧了侧身,只受了一个半礼。   燕赵氏微微一笑:“席安,还是多谢你在军中对我夫君的照顾。”   燕然大大方方道:“我娘子她就是这么重礼,你别在意,行礼卸下来让家丁先送去府里,我们就直接去黄鹤楼吃饭。”   “先不急。”   席安回头撩开车帘,一只半人高的灰白狼犬迫不及待的从里面钻出,一跃落在地上刨了刨地面,帅气的甩头把燕然迷得神魂颠倒。   “天哪,这狼犬!哇哦。”好飒!   军中为数不多的几条军犬,又凶又狠,飒飒英姿他们当兵的哪个不想要一只。   “老大,这是你自己养的吗?”这么漂亮帅气的狼犬,燕然看得满眼星星,恨不得上手去摸。   然而面对外人,宝儿还是无比凶悍的,直接作势要去咬他。   把燕赵氏吓得够呛,忙抱着丈夫的胳膊不让他碰。   燕然回来这么久早就被家里的婆娘管习惯了,摆了摆手证明自己没被咬,也没执着去摸大狼犬。   席安嗯了一声,还等在马车旁边,见齐寐许久未下来眼中疑惑之色一闪而过。   燕然凑前去:“老大,你还在等什么?”   “我未婚夫郎。”   席安刚一回答,里面久久不下的人总算是下来了。   起初是一双修长白净的双手,从手往上入眼是雪青色的半袖长衫,交领裹着喉结带出精致的下颚,随着车帘的掀起,一张疏朗清俊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双风流多情的桃花眼含着细碎笑意,眼尾似上挑着妩媚的弧度,偏又不显女气,倒显得他面容出众、富贵出彩。   燕然一时歇语,半晌才哇了一声。   “老大,你就是这个!”他冲席安比了一个大拇指。   燕然就是一个粗人,没什么风花雪月的文采,只觉得这位姐夫特漂亮,特好看,在他心里只比长公主殿下稍微逊色那么一点点。   难怪那么多人向席安示好她都无动于衷,原来喜欢这么漂亮的。   “姐夫好!”燕然直接开口叫人。   把齐寐叫得一怔,下意识偏头瞧了瞧席安。   席安把人与热情的燕然分隔开,略微无语:“我叫嫂子,你叫姐夫,这是不是有点不对。”   “对哦,老大你比我小,不行,我都习惯了,那以后我叫姐夫你叫嫂子,咱俩各叫各的。”   “姐夫,走走走,我们去黄鹤楼吃东西去。”   燕然性子自来熟,连人的名字都不知道就满口姐夫的叫。   “姐夫,你会喝酒吗?老大可会喝酒了,等下我们三个人一起拼酒喝。”   他揽着齐寐的肩膀,席安与燕赵氏落后在后,对视一眼皆是藏不住的无奈。   连忙上前把自家的人分隔开。   席安:“齐寐他不会喝酒,你别带坏他。”   燕赵氏也殷切劝说:“夫君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多饮酒的好。”   齐寐与席安低声说话:“听见没有,不许多喝酒。”   “你一杯倒,倒说起我来了。”席安好笑,又从容道:“只喝一点,还能把你带回去。”   故人重逢怎么能不喝酒。   别说燕然要喝酒,席安也觉得要喝,才算应故人重逢之情。   因两人路途遥远而来,故而这场宴只有燕然夫妻与席安、齐寐四人。   等来日休整好,还要去见见其他同泽。   几人一进酒楼上了包厢,上来就是两坛梨花白,各自倒了一杯。   燕然举杯而起:“这杯,敬老大!战场上要不是你多次救我性命,只怕我燕然早就栽了。”   第二杯,他又敬齐寐:“这杯敬姐夫,老大一个人孤零零那么久,也没想着找个伴,当初说要回乡我们都以为她要当老姑娘了,毕竟这力扛山河的模样哪个乡下人受得住?多谢姐夫出现给老大作伴!”   这话说的,哪有这么说人家姑娘家的。   让燕赵氏忍不住扯他的衣角,偏他还没反应。   “这第三杯,敬我们还活着。”   此话一出,叫席安越发危险的目光一怔,反而露出了笑容。   “敬活着。”   八年征战,活着便是最幸运不过的事。   所以原谅他的一时失语也不是不可以。   席安微笑着想。   燕然还不知道自己死里逃生,招呼小二上菜。   今日四人他足足点了八菜一汤。   最先端上来的是饽饽四品,分别是翠玉豆糕、栗子糕、双色豆糕、豆沙卷。   端上一壶君山银针。   其外是荷叶里脊、孔府一品锅、松鼠桂鱼、冬瓜肉沫、什锦蜂窝豆腐、四喜丸子、酱烤羊排,并最后一汤猴头菇堡龙尾骨。   摆了满满一桌。   燕然招呼他们:“老大快吃,姐夫不要拘束,都是自家人。”   “老大,我今天一定要喝倒你!”   在他的狠话下,席安默默夹了块羊排给齐寐。   宝儿蹲在两人的腿边埋头吃着新鲜的羊排。   一顿饭吃到最后,叫嚣的燕然倒下了。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席安的腿一边嚎一边往嘴里灌酒。   “老大!我好苦哇!呜呜呜,我好想他们……”   “谁要做什么商人,老子就要做将军,威风凛凛的!看哪个…嗝,看哪个玩意敢给老子脸色看!”   筷子与碗碟碰撞声熟视无睹的响起,席安就仿佛不知道自己挂了个会说话的腿部挂件一般,安安静静的给齐寐夹菜剃肉。   “老子上战场的时候他们算什么玩意,要是这腿不废,一群拜高踩低的玩意全都得给老子跪着!”   “呜呜呜……”   “嗯,没错,别哭了。”席安一面胡乱点头答应,一面关心齐寐:“吃饱了吗?”   “我吃饱了。”齐寐放下手中的筷子,优雅的拿手帕擦了擦嘴。   底下的燕然睁着醉眼朦胧的眼,迷迷瞪瞪回答:“嗝,饱、饱了……”   “那就走吧。”   席安一手溜起一个大男人,让燕赵氏在前边带路,一手拉着齐寐往外边走。   燕赵氏没想到她有这个力气,怔怔的瞧着,连忙护在左右给两人指路。   此时华灯初上,将整个府城都笼罩在灯火之下。   初入府城的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67章 虚惊一场 [VIP]   夏日的晨风吹拂而过, 拂过月白的衣摆,木槿花屹立枝头随风舞动。   席安掠过雕梁画栋的抄手回廊,紫藤花叶在她头顶青葱蜿蜒, 宽大的长衫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她脚步迅速, 一早起来晨练完, 听侍女说齐寐起来了,回来便寻他而去。   他今日穿着一身月白襕衫, 长发还披散着,腰间系着宫绦, 打着不一样的绳结。   伺候的侍女端着洗漱的工具候在一旁,见席安过来连忙行礼。   她摆了摆手, 示意侍女把东西放下出去,顺道接受给齐寐梳头的工作。   “你一大早去哪里了?”齐寐初醒时略带有几分倦意,被席安接手梳头的工作也不执着,反而撑着下巴一副慵懒散漫的模样。   “晨练了一下,待会要去厅堂同燕然用膳。”席安简略回答。   她三两下将齐寐这一头青丝束起,挑了条蓝色的发带系着。今早有些凉, 念及齐寐身子不好, 又挑了件薄衫给他披上。   齐寐坦然受之,待他洗漱完席安也把宝儿给牵了回来, 套上了狗绳。   “走,我们去用早膳。”   席安招呼齐寐。   两人便携手去往厅堂,还未入内就听里面传来一阵欢声笑语,小孩子的声音忽高忽低, 很快就有远而进朝他们奔来。   “小少爷!”有侍女追着一个孩子出来。   那孩子出来的急, 险些撞到席安身上, 席安顺手将他扶住, 那孩子也不怕,反而睁着圆溜溜的眼好奇的打量着她。   “你就是我爹爹的客人?”   “你爹爹?”席安疑惑。   燕赵氏从屋里寻了出来,见了席安先是一笑,“席姑娘来了,齐公子。”   “裕儿,快过来。”   燕裕乖巧的跑到娘亲面前,奶声奶气的唤道:“娘。”   这孩子瞧着七八岁的年纪,穿着锦衣,打扮的也似这家公子,如今叫燕赵氏为娘,倒是让席安惊讶。   “我先前从军,我娘怕我一去不回叫我娶了个媳妇。”燕然不好意思的解释,他挠了挠头,嗐了一声:“谁想到当时怀了孩子,我八年没回来,一回来还多了个这么大的大胖小子。”   他伸手想摸自家小子的头,被他一躲,躲在他娘身后冲燕然做鬼脸。   “嘿!你这小子!”燕然气笑了,一定要这小子好看。   许是出生都没有见过爹爹的缘故,这孩子与燕然不亲,也不怎么对付,明里暗里与他做对,对外人倒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模样。   在外人面前燕赵氏不好过于溺爱孩子,只能虚虚拦着。燕然恶向胆边生,撸起袖子要给这娃娃厉害瞧瞧。   燕裕才不怕他,一溜烟的跑到席安的身边,扒着桌子就要往上爬。   席安索性把他抱了起来,让齐寐把人抱着,夹了块糯米糍喂予他。   “行了,大早上的,让孩子先吃饭。”   燕裕得了庇护,甜甜的叫了声:“姨姨。”   被燕赵氏带去一旁用膳去了。   燕然昨天喝的酒多,现在还有点头疼,吃了早膳坐在堂屋喝茶。正好席安也有事和他说,便让燕赵氏把齐寐带去逛逛。   燕赵氏闻弦歌知雅意,很快就把厅堂里的人给清走了。   “老大,你有什么事要说吗?”燕然一脸莫名。   “嗯,是有点事。”席安喝了口茶,斟酌着把自己酿了批酒急需出售的事给说了。   当说道她酿的是长公主殿下喜欢的花酒,燕然一下子就精神了。   “确定是殿下喝的那种?快带我去瞧瞧。”   花酒有一步是过滤,此做法可以使酒液清澈透明,使得酒的口感更好。一些酒坊缺少的,也就是这一步。   席安酿的桃花酒都带过来了,倒出来一瞧酒液清澈,酒香四溢。   确实是上等的花酒。   燕然一下就嗅到了商机。   如今花酒市场空缺,又因长公主之故格外的畅销,弱受能把这些酒倒卖出去,定能大赚一笔。   “老大,你这酒还有多少?”   “都在这里了,本想着卖完之后还能趁桃花盛开时再酿一次,不过……”   “不过?”燕然急切追问。   席安抿了下唇,隐约有几分涩然:“齐寐想参加七月七的七夕灯会,我打算陪他在池郡都停留一月,回去之后又逢婚期将至,恐怕没有时间。”   “哎呀,那我有办法啊!”燕然起先还有些急切,但听她说会停留一月,拳头锤向掌心,幡然醒悟道。   “若我能在十天内把这些花酒卖出,不妨在我这一次性酿上千斤桃花酒,我自会代为售卖。等老大你昏礼那日,我定要带着礼物去贺喜!”   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然而席安计划七月半前回去,就算这酒只需酿上一月就能出售,还是有些赶了。   她一时犹豫,燕然有些急切,忙道:“老大,我定能在十日之内卖完,新酿的酒我也可以承担成本,亏了是我的损失,若是赚了钱我与你分成。”   “这话哪是这么说的。”席安无奈:“我并非在意这一点成本,只是觉得时间紧迫,有些犹豫。”   “为什么啊?”燕然满心不解:“一月都呆得,何必在七月半之前赶回去。”   席安略无语的瞧了他一眼:“七月半什么日子?”   “鬼节啊!”   “哦,难道老大你要回去扫墓?”燕然恍然,又觉得不对:“那不对啊,我记着老大你每年这个时候也不会给人烧纸啊,难道今年有新丧?”   “这倒也不是。”   “主要是鬼节前后在外赶路不好。”   燕然:???   “没、没吧……”燕然满脸疑惑,这有啥不好的?   “反正就是不好,你瞧我以前何时在七月半的时候外出?”以前但凡遇见这个日子,只要无须打仗,天黑了是瞧不见她人的。   燕然这才记起来席安老家有鬼节太阳落山后不能出门的习俗,每年这时无须出兵的话是不可能会出门的。   燕然尊重她的习俗,又难免不甘到手的钱路断绝。   怀着希望问:“真的不可以吗?我保证一定会赚钱的。”   “等你先把这酒卖了再说。”席安没直接回答,只说到时再说,到底没把话说死了。   其实还是觉得燕然着急了,得先看看售卖情况再说。   燕然也没放弃,反而鼓起希望:“等着吧,我一定带老大你赚钱!”   说完,风风火火的就要离开。   脚迈了一半,又急忙回头道:“老大,大家定在明天黄鹤楼聚餐,你要记得去啊。”   席安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燕然出门跑生意去了,下午席安与齐寐两人在燕赵氏的安排下,找了个向导开始游玩池郡都。   池郡都作为南方大城,又是流通要塞之地,四处古韵十足,书香郎朗混杂在这繁华画卷中。   两人出门的第一站,就是池郡都最大的藏书阁——琅嬛阁。   琅嬛阁为官府出资举办,从京城再到七座府城,共有八座,其中藏书无数,抄录、古籍、策论应有尽有。   然与北方府城不同的是,池郡都的琅嬛阁收录最多是策论经书,更多晦涩之语。其外貌,也与北方的大气恢弘截然不同,显得格外精致、雕梁画栋。   两人穿过狭窄的小门一进琅嬛阁,只觉豁然开朗,广阔的藏书阁在面前展现,无数书籍落入眼中。   有身穿文人长衫的人穿梭其中,亦有商吏平民往来行走。或手持书卷,或念念有词。   齐寐爱读话本,两人便朝放话本的书架走去,中途路过策论集,他随手拿了一本,翻开一看是历年池郡都参加会考学子的策论文章,只收录历来前五之笔墨。   他看得很快,遇见感兴趣的策论会多看几眼,更多是过目便算。   席安看他匆匆略过,还问他:“你这样是看懂了吗?”   “这些学子有些不错,有些却未免假大空了些,只识书籍不切实际,我也没必要看这些东西。”齐寐自然回答。   他嘴角轻扬,语气像是在说什么无关轻重的事,偏又流露出深处骨髓的自傲与敏锐,脱口而出的话语略显凌厉。   叫席安脚步一顿。   齐寐走路不停险些被拌,这才醒悟自己方才没注意到底说了些什么,一时哑口无言。   求问他一个只知玩乐的富贵公子,在何种情况下才能说出刚才的轻蔑之语,他现在假装失了智还来得及吗??   气氛一时沉默,席安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真看得懂?”   齐寐委屈,他好歹也是贵公子的人设,怎么如今连篇策论都看不懂了。   但时不我待,连忙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借题发挥:“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虽自幼体弱,父亲只盼我安好,但我也是请过先生的,我肯定看得懂!”   但看得懂和看明白是两回事,认得出字可不一定能看懂艰涩的策论。   齐寐刚刚那话,可不是单纯读过书敢说出来的。   席安一时眼神意味深长,定定的看了他良久。   齐寐隐隐觉得自己伪装不保,所幸席安或许还没有想扒他马甲的想法,最终只是点了点头,虚惊一场。   绕了一圈,还是轻拿轻放放过了他。   作者有话说:   可怜他还不知道,如今的轻拿轻放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要他后面翻倍奉还。长点心吧宝,等掉马你就知道苦了,嘻嘻,我好坏,已经想好让小绿茶掉马后如何花式吃瘪 第68章 买书的深意 [VIP]   齐寐逃过一劫, 反而不敢再看那些书,倒是席安饶有趣味,也不知是什么想法, 挑了一些策论有关的书买下送予他。   赫然被送了这些书, 齐寐心中揣揣猜着席安的想法, 憋屈的抱着书一时不敢多言。   席安看他这副小动物般警觉的模样一时好笑,主动牵着他的手在这琅嬛阁中逛。   琅嬛阁中军书几册, 多是席安看过的,有两本她没看过下意识拿了翻看, 突然想起自己不用再思虑军事,便好笑的想要放回去。   却不想手伸到中途, 被旁边两人的话语给吸引了注意。   “听闻最近边境又起战乱了……”   “怎么会,我们不是把他们打服了吗?”   “我听我在边境的亲戚说……”   ……   温热的手掌覆上手背,席安一个激灵,回神齐寐握着她的手把那两册兵书给取了下来。   “喜欢的话,一起买下来吧。”齐寐拿过两册兵书抱在怀中,一边垂首与席安轻声说话。   他笑容明媚, 仿佛并不受她满面寒霜的神色影响, 带着些许询问,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坚定。   席安神情一松, “好,买下来。”   她复又回头循着原先的声音看去,那里早已空无一人。   但是方才的闲言碎语却被她记在了心里。   为什么又起了战争?   席安满心不解,还是顾及自己陪齐寐出来玩不该如此扫兴, 面上没有表现。   这次反倒是齐寐主动牵着她的手, 宽大的袖子遮住两人交握的手。   “这些书太严肃, 没有意思, 我们去瞧瞧其他书。”   齐寐的话刚落下,斜里冒出一只手猛然把他拉进偏僻的书架内。   席安未曾想在琅嬛阁里都能遇险,下意识就要动手,却不想书架内冒出一颗脑袋,那人普通长相笑容满面,颇有几分恭维的意思。   “这位娘子稍等一下,我与你夫君说些事。”   “您就在这,在这等着。”   席安偏头一眼就能把这书架收入眼中,再一打量这人恐怕连她一招都接不下,故而只是犹疑的停留在原地。   书架里面还有一个男人,那男人也是普通长相,且笑容诡异,意味深长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嘿嘿笑着略显猥琐。   “听说公子想看点有意思的?”   齐寐被吓了一跳,还未开口眼前一本小册子一晃而过。   那人压低声音谨慎又兴奋:“我这里有难得的好货,是琅嬛阁也没有的藏书。”   藏书?   “什么东西?”齐寐一时来了兴趣,什么藏书这么神秘,连琅嬛阁都没有。   兼之席安就在不远处,心中没有惧怕。   那人:“就像您与您娘子一样,描写着男女之间朦胧又美好的感情。”   齐寐点头。   “里面有着春意盎然的景物描写,色彩十分浓郁。”   齐寐挑眉。   “最重要的是,蕴含了非常丰富的知识,只一眼就能让你们受益匪浅。”   “哦?这么神奇?”   那人咧嘴一笑,那笑容神秘足以叫人神魂颠倒,从袖子里抖出几本不过巴掌大的小册子。   “五两一本,只需细细观摩,包您与娘子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   一本书五两银子,不算贵但也不算便宜。   齐寐已经彻底被说服了,此刻的他就仿佛是被哄骗的散财童子,在没有看过内容的情况下,眼睛都没眨一下就要从钱袋子里掏钱。   席安就见齐寐与那人聊了几句,很快就掏了钱兴致勃勃的带回两本册子。   她不由皱着眉上下打量一番这个卖书的小贩,见他气质超乎寻常的猥琐,笑容也十分诡异,总觉得不安好心。   “等等,你买了什么,可以给我瞧一眼吗?”   齐寐深以为这是讲述夫妻之间如何维持感情的书,当即就给了席安,还与席安说:“我们什么时候一起学一下?”   这书打开,入眼不可描述之画面,其颜色深沉叫人见之难忘。   是一位大家闺秀看了,能被吓哭的春色书。   耳边还有齐寐仿佛从远处传来的骇人低语。   ——一起学……起学……学……   ……   “啪!”席·黄花大闺女·被开黄腔也面不改色·安,在此时受到了强烈的惊吓。   她猛然合上书,动静之大让齐寐以为自己说了什么骇人听闻的事。   “这书,我没收了!”席安心中慌乱,好悬面上绷住了。   反手把齐寐怀里的书抽了过来,带去柜台付款。   她步履匆匆,隐约有几分踉跄。   回了燕家第一件事,就是满院找燕然。   带着孩子读书的燕赵氏看她似乎十分急切,怔了一下,连忙说:“不知席姑娘找我夫君何事,他出门谈生意还没回来呢。”   “你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说。”   席安颇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味,交代齐寐看着孩子,把燕赵氏拉到角落里去了。   她回头瞧了瞧齐寐,见他正接过燕赵氏剩下的工作带着燕裕背书,才面色沉重的开口。   “我接下来说的事,绝无冒犯你的意思,你千万不要介意。”   燕赵氏茫茫然点头:“你说。”   “咳,我们今天去了琅嬛阁买书……”席安起了个头,咳嗽两声,不知道接下来怎么说。   “琅嬛阁?姑娘可是去买书了?琅嬛阁藏书万千,定是淘到了心仪的藏书。”燕赵氏先是笑着说了一句,见席安面色凝重,才觉出几分怪异来。   “是在这期间发生了什么吗?”   “我……”席安斟酌着,在燕赵氏的掌心比划了两个字。   燕赵氏登时面色羞红,忙不迭收回手仿佛沾染了什么污秽一般,捂着手不知所措。   “这……这……”   “买了两本。”席安展露了书籍一角,很快就收了回去:“还要和我一起看,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这也玩的太大了。燕赵氏差点没绷住表情,还是藏着几分羞涩。   “咳!”光天化日谈论这种事总觉得有些奇怪。   燕赵氏拿手帕捂着嘴,唇瓣嗫嚅,一双眼睛四处乱飘:“夫君,夫君其实也会看这些。”   席安的神情更凝重了。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燕然会看,不止他看,军中哪个男人不看?还要四处传着,在小被窝里偷着看。   但齐寐居然想和自己看!   他为什么能这么坦然?   我怀疑他在勾引我,席安心想。   他在邀请自己行男女敦伦之事,但自己绝对不能逾越半步。   婚未成,怎同床?   但齐寐主动邀请,没有表示是不是不好?   席安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叫燕赵氏脸色大变,满脸骇然。   “这,这绝对不行!”她心里飞快想着话语:“男人都是这样,如果成婚前就叫他们得逞,他们就会不珍惜你的。”   “不管他怎么说,你一定要矜持,绝对不能僭越一步!”   燕赵氏说的还是有道理的,齐寐那么好看,人又那么乖软,她虽是女子但这种事肯定是他更吃亏,自己怎么可以如此亏待他。   席安心想。   或许,买这种书是有必要的。   席安又想,两人没有经验可不得一起看书?   于是她怀揣着两本不可言说之书,故作坦然的走到齐寐面前。   “我觉得这书,我们成婚的时候再看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齐寐一想,这种维持夫妻关系的书确实婚后看比较合适,遂点头。   席安大松口气,又连忙回了院子。   把齐寐看得满脸不解。   “是有什么急事吗?为什么走的那么快……”   总之这古怪的感觉一直维持到聚餐之时。   席安与齐寐穿了那身特意做的红色唐圆领,齐寐束着马尾腰佩革带,脚踩马靴,十足英姿飒爽的模样。   席安则是同燕赵氏一同绾发,由手脚灵巧的丫鬟扎了对双环髻,不同先前拿红带子扎着,套了两个碎玉流苏发环。面上画了金色的花钿,两侧用红泥画着伤痕妆,点着点绛唇。   她生得好看英气,五官总是带着几分凌厉。   这未出阁姑娘的打扮,倒显她小了几岁,伤痕妆一画突出五官艳丽的同时,亦带了几分艳丽到摄人的危险。   席安五官好看,梳妆的丫鬟也格外眷顾她几分,本来简略的妆发做得十分漂亮,瞧着是要去艳压群芳的。   燕赵氏也颇为不差,年纪虽然和席安差不离,但打扮颇为稳重端方,戴着玉头面,穿着贵绸缎,暗搓搓的彰显富贵最为合宜。   “这倒是显得过于郑重了。”席安略带几分无奈道。   按她说是好友相会,束个马尾就可,奈何燕赵氏颇为认真。   “今天府城守参将之一的李参将会来,他的夫人素来爱艳压群芳,我先前避着锋芒不敢造次,托席姑娘的福可得好好打扮压一压她。”燕赵氏十分高兴,握着席安的手颇有几分扬眉吐气之感。   “怎么?他夫人与你有仇怨?”席安挑眉。   这李参将就是她那位在府城任职的同僚,原先也是同等级的同泽,后来她位子上去了也就成了下属,只是关系好也没多大影响。   “这府城地方就那么大,那么些个势力总是会发生碰撞的。我们燕家前个抢了她娘家的生意,参将大人英明不会如何,但怕参将夫人挑事。”   燕赵氏叹息一声:“也是托了你的福,今日我也算是狐假虎威一番了。”   这倒是有些无趣了,席安心想。   本就是家宴,还搞这些小心思。   但她也是为了给燕然争气,席安便没有多说什么。 第69章 重逢 [VIP]   夜晚, 华灯初上。   府城的夜市才正开始,城里便已灯火如织,流转城中连绵不绝。   燕然定了黄鹤楼最高处的包厢, 从上头看去, 灯火阑珊火光通明, 是十分繁华梦幻之景。   夜风轻柔吹拂脸旁,席安与燕然靠着栏杆正向下望, 回望屋里燕赵氏哄着燕裕吃饭,齐寐正在帷幔遮掩处与她对视, 不知在避着什么。   席安猜到他的心思,瞧他那副谨慎的模样倒有几分好笑。   楼下哗然声骤起, 她直起身,给了齐寐一个眼神先出去了。   这屋里走进一个如同珠宝展示台的身影,那夫人一身紫色长裙,裙摆摇曳在地展露裙摆金色的织金,头戴一顶金发冠,几只金蝴蝶绕发冠颤动。   果真是出彩到叫人一眼难忘。   让瞧见她的人, 一眼被这珠光宝气吸引, 倒难记住她清秀的容颜。   李夫人倨傲的迈步,见了席安毫不客气的询问, “你,本夫人的位置在哪?”   “我?”席安指了指自己,她今天打扮不说华贵无双应该也不是会被认为是丫鬟的吧。   “哼。”李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么没眼力见,还不快给本夫人指路。”   “行, 你随便坐。”席安摆了摆手, 包容她了。   李夫人还不依了:“你谁啊, 胡乱坐, 这是能胡乱坐的吗?本夫人是能胡乱坐的吗?”   “那你想坐哪?”席安回头一瞧,这屋里共两桌,是想着大家会带家属过来,怕她们和一群大老粗在一起不自在,另开了一桌。   她随意的指了指燕赵氏坐的那桌:“你就坐那里吧,就燕嫂子旁边。”   李夫人一看,眼神越发鄙夷。   “你懂不懂规矩,那是主位,是要给我夫君的上司夫人坐的。”   上司夫人?那谁?   席安还真没听说过这个人,虚心请教:“那你说,你该坐哪。”   “自然是这个位置。”李夫人指了指燕赵氏的位置:“快让她让开!”   燕赵氏坐在主位右手边,带着孩子坐了两个位置。   李夫人霸道惯了,一定要坐最好的位置。   听闻那位将军曾官居从一品,就算现在退下来了人脉还在,她定要坐到右手边同他夫人打好关系。   那燕赵氏都已经带着孩子吃上了,怎么可能会换。   席安无语。   “不如这样,你坐主桌吧。”   她主动拉开主桌右手边第一个位置:“你就坐这里,离主位最近,比刚刚那个位置还好。”   “你懂不懂规矩啊!”李夫人意动了,又憋着不说,故意要发怒的样子。   正此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从外边走近响起,爽朗笑声如雷贯耳。那人一身盔甲,大步入内,足有九尺身高,面上蓄着英武的胡须,双目神光湛湛。   燕然从外头进来,见着来人眼睛一亮。   李参将也是满脸高兴,握着拳头给了燕然一拳,燕然啊了一声,捂着胸膛不服输的也给了李参将一拳,结结实实打在盔甲上。   李参将在小兵的帮助下脱下盔甲,目光在四周看了看,迟疑的看了席安许久,才敢她拱手认人:“将军。”   李夫人顿时脸色煞白。   席安摆摆手,“我不过寻常人,今天叙旧也不要弄这些虚礼。”   “哈哈哈,将军还是老样子。”李参将大笑,随手拉开张椅子坐下。   席安还把着那把椅子呢,老神在在的问李夫人:“这位子,夫人你坐不坐?”   “不,不,您真是爱开玩笑。”李夫人笑容僵硬,差点没能笑出来。   “没开玩笑,你做这里吧。”席安语气淡淡,直接压着她坐下。   李参将这时也觉出不对味了,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见李夫人不听话虎目一瞪:“将军叫你坐你就坐!”   李夫人骇了一跳,几乎是瘫在椅子上。   “对了,老李,咱老大给咱找了个姐夫呢!”燕然看气氛不好,连忙岔开话题。   一提姐夫,李参将登时也来劲了。   “真的?将军找了个什么样的?厉不厉害?好不好看?”   席安笑着回了一句:“好看,有点怕生,我把他带进来。”   “哦~”   “姐夫别怕生啊!”   两人嬉笑着,没皮没脸的样子仿佛又回到了军营里一起插科打诨的日子。   席安摆了摆手:“去去,别浪。”   她拐了出去,到了围栏上,还略带笑意的问了一句:“怎么,老李你没见过吧?”   齐寐登时失语。   她又道:“好了,出来吧,他不是会嚼舌根的,就算是出名的罪臣之子他也不敢乱说。”   这是摆明把齐寐当成了备受家族期待的麒麟子了,估计是觉得他顶了幼子的头衔跑出来隐姓埋名,怕被人发现。   然而齐寐的身份比罪臣之子还要麻烦。   齐寐扶额,所幸他根本没见过这个人,又能逃过一劫。   便施施然出来,路过席安时故意恶狠狠的赌气道:“哼,就你聪明。”   “嗯,就我聪明。”席安笑了下,眼中倒影繁华灯火,眼眸星河流转。   齐寐真的是喜欢死她这副样子了。   屋里,李参将瞪了眼花枝招展的自家夫人,压低声音呵斥:“还不快滚到另一桌去,丢人现眼。”   李夫人满脸委屈,又不敢违抗夫君的意思,亦恐惧自己得罪了席安,方要起身。   正此时齐寐撩开帷幔进来,隽秀清逸的面容映着烛火,深红的衣裳将他衬得皮肤白皙,越发显出他独特的气质。   脚步声从他身侧过来,席安自他身后走出,见李夫人将要起身,眉梢微挑。   “嫂子怎么起来了?”   李夫人脸色一白,隐约有些难堪。   “你说笑了……”   “啊,说来我方才听这位夫人说他丈夫的上司夫人要来,要与她坐一桌。席安,那人来了吗?我怎么没瞧见。”齐寐在这时突然开口,状似无辜的看向席安。   他目光往李夫人身上晃过,先前在外边听这人刁难席安,席安懒得计较,齐寐可不是好惹的。   直接就点了出来。   “这不就我们几个吗?”燕然一怔。   “什么上司?”李参将亦是满脸困惑,见李夫人目光闪烁,脸色一沉。   “你胡乱说些什么,连人都没搞清楚,你可真是!”   李参将被这蠢货气得不轻,指着李夫人气得面色铁青。   “行了,相聚一场,别闹得难看。”这个时刻,席安倒是出言,冷淡的话语浇灭了几人之间颇有些闹腾的气氛。   她厉眸一扫,目光扫过李夫人,倒不是要为她出头,只因故友重逢,再玩这些心机把戏可就太无趣了些。   “你要坐就在这里坐着吧,别闹事。”   李夫人听出她语气里的危险,在自家夫君逼人的目光下连连摇头,把自己的位置让了出来。   “我还是去坐另一桌,去另一桌就好,姐夫你坐。”   李夫人让开了位置,齐寐满意的弯了弯眉眼,顺理成章的坐在了席安的身边。   作为席安带来的自家人,他自然受到了李参将的打量。   虽然方才有个不合时宜的插曲,但几人都有心揭过,李参将更是有些愧疚,越发的吹捧齐寐。   “将军的眼光还是一如既然,就喜欢姐夫这样生得贵气好看,一身书卷气的。”   “就姐夫的风姿,我在池郡都都少见。”   这话吹捧得,叫席安眉眼带笑,给齐寐夹了一筷子鱼肉,颇为慵懒道:“我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   席安素来沉稳持重,鲜少说这样出众自负的话语,显然是对齐寐欢喜至极。   李参将哈哈大笑,给齐寐倒酒:“哈哈哈,将军眼光好啊!来,姐夫喝酒,喝酒。”   “他喝不得酒,我喝了。”席安手一转,直接把被倒满的酒杯放到自己面前。   这桌都是昔日同泽,喝酒过于常见,席安思及此一时眉头紧蹙,要他去隔壁坐。   “那桌空了一个位置,你去坐坐,免得辜负人家好心给你留出来的位置。”   “哎呦,姐夫喝不得啊。”李参将倒是没想到,“一个大男人,喝点酒没事的。”   “行了,去那边坐。”席安连忙伸手挡住杯口,一边对齐寐道。   他才这主桌坐了没片刻就要去另一桌了。   席安见他去了旁边那桌坐下,这才回了头,一回头就对上两人挤眉弄眼的古怪表情。   “这是,还没搞定呢?看得这么紧。”李参将朝齐寐的方向努努嘴。   边境女子招婿不在少数,也有不少女子彪悍抢亲,只有两人心意不合才会叫女方看得如此紧张,连口酒都不予人喝。   李参将显然是误会了,还以为席安从哪抢了个贵公子回来,此刻还处于盯人的时候。   但真说起来,齐寐也算是她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的。   席安撑着头,把握着酒杯,漂亮的眼往斜里一扫,眼神凌厉却因丹霞眼影柔和,平添了几分媚色。   “嗯,管得严,喝不得酒。”   一抬眸,见李参将怔怔的盯着她瞧。   “哎呦,我这小心脏。”李参将咽了咽口水,没忍住抚了抚心脏:“早知道将军漂亮,我今日一瞧,还以为是哪家的小姐跑错地方了,差点没敢认。”   “当年在边疆将军若是这副打扮,哪个读书人能开口抗拒这门亲事,多少有点不知好歹。”   燕然深以为然:“那是,在边疆大家都灰头土脸的,我以前只觉得老大好看,就是有点心里没数喜欢人家读书的,人家正经读书人哪里看得上在战场上摸打滚爬的。今天这一正经打扮那是特别好看,倒能配几个读书的大官。”   “去去去,什么叫心里没数?人家那是喜欢有内涵的,哪像你每天嘻嘻哈哈没个正形。”李参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燕然也不甘示弱,立刻回怼:“我灰头土脸怎么了,我那么大一个儿子,我那是顾家守节,不屑与你们这群色中恶鬼为伍。”   “那不就是不招女人喜欢……”   两人一顿插科打诨,席安撑着头偶尔回上一句。   此刻月色正好,故友重逢,恰是盛世。 第70章 过一辈子 [VIP]   一顿酒足饭饱, 明亮的烛火在笼中发出轻微噼啪的声响。   夜风吹过扶拦,吹动轻薄的帷幔,带起一阵布花。   哒, 哒……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   李参将走出包厢, 只见席安靠在围栏上, 俯视着万家灯火,酒意微醺的饮着醒酒的汤水。   她今日喝得有些多了, 眼角熏染着醉意,一双凌厉的美目晕着水光。   听见动静漫不经心的朝旁边瞥去一眼, 依旧倚着围栏没有动弹。   李参将也是喝了许多酒,但他比燕然清醒, 说话也有逻辑。   他同席安一起背靠着围栏,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掏了烟草卷着,在夜风中吞云吐雾。   “你有话和我说?”席安唇角微挑,慢条斯理的饮了口醒酒汤。   “将军还是这般敏锐。”李参将哈哈笑了两声,憨憨的摸了摸脑袋, 威严粗犷的脸上写满了纠结。   “按理说这事不是我该议论的, 只是将军,你拼杀那么久, 富贵权势唾手可得,你真的就这样放弃了吗?”   透过轻薄的帷幔,屋里齐寐的身影若隐若现,他正与燕赵氏说着什么, 把李夫人完全排斥在外。   还是记着仇的。   席安不免轻笑, 眼神越发柔和。   “比起战场朝堂, 我还是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她轻声回答着, 目光一瞬不瞬的凝视着齐寐的背影。   也不知是在说归乡的生活,还是有着齐寐一起生活的日子。   李参将沉默了良久,似是颇有感悟,沉沉的叹了口气。   “你说的对。”   席安偏头看他神色疲倦,抬手拢了拢发丝随意问:“你这夫人怎么回事?像是个挑事的,倒不像是你喜欢的。”   “嗐,政治联姻呗,还能是啥。”李参将不欲多讨论这事:“这婚都成了,多压着她家,不会闹出太大事就成。”   “不说这些了,不知将军可曾听闻边疆又起战乱的事?”   这事席安在琅嬛阁听了一嘴,还不知道具体情况。   李参将叹息一声,叼着烟仇恨又轻蔑道:“还不是那群蛮子闹出了弑父夺位的事,换了首领就以为自己本事大可以反抗我们了。”   “前些天长公主殿下已经启程去边境镇压了,将军,你与长公主殿下有知遇之恩,若是想要拾回荣耀可以利用这次机会。”   席安自是要反对的,李参将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她便没有开口,等他说话。   李参将抽了口烟,长长的吐出一口烟气,伸手一指虚虚点了点齐寐的背影。   “将军,这,瞧着可不是什么安分的,这一身贵气也不知是哪家的贵公子。能跟了你,想必家里也是落魄了,这样的人可不好甘心同你在小镇子里过一辈子。   你既然认定了人,也得看自己能不能留住,留住人的不外乎就是些权势富贵。我知将军你不屑这些身外功名,可他不想吗?”   李参将句句中肯,席安少有如今这般温和的时候,在战场上她总是冷硬寡言,犹如一块经受风霜的顽石。   如今倒是缓和许多,谈及齐寐总是带着笑意。   他作为下属,也是好友,自然希望她能一直这样下去。   “那就来试试吧。”席安一口饮尽醒酒汤,顺手一放颇有几分潇洒恣意。   “我能不能留的住他,是我的本事。若是留不住……”席安眸色微沉,很轻巧的笑笑:“他要什么,是我给不起的呢。”   “将军……”   “行了,你再说下去就扫兴了,说点其他事吧。”   席安摆了摆手,顺势把王家招惹自己的事说了,她一早就打算借李参将的力去给王家一个教训,如今说出来也是时候。   李参将听闻这事,蹙了蹙眉:“一个小小的王家,也敢寻将军的麻烦?”   “天高路远,自然是敢。你帮我敲打一下,打到他们苦了,不敢再对我伸爪子。”冰冷的话语逸散在空气中。   讨论这些时,她冷漠至极,好似在说无关紧要的琐事。然一个府城三参将之一能做的事,足以将他们打落阶层。   凭王家的行事态度,只要往下翻查,找出来的腌臜事足以把他们一撸到底。   这事对李参将来说并不困难,他张口答应,还保证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嗯,还有燕然。”席安也不知燕然是不好意思还是如何,只淡淡道:“似乎有人找他麻烦,到底同僚一场,他的腿若无事也该任职封官。如今事已至此,你作为好友在不伤及自身、不违背道义的情况下,多帮衬他点。”   李参将倒是有些奇怪:“他遇事怎么不和我说?”   “大抵是开不了口,你多帮衬点吧。”   席安端起空了的碗,朝他摆了摆手就要进去。   李参将在身后急急道:“将军你既然不准备回去,定要速速与姐夫生米煮成熟饭,把这婚给成了!”   生米煮成熟饭!   这话叫席安脚下一个踉跄,好悬没摔了。   她昨日方缴了两本学习书,这边就有人催她生米煮成熟饭。   席安敷衍摆手,仿佛身后有鬼在追一般,忙不迭的就进了包厢。   “齐寐,你吃好了吗?”   齐寐眨巴下眼,乖巧的点了点头:“吃好了。”   这反应……   “你喝酒了?”席安一怔,伸手摸了摸他的脸,有点烫,应该是喝酒了。   燕赵氏在旁边说:“方才姐夫要喝,妾身就给他倒了一杯,可是真的不能喝?”   “没事,我先带他回去。”齐寐喝醉了,席安也顾不上其他,把他搀扶起来就要往外走。   临走时,回头对李参将道:“说来,七夕后不久就该是我与齐寐的婚期了,到时你若有空,可以和燕然一起来观礼。”   李参将信口答应:“那我一定要去!”   “我与燕然两人要再去其他地方喝酒,将军你急的话不妨先走,让弟妹和我家夫人一起?”   席安看了看燕赵氏。   燕赵氏点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   席安便答应了。   齐寐喝醉之后酒品很好,就是有点缠人。   席安半拖半扶把弄下楼带上了马车,方一坐下就见齐寐正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眼睛亮亮的,睫羽轻轻颤动。   “席安。”   “嗯?”席安答应一声。   就见他半躺下来,枕在席安的腿上,伸手去拨弄发环上垂下的碎玉流苏。   那流苏垂至胸前,随着马车的使动一晃一晃,齐寐紧紧盯着,盯到最后忍不住像一只猫儿般上手拨弄。   席安随他把玩,自己也有些醉意,便撑着额头闭目休息,一只手被齐寐抓着把玩。   迷迷糊糊间,听到极轻极轻的一句:“我就乐意和你在小镇里过一辈子。”   席安猛然惊醒,一低头,齐寐正抓着她的手摆弄。   她猛然喊齐寐坐起来,难以置信,又带着些许迟疑道:“你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就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刚才齐寐是不是说了这话。   齐寐有些疑惑的偏头看着她,半晌没有动静。   席安突然就泄了气,没忍住自嘲般笑笑:“是我魔愣了。”   “好了,再休息会,很快就可以回去睡觉了。”她温柔的哄他。   齐寐被她按倒在马车上,枕着席安的腿,还有她在背后犹如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   他没忍住打了一个哈欠,含含糊糊道:“我想和你过一辈子。”   这次席安听清楚了,她眸色微暖,垂首低低的答应了一声:“嗯,我们要过一辈子。”   ·   从那日聚餐出来,方过了三日,期间席安与齐寐把琅嬛阁逛了个遍。   特别是齐寐,淘到不少正经男欢女爱、才子佳人的话本,还有几本据说是一直追读的下卷。   那些话本翻开一瞧,通篇写着才子佳人,仔细一瞧全是白富美与穷书生之见脱离门第的情不自禁。   有些写的不错,格外的畅销,有些写的糟糕的,就难免有几分粗俗,叫人看了都直皱眉。   齐寐对话本爱不释手,总要席安管着,否则定要忘了时辰。   这日她刚缴了一本话本,催促齐寐去用膳,一人风风火火的就闯了进来,大嗓门就连屋里都能听见。   “老大,老大!”   “老大你在哪呢?”   “这呢,什么事风风火火?”席安从屋里探出头朝他招了招手。   他便高高兴兴的过去,高兴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他从怀里掏出几张一百两的银票,粗略一瞧,也有小几张了。   “老大,你这酒大促销啊!不过三天就卖了个干干净净,你猜我卖了多少钱?”燕然满脸喜气,不等席安回答,便美滋滋的自我回答道:“二十两!二十两一壶,一壶才半斤酒,刨去与酒楼分成足足赚了三百八十两!”   “怎么样,老大,要不要和我合伙,我们再加急酿一批?”   这次的花酒才百来斤,仔细一算也挣不来一夜暴富,但这背后的利益十分可观。席安投入的成本也不过几两酒钱,甚至不是特别好的酒。   若是换好酒酿造,价钱定能再翻。   这赚钱的买卖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燕然满脸喜气,就差席安点头了。 第71章 桃花宴 [VIP]   “怎么了, 酒卖出去了?”齐寐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眼神往燕然那一扫而过。   “是啊姐夫,我正在用老大商量着酿酒的事呢。”燕然满脸喜气, 那几张银票在他面前晃过。   齐寐过问了, 席安也没有隐瞒, 直说了燕然想要酿酒的事情,与自己的顾虑。   她是觉得这事急了些, 不妨先放一放,左右剩余的时间也不够酿一批酒的, 何不如等他们回乡再说。   “这事啊。”齐寐摸着下巴略作思考,“这酒, 燕然你是在哪里卖的,可是黄鹤楼?”   “嗐,那哪能啊,黄鹤楼的酒都是从京城供应的,我是选了几家次一些的酒楼,不过三天便卖了一干二净。”燕然摇头。   和黄鹤楼搭线有些麻烦, 其背后东家也颇为神秘, 他一时半会也搭不上线。   没有搭上线啊,齐寐思索着:“那便不急, 再等等。”   “还等啊!”生意不等人,燕然深知这个道理,也是想做一番成就出来,有些执着了。   齐寐心里有打算, 念及之后诸事还要委托燕然, 便迎他入屋, 开口与他解释。   “与其供应那些酒楼, 不妨再与黄鹤楼谈谈。这花酒做的最好的除去宫里就是我们席安手里的法子了,又有着长公主殿下这一免费宣传,正所谓奇货可居,世人追捧花酒追捧殿下,背后定然会产生巨大的利益。   我的想法是,不妨与黄鹤楼搭线,黄鹤楼背后东家神秘难测,其产业遍布全国,若能搭上线一月供上定量的数目,定好分成,总归比现在着急忙慌的酿酒有前途的多。”   “比起旁人还有可能把我们的秘方谋了去,与黄鹤楼合作打出品牌,这可就是长久利益了。”   齐寐坐在椅子上,一通冷静分析,显然是已经盘算好了之后。   诚如他所言,若是能搭上黄鹤楼这条巨龙,其背后的长久生意才是利益所在,是利益最大化的好处。   “如今花酒卖的顺畅,大家买了回去对比之前的定然觉得我们的好,也定然会引起他人追捧,你不妨以此为敲门砖去黄鹤楼详谈。若是谈下来了,这生意,我们与你分成。”   燕然听后,有些迟疑:“虽然如此,但黄鹤楼愿意吗?”   “李参将是府城三都头之一,你不妨搭他的线试试,若是成了可就是天大的买卖,若是不成亦有其他选择兜底,你不要怕。”   齐寐说道这,看燕然还有些迟疑,便下了一剂猛药:“你这是不信任席安,还是觉得我们长公主殿下的威名不够,撑不起这偌大利益?”   “你且安心,席安的方子就是长公主殿下那里传来的,一年四季换几轮酒不成问题,如今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燕兄,你可千万不能堕了殿下的名声!”   最后一通话显然化作重拳,把人打的头晕眼花。   左一句我们的期望,右一句长公主殿下的威名,差点被燕然打废。   他瞬时燃起了斗志,咬着牙道:“那必不可能!我燕军何日堕过殿下威名!”   “那燕兄还不去谈生意?是要吃完饭再去吗?”这时,齐寐再幽幽问上一句。   燕然一个激灵幡然醒悟,立刻就往外跑。   “我这就去约黄鹤楼的掌柜吃饭!”   见证一切的席安:……   “你好像把他忽悠傻了。”   “我哪有忽悠他嘛。”齐寐非但没有丝毫的心虚,反而觉得委屈。   “我说的句句实话,是相信席安,才会这样说。也曾听说殿下威名,才能这般狂言。字字句句都是基于信任啊!”   “难道席安不相信自己,不相信殿下吗?”   “别,少说两句。”这话说的,席安差点都要信了。   抬手毫不客气的掐了掐他的侧脸肉,看到那张隽秀疏朗的脸被迫变成无辜的包子脸,才心满意足的松了手。   “话还说上头了?没大没小。叫人听见,要治你不敬皇家了。”   齐寐不服气的鼓了鼓腮帮子,凶巴巴的瞪了她一眼,“哼!就你会说话,有本事多说两句。”   “我又没说什么坏话,还不许人说话了。”   何况他就算说坏话了,轮得到谁来治他的罪?   自家人的事,能叫不敬吗?   席安说不过他,他一张嘴叭叭的,还挺可爱,桃花眼都瞪得滚圆。   “多吃饭。”席安主动夹了一筷子鱼肉给他。   他也就闭了嘴,专心吃饭去了。   齐寐那一通话颇有几分道理,燕然狠下心一连在外边忙碌了两天,人都憔悴了几分,总算是把这门生意谈下来了。   虽然归根结底是席安那边主导,但到底过了燕家一手,也算是给燕家添了几分金。   他高兴的不得了,要请两人喝酒。   一回家,家里可就燕赵氏和燕裕两人,席安与齐寐一早就跑没影了。   最后一场桃花宴在郊外展开,那座庄园的桃花总会比外边的艳丽,花期也长久些。   趁着最后几天花期,庄园主人开放了赏花宴,邀爱花之人赴约。   席安与齐寐整装相携赴宴。   席安换了套上绿下红的坦领襦裙,照旧是梳了少女的双环髻,露出雪白的天鹅颈,肩上搭着铜钱纹红色披帛。   齐寐换了身青碧色的襕衫,脚踏云靴,腰系玉革带,端得是公子如玉、遗世独立。   两人高高兴兴的去了,没想一下马车,那庄园外堵的水泄不通。大家都想再赏一次桃花宴,自然来者众多。   两人想要进去,只怕是有些困难。   齐寐见这情况也有些头皮发麻,意外瞧见几个书生打扮的人在门口徘徊,眼睛一亮。回头让席安在原地等他,自己跑进人群里没了踪影。   他跑的快,一会就没影了,叫席安招呼不及,瞧着他一溜烟就了人影。   她想要去追,身后又有人唤她。   一回头,是一个富家小姐,看席安的打扮显然是把她当成了哪家出来赏花的小姐,亲亲热热的上前去挽她的手。   “姐姐,你要是来赏花的吗?我是楚家的小姐,你是哪家的?”   “我姓席。”席安下意识后退一步,没叫她挽上。   楚小姐笑容一僵,很快又扬起热切的笑:“正是巧了,我姐妹们看这庄园难进,打算就近找一个地方办裙幄宴呢,席姐姐一起来啊?”   “我就不了……”   席安拒绝的话语还没说出口,这楚小姐拉着她在人群里横冲直撞,席安怕贸然反抗会误伤他人,便想着等到了空闲的地方再挣脱回来算了。   哪想这一路没几步,脱离了人群就来了一个河边,河边用竹竿撑起花花绿绿的裙子,在河边随风飘荡。   “就是这了。”楚小姐小姐带着席安进了裙子都包围圈,里面早已坐了三位贵女。   那三位贵女见了楚小姐皆是爱答不理的模样,唯独见了席安热切一些。   “这位姐姐是哪家的?怎么没有见过?”   “席姐姐今日得空出来,我带她出来玩玩。”楚小姐捂着嘴矜持的说着。   话里话外,表达出席安出身不凡之意。   席安:……   几位贵女倒是很吃这一套,瞧席安一身打扮价值不菲,一身气质高贵凌厉,像是哪家的高门贵女。   连带着对楚小姐也温和几分。   楚小姐表面笑意盈盈,实则一直在宣传席安的“高贵”身份,把席安说得什么无语。   她方要起身离开这无聊的宴会,就听其中一位贵女道:“往年这庄园的主人都是随大家进去赏花,如今倒是搞了些花里胡哨的玩意,非世家不能入,非才子不许进。”   “唉,可怜我们姐妹被拦在外面。早知道就要我未婚夫一起来了,定然不会叫我们在这里闲聊。”   “你那未婚夫出身好是好,可文学不行也进不了,早知如此规定合该叫我家哥哥来。”   几个贵女你一句我一句的,吹捧起了自家的男人,然说了那么多,还是被拦在了外面。   这话楚小姐没有插嘴的余地,又不知怎得把席安牵了出来。   “那倒是可惜了,席姐姐的未婚夫才貌双绝,若是定然能进去。”   这话让贵女惊讶好奇:“是吗?池郡都当真有这般男子?姓甚名谁,我们怎么从不知晓?”   这话叫楚小姐说不出来了。   席安也算明白了,这就是随便拉人给自己撑场子的。   她直接道:“不是本地的,在外边没进去,我要先走了。”   她一说要走,一个贵女反而来劲了。   “楚小姐你不会是胡说的吧,你这姐妹瞧着也不是能进去的,可别是说大话让人揭穿,可就叫人笑掉大牙。”   楚小姐都能做出把席安拉来凑数,自然不甘示弱,三分心虚也化作了七分自欺欺人的坚定。   “我说的可是实话,等席姐姐的未婚夫过来,你们就知道了!”   “哦~”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   楚小姐断定不会有人找来,还颇有几分理直气壮。   却不想身后突然传来一道男声,动听如玉石相击,温润如水流潺潺。   “席安?你在这里吗?”   这是寻席安来的齐寐。   只这一声就叫楚小姐白了脸。 第73章 多年好友 [VIP]   “在这里。”席安掀开围着的裙子出去, 果真见齐寐在外边站着。   他的身后还跟着几个书生打扮的男子,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瞧。   先前还说起席安的未婚夫,这厢便出来了, 叫那几个贵女十分兴奋, 连忙也跟着出去。   楚小姐却白了脸, 笑容勉强。   这方一出去,果真见与席安说话的男子卓尔不发、容色高雅, 像极了话本中隽秀高贵的簪缨世族贵公子。   “天哪,这就是席姐姐的未婚夫吗?”   “席姐姐的未婚夫果真不凡。”   齐寐疑惑的偏头看着凑前的贵女们, 眼中闪过一丝烦躁。   他礼貌的询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听席姐姐说,她的未婚夫可以进庄园游玩, 一时好奇是哪般风月公子,也想问问能否带我们姐妹一同游玩呢?”贵女轻声慢语回答,一双眼却直勾勾的盯着齐寐瞧。   席安:……这到底是谁说的。   齐寐一时诧异,似没想到席安也是会说这种话的人,很快就反应过来,反而笑了。   “正巧我要带我未婚妻进去, 这倒没什么问题, 只是要问一问我的同伴们。”他信口答应。   几人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是一群穿着相同衣服的书生, 正往这边瞧呢。   那些书生穿着书院的衣服,衣上绣着班级,是池郡都最大书院,麓觅书院顶尖那一班的学子。能在这里等着齐寐, 足见齐寐不凡之处。   那些贵女十分惊讶, 连带着楚小姐都面上有光几分。   “你快去问吧, 问好了我们同席姐姐一起进去。”楚小姐为表亲近, 急切开口,语气不太好。   叫席安蹙眉,再次躲过她的亲近。   齐寐也是第一次被人用这般语气说话,心里也有些不高兴了。   “这是?”   “路上遇见的,不熟,多话。”席安厌烦这种小心思,直白的揭穿了去。   “席姐姐……”   “妹妹,我可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呢。”席安无语道。   齐寐偏了偏头,算是搞明白怎么回事了,没忍住笑了一下。   对那几个贵女说:“我还是先去问问同伴,你们先讨论好关系再与我对话吧。”   齐寐一走,三位贵女瞬时对楚小姐发了难。   “真有你的,居然这么做。”   “倒是被你装到了,人家真有这样的未婚夫,也是真不纵着你。”   “无聊把戏。”   ……   楚小姐被说得眼泪盈盈,求救一般的目光望向带着同伴过来的齐寐。   她生得好看柔弱,泪眼盈盈叫人忍不住想揽在怀里细细安抚。   奈何她的媚眼抛给瞎子,这点把戏齐寐从十三岁看到现在,京城的贵女可比她有手段多了,他一眼就知道这人打什么心眼。   “我同伴没有意见,我可以带席安邀请的人一起进去。”他直接将话语权交给席安。   席安不想被这些人纠缠,所幸说好了进去之后分道扬镳,得到了三位贵女的答应。   至于楚小姐,则被她忽略过去了。   这庄园坐落郊区最好的一块土地上,临上近水,建造它的人花费心思琢磨了好些手段,令这庄园三步一景,建筑与自然完美结合,随随便便一望都是一副画卷。   进去的时候,席安拉了拉身旁人的袖子,示意他看过来,低声询问:“你怎么让他们带你进来的?”   “这庄园的主人出的题目实在太难了,他们答不上来自然进不去,我便与他们说定了互帮互助,我帮他们答题他们带我进来。”齐寐低头与她咬耳朵,说着还轻笑了下。   “瞧见那粘贴在门口的笔墨没?那是所有入内者的答案,供他人瞻仰,唯独我的最多人看,够不够成为你文采斐然的未婚夫?”   “你便是不文采斐然,也是我未婚夫。”席安回答,往旁边偏了偏。   齐寐凑得太近,呼吸喷洒在耳垂令其沾染了些许涩意。   这个回答显然十分得齐寐喜欢,他忍不住高兴的笑了。   那群书生中仿佛是领军人物的一人上前拱手:“齐兄之文采实在华丽叫人叹惋,此间良辰美景,我们不妨吟诗一首,一同饮酒作对?”   “那可不行。”齐寐摆了摆手,称得上是神采飞扬,少年意气仍在他的身上流转。   “我要同我的未婚妻赏花弄月,可不想和你们吟诗作对。”   他快活的笑着,拉着席安往别处跑,把那些贵女与书生远远的抛在身后。   粉色的桃花盛开灿烂,粉色的花海淹没了两人的身影。   席安跟着他一路跑着,红色的裙摆翻飞出浪花。   两人跑到了一处桃花盛开、人迹罕至之地,齐寐才喘着气停下来,眼睛亮亮的。   他返身走了两步,折了一支桃花开始表演。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他吟了两句,忽觉不对。   又说:“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不知我这君子,可否求得佳人。”   席安被齐寐突如其来的表现欲笑到了,他现在这样子就像是一只孔雀疯狂开屏,还偏一直拉着她的手没有丝毫松懈。   她将两人交握的手晃了晃:“君子,你要追求佳人,好歹先把手松开吧。”   那齐寐不干,他才不会松开。   席安太毁气氛了,这个时候就该接过桃花,再对上一句诗……哦,这个有点难度可以换成其他的。   哪有这样直接点明的。   齐寐装不下去了,瞬间破防,故意凶恶的压低嗓子开口威胁:“我这君子今天就要做这恶人,把你强抢回去。”   眼见这强抢的戏码又要登台献唱,斜里突然传来声掐着嗓子怪模怪样鸭子嗓:“恶人,你都强抢了,还折我这花做什么。”   那一个身着大袖水田衫,套着紫色袴裤,脚踩花纹布鞋的男人。他一身打扮花里胡哨,带着几分戏剧的夸张,手拿着折扇,打开是浓墨重彩、污染眼睛的扇面。   “官人,我这园林可是春色如许~许~”应郎泾掐着嗓子唱了句婉转戏腔,眼波流转,方向多年好友瞥去一眼,就对上他恍若看死人的目光。   “兄弟,你咋这个眼神,骇人。”应郎泾摇了摇扇子,斟酌许久,吐出两个字“骇人”。   齐寐吃了他的心都有了,勉强扯出一个笑,毫不客气的上前揽着他的脖子,挟持着往角落走。   应郎泾知晓不妙,连忙挣扎,被京城一霸小郡王压制的严严实实。   成功被堵在角落,面前的大恶人一副要把他生吞活剥的凶恶模样。   “兄…兄弟?”应郎泾试探的叫了一声,叫他不声不响,又有了胆子,拍着他的肩膀调侃。   “你行啊兄弟,跑出来这么久不远千里就为了撩一个姑娘,你真行!”他冲齐寐比了个大拇指,“你是不知道,你失踪后你爹娘都气疯了,啧啧你回去可有好果子吃。”   “啧。”齐寐啧了一声,眉眼烦躁:“那就不叫他们找来。”   “那哪成啊!也就现在被边疆战事绊住了,没精神找你,否则早把你抓回去了。”   齐寐瞬时反应过来,身边就是一个威胁,一时眼神危险。   “郎泾,咱俩是不是兄弟?”他分外认真。   应家一霸登时就头脑发热:“呔,你我兄弟,两肋插刀。”   齐寐被他突如其来的戏腔弄得头疼,直言:“是兄弟,你得帮我。我喜欢那么久的人,还没追到手不能回去。好兄弟!帮我拖着人,拖个一年半载,咱俩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那这辈子咱们好不了,咱俩还是下辈子再做兄弟吧。”那可是长公主和相国大人!   应郎泾想都不敢想。   “你好没用,那你帮我给我妗娘传封信。”齐寐嫌弃的瞧他一眼,作为兄弟也只配传传信了。   齐寐的妗娘,不就皇后娘娘?应郎泾略微哽咽。   “兄弟,你也太瞧得起我了,我哪里能单独见到皇后娘娘?”   齐寐:……   “你去找大妗娘我就完了。”   “我王妃妗娘性子好,王妃妗娘一定会帮我,你管住嘴别碍事就可。”   管住嘴,这应郎泾还是做的到。   好悬商量好了这些,应郎泾开始好奇他喜欢的姑娘长什么样了,齐寐怕他说漏嘴,把自己的人设背景交代一通,叫应郎泾瞠目结舌。   “兄弟,你不去写话本都委屈你这天赋了,罪臣之后,你也想的出来。”   齐寐瞪他一眼。   他连忙比了一个闭嘴的动作,然而一到席安面前就开始多戏。   “姐姐好!我是应郎泾,是幺儿的好兄弟,多谢姐姐照顾我家幺儿。姐姐你是不知道,咱幺儿命苦,打小就没了娘,身体还不好……”   齐寐忍无可忍踢他一脚,咬牙切齿:“我娘好的很!还有,不许叫我幺儿。”   “这都是戏剧夸张,戏剧夸张你知道不。”应郎泾翻了个白眼,仗着席安在,齐寐不敢动手那是特别嚣张。   “……为什么要叫他幺儿?”   “他家里人都这么叫,他小呗,最小的一个,身体还不好,打小就跟个瓷娃娃似的。据说叫小名容易养活,一直这么叫着。”   席安:……居然真的是家中幼子。   应郎泾说完,还装模作样的补了一句:“唉,可惜如今会这么叫我人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幺儿不知道心里多难过,得亏姐姐你在。”   “唉,姐姐你人真好,人美心善。”   齐寐:拳头硬了.jpg   作者有话说:   应郎泾:姐姐姐姐姐姐……   齐寐:???你莫不是想撬我墙角   妗娘是舅妈的意思,自动翻译成舅妈 第73章 锄头挥的好,挥得人心慌 [VIP]   “对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你可不像是意外瞧见我的样子。”实在不想听到那接二连三一声一声的姐姐,齐寐及时岔开话题。   说起这个,应郎泾十分嫌弃的瞥了他一眼, 从袖中抽出一卷宣纸, 展开一瞧正是齐寐为了进来题的一首诗。   “你还好意思说, 别忘了你打小临摹谁的字帖,这宣纸字迹与相国大人的字何其相似近乎一人, 你还敢明晃晃往外面炫耀,真是嫌命长。”   这字一拿出去, 旁人只觉得这字颇具风骨颇有神韵,明眼人却却能一眼瞧出这到底是谁写的。   齐寐开蒙是他老爹亲自教导, 临摹的也是他爹的字帖,两人字迹近乎一致,唯独齐寐字迹略微飘逸潦草,从细微处透着几分散漫,不及相国大人风骨尽显。   席安没见过相国大人的字,却也觉得这字鲜明漂亮, 确实是一眼就能被认出来的独特。   齐寐身份敏感, 她虽然给人重入户籍,也须得小心行事。   应郎泾给她一个提醒, 叫席安暗自记下。   “这诗可以给我吗?”席安开口。   应郎泾摆了摆手:“姐姐你要就拿去,可千万不能给别人看哦~”   席安便把这纸收起。   齐寐倒是有些可惜,自己好不容易展露一次文采,还没炫耀两句就胎死腹中。   “你怎么把这收起来了。”   “你得了, 我打眼一瞧, 就瞧出是你的字, 再一看这诗是你最擅长的辞藻堆砌,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我都能认出来你觉得别人认不出?我可是特意揭下寻你来了。”   “谁想一寻到你,就瞧见你在我院子里撩姑娘!你真的太过分了!”应郎泾愤愤不平。   齐寐在他强烈的不满下有一瞬心虚,毕竟他好心寻自己,自己却折了他家桃树撩姑娘。   就听他继续道:“你居然背着我撩姑娘!你太过分了!”   “我都没有姑娘撩,你凭什么撩姑娘?”   齐寐:……   席安:……   “你到底为什么不招姑娘待见,心里没点数吗?”齐寐有些无语。   应郎泾倒是毫不在意,那些粉红骷髅只会影响他游玩的乐趣。   “别说这些了,女人哪有戏好听?走,兄弟,咱听曲去。”他揽着齐寐的肩膀,推着他往外走。   “我请了池郡都最好的戏班子,请你听女驸马!”   “等等,席安……”   应郎泾拖着他走:“为了你我可是连自己培养的戏班子都丢在京城了,今天你必须陪我去!”   话说到这,他突然放开齐寐,双手高举比划,眼神兴奋:“你不知道,池郡都的新角超漂亮,唱西厢记特别好,我追了她好几天要招她给我唱曲,她都不搭理我,你得去帮我出谋划策。”   “……所以你才不招姑娘待见,你个戏痴。”齐寐被放开了,连忙想走。   谁料应郎泾一屁股坐在地上抱着齐寐的腿不放,可怜巴巴道:“幺儿~你别走,我真的好想带她去京城唱曲,她都不理我。你最招女孩子待见了,帮帮我呗。”   齐寐满脸无语。   他不松口,应郎泾见软的不行,咬牙耍赖:“你不去,我就陪你在池郡都耗着,你交代的事我可就不办了。”   “你是不是兄弟啊?!”齐寐万万没想到这人连这种招数都使得出来。   谁还不是家中一个宝?齐寐打小就没受过委屈,在席安这里更是受尽迁就宠爱。   说好的兄弟两肋插刀一转眼就要反悔,齐寐急了,他直接指着应郎泾骂得气急败坏,又特别委屈。   “我都帮你招了几个角了,哪一回你不是一定要人,回去唱几天戏你又不喜欢了,你个喜新厌旧!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玩意!”   “你里外不是人!你败我名声!你个纨绔公子!”   “那个姑娘我喜欢,这个姑娘我也喜欢,我都喜欢怎么了!”应郎泾也急了,他现在就觉得那个姑娘唱戏好听,非要带回去扔戏班子里唱戏怎么了!   “你凭什么说我纨绔,你个京城一霸!你就是不会出门,你欺负人欺负的还少了!前个骂你一句你不高兴,昨个夸你一句你不高兴,你还缺这点名声?”   齐寐往常很少和人怼,至多是瞧不起席家的那些亲戚,会怼上一怼,还从没有怎么生气过。   眼见两人怼着怼着就开始翻旧账,你骂我难伺候,我骂你要求多。   席安瞧两人就差没动手了,也怕应郎泾高高大大的欺负了齐寐,连忙上前想要制止。   两人气头上呢,你急我也急,哪里是听劝的样子。   最后席安直接把齐寐挡在身后,齐寐尚且带着几分委屈与他吵吵,席安一拉架就更是委屈,拉着她的手不想说话。   应郎泾吵了两句,见他不回,逐渐觉得没劲总算冷静下来了。   “安静下来了就听我说,齐寐要你帮忙做什么事?”这时,席安才沉稳开口。   应郎泾哼哼两声:“姐姐,幺儿喜欢你我才叫你一声姐姐,说句不好的,你管得着吗?”   “你怎么说话呢?”齐寐登时不满。   “你对你嫂子怎么说话?”   “那你说!”应郎泾吼他。   齐寐还就不说话了。   这反应……   怎么感觉有点奇怪?   席安思索着,齐寐到底拜托了应郎泾什么事?会叫他因应郎泾一句话生气。   齐寐不说话,席安就故意沉下脸吓他:“齐寐,你说,你拜托他什么事?”   眼见她好似要生气了,齐寐开始慌了,同时也觉得有几分委屈。自己可是在为两人的未来着想,席安还要凶他。   “他说最近有人在抓我,我怕有麻烦,就让他给我妗娘送封信,我舅舅本事大定会愿意帮我遮掩一下……”说着,委屈的眼神送了过去,齐寐低头可怜巴巴的揪着席安的衣角。   席安心中一沉:“还有人在找你的行踪?”   齐寐弱弱点头。   到底隐瞒了一部分,叫他有些许心虚。   席安见他这般弱气,反而坚定了齐寐身份敏感的事实,她略微沉吟,斩钉截铁道:“我们现在就回去!”   “不行!”应郎泾第一个开口拒绝。   他连忙揽着齐寐做出一副好哥们的模样,拍了拍胸膛,语气特别甜:“姐姐,别急走啊,我和幺儿关系那么好,不留几天不好吧,姐姐。”   “姐姐,留两天嘛~我过两天就走,保证完成任务。”   “留两天,幺儿?”   齐寐瞥了他一眼,对席安以外的人他可没有那么软,毫不犹豫开始提要求:“你走之后把这园子借我。”   “可以呗。”应郎泾从善如流。   这就一座三进的院子,就是要他送出去,齐寐与他打小穿一条裤子长大,一座园子算什么,反正还能要回来嘻嘻。   “这园子就给你住,你喜欢成婚给你做贺礼。”尚且不知道自己好兄弟婚期将近的应郎泾满口承诺。   却不知道成了亲的男人就不再是他单纯的兄弟了,这园子给出去就要不回来了。   “这可是你说的。”   齐寐白得了一座园子,态度好了一点。   他本来就难伺候,小时候那么多玩伴就应郎泾和他玩到现在,两人打打闹闹这么多年有什么气也长久不了。   方才还急得要反目成仇,这会倒是愿意陪他去看戏了。   齐寐被安抚了,转而去做席安的工作。   席安还是有点不放心,但看他眉眼间都透着高兴,还是点了头答应再住两天。   然而点头没多久,席安就后悔了。   此刻,她捂着脸坐在椅子上,听着台山咿咿呀呀的戏腔,耳边是两个两人吵闹的声音。   应郎泾似乎对这个唱戏的角特别满意,正在和齐寐商量怎么把她邀回家里去,活脱脱的皇帝选妃。   应郎泾是挑妃的“皇帝”,齐寐就做了这个生杀予夺的“太后”。   他只说自己想要,最后还是要齐寐点头出谋划策。   齐寐其实特别嫌弃他这个喜好,但是人家只是单纯的欣赏嗓子,又不馋人身子,勉强算是洁身自好。   两个打小玩一起的兄弟,彼此还是世交,聚一起特别有话题。特别是齐寐打小不出门,应郎泾却爱到处跑,从来都是应郎泾讲外面新鲜事给他听。   两人从怎么把台上的戏子请回家,一路聊到最近京城出了什么花样水粉,又推了什么新美食,最后应郎泾新听来的八卦消息。   最后,应郎泾说了一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京城?”   席安猛然一惊,连忙坐直了身子。   “你看,你小妗娘心好,你小舅舅在朝堂炙手可热又疼你,给你说说情关家里一年半载的也值得,富贵日子照样过。”   应郎泾越说越觉得可行:“真的,你别怕,实在不行你躲我家里去,我叫我爹养你。”至于喜欢的人,可以一起带回去啊,他一起养。   后面这话他没说,实际就没觉得齐寐回去认错后会遭什么惩罚,估计也和三年前一样不痛不痒过去了。   席安语塞:“……我还在这里。”   应郎泾回头看她一眼,也没避讳,还大大咧咧的问:“姐姐,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席安:……   对?对?对个鬼!你都要当我面撬我墙角了!   “你还是老老实实看戏吧。”席安冷漠道。   应郎泾不服,被她冷眼一扫,只觉浑身僵硬,压着面对戏台也没反应过来。   就这么让人把他兄弟带走了。   作者有话说:   72:齐寐:你挖我墙角?   73:席安:你挖我墙角?   应郎泾:诶嘿 第74章 鸡同鸭讲 [VIP]   “你在京城还有舅舅?”席安眼睫低垂, 英气淡漠的面上显露出几分凌厉,她语气不像质问,却也平白叫人察觉到压力。   齐寐暗骂应郎泾说话没有方寸, 心念百转间, 咬唇低首露出落寞的表情。   “我娘她出身簪缨世族, 我确实有两个位高权重的舅舅,只是我爹不讨他们喜欢, 那场祸事中……他们袖手旁观,我……”他似是艰难, 眼眶逐渐泛起了艳色。   “我不想投靠舅舅们。”   “在他们那里我总觉不畅快,大舅舅家的孩子对我颇为不满, 我小舅舅倒是名下无子,只是不常在家也顾不上我。两位妗娘对我不错,但她们各有各的要事,我寄人篱下总觉得难过。”   “应郎泾出身氏族,又是家中幼子,千娇百宠与我先前别无二致。”   齐寐略略迟疑, 带着几分试探去握她的手, 被席安反手抓住。他便扯出一个笑容,顺势抱住了席安, 埋首她的肩颈,语气三分委屈两分弱气,还自带几分娇嗔。   “我早知我与他不同了。”   席安安抚的抚摸他的长发,却问:“既然如此, 又为何有人寻你?”   齐寐总不能说是他爹娘找他, 左右他爹都被迫流放了, 还多几个仇人泼上几点污水也不嫌多。   “自是我爹爹处事不好, 招惹了许多仇人。他们知我逃脱,定会寻我报复,我也怕连累你才想叫应郎泾给我小妗娘递一封信。”   “小妗娘心善聪颖,定会知我不愿回来,帮我遮掩行踪,也好与小舅舅报个平安。”   话说到这,席安已经信了七分。   剩下三分,齐寐也闹起了小性子,反口控诉:“你是不是怕我连累你?若是这样你直说便是,我定与应郎泾一同回京,便是在舅家寄人篱下,也不给你添麻烦。”   骄纵、柔弱,只能依靠自己。   席安被齐寐一通操作吃得死死的,直接被他把事闹了过去,只余下要安抚他的情绪。   左右哄了一阵子,就差没指天发誓,齐寐这才开心。   等晚上应郎泾来找人,就发现两人之间气氛弄得,总觉得自己是多余的那一个。   但他是谁,插不进去的气氛,只要里面有个是他兄弟,他应小霸王就笑嘻嘻的加入其中。   多余?只要我说话多,就不是多余的那一个。   基于这个念头,应郎泾勇敢迈入房间,拉着齐寐聊天。   齐寐还记着白天的事,懒得理他。   应郎泾也不嫌尴尬,话里话外都在聊今天唱戏的那个名伶。   “你喜欢,把人带回京城呗。”齐寐懒散的答应一句:“你都养了一个戏班子了,再多一个也成。”   “我也想嘛,这不是要兄弟你帮我,我这赏花宴可就办三天,再过两天人就要回去了,你可得帮我!”应郎泾张口也不含糊,直接把目的给说了。   他自个追着这名伶好几天,又不是要她卖身,只是想把人带回去唱戏,结果还碰了一鼻子灰。   齐寐对他的遭遇嘲讽一笑,显然并不意外。   “明天,明天我帮你。”   齐寐随口答应了,左右名利权势,总有一个是她们想要的。   应郎泾别的不行,看戏子的眼光大多不错,从他戏班子教出去的都是独挑大梁的名角,若非家族不许只怕他自个早披袍唱戏去了。   兄弟就这点爱好,他还是愿意帮帮忙。   想着,他朝应郎泾招了招手。   席安就见两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聊了些什么,那应郎泾转头冲她笑得意味深长。   总感觉有些不怀好意。   席安思索了一阵,无果。   直到晚上歇息时才发觉问题之处。   应郎泾分给他们的院子,来来往往只翻出一床被褥。   此刻华灯高悬,铺床的丫鬟正请两人就寝。   席安:……   转头一看,齐寐亦是满脸迷茫。   “只有这一床被子吗?”   丫鬟朗声道:“是的,我们这园子不招待客人,这床被子还是少爷那里拿来的。您放心,是今年新做的被子,还没用过。”   总感觉哪里不对。席安眯了眯眼。   齐寐瞬时转身要往外走:“我去找他!”   被席安拦下来了,她算是明白了,这人估计是故意的,找了也没用。   “我们将就下,就这两天。”她直接赶走了丫鬟,坐到了床上,隐藏在发丝下的耳垂隐约泛红。   “这不好吧……”齐寐犹豫,心中却是一喜。   好兄弟,这不愧是你!   身体非常诚实的在床上坐了下来。   席安也觉得不妥,便催促他去沐浴梳洗,打算自己找找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打个地铺。   然而应郎泾真不愧是有备而来,除了这一床被褥连块桌布都没留下,这被褥垫的刚刚好,若是抽走一层便与睡地板无异。   齐寐这一身富贵肉,抽掉一层睡一夜,只怕第二天起来浑身都疼。   叫席安坐在床上为难思索。   听到脚步声凑近,她抬眸望去,白玉一般的人儿恍若被月神眷顾,连清冷的月华都忍不住在他身上流连。   齐寐的肌肤好似拢上一层荧光,微凉的水汽伴随着细微的墨香随着他的靠近越发鲜明。   席安僵硬一瞬,忙不迭的起身进了后边的浴室。   那浴室引了流水机巧,靠几个小机关就可以换水、引水。   齐寐出来的时候已经在引热水进来,她进去正好泡个澡。   出来时套了身应郎泾准备的中衣长衫,那长衫宽大的很,隐约的墨香萦绕在鼻尖,席安仔细嗅了一下,是齐寐身上那种淡淡的墨香。   “那是用墨制成的香料,京城权贵会往衣上熏香造成若隐若现的香气,是很风雅的习惯。”   齐寐趴在床上外头瞧着她出来,见她似乎在嗅身上的味道,主动解释。   他正趴在床上拿着一卷小册子翻看,小腿露在外面,修长的指抵在下巴,兴起时还会摩挲着下巴露出兴味的表情。   席安一靠近,他瞬时往里一翻,揽着人往床上倒。因熟悉的香味而微眯眼,露出欢喜沉醉的表情。   这款香料是京城最好的香道大师用他书房的墨制作而成,只他在使用。席安穿着被香薰过的衣服,就好像沾染上他的气息一般,叫他欢喜至极。   他没忍住嗅了又嗅,像只大型狗狗一般把席安缠的紧紧的,一边在她脖子上蹭。   席安对他犹如喝醉酒后粘人的举动有些适应不了,推了几下没推动,干脆把被子展开盖在两人身上,一手从自己身后摸出那本册子丢下床。   “行了,睡觉,不许动了。”   “啊,我的册子……”听到书落地的动静,齐寐突然想起来自己正看得兴起的剧情,顿时辗转反侧、抓心挠肝,艰难的从温柔乡里爬起来去捡册子。   虽然说艰难,但也只是隔着席安朝床下摸索,两人的气息交杂在一起,总有几分旖旎情愫涌动。   席安一时所惑,主动伸手想去揽他的肩。   “找到了!”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想起,齐寐猛然直起身在身侧躺下,手里拿着那一本册子悬在两人的头上。   席安举起的手瞬时落空。   “我刚刚正看得精彩呢,我们一起看。”   席安这才反应自己差点做了什么,心虚一般跟着看向册子。   齐寐还在兴致勃勃的往后翻,席安却早已被册子那熟悉的封面给吸引了目光。   那不是?!   “嗯?怎么了?”猛然被夺走了册子,齐寐满脸疑惑。   “是不想看吗?那我们睡觉吧。”   席安:……   “你这本不是在我这吗?!”席安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深夜看这种东西,想干嘛??   “我从床头找到的,真的超好看,我正看到男女主因为家族逼迫被迫私奔,被困深山……”   齐寐好久没看到这么精彩的话本了,不知道他们是会找到遗失的宝藏走上人生巅峰,还是遇见很久之前的奶娘说他们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呢。   席安:……   看什么?看他们雨夜敦伦?还是看他们野外敦伦?   “你喜欢看这种?”席安艰难开嗓,面上火辣辣的,羞涩的绯红一直蔓延到雪白的脖颈。   齐寐还没有看到后面频频敦伦的颜色剧情,只看前章确实是一本非常好看的话本,故而点了头。   席安的目光一时一言难尽,类似于“男人都喜欢这种?”、“他为什么喜欢这种”,很复杂很难言的情绪。   把齐寐看得摸不着头脑。   他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吧?   席安:“……我尽量。”   “嗯?”尽量?尽量什么?   齐寐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被压着脑袋摁进了柔软的温柔乡。   席安把他的头压在自己的脖颈间,催促他赶紧睡:“你快睡。”   “那书?”   “我没收了。”席安的声音十分冷淡,带着几分饱经沧桑的沙哑。   齐寐:……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管他呢。   齐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抱着怀里人的腰,还觉得自己伙同好兄弟营造同床共枕局面十分成功,心里还有点得意。   却不知道他这一番在幼稚的第一层,席安已经靠外物达到了最高层。   两人鸡同鸭讲一番,总算睡觉了。   作者有话说:   齐寐:我在看类似梁祝感天动地的爱情小说   席安:……他怎么又在看浓墨重彩的颜色书。   噗,齐寐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买了什么书回来,倒是安安你为什么如此熟练 第75章 回坑 [VIP]   后面两天齐寐一直处于被抓壮丁的状态, 一直陪着应郎泾去听戏,两人好久不见整天凑一起玩,嘻嘻哈哈的好像还是十几岁的小少爷, 偶尔还因为脾气问题拌嘴吵口。   席安就像是带孩子一样, 坐在一边翻着书, 偶尔齐寐还会跑回来瞧她一眼。好像只被放飞的大狗,跑远了还知道跑回来瞧瞧。   虽然如此, 却还是叫席安有些不满。   往常齐寐与她有空便在一处,如今多了一个人, 反而两人凑一起玩的多,偶尔跑来瞧她一眼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应郎泾这人想一出是一出, 要什么百般纠缠也要得到,念叨那个伶人好久,真叫人同意了他反而没那么殷勤,整日带齐寐撩猫逗狗。   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就是他说话没把门,老想把齐寐拐回京城过富贵日子。对着席安一口一个姐姐叫得甜, 实际上也笑过齐寐给自己找了个娘伺候。   席安不理会他, 知道两人玩得好嘴上没那么多顾及,何况齐寐总是会严肃的站她这边反驳, 便按捺心思,任由他们去玩。   左右齐寐还是会跑回来的。   然而他真要走的时候,席安还是松了口气。   应郎泾走的时候可谓是浩浩荡荡,装了两马车的东西, 在镖局聘了队护卫足足十八人。   那行人据说是池郡都最好的镖师, 要了他五百两银子护送, 可见应家小霸王的贵重。   席安瞧着这些人是实打实的练家子, 忍不住意动。   “我们练一练?”   镖师们瞧着席安一身罗裙,不像是练家子的模样,不由哄堂大笑。   “那可不行,小姐,我们可是真的会打女人的。”   “对啊对啊,你这样的,我一拳能打哭十个。”   “哈哈哈哈。”   ……   “哦?那更要比试一下了。”听了这些话,席安反而燃起了战意。   她拔下头上乱七八糟的发饰,仅仅用一支发簪挽起长发,卷起长袖,摆开阵势。   镖师看她有几分像模像样,也严肃了起来。   席安率先出手一个飞踢,镖师猛然躲过,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过了几招。   那些镖师看这漂亮的小姑娘还真有几分本事,不由聚咋一起观摩起来。   等那个镖师被打退,又有一个人飞身而上。   席安顺势接招,游刃有余的抵挡反击。   一行人的动静把应郎泾从屋里引出来了,他出来看一群镖师聚在一起,还以为有什么热闹看,结果一挤进去,一个人猛然朝自己飞来,摔在自己脚边。   他还没反应,就见裙摆摇曳间,又一个大汉被人打飞出去。   定睛一看,这中间之人,正是他兄弟喜欢的人,席安!   席安锐利张扬,不同先前沉稳到有些许寡淡的感觉,她此刻展现出的凌然战意叫人望之生畏,凌厉的眉眼沾染杀意,只一个回眸就叫应家小霸王浑身发冷。   我,我,我……不会吧??   他兄弟找了一个母老虎??   “砰砰砰!”剧烈的敲门声响起。   应郎泾才自个出去的,现在还来拍门,齐寐有些奇怪,一开门应郎泾险些倒在他的脚下。   他语无伦次,磕磕绊绊,好悬说出了句:“兄弟!你找了个母老虎!”   齐寐:?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知道席安她,席安她……”应郎泾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了:“我刚刚瞧见她打翻好几个大汉!”   “啊?然后呢?席安受伤了吗?”齐寐反应了一下,十分自然的关心起了席安的安危,还要往外跑。   被应郎泾拉住了。   “兄弟,兄弟!幺儿!你怎么,你不是,你以前不喜欢这种的啊!”   “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兄弟我绝对不会放弃你不管!”   齐寐:“……你到底在说什么?”   “是不是席安她威胁你?她这样强势的女人就喜欢你这样白白嫩嫩的小白脸,你一定是被威胁了,你以前不喜欢这款啊!你放心,爷马上救你脱离苦海。”   “谁说我不喜欢?我不是,你别造谣。”齐寐否定三连。   “……你骗我!你说你不想娶你娘那样的,怕像你爹一样没家庭地位被欺负。席安还比你大,你不是喜欢比你小的小姑娘吗?”应郎泾挣扎着不敢相信。   刚刚席安那样,他看着都怂,内心慌的一批。   他家兄弟细皮嫩肉的,要是被欺负了哪里受得住。   “喜欢小姑娘的明明是你,不要把你的审美套我身上。”齐寐无语,到底谁喜欢小姑娘自己心里没数吗?   他一甩手,直白道:“我就喜欢她这样,女大三抱金砖,你看我爹过的多幸福。”   “妻离子散、抛夫弃子的幸福吗?”应郎泾默默发问。   “……你倒也不必说的如此恶毒。”   “你自己都承认你爹不幸福,你凭什么认为你会幸福?”他又发问。   齐寐被辨的哑口无言:“他们是真爱。”   “我怎么记得你娘有个旧爱早逝?”   “抛夫弃子是迫不得已,他们还是会通信的。”齐寐无力辩解,实际上他娘一意孤行跑到边境八载,他自己都不理解,甚至怨恨过她。   若非如此,他三年前也不会答应陪小妗娘偷跑前往边疆见舅舅,不外乎也是抱着见他娘一面的想法。   应郎泾耸了耸肩:“幺儿,我劝你好好想想,席安是不是良人我不知道,我这一走没个一两个月回不来的,你要是出了什么事可就没人能帮你了。”   “跟我回去吧。”   齐寐还真沉默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应郎泾套进去了。   应郎泾拿他爹娘套他是没有道理的,他不是爹爹,席安也不是娘,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做出分离八载这种事!   如果有天席安真的要出远门很久,他肯定会跟着去的。同理,席安也一定会带上他。   何况他爹娘本来就不是真爱。   “我不回去,你自己回去。”他断然拒绝。   “我爹娘是联姻,我和席安是真爱,不能混为一谈。”   应郎泾还要劝,斜里突然传来席安的声音。   “你的人已经在等你了,你还不走吗?”她语气淡淡,好似没有听到他刚才的恶意揣度,但一双凌厉的眸子却冷的刺骨。   应郎泾下意识的怂了,随即反应过来挡在齐寐的身前:“幺儿已经决定要和我回京城了!”   席安:……   “你觉得我刚刚才来?”她冷眸一扫,好似能看透一切小聪明。   应郎泾一下子就萎了。   “行了,回去吧,替我与妗娘问好。”齐寐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一定早点回来!”应郎泾还有几分挣扎,怨念的看了眼席安,还是不情不愿的随着队伍离开了。   席安与齐寐站在门口送他。   见他走远,席安主动握住齐寐的手,拉着他往里走:“我们要在这院子里再住几天吗?”   齐寐摇了摇头,他不想住了。   “……齐寐,有些事情我不了解,但我想,我应该不会做出抛夫弃子的事。”席安沉默一会,还是主动道。   齐寐怔了一瞬。   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好笑:“你其实不用在意,我娘她是迫不得已,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我以前不了解,后面才知道她到底为了什么。”   他早就释然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贵为郡王享受天下供奉。仅仅只是失去了母亲的陪伴而已,对比这天下太多人因为战争流离失所、妻离子散,他已经算是极其幸运之人了。   “至于我爹娘,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就是单纯联姻,挺俗套的。至于以前恩怨,只要他们现在喜欢彼此就无所谓。”   席安若有所思。   “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快点走!”齐寐反手把人拉进屋子里,他一早就想好了要跑,收拾好了行囊,就防止应郎泾跑回来杀个回马枪。   这两天别说是席安了,齐寐也觉得这人有点缠人,搞得他和席安都没什么相处时间。   要成婚的和这种孤寡就是不一样,齐寐在心里感慨,他压根就不明白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快乐!   “走之前我先做一件事,你等下。”   “嗯?还有什么事要做?”席安疑惑,被摁下塞了杯茶水。   就看齐寐出去把下人门都聚在一起,就开始摘桃花。   应郎泾这桃园开得漂亮,便是如今还桃花灼灼。   齐寐早就打上这桃园的主意,指挥下人把那些桃花都给撸了。好好的桃花弄得七零八落、乱七八糟。   他就跟辣手摧花的恶人一般,撸了花叫人收集好扛上马车,也不知送去了哪里。   齐寐与席安则落后一步,吃完午膳才借散步之名一去不复返。   等席安回了燕然家,就看到满院眼熟的桃花。   她的身边,齐寐背着手做出一副精明的模样,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得意道:“我一早就想好了,现在把桃花酿上,一月之后我们早已成婚多日,再回池郡都酿酒售卖,再酿新酒,等待之余我们可以顺道去别地游玩一番。”   “……”你还记得你刚还跟应郎泾称兄道弟吗?   席安总算明白为什么齐寐要做出一副不经意间一去不复返的模样,这要是应郎泾回来瞧见了这园子情况,恐怕要找上门来讨个说法。   朋友之间,为何要如此互坑。   作者有话说:   七夕,七夕!!我已经把七夕写完啦,结婚已然在存稿里提上日程 (?????)催婚的各位别养了,酷爱回来等吃席 第76章 七夕 [VIP]   七夕是女子的节日, 又称乞巧节,少女们会在这日穿着罗裙带上花环,祭祀“七姐”, 许愿祈福, 乞求巧艺。   早早的, 燕府就准备了起来。   下人们将系着七结的红绳挂在树梢,并将昨日暴晒过的净水送入府中女子的房间。   席安素来醒得早, 倒是齐寐今日起得格外早,比她还要先起早些, 跟着伺候的丫鬟进了屋,摸出一盒细针来。   她一眼扫过, 略带几分疑惑:“拿这针做什么?”   “自是净水视影。”齐寐回答,丫鬟适时递过一碗水。   “席安你把这针放水里瞧瞧。”   “瞧什么?”   席安不解,随手一放,这针浮于水中,视其影直立分明,便引得众人高兴的笑了。   “这是七夕投针验巧的习俗, 要将一碗净水暴晒一天, 第二日女子投针以验智愚。”   齐寐跟在她身后解释道,等席安洗漱完又抬手覆上她的脖子, 一根鲜艳的红绳因此挂在她的颈间,绑着漂亮的七个绳结。   “这是祈求健康用的,我生来体弱,每逢七夕爹爹便会为王挂上红绳祈求七姐庇护。”说道这些, 齐寐眼露怀念。   他与爹爹关系好, 是爹爹手把手精心养大的。五岁他就坐在爹爹的怀中摸奏折, 八岁已然能言善道, 十二岁时因华丽诗篇享誉京城。   他没有早夭,能有这般名声,全数是爹爹精心爱护之故。   席安看出他与爹爹感情好,但他爹已然流放,她便只能握着他的手,无法安慰,也只能说:“来年若有机会,我们再一起去见爹爹。”   齐寐因她的话,弯了弯漂亮的眉眼:“好啊,爹爹一定会喜欢你的。”   今日七夕,许是因为燕赵氏特意交代了,丫鬟特意拿出了先前逛街买了一身红色坦领襦裙给她好好装扮。   红绿相间的八破裙把她的细腰掐得仿佛盈盈一握,胸脯被红色坦领包裹,月下衔桂的兔子古灵精怪,露出雪白的玉颈,精致的锁骨落上琉璃璎珞,金玉纠缠云鸟交叠缠绵。   照旧是少女的双环髻,只是簪了好些花儿,以丝线缠出的杜若花簪在发间,配上白色的木槿花,挂上两个玉色发环。   面上是与之前聚会别一无二的艳丽妆容,足以叫她今晚七夕灯会艳压群芳。   这一妆点完,席安回头就见齐寐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时刻也不能移开。   “真好看。”   席安轻笑一下:“齐寐今天也穿得好看。”   这话叫在场的丫鬟笑了。   “少爷小姐们都是个顶个的好看,端得是金童玉女、般配至极。”   这话说得舒心。   齐寐转眸瞧了这小丫鬟一眼,笑容畅快:“油嘴滑舌,这巧果赏你了,下去吧。”   小丫鬟欢快的答应一声。   “来吃两个巧果垫垫肚子。”被捏成各种花样的巧果放在一个个小碟子上,漂亮的瓷碟拖着巧果,越发显得好看精致,叫人不忍吃下。   席安挑了一个杜若花样的吃下,一口下去里面是鲜花馅饼,带着几分甜。   这巧果小的很,油炸的居多,也有蒸出来的。席安挨个吃了两个,倒真觉得饱的很。   她一吃完,齐寐便拉着她往外走。   七夕的活动可不止这些,燕赵氏早早就叫人备好了东西,要亲手做巧果。   今早吃的不过是尝一个味,是厨房做好的,这巧果就要自己做好了,晚上灯会带去给自己的小姐妹吃。   席安在这里没有认识的人,到底也是个姑娘,就被燕赵氏拉了壮丁。   齐寐想帮忙,还以是男人为由给赶了回来。   只能被迫与燕然坐在一起,眼巴巴的看着燕裕这个小娃娃靠着年幼成功混入队伍。   这巧果做的步骤麻烦些,等席安与燕赵氏弄完也是近黄昏时分。   还不及坐下尝两口,就已经要急着去往灯会了。   七夕灯会是池郡都一年中几个繁华盛宴之一,来来往往的皆是年轻男女,手中提着华灯,身上穿着美衣,各自把自己妆点的漂漂亮亮的,以求在这灯会上遇见好姻缘。   席安还是第一次这般隆重的过七夕,接过齐寐手中提着的手绘杜若花灯,两人手拉着手顺着人流缓缓迈上鹊鹤桥。   众人手中的花灯汇聚成明亮的河流,人影重重交织成河,绚丽的烟花在空中炸裂。孩童欢快的叫喊声从桥头绵延到桥尾。   灼灼河灯自桥边飘飘悠悠,顺着鹊鹤桥的河水缓缓朝外流去,犹如河流的分支汇聚成一条光的河流,从城里一直绵延到城外,蜿蜒而去染红水月半天。   席安提着长裙,她在池郡都生活月余,从最初不习惯到如今已然可以提着裙摆走得优雅。   顺着河灯望去,城外水天一色,染红夜幕半边。   齐寐与她并肩立于桥上,犹如在鹊桥相会的牛郎织女,一时眼神缠绵悱恻。   最初的河灯已经遗失在水面尽头,两人相携顺着人群去往姻缘树下。   树下的有情人早已挂上红绸祈求姻缘。   齐寐买下两根红绸,以笔在木牌上写下心愿名字,虔诚的许愿过后将由男子一方系在树上。   这姻缘树年代久远,岁岁年年的红绸不曾取下,它的枝叶依旧茂密。   齐寐把两人的木牌挂好,同席安一起在树下祈愿。   “愿岁岁年年,皆如今朝。”斑驳绚丽的灯火间,齐寐轻声开口。   他目光缱绻,从未变过。   席安眼神微动,亦有几分情动,笑着与他执手。   “如今朝,如昨日。”   与姻缘树相提并论的祈愿之法,自然还有放河灯这一说,把心爱之人的名字写在河灯上,流去远方,传说会抵达月老的殿前,终有一日会得偿所愿。   两人在鹊鹤桥旁的摊子上买了两盏画着杜若花的河灯。   杜若花绘在河灯上,绽开的花瓣交叠缠绵,好似两人无法分离的情感。   “席安知道杜若花的意思吗?”在放出之前,齐寐偏头含笑询问。   他的目光倒映着河灯万千,灯火悱恻,犹如明亮的银河倒影在他的眼中。   这明亮的银河里,一人的身影越发清晰可见。   “九歌中,《湘夫人》与《湘君》两篇,两位神明是远古第一对伴侣神,他们互相爱慕眼中只有对方一人。生长于湘水畔的杜若花见证了两人的爱情,从此杜若花就有了爱情之意。将杜若花送予对方,将会如同湘君与湘夫人一般,情深恩爱。”   他抬手从席安的发间摘下一枝杜若花,这由丝线制成的杜若花将永远美丽,保持着最完美的模样。   他将这枝杜若放在河灯中,轻轻推动,河灯因此远去。   “愿我们之间的情意,如同这杜若一般,永远美丽。”   席安眸色温暖,面上始终带着笑意。   “一切终将于你所愿。”她轻声开口,伸手将齐寐散落的发丝拢到耳后。   手触及墨色的青丝时猛然收紧,摇曳的人影在水中逐渐亲密无间的靠在一起,水声潺潺流动,暧昧的气息被夜色潜藏。   黑色的发丝顺着雪白的肌肤滑下,散落在雪白的锁骨间,呼吸缠绵时鱼影越出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   “你们回来了?”   皎皎月华下,燕赵氏在家中庭院摆好了贡案,听到声音转头一看。见两人发丝微乱,抿了下唇笑道:“这灯会人多吧?看你们挤成这样。”   席安面色平淡,任由燕赵氏把自己拉过去。   远远瞧着还瞧不出什么,这一凑近仔细一瞧,席安口脂深浅不一,唇上泛着春色,明眼人一瞧就能发觉发生了什么,何况燕赵氏也算是经人事了。   她登时哑口无言,张着唇,到嘴的调笑僵在那里不知道该不该说出。   席安倒是淡定,注意到燕赵氏的目光也只是抿了抿唇,便没有多管。   燕赵氏僵硬一笑,迅速把话揭了过去:“我正在拜七姐,席安也一起拜拜,祈愿巧艺姻缘。”   席安没有意见,与她一同祭拜了七姐。   许是发觉了这事,燕赵氏才反应过来自己拉着人聊天有多不合时宜,祭拜之后忙催促席安离开。   齐寐就在不远处等她,等到她朝自己走来,才拢着袖子一同回院子去。   “我们明天就要离开了吧?”月色朦胧下,齐寐主动开口。   席安点了点,经过今夜心里也有些迫不及待:“该回去了,等七月半过去我们就成婚。”   “呵。”齐寐没忍住轻笑一声,趁着月色黯淡之际,偷牵她的手,极轻极轻带着笑意道:“我也,有些迫不及待了……”   “席安,我想早日与你喜结良缘。”   低哑的声音犹在耳侧,席安推开门,月色入户,华丽的嫁衣被衣架支起,精致的缠枝花在在其上蔓延纠缠。   蝴蝶落于花枝,杜若花舒展着身形,青鸾在衣摆傲然挺立。   席安每走近一步,其上精细的绣花与暗纹便明显一分。   显然是用足了心思,掏空了所有,就是寻遍整个池郡都也找不出与之匹敌的嫁衣。   以此作为两人的婚服。   是齐寐掏空了所有心思,才叫绣娘做出了这么一件。 第77章 返乡 [VIP]   “小心点搬, 慢点,慢点。”   吆喝的声音一早在燕府门口响起。   七夕之后,席安要赶七月半之前回去, 第二日便安排了返乡的马车。   燕赵氏帮衬着准备了一些礼物, 多是丝绸布匹、物件特产, 足足装了两大箱,虽不及来时东西多, 却也算是负重远行了。   灰白的大狼狗欢快的越过门槛,落在地上, 在主人的指引下爬上了马车。   席安把宝儿赶进车里之后,齐寐姗姗来迟, 身后还有两个丫鬟抱着两箱东西。   这箱子里面装着两人的婚服,由深红漆木盒子装着,缠枝花纹在盒身蜿蜒,金漆涌动入游龙盘旋。   “老大,你们先行一步,等我把事情处理好, 就来参加你们的昏礼。”燕然笑容灿烂, 好似暖阳明媚,快活的搭着妻子的肩膀。   席安目光随着齐寐的走动转动, 听到他的话转眸露出一抹浅笑。   “好,到时请你吃酒席。”   “哈哈哈,那我可要吃穷你!”   “席安,该走了。”马车上, 齐寐朝席安招手。   两人彼此挥手告别, 席安转身朝着齐寐走去, 她迎光而去身影恣意挺立, 好似从黑暗走向光明。   燕然笑着朝他们告别,等马车走动时还追了两步大喊:“老大!路上小心,一路顺风!”   一只手在半空中挥了挥,马车在晨光中逐渐远去。   燕然没忍住轻笑一声:“真好。”席安已经找到真心喜欢的人了。   离别之日,他的心中并无伤感之意,亦是知道重逢之日近在眼前,是她的大喜之时。   ·   轱辘——   车轱辘声在土地上碾压而过,宽大坚固的马车飞驰而过,路边树木化作流影远远抛之身后。   席安坐在车厢里,一手持着书卷,偶尔朝齐寐瞥去一眼。   他正拿着一根犹如鱼杆的细棍逗弄着宝儿,那细棍上绑着羽毛还坠着铃铛,“叮铃,叮铃”的响。   宝儿被吸引了注意,用爪子去捞羽毛,偏偏每每从它手边溜走。最后它一时气急,站起身搭上坐垫,张嘴嗷呜把细棍含在嘴里。   它动作过于迅速,齐寐没能反应一时被缴了东西,就见它一溜烟的窜下坐垫趴在席安的腿边,拨弄着齐寐好似在炫耀。   齐寐登时坐直了身,“坏狗狗!”   他故作生气的撸起袖子,作势要去抢。   宝儿连忙起来就要跑,被席安一手捞过一个,压制了下来。   “行了,马车上别闹腾。”席安语气淡淡,还翻了页书,顺手让齐寐枕在自己的膝上。   “说来,那身嫁衣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并没有同你去逛衣坊。”到底是按耐不住心里的疑问,席安放下书轻声询问。   齐寐在她膝上换了个姿势,蹭上了席安的腰腹,以一个特别别扭的姿势从下而上的望着她,半个身子几乎悬空在外。   席安下意识扶住他的腰背,他挑起漂亮的桃花眼盈盈一笑,以手摩挲着下巴显露出期待之色。   “这嫁衣从挑布、染色、刺绣可都是我亲自定制的,席安喜欢吗?”   席安点了点头:“那嫁衣颜色明亮、款式繁华精致,我很喜欢。”   “喜欢便好。”齐寐笑弯了一双桃花眼,漂亮的唇轻轻勾起,显露出几分情意绵绵。   “在池郡都有一种名叫唐红的染料可以染出最正宗的红色,最上成的献给皇城,次一等的分给氏族官员,再次才会在坊间售卖。”   “我挑了最好的南杭织锦,走了李参将的路子找到了次等唐红染色,再借了池郡都最好的绣娘赶工半月,将将出那一身嫁衣。”   嫁衣本是每个女子最美丽的梦,谈及这些齐寐反倒比席安要羞涩两分,眼角眉梢都带着情意。   大燕有习俗是女子出嫁亲手缝制嫁衣以嫁夫家,然嫁衣繁复,席安定然无法胜任。齐寐一早就挑好了池郡都最好的东西,停留这一月间做出这一件嫁衣。只等两人昏礼,到时定要席安惊艳四座。   席安为他所描述动容,下一秒却忍不住好奇心,疑惑问:“你哪来那么多钱?”   她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深知自己给齐寐的钱定然不足以支撑这一连串花销,齐寐又是从哪里来的钱做这一身嫁衣。   谈及这个,齐寐眼睫微垂,带着几分不好意思和些微得意。   “账单,应该已经寄到我小舅舅那里了吧……”   席安:???   “这嫁衣好贵的。”齐寐摊手不再保持别扭的姿势倒在席安腿上,笑吟吟的无赖道:“就是把我卖了,我也买不起呢。”   “我想给席安最好的嘛~”他撒娇着,眨巴漂亮的桃花眼,一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样子。   “那你花舅舅的钱,他肯给你买单?”   “哼,没有我他哪里能讨得到媳妇?我与你说,我小舅舅喜欢我小妗娘好多年一直不敢叫人知道,还是我从中推波助澜才叫他抱得美人归,我花他这点钱就当欠我的媒人钱啦。”   席安惊讶:“你有这本事,能当红娘?”   “嗯哼~”齐寐满脸得意,显然一直觉得这事自己做的真好。   席安追着夸了两句,眼中满是无奈。   想着,希望舅舅日后见她,不会觉得她小气连婚服的钱都出不起。   这次回去时间还算充裕,两人一路走一路停,比原先多走了一天,在七月半之前到了。   黄昏时分,一辆朴素的马车悄无声息的进了村。   “席安,这里!”   两人回来前给张大夫递了信,这会他在路边等着,手拢在一起似有东西颤动。   等席安下去之后,才发现他怀里抱了只兔子。   家里养了好几窝兔子,席安走之前把它们托付给了张大夫,现在见张大夫满脸慈爱的抱着兔子抚摸,莫名感觉些许凉意。   张大夫摸着兔子,笑嘻嘻的和她打招呼:“你走了这么些时日,这只养的最肥,不如今天就把它宰了接风洗尘?”   他猛然提起兔子,这兔子在他的手中瑟瑟发抖,四肢耸拉。   席安没有意见,张叔先来了意见。   他不敢冲张家的长辈动手,只能与席安说:“别听他胡说,你这兔子养着卖钱的,我前些日子进山猎了只野鸡,已经叫你婶炖上了,你收拾一下就来我家吃饭啊!”   这样席安也没有意见,同张叔一起把行礼搬进了院子。   这院子张婶提前打扫过了,屋里也换了新被褥,就连锅里都烧着热水。   张叔为人厚道,还道:“你婶知道你要回来,一早就带着陈寡妇给你收拾,收拾得干干净净,你看看有没有哪里还要弄弄的?”   席安环顾四周,确实弄得妥帖,心里感激:“麻烦叔婶了。”   “嗐,没啥,你做屋还叫我们挣了不少钱呢。你那酒卖出去没有?”   席安走的时候把酒全带上了,回来也不见带回来,张叔没忍住,搓了搓手有些局促问。   他心里也有些好奇,这在府城真的能卖得出去吗?   这倒不是什么不能说的,席安直接点头:“确实卖出去了,价钱合适,以后也会一直卖。”   “嚯,那真不错。”   “还是席安你有出息。”   席安只是淡笑一下。   “我先回去叫你婶炒菜,你收拾完记得来吃饭啊!”这东西搬完,张叔也不好留下来了,还特意与张大夫说:“叔,等会你也一起来,炒了你最喜欢吃的菜。”   “我那我一定去。”张大夫满口答应。   等人走了,席安才挑眉问:“怎么?你还没周转过来?”   “哪有那么快啊!”张大夫耸了耸肩,自吹自擂道:“做大夫这行赚的就是一个黑心钱,我心善不坑人,自然填不饱肚子,这正就说明我是一位大善人。”   “你是懒吧,大善人。”席安一语道破。   “看破不说破,知道就好席丫头,你可得多接济接济叔。”张大夫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见齐寐从屋里出来,还与朝他招呼。   “呦,小郎君出去一趟更好看了。饿不饿,走,咱吃饭去。”   齐寐与张大夫关系不错,算是在村里的朋友,听到吃饭确实饿了,自然点头。   “好啊,去哪里,吃什么?”   “去如意楼,吃炖鸡、炖鹅、炖猪肉够不够?”   “好啊!你请。”   “可以,你付钱。”   ……   席安无奈的看着两人一路插科打诨离去,自己回去收拾屋子去了。   池郡都回来,旁的不说,两人就添置了几声衣服,燕赵氏还送了些首饰头面。又备了两箱礼物,都要仔细收拾。   那些布匹之类还好说,可以先放在她屋子里,至于那些特产糕点,就需要特意挑拣出来。   燕赵氏细心,怕她回去要走亲戚,特意挑了五盒糕点给她备上,好叫她去走人情。   正好席安带上两盒,张婶、张大夫各给一盒。   除了糕点还有一些水产,诸如海带、鱼干一类,还有一种腊鱼,在池郡都的时候吃过,蒸过之后和辣油拌着会特别好吃。   她都装了一部分带上,打算带给张婶算是伴手礼。   等收拾完东西,她把两人的婚服锁进柜子里才姗姗去了张婶家。 第78章 新房 [VIP]   席安回来第二天, 张头就找上门来了。   她走了一月,屋子也建的差不多了,只差在屋顶铺设瓦片, 再最后验收就成。   张头是特意来找她看进度的, 现在兄弟们都干的差不多了, 剩下的活中元之前赶赶工也能完成。   他带着席安上了高坡,从上头俯视整个院子, 一进的院子做得方正,瓦片屋檐铺好后也有足够的隐私保护, 要移植的桃李两树早已移栽了进去,正活得不错。   这般瞧着没有什么问题, 席安婚期在急,自然认同了张头赶工的说法。   “我的婚期定在中元之后,给你们加点工钱,麻烦你们尽量在中元节前弄好。”   张头点头:“我晓得。”   剩下的工作不多,但时间也算紧迫,张头马上下去动员匠人们, 尽量在中元节前完成验收。   这边屋子瞧完了, 席安转道去了张木匠家。   正巧里正也在,瞧她来笑着问了一句:“安丫头, 来瞧家具啊?”   “是,定了一批家具,过几日房子落成要用。”   张木匠带她去了摆家具的屋子里,做好的物件都用布蒙了起来, 她先前定的家具差不多是做成了, 一些细节处理也不废什么时间。   用料厚实, 雕花也精细, 约莫能在房子落成后立刻搬进去使用。   席安查看过情况,觉得满意,爽快的付了一部分货款,剩下的等到时入新家再付。   她走的时候,里正特意和她一道,拿着烟杆嗒吧嗒吧的抽着,特意问她:“你婚期是什么时候?”   “在中元七天后,是个成日,八字合缘可做婚期。”席安一早就算好了日子,从七月一直算到九月,挑了中元之后也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哦,这确实是个好日子。”里正敲了敲烟杆,神色有些许严肃。   “叔是有事与我说?”席安瞧他欲言又止,主动询问。   “嗐,也不是什么好听的事。”   说起这个,里正叹了口气,似乎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最后还是说了。   “你走后没多久,镇上王家的人来提亲了。”   “哦?哪家的姑娘?”这事与席安预料不差,但面上还是做出意外的模样,还恭贺道:“这算是门顶好的亲事了。”   “若真是如此,也算不错。”里正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愁得眉头紧皱。   “你是个好孩子,不似席家的其他人。你爷爷病了之后,她们就越发不成样子。”   “你妹妹不知廉耻,被王家少爷抬回去做了妾室不说,结结实实的闹了一场,现在席家的名声尽毁,你那郎君……”里正欲言又止。   在这个家族抱团的年代,一件丑闻足以劝退任何亲事。纵使席安早早分家,他也怕影响了席安的婚事。   席安了然,主动安慰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不会有什么影响。席娟如今成了王家的人,也算是求德求仁,也算是好事一桩。”   里正张了张口,最后只道:“好孩子。”   ·   “席娟也不算求德求仁。”听完张大夫的叙述,齐寐撑着下巴有些兴致索然。   “她恐怕还以为自己能嫁做正妻,过上富贵日子。”   “嗤,她想过什么日子?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她不要脸爬床做妾,本来也不光彩。又可惜运道不好,才嫁进去没享受几天好日子,就赶上官府彻查,一家老小都下了狱。”   “先前席家在村里多嚣张,现在夹着尾巴做人。”   张大夫大笑两声,“所以啊,小郎君,人太贪心可是会付出代价的。”   “那席修贤呢?席修贤不救救他的好妹婿?”齐寐眼含玩味,略带几分意味深长。   他显然是知道席修贤攀了王家的关系,自是知道他不会有好下场。   “他如今自身难保,只怕是急着和王家撇清关系呢。”张大夫抚掌大笑,显然是觉得这出戏精彩至极。   “你是不知,原先谁也不知他与王家有什么关系,还觉得这事牵连到他是他倒霉。后来席娟恐怕是知道自己被放弃,自曝他这个做哥哥的拉皮条,闹得书院知道了,以他人品不好为由赶他回来,只怕是来年科举都要够呛。”   “若是只这件事也就罢了,后来不知怎得查出来他与王家牵扯,栽进一桩命案里,一同下了狱。”   “这可把席老爷子气得够呛,好好一个金疙瘩一转眼就掉了漆变作废铁,啧啧,要我只怕是没病都要气出病来。”   “这倒是好事一件。”齐寐挑了挑眉,见席家人倒霉他就开心,越倒霉他越开心,若非自己隐藏身份不能出手,也不会叫他们活跃至今。   “你这话说的,对味!”倒是没想到这文文弱弱的小郎君能说出这种话,张大夫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提点他:“这话你屋里头说说就成,当心别被人听见。你与席安婚期在近,叫人听见了怕是要惹人非议说席安冷血,可不能在这大喜的时候闹个难看。”   “我可懒得说他们。”   齐寐这般说着,等席安回来,还是迫不及待的把席家的倒霉事说了。   “嗯,我也听说了,王家最近被官府彻查了,王家老爷被抓了进去,恐怕将要不好。”席安认同,王家一事就是她一手促成,这种小地方的地头蛇最好处理。   只需从府城传下来的一句话,自会有官府彻查,一不小心查出些什么,就足够他们好受的。   这些话过于严肃,齐寐自觉婚期在近,知席安看了屋子家具回来,是根本不想听这些的。   他托着下巴,漂亮的手指如花瓣状点在脸侧,满眼溢满了期待。   “别说这里了,安安,我们的屋子建的怎么样了?”   “房子建的很好,等铺好砖瓦就可以住进去。家具也打得差不多了,雕花很精细,是你先前选的样子……”   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事,齐寐没听到自己想要的,不满的鼓了鼓腮帮子。   见此,席安眼中沾染了几分笑意,话锋一转总算说到了他想听的地方。   “这屋子能在中元前完成,到时搬置家具布置屋子,我们乔迁与昏礼一起,迎你进门。”   齐寐也忍不住笑,漂亮的桃花眼潋滟着笑意。   “婚期不能改了吧。”   “改不成了。”席安自是回答。   她抬手捏了捏齐寐的脸,难得露出一副霸道的模样:“你想改也改不成了,早晚迎你进门!”   “才不改!”齐寐眼神晶亮,直勾勾的盯着席安,颇有几分如狼似虎的意味。   ·   确实如席安所说,这屋子铺了两天砖瓦,再处理一下细节赶在中元前两天落成了。   陈寡妇帮着去收拾屋子,张婶架上大锅准备做最后一顿大锅饭,好好犒劳一下匠人们。   席安买了一整只猪,做了白菜炖猪肉、红烧排骨、骨头炖汤、凉拌猪头肉,还做了其大菜。   在张婶手下,结结实实整出了十八道菜,赶得上吃席了。   席安是计划着乔迁与昏礼一起,但还是请了关系好的几家在院里摆了桌,和匠人们一起吃饭,算是贺新房落成。   采云带着丈夫公公来,小妹嫁出去了没有时间过来,不过托人说了,昏礼的时候一定到场。   “安姐,恭喜你新房落成!”酒桌上,采云主动举杯敬酒。   席安回敬,马上又被其他人敬了酒。   张大夫拿起酒杯直接就喝了:“提前祝你与小郎君百年好合。”   “祝东家日子红火。”张头也说了句吉祥话。   “谢谢,谢谢。”席安也起身回敬。   新屋落成她也很开心,眉眼都仿佛柔软几分,眼中带着笑意。   连带着被灌了好些酒,她也尽数喝下。   等酒宴散场,席安坐在椅子上撑着头双目微阖,面上带着微醺的醉意,半天没有动弹。   齐寐动她一下,她只是撩了撩眼皮往他那里递去一眼,一声不吭。   “居然喝醉了?”齐寐有些惊奇,在池郡都都没有喝醉,跑回来反而被人灌醉了。   席安嗯了一声,又道:“嗯,没醉。”   “回去?”   “嗯嗯,回去。”齐寐扶她起来,她也没反驳,身子站的笔直,瞧着也分不清到底有没有醉。   然她一走险些一个踉跄摔在地上,再走几步更是走出几个大拐,这就是醉了。   齐寐被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扶,却不想席安意识尚存,下意识的动手反击把他带倒在自己原先的椅子上。   她抬腿抵着椅面,清冷的月色从她的墨发中倾斜,席安抬手把人结结实实的堵在一把椅子里,垂首神情不明。   齐寐磕到椅子上吃痛一瞬,抬眸就看见席安正冷冷的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齐寐瞬时紧张起来,伸手想把她推开,却被攥着手腕不能动弹。   席安垂首盯他许久,见他睫羽轻颤眼神乱飘,下意识的蹙眉。   “你在看哪里?”席安掐着他的下巴,强迫人注视着自己。   然而她喝醉不知轻重,把人掐出道道红痕,叫齐寐下意识“嘶”了一声。   席安迟钝的盯着许久,只觉雪白的肌肤上一点红痕好似雪中腊梅,刺目碍眼。   “唔!”   她凑下身轻轻舔舐,感觉到身下人越发柔和的抗拒反而舔得更加起劲,最后齐寐头一偏,四目相对,双唇相合。   齐寐揽着她的肩膀反纳人入怀,一番反客为主,眉眼沾染些许情意与慵懒。   “一喝醉就乱来。”他抱怨又甜蜜的开口。   趁席安现在反应迟钝,直接把人抱起带回去。   月光下,席安安静的靠着他的胸膛双目微阖,墨色的发散落在脸侧。   叫齐寐没忍住诱惑,低头又偷偷亲了好几口。   再过几天,你就是我的了。   作者有话说:   最近腿上的伤在愈合,一直好痛,睡觉也睡不好,嗐,快点好起来吧 第79章 大婚 [VIP]   七月二十二, 是个成日,诸事皆宜,八字相合, 嫁娶适宜。   噼里叭啦的爆竹声在黄昏时分响起。   唢呐的声音响彻云霄, 迎合爆竹喧天, 把气氛炒得火热。   黄昏的天光投入床边,席安从妆台将金镂空蝶影发冠拿起, 由梳发的婆婆给她带在头上,用金后压将一方红纱固定。   她这般带好后, 这才出了门,一出门一身常服的李参将与燕然连忙迎了过来。   见她一身玄天色飞鱼袍, 束着金色发冠,迈着沉稳的四方步缓缓而来。好似又回到边疆戎马,战胜的将军下马而来,每一步都踏着沉稳威严。   两人不由动容。   “老大!”   “将军!”   席安沉稳点头,唇角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泄露出几分喜悦。   “老大这一身可真好看!”燕然忍不住感慨,又可惜至极:“可惜老大没能入京封赏, 不然该是何等的威风。”   “现在也不差。”李参将大笑几声, 伸手一摆。   “老大,接亲了。”   席安对着镜子瞧了瞧, 满意的点头一笑:“走,接亲去。”   她这番招婿,若按村里的规矩是不能大办的,然席安本也只打算请亲朋好友, 所幸人数凑在一起也能摆上几桌。   李参将原以为她要嫁人, 后来才知她是招婿, 直接把自己的战马借了出去。这战马高大, 威风凛凛,被照顾得十分健康,四肢精瘦有力。   她这厢出了新房,屋外还有一队架着红幡的接亲人,一行乐队一阵吹吹打打。   席安拉着缰绳,身姿矫健利索上了马,红纱在空中扬起混杂在一片红火中越发鲜明亮眼。   燕然十分奢侈的又点了两串鞭炮,一时间噼里啪啦的声音震耳欲聋。   村民听到动静好奇的出来观望。   燕家的小丫鬟们提着花篮散着红团子,有村民捡起,里面实打实的包了三枚铜钱,几乎没有其他,引得无数人哄抢。   小孩子们一拥而上抢了东西就跑,大人还会说两句吉祥话。   “百年好合啊!”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   “红红火火。”   小丫鬟们就捂嘴笑着,又撒了一堆红纸团出去。   这纸团混着花瓣,飘飘扬扬的撒在空中,唢呐混杂着人声,一时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十分热闹。   老屋子的燕赵氏听见动静,推开窗往外一看,远远瞧见一队迎亲人吹吹打打走来,最前面的赫然是一身玄天色飞鱼袍的席安。   席安今日不似七夕那般穿着罗裙戴着珠钗连五官都精致柔和几分,亦不似寻常简单短打袴裤穿得简单悠闲。   今日她穿着贵气张扬的飞鱼袍,玄天的颜色黑中通红,犹如黄昏时夜幕与火烧云相接的颜色,十足英气逼人。   “来了,来了,接亲的来了。”燕赵氏瞧见了席安,连忙把爬上窗的燕裕抱了下去,把他赶到房间角落。   张大夫听说接亲的来了,立马都把大门关了起来,又叫两个张家的小伙子把院门堵上。   等席安骑着大马浩浩荡荡来了,这院门也被堵得结结实实。   燕然直接往里面塞了两个大红包,他出手阔绰,见那两人还不开门,悄声催促:“兄弟,屋里头的兄弟,快打开瞧瞧,一点心意。”   院中堵门的两人打开一瞧,是整十两的银票。   又听燕然道:“别堵了兄弟,人招婿还堵啥,拿着钱放兄弟进去。”   这拿人手短,院门瞬时就开了。   燕然欢呼一声,与李参将起哄把席安簇拥进了门。   张大夫瞧见两人被收买暗骂一声,自个把门堵了。   燕然给钱他不要,李参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不理,等席安来敲门了。   他才大声问:“你来迎亲把人迎回去,以后家里谁管钱。”   “他管,以后都他管。”   “谁来赚钱养家?”   燕然怕她不会,急得一直做口型。   席安朝他瞥了一眼,直白回答:“我赚钱养家,他貌美如花。”   张大夫就笑了,“以后生不生?”   席安一时没回答。   李参将也有些着急了,忙着抢答:“生,生!”   席安却道:“不生。”   “不生!”齐寐直接把门打开。   大门一下子敞开了,张大夫被推了一个踉跄,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想要把叛逆的新郎官给拉回来。   却不想席安猛然上前两步,攥着齐寐的手反身穿过人群,把一群人远远的抛之脑后。   到了院门,她匆匆把齐寐扶上马,自己随即上马双腿一夹飞奔而去。   燕然反应了一下,大喊:“还不快追!”   李参将马上带着人追了出去。   好端端的迎亲直接变成了私奔,无论男方女方那边的人都傻了眼,追在后面仿佛是要把棒打鸳鸯的王母娘娘。   张大夫跟着跑了一阵,停下来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   “快,快上来!”燕赵氏抱着孩子坐着马车,撩开帘子要他上来。   还没等人坐稳马车直接跑了,直追着席安而去。   “等一下,亲还没迎完。”   燕赵氏方喊了一句,席安直接回了一句。   “我抢亲,别追。”   随即长鞭一甩,战马长鸣一声,一个拐弯疾跑把马车抛在身后。火红的轻纱随风飘摇,两位新人的衣摆纠缠在一起,远远望去不能分割。   李参将趁着马车停速,几个速跑跳上马车,三两步跨上马匹。   燕然跟在身后解了绳子,朝妻子比了一个手势,自己也跟着骑上马追出去了。   等两人终于把人追上了,早已把这是场昏礼忘个一干二净。   燕赵一个下马上前还没开口,就见席安翻身下马把齐寐好生生迎了下来。   她拉着齐寐过院门,唱和的媒婆一个激灵,连忙唱起了诗篇。   两人一同跨过火盆,媒婆在身侧唱和。   “比翼双飞,同心联接。聘齐家之夫,结两姓之姻!”   观礼的宾客齐起身,掌声震天。   沉稳缠绵的琴瑟之音悄然响起。   齐寐与席安执手,两人对望之后,含笑携手共进。   到了最里,一方红案摆在地上,两人对望而坐。   案上摆着鼎,煮着兽肉。放着葫芦瓢,系着红绳盛着合卺酒。有两位侍女捧着红木托盘,放着饺子、剪子。   等两人坐下,一路追过来的人也没了声音,默契的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观看这一场婚宴。   侍女端着饺子、箸筷,用同一双筷子夹鼎中肉送与新郎新娘。   “食鼎中肉,共享富与贫。”   同食鼎中肉,意有贫富共享之意。   两人吃过之后,侍女又将饺子夹了一个给席安。   席安咬了一口,眉头一皱,半天没有动静。   侍女与她对视一眼,就见她囫囵把生饺子吞了进去,整个人都懵了。   “吐,吐出来……”侍女小声的说着。   席安:?   不止侍女懵,燕赵氏也懵了。   “她怎么吞下去了?”   “嗯?那个不能吃吗?”燕然正看得起劲,听到妻子略带焦急的声音才偏了偏头。   “这是生的……”   齐寐睫羽微垂,他从红案下面握住席安的手,摩挲着细腻的肌肤,眼中潋滟着斑驳笑意。   “席安,饺子生吗?”   席安点了点头:“生。”   侍女如获大赦,连忙与媒婆欢喜的重复几句。   “生,生。”   “琴瑟和鸣,瓜瓞绵延。”   下一个侍女连忙接替了她的工作,拿着金剪子为两人剪下一缕发丝放到一起,系上红绳,塞入鸳鸯戏水的荷包中。   “结发夫妻,恩爱两不疑。”司仪唱和。   两位侍女奉上合卺酒,一个葫芦两人各拿一半,红绳相连好似月老红线,共饮合卺,良缘遂缔。   两人这才起身,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拜夫妻。   司仪的唱和混杂在沉重缠绵的声乐中,透露出犹如契约缔结的沉稳,禀告天地,生死不离。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   “……共盟鸳鸯之誓,此证!”   “婚成!”   两人对视,粲然一笑,情意绵绵。   昏礼之后,两人送走宾客,燕赵氏带着人帮忙收拾了院子,就和燕然、李参将回镇上客栈。   院中一时只剩两人。   “先去梳洗。”席安主动开口。   齐寐自无意见,他沐浴完穿着雪白中衣,念及今夜洞房花烛尚且还有几分羞涩。却不想迈入屏风,见佳人红衣似火,金丝交织蜿蜒,墨发逶迤如瀑。   那双漂亮的美目眼尾飞红,眸光潋滟。   身上赫然,是齐寐在池郡都定的那一身昂贵婚服。   这身婚服过于繁重,既是招婿,自然不可穿着接亲。她离去前请燕赵氏准备了身天玄色飞鱼袍,用以昏礼之用。   至于这身,她自会单独穿与齐寐看。   齐寐眼神震动,情不自禁的上前,抚摸美人的腰肢。   “真好看。”   席安抿唇一笑,拉着齐寐的手同坐床边,为他散下束发。   两人眼神缠绵,齐寐迫不及待俯身,却被一本册子挡在面前。   他低头一瞧,正是之前看过的话本。   这个时候他自是没心思看话本的,席安倒是伸手翻开,轻声道:“我学了一些。”   嗯?学什么?   齐寐眨了眨眼睛,就见素指芊芊,从书上翻出浓墨重彩的内容。   他倒吸一口凉气,眼前的纱帘被人为扯散,遮蔽满室烛火。   屋外的荷花缸中,鱼儿在荷叶的遮蔽下在水中欢腾玩耍,水面泛起涟漪阵阵。   巫山从云雨中露出真面,又眷恋云雨温暖。   红烛落尽,云影徘徊。   作者有话说:   喜今日嘉礼初成,良缘遂缔。诗咏关雎,雅歌麟趾。瑞叶五世其昌,祥开二南之化。同心同德,宜室宜家。相敬如宾,永谐鱼水之欢。互助精诚,共盟鸳鸯之誓。此证!————古代婚书例文   里面司仪的唱和有些是我编的,有些是参考了婚书例文   鱼水之欢、巫山云雨,天光云影共徘徊   对不起,被锁到这个地步了www 第80章 新婚燕尔 [VIP]   “诶, 你们瞧见了没,昨天席安的昏礼办得有多好看。”   “哎呦,那高头大马, 真骏。”   “据说还有府城来的贵人给她贺喜呢, 我前个瞧见了, 前前后后抬了不少礼物过来。”   “啧啧,还是席安有本事。”   ……   听着那些追捧, 席二婶脸一沉,恶狠狠的摔干衣服, 丢进桶里。   这动静闹得大,引得洗衣服的人都抬头看了过去。   见席二婶面色不好, 还故意问:“诶,她二婶,昨天席安请你去了吗?”   “哪能请她啊!把人欺负成那样,只怕是瞧都不想瞧见的。”下一刻,一个婶婶嘻嘻笑笑开口。   “可不是嘛!可不是嘛!”   “哈哈哈哈。”   刺耳的嘻笑声灌入耳中,席二婶手中衣服一甩, 甩了那群人一身水。   “笑, 笑,笑这么好看, 也不见席安把你们请过去!那就是个白眼狼,就算请我去,我也不稀罕!”她说得大声,好似事实真是如此。   那些婶婶也不是吃素的, 被甩了一身水, 立马起身撸起袖子怒骂。   “你个老太婆, 呵, 就算人家席安不请我又怎么了?人家与我非亲非故请我是情分,不请是本分,你做人家婶婶的,还不是问都没问你一句。”   “也是,你们把人家压迫成那样,哪里知道她是一个有本事的。现在看人家吃香喝辣,心里嫉妒也没用。”   “我可听说了,人家席安从军认识不少大人物,可惜你把人得罪狠了,不然人家一句话你们那个金娃娃还不是说没事就没事了。”   这一通冷嘲热讽,还故意问周围的人:“你们说是吧?”   “是啊!是啊!”   “哈哈哈哈。”   ……   嬉笑声声声不绝,席二婶只觉得面上难堪,脸色一阵青白,忙不迭的跑了。   称赞席安的声音还在身后,仿佛如影随形。   在她们没有注意到的树丛中,走出两个男人。   李参将摸着下巴,眼中闪过沉思:“那是将军的婶婶?”   “鬼知道,老大每年往家里寄钱,偏偏昨日没见过,定是对老大不好。”燕然耸了耸肩,伸手搭在兄弟的肩膀上。   “她们说的什么金娃娃,是什么意思?”   “将军叫我彻查的商户牵连了一桩命案,一个嫌疑人说是将军的兄长,应该说的就是他。”李参将倒是知道一些。   “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就真是将军的兄长,将军也绝不会有任何徇私。”   “那不就得了,走走,找老大攒局去。”燕然笑嘻嘻的揽着李参将的肩膀往席安家走。   此刻高悬于天的太阳坚持不懈的散发着光芒,农户早已下地多时,面朝黄土辛勤劳作。   临近正午,那座村中最是富贵的一进院里。   随意散落的衣服落在主卧的地上,两本小册子丢在上面,红色的床帘散下柔软的裙摆,与同色的衣服纠缠难分。   咚咚——   敲门声在院外响起,一只女子的手轻撩开红纱,尚且露出几分雪白的肌肤,紧接着被另一只握住交缠,十指相扣落在了床边。   席安挣扎过,到底身上不爽利,面上沾染几分慵懒,懒散的靠在床头,衣领散开,露出点点痕迹。   任由男人环抱她的腰肢,与她十指相扣。   席安把玩着手中的青丝,声音沙哑柔和:“有人敲门。”   “嘘,让他们走。”齐寐抬起头,一头青丝披散开来,柔和了眉眼越发显得精致青涩,像一只躲在被窝里吸人精气的妖精。   他唇角含笑,故意朝席安的喉间吹气,泛红的眼尾微微上扬,勾勒起情意魅惑。   齐寐探首,从精致的锁骨开始,温热的呼吸从喉间一直落在唇角,呼吸交缠、情意绵绵。   贴身的衣料被投掷帐外,昏暗的光线下,唯有一丝天光窥入帐中。   很快,方才还有些许交谈的床帐中,只余下鱼水相欢之音。   便连这一丝天光也被有情人遮蔽。   “还没起?”燕然敲了好一阵门,还未听见有人应声,一时惊讶挑眉。   “不会被,姐夫这么猛??”   他喃喃着,敲门的手也跟着迟疑起来。   李参将抬头看了看天,迟疑道:“许是还在睡?”   “我们第二天就来打搅确实不妥,不如先回去?”   燕然没好意思说自己满脑子废料,特别想听墙角。走的时候还颇为不舍,频频回头。   两人意外对视一眼,皆遮不住眼中的好奇之色。   “去瞧瞧?”   “走!”   两人顿时返身,到底是戎马出身,几个轻巧的动作就翻过院墙,小心点落在地上。   唯有燕然因为腿受了伤,落地时动静重了一些。   叫两人屏住呼吸,耐心的等待了一会,见没有动静才小心翼翼的朝主屋摸去。拿出自己从军侦查时的所有本事,迅速疾跑、寻找掩体。   燕然朝李参将比了一个手势,偷偷摸摸凑到了门前。   李参将也附耳凑近,却不想下一秒大门敞开,两人失去支持直接扑倒在地上。   顺着面前的裙摆抬头一瞧,对上席安犹如看死人的眼。   席安叠着胳膊,套着件宽大的白色长衫,似笑非笑的瞧着他们:“干什么呢这是?”   “老大。”燕然干笑两声,默默后退,眼神乱飘,却不小心瞥见她脖子上细密的痕迹。   哇哦!姐夫野!   “看哪里?”席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眼神冷得仿佛在看死物。   “还不走吗?”   燕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般迅速翻墙跑了。   李参将紧随其后,动作比他还要迅速几分。   见两人动作迅速,不敢有丝毫懈怠。席安轻笑一声,笑骂:“狗胆包天,也敢听我的墙角。”   随即她关了房门,朝床榻走去的时候随意扯开不合身的中衣,柔软的衣料顺着身子滑下,一只手从帐中伸出,把她拉进昏暗暧昧之中。   “安安~”   “招了个妖精上门。”席安心想,随即放任与之堕入无边缠绵之中。   ·   等席安与齐寐再出现,已是三天后了。   三天后,燕然才终于见到席安的面,能与她坐在院子里说说话。   彼时清晨日初升起,燕然都快在这小地方无聊到发霉了,趴在桌子上看想象中劳累无比的姐夫忙里忙外伺候人,而席安就跟所有成了家的男人一样,坐在凳子上等吃等喝等伺候。   看得他从心底为齐寐打不平:“老大!不是我说你,姐夫操劳几天了,你怎么也不知道心疼心疼人!”   操劳?呵。席安晲了他一眼,端着粥小口小口喝。   低头间,后颈的痕迹露了出来。   叫燕然都没眼看。   “没事,席安辛苦了几天,我多照顾也是应该的。”   齐寐“贤良”一笑,也不知这人如何将贵气与贤良融合在一起,仿佛从成婚之后他就自觉担起了当家主夫的重任,将贤良淑德这四个大字体现得特别鲜明。   莫名有种受了累还要操劳的委屈。   至少燕然被蛊惑得晕头转向,深觉席安不做人。   “老大,你这,好歹心疼一下人家啊!”他悄悄摸摸的附耳低语,面对齐寐眼神闪烁,觉得自己的话被姐夫听见都是玷污良家妇男。   “都说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你这也太压榨人了吧!”   “噗!”席安一口粥没咽下,直接喷了出来,把自己呛得不行。   齐寐手忙脚乱的给她端水,还眼神不善的瞥了燕然一眼,手不断的给席安顺背。   席安被呛得难受,最后喝了水才好受些,眼神睥睨的瞧了燕然一眼,显露出几分沧桑沉重。   “只怕这句话得是反过来。”她兀自冷笑一声,直接回了屋子。   燕然还没反应过来,见她要走,连忙把自己的目的喊了出来:“有个兄弟最近来镇上了,老大你有空我们攒局啊!”   “你安排。”席安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安排就好。   “好嘞!”   燕然高兴的答应一声,自觉自己还是不要在人家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之间碍眼。   方走出几百米,不由陷入了沉思。   刚才老大说什么来着?反过来?   反什么?什么反?谁反谁?   哇哦!燕然一拍大腿,原地跳了几下,差点没被这瓜塞得意识不清。   姐夫,强!好野!真不愧是老大看中的男人,真男人是也!   ·   “燕然走了?”席安懒懒的打了一个哈欠,撑着下巴一手翻着齐寐看的正经话本,听到动静慵懒的掀了掀眼帘,很快又将目光投在手中书页中。   “嗯,走啦~”   齐寐摸上床,那么大的床非要与她挤在一起,挤在她的臂弯中,一头墨发早已散落在双喜鸳鸯被上,红黑交织在一起,越发显得他肤色白皙、冰肌玉骨。   “安安~”   他将头枕在席安的膝上,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把话本枕在身下,一只手手在大腿上打着圈,眼神上挑显露出几分引诱。   席安无动于衷,早已清心寡欲。   她伸手捏了捏齐寐的下巴,声音慵懒从容:“禁欲吧,宝贝。”   “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你的折腾。”   “安安好冷淡哦~”齐寐吐了吐舌头,直起身把席安扑在床上,至上而下的俯视她,眼中戏谑:“也好色哦,人家明明没说什么。”   “难道安安想要吗?”素白的指挑开衣领。   席安攥住他的手将人拉下,抖开被子盖在两人身上。   “……你还是睡觉吧。”   作者有话说:   席安:到底谁色??   哈哈哈哈,小绿茶也太诱了吧,撑不住撑不住 第81章 作 [VIP]   “我可怜的女儿啊!”   “官老爷, 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   路过衙门,哀嚎的哭喊声难以抑制,混杂在人群中显得模糊不清。   席安带着幕篱, 同齐寐携手走在街头, 听到这般悲戚声十分奇怪。   “这是出了什么事吗?”   “哦, 你不知道啊?”路边摊主奇怪的瞧了她一眼,主动道:“那是半年前投河姑娘的家里人, 正在与凶手对簿公堂呢!”   “可怜,人家正是出嫁的年纪, 就这么被玷污了清白失了性命,也难怪她的父母这悲戚。”摊主不无可怜道。   席安与齐寐茫然对视, 他们新婚不久,近日一直都处理昏礼杂事,之后又只顾在家中缠绵,自然对外界知之甚少。   昨日燕然找他们攒局,今个相携出来,倒没想还碰上一桩冤案。   齐寐也觉得可怜:“那县太爷既然开了公堂安, 想必也是想为民申冤的。”   “是哩是哩, 县太爷可好着呢,定会严惩凶手。”   摊主叹息一声, 见两人好奇,道:“诶,小兄弟,你若是想要去瞧瞧, 不如在衙门口等上一等, 等他们审完出来就能瞧见了。”   齐寐一怔, 随即笑了笑, “我们等人呢。”   正说着,燕然从里头出来了。   他看到了席安二人,连忙招了招手:“老大,这。”   “走,老李在里面审人呢,估计有人要倒霉了。”他语气间颇有几分幸灾乐祸。   席安挑了挑眉,淡淡道:“若是做错了事,便不叫倒霉,叫因果报应。”   “哈哈哈,老大说的是,自作自受,自作自受。”   燕然带着两人从侧门进了衙门,到了公堂之外,掀开帘子,正对着的一扇屏风后面就是审人的公堂安。   只听惊堂木一拍,堂中肃然一静。   燕然不无幸灾乐祸道:“老大,你可知堂下何人?”   “是谁?”   “这人你也认识,或是相熟,正是老大你那位好堂兄呢!”早已从旁人口中得知席家一系列极品行为,燕然说这事时啧啧两声,眼角眉梢都写着幸灾乐祸。   “可惜他不过一个从犯,至多关个几年。”   “一个读书人,关个几年也就废了。”席安倒是淡淡。   打从席娟被她说动爬床开始,席安就知道席家不会有好下场。   早已预料到的结果,她只觉得这事无趣极了,没有丝毫的意外。   等散了场,李参将从高台下来,瞧见两人拱手喊了声:“老大,姐夫。   “你们久等了吧?”   “哈哈哈,倒也没等多久,一会会,走,喝酒去。”   燕然揽着他,一行人说说笑笑的往外走。   却不想一个人扑了上来,扑通就给席安跪了下去。   “安安,你救救你哥哥吧,你哥哥他是读书人,平时连只鸡都不敢杀,怎么能杀人呢亲!”   来人披散着头发,哭得双目红肿,不似记忆中那般整洁精致。   叫席安怔了一下,好悬认出来这是席三婶。   席修贤在席家,那就是金疙瘩一般的存在,全家的希望都系在他的身上。席三婶仗着自己肚子里爬出个读书人没少沾沾自喜捞好处。   如今一夜之间,全没了。   甚至,为了把席修贤捞出来,家里全部的银钱都搭了进去,两个男人也丢掉了工作。   她哭得真心实意,仿佛可以预料到自己往后悲惨贫穷的生活。   低声下气的想求席安网开一面,却不想被无情躲过。   席安的声音冷淡仿佛像是在同外人说话一般,无情道:“他怎么样我不清楚,我与他不熟。但我想,官府既然给了判决,那定是他做错了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是你哥哥啊!”   “我哥埋地底这么多年肉都烂了,可不认得你说的哥哥是谁。”席安哂笑。   大抵这类亲人反目的剧情十分的吸引人,这么一会人群逐渐聚集起来,也多了一些议论声。   “那人不是与官老爷坐一起的吗?”   “他旁边的女人是谁啊?怎么好像是杀人犯的妹妹……”   “不认得啊,你认得吗?”   席三婶满目凄凉,因席安的绝情而愤怒。她一时怒火中烧,急不择言。   “你就是巴不得你哥哥去死!你个贱·蹄子,和你娘那个贱人一样,都是你害的,我的修贤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一定是你,你记恨我们家,故意冤枉他!”   ……   说着说着,席三婶越发信了。其实她儿子什么样,她这个当娘的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数,只是落得如今这个下场,总要给自己找一个借口。   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只可能是未来成为官老爷的读书人!   “就是你这个贱人!”席三婶暴怒而起,越说越激动,逐渐就要动起手来。   自她提起她娘开始,席安的眼神越发冰冷。   她上前就是一巴掌,力气大到直接把人抡地上,嘴角都打破了口子。   席三婶捂着脸,第一次被席安这般恶劣对待,一时脑子发懵。   “你嘴巴放干净点!”席安以前懒得和她计较,如今觉得席家不像样了,自个成了亲的人再任由别人这般骂到底不好,叫人觉得他们家好欺负。   她动了手,不代表不会动第二下。   冷笑两声,拢着手居高临下的蔑视威胁道:“你若再敢拿我娘说事,这就是衙门,我立刻送你与席修贤作伴!”   “你敢!”   “我如何不敢?你自己说我本事不凡,冤枉了你家那尊读书人,我要坐实给你看你反倒怕了不成?”   席三婶一个抽噎,几乎要哭出声来。   席安厌恶至极,直接道:“你哭,你现在就哭,说我欺负了你,我仗势欺人,叫旁人评评理,把事情掰扯掰扯,看看你做的那些破烂事能不能把你送进去。”   与这般人掰扯就是嫌恶心,席安看她没有下一句,直接转身就走。   “席、席安,我家娟儿呢?我家席娟呢?她能不能出来?”席安要走,席二婶连忙出来,几乎不抱希望的问。   席安转眸瞧了她一眼,这一眼意味不明。   一时不知她问起席娟用意为何,整个席家重男轻女思想到达顶峰,就算问席娟下场又能怎么样呢?   她弯了弯唇角,低首轻纱下的那双凌厉美目,充满了嘲讽。   “哦,是了,还有席娟。真遗憾,席娟虽然进了王家但尚未入贱籍过个几天也就回来了。”   “希望落空,她一定很难过吧,呵。”   “席安!”席二婶的眼睛徒然瞪大,她一声尖叫,很快就被人架着拖了下去。   李参将对那些衙役摆了摆手,皱眉对席安道:“老大,我们还是先走吧,人都要围过来了。”   席安点了点头,同意了。   几人这才在衙役的帮助下成功脱身。   到了如意楼,原先的同泽早已在包厢里等候。   同泽一身布衣,身上还带着些许杀伐血气,但已然是农户的打扮。身边还跟着一个梳着妇人头发的小姑娘,许是新娶的媳妇。   见了几人进来眼睛一亮,上前拱手:“将军,老李,老燕!”   “老刘!”燕然张开双臂给了昔日战友一个拥抱,主动为他们介绍。   “这是姐夫,刚和老大成婚不久。”   “姐夫好,你叫我老刘就行,这是我家新妇,姓柳。”听闻席安成婚没几日,老刘有些遗憾:“早知如此,我该早点来镇上,或许还能参加将军的昏礼。”   “遗憾啥啊,那天可把我们累死了。”燕然摆了摆手,做出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我们在旁边出谋划策,面对刁难,老大倒好,直接抢了人就跑,我们在后边追得可辛苦了,活像是要棒打鸳鸯。”   听了燕然的吐槽,老刘意外挑眉,倒是没想到一贯沉稳的将军还会做出这样任性的事,一时对这位姐夫多了几分关注。   “行了,就你话多。”席安取下幕篱随手挂在门边,拉着齐寐上前。   “这是我家夫郎,这是老刘,我以前的同泽。”   “你好。”齐寐坐下之后同老刘打招呼,随后又与席安耳语:“你等下别喝酒了吧。”   “喝醉了不是便宜了你。”席安似笑非笑的开了个玩笑,随后轻轻嗯了一声:“不喝酒,陪你喝茶。”   两人的对话被几人听到了,燕然瞬时起哄。   “哟哟哟,这就管上了啊!”   老刘性子沉稳些,也忍不住调侃一句:“将军可比我想的会疼人。”   “哈哈哈,那是姐夫好看,长这张脸我也敢捞个富婆养。”   “油嘴滑舌,成了亲家里有人管才正常。”席安斜睨一眼,眼带警告,却被笑意中和,倒是说笑般轻巧。   齐寐被调笑了也不气,反而理直气壮的行使自己家里人的特权。   “我既然好看,那今天不许席安喝酒,你们没意见吧?”   老刘大笑:“姐夫说什么就是什么,谁叫你是老大家里人。”   “对头,对头,咱今个都不喝酒,免得回家个个被骂,就老大温香软玉在怀,那可不成。”燕然连连点头,嘴里是没个清闲。   席安撑着头,倒也没反驳。   此时屋里气氛正好,正是好友重逢,热闹非凡。 第82章 生意 [VIP]   “说起来, 老大你什么时候去池郡都?”   饭桌上聊着聊着,燕然突然想到家里那一堆桃花酒,一拍大腿直接开口询问。   席安心里倒是有些想法, 主要是新婚燕尔, 家里这个宝贝实在是太闹腾了些, 还不如出去游玩游玩呢。   “我打算同齐寐一路游玩去池郡都,到时差不多是八月丹桂时节, 可以酿桂花酒。待到十月,酿樱花酒, 十二月梅花酒。等把酒酿上,差不多就过年了, 第一年得在新房里过。”   “这安排,妥当。”燕然竖起大拇指,又道:“老大你都安排好了,那我就不多话了,到时你来池郡都,我们再一起约酒喝。”   席安浅笑安然:“好。”   “那老刘什么打算?就在家里种地了?”   这一转头, 又问起了老刘的打算。   燕然随家里做生意, 李参将在池郡都做官,席安新婚不久还谈下了持久合作, 至少都稳定下来了。   老刘摆了摆手,叹了口气:“还是你们动作利索,我回了家,在家里照顾老娘娶媳妇就够费心的了, 现在做些打猎的生意, 后面想找点安稳营生做做。”   “这是还没打算?”席安诧异, 她原以为老刘应该比他们快些。   “哪有那么容易?我娘病重, 我照顾着她又被催娶媳妇,总归是有些束手束脚的。”   燕然皱眉,“兄弟,你要是没什么想法,要不和我去池郡都?我家行商走南闯北,你去坐镇怎么说也是我们淘到宝了,定不会亏待你。”   李参将也附和:“要是不想同燕然做,我也可以帮帮忙。”   这都是什么烂主意。   齐寐瘪嘴,双手托着下巴嫌弃道:“老刘娘病重要在身边伺候着,池郡都未免路远,又是成婚不久,远行怕是不成的。”   “那姐夫有什么好想法?”听了齐寐的话,燕然才发现自己考虑不周,连忙询问。   席安也偏头看他。   “我倒是有个想法,只是这事急不来,要与席安多多商量才能做下决定。”   齐寐自然是有想法的,他眼扫众人,见他们一副洗耳恭听的架势,也没有多隐瞒。   “燕然如今也与黄鹤楼签下了合约,我们每季供给的数量都有定数,燕家也并非是攻于酒业,一时救急存储酒水也就算了,长久下去定然要有自己的酒庄。”   “酒庄的事我倒想和燕然你谈谈合作,现在就不说了。倘若要建酒庄,定然需要人打理,我看老刘与你们关系好,想必身手也不错,可以帮我们做事。   一来离的不远,二来彼此交好有什么事情也可以互相帮衬,我觉得不错,就端看你们的意见。”   他说得有条不紊,既是把后续卖酒的盘算说了,也为自己争取了有力的帮手。   席安一时诧异:“你倒没和我说过酒庄的事。”   齐寐轻哼一声,故意与她耳语撒娇:“新婚燕尔,我才不想和安安谈这种无趣的事,何况安安对我难道能如此不解风情吗?”   席安:……   要是说能,只怕要不依不饶了。   席安心中叹息,口中配合道:“嗯,不能。”   “安安好会说话~”   席安:“……别浪了,人家都看过来了。”   齐寐这才坐直身子,继续保持自己端方姐夫的人设。   燕然看到两人凑一起就想到昨天被塞了一口夫妻大瓜的事,一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看起来那么漂亮文雅的姐夫背地里这么野,却只有他一个局外人知道,藏着瓜不能分享的痛苦。   怀着这般的怨念,他开口道:“姐夫,不如我们现在就谈谈酒庄的事?”   老刘思索后眼睛一亮,亦等着他的下文。   家里现在还有多少钱齐寐不太清楚,席安心里有数,只是没和他讨论过。齐寐也没想问她手里的钱,想要酒庄自然得从燕然手里薅羊毛。   何况酒庄这种事,也得和席安商量,不能是他的一言堂。   故而他没搭理燕然,反而看向席安。   席安沉吟片刻,倒是有些许疑问:“若是开设酒庄,于我们而言是有好处,但管理酒庄我们都没有经验,且酒庄规划人手酿酒,如秘方一类提防不易。”   “管理酒庄倒也不难,我以前…嗯,我以前听应郎泾讲过这些事。他名下有不少铺子,说要送予我的那座园子往年也是他在管,每年营生不多,但也能大赚一笔,我找他多学学管一个酒庄不成问题。”   齐寐险些说岔了话,幸亏及时反应把应郎泾推了出来。   他以前在家里是管着事的,名下酒庄、田庄、铺子不少,他爹爹是个标准的纯臣,只爱处理政务,打他十二岁起就在小舅舅的指导下摸起了算盘管铺子,这些年也算是得心应手了。   至于配方之类,他们自然有保密的法子,只是需要知根知底的自己人。   老刘与席安相识多年,他再考察考察,还是能得用的。   既然如此,席安便不再提出意见。左右败了就败了,就当试错,东山再起的本事她还是有的。   “那你们谈好就行。”她直接放权。   齐寐答应一声,笑着朝她眨了眨眼,漂亮的桃花眼中潋滟着笑意。   悄悄用两根手指搭了个小人,偷渡到她的手心里轻轻挠了挠,被席安一把攥住,再抽不回了。   齐寐心情大好,面对燕然十分耐心的解释自己的打算。   “我是想着与你合伙,想拉你投资一份事业。你如今帮我们卖酒也是抽分成的,不如我们再加深一下合作,你投资我们建酒庄,我们分你红利,你就是酒庄的二东家,往后卖出的每一份酒都有你的份。”   “若是后面我们,或者我们的继承者不想和你分了,也必须拿出等量的钱财才能终止契约。同时相对的,你作为二把手,酒庄遇到事了,也是希望你能做些什么的。”   “也不是什么大买卖,我们自己也能建一个,主要也是想和燕然你多合作,当然也是看你的意思。”   他说的轻易,也是在告诉燕然,两人合作不是必要,但也绝对不会亏待了他。   燕然听完,思索一会,没有过多犹豫,直接就点了头。   “我觉得行,姐夫也不要犹犹豫豫的,老大都说了可以做,我们直接分利定契。”   “爽快啊,我也不亏待你,我们技术入股占七分利,你占三分,管理等事我们会自行安排,你要是有想法我们直说。”齐寐也爽快点头。   仅仅是出钱而言,三分利已然算多,酒水利益空间大,又是花酒这类有着长公主免费宣传的稀罕酒水,仅三分利就够叫人眼红。   李参将忍不住感慨:“你们说的,我都想插一脚了。”   “哈哈哈,那可不行,你当官的哪里能掺合我们商人的事里。”燕然拍了拍他的肩膀,不乏有几分羡慕。   “若是能做官,谁还乐意做这些个营生。”   说到伤心事了,李参将也叹息一声:“也是可惜了你。”   眼见气氛不对,齐寐敲了敲桌子:“说着生意呢,聊这些可就跑题了啊。”   “今天不许喝酒,一人罚一杯茶,不然回去告诉嫂子,谁都吃不了好。”   “好好好,姐夫说的对,谈生意呢!”李参将也反应过来了,大笑两声,主动喝了杯茶。   席安给他续上,扬首示意燕然也喝。   燕然自觉闹散了气氛,豪迈的自罚一杯。   “继续说,继续说。”   “姐夫你分利我没意见,这酒庄怎么建,建哪里姐夫有想法吗?”   “我们屋子新起,建屋的匠人和卖砖瓦的窑口都还算几分相熟,再委托一单生意也容易只要钱到位,年前把酒庄建好不成问题,明年就可以开始酿酒售卖。”   桩桩件件那是都盘算好了,齐寐之前就想过酒庄的事,也打过那座园子的主意,只是实在不适合做酒庄,且远在池郡都。   仔细盘算,新建会比旁的合意许多。   燕然一边听一边点头,再与齐寐讨论了一下细节方面的事,最终直接拍案。   “就依姐夫说的,我相信姐夫。”   齐寐反倒笑了:“你信什么呢,还是多考虑考虑,左右也不急。”   “嗐,这做生意的事哪有不急的。”燕然盘算了下,时间还算充裕,主要是人在这里,也不怕跑了。   “那这样,等你们到池郡都我们再去签契,那个时候动工也来得及。”   “成。”齐寐自是满口答应,给他个考虑的时间。   又转头对老刘说:“我这事初期肯定比较繁忙,你也考虑考虑,真要做起来肯定要有人坐镇的,你要是愿意来我们也轻松些。”   最后又与席安道:“安安,这酒庄的事我们回去再讨论下,真定了我们走之前去瞧下地圈哪里的好。”   嘴里说着再考虑,其实是三方说,直接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席安看他一张嘴,是这里说一下,那里哄一下,是摸准了她,还要故意给她面子。   她不免失笑,前几天还觉得招回个小妖精,今天倒觉得招回个小可怜,又可爱又心怜,哪里还能说得出拒绝的话,拆了人家辛苦搭出来的梯子。   自是点头,说:“你觉得行就好。”   作者有话说:   好家伙,一下班我79章就被锁了,凭啥,我又没写啥呜呜呜呜   哼,不提这个伤心的,我,蠢作者,终于要入v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谢谢,谢谢,谢谢各位宝贝们的支持,谢谢,谢谢,坐下,大家都坐下(虚假)   咳咳,从5号开始,从29章之后就是v章了,届时会有三更奉上,已经看到这里的宝贝们,你们在免费期给我的支持和鼓励就是我走到现在动力,啾咪啾咪啾咪~ 第83章 赚钱计划中 [VIP]   这一些事就在饭桌上谈成了。   老刘没说死自己的想法, 定然是想要再观望一下。   齐寐也不急,与席安兴冲冲的去把宝儿给接了回来。   这几天两人新婚,自成婚前一天起就托付在燕然那里, 如今也该带回来了。   两人一进门, 就见灰白的毛毯懒洋洋的搭在地上, 尾巴慢悠悠的摆动。   见了两人,宝儿一个激灵, 顿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猛然朝席安扑去。   席安蹲下身正想把它抱起来, 却不想宝儿脚步一顿,停在两人面前, 嗷呜呜骂骂咧咧的叫唤。   “嗷呜!嗷呜!嗷呜呜~”   它明显气得不清,一边骂一边跺脚甩头,把席安不停摸上来的手甩开,骂骂咧咧的叫唤了好久。   自宝儿到了这个家里,还没有离开两人这般久。   席安拿它没撤,仗着自己听不懂狗语, 抱着臂任由它嗷呜叫唤。   齐寐还凑过去小声埋怨:“它要叫多久, 我好累啊。”   别看宝儿叫唤的厉害,耳朵一竖, 形似灰狼的外表严肃起来十分骇人,隐约有几分王的霸气。   它目光不赞同的盯着齐寐,眼神中透露出几分威严。   齐寐被看得不自在,连忙躲到席安的身后, 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 委委屈屈的低下头示意自己知道错了。   席安护夫心切, 索性蹲下身再次朝宝儿招了招手, 宝儿不理,她猛然一个飞扑把宝儿扑倒在地。宝儿几番甩动,没把她甩下去,反而被撸了几把狗头。   它被撸得舒服,趴在地上喉咙发出呼噜呼噜的低沉声,逐渐也没了脾气。   被撸过一阵,又是只好汉,蹭到齐寐身边蹭蹭蹭。   齐寐撸它,它就趴下任撸。   “它好好哄哦。”顺毛撸几下就哄好了。   席安从地上把身上的灰拍干净,闻言扬眉:“和它爹像些。”也是这么好哄。   可不是好哄吗?齐寐脾气在她面前委实软糯了些,没什么大气力,偶尔几次作也能轻易哄好。倒不如说底气不足,不会过多纠缠。   嘛,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席安上前把准备好的狗绳给宝儿栓上,拎着另一头,示意回去了。   齐寐撸了把狗头,“走了,宝儿~”   宝儿“嗷呜~”一声,蹭了蹭齐寐的裤腿,许是知道要回家了,兴奋的尾巴直大摆。   漂亮的形体行走在路上,也是十分帅气的,就是身后那摇晃幅度大的毛尾巴暴露了它的憨。   齐寐小声吐槽:“看着就是不大聪明。”   吐槽完,他又急忙道:“这回可不像我,我特别聪明的,我爹都夸我。”   “嗯,岳父说的对,齐寐聪明。”席安点头附和,又道:“大抵这就是美貌的缺陷吧,笨也没办法。”   这是也不往自个身上揽罪的意思了。   齐寐就笑了:“你干什么呢,叫我爹岳父,他听到要生气了。”   “那叫公公?”席安扬眉,倒不是不可以,只是她记得,是齐寐入赘吧?   “好别扭啊。”齐寐没忍住以指抵唇轻笑,背着手走了两步,略做思索,随后旋身俯首漂亮的桃花眼酝酿星辰流光:“安安,叫声夫君我听呗。”   “你都没叫过呢,安安~”   席安不理他,径直往前走。   “怎么这样,安安!”齐寐没听到自己想听到,越发不依了,定定立在一处不肯走了。   席安走出两步,走不下去了,回头视线从自己被牵住的衣角一直往上,看到齐寐撅着嘴满脸委屈的看着自己。   她不由叹息,顺着衣角与他十指相扣:“真是服了你了,过来。”   齐寐顺着力道过去,面上还是一副委屈的模样,眼中却透露出期待。   “……三郎。”席安抿了抿唇,小声的唤了一声。   就如同过电一般,感觉身上酥酥麻麻的,齐寐一下子就笑开了花,漂亮的眉眼都沾染了笑意。   “哼,好狡猾,居然这么叫。”他一边嫌弃,一边又哄着席安:“安安,再叫一声?”   “好安安……唔!”   席安被他闹得不行,直接捂住他的嘴,又无奈又好笑。   “叫声三郎这么开心?”   “唔唔!”齐寐连连点头。   席安有些时候真就不解风情了些,成婚那么久,还是齐寐齐寐的叫,实在生疏了。   三郎虽不似夫君这般成婚后的称呼,却也是凡间少女称呼情郎的称谓,自然叫他欢喜。   席安歪了歪头,凑近低声叫了声:“夫君。”   齐寐:!!   “呵,这下开心了?”看他一副震惊的模样,席安没忍住轻笑一声,凌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又悄声说了一句:“夫君,三郎。”   “唔!”   齐寐光天化日,直接把人抱入怀中,低头墨色的长发泼墨般从肩上滑下,光影在脚下汇聚成一团。   宝儿蹲在路边,尾巴扫过地面,懵懂的眼扑朔闪动。   等两人回去的时候,日轮逐渐下落西沉,两人一前一后进屋,差不多也该煮饭吃了。   家里就两个人,没什么公公婆婆伺候,也没那么多规矩。新婚那几天都是齐寐做的,席安便撸起袖子打算好好做一顿。   家里成婚留下的东西挺多的,洗了两颗嫩白菜,从桶里捞了条鱼出来片成片,丢进锅里煮酸菜鱼。   再把剩下的那只鸡给宰了,炖个鸡汤。   炒碟番薯叶,两菜一汤够两个人吃了。   至于宝儿,现在离山里也不及之前近了,这么晚了来回个麻烦。席安拿几块肉,和两根大骨,煮了两个鸡蛋掰给它加餐。   这个季节白瓜也正是成熟的时候,成婚的时候有人提了一篮子,齐寐洗了一个坐在宝儿旁边看着它吃。   没成想宝儿吃完还扒拉上他膝头,嗷呜张嘴,把他吃了一半的白瓜给叼走了。   齐寐呆了一瞬,它叭叭两口就咬了大半。   “席安!”   “怎么了?”席安从厨房出来。   就见齐寐指着宝儿,语气控诉:“它现在无法无天了,你看它,连我手里的都抢。”   席安默了,眨了眨眼:“我给你再洗一个?”   齐寐不答话,还是满脸不高兴。   席安只好过去拍了拍宝儿的头,严肃认真的批评教育了一番,中心思想是不能从人手里抢东西。   宝儿有听没懂,快速把剩下的瓜给啃完了,最后还扒拉着齐寐要。   齐寐被抢了东西,故意拿了个白瓜到它面前,等它被引上勾,直接拿走高举,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宝儿。   宝儿扒拉好几次没拉到,急得团团转,只好求助席安。   席安被它扒拉了几下,还是给它拿了一个掰给它吃,一边无奈道:“你同它置什么气。”   齐寐哼哼两声,坐下啃白瓜吃,还送到席安嘴边示意她也吃。   席安张口咬了一块,比较清甜。   “后院还有一篮子地瓜,是张婶拿来的,晚上我给你切了尝尝?”   这时节可吃的瓜果多,偶尔喂宝儿一个也没什么,倒是他们每天吃点瓜果也好,等后面热起来可就只有瓜果解暑了。   齐寐没有意见,把吃完瓜的宝儿往旁边踢了踢,拍拍手沐浴去了。   席安伸手撸了把狗头。   两人吃完晚膳,也没有什么事做,索性坐在床上算收支。   主要是席安来说,齐寐来算。两口子齐坐在床上,挨着彼此,手中拨弄着算盘。   家里这么多支出,进账的次数少,就先把支出算了。   不算那些零零碎碎的,光起一座一进宅院就花费了二百八十两,还有家具一类,算下来共三百七十多两,占了家里支出的大头。   其余零零碎碎合在一起,席安回乡那么久,也花了小一千两了。   这笔账越算越多,直叫齐寐直皱眉。家里进账少,往常又是席安管钱,他单看收支确实是处于高度入不敷出的状态。   算到最后,席安伸手一指,往算盘那里推了五个珠子,账上就凭空多出了五千两的收入。   “这是殿下给我的安置费。”其实还该有些田地,只是席安没要,这钱还是长公主殿下让钱庄直接划到她名下账上的。   席安在军中没存到什么钱,主要是连年打仗,军费吃紧。连长公主殿下都要时不时往家里飞去一封书信要些银子周转救济,席安作为她的亲信又没有物欲,自然有样学样全贴回了军队。   这五千两,据说还是殿下问驸马要来单独贴给她的。   她与齐寐说了,齐寐惊讶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又有些懊恼。   他娘之前确实飞过一封书信要钱,但她之前飞了太多次,要钱要钱,每回都是要钱。   他爹公事繁忙,每每都是齐寐安排打钱,已经到了疲懒得地步,故而直接叫人按信上数目送钱,并没有细看。   早知道会给到席安手上,他就送个十万十几万过去,正好给他们两人用。   齐寐心中懊悔,暗恼自己嫌烦不愿意细看,哪怕花费片刻细看多送点钱,此刻家里的账面也要好看许多。   “这钱,真的少了……”他经不住扼腕。   席安抿了下唇,低声说了句:“会多起来的。”   是的,都会多起来的。   齐寐打起精神,此刻燕然这个冤大头已经安排上了,实在不行把应郎泾薅了,总归苛刻不到他家席安。   “我一定会把酒庄办起来!”他满脸严肃,风情的桃花眼中闪烁着坚定。   席安怔了一下,不免失笑:“好,一步一步来。”   作者有话说: 第84章 买地 [VIP]   昨天那笔账算得齐寐十分有危机感, 第二天一早就准备好要去看地。   席安被他拖着起来,还有几分慵懒倦怠,撑着他看他在屋里忙里忙外。   自己把头发一梳, 穿了身短打袴裤就可以出门。   她这样出去, 还不忘给两人拿了幕篱在头上戴着, 面前的轻纱被撩开撇在帽檐上,等日头大了还可以遮一遮烈阳。   齐寐和她穿的不差, 穿了件玄天色圆领衫,穿了条黑色垮裤, 比起往常那副公子打扮要利索几分。   单只是村里的地,找里正看好签契再通告官府就可, 但酒庄不似寻常,定然是不能在村里找到合适的土地,且因为官府为了鼓励发展商业,对于这类本地所没有的商户会有一些补助。   齐寐打算看地的同时,顺道把补助申报一下。   席安倒是没想到他对这些律法如此熟悉:“三郎是特意关注过吗?”   昨日瞧齐寐实在开心,她便一直叫三郎。   总之齐寐听的开心, 她无所谓叫什么。   “在池郡都的时候看到过这道律法颁布的告示, 如今战事停歇百废待兴,总归是需要鼓励商户发展的。”齐寐说着, 思索了一下:“其实我们这地方能申请到的不多,若是去池郡都……”   “不,池郡都商户众多,只怕轮不到我们, 还是不要太贪心的好。”   “确实, 若是为了一点补助将地方定在池郡都, 未免因小失大。”席安思索后也肯定道。   纵使池郡都有燕然与李参将两人在, 但想在池郡都扎根也未免太过费心了。   两人在官府报备过,就盘算着找牙人去看地了。   齐寐在这时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多找几个牙人,正好人多热闹些。”   席安略微思索就知道他打了什么主意,一时眼中染上笑意。   “你怎么鬼精鬼精的。”   “这话不好听,分明是贤惠顾家还省钱。”齐寐不满,还自卖自夸了一番。   叫席安一时失笑,最后塞了个肉包子给他:“你个男人往自己身上揽这种词也不知羞,快吃吧,也不知道饿。”   齐寐出来没用早膳,没注意时不觉得,一说就饿了。   一边吃包子,还一边回嘴:“女子能以贤惠为荣,男子为什么不能?男子可以建功立业,女子不一样做到了?”   “那是你有理。”   两人吃了几个包子,还买了个葱油饼,一人一个拿着吃。   齐寐嫌这东西太油了,小心翼翼的折着油纸,不想弄到自己手上,一时吃的艰难。   席安便拿手撕成一块一块喂给他吃,他也不觉得丢脸,自然张口吃下。   牙人甲来的时候,就见到这一幕,一时眼神闪烁。   “两位东家好。”他先朝两人问安,视线在两人身上一转,十分自然的询问:“两位是要找婚房吗?是要住镇里还是村子?”   齐寐看他一眼,眼神似笑非笑:“不急,再等等。”   等,等什么?牙人甲满心问号。   却不想没多久,自己死对头就施施然走来了,朝自己两位东家问好。   “两位东家好。”   牙人乙问好,得了齐寐同样一句:“再等等。”   这等了没多久,陆陆续续来了牙人丙,牙人丁。   见了彼此,皆是面面相窥。   “这,这一事不求二人,东家你这可就不太地道了。”牙人甲面色难看。   其他人也发现了这两位东家想骑驴找马,亦面色难看。   齐寐只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我外地过来做生意的,是要买块建酒庄的地,你们谁找到地方合适,我就跟谁合作。”   “这少说几十两的佣金,你们不愿意可以离开,我觉得这人就很不错。”他随手一指,指了指牙人丁。   一个刚入这行的新人。   如果被一个新人抢了大单子,可就是往他们脸上打。相对的,一个新人,为了交易,自然会拼尽全力。   齐寐真的好算计。   但也叫人无法拒绝。   到最后,只有处于不上不下的牙人丙遗憾放弃。   三个牙人围着席安两人,掏空了心思去找可以做酒庄的土地。   因为酒庄本身的原因,两人的目标还是在镇外,要近水、要远村,最好土地肥沃一些,若是近山的也可以多看看。毕竟,日后要是生意好还是可以考虑包山种花树来酿酒的。   牙人甲听了要求,把两人带到了镇外的一处溪水边,这地方土地湿润近水,树木也多,主要交通便利四通八达。   “不知两位东家觉得如何?”   齐寐看过,皱了皱眉:“这地近水不错,但地处接近大道,且河床低矮,恐怕雨季会涨水。”   牙人甲倒没想到遇见个懂行的,连忙笑道:“那我们再去别处瞧瞧?”   “去,东家,不如跟我走?”   牙人乙把两人带到了临近柳家村和陈家村的一块地,边上有水源,就是土地贫瘠了点,边上有山,山不似张家村边上那个危险,可以包下来。   这块地齐寐觉得还可以,问席安意见。   席安上山瞧了眼,觉得这山可以,就是这地还是要考虑一下,毕竟还是以酒庄为主。   “还是再看看?”齐寐询问,手上拿了张图,这图上画标记的地方就是有意出售的地方。   在他们这块地旁边,还有一块地,席安指着地图问道:“这里是哪里?”   “嚯,就在这不远呢,就是偏了点,日照可能不够,也是挨着这山的。”牙人丙介绍了一番,一拍大腿:“走,带两位东家去看看。”   那块地更偏柳家村一些,其实说白了就是偏,挨不着陈家村和张家村,考虑到酒庄酿酒要晒粮食,这里光照不够定然是不合适的。   土地还成,做酒庄也不需要多肥沃的地,主要背靠着山,下邻着水,还是很不错的。   “我们做酿清酒这一类的粮食酒,日照要求也不是必要。”齐寐同席安商量着。   这个确实,但实际上还是有一个麻烦事:“花酒不需要日照,但酿花酒所需要的酒还是需要一个稳定的来源。”   席安此前也是在思考这个问题,如何供给足够的清酒来酿花酒。   自己酿最经济实惠不过,但也越加麻烦。   齐寐也真切的思索了一番,最后把自己的好兄弟拉了出来。   “这个我有个想法,应郎泾名下有一座酿酒的酒庄,只是做的是富人生意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状态,若是与他合作倒是可以解决这件事。”   “那人家能答应吗?”   “我可以与他谈谈,等他把京城的事解决完,肯定会来找我。”这话他说的笃定。   “何况我们开酒庄本就是酿花酒,清酒酿造时间过长,恐怕一时半会也是不能供应使用的。”   这话说的在理,席安点了点头:“确实,如果除去日照,这地方就可以了。”   “那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齐寐眨了眨眼,整理表情将三个牙人叫了过来。   “我觉得这地不错,只是我家夫人觉得不妥,这……”他故作犹豫,又无奈道:“我夫人想要再看看,但我觉得这地方就可以,想先问问价格。”   这地挂在三个牙行手里,自然有不同的价。   牙人甲听闻思索一番:“这地的主人其实是不急卖的,价格也比较实惠,十两一亩地,这一共近百亩地,包括这半边山,给您算个吉利的数字,一千三百九十九两如何?”   “只包半座山?”齐寐眉头一皱。   “东家,一千五我们可以帮您拿下剩下半座,包括那边上的小河一起打包给您。”牙人乙连忙开口。   “一千五啊……”   牙人丁总算插得上嘴,连忙道:“一千四,一千四,我只要一千四百两就可以。”   齐寐有些意动,又犹豫:“一千四不好听啊。”   牙人甲看两个对手都在压价,最后一咬牙:“一千三百九十九,包山和地契范围里的河。”   于是齐寐又偏向了他。   他极懂左右逢源之道,加之这小地方的地确实难卖,说是不急着卖其实就是卖不出去,齐寐心里知道,吊着想看看有没有更便宜的价格。   他与牙人丁说了一句:“一个新人,能从另外两个竞争牙行的摇钱树手上夺走客户,定然会是极其有价值的成就吧。”   又与牙人乙说:“我觉得甲好像更专业一点,比较值得信任,是不是他们牙行更好?”   最后与牙人甲详谈这块地的细节。   最后那个新人一咬牙一跺脚,开出了一个低价。   “我卖一千一百九十九!”   牙人甲、乙:?!!   “还有更低的吗?”齐寐期待的眼神扫过两人。   “不不,这个价格……”   “这个价格实在是……”   两个牙人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出不起更低的价格了。   这几乎就是底价。   “怎么样,我厉害吧?”齐寐满脸得意的与席安炫耀,他可是把价格打成了最低价,还包了座山和水源。   席安嗯了一声,真心实意夸赞:“真厉害,还能这样来。”   “就是他们没反应过来,下次就不能这么来了。”被夸了,齐寐也没继续得意,还小声解释:“这里地便宜难卖,我又让他们互相制造压力,下次他们反应过来,就不玩了。”   “只一次也够了。”席安失笑,又爱得意又不忘谦逊,这也太可爱了点。   作者有话说:   新人更敢报价格,其实是我真实经历,我暑假打工卖过家具,老员工更知道加上各种费用算上利润之类的报价格就高,我不知道啊,我压根不知道这些也没人教我,老板娘也藏着掖着不和我说,给了底价随我报,只要比底价高就行,我那会是真的什么低价都敢说 第85章 计划远游 [VIP]   两人当即去钱庄取了钱把这块地买了下来, 在牙行与官府签过转让文书之后,酒庄的地就属于他们了。   席安找张头问了时间,约定等八月他们从池郡都回来之后就开始动工。   “接下来, 打算先去哪里玩?”   是夜, 两人坐在床上, 肩膀挨着肩膀聊天,宝儿趴在两人中间悠闲的甩着尾巴。   席安一边挠着宝儿的下巴, 一边把玩到散落在手边的青丝。   齐寐低头看着她素白的手在黑色的发丝中若隐若现,一时情动, 垂首捉住扣在手里啄了一口,握在手中时轻时重的揉捏把玩。   “听说池郡都素有国之运河之名, 我们进池郡都之时可以从水上而去。那里的航船偶尔会运来来自海外的舶来品,我们倒是可以上去乘坐游玩。”   他提出个想法,亦是想到曾经见过的那些花里胡哨的舶来品,有些精致的物件倒是可以给席安挑一挑。   “舶来品?”席安神色一动,“我若是没记错,今上并没有允许与海外通商才是。”   “总归是利欲熏心。”谈及这些, 齐寐倒是有些漫不经心, “再不许,只要没明面禁止就有人铤而走险。今上此前有过一段时间鼓励海外贸易, 也曾靠其充裕国库,只是如今战争结束反而开始收拢交易了。”   “海外舶来品大家心照不宣,池郡都那最好的红染料颜色被称做唐红,因其工艺繁杂造价昂贵, 是海外最为昂贵的舶来品之一, 亦是作为海外对昂贵舶来品的统一称呼。”   “说来若是能出海贸易, 倒是个暴利行业。”齐寐思索了一瞬, 还是遗憾放弃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如今现世安稳,倒不必如此铤而走险。   何况。   “或许没多久,今上会下旨禁海运也说不定。”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我们可以乘坐一艘航船去往池郡都。”席安翻出一张地图,从他们所在的地方,朝东走一百里,有出港口,从海外回来的航船会在那里停歇。   可以从这里登上航船。   齐寐看过之后,肯定了她的说法。   “我们若是幸运能上一艘大船,或许能参加一场关于舶来品的拍卖会。”   “拍卖会?”   “那些舶来品在下船之前,会拿出次一等的珍品由船上的富商进行一场拍卖,最珍贵的东西则会送到岸上最好的拍卖会进行拍卖。”齐寐为她解释。   “我与应郎泾曾参加过这样的拍卖会,也曾拍下两件母贝制品,东西确实不错。工艺风情与我们不同,是独有的外来制品。”   席安懂了,了然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定下通过航船去池郡都了。”   “到时候,你也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   哎呀,真是和他想到一起去了。齐寐笑了一下,正巧他也想给席安添点东西。   两人决定好了路线,又谈起了家里的兔子。   那些兔子此前是张大夫在照顾,他们这一走要去上十来天,也不好养了。   席安想了想,同齐寐商量:“左右这兔子我们也没有精神照料,不如给别人养着,我们到时候闲下来再养一批如何?”   “给别人养啊……”齐寐尾音拉长,看不出愿意不愿意。   “主要是养不来,不是不让你养。”席安也觉得这样有点奇怪,她自己搞事业把齐寐的事业搞没了算什么事,便解释着,想要好好说说。   “我倒不是不愿意,只是这给谁养?”齐寐提出了个问题:“张大夫一直养着我们肯定要顾及他的意见的,只是张叔待我们不薄,又有门路出售,若是给他们家养着也能多个进项。”   “这确实是个问题,只是,你觉得张大夫有闲心养这些吗?”席安无奈摆手,“只怕送他几只兔子吃他都嫌自己弄麻烦。”   哦豁,倒是忘记他是个想躺赚的。   齐寐发自内心提议:“我觉得,他可以像我一样,娶个富婆。”   娶?席安伸手掐了掐他的脸,危险的眯起眼睛:“嗯?谁娶谁嫁?”   “你娶,你娶嘛~”齐寐连忙告饶,抱着席安哼哼唧唧,不满嘟囔:“说两句你就生气,我被你娶回家都没生气,哪有这样的呀。”   “没生气。”   “哼~”   “娇娇气气的。”席安低声说了一句,还是纵着,任由他窝在自己怀里不起来。   “下去自己睡去。”她把床上的宝儿连抱带赶赶下了床。   宝儿被赶下去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扒着床边还要往床上爬。   床上的两人早就抖开了被子,准备拉帘子歇息。   见宝儿还要上床,席安直接下去把它往外赶:“自己出去睡。”   先前还安安稳稳趴在温暖的床上,眨眼就被赶下去了,宝儿还打着圈试图跑进去,被席安堵在外间。   它徘徊一阵,知道自己进不去,失落的垂下尾巴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席安十分冷酷的目送它离开。   没想到一回头,床上还有个一熄灯就不安分的妖精等着她。   齐寐唇角微挑,慢条斯理的把长发往身后理开,指尖勾着席安的长发在手中缠绕。   席安上了床,熄灯拉帘。   ·   两人买好地第二天,燕然他们就要告辞了,池郡都还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们。   席安准备一路游玩过去,和他们走不到一路,故而一大早起来送他们。   “别送了老大,池郡都见。”燕然从马车里探出头冲她挥手。   小小的燕裕也探出头,软软糯糯的同她告别:“姨姨再见。”   小燕裕生得玉雪可爱,挥着小手告别的样子也十分乖巧。   席安浅笑了一下:“嗯,燕裕再见。”   “你们路上多小心。”   “放心,池郡都见。”燕然摆手。   马车在视线中越走越远,逐渐就不见了踪影。   席安轻笑了下,心情倒是不错。   回去的时候,她给家里的齐寐买了几个肉包子带回去。   正巧路过衙门,远远的瞧见几个衙役赶着一个人出来。   巧巧的落在她的面前,她脚步一顿,停驻了脚步。   席娟被半强迫的送了出来,环顾四周,只觉得恍惚大梦一场,心中茫然四顾,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可一偏头,对上那双永远淡漠的眼,心中徒然恼怒起来。   “是你!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只是路过而已。”席安淡淡道,说着就要绕开她。   席娟愤而将她拦下,神情激动,再也维持不住原先的伪装。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早就知道王家会出事!你是故意的,你现在一定很得意吧,看我落到这个下场!”   她有些歇斯底里,在经历了数日的坐牢流放的恐惧之后,在被王家人欺辱厌恶之后。   重见光明的第一眼,不是自己的家人,却是席安这个仇人!   她是来看她笑话的。这个念头经久不散。   席安只是淡淡的凝视着她,轻声开口:“这不是你自己想要的吗?”   “你要荣华富贵,你想攀附权贵。没有王家,还有李家,张家,你为什么要怪我?”她真切的感觉到疑惑与好笑。   她不否认自己确实算计了席娟,但若是席娟不愿意,她有无数次机会离开。但她没有,她爬上了王少爷的床,妄图攀附富贵。   就算没有席安在背后推波助澜,王少爷出事也只是早晚的事罢了。   既然想一步登天,就要准备好掉下来粉身碎骨的准备。   甚至席娟的下场已经算得上不错了,仅仅只是坏了名节,还是可以好好生活。   哦,如果不是生在席家的话。   “你闭嘴,你胡说!”席娟满目仇恨,好似目光淬了毒般,恨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是你,是你算计我,我才会失了名节,才会被迫嫁给王少爷,都是你!”   她声音不小,很快就把一些人给吸引过来了。   有人认出了她就是之前爬王少爷床闹得人尽皆知的当事人,不免又泛起了嘀咕。   “她对面的是谁啊,怎么说是那姑娘算计了她?”   “好像是她姐姐,我听说啊,那王少爷之前看中的是这姑娘呢。”   “谁知道呢……”   ……   席安不受影响,稳稳的站在原地,与她对视:“席娟,你出事的时候我可已经在去池郡都的路上了,大家都知道,说话是要凭证据的,你可不要妄想朝我泼脏水。”   “你说我算计你,不过是觉得我过的比你好,你心有不甘。”   “心有不甘?”席娟念着这个词,对,她就是心有不甘。   她不明白,为什么席安能过得那么好。   明明是卑贱到只能在席家伏低做小、艰难求生的人,是再苦再难也要寄钱回来供席家花销的傀儡人。   她凭什么过得比自己还好!   她忍不住质问出声。   席安看着她,只觉得可笑至极。   “席娟,你凭什么觉得我就活该过的比你差?”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过的比我差吗?你永远都是这个心态,比东比西,设想这个妄想那个,想着一步登天想着天上掉馅饼。你小的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个样子。   我有的时候觉得你可怜,生在了席家,但我觉得你活该,因为你永远都在怪别人没有为你付出。”   她如今彻底摆脱席家,重获自由了。   飞鸟应该翱翔在天上,而不是被肮脏的淤泥埋葬在土里。   “你若自救,为时不晚。”最后,席安说了那么一句话。   她绕过席娟,彻底消失在人海中。 第86章 先富带后富 [VIP]   “怎么这么晚回来?”齐寐打着哈欠, 外衣松松垮垮的披在肩上,他翻着话本,腿上还趴着宝儿, 一手持卷一手撸毛很是快乐。   见了席安回来才放下手中书本, 一双眼不错的盯着席安转悠。   席安把窝在怀里的包子拿出来放在水柜上, 顺手把宝儿给抱下美人塌,自己坐在齐寐的身边默不作声的拆油纸。   齐寐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主动黏了过去攀在她的肩头,至下而上的打量着她的侧脸。   “怎么了安安?”   席安默了一瞬, 才淡淡道:“遇见席娟了。”   “席娟?”齐寐撩拨长发的动作一顿,长眉微蹙, 倒是没想到如今这个下场还有心情惹他家安安生气。   “她说了什么?”   “倒也没说什么,左右是些无能狂怒的白烂话,我就是觉得……”她话语一顿,斟酌着道:“如果我没参军,下场也不会比她好多少。”   齐寐:???   “你怎么会这么想?”齐寐不赞同了,席安怎可与那群烂人比。   “安安心思坚毅, 本就是不能为外物所屈, 便是没有参军也定然会活出自己的一番天地。你有本事能吃苦,不重欲不贪财, 参军只是你向上爬到手段之一,不会是唯一的出路。”   “就像现在,安安不也是凭本事做出一番事业了吗?啊,还娶到了我这么贤惠的夫郎。”   他自卖自夸, 不怕自己骄傲。   引得席安轻笑一声, 漂亮的眼中流淌着细碎笑意。   “嗯, 我真厉害, 娶到了三郎这样贤惠顾家的夫郎。”她直白承认,把人夸了一通。   齐寐矜持点头,歪着头面上是遮不住的笑。   “那,我的安安这下开心了吗?”   这话问的。   席安点了点头,给他塞了一个包子。   “快吃吧,叫你和我起来不愿意,等了那么久别饿坏了。”   “我昨天操劳一夜,起不来嘛~”齐寐哼哼唧唧,不以为然。   他倒是脸皮厚,什么话张口就来。仗着席安心软,什么事都敢做,闹腾的厉害。   末了还要一副身娇体弱样,惹得席安不好说他什么,只能宠着纵着。   席安有瞬无语,想说他可以不折腾到那么晚,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至成婚后,她可好些日子没能起来晨练了,也不知是因为某个体弱的谁。   给齐寐送了早膳,席安出门去找了张叔,打算让他们把那群兔子移过去养。   张叔今天没有出去打猎,还在家里,见了席安哎呦一声:“好久没见你了安丫头,怎么回来了都神出鬼没的,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成婚不久,屋里人缠得厉害。”席安简单解释一句,就见张叔满脸揶揄的瞧着自己。   “你们小年轻啊,就是黏得紧。”   “倒也不是……”席安怔了一下。   “叔是过来人,懂。”   “懂?懂什么懂!和一个小姑娘说这些也不害臊!”张婶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头拉着席安亲亲热热道:“你今天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们不是养了几窝兔子吗?”席安把来意说了。   听了她的话,两人并没有直接应下,反而面露难色。   “是不方便吗?”席安疑问。   “倒也不是,嗐,安丫头,我们实话说了,这兔子我们也养过,只是养的不好养不活。这玩意养着太精细了,能养出像你们养的那么漂亮的少,能不能养活都是个问题。”   张婶摆了摆手:“你这卖兔子的生意赚钱我们也羡慕,但这兔子给我们养,我也怕被我养死了。”   “这倒也不是难事,我们可以教。而且张大夫帮我们养过一段时间,养的挺好的,也可以同他合作一起养。”席安思索过后,提出了这个想法。   张叔与张婶面面相窥。   “这合作,是怎么一个合法?”   “这样,把张大夫叫过来详谈吧。”席安道。   等张大夫来了,听说了这个事,挑了挑眉。   “与我合作?”   “赚的钱分你一部分,平时有什么问题你多处理,多帮扶,也算是个收入来源。”席安简单的解释了一下。   张大夫瞧着懒懒散散没啥志气本事,但养了一月兔子也没见闹出什么问题,可见也有点本事傍身。平时话里话外也与旁人不太一样,席安倒是觉得他本事不小。   作为合作对象,还是挺靠谱的。   “哈,你很有想法啊。”张大夫万万没想到自己养了一个月兔子还真揽了件活来,看在本家的面上也没拒绝,还反问:“那你们打算怎么来?利润分账?售卖提成?”   这就要张叔与张婶两个人协商着来了。   张叔与张婶商量了一会,就见张叔有些犹豫的来到了席安的面前。   “安丫头,叔有个不情之请……”   “叔你说。”   张叔犹豫了许久,最后一咬牙:“之前听你说,你有鞣制皮子的法子。叔想问问,能不能把这个法子给叔?”   “叔不怕血腥,这事能做。也不会叫你白给,你说多少银子,叔就给多少。”   鞣制好的皮子,比一只活兔的价格要贵上一些,张叔作为猎户必要的人脉都有,有门路卖兔子,自然有门路卖皮子。   席安倒不意外他想要挣这一份钱,思索了一下道:“叔帮了我许多,按理说就是送给叔这个法子也没什么。”   “这怎么行,我们不能占你便宜。”张叔矢口否定,面色纠结了一下狠心道:“你要是这样,我们就连兔子也不要了。”   “……好吧,那这样,前一百张皮子,分我三分利钱当报酬如何?”   兔毛皮子就算卖一百张也没有多少钱,何况是三分利了。   席安倒也不太在意这几两银子,主要是把法子给出去,张叔他们若是有心肯干自然能靠着兔子赚钱。   “三分利……”张叔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行,就三分利。”   “那叔你觉得我们该怎么弄好?”他又把目光投向了张大夫。   张大夫瞥了眼张婶,似笑非笑:“你们不是谈好了吗?又来问我做什么?”   “这不是要先问过叔你的意见吗?”张叔讪笑搓手,张大夫可是老张家的宝贝,委屈了谁都不能委屈了他。   “平白掉钱的买卖,我自然没有往外推的道理。”   张大夫与张叔谈了个不错的价钱,平素帮着养养兔子也不费什么事,确实凭空掉钱的生意。   席安也顺势把鞣制皮子的法子教给张叔。   等这事告一段落,她才施施然回了家。   家里齐寐早已在灶房忙活上了,正拿着刀给宝儿剁排骨。   她看了一会,才发觉不对:“家里应当没有排骨了才是,这排骨你从哪里弄来的?”   “张六叔他儿子刚才来过,提了两块排骨跟我说了一下田的事。”齐寐剁完擦刀,动作已然十分熟练。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排骨用刀托着往宝儿的食盆里装。   “田?是租的田有什么问题吗?”席安思索了一下,成婚前也没见采云来找,这回来还提了排骨,莫非是真有什么事?   那她倒是走的不巧。   “唔,就是来问一下你明年的打算。先前不是只租给他们一年的田?他看我们成婚,想问问我们明年是继续租出去还是留着自家种。”   说道这,齐寐笑了一下,歪着头无辜的看着席安。   “我告诉他们,明年我们也要继续租出去,我这么说没问题吧?”   “安安不会想家里去种田的吧?”   “种也不会让你去种。”席安哪里舍得让他去种田,倒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喜欢种田,还买了座山,别到时候荒废了去。”   “那山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到头来还不是我去种?”席安挑眉,主动从他手里接过食盆端出去。   齐寐就跟在她的身后,亦步亦趋:“果树和庄稼哪里一样?果树种下就好,庄稼日日要人管着,那么辛苦还不如租出去呢。”   “果树就不一样了,开花时可以酿酒,结果时可以售卖,一举多得,可见我目光长远。”   “是,三郎目光长远,宝儿,过来。”席安敷衍了一句,把食盆放在地上,敲了敲边缘。   又对齐寐道:“你不是要做饭吗?还跟我出来做什么?”   听到敲盆的动静,在院子里不知道刨着什么的宝儿一个激灵,双耳一竖,敏锐的目光瞥向两人的方向。   “嗷呜~”很快就窜了过来。   齐寐扁了扁嘴,小声嘟囔:“就知道赶我。”   “我哪里赶你了?”席安听见了,转头就问。   他小声哼了一声,带着几分娇嗔,没有搭席安的话,转身就回了厨房。   席安等宝儿吃完端着盆进去的时候,顺手帮着他把菜洗了,略带几分笑意逗弄道:“我说一句话就给我甩脸色,是不是成了婚我在家里就没地位了。”   她凑得近,齐寐低头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盯着她,直接一个伸手把人给带上了灶台。   “你想要什么地位?”   “我心甘情愿给你做饭的地位还不够?”   两人凑在一起咬耳朵,只听齐寐极轻极轻的笑了一声,声音略显酥麻。   “我给你做一辈子的饭。”   作者有话说:   最近因为入v的原因,更新有点断断续续的,不是不更,是因为入v的考量没更,明天也因为这个要断更一天,但是!我保证,明天过后就是崭新的,属于连载日更的未来!!qwq所以请,不要养肥我。   orz,献上作者表情包一个。   新书开坑,从今天开始,永不断更。   我将不看剧,不旅行,不生病。   我将不玩游戏,不水群。我将爆肝码字,生死如斯。   我是黑暗中的键盘,网文长城上的守卫;   抵御寒冷的烈焰,破晓时分的光线。   我将生命与荣耀献于码字,今夜如此,夜夜皆然.jpg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公子 1个; 第87章 藏猫 [VIP]   两人在厨房玩闹了一阵, 端着饭食出来了。   吃饭的时候,席安把去张叔那里的事说了。   “那很好啊,这样张叔家也多了份收入。”齐寐很是为张叔开心, 就是想到自己之前也想做皮毛生意, 没忍住抖了一下。   “这皮毛生意那么血腥, 他们也要做吗?我觉得养兔子应该就够了吧。”   “乡下人没那么娇气的。”席安给他夹了一筷子粉蒸排骨,一边道:“张叔做惯了猎户, 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   就是她,先前也没觉得不好。   到底还是顾及着齐寐吃着东西, 没有多提,怕倒了他胃口。   “等张叔那边的事稳定下来, 我们就出发去池郡都。”   “好啊,那些舶来品里有些母贝制品会很好看,就是那种贝壳制品,在光影下会折射出不同颜色都光,流光溢彩的。”   提及去往池郡都,齐寐显然多了几分兴趣。   他想到自己之前在航船上买下的母贝折扇, 给席安比划描述了一下。   “我之前买的那把折扇, 大概是作为女子折扇,扇骨只有手掌长, 上面的扇羽是白孔雀羽毛,雕刻着异域风情的纹理,配合母贝的光芒就十分的漂亮了。”   “这类舶来品,曾经在京城畅销至极, 多是贵族女子买来收藏之用。”   “贵族女子?那三郎买回来做什么?”席安有些兴趣了, 这莫非是送给哪个姑娘?   若真是这样, 可就有些败人兴致了。   谈及这个, 齐寐扁了嘴:“我娘那年说要回来团圆,我特意买来送她的,结果她没回来不说还寄了一堆账单回来!”   他近乎咬牙切齿,还要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咬字都重了几分。   “整整三十万两的账单!三十万两!我管了两年的账赚的钱全垫进去了!”   饶是淡定如席安也呆了一瞬:“三十万?”   “我真是,人财两失!钱垫进去了,人也没回来。”齐寐还对此耿耿于怀,面上也带了出来。   “说她做什么,她没福气,我亲手挑的东西她得不到,我以后只给我媳妇挑。”   “哼,我要给你买折扇买珍珠戴!”   见他状似不在意,实际上还是记仇的幼稚模样,席安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总不好说岳母大人的不是,但丢了三十万两连个人影都见不着真的好可怜。   而且这委实有点能欠了,无怪岳父大人贪污到流放,实在是迫不得已。   席安只能答应:“好,你买什么都好。”   回头立刻修书一封,询问燕然对于酒庄合作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等她写完信出来,就见齐寐正拿着铁锹对着地面比划。   “你这是做什么?”席安有些奇怪,看了看那地面,被挖得七零八落,早已不见最初的平坦。   “我之前看宝儿在这里刨地,估摸着它藏了什么东西,我挖开瞧瞧。”   齐寐一边说着,一边不熟练的用着铁锹挖地。   席安怔了一下,心说它有什么可藏的。   “它能埋什么,还是别给它刨了。”   “万一是什么金银珠宝呢?不是有很多故事说,在后院挖出财宝什么的。”齐寐不听,十分自然的开始了畅想。   让席安一时有些哭笑不得:“那人家也是陈年老屋,这屋子刚起的,掘地三尺也没见什么宝贝呢。”   “你让我来吧。”看说不动他,席安怕他弄伤自己,主动接过活计。   齐寐就蹲在一边,双手捧着下巴,莹润的指尖点在侧脸,漂亮的桃花眼一瞬不瞬的盯着席安的动作。   这地临近院中的两棵果树,土质比较松软,席安估摸着力翻了两下,第三下感受到下边有东西抵着,也就没下手了。   “好像挖到了。”   “真的,快挖开!”齐寐嚯得站起来,连忙走到席安的身边,满眼好奇的盯着那坑瞧。   席安斟酌了一下,略有些无语:“我觉得这应该是骨头之类的,要不还是别刨了吧。”   “给孩子留点隐私。”   “我家孩子没有隐私!”齐寐做出一副封建大家长的模样,语气坚定。   席安:……   “好吧,既然你坚持。”   她丢开手中的铁锹,蹲在地上用手挖了几下,果真挖出了什么。   令她惊讶的是,这居然不是什么骨头,相反是一个小金球,不过巴掌大。席安拿手蹭了蹭,不小心蹭下一点金粉,露出里面铜的质地。   这是一个铜镀金的金球,上面刻着老虎的手纹,二虎戏珠,雕刻的憨厚可爱。   齐寐拿到手里观察一阵,得出一个结论:“是个不值钱的玩意。”   第二个反应是:“这球不是我们家的,它哪来的?”   席安与齐寐蹲在地上研究一阵,也没想明白这球它哪里来的。   村里人不会买这种华而不实的东西,他们家也确实没有买过这种金球。   正思索着,突然一阵急促的狗咆声传来。   两人对视一眼,连忙起身把球丢回了坑里,还用脚敷衍的往坑里推了点土,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模样。   宝儿气呼呼的跑过来,围着坑绕了几圈,低头嗅了嗅上面的气息顿时大怒,张嘴一顿咆哮。   “嗷呜!汪呜!”   它一边踩着坑,一边嗷呜汪呜的乱叫。   两个被抓包的大人心虚听训,等它骂骂咧咧差不多了,叼着小球跑没影,两人才松了口气。   席安目送它跑开,语气疑惑:“这球谁给它的?”   “它为什么要往那里跑?”齐寐也很疑惑。   宝儿跑的方向正是两人放贺礼、嫁妆的地方。   虽然两人婚嫁无父母作证,但一些礼数还是完成的很好,聘礼嫁妆一样不落。左右是左手倒右手,备东西也没落下什么,东西多了就暂时和那些贺礼放在一个屋里还没整理。   两人对视一眼,果断跟了上去。   就见那原先被锁的好好的大门被宝儿熟练的拱开一个缝隙,一只狸花小猫从缝隙里钻了出来,被从头而降的大舌头舔了个正着。   小猫喵喵叫了两声,艰难的把小球朝屋里推。   这猫实在是太小了,比球大不了多少,腿看起来也不利索,磕磕绊绊的跌了两下,又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宝儿就蹲坐在一边,时不时用鼻头拱它一下,似在鼓励它站起来。   等小猫把球送进去,宝儿又不知从哪里叼了块骨头给它。   那骨头带着肉,还有点血丝,沾着泥土。小猫喵喵两声,张开嘴去咬肉,雪白的小牙还没长利索,一口下去也没见少什么。   “那肉,是我今天给它的吧?”齐寐危险的眯起眼睛。   “胆肥了!小小年纪就敢背着我养人!”   他撸起袖子,不顾席安的阻拦气势汹汹的上前捉猫。   眼见齐寐气势汹汹的上前,宝儿惊慌站起,叼起小奶猫就要跑,被站在外边的席安堵个正着。   两堂会审。   齐寐与席安一人手拿猫质,一人强势质问。   “这猫哪来的?”   “呜~”   宝儿趴在地上委屈的呜呜叫,尾巴也贴着地面不动。   席安看着自己手里被捏住后颈脖就不再挣扎的小奶猫,无奈的扶额:“这都是什么事。”   小奶猫凶巴巴的挥舞着小爪子,小短腿使劲蹬也碰不到席安半分。   齐寐把宝儿训了一顿,训得它夹着尾巴低头讨好蹭蹭才算罢休。   接着和席安商量这奶猫的事。   席安还没开口,宝儿就敏锐的站起来扒着席安眼巴巴的看着,爪子拼命向上去够猫。   席安看它这样,知道猫是送不走了,只好说:“我们还是把这猫养着吧。”   “也好,这么小放走说不定就活不成了。”齐寐没有意见,伸手戳了戳小奶猫圆滚滚的小脸。   仔细一看,这奶猫看起来还挺可爱。   标准的狸花美喵。   “它这算不算弄了个童养媳回来?”齐寐开玩笑道。   席安还真看了看这只奶猫的性别:“是个小姑娘,居然带了个妹妹回来。”   没想到席安这么认真,齐寐调侃她:“好无情啊,安安,你一句话有情人就成了兄妹。”   席安被他逗笑了:“没点正经。”   “我带着它去擦擦,你看着宝儿面壁思过。”   宝儿委屈的呜咽:“嗷呜~”   然而席安十分无情,“看着点它。”   齐寐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提溜着宝儿去面壁思过。   这厢他们夫妻正在为一狗一猫的事忙活,那边池郡都的账单也慢慢悠悠的送到了京城。   安王府内。   年轻貌美的安王妃正坐在书房将远方寄来的信件一封封拆开,分类同各自的账本放在一处,正拆着,一封来自池郡都的账单映入眼帘。   她轻轻咦了一声,点着丹蔻的指将纸片挑起,几行账目映入眼帘。   “唐红……”轻声念着上面的账目,她有些疑惑。   “为什么会有池郡都寄来的账单?”   正疑惑间,书房的门被推开。   一个高大的身影迈着沉稳的四方步,玄色衣摆随风飘扬,蛟龙玉佩悬在腰间与衣上四爪蛟龙的绣纹互相辉映。   来人声音低沉,与齐寐有两分相似的眉眼凌厉又摄人,浑身煞气在触及屋中人时赫然柔和。   “夫人,池家小子找上门来了。”   “池家?”安王妃眉梢微挑,再心算时间,唇角就流露出几分笑意。   “原来如此……”   她知道这账是谁的了。   作者有话说: 第88章 小茶 [VIP]   “安安, 我知道它那球哪里来的了。”   席安正在给小奶猫擦身子的时候,齐寐偷偷摸摸的从门外探头探脑,对她招手。   “嗯?哪里来的?”   席安麻溜的把奶猫擦干净, 把猫揣进袖子里带着。   齐寐带她去了放东西的房间, 里面被小奶猫住了几天, 有些小物件都挪了位,还有一个盒子倒扣在下边。   齐寐把盒子拿起来, 下边是一个二虎戏珠的金球,拿宝儿的那个球一对比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是一对的, 估计是燕嫂子送的。池郡都在昏礼上送新人孩子玩具,是有送子的意思。”   齐寐把另一个金球洗干净放进盒子里, 两个憨态可掬的小老虎在金球上活灵活现。   这一对金球,一只戏的是绣球,一只戏的是蹴鞠,是给龙凤两个孩子准备的。   宝儿拿的是蹴鞠那一个,正好这个绣球给小姑娘。   齐寐把绣球的那只塞给小猫,可怜它身形不大, 抱着金球两只爪爪都抓不住, 奶声奶气的“喵呜”叫。   他瞧着奶猫可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奶声奶气,好小一只。”   “嗯,取个名字?”席安嗯了一声,轻轻挠了挠奶猫的下巴。   “我想想, 唔, 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啊。   齐寐想了想, 突然眼睛一亮:“不如就叫小茶吧。”   “小茶?”这可和宝儿这个名字没有相似之处。   席安挑了挑眉, 还以为他会取贝贝喵喵这一类的名字呢。   “牙牙学语总堪夸,学念新诗似小茶。小茶,小女孩的意思,正好是个小姑娘,叫小茶。”齐寐念了句诗,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取的好。   当初宝儿那个名字取的敷衍,就俗,小茶好听。   “那就叫小茶。”席安没有意见,直接拍案。   她把这只小狸花放在地上,看着它颤颤巍巍的推着球啪叽一下摔在地上,伸手拨了拨。   小茶又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动作总有些笨拙。   “好像腿有点问题。”   席安翻过它仔细瞧了瞧,感觉后腿有点奇怪。这猫实在是太小了,估摸着才两个月大,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两人围在一起看小茶颤颤巍巍的小动作,没一会宝儿也围了上来,趴在地上去拱它。   “它是不是饿了?”齐寐看这猫叫声微弱,总感觉要养不活。   “应该是,我去弄点羊奶回来。”席安看了一会起身,打算去村里买点羊奶回来喂猫。   临走又不放心的叮嘱:“你小心点别被抓到。”   “知道啦~”   看齐寐头也不回的朝自己摆手,席安摇了摇头,倒也没想到他这么喜欢猫。   村里养羊的不多,之前村里有户人家生了孩子带了只母羊回来,席安找上门去买了一壶羊奶。   羊奶没热之前腥的很,席安起锅热了奶,给小茶倒了半碗,放在地上让它舔。   又去拿了糖和瓜果,往碗里放了瓜果,白糖,倒入微温的羊奶,和齐寐一人一碗。   家里还没养过这么小的,都坐在一边看小茶舔羊奶。   不知是饿了多久,小茶喝的急,差点一头栽进去,小爪子一踩一踩,没两下就喝了个底朝天,自己还翻了进去不断舔碗。   橙色毛发沾了羊奶,它就趴在碗里舔毛。   小小一只,也不过将将把碗填满罢了。   家里就宝儿没得羊奶喝,它呜呜扒拉席安,被席安赏了个爆栗。   “去面壁思过。”   “呜~”   “这猫这么小,我们带它去坐船是不是不好?”抱着肚子滚圆的小茶,齐寐有些苦恼。   他们是计划这两天就出发的,如今家里多了个小的,总要多考虑一下。   “拿个篮子装着,注意别跑掉了应该没事。”   席安也有些不确定。   所幸小茶好好养了两天,没有初时那般虚弱,还知道问人讨食,也显露出几分活泼的性子。   两人便收拾着准备上路。   那个港口距离镇上只有一天的车程,雇了辆马车从早走到晚也就差不多了。   晚上定个房间住着,第二天一早会有航船靠岸,可以在那时花钱上船。   一路上,席安都将小茶放在篮子里,塞金球给它抱着,也怕它害怕把之前给它垫窝的布蒙在了上头。   这个港口不算繁华,只是一个停泊点,会有航船在这里停歇买补给品,故而周围大多是做这类生意的。   马车晃晃悠悠进城的时候,正巧是黄昏时分,还能看到远方的船帆在水天一色的水面由远而近。   被夕阳晒得泛黄的水面波光粼粼,水天一色的黄昏景色偶有飞鸟掠过,一时只觉繁华落尽,夜幕低垂星河辉映。   十分漂亮。   港口附近就有不少客栈,两人挑了家不错的开了间上房。   小二看到这有猫有狗的哎呦一声:“客官,你这那么大狗可不好办啊,要不就锁在屋里别出来,要不我帮你锁在我们后院去?”   “我锁在屋里就行。”席安交了钱,把房牌递给齐寐。   “我去打听一下有没有什么航船去往池郡都,你带着这两个先上去休息,小心不要叫他们跑出去了。”   齐寐答应一声:“好。”   小二连忙在前边带路,顺手在旁边的架子上把房号的牌子给卸了。   “两位要吃点什么?我们店主推酸菜鱼和清蒸鱼膏,您看看要点什么。”   齐寐挑不出来,干脆两样都点了,点了份素炒白菜,问过有没有羊奶之后点了两份羊奶。   小二利索的答应一声,语气欢快:“好嘞,稍后会有热水送上来,有什么事可以摇动房里的铃铛,我们随时为您服务。”   小二没走多久,席安也回来了。   她拿着两个香瓜,一边进门一边道:“我问了港口的,今天港口停泊了一艘前往池郡都的航船,会在辰时启航,我们可以在那个时候上船。”   “那航船途径两州,会在池郡都停泊,我们要在船上走上两天才能到。”   “我点了菜,先用膳还是先沐浴?”齐寐连忙上去接过她手里的香瓜,帮她把头上的幕篱给摘了。   席安甩了甩头,把弄乱的长发随意撇到身后,闻言道:“你先沐浴吧,小茶点了什么?”   “点了两份羊奶,等下就送上来。”   “那我带着小茶先吃,宝儿等下让小二弄点肉骨头上来。”   等两人用过膳,席安拿着帕子先给小茶和宝儿简单的擦了擦身子,就放到床上去了。   也不敢给它们洗澡,怕毛干不了。   等她沐浴完出来,齐寐正拿着话本在看,宝儿和小茶在床上你来我往的推球玩,震得吱牙乱响。   嘣——   一个小球摔到了地上,溜到了席安脚边。   她俯身拿起丢回床上,小茶一个飞扑猛然栽进被子里扑了个空,好不容易翻出来小球撞到墙上又反弹回来滴溜溜的跑回它的面前。   小茶更加兴奋了,犹如猛虎扑食一般拱起身子做出飞扑状。   宝儿亦兴奋的尾巴疯狂摆动,不断的把跑出去的球叼回小茶面前。   席安看了一会,见两只玩的起劲,散着头发同齐寐挤在屋里的贵妃榻上。   这贵妃榻小,齐寐伸手把人揽进怀里,眼睛还盯着话本。   “两只太闹腾了些。”齐寐抱怨了一句,主动把话本拿到两人中间一起看。   “玩累了就好了。”席安还好,就是两只在床上闹声音实在大了点,就算这床还算稳当也闹出不小声音。   她窝在齐寐怀里调整了姿势,顺道翻了下话本,往前翻到自己之前看到的地方继续看。   这话本是齐寐的新欢,他看话本很快,看过就很少再碰,唯独这本看了两遍。   讲的是狐女报恩的故事,他倒也不忌讳这些怪力乱神,看得起劲。   被翻了页就继续看,哪怕已经知道后续剧情了。   席安陆陆续续同他看,现在才看到一半,又往后翻了翻看了大结局,有些疑惑。   “这狐女既然是妖,为什么要忍受人的欺负?我看这姑母也不是什么好人,书生既然这么爱狐女前面为什么不反抗,非要损害自身才知道动手。”   “这话本大多都是书生所作,写的是通俗易懂,看的是些无所事事的闲散者。   他们或许怀才不遇,或许贪慕美色,总觉得若是报恩,这妖物总归是低人一等,就要委曲求全。唯有伏低做小,才觉得快意,觉得得了娇妻美妾非人相助。又往往有些坏亲戚,现实无法摆脱拒绝,书里发泄一通总要写上去给人瞧瞧。   若是以现实来看,这话本不切实际,泥人尚且有三分火气,若真有妖物又如何不会反抗?何况报恩也并非要委曲求全,定是两情相悦、彼此相护才好。”   齐寐评价一番,突然觉得这爱不释手的话本有些无趣了。   他翻身瞧了瞧席安,见她看得认真,没忍住低头落下一个吻。   席安翻书动作一顿,眼神微斜他一眼。   “看话本,别动手动脚的。”   “胡说八道,我只动了嘴可没动其他的。”齐寐不服气,低头叭叭又是两口。   见席安要说话,低头又亲了一口。   她一要说话,低头又亲一下。   把席安闹得没脾气了。   干脆不管他,自己继续翻话本。   没人理齐寐也不恼,自顾自的捉着她的手把玩无厌。   烛火在夜中飘摇燃烧,映出相拥在一起的两个人影,在墙上久久停驻。   作者有话说:   牙牙学语总堪夸,学念新诗似小茶。——《德华小女五岁能诵余诗数首以此诗为赠》元好问 第89章 上船 [VIP]   “诶, 用力点!”   “拉帆了拉帆了!”   “豆浆、油条、包子……”   清晨,吵杂的叫喊在混迹港口,码头上人影交错。   席安同那航船的管事商量好, 花了二十两定了船舱里一个房间。   谢过管事之后, 她下了船找到尚在早餐摊上吃桃花面的齐寐。   齐寐用筷子夹着面, 还要拢着有些被惊吓到的小茶,宝儿老老实实蹲在地上也要掰两个包子喂着, 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见席安回来才松了口气。   “谈好了吗?”   席安嗯了一声,把闹腾的小茶揣进自己怀里, 顺手掰了两个包子给宝儿。   “你自己先吃,不要顾着它们。”   “我找航船的管事定了房间, 在船舱二楼,临窗。”   席安一边说着,一边让摊主给自己上了碗桃花面。   被薄皮包裹的肉馄饨浮在汤面上去,和细长的汤面容在碗里,像极了桃花。   “临窗,可惜两州之间没有海, 我还没有看过海呢!”齐寐有些可惜。   “席安看过吗?”   他同应郎泾之前上的航船是从外边带着舶来品回来, 在港口停泊之后,以小船搭上他们这些贵人在京城外的大湖中举办的拍卖会。   是为了讨个稀奇才这样做的, 若仅仅是水,反而没有趣味。   “没有,我参军的时候是在边疆,那里只有草原和黄沙。你想看, 下次得空我们一起去海边。”席安看他想, 自然是满口说要带他去。   池郡都往东, 过一个州可去往渤海, 据说那里海域辽阔,潮起潮落很是漂亮。   不过因为那里并不富饶且少有耕地,通常是做贬官流放之地。   齐寐就撑着下颚笑盈盈的瞧她,多情的桃花眼潋滟着笑意,眼尾飞红妩媚。   “好,说好了呀。”   “嗯,说好了。”   辰时一到,航船拉帆启航。   席安同齐寐站在甲板上,看着水面波涛激起浪花无数,航船扬帆起航是白帆飘动呼啸作响。   这航船不小,身长数百米,身高近百,仅白帆就有几十米之长。   船身藏地下两层,上面三层客舱。负一层是大通铺,往上价格越贵配置越好,到了席安定的二楼,已经拥有不小的房间,分为里外两间,内里摆着雕花大床,外间软塌八仙桌,足以两只小的在里面活动开。   席安把里间一些摆件推到墙角,易碎的收进柜子里,清出了一大块地方把两个金球丢在地上。   金球滴溜溜的跑,很快就被宝儿一个飞扑含在了嘴里,巴巴的跑回席安那里。   席安把球拿到手,再次丢出去,如此反复。   把宝儿逗弄得十分欢乐,尾巴摇个不停。   小茶就有些胆小了,到了陌生的环境趴在床底下喵喵叫。   宝儿尝试伸爪子扒拉它,没扒拉到,很快又被席安吸引了目光。   “别去扒拉它,小心被抓到。”见齐寐想要把猫弄出来,席安连忙制止。   “等它适应一下就好了。”   等到了用膳的时候,小茶还趴在床底下,兽瞳幽幽的暗中观察。   席安把奶放到床边的地上,敲了敲食盆。等了很久,小茶才晃晃悠悠的从里面试探的伸出小爪爪扒拉。   席安顺势把羊奶推了进去,感觉差不多了伸手把里面的空盘子摸出来。   原本盛着羊奶的盘子里凭空长出一只小奶猫,凭空出了床底,小奶猫喵喵叫着挥舞爪子,小爪子一蹬一蹬的像是在踩奶。   小眼睛耷拉着,就这么睡了过去。   “吃了就睡,果然还小。”   席安评价了一句,把小茶捞出来擦擦塞进篮子里放着。   齐寐等着她用膳,见她提着篮子出来问:“小茶吃完了吗?”   “睡着了呢,吃完了就躺在碗里,能吃能睡的。”   “噗,小馋猫。”他瞬时就笑了。   小茶虽然是个小姑娘,但确实能吃。可能家里的当家人太冷淡,其他人性子总要活泼些中和,家里这几个一个比一个闹腾,小茶也不遑多让。   适应了一天之后胆子已然大了几分,敢和宝儿在屋里推着球跑了,只是走的还不利索,颤颤巍巍的还有点可怜。   到了下午两人出去估摸着时间到外面看日落月出,小茶蹲在船沿,小小的一只被风吹得毛发乱飞,看着颇为大胆。   然而有其他人一靠近,它又会瑟瑟发抖的躲回主人的怀抱,爪子抓着衣服不放。   席安随手安抚了它几下,牵着宝儿同齐寐在甲板上溜达。   这黄昏景色不似旁的,水天一色,一时不知是天染红了水面还是水面的阴影渲染了天空。   一线光芒从天边落下,金灿灿的余晖点在水平面上不甘洒下无数金辉。很快,银色的月亮逐渐升起,星芒点缀着天空,深蓝的夜色将水面沾染。   “真好看,不知道海上是不是也是这样。”齐寐忍不住感慨。   “海?那可要漂亮的多。”有老船员哼笑一声,从上边探出头搭上话茬。   “海上有很多东西,是这里看不到的。两位客人是从刚刚那个港口上船的吧?”   “是的。”   “那你们不巧了,这船是从池郡都出发,途径渤海,穿越海线一直到海外去,耗时三个月,最后历经千难万险满载回来。如果两位客人想看海,应该是搭反方向的船才是。   不过也可以三个月后在池郡都上船,在渤海港口下,来回只需要十天。到那里可以看到非常漂亮的海边景色,渤海港口的人们做海兽格外鲜美,做法奇特食材也有很多是外人所没见过的。”   老船员说得动听,齐寐满脸认真惊叹,越发意动。   “来回只需要十天?那我一定要去瞧瞧。”   席安认真的答应:“好,等我们酒庄建好,我就带你去看看。”   闻言,船员大吃一惊:“两位是出来谈生意的生意人不成?”   他看两人衣着不似寻常,气质也颇为贵气,那么大一只狼犬被驯养得极好,还以为是哪家的少爷夫人出来游玩。   “若是这样,那说不准要冬日了,冬日去未免太冷了些,那里的寒风可是会刮得人生疼,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最好是春夏去。”   席安认真记下:“多谢提醒。”   “哈哈哈,夫人不必客气,我们在黄昏时下了网,两位要是有兴趣,可以在寅时出来瞧瞧我们收网,看到感兴趣的可以买下让我们船上的厨房做出佳肴。”   “那可是从渤海来的厨子,最能做出水产的鲜味。”   老船员摆了摆手,很快就回去自己的岗位上了。   席安倒是没想到船上还有这种活动,一时有些意动:“要不要到时候出来瞧瞧?”   “收网啊……”齐寐还真想了想,颇觉有趣:“那我们晚上再出来看看。”   “走,我们快点回去休息。”   两人早早就回去了,宝儿和小茶倒是精神好,有些闹腾。   席安干脆把两只赶到外面去,然而也不知齐寐是过于兴奋还是怎么样,总是躺着不安稳。   她尝试哄了一会,见没有效果,自己也没有睡意,干脆把灯点起来看话本。   他们路上买了不少,计划在路上解闷。   这话本一翻开,两人凑在一起看,偶尔还要点评一下。   席安很少看这些,总不太习惯里面的剧情,总是会疑惑发问,齐寐不厌其烦的同她讨论。   等寅时一到,两个人困得连书都拿不住了,差点没能起来。   还是席安恢复了些精神,打着哈欠拿着梳子给齐寐梳头,还不忘给他披上件外衣。   两只小的早已趴在软塌上睡熟了,这一番动静倒是引得宝儿抬了抬头,见是席安他们又趴了回去。   等两人紧赶慢赶出去的时候,外边已经围了不少人了。   有半路上船的商人,也有穿着华丽的贵人,更多的是提着油灯开始收网的船员。   “嘿呦!使劲!”   “有大家伙在里面,快使劲,别让它跑了!”   船员们压低声音交流着,声音很快就湮灭在多多浪花中。   褐色的渔网被船员一节一节的拉起,到最后一鼓作气嘭得一声拉上了船板,那些鲜活的鱼还在网里跳动。   众人一拥而上,把那堆网围得水泄不通。   齐寐也精神了不少,感兴趣的往里面张望。   有船员从外边提着桶过去挑拣,有人站在一边光看着就津津有味,也有人挑了感兴趣的水产就走。   等人走了大半,齐寐与席安也到了最里面。   这水里水产众多,还有不少没见过的品种。   齐寐在旁边看了半天,挑了条自己认识的,是尾体扁身长、鳞片白如银的鲥鱼。这种鱼味道鲜美,因肉质细腻嫩滑、入口即化在京城价格十分昂贵。   “就这条,我吃过这种,很好吃的。”齐寐与席安低声咬耳朵。   两人交颈低语,在斑驳的灯光下十分亲昵。   席安点头,把这条鱼买下,吩咐明日午时再送过来。   这么晚了,大多是不可能早上爬起来吃的。   船员理解点头,记下房间号。   两人见过收网,又挑了鱼,心满意足的回屋。   屋里还是静悄悄,只有宝儿听到动静抬头瞥了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圈着小茶睡得香甜。   两人早就困得不行,脱了衣服没有多言,倒头就睡。 第90章 不对劲 [VIP]   这一觉睡到近午时, 席安醒了之后看身边人睡的香,拿着话本翻了几页,估算着差不多午时才起身要水洗漱。   她一动, 腰间的手臂也跟着掉落, 齐寐猛然惊醒, 迷迷糊糊的问:“是不是要收鱼了?”   这是睡迷糊了。   席安故意道:“是呢,你再不起来鱼就跑了。”   这话一出, 齐寐一个激灵,垂死病中惊坐起, 慌里慌张的往身上套衣服。等他收拾好自己门一开,刺目的阳光洒下来。   他茫茫然低头想了想, 才恍然想起鱼已经收完了,就等着吃了。   席安看他一连串动作有些好笑,走到门口把人牵回来。   “你也太激动了,先进来洗漱,我再去外边点两道菜。”   齐寐迷迷瞪瞪的被塞了杯水,总算清醒了不少。   猛然伸手把席安从背后抱了起来。   “好哇!你诓我!”   席安轻笑一声, “你自己睡懵了, 可不是我故意诓你。”   “哼哼,你就是诓我。”   两人闹了一阵, 把外头的宝儿都闹进来了。   它早上没人管,早就饿了,带着小茶扒拉着两人要吃的。   席安出去要水的时候顺道把菜点了。   除去两只小的只能吃肉和奶,齐寐和席安就能享受三菜一汤的待遇。   那条鱼和一些去腥的佐料混在一起炖了, 锅一开香气扑面而来。   这鱼汤炖的鲜美, 奶白色的鱼汤盛在碗里特别香, 连小茶都被吸引了, 第一次抛弃了心爱的羊奶。   席安舀小半碗,给小茶晾着。   各自分了一碗,鱼肉早已炖得松散,和鱼骨分散着。她挑了几块鱼肉夹到齐寐碗里,也给小茶分了一块。   “尝尝好吃吗?”   这鱼肉炖的软嫩,入口即化,特别好吃。   齐寐之前在京城就爱吃,席安尝了也觉得不错,十分鲜美。   其余菜肴也是水产品,有种海菜是从渤海带来的,看着像头发,凉拌着吃挺下饭。   这一顿两人吃得心满意足,饭后把小茶抱上桌看着它舔鱼汤喝。   “好像重了点。”抱着小茶的时候,席安顺手颠了颠。   “它这么能吃,肯定是重了。”   席安深以为然。   看着它把那小半碗鱼汤风卷残云般吃入腹,才把它抱下着找人进来收拾。   进来收拾的人顺道带来了一个消息。   “今天晚上在三楼会有一场拍卖会有不少舶来品,两位客人有意向参加吗?”   席安与齐寐对视一眼,开口答应。   这拍卖会入场就要交钱,一人要五两,两人就要十两,抵得上半个房间了。   席安没有心疼,爽快的交了钱。   很快就有人送入场请帖过来。   这请帖用的是云纹绘制,封口印有一个家徽,是皇商之一的家族族徽。那家族掌管航运,前两年做海外生意多,如今因为今上意味不明的态度收敛了许多。   齐寐随意把家徽给拆了,看到里面的请帖。   “一张请帖能卖五两,好赚。”   他忍不住感慨,又想到这个家族航运起家,不知有多富裕。   偏好东西大多不会出现在这次拍卖会上,实则是有些委屈席安了。   席安没有在意:“你喜欢就花得值。”   他轻笑一声,倒是点了头。   拍卖夜里举行,到了时间就有人提着灯笼来敲门,一路送他们到了三楼。   三楼包厢不多,唯有四间,是奉给有权有势的达官显贵的。   今次做了会场,叫人引着那些客人做固定位置坐下。   席安与齐寐的位置在中间偏后,一坐下就有人拿着名册过来。   名册席安翻过,大多是些没见过的舶来品,叫齐寐拿去看了看,倒是从名册里挑中一只金蛇镯和一柄象牙蕾丝伞。   他一时有些惊讶。   “你瞧这两样。”齐寐竖起名册凑到席安耳边,轻声说着:“舶来品里的金饰工艺不同大燕,先前京城出现了一只金蛇镯,很是逼真好看。”   “这象牙蕾丝伞,是以象牙做伞骨,手工蕾丝做边,上面采用海外织物,据说是贵族少女所用的物品。”   “奇了,这两样当时在京城售卖高价,象牙蕾丝伞被收入王府,金蛇镯被相国大人买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珍品出现在名册上。”   他又往旁边瞧了瞧,在场都不是他熟悉的,至少不可能是京城显贵,何至于把这两样拿出来?   莫非有蹊跷?   他深思着,拍卖会也开场了。   除去开场赘述讲述,第一件藏品就是一件母贝折扇,扇面绘制着雪白的圣女像,极具异国风情的女人在扇面展露身姿。   这折扇五百两起步,最后以一千八百两的价格被拍下。   第二件是一套象牙文房物件,共拆信刀、象牙羽毛笔、水晶墨水瓶这三件。   齐寐翻了翻名册,确定这件不在名册上。   心里越发惊讶。   “我觉得有些不对。”他喃喃着。   不停回想起到底哪里不对。   今上虽然态度暧昧,但并未亲自下令禁止海外贸易,而这些拿出来的东西如何也能达到珍品级别,偏生在场的人不含京城达官显贵,有种急于出手的感觉。   可就算再急着出手,也不该在这水上就廉价售卖,这不符合常理。   席安起身出去,不多时回来低声道:“不太对劲,我总感觉这船上不安全。”   “好像有航船靠近。”   “这里临近池郡都,若是从池郡都过来只需三个时辰,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齐寐赞同了这个说法,他总觉得有些不对。   往外走的时候,两人路过三楼一个房间,隐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今上开始禁海运了……从岸上……得尽快出手……”   “不能牵扯……家主……”   齐寐脚步一顿,拉着席安转道回去。   他坐在原位置,气定神闲的把那只金蛇镯和象牙蕾丝伞以自己不能承受的高价拍下,最后更是拍下了一块足有半个婴儿拳头大的粉色宝石。   种种加起来足有八万两。   卖的都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随着后续珍品出现越多,众人的情绪逐渐被调动。   齐寐却收手不干,回屋找了随身携带的纸笔用印泥徒手绘了一枚官印。那印记清晰,堪比真实。   他换了种墨直接在纸上洋洋洒洒,等管事的拿了票据找上门,他直接把那张伪造的信件在众人面前一晃而过。   要求先给东西。   管事的皮笑肉不笑的拒绝,可一看信件却面露犹豫。   齐寐气定神闲,语气傲慢:“怎么?我长公主府还能缺你区区这一点银钱?”   “相国大人听说这船上有金蛇镯,命属下买下赠予长公主殿下。可你们不拿真货出来,我又怎么知道那东西是真的?”   “还是说,你们想欺瞒殿下?”   他厉声诘问,一句接一句打下来,把管事说得挥汗如雨。   “这……这……不敢……”   “够了,相国大人此次嘱咐我秘密进行,毕竟今上……”他哼笑一声,眼神轻飘扫过。   “相国大人倒是没什么,左右不过是些物件,但是你们,呵。”   管事的思考良久,咬牙带着东西再次来到房间。   却不想他方进门,就有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   “不好了,不好了,池郡都的守军……”   管事的脸色一变,立刻就要告辞。   齐寐撑着下巴目送他离开,手推开漆盒,一只金光闪闪的金蛇镯出现在两人面前。   这金蛇弯曲成两个圈,首尾一上一下的搭在上边,蛇瞳以黑色宝石点缀,蛇鳞精细漂亮,套在手上能明显感觉到沉重的分量。   席安垂眸仔细瞧了瞧:“似殿下那只。”   齐寐有话说的没错,相国大人确实送了殿下一只金蛇镯,席安亲眼瞧见殿下带着,自然熟悉。   齐寐轻哼一声。   “今上今年确实有禁海外贸易的想法,但一直没有实施,若是实施池郡都那边做出反应,他们着急脱手撇清关系就很有可能。”   “安安,这种珍品连今上都没有,他们有了留不住,也不敢留。”   他直接把这只金镯套在席安手上,端详片刻后取下放到一边:“这金子看着富贵老气了些,蛇形过于狰狞,反而不衬你。”   “你这是要做什么?”席安疑惑,她不明白齐寐怎么就这么大胆子敢假冒相国字迹。   他的字迹与相国大人的实在相似,又徒手绘了相国大人和殿下的印章在其上,看起来真的像回事,但是经不起推敲。   齐寐轻笑一声,把那封信丢到火里烧了,反而把那三张票据收了起来。   “他们想要脱罪,想让船上的人背黑锅,这可就是把他们定死的证据。”   席安眼睛睁大,瞬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你想推他们一把?”   “有这东西在,他们说什么都假的。安安,你身份方便些,他们敛财多年,也该充裕一下国库了。”   因连年战争,国库空虚,今上几乎是掏私房打仗。别说今上了,长公主府也没闲着,年年账单雪花一般飞入京城。   反而是这些皇商,搞商业敛钱财不知积攒了多少。   养了这么久,如今战事停歇,也该动刀充裕国库了。   齐寐垂眸,心想这次倒霉没买成东西,到时候找皇帝舅舅讨赏去,什么东西要不来? 第91章 到达 [VIP]   “池郡都稽查, 速速退下!”   “别动,你们已经被包围了!”   身着飞鱼服的守军揣门而入,不顾管事的阻拦, 一件一件上门搜查。   “军爷, 军爷, 我们都是做正经生意的啊!”   “正不正经,我们官府自有定论!别挡道。”守军头领瞪他一眼, 粗暴的把人推开,一间一间搜过去。   到了席安的房间门口, 管事的一时左右为难,却不想大门径直打开, 席安出现在人前。   她立在门口,主动把门敞开,任由他们打量的目光扫过室内落在那堆舶来品上。   守军的眼神一下子就变了。   席安拿出拍卖会的名册、收据,慢条斯理道:“我举报,这艘船贩卖舶来品。”   管事的惊愕的瞪大眼睛:“你这,这不能乱说啊!”   守军拿了收据名册, 也有其他人陆陆续续搜出不少舶来品。   管事的一下子就急了:“这些都是他们带上来的, 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是吗?”席安似笑非笑,把那封请帖拿了出来。   “军爷, 他们拍卖舶来品的证据,都在这里了。”   “你你!”   “军爷,我也举报,这人是长公主手下的, 拿着相国大人的手信贩卖舶来品, 她也和我是一伙的!”   管事的急了, 恨不得生吞了席安。   席安呵笑一声, 转头对守军道:“我曾是殿下娘子军麾下,池郡都李参将可为王作证。我带着夫郎应李参将的邀约来池郡都,却不想意外发现他们贩卖舶来品。”   “他们想拍卖舶来品把祸事推到旁人身上,我一时情急,借了殿下之名。所有东西都在这里,你可以查。”   她说话合理,条理清晰,李参将在池郡都,也不可能弄虚作假。   守军信了大半,还是要例行公事进去搜查。   席安没有意见,还嘱咐道:“我夫郎体弱怕生,你们莫要惊扰了他。”   他们听闻是长公主麾下,心里便敬畏三分,进去见一男子头戴幕篱,牵着一只狼犬站在角落,应是席安的夫郎。   他们检查过,确定没有问题,对席安的说法深信不疑。   如今人证物证具在,自然铁面无私,要缉拿管事的。   管事一时情急,忙道:“这人拿出了相国大人官印,是相国大人想要舶来品要他们来买,你们别被他们骗了!”   一听这话,守军脚步一顿。   席安带着齐寐坦然站在门口。   “我虽是在长公主麾下,可并未见过相国大人,又如何识得官印?你们若心有疑虑,大可搜查。”   她态度坦然,明显不怕人查。   众人搜过没问题之后,很快就退出了房间。   等到天光破晓,第二天来临,航船停泊池郡都。   船上的人身心俱疲,唯有席安一众还算精神。   燕然早早的在港口等候,看到他们下船连忙挥手:“老大,这!这!”   他与李参将关系不错,有些守军认识他,对于席安的说法越发信服。   “真不愧是殿下麾下,就是正直。”有守军感慨。   守军头头不置一词,目光盯着两人离去,目光沉沉。   “若只是临场发挥……”他低喃一句,最后又道:“罢了。”   却没有注意到那个始终跟在席安身后,没有存在感的夫郎转头看了他一眼。   ·   “听说你们坐船来,可把我吓坏了,一路提心吊胆的,深怕咱们要去衙门再相会了。”路上燕然拍了拍胸口,一副后怕的模样。   齐寐挑眉,问:“今上的诏令什么时候下来的?我们前两天上船的时候可还没这情况呢。”   “嗐,其实早下来了,只是一路传过来花了几天,等真切落实今上的诏令都发布半月了。”   燕然耸肩,“也是倒霉,我刚得了消息你们就上了船,得亏你们平安无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要去哪里捞人。”   席安嗯了一声,轻描淡写道:“守军来之前就发觉不对,及时反应了。”   她说的轻巧,一只猫从她衣领钻出,露出无辜的小脸。   “哇,这哪里的?几天不见老大你都猫狗双全了?”这小猫生得好看,燕然没忍住把它提出来揉了揉小脸。   小茶挥舞着爪子,喵喵直叫。   宝儿立刻敏锐的转过头,扒拉着燕然目露凶光。   “哈哈哈,还给你,还给你。”燕然马上求饶。   宝儿叼着小茶,蜷缩回主人的脚边,把小茶圈在怀里。   “对了老大,那酒可以开封了,黄鹤楼催了几次,要我们供第一批酒了。”   席安低头摸了摸小茶的脑袋,一边漫不经心道。   “嗯,那休息一天,明天就开封。”   “好嘞!那酒开封,我们差不多也可以开始酿桂花酒了。池郡都郊外有一山桂木,我一早就定了下来,也可以准备采摘了。”   燕然很是高兴,主动说自己的打算。   他是与齐寐定下合作的,这次两人过来一是酒,二就是签契。   一些细节还需好好讨论。   马车一路行到燕府。   燕赵氏一早就在门外候着,见他们下了马车连忙迎他们进去。   “我今早听说池郡都的守军出海了,还担心了好久,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我早叫人收拾了院子,还是原先的地方。你们在海上熬了一夜怕是累了,先去休息休息,晚上我再备酒席招待。”   她一路同席安说着,拉着她的手一路送到了院门口,仔细交代了要好生休息才算罢休。   席安与燕赵氏分别,进去先让下人给两只小的弄些吃食,随后便盘起长发去沐浴。   热气腾腾间,她好生梳洗过,披了素白的中衣出来,身上还萦绕着水汽。   这屏风一出,就见齐寐好生生坐在她的房间里端着鱼片粥喝。   小茶喝过奶,又被鱼的香味吸引,扒拉着男主人的胳膊直叫。齐寐也不管它,任由它的爪子在衣服上划拉。   席安怕它不知轻重,连忙把小茶提溜到一边,用小碟子装了一块煮烂的鱼肉进去。   它也能吃下,立刻埋头苦吃,吃得满脸都是。   席安有些忍俊不禁,被齐寐喂了口粥,连忙把散落的发丝弄到耳后。   “快尝尝,这是之前在船上买的那种鲥鱼,熬成粥好喝吗?”齐寐眼睛亮闪闪的,期待的看着她。   席安点了点头:“还不错,你喜欢就多吃一点。”   “我一个人哪里吃得了那么多。”他就笑了。   这粥是用小陶罐装着,送了两盅过来,分量不多一盅填个半饱,还送了七八样池郡都的早点。   旁边的茶桌上还摆着一份饽饽四品,是一早从黄鹤楼那里打包回来的。   两人在船上没用早膳,早就饿了,吃了粥每样都吃了一些,七分饱就停了。   他们倒是不困,但也没多精神,索性半倚在床上一起看话本。   小茶和宝儿在外面的院子自由闹腾,两人也不管。   总算是得了几分闲散意味,齐寐看了两页话本,就被身边人吸引了注意。   两人一同看话本时宁静到有些催人入睡,如今一人走了神,席安目光盯着话本没动,一手在被子下按住了某人不安分的手。   “这么闹腾?”她似笑非笑的垂下眼。   不多时,话本被丢到地上,纱幔被素手拉下。   温暖的天光透过窗纸,屋外两只欢乐奔跑在秋色飞红的乐园,屋内春意黯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这天色昏暗,丫鬟拿着烛台过来点灯。   屋里的两人才将将睡醒起身,各自打理好自己,随着掌灯的丫鬟去主屋赴宴。   燕家如今是燕赵氏在管,家里的父兄去外面做生意了,大嫂伴着青灯古佛很少出门,几次都只能见到燕然两口子。   这次也不意外。   燕裕听说那个好漂亮的姨姨会来,早早的催着娘吃饭,等那道漂亮的灰色身影从门口帅气迈入,他眼睛登时一亮。   “狗狗!”   他蹬蹬跑到席安面前,背着手乖巧的叫人:“姨姨好,姨夫好。”   “嗯,燕裕好。”席安认真答应。   “我要狗狗陪我玩!”   “先让狗狗吃饭吧。”齐寐莞尔,看燕裕蠢蠢欲动要摸宝儿的模样,忍不住感慨:“这孩子也太喜欢宝儿了。”   “哈哈哈,那是,这小子就喜欢你家宝儿,得亏它脾气好,换其他的狗准要咬他了。”燕然大笑认同,揽着齐寐的肩膀往里走。   “走走,姐夫,今夜咱再谈谈那个合作的事,定要多喝几杯。”   席安正把小茶托付给一旁的丫鬟,闻言厉眼一扫:“不许灌他酒。”   “好吧,老大你也太护人了。”燕然无辜被凶,只好愤愤喊人上了壶君山银针。   就算是这样,席安也把齐寐面前那半杯酒换到自己面前。   齐寐也没反对,反而心情很好的挑了挑唇,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太黏糊了。”燕然啧啧两声,觉得自己受到了成吨的伤害。   燕赵氏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嫌弃,对两人相处倒是添了几分羡慕。   虽是不让喝酒,但齐寐茶也喝了不少,算是舍命陪君子,陪着燕然喝。   一边还要和他聊酒庄的事。   酒庄地买好了,燕然也确定要合作,等契约一签就差找人建造了。   他说得痛快,虽然钱不及在京城任何一桩买卖花的多,也叫齐寐高兴至极。   毕竟是他与席安白手起家弄出来的。   他一时高兴,稀里糊涂的就喝了酒。   等席安发现,这人已经酒意上头,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不放。   作者有话说:   困到模糊…… 第92章 危! [VIP]   “喝醉了没?”席安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齐寐伸手想抓, 落了两次空,最后被席安握住手才高兴起来。   “没喝醉呢。”   他答的好好的,又笑了一下。   月色入户, 清冷银辉之下, 他撑着头笑得含蓄, 偏生多情桃花眼潋滟着万般情意,尽是缱绻缠绵的情态。   “席安。”   席安答应一声, 同燕赵氏告辞:“人喝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燕赵氏连忙答应:“路上小心些。”   席安招呼宝儿, 挥了挥手,牵着自家醉鬼往回走。   这月色清冷, 透过紫藤花叶洒落在庭院中。   两人穿过垂花门,走到阴暗处。   席安只觉手上一紧,背后靠来具温热的身躯。   “安安……”温暖的呼吸喷洒在肌肤上。   “嗯。”   “安安。”腰间的手臂逐渐收紧。   席安不厌其烦的答应,温声软语问:“先回去好不好?”   齐寐没有说话。   他只是抱着席安,躲在阴影里,躲在席安的身后, 将脸埋在她的颈肩无声的撒娇。   两人在这里停留的久了, 有下人提着灯过来。   远远的就被席安叫住了脚步。   席安回头好声好气的问:“我们先回去好不好?”   齐寐还是没有说话。   下人又一直问她是否需要帮助,她只好拖着挂在身上的男人, 艰难的带着宝儿回院子。   齐寐喝醉不闹腾,就是缠人的紧。   她刚给人脱了外衣,这人就缠了上来,像是抱着什么珍宝一般, 死活都不愿意松开。   席安好脾气的安抚, 不厌其烦的让他松手动脚, 总算收拾好上了床。   她偏头看着身边酒意微醺的人, 语气无奈。   “不会喝酒还喝酒。”   齐寐哼哼两声,往人怀里拱了拱。   席安顺手把人揽紧了些,心说这人也就缠人了些,不吵不闹可还行。   自己也困了,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身边闹腾,一把抓住了捣乱的手,睁开眼一瞧,是齐寐。   他正双目晶亮,盯着席安猛瞧。   “你不睡?”席安无语。   齐寐没有说话,他把被子顶在头上,茫然又无辜的与席安对视。   他生就好颜色,顶着床被子,墨色的发披散在肩上也不显得滑稽,反而令漂亮的眉眼多了几分柔弱。   可就是再漂亮,也不能叫席安在这种情况下安然入睡。   她捏了捏鼻梁,翻了个身勉强盖了点被子,伸手任由齐寐把玩,自己闭着眼感受手上的按压的力道昏昏欲睡。   齐寐把玩了一会,见席安没有反应又觉得无趣,趴在枕头上盯着人瞧。   这目光明显,席安闭着眼把滑落在腰上的被子拉高摸索着给两人盖好,有一些没一下的拂过他的背脊,语句含糊困倦。   “睡吧,睡吧……”   席安拍打的手逐渐缓慢,呼吸越发轻柔时,一个仿佛从远处而来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   她半梦半醒,听到齐寐在说:“安安,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   “我不是人。”神神秘秘的低语在耳边响起。   席安含含糊糊的回答:“那你是什么?”   “是鲛人!我是上岸的鲛人,太阳出来就会变成一尾鱼,我要游入大海里去!”   这句话仿佛惊天大雷,席安猛然惊醒,一偏头某个“鲛人”正趴在床上无辜的看着她。   席安无言许久,才缓缓躺了下去:“那小鲛人,你是什么鱼?”   这个问题问倒了脑子不清醒的齐寐,他苦思冥想,最终眼睛一亮:“是一位鲥鱼。”   他神神秘秘的说,深怕被人听见。   席安:“那你是要把自己吃掉吗?”   “诶??”   “你说过自己喜欢吃鲥鱼,那你是要把自己吃掉吗?”席安重复。   这个问题实在是令鲛害怕,他惊恐的瞪大眼,满眼不敢置信。   “吃、吃掉??”   “嗯,你知道为什么那些鱼会被抓到吗?”   齐寐摇了摇头。   “因为那些鱼不乖,大晚上不睡觉到乱跑,被狡猾的人抓到,是要端上餐桌吃掉的。”席安展开被子耐心的给惊恐不已的齐寐盖好,同时温柔的询问:“三郎不想被吃掉对吧?”   齐寐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要快点睡着,乖乖的小鲛人就不会被抓。”   齐寐又点了点头,乖乖的抓着被子躺好。   小小声问:“这样就不会被抓到了吗?”   席安只觉得困倦,闭着眼拿被子把人蒙头套住圈在怀里,敷衍点头:“是是,快点睡吧。”   “可是你已经用网抓到我了呀。”   席安:……   她困倦的睁开眼,齐寐满眼无辜还带着几分乖巧,偏生做的事和乖巧一点关系也没有。   席安终是被他闹得清醒不少,见他这次超乎寻常的闹腾,兀自冷笑一声:“那我今晚就把你吃掉!”   昏暗的烛火在黑夜中噼啪燃烧,一时巫山萦绕云雨,连绵雾色飘扬纠缠。   宝儿在雨声中悠闲的甩了甩尾巴,趴在软塌上睡得香甜。   这雨落了一夜,直到清晨才将将收复,混杂着泥土的雨水气带来微凉的秋风,被雨水敲打的枝叶挂满了雨滴。   席安推开窗门,屋外芭蕉落满水珠,因动静哗然滑落。   她面上倦怠慵懒,尚且带着几分倦意,对镜梳着长发。清晰的铜镜中,被纱幔遮掩的床榻探出一只手。   齐寐从床上钻出,嘟嘟囔囔的说了一句:“好累。”   “折腾了一晚上,你再睡一会?”席安漫不经心的说着。   谁知一转头对上他呆滞的目光。   “一、一晚上?”   “我好累好困,我是虚了吗?”他喃喃着,有些许受打击。   “……小色鬼。”席安一听就知道他想差了,失语许久才道:“叫你乱喝酒。”   她没有多说,转身就出去了。   实则昨日就闹了一回,席安看他安分下来便打算睡了,也不知这酒是有什么差错,他安分一会一直想与席安说话。   席安半梦半醒间敷衍答应,他越发说的起劲。   翻来覆去都是一些痴言,直到天色渐白才安分入睡。   席安惦记着今日有事,早早就醒了。看他睡得熟,也不知道怎得,把人给惊醒了。   他闹了一晚上,连一个时辰都未睡到,自然又困又累。   席安一人去了主屋,燕然看她独自出来还有些奇怪。   “姐夫呢?怎么没来用膳?”   “他昨晚耍了一晚上酒疯,正困着呢,让他睡吧。”席安摆了摆手,不经意间露出脖子上些微痕迹。   燕然略微一窒,连忙低头用膳,不敢再问。   上回的桃花一共酿了两千斤酒,单只是这样酿着是不够的,后续还需用密法过滤。   这步自然就需要席安来做。   这一弄,身上自然就带了酒气。   怕这酒气熏到齐寐,一连几日分房而睡,又早出晚归。   叫齐寐大受打击。   终是在一夜把人堵在了屋里。   一连几日没怎么见到人,席安也有些想了。见他在屋子里等着,一时有些诧异,心中倒软和许多。   “怎么在这里等着?”   她方把身上的外衣脱了,就被人从身后抱住。   昏暗的灯光下,平日多情的桃花眼都拢上一层危险的阴影,他从身后将人抱住,指尖摩挲着手下纤细的腰肢,语气委屈:“你好几天没正眼瞧我了。”   席安怔了一下,本能的想要偏头瞧他,却不知齐寐哪来的力气没叫她成功。   反而是让他把眼前的烛火熄了,屋里唯有两只蜡烛照明,一时黯淡一片,唯有月色入户。   “回来晚了,身上带着酒气,怕熏着你。”她简单解释了一句,又道:“你先放开我。”   “哦,是吗?”齐寐反问。   他眉眼低垂,泄露出几分危险占有,漂亮多情的眼阴霾一片。   “你不是觉得我不行?”   “……你还记着这事?”席安一时竟有些无言以对。   当然记着,任谁刚过完夫妻生活发现自己可能、疑似虚了,紧接着就独守空房几日,能够对此轻易释怀。   齐寐双拳紧握,觉得还是自己知识不如席安丰富,彻夜拜读两本大作之后终于把席安给堵了。   他心中想着一雪前耻,席安差点笑出了声。   熬夜一晚上又困又累,居然真的以为自己虚了?   这是什么奇怪的联想,一个大男人能不能有点辨识能力。   席安表情一时有些奇怪,看得齐寐下颚紧绷,眼神危险。   “等等,我明天还要早起……”   感觉到齐寐的意图,席安试图喊停。   但这人不听,夫妻敦伦之事又是人之常情,席安没太拒绝。   半推半就间,这雨又下了一夜。   这一夜过后,席安冷脸下床,一声不吭的就走了。   倒是齐寐春风满面,颇有些扬眉吐气。   他这厢开心了。   却不知京城长公主府。   有人偷偷递了消息。   “大人,池郡都来信说,前日抓的走私犯声称有人拿着您与殿下官印招摇撞骗,字迹与您极其相似,疑似郡王亲笔。”   亓官相国正因国事焦头烂额,听闻眉头一皱,厉声命令:“既是疑似,为何不查?”   “还不速去池郡都,定要把郡王带回来!”   下人俯首称是,方要告退,他又道:“郡王殿下失踪乃是私密,定不能走漏风声,若是他有什么闪失,本官唯你是问!”   “是!”   一支单骑当日从京城急冲池郡都而去。   王府的马车在城门停驻片刻,单骑远去才缓缓离开。   马车内,美艳动人的安王妃笑容无奈,轻声低喃:“追人还搞那么大动静,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啊……”   作者有话说:   作者的克星,卡文来的猝不及防…… 第93章 太岁谣言 [VIP]   将酒制作成可以出售的状态, 席安几乎没有停歇,连轴转了好几日,勉强休息一天, 又要开始酿桂花酒。   期间齐寐同燕然签了契书, 又去与黄鹤楼的管事吃了顿饭。   最终揣上修酒庄的八千两, 同席安回乡去了。   走的那天,燕然亲自来送, 把人送上了马车又仔细叮嘱:“近日池郡都不太平,来来往往的航船都被查了个遍, 你们安安分分坐车就算了,可千万别搭上什么船。”   他这话说的殷切, 席安自是点头,道:“我知道,也麻烦你这几日多关注一下,前些日子那倒卖舶来品的事情还没个完结,莫牵扯到我们的头上。”   “我知道,我知道, 我同老李说了。你们就是出来玩不走运, 定不叫他们冤枉到你们头上。”   燕然连连点头,帮着他们把东西搬上马车, 目光灼灼。   “老大,我父兄前日递信来要我中秋前北上团聚,今年年前恐怕都没什么时间去找你,等酒卖完了我再托人给你递信。”   席安点头。   “好。”   他们一番告别, 马车缓缓驶出了池郡都。   燕然抬眼瞧了很久, 直到马车逐渐消失在眼前才收回了目光。   这来的时候满心期待, 回去的时候人倒是懒散了几分。   齐寐坐马车都嫌腻歪, 懒洋洋的拿着话本看。   席安也是忙碌了好些天,闲下来又要回去,坐在马车上无所事事也有意懒。   亦挑了本话本瞧着。   “我们回去之后,就去找人建酒庄吗?”齐寐摸了过去,老老实实的靠在她的肩上。   席安斜睨了他一眼,任由他靠着,还把话本往前翻了翻,翻到齐寐先前看到那一页。   “嗯,早点建好,过了年酿了新酒才算挣钱了。”   现在家里还是入不敷出的状态,挣的钱都是要投入酒庄的,唯有来年酒庄开始运作才算是开始赚钱了。   如今想来,有这酒庄也好,到底免去了路途奔波。   一回两回还好,真叫齐寐陪着自己来回走席安觉得不行,要他独自在家里齐寐又是不愿意的。   谈起这件事,齐寐算了算日子,“也不知道应郎泾什么时候来,依他性子定是年前来寻我,到时候我与他谈谈,看能不能走他的路子搭条线。”   席安嗯了一声,又道:“若是太过为难也不要强求,我瞧你们情谊深厚,这个情况还能同你要好也是难得,不要伤了情分。”   “实在不行,我也会想其他法子。”   齐寐想,搭不上应郎泾的路子,还有小舅舅呢,哪里都有法子。   知道席安关心他与应郎泾的兄弟情谊,心情很是不错,懒洋洋的拖长语调应了声:“好~”   “如今他是京城富少,我哪里能强求了他呀?”   他开了句玩笑,带着些许调笑。   席安偏头瞧他,见他面色如常,并未因此心伤才放下心来。   好笑道:“你们之前闹得凶,如今倒好意思说这话了。”   许是之前出身都不低,两人相处很是自然平常,偏闹起脾气来谁也不服谁,骂骂咧咧的准能戳人痛脚,把人气得半死。   想也知道,这人如今乖乖巧巧的,在京城的时候多能闹腾。   齐寐哼笑一声,也没觉不好意思,靠着人肩膀上亲亲热热的。   席安任他靠着,把蜷缩在下边的宝儿给招了上来,把马车的机关挑了起来,把里面弄成一个床,正好够她们舒舒服服的躺在上边。   小茶跌跌撞撞的翻过犹如小山一般的大狗,扒拉着席安的衣服试图往上爬。   席安把它拨了下去,丢了球让它自己扑腾,偶尔翻下手中话本。   两人就这样在马车上躺了几天,到最后在家门口下了马车,席安只觉得骨头都懒散了不少。   “明天开始我带宝儿去晨跑,你去吗?”两人进屋的时候,席安问了一句。   齐寐连连摇头:“我不要,我起不来。”   席安一想也是,还是让他睡懒觉吧。   这回只去了几天,东西也不多,各带了两身衣服。   两人花了点时间把东西收拾进屋,去张婶家里吃了一顿就回去歇息了。   第二天,席安起了个大早,顺道把宝儿也给带了出去上山上晨练。   因着天色还早,就没给宝儿栓狗绳,谁料方往山里走了半个时辰,宝儿不知道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叫。   “汪汪!汪汪!”   “宝儿?!”眼见宝儿突然跑进深山里,席安连忙追了上去。   却不想宝儿在这深山如鱼得水,越跑越远,险些叫席安跟丢了。   最后勉强跟上跑进了一处从未进入的深地,天光悬在头顶,浓密的枝叶遮蔽着天空,唯有丝丝金芒洒下。   宝儿趴在地上,一边闻嗅一边往前走。   席安跟着走了许久,眼前豁然开朗。   熟悉的地形叫她怔了一瞬,潺潺流水在眼前淌过。   “你要去哪?”   宝儿回头低低叫了一声,随后顺着水流方向一直向前。   席安正要跟上,却不想斜里传来一声:“席娘子?”   她脚步一顿,偏头正是柳家村的那位柳大夫。   “柳大夫?”   “许久未见席娘子了,席娘子也是来找太岁的吗?”柳大夫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的树桩上坐下。   是了,这里之所以熟悉,正是之前柳大夫所说,发现过太岁的地方。   宝儿带着席安抄了近道,直接就跑到这里。   “也?”席安敏锐的察觉到他的言下之意,不动声色的试探:“毕竟是太岁。”   “太岁真的不能长生不死,你们怎么就不信呢?”柳大夫恨铁不成钢:“我原以为你是不信的,怎么你也听信的谣言?”   “谣言?”   席安是彻底不明白了:“什么谣言?”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最近很多人来寻找太岁吗?”   “听说近日山中有太岁成熟,引了不少人过来寻找。先前你们村里的张大夫也来找过,说什么寻长生之法,见天的进山,一天能进个三回,哪里都敢去。若不是凑巧遇见了小老儿我,只怕……”   柳大夫叹息一声:“何必为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把命也丢了。”   席安抿了抿唇。   “那这事,是真的吗?”   “怎么可能?”柳大夫诧异。   “虽然小老儿我私心是希望消息真实,但天底下真真假假的事太多了,谁又能分清楚呢?”   “席娘子,听闻你新婚不久,大好人生还长着,别叫歪心思毁了你的人生。”   他苦口婆心的说了一堆,最后面对席安没什么表情的脸叹息一声。   “小老儿我也该走了,你多想想,早点回去吧。”   席安无言以对。   她自然是想要回去的,但是宝儿这会跑没影了,她总得找回来。   这般想着,席安顺着之前的痕迹又往山中走了半个时辰。   却不想连撮狗毛都没遇见,反而遇见蹲在溪水边颓废沮丧的张大夫。   “叔?”她叫了一声   张大夫没有反应,过了许久才似反应过来般啊了一声,转头看过去。   见了席安,无趣的撇了撇嘴,又盯着溪水看个不停。   “听柳家村的柳大夫说,你在找太岁?”席安看他状态过于颓废,主动上前坐到他旁边:“怎么没叫上我?先前说好的。”   “时间来不及了。”张大夫声音嘶哑,一双眼熬的通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他喃喃一声,痛苦的捂着脸无力至极。   至少在张家村,席安还从未瞧见过张家这个老来子受过什么挫败。   就是混得再惨,他也能自顾自的逍遥自在。   “来不及了……”   他翻来覆去都是这么一句话。   “来不及什么?”   “她要死了。”   “谁要死了?”   席安连连发问,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唯有张大夫嘶哑空洞的声音不间断响起,他痛苦又悔恨,挺直的脊梁寸寸弯曲。   席安蹙眉不解,握着他的肩膀让张大夫看着自己:“什么来不及了?你说清……”   “汪!”   突然在耳边炸响的狗叫声让席安猛然抬头,她一抬头,灰白色的狼犬正站在坡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她。   “汪呜~”宝儿偏了偏头,转身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   席安一个激灵从地上站起来,也顾不得什么,粗暴拽起张大夫就跟了上去。   张大夫满心绝望,根本不理她,任由席安犹如拉着一块破布一般拽着自己走。   本就凌乱的长衫被磨损弄脏,他也不管不顾。   席安只顾着追上宝儿,看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能把人带上都是怕他一时想不开。   “你有什么不妥可以说说,没必要如此。”路上,席安还抽空想劝她。   然而她委实有些不善言辞,最后只能委婉道:“你想寻太岁求长生,也该打起精神来。”   “长生?呵,这世上哪来什么长生?”张大夫冷笑一声,眼神中满是不甘。   “若是太岁真有长生之能,那当今安王只怕早已与天同寿了。”   席安:??   这怎么又牵扯上了安王?   “我手段尽施,只想求一点太岁救人,却不想机关算尽最后还是败了。”他咬牙恨齿,既怨皇家又恨自己。   “他们骗我!”   作者有话说:   张大夫其实蛮有本事的,可怜人呦~ 第94章 这波,是宝儿的惨败 [VIP]   这句话犹如惊天大雷。   席安脚步微顿, 被这等皇家私密惊了一惊。   她本能的环顾四周,这一路走来,他们已经深入到人迹罕至的深处了, 自然没有旁人。   也正因此, 她才开口追问:“他们?官家?他们骗你什么?”   张大夫满身颓废, 早已不畏惧这些。   他兀自冷笑,将事情缓缓道来。   “我自小善医, 悟性奇佳,被前太医院院首收为弟子, 春去秋来习医八载,时年我弱冠年华, 正是八年前帝位更迭之时。”   “那年先帝猜忌赐下毒酒试探今上,安王殿下冒险挡下九死一生,才叫今上得以喘息谋逆上位。今上篡位之后命天下神医救治殿下,然那毒剧毒无比,无人能治。   我恋慕师妹许久,师妹是师父亲女, 胎中带毒苟延残喘, 唯有太岁有可能救她。于是冒死揭下皇榜求太岁救人,所幸我有几分本事, 保了殿下的性命,却不想……”   张大夫双拳紧握,目露凶意。   “他们拿假太岁骗了你?”   “呵,也是我蠢。我以太岁保住殿下性命, 满以为太岁神效至此定能保住师妹性命, 却不知今上也是如此之想。”   “安王活了下来, 太岁也耗尽了。我得了黄金千两良田百亩, 可哪有什么用?”他激动起来,不复之前随意慵懒之态。   “自此我告别师父,寻找六年无果,偶然得知家中深山就有太岁出没,蹲守两年间我自以为还有时间,可是……可是……”   “师傅传来消息,师妹已油尽灯枯,只盼见我最后一面,这叫我如何甘心,如何甘心啊!”   堂堂八尺大汉就这么红了眼眶,语句哽咽。   他呜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只能徒劳的将脸埋进掌心,浑身颤抖。   他如何甘心?   只差那么一点点,差那么一点……   如果他再努力一点点,若他医术再精通一点……   他这些年无时不刻不在回想着救治安王的过程,他改良了很多种方法,将曾经在鬼门关徘徊的人从阎王爷那里抢回来,从不良于行到如今的战功赫赫。   时间证明他有这个本事,有这个天赋,有很多种方法可以不使用太岁。   为什么当时就不能再努力一点?   为什么现在不再努力一点?   席安:……   她立在张大夫的面前,张了张口,复又闭上。   这个时候,说什么也是徒劳。   “汪呜?”见主人很久没有跟上来,宝儿疑惑的上前咬住席安的衣角拉扯。   席安拂开了它,示意它安静。   张大夫抬起头,他似乎好了很多,也没有先前那么颓废。   但席安总觉得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你不是要找它吗?现在找到了,带着它下山吧。”   “那你呢?”席安问。   “我?我自然有我的事情。”张大夫挑了挑眉,满不在乎的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席安定定的看了他许久,才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一起下山,正好去我家吃饭。”   “我不……”   席安直接把人拽上,踢了踢宝儿,示意它在前面带路。   宝儿绕着席安走了一圈,继续往前走。   张大夫被席安制着完全没有办法挣脱,急得破口大骂:“席安!你格老子的,你放开我!”   “你是不是女的?力气那么大,你对我拉拉扯扯干什么!放开!”   “懂不懂什么叫尊敬师长?我要把你告到里正那里。”   席安毫不在意,“你去告啊,我就说你看上人家隔壁村的寡妇要私奔被我抓着了。”   张大夫:???   “你要是不在乎名节,你就去告。”席安还怂恿他。   “去啊,等下了山我带你去,还不用你多走一趟。”   张大夫气急,想打人。   “嗷呜!”宝儿扭头凶巴巴的吼了一声,锐利的尖牙在光线下闪烁着危险的光。   它绕着张大夫走了几圈,等自己觉得威胁够了才霸气十足的往前走。   宝儿带路是越走越深,席安已经完全不认路了,只能期盼宝儿靠谱把他们带出去。   往前走了很长一段,迎面就是一条潺潺溪水。   那溪水潺潺,宝儿扑通就跳了下去,挥舞着四肢不停嚎叫。   它倒是胆子大了,之前落了水被吓得扒住席安不撒手,瑟瑟发抖的。   现在还敢在水里游一游。   席安被叫得头疼,连忙下去想把它捞上来,却不想这水面清澈到诡异,在光线下隐约有些反光。   她下了水,方把这只大狗捞到手上,才退了一步就猝不及防噗通滑进了水里。   “唔!”   张大走出两步就听见了身后的动静,一回头就看席安仿佛淹水了一般,他骇了一跳,连忙跳进水里。   “席安?!”   他心中急切,眨眼就见席安沉了下去,连忙挥舞着手臂。   差五米,差四米,差三米……   嗯??   张大夫一脸懵的伸直了腿,哗啦一声猛然脱离了水淹下巴的局面,站直之后冰冷的溪水才将将没过他的肩膀。   这水不深,至少席安站直了扑腾几下就能起来。   但是,人呢?   他环顾一圈,只有灰白的大狼狗在水面扑腾,席安就仿佛被水吞噬一般不见踪影。   张大夫一时情急,屏住呼吸就要往下沉。   却不想背后突然来了一股巨力,拉着他的后领往上一拽。   哗啦两声。   席安猛然从水中出来,伸手摸了把脸,发丝湿漉漉的贴在脸侧。   她急喘了几次,一手把张大夫从水中拽起来往岸上方向推了一把,一边从水中摸出个白花花的肉块。   宝儿一个激灵,猛然冲上来张口就要咬。   它动静太大,席安下意识将东西丢开,把宝儿困在自己怀里牵制住。这东西一出现,宝儿就像是发现什么好吃的东西一般,根本拉不住。   席安好悬没压制住,亦觉它这般不对,狠狠心摁着狗头往水里压了几回。   来回几次,宝儿总算平静下来,浑身上下湿漉漉的,爪子搭在席安的肩上委屈的轻呜。   摸摸狗头。   确定宝儿终于安分下来之后,席安才抱着它往岸上走。   岸上,张大夫正趴在地上双目赤红的盯着那肉块不放,他盯着许久又哭又笑,一双手不停在土中刨着。   活像是失心疯了。   那肉块不太对劲,落在地上飞快像下沉,一眨眼就沉下小半块。   眼见那肉块即将消失,宝儿挣开席安的怀抱,猛然扑倒地上,对着那肉块消失的土地一顿输出,疯狂刨土。   总算追上肉块,把这东西叼了出来。   这东西一出来,张大夫瞬间红了眼。   “这是太岁,这是太岁……”   他大喊着,又哭又笑,翻遍全身也找不到什么东西,激动的想赤手空拳从宝儿口下夺食。   所幸席安就在身边,她可不敢让宝儿吃这东西,连忙把东西伸手夺下,片刻又被张大夫抢了去。   “这是太岁?”席安疑惑。   张大夫正拿着这东西上下翻开,神色激动。   “是了,是了,是太岁,是太岁。”   “太岁变幻多端,记载大不相同,可你看。”张大夫把这肉块掰开,里面是类似菌菇一类的模样。   它貌似白肉,内里却与菌菇同类。   “竟是在水中……”张大夫喃喃一句,又连忙看向席安:“你怎么发现它在水中的?我方才见你沉底,可是寻这东西去了?”   席安嗯了一声,回答:“那水面不似寻常,恐有异象。我当时沉底实属偶然,机缘巧合下才发现了这东西。”   “应该是宝儿寻到了。”她略微思索,还有些奇怪:“宝儿怎么知道这里有这东西?它可怕水的很。”   “管它如何。”   “席安,这太岁你愿意出多少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定会予你。”张大夫已然做好决定,便是黄金无数,他也定要把这太岁买下。   “我要的价贵,你确定要出?”席安闻言挑眉。   张大夫坚定点头:“你只管说与我,我定不会推辞。”   席安看他心切,便笑道:“这可是你说的。”   “你开口便是。”   她从容道:“一杯喜酒足矣。”   张大夫一怔,显然没有想到,他神情动容,眼眶微红。   千言万语,最终是轻声一字:“好!”   “走,一起下山去,中午上我家吃饭。”   两人浑身湿透下山,但心情都是不错,唯有宝儿十分郁闷,呜呜的想要咬人。   席安嫌它闹腾,干脆把它扛上肩。   远远的竟像是扛了只狼下来。   再加上她浑身湿透很是狼狈,直叫门口遛猫的齐寐目瞪口张,手里的球掉了下来。   落在地上,把小茶砸了一个屁股墩。   “你、你们这是?”   齐寐目光在两人身上一转,又看向宝儿。   宝儿落了地,连忙跑到齐寐面前“嗷呜”告状,咬着他的衣摆不停拉扯,见齐寐没动又气又急,一个劲的跺脚。   “嗷呜!嗷呜!”   可惜齐寐不懂它叫什么,一腔委屈无处诉。   还要眼巴巴的看着张大夫进屋。   齐寐把对张大夫虎视眈眈的宝儿赶到一边,“快进来,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追着宝儿掉进了水里,三郎,借身衣服给张大夫。”席安进屋之前交代了一句。   齐寐好声好气的答应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公子 1个; 第95章 准备工作 [VIP]   “席安下水捞宝儿也就算了, 你怎么也下水了?”拿衣服的时候,齐寐颇为奇怪的问道。   张大夫看着也不像是那么热心的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他到张家村还是第一次见。   “嗐, 说来话长, 我们也不是在村里落水的, 是在山上遇见了被宝儿带着进了深山才搞成这样。”张大夫嗐了一声,避重就轻。   他胸前鼓鼓囊囊的, 看着兜了什么东西,齐寐没有深究, 直接出去了。   外边席安早已换了身干爽的衣服,正端着碗排骨给宝儿加餐。   “三郎, 张大夫今天在家里吃饭,你多炒两个菜。”听到脚步声,她头也没抬,一边哄着宝儿加餐,一边说道。   齐寐答应一声,见四下无人, 上前亲亲热热的攀上席安的肩膀。   “安安~”   “嗯?”   “你怎么回事啊, 在山里还下水。”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脖颈间,席安偏了偏头, 摸了摸宝儿的头。   把在山中的事说了。   “八年前……”齐寐喃喃自语,瞬时的惊出一身冷汗。   张大夫竟然就是那位救治小舅舅的神医!   所幸他爹怜爱他,怕他遭人算计,大舅舅上位前一直把他藏在家中, 非必要是绝不许他出门半步。世人只知他这一人, 却鲜少有人见他真容。   否则单张大夫医治过安王, 就能把他伪装给扒了。   真是好险, 好险。   “既是因此,那太岁我们就不要了,要给他的。”庆幸之后,齐寐又急忙道。   他本不在乎什么太岁,张大夫先前救了舅舅,又对席安处处照拂,于情于理都不该要这东西。   席安自是晓得,点了点头:“我知道,他这几日应该就要走了,你中午做些他喜欢吃的,给他送行。”   “好~”齐寐满口答应。   还黏着席安不肯起身。   “咳咳!”突如其来的咳嗽声把两人惊了一下。   回头去看,张大夫正抱臂饶有兴趣的瞧他们。   “啧啧,黏糊,太黏糊了。”   “我可真是没眼看。”   他戏谑的用袖子把脸挡住,片刻后又撇开,正大光明的瞧着两人。   在他的目光下,两人也不好再黏黏糊糊。   齐寐连忙起身,还问他:“你想吃什么,我等下去张婶那里抓只兔子。”   “兔子就算了,诶,我想吃镇上那家大鹅。”张大夫摸着下巴,“哎呀,好久没吃了,要不我们就去镇上吃一顿?”   “那倒是没问题。”席安喂完宝儿,端着盆插入话题:“这就去吧,你后边远行怎么也要买点东西,提前看看。”   “买啥东西,我坐船过池郡都,去胥源,我师父在那里。”张大夫摆了摆手,心里恐怕早就想好要怎么走了:“坐个三天就成,东西船上都有。”   胥源是与池郡都相邻州治下大城,据说四季如春,很是养人。   可怜他还不知道现在水上的情况。   席安与齐寐对视一眼,不无可怜道:“那怕是不行。”   “今上前些日子颁的诏令执行不久,水上航船管的严,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卷进去。这里去胥源要行五日,你还是早点出发吧。”   张大夫还真不会知道这件事,听闻眉头一蹙,也有些急了。   “那我今日就启程。”   “我这就回去收拾东西,也麻烦你帮我和里正他们说一声。”   “你这就要走?”席安一怔。   “五日太过拖延,我也不能通知了里正再出发,只怕要被扣下来,还不如今日就走!”   张大夫说得急切,马上就要回去。   齐寐在身后喊他:“中午请你吃饭啊!”   张大夫摆了摆手,头也没回。   他说要走,收拾了东西,简单买了干粮租了马车就要走。   两人勉强留他在镇上吃了顿烧鹅,硬是帮着他付了车钱,才让他离开。   送走了张大夫,席安没走两步,发现了问题。   “唔!他就这么跑了,叔那边怎么办?”   他刚和张叔签了契没多久,人家这兔子才养了一阵,人就跑了。   未免坑人。   齐寐也懵了一瞬,“对啊,他这么跑了也没和张叔说一下。”   两人相顾无言,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   “看来只能我们两顶上了。”   幸好张叔他们养兔子还算顺利,没有什么大毛病。   就是和里正说这事的时候,里正问了一句:“他又要去干什么?”   “去追媳妇呢。”席安从善如流回答道。   张大夫在村里辈分大,家家户户都知道他,家里哥哥姐姐在村里也颇有地位,像是吉祥物般的存在。   招呼都不打一声跑了,叫席安解释了好多次。   现在家家户户都知道他去外面追媳妇了。   里正听闻,叹息一声,抽抽搭搭的抽着旱烟。   “我早就知道他心不在这,才回来几年还是跑出去了,也不知道还回不回来。”   “叔,他总要回来的。”席安安慰道。   “或许吧。”里正不置可否,还嘱咐她:“旁人问你,你就说不知道他情况,别胡乱答话,免得到时候招了祸事。”   席安答应一声。   张大夫这事算告一段落了,席安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忙碌。   她之前同张头约了时间,这几天张头拿了几张图纸过来找她协商,又去看了几次砖瓦。   酒庄不比其他,总归是麻烦的多。   这回张头喊了三十个兄弟来做工,砖瓦也定的多,几乎窑口后边的生产都是紧着她来做。   两人之前合作过,也比较熟悉,很多话也敞开说。   “你这酒庄要的梁木、顶石都要去别处买,村里是寻不到的。”   席安也思考了一下,直接道:“你列个单子给我,什么要买的写上去,我在池郡都有些关系,可以从池郡都采购。”   张头爽快答应,很快就列了一张单子。   席安寄给了燕然,就全权委托给他了,自己是跟着队伍开始监工生涯。   因着地方远,张婶不好过去,席安这回没在村里找人,打算自己到时候去炒个大锅菜,再涨点工钱也成。   谁料这将要动工,反而叫人找上门来了。   “陈姐,你这有什么事吗?”席安看着面前局促不安的陈寡妇,有些奇怪。   陈寡妇咬着唇,扭捏一番,问:“我听说你又要动土建屋,想来问问有没有什么伙计做。”   席安怔了一下,有些了然:“陈姐,你也知道,我那位置离的远来来往往的也不方便……”   “方便的,方便的。”她话还没说完,陈寡妇连连应声,急道:“方便的,我可以少要些银钱,也不需要人帮忙。”   “席安,你看……”   她有些惶恐,又有些惧怕,怯怯的看着席安。   席安有些犹豫,实在是这地方离的远了些,来来往往总归是不方便的。   不过她也没说死,只说还没和张头商量好。   “好……定是要你自己打算好。”陈寡妇答应一声,有些落寞的离开了。   反倒是席安考虑起这件事来了。   张头知道这件事也说:“看你怎么弄,你这工程太大,老实说我们来来往往也不方便。你要是舍得,就在附近租几间屋子也剩了我们来往的时间。”   “我们人多,你每天来来往往的弄个大锅菜也忙不过来,是可以考虑招个人帮衬。”   “你说的也有理。”席安颔首。   她思索了一瞬,“这附近就柳家村离的近些,我这两天看看有没有什么离的近的屋子,等弄好了再谈这些事。”   张头不置可否,左右也是看席安这个东家的意思。   席安说是去看看,当天就去找了柳家村的里正。   两个村子离的近,有些姻亲,关系都还不错。   见了席安这个生面孔,也好声好气的问:“丫头,你哪来的,有什么事?”   席安把自己要租房子的事说了。   “我这酒庄还在建,建好之后定然是要在附近招帮手的。只是这地偏了些,匠人们来来往往也不方便,想租个屋里住着。”   她建酒庄还没动工前,来来往往就走漏了消息。   柳家村的里正闻言仔细打量她一番,终是被传言中那个席家丫头对上了号。   “这事啊,你张叔前些日子还与我说过呢。”   席安递了袋茶叶过去:“还是要靠柳叔帮衬帮衬。”   这茶叶外包着漂亮的宣纸,印记是镇上茶楼里的,是几两银子一斤的茶才有的包装。   用来送礼,也是份极有面子的大礼了。   里正收了茶叶,对席安的上道很是满意,语气也软了几分。   “你这事小,我这明个帮你问问,问到了再带你去瞧房子。”   席安立刻从善如流答应:“诶,多谢叔。”   “小事小事,留下吃个饭?”里正摆手,笑容亲和,还热情的要留她吃饭。   席安淡笑下,语气无奈:“新婚不久,家里人等着呢,就先不了。”   “哈哈哈哈,新婚燕尔,新婚燕尔,都这样。”里正大笑,理解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丫头有本事,叔也不留你,看好房子我再找人寻你。”   “好,到时候我请叔吃饭。”   “好。”   目送席安离开,柳叔笑着摇了摇头:“是个会做人的丫头,有出息。”   就是可惜不是自家孩子。 第96章 池郡都来信 [VIP]   没过两天, 柳家村里正就找人把席安寻了去。   正好张头在,两人一起去瞧了房子。   也亏得那份茶叶给力,挑了几间意外离得挺近的, 就是屋子破败了些。   “这里如何?花点功夫修缮一下住几个月应该使得。”席安征求张头的意见。   这几间房子确实离的近, 虽然还是有段距离, 不过总比从镇上来回方便。   张头没有意见,点了点头:“这地方可以, 东家要是觉得可以,我带几个兄弟花点时间收拾一下就行。”   “好, 那就租下了。”   席安爽快答应,当即与柳家村里正签了契书。   她又与张头在地里逛了一圈, 敲定了两日后开工便分道离开。   席安回去的时候顺道拐去了张寡妇家。   “陈姐在吗?”敲门声响起。   陈小木从屋里打开门,见是席安眼睛一亮,也不管席安还在门口,转身朝里面跑。   “娘!娘!”   “叫什么呢!”陈寡妇一边答应,一边从灶房里出来。   见到站在门口的席安就是一愣,擦擦手连忙要请她进来:“席安, 你怎么来了?”   “我就不进去了, 是有事同你商量。”席安摆了摆手,对陈寡妇道:“陈姐你之前的提议, 我同张头商量了一下,在那附近租了几间屋子让匠人们住着,不知道陈姐你愿不愿意住在那里给他们做个饭。”   “你放心,是你与陈小木单独住一个院子, 平日只要做做饭收拾一下院子就成, 不会让人冒犯了你。工钱每月一结, 这次你辛苦些, 我给你算二十文一天。”   “二十文?”陈寡妇惊喜。   她先去去找席安也是不抱希望的,原以为她当时是推脱之词,万万没想到她还会来找自己。   “嗯,如果陈姐你嫌少……”   “不少的,不少的,我愿意去,只要你愿意要我帮忙我是愿意的。”席安话还没说完,陈寡妇忙不迭道。   到底是席安出手大方,她没田没地,每日靠着浣纱也不过赚几文铜钱,还要遭人嫌弃。在席安手底下做活,工钱给的足不说,她为人和善也不会找人麻烦。   便是之前十文一天,她也是很愿意干的。   “那我是什么时候过去?”   “我这后日就要动土了,明天张头会带些人收拾屋子,最好明日下午过去收拾一下,后日上工。”   席安想了下又道:“晚一天也行,我后日自己顶一天。”   “哪里劳你动手。”陈寡妇连忙拒绝,他们东西少家里也没活计,哪里需要那么多时间。   “我这也没什么事,就这样,我明日下午就带着小木去,包管给你把饭菜做好了。”   有了她的保证,席安点了点头,“那好,明日下午等他们把院子收拾好,我就找人来接你们。”   “好,好。”陈寡妇连声答应。   眼巴巴的看着她踩着黄昏暮色离开,面上是藏不住的喜悦,只觉天下掉馅饼的好事砸到了自己头上。   陈小木垫着脚看着娘开心的模样,暗自发誓自己也要好好努力,报答席安的恩情。   ·   黄昏暮色,一辆马车从泥地上奔驰而过。   席安回去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院门口,一时诧异,走上前就见齐寐与一个身着灰色短衫的男人站在一起。   见了她来,齐寐朝她挥舞手中的信封:“是池郡都寄来的信。”   “池郡都寄来的?”席安挑眉。   那个男人见了席安,还掏出一个漆盒递给她,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东西已经送到,麻烦盖个章。”   齐寐爽快的在那纸上盖了席安的私章,那方狷狂的草书。   等送信人离开后,两人边进屋子,边拆了信。   入眼:“老大,见信如晤……”   燕然在信中洋洋洒洒的写了那桃花酒在池郡都的畅销,并表示收到清单之时已经在计划北上,已经委托了李参将帮忙,会在不久后备起运来。   卖酒的钱抽成之后被封在漆盒里,齐寐把信看到这,兴致勃勃的开始折腾这个漆盒。   这漆盒锁有些奇特,需要用特异的方式才可以打开。   齐寐折腾了许久,终于按照信封里写有密码的纸张把它打开了。   这一打开,里面银票厚厚一叠,张张百两大额银票,一共有二十来张,还有一方玉质印章。   那印章所刻馆陶,是席安之前定下的。   “这酒卖的不错啊!”齐寐数了一下,挑了挑眉。   千斤酒刨除成本,抽成之后还有两千八百两,确实算得上暴利。   这仅仅是一个季度最低供给,等后面酒庄建起每月新酒供出去,一年下来赚个几万十几万的雪花银不成问题。   席安看了眼,对这利润还算满意,又继续往下看了下去。   这信到了后面一页,画风突变,不及前面轻快。   席安越看,眉间微蹙,面上也严肃不少。   齐寐见了后,连忙探过头去瞧,触及某些文字身子一僵,浑身僵硬。   “时至今日,居然还有人在找你,可为什么会是安王府在拦截消息。”席安眼带探究,眸色沉沉。   她思前想后,寻不到一个解释,目光定定盯着齐寐看。   齐寐慌乱一瞬,回想自己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突然想起自己在航船上借了爹娘的名号,他字迹与爹爹相似,又徒手画印,定然是被人寻到了蛛丝马迹。   他当时行事没有顾及,现在才知道后怕。   也幸亏他提前托了应郎泾递信,叫小妗娘被他遮掩,否则定不会只是燕然信上寥寥数语这般简单。   齐寐慌乱一瞬,很快又冷静下来。   “我不知道谁在寻我,但我小妗娘与王妃娘娘未出阁时是手帕交,应是托了她的关系罢。”   他这般解释,又轻松的说了句:“说来,那王妃娘娘与我年纪差不离,她出嫁前我还同她在宴会上见过几回呢。”   席安眉头微蹙,倒没有深究,只是把信折了起来。   “既是这样,我晚些再给老李递封信去,叫他帮忙遮掩一下你我行踪才好。”   齐寐软声答应,眼神微动,又拉着席安好奇发问:“安安在军营里见过王妃娘娘吗?”   “见过的。”席安点了点头,认真回想了一下。   “应是在三年前,那年战事惊险胜败反复,安王殿下亲临镇守边关大败蛮夷,正是乘胜追击之时,我因身受重伤退居禹城修养。   禹城位置特殊,位处要地,若被攻下则会使国门大开。蛮夷另辟蹊径兵分两路,一方进攻边关,一方突袭禹城,一时叫禹城孤立无援。   也是那时,娘娘寻安王殿下而来,意外遇见禹城被围,蛮夷入城的混乱局势,被我当普通百姓救下。”   看齐寐听的认真,席安不欲说那灰暗、绝望禹城时光,即便是她,如今想来也只觉得恍惚。   她那时守禹城多日,身负数万人性命,精神紧绷不能松懈。   最后只简单说了几句:“娘娘性子好,我当时平息混乱无暇顾及,她并不顾及羽翼帮着我们照顾伤员,离开后还托人给禹城送了不少东西,解了不少麻烦。”   “没有了吗?”齐寐听到这里,急切追问。   席安迷茫一瞬:“你还想听什么?我与娘娘相处不多。”   “除了她,她身边的人呢,你没有印象吗?”齐寐焦急的询问,看席安迷茫的表情,说不上说期待还是失落。   “我当时守城都觉得精疲力尽,救下娘娘也是偶然。”席安好笑。   “这又不是什么话本,不过我倒记得她身边跟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少年,曾经给我塞过半个桃子,桃子很甜,是我那年难得吃到的甜味。”   齐寐怔了一下。   是了,桃子。   那时禹城被困,城中粮仓被混进来的蛮夷一把火烧了。城中没有余粮,又有那么多百姓,大家都是饿肚子,一日只分有两个馒头。   席安身为边疆有名的女将,是唯一可以指挥战士反抗的将领,不得已重伤上阵,死守禹城七日,期间吃用与百姓一致,只肯要两个馒头。   她总是会饿,饿了就灌几碗凉水,还要披着重甲立于城墙威慑敌军。   齐寐当时与小妗娘一起被单独安排在了一处院子,那院子原是一家地主的,院里有颗结果不久的桃树,那桃子还是青的,少有甜味。   他不会爬树,还是夜里偷偷摔了几回,勉强挑了几个稍微成熟的摘了。那桃子真的又青又涩,特别难咬,要是在京城他是连看都不愿意看一眼的。   真的太青太涩了,每个尝过之后才挑出那么一个甜的。   他巴巴的给席安送过去,得了一个笑脸便觉得甜。   还没等他送第二回 ,舅舅听闻禹城被围的消息率领大军救场,席安因力竭九死一生从鬼门关爬回来。   等她身子好了,他也早已被他娘派人绑回了京城。   竟是连干干净净到她面前表达谢意,都没有做到。   思及三年前那场惊险的偶遇,齐寐眼眶微红,吸了吸鼻子小声又委屈又埋怨道:“以后不许你守城了,得和我一起吃桃子。”   还要记得我。   席安下意识的笑了,伸手擦去他眼尾泪珠,温柔附和:“嗯,不守了,以后都不守了。”   “只陪你,吃一辈子桃子。”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小绿茶好可怜,青青涩涩的桃子自己吃,把最好的给安安   说起来,我也想吃桃子 第97章 家里人找来了 [VIP]   池郡都。   应郎泾兴冲冲的下了马车, 一身花里胡哨的紫色长衫在风中飘扬。   他一落地,管家在一旁迎他进来:“少爷……”   “别废话,我兄弟呢!我给他带了好东西回来, 哈哈哈哈!”   他直冲冲的往里走, 先是去了齐寐原先住的小院, 一进去人影也不见,东西被归类的整整齐齐。   他哦吼一声, 自言道:“难道去了主院住?真不跟兄弟我客气。”   “兄弟!幺儿!老子,从京城回来了!”   他在园子里横冲直撞, 一连跑了好几个院子,笑容越来越僵, 最后冷冷的瞥向管家。   “我兄弟呢?”   管家追的匆忙,闻言急声解释:“那位公子在您走的当天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奴才以为那公子是走了……”   “走了?!”应郎泾瞪大眼,恶狠狠的瞪他。   “你就让他走?我走之前怎么说的,这是我兄弟!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人没回来你也不找, 也不和我说, 这是不把我当回事?”   管事连连摇头:“不不……不,不是的少爷……”   “够了!”应郎泾一声暴喝, 一脚踹过去,“吞吞吐吐,推推脱脱,一点用都没有, 还不快给我去找!”   “是是!”   应郎泾眼神凶狠, 阴晴不定的盯着管家许久, 偏头看向门口。   “跟了本少爷一路, 是人是鬼也该出来见见吧。”   门口树丛沙沙几声,犹犹豫豫的从中走出一个平平无奇的少年。   那少年容貌并不出众,走路却轻无声息,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应少爷……”   应郎泾见了他脸色一变,连忙把人拉进屋里,把所有人都赶到外边。   “你怎么在这里?相国和殿下都知道了?”他有些惊慌,咬着唇来回踱步,颇有几分抓狂。   这少年不是别人,正是齐寐贴身的护卫兼书童,从五岁开始被安排就跟在齐寐身后,有什么事只要他知道了,相国大人迟早也会知道。   不会吧,不会吧,他要出卖兄弟了吗?   但是那是相国大人……   “没呢,没呢。”少年讨好的笑笑,连声道:“我偷偷跑出来的,嘻嘻。”   “那你为什么盯上我啊!”应郎泾抓狂。   “这不是我家殿下跟您关系好嘛,他失踪那么久,您又频繁离京,我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少年搓了搓手,露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您看,您果然知道我家殿下在哪。”   “不不不,你刚刚也看到了,我并不知道……”   “应少爷,您要是老实交代我就当没找到殿下,咱两把这事捂得死死的。您要是跟我玩心眼,我只好通知大人了。”   应郎泾被一通威胁,深受打击。   最后在相国大人的威胁下卑微妥协。   “你真的不会告诉相国大人吗?”   “真的啦,我只是想确认殿下安全,惹殿下不开心的事我是不会做的。”   少年嬉笑着,面上带着讨好,却让应郎泾瑟瑟发抖。   这人心眼打小就多,把幺儿当主子当亲哥护着,像条疯狗。表面对谁都是一副卑微讨好的模样,一旦涉及幺儿就开始乱咬人了。   “好叭,你只要保证不说,我带你去找幺儿。”   应郎泾弱弱的把齐寐和席安两人的事说了,为了不刺激他,他隐藏席安武力值强大的事,只说齐寐喜欢上了一个特别漂亮的姑娘,将要成婚。   少年双目晶亮:“真的吗真的吗?那会有小殿下吗?他们打算生几个,我可以抱抱吗?”   “嗯嗯,会的会的,都会有的。”应郎泾胡乱点头。   少年笑容灿烂:“真好,我要去帮殿下照顾孩子!”   “好好好……”   此刻的齐寐还不知道自家人已经找上门来了,正与席安商量着这钱怎么处理。   席安一贯是存进钱庄的,不过从里面数出了五张塞给齐寐说是当他的私房。   “这钱你自己收好,想买什么自己买,我后面顾着酒庄就没什么空去镇上了。”   齐寐得了钱也没推脱,想了想:“中秋快到了,正好我去订批月饼给匠人们当节礼。”   “再订一批柚子吧,我们这里习俗是送柚子,月饼可以多订一点我们走人情。”席安补充道。   先前在席家这种事是轮不到她操心的,后面从军戎马八载也没有这个烦恼,多是休战时殿下掏私房给大家送点节礼吃食。   如今生活安稳,倒是要考虑这些,把人情走起来。   之前村里走起来的人情,也要维系才行。   齐寐答好。   两人商量一番,剩下的钱给席安锁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席安拿着钱一转头,原先的漆盒凭空长出一团橘色毛绒绒。   那毛绒绒挤在盒子里,随着呼吸一颤一颤,很是可爱。   席安一时停驻,引得齐寐也看了过去。   两人傻乎乎的看着漆盒许久,齐寐没忍住轻笑出声。   “好小,好软。”他小声感慨,捧着脸凑到漆盒面前。   这漆盒不大,小茶也不大,挤在里面还有空余,摊成一坨挤在里面特别可爱。   “这个盒子就给它吧。”席安伸手顺了顺小茶的后背,宽容道。   宝儿从外面兴冲冲的跑进来,见两人围在一起,连忙挤进去瞧热闹。   两只爪爪搭在桌上,狗狗祟祟的探头探脑,猩红的舌头若隐若现。   宝儿呆呆的看着那个盒子,嗷呜两声转头就往外跑。   席安看它动作迅速,下意识的跟了出去。   就见它跑到之前放嫁妆的房间,撑起上半身刨了刨门,用头把门顶开。   这里面早就被清空了,它在里面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叼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里放着一块布,上面还有几根猫毛。被席安拿在手里,才发现这块布好像是之前做衣服剩下的布,她留了几块大的擦桌子,没想到被宝儿藏了一块。   “这是小茶之前的窝吗?”齐寐看到,偏头好奇的问。   “看样子是。”席安把盒子放到桌上,重新垫了块布。   “这下它有好几个窝了。”   “奢侈,宝儿都没这么奢侈。”齐寐替宝儿抱不平,蹲下来摸了摸狗头:“可怜的宝儿,为什么人家有好多窝,你却只有一个。”   宝儿被撸毛撸得舒服,趴下来露出肚皮,满眼无辜。   齐寐顺势摸了一把,把它赶走了。   席安笑看他:“你也太阴晴不定了,得亏宝儿不记仇。”   齐寐哼笑一声,拍拍手做饭。   酒庄筹备几日,终是开了工。   第一天祭了天地,又奉了尊财神爷,等香吃尽了就开始动工。   这地方还是平稳,可以依山而建,直接抄平放线挖地基。   张头找席安看了一下建好后的位置,确认无误之后圈地拉线。   这得由专门的老师傅做,张头亲自上手去弄,要弄好了才可以挖地基。   席安先前跟过,知道没什么事,同陈寡妇说了一声就往家里走。   齐寐看她回来还有些奇怪:“怎么没在那里看着。”   “没什么事,回来陪你去挑月饼。”席安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一身,换了件褙子搭肩膀上。   她拿了狗绳捆了宝儿,又把小茶揣怀里,一家人整整齐齐的出门。   齐寐乐得她一起去,高高兴兴的锁了门去镇上。   镇上现在就有月饼卖了,两人去的是专门做糕点的地方,那里有老师傅做月饼,订的多会便宜。   “两位看看,要什么的?”老师傅一边做糕点,一边招呼两人。   席安与齐寐看了下,那桌上摆了几个月饼,和一堆模具,都是可以订的,就看想要什么样的。   月饼的模具有几组,瓜果一组四个,四季花一组四个,还有鱼虾、动物。   齐寐挑了瓜果和四季花。   “四季花我们自己定一组吃就行,剩下的都订瓜果怎么样?”   那四季花分别是梅花、迎春、荷花、菊花四种,模具是挺好看。   席安没有意见,直言:“你喜欢就挑这组。”   馅有蛋黄、五仁、豆沙、酥油和白糖这五种。   齐寐挑了蛋黄、五仁、豆沙、白糖四种馅做一组,作为节礼正好。   他一次性订了三十六份,算是很大的单子。   老师傅反复确定过后,笑得合不拢嘴。   “你们这是家里要办宴?”   “最近起屋子,当节礼送匠人呢。”齐寐回答。   “哦,那你们可真是大方。”   这月饼不比其他,到底是贵的,通常是只送柚子,还是第一次见送一组月饼的。   齐寐和老师傅唠了会嗑,满意的以一个优惠价格订了月饼,还被送了份梅花糕。   那梅花糕用羊奶做的,软糯松软,奶味很重。   齐寐掰了点给小茶尝了点,喂了一块给席安:“我之前听老师傅说哪里可以订柚子,我们一起去看看。”   “好。”席安答应了,张嘴把那块梅花糕吃了。   齐寐以前是没吃过柚子的,听席安说的时候还没反应,等真见了实物才懵了。   这柚子皮厚个大,还分什么血柚白柚,徒手根本弄不开。   最后是人家老板拿着刀,利索的切掉头,在边上划了几刀,拿手剥开的。   席安洗过手,把表面那层厚厚的白皮剥掉,顺着纹理掰开两半,一瓣一瓣拨开把里面的果肉分给齐寐吃。   这柚子还有点酸,含着水,一口下去先酸后甜。   齐寐没有吃过,吃了也没觉得特别好吃,吃了几块就不要了,席安同老板闲聊间把剩下的吃了。   最后订下一百个柚子。   “这家柚子不错。”走的时候,席安说了句。   齐寐皱了皱眉,“那柚子剥的我手疼,好难搞。”   席安笑了:“叫你拿手去掰,这东西用刀才利索。”   她这般说着,抓了齐寐的手轻轻揉捏。   “我给你捏一下就不疼了。”   齐寐嗯了一声,主动靠近略带委屈道:“要多捏几下。”   “好。”   作者有话说:   七夕第二章 ,终于码完了,喜极而泣,睡了睡了。   真的七夕才知道,原来最惨的不是出门到处是情侣,而是整个公司只有我一个单身……   不知道大家中秋送啥,反正我们这地柚子特别多特别好吃中秋那会,都是默认节礼有柚子,经过这么多年锻炼,我已然能在一刀之后徒手剥柚,剥得漂漂亮亮 第98章 中秋 [VIP]   适逢中秋佳节。   就连?城这般小镇也挂上了花灯无数, 明亮的灯火点缀着繁华,遥远的月悄然团圆。   席安一早就给匠人们放了假,各自送上一份节礼, 得了张头送的一坛女儿红。   这女儿红听闻是在地下藏了十八年的, 是一位老翁藏着嫁女儿用的, 被张头花重金买了一坛,现在转送给了席安。   “东家, 中秋安乐。”一贯凶狠寡言的张头也难得露出几分笑意。   似中秋这般佳节,总归还是叫人欣喜的。   席安颔首:“中秋安乐。”   “今日东家打算去逛灯会吗?”张头等匠人散了, 最后收拾东西同席安一道离开。   席安却是摇头,面上泄露出些许笑意:“这些天忙忙碌碌的, 家里人嫌我不着家,要我晚上在家里待着。”   张头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一时有些无言。   半晌才道:“那我这坛酒算是送对了,东家正好同夫郎一起喝。”   席安想到齐寐一杯倒的样子,抿唇笑了一下。   “别喝醉了就好。”她调侃了一句。   回去之后还同齐寐说了张头送了坛好酒的事, 吊足了他的胃口, 才悠悠来了句。   “可惜这酒你喝不得,得我自己喝了。”   齐寐不可置信的睁大眼, 满眼控诉:“凭什么我不能喝。”   “我可不想中秋还要照顾一个醉鬼。”   齐寐不服气,哼哼反驳:“别是你喝醉了,要我照顾你。”   席安但笑不语。   心说自己哪里这么容易喝醉。   今个中秋,齐寐卯足了劲炖了排骨, 蒸了荷包肉, 还炖了锅鸽子汤。   席安看到有鸽子, 还奇怪的问了句:“你今天没去镇上, 哪里来的鸽子。”   “宝儿从外边叼回来的。”齐寐回答。   这鸽子通常是只有大集才会有卖的,卖的不多,也不定能买到。   齐寐来这里就没吃过几回鸽子,宝儿叼回来给家里加餐,他还特意给宝儿加了块大排骨,以示鼓励。   席安听了也没惊讶,毕竟宝儿的捕猎能力一贯出众,但可能是家养的原因,不常往家里弄东西。   这鸽子,还是头一回。   “我听说有些家养的狸奴会往家里叼小动物,不知道小茶长大后会不会也叼几只小鸽子回来。”齐寐自顾自畅想了一番。   小茶年纪小小,已然显露出能吃会长的特性,以后一定是只大猫。   席安想了一下:“可能会往家里叼老鼠。”   齐寐:!!   “真的?不会吧?它是个小姑娘啊!”齐寐备受震惊,不敢置信。   “小茶应该是能抓老鼠的。”毕竟身手十分敏捷。   席安偏头往屋里瞧了眼,小茶扑球的动作已经十分熟练,偶尔还会埋伏在门后面猫猫祟祟、暗中观察他们。   一双猫儿眼紧紧盯着两人不放。   是一只看起来十分有潜力的大猫,以后一定很凶。   不过为了齐寐对小茶的美好幻想,席安没有戳破,还道:“也可能它爱干净,不会去抓老鼠,我到时候教它给你逮鸟。”   这可就无趣了,齐寐撇了撇嘴,彻底失去了兴致。   “还是算了,还是让小茶有个美好的童年吧。”   席安从善如流点头。   两人在厨房里通力合作,结结实实弄出了五菜一汤。   席安弄了两只小的吃食,提前去把它们喂了。   小茶长大了些,蒸了点鱼肉捣碎了混着羊奶吃。宝儿的碗里多放了一个白瓜,荤素搭配十分奢华。   随着天色黯淡,齐寐把之前就买好的花灯点上,在门口挂了盏纸扎的白兔奔月灯,屋里则拉了线沿着屋檐挂了漂亮的圆灯笼,做成了月盘的模样。   一时院中灯会通明。   两人在院中摆了酒宴,那坛女儿红倒进新买的酒盏中,粼粼水色倒映着圆月。   一时月色如华,盈盈洒下温软银辉。   齐寐以茶代酒同席安举杯:“敬这月色。”   “敬风月。”席安眉眼带笑,举着酒杯同他碰杯。   没多时几杯酒水下肚,齐寐连忙给她夹菜:“多吃点,多吃点。”   席安答好,提筷还没动杯子就被倒满了酒。   “这酒可就你一人喝,要喝完。”   席安:……   她一时失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挑衅扬眉:“灌我酒?”   齐寐托着下巴笑看她,复而又给她倒酒。   席安总是不能拒绝他,何况这酒醇香味浓,不知不觉间就喝了许久了。   酒意一时上头,漂亮的眼沾染上些许迷茫,酒意微醺染红了上挑的眼尾。   她盯着齐寐许久,笑意浅浅,没忍住轻笑出声。   齐寐鲜少见她醉酒,看她这样就知道席安开始醉了,把玩着酒杯不免有些得意。   “安安,你醉了吗?”他故意发问。   席安哼笑一声,指尖在桌面轻敲着,眼神逐渐深沉。   “这是醉了还说没醉?”齐寐泛起了嘀咕,猝不及防就见她猛然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沾染了猛烈的笑意。   “我卖酒卖的不错。”   “嗯嗯,怎么了?”齐寐疑惑的点了点头。   “以后还能挣更多钱,都可以给你。”   席安大手一挥,语句坚毅笃定。   “以后就跟我在这里过了知道吗?我一定努力赚钱,给你更好的生活!”   她言语豪迈,不容拒绝,一双眼紧紧盯着齐寐不放。   齐寐先是惊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笑意藏也藏不住。   看着月色下认真注视自己的席安,他轻笑出声,笑容明媚满目深情。   “好。”   “我也只想和安安,永远在一起。”   日夜兼程好不容易找到自家兄弟的应郎泾:?!!   他连忙转头,就见身边少年满目震惊,直接冲了进去大喊:“我不同意!”   含情脉脉对视的两人转头一瞧。   席安:这谁?   齐寐:!!!   “我不同意!”   少年一声喊去,猛然扑倒齐寐的脚边,抱着他的双足满脸痛心:“主子!你……唔唔!”   齐寐眼疾手快,捂嘴拖拽一气呵成,直接把少年拖进了屋子里,徒留醉酒的席安与应郎泾两人在院中面面相窥。   “你,你怎么找来了?我爹呢?他知道我在这里吗?”   齐寐谨慎的关上门封了窗还压低了声音连连发问,满脸都写着“你怎么在这里”的震惊。   少年撇了撇嘴,扑在地上抱着齐寐的腿作势要哭:“主子,您三思啊!您家可还有滔天富贵要继承呢!”   “……阿束,你起来说话。”   秦束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主动交代。   “应少爷中秋前就火急火燎的要离京,我知道他和您感情好,这么急切定是寻您来了,偷偷跟来,没告诉大人与殿下。”   哦,那还好……好个鬼!   齐寐一脸见了鬼的嫌弃,居然是应郎泾这个坑货害了自己。   半晌才道:“你既然跟应郎泾一起,应该知道我现在的情况,知道该怎么做吧?”   秦束从善如流的点头,兴奋的举手:“我知道,我知道,在瞒着大人与殿下的情况下,捂好主子您的身份,照顾主子夫人,还要给你们带孩子。”   “主子,你们生小殿下了吗?男孩女孩啊?是像您多一点还是像夫人多一点?”   齐寐:……你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   事已至此,齐寐没有办法,十分头疼的想该怎么糊弄过去了。   于是,院里席安坐在凳子上喝着秦束煮的醒酒汤,被这陌生人抱着腿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自己为了找齐寐受了多少苦赶了多少路。   最后眼巴巴的问:“少夫人,您能留下我吗?我吃得少干活多,是忠心伺候少爷。”   “这是你以前的书童?”席安偏头看向齐寐。   齐寐点了点头,沉痛解释:“阿束是我爹从乞丐窝里捡回来的,打小跟着我,同我一起读书习字,他能来寻我,我很开心。”   席安:可你这表情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但齐寐都这样说了,席安低头看他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只好叹了口气。   “那你就留下来吧,也不用叫什么少爷夫人,我们没这规矩,直接叫名字就好。”   “那怎么行?”秦束凌然拒绝,随后道:“我视少爷为我的兄长,嫂子,我可以喊少爷一声哥哥吗?”   这孩子倒有趣,席安失笑:“你都喊上嫂子了。”   秦束瞬时改口:“哥哥,嫂子!”   应郎泾默默瞥他一眼,心说这人真是打蛇上棍,惦记这声哥哥不知道多久了。   齐寐倒没反对,秦束陪他的日子多,看秦束这个性子也足以表明,他打心底也没把阿束当下人看待。如果他有弟弟,也合该是这个样子。   今夜这一番变故搞得气氛尽失,反而还添了两双碗筷。   “三郎,要不再炒两个菜?”她看着这两个大小伙子,这菜恐怕是不够的。   齐寐答应一声就要起身,秦束瞬时抬头大义凛然道:“怎么能劳烦嫂嫂?我们吃过来的,不要添菜。”   应郎泾:我不是,我没有,我快饿死了。   满腔的震惊湮灭在秦束暗搓搓的一脚上。   两个人没一个会做饭的,秦束暗自瞪了他一眼,满眼“你敢说实话今晚就把你暗鲨了”。   应郎泾熟练的怂了。   含泪附和:“是的,我们吃过来的。”   幺儿,为了你,我真是付出了太多。   作者有话说:   蠢作者试图争二保一,然而往往只码的起一更。我觉着需要点动力,要不这样,评论加更,现在526条评论,达到600条评论加一更,到800加一更,到1000加一更以此类推,对天发誓评论涨多少我就加多少,就是宝贝们注意不要刷屏哦 第99章 来自长辈的祝福 [VIP]   “嗷呜~嗷呜~”   挠门声伴随着狗子的哀嚎, 划破寂静的清晨,连带着微凉的秋风都有些喧嚣。   席安揉着额角从床上爬起,听到外面的动静难受的“唔”了一声, 顺势把身边的人推醒了。   “我好像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她喃喃着, 头疼的揉着额角。   齐寐迷迷糊糊的, 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的撑起身, 遮着嘴打了一个哈欠。   “嗯?什么梦?”   “梦见你家里人找上门来了……”席安话才说到一半,两人对视一眼, 齐齐从床上爬起来。   她匆忙穿好衣服,一边扎着头发一边把门打开, 浑身是灰的宝儿终于见到救星,挺直挠门低头将瑟瑟发抖的小茶叼进屋里,躲在席安的背后委屈的“呜呜”叫。   齐寐也勉强打理好自己走了出来,看到宝儿浑身脏兮兮的还怔了一下。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看看再说。”   席安冷着脸将门关住,脚步迅速的往外走。   原本是厨房的地方燃起了浓浓灰烟, 一贯潇洒风流的应少爷灰头土脸, 阵阵咳嗽从屋里艰难传出。   在席安凌厉的目光下,秦束颤颤巍巍的从厨房里艰难逃生, 捂着嘴不停咳嗽,面上灰一道白一道的色彩可谓是浓郁到狼狈的地步。   齐寐瞬时就呆住了:“你们……你们把厨房烧了?!”   “秦束想做饭来着……”但他哪里做过这种事?   应郎泾绝望捂脸,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京城的花灯不好看还是家里的丫鬟不贴心?   无法无天的应少爷, 唯独拿秦束没有丝毫办法。   事已至此, 两人只能挽起袖子, 冲进烟雾中挽救唯一的厨房。   好悬把里面的火给灭了, 席安与齐寐也搞得浑身狼狈,厨房里的烟雾一时半会无法散尽。   秦束自觉做错了事,低着头不敢说话。   齐寐还是第一次弄得这么狼狈,狠狠赏了他个爆栗,没好气道:“这下好了,没饭吃了。”   “还有你,不知道拦着他点?”   应郎泾平白被瞪,不甘示弱回瞪回去:“秦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拦得住啊!”   “这下好了,这下好了,一起饿肚子!”   “行了,都少说两句。”昨日喝醉的感觉还停留在身上,席安却是清醒了不少。   她摆了摆手也没有过多苛责,轻拿轻放就过去了。   “我带你们去吃早膳,三郎你带上身衣服。”   她与齐寐各拿了身衣服,让隔壁的有牛车的邻居搭了一程,往那块建酒庄的地去。   昨日中秋,大家放了天假,今日就要开始上工。陈寡妇也一早做了早膳,听见敲门的动静,还疑惑这是谁呢。   “谁啊?”   门一打开,浑身狼狈的席安两口子带着两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门口。   席安无奈的问了声早,道:“家里厨房烧了,借个地方让我们梳洗一下,麻烦陈姐帮忙做下早膳。”   “诶诶,好的好的。”陈寡妇连忙答应,把几人迎进了家里。   应郎泾还是第一次来到这般破旧的农村小屋,一时有些新奇,眼神四处乱飘。   等齐寐梳洗这功夫,他摇着扇问陈寡妇:“婶子,这是你家吗?”   “不是,不是,这里是席安租下来的,我帮她做工住一段时间。”陈寡妇还是第一次跟这般从衣着到举止都无比光鲜的贵公子说话,一时有些紧张。   “做工?做什么工?”秦束顿时凑过来,一双眼期待的看着陈寡妇:“婶子,你是来这里做什么工?外面那些人是要建房子吗?”   “是,是。”陈寡妇擦了擦手,把席安要建酒庄的事说了。   这不是什么秘密,两人也是席安带来的,陈寡妇没有防备,被哄着说了很多。   在听到席安建酒庄的时候,秦束眼睛一亮,“我会管人,我超会的,可以帮嫂子管下人。”   “你先把自己管好吧,阿束。”齐寐一出来就听到这句话,没好气道。   一来就惹事。   秦束瘪嘴不敢说话。   应郎泾嗤笑一声,在得知席安建酒庄之后越发的有底气了。   这底气一直持续几人回去之后,他似笑非笑又眼含期待暗示道:“你有什么事想和我说吗?幺儿~”   齐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突然恍然大悟,塞给他一把扫把。   冷酷的犹如地主周扒皮:“厨房烟没了,还不快去把厨房打扫干净!”   应郎泾:???   “你就想对我说这个?”是我的酒庄不配你开口?   应郎泾气愤的扔下扫把,气势汹汹的转身就走。   徒留齐寐呆在原地,摸不着头脑。   秦束从善如流的捡起扫把,‘乖巧懂事’道:“虽然应少爷不想做,但阿束会把事情做好的。”   齐寐:“……那,那你加油。”   等席安中午从外边回来,早上还乱七八糟的灶房已经被清理的一干二净,嗯,除了个灶什么都没了。   好在她回来的时候去镇上打包了饭回来,总算没叫几人饿肚子。   齐寐偷偷和她抱怨:“应郎泾也不知道发什么疯,给我脸色瞧。”   “嗯?你们闹矛盾了?”席安挑了挑眉。   “没呢。”齐寐把今天的事说了。   席安沉吟片刻:“你是不是和他说了酒的事?”   齐寐摇了摇头,再一想他古怪的反应,恍然大悟。   “应该是猜到我要搭他的线了,等着我开口呢。”他有些好笑,又觉得他有点点可怜,小声同席安说:“阿束以前凶的很,他被阿束阴过,这一路估计心里憋着气,等着我开口好压阿束一头呢。”   “真是小孩子脾气。”他故作成熟的感慨。   成了亲的人就比他们成熟些。   这老气横秋的样子让席安有些好笑,心说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那你可以找个时间和他聊聊。”席安说完,端上宝儿和小茶的吃食回屋里投喂两个小的去了。   齐寐深以为然,并且十分直白开口。   “兄弟,你应该知道我要和你说什么了。”他揽着应郎泾的肩膀,面色严肃,十分认真。   应郎泾哼笑一声,似笑非笑的端起了架子:“怎么?这就要求我了?”   “兄弟之间不要说的那么难听,郎泾,是兄弟帮帮忙?”齐寐啧了一声,不赞同摇头,他自觉自己十分成熟的想讨论这件事。   应郎泾斜眼瞧他。   “可以呀,但是幺儿……”他目光瞥向秦束。   齐寐立刻会意:“阿束,你离开一下。”   秦束不乐意了:“我自小跟着主子,是什么我不能听的?”   他千般万般不乐意,最后在齐寐的坚持下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他一离开,应郎泾仿佛被解放了一般,猛然窜到门口透过门缝确定他走远之后,才露出藏不住的笑。   “幺儿,你是不知道,我真的……”应郎泾一顿倒苦水,把一路的憋屈叭叭全倒了出来。   齐寐也苦啊。   “你怎么就不谨慎点,我看到他仿佛看到我爹要在下一秒破门而入。”他没忍住后怕。   “是啊是啊!”应郎泾连连点头。   “我真的差点就以为相国大人因为你派他来暗鲨我。”   “……他真的没告诉我爹?”齐寐有些不可置信,但假设他爹真的知道了,应郎泾根本走不到他面前来。   他昨天午夜梦回,还以为他爹默认自己追妻大业了。   难道秦束终于长大,不告状了吗?   应郎泾也摸不着头脑,啐了一声:“别说这事,晦气,你那酒庄怎么回事?要多少酒啊?”   “就我娘喜欢喝的那种花酒,你也知道的。”齐寐把自己新打拼的事业同应郎泾讲解了一番。   应郎泾摸着下巴:“这倒是个好买卖,你这酒没和黄鹤楼签死吧?”   “不过签死也没事,背后是你爹亓官家族的人在管。先这么着,等你以后回归身份推这酒一把,年赚几十万算个什么。”   齐寐也是这么想的。   “现在就是缺了条清酒的供应线,我觉得可以搭你一起。”   应郎泾大笑两声:“好兄弟!你放心,这供应我给你办得妥妥的,明年就带你挣大钱。”   齐寐不见乐观,反而叹了口气:“别说了,怎么在年前把阿束的口封住还有的我头疼呢。”   这应郎泾可帮不上忙,不过他倒是想起件事来了。   “幺儿,娘娘喊我给你带了个东西。”他在床榻那里仔细翻找了一下,翻出一个红布包着的漆盒。   “是好东西哦~”他朝齐寐挤眉弄眼。   齐寐听说是小妗娘带给自己的,还畅想了下是不是银票,一打开,一对帝王绿翡翠竹节镯出现在面前。   这镯子通透明亮,拿在手中稍显份量却格外的漂亮,显露出玉的质感及雕刻师的巧技。   他眼睛顿时亮了。   “这镯子是皇后娘娘赏的,据说是太后入宫的陪嫁之一,要送给未来儿媳妇的,她托我带给你送予席安,当是太后娘娘送给外孙媳妇的礼物。”   “小妗娘……”齐寐一时语塞,满腔感动无法言表。   在外这么久,他连爹爹都没招呼,只除了小妗娘敢联系笃定她一定会帮自己,未尝不是抱着份携恩之心图求她的帮助。   却不想小妗娘真是如此温柔良善之人,对他这般纵容信任。   “你回去帮我和小妗娘说声谢谢。”   应郎泾摆了摆手:“幺儿你可别感动了,把这东西送给嫂子要紧,趁着她还没出门赶紧去。”   齐寐去了。   席安瞧见他还怔了一下:“怎么了这是?应郎泾不肯帮你?我再想办法就是……”   “不是。”齐寐摇摇头,牵起她的手,隔着素白手帕,两只玉镯套进腕间,在手腕上散着剔透柔光。   “这是我未曾谋面的姥姥,留下的遗物,小妗娘托郎泾带给我,是送给外孙媳妇的。”   齐寐眼睫微垂,摩挲着她的手腕,情难自禁的低头落下一吻。   “我们也算是得长辈祝福了吧。”   席安愣了许久,才抿唇露出一个浅笑。   “嗯。”   “我会保管好的。” 第100章 前往边境 [VIP]   吵吵闹闹几天, 终于走上了正轨。   席安把秦束带出去监工,齐寐与应郎泾两个人在家里无所事事,撸猫逗狗。   还没有清闲几天, 意料之外的人找上门来了。   “老李?你怎么来了?”   李参将带着席安建房用的东西寻上门, 神色间颇几分疲惫焦灼。   席安连忙迎他进去。   李参将摆了摆手, 直言:“将军,我有事找你, 能不能先借一步说话。”   “这倒是无事,只是什么事如此着急?”   席安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她让齐寐去倒茶,顺势把旁人都支了出去。   “你在池郡都事务繁忙, 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亲自来一趟?”   李参将风尘仆仆,人倦马疲,显然是一路日夜兼程赶过来的。   他沧桑的抹了把脸,语气沉沉。   “我知道将军你如今是不远再掺合那些事之中,我也不欲打扰将军你的安宁,只是此事非同小可。”   “将军, 殿下她……在边疆失踪了。”   咔嚓——   席安手中的茶杯赫然破碎, 她慌了一瞬,很快又冷静下来, 眼带凌厉。   “你什么意思?殿下怎么会失踪?”   席安句句诘问,面露戾色。   李参将沉沉长叹一声,捂着脸缓缓道来。   “七月蛮夷首领更迭剑指大燕,殿下为保边疆平和安稳重返战场。本以为只是微末小事, 稍以震慑便可, 却不想蛮夷新上任的首领有几分本事, 又添几员猛将, 局面一时僵持不下。   殿下一时心切,半月前大败蛮夷之后追击而去,却不想迷失在边疆深山之中,那深山高耸入云形如屏障,将士们几次探寻皆无功而返。   将军,我知道你不欲再战,但那深山唯有你曾带人深入其中全身而退,我们没有办法,我是带着诸多将士的请求来的……”   李参将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数封信件。   “今上已经下旨,势必要将殿下寻回……”   “够了!”席安大呵一声,面沉如水。   “你让我再想想。”   “将军……”李参将欲言又止。   席安抵着头挥了挥手:“你让我再想想,下去吧。”   “是。”李参将答应一声。   开了门,就见齐寐端着茶水立在外边,多情的桃花眼黑沉一片。   “你是在要她去送命。”齐寐一字一顿,咬牙切齿,一双眼黑沉沉的盯着他,一时竟感受到了无尽的压迫。   那大山是什么,那是大燕与外界的天然屏障,每年进入其中的人不知几何,又有多少人可以出来。   齐寐指尖颤抖,几乎端不住手中的茶盏。   “齐寐。”席安朝他招手。   他咬牙上前,在席安身边坐下。   李参将接到示意,出去带上了门。   席安拉过他的手,那手触之冰凉。   她轻叹了口气,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斟酌犹豫许久,最终安抚的拍了拍他的手。   “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知遇之恩……”   “所以你一定要去是吗?”齐寐猝不及防红了眼,他唇瓣微颤,漂亮的桃花眼溢满了水光,流转间将落欲落。   他颤着唇,说不出不要去,也说不出放手的话。   一边是席安,一边是他娘,他什么都说不出。只是含着泪,可怜又委屈的瞧着她,像是即将被抛弃的小可怜,委屈的鼻头都泛着红。   前些日子才过了中秋这等团圆佳节,离别就这样来的猝不及防。   “别哭,我会平安回来的。”温热的指拂去他眼角泪珠,席安叹息一声,温柔安慰。   “不会有事的。”   “骗子……”   齐寐狼狈的擦了泪,哽咽又难堪。   经过这一事,家中气氛尴尬许多。   等秦束从外边监工回来,对家里这种奇怪的气氛摸不着头脑,只看到齐寐面色难看,差点没炸。   “主子,谁欺负你?我今晚就去把他沉了!”他一身戾气,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齐寐只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比起席安涉险,他倒宁愿秦束告状,终归不能再差。   “阿束,你觉得我现在跟爹爹坦白,被原谅的几率有多大。”   这般突然发问,秦束摸不着头脑,认真的想了想:“大人一直希望主子你能平平安安的,应该不会太生气,但如果是殿下的话……”   他欲言又止。   秦束和长公主相处不多,在秦束的印象中,殿下总是严肃□□的。与所有人不同,她对主子有诸多期盼,一意孤行的在主子的身上践行她的理念。   如果被殿下知道主子娶了个民间女子……   齐寐沉默了许久。   “席安要去边疆了。”   “啊?为什么?”秦束不解。   “我会和她一起去。”齐寐终于决定好了,他不想让席安一个人走,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他也想好了。   “如果我娘一意孤行,可能我以后就不是你的主子了,阿束,到时候你就回去吧。”   秦束才终于慌了,他扑倒齐寐的脚边,连声表忠心:“我不走!主子,阿束是你的家臣,要在你身边伺候一辈子的。”   “实在不行,实在不行我去求大人,大人一定会同意阿束跟着主子的……”秦束惊慌失措,绞尽脑汁想办法。   “……阿束。”   齐寐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偷听了许久的应郎泾也憋不住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你放心,幺儿,咱两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兄弟,绝对不会不管你的。要是殿下不认你,我用我爹钱养你。”   “郎泾……”   齐寐异常感动。   席安看这三人这么久还不出来,过去一瞧,就见秦束趴在地上,应郎泾与齐寐执手相望泪眼朦胧。   席安:……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她突然出现叫几人莫名心虚,连忙起身。   “没啥没啥。”   “走走,嫂子,吃饭去。”   几人连连否认,齐刷刷的出去了。   吃过饭,到了晚上夜深人静,席安躺在床上颇有些难眠。   齐寐睡的迷迷糊糊的,转身把她抱在怀里,随意的轻拍几下,含糊问:“怎么还不睡?”   “嗯,吵到你了?”席安略起了身,想着要不自己去外间躺一下。   “没呢,快睡,过几天不是要启程了吗?”她一动,齐寐睁开眼看她要走,直接把人揽了回来。   “是要起夜?”   席安默了一下,顺势答:“嗯,放开我。”   胳膊被拍了几下,齐寐含糊答应几声,陪着她一起起来了,牵着她的衣角迷迷瞪瞪的走,头一点一点的。   席安就这么被架在火上,被迫走了几步,没忍住回头:“你快去睡吧”   “唔,不要,一起去嘛~”齐寐断然拒绝。   席安:……   黏黏糊糊。   席安原本是打算借起夜之由到外间躺一下,免得把人闹醒了,结果齐寐非要陪她一趟自己醒了。   她躺在床上,总觉得齐寐这轻松的态度有些奇怪,不由伸手摸了摸他的后颈。   “你是不是……”太轻松了?   “嗯哼?”齐寐把她抱得紧了些,讨好的蹭了蹭:“安安,我想好了。”   “嗯,想好什么?”   “我陪你一起去边疆。”   齐寐话一出,席安顿时坐了起来,眉头紧蹙。   “你在说什么傻话!边疆不比家里,条件艰苦时不时就会被战火波及,你怎么可以和我一起去?”   这些齐寐都知道,但是他不想让席安去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面临自己不知道的危险。   “安安,我都知道、想过,但我更想和你在一起。”齐寐拉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细白手腕上那对竹节镯叮当轻响。   “别抛下我好吗?”   席安就是有再多的话,对上那双真挚溢满了情意的眼,也终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   “但你要听话,不能乱跑。”   她伸手拂去齐寐脸上的发丝,语气无奈:“知道吗?”   “嗯嗯。”齐寐乖巧点头。   “等殿下平安之后,我有话想和你说。”   齐寐把人抱在怀里,像是一树菟丝花一般,倾尽全力纠缠着自己的大树,从她的身上汲取着勇气。   “席安,我们一定要在一起。”   “嗯,一定。”   ·   到了要离开的时候。   席安一早就把事情同张头说了,张头得知她又要出远门眉头一皱,“那你这酒庄?”   “阿束会帮忙看着点,你有什么事可以和阿束商量。”   席安一早就想好了。   所幸阿束来了,他能力强,到底是大户人家出身管人也有一手,恩威并施很是了得。把事情交给他,席安很放心。   “行。”张头点点头:“路上小心。”   “多谢。”   席安把事情也同张叔说了,只说是战事反复要回去,很快就能回来。   张叔叹了口气:“这怎么又要打仗,丫头,你要多小心。”   “我知道的,叔。”   如此把事情都交代了一遍,没有其他事情才安心启程。   到底情况匆忙,日夜兼程也要走上许多天。   席安原还想先走一步,却不想齐寐利索上马,行云流水:“走,一起骑马去。”   她一怔。   “君子六艺,骑马也在其中,我也是会的。”齐寐解释一句,笑容明媚得意。   “可以陪你一起骑马。”   “哈哈哈,姐夫好身手。”李参将大笑拍手,“走了。”   “走。”   几人挥舞着马鞭,顷刻间就跑出数十米。   应郎泾在后边挥手:“幺儿,路上小心啊!”   齐寐挥了挥手,骑着马儿直追而去。   徒留应郎泾与秦束守在家里,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   作者有话说: 第101章 进山 [VIP]   边疆路远, 李参将还任池郡都参将,只能陪同一段。   一路上两人风餐露宿,抄近道一连换了三次马, 走了整整七天才将将看到禹城的城墙。   禹城往前就是边疆防线, 陆安关, 军队在那里驻扎。   此刻夜深人静,两匹快马直冲禹城, 守城的将领看到,立刻拉弓搭箭急声呵斥:“来者何人?还不快停下!”   席安停了马, 抬头扬声道:“席安,应诏令而来。”   三年前席安死守禹城, 保全禹城数万百姓,还有不少守城将领记得她。   有人看到她顿时面露惊喜:“是席将军。”   “席将军来了!”   “快,快,把城门打开迎席将军进来。”   将士们把席安簇拥进城,七嘴八舌的追问。   “席将军你怎么来了?”   “战事平息之后就很少听见将军你的消息了。”   ……   席安带着齐寐一路向前走,被簇拥进了将军府。   禹城的守城大将接到通知, 匆匆忙忙出来迎接, 见了席安满脸激动。   “将军,你可终于来了!”   “这位是?”   “这是我夫郎。”席安简短的解释一句, 又问:“现在什么情况?”   “我们此前把殿下失踪的消息压下,但是时间过去太久殿下一直没出现,已经有不好的流言在传播,今上又一直在施压, 必须得抓紧把殿下找回来。”   将领把事情简短的说了一番。   席安听着, 立刻拍案:“不能再拖了, 我即刻前往陆安关。”   “三郎……”她转头看向齐寐, 满身凌厉稍稍减缓。   齐寐忙道:“我和你一起去,到了那里再休息也不迟。”   席安点头,缓声道:“好,再辛苦一下。”   当夜,席将军回来的消息伴随快马飞至陆安关。   陆安关外,几名将领等候许久,终于把席安给盼了过来。   席安下了马,立刻就让人去安排住所,转头让齐寐先去休息。   自己则开始跟那些将领了解情况,所幸蛮夷这些时日不过是小打小闹罢了,闹不出什么大事。   而今,还是殿下的事情更为急迫。   席安一路过来已至夜半,又彻夜详谈许久,布下道道军令,直至天色渐白才散了场,浑身疲惫的去了安排的院子。   她爬上床只觉浑身僵硬疲惫,齐寐迷迷糊糊间感受到动静,翻身把她抱在怀里,摸索着把被子掖在她的颈间。   “终于谈完了?”   “谈完了。”席安答应一声,已然十分倦怠了。   她转身埋进齐寐的怀抱,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到了晌午。   两人将将起身,还没用膳就有人找上门来。   “将军,其他几位将军请你议事。”   席安立马起身。   “连饭都没吃上一口呢。”齐寐连忙把人拉住。   “我到那里吃去,你先吃,我等下就回来。”席安安抚了一句,转身跟着人走了。   那些人找她主要还是长公主殿下的事,今上几度施压,已然到了不可拖延的地步。   席安坐在里面听他们左一句右一句的讨论面沉如水,不赞一词。   最后,有人问她:“将军是什么想法。”   席安似笑非笑:“我已解甲归田,能有什么想法?左右不过是就殿下性命,你们商量就好。”   这边疆终归不是殿下镇守,本是战胜回朝大肆封赏,原先的班底大多升迁走了,如今边疆掺进几个外来的,总归会闹些矛盾。   席安不欲掺合这些事,她出现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殿下罢了。   这一番讨论,最后只讨论出了让席安立刻进山寻找殿下。   席安没有意见,端着碗吃上了晚膳时才彻底散了场。   她回去的时候,哗哗水声在屋里响起。   席安绕过屏风进了内间,内里雾气飘渺,热气腾腾。   她伸手伏在齐寐的肩头,长长的叹了口气。   “怎么了这是?”齐寐回头,湿漉漉的手覆上她的脸侧。   “很累吗?”   “有些麻烦,各有各的说法,没点用处。”席安只觉厌烦极了。   她如今解甲归田没有官职在身,没有立场去压制那些小心思,看他们争吵就觉得厌烦。   齐寐唔了一声,趁席安不注意,伸手把人拽进了水里。   “别说这些了,安安,想点其他事吧。”   他撑着头笑,上挑的眼尾勾勒起魅惑,修长的指顺着肌肤往上滑。   一时水声不停,欢快的水绕着鱼,把鱼儿绕得疲软,又温柔纠缠,一时缠绵悱恻。   两人躺在床上青丝交织,齐寐把玩着那对玉镯,一边慵懒的问:“安安,你们商量好什么时候进山了吗?”   席安闹了一阵,有些犯懒,随意回答:“说明天就去呢。”   “……这么快。”齐寐瞬时心情都差了不少。   “是,早点解决吧,解决完我们早点走。”   席安翻身与齐寐面对面,呼吸纠缠间,她主动靠近几分轻轻啄吻。   “等这回弄完了,后面就不来了,陪你过安生日子。”   齐寐有些忧心忡忡,还是点头软声答应:“嗯,以后不掺合这些事了。”   得知席安第二天就要进山,齐寐心神不宁睡得也浅了些,一大早感受到动静猛然惊喜。   睁眼席安正起身,见到他醒来,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低声哄着:“再睡一会?”   “不睡了,我也起来。”齐寐摇摇头,跟着起来。   昨日商讨了要进山,席安一早起来点兵。那群将领讨论过带多少人,讨论了一下午叫席安点二百人带走。   山中路难寻,实则带多少人都是这样,席安没反对,点了二百自己面熟的士兵走。   将要进山的时候,齐寐一直拉着她不放,有些沉默。   席安被他闹得也有些舍不得,光天化日之下主动抱住了他,安抚的顺着他的背脊:“没事,没事,我会平安回来的。”   “要好好的。”齐寐回抱回去,久久不能松开。   然而再不舍,席安也要走了。   走之前她交代以前交好的将领照顾好齐寐。   那将领答应的好,还说在外征战的娘子军差不离要到了,问席安有没有什么想法。   她当年拼命,爬的位置比所有人都高,就这么放弃了,好友都替她惋惜。   席安神色未变,转眸看了眼身后处于人群中的齐寐,眸色微暖。   “不了,家里人担心,不想再做这种刀口舔血的事了。”   “你,唉。”   “走了,照顾好他。”席安摆了摆手,带着人就进了山。   齐寐一直在山脚望着,望了很久很久。   直到一众娘子军从军营里过来,看到他站在那里,得知他是席安的新婚夫郎,瞬时变了脸色。   “席安连功勋都不要了,就是为了你?”领头的娘子军打量着他,眼神凌厉古怪。   齐寐冷淡的瞥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我看也不怎么样嘛。”她绕着齐寐看了几圈,眼神轻蔑:“不过是一个文弱书生,她也就喜欢这一款,真遇到事一点用都没有。”   “张娘子,你少说一点。”有人看不下去。   “席安还在为殿下拼命呢,你不要找麻烦。”   张娘子哼笑一声,背着手居高临下的转身,末了还要回头说上一句:“我看你也没什么本事,也就一张脸能看,也只能依附旁人。”   “恐怕你连个依附你的都没有。”齐寐轻笑一声,轻描淡写的眼神也从未落在她的身上,他语句冷淡面上轻视,反驳之言字字句句都是戳心。   “你看不起我,不过是想在我身上找找优越感,觉得我家席安也不过如此。你家里也不好吧,知道自己回去就只能嫁给农户蹉跎一生,不敢离开战场。   便觉得我家席安也是这样,觉得她不似以往高高在上,觉得她落魄,嫁得人也不过如此。   可惜我家席安有能力有相貌,在哪里都可以过得很好,家里产业日进斗金,还有我这般俊俏的夫君陪伴照顾,不似你,呵。”   他话未尽,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什么意思。   不外乎是嘲讽她手握权柄,反而过得不如席安好。   席安在时她出不了头,席安不在她还是出不了头。   张娘子大怒:“你这小白脸……”   娘子军连忙去拦,有些与席安交好挡在两人中间,不敢叫人碰到齐寐。   “呦呵,吵啊,继续吵啊。”一片混乱之时,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一身灰色长衫的大夫背着药箱,似笑非笑的看着众人。   齐寐转头,神色诧异:“张大夫?”   “叫什么大夫,叫叔。”张大夫朝他招手:“来,大侄子,到叔这里来,看叔怎么搞她。”   “张大夫……这是你侄子啊?”娘子军讪讪道。   “呵,你们真是好大的威风,把我请过来,是特意叫我看你们欺负我家人的?”张大夫冷笑一声,眼神扫过众人,越发凌厉。   “我也不是真心想来的,你们要是看不上我这就走人,你们再找别人去吧。”   “没有……没有……”   娘子军连连道歉。   张大夫不理,转头问齐寐怎么来这里了。   齐寐把事情说了,张大夫不由扼腕:“得了,我说当初她表情为什么这么奇怪,大人物居然在我身边。”   “你也不差啊,被请来照顾殿下的吗?”齐寐勾了勾唇,心情倒好了一些。   “哼,求我来,没办法,有家室了总得赚钱养家。”张大夫一摊手,“本来不想掺合,谁叫钱给的多。”   齐寐了然,也笑了起来:“那真好,真是恭喜,等事情了结可得请我们喝喜酒。”   “一定一定。”   “走吧,这人等殿下回来再收拾。”   齐寐与张大夫两人同伴离开,走之前齐寐转头看了她一眼,不含情绪的勾了勾唇,眼中带着细微恶意。   作者有话说:   明天掉马,卖刀片了啊,三块钱三斤,五块钱十斤,卖刀片了啊 第102章 掉马 [VIP]   “将军, 前面发现有人走过的痕迹,会不会是殿下他们……”   潺潺流水声在山间叮咚作响。   席安撩起溪水泼在脸上,神色疲惫倦怠。听到下属的话勉强打起精神, 一双眼锐利清醒。   “既然有线索, 就去查。”她一开口, 声音沙哑艰涩。   他们进山也有五六天了,一路寻过来也找到过殿下的痕迹, 只是每每扑了个空,亦不能确定殿下的安危。   山中危险, 一众走到现在也经历过不少磨难,席安更是头疼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将军, 是陷阱,有人掉下去了!”   “将军……”   杂乱的喧闹声此起彼伏,席安起身过去,那掉进陷阱的士兵已经被人救出,所谓陷阱是一个大坑,插着断裂尖锐的树枝, 上面盖着树叶藤木。   “没事吧?”她问了一句。   “没事。”那个士兵摇摇头, 所幸只是轻微擦伤,已经包扎好了。   席安蹲下身抓了把土, 再仔细观察了树枝上的横切面,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这是殿下他们挖的,殿下应该就在附近。”   “都起来,不要休息, 快去找。”   她直接发号施令, 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找。   所幸这陷阱新挖不久, 此前又找到了人活动的痕迹, 很快他们追寻到水边,见到一处营地。   那营地先前还生过火,火堆将将熄灭,还能从地里刨出猎物的痕迹。   席安探查一番,终是露出了些微的笑。   “殿下就在附近,去找,不要惊扰了殿下。”   “是!”士兵们齐声行礼。   这一路寻摸过去,一直追了约莫几个时辰。   席安心切,一马当先在林中疾步行进。   咻——   一支利箭横插身旁巨木。   席安身姿轻盈,一个起跳空中翻滚躲开了下一支箭。她趴在地上,猛然起身拔出利箭,旋身投掷,犹如弓箭一般将箭羽丢出。   她身如流影,在箭飞出的那一刻一跃而出,摸上腰间利刃白光一闪。   铮——   匕首与长剑相击。   两厢碰撞,席安的脸也暴露在众人面前。   她顺着力道滑退一段,抛了抛手中的匕首玩了个刀花,把匕首收了回去。   含笑抱拳道:“殿下,席安救驾来迟了。”   “席安!”长公主从林中出现,面露惊喜。   她素来严肃,但看见席安也经不住喜悦,锐利的凤眸神光湛湛。   殿下误入山中,带了足有近四百人,大多派出去寻找道路了,如今只有一半的人还跟在长公主身边。   没多久,席安带进来的那两百人也追了上来。   席安同殿下解释了外界的情况,又道:“既然寻到殿下,那我们就抓紧下山吧。”   长公主也正有此意:“我误入山中多时,该有许多跳梁小丑出来作妖了,是该尽快出山。”   给派出去的人留下标记,长公主和席安也带着人启程了。   来的时候不知去路,磕磕绊绊走了好些天,如今下山倒是顺利多了。   长公主下山心切,几乎日夜兼程,在第三天夜幕降临时刻,终是下了山。   这一下山,陆安关的将领兴高采烈的涌了上来。   “殿下……”   “殿下你可回来了。”   “殿下。”   ……   席安没管他们,一个人独自离开了人群。   她走后,一辆马车缓缓驶进了陆安关。   长公主同下属开会多时,了解了情况总算有精神吃上一口热饭。   而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行至军营前,一位身着文人长衫的中年男人从中走出,一身气质久居高位。   却说儒雅隽秀的亓官相国从马车上走出,远远的与被人群围住的长公主对视。   长公主拨开人群,一贯抿直的唇泄露出些微笑意。   “你怎么来了?”   亓官相国却无暇顾及刚脱险的妻子,眼神左右乱瞥:“我接到幺儿来信,说是来了陆安关,幺儿呢?”   “幺儿?”长公主还没听说过这件事,十分诧异。   亓官相国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件,上边写了幺儿住在哪,院子摆设十分明显。   “走,找他去!”长公主直接拍案。   带着人气势汹汹就照着上面的描述找去了。   却说席安脱离了人群,迫不及待的回了暂住的院子,满身疲惫随着进门都消散了不少。   她下山没有办法提前通知,齐寐早已睡下了,只是睡眠轻,听到点风吹草动猛然惊醒,眼底还挂着淡淡的青黑。   见了席安,他眼神一亮。   席安疾步上前,被他抱在怀里。   这一路艰险无法言表,席安此去安危不知,如今平安回来,两人都有些激动。   纱帘落在地上,吱呀的声音响了许久。   闹过一次,席安只觉身上舒服慵懒,也不觉得饥饿,阖着眸将睡未睡。   齐寐揽着她的腰,躺在靠近胸口的位置,听着席安“咚、咚、咚”的心跳声,心里总算安稳了。   他把那对席安上山前褪下的竹节镯又挂回席安的腕间,席安感受到动静慵懒的不愿意睁开眼,抹黑抓住他的手,语句带笑。   “这么重要的东西,现在就给我带上,也不怕我弄坏了。”   “弄坏了就弄坏了,东西是给人戴,不是供着的。”齐寐轻哼一声,故意拨弄着镯子碰撞,把其弄得叮咚响。   席安嫌镯子吵闹,伸手把他揽在怀里,安抚的轻拍着他的背部,指尖滑过微凉的长发,被青丝缠绕。   齐寐眷恋的躺在她的怀中,贪婪的享受着两人相触的温暖,眼尾因为温度泛起了魅惑的红痕。   “安安,殿下找到了吗?”他窝在席安的怀中轻声发问。   席安有一下没一下的顺着他的长发,唇角带着轻松的笑。   她闭着眼,含糊的答应一声:“找着了。”   齐寐抿了抿唇,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他凑近席安几分,一双臂膀将她揽得越发紧了。   “席安……”   他声音有些紧张。   席安“嗯?”了一声。   “我有件事和你说。”   “我其实,不是齐家的人……”   “那是什么?小鲛人吗?”席安睁开眼,罕见的带了个玩笑。   这个玩笑现在可不好笑了。   齐寐抿着唇,紧张得掌心湿润。   “我,我……”他舔了舔唇,眼一闭,终究还是开了口。   “我复姓亓官,单字寐,家夫亓官相国,家母……家母……”   “嘭——”   “你刚刚说什么?!”   踹门声伴随着席安不可置信的声音在屋内响起。   齐寐与席安齐齐望去,与立在门口面色激动的两夫妻遥遥相望。   席安:……   齐寐:……   亓官相国:……   长公主:……   沉默,在此刻蔓延。   长公主踹门而入,一声“幺儿”还卡在口中,就见自己最看好的下属和自己的儿子仅着中衣躺在一起,暴露在外的脖颈还有明显的痕迹。   “亓官寐!”   厉声的叫喊在此夜响起。   长公主啪一甩长鞭,追着齐寐满院子跑。   齐寐被追还不忘把席安推到自己爹爹那边,自己独自承受他娘的怒火。   这动静太大了,张大夫过来看情况,一见到这画面没多想上前把齐寐拦在了身后。   “殿下!你这是在做什么?齐寐做错什么事了,喊打喊杀的要做什么!”   齐寐被人护住,这场追逐总算停了下来。   “齐寐?”长公主轻声念着这两个字,兀自冷笑:“你好啊,连姓都不要了,改姓齐了是吧?”   “给我跪下!”   扑通两声,齐寐与席安跪下了。   齐寐见此,连忙起身跑到席安的身边跪着,还怕他娘气性上来了,把席安护在身后。   长公主也没想到一贯硬气的孩子说跪就跪,那么响两声,结结实实的跪在地上。   亓官相国最先心疼,挡在两个孩子面前,“有话好好说,别折腾孩子。”   席安一直半阖眼揉着鼻根,她本就疲倦,在山中犹如绷紧的弦一般,早已疲惫不堪。好不容易回到安全的地方,精神稍缓将将入睡,却没想到还有这么大一个刺激等着她。   如今心力交瘁,神思混沌。   齐寐看到她这样,小声问:“要不要先去休息?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他声音不大,却叫长公主反应过来席安刚刚下山定然十分疲倦。   便开口:“席安,你先去休息吧。”   席安答应一声,她睁开眼,漆黑的眼中不复之前慵懒轻松的神色。她与齐寐对视,一时竟不能言语。   一声“殿下”将两人分离得陌生。   “我们的事情,殿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她淡声道,面上看不透情绪。   齐寐心中一突,下意识的拽住她的衣摆。   “安安。”   席安没有回头,毫不犹豫的抽身离去,袖子里的手早已攥紧了拳。   雪白的裙摆从齐寐的掌心滑落。   齐寐当场就愣住了,跪在地上浑身都在颤抖。   这件事本就难处理,齐寐从未想过会在如此混乱的局势下被拆穿,他起初设想的很好,却未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终归是变成了这个局面。   现在席安不接受了。   怎么办?   闹成这样的两口子对视一眼,也有些不知所措。   张大夫更是觉得自己有点点多余,看了出豪门大戏,憋了许久,憋出句:“你别急,她一时接受不了也正常,你个大男人多包容包容。”   见在场都看向他,张大夫耸了耸肩,麻溜的跑了。 第103章 已修改 [VIP]   一大早, 在娘子军的朋友找了过来。   彼时席安尚有些许困倦,拿冷水洗了把脸,总算清醒不少。   “有什么事?”   “席安, 殿下想要见你。”   席安沉默一会, 冰冷的水珠从下颚滑落。   “我知道了。”   “殿下心情如何?”   “殿下?昨夜回来还见了相国大人, 应是还不错的。”娘子军眨了眨眼,“你知道的, 两人很久没见,应是开心的。”   “多谢。”席安点点头, 轻声道了声谢。   娘子军爽快摆手:“没事,你要没事我先去站岗了, 你记得去见殿下啊。”   “我随你一起去吧。”   席安简单把头发绑了,随她一起往外走。   两人走到一起也没有什么话说,席安异常沉默。   娘子军突然开口:“说起来,还有件事,不知道你夫郎有没有和你说。”   “嗯?什么事?”   “就你走的当天,张娘子寻了你夫郎的麻烦, 她军衔高些, 我们也拦不住她。”娘子军皱了下眉,是觉得她有些过分了, 又道:“你要不和殿下提一下,总不能平白被她寻了麻烦。”   席安:……   她沉默了一下,道:“我自己解决就好,无需麻烦殿下。”   “好吧。”   两人谈话间, 就到了地方。   那个娘子军对席安悄声道:“我先站岗去了, 你自己进去, 相国大人一早就走了, 不在屋里。”   语罢,眨了眨眼,又装模作样的摆出严肃威严的模样在门口站岗。   这方一进去,殿下正拿着梳子梳头,对着模糊的铜镜打理自己的一头长发。   席安轻手轻脚上前,从她手中接过,低眉顺眼的为她梳妆,乖顺唤了一句:“殿下。”   长公主殿下被夺了梳子,神色未动,只是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打量着身后低眉顺眼的席安。   “你在我身边多久了?”她突然开口。   “从我十四岁进军营,已有八年了。”席安回答。   “八年,那是很久了。”长公主哦一声,拿起桌上的发簪递给她。   席安伸手接过,为她挽发。   “你在我身边的时日,算算竟比我陪在幺儿身边的还长。席安,你的性子我了解,重情重义,但……”   长公主欲言又止。   殿下话里似乎意有所指,席安不能揣摩她的意思,斟酌着未能开嗓。   “你如果有什么麻烦可以和我说……”   “我并没有什么麻烦,殿下。”席安一时迷茫。   “你还记得我几年前与你审判的一起杀夫案吧?”长公主瞬时又转了话题。   但席安反而越加迷茫:“我记得,那家的丈夫靠哄骗得了妻子的欢心,婚后却不事生产且与婚前所说南辕北辙,那家妻子挽回无果后再一次醉酒中怒而动手。”   “依我之见,妻子体弱力薄,不可能在醉酒后意外杀人,定然是有所预谋,是以我建议重申此案,此后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我不是这个意思。”长公主啧了一声,又暗示性补充:“你没什么想法吗,比如强扭的瓜不甜。”   “欺骗得来的感情只是水中观月。”   “……可您不是说过,瓜甜不甜只有尝一口才知道吗?”   长公主:“……啧。”   “我就实话说了吧。”长公主见她领会不到意思,顿时也急了。   “席安,你是不是被幺儿骗了。”   席安:???   “我不明白殿下的意思……”   “呜——”   席安话还未说完,战争的号角便在此刻吹响。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一同往外走。   军营外,无数士兵紧锣密鼓,穿戴好盔甲配备武器,井然有序的排列阵型。   长公主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环顾众人,亲点兵马,简单的激励了几句,目光看向立在旁边的席安。   “席安,你久经沙场,这次你领兵出征。”   席安垂眸毫不犹豫的单膝下跪,“是,殿下。”   她领了命令,没有丝毫的迟疑,立刻进入状态从同行的将领口中了解军情。   “席安。”   临走时,长公主叫住将要离去的席安。   “平安回来。”   席安颔首示意,她遥遥与长公主对望,即可就要出征了。   每一次出征,都会让士兵留下口信或遗物,死亡之后会送到他们的家人手上。   席安许久没有领兵出征,她立于高台,看着那些士兵将东西交付,一时沉思。战场上刀剑不长眼,她若是出事……   ——“平安回来。”   那句话又在脑中闪过。   在路过留守的士兵时,她犹豫的褪下腕间的双镯,摩挲了许久,才递了过去。   “告诉我……”她一下子卡了壳,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是殿下?还是夫郎?   终是轻叹口气,道:“若是我回不来,帮我托一句,让他再娶一个吧。”   这个士兵被托付过很多遗言,却是第一次听到席安的。   他怔了一下,行了一个军礼。   “是,将军。”   军队出去打仗去了,那士兵低头整理大家的东西。   一个身影走到她的身边,是张娘子,她今日留守军营没有出征,远远的就看见席安似乎交付了什么东西。   “席……席将军留了什么东西?”她背着手装作不介意的过来,往那群东西里探头探脑。   那士兵看她是娘子军中一员,没有多想,把席安的话复述一遍。   张娘子听了,不知在想些什么。   “您还有什么事吗?”那个士兵问。   “啊,这样,我同席安相熟,你把东西给我,我去给她夫郎。”张娘子猛然回神,手就伸了出去。   “这……这不好吧?”那对玉镯价值不菲,士兵不敢去给出去。   张娘子立刻不满道:“我和席安关系那么好,又不会昧她的东西。”   “这样,你要不放心,自己把东西托给她夫郎,把话一说,等她回来这东西还是在她手上。”   见那士兵犹豫,她又恐吓道:“这东西一看就很贵,要是在你手中出了什么差错你岂不是罪过了?”   “那,那好吧……”   士兵锁好剩下的东西,犹犹豫豫的去了。   谁料半道上,同营的人突然过来说上司找他有事,他拿着东西一时犹豫,左右为难。   同僚便道:“你要送什么东西,我给你送?总不能给你弄丢了。这找你可是急事,别耽误了事情可就是罪过。”   “那你可一定要送过去。”他忧愁叮嘱一句,迟疑着走了。   同僚笑着摆摆手,见他回头还催促道:“快去快去。”   等人消失在眼前,立刻把东西给了躲在一旁的张娘子。   张娘子拿了东西,嘴角上挑:“再伶牙俐齿又如何,跟我做对,呵。”   ……   “我娘找了席安?”亓官寐同他爹去吃了顿早膳回来,还打包了碗馄饨打算去哄席安开心,结果一进屋就听到这个消息。   他顿时慌了,转身就要往外跑。   迎面来了一个士兵,险些没把他撞到。   “你就是席安的夫郎吧?”那士兵问。   亓官寐没见跪过他,心中急切,恨不得推开他往外走:“是我,你有事快说!”   那士兵进来之后行了军礼,把席安留下的东西送过去,按住张娘子的吩咐一板一眼道:“将军说,让你再娶一个……”   “你说什么?!”亓官寐猛然转头,形如恶鬼。   “你刚刚说什么?席安说什么?”他咬着牙,怨恨的攥紧那人的手腕给,不可置信的发问。   “席安在哪里?她怎么不亲自来!”   他反应强烈,面色阴沉狠厉,叫那士兵吓了一跳,只觉浑身僵硬,只能结结巴巴的回答:“将军,将军……将军她出征了,可能,可能回不来了。”   “出征?你说她出征了?回不来什么意思?”他不可置信。   那对竹节镯送到眼前,亓官寐拿着镯子,浑身都在抖。   “幺儿。”亓官相国担忧的看着他。   “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亓官寐猛然抬头,双目赤红:“我去找我娘,我要去找我娘!”   “幺儿!幺儿!”   亓官相国暗道不好,见叫不住他只得匆忙吩咐了一句让人把这士兵扣下,便追了上去。   亓官寐从他娘的院子一路找过去,找到了军帐里。   那帐外的人可不认识他,连忙要拦,见他直直的往里面闯还要动手。   把亓官相国吓得够呛,连忙呵斥:“这是郡王殿下,不得伤人!”   帐外的守卫面面相窥,迟疑的停下了,叫亓官寐成功闯入。   这帐内集结了几个未出征的将军,正在和长公主商讨军情。   见有人闯进来皆是一愣,下意识的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自顾自的饮茶,严肃的面容没有一丝动容,见儿子匆匆忙忙闯进来,知道他因为席安要来找自己闹事来了。   “有什么事等下再说,娘在商讨军务……”   “商讨什么,商讨怎么拆散我们?还是让席安送命?!”亓官寐猛然上前摔了杯子。   他心中惶恐,只觉浑身发冷,哪里顾得上这些?   瓷片碎裂的声音夹杂着巴掌声。   长公主抬手就是一巴掌。   她戎马半生,力气很大,只一下亓官寐白净的脸上就浮现出掌印。   亓官相国听到动静急急忙忙进来,就看到这母子俩犹如仇人一般。   长公主瞳孔微缩,隐约有些后悔,面上如同松柏坚硬的立在原地。   “这里是军营,你再任性也要知道分寸!我是你娘,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要无理取闹。”   “你说归说,别动手啊!”亓官相国没忍住开口,转头满脸心疼:“幺儿,疼不疼啊?”   长公主猝然被驳,深吸一口气,好声好气道:“有什么事我们晚一些再说……” 第104章 已修改 [VIP]   “等会聊, 等着席安送死吗?”他讥讽的勾唇,眼中没有丝毫的笑意。   “你给我好好说话!”长公主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皱着眉呵斥道。   “好好说话?”亓官寐竟是笑了, 他含笑重复着, 眼中带泪:“你要我怎么好好说话!我喜欢的人都要没了, 叫我怎么好好说话?”   他一时激动,捂着嘴咳嗽几声, 面色发白。   他身子本就不好,是被催生药催出来的早产儿, 多年的精心照顾底子还是虚弱,被席安好生养着才没有出事。   如今情绪激动, 身子一下子就出了问题。   亓官相国心疼孩子,连忙扶住他,安抚道:“你别急,你别急,爹爹帮你,给你想办法。”   长公主也有点恼火:“我到底做什么了, 你这么阴阳怪气。”   “什么叫没了, 席安上阵杀敌那么多次,哪里有那么娇气?”   “娇气?”亓官寐呵笑一声, 冷下脸来:“她不过是见了你一面就要与我诀别,说什么可能不再回来,这什么意思?她如今布衣没有军衔,你让她上阵杀敌又是什么意思?”   “你就是这样想我的吗?”长公主没想到有一天还会被自己的孩子这般揣测, 一时气急。   “我怎么可能……”   正此时战报一张张冲进军账。   “殿下!前线告急, 对方兵马人数远超我军……”   “殿下, 前线请求支援。”   “殿下……”   长公主:……   “幺儿!”   伴随着一张张战报送入屋内, 亓官寐一时气急攻心眼前发黑,哇得吐出一口血。   “席安呢?席安有没有事!”   他只觉浑身冰冷,只能徒劳的攥着报信人的手腕,像是寄托了所有的希望。   在他期待的目光下,来人摇了摇头:“前线,失联了……”   “失联……”亓官寐喃喃着,摇摇欲坠。   长公主转身就走:“快!召集兵马,拿我战甲来!”   “娘!”   嘶哑的声音在身后喊她。   长公主回头,亓官寐双目赤红,满眼哀求。   “求你……”   他卑微的哀求:“求你……”   “别杀她。”   长公主像是被敲击一般,浑身一震,她颤抖着,竟无力为自己辩解一句。   ·   “嘎嘎……”   无情的寒鸦从空中掠过,翅膀拍打的惊惧声划破昏暗的天空。   乌云在天空中汇聚,沉沉的乌云如同道道重压一寸一寸压下,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死亡的气息。   破碎的火焰在尸山人海的角落顽强燃烧,不详的黑雾袅袅升起融入天空,微弱的呼吸声在雷鸣声逐渐消失。   “将军,情况不对!我们被包围了。”一刀砍湘敌军,朝席安大喊。   “将军……”   惊慌的声音瞬时接二连三的响起。   锋利的利刃对准敌军,席安眸色微沉,□□一出横扫一片。她拽着缰绳,反手将敌军捅了对穿。   “让斥候回去报信。”   “其余人,死战到底!绝不能让敌军前进一步!”   她□□挥舞,猩红的红缨在风中随风飘扬。   冲天的号角声响起,席安一马当先直冲敌军而去。   “冲!”   无数燕军紧随其后,代表死亡的寒鸦掠过天空。   “轰隆——”   雷鸣随之响起,白光划破昏暗的天空,将尸山人海的景色照应的鲜明。   鲜血侵染了大地,在紧密的杀机中滴入土壤,刺鼻的腥味冲天蔓延。   细密的雨猝不及防的落下。   ·   轰隆——   又是一道雷电劈下。   “将军,我们快支撑不住了……”   同僚虚弱的声音低不可闻。   他与同伴靠在一处喘息着,脸上布满了雨水,随着他拂去雨水的动作画上道道泥痕。   “休息一下。”席安挑起□□,如同翠竹一般傲然而立,一身傲骨从未弯曲。   此处的敌军已然被他们歼灭,但并非安全,双方割据一方不过是暂时歇战。   席安很清楚这一点,她眺望远方,暗自期盼殿下的援助,一路提着枪游走四方去探查剩余的将士。   怎料这战还未歇上半刻,敌军的号角突然吹响。   席安猛然回头,一双眼睛凌厉狠戾,直直穿过敌军遥望身处后方的敌军将领。   那人拉弓搭箭,直指席安要害。   “呜——”   战争的号角再次吹响,闪烁着寒光的利箭破风而来。   席安□□一扫,几个纵步一跃数米,踏着坡度一路滑下落入敌军包围。她手腕一转,□□轮飞被她一脚踢出。   贯穿敌人的同时长腿一扫,回手拔出□□利用长度将包围过来敌军扫开。   几个同僚一齐落下,顺势加入战局。   战鼓在雨幕中激烈涌动,密集的鼓声伴随着燕字旗随风猎猎,化作凌厉的刀剑横贯整座战场。   席安踢飞一个敌军,回头一望,雨幕中飘扬的燕字旗如同明亮的港口,指引着航船的方向。   “殿下。”她低喃一声。   敌人拿着砍刀凶猛冲来,席安后翻躲过,不再关注那幡旗帜,提起插入地面的□□拼死奋战。   敌军足有军情描述的两倍之多,席安一众以一敌多,横扫千军,以不容冒进一分的架势将敌军抵挡在战线外。   当长公主带领的军队加入战局,更似如虎添翼,一扫燕军丧气,拼死反抗。   一时雨过天晴,雪白的信鸽飞跃天空,明亮的阳光挥洒而下。   “来了……”   “哦耶!!”   “殿下来了!”   大捷的号角被吹响,还活着的同僚们兴奋大笑,面上不仅仅是劫后余生是喜悦,还有对自己英勇表现的得意。   席安单膝跪在地上支撑着□□,她艰难的喘息着,口中艰难而痛苦的干呕几声,才勉强反应过来,几乎力竭。   鲜血、淤泥早已弄脏了她的脸庞,唯有那双比夜色深沉的眼依旧凌厉精神。   感觉到有人靠近,席安敏锐的收紧手指,转头明亮的战甲收入眸中。   长公主神情严肃,苛责的口吻令人心头一紧。   “席安,有些事我要问你。”   欢呼的同僚在严肃的气氛中逐渐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两人。   “殿下?席安?”   “把她扶回去,我们回去再说。”后边的话是对席安说的,长公主点了两个亲卫,随后就投身到战场中。   两位娘子军把她扶起来,小心翼翼的搀扶着。   有个心软,小声道:“之前郡王对殿下发了好一通火,你要小心。”   另一个啧了一声,瞪了自己同僚一眼:“怎么做事的?”   随后悄悄对席安道:“郡王殿下先前因你吐了回血,殿下许是要迁怒你呢。”   “……多谢。”席安低咳一声。   听到郡王吐了回血,身子僵了一下,险些问出了声,几番克制才没有开口。   她一番征战早已力竭,全赖两位娘子军搀扶,方回了军营。   才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爆发出的惊喜呼喊。   “回来了,回来了……”   “殿下大胜归来了。”   “胜了!胜了!”   ……   张大夫坐在门口紧急救护伤员,看到席安回来也来不及打招呼,埋头给伤员包扎伤口。   直到那两个娘子军把席安摁到他面前,他才有精神去看一眼。   “你知道……亓官寐是怎么回事吗?”席安斟酌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好端端的,怎么会吐血呢?”   “他身子不好,都说了他身子不好,你们非要刺激他。”张大夫手下不停,忙碌了许久,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悬处理完手上的事,偏头看了眼犹如门卫站在两侧的亲卫,不耐烦的啧了一声。   “都走开,都走开,不要挡在这里。”   两个亲卫对视一眼,依言往后退开位置。   张大夫给席安看伤口,挑眸看了她一眼,又啧了一声。   “还不是你嘴欠说回不来就让他再娶?有个瓜娃子闹事,故意曲解你的意思告诉他,搞得他以为长公主做了什么要你去送死,大闹了一通,急火攻心吐了血。”   “谁?”席安眸色一沉,指尖微曲。   “人家相国大人都查不出来的事我怎么知道?”张大夫似笑非笑的答了一句,下一秒又道:“娘子军里那个姓张的吧?小郎君来这里就没惹过谁。而且那个保管遗物的士兵也说,是张娘子叫他把你东西给你夫郎的。”   “保不准是她,就是没证据,人家传信的还说是自己曲解了意思呢。”   “张娘子。”席安低声念了一句。   猝然抬眸:“你说的,都可信?”   张大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没搭话。   席安猛然起身,转身气势汹汹的走了。   她气势骇人,随手把包扎到一半的绷带往手腕一缠,牙齿咬着打了个死结,一边把身上半掉不掉的软件脱下,凌乱的长发被她重新束起。   张娘子刚帮着运回一车弓箭,转头迎面就是一拳,将她打倒在地。   一车弓箭被撞翻在地,她猝不及防倒在上面,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双手犹如铁钳,抓着她的肩膀往膝盖狠狠一压。   腹部猛烈的剧痛令她几乎发不出声音,痛苦的捂着肚子倒地,这才看清攻击者的脸。   脱去战甲浑身狼狈的席安逆着光,低头锐利的眼凶狠的看着自己,眼神中尚且残留着几分杀戮血腥。   “啊啊啊!席安!!” 第105章 已修改 [VIP]   “席安!”张娘子咬牙恨齿的扑上来。   席安抬手又是一拳, 她把落到胸前的马尾往后一甩,抬手又是一拳。把张娘子彻底打倒后,她直接跨坐在她身上, 攥紧拳头左右开弓, 次次往脸上招呼。   张娘子瞬间就疯了, 嘶吼着想要把席安掀翻出去。   席安稳如泰山,慢条斯理的挽起袖子, 眼神阴沉沉的,尽是凶意。   直到这时才有同僚反应过来, 连忙上前想要拉架。   然而张娘子实在是被打的太惨,压在地上不能动弹,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席安拉起来。   席安一起来,张娘子猛然起身想要反抗,被她直接一巴掌扇在脸上。   这一巴掌之后,席安伸手抓住她的头发,直接往自己膝盖上惯。   “啊!!”   “叫什么叫,你会不会打架?”席安把她随意的丢到一边, 语气轻嘲:“我家村头两个大婶都比你会打。”   张娘子痛呼一声, 疯狂叫嚣:“席安!我杀了你!”   “呵。”   席安轻松化解她的招数,毫不客气的抓着她的肩膀就往膝盖上惯。   张娘子倒在地上, 席安犹不解气,甩开身上的束缚把她从地上提起来膝盖直踢她腹部,几个动作行云流水十分利索。   “啊!!”张娘子这才开始害怕,痛苦的趴在地上向前逃。   席安上前就是一脚把她踢得滚出去几圈。   众人拦都拦不住她。   “殿下来了!殿下来了!”   正此时, 有人在外边看到回来的队伍, 连忙大喊。   “殿下回来了, 你们不要再打了!”   “打什么?”长公主打马回来就听到这句话, 眼神一扫,众人聚在一处。   她赫然面色一沉,不怒自威。   看热闹的也好,拉架的也好,纷纷散了个干净。   张娘子被打的趴在地上,见了长公主顿时哭得泪流满面:“殿下,殿下救我,殿下……”   席安上前又是一脚。   如今她没了束缚,打的越发顺畅。   她也不顾长公主在场,一双眼又黑又沉,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也不管,咬着嘴里肉。   直接把地上的人拉起来狠惯了几下。   “啊啊!!殿下……”张娘子疯狂的想往长公主那边爬。   席安拍了拍手,在长公主的注视下满脸狠厉的放了句狠话。   “你找我的麻烦,就该知道下场。”   “再有下次,我弄死你!”   “呜呜,殿下,殿下……”张娘子惧怕的跪在长公主身后。   “席安!你在干什么?”长公主看人被她打成这样,只觉头痛欲裂,胸闷气短。   这都是怎么了!一个个都是来讨债的,没一个安生!   “还不快把席安带下去!”   那两个人旁观了许久的亲卫连忙上前要把席安押下去。   席安毫不挣扎,只是朝张娘子递去一眼,那眼神又沉又冷,带着浓郁的警告意味。   等走出殿下视线,她甩开两人的手,盘腿坐在石头上,身上的伤口隐隐作痛。   “有酒吗?”她突然开口,声音沙哑。   “药酒你要吗?”张大夫提着自己的药箱追上来,听到这句没好气道:“干脆毒死你算了。”   “你打就打了,打了就跑丢人吗?非追着人家打你也不要命。”   席安直接从他药箱里把那坛药酒挑出来,打开往嘴里灌,灌了大半豪迈抹嘴,一身气势还未收敛。   把张大夫心疼的够呛:“你会不会喝啊!喝一口漏半坛,我就这么一坛酒了。”   “回去还你。”席安不耐烦的摆摆手。   “嘁,你好生阔气,有本事就把我喜宴上的酒给包了。”张大夫嘁了一声,翻了翻药箱:“得,真是忙晕了忘记药不够了,你先回去,我拿了药再给你上药。”   “呦,喜宴。”席安眼神戏谑,了然一笑:“喜事将近啊。”   “这喜酒我可不敢包,我可还等着你的喜酒呢。”   “成成成,让你喝个够,你快走吧。”张大夫敷衍点头,风一般的来,风一般的走了。   那两个娘子军面面相窥片刻,有一个鼓起勇气问:“席安,回去吗?”   “拉我一把。”席安朝两人伸手。   两人连忙上前,把脱力的席安给搀扶了起来。   她打架太凶了,两人一时都忘记了她刚从战场上下来,好悬把人弄回院子,张大夫早就等待多时了。   他这次还带了坛酒,直接开封给席安喝。   “来,喝,放开了喝。”   张大夫也反应过来了,席安之前要酒喝是疼的受不了了,估计身上的伤好不到哪里去。   后边包扎许是要动刀子针线的,他找相国大人要来一坛酒,让席安醉酒包扎总比清醒着好受些。   席安直接就捞着喝。   她身上伤口不少,虽然逼着要害,可也算是十分严重了。何况她怒打张娘子,把人揍的满地爬,身上的伤口多多少少都有恶化。   张大夫光处理伤口就用了大半个时辰,等伤口彻底处理好,席安不知是疼的还是醉的,早已不省人事。   张大夫伸手想把人抱到床上去,却不想门外突然传来动静,他惊悚回头,一双幽幽桃花眼正危险的盯着他看。   张大夫被骇了一跳,等看清屋外那人是亓官寐,立刻举手后退。   “你来,你来。”   亓官寐瞬时冲了进来,看到浑身是伤的席安,眼睛就先红了。   “别哭别哭,你先把人抱床上去。”张大夫深怕他想不开泪撒当场,他已经没精神再哄人了。   亓官寐憋着气,小心翼翼的把席安抱起来,如同抱着一尊易碎的娃娃,轻手轻脚的放在床上。   等安置好席安,他忍不住发问:“席安干嘛要打那个谁?”   “是不是那人惹了席安?”   说到这个,他气势汹汹,差点就要让张娘子面临夫妻双打。   张大夫吃了半天瓜觉得发现这瓜不香还牵连自己,看他们闹成这样也头疼,干脆把前因后果都解散清楚了。   听完之后,亓官寐眼睛瞬时发亮。   “所以都是误会?”   张大夫敷衍点头:“嗯嗯,都是误会。此事牵连我估计是查不出来,反正那张娘子不无辜就是。”   “你要不要和你爹娘说,自己决定。”   那必然是要说的,亓官寐可不想他娘找席安麻烦,但现在只想趴在床头守着席安。   “祖宗,你出去喝药吧,我在这守着,人又不会跑。”他想守人,张大夫直接把人往外赶。   “你身子不好,等下再有个好歹,让席安带伤照顾你?”   亓官寐:“……你为什么要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虽然嘴上这么说,亓官寐还是老老实实回去喝药。   意外的十分老实。   等长公主深夜回来,他还贴心的准备了一盏热茶。   把亓官相国感动的父爱泛滥。   “你看,幺儿现在好懂事。”   长公主可不信他这套,前边还把她气得要死,嘴里狠话不要钱乱说。这会这么听话,估计是要惹事了。   果不其然,这茶才刚入口,无事献殷勤的人就开口了。   亓官寐没有直说他今日误会是张娘子指使,只是说了他到这里到时候,张娘子趁席安不在找他麻烦。   这事很多娘子军里的人都知道。   说完亓官寐还趴在爹爹怀里诉苦:“爹爹,她好恶毒,说话好难听。你们都不在,没人给我做主。”   亓官相国心软,被哄得晕头转向,十分自然的开始心疼孩子,连连保证:“爹爹在呢,爹爹给你做主。”   “嗯嗯。”   长公主冷眼看着,“那你没有骂回去?”   亓官寐还,还真就怼回去了。   “你既然自己解决了,就不要想着找爹娘诉苦。一码归一码,席安当众动手就是不对,你说再多也是这样。”长公主冷笑一声,手中的热茶哒嘣放在桌上。   “那、那……罚轻一点可不可以?”亓官寐软软询问,漂亮的桃花眼一眨一眨。   “当然可以。”相国大人立刻答应。   “就罚她禁足怎么样?”   “爹爹真好~”他立刻欢呼一声,规规矩矩的递茶:“爹爹喝茶。”   长公主瞬时哼了一声。   亓官寐闻弦歌知雅意,恭恭敬敬的奉茶:“娘也喝茶。”   等长公主喝完,他又倒了一杯。   “今天的事是我冲动了,我给娘道歉。”   长公主瞬时失语,只能囫囵把茶喝了。   亓官寐继续倒,她继续喝。   到最后人走了,她故作姿态起身,利索去了如厕。   “这孩子,跟没奉过茶一样。”她忍不住抱怨。   亓官相国摆了摆手:“行了,孩子第一次这么贴心,你享受到就知足了。”   “……你一说更扎心了。”   一想到他如此贴心就是为了个外人,长公主心中五味杂陈。   “别想那么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嗯,你说的也是。”   ·   张大夫白日给人包扎完,等到了夜里,席安突然就惊醒了过来。   她略撑起身子,只觉得浑身僵硬,受伤的地方丝丝漫漫的发着刺骨的疼。   一抬手,就发现自己手边趴了个人。   亓官寐守着她不走,又怕睡在一处压着她,只能委委屈屈的趴在床头眯上一会。   是以席安醒来,入眼是他不安生的睡颜,许是因为担心,他便是睡着也眉头紧蹙,眼底青黑明显至极。   席安起身,直接叫他惊醒。   迷迷糊糊的与席安对视,瞬间清醒了过来。   “安安!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身上的伤还疼吗?” 第106章 已修改 [VIP]   “你怎么守在这里?”席安蹙眉, 态度有些冷淡。   亓官寐瞬时扁了嘴,眼眶也红了,可怜巴巴的:“我只是想陪着你。”   席安一时没有说话。   亓官寐就如同以前一般, 亲密无间的靠在她的肩头, 面色倦怠苍白。   “安安, 我好累,你不要赶我好不好?”他好声好气, 近乎是低声下气的同她打着商量,又委屈又可怜。   “你伤还没好, 先让我照顾你。”   席安一时就失了语,没能说出拒绝的话。   亓官寐感受到她态度软化, 变本加厉,大胆上床,和她亲密的靠在一起。   “安安,那些事我都有在解决,很快我们就能……”   “你要做什么?”席安突然开口。   她偏头与他对视,那双比夜色深沉的眼中, 压抑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我去求舅舅, 把?城赐给我做封地,我在那里建府, 我们远离京城还是和以前一样,你想赚钱我陪你一起,你不想我们就到处游玩。”   亓官寐轻声开口,把自己最开始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想过的, 以后揭露了身份要怎么办。席安肯定不喜欢京城, 那他就陪席安呆在?城好了, 每年回京城见见爹娘, 等爹爹辞官他们可以把爹爹接过来同住。   “如果殿下不允许呢?”席安再次发问。   她语气难辨,莫名叫人心惊。   亓官寐便耍赖道:“那我就磨到她答应,她肯定会答应我的。”   “安安,安安……”   “安安。”亓官寐低头在她身上蹭蹭,像是只粘人的猫猫,软乎乎的趴在主人的身上。   “我很快就可以处理好的。”   “你可真是……”席安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才好。   “便是如此,你骗我的事,就可以就此罢休吗?”   “这就是你说的爹爹流放?舅家不待见?嗯?”   “哼哼,这不是……这不是……”亓官寐知道她态度软化了,也有了几分耍赖的底气。   哼哼唧唧半天,没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便耍赖般抱住她的腰肢,又娇又软的跟席安服软:“我补偿你嘛~”   “补偿?”席安眼神一扫,“卖身偿还吗?”   闻言,亓官寐不可置信的抬眸,眼带控诉。   “你真过分。”   但话道这他竟有些许羞涩,垂眸可怜又无辜道:“也不是不可以啦。”   席安:……   “这是好到了你还是好到了我?”   “嗯哼~”   ·   亓官寐说要肉偿,就没打算反悔。   左右席安被禁足,没办法出去。她伤一好,就抱着人耍赖缠绵。   一阵胡闹之后。   “安安~今天你满意了吗?”亓官寐黏黏糊糊的缠着她,抱着人不放,故作羞涩的开口询问。   “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手悄悄搭上衣领。   “……你够了!”   席安沉默良久,忍无可忍一巴掌把人拍开,果断起身逃离这是非之地。   当结结实实踩在地上,她只觉得松了口气。   像是逃离了什么吸人精气的妖怪洞。   亓官寐咬着唇,衣襟松散,裸露在外的肌肤白皙细腻。   他幽幽盯着席安,桃花眼泛着脆弱的水光,眼尾飞红上挑出魅惑的弧度。他伸着手也不开口,等待着席安主动朝自己走来。   席安起初心软过,如今感受到身上的酸痛,只想冷漠以对。   她披了件衣服就往外走,走之前她居高临下一望,眼神在某个地方一转,冷笑一声:“你还是禁欲吧。”   一出门,清冷的月光洒下来,夜晚的清风拂面而来,属于自由的味道扑面而来。   “席安。”   月色如辉,一只酒杯直直朝她砸来。   席安随手接住抬头一看,一身玄色蛟龙袍的男人坐于屋顶,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   “安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席安一时诧异,俯身行礼。   “皇姐遇险,皇兄自然要派本王接手边疆事宜。”   身居高位数载的安王殿下眼神睥睨,言语冷淡,透着无法遮掩,独属于上位者的厚重与威严。   他提着酒坛,飞身从屋檐上跃下,一番动作轻松流畅,不过眨眼瞬间就飘然落地。   “喝酒吗?”安王一偏头,如同琥珀般深褐色的眼盯紧了她。   虽疑问,但安王却没有给席安任何选择。   他拍开封土,倒出酒水,浓郁的酒香在院内蔓延。   席安只得在他身侧坐下。   “席安,听闻我那不争气的侄儿相中了你。”秦寒逾撑着下颚,眼神凌厉斜睨。   席安心中一紧,手攥成拳一时斟酌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一声呵笑从口中溢出,秦寒逾冷眸一扫,饶有兴趣的摩挲着下颚,意有所指道:“他倒是执着,都闹到皇兄那里。”   席安不能揣测他的意思,他似是兴师问罪,偏又似乎意有所指,叫席安只能沉默以对。   “那么,你怎么想?”   “席安。”   一句问话犹如大山一般沉沉压下,席安心中一沉,还未开口,又闻他道。   “别紧张,本王可不做棒打鸳鸯的事情。”   席安喉头滚动,只能试探般询问:“那您的意思?”   他把玩着酒杯,眼神盯着席安不放,如同最精明的猎人熟练的撕破猎物的护甲。   “本王虽不做这棒打鸳鸯之人,却也见不得有人犹犹豫豫,左右逢源。”   “席安,与其问本王的意思,倒不如说说你的想法。”   安王睥睨注视,语气冷淡:“你要想清楚,若是你要与他在一起,可就不容许你因任何理由退出。你若不想尽早说开,本王绝不允许你左右逢源白受好处。”   “你敢反悔,本王会亲手杀了你。”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透露出杀机。   他是真的会这么做。   “本王等你的回答。”   冷淡的声音从耳边掠过,安王殿下如此说道:“席安,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席安张了张嘴,半晌才松了口气。   这仿佛见丈母娘一般的紧张感,实在让人喘不过气。   ……   “安安?”   门被推开的声音在安静的院内响起,亓官寐蹲在地上伸手攀附上席安的肩头,亲昵的靠在她的肩上。   “你坐在院子里干什么呀?”   脸上的笑容还没舒展,一只手猛然掐住他的下颚,叫他被迫抬起头,脸颊如同白面馒头被捏在手中。   “换阔窝唔唔!”齐寐含含糊糊的想要反驳,只觉得掐在脸上的力道越发明显,只能唔唔反抗。   他伸手想要反抗,猛然被拉进席安怀里,强硬压制,还不等他挣扎,席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今晚我们分床睡。”席安一字一顿,十分认真。   “不要,我不要,为什么?我要一起睡!”齐寐激烈反抗。   好不容易从席安怀里挣脱出来,他发丝凌乱双颊泛着红润,一双桃花眼软乎乎的上挑,酝酿着无边水色。   “一起睡嘛,我又不干嘛。”   席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说大家长都找来了,一起睡不就是找抽?   她果断拒绝。   让亓官寐郁闷了好久。   ·   清晨明亮的天光洒下金色的光芒,尘埃在光下尽情舞动。   一只飞鸟从天空中掠过,留下久久不散的云痕。   “啾——”   鸟儿拍打着羽翼,轻巧的落在孤高的枝头,低头优雅的梳理尾羽。   “啾啾,啾啾,快过来啾啾……”   张大夫拿着一碟鸟食诱哄,一边懒洋洋的同亓官寐打招呼。   “呦,舍得从温柔乡里出来了?”   “正好,前些日子军营里还在说呢,说今上派安王殿下要过来接管边境事物,要召长公主回京。”   “什么?我舅舅要来?”亓官寐前一天还面临分房睡得噩耗,一大早就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难以接受。   “是的呢。”张大夫逗着鸟,懒散的打了个哈欠。   刚想说人已经到了。   就见亓官寐一脸慌张,“不行,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不至于吧?”张大夫有些无语,“你那么怕他?”   “不说了,我先走了,再晚一点怕人都来了!”亓官寐咬牙道。   万万没想到舅舅居然会来,真是失策。   要是让舅舅知道他瞒着家里和席安成亲,他就完了!   张大夫没能共情他的危机,还觉得他小题大做了。   “来就来了,那是你舅舅,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亓官寐没能这么乐观,他打小就怕他舅。家里所有人都宠他,唯独舅舅心狠,说教训就教训。   他无媒成婚,被舅舅知道,他和舅舅总得死一个——不是舅舅被气死,就是他被舅舅手刃。   亓官寐转身就走。   “但是安王殿下已经来了啊!”张大夫困惑的嘟囔一声,突然反应过来,连忙追了出去。   这人一早就跑没影了。   他再往放马的地方一瞧,一问才知道相国大人带过来的马少了一匹。   张大夫顿时暗骂一声,觉得这人得是被逼成什么样子,一点风吹草动就要跑路。   马夫看他呆呆的站在马厩前不动,奇怪的喊了几声,“大夫?大夫?你有什么事吗?”   张大夫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高坡上,一匹黑色高头大马逆光而立,骑马巡视回来的安王殿下看着行为异常的张大夫危险的眯起眼。   ·   “安安!”   席安听到外边有人叫自己,出去一看就见亓官寐骑在马上朝自己招手。   他穿得不比家里文人雅士的打扮,穿着短衣袴裤,套着圆领衫,袖子被束腕收拢,倒有几分英姿飒爽的意味,是与原先不同的韵味。   席安怔了一下,上前朝马上人伸出手:“来,下来,怎么骑马来了?”   亓官寐没有回答,长臂一捞,顺着她伸手的姿势顺势把人给捞上了马。   他动作突然,席安一时没有反应,也不敢挣扎怕累他掉下来,等安安稳稳坐上去了,才道:“我不上马,只是要你下去。”   说着,就要从马上跳下来。   却不想亓官寐一拉缰绳,马儿嘶鸣一声,席安下意识稳住身子。   等反应过来时,亓官寐早已马鞭一扬,催着马儿跑出了几百米的距离。   “你干什么?”   “我带你私奔!”他肆意说道,腾出手把席安往自己怀里一摁,不容拒绝的扬鞭策马。   席安懵了一瞬,好悬才挣扎出来。   “不是,你听我说……”   “我不听,今日我就要带你私奔!”   亓官寐才不要听她说话,想也知道是让自己停下来的这种话,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他就私奔走人!   席安:……   你会后悔的。席安心想。   果然,这马将将跑出营地没多久,迎面就是一匹黑色的高头大马。   马上人厉眼一扫,一身气势骇人至极。   “这是要去哪?嗯?”   “舅舅?”亓官寐脸色一变,活像是见了鬼一般,瞬间就失了章法。   马匹顺时失了控制。   作者有话说:   加班加点,改完了……   这修改后的思路其实是我一开始想好的剧情,但就像男人有了女朋友之后也会看其他女孩子,我也会有其他想法闪现,这个时候我就是个渣女,我抛弃糟糠之妻,结果越写我越崩,越崩我越写,昨天我甚至已经在码第三更去补救这段剧情,结果把自己写奔溃了,呜呜呜呜,对不起宝贝们,我明天中元放半天假,我争取三更谢罪orz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公子 1个; 第107章 赐婚 [VIP]   “哇啊!!”   亓官寐握着缰绳, 一时无法控制马匹,只得被带着往前跑。   秦寒逾脸色一变,立刻扬鞭追上。   “幺儿!”   骏马飞奔的速度十分吓人, 秦寒逾一时追上却无处下手。   危急关头, 席安猛拉缰绳, 马背上以手支撑起身体悬空翻身一跃从侧坐变成跨坐。   她改了坐姿之后,从亓官寐手中夺过马鞭, 一边拉缰绳控制马匹速度,一边驱使着马儿往前跑。   “你抱紧我!”席安低吼一声。   很快沉下心, 驱使着马跑了一段,终于在山脚下停下脚步。   “吁。”安全之后, 席安松了口气。   两人方才下马。   秦寒逾骑着马缓步逼近:“亓官寐!”   亓官寐条件反射般捏着耳朵蹲在地上,“对不起舅舅,我不敢了舅舅!”   秦寒逾冷笑一声,驱使着马儿掉头,锐利的双眸充满了凌厉:“你跟我回去!”   “敢跑,你试试?”   安王秦寒逾的威胁十分有用, 十分骇人。   一回去, 他马鞭一甩,啪的抽在地上:“跪下!”   亓官寐瞬间就跪了。   跪的十分利索自然。   还是太皮了, 皮到只能连他爹都不怕,只能被严厉的舅舅教训。   “席安,你给本王坐着,不许跪!”席安想一起跪, 被秦寒逾点了出来。   席安只能老老实实的坐着, 回以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亓官寐灵动的眨了眨眼, 丝毫不慌。   看得秦寒逾又是一声冷笑:“打什么眉眼官司, 说给舅舅我听听?”   “舅舅~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来的?”亓官寐瘪了瘪嘴,讨好的叫人。   秦寒逾横了他一眼:“本王不来,等着你闹翻天?”   “给我跪好了!”   “舅舅,我屋里人还在呢,多不好看呀,让我起来呗。”亓官寐果断服软,半撒娇半控诉,还耍赖想要起来。   秦寒逾又一鞭子,抽到了旁边的地板上。   明明没有抽到,亓官寐仍旧佯装作痛的缩了缩肩膀,满脸委屈。   相国大人听到消息连忙过来一瞧,瞧见了这个场景,顿时心疼,连忙上前护着。   “王爷,王爷,幺儿做错了什么你先消消气,他身子不好不能动粗。”   “慈父多败儿。”秦寒逾扫了他一眼,手中马鞭一丢,直接道:“你先问问他要干什么再来劝本王。”   “幺儿你要做什么?”亓官相国转头好声好气的询问。   亓官寐一时心虚,不敢回答。   “他想和人私奔呢!”秦寒逾伸手虚空点了点他,又指了指席安:“什么毛病,一点不如意你就要离家出走?”   “哪里是一点不如意?”爹爹来了,亓官寐底气也足了,叭叭反驳一句,忙躲到爹爹身后委屈道:“娘她就是说一套做一套,我再不动媳妇就上战场了,舅舅你是能感同身受的,也不体谅一下我。”   “要不是我,你这木头能把我小妗娘娶回来?”   秦寒逾无语,被他怼的没了脾气。   “你有理,快走!”   亓官寐麻溜起身拉着席安跑了。   好不容易虎口脱身,亓官相国又开始说教了。   “你说你,哪里有私奔的道理。”他说了一句,又关切道:“带了多少钱走?够不够啊?怎么不知道找爹爹多要点走。”   “我听别人说你骑马差点摔了,有没有吓到?怎么不知道先准备辆马车?摔到了可怎么办。”   亓官相国絮絮叨叨的说着,满脸关切,与亓官寐相似的桃花眼中充满了纵容。   “我没事爹爹,舅舅在我先不走了。”亓官寐在他爹面前表现的分外乖巧,趁着他爹没生气,连忙把席安拉过来。   “安安,快叫爹爹,你之前还说要见一见的。”   席安猝不及防面对家长,她此前从未见过这位相国大人,一时紧张。   可抬眸,那双熟悉的桃花眼包容温和的注视着自己,她咬了咬唇,唤了声:“爹爹。”   “诶,诶。”亓官相国连忙答应。   “你就是席安啊,比我想的漂亮。说来我一直想见你,现在可算见到了。”   “见我?”席安怔了一下,下意识偏头看向亓官寐。   亓官寐一脸茫然,“爹爹见安安干嘛?”   “当然是要谢她三年前救了你。”亓官相国温声道,猝不及防把亓官寐三年前同安王妃跑到禹城被席安护住的事说了出来。   席安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个前缘,眼神微闪。   亓官寐被揭了老底,也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席安转身就跑。   “跑慢点,别摔着。”身后亓官相国在背后扬声叮嘱。   “你就是那个小少年?”回去了院子,席安似笑非笑的发问。   她倒是没想到还有这一茬,当年安王妃不远千里跑来禹城已然是让她十分头疼,却没想到当时还有一个更大的麻烦埋在眼皮子底下。   “我可是从那个时候就看上你了。”亓官寐嘴角微挑,拉着她的手坐到床榻上。   那对玉镯又被他挂到了席安的腕上。   没忍住又亲了一口:“正巧舅舅也在,我这就去和爹娘说我们两的婚事。”   席安不置可否,垂眸看着手上双镯。   两人今天跑了出去,长公主顺势就解了席安的禁足,晚上安排了一桌家宴给弟弟接风洗尘。   安王在饭桌上,又一次提起了接管边疆的事。   他前日到这里时就已经提过一次了,只是长公主避而不谈,想等战事停歇再走。   “皇兄诏令已下,皇姐还是先回去吧。”   长公主蹙眉:“我已回信皇兄,待战事停歇便走。之前是我大意,此前都是我镇守边疆,定不会再出差错,不须你跑这一趟。”   “便是皇姐不回去,相国大人也是要回去的。”安王与她对视,目光沉静:“何况筹备婚事也需人手,皇姐回去帮衬也是好的。”   “婚事?”长公主一愣,倒真没听过这件事:“是谁的婚事?如今皇室不丰,是谁要举办婚事?”   “自然是小郡王的婚事。”安王话说完,众人的目光齐转向安静吃饭的亓官寐。   突然说到自己,亓官寐惊得手中筷子都掉了。   “谁?我?!”   席安亦是惊讶挑眉。   “圣上赐婚,天大喜事。”   安王一摆手,身后捧着木盒的亲卫打开盒子,捧出一卷圣旨。   “亓官寐接旨。”   亓官寐:……   “我不!”他直接摔了碗,站起来振振有词十分任性:“我抗旨!我不娶!他有本事就来夷我九族!”   “不先听一听?”被指着说要夷九族,安王神色未动,还饶有兴趣的把圣旨要到手中缓缓打开。   “说不准是你喜欢的。”   “鬼!我才不喜欢!舅舅他喜欢他自己娶!他老当益壮,我不娶,我虚,我不行。”   亓官寐看着那圣旨到目光犹如看到阶级敌人,如果不是被他舅拿着,他能冲上去撕了。   他倒是什么话都能说出来,饶是秦寒逾,都被他外甥这句话给结结实实噎了一下。   他忍不住看向席安,未免有些怜悯:“倒是辛苦你了。”   这个性子实在难搞。   席安:……   其实他之前不是这个样的。   亓官寐不满的挡在席安面前,把人护得紧紧的,“你说什么呢,舅舅!你再这样我就要去同小妗娘告状了。”   提到他小妗娘,秦寒逾直接冷下脸:“说话没大没小的。”   “给我跪下接旨!”   亓官寐不情不愿的跪下了。   秦寒逾眼神一扫:“席安你也跪着。”   席安没有犹豫,与亓官寐跪在一处。   亲卫拿了圣旨,展开后看了眼主子,大着胆子宣读。   “奉天承运,帝诏曰:镇国公主之子亓官寐,性温有礼,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朕躬闻之甚悦,恰逢斯年,当择佳人相配。席家女席安聪慧恭谨,丽质轻灵,淑慎性成,当为良配。特赐帝恩,令成眷属,结两姓之姻,结秦晋之好,当择良辰吉日完婚。   钦此。”   念完,恭恭敬敬的送回主子手上。   “这旨,你如今是要还是不要?”秦寒逾拿到手,慢条斯理的将圣旨卷好,眼神下瞥压迫感十足的开口询问。   亓官寐早已呆滞,身旁的席安却没有任何惊讶,像是早已猜测到一般。   “我要,我要!”等回过神来,他立刻眉开眼笑,迫不及待的伸手去接。   秦寒逾手一转,圣旨便落在另一只手中,他挑眉呵了一声:“你刚才不是不要吗?”   “这会子就要了?”   亓官寐拿不到手,扒在他舅舅腿上,耍赖道:“说不要的是刚才的我,现在的我已然不是刚才的我了,就如同舅舅已然不是之前孤身一人的舅舅了。所以这圣旨应该给我,舅舅不能因为刚才的我而和现在的我置气。”   “油嘴滑舌,没皮没脸。”秦寒逾拿卷好的圣旨敲他,“拿好了,弄丢了可求不到第二份。”   亓官寐登时笑得春花灿烂,十分嘴甜。   “谢谢舅舅,舅舅最好了。”   “舅舅,这圣旨是你给我求的啊?”   秦寒逾似笑非笑,抬指在他脑门弹了一下。   “这时候就舅舅最好了?”   亓官寐吐了吐舌头,欢喜的拉着席安起身。   作者有话说:   “奉天承运,帝诏曰:镇国公主之子亓官寐,性温有礼,德才兼备,秀外慧中,朕躬闻之甚悦,恰逢斯年,当择佳人相配。席家女席安聪慧恭谨,丽质轻灵,淑慎性成,当为良配。特赐帝恩,令成眷属,结两姓之姻,结秦晋之好,当择良辰吉日完婚。钦此。”——来源百度和作者改编。   都是好久远的了,蠢作者也找不到出处,自己改编了一半   今天十五,蠢作者下午出去去买零食,才六点多街上就没什么人了,还有人路边烧纸,那烟熏的眼睛疼 第108章 跑路成功 [VIP]   “你可真是有心了。”看着亓官寐高高兴兴的离开, 长公主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她自己的儿子,喜欢上谁从头到尾都把她蒙在鼓里,就连赐婚的圣旨也是旁人求来的。   秦寒逾撑着头, 看着外甥离开的背影轻笑一声, “这样也挺好的, 不是吗皇姐。”   “与其同他闹得天翻地覆,还不如成全了他。”   何况这场婚事, 他也等的足够久了。   秦寒逾眸色渐深,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   “儿孙自有儿孙福, 皇姐,想开一点。”   他拍了拍长公主的肩膀, 转身就出去了。衣摆在空中划过,狰狞的蛟龙纹张牙舞爪、乘风踏浪。   徒留长公主坐于原地,神色复杂。   ·   “安安,为什么你一点都不意外?”亓官寐拿着圣旨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越看越欢喜,面上都是遮不住的笑意。   等席安沐浴完出来, 他忍不住反问。   席安擦着头发看了他一眼:“不, 其实我挺惊讶的。”   “一点都看不出来。”亓官寐撇嘴,席安当时可比他淡定多了, 像是早就猜到一般。   看他一副想不通的模样,席安上前摸了摸他的脸,转身在床上坐下。   语气淡淡,透露出几分大佬的气质:“之前王爷来找过我。”   她将那天的对话复述一遍, 面上平淡像是尽在掌握, 随意开嗓:“王爷性子你也知道, 可不是什么爱开玩笑的, 他那天找过我今天又说赐婚,定然不是故意来寻我开心。”   “我猜也不是什么棒打鸳鸯的大事,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是赐婚的圣旨。”她还以为是故意逗三郎的。   今上赐婚,倒是让她大吃一惊。   可见亓官寐在皇室的受宠。   亓官寐还真不知道舅舅找过席安,凑近席安紧张道:“那你怕不怕?你怎么不和我说?舅舅有的时候说话有些吓人,你不要在意。”   席安闻言轻笑一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眼神温柔。   “我没事,王爷就那么一说,他也是在意你。”   她与安王共事过,知道他的性子,心里其实也没在意。只是觉得面对他时像是面对大家长,自己拐了人家外甥,难免有些心虚。   亓官寐犹不放心,搭着席安的肩膀蹭蹭,“那下次他再欺负你,你记得告诉我,我回去找我小妗娘告状去。”   “又告状,都那么大人了。”席安失笑。   动不动就告状,这也太小孩子气了。   不过席安乐得宠他。   亓官寐哼哼两声:“俗话说恶人自有恶人磨,我这是以暴制暴,保证给你报仇。”   还以暴制暴呢,席安笑了一声:“你还是快睡吧。”   “一起一起,奉旨睡觉。”亓官寐拍着身边的位置疯狂暗示。   这圣旨就摊在旁边十分明显。   席安拗不过他,半推半就还是上了床。   长公主回京的事磨了几天,期间两人一直在院里住着。   本就不是什么爱出门的人,亓官寐宅的十分习惯。   这日一只信鸽从屋外飞来,落在窗台上,纤细的鸟腿上绑着竹筒红绳。   席安站在窗边等它落下,伸手解了竹筒,拿出里面的信件翻看。   这信是从池郡都寄来的,因路途遥远,便只有李参将传了句问候过来。   她这边看着,那厢亓官寐也拿了封信件过来。   “安安,阿束来信了。”   “正巧了,老李也来了信。”席安轻笑一声,把老李的信送到他面前。   因是飞鸽传信,不似阿束那般寄了一个信封过来,而是一张纸条,简单的询问情况。   殿下获救的事早已传回了京城,他是问席安何日回去,是否在池郡都停留。   “殿下打算后日就出发回京了。”席安这时开口。   “我们恐怕一时半会回不去了。”   殿下回京,按理说要把亓官寐一同带回去的,席安也得与他一道入宫谢恩。   “婚事要筹备好几月呢,安安要是想回去的话我们可以年前再回京。”亓官寐无所谓道。   皇家子嗣不丰,很大程度都是因为多年前的夺嫡之争。因夺嫡之事过于惨烈,今上反而异常喜欢寻常人家的氛围,简而言之就是没那么重规矩。   从他赐下恩典同意两人的婚事来看,这位今上很有人情,且对亓官寐十分疼爱。   故而亓官寐对这些事反而十分随意,总归是把人当自己亲舅舅相处,他不沾政事没有势力牵扯,相处十分任性自然。   亓官寐把阿束那封拆开,掉落出五张信纸,这可比李参将寄来的厚重许多。   开头先是问候了两人,接着因小茶和宝儿的事唠叨了两页,最后又开始关心两人之前的感情。   他洋洋洒洒,相信如果不是纸张限制了他的发挥,他能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没了。   席安把信件看完,倒觉得有些可惜:“也不知道小茶现在长到多大了。”   “估计很有分量。”至少从阿束的描述来看,已然是开始初显硕大体型的程度了。   两人凑在一起又把信看了一遍。   还是亓官寐主动提议:“要不我们先回池郡都,等临近年关再去京城?”   “谢恩之事不急,我会写信跟舅舅说明的。”   席安还是有点犹豫,到底没能答应。   结果纠结了没多久,张大夫找来了。   “你们是不是要跟殿下进京?”   “这赐了婚总要去谢恩的,何况三郎也出来太久了。”席安给他倒茶。   张大夫摆了摆手,说:“那确实,我来还想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回去,我给家里递了信说要回去成亲,中途去胥源接上师傅师妹。”   “你们要是一起,正好顺路。”   “你这就要成婚了?”亓官寐听到他要成婚了,一时惊讶。这比他们当初还迅速,至少他和席安拖了大半年呢,可把他等急了。   张大夫这才个把月吧?   张大夫没忍住笑了一下,也有些许羞涩:“嗯,师傅催的急。”   “那不行,我得去喝喜酒,你答应的。”亓官寐怔了下,不乏羡慕道。   谁能想到张大夫有这本事,老丈人亲自催婚,动作实在是太迅速了。   他要是能这么迅速,席安一早就被他搞定多好。   “那好啊,到时候你想喝什么酒,我请你喝个够!”张大夫满口答应,“我请你吃席。”   “好啊好啊。”亓官寐连连答应。   转头就拉着席安商量:“我等下就去和我娘说,张大夫成亲,我们也得捧个场吧?”   席安有些犹豫:“你出来这么久了,也该回去看看。”   “哎呀,你看我吧!”他眨了眨眼,满口保证。   等张大夫一走,他立刻找上爹爹,张口就是:“爹爹,你要不要和我回去看看我家儿子女儿?”   “儿子女儿?”亓官相国被骇了一跳,他拉着自己儿子打量一番。   “你有孩子了?!”   “什么孩子?”长公主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她一回来就听见什么孩子,进来就看两父子对视,亓官相国脸色惊异。   “这是怎么了?”   亓官相国把事情同她一说,可把长公主吓了一跳。   “你仔细说说,你什么时候在外边生了孩子?你居然还给席安带?!”   亓官寐无辜的眨了眨眼。   他解释了半天,总算解释清楚自己猫狗双全的事。   未了还要问:“阿束递信过来了,说小茶变得特别好看了,爹爹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面对他期待的目光,亓官相国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些好笑,目光慈爱温柔:“爹爹要回京城呢,以后再陪你去看。”   他又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也表示:“我要回去操持你的昏礼,你自己去吧。”   亓官寐故作犹豫,“这不好吧……”   “没事,你去吧。”长公主纵容道。   他瞬时利索的答应一声:“好的!谢谢爹爹,谢谢娘。”   “没事没事。”长公主摆摆手。   结果话音未落,这孩子就已经跑到门口了。   她忍不住抱怨:“走的那么急,这孩子现在说话怎么奇奇怪怪,差点没把我吓死。”   “幺儿也是因为喜欢嘛。”亓官相国安慰一句,实则也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这小子闹出什么私生子来。   好在只是对猫狗。   “对了,他刚刚是想叫我去哪里看猫来着?要是离得近,我们还是陪孩子去看看。”   长公主:……   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到了不对。   “好像,是在池郡都?”   池郡都与京城南辕北辙,他要去池郡都相当于要与长公主一众往反方向走。   难怪他刚刚如此反常,还跑的如此迅速。   长公主现在也回过味来了:“好啊,他这是不打算和我们回京,来诓我们来了。”   却说亓官寐一出门,转身就去了军营外。   那里张大夫正背着药箱,提着鸟笼等着他。   “小郎君,这里!”   “诶,我来了!”亓官寐动作迅速,直接上了马车。   席安从马车里撩开帘子放他进来,见他动作熟练,有些无言以对:“你之前不会也是这样跑出来的吧?”   亓官寐装聋作哑,讨好的眨眨多情桃花眼,直往马车里钻。   “说这些做什么,走,去胥源。”   张大夫坐上马车大气挥手,马鞭一扬:“走咯!”   作者有话说:   赐婚   亓官寐:我不行   三更   我:我不行呜呜呜Orz 第109章 回程 [VIP]   马车行过禹城, 直奔胥源方向而去。   一连行了四天,临近黄昏才隐约瞧见了胥源的影子。   远远的,胥源门口的守卫已然在关闭城门, 张大夫归心似箭, 驾驶着马车擦着边驶进了城中, 直奔城西一户人家而去。   那家院子不大,门上挂着牌匾, 潇洒写着“百草堂”这几个大字。方一进院,就见这院里摆满了草药架, 只留一条过人的道。   张大夫到了门口是缰绳一丢,脚步不停走路带风, 一路进了屋子,面上便抹开了笑。   “师傅,师妹,我回来了!”   就见一个灰衣老者从里面出来,湛湛双眸看向张大夫,笑骂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张大夫没皮没脸的笑了一下, 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送了过去。   “这不是去赚钱了嘛, 师傅,师妹怎么样了?”   “她身子好的很, 在屋里呢。”老人瞪他一眼,有看向院里的两人:“呦,这是来了谁?瞧着陌生。”   “这是我家的侄女与她夫郎。”张大夫为彼此介绍:“这是我师傅,姓孙。”   “孙大夫。”席安点头。   倒是亓官寐偏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啊了一声:“孙院首!”   孙大夫久违这个称呼, 仔细打量他, 觉得眼生实在是认不出来。   “我复姓亓官, 孙院首以前帮我调养过身体,不知可还记得?”   亓官?孙大夫回想了一下,瞬时大惊失色,说着就要下跪:“原来是小殿下……”   “去去去,师傅别管他。”张大夫瞪了亓官寐一眼,连忙把师傅拉起来。   亓官寐不好意思的往席安身后躲了躲,心虚吐了吐舌头。   这院子里平素就孙大夫和他女儿两个人,张大夫临走不放心还雇了个婶子帮着做事。   张大夫这会可谓是勤奋代表,主动撸起袖子下厨炒菜,还要给席安他们铺床。   席安主动把被子接过,把两个男人赶到灶房里了。   在这里可没有什么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张大夫在张家村连饭都不做的懒汉,真下起厨来还像模像样。   亓官寐一边择菜,一边问:“你这回来打算待几天?”   “家里听说我要成婚催的紧,说东西都准备好了,要我带着师妹回去成婚。我和师傅说一下,看这两天就走。”张大夫立在灶台前,盯着锅里的菜神情十分认真。   他像是数着时间,什么时候翻一下已然了然于心,像是做过很多遍了。   看着十分可靠。   等到了晚饭,席安两口子总算见到你张大夫口中的师妹。   孙姑娘生得不算漂亮,但五官端正,许是家学渊源,身上带着几分医者仁心的慈悲温和。   见了席安,柔柔一笑:“你好,我是孙徽。”   “席安。”   两人打过招呼,孙徽才挨着张大夫坐下。   到底是心意相通的有情人,这一抬眼一举手,都透露出浓情蜜意。   连席安两人都有些许看不过去了。   亓官寐看了,自觉自己被比下去了,咬着牙给席安夹了一筷子菜,“安安,吃菜。”   张大夫看了他一眼,也不甘示弱。   “师妹,你身子弱,多吃一些。”   这莫名的胜负欲,让两人你来我往想要秀恩爱。   席安神色坦然,来者不拒,等下了饭桌才终于松了口气。   暗想下次可不能让两人凑一起去了。   张大夫说这两天就要走,当夜就与孙大夫商量着要启程。   孙大夫自无不可,事实上,他年纪大了,女儿更是因为身体原因一直未能出嫁,拖来拖去都拖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   自己这得意门生也不结婚,专心等着女儿康复,等了这么多年,他这心里为两人的婚事也着急的。   商量好了,一行人休息一天,又继续上路。   只不过这回是弃了马车,走水路。   今上禁令带来的影响还在池郡都蔓延,不过一行人中有亓官寐在,倒也不惧这些麻烦。   索性走水路快些还能少受罪,走上三天,再坐一天马车就能到。   差不多走了两天,航船在池郡都靠岸停泊休整。席安与亓官寐同张大夫一众告别,因着李参将的来信,要在池郡都停留几天。   两人一下航船,就看到李参将牵着马,一身战甲显然是刚做完事就来等人了。   见了席安,他面上高兴,连忙迎了上去:“将军大捷,我在池郡都都听到消息了。”   “什么大捷?”席安有些疑惑。   “自然是老大你识破蛮夷诡计击溃数万军队的事迹。”燕然从人群中窜出,大笑两声:“边境大事,圣上封赏,可是有你的名字在内呢!”   席安与亓官寐面面相窥。   她思索片刻,终明白了,轻笑一声,拉着亓官寐的手小声调笑:“这是在给你抬举呢。”   若真说起来,她总共就上了一回战场,也只做了自己应做的事,哪里有什么功啊!   这是知道她不要封赏,既安抚了军心,又能抬高这桩婚事,故意抬举她给她造势呢。   “这样也好,京城里惯是些拜高踩低的,抬你的身份才不叫他们看轻你,背后说你闲话。”亓官寐倒是觉得满意,这样才好呢!   席安失笑,没有同两位昔日同僚多说。   他们这过来,照旧是去黄鹤楼摆了桌宴席,没叫旁人,除了席安两口子,就只有老刘、李参将和燕然三人。   她一去个把月,看信里阿束絮絮叨叨那些还没感觉,真和两人聊起来才觉得变化大了。   燕然中秋过后从北边回来,特别关注了一下酒的情况,聊起来手舞足蹈,真的特别高兴。   “老大,你是不知道,这酒卖的太好了,黄鹤楼都催着要下一批,估计下一批卖出去收益还能再翻个倍!”   “那倒是不急,等酒庄建起来,也该酿梅花酒了。”席安没太大波动,毕竟是在预料之中。   “那下一批,我想是不是得酿多一些?”燕然搓了搓手指,眼中思索着金钱的光芒。   亓官寐摩挲着下巴轻笑一声:“何必增多?所谓奇货可居,唯有限量价格才能越来越高。”   “下一批还是这个数,之后的合同我会和黄鹤楼的掌柜亲自谈,说不准还能再得两分利。”   “两分?”燕然伸出两个手指,瞪大了眼,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哎呀妈呀,我和黄鹤楼谈五五分账已然十分艰难,姐夫你还能谈下三七分账不成?”   亓官寐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黄鹤楼背后东家他不熟,但也是他们亓官家的人,让他再让两分利不难,难的是怎么让这酒再上一层楼。   不过这些,就是之后要谈的事了。   燕然忍不住竖起大拇指:“姐夫真不愧能把老大拿下,刚刚那样莫名感觉特别厉害,我都觉得身上冒冷汗。”   “行了,你喝醉了。”席安那筷子丢他。   若是之前不知道亓官寐的身份,席安也觉得困难,但如今身边坐着就是能随随便便出三十万的小郡王,让黄鹤楼重签合约不难。   她那酒庄也差不多可以筹备起来了。   想着,她看向老刘:“老刘,之前说的事,你考虑到怎么样了?”   她与亓官寐之前是问过他要不要来酒庄帮衬,他当时犹豫没有答应,这会酒庄要起来了,怎么说可以谈一谈了。   老刘想了想,咬牙直接说了声好。   “承蒙将军看得起我,您要是不嫌弃,我就过去帮将军做事。”   “诶,叫什么将军,叫老大!”燕然攀着他的肩膀,结结实实打了个嗝。   “得亏之前姐夫想着我,拉我入伙,不然我也赚不到这个钱。来,我敬姐夫一杯。”   亓官寐刚笑着拿起酒杯,席安冷眼一扫,他瞬时把酒杯丢下,装作什么都没有做的样子。   燕然看见了,不满的嘁了一声。   “老大你也管太严实了,喝一杯,就喝一杯,我知道姐夫会喝。”   “姐夫,来啊!当初酒宴上就没喝一杯,现在怎么说也得喝一杯吧。”   “对对,喝一杯,喝一杯。”李参将也斗胆起哄。   亓官寐有些意动,偷偷瞄席安。   席安似笑非笑,也不点头,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   亓官寐悟了。   “不了不了,我还是不喝了,以茶代酒,以茶代酒。”他求生欲极其强烈,端起茶各敬了一杯,把两人都堵了回去。   两人没起哄成功,在席安的注视下只能悻悻落幕。   这一场酒宴下来,亓官寐滴酒未沾,席安倒是喝了不少,也没去燕家打扰,直接去隔壁开了间房休息。   这一进去,席安就宽衣解带。   她面上微醺,眼神也柔和了不少,唇似挑非挑,慵懒的朝亓官寐递去一眼。   “过来。”   亓官寐关了门上前,猝不及防被捏了下巴,席安居高临下,指腹摩挲着他的下颚。   “说好的肉偿,今夜就侍寝?”   亓官寐沉默一会,偷偷瞧着席安因为没自己高而艰难踮脚的模样,心里憋笑。   这,未免过于可爱了。   但送上门的肉不吃白不吃,他拉着人走到床前,坐下仰头乖巧瞧她,欣然答应:“好呀!”   席安满意,伸手推他。   亓官寐反手把人压在床塌,倾身上前。   纱帐在风中落下,遮掩一室春意。 第110章 短暂离别 [VIP]   在池郡都待了两天, 两人走水路直接回了家。   这好久没回去了,门一打开,家里连个人都没有, 倒是宝儿咬着个球从屋里窜出来, 看到两人精神一震, 猛然朝两人跑来。   这么久没见,它又胖了不少, 灰白的毛发被打理的很好,在风中荡漾起水波般的波纹。   扑通将席安扑在地上, 可劲的往脸上舔,糊了席安一脸口水还不够, 还扒拉着亓官寐兴奋的摇尾巴。   亓官寐退后几步,可算把它给摆脱了,就见小茶从里面窜出来。   之前小小弱弱的一只,已然长的十分壮士,也不太怕生。对两人还有些许陌生,但仍旧大着胆子上前嗅嗅嗅。   席安一把把它捞起来拢到怀里, 轻轻踢了踢宝儿:“去, 别堵在这里。”   他们回来的很尴尬,家里没人估计在工地上监督, 两人干脆撸起袖子自己烧了水下了碗面条囫囵吃了,沐浴后带着两只小的倒头就睡。   迷糊间,隐约听见谁在外面嚷嚷。   “有人闯空门!哪个不要命的敢闯小爷的空门!”   这熟悉的声音,嚣张的态度。   席安打着哈欠把身边人摇醒, “好像他们回来了。”   亓官寐睡的好着呢, 被摇醒了满脸困倦, 迷迷糊糊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动静一怒之下下了床门一开就开始怼:“嚷嚷什么,嚷嚷什么!闯就闯了,没钱,没人!”   屋外人总算安静了,亓官寐半阖着眸打着哈欠往回走。   却不想身后传来一声欢呼,一个人结结实实的压在他身上,把他压了一个踉跄。   “亓官寐!你总算回来了!可叫小爷好等。”   秦束也满脸兴奋:“主子,你终于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回京,这监工我是一日也看不下去了!”   听到动静随便披了件衣服出来的席安:……   她忍不住看了看两个人,这好像也没哪里出问题了,怎么他们回来跟解放了一样。   亓官寐就算没睡醒也被他压醒了,嫌弃的把应郎泾抖了下去。   “吵吵闹闹,我饿了。”   “那我们去张婶家里吃饭吧。”应郎泾摸了摸肚子,诚实道:“我也饿了。”   “我去煮点面条,你们等一下吧。”席安直接开了口。   面煮好后,四人一起蹲在外边捧着碗吃。   也不知道这两人在家里怎么折腾的,估计也顾不好自己,屋里没个蜡烛,天一黑就摸瞎,只能蹲在门口吃。   宝儿从屋里出来,凑到席安碗边探头探脑。   席安用手把它挡了出去,随便扒拉几下吃的差不多了才把剩下的面条挑到另一个盘子给它吃。   这面条还是他们走之前留下的,一点没少,估计这些日子两人都是跑张婶家吃饭。   应郎泾吃了面条,热泪盈眶:“兄弟!你根本不知道,这些天我是怎么过的。”   亓官寐发问:“怎么过的?”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连个客栈都要去镇上,吃点什么好的也找不着,我真的是受苦了。”他捶胸顿足,十分痛苦。   如果让他再选一次,他一定立刻走人。   亓官寐打量他一番,诚实道:“没看出来,你居然还胖了!”   应郎泾:……   他神色悲愤,怒上心头,要与亓官寐掐架。   “闭嘴,当心我鲨人灭口。”   亓官寐才不怕他。   两人你来我往闹的时候,秦束把面吃完,帮着把碗收拾进厨房。   “阿束,你明天再随我去地里瞧瞧,我看看建什么样了,没什么问题你后边就不用去了。”席安叫住他,把话说了。   她既然回来了,那阿束不想去就不去吧。   秦束从善如流,十分爽快的答应了,“好的,少夫人。”   酒庄建的比席安预期快了很多,而且有些地方建筑秦束自作主张,还建的更好了些。   席安拿着原先的图纸对着一看,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完全的货不对板。   张头拿了新的图纸给她看。   原先的酒庄从平楼变成了三层小楼,一进去是富丽堂皇的大厅,大厅两边是一排下人房,有楼梯通往上层。   往上有酒室、书房、待客花亭,三楼则是一整层的主卧,隔开了好几个区域。一楼下面还有一间储藏室,可以用来储存酒水。   主楼后边计划是做个花园,左侧光照更好有个大平底留着以后晒粮食。而主楼右侧,则是做了酒坊酿酒之用。   可谓是面面俱到,除了钱什么都想好了。   席安看了眼秦束,这酒庄已经做到这个份上,明显是没有更改的可能了。   她便与张头商量起了工费。   这事张头和秦束商量好了,还签了契,多喊了三十匠人帮忙,还雇过几回村里人建造。   “这前前后后花的钱在这,已经让那个小哥给提前付掉了,到时候还差多少我再来找你补。”   叫席安怔了一下。   回去的时候,趁只有两人,特意问他:“你这钱哪里来的?我们走的时候应该没留那么多钱。”   秦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嘻嘻笑了两声:“我就是觉得这酒庄旧图纸不够方便,正好我一直有在帮主子打理生意,有点权利,这附近有府里的产业,我就临时支了一点用。”   席安:……   一点?秦束这一改,平白多出了近万两的花销。   “少夫人,你不会生气吧?”秦束看席安许久没有说话,忐忑不安的问。   席安略有些无语,但也没生气,闻言淡声道:“没事。”   到晚上和亓官寐躺在一处,席安提起这件事,有些感慨:“得亏你有钱,不然也惯不得阿束这样败。”   亓官寐唔了一声,轻轻:“万两银子建个酒庄确实不贵。”   “家里有钱,正好把工期缩短了,说不能还能蹭上一回十一月桂,酿回酒年前再赚一笔。”   “也是。”席安点了点头。   “那快睡吧,我明天要去监工了。”   亓官寐翻身把她抱了个满怀,低头亲了一下:“夜安。”   “安。”   酒庄的工期还有近一月有余,张大夫的婚期先来了。   他婚期是算的好日子,这回是个八字相合的定日,因他辈分高,成婚对这个家族来说是一个大事,要在村里摆三天的流水宴。   这回可就不需要席安他们去帮忙了,张家的族人里里外外安排的妥妥当当,势要大操大办。   应郎泾还说要走,听见有婚宴参加瞬间就不走了,硬生生呆到了昏礼那日。   结结实实的凑了把热闹。   村里的婚宴不比京城庄重,主要是习俗游戏多些,也有趣些。   应郎泾爱凑热闹,搭着席安家的名头结结实实体验了一下乐趣,还凑到男方的队伍体会了一把接亲。   亓官寐反应就平淡多了,还惦记着婚宴中午没饭吃,缠着席安临近下午开席再去。   张大夫成婚,他们二人随着习俗包了个厚实的红包,还带了一对鸳鸯摆件做礼。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张大夫看见他们就笑,忙把两人迎进来。   “来来,你们来坐这一桌。”   他指的位置是本家年轻人坐的,大家关系不错有没上了年纪的长辈,总归热闹平和些。   应郎泾就坐在那里兴奋的朝他们招手:“这昏礼太好玩了,看我捡的东西。”   他朝两人展示自己捡到红纸团。   真说里面的东西他有多稀罕是不可能的,就是图个乐趣,凑个热闹。   亓官寐问他:“你饿不饿?”   应郎泾茫然摇头:“我不饿啊,我刚吃了红鸡蛋呢!”   “嗯?你中午有饭吃?”亓官寐惊讶瞪圆了眼睛。   “你们没饭吃?”   “没呢,我上回作为娘家人参加了一个,中午没东西吃。”提起这个,亓官寐就对从热闹这件事敬而远之,实在是饿。   应郎泾哈哈大笑:“哇,我这么好吗?我居然有饭吃!”   “幺儿,你好可怜哇!我还有东西送呢。”   亓官寐不服气:“我也有,你说说你拿了什么?”   “那你可听好了……”   ……   “这么热闹?”张大夫看着吵口的两人挑眉。   席安笑了一下:“小孩子脾气。”   “恭喜,得偿所愿。”她举杯示意。   张大夫就笑了:“等了多年,一朝如愿。”   “百年好合。”   “那是自然,哈哈哈哈,席安,放开喝,我请客,不喝醉可不让你走。”张大夫阔气放下话要席安喝醉才能走。   席安笑而不语。   那一夜,一桌的年轻男人喝得烂醉如泥,席安悠悠喝倒最后一个人,酒杯一放利索走人,没一个敢拦。   敢拦忙着洞房花烛,可不管她。   酒席参加了,应郎泾迫不及待要走。   走的时候还满口保证:“幺儿,供酒的线我给你搭上了,过一段时间我就派人运酒来。”   亓官寐在马车旁挥手:“行了行了,你还走不走了?回去记得帮我和爹爹问好。”   “……那这个恐怕不行。”应郎泾摊手。   “我找到你还不老实上报,可不敢让相国大人知道,告我爹估计能打断我的腿。”   “那你还是走吧。”亓官寐瞬间变脸,直接连帘子都给他拉上了。   应郎泾猝不及防被帘子糊了一脸,还扒着窗口恋恋不舍:“幺儿!我先走了哈!”   “走吧,走吧。”   “真走了啊。”   “快走吧。”   “幺儿……”   亓官寐彻底无语了:“你还走不走了!”   “走走走。”   马车在面前缓缓走动,迎着晨光驶向远方。   作者有话说:   一到凌晨就抽抽,本文第三次婚礼,哈哈哈哈,我感觉我好喜欢写这种东西   说起来,要完结了啊,没几章了,番外还没想好,你们可以点,我有灵感就写 第111章 建成 [VIP]   “当心点, 往这边挂点。”   “诶,就是这个角度,别动, 板正!”   热闹的吆喝声在新落成的酒庄外响起, 当最后一瓦落成, 众人欢呼雀跃。   豪华宏伟的酒庄像是一夜之间拔地而起,不过数月便挺立于此。   今日席安与亓官寐穿了那身红色圆领, 拿着金剪子,被人簇拥着到了那红绸那里。   两人相视一笑, 一齐握着剪子一剪,咔嚓一声, 面前的红绸断了,头上遮住牌匾的红布飘然落下。   “好!”张头带头鼓掌。   秦束在人少的角落点了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伴随着众人的欢呼声此起彼伏。   周围村子里的人来瞧热闹,皆被迎进去吃了一顿流水宴。   酒庄新落成,席安在张叔的建议下摆了一天的流水宴给酒庄添添喜气,只需一句吉祥话就可以进来吃吃喝喝。   随着众人入内, 席安拉着亓官寐的手往里走, 被人簇拥到了主桌,那里都是相熟的, 见了席安起哄要灌她酒喝。   她心里高兴,来者不拒。   偶尔偏头看向身旁人,漂亮的眼中总是带着浓郁的笑意。   “呦,这般浓情蜜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今日新婚呢。”张大夫调笑一句, 他的身边坐着家里新嫁娘, 正拿着筷子熟练的为她夹菜。   “倒不及张大夫, 新婚燕尔,情意绵绵。”席安难得怼他一句。   面上带着些微笑意。   孙徽不好意思的垂眸笑了一下,很是温婉安静。   “哈哈哈,你现在可是地主老爷了,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大夫大笑两声,举起杯子敬她。   席安与他对喝一杯,彻底开了灌酒的架势,同桌一个个端着酒来敬酒。   亓官寐在她边上安静吃菜,偶尔还有人不长眼找他喝酒,皆被席安挡了回去。   她喝酒豪迈,一杯酒一口就干了,十分的爽快,面上也不见醉。   不过若是醉了也好,这酒庄建成,后续可有的要操心的。   里正也被请了过来,自持身份没有去敬酒,还是席安拿着酒杯来找他。   “叔,这半年还要多亏您的照拂,我敬你一杯。”   里正嘴角微掀,抬眼瞧了瞧她,精明的眼中闪烁着光。   “还是你有本事,这般艰难还能把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席安轻笑下,“多谢叔照拂。”   “等这酒庄运转,还是需要些人手帮衬的。”   里正动作一顿,眼帘微掀,只见席安浅笑着,也看不出具体情绪。   “你倒是一个精明的。”他不由轻哼一声。   一个村子最重要的是什么,是平和与富强,只有有本事赚钱的人多了,村子才会扩大,人才会兴旺。   里正自然是希望自己任期中可以将村子带的更好,为子孙造势。席安说这话,明显就是要帮着村里,也是故意说给他听。   叫他知道利害,未来才会帮着她。   里正心中有数,被算计倒也不气,反而觉得席安有本事,就是可惜不是他们张家的姑娘。   这酒庄落成一天流水宴热热闹闹的。   张头一连做了两大笔生意心里也高兴,看席安喝了那么多,主动说要送他们两口子回去。   “之前你叔找我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寻常的单子,真没想到是来了个财神爷。”张头喝了酒,也忍不住多话。   与其说他送席安两口子回家,还不如说是亓官寐扶着席安,还要看着张头跌跌撞撞走路不要摔了。   还有两个人匠人与他们同行,原就是张家村的,一起顺道回村。   席安从建房之初到现在也认识张头大半年了,被他承包了两桩生意,闻言也附和:“确实没想到。”   “都是缘分,缘分。”张头嗝了一声,走路跌跌撞撞。   他们从村另一头走来,应是要直穿过村才能回去,路过村边那一排房子,隐约可以听见哪儿传来了几声怒骂抽泣。   一群人先是一怔,张头也有些清醒了。   “怪哉,这是哪里来的声音?”匠人奇怪的左右看看。   却不想一个年轻男人披头散发的从一户人家里窜了出来,拿着几个馒头又哭又笑,塞在嘴里还不忘咒骂。   “我是未来状元老爷!是王家的乘龙快婿,你们什么东西,也敢苛刻我!”   “等我当上大官,就把你们全斩了。”   那男人骂骂咧咧,又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神色中透露出疯癫。   一行人从敞开的大门往里瞧,只见一个妇人坐在院里哭哭啼啼,胸前的衣服都被扯散了些。   昏暗的室内,还有一个阴沉沉的矮瘦老人,正在黑暗中向外窥探。床上,一只犹如骨爪一般枯瘦的老人手正颤颤发抖。   这画面太过惊悚,这可把那两个匠人吓得够呛,等反应过来才拍着胸脯疑惑发问:“这不是席家人吗?”   “这人……难道是席修贤?”   席安听到席家,只是冷淡的朝屋里看了一眼。   “他居然出来了。”席安很久没有关注席家的事情了。   倒不知道席修贤出来了。   一边走着,一个知晓内情的匠人说:“嗐,这人在狱里走了一遭,出来疯疯癫癫的也废了,还不如不出来。”   话说到这,他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说:“诶,我听说啊!是席家三媳妇偷了家里的银钱和房契,欠了一屁股外债,才把他赎了出来。一开始回来还好好的,谁知没半天就疯了,做着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呢。”   “一开始大家还不知道她欠了外债,直到那收账的上门,啧啧,那闹的可难看了。席二的腿打折了,席三的手指也砍掉两根,差点席娟也给卖了。闹成这样,不晓得有多惨呢。”   “诶,你怎么能在东家面前说这些。”另一个匠人打断他,偷瞄了眼席安。   席安面色如常:“不认识,没关系。”   两个匠人僵笑两下,被张头挨个拍了下脑袋。   “这我就先走了。”眼见席安家就在眼前,张头连忙带着自己这两个匠人告辞。   席安目送他们离开,掏钥匙开门的时候,偏头见亓官寐正看着自己。   “怎么?”她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没事,我又不在意。”   她轻笑一声,主动与他牵手:“本也就是他们活该,我可不怜悯他们。”   亓官寐看她确实不在意才松了口气,没忍住挑了挑唇角。   “这么开心?”席安挑了挑眉。   “谁叫他们欺负你。”亓官寐当然开心了,他看席家人不顺眼很久了。   看到他们凄惨,心里就开心。   席安便笑:“你也太小心眼了,那我以后可不能惹你,怕你记我一辈子。”   “记一辈子还不好?”亓官寐不满。   “好,当然好。”席安偷偷用尾指与他尾指相缠十指相扣。   “但我希望,你一辈子记的不是我的不好,不是我惹你生气多少次。而是我们看过多少次日落,听过多少场春雨,只记你我共看云卷云舒的日子。”   她说这话的时候,天光落幕,日与夜一线相接,繁星探头而出,月亮勾起尖芽。   而那日暮星河,倒映在她的眼中,簇拥成海。   当最后一丝天光落幕,相连的人影羞涩躲藏进夜幕的怀抱。   ·   秦束真不愧是相府家臣,办事十分妥当,很多东西一早定下。酒庄落成,东西一搬进去就可以投入运转。   而此时,应郎泾的商队也来的正是时候。   席安一时忙碌,老刘上工做了管事,陈寡妇之前行事十分妥帖因此席安给她安排了个职位,做了酒坊厨娘,至于其他人手则是秦束帮着挑选。   他管理过酒坊,十分有经验,对于一些职位也有自己的见解。   席安干脆安排老刘和他多学学,自己则和亓官寐踏上了前往池郡都的路程。   上回从池郡都回来,还没有同黄鹤楼重新签契。   主要是管事不在,主家召他进京去了,许是要被调到京城管事,两人急着回来,又觉得此事不急,可以缓缓再说。   如今酒庄落成,这件事也就提上了议程。   他们走水路快,带上了宝儿和小茶,照旧是原先的港口乘船。   只是之前禁令之顾,没能坐上如同上回那般体量庞大的航船。   又正是十一月的时候,天气冷了不少,体弱如亓官寐已然穿起了厚重的外衣。在水上闷闷不乐,窝在房间里不愿意出去。   毛绒绒的宝儿与小茶俨然成为他的新宠,是床榻上的常客。   席安拉扯他出门未果,便同他一道窝在房间里看话本。   “你这也太怕冷了些,等生意谈完,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席安拿着汤婆子给他暖手,又主动接过话本翻看。   亓官寐解放了双手,心满意足的往她怀里蹭了蹭。   “这水上风大,回来的时候都临近十二月了,可不能再走水上了。”他埋怨一句,又迫不及待道:“最好明日到了就能见着他们管事,把事情谈妥了,后日我们就回来。”   “那倒是没有这么好的事。”席安无奈,把他揽紧了些。   “你这般怕冷,之后入京可是要遭罪了。”   亓官寐吐了吐舌头:“遭罪就遭罪,我们走水上回去,窝在屋里不出去,叫你给我暖床。”   “呵,之前还说不坐船呢。”席安轻笑一声,温柔的道了声好:“给你暖床。” 第112章 完结 [VIP]   亓官寐前边在船上还说最好当天把事情谈妥了, 这边一下船,就见那黄鹤楼的掌柜在码头上等着他们。   把人一接上,就麻溜的送到了黄鹤楼。   那掌柜上京一趟, 回来没升官没发财, 还满脸笑脸, 一进屋四下无人就要拜人:“草民叩见小郡王!”   亓官寐瞬时了悟,他似笑非笑:“你这是上京被敲打了?”   掌柜的讨好的笑笑:“草民前个还接到秦爷的信, 上边说得清清楚楚,郡王要办的事草民一早就拟了契, 您瞧瞧可有什么要改的?”   亓官寐眼尾微挑,拿过那契约打眼一瞧, 就差没有把让利两个字写上面了。   莫说之前想的三七分,这合约直接就二八,亓官寐八,黄鹤楼二,让了实诚的利给他勉强赚点钱。   亓官寐自然没有意见,条条合约看过之后内心十分满意, 便提笔签了字, 又让席安盖了印。   掌柜收了契,又把两人恭恭敬敬送去了楼上的上房, 内里摆设富贵堂皇,吃用一应俱全,早已点了银碳备了热水。   “这掌柜还真上道。”泡在温暖的热水里,亓官寐将头搭在席安的肩膀上, 舒服的眯起眼。   席安撩起水泼在身上, 一边嗯了一声, 问:“秦爷是谁?皇家人吗?”   “是阿束。”亓官寐帮着她清洗长发, 一边撩水一边回答:“我比阿束大上两岁,我摸算盘的时候他就跟在我身后抱着账本,这么多年管下来也替我巡视了不少产业,明面上都是他帮我出面打理。”   “我一个郡王,明面上总不好做那些生意事,与民争利听起来不好听。阿束帮我出面省了很多麻烦,也因此被人奉为上宾,一些商人会尊称他为秦爷。”   “我要倒水了。”他知会一声,起身将一盆水倾斜倒下。   清水将发上皂角浮沫冲洗干净,席安抹去脸上的水才睁开眼缓了口气。   “那黄鹤楼掌柜上京是怎么回事?”   “阿束惯会给爹爹递消息,估计是知道我们回来给爹爹递了消息罢。”亓官寐解释了一句,扁了下嘴。   他把黄鹤楼背后东家和自己的关系说了。   那背后东家是亓官家族的旁□□一支与他爹爹有些交情在,得了几分主家庇护,这些年生意做的大,几乎是脱离了从政的可能专心捞钱。   一个家族人多了总不可能每个都走一样的道路,他们那支会赚钱从商争利倒无所谓,只是媚上手段用久了老是想同他攀关系。   他最烦旁人妄想高攀他。   “我可清楚自己定位了,我就是个皇室纨绔,不参政不争利,他们攀我也没用。”亓官寐抱怨。   “倒是定位清晰,明智之举。”席安诚恳点评。   与其说定位清晰,不如说有大智慧。   他生为长公主之子,不参政不争利,日后位置谁坐都影响不到他,可谓是明智之举。   两人来时没与燕然他们说,第一天就把事情处理好了,亓官寐就催着席安回程。   到了十二月,梅花初开,这初雪按京中风雅总会收集起来酿酒用,加上要采梅酿酒,事物繁忙。   席安便没有久留,第二日就找了马车一路晃晃悠悠回了?城。   两人带着合同回来,阿束也把酒庄人员安排好了,差不离可以投入运转。   酒庄第一壶酒,是年底梅花初开,拿去岁初雪酿成的清酒酿了一坛留做收藏。   之后整个酒庄就投入了忙碌的运转之中。   采集初雪,采摘梅花,到最后酿酒。   期间数个步骤被拆解开来。   重要的地方还准备了契约,让做事的人直接签了长契,又签了保密契约,上面的赔款数额是叫人如何也不敢泄露半点的。   忙忙碌碌近半月,京城的来信犹如雪花般飞来,封封催命,直催他们上京成婚。   他们才姗姗踏上上京的航船。   这次的航船是从渤海而来,将路过池郡都上京,将海货送入京城。   席安与亓官寐收拾了行囊,告别村里众人,带着阿束与两小只上了船。   天气冷,小茶被迫穿上了红彤彤的大红棉袄,套在身上随着它走动,头上帽子一晃一晃十分可爱。   不似第一次上船那般惧怕生人,它自从健壮之后胆子十分大,见到什么都想去撩拨一下。   有回还叼了只牛角虫放到两人床头,把亓官寐蹭醒,乖巧蹲坐。   这种虫子两个钳子十分厉害,足以将人的手指夹出血来,距离那张漂亮的脸就那么一点点距离。   把午睡的亓官寐吓得瞬间清醒,再不敢把小茶放进屋里来。   小茶踩着航船的边边陪着两个主人往里走,一跃跳下一米高已然十分熟练,牢牢跟着他们的脚步往里面走。   过了甲板,秦束定了两间航船的二楼的房间,顺手把小茶抱了起来,跟在主子夫人身后。   “主子,水上去京城要走四天水路,还要转两天马车,我安排了人在港口等,能顾得上良辰吉日成婚。”   秦束一路跟着两人到了房间门口,路上也没闲着,把要抉择的细节问清楚之后,才替他们关上房门,把碍事的宝儿和小茶抱走了。   亓官寐一路上颠簸早已疲惫的不行,上了船倒头就睡,中午被推醒迷迷糊糊吃了点东西又睡了回去。   等彻底清醒,天光已然黯淡。   席安点着蜡烛把小茶抱在怀里看话本,见他醒来主动问:“要不要吃点什么?阿束之前过来两次,看你在睡就没叫东西。”   “不饿。”亓官寐蹭蹭被子,打了个哈欠还想睡个回笼觉。   屋里暖和,炭火一直没歇。   到底是有人用钱打点一切,一路过来十分舒心。   席安也是这才意识到相国家的产业多么庞大,秦束一路安排过来享受的都是特别待遇,没叫两人受一点苦。   “他性子看着也不够沉稳,做起事还颇有章法。”席安忍不住对亓官寐感慨。   亓官寐闻言撑着下巴笑了,肯定道:“就是有本事,才不好惹,他性子乖张着呢。”   “皇帝舅舅登基,我十二岁被封郡王时可谓是风头无两,打小就知道自己是要出门建府的。爹爹担心我,培养他做我的家臣,替我管家,自然要厉害些。”   “以后就也让他帮安安管事。”亓官寐仿佛捧了什么好东西要献人,巴巴开口。   席安倒也没拒绝:“那我可得对阿束好点。”   “你还不如对我好点。”亓官寐因她这句话有些吃醋,“他可是跟着我的,你对我好才是主要。”   “好好好,对你好。”席安宠溺附和。   低头在他鼻尖啾了一下。   还没起身就被他拉着衣领重重的啾了回去。   池郡都上京路途遥远,下了水路又要坐车,折腾了两回才总算瞧见了京城的影子。   不说亓官寐觉得烦躁,两只小的也有些憋不住了。   到了城门口,他们没急着进城,下了马车原地休整。   亓官寐躺了几天,只觉得骨头都软了,冬日裹得严严实实,在雪地蹦跶几下,十分笨拙可爱。   席安看了想笑,伸手从他发上拂去雪花,又扫过肩膀,最后被他握着手塞入斗篷里。   斗篷里十分温暖,被他攥着手倒觉得有些热了。   但两人都没有松开手。   好不容易放飞的宝儿在雪地里狂奔,把拉着狗绳的阿束拖得气喘吁吁,小茶完美的在雪地里无所遁形,慢吞吞的蠕动,每走一步雪坑多出一个。   他们对视一眼,接着吵闹的背景,相视而笑。   本是心情大好,却不想一入京,就被人给扣了。   长公主亲自带人,手一挥,就让人把他们给押了。特别是席安,知道她本事高,直接把手捆了。   “都给我绑回去。”   亓官寐:?!!   “你干什么啊娘!”   席安也是满脸不解,眸色微沉,视线在周围不停晃动。   他们被分别押上了不同的马车。   “席将军。”席安一上车,轻柔的声音响起。   迎面是一位粉面桃腮的美人,穿着红色立领长袄并十二狸奴戏球织金马面裙,头戴漂亮的琉璃玉花簪,一双杏眸灵动多情。   正端庄的交叠双手注视自己。   “安王妃。”   席慕绵抿唇一笑,“好久不见了,席将军。”   “抱歉,实在是难催你们上京,皇姐一时着急,没吓到吧?”她为席安解开束缚,语气温柔。   席安心说这确实吓人了。   许是瞧她没有说话,席慕绵开口安抚:“莫怕,皇姐一早把昏礼准备好了,后日就是你们昏礼,明日应会安排入宫谢恩,我也会同去的。”   “那就多谢王妃了。”   席慕绵一笑:“不麻烦。”   如安王妃所说不错,第二日席安就被长公主安排入宫面圣,她也一直没能见到亓官寐。   长公主同她抱怨:“这孩子真的是闹死了,昨日闹了大半宿,天亮才气鼓鼓的去睡,估计回去又要闹了。”   这话席安不好说什么,没能答话。   她未学过面圣的礼节,又是长公主安排人带着进去的,一路直接去了皇后寝宫。   懵懵懂懂进去,才方下跪还没片刻就有人传皇帝来了。   她随大流跪了,感觉到隐约的目光盯着自己瞧,也只垂眸敛目,不动声色。   皇后仔细打量她,说:“是个漂亮的姑娘,难怪幺儿喜欢。”   皇上没有说话,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气氛一时冷凝。   皇后连忙推了推他。   皇帝才不情不愿的想要开口说几句,却不想安王来的正是时候。   受到传唤,安王进去行了礼,顺势把席安给扶了起来。   皇帝一看,嘴角微动,“这是来救场来了?”   “闹得厉害,没办法。”安王难得小脾气的耸肩。   至于谁闹,大家都了然于心。   皇后瞬间就笑了:“这孩子,可真护短。”   “去,出去。”安王推了把席安,小声指示。   席安利索出去了,这一出去昨日说要同来的安王妃正在外边等着。   见她出来同她一起往外走。   “没吓着吧?”   席安扯了扯嘴角,只觉得莫名其妙:“没吓到,就是跪了一会。”   “我嫁人前见娘娘也是好生跪了一阵,还是你家幺儿给我解围呢。”席慕绵捂着嘴笑了,一双杏眸顾盼生辉。   “他们是不清楚情况,不胡乱表态度,真明白幺儿喜欢你,会对你很好的。”   “解围?”席安奇怪。   说起这事,席慕绵羞涩难掩,悄声在她耳边把事情说了。   席安一时惊讶:“他这事也做的出来。”   “对了,王妃娘娘。”她这一提起,席安从手腕上褪下一对双镯:“这是皇后赐的东西,给我怕是不妥。”   “你拿着吧,这镯子本是母后留给我家王爷的,以后也是要传给我的孩子,不如给了你。”席慕绵推拒。   又道:“之前我总想送点什么东西给你,思来想去,却觉得这个合适。你或许不记得了,三年前禹城一面,他惦记你多年,如今得偿所愿就合该是你拿着。”   “我送你这个,他开心吗?”末了,她又问。   席安点头,他自是开心的,到底是长辈的认可,亓官寐总是爱瞧她带着,取下一会都要生气。   席慕绵便笑了:“那你就戴着。”   “他初次见你,听闻你姓席,还巴巴跑来问我是席家哪一支的,可曾婚配?说来也巧,你我同姓,许是本家,我而今也是你的长辈,便不许跟我推脱了。”   席慕绵拿了双镯为她戴上,一路送她出宫上了马车。   这日进宫不到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长公主诧异,但也没说什么,反而领了一众宫女嬷嬷带她准备明日的婚礼。   亓官寐那边可就没那么辛苦了,他直接被绑进了公主府对门的新宅子,是拿以前的王府翻修成他的郡王府邸,做他日后的住所。   他在这新房子里闹了一个晚上,天光渐白累得不行才肯去睡。   迷迷糊糊间被人摇醒,见天光微亮还以为没睡多久,闭眼要睡。   被拉着一通捣鼓,最后穿着婚服头戴官帽被人推出了房间。   一出去,无数红纸条从空中散落,唢呐声猝然响起。   他被人拉着推上马,一脸茫然的走了半个京城终于绕回来了,饿得只想下马用膳。   却不想一下马,又有一群人把他簇拥着进了对面的公主府。   公主府内张灯结彩,红绸喜字十分热闹。亓官寐这时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刚一转头就被人推进了新娘子的闺阁。   那嫁衣艳丽似火,转过来的脸熟悉又陌生,抿着口脂的唇微微勾起,丹霞色眼尾给锐利的双眸添了几分柔美多情。   双手提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见他踉跄进来,望过来的目光叫人目眩神迷。   亓官寐一时没能说话,席安亦是被人匆忙盖了盖头手忙脚乱的被人推到了他的身边。   “安、安安……”亓官寐还未说完一句话,又被人安排着背上了新娘子出阁。   他小小声抱怨:“我上次嫁人都不用,这次干嘛还要我背啊。”   席安轻笑:“我嫁人和你嫁人哪里能一样?”   她靠在亓官寐的肩膀上,听着外边喜气的唢呐声,突然笑了。   “你嫁我一次,我嫁一次,双重姻缘两厢结缔,你说我们这不是预定好了下辈子。”   “可我不止想要下辈子,要生生世世,不能分离。”亓官寐偏头,握着她的手认真提议:“那我是不是每天都要办昏礼才行。”   “那可得说好了。”席安含笑承诺:“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属于我。”   “当然。”   亓官寐拉着她,一起放在新府邸的大门,轻轻一推,崭新的郡王府展现在他们面前,里面张灯结彩、红绸喜字,预示未来的生活,也终如今日喜乐安稳。   完。   作者有话说:   熬夜肝完,人已废……番外暂定是写一个小世界外加几个本世界的番外。   小世界:abo 烈酒o席安x绿茶a齐寐先婚后爱小甜饼(不是女a不是女a)   剩下的你们点,想看什么点什么,我有灵感就写,那个点了养娃日常的宝贝我会尽量写哒OvO!   最后,推一波接档文,是小绿茶舅舅舅妈的故事,权倾朝野的偏执王爷x只想躺平的废物美人(轻微火葬场扬渣男灰→其实是个日常小甜饼)   ————9月23号开文《假孕后我被偏执反派盯上了》   席慕绵,侯门嫡女,为了家族荣耀,如履薄冰地做了十年的太子正妃,最终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只为给她的庶妹挪位。   太子:“你空有一张漂亮的皮囊,内里麻木不仁、不知情趣,我早就受够了,只有娇娇才配做本宫的太子妃。”   “待侯府满门抄斩,我便迎娇娇入主东宫,届时再也无人知晓她的庶女之身。”   重活一世,入主东宫的圣旨再一次送到她父亲手上。   席慕绵一改往日的端庄大方,撕碎了那张圣旨。   “女儿拒旨,女儿已和安王秦寒逾私下授予终身,求父亲成全。”   刚从边外回来的安王秦寒逾得知此事。   “哦?本王竟然不知何时多了一位王妃。”   席慕绵万万没有想到,五年后才会回京的安王,竟然亲自上门向侯府提亲!   新婚当夜,安王掀起席慕绵的红头盖。   “王妃甚美,本王很是欢喜,只是王妃所说孕有的本王骨肉在何处?”   ——   太子火葬场   只想躺平的废物美人x权势滔天偏执王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