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真千金回来了》 作者:杜卿卿   文案一:   慕念瑾从小身子骨弱,道士说她活不过十六岁,慕念瑾的爹娘把她送出京城。   十五岁那年,慕念瑾回到府里,却多了一个与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便宜妹妹。    慕念瑾每日去给长辈请安,努力讨爹娘喜欢。     可是,慕念瑾的爹娘:念念,你妹妹乖巧天真,从小在我们身边长大,你要多让着她。     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我只喜欢你妹妹,你主动退婚成全我们吧。    既然如此,慕念瑾不干了,咸鱼躺平,苟命要紧,谁爱请安谁去,还有这个未婚夫,便宜打包出售。   文案二:   慕家人以为慕念瑾要不了多久就会死在府里,然而,离未婚夫的小叔叔江寒恕越近,慕念瑾病弱的身子越舒服。   定北侯江寒恕矜贵英俊,年少有为,然恶名在外,冷漠狠厉,杀人不眨眼。    慕念瑾: 好凶,怎么抱紧苟命是个难题。   小剧场:   慕念瑾趁其他人不注意时,葱白的指尖儿碰了碰江寒恕的手背。   慕念瑾:又可以多活几天了。   望着面前的女子,江寒恕眉头微皱:轻浮。    后来,身子好的差不多,慕念瑾收拾个小包袱,准备走人。    江寒恕:???我以为她喜欢我,原来她只是把我当补气续命蹭气运的金大腿!   肤白貌美病弱真千金x气运男主   内容标签:天作之合   主角: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不怕,真千金她有气运大佬,抱紧   立意:多做好事 第1章 、两次重生   临近清明,时雨纷纷,漫漫乌云压顶。   官道上一辆青帷马车悠缓前行,冷风吹进车里,少女浅蓝色绣花裙裾扬起。   这辆马车驶往京城,车里有主仆二人。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丫鬟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在她对面的少女,穿着浅蓝色绣团花齐胸襦裙,高腰间的粉色丝绦垂下来。   少女梳着花苞髻,肤如凝脂,姿容韶秀,细碎的光流转在那双桃花眼里,熠熠生辉,晶莹明澈,耳边的粉色耳坠随着马车前行而晃动。   丫鬟郁桃把目光落到这对耳坠上,又不由得移到慕念瑾的脸上,自家小姐可真好看,即便她待在小姐身边多年,日日可以见到小姐,难免有时候还会看恍了神。   慕念瑾柔声道:“有披风,还好。”   郁桃给慕念瑾倒了盏热茶暖手,伴随着雨声,郁桃困意涌上来,打了个呵欠。   慕念瑾看她一眼:“你睡一会儿吧。”   郁桃摇摇头,“我还得伺候小姐。”   “这会儿没什么需要你伺候的。”慕念瑾道:“你先睡吧,等到了客栈我叫醒你。”   郁桃又打个了哈欠,赶路这段时间她一直没休息好,实在撑不下去了,“那好吧,小姐。”   郁桃靠着车壁很快睡着,马车里更加安静。   又一阵风从缝隙里进来,钻进慕念瑾的襦裙,凉意在她的指尖儿蔓延开来,慕念瑾手脚变得冰凉。   方才郁桃问她冷不冷,不想让郁桃担心,慕念瑾没有如实告诉她。   可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慕念瑾明白,她的身子是越发弱了,不过是清明前夕的一场雨,她全身竟冷冰冰的,没有温度。   慕念瑾想起年幼时那位道士给她占卜的话,道士说她邪祟缠身,体弱多病,活不过十六岁。   再有一年多的时间她就要十六岁了,若那个道士所言不假,她是不是快要死了?   “念念,念念。”   马车里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慕念瑾的思绪,慕念瑾惊讶地左右环顾,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可车里只有她和郁桃两个人,眼下郁桃又睡着了,刚刚是谁在说话呢?   “念念,是我在说话。”那声音又在慕念瑾的脑中响了起来,“你别怕,我不是人,但也不是什么鬼魂精怪,我是系统。你想和我说话的话,直接在心里说就行,我能听到的。”   慕念瑾心跳的快了些,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东西突然出现在她的脑里,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   慕念瑾警惕问道:“系统是什么?还有,你是怎么知道我身份的?”   “说来话长,系统是几千年后的东西,被选中的人可以通过绑定系统完成任务,从而实现愿望,你就当成是天外来物吧。”   “我是一个功德系统,穿梭各个朝代,专门帮助运势被夺走的人,多做善事累计功德,从而拿回原本属于他们的运势。至于我的身份,其实我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机缘巧合,我来到你身边,听到了你和丫鬟的对话,自然就知道你的身份啦!”   “这样啊!”慕念瑾心跳平缓了些:“功德,运势,这又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运势和命格,常做好事的善人、德行高尚的圣人或者有功于黎民百姓的人,气运和功德就会多于其他人。”   慕念瑾明白了,她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柔声道:“那我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溜溜。”   “溜溜。”慕念瑾重复了一遍,“很可爱的名字。”   被慕念瑾一夸赞,溜溜很高兴,“念念,你睫毛好长皮肤好白啊,身上也香香的,想亲。”   被这句话逗笑了,慕念瑾不知道溜溜长什么样子,但听溜溜的声音,明显年纪不大,像几岁小孩似的,“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溜溜声音变得沮丧,“另一个朝代有人绑定了系统,我去往那个朝代的时候出了事故,途径你们这里,赶上下雨被雷劈了,只能在你们这个朝代多待一会儿,意外来到了念念你身边。”   被雷劈了?慕念瑾噗嗤笑出来,“那你疼不疼?以后要小心点!”   “不疼。”溜溜点点头,“我会小心的,不能再被雷劈第二次了。”   慕念瑾笑了笑,又问道:“溜溜,既然你是功德系统,可以窥见别人的功德和气运,那我的气运是不是很不好?”   在慕念瑾五岁那年,就有道士说她命格凶煞。   “你不是我的宿主,我没有权限知道你的命格和气运是好是坏。”溜溜道:“但我遇到了你,也算是有缘,我知道念念你体弱多病,我想帮帮你。”   常年生病,慕念瑾眉眼间透着病态,哪怕她一看见汤药就反胃,可慕念瑾还是忍着喝下去,她也努力的锻炼身体,但并没有效果,她的身子越来越弱。   生病的滋味并不好受,一天天清晰感受到力量从自己的身体里流逝,似水般一滴滴流走,沉闷虚弱,让人无力。   慕念瑾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帮我吗?”   溜溜:“我这个法子,和寻常求医问药治病救人的方法不同。我那些宿主做任务的时候,与功德无量的人接触,对自身气运是有利的。”   慕念瑾道:“你是让我多和功德多运势好的人接触?”   “对哒。”溜溜道:“按照我们现代的说法,这叫共享功德。功德无量、气运繁盛的人,会对身边的人产生有益的影响,你离他们越近,你的病情可能会好转。”   “不过,也不全是正面的影响,端看个人的选择和造化,心思歹毒罪大恶极的人,就算是共享了功德,也不会有好运的。但究竟有没有作用,我不是很确定,毕竟念念你不是我的宿主,我不太清楚你的情况。”   慕念瑾露出笑,“没事的,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方法。”   溜溜又多说了些:“念念,京城多贵人,相应来说功德无量的人也更多,等你回了京城,你仔细留意些。”   “好。”慕念瑾应下来。   接下来,慕念瑾未出声,她正在思考这件事,突然,一道轰鸣的声音响起,马车剧烈晃了一下。   慕念瑾身子朝前摔去,她赶紧扶着车壁,一旁睡着的郁桃也被这番变故给惊醒了。   慕念瑾稳住身子,问着驾车的马夫,“张叔,出什么事了?”   马夫很是焦急,狠狠扬起马鞭打在马背上,恨不得让马车再快些,“小姐,不好了,发生山洪了,这一段官道两旁都是山,赶上下雨天,山上的石块和泥流都下来了。”   山洪?慕念瑾脸色一变,官道两旁的山坡并不高耸,山洪不常发生,这么倒霉的事情怎么让她遇上了?   马夫使劲挥鞭,但赶路一天,马匹早已疲惫,跑不太快,山坡上青黑的石块掺杂着泥土与雨水轰隆滚落,奔腾咆哮而下,眨眼间的功夫,将这辆不起眼的马车吞没。   慕念瑾两眼一黑,失去了知觉,哦豁,她的运气也太差了,还没回到京城找到可以让她共享功德的人,她就这么死了!   *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丫鬟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慕念瑾怔愣地盯着坐在她对面的丫鬟,这段话她已经听过一次了。   慕念瑾难以置信的开口,“郁桃?”   郁桃一脸迷茫,“小姐,是我啊,怎么了?”   “我们不是……”,慕念瑾盯着郁桃的脸,把“死了吗”三个字咽进了肚里。   她掐了下胳膊,一阵痛感传来,慕念瑾顾不上外面还在下雨,又急忙打开窗棂朝外看去。   这一切都是真的,还没有发生山洪,不是她的幻觉,她这是死而复生了?   “念念!”系统的声音在慕念瑾脑中响起。   慕念瑾身子一僵,急忙在心中问道:“溜溜,你还在?这是怎么回事啊?”   “念念,你猜的没错,你还活着。可能是我的到来,导致你们这个时空出现了错乱,引发了山洪。我用系统里一半的能量让时光回溯了一刻钟,让你重生到山洪发生之前了。”溜溜很是自责,“对不起,念念。”   重生?她竟然重生了!   先是来了个功德系统,这会儿慕念瑾又死而复生了,今天一天,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太过玄妙,完全超出慕念瑾的想象和认知。   但情况紧迫,慕念瑾来不及思考太多,她平复心绪,“谁都无法预料会发生意外,你也不是故意的,你又救了我们,该是我向你道谢才是。溜溜,谢谢你!”   溜溜低落的情绪散了些,“念念,我也说不准一刻钟后会不会再次发生山洪,要不你让马夫加快速度,抢先时间赶路吧!”   慕念瑾咬了下唇,这段官道两旁都是山,如果还会出现山洪,马车加快速度并不能完全规避意外的发生。   最重要的是,慕念瑾和溜溜交谈的这一会儿,一旁的郁桃给她倒了热茶后又睡着了,所有的事情都和慕念瑾重生之前一样,没有丝毫更改,一切都在朝着同样的轨迹发展。   这样下去,很有可能还会遇上山洪。   车上不只她一人,几个人的性命都握在她的手里,慕念瑾不敢赌,“张叔,我身子不舒服,这附近有没有能歇息的地方?”   不知道具体引发山洪的条件是什么,也不知道一刻钟后会不会再次出现山洪,是以,慕念瑾决定停留一段时间,等雨停了再赶路。   马夫粗声回道:“小姐,荒郊野外的,在这里停留不安全,再走一段路就到客栈了,要不您到了客栈再休息?”   慕念瑾坚持道:“张叔,我胸口闷得厉害,喘不上气,不能再赶路了,这会儿雨又越下越大,可能会遇上山洪,还是找个地方避雨吧。”   马夫不以为意,“小姐,这雨不算大,两旁的坡也不陡峭,此地又干旱少雨,不会发生山洪的。我走过的路比小姐吃过的米都多,小姐多虑了。”   慕念瑾浮现一抹苦笑,哪里是她多虑,若不是死过一次了,她也没想到会出现意外啊!   慕念瑾加重语气,“张叔,按我说的来。”   马车慢下来,恰好附近有一座废弃的寺庙,下官道走不远就是。马车找地方栓马,郁桃搀着慕念瑾朝寺庙走去。   寺庙不算小,屋顶完好,里面还有一座佛像,但多年没有人烟和香火,地上满是灰尘,横梁也结满了蛛网,潮湿又阴凉。   慕念瑾本就体弱,进到寺庙里,她的脸色越发苍白。   郁桃找了块稍微干净的地方,扫过灰后,靠着墙把披风铺在地上,让慕念瑾坐下。   见慕念瑾脸色不好,郁桃碰了碰慕念瑾的指尖儿,“小姐,这里湿气重,您身子受不住的,我去找些柴火取暖。”   慕念瑾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不想让自己的丫鬟冒雨拾柴,“外面还在下雨,你别去了,我忍一会儿就行了。”   “小姐,雨小了一些了,附近还有山坡,找柴火很容易的,一会儿就能回来。”郁桃道:“况且,我还要把马车上的东西拿过来,左右都是要出去的,没事的。”   慕念瑾叮嘱道:“那你先去找张叔,和他一块儿,彼此也是个照应,你们俩不要走太远。”   郁桃应了一声,出去寺庙。   此时庙里只慕念瑾一人,慕念瑾喊了几声溜溜,不见有回应,不知道系统干什么去了。   地上湿气重,慕念瑾站起身,打量着寺庙,去到佛像前。   不多时,几道沉重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雨声传进来。   慕念瑾仔细辨别着声音,隐约听到几声求饶声,不是郁桃和张叔回来了。   不知道进来寺庙的是什么人,以防万一,慕念瑾脚步放轻,藏到佛像后面,呼吸也轻了些。   接着,庙里进来三人,有两人满身血迹倒在地上,其中一人捂着伤口,“大人,饶命啊!”   站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修长如竹,脸上带着玄色面具,遮着上半张脸,手中持冷剑,正对他的咽喉,声音凛然,“谁派你来的?”   那人身子颤个不停,“是…是永宁公主派小人来刺杀您的,永宁公主恨您入骨,她说只要事成,就给小人金银权势。”   “永宁公主还说……”   那人的话还没说完,突然间他身子发抖的更加剧烈,他惊恐盯着立在他面前的黑衣少年,一道殷红的血从他的喉咙里窜出来,洒落在寺庙布满灰尘的地面。   *   慕念瑾藏在佛像后面,屏气敛息,悄悄探了探头,恰好看到冷剑入喉、血迹喷溅的这一幕。   血腥味刺鼻,渐渐蔓延开来,慕念瑾因着身子弱,便对这种气味更加敏感,她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穿黑衣服的少年把那两个人都杀了,慕念瑾欲哭无泪,手脚发软,她可太难了,山洪、重生、杀人,怎么什么事情都让她遇上了!   慕念瑾紧张又害怕,算算时间,估计郁桃和张叔快捡柴回来了,她只希望这个黑衣少年赶快离开,不要和郁桃他们撞上。   黑衣少年手中持剑,黑靴踩在地上,他正准备离开,余光看到靠墙地面上的披风。   少年脚步一转,走到披风旁,这披风干净精致,没有一丝灰尘。   隔着面具,他幽黑的瞳孔看向正中间立着的高大佛像,淡声道:“出来吧!”   慕念瑾心跳如锣,糟糕,被发现了。   慕念瑾一时没有动静,庙里的少年却也不离开,笃定佛像背后藏着人,像是猛兽瞄准了猎物,等着猎物主动送上门来。   少年杀人不眨眼,惹怒了他没有好下场,慕念瑾不敢再拖延时间,她深吸一口气,慢慢直起身子,从佛像后出来。   看到慕念瑾,黑衣少年一怔,原来是个姑娘,他还以为佛像背后的人也是来刺杀他的。   这个姑娘约莫十四五岁,面色雪白,身姿纤柔单薄。   不过,还是不可掉以轻心,荒郊野外,她只身一人藏在佛像后面,实在可疑了些。   少年一步步朝慕念瑾走去,手里的剑,剑锋还沾着血渍,他声音淡漠,透着冷意,“听到什么了?全都说出来,不然,我不介意杀了你!” 第2章 、靠近那个少年   这是要杀人灭口?   慕念瑾还不想死,她攥着襦裙,尽量把心头的害怕压下去,“我…我什么都没听到,也什么都不知道。”   黑衣少年打量着她,“真的?”   慕念瑾赶紧点头,“是真的,我没有骗你。我在寺庙里避雨,太冷了,就靠着佛像睡着了,听到你的声音我才醒了过来,我什么动静都没听到。”   “还有,我自幼就身体不好,每天要喝几大碗汤药,我还有耳疾,很多声音都听不到的,旁人凑近我的耳边说话我才能听到。”   说到这儿,慕念瑾抿了抿唇。   虽面前的人带着面具,但慕念瑾还是看着他,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更加可信,“我就是个弱女子,还把自己的隐疾告诉你了,没有必要骗你的。我爹爹和我兄长还等着我回家,回去晚了他们会担心的。你若是不相信,可以在我耳边大声说话试一试,我真的听不到的。”   慕念瑾眉间的病色映入黑衣少年的眼帘,他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有些苦的药草香,是面前这个姑娘身上的药香。   少女有没有耳疾他懒得深究,这个姑娘病弱纤瘦,眸间藏着的慌乱和恐惧隐隐流出来,像是一只雪白的、受惊的小兔子。   曾经他也养过一只小兔子,但是,那只兔子,被他的娘亲当着他的面摔到了地上。   黑衣少年嗤笑一声,“不管你听到了什么,一个字都不准说出去。”   他不打算杀她了,看来这个黑衣男子相信了她的话,慕念瑾松了一口气,可惜,这口气还没松完,转眼间又出了变故。   躺在地上被黑衣少年杀死的那两人,有一人并未彻底死去,眼见少年正背对着他,那人瞅准时机,挥刀刺向少年的背后。   黑衣男子听到动静,动作利落,偏身一躲,顺势拉了慕念瑾一把。   然而那人拼着一口气扑了过来,疯了一样四处挥刀,慕念瑾身子弱,来不及躲避,刀锋刺进她的身体,而后抽离。   慕念瑾身上所有的力气瞬间被抽走,软绵绵倒了下去。   相较于疼痛或是其他情绪,慕念瑾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她这是又要死了?   不带这样的!   她体弱多病,可从来没做过坏事,从小到大也算乖巧,还经常给街上吃不起饭的小乞丐买烧饼和包子吃,老天爷爷不公平啊,她怎么就又死一次了呢!   望着这一幕,黑衣少年眉头微蹙,他很快接着慕念瑾,把她抱到怀里。   怀中少女脸色雪白,身子越来越凉,浓长的眼睫慢慢阖上,犹如一枝烂漫的花被雨水打落,变得萎靡,花瓣四散。   少年冷淡的声音,此时多了几分感情和愧疚,“对不起!”   若不是他怀疑慕念瑾是刺客,让她从佛像后面出来,她也不会被误伤。   不似预想中倒在冷凉的地上,慕念瑾落在一个温热的怀里,给了她最后一抹温暖。   是那个少年接着了她,那个少年在向她赔罪。   慕念瑾脸色苍白,轻轻摇头,“是我运气太差了。”   一天之内死了两次,一次遇到山洪,一次被误伤而死,确实找不出来比她运气还差的人了。   慕念瑾继续道:“我是京城慕府的大小姐,劳烦你告诉我爹娘,多年没有见到他们,我很想他们,是我不孝,不能在他们膝下尽孝了。”   听到这话,少年一愣,少女心口涌出的血艳丽,本该在枝头绽放的花朵,却在他的怀中凋零。   “我会的。”黑衣少年应下来。   他眸中闪过一丝冷意,挥剑刺向杀了慕念瑾那人的心口,而后抱着慕念瑾起身离开。   后面的事情慕念瑾就不知道了,她又是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觉得这么死了也挺好的,不要再让她重生了。   *   “念念,念念,你快醒醒。”   听到脑中的声音,马车里,慕念瑾缓缓睁开双眸。   她不在寺庙里,她还在马车上,慕念瑾抬手按着胸口,这里并无任何伤痕,可不久前经历过的、被刀剑刺进的触感仿佛还在,让人难以忘怀。说来也是奇怪,虽然被刺了一刀,但躺在那个黑衣少年的怀里,慕念瑾并未感到太多的疼痛。   “小姐,又下雨了,每年一到清明就下雨。”丫鬟郁桃把透气的窗棂阖上,“小姐,您冷不冷啊?”   郁桃的声音响起,这一刻,慕念瑾简直头皮发麻,这是她第三次听到这句话了,这意味着她又重生了。   “不冷。”慕念瑾敷衍回了一句,迫不及待在心里问道:“溜溜,这又是怎么回事儿?”   “上一次我用系统里的能量让你重生了一次,想着你去了寺庙,应该不会再出意外,为了节约能量,我便关闭了系统。没想到,你又出了意外,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但我觉得估计还和我脱不了干系。”   “我本不该出现在你所在的时空,我的出现,影响了你。所以,我用剩余的能量又让你重生了一次。念念,我的能量有限,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你一定要把握好。”   溜溜的声音越来越弱,“念念,我的能量要耗尽了,我必须得离开了,离开后我要去找我的宿主,不能再和你见面了,你们这个时空应该也只有我这么一个系统,不然会乱套的。”   “念念,我长话短说,要恢复你的病情,有两种方法,一是你自己多做善事,累积功德,二是共享功德,帝皇将相命格的人多是功德无量,他们的运势也更好。”   “至于哪种方法更有效,我也说不准,你自己试试吧。念念,我走了。”   系统说了一大通话,和慕念瑾告别后,溜溜的声音再没有出现在慕念瑾的脑中。   慕念瑾心绪复杂,系统离开了,而她,这是第二次重生了。   她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她该怎么躲避意外降临在她的身上呢?   第一次,她遇上山洪没了性命,第二次,她被人刺伤没了性命。也就是说,不管她用什么法子躲避,意外总是会发生的。   想通这一点,慕念瑾的纠结、害怕和恐惧一扫而光,既然意外总是要来的,那就不躲不避了。   早死晚死都是死,反正她也有经验了。   慕念瑾没有让马夫停下马车,而是顺其自然继续行驶。   车外的雨愈急,这一次,直到过去官道两旁的山坡,没有任何轰鸣的声音响起,也没有再遇上山洪。   慕念瑾露出浅笑,还好,总算过了这一关。   *   雨一直不停,还未到酉时,天色便暗了下来。   行路越发艰难,马车在客栈门前停下,慕念瑾下车,打量着这座客栈。   客栈名为“梨花悦”,上下两层,门前高悬的灯笼随风摇晃。   远处青山村落被雨雾笼罩,而这座客栈透出的光,犹如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倏然张开血盆大口,露出獠牙间阴森刺眼的冷光,欲将一切吞噬。   立在伞下,一阵冷风掠着细雨拂过,吹动慕念瑾臂膊间的披帛,少女长眉秀目,亭亭玉立。   “小姐,咱们快进去吧。”雨夜沁凉,慕念瑾身边的丫鬟不由得打了个颤。   慕念瑾回过神,不再想之前两次重生的事情,进去客栈大厅。   客栈的梁掌柜走过来,一巴掌拍在正仰头看向二楼的伙计的肩膀上,“你这小子,还没看够?”   年轻伙计回过神,方才见到的仙姿玉色仍深深印在脑中,他结巴了一下,“掌…掌柜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像是…像是从画里走出来似的。”   梁掌柜打趣道:“你这小子,见到漂亮姑娘眼都直了!不过,南来北往的客人,我见过不少,像慕姑娘那般姿容出众的,确实少见,想来是京城哪家的金枝玉叶。”   梁掌柜口中的慕姑娘,正是慕念瑾。   客栈约莫三十来间客房,慕念瑾挑了二楼尽头的一间,她和郁桃一起住,赶路的马夫则在隔壁。   郁桃在收拾床铺,慕念瑾捧着一盏茶,纤细的手指在釉色茶盏的映衬下愈显莹白,暖意从茶盏传到指尖儿,过了段时间,方赶走萦绕在指腹的凉意。   今天发生的事情,若非她亲身经历,她自己也不会相信。   一连两次遇害又重生,在死亡边缘反复徘徊,慕念瑾心力交瘁,这会儿什么都不想思考,只想好好睡一觉。   叩门声响起,店里伙计送来吃食和热水。   慕念瑾沐浴后听着窗外的雨声入睡,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传来一些动静。   慕念瑾辨别着声音,声音是从客栈里发出的,好似是一位女子在吟唱,戏腔哀哀怨怨,想来客栈入住了哪家戏班子。   好在一盏茶的功夫后,声音就消失了,一切归于平静,睡意袭来,慕念瑾沉沉入睡。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翌日清晨,仍然未歇,郁桃推开窗,发愁的道:“小姐,看来我们还要在客栈待一天,本来今天就可以回到慕府了,可雨一直不停,也不知要耽搁几日才能回去。”   慕念瑾轻声道:“急什么,总有雨停的那一日。”   郁桃奇怪的道:“小姐好像并不急着回府。”   慕念瑾未出声,微微垂首望着梨木桌上的茶盏,盏中茶烟氤氲。   在客栈多停留几日也好,让她有时间理清最近发生在她身上的事情。   还有一个原因,她是京城慕府的姑娘,五岁那年,道士说她命格凶煞,活不过十六岁,若是一直待在府里,不仅她自身的病情会加重,还会给府里其他人招来灾祸。   于是,没过多久,她被自己的爹娘送出京城,去到苏州养病,时隔十年,这是她第一次回京,回到自己的家。   多年未见爹爹、娘亲以及慕府其他亲人,慕念瑾有期盼和欢喜,然近乡情怯,距离京城越近,她心底的紧张和忐忑也涌了上来。   十年未见,她没有在爹爹和娘亲跟前长大,不知爹爹与娘亲会不会喜欢她这个女儿。   是以,被大雨耽搁不能赶路,倒是缓解了她心头的紧张和迷惑。   一直在客房待到傍晚,在房里一整日,有些闷,慕念瑾与郁桃一道去楼下透气。   慕念瑾下楼的时候,已有几人在大厅,沿着木阶而下,众人映入慕念瑾的眼帘,除去客栈的伙计,大厅共有一男三女。   那位男子面带胡须,大腹便便,衣着富贵。   其余三位女子,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着一身红裙,风情姝丽,只是看上去有些憔悴,另外两人要娇俏年轻些,分别着绿裙和粉裙。   这几人同座一桌,话语间透着熟稔,想来是一起的,慕念瑾看了一眼收回视线,选了靠墙的位置坐下。   “慕小姐,您下来了。”一看到慕念瑾,客栈里的伙计拎着一壶茶过来献殷勤,“桌上的茶水都凉了,我给您添些热茶。”   慕念瑾笑着道:“谢谢。”   大厅里只有几个人,发生一点动静其他人都能听到。   听到伙计和慕念瑾的对话,其中一位绿裙女子往这边瞟了一眼,等看清慕念瑾的模样,绿裙女子对着身旁的同伴感叹,“好标致的小姑娘!”   在她对面的红裙女子冷冷看她一眼,没有搭理她。   绿裙女子有些尴尬,“玉娘,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有话说清楚,你何必冲我甩脸色。”   朱玉娘冷冰冰的道:“绿烟,你是霓翠班的台柱子,我哪里敢冲你甩脸色,是你多想了!”   虽这样说,朱玉娘话里的嘲讽意味却是尽显。   “哪里是我多想了,你何必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绿烟脸色拉下来,很不高兴。   绿烟旁边的粉裙女子名春樱,眼见两人要闹起来,她赶忙劝和,“好了好了,大家都是姐妹,有话好好说!”   绿烟冷哼一声,不再出声。   春樱晃了晃她的胳膊,安慰道:“绿烟,别气了,你要是不想待在这儿,我陪你回客房,刚好我也想回去。”   绿烟没答应,“待在房间里多无聊啊,你先回去休息吧。”   春樱应了一声好,“我受了风寒,这几日头晕乎乎的,身上也没什么力气,那我先回去躺一会儿。绿烟,我不在这儿,你可别和玉娘拌嘴。”   春樱离开后,绿烟心里还存着气儿,不愿和朱玉娘待在一块儿,可又没地方去。她左看右看,看到慕念瑾的身影时,她目光一顿,起身走了过去。   *   “慕小姐,我可以在你这里坐下吗?”   慕念瑾正与郁桃说着闲话,陡然看见面前的女子,她微微一愣。   客栈并不大,方才绿烟和朱玉娘的争执自是传到了她的耳里。   慕念瑾浅浅一笑:“请坐。”   见慕念瑾答应,绿烟不悦的心情好转一些,“是我太过唐突,还请慕小姐不要嫌弃。只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我没地方去,春樱又身子不舒服回房了,我不想闷在客房里,你我同为女儿家,只能找你说些闲话。”   慕念瑾笑着道:“无妨,我也正觉得闷呢。”   少女唇边浅浅的笑,宛若沾了一丝蜜,不张扬,可也不清冷,如沐春风,令人只觉舒适。   绿烟打量着慕念瑾,少女琼鼻樱唇,未施脂粉,只梳着简单的花髻,却是清婉动人。   盯着慕念瑾,绿烟多看了几眼,方开口道:“慕小姐,我叫绿烟,店里的伙计方才提到过你,所以我知道了慕小姐的姓氏,此地离京城只有半日路程,慕小姐可是要去京城?”   慕念瑾道:“是要进京。”   绿烟热络的道:“我也要去京城,等雨停了,慕小姐可以与我们一道出发,彼此也是个照应。”   “宜春侯府的老太君请我们去唱戏,她老人家祖籍苏州,喜欢听昆曲,便请了我们霓翠班进京摆戏台。”   慕念瑾离京后去了苏州望亭县,她也在苏州长大,“我祖母也爱听昆曲,遇上县城有人摆戏台,她都要去看一看。”   绿烟笑了笑,“老人家是喜欢听戏曲儿。喏,穿红裙的女子是朱玉娘,主座的是我们霓翠班的老板李德成,刚才回客房的,是我的好姐妹春樱。我们一行十多人,其他几人在客房里没出来。若这次能入侯府老太君的眼,也不枉千里迢迢来京城一趟。”   慕念瑾想起昨夜听到的戏腔,“昨夜我隐约听到一些声音,不知是哪位姐姐唱的,虽听不真切,然唱腔悠远细腻,凄婉如水,想来你们能得侯府老太君的喜欢。”   被慕念瑾这么一夸赞,绿烟心中对她的好感多了几分,随即她又撇了撇嘴,“昨夜是玉娘在吟唱,她遇到了负心郎,一路上总是唱些哀怨的曲调,这几日和我相处也颇是阴阳怪气。罢了,不说她了。”   “如果这次能入侯府老太君的眼,我们霓翠班的名声也算是传到了京城。等回到苏州,我离开霓翠班,也就不用担心戏班子里其他姐妹了。”   “离开霓翠班?”慕念瑾有些惊讶,绿烟还未到双十年华,又跟着霓翠班的老板进京,应当是这戏班子里的名角儿,怎会在大好年华离开霓翠班?   看出慕念瑾的疑惑,绿烟解释道:“我家境贫寒,六七岁就进入霓翠班跟着师傅习昆曲,转眼间我在霓翠班待了十二年。女儿家芳华易逝,戏班子里的人皆是无根的飘萍,不管多么受人追捧,早晚会被别人取代。”   “我不可能一辈子待在戏班子里,这些年我攒了些银子,趁我还年轻,等回到苏州,我便拿银子赎了我自己,过寻常人家的日子,相夫教子。”   绿烟边说话,边不自禁摩/挲着左腕间的桃色玉镯。   注意到绿烟的动作,慕念瑾看过去,她尚未及笄,但看过不少话本子,绿烟这番情态,又提到了“相夫教子”,想来是有了心上人!   发现慕念瑾正看着自己腕间的玉镯,绿烟便也不隐瞒,“这玉镯是陆郎送给我的,陆郎有秀才功名,却不嫌我出身卑微。他说等我离开霓翠班,便娶我为妻。”   说这话时,绿烟的目光缠绵,脸上笑意甜蜜。   原来那玉镯是定情信物,难怪绿烟如此看重,慕念瑾说了些祝福的话。   绿烟又道:“这件事只有春樱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今天遇到了慕小姐,我忍不住和你提了几嘴,还望慕小姐替我保密。”   慕念瑾自是应下。   在大厅待了有段时间,雨天的寒意又钻进慕念瑾的衣裙,慕念瑾手脚冰凉,许是寒气入体了。   慕念瑾身子不舒服,欲与绿烟告别,好回客房休息,她还未开口,这时,一队人马出现在客栈门口。   这群人健硕高大,着常服,腰间挎刀,走在最前面的是一穿黑色劲装的少年。   少年身姿颀长,薄唇挺鼻,他脚踩黑靴,衣领、肩膀处微微有些水渍,黑衣黑发,眸色幽冷,踏雨进入客栈,泥土、草木与春花的清香随之拂来,客栈内沉闷压抑的气息一扫而光。   一侍卫从少年身后走到柜台前,掏出一块银锭,“掌柜的,要几间干净的上房。”   梁掌柜打量着黑衣少年,虽不知这人是何身份,然气度不凡,定不是等闲之辈,梁掌柜不敢怠慢,亲自将这群人迎上二楼。   绿烟低声道:“也不知那个黑衣少年是什么身份,他身后那群人又气势汹汹的,一看就不好招惹。”   慕念瑾“嗯”了一声,却有些心不在焉。   方才进来客栈的那个人,看着有些眼熟,背影和慕念瑾重生前在寺庙里遇到的那个黑衣男子很是相似,身上的衣袍也很相像,都是一身黑衣。   不过,出现在客栈里的少年没有带面具,庙里的少年倒是带了面具遮脸,他们俩会是同一个人吗?   还有,慕念瑾指尖儿动了动,不知怎么回事,刚刚她冰凉的身子骨突然有了一丝暖意,不舒服的感觉也散了一些。   宛若炎炎夏日骄阳焖烤着大地,倏然一缕清风拂过,吹走所有的沉闷和炽热;又如落入冰窟四肢僵硬之时,骤然流过一阵暖意。   虽只有一缕轻快,感受却格外明显。 第3章 、命案发生   不过,这股轻快之感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慕念瑾的身子又恢复原样,一如既往的孱弱,手脚仿佛被什么东西束缚着,用不上力气。   慕念瑾不解,这是怎么回事?是她病殃殃的身子突然好转了,还是说刚才只是她的错觉?   慕念瑾正在思忖,这个时候二楼下来一人,是之前掏银子的那个侍卫。   张勇道:“掌柜的,备些吃食。”   梁掌柜迎上去,“伙计待会儿送上去,张侍卫还要些什么?”   “我家少爷不喜被打扰,我给少爷送去即可。你让伙计送几壶酒,再把店里的招牌菜送到我们房里去,今晚兄弟几个可要好好喝一杯。”   梁掌柜应下来,吩咐店里的伙计准备菜肴。   张勇等菜肴的时候,和大厅里坐着的李德成聊了起来,得知霓翠班一行人要进京献唱,张勇来了兴致,“我在西北多年,还未听过昆曲,不知与北方的戏曲有什么区别?”   李老板并不吝啬展示,他冲绿烟和朱玉娘招了招手,“你们二人开嗓子清唱几句。”   李老板此举自有深意,他直觉那黑衣少年不是寻常人,是以存着讨好黑衣少年的心思。   见不到黑衣少年,先讨好他身边的侍卫总是没错。   春樱不在,大厅里只绿烟和朱玉娘两位戏伶。   绿烟走过去,毫不扭捏,唱了几句《西厢记》。   她未着戏衣,也未有正式的妆容,然她唱腔缠绵悠长,软糯流丽,加之她心有情郎,把自己的情思寄托在戏曲里,如春日桃花尽数绽放,将戏曲中的情意表达的淋漓尽致。   寥寥几句,可见其唱功精妙。精致婉转的戏腔飘散在大厅,让人如痴如醉,仿佛雨天的冷意也被驱赶了出去。   即便张勇是个粗人,也忍不住抚掌夸赞,“太妙了!”   轮到朱玉娘时,她选了一出佳人被始弃终乱的曲目。   朱玉娘神情哀伤,红唇里飘出幽怨哀愁的戏腔,好似她就是戏中被抛弃的女子,满心的爱慕与缱绻的情意不过是一场空。   适逢外面大雨哗哗作响,此情此景此声,果真是凄凄惨惨戚戚。   可是,太过哀凄,容易让人心烦意乱。   朱玉娘的声音停下,张勇轻咳一声,道了一句不错。   朱玉娘脸色拉下来,“张侍卫这般反应,看来是更欣赏绿烟的表现。玉娘有何不足,还请张侍卫指正。”   察觉自己得罪了人,张勇急忙道:“朱娘子误会了。在我看来,朱娘子唱功并无任何不足。你们二人一样精妙。只是我是个粗人,这雨一连两日下个不停,本就让人心烦,方才又听你唱些哀怨忧愁的戏曲,我心绪更加郁闷低落。还望你谅解。”   朱玉娘难看的脸色并未好转,张勇解释了一通,可话里话外仍然表明他更欣赏绿烟的表演,她究竟是哪里比不过绿烟。   旁观这一幕的慕念瑾,和张勇的想法一样。   并非朱玉娘技不如人,两人的表演各有千秋,然连日大雨,凄惨寒凉,众人困在客栈无法出行,本就心情不虞,再听一些哀怨的戏曲,更让人觉得烦躁。   若要做一个选择,慕念瑾也更喜欢绿烟缠绵烂漫的戏腔。   张勇离开后,朱玉娘讥讽的看向绿烟,“缠绵悱恻,妩媚婉转,你是故意当着张侍卫的面唱《西厢记》的吧!”   绿烟涨红了脸,“我没有!玉娘,你说话太难听了!”   朱玉娘嘲弄的道:“你都这样做了,还嫌我说话难听?绿烟,俗话说一个戏子半个娼,你不会真以为有人不嫌弃你吧?不过是看你有几分颜色罢了。”   绿烟气坏了,“朱玉娘,你遇人不淑,我怜你可怜,这段时间对你多有忍让,今日你不得张侍卫的称赞,何必拿我撒火,我要撕了你的嘴!”   说着话,绿烟朝朱玉娘扑过去,两人扭打在一起。   见状,李德成大步过来,将两人分开。   大庭广众之下闹腾开来,李老板脸色很是难看,“霓翠班的脸面都被你们丢尽了,还不给我回客房去,继续留在这里丢人现眼吗!”   绿烟很是委屈,“是玉娘无理在先!”   李德成没有顺着绿烟的话说下去,此刻不管他偏颇哪一方,只会增加另一方的怒火,“行了,你们是霓翠班的一份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丢人丢到外人面前去,你也对玉娘动手了,你就没错吗?”   被李德成训斥一通,绿烟心中的委屈更甚,哭着跑出了客栈。   李德成没拦下绿烟,他左右环顾,除了霓翠班的人,此时大厅只有慕念瑾主仆两人,他无奈赔笑,“玉娘和绿烟脾性急躁,老夫没有管教好她们,让慕小姐看笑话了。”   慕念瑾摇摇头,示意不在意,她犹豫一下,对着李德成道:“李老板,天马上就黑了,外面还下着雨,绿烟姐姐是女子,一个人跑出去多有不妥。”   不过是萍水相逢,李德成没想到慕念瑾会关心绿烟的安危,他应道:“慕小姐放心,我会派人把绿烟找回来。”   绿烟和朱玉娘拌嘴,是她们二人的私事,慕念瑾不方便掺合,见李老板应下,派了人出去找寻绿烟,慕念瑾回去客房。   用过晚膳,郁桃借用客栈的灶房给慕念瑾熬了药汤。   用药后,慕念瑾想了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绿烟住在哪间客房,也不知她是否回到了客栈,只得向客栈里的伙计打听消息。   伙计道:“慕小姐,绿烟姑娘还未回来,不过霓翠班的人出去找她去了,估计等一会儿就能把人找回来。”   慕念瑾看了眼刻漏,亥时已到,她在大厅等了一刻钟,未见有人回来。夜色寒凉,继续下去她身子受不住,慕念瑾只好回到客房。   回去客房没多久,如同昨晚一样,朱玉娘凄凉的唱腔传来,不多时,二楼走廊响起了脚步声。   有人上楼了,慕念瑾心想,应当是绿烟和霓翠班的人回来了吧。   郁桃打开门探头看去,夜色沉沉,二楼的客房大多熄了灯,“小姐,霓翠班的人应该回来了,他们都睡下了,您别担心绿烟姑娘了。”   慕念瑾“嗯”了一声,让郁桃吹了灯。   绿烟和朱玉娘年岁相差不大,都是霓翠班的戏伶,彼此相互照拂,按理说姐妹情深,然短短一下午她们二人拌了两次嘴。   想到这儿,慕念瑾想到了自己,等她回到慕府,不知道能不能和府里其他姑娘和善相处。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色放晴,可以继续赶路了。   更衣洗漱后,郁桃收拾行李,慕念瑾立在窗棂旁欣赏着景致,客栈的后面是成片的梨树,枝繁叶茂,不过梨花盛开时节已过,晶莹剔透的梨花此时变得稀疏,只剩零星几朵簪在枝头。   突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清晨的安宁,“砰砰砰”。   “慕小姐,我是梨花悦的伙计。”   听到声音,郁桃去开门,慕念瑾跟着走过去,只见那年轻伙计脸色惨白,焦急不安。   慕念瑾不解,“出什么事情了吗?”   “慕小姐,绿烟姑娘死了。” 第4章 、看够了吗?   慕念瑾愣在原地,昨天下午她还在与绿烟闲聊,一个娇俏鲜活的女子,是霓翠班的台柱子,盼着嫁给情郎相夫教子,却一夜之间香消玉殒。   慕念瑾急忙道:“怎么会?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负责通知慕念瑾的伙计名叫徐让,“慕小姐,绿烟姑娘出了意外,这是谁都没想到的事情,眼下所有人都在大厅,霓翠班的人也在,具体情况霓翠班的人更清楚。”   慕念瑾与郁桃去了大厅,众人面色凝重,通过李德成的讲述,慕念瑾弄清楚来龙去脉。   昨日傍晚,绿烟与朱玉娘起了争执,绿烟愤懑跑出客栈。   当时李德成听从慕念瑾的建议,吩咐小厮去找绿烟。   小厮冒雨出去,在周围转了一圈不见绿烟身影,只好返回客栈。   绿烟脾性娇蛮,在苏州时她也闹过别扭大半夜跑了出去,这样的事情不是第一次发生,是以李德成不太在意,以为绿烟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昨天傍晚,霓翠班等人各自在房间用了晚膳。到了亥时,绿烟还未回来,李德成这才坐不住,叫上霓翠班几位小生出去找人。   李德成一行人找了一夜,中途回了客栈一次,他们找遍四周,直到卯时才在河边发现绿烟的尸体。   李德成懊悔不已,“是我太大意了,要是我昨天傍晚多派几个人出去,指不定绿烟不会出意外。绿烟存不住气,我只以为她是在和我们置气才不回客栈。”   出了命案,客栈的梁掌柜在征求李德成的意见后,吩咐店里伙计去报官。   二楼客房,少年又是一身玄色锦袍,腰身笔挺,立在木窗旁,晨曦清冷明亮,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轮廓和挺拔的鼻骨。   听到一楼的动静,江寒恕薄唇轻启,“发生何事了?”   张勇禀道:“侯爷,客栈里出了命案,一戏伶丧命,客栈掌柜要去报官。”   江寒恕在西北多年,战场上刀光剑影,死在他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客栈里死一个人而已,不值得大惊小怪。   江寒恕神色平静,“是意外,还是被人谋害?”   “侯爷,还不清楚。”张勇回道,“要等官府的仵作来验尸才能知晓。”   之前连续两日大雨,官道上泥泞不堪,报官一来一回要不少时间,况且死的人只是外地来京的小小戏伶,官府未必会上心调查。   江寒恕转过身,“林砚是大夫,让他去查清楚死因。”   *   张勇下楼,找到梁掌柜,“梁掌柜,林砚是军中大夫,赶在仵作来之前,可以先让他验一验尸。”   梁掌柜心思飞速转动,有军医有侍卫随行,那位黑衣少年绝非常人。   梁掌柜拱手,神色恭敬,“小人眼拙,斗胆问一句,不知该如何称呼楼上的那位大人?”   张勇亮出手里的令牌,令牌刻着的“定北侯”三个字直直进入梁掌柜的双眼,梁掌柜心里咯噔一下,竟然是定北侯!   他没见过定北侯,可定北侯的威名他早有耳闻,不,应该这样说,北边各地没有多少人没听说过定北侯。   五年前西北大乱,外敌蠢蠢欲动,大周兵马不足,无以抵抗,节节败退。   眼看领地要落入敌军手中,当时的定北侯不过十四岁,他在危难之际领兵出征,离开繁华富贵的京城,去到战火纷飞的西北,宛若神兵天降,深入敌军大营,一举攻退敌军。   五年来,定北侯保家卫国,立下赫赫军功,前不久又击退了一支叫嚣着要进攻大周的敌军,给外敌狠狠重创。圣心大悦,召定北侯回京受封。   定北侯还未回京,圣人已提前下旨赐其侯爵之位,昭告天下。   定北侯的事迹梁掌柜听过不少,尤其这段时间西北大捷,定北侯身为主帅功不可没,他的事迹广泛流传于京城及周围地区。   传言定北侯虎背熊腰,威猛粗犷,面容狰狞,双臂有四象不过之力。战场上,敌军一见到定北侯就吓得腿软,西北的孩童见了定北侯就吓得大哭。   还有人说定北侯容貌丑陋,力大无穷,比最凶猛的怪兽还要吓人,虽保家卫国,军功赫赫,但他杀人不眨眼,乖戾恣睢,曾把将士的头颅挂在城墙上暴晒三天三夜,人称活阎王。   听了这么多有关定北侯的传言,梁掌柜怎么也没想到威名与恶名远扬的定北侯是一个年轻凛然的少年,竟然还住在他的客栈。   梁掌柜赶紧躬身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怠慢了侯爷和各位大人,还请侯爷和张都尉恕罪。”   “不必。”张勇把令牌收起来,“侯爷不欲泄露身份,引来不必要的麻烦,还请梁掌柜勿将此事透露出去,对外称呼侯爷一声大人即可。”   梁掌柜忙不迭应下,然后带着林砚和张勇去了命案发生的地方。   出了人命,客栈众人不得随意离开,听说要去验尸,霓翠班一行人也跟着去了。   郁桃有些害怕,搀着慕念瑾,“小姐,咱们回客栈吧,别过去了。”   绿烟的容貌浮现在慕念瑾的脑海,慕念瑾轻声道:“发生这种事情,回客栈等着也是心急,还是去看看吧。你若害怕,在客栈待着,我自己去就行。”   郁桃摇头,“我还是和小姐一块去吧。”   绿烟是在河边丧命的,那条河有些远,要穿过客栈后面的梨树林,再沿着小道走上一刻钟才能到达。   走在梨树林间,枝头花瓣经过几日的风吹雨打凋零败落,铺洒在两旁草木间,花瓣间淌着还未消散的雨滴,梨花带雨,晶莹剔透。   这片梨树林的存在,也是客栈取名“梨花悦”的由来。   雨后山林的清香与残存的梨花香飘来,萦绕在众人周身,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出了命案,所有人并没有赏景闻香的心情。   沿着长长的小道下去,小道尽头是几阶石阶,下去石阶便是一条流淌的河水,也是命案发生的地方。   前两天的大雨导致河水水势上涨不少,水有半人高深,绿烟的尸体被霓翠班的人打捞出来,放置在石阶上方,直白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郁桃急忙去捂慕念瑾的眼睛,“小姐,您别看。”   慕念瑾偏头避了过去,“没事。”   郁桃不敢看,她低声劝道:“小姐,您身子本就弱,发生命案又不太吉利,还是避远些好。”   慕念瑾身子弱,但她不是胆小的姑娘,她自幼就喜欢缠着长辈听一些鬼怪异闻。   再者,慕念瑾昨个一连死了两次,又在寺庙里目睹了杀人现场,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她可不害怕见到死尸。   慕念瑾道:“好了,我不过去,但你也不许捂我的眼睛。”   知道自己劝不动慕念瑾,郁桃不再说什么,应了声好。   慕念瑾抬眸看过去,看见石板上那一具绿色的尸体时,她叹了口气。   原本鲜活的女子,如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面庞惨白肿胀,毫无生气。被河水浸泡一夜的绿色襦裙裹在她的身上,发间的水渍一滴一滴流在石板上,凌乱的发间还有些淤泥和枝叶。   霓翠班的人围过去,李老板神情萎靡难过,一旁的朱玉娘望着尸体,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   霓翠班其他人各有各的悲痛,最为难过的当属和绿烟交好的春樱。   春樱苍白的脸上挂满泪水,她身子一软扑到尸体旁,放声痛哭,“绿烟,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习戏曲,一起去各地摆戏台,我们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彼此的,就算嫁人了也不要断了来往,你怎么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春樱悲恸大哭,声声哀泣,不禁令人感伤。   郁桃哽咽道:“小姐,春樱姑娘和绿烟姑娘情谊极深,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吧,绿烟姑娘走了,她该多难过啊!”   慕念瑾没有回答,静静望着前方,她的目光从绿烟移到痛哭的春樱身上。   春樱身上干净的绿色襦裙和绿烟的裙子交织在一起,同样穿一身绿色的裙子,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却成了一具尸体。   林砚要验尸,不能放任春樱继续哭泣,他吩咐霓翠班的人把春樱拉到一旁,开始验尸。   他非专业的仵作,但习医多年,验一具尸体并非难事。   检查尸体各个部位后,又仔细检查了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凶器,绿烟的尸体被带回客栈。   林砚说着情况,“侯爷,尸体为女子,年方十八,身高五尺半。死者被发现时已无气息,头面上仰,从河里被打捞出来。死者两拳曲卷,口鼻有水沫和血污,腹内亦有积水。”   “除左右腕间有划伤,死者全身并无其他伤痕以及致命伤,至于头颅、腹内等部位是否有隐藏的致命伤,需要用验尸工具才能检验。腕间的划伤不足以致命,死者衣服完整穿在身上,未有撕毁破损,死者身上未有受到侵犯的痕迹,命案发生的地方也没有打斗痕迹,可以初步判定是溺死。”   林砚不是仵作,但其医术精湛,验尸得出的消息应当不假。   江寒恕道:“既是溺死,是自然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中遇害?”   林砚有些拿不住,他思索一会儿,才道:“是霓翠班的人最先发现尸体的,下官向他们确认了情况,发现尸体时,尸体是头面上仰,并非被人摁在水里沉入水底而死。再参考刚才的验尸情况及周边环境,通常来讲是死者自己落水而亡。死者落水之地有石阶,石阶有积水和苔藓,有可能是死者在河边不慎脚滑,落入了水底。”   江寒恕不置可否:“现场可有脚印和凶器等异物?”   “侯爷,下官刚才看过了,河水四周及河面没有任何凶器,至于脚印”,张勇接过话,“霓翠班一行人外出找寻死者,找了大半夜,地面脚印混乱众多,无法辨别。而河面上方又是石阶,未能留下脚印,是以无法从现场的脚印查询线索。”   雨夜,河边,没有伤致命伤,没有凶器,又没有其他线索,看起来是一场意外落水的案件。不过,具体情况要调查过客栈众人后才能确定。   江寒恕思忖片刻,道:“官府的人到了吗?”   “侯爷,还没有衙役过来。”张勇语气嘲弄,“不过是雨天死了一个戏伶,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衙门的人哪里会上心!”   等着官府派人来不是办法,太耽误时间,江寒恕起身出去,“去一楼。”   行人入住客栈需登记姓名、籍贯等信息,有些客栈并不严格遵循,好在梨花悦记录了每一位住店客人的信息。   梁掌柜把簿子拿给江寒恕,江寒恕垂首翻阅,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到最新登记的那几页。   客栈共住宿二十七人,分别是江寒恕一行六人;霓翠班一行十六人;进京做生意的商人两名;剩余三人是一对主仆和一名马夫。   昨夜,江寒恕身边的侍卫一直在客房饮酒,梨花悦的梁掌柜、徐让等伙计也一直待在客栈,而替慕家小姐赶路的马夫和客栈那几个商人打了大半夜的马吊,未曾出过客栈,这些人皆有证人可以证明。   死者未受到侵犯,客栈周围最近的村落距离此地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外人出没在河边的可能性也很小。   排除这些情况,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是被人谋杀,嫌疑最大的是霓翠班那些人,或者是那对主仆。   官府还未来人,江寒恕只好代为调查,他去到大厅,吩咐道:“把发现死者的人带过来。”   一楼的一间客房用来查案,其余人在大厅等候。   李德成进来,“大人,是小人和霓翠班的两个生角儿发现了绿烟的尸体。”   “昨夜绿烟迟迟未归,小人担心她出意外,叫上几个人出去找寻。小人临近亥时出去,在外面待了大半个时辰,没看到绿烟,想着她有可能回了客栈,小人又带人回去了。”   “没想到绿烟不在客栈,小人在客栈待了一会儿,只好再次出去找她,接下来的事情大人也都知道了。”   江寒恕淡声道:“绿烟出客栈前都见过哪些人?”   李德成:“昨天下午绿烟一直待在大厅,与小人、玉娘和春樱在一起说话,后来绿烟和玉娘起了口舌之争,她找慕家小姐说了会儿闲话。”江寒恕把这几人名字记下,“除了朱玉娘,死者生前可与霓翠班其他人不合或者交恶?”   李德成迟疑了一下,“绿烟性子虽急躁,但平日也算活泼直率,在霓翠班待了十多年,和大家相处的都还不错。她几岁就进了霓翠班,可以说小人是看着她长大的,她未有仇家,也未与其他人交恶。只有这段时间和玉娘拌了几次嘴。”   江寒恕道:“因何拌嘴?”   “霓翠班在苏州有些名气,平日来听戏的公子哥不算少。玉娘遇人不淑,被一负心汉辜负了,是以她这段时间性格大变,对上绿烟说话难听了些。一来二去她们俩有了矛盾。”说到这儿,李德成匆忙补充道:“但玉娘和绿烟是姐妹,再怎么不和,也有几分情意在,不会对她下手的。”   江寒恕神色依旧,问了最后一个问题,“绿烟腕间的划伤是怎么来的,你可知道?”   李德成想了想,“小人不知,不过昨天绿烟和玉娘扭打在一块,应该是那个时候划伤的。”   李德成出去后,江寒恕又传了霓翠班的一位生角儿问话。   那人言朱玉娘近段时间整日愁容满面,登台表演时也是这幅样子,引得客人不喜。   于是,常听她唱曲儿的客人有好几次点了绿烟的戏台。朱玉娘觉得是绿烟使手段抢了她的客人,对绿烟心怀不满。   另一方面,绿烟得陆秀才青睐,和陆秀才两情相悦,情意绵绵,朱玉娘却被人抛弃,对比鲜明,时间久了,朱玉娘心生嫉妒,看绿烟不顺眼,时常阴阳怪气的与她说话。   朝朱玉娘问话时,朱玉娘精神不大好,落座后身子瑟缩了一下,“大人,民女也不知道她跑出去会出意外,不然民女绝不敢和她吵架。”   江寒恕照例问道:“昨夜霓翠班其他人去找绿烟,你没有跟他们一道去,当时你在做什么?”   朱玉娘脸色白了白,“民女以为绿烟只是赌气跑了出去,民女拉不下脸去找她,也不想去找她。反正李老板他们出去寻她,也不需要民女。”   “大约亥时左右,民女听见走廊上有动静,好像是那位慕小姐开门出去了。民女没在意,唱了一会儿曲儿,又过一会儿李老板他们回到了客栈,问民女有没有见到绿烟,后来他们又出去找绿烟,天黑路滑,民女一个人不敢出去,就睡下了。”   江寒恕观察着朱玉娘,朱玉娘声称自己一直未出客栈,然她眼神闪烁,看起来十分恐慌,是客栈众人中最可疑、嫌疑最大的那一个。   江寒恕淡声道:“也就是说,昨夜你一直没有离开客栈?”   “是。”朱玉娘加重语调,这时,她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大人,不是民女害了绿烟,不是民女。”   江寒恕打量她一眼,“为何你会觉得是有人害了绿烟?”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犹如寒冬时节一阵冷水泼到身上,朱玉娘身子抖了抖,她低下头,“民女…民女只是随口一说,民女什么都不知道。”   朱玉娘反应可疑,不过她不肯回答,江寒恕便不再多问,“下去吧。”   接下来盘问过其他几人,不管是霓翠班的李老板,还是其他人,口供大差不差。   江寒恕看着名单,“春樱呢?”   张勇道:“侯爷,春樱悲恸过度,刚才晕倒了。”   “晕倒了?”江寒恕微微挑眉,如此一来,只剩下那对主仆还未问话。   他修长的手指在慕念瑾的名字旁点了一下,淡声道:“让她进来。”   慕念瑾进入客房,踏入客房的那一刻,她惊讶发现,昨天下午那股轻快的感觉再次出现,甚至,每走一步,这种感觉愈发明显。   慕念瑾心跳的很快,她感受着身体的变化,稳住心神,在江寒恕的对面坐下。   坐下后,这种感觉更加浓烈,她闻到面前少年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   那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周身,她身上的束缚和病弱被尽数祛除,如同疾病缠身的患者突然被治愈了沉疴旧疾,四肢百骸都变得清爽舒适。   这太奇怪了,慕念瑾浓长的睫毛翘动一下。   她顾不得讲究名门闺秀该遵循的规矩,抬起头,看向面前男子,是这间客房的风水和环境不错,还是靠近这个少年而让她觉得舒服?   被人盯着,还是被一位润秀稚嫩的小姑娘盯着。   等了一会儿,见慕念瑾的视线没有丝毫收敛,江寒恕抬眸,瞳孔清黑幽冷,看向慕念瑾。   面前少女白皙的两颊生出浅浅的粉,神色似是有些激动,好看的眸子亮晶晶的,漾着莹澈的光。   江寒恕不是没有被这样的视线注视过,去西北之前,他见过不少这样的目光。然而最近几年,很少有女子敢直勾勾盯着他看,大胆又直白。   他是找这位慕小姐问话的,可不是让她盯着他看的。   江寒恕眸色带了一二分玩味儿,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清冷,“看够了吗?” 第5章 、离他越近,可以让她活下去   被发现了,慕念瑾两颊生出热意,她赶忙收回视线,因被抓包而涨红了脸。   盯着陌生男子看,确实不是闺秀所为,但她是有原因的。   靠近这个人,多年孱弱的她,突然间身上所有的病弱和不适全都消失,这太奇怪了。   慕念瑾心里有激动,也有很多不解,她想从江寒恕身上找到答案。   只是,这个理由听起来像是在胡编乱造,根本站不住脚,就像她遇到了系统又一连重生两次一样,慕念瑾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没办法解释,慕念瑾只得不好意思的赔罪,“是民女失礼了,还请大人见谅。”   江寒恕把目光移到慕念瑾脸上,少女面上的绯红和羞意还在,却没一句额外的解释,落落大方的向他赔罪,倒是出乎江寒恕的意料。   他不再多说什么,开始问话,“昨夜亥时左右,朱玉娘听见你出了房间。”   慕念瑾愣了愣,这个声音很是熟悉,和她第一次重生时在寺庙遇到的黑衣少年的声音一样,不过,此刻少年的声音少了些冷意。   面前的江寒恕没有用面具遮脸,面容完全露了出来,与在寺庙时只身一人相比,他身边也多了几个侍卫。   但听到他的声音,慕念瑾很确定,江寒恕和她在寺庙里遇到的黑衣少年是同一个人。   慕念瑾因他而死,重生回来,没想到又遇到了他!   慕念瑾五味杂陈,但眼下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她正色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民女记挂着绿烟,离开房间去大厅打听她的消息,当时绿烟还未回来,民女等了一刻钟,之后回房歇下了,徐让可以作证。”   慕念瑾的说辞和徐让的一样,昨天夜里慕念瑾出了房门不假,但她身边有丫鬟陪着,还有客栈的伙计作证。慕念瑾一直待在客栈不曾出去,没有作案的动机和时间。   慕念瑾并无嫌疑,但她是绿烟死前接触过的人其中的一个,江寒恕还有些事情向她打听,“死者生前主动找你谈话,昨天下午她都和你说了什么?”   “并未聊太多。”慕念瑾回道:“绿烟姐姐和朱玉娘起了争执,她又不想与春樱一道回去客房,便来找民女聊天解闷。她告诉民女霓翠班这次进京要去宜春侯府演出,她还说她有了心上人,等回到苏州,就离开霓翠班与心上人成亲。”   “绿烟姐姐说这件事情只有春樱知道,但她太高兴,忍不住告诉了民女,让民女替她保密。”   江寒恕又道:“绿烟与你的交谈中,可有露出求死的念头?”   “没有。”慕念瑾肯定的道:“大人,民女之前并不认识绿烟,但绿烟想过相夫教子的安稳日子,不可能和旁人闹了矛盾就去自尽。”   这个时候,林砚从旁边房间走了进来,“大人,下官刚才仔细剖验尸体,这下可以确定死者头颅、腹部等部位没有致命伤,死者身上唯一的伤痕只有手腕间的划伤,左手划伤稍严重些,右手稍轻。那些划伤并非被石子、枯枝所伤,是被指甲划过留下的伤痕。”   全身上下只有腕间的划伤,着实可疑。   江寒恕起身,想起慕念瑾是女子,出声询问,“慕小姐能否与我一道去看下尸体?”   江寒恕补充道:“死者腕间有伤痕,而昨天下午她与朱玉娘扭打时你在现场,你又与霓翠班的人没有利害往来,所以需要你的帮忙。”   “可以。”慕念瑾应下来。   绿烟的尸体就在隔壁,好在屋里不止慕念瑾一个人,她倒不怎么害怕。   绿烟双腕间一道道长长的划伤,有深有浅,触目惊心。   看到绿烟左手腕时,慕念瑾目光一顿,咦,绿烟手腕间的玉镯呢?   “大人,与朱玉娘纠缠扭打之前,绿烟手腕并无任何伤痕。昨天下午她与朱玉娘起了冲突,腕间的划伤有可能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可是,她们二人刚动手就被李老板分开了,按理说腕间的伤痕不可能这么严重。“慕念瑾犹豫了下,继续道:“还有,大人,民女想问林大夫一个问题。”   “可。”江寒恕并无不允。   林砚走过来,“慕小姐要问什么?”   慕念瑾脑内浮现出绿烟抚/摸玉镯的动作,“林大夫,您可见到了绿烟姐姐左腕间的玉镯?”   “玉镯?”林砚一头雾水,“不曾见过,发现尸体时死者腕间就没有玉镯。”   慕念瑾生出一个念头,她心跳的快了些,“那么,除了玉镯,绿烟姐姐身上还有其他东西不见了吗?”   “我让霓翠班的人检查过了,死者腰间的荷包、双耳的耳坠等贵重物品都在,没有其他东西丢失,可以排除抢劫遇害的可能。”林砚奇怪的道:“慕小姐突然提起玉镯,可是发现什么了?”   慕念瑾没有直接回答,在河边时,她离尸体有一定距离,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此刻她近距离观察,倒是发现了一些事情。可这一切只是她的猜测,并没有证据能够证明。   江寒恕看出她的犹豫,薄唇轻启,“无妨,有话可以直说。”   慕念瑾咬了下唇,开口道:“大人,绿烟姐姐左腕间的玉镯,是她的心上人送给她的定情信物,绿烟姐姐爱不释手,十分珍重,不会无缘无故丢弃。昨天她跑出客栈前,那玉镯还在她的手上,现在却不见了。”   闻言,江寒恕看向绿烟的左手腕。不管霓翠班的那些人还是验尸的林砚,都没有提起过玉镯,慕念瑾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江寒恕颌首,“这倒是一个新发现,你还有什么想法?”   慕念瑾看他一眼,心想,上一次重生,她在寺庙里受到了江寒恕的威胁,还因为他死了一次,按理说她不应该把自己的猜测和发现告诉他。   不过,她是个大度又识大体的姑娘,不和江寒恕一般见识!   慕念瑾道:“玉镯不见,要么是绿烟姐姐自己把玉镯取下来了,要么是被别人拿走了。”   玉镯紧紧带在手腕间,加之绿烟身上其他物品皆在,那么玉镯随尸体一道落入河水的可能性不大。   “若绿烟姐姐是意外落水,玉镯应该还在她的身上,如今却不见了。绿烟姐姐腕间有伤痕,左腕的划伤恰好比右腕严重,这些划伤更像是被人抢夺镯子时留下的。”   如此推测确实合情合理,江寒恕也是认同的,绿烟左手的玉镯被人抢走,挣扎之间,她左手手腕被凶手划伤,而后玉镯不见。   慕念瑾接着道:“正常情况下,被人划伤会有挣扎和反抗,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江寒恕接过话,“拿了玉镯,且腕间有划伤的那个人,就是凶手。”   和她想一块去了,慕念瑾点头,“民女就是这个意思。可是,民女想不通的是那人为什么只拿走玉镯,民女见过那个玉镯,虽是定情信物,但镯子成色一般,也不是上等的玉石,并不十分贵重。”   “拿走,就有拿走的理由。”江寒恕反问道:“你说那玉镯是定情信物,你觉得会和什么有关系?”   慕念瑾眉头微蹙,这个玉镯是陆秀才送给绿烟的,凶手独独拿走绿烟的玉镯,说明凶手很可能知道这个镯子是定情信物,自然和“情”有关。   除了已经遇害的绿烟,还有哪个霓翠班的戏伶和陆秀才有感情纠缠呢?   好在慕念瑾心细,提供了破案的突破口。案件有进展,江寒恕清冷的的神色中多了一二分温和,“多谢慕小姐,劳烦慕小姐先去大厅等着,还有,慕小姐不要把这些发现告诉其他人。”   慕念瑾“嗯”了一声,转身出去。   江寒恕转而吩咐道:“传春樱问话。”   张勇有几分为难,“大人,春樱姑娘晕倒了,还没醒呢。”   “这里不是有大夫吗?”江寒恕神色淡淡,“若她身子无恙,林砚你施针把她弄醒。”   听到这话,林砚打趣道:“春樱姑娘悲痛欲绝晕了过去,人家心里难受着呢,您就要下官拿针往人家身上扎,大人,您可真是不怜香惜玉。”   走到门口的慕念瑾也听到了这句话,林大夫说的不错,这位江大人确实不怜香惜玉,她不过是藏在佛像后看到他杀了人,他就威胁要杀了她!   *   命案还未调查清楚,在场之人皆有嫌疑,所有人在客栈大厅三三两两坐着,不过大家的精神不大好,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气氛很是压抑。   慕念瑾找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开始有时间理清思绪。   她两次重生,第一次在寺庙里遇到江寒恕,第二次在客栈里遇到江寒恕。   有人刺杀江寒恕,江寒恕出现在寺庙里,时隔一天,他又和慕念瑾住进同一家客栈。   唯一的变故只有慕念瑾,上一次慕念瑾为躲避山洪选择去寺庙避雨,遇到了江寒恕,这一次慕念瑾没有去寺庙,没想到,还是遇到了他。   与在寺庙相比,此时的江寒恕不那么冷冰冰显得不近人情。   不过,慕念瑾目睹过江寒恕杀人,也受过他的威胁,她可不觉得江寒恕会是什么好人,在客栈的这段时间,她还是离他远点吧,省得再受到他的牵连无辜丧命。   这时,徐让凑过来,打断慕念瑾的思绪,“慕小姐,刚才您怎么去看尸体去了,您不害怕吗?”   慕念瑾看着他,浅浅笑了下,“还好。”   徐让叹了口气,“谁能想到一夜之间绿烟姑娘就走了,她还那么年轻,可惜了。”   徐让正说着话,这时,春樱缓缓下去木阶,单薄的身影出现在大厅。   她脸色苍白憔悴,眉眼间流露的悲痛格外明显。   慕念瑾看了她一眼,看来林大夫听从了江大人的吩咐,施针把春樱弄醒了。   徐让低声道:“春樱姑娘醒了,她和绿烟姑娘的感情可真深厚,我瞧霓翠班其他人都没有像她这样难过。”   “早上我叩门的时候春樱姑娘还未起床,听到消息后她差一点晕过去。不管是谁害了绿烟姑娘,肯定不会是春樱姑娘。”   听着徐让说话,慕念瑾有些心不在焉。一方面靠近江寒恕带给她的感觉让慕念瑾觉得疑惑,另一方面杀害绿烟的凶杀可能就在客栈,这些事情交织在一起,慕念瑾心里存着事儿。   所以听到徐让的话,慕念瑾不怎么在意,然听到最后一段时,慕念瑾一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徐大哥,你是说你敲门的时候春樱还未起床?”   徐让点头,“是啊,怎么了?”   慕念瑾没回答,又问了另一个问题,“徐大哥,春樱受了风寒,昨天晚上她的药是不是你送去的?”   “是我送去的,她昨天的晚膳也是我送去的,春樱姑娘喝了药,用了一碗粥,说自己头痛,就直接歇下了,一直睡到今天早上。”   慕念瑾一颗心怦怦直跳,她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   春樱昨天穿了一身粉裙,今日换了一身绿裙,这本十分正常,可霓翠班其他人都穿着昨天的衣裳,只有春樱一个人梳妆打扮,妆容完整,另换了衣裙。   李德成等人出去找寻绿烟大半夜,没来得及换衣服,还穿着昨天的衣裳。   至于朱玉娘,她和春樱因着各自的原因昨晚一直待在客栈,但朱玉娘未涂脂抹粉,依旧是昨天的那身红裙,应该是朱玉娘得知绿烟死亡的消息太过震惊,来不及梳妆换衣。   朱玉娘与绿烟不合,尚且如此。偏偏和绿烟感情最为深厚的春樱,在知道绿烟出意外后,竟然还有另换一身裙子的心思。   *   春樱哭哭啼啼,好不哀伤,“大人,民女受了风寒,昨日下午民女就回房休息了,晚上的时候起来喝了一次药,就接着休息了,一直到今天早上民女才知道绿出了意外。   “绿烟和玉娘闹矛盾的时候民女不在,要是民女没有回房休息,当时劝一劝绿烟,绿烟不会赌气跑出客栈,也就不会出意外,都是民女的错!”   江寒恕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一旁立着的张勇忍不住安慰,“春樱姑娘别太难过,这怎么会是你的错!”   春樱擦着泪,“不,是我的错,绿烟冒雨跑那么远去到河边,这才不小心落到水里没了命。要是我在她身边拦着她,她就不会跑出去。”   听到这话,江寒恕修长的指尖敲了下桌沿,探究的目光看向春樱,“你为何笃定绿烟是失足跌入河中而死?”   春樱的哭泣声突然停止,她紧紧捏着襦裙,低着头道:“民女…民女不知道绿烟是怎么死的,只是绿烟粗枝大叶,性子有些莽撞,平时走路也总是不看路,民女这才觉得她是去到河边失足落入了河里。”   说到这儿,春樱又缓缓抬起头,目光有一丝闪烁,“大人是发现了什么吗?难不成绿烟是被人害死的?”   江寒恕挑了挑眉,“这你无需知道。”   他接着道:“你与绿烟感情深厚,想来她的许多事情你都知道。绿烟的心上人是一位陆秀才,他们二人感情如何?”   听到“陆秀才”三个字,春樱攥着裙裾的手倏然用力,她稳了稳心神,道:“自然是两情相悦,情意绵绵。”   “那,除了绿烟,陆秀才可与霓翠班其他女子有过亲密往来?”   春樱:“没有,霓翠班其他姐妹有各自的相好,和陆秀才没有多少往来。陆秀才学识渊博,又洁身自好,他不是风流放荡之人,也并不经常来霓翠班,点的最多的也是绿烟和民女的戏台。”   江寒恕慢慢问出最后一个问题,“绿烟是你的好姐妹,若不是出了意外,她快要与陆秀才成亲了,你觉得这两人可相配?”   静默片刻,春樱的神情透着几分低落,“自是…相配。”   提到交好姐妹的亲事,春樱的情绪却是如此低落。   江寒恕打量她片刻,漆色视线看向春樱的双腕,她今日穿了一身窄袖绿裙,双腕被窄袖严严实实包裹着。   江寒恕道:“你可以去大厅了。”   春樱慢慢起身,出去时她的脸色愈发苍白。   江寒恕又召李德成询问了一番,随即他大步去到大厅,客栈的梁掌柜迎上来,“大人。”   江寒恕言简意赅:“调查命案需要,所有人都要搜身。”   凶手拿走绿烟的玉镯,玉镯被扔掉还是藏起来不得而知,但可以肯定的是,凶杀和绿烟动过手,凶手的手腕不可避免会有划伤。   听说要搜身,朱玉娘神色慌乱起来,连“民女”都顾不上称呼了,“大人,为何要搜身?我们又没有害绿烟,你凭什么搜我们的身。”   而一旁白着一张脸的春樱,掩在袖中的双手微微发抖,“玉娘情绪太激动了,但是大人无缘无故搜身,总要给我们个理由。”   江寒恕墨眸环视一周,“死者的玉镯不见了,这就是理由。”   玉镯?原来是要搜查绿烟的玉镯,春樱双手不再颤抖,情绪恢复了几分。   然听到此话,朱玉娘身子却抖得更厉害,“不能搜,不能搜!”   因太过恐惧,她全身的气力仿佛被尽数抽走,身子一软跪在地上。接着,清脆的一声响起,一个桃色的玉镯从她的袖子里滚出,咕噜噜落到地上,碎成了两半。   这个玉镯,正是绿烟的镯子。   这时,春樱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力,她冲到朱玉娘身旁,指着她,“这是绿烟的玉镯,好啊,玉娘,是你杀了绿烟。”   极力隐藏的东西被发现了,朱玉娘大脑一片空白,惊慌失措尖叫起来,“我没有,不是我害了绿烟,我也不知道这个玉镯是从哪里来的。”   “不是你害了绿烟,绿烟的玉镯又怎么会在你身上。”春樱用力的扒开朱玉娘的衣袖,一口咬定,“大人,不用查了,玉娘腕间还有划伤,肯定是她害了绿烟,抢走了绿烟的玉镯。”   朱玉娘与绿烟不合,而绿烟的玉镯又在她身上,有物证,有杀人动机。   “我没有害绿烟,我不知道这个镯子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房里。”生怕被定罪,朱玉娘连连摇头,全盘托出,“今天早上李老板拍门把我唤醒,说是绿烟死了,让我更衣去到大厅。我回到房间穿衣,却发现桌子上放着一个玉镯。我认出这是绿烟的镯子,我害怕你们误会是我害了绿烟,我不敢把镯子拿出来,这才藏在身上。”   绿烟遇害,她的镯子却莫名出现在朱玉娘的房里,朱玉娘害怕不已,生怕有人怀疑她。   听着朱玉娘的解释,慕念瑾心想,难怪朱玉娘如此惶恐不安,看起来格外可疑。   朱玉娘哀求道:“民女是和绿烟不合,但民女绝不敢害人姓名,民女是冤枉的。绿烟的镯子出现在民女的房间,一定是害她的凶手故意放在民女房间的,求大人明察。”   春樱拦下她的话,脸色稍显狰狞,“大人,玉娘这是在狡辩,没有人能证明她说的话是真的,她与绿烟常有争执,定是她心怀怨恨,痛下毒手。”   一切线索都指向朱玉娘,似乎朱玉娘就是凶手。   众人等着江寒恕定夺,江寒恕却突然出声,“春樱,你右手腕间的划伤露出来了。”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明白江寒恕为何说出这句话,纷纷看向春樱。   春樱下意识去掩盖伤痕,下一息,一股恐惧和凉意从头到脚尽数蔓延开来。   她上当了,她今日特意穿了窄袖衣裙,双腕还缠了布,腕间的划伤不可能露出来的。   春樱身子无比僵硬,“大…大人这是何意?”   江寒恕懒得继续看她伪装,“说说吧,你与绿烟姐妹情深,为何要对她下毒手。”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大吃一惊,面面相觑。   霓翠班的李老板不敢相信,“大人,春樱和绿烟的感情有目共睹,她们俩是霓翠班中最亲密的姐妹,怎么可能是她害了绿烟?”   江寒恕负手而立,淡声道:“其一,朱玉娘身上有死者的玉镯,腕间有划伤,春樱借此咬定朱玉娘是凶手,可我并没有提到死者是因此而死,她是如何得知的?”   江寒恕转而看向春樱,“其二,问话时,你坚信绿烟是意外落水而亡,你刚刚却一反常态,死死咬定朱玉娘是凶手。前后转换太过可疑。”   “其三,刚才你下意识的反应,已经证实了你的嫌疑。若你昨夜未出客栈,腕间的伤痕是如何有的?”   “据李老板所言,你曾背着绿烟与陆秀才有过往来,有段时间他也常点你的戏台。而死者不见的玉镯,正是陆秀才送给她的定情信物,你有拿走这个镯子的动机。”   江寒恕身边的侍卫配合着大步上前,攥着春樱的胳膊,掀起她的衣袖,春樱腕间的划伤露了出来。   是她太迫切给朱玉娘定罪了,露出了马脚,然不见棺材不落泪,春樱仍然嘴硬,“大人,民女可以解释,没有民女杀害绿烟的确切证据,大人岂能给民女定罪。”   “谁说没有证据?”站在远处没出声的慕念瑾,突然出了声,“你腕间的划伤,伤势鲜明还未愈合,且右手划伤比左手严重,应该是昨夜你拿走绿烟玉镯时被划伤的,这是证据。”   “还有,昨夜你杀害绿烟时穿的那身粉色衣裙应当还在你的房里,大人可以派人去搜查。”   像见鬼一样,春樱眼眶里的眼珠子都快要滚出来了。   事已至此,没有隐瞒的必要了,反正待会儿就会找到她害人的证据,春樱盯着慕念瑾,“你怎么会知道?”   这是承认了,江寒恕看了慕念瑾一眼,摆摆手,示意侍卫去春樱的房间搜查。   春樱愤恨盯着慕念瑾,不甘心极了,“朱玉娘举止反常,嫌疑更大,绿烟的玉镯还在她的身上。绿烟遇害,只会是朱玉娘下的手。慕小姐,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你的伪装,很是巧妙,各方面来看你都没有杀人嫌疑,一切线索都指向朱玉娘。”慕念瑾解释道:“可是,昨夜到今天早上,你一直在客房休息,却在得知绿烟遇害后,你还不忘梳妆打扮,头上簪着与昨日不同的珠钗,换了一身干净的襦裙,就连鞋子也换了。”   “整个霓翠班只有你一人换了衣衫,春樱,这与你表现出来的姐妹情深大相径庭。”   江寒恕静静听着,视线落到慕念瑾身上,大厅里的少女腰肢纤细,面容姣好,眉间残存着一丝病态,单薄又柔弱,可她当真是心细如发,注意到了常人没有注意的细节。   “难怪。”春樱凄惨笑出声,绝望的道:“不错,是我杀了绿烟。”   害死绿烟后,愧疚、自责、恐惧深深把她淹没,她不想欺骗别人,也不想再欺骗自己。   承认此事,对她反是一种解脱,“绿烟是我在戏班子里最好的姐妹,我们无话不谈,我把她当成我的亲人。可是,她却抢走了陆郎。”   “明明是我先认识陆郎的,陆郎喜欢听我唱戏,我心悦陆郎,我的好姐妹却背着我与陆郎眉来眼去,她常常当着我的面诉说对陆郎的情意。我不想听到这些,我嫉妒她得到了陆郎的喜欢,我也恨她抢走了陆郎。”   春樱也曾想过成全绿烟与陆秀才,可看到绿烟腕间的玉镯,她心底的嫉妒与愤恨不断生长,深深扎入心底。   昨夜她是身子不舒服,可她中途醒了一次,得知绿烟冒雨出了客栈,还未回来。   当时李德成等人在外面找寻绿烟,春樱穿衣下楼,恰巧大厅里没有人在,无人发现她出了客栈。   春樱碰巧在河边找到了绿烟,绿烟与她抱怨朱玉娘几句后,又对她提起了陆秀才。   绿烟说她很喜欢那个玉镯,还说陆秀才要娶她为妻,要热热闹闹的迎她进门。   绿烟说的每一句话像是刀子一样,一刀刀割在春樱的心口。   她的好姐妹要和她爱慕的郎君成亲,为什么陆郎喜欢的人不是她?   雨夜凄寒,她一时间情绪崩溃,心底深处的嫉妒尽数爆发。   她发了疯的抢走绿烟腕间的玉镯,她告诉了她对绿烟的嫉妒和对陆秀才的倾慕,她说出了这段时间来她的痛苦和难过,撕扯之间,她用力推了一下,把绿烟推到了河里。   河面深厚,绿烟水性又不好,冷凉的水铺天盖地进入她的口鼻和胸腔,她在水中极力挣扎,渐渐没了力气。   绿烟虽是被春樱推入了河里,但那时绿烟正站在河边的石阶,看起来像是意外落水。   春樱将计就计,匆匆赶回客栈,又大半夜偷溜进朱玉娘的房间,把玉镯放在桌子上,栽赃嫁祸朱玉娘。   穿的裙子和绣鞋沾了灰尘和苔藓,春樱只得另换一身,她又惊又慌,摸黑在房里梳发,不敢再簪昨天的珠钗。   没想到正是这样,引起了慕念瑾的怀疑。   春樱表现得悲痛欲绝,所有人都没有怀疑她,她是绿烟的好姐妹,没有作案时间和动机,她还找了朱玉娘这么一个替死鬼洗刷嫌疑。可惜,她遇到了江寒恕与慕念瑾,这两人识破了她的伪装。   江寒恕的侍卫果然在春樱的房间找到了那身粉色襦裙,襦裙被雨水浸湿,绣鞋底沾有绿烟遇害之地的青苔藓。   那青色苔藓只有河边才有,如果昨夜春樱没有离开过客栈,是不会沾上这些东西的!   物证摆在面前,还有春樱的口供,此案真相大白,官府来人后,江寒恕把这桩命案交给了官府。   春樱害人性命要受牢狱之灾,李德成派了一人护送绿烟的尸体回苏州,剩余的人继续进京摆戏台。   梨花悦的伙计感概着,“慕小姐,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害了绿烟姑娘的是她最好的姐妹,要不是您与江大人,我们所有人都要被她蒙蔽了。”   慕念瑾轻声道:“人心叵测。”   春樱妒而生恨,害了绿烟,可她又是绿烟的好姐妹,内心的折磨与煎熬让她难以承受,最终她认了罪。   一对春花般的好姐妹,喜欢上同一个男子,在清明时分,变得支离破碎,把最阴暗的那一面显露了出来。   “慕小姐,您该回京了吧!”徐让挠挠头,“许是我以后就见不到慕小姐了,您赶路时要注意安全啊!”   “多谢。”慕念瑾露出笑靥。   在梨花悦不过几日,便发生了一桩命案,慕念瑾亲身经历,上马车前,她回头看去,天气晴朗,碧空如洗,客栈门前的灯笼高高悬挂,笼罩在客栈上空的压抑与阴森一扫而光。   天放晴了,杀害绿烟的凶手找到了,她也该回慕府了。   *   官道上,青帷马车朝京城驶去,慕念瑾心口有些闷,离开梨花悦后,那股闷闷的感觉又出现了。   “郁桃,那位江大人昨天夜里就离开了吗?”   “是啊,小姐,听说江大人有急事,带着一群侍卫连夜走了。”   慕念瑾有些郁闷,离江寒恕越近,她病弱的身子就越舒服,通过与江寒恕的接触,她可以确定她身体的变化与江寒恕有关。   还有,第一次重生的时候她被刺了一刀,在江寒恕的怀中,但她并没有感到太多疼痛,这也证明了她的猜测不假。   这位黑衣少年,可能就是系统提到的功德与气运深厚的人,离他越近,可以让她活下去。   慕念瑾因江寒恕而死,没想到,她竟然还和江寒恕存在着这种牵连。   只是,她连这位江大人的姓名和住址都不知道,要是身子又不舒服了,该去哪里找他治病呢? 第6章 、回府   不过,京城贵人众多,功德深厚的人应该不少,找不到江寒恕便罢了,加上慕念瑾身子骨弱不是一天两天了,不急于一时。   车轮辚辚,进入京城。   离京十年,慕念瑾望着高大厚重的城墙,终于回到京城了。   除了两次死而复生以及在梨花悦发生的命案,剩下的路程很是顺利,慕念瑾没有再遇到任何意外。   她总算是平平安安达到京城,也算没有辜负系统耗尽能量让她重生两次。   郁桃是第一次来到京城,她整个人趴到窗棂旁,瞪大眼睛,“哇”了一声,“小姐,京城可真热闹啊,就连这青石路都比苏州城要宽阔不少,还有这么多铺子,我都看花眼了。”   看见她这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慕念瑾忍不住笑起来,“回到慕府安置下来,你可以出来逛一逛。”   “到时候我陪着小姐出来逛街。”郁桃高兴的道。   听慕念瑾的话,她坐着身子,“小姐,我笨手笨脚的,不聪明,也不是高门大户里的丫鬟,也不知道慕大人和慕夫人会不会嫌弃我。”   看出郁桃的紧张,为了安抚她,慕念瑾打趣道:“要是爹爹和娘亲嫌弃你,那我就把你送出府。”   郁桃赶紧摇头,“那不行,我要赖着小姐一辈子。”   慕念瑾浅浅笑了笑,其实她也有和郁桃一样的担忧和紧张。   她五岁时被送出京城,那时她还是个孩子,需要被人抚养。慕念瑾的祖母是苏州人,未出阁时有一交好的姐妹,这么多年没断了联系,那人虽嫁了人,但无儿无女,慕念瑾的祖母便把慕念瑾送到了她那里。   慕念瑾一直跟着养祖父和养祖母长大,离京多年,虽然每年都有通信,可她十年来没见过慕大人和慕夫人的面,虽是一家人,却和陌生人差不多,她也不确定爹爹和娘亲会不会喜欢她。   不多时,马车停下,慕府到了。   朱门高大,府邸恢弘,比慕念瑾在苏州时居住的宅子要宽阔华丽许多。   慕念瑾五岁那年就离开了慕府,并未有太多关于慕府的记忆。   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很是威仪气派,慕念瑾倒是有些印象,她年幼时调皮,还爬到了石狮子背上呢。   想到这儿,慕念瑾露出笑,心中的紧张和陌生稍稍散去些,有了一二分亲切感。   这座府邸让她觉得陌生,可这是她的家,里面有她的亲人,慕念瑾期盼着见到爹爹和娘亲。   静兰院中,慕府主母张氏正在核对过几日寿宴的菜单,这时,她院子里的婆子急急进来,“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张氏翻单子的手一愣,“你是说念瑾回府了?”   “是啊,夫人,这会儿大小姐已经进府了,老奴让人把大小姐领来了静兰院,夫人要是等不及,可以到门口等着大小姐过来。”   多年未见自己的女儿,张氏却没有太多喜悦的情绪,她面色复杂,让人看不懂,“不用,在屋里等着就行。”   慕念瑾进来静兰院,只见正堂中张氏一身青色褙子,端庄优雅,腕间的翡翠镯子晶莹剔透,质地很是水灵,一看就是长年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上一次慕念瑾见到张氏还是在十年前,那时她年幼,多年过去已经记不太清楚张氏的容貌了。   这么多年来张氏只出现在慕府送来的信里,慕念瑾经常向在苏州抚养她长大的养祖父和养祖母打听张氏的消息,如今好了,她可以亲眼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慕念瑾福了福,心里很是激动,“女儿见过娘亲,这么多年女儿未能在跟前侍奉娘亲,还劳烦娘亲担心女儿,女儿不孝。”   血缘可真奇妙,坦白来讲,她与张氏这么多年没有生活在一起,可她见到张氏,慕念瑾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张氏打量着面前的少女,少女明眸皓齿,肌肤如玉般莹润,长相和她年轻时有些相似,那一双桃花眼随了她,不过慕念瑾的眼睛莹澈明亮,像盈满月色的湖面,没有一丝浑浊。   只是,看到慕念瑾眉宇间的病态时,张氏暗暗叹了口气。   她面上不显,朝慕念瑾摆摆手,“回来了就好,府里这么多下人,还有你弟弟和其他姐妹在娘亲身前,哪里就缺你一个人来孝顺我!来,过来娘亲这边,让娘亲好好看你。”   “十年了,一晃眼你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张氏抚/摸着慕念瑾的手,“念念,我和你爹把你送出京城,这么多年让你一个人待在苏州,你不会怨我们吧?”   慕念瑾唇边浮出浅浅的笑,“您把女儿送出京城,是为了女儿着想,女儿怎会怨您?”   “要不是你身子弱,为娘也不想让你离开京城。”张氏道:“不说这些了。本来你爹要亲自去苏州接你回京,然而这段时间恰逢你祖母寿辰,要忙着准备你祖母的寿宴,只能让你自己回来,赶路这么久辛苦了吧,回到了府里可要好好休息休息。”   慕念瑾唇角漾着笑:“能见到爹爹和娘亲,女儿不累。娘亲,既然女儿回府了,该去向祖母请安,不知这会儿过去合不合适?”   “这两年来你祖母身子不算硬朗,明日再去向你祖母请安吧。”张氏道:“刚好明日你爹爹休沐,一家子聚在一起,也省得你今天过去叨扰了她老人家。”   既然张氏这样说了,慕念瑾应了声好。   张氏又关心了慕念瑾的病情,这些话说完,张氏一时没有出声,正堂里的气氛冷了下来。   慕念瑾是她的女儿不假,可母女二人多年不见,陌生与隔阂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消除的,又因着其他一些事情,张氏不知该用什么态度去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慕念瑾是她的第一个孩子,她曾经十分期待慕念瑾的出生,可她所有的不幸,也是因为这个女儿。   张氏身边的婆子眼见气氛不对,赶忙道:“夫人,大小姐好不容易回府,知道您心里高兴,但是大小姐赶路这么久,肯定累着了,还是让大小姐先休息吧。”   张氏看向慕念瑾,顺势道:“是啊,你身子弱,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说到这儿,张氏犹豫了一下,“念念,你幼时住的念珠院被人占了,娘亲重新给你安排了一个院子,行不行?”   念珠院之所以叫念珠院,因为慕念珠的乳名叫念念,寓意为心心念念的掌上明珠,慕念珠还未出生的时候,慕念瑾的爹爹慕连山就想好了这个名字。   慕念瑾离京前住在念珠院,按理说这是她的院子,慕府又是大户人家,不缺住人的屋子,即便慕念瑾不在府里,也不应该把府中嫡女的院子给占了。   不过,只是一个院子罢了,被别人住了慕念珠不太在意,道:“一切听娘亲安排,女儿住哪里都行。”   见慕念瑾没有反对,也没多追问,张氏松了一口气,“给你安排的院子是清月院,已经整理出来了,让张嬷嬷领你过去,缺什么了再添置。”   清月院慕府最西边,距离静兰院有段距离,走过去需要些时间。平常来这里的人不多,加上多年未住人,清月院一眼看过去显得有些荒凉冷寂。   张嬷嬷边走边道:“大小姐,这里虽偏僻了些,离夫人的院子也有些远,不过您可别嫌弃,明日让小厮把院子里的花草修剪修剪,再种些大小姐喜欢的花,这院子就热闹了。”   慕念瑾应道:“嗯。”   其实住哪个院子慕念瑾都不太在意,一路走过来清月院荒凉了些,但胜在雅致幽静,平日不会有人来打扰她,方便她养病。   回到慕府已是半下午,这么一折腾,不多时天色就暗了,慕念瑾用膳沐浴后,坐在梳妆台前,郁桃在给她绞发。   慕念瑾回想下午与张氏的相处,“郁桃,你觉得娘亲喜欢我吗?”   郁桃,“小姐是夫人的亲生女儿,夫人怎么会不喜欢小姐呢?”   慕念瑾长睫半垂,低声道:“是吗?”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是冷还是热,是可以感受出来的。   慕念瑾多年未见张氏,她想和张氏说说话,想在张氏身边多待一会儿,想把回京一路上遇到的事情都告诉张氏。   这一路上,她死而复生两次,切身经历了死亡,遇到了命案,在她身上发生了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她一个人承受和消化了这一切,可慕念瑾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姑娘,她也会害怕和惶恐,她想把心底的恐惧、疑惑和委屈向张氏倾诉,想从自己的娘亲那里得到关怀和安抚。   可是,她能够感觉到张氏对她的冷淡和疏离。   眼见慕念瑾情绪低落,郁桃安慰道:“小姐,夫人肯定也记挂着你,但您不在夫人身边长大,相处起来难免不熟络,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你说的对。”慕念瑾打起精神,“明天就可以见到爹爹和祖母了,可不能迟到,明天早上你早点唤我起床。”   翌日,赶上休沐,正堂里全是慕家人。位于主座的是慕府的老太君和慕念瑾的爹爹慕连山,张氏和慕念瑾的二婶王氏坐在左右两侧,二人身边各站着一个年轻姑娘。   张氏身边的那个姑娘很是脸生,慕念瑾看了她一眼,然后上前见礼,“女儿见过祖母、爹爹、二叔和二婶。”   慕老夫人和慕连山打量着慕念瑾,见她举止端庄、落落大方,心里对慕念瑾很是满意。   而慕府大老爷慕连山多年未见自己的女儿,关切问道:“念念,算着时间前几天你就能到达京城,怎么迟了几天?”   慕念瑾解释道:“父亲,女儿路上住宿遇到了连日大雨,客栈里又出了命案,是以耽搁了几日。”   “命案?”慕连山继续问道:“怎会发生命案?”   慕念瑾粗粗把绿烟遇害的事情讲了一遍,慕连山沉声道:“遇上这种事总归不吉利,等老夫人寿宴过了,让你母亲带你去寺里上香。”   慕念瑾多年不在府里,慕连山指了指,“这是念瑜,和你三妹妹念然。你们年龄相仿,念瑜的生辰只比你晚了几天,念然是你二叔的女儿,你年长她一岁。”   二房的慕念然是府里的三姑娘,慕念瑾离京前她已经出生了,慕念瑾知道这个堂妹的存在。但慕连山口中的“念瑜”,慕念瑾并无任何印象。   慕念瑜的生日只比她晚了几天,又站在张氏的身边,想来是她们大房的姑娘,可是慕念瑾很确定在她离京前府里并没有这个人。   “三妹妹女儿是知道的,女儿还记得幼时常和三妹妹去府中的后花园玩耍。不过,父亲提到的的二妹妹,女儿觉得脸生,不知二妹妹是?”   这时,张氏身边立着的姑娘出了声,“大姐姐,我是爹娘的女儿,是府中的二姑娘。”   慕念瑾一愣,她爹娘只她一个女儿,这又是从哪儿冒出来一个妹妹! 第7章 、多了个便宜妹妹   “念瑾,有一件事为父与你娘一直没告诉你。”慕连山轻咳了一声,“你离京前几天,那时你娘去寺里上香,路上遇到一个女童,把她带回了府里,这件事你还记得吗?”   慕念瑾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慕连山道:“念瑜就是当年你娘带回府里的那个女童,她被她爹娘遗弃,又一直打听不到她爹娘的消息,你娘就做主把她留在了府里。”   “你去了苏州,你弟弟又去了书院读书,你们姐弟俩长年不在府里,有念瑜陪着你娘,你娘也不至于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她虽和你没有血缘,但在府里多年,也算是咱们慕府的姑娘。她和念然都是你的妹妹,你们可要好好相处!”   慕念瑾浓长的睫毛半垂,在她五岁那年张氏带回来一个女童,那女童名字叫高瑜,她瘦瘦弱弱,小脸儿枯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胳膊上还有些红肿的伤痕。   高瑜说她是被亲生爹娘遗弃的,她家里穷,养不起这么多孩子,她爹和她娘还嫌弃她是个小丫头,动不动就打她骂她。   张氏可怜这个孩子,便把高瑜留在了府里,顺便派人去打听高瑜爹娘的消息。   高瑜胆子小,来到慕府连屋门都不敢出,也不敢和人说话,那时候,五岁的慕念瑾常去找她玩耍。   可惜,没过几天慕念瑾出了意外,再后来,她被送出京城。   慕念瑾去到苏州后再没有听到过高瑜的消息,她以为高瑜早就回到了高家,没想到,在慕念瑾离京的十年里,高瑜成了慕府的二姑娘,成了她爹爹和娘亲的女儿。   可这件事为什么一直瞒着她,她又不是不能接受!   他和张氏多了个养女,却没有告诉慕念瑾,眼见慕念瑾没有出声,慕连山自知理亏,“念念,我和你娘把念瑜留在府里,你是不高兴吗?念瑜是个懂事的孩子,你和她相处久了就会喜欢上她这个妹妹的。”   慕念瑾抬眸,她可以接受张氏收了一个养女,这是她爹娘的决定,慕念瑾没有资格不同意,她是有些吃惊,但并非不可以接受,她在意的是慕家人为什么要瞒着她。   “爹爹,女儿离京多年,不能伴在您和娘亲身边,是女儿不孝,有念瑜陪着您与娘亲,女儿感谢她,不会因此不高兴。”慕念瑾看向慕连山,“可是,爹爹和娘亲怎么没有和女儿提过这件事,这样子我也好给二妹妹准备些礼物。”   张氏接过话,“念念,你身子骨弱,送你去苏州就是为了让你养好身子,没把这件事告诉你也是为了你着想,担心你因此多想。念念,你能理解我们的用心吗?”   得知今天可以见到慕连山、慕老夫人以及慕府其他人,慕念瑾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觉得紧张,但更多的是激动和高兴。   然而此刻,像是被一头冷水泼在身上,慕念瑾心头的欢悦散去一些。   慕家虽不是公侯勋贵之家,但慕家世代有人在朝为官,慕连山也是从四品的官员,在慕府嫡女不在府里的情况下,让一个养女留在府里不是小事。   那时慕念瑾年幼,离开家人去了苏州,得知自己爹娘多了一个女儿,小孩子脾气,会担心爹娘被抢走,她可能会反对会不高兴,慕连山和张氏怕她闹起来,怕她病弱的身子严重,一直隐瞒了她十年。   年幼时瞒着慕念瑾可以理解,可她就快及笄了,还一直瞒着她,这又是为什么呢?   不过,张氏还在等着她回答,慕念瑾很清楚张氏不想得到否定的回答,她浅浅露出一抹笑,点了点头。   与慕家人一起用了午膳,慕老夫人关心了慕念瑾平日吃的药,她老人家便回房休息了。   到了午睡的时候,慕老夫人一离开,其他人也陆续散去。   张氏和慕连山也要歇觉,慕念瑾准备离开,这个时候,慕念瑜主动开口,“爹爹,我送大姐姐回去吧,顺便和大姐姐说说话。”   慕连山自是应下,“你这孩子有心了,去吧,你们都是府里的姑娘,要好好相处!”   慕念瑜要送她回去,慕念瑾笑着对她道:“多谢二妹妹。”   两人告别长辈后,出了正堂朝静月院走去。   慕念瑜先开了口,“大姐姐,这些年你不在府里,可娘亲总是提起你,担心你的病情。大姐姐现在身子骨如何了?”   慕念瑾浅笑道:“还好。”   “这样啊!”慕念瑜顿了下,而后笑着道:“那就好。”   两人继续朝前走去,过去小道,走到一处竹林,慕念瑜眼里闪过一抹光,飞快即逝,让人看不真切。   她走到慕念瑾跟前,晃了晃她的胳膊,“大姐姐,你瞧那片竹子倒是长得好,到了夏天竹林里可凉爽了。”   慕念瑾看过去,竹林翠色/欲滴,生机勃勃,“我记得以前这里是一片海棠林。”   慕念瑜好奇问道:“大姐姐怎么知道?”   慕念瑜欣赏着翠竹,“好歹我在府里待过几年,还是有些印象的。”   “以前这里确实是一片海棠林,娘亲说大姐姐喜欢海棠花,年幼时常来海棠林这边玩耍。不过,我对花粉过敏,每到这个季节吸入花粉身上就会起一些疹子,于是,娘亲为了我,把大姐姐喜欢的海棠林给砍了,换成了如今的竹林。”慕念瑜歪着头,脸上的笑意天真灿烂,“没有了海棠林,大姐姐不会怪我吧?”   慕念瑾把目光移到这个二妹妹脸上,初到慕府的高瑜枯瘦如柴,衣服破烂,不如其他孩童玉雪可爱。   如今,高瑜摇身一变成为慕念瑜,她五官依旧只是端正,但她穿着锦裙带着玉石珠花,扬着一张脸,笑意明媚天真,一看就是被人宠爱长大的姑娘,和当年那个被遗弃的女童判若两人。   慕念瑜刚才那番话颇有些刻意炫耀的意味,但配上她脸上的笑容,又像是不知愁苦天真烂漫的少女无心说了一句话而已。   慕念瑾并不介意,“不过一片海棠林罢了,你身子最重要。”   “我就知道大姐姐不会怪我。”慕念瑜继续道:“当初娘亲让小厮把这片海棠林给砍了,我拦着娘亲,说只是长些疹子罢了,忍一忍就好了,大姐姐知道海棠林被砍了会不高兴的。不过,娘亲不同意,她说我的身体最重要,还说大姐姐不是这样的人,不会和我计较的。果真是如此!”   说到“最重要”这句话时,慕念瑜语气重了些,似是在特意强调。   慕念瑾看了她一眼,继续朝前走去,不知是否是她多心了,慕念瑜这番话听着并不让人舒服。   慕念瑜落后一步,日光灿烂,走在她前面的少女脖颈修长,背影纤细袅娜,慕念瑜看着看着,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慕念瑾不在府里,她就是大房唯一的姑娘,和名副其实的大小姐没有多少差别,慕念瑾没享受到的东西全让她享受到了,比如高门贵女养尊处优的生活,比如慕家人的疼宠,很少人知道她只是慕家的养女。   可是,慕念瑾为什么要回府?   慕念瑜抬脚跟上,“大姐姐身子弱,我却身子骨强壮,连药汤都很少喝,娘亲常说大姐姐要是像我一样康健就好了。大姐姐常年病弱,不离汤药,很难受吧!”   她露出笑,“我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滋味呢!”   慕念瑾脚步停下来,当着病殃殃的人的面说这种话,刚才她还有些不确定,但现在她很确定慕念瑜是故意的。   对于这个和她毫无血缘的二妹妹,慕念瑾不想和她交恶,但不意味着就要一而再听慕念瑜说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慕念瑾神色淡淡,“你若是想体会又有何难,半夜打开窗吹风受些风寒,或是去湖里洗一个冷水澡,就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了。” 第8章 、慕念瑾不是好欺负的   慕念瑜的笑意僵在脸上,慕念瑾看起来柔柔弱弱,不与人计较,没想到,慕念瑾不是个好欺负的人,竟还让她跳到湖里洗一个冷水澡!   慕念瑾微笑着看向慕念瑜,“二妹妹怎么不说话了,还想体会生病的滋味吗?”   慕念瑜支吾道:“不…了。”   接下来的路程安静许多,似是知道慕念瑾不是会忍气吞声的姑娘,慕念瑜一言不发,不敢再多说什么。   两人间的气氛变得沉闷,不过慕念瑾并不在意,耳边少了慕念瑜那些别有深意的话,倒是更方便她欣赏慕府的景致。   回到清月院,慕念瑜进去打量着屋中摆设,红木衣柜、梳妆台、屏风等日常所需的物件都有,除此之外,并没有太多其他物件,整间屋子雅致有余,却不够华美。   “娘亲要操办祖母的寿宴,许是没来得及顾上大姐姐,大姐姐这屋子太素净了些。”她出了声,“我房里有一座十二扇西府海棠玉石屏风,珍贵精致,是娘亲特意从库房送到我屋里的,不如我给大姐姐送过来吧?”   又开始了,慕念瑜见针插缝要炫耀一下张氏对她的疼宠。   嫉妒和不高兴是没有的,慕念瑾只觉无奈,“多谢二妹妹的好意,不过,我这里已经有屏风了!”   慕念瑜脸上的笑容天真,但过度的天真,会显得刻意、虚伪和高傲,“我屋里好东西多,不过一座玉石屏风,不像大姐姐你什么都没有,还是给你送来吧!虽然这座屏风是娘亲特意给我的,但我给大姐姐送来,娘亲肯定不会说什么的。”   慕念瑾刚刚回府,如果收下府中姐妹送来的屏风,这不是在打张氏的脸吗?让外人以为张氏对她这个亲生女儿不上心,不愿意给她添置贵重东西。   慕念瑾扫了她一眼,淡声道:“既然是娘亲特意给你的,二妹妹该好好珍惜才是。再者,若我需要什么,娘亲会给我送来,慕府是我的家,总不会亏缺了我,二妹妹觉得呢?”   慕念瑜笑意凝在嘴边,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是啊,慕府才是慕念瑾的家,她不过是个被收留的养女,慕念瑾说这些话,是在让她看清自个的身份的吧!   “大姐姐说的是。”两次没从慕念瑾这里讨到好,慕念瑜心里不舒坦,“把大姐姐送回房了,那我先离开了。”   慕念瑾轻轻一笑,“二妹妹慢走,郁桃,替我送送二妹妹。”   送走慕念瑜,郁桃转身回屋,她给慕念瑾倒了一杯蜂蜜花茶,“小姐,二小姐是故意当着您的面说那些话的吧,又是显摆夫人对她的宠爱,又是说你身子骨弱。幸亏小姐您不是敏感多愁的人,不然听了那些话,心里肯定会不舒服的。”   连郁桃都看出来了,慕念瑾笑了笑,“我不在府里多年,爹娘只有她一个女儿,如今我突然回府,她若是对我有敌意,也实属正常。”   “不过,如果她做了过分的事情,那我也不会忍她。慕念瑜也快要及笄了,在府里留不了太长时间,希望我和她能相安无事!”   慕念瑾本就不是心胸狭隘的人,加上她一连重生两次,在鬼门关走了不止一次,经历过生死这等大事,慕念瑜几句并不高明的显摆和挑拨,她并不会往心里去。   “只要二小姐不欺负您,小姐您当然不会和她不合。”郁桃说着话,拿出布料和绣针,准备给慕念瑾裁衣服。   慕念瑾关心的道:“回府的这几日你都没闲着,不必给我做衣服,歇一会儿吧。”   “赶路的一个月,小姐又瘦了,裙子的腰身需要收一下,费不了多少功夫,小姐别担心我,我不累呢。”郁桃道:“不过,小姐,夫人什么时候给咱们院子送些丫鬟过来啊?您身边就我一个丫鬟,平日的洒扫、领膳等,还需要其他下人呢。”   这个问题慕念瑾也清楚,“明天我向娘亲提一提。”   她看着郁桃低头缝制衣裙,思绪渐渐飘远。   张氏是慕府的主母,还是慕念瑾的亲娘,按理说在慕念瑾回府前,张氏就该提前备好下人,院子里的陈设也应该准备齐全。   然而,这是慕念瑾回府的第二天,不仅屋里的摆设素净,张氏还没有把丫鬟和小厮送来。   *   静兰院中,慕连山问道:“给念念准备的下人可送去了?”   张氏一怔,显然忘记了这件事,“这几日我忙着操持母亲的寿宴,没顾得上这些琐事,丫鬟和小厮备是备好了,待会儿就给念念送去。”   慕连山皱了皱眉,沉声道:“堂堂慕府嫡女,回来了,院里连个伺候的下人都没有,传出去外人怎么议论我这个当爹的?”   “念念身子骨弱,你要多费些心,她缺什么少什么,你都给她送去,别总是让我一个大男人来提醒你。”   慕连山好不容易来她院子里一次,却因为慕念瑾而对她说了重话,张氏不大高兴,“你不用交代我也知道,我是念瑾的亲娘,还能亏待了她不成?”   张氏望着梨木桌旁的慕连山,慕连山年轻时就有副好皮囊,手拿折扇,温润如玉,俘获了不少女子的芳心。   这些年过去,慕连山虽仕途不算顺利,多年未有升迁,但他容貌并无太大变化,随着岁月变得儒雅沉稳,更有一番魅力。   张氏顾不得继续生气,“老爷,春困夏乏,不如在我院里小憩一会儿吧。”   慕连山站起身,张氏是他的发妻,两人也曾情浓过,但夫妻十多年,感情总会淡去的。   慕连山道:“我去周姨娘的房里,你歇息吧。”   张氏眼睁睁看着慕连山大步离开,对她毫不留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张氏咬牙攥紧手里的锦帕。   慕连山年轻时是有名的美男子,张氏见他第一眼,便对他芳心暗许。   嫁给慕连山后,她和慕连山琴瑟和鸣,恩爱不疑,慕连山房里只有两个通房,再无其他伺候的人。   那时候的她可真幸福,可一切从慕念瑾出生后就变了。   当年,张氏挺着大肚子不小心跌倒,还未足月,意外早产。产下慕念瑾时并不顺利,张氏身子受了损害,两年内不能再有身孕。   慕念瑾是府里的头一个孩子,但她是个姑娘家,见张氏肚子迟迟没有动静,慕老夫人急着抱孙子,做主给慕连山纳了几房妾。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几房妾室年轻鲜活,对比之下,张氏失了新鲜感,毫无吸引力,又因张氏生下慕念瑾时身子受损,与她同房总是不尽兴,从那以后,慕连山流连于妾室的房里,渐渐不爱来张氏的院子。   除了初一十五,张氏日夜独守空房,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丈夫被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妾室抢走,几位姨娘得慕连山的疼爱,有时候还敢和张氏顶嘴。   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没有丈夫的疼爱,又要和府里的姨娘勾心斗角,争风吃醋,那些下贱的妾室还妄想骑到她的头上,夜深人静的时候,难过和绝望如潮水般涌遍张氏全身。   丈夫喜新厌旧,偏偏她拼了命生下的女儿也不争气。   若慕念瑾是个儿子也好,不枉费她伤了身子生下她,可慕念瑾是个女儿,还是个因为早产而体弱多病的女儿,不得慕老夫人的喜欢,不能给慕家传承香火,也不能让张氏在府里稳固地位扬眉吐气。   慕念瑾从小身子弱,在她刚出生的那两年,张氏夜里还要费心照顾她,这样一来,慕连山就更不常留在张氏的院子里了。   不得夫君疼爱,又没有儿子傍身,张氏在府里抬不起头。   她有怨有恨,恨自己的丈夫薄情,又难以抑制地埋怨到慕念瑾身上,若不是生下慕念瑾伤了身子,慕连山不会急着纳妾,她和慕连山的感情也不会出现裂缝,落到如今的境地!   张氏面容哀戚,她辛辛苦苦一只脚踏过鬼门关生下的女儿,她心心念念期盼的女儿,却是她一切苦难和不幸福的源头。   每看到慕念瑾那张脸,张氏不由自主会想起这些年受的委屈,这让她怎么愿意去亲近慕念瑾!   从清月院离开,慕念瑜直接到了张氏这里,她掀开帘子进去,“娘,您怎么了?”   张氏回过神,掩饰道:“没什么,把你大姐姐送回去了吗?”   慕念瑜“嗯”了一声,在张氏身边坐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娘,我觉得大姐姐她……”   张氏不解,“她怎么了?”   慕念瑜犹豫一番,才开口,“大姐姐好像不喜欢我。我瞧大姐姐屋里的陈设太过素净,想把我房里的玉石屏风给大姐姐送去。那玉石屏风可贵重了,换成其他人我可舍不得。但大姐姐不领情,她不要我的东西。”   “还有,我关心大姐姐的病情,大姐姐却说我跳到湖里洗一个冷水澡,就知道生病是什么滋味了。”   张氏皱眉,“念念真是这样说的?”   慕念瑜点点头,“是不是女儿惹了大姐姐生气啊?”   “你惯是孝顺懂事,又亲自送她回去,怎么会惹她生气?”张氏不大高兴,“念念从小去了苏州望亭县,没有像你一样跟着府里的嬷嬷习规矩,到底是多有不妥,失了体统。”   慕念瑜露出笑,“娘,大姐姐本就身子弱,又在外面长大,她那些话可能只是随口一说,不是故意针对女儿的,您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儿,好不好嘛!不然大姐姐会生我的气的。”   张氏满意应下来,“你是个懂事的孩子。”   慕念瑜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但性子温顺乖巧,处事周全妥贴,这么多年下来,在张氏的心里,慕念瑜和她的亲生女儿也没差多少。   *   第二日清晨,慕念瑾去给张氏请安。   昨日傍晚,张氏送来几个丫鬟并小厮,张氏还让她院子里的嬷嬷告诉她府里的一些规矩。   两个穿绿色裙子的丫鬟捧着盥洗的用具,一个圆脸,另一个脸型稍长,两人掀开珠帘从屋里出来,看见慕念瑾的身影,她们福了福,“大小姐。”   慕念瑾柔声道:“我来给娘亲请安,不知这会儿方不方便进去,劳烦两位姐姐帮我通传一声。”   长脸丫鬟听到这话愣了愣,府里的二小姐只是养女,可每日来给张氏请安,掀了帘子直接进去。这位刚刚回府的大小姐,明明是正经的嫡女,却因着常年不在府里,母女关系太过疏淡,让丫鬟通传一声经过允许才能进去。   长脸丫鬟心里唏嘘,面上却不显,道:“夫人刚起床,正在梳妆。大小姐是夫人的女儿,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大小姐快进去吧。”   慕念瑾露出笑,应了声好。   见慕念瑾进去里间,两个丫鬟朝外面走去。   另一个圆脸丫鬟压低声音,感叹道:“大小姐可真好看,眉如远山,眼若琥珀,肤白如玉,身姿优美,像花儿一样,没有一点不精致的地方。”   “大小姐确实是个美人。”想起方才见到的润秀面孔,长脸丫鬟道。   “大小姐回府,我第一次见到大小姐的时候,都看痴了。”圆脸丫鬟笑起来,“不过,大小姐身子弱,而二小姐又得夫人的疼爱,大小姐以后的日子怕是不那么轻松。大小姐和夫人、老爷培养感情需要一段时间,大小姐又快及笄了,及笄后就要议亲,有二小姐在,日后说亲和嫁妆可都是问题,大小姐指不定会吃亏。”   一个是府里的嫡女,一个只是养女,然而养女留在张氏身边多年,和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差不多,两位小姐平日的相处,还有到了说亲的时候,不闹矛盾才怪呢。   长脸丫鬟觉得这话有道理,但她喝道:“行了,主子的事哪里轮的到我们这些下人非议,可千万不要在大小姐面前说这些话。”   掀开帘子,慕念瑾进去里间,张氏正在梳妆。   张氏淡淡看了慕念瑾一眼,“昨天给你送去的几个丫鬟,一个是之前在我房里伺候的,剩余三个是家生子,若有不尽心的,尽管来告诉我。”   慕念瑾点了点头,“是。”   张氏又道:“你父亲上值去了,昨天他也交代我,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初回府,有哪里不适应,不要藏着掖着。”   说着话,张氏想起昨天慕念瑜提到的玉石屏风,担心慕念瑾埋怨她不尽心给清月院添置东西,张氏接着道:“对了,你现在住的清月院,在你回府前我也吩咐过下人重新翻新了一遍,修缮院子、置办各类家具等,一通下来也花费了两三百两银子。如果你觉得还缺东西,我这就开库房给你送去。”   坦白讲,与慕念瑜院里的摆设相比,清月院确实太过素净,但该有的家具都有,慕念瑾不讲究这些排场。   再者,张氏并没有主动开库房给她送来贵重东西,慕念瑾伸手讨要也不合适,“女儿不缺什么,劳娘亲和爹爹费心了。”   她鼓起勇气走过去,“娘,您在梳妆,我给您帮忙吧。”   回府的这两日,慕念瑾也察觉到她和张氏太过生分,不像母子,倒像是陌生人。   从小不在张氏身边长大,慕念瑾心底深处很是盼望亲情,她想,若是她主动贴近张氏,她和张氏之间的疏离会散去的。   “不用。”张氏下意识拒绝,“有下人伺候,你身子弱,就在那儿坐着吧。”   犹如装了满盆的冷水泼下来,慕念瑾鼓起的勇气被尽数浇灭。   她低低“嗯”了一声,浓浓的无措与挫败爬上心头,张氏总是拒绝她去亲近她。   不多时,慕念瑜也来请安,她直接掀了帘子进屋,待看见慕念瑾时,道:“大姐姐也在呢!”   慕念瑜走到张氏身边,撒娇道:“往日我是头一个来给娘亲请安的,今个我却来迟了,被大姐姐抢先了,娘亲不会怪罪我吧。”   张氏不禁笑道:“哪里就来迟了,是你大姐姐来早了。”   “这就好。”慕念瑜甜甜一笑,她看了一旁的慕念瑾一眼,而后脸上的笑更浓了些,像是沾了满满一罐子蜂蜜,甜的有些发腻,“我就知道娘不会怪罪我,我来给娘插簪子。”   “好。”张氏满脸笑容。   慕念瑜惯是会撒娇,她和张氏在一起,更像是一对母女,衬的慕念瑾是个外人。   张氏不让慕念瑾给她插簪,却没有制止慕念瑜。   望着这一幕,慕念瑾鼻腔有些酸。   她是姑娘家,也要脸面,想要亲近张氏,却一而再被自己的亲娘推开,她究竟是哪里做的不够好?   张氏更衣后,慕念瑾与慕念瑜陪着她用了早膳。   慕老夫人身子弱又喜静,便免了府里姑娘少爷们的请安,所以慕念瑾不用再去给老夫人请安。   用过膳,丫鬟送来茶水和点心,张氏拿起茶盏,呷了口茶。   想起昨日慕念瑜说的话,张氏出了声,“念念,你在府外多年,难免会沾上外面的习惯,但慕府是书香世家,你是府里的嫡女,代表着慕府的脸面,一举一行要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和规矩。凡为女子,大理须明,该温柔典雅,言辞庄重,举止消停,禁出恶声。还有,念瑜和念然都是你的妹妹,你需一同对待,要友善姐妹。”   张氏一通莫名的教诲,让慕念瑾摸不着头脑,她直觉张氏话里有话,是在敲打她,可回府的这两天,她没有做过不对的事,也没有说过不对的话啊。   尤其张氏最后那几句话,嘱咐她要友善姐妹,慕念瑾觉得不大对劲。   慕念瑾想了想,看向坐在她左手边的慕念瑜,只见慕念瑜下巴微抬,露出几分得意。   慕念瑾猜测,难不成与慕念瑜有关?   回府后,她昨天才与慕念瑜见面,难不成昨天中午慕念瑜从她那里离开后,就来找张氏告状了?   不过,就算告状了慕念瑾也不害怕,是慕念瑜说话太难听,不是她的错。   张氏是长辈,慕念瑾应下来,“是。”   张氏继续道:“既你回了京,难免要和贵女夫人们打交道。我这里有本《闺训》,待会儿给你送去,你一字一字背下来。平日有不清楚的地方,多向你二妹妹请教,瑜儿从小跟着府里的嬷嬷习规矩,她的规矩最是周全。你把你在外面的习惯都改了,可不能丢了咱们慕府的脸。”   可能连张氏都没意识到,她的话里透着嫌弃,嫌弃慕念瑾在府外长大,嫌弃她粗俗没有教养。   慕念瑾脸颊微热,有些难堪,她解释道:“娘,女儿确有不足之处,会继续习规矩的。不过,女儿在苏州时,陈家祖父和祖母请了人来教女儿规矩,《闺训》女儿也是背过的。”   张氏不以为然,“陈家小门小户,请的教你规矩的人,哪里会有咱们府里的嬷嬷靠谱。”   慕念瑾轻咬着唇,十年前她离开慕府,被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抚养长大。   陈家是不如慕家显赫,但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很是和善慈祥,也很明事理。在慕念瑾看来,两位老人家不比慕家人差多少,可张氏却看不起把她养大的养祖父和养祖母。   见慕念瑾没有出声,张氏也不在意,话音一转,“过几日是你祖母的寿宴,府里其他人在寿宴上要穿的衣服都裁出来了。你回来的迟,衣服还没有准备,这里有几匹料子,你挑一些出来,给你做几身衣裳。”   丫鬟搬来几匹料子,张氏让慕念瑾挑选。   慕念瑾的衣裙都是在苏州时置办的,和京城时行的裙子不大一样,需要重新裁一批。   慕念瑜也在打量布料,那暗花纱成色上等,细滑平挺,颜色鲜亮。   她走过去,“娘亲就是偏心,大姐姐一回来,娘亲就把最好的料子给大姐姐送来了,女儿之前做的衣服,布料可没有这么精致柔滑。”   “你这孩子,就会编排我。”张氏点了点她的额头,“这些布料,和前不久给你们裁衣服的是同样的料子,你还不满足!”   慕念瑜吐了吐舌头,“女儿是开玩笑的!”   “不过,这些料子可真好看,女儿见了也眼馋呢。大姐姐可要好好挑几匹,做几身漂亮的衣服,到时候大姐姐在祖母的寿宴上一亮相,肯定会惊艳众人。”   慕念瑾礼让道:“既然二妹妹喜欢,不如二妹妹也挑几匹?”   “她可不缺衣服。”张氏出声:“入夏的衣裳都给她备好了,你挑便是。”   “是啊,这是娘亲特意给大姐姐准备的,你快挑吧。”话虽这样说,可慕念瑜还是盯着梨木桌上布匹。   慕念瑜这般作态,耍着心机,慕念瑾觉得好笑,何必呢?   眼下有张氏在,慕念瑾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懒得和慕念瑜多费口舌,“娘亲,既然二妹妹喜欢,就让她挑几匹再裁几身衣服吧。”   张氏点点头,“还不快谢谢你大姐姐!”   慕念瑜很是高兴,“多谢大姐姐。我跟着大姐姐占了便宜,不能再占其他便宜了。大姐姐先挑,剩下的料子我再选一匹就行。”   慕念瑾开始挑选,摸了摸一匹桃粉色的纱料,她还未及笄,自然喜欢鲜艳的颜色。   慕念瑜注意着她的动作,“姐姐也喜欢桃粉色吗?”   慕念瑾“嗯”了一声。   慕念瑜鼓着唇,“我也喜欢呢。”   一匹布料而已,慕念瑾道:“你若喜欢,这匹料子给你就是,我再挑其他的。”   慕念瑾不大在意,目光又移到另一匹薄荷绿的料子上。   这时,慕念瑜眸光一闪,声音又响了起来,“那匹桃粉色的料子我是喜欢,不过,大姐姐,我更喜欢这匹绿色的料子呢。” 第9章 、定北侯回京   慕念瑜语气天真,脸上的笑容也很天真,似是笃定慕念瑾还会答应,凭借这样的方式就可以抢走所有慕念瑾喜欢的布匹。   慕念瑾唇角漾笑一抹笑,是被慕念瑜逗笑的。她看中哪个颜色的布匹,慕念瑜立即跟着说喜欢。   只有一次可以说是巧合,接连两次,可见她是故意的。   慕念瑾像是没听到那句话似的,没有出声,依旧挑选着布匹,这一次,她把目光落到一匹褐色料子上,伸手轻轻划了一下。   慕念瑜注意着慕念瑾的一举一动,为了赶在慕念瑾前头,她赶紧道:“大姐姐,我想了想,我还是不要之前那些料子了,我瞧着这匹褐色的布料不错。”   慕念瑾抬眸,“二妹妹看中的可真不少,你到底喜欢哪一匹呢?”   慕念瑜纠结一下,其实她不缺这几匹料子,也犯不着和慕念瑾争抢,只是,慕念瑾喜欢的东西,她就是想拿走,好给慕念瑾一个下马威。   不然,慕念瑾这个真千金回府了,慕府哪里还有她的位置?   观慕念瑾的动作,似是喜欢这匹褐色布匹,慕念瑜存着心思,道:“就这匹吧。”   “刚才你说让我先挑选,现在你又自己挑上了。”慕念瑾笑着道,一副大方包容的口吻,“不过,我比你年长几日,总不能和自己的妹妹抢东西,那这匹褐色料子就给你了,二妹妹可不能再反悔了!”   年长几日?慕念瑜脸色不大好看,慕念瑾这是在讽刺她不懂事吧?   闻言,张氏对慕念瑾多了几分满意,虽然慕念瑾不在府里长大,可刚才的一言一行颇是有嫡长姐的气度。   张氏道:“是啊,瑜儿,本是让你大姐姐挑的,但你一会儿一更改,也就是你大姐姐包容你。这匹料子你收下,可不许再捣乱了。”   慕念瑜心里不高兴,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道:“是。”   慕念瑜回答的不情不愿,不过,她这副样子,慕念瑾看着倒觉得舒畅。   慕念瑾对着绣娘道:“把这匹桃粉色、薄荷绿,还有这几匹,用来做夏装。”   慕念瑜眼睛瞪大,意识到有哪里不对劲,她是被慕念瑾反将一军了吗?   慕念瑾明明喜欢那些颜色鲜艳的布料,却偏偏表现得不喜欢,误导了慕念瑜。   慕念瑜死死盯着慕念瑾,然而她从慕念瑾脸上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放弃。   量过尺寸,慕念瑾从屏风后出来,“二妹妹,恰好绣娘在,也让绣娘给你喜欢的那匹料子裁一件衣服吧?”   又一股闷气窜到慕念瑜的心头,她才不喜欢那匹老气难看的料子呢,也不想用来做衣服,“不…不用了。”   听到这话,张氏看向慕念瑜,眉头皱了皱,欲开口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未出声。   慕念瑾声音轻柔,面带浅笑,“二妹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说喜欢那匹料子吗?”   慕念瑜支支吾吾,找借口狡辩,“大姐姐误会了,我只是…只是不想耽误绣娘给你裁衣服。”   “不过是一件衣裙,不费多少功夫的。”慕念瑾盈盈一笑,“二妹妹喜欢这匹料子喜欢的紧,等裁好了,二妹妹一定要穿出来让我看一看。”   慕念瑜心里的闷气越来越盛,只觉慕念瑾脸上的笑靥刺眼,她恨不得把那匹褐色料子撕碎,也不要做裙子穿出来让慕念瑾看,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离开静兰院,郁桃噗嗤一笑,“小姐,刚才二小姐的脸色可太好笑了,估摸着气得不轻。二小姐可真讨厌,总是针对您。”   慕念瑾摇头笑了笑,“我回到慕府,难免要和她对上。”   慕念瑾不太在意慕念瑜有意挑事,她脑里浮现张氏的面孔。张氏是慕府主母,整日和不少人打交道,识人最有一套,难不成她真的看不出来慕念瑜刚刚是在耍弄心机吗?   当然不是,慕念瑜一反常态选一匹老气横秋的料子,张氏肯定能看出其中的猫腻。   可张氏不在意府里的姑娘谁对对错,也无意为慕念瑾主持公道。   慕念瑾能察觉到张氏的偏心,是毫不掩饰没有顾忌慕念瑾的那种偏心。   想到这里,慕念瑾微微叹口气儿。   郁桃不解,“小姐,您在愁什么呢?”   “没什么。”慕念瑾把情绪压下去。   慕老夫人的寿宴就快到了,最近一段时间整个慕府都在忙这件事,府里来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因着要给慕老夫人准备寿礼,这几天,慕府的几个姑娘也没闲着。   慕念瑾在外多年,赶在老夫人寿辰前回府,给老夫人的寿礼提前就备好了。   但慕连山为了促进慕念瑾和其他两个妹妹的感情,也为了在老夫人和外人面前彰显姐妹相合,打算让慕念瑾姐妹三个给老夫人做一件寿礼。   这天,慕连山召集慕府所有人聚在一起,商量给老夫人献寿的事情。   府里的绣娘也加急把慕念瑾的夏装裁了出来,慕念瑾挑了一身齐胸襦裙。   到正堂的时候,慕连山还未到,其他人各自话闲。   看到慕念瑾进来的身影,正堂众人自然而然把目光落到她身上。   外面日光正好,慕念瑾踏光而来,上面是一件桃粉色窄袖短襦,下面是一件薄荷绿绣蔷薇纱裙,系在高腰的浅色丝绦轻柔垂下,映衬出慕念瑾纤细婀娜的身姿。   她不急不缓进来,进来的那一刻,似是整个正堂都亮堂了几分,明眸皓齿,眉目如画,雪白的肌肤如同最上等的玉石,闪着莹润的光。   慕念瑾的二婶王氏夸赞道:“念念长得可真是好看,大嫂,你有这么一个女儿可是有福了。”   张氏笑着道:“念然也不差。”   张氏和王氏要商讨寿宴事宜,慕家几个小辈坐在一块儿。   慕念然凑到慕念瑾身边,“大姐姐,这衣服穿在你身上怎么就这么好看!”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不过是衣服衬人罢了。”坐在一旁的慕念瑜酸溜溜出了声。   慕念然年幼一些,也是自小被疼宠长大的,她看不惯慕念瑜阴阳怪气的样子,“如果是衣服衬人,二姐姐身上的裙子也是同样的布料,样式也大差不差,怎么没有把你衬的更好看一些啊?”   她接着道:“我还听说二姐姐前几天裁了一件褐色襦裙,怎么不见你穿出来啊?”   “你!”慕念瑜生气了。   她恨不得把那件褐色裙子拿剪子给剪了,偏偏慕念然当着她的面故意提起来。   前几天府里的绣娘裁好了那件裙子,本该是绣娘给她送去,没想到,慕念瑾身边的丫鬟把裙子送了过来。   那丫鬟还说,“二小姐,这裙子虽然老气了些,但大人和夫人都知道二小姐很喜欢这件裙子,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想看二小姐把这件衣裳穿身上呢,二小姐可别弄破弄损了。”   想到这番话慕念瑜更气了,慕念瑾就是故意让丫鬟说这些话的,拿着慕连山和张氏来威胁她,害得她不敢把那件裙子给剪了,不得不把苦果给咽下去。   慕念瑜不是张氏的亲生女儿,没有继承慕家人出众的长相,长相只是眉清目秀,不仅比不上慕念瑾,就是与慕念然相比,也差远了。   她最怕别人议论她的相貌,为此她努力在妆容和衣裙上打扮自己,每日妆容精致,锦裙华美,把原本五分的容貌提到了七分。加之她又是府里的小姐,其他人不敢当着她的面讽刺她的长相。   但慕念然毫不留情的笑话她,慕念瑜脸色一变,“你又好到哪里去了!你站在大姐姐身边,就是一片不起眼的绿叶,可不像是她的妹妹!”   见慕念瑜拿她和慕念瑾比较,知道慕念瑜是在挑拨,可慕念然到底孩子心性,不高兴起来。   她这个二妹妹挑拨离间是一把好手,本不关慕念瑾的事,这就把慕念然与慕念瑜的矛盾转移到她的身上了。   慕念瑾出声道:“慕府姑娘都是好看的,不分上下,各有千秋,而三妹妹娇俏可爱,最是鲜活灵动,我都羡慕三妹妹的鲜活可爱呢。若三妹妹是绿叶,那我和三妹妹一样,也只是一片叶子罢了。”   慕念瑜太过在意自己的出身,她总觉得慕念瑾那句“慕府姑娘都是好看的”是在嘲讽她,毕竟,她可不是慕家人,和慕家没有一丁点儿血缘关系。   “你们倒是姐妹情深!”慕念瑜冷哼了一声。   慕念然撇了撇嘴,“我和大姐姐是妹妹,当然该姐妹情深。”   慕念瑾还未回京时,便担心会和府里的姐妹们闹矛盾,如今看来,她的猜测果然不假。府里就她们三个嫡小姐,就这样还能起口舌之争。   慕念瑾提醒道:“父亲就快过来了,大家都喝杯茶,消消气。”   被慕念瑾一提醒,慕念瑜和慕念然不再说话。   慕念然不想搭理慕念瑜,她偏过身子,对着慕念瑾道:“大姐姐,你回府这么几天了,有没有出去逛过街啊?”   慕念瑾摇摇头,“没有。”   “不如明天我带大姐姐出去吧?”慕念然来了兴致,“听说明天街上可热闹了,定北侯要班师回京了。”   慕念瑾道:“定北侯?” 第10章 、是他!再次遇见   “定北侯是永宁公主和靖勇侯的小儿子,定北侯的父亲靖勇侯,生前骁勇善战,麾下的江家军是靖勇侯一手创立的,所向披靡。”慕念然道:“尚了公主成为驸马,靖勇侯本该交出兵权,但永宁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圣上仍旧让靖勇侯执掌凉州兵权。”   听到永宁公主,慕念瑾一下子想到上一次重生在寺庙发生的事情,当时,有人刺杀那位江大人,说是受了永宁公主的指使。   那位江大人也是江家人,他和永宁公主是什么关系呢?   慕念然继续道:“可惜,十年前靖勇侯和公主府的世子意外遇害,军权旁落,这几年来江家军日益式微。”   “凉州没有靖勇侯驻守,外敌进攻凉州的次数越来越多。五年前边关动荡,当时的定北侯不过十四岁,他领兵出征,立下了赫赫军功。这次班师回京,明天街上的人肯定不会少,大家都想一睹定北侯的真容。”   “茶楼的说书先生说定北侯面容狰狞,力大无穷,孩童见到他都能被吓哭,也难怪那些敌军那么害怕定北侯!说起来,定北侯也是个神人。”   慕念瑾离京的时候才五岁,对定北侯并无任何印象,后来她去到苏州望亭县,听过定北侯的事迹,但了解的不多。   见慕念然最后一句话另有深意,慕念瑾好奇的道:“为什么这么说?”   慕念然压低声音,“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定北侯十年前被绑架了,当时,绑匪威胁不让报官,否则就要杀了定北侯。定北侯是靖勇侯和永宁公主最疼爱的小儿子,靖勇侯带了几个人去营救定北侯,其中就有定北侯的兄长,也就是公主府的世子。没想到,最后出了变故。”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定北侯的父亲和兄长都遇害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遇害?”慕念瑾有些惊讶,“十年前定北侯不过九岁,还是个小孩子,他能够从绑匪手中逃出来,靖勇侯和世子又怎么会遇害?”   慕念然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最后回来的只有定北侯,因为这件事,永宁公主悲痛过度,好像精神变得不大好了,常年不出公主府,皇上也下令禁提此事。”   慕念瑾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可通过慕念然的讲述,不难看出定北侯被绑架,与其父兄遇害的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不过此事涉及皇家,不管其中有什么隐情,也不是慕家人可以非议的。   眼见慕念然还想说什么,慕念瑾提醒道:“三妹妹,父亲和二叔到了。”   听闻,慕念然坐直身子,对面板着脸的慕念瑜也转了过来。   “念念回来府里,这下子咱们慕家人算是齐全了。”慕连山坐下后道:“刚好赶上你们祖母的寿宴,你们姐妹三个给你们祖母送上一份寿礼,你们祖母肯定会高兴。”   慕念瑾和慕念然还未出声,慕念瑜抢在她们前面道:“爹爹,给祖母的寿礼,必然是亲手所做才能彰显孝心。”   慕连山点点头,“我和你娘商量过了,你们祖母礼佛,你们姐妹三个绣一幅观音像,再绣一幅佛经,这样最好。”   张氏接话道:“不管是绣观音像,还是绣佛经,都需虔诚用心,不可有一丝疏忽,你们姐妹三个是打算共同绣这些东西,还是各自绣各自的?”   慕念瑜眼珠子转了转,绣佛经耗费的时间和精力更多,但是难以出彩,不过是把一个又一个的字绣上去,纯属吃力不讨好。   她道:“娘亲,大姐姐身子弱,若是让她绣观音像,她累倒了可就不好了。还有,绣观音像可不容易,需要耗费很多心血和精力,对绣功的要求也颇高,大姐姐从小就体弱多病,不知道大姐姐的女红怎么样啊?”   慕念瑾是府里的大小姐,她还没出声,慕念瑜却一连两次抢在她的前头说话,按理说不合规矩,但慕连山和张氏像是没意识到这一点似的,没有一个人训斥她。   慕念瑾轻轻笑了笑,带着一丝讥讽。慕念瑜看上去是在关心她,实际不过是不想让她绣观音像出风头罢了。张氏问道:“念念,你在苏州这几年可学过女红?”   “学过一些。”慕念瑾简单道了一句,并不急于为自己的绣功正名。   见慕念瑾这样说,张氏犹豫片刻,慕念瑾从小不在府里长大,她不太放心,“念念,绣观音像劳神费心,不容有差池,不如这样,让你二妹妹和三妹妹去绣,你就给你祖母绣一幅佛经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慕念瑾注视着张氏,她的娘亲总是这样,明明已经有了决定,还非要赶在最后询问一下她的意见,让她来做决定。   慕念瑾唇角扬起,柔声道:“祖母大寿,别说绣观音像耗费心神,便是绣其他更费心力的东西,我也愿意。不过,既然二妹妹想要绣观音像,那我就绣佛经好了。”   闻言,慕念瑜脸色不大好看,她是想要绣观音像,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念瑾会这么直白的说出来。   慕念瑾把她的心思当着众人的面挑破,显得她刚刚表露出来的对慕念瑾的关心和着想很是虚假。   慕连山显然对慕念瑾的回答很是满意,“念念到底是长姐,让着底下的妹妹们。念瑜,念然,你们大姐姐不和你们抢,把绣观音像的任务交给了你们,这段时间,你们大姐姐还要绣佛经,没事的话你们尽量不要去打扰她。”   “是。”慕念瑜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她的目的是达到了,可她怎么觉得这么憋屈呢?倒像是慕念瑾温柔大度不争不抢把绣观音像的事情让给了她。   给慕老夫人献寿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这时,慕念然趁机道:“大伯,大姐姐回府这么多天,还没有出去逛过呢,明天我想带着大姐姐出去逛街。”   慕连山看向慕念瑾,“念念,你想出去吗?”   慕念瑾点点头,应了声是。   “那好,明天你们多带几个小厮和丫鬟出去。”慕连山又看向慕念瑜,“瑜儿,念念和然然出去逛街,府里就剩下你一个姑娘了,你也一道去吧。”   慕念瑜一副很是上心的口吻,“爹爹,逛街什么时候都可以去,眼下给祖母绣观音像要紧,我就不去了。”   听到这话,慕念然不高兴了,她要和慕念瑜一起绣观音像,偏偏慕念瑜这番作态,衬得她对这件事很不上心。   “二姐姐不想去就算了。”她撇撇嘴,拉着慕念瑾的手,“大姐姐,咱们俩是亲姐妹,明天咱们一道去逛街。”   慕念瑾笑着应下,“好。”   看到这一幕,一旁的慕念瑜气不打一处来,是她小瞧了慕念瑾。   她这个大姐姐真是好手段,回府不过短短几日,就和慕念然关系如此深厚。   她哼了一声,就让慕念瑾和慕念然姐妹情深去吧,她才不在意呢。   眼下慕老夫人的寿宴是头等大事,那一天来贺寿的客人可不少,她一定要绣好观音像,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慕念瑾比下去。   第二天,慕念瑾和慕念然乘马车出府,逛了几家商铺后,她们去到一家茶楼,要了二楼的包间。   慕念瑾今日出来,还有一个原因,想找到像江寒恕那样可以缓解她病情的人,最好是女子,方便她和那人接触。   可惜,逛街遇到了不少人,但慕念瑾靠近他们,没有任何反应。   慕念瑾心想,京城权贵众多,但功德和气运深厚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要找到一个可以让她蹭气运的人并不容易。不过也是,哪怕是家世煊赫的勋贵,也不一定就有无量的功德。   “大姐姐,我喜欢和你出来逛街。”坐在慕念瑾对面的慕念然喝了几口茶解渴,然后道:“大姐姐你不知道,有一次我在街上碰到了二姐姐,二姐姐身边有几位贵女跟着,那几个贵女和她交好。当时我在挑珠花,她过来说要给我买首饰。”   “我挑了一对玉石珠花,等我挑好了,她让铺子里的伙计把我和她的首饰送到咱们府里,说送到后再付银子。可不知怎么回事,那伙计把首饰送到了我娘那里,最后是我娘付了银子。后来我才想明白,二姐姐就是故意的,当着那些贵女的面充大方,背地里却在耍心机。何必呢,她要是不想给我付银子,就不要说这种话,干嘛打肿脸充胖子!”   “大姐姐没回府的时候,我以为你和二姐姐是一样的人,但我现在才知道,大姐姐你和她不一样。”   慕念然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慕念瑾,她的大姐姐,长得好看不说,最重要的是性子平和又真诚。   时隔十年才回到京城,出来逛街,大姐姐遇到没见过的东西,并不会自卑拉不下面子,而是很虚心的向她打听,刚才给她付银子也是出自真心,不是口头上客套。   慕念瑾眸子弯起来,“我在苏州这几年,和我交好的那些姑娘,经常会带着自家姐妹一道外出逛街。那时候我就想,我要是能和自己的亲妹妹在一块就好了。现在,倒是实现了我的愿望。”   在苏州时,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待她很亲和,但陈家祖母和陈家祖母无儿无女,府里就她一个姑娘,慕念瑾有时也会觉得孤单。   看到别人有兄弟姐妹和爹爹娘亲,她就格外羡慕。   慕念然拍拍胸/口,“若是大姐姐还想出来逛街,我还陪着大姐姐。”   慕念瑾高兴的道:“好。”   她们二人说着闲话,突然,外面的喧哗传到二楼。   慕念然爱凑热闹,直接跑到窗边,“大姐姐,你快来看,街上好多人啊,好像是定北侯回京了。”   慕念瑾起身过去,从窗边往外看去,街道两旁围满了人,有大人有孩童,在迎接定北侯班师回京。   定北侯是永宁公主的儿子,年纪轻轻,本该锦衣玉食,但他戍边多年,保家卫国,拜官封侯,虽然有关他的传闻不尽是好的,但这并不影响京城百姓对他的追捧和好奇,都想趁此机会目睹定北侯的真容。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阵轰鸣的马蹄声响起。   最前面骏马上的男子映入所有人的眼帘,那少年着一身银甲,身姿挺拔修长。   白马纯洁,而那少年威仪矜贵,薄唇挺鼻,轮廓深邃,一双瑞凤眼幽黑沉静,但在日光的照耀下,那双眼眸里的清冷淡了些,闪着清亮的光。   慕念瑾一怔,“是他!”   没想到,定北侯就是她在梨花悦遇到的那位江大人!   难怪离定北侯越近,慕念瑾病弱的身子越舒服。   定北侯保卫的是整个大周的子民,自然有无上的功德和气运,没有几个人会比他功德深厚。   慕念然激动的道:“大姐姐,原来说声先生说的都是假的,定北侯哪里虎背熊腰面容丑陋了?今年圣上钦定的探花郎可是公认的美男子,可和定北侯比一比,真是差远了。”   慕念瑾没见过今科探花郎,但慕念然的这番话,她是认同的。   定北侯确实有副好皮囊,俊美无俦,盯着那张脸看一会儿,怕是没几个姑娘不会心动。   果不其然,二楼茶楼里为定北侯美貌折服的人可不少,其中一个姑娘家太过激动,把自己的手帕朝定北侯抛去。   有这位姑娘带头,其他人纷纷拿着花枝朝定北侯扔去。   看到这一幕,慕念瑾不禁笑起来,不管是哪个朝代,都喜欢掷果盈车欢迎美男子啊!   站在窗边的慕念然看着看着,也忍不住激动起来,她转身跑到梨木桌边,拿了盘子里摆着的青梅,朝楼下扔去。   慕念瑾没料到她会这么做,她赶紧道:“然然,不行,这太危险了。”   可惜慕念然动作太快,说话的功夫就把果子扔了出去。   女儿家的手帕和花枝重量太轻,去不到江寒恕身边,但那一个沉甸甸的青梅朝他砸来,马背上的江寒恕放缓速度,身子避了一下,接住了那颗青梅。   若是躲避不及,这颗青梅不就砸到他身上了?江寒恕手握缰绳,面色依旧,顺着方向朝楼上看去。   见状,“罪魁祸首”慕念然害怕了,她身子一缩,蹲了下去。这下可好,立在二楼窗边的只剩下慕念瑾。   窗边的少女明眸皓齿,润秀清丽,待看清慕念瑾的长相,江寒恕眉峰微挑,这不是在梨花悦看他看得移不开眼的那位慕小姐吗? 第11章 、你怎么不死在西北呢?   站在二楼窗边,对上江寒恕望过来的视线,那一刻,慕念瑾身子一僵,江寒恕会不会以为那颗青梅是她从楼上扔下去的?   没办法解释,慕念瑾尴尬的笑了笑,表示歉意,只是,隔着段距离,也不知道江寒恕有没有看到?   好在慕念瑾的尴尬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江寒恕的目光没有在二楼停留太久,很快,他收回视线,打马朝皇宫而去。   白马奔腾而去,茶楼二楼站在窗边的姑娘们议论纷纷,“定北侯刚才是在看我吗?他一定看到了我抛给他的香囊。”   “才不是呢,我怎么觉得定北侯朝我这个方向看过来了呢?”   ……   随着定北侯和跟在他身后的将士们离去,街上的人群和二楼窗边的姑娘们随之离开,慕念然直起身子,“大姐姐,刚刚定北侯有没有看到你啊?”   慕念瑾道:“应该是有。”   慕念然“啊”了一声,很是懊悔,“对不起,大姐姐,让你替我背锅了,定北侯会不会记恨上你啊?”   给定北侯扔香囊帕子的人不少,可从楼上拿一颗圆溜溜的果子扔下去的,只她一个,并且,她还让大姐姐替她背了锅,要是定北侯因此生气,那可就不好了。   慕念瑾笑了笑,“定北侯是男子,戍守边疆军功赫赫,想来不是心胸狭隘之人,岂会因为这件小事就记恨于我?”   “不过,然然,下次你可不能这样莽撞了,从高处抛掷果子,轻则受伤,重则是会出意外的。”   慕念然点点头,“我就是刚才太激动了,大姐姐,我以后不会这样做了。其实,我刚刚也吓了一跳,要是那果子砸到了定北侯身上,大伯和我爹爹肯定会骂我的。”   *   江寒恕回京,自然先去觐见皇上,穿过重重宫门,昭文帝正在大殿等着他。   望着一身戎装的少年,昭文帝下去丹陛,拍了拍江寒恕的肩,“寒恕,你没有让舅舅失望,这几年多亏有你戍守西北,一次又一次击退敌军,才有大周如今的安详繁盛,趁着你回京,朕要好好赏你!”   “戍守西北非微臣一人之功,每一位出生入死的将士才是功臣。”江寒恕波澜不惊,拱手道:“再者,若无皇上将兵马军需源源不断的送往西北,免了微臣和将士的后顾之忧,也不能轻易击退那些敌军。”   昭文帝朗声笑起来,“将士有功,朕也有功,但朕认为,最大的功臣还是你!这些奖赏本就是你的,你就不要推脱了。”   江寒恕唇角浮起笑,“谢陛下。”   昭文帝是皇上,但他也是江寒恕的舅舅,此刻他说着家常话,“当年你离京时,不过十四岁,朕记得那时候你刚到朕的肩膀,转眼几年过去,你比朕还高出一头,也越发沉稳俊朗了。”   “算着时间,你前几天就能到京城,怎么迟了几日?”   “禀皇上,回京途中遇到几个刺客,处理那些刺客耽误了些时间。”江寒恕淡声道,“后来微臣又去了几位下属家里,那几位将士战死沙场,微臣将遗物给他们的家人送去。”   闻言,昭文帝脸上未有一丝意外,仿佛他早就知道了这些事情,方才再问一遍,不过是为了试探江寒恕是否会如实相告。   昭文帝依旧关心的口吻,“可问出那些刺客是谁派来的?”   在那座废弃寺庙里,那两个刺客说是永宁公主派他们来的,以为这样可以蒙骗江寒恕,只是,江寒恕并不相信。   他并没有把刺客提到永宁公主的事情说出来,“没有问出,刺客的同伙都已处理干净,皇上不必担心微臣。”   “这就好。”昭文帝精明的视线落到江寒恕身上,“回到京城就安全了,不过,平日你外出也要记得多带几个侍卫。至于给那些战死的下属送遗物的事情,让其他人去就是,何需你亲自跑一趟?”   “有你这个外甥在,朕可算是放心了。“昭文帝继续道:“你在西北多年,太后还有朕都记挂着你的安危,但最挂念你的,是你的母亲。朕本打算留你在宫里用膳,给你接风洗尘,但想着你母亲应该急着见你,朕就不耽误你们母子见面了,过几日,朕再在宫里为你设宴庆贺。”   脑中浮现永宁公主的面庞,江寒恕漆黑的瞳孔越发幽深,“是。”   觐见昭文帝后,江寒恕出宫,公主府的管家看见江寒恕的身影,激动的叫起来:“是侯爷,是侯爷回来了!”   时隔五年,江寒恕再次回到他从小长大的府邸,公主府碧瓦朱墙,依旧华美辉煌。   江寒恕问道:“江叔,这几年母亲的身子如何?”   江管家赶紧禀道:“殿下的身子好转了一些,这几年有侯爷和府里的世子、姑娘们陪着,殿下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   江寒恕的父亲是靖勇侯,他和永宁公主共有三子一女,在诞下前面三个孩子后,隔了十多年,永宁公主又有了身孕,所以,江寒恕是永宁公主最小的儿子,和前面的两位兄长差了十六七岁。   江寒恕的大哥本是公主府的世子,然在江寒恕五岁那年,他的父亲和大哥被绑匪所害,因此,靖勇侯的爵位就落到了江寒恕的二哥身上。   江管家口中的侯爷指的就是江寒恕的二哥,世子自然是江寒恕二哥的嫡长子,也就是江寒恕的侄子江修。   江管家接着道:“侯爷受封定北侯,您回府的第一句话,就是向老奴打听殿下的病情,要是殿下知道了,肯定很高兴。您离京的这几年,殿下清醒的时候,有时也会提起您。”   江寒恕扬起一抹浅笑,“更衣后我去看望母亲。”   管家带着江寒恕去到公主府临湖的凉亭,远远的,便瞧见永宁公主的身影。   永宁公主侧着身子,在观赏湖里游曳的鲤鱼。   江寒恕换上一身常服,注视着永宁公主的侧颜,和她眼角不知何时生出的细纹,有那么一瞬间,江寒恕不想出声打破这份安静,因为他无法预料永宁公主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   过了一会儿,江寒恕出了声,“母亲。”   永宁公主缓缓转过身,怔愣的盯着江寒恕,“你是…?”   管家提醒道:“殿下,这是寒恕少爷啊,少爷在西北立下了大功,现在是威名远扬的定北侯了。”   江寒恕抬脚,边走边道:“母亲,我是寒恕,儿子从西北回来了。”   永宁公主年轻时便是名动京城的美人,如今上了年纪,依旧可以窥见年轻时的美貌。   然而,随着江寒恕靠近一步,永宁公主不复方才的平和,她空洞飘荡的眼神变得尖锐,端庄的五官也狰狞起来,美人变成了疯子。   “寒恕?”永宁公主颤抖着伸出手,直直指着江寒恕,“不,你…你不是我儿子,我没有你这样害了自己父亲和兄长的孩子!”   江寒恕脚步一顿,他曾是永宁公主最疼爱的小儿子,可那件事情发生后,永宁公主一见到他,就会情绪失控。   永宁公主讨厌他,也恨他!   永宁公主扑过来,握拳狠狠锤在江寒恕身上,“你走,你走,我不想见到你,你不许踏进公主府一步,你害了你父亲和你哥哥,你怎么还有脸面回来?寒恕,你怎么不死在西北啊!”   “殿下!”江管家脸色一变,赶忙吩咐侍女把永宁公主拉到一旁。   “侯爷,殿下刚刚还好好的,老奴这才想着带您过来和殿下见面,没想到,殿下的病情又发作了。等哪日殿下恢复了,老奴再带您过来和殿下用膳!”   临了,江管家忍不住道:“侯爷,殿下说的那些话您别往心里去,您小的时候,殿下最是疼您,您是知道的!”   江寒恕薄唇轻启,墨眸幽深,仿佛并没有把永宁公主那些难听刺耳的话放到心里,“我知道,母亲只是生病了。至于用膳,就不必了,以免母亲再受到刺激。江叔,你请太医来给母亲诊治吧。”   永宁公主不愿见到江寒恕,是以,在太医过来后,江寒恕没有进去屋子,在外面等着。   太医给永宁公主施了针,永宁公主歇下,见此,江寒恕才放心离开。   他未回府前,永宁公主许久不犯病,可一见到他,永宁公主变得疯疯癫癫,恨他入骨!   在他五岁那年,他被绑匪劫持,他的父亲和兄长前去救他,不幸遇害。永宁公主接连丧夫丧子,自此性情大变,变得疯癫痴傻。一看到江寒恕,永宁公主的病情会更加严重。   那时候江寒恕还小,永宁公主时常把他叫到屋里,屋门紧紧关闭,永宁公主冲着他又哭又笑,冲着他咒骂发疯,拿着茶盏砸在他的眉头,让他跪在他父亲和兄长的灵位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想到这儿,江寒恕唇角浮起一抹讥诮的笑,是在嘲笑他自己,如果可以回到十年前,他多么希望死在绑匪手里的是他,而不是他的父亲和大哥。   眼见江寒恕要离开,管家挽留道:“侯爷,您不留在公主府了吗?”   “不了,去定北侯府。”   皇上赐他定北侯的爵位,自然也给了他府邸,永宁公主讨厌见到他,他继续留下,只会刺激到永宁公主。   出府前,江寒恕回首望着公主府高耸的墙壁和飞檐,年少时,他总想着翻/墙出去,好逃离笼罩在公主府上空的压抑与沉闷,可惜,墙壁太高,飞檐也太高,牢牢把他困在这里。   几年过去,此刻望着那重重耸立的墙壁,江寒恕突然觉得也不过如此,不会有东西再把他困在公主府里了。   *   定北侯班师回京带来的热闹渐渐散去,这几日,慕念瑾一直待在清月院里绣佛经。   她放下绣针,轻轻抚了抚心口,在梨花悦遇到江寒恕,她病殃殃的身子好转一些,只是没有持续太长时间,近来,她的身子又变得沉闷,用不上力气。   郁桃过来,把针线拿过去,“小姐,您歇一会儿吧,这几天您一直在绣佛经,不要累坏眼睛和身子啊。”   慕念瑾当然不会和自个的身体过不去,想了想,她道:“绣线快没有了,郁桃,咱们去绣坊一趟吧,顺便出去透透气。”   “好。”郁桃去安排马车。   绣月坊是京城有名的绣坊,许多达官贵人来这里买绣品和绣线,慕念瑾到的时候,店里的伙计把她请上二楼。   绣月坊装饰很是雅致,去到二楼,经过一间房间时,那股熟悉的感觉又出现了,突然间,慕念瑾心口的沉闷散了些。   慕念瑾脚步一顿,难不成绣坊里也有像江寒恕那样能够缓解她病情的人? 第12章 、未婚妻   “慕小姐,怎么了?”眼见慕念瑾停下脚步,绣坊里的伙计不解地问道。   慕念瑾把视线收回来,一靠近这间房间,恍若一阵清风拂来,吹走她身上的束缚。   “冒昧问一下,是何人在里面啊?”   那伙计并没有透露,只是道:“慕小姐,那是位贵客。”   慕念瑾明白了,里面那位贵客的身份不方便透露。   她跟着伙计去到旁边屋子,伙计拿来各色绣线后出了房间,慕念瑾开始挑选。   她这病是打娘胎里带来的,加上她五岁那年被毛手毛脚的丫鬟推进了湖里,当时正值深秋,湖水冷凉沁骨,从那以后,慕念瑾便体弱多病,疾病缠身。   这么多年,找了不少大夫看病,慕念瑾更是每日不离汤药,但病情并无好转,反而愈发严重,所以,寄希望于找到神医替她诊治太过渺茫。   慕念瑾还这么年轻,她想活下去,她还不想死。系统告诉她,想要病情好转,要么多做善事积累功德,要么找到一个功德无量的人,去蹭他的气运。   多做善事并不困难,回到慕府的这段时间,有个丫鬟染了严重的风寒,慕念瑾给了她银子买药,还让大夫给她开了方子。在街上遇到乞讨的小乞丐,慕念瑾也会给他们吃食。   难的是做善事非一时之功,短时间并不会有明显的效果,就像地里冒出头的一棵细小的嫩芽,只那么一棵,不会成长参天大树,只有嫩芽越来越多,才会成为一片繁茂的草木。   也就是说,要想活下去,善事要坚持做,但最快速最有效的方法是找到一个像江寒恕那样的人让她蹭气运。   慕念瑾柔声道:“郁桃,你帮我注意着隔壁屋子的动静,要是有人出来了,你告诉我一声。”   郁桃不明白慕念瑾为何要这样吩咐,但她没有多问,去到门口等着。   不多时,隔壁传来“咯吱”一声,郁桃转过身,压低声音,“小姐,有人出来了。”   慕念瑾站起身走出去,走到门口,穿着锦袍、玉冠束发的少年进入她的眼帘,少年俊美无俦,颀长如竹。   慕念瑾微微一怔,又是江寒恕。   听到动静,江寒恕看过来,墨眸浮现一抹惊讶,不过短短几日,算起来,他是第三次见到这位慕小姐了。   若非他很确定这几次和慕念瑾的遇见纯属巧合,他都要怀疑慕念瑾是不是暗中打听了他的行踪。   江寒恕淡声道:“慕小姐也在这里?”   这下吃惊的人换成了慕念瑾,没想到这位军功赫赫、颇得圣宠的定北侯还记着她的名字。   慕念瑾行礼道:“小女见过侯爷,侯爷万福。我来绣坊买些绣线,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侯爷。”   江寒恕微微颌首,“若是无事,那本侯就不耽误慕小姐的时间了。”   能让慕念瑾蹭气运的人,她回到京城这么久只遇到了江寒恕一个,错过这次机会,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到江寒恕。   卷翘的眼睫眨了眨,慕念瑾不好意思笑了下,“我还有一事需要耽误侯爷一点儿时间,不知可不可以?”   江寒恕看她一眼,“什么事?”   慕念瑾道:“侯爷班师回京那一天,小女的妹妹调皮莽撞,为庆侯爷回京,不小心从茶楼二楼扔下一颗青梅,惊扰了侯爷,小女特向侯爷赔罪。”   江寒恕对这件事还有印象,那天,街上和茶楼二楼的人很多,人海拥挤喧嚣,但他一眼就看到了立在窗边的慕念瑾。   阳光下的慕念瑾,肌肤莹润,乌发雪肤,像是枝头上正在绽放的花瓣,灿烂惹眼。   江寒恕出了声,“区区小事,慕小姐不必挂怀。”   “谢侯爷不追究。”慕念瑾露出笑,犹豫一下,又道:“侯爷,小女还有一事需要麻烦您。”   江寒恕和面前的少女并不熟络,不知慕念瑾有什么事情需要麻烦他,但他还是耐着性子道:“何事?”   “侯爷,在梨花悦的时候发生了命案,当时为了查案,绿烟姐姐手上的玉镯被当成证物拿走了。那个玉镯是绿烟姐姐的情郎送给她的,绿烟姐姐很珍惜。如果用不上玉镯的话,可不可以把那个镯子送回苏州交到陆秀才手里,至于如何处置玉镯,由陆秀才决定。”   慕念瑾不是突然想起这件事的,她一直想找个机会把绿烟的镯子送回苏州,“若是侯爷不方便,可以把那个玉镯给我,我托人给陆秀才送去。”   慕念瑾要麻烦他的竟然是这件事,江寒恕清亮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还记着这件事?”   慕念瑾浅浅笑了下,“绿烟姐姐与我相识一场,她离去的突然,我不能为她做什么,只能尽些微薄之力。”   一个可被人随意玩弄的戏伶,死在了雨夜的河里,没想到慕念瑾身为官家小姐未有嫌弃和鄙夷,反而一直牵挂着她。   江寒恕薄唇轻启,“命案已破,那镯子并无用处,我会让人把镯子送到苏州的。”   “多谢侯爷。”慕念瑾眸子弯起来。   慕念瑾的眼睛很好看,尤其弯起来盛满笑意的时候,更是晶莹动人。   江寒恕的目光在她的面上停留,不过是一件小事,还是和慕念瑾未有丝毫关系的小事,见他答应了,她就这么高兴啊!   出去绣坊,郁桃“咦”了一声。   听到声音,慕念瑾不解的道:“怎么了?”   郁桃仔细打量着慕念瑾,“小姐,我怎么感觉您的气色好一点了呢?”   自家小姐因着体弱,常年肌肤雪白,但从绣坊里出来,小姐面色泛着浅浅的红,像夏日枝头透着粉的桃子,娇嫩欲滴。   慕念瑾抬手碰了下右脸颊,离江寒恕越近,她的身子就越舒服,她不由得想到传说里吸人阳气的狐狸精。   狐狸精为了修炼和维持美貌去吸食男子的阳气,她为了活下来去蹭江寒恕的气运,从本质上来看两者没有多少差别。   她的身子好转,慕念瑾当然高兴,但她不确定会不会影响到江寒恕,万一定北侯因此身体受损变得虚弱,那她不就是天大的罪人啊?   想到这儿,慕念瑾叹口气,要是系统还在就好了,系统肯定能告诉她答案,用不着她一个人胡乱琢磨。   *   上马车之前,想起慕念瑾拜托他的事,江寒恕吩咐道:“张勇,你去府衙跑一趟,找出绿烟的镯子送到苏州,让霓翠班的人交给陆秀才。”   张勇应下:“是,侯爷。”   “还有”,江寒恕顿了顿,“你去查一下那位慕小姐。”   张勇一下子眼睛亮起来,乖乖,侯爷这是第一次让他去调查一位姑娘家,侯爷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侯爷看上了那位慕小姐?   张勇急忙道:“侯爷,不知是怎么个查法?追姑娘家您可得主动些,多出现在她面前。”   江寒恕看他一眼,眸中透着一抹无奈和嫌弃,他和那位慕小姐只见过几次,他身边的侍卫怎么就误会了?   江寒恕声音淡淡:“不知道怎么查,就自去领罚二十军棍。”   张勇赶紧护着自己的屁/股,他明白了,看来侯爷没那个意思,是他多想了。   “侯爷,慕小姐是京城慕府的大小姐,她的父亲是从四品国子司业慕连山慕大人。”张勇动作很快,“听说慕小姐体弱多病,十年前被送出京城,对外称是去苏州养病,这十年来一直待在苏州,前不久才回京。”   江寒恕修长的手指敲了下桌沿,一个病殃殃的少女,这几年一直待在苏州,看来慕念瑾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几次和他偶遇应该也只是巧合。不然,一个病弱的少女接近他又能做什么!   张勇继续道:“慕小姐离开京城不久,慕小姐的父亲又收养了一个女儿,成了慕府的二小姐。卑职还查到一件事……”   江寒恕并不关心慕家的情况,他不在意的道:“什么事?”   张勇:“侯爷,慕小姐还是江修世子的未婚妻。”   江寒恕一怔,这么说,慕念瑾是他侄子的未婚妻,莫不是到时候也要称他一声小叔? 第13章 、她才不是我的姐姐   张勇说着打听到的消息:“江修世子的母亲和慕小姐的母亲关系匪浅,两人未出阁时便是手帕交,当年慕夫人怀着身孕,和世子的母亲定了娃娃亲,还写下了婚书。”   江寒恕问道:“江修知道这件事吗?”   “卑职不清楚。”张勇回道:“但江修世子和慕小姐的胞弟同在松岳书院读书,多多少少应该知道一些!”   江修是江寒恕二哥的儿子,也就是他的侄子。江寒恕去了西北几年,许久未见过江修,他道:“松岳书院何时休沐?”   “侯爷,就快赶上书院休沐了,过不了几日世子就能回来。”张勇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慕小姐的弟弟应当也会从书院回来。”   听到最后一句话,江寒恕清隽的面上露出些微无奈,张勇这是准备当媒婆呢,张口闭口不离慕念瑾,慕念瑾的弟弟回来还是不回来,关他什么事?   张侍卫可谓是为江寒恕的亲事操碎了心,“侯爷,您虽然是世子的小叔,但您不过比他年长两岁而已,世子还在书院读书都有未婚妻了,您到现在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您可不能被世子比下去啊!”   江寒恕扫他一眼,“我看是你想成亲了吧?”   张勇挤眉弄眼的道:“被侯爷看出来了,卑职确实想成亲抱着戏份暖被窝了,但卑职也想看到侯爷身边有个贴心的人啊!”   江寒恕不欲再在这件事上多费口舌,“下去吧!”   这次回京给他说亲的人不少,在京城待一段时间,他还要回到西北。处在他如今的位置,即便要成亲,人选不可随意,娶的夫人也不能是身娇体弱、孱弱多病、吃不了苦头的娇女子,不然,在荒凉的西北是待不下去的。   *   “三妹妹,二叔和二婶都疼你,平常连个绣花针都舍不得让你拿。”慕府里,慕念瑜脸上带着笑。“我是你的姐姐,也该多照顾你,你去歇着吧,观音像我来绣就行。”   慕念然手里拿着绣花针,一动不动,“我不累。”   慕念瑜话里透着蛊惑,“母亲让我们两个给祖母绣观音像,这可是耗费精力的差事,三妹妹歇着吧,到时候我绣好了观音像,就说三妹妹您也帮忙绣了一大半,不会告诉别人的。”   慕念然要不是十分清楚慕念瑜的真面目,也会被慕念瑜表露出的关心堂妹、体贴善良的模样欺骗的。   这是给慕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她可不能有一丝懈怠偷懒。再说了,慕念瑜这会儿让她歇着,如果她听了慕念瑜的话,到时候慕念瑜不仅会把功劳据为己有,更是转头就会在慕老夫人跟前上眼药!   慕念然毫不客气的道:“我是祖母的孙女,理应亲自给祖母绣观音像,可二姐姐一直拦着我,让我去休息,二姐姐这是什么意思?”   见慕念然不买账,慕念瑜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我不过是关心三妹妹罢了,不想让你累着,能有什么心思?你不愿歇着,那我就不替你费心思了。”   慕念瑜原本打算一个人绣观音像,到时候好在慕老夫人的寿宴上出风头,偏偏多了个慕念然来抢她的功劳。   慕念瑜不高兴,慕念然心里也不高兴,两人懒得搭理对方,一时间屋子里静了下来。   过了一刻钟,慕念瑜突然想到了慕念瑾,状若不经意的道:“三妹妹,这几天你去清月院了吗?”   慕念然停下动作,“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我不过是担心大姐姐的身子,也担心大姐姐的女红。大姐姐不在府里长大,也不知道她一个人能不能绣好佛经?”慕念瑜看向慕念然,“大姐姐一贯和你交好,三妹妹不去瞧瞧大姐姐吗?”   慕念然只想翻白眼,瞧,慕念瑜总是这样,用着无辜善良的口吻去撺掇其他人替她做事情,“大伯说过不让我们去打扰大姐姐,你要是这么关心大姐姐,你就自己去呗。”   见慕念然一连两次不上钩,接下来慕念瑜是彻底不说话了。   她对自己的绣功有信心,她被张氏收养留在了慕府,可她到底不是慕家人,她没少跟着府里的嬷嬷习女红做绣品,好去讨好张氏和慕连山。   她有足够的信心绣好这幅观音像,她不确定的是,万一慕念瑾的绣功比她好呢?   想到这儿,慕念瑜有片刻的慌神,不过,随即她又否定了刚才的想法。   慕念瑾一个活不了多久的药罐子,又是在小门小户的陈家长大的,绣功怎么可能会比她好?   到了慕老夫人寿宴的那一天,就是她踩着慕念瑾这个名副其实的大小姐出风头的时候。   这段时间府里的几位姑娘都要给老夫人准备寿礼,但该有的规矩不可废,慕念瑾还是每天去给张氏请安。   慕念瑾刚进去里间,就听到慕念瑜撒娇的声音,“我来给娘挑首饰,娘,这支金钗好看!”   每次来给张氏请安,慕念瑾总能见到这一幕,张氏坐在梳妆台前,慕念瑜亲密地站在她的旁边,给她挑首饰。   张氏身边的位置是慕念瑜一个人的,慕念瑾也曾想过主动亲近张氏,她也这么做过,但张氏并不喜欢她的接近,甚至是抗拒她的接近。   慕念瑾一靠近她,张氏的话就少了不少,也不会像面对慕念瑜时那样自然亲切。   次数多了,慕念瑾也就做不出来热脸去贴冷/屁/股的事情了。所以,此刻看到这番场景,慕念瑾不会再像刚回府时那样无力和难过。   见慕念瑾进来,慕念瑜余光看了她一眼,眼中流出几分得意。   她是养女,和张氏却像是一对亲母女,慕念瑾一个汤药不离口的人天天看到这一幕,时间久了,她心里的郁气又会有多少呢?   张氏梳好了妆,她是慕府的主母,与老夫人寿宴有关的事情都需要她费心。   见慕念瑾来请安,张氏询问着进度,“念念,你绣的佛经怎么样了?”   慕念瑾柔声道:“娘,女儿还在绣。”   “瑜儿,你呢?”张氏转头看向慕念瑜。   听到慕念瑾还没完工,慕念瑜顿时更加得意,“娘,女儿就快绣好观音像了。”   “不错。”张氏点点头,“瑜儿,你眼底怎么有一些青黑?”   慕念瑜眼底的青黑挺明显的,她道:“娘,这几天为了给祖母绣观音像没怎么休息,眼睛才肿了。”   张氏心头涌上心疼,“累着我们瑜儿了,你的心意你祖母会知道的,马上就是你祖母的寿宴了,等寿宴一过,你好好休息休息。”   关心了慕念瑜,不能厚此薄彼,张氏想起要关心慕念瑾。   她端详着面前的少女,饶是她不喜慕念瑾,也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女儿长得着实貌美。   张氏觉得奇怪,“念念,我怎么瞧着你的气色比刚回府的时候好了不少呢?”   气色好,是因为她前两天遇到了江寒恕,蹭了江寒恕的气运!   但不能把实情说出来,慕念瑾只得道:“娘,这几天没人来打扰我,休息的比较好,许是气色就好了。”   一旁的慕念瑜不禁把目光落到慕念瑾身上,看到慕念瑾泛粉的脸颊,她趁人不注意撇了撇嘴。   同样要给老夫人准备寿礼,怎么慕念瑾一个病秧子面色红润,而她一年生不了几次病的人却是眼睛都肿了?   哼,肯定是慕念瑾偷懒了,没有用心绣佛经,慕念瑾就等着在寿宴那天出丑吧!   一晃眼到了慕老夫人过寿的好日子,寿宴前一天,慕念瑾换了身襦裙出去清月院,打算把绣好的佛经拿去给张氏和慕连山过目。   结果刚到张氏的院子,就看见院门口立了不少丫鬟和小厮,一个个脸上透着喜气。   慕念瑾有些奇怪,这是怎么了?   她继续朝正门口走去,掀开帘子进去,只见慕连山、张氏和慕念瑜都在,张氏的身边还坐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那少年穿一身锦袍,年纪轻轻,眉间还有些青涩和稚嫩,但五官端庄,唇红齿白,鲜明的轮廓和慕家人有几分相像。   屋里的几人与那位少年脸上皆是带着笑,和谐亲密如同一家人。   慕念瑾在门口静静看着,没猜错的话,那个少年是她的亲弟弟慕则绪吧。她亲弟弟回府,没有人提前通知她,她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慕连山最先注意到慕念瑾的存在,他摆摆手,“念念来了,在门口站着做什么,快进屋。”   慕念瑾没有立即进去,过了会才抬脚走过去。   屋里的几人才像是一家人,没有留下可以容纳她的位置,她走过去,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念念,这是你弟弟则绪,上午的时候从松岳书院回来了。”慕连山身为一家之主,介绍道:“则绪,这是你的姐姐念瑾,快叫一声姐姐。”   慕则绪年岁不大,他懒洋洋打量慕念瑾一眼,移过视线,“她才不是我的姐姐,我只有瑜儿姐姐一个姐姐。” 第14章 、慕念瑾的未婚夫回来了   慕连山沉下脸,高喝道:“则绪,你怎么对你大姐姐说话的!”   见慕连山训斥自己的儿子,张氏不高兴了,“则绪在书院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赶上月底的休沐,为了不错过老夫人的寿宴,他一路风尘仆仆赶回来,连口热茶还没喝上,你就别拉着一张脸训他了。”   听到这番话,慕念瑾眸中闪过一抹讥讽,张氏护子心切,可张氏是不是忘记了一件事,她也是张氏的亲生孩子啊!   她的亲弟弟没大没小,张氏不仅一句重话都舍不得说,竟然还在维护慕则绪,可有半分顾忌到她的颜面和感受?   慕连山膝下二子二女,两个女儿自然是慕念瑾和慕念瑜,其中有一个是被收养的;剩下的两个儿子,一个是慕则绪,另一个是妾室所生的庶子。   严格来说,慕连山的嫡子和嫡女只有慕则绪和慕念瑾,慕则绪日后要继承家业,传承香火,又自幼在慕府长大,慕连山其实也舍不得对他说太多重话。   是以,见张氏出来阻拦,慕连山阴沉的脸色缓了缓,不再说什么。   慕念瑾冷眼打量着屋里其他几个人,慕连山与张氏过分疼宠慕则绪,至于那个和她毫无血缘关系的二妹妹,则是一言不发在旁边看好戏。   这几个人互相关怀维护对方,他们其乐融融,无比的亲密和睦,难怪,他们看起来像是一家人。   慕念瑾沉默地选了个位置坐下,没见到慕则绪之前,她很期盼和自己的亲弟弟见面,可是,现在的她,不再有任何期盼了。   见慕念瑾不说话,张氏自知对不住慕念瑾,她语气亲和许多,“念念,你弟弟回府没多久呢,想着你身体不好,还要给老夫人绣佛经,就没有去打扰你,准备用午膳的时候派人知会你一声,咱们一家人好聚在一起用膳。没想到你这会儿过来了,刚好和你弟弟见到了。”   慕念瑾面无表情“嗯”了一声,懒得多说什么。   张氏这是在解释为什么她是最后一个知道慕则绪回府的人,但这一大通的解释,不过是借口罢了。慕念瑜也要绣观音像,张氏怎么就告诉了慕念瑜呢?   说到底,张氏还有其他人没把她当成一家人,在他们看来,有没有第一时间知会她,没有那么重要。   慕则绪在松岳书院读书,书院的山长是当世有名的大儒。松岳书院有教无类,教出不少栋梁之材,桃李满天下。   最重要的是,松岳书院管理学生自有一套,作息严格,无论多不好管教的学生,去那里待上一个月,也会被管得服服帖帖。   慕则绪自幼顽劣,在官学读书的时候便经常惹事,不正经读书,狗脾气上来的时候,慕连山恨不得抽他一顿,于是,慕连山把他送到了松岳书院。   等下人上膳的期间,慕连山趁机考问慕则绪的功课,见他回答的头头是道,慕连山很是满意,“则绪去了松岳书院,进步了不少啊!”   “则绪本就聪明,之前不过是没有用心读书罢了,偏你常训斥他。”张氏高兴的道:“其实啊,一旦他下些苦功夫,不比别人差。”   “爹娘把儿子送去松岳书院,二老的良苦用心,儿子是知道的,儿子自然不能让你们失望。”这会儿的慕则绪倒是乖巧,他又吩咐小厮拿来三个木匣,木匣里分别装着白玉镇纸、一个质地上等的玉镯和一支精致的桃色玉钗。   慕则绪把匣子打开,“恰逢祖母过寿,儿子便想着也给爹爹、娘亲和二姐姐准备些礼物,不是多么贵重的东西,爹娘和二姐姐别嫌弃。”   收到礼物的几人高兴不已,其他三人都有礼物,只慕念瑾什么都没有收到。   慕念瑜看了慕念瑾一眼,眼里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她故意道:“这个玉钗可真好看,对了,则绪,你给大姐姐的礼物呢?”   慕则绪碰了碰鼻尖,眼神闪烁一下,“我不知道她回府了,没有来得及准备!”   “这样啊!”慕念瑜“体贴”的把木匣推到慕念瑾面前,“则绪,我还是把这个玉钗给大姐姐吧,你下次再给我补一支钗子就好了。”   慕念瑾没有看那木匣一眼,淡声道:“不必,这是给你的东西,二妹妹就收着吧。”   “大姐姐不是生气了吧?”慕念瑜歪着头看着她,“大姐姐,则绪不是故意不给你准备礼物的,你别不高兴!”   “你都说了他不是故意的,那我为什么要生气?”慕念瑾浅浅笑了笑,看向慕念瑜,反问道:“还是二妹妹觉得我应该生气?”   “不…不是。”慕念瑜被噎了一下。   慕念瑜的天真单纯和无辜,是她最好的伪装。但慕念瑾每次都不上当,慕念瑾倒是沉得住气,没有被她激怒。   慕则绪年岁还不大,听不懂慕念瑜话里藏针,少年容易凭着亲疏和好恶用事。   慕念瑾是他的亲姐姐不假,但他对慕念瑾没有什么印象,从小到大对他好的姐姐是慕念瑜。   在慕则绪看来,慕念瑜善良温柔,一直在为慕念瑾着想,可他这个刚刚回府的大姐姐,不仅不领情,还在针对慕念瑜。   慕则绪薄唇抿成一条线,不满的道:“二姐姐,有些人不领你的情,你还和她多说什么!”   恰逢这个时候膳食摆了上来,慕则绪又夹了一筷子菜放到慕念瑜碗里,“二姐姐,这是你喜欢吃的菜,多吃点。”   慕则绪故意下慕念瑾的面子,即便慕连山最是疼宠他这个儿子,但这会儿他也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则绪,念念也是你的姐姐。”   见慕连山一连训了他两次,慕则绪的狗脾气上来了,他不屑的道:“我没有她那样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病秧子姐姐。”   听到这话,慕念瑜低下头,脸上露出莫名的笑,看来,她赶在慕则绪回府前写了一封信送到松岳书院是对的。   慕连山一巴掌拍在梨木桌上,“你这混账东西。”   这时,张氏又急忙出来劝和,“念念去苏州的时候,则绪还不到三岁,时隔这么多年,他是第一次见到念念,对念念还不熟悉。”   张氏转而看向慕念瑾,“念念,则绪不是故意说这些话的,你别和你弟弟一般见识。”   慕念瑾细眉微挑,慕则绪是她的弟弟,所以慕则绪对她出言不逊,她也要忍让吗?   慕念瑾话里带着讥讽,“不是故意,难不成是有意的?”   听到这话慕则绪不干了,他“唰”的一下站起来,抬着下巴,“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没在慕府长大,才不是小爷我的姐姐。”   慕念瑾冷笑一声,不紧不慢的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替爹娘教育你一下罢了。”   “我是身子不好,可我是爹娘的亲生女儿,是慕府的大小姐,慕家族谱上明明白白记着我的名字,你说不知道我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你对我没大没小罢了,竟然当着爹娘的面说这些不堪入耳的混账话!”   慕念瑾语气重了几分,“慕则绪,你在书院读了那么多年的圣人书,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话音落下,屋里一片寂静,慕家几人都愣住了。   “你…你!”慕则绪气的跳脚,除了在松岳书院受了一些训斥,可没有人敢指着他的鼻子骂!   面前的人要是男子,他早就一拳上去了,可慕念瑾是他的姐姐,慕则绪浑是浑,可他不打女儿家的。   慕则绪气得不行,又不敢动手,最后只能握紧拳头,连饭也不吃了,跑了出去。   “念念,你……”   张氏心疼慕则绪,想要训慕念瑾几句,可慕念瑾方才那一番话出乎她的意料,一时间张氏不敢再说什么,生怕惹怒了慕念瑾。   慕念瑾看向慕连山,“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慕则绪没规没矩,女儿实在看不下去,替爹和娘教育了他一番。爹,娘,若是无事,女儿就先回去了。”   慕连山本是有些不满,但听了这番话,又觉得慕念瑾确实受了委屈,身为长姐教训自个的弟弟也是应该的。   他摆摆手,“去吧,念念,你别把则绪说的话放心里。”   回到清月院,郁桃打量着慕念瑾的脸色,“小姐,您别不高兴。”   慕念瑾轻叹口气,“我是有些不高兴。但是,说白了我与慕则绪不过是身上同流着慕家的血,不管他认不认我当姐姐,反正我问心无愧,那我又何必太在意呢?”   “小姐说的是。”郁桃走过去,原样把绣好的佛经放了回去,本来是打算让慕连山过目的,但横生这一场风波,谁也没看到慕念瑾绣的佛经。   郁桃瞥见旁边摆着的香囊,香囊针脚细密精致,一针一线都是用心绣的。   郁桃问道:“小姐,那这个香囊还给则绪少爷送去吗?”   慕念瑾扫了一眼,“扔了吧。”   郁桃“啊”了一声,“小姐,这可是你亲手为则绪少爷绣的香囊,就这么扔了不可惜吗?则绪少爷没回府的时候,小姐您一直打听他什么时候回来,还提前给他绣了香囊当见面礼,他倒好,尽说些话来伤您的心。”   “有什么可惜的!”慕念瑾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她自问没有对不起慕家人的地方,努力去亲近他们,是怀着真心对他们好的,但他们不接受,那她就收回自己的心,“要不想扔,你就自己留着吧。”   *   靖勇侯府门前,少年脸庞白皙,干净俊美,身躯挺拔,穿一身天青色锦袍,周身上下透着温雅和矜贵。   侯府的管家迎上去,“世子。”   那少年约莫十七岁,正是靖勇侯府的世子江修。   江修声如朗玉,“听说小叔从西北回京了,可是真的?”   “世子,是真的,侯爷今个恰好在咱们府里呢。”   江修露出一抹笑,江寒恕是他的长辈,但江寒恕只比他年长两岁。   小叔和他年龄相仿,年纪轻轻便成了定北侯,还不似其他长辈迂腐固执,他从小就敬佩小叔。   江修更衣后,迫不及待去找江寒恕,“小叔!”   江寒恕正在与江修的父亲商量事宜,他五年时间没有见过这个侄儿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回来了。”   江修的父亲问道:“松岳书院离京城有段距离,算着时间明天才能回来,修儿,你怎么提前一天回来了?”   江修解释道:“儿子是与则绪一起回来的,慕老夫人明天过寿,我们便提前赶回来了。”   江修的母亲和张氏是手帕交,明天的寿宴江修也是要去的。他看向江寒恕,“小叔,我与则绪同在松岳书院读书,需去给慕老夫人拜寿,小叔若是无事,明天与我和母亲一道去吧?”   除了和慕念瑾见过几次面,江寒恕与慕家人并无什么往来,按理说,明天的寿宴他不需要出席。   眼见江寒恕没有出声,江修走过去,“小叔,侄儿不常求您,明天您就陪侄儿去慕家一趟吧。”   江修这般急着去慕家,有些反常,墨眸看他一眼,江寒恕脑中浮现慕念瑾的面庞。   他薄唇轻启,无奈应下,“好。” 第15章 、寿宴;遇见   赶在老夫人过寿这天,一大早慕府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慕连山官阶不算高,但慕家祖上也是煊赫过的,曾出过正三品的吏部尚书。可惜慕家子弟不争气,如今慕家已不复祖上的光辉,但几代人在朝为官,还是积累了一些人脉,是以,今天前来的宾客不少。   慕府的小辈也需要出来招待客人,慕则绪刚把一位世家子弟送到席上,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慕念瑾。   昨天他与慕念瑾不欢而散,这会儿一见到慕念瑾,慕念瑾数落他的那番话瞬间在他的耳边响起。   少年郎气火旺盛,慕则绪心里憋着气,准备反击回去。   不料,慕念瑾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径直越过了他。   慕则绪颜面挂不住,“喂,你站住!”   眼见慕念瑾不搭理他,慕则绪气的够呛,快步追上去,“你听好了,我再说一遍,我是不会认你当姐姐的!”   慕念瑾停下脚步,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三岁小孩,不在意的道:“随便你!”   慕则绪狠话放了一通,可看到慕念瑾这般无所谓的样子,他心里的怒火更旺了。   面前的女子才不是他的大姐姐,一点儿也不像二姐姐那样温柔,也不像二姐姐那样关心他、顺着他。   慕念瑾扫他一眼,“有功夫堵着我说这些没规矩的话,还不快去招待客人?”   慕则绪有心理论几句,但他这会儿确实有事要忙,他“哼”了声,不情愿地离开。   望着慕则绪远去的背影,慕念瑾无奈笑了下,她和慕则绪是一家人,按理说不该这样针锋相对,但慕则绪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对她出言不逊,那她也不需要对他太客气。   说起来,慕则绪也挺好笑的,个头不矮,但明显还是孩子脾气,像个炮弹一样,所有的情绪流于表面,一点就炸。   *   慕连山正在门口招待客人,看到定北侯府的马车时,他愣了愣,随即快步迎上去。   定北侯是当今皇上的亲侄子,在西北这几年又立下不少战功,回京这段时间颇得圣宠,风头无量。   想要巴结定北侯的人如山似海,慕连山也给江寒恕递了帖子,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江寒恕今日会来到慕府。   慕连山满脸笑意,“下官拜见侯爷,侯爷前来寒舍,是下官之幸。”   江寒恕淡声道:“慕大人客气了。”   与江寒恕一道的还有靖勇侯府的世子江修,江修拱了拱手,温声道:“侄儿见过世叔,世叔,则绪呢?”   江修的母亲与张氏交好,是以这几年来两府的往来不少,如今江修又和慕则绪同在一个书院读书,两府的关系更亲近了些。   慕连山道:“则绪身上不小心洒了酒水,刚刚他回房换衣裳去了。修儿,则绪这孩子顽劣,在松岳书院没少受你的照顾,今个来了慕府,千万别客气。”   定北侯前来给慕老夫人贺寿,可谓是慕家人天大的荣幸,慕连山打算亲自引着江寒恕和江修去宴席,但江寒恕不喜大张旗鼓摆排场,他道:“慕大人还要招待其他人,本侯就不麻烦慕大人了。”   见江寒恕不同意,慕连山不敢再坚持,只得唤了小厮过来,让小厮领着江寒恕和江修入席。   穿过一重月洞门,江修突然出声,“小叔,我有东西要给则绪送去,先让小厮带您过去吧。”   江寒恕无意过问江修的私事,但这是在慕府,今日来往的夫人和贵女不少,江修一个人在慕府里走来走去并不合适。   江寒恕道:“让小厮领你过去,送了东西就赶快去席上。”   江修迟疑一下,“那您怎么办?”   今日是慕老夫人的寿宴,慕府的下人必是不少,江寒恕道:“应该还会有小厮过来。”   江修本不该撇下江寒恕,但这会儿不把东西送过去,接下来就没有适合的时机了,“那好,小叔,我待会儿就去席上找您。”   小厮领着江修离开,此时只剩下江寒恕一人。   不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迟迟不见有人过来。   江寒恕是第一次来慕府,面前是错杂的道路与一座座布置十分相似的院子,江寒恕并不识路,也不知道宴席安排在何处。   他左右看了看,辨别着远处飘来的欢笑声和说话声的方向,抬脚走了过去。   慕家的三个姑娘在女眷这边帮忙,慕念瑜和慕念然自幼在府里长大,认识不少贵女。   见到交好的姐妹,慕念瑜赶忙走过去,和她们有说有笑。   江修的妹妹江云薇和慕念瑜关系不错,她打量慕念瑜一眼,“瑜儿,这就是你刚刚回府的大姐姐?”   听到这话,慕念瑜“嗯”了一声,脸色不大好。许多人都知道慕家大小姐回来了,这些人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是向她打听慕念瑾。   慕念瑾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这次寿宴是她在众人面前正式露面的好机会,但慕念瑜并不想让慕念瑾出什么风头。   她急忙转移话题,“云薇,宴席快开始了,我带你过去。”   慕念瑜领着一群贵女离开,把慕念瑾一个人留在那里。   不过慕念瑾也不在意,她不在京城长大,和这些贵女没有交情也不熟悉,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慕念瑜生怕她趁着寿宴的机会在贵女面前露面,每来一个人,慕念瑜都要抢着领她们去席上。既然如此,慕念瑾就不和她抢这份差事了,她也乐得清闲。   忙碌半上午,宴席上又很吵,慕念瑾头晕晕的,心口也有些闷,她的身子不争气,手脚像是被沉重的铁链栓着,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   想了想,慕念瑾朝外面走去,反正她留在这里也没什么事儿。   穿过一重月洞门,慕念瑾远远地看见一道男子的背影,那背影颀长挺拔。   但这边是女眷在的地方,不应该出现男客啊!莫不是有不怀好意的男子故意来这边偷窥贵女?   慕念瑾硬撑着身子走过去,“你是谁?”   女子轻软的声音突然在江寒恕身后响起,这声音有些熟悉,江寒恕微微皱眉,转过身。   待看到少女高挑袅娜的身姿时,他皱着的眉头松开,“慕小姐,是我。”   又见到这位慕家大小姐了,也是缘分,不过,这位慕家大小姐的脸色比之前几次更苍白了。   慕念瑾眼睛瞪大了些,怎么是江寒恕,她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偷偷摸摸混进来了呢!   慕念瑾奇怪的道:“侯爷,您怎么在这里啊?”   江寒恕话里透着一抹无奈,“说来话长,领我入席的小厮有其他差事要忙,我是第一次来慕府,不小心迷路了。”   “原来是这样。”   慕念瑾双眸微垂,她这会儿很不舒服,竟然遇到了江寒恕。江寒恕是她的药,可以缓解她的病情,可以让她活下去。   可是,不是每次都会像今天这么幸运的,她不能时时见到江寒恕,也不能每次不舒服的时候都见到江寒恕。   要是,要是江寒恕是她的哥哥或者是长辈就好了,那她就能经常去蹭江寒恕的气运了。   目前为止,能够让她活下去的人只有江寒恕,但定北侯不是好接近的人,慕念瑾见过他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她要不要尽力和江寒恕打好关系呢? 第16章 、谁丑谁尴尬   “今日客人多,府里人手不够,怠慢了侯爷,还请侯爷见谅。”恰好遇见了江寒恕,这可是和他接触的好机会,慕念瑾接着道:“我来领侯爷入席吧?”   江寒恕应下来,“好。”   身边没有下人跟随,江寒恕和慕念瑾保持着一人宽的距离,快到男客这边宴席的时候,江寒恕出声道:“绿烟的玉镯送去苏州了,陆秀才决定为她服丧三年。”   陆秀才和绿烟还未成亲,用不着为她服丧,即便两人是夫妻,按照当今的风俗,妻子需为丈夫服丧三年,而丈夫一般只有一年。   慕念瑾心里生出一股暖意,“陆秀才是有情有义之人,绿烟姐姐九泉之下可以安息了。”   慕念瑾和绿烟只有一面之缘,但她经历了绿烟的死亡,绿烟的惨死给她带来的触动很深。   慕念瑾露出笑,“侯爷,谢谢您将这件事告诉我,我总算是不用再记挂这件事了。”   江寒恕看她一眼,这位慕家大小姐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多少生离死别,一直记挂着一个不相干的人。   像他在边关待了几年,死在他面前的人不计其数,江寒恕早就是铁石心肠了。   和江寒恕待在一块儿,慕念瑾病弱的身子好转许多,她眸子弯了弯,“侯爷,您去席上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江寒恕微微颌首,看着她离开。   这会儿慕念瑾心口的沉闷散了一些,但她感觉到这次的情况和之前几次不太一样。   前几次隔着一道门,江寒恕离她有些距离,她都能感觉到身子舒服许多,但这一次,很明显效果不如之前。   她没有靠近江寒恕的时候,身体没有太多变化,和江寒恕离得近了些,身子才舒服些。   并且,这种法子治标不治本,不会持续太长时间,过不了几天慕念瑾又会变得孱弱。   出现这种情况也不难理解,比如荒漠中因缺水而濒临死亡的人,给他一碗水,就能将他从死亡边缘拉回来。可一旦他解了渴,再给他一碗水,就不会有这般明显的作用了,产生的效果依次递减。   但慕念瑾不确定的是,她现在的情况是和那个缺水的人一样,还是江寒恕因着她蹭了气运导致身子受损从而效果减弱了?   慕念瑾薄唇微抿,她得找机会确认一下。如果是前者,那她找到能够治本的法子才行,如果是后者,江寒恕身子受损了,那她和吸食男子阳气的狐狸精也没什么差别。   *   江修去了慕则绪的院子,把东西交给慕则绪后,他朝寿宴的方向走来,远远的,他看见江寒恕在和一个姑娘说话。   他没有看清楚那位姑娘的正脸,只看到一个背影,少女步履款款,鬓发后簪着的珍珠长流苏垂在纤柔婀娜的后背,只那一个背影,便是赏心悦目。   江修好奇的道:“小叔,刚才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啊?”   江寒恕道:“慕家的大小姐。”   望着面前的江修,江寒恕眸光多了几分探究。   慕念瑾和江修有婚约不假,但慕念瑾在苏州待了十年,她回京的时候江修还在松岳书院,两人还没有见面。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面,又谈何生出感情?可江修昨日央求他来慕府,刚才又急着把手里的木匣给慕念瑾的弟弟送去,他这个侄儿的行为很是反常。   江修手里的木匣精致,看起来像是给女儿家的物件。而慕府除了慕念瑾,还有两位姑娘。   察觉到江寒恕的视线,江修一怔,“小叔,怎么了?”   江寒恕淡声道:“没什么,进去吧。”   也有可能是他多想了,总之,不管那木匣是送给谁的,江修不是小孩子了,他的私事也不该由他这个当小叔的插手。   寿宴快要开始,宾客全部到齐,慕念瑾也入了席。   女眷这边,靖勇侯夫人周氏正在和张氏话闲,看到慕念瑾进来,周氏道:“呦,这就是你们府里的大姑娘?”   张氏应了声是,朝慕念瑾摆摆手,“念念,这是靖勇侯夫人。”   慕念瑾走过去,“念瑾见过夫人。”周氏和张氏交好,对慕念瑾被送出府的来龙去脉有所了解,她打量着慕念瑾,暗暗感叹,好友的亲生女儿倒是十分漂亮,姿容不凡。   看着这一幕,旁边的慕念瑜脸色微沉,周氏是江修哥哥的母亲,她和江修哥哥青梅竹马,是以这么多年她费心讨好周氏,就是为了在周氏心里留下好印象。可她的大姐姐什么都不用做,只是在寿宴上露一面,就能得到所有人的关注。   慕念瑜起身过去,口吻天真烂漫,“周婶婶一见到大姐姐就把瑜儿给忘了,入席这么久都没看瑜儿一眼。”   周氏被她这番话逗笑了,果然把目光移到了慕念瑜身上。   上了年纪的妇人,关注最多的无非就是自家和别人家的孩子,周氏随口道:“瑜儿你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们姐妹两个。”   听到这话,席上其他人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慕念瑾和慕念瑜。   一个是真千金,一个是从小在府里长大的养女,慕府的大小姐因着一个道士的话莫名被送出府,慕府却多了个被收养的二小姐,这件事情曾是京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和慕念瑾身上,慕念瑜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早知如此,刚才她就不应该过来。今日是慕老夫人的寿宴,她从头到脚精心打扮了一番,可她不是慕家人,再怎么费心装扮,也没有慕念瑾那样出众的长相。   不和慕念瑾比较,她也勉强算得上眉清目秀,在慕府经受各种礼仪规矩的熏陶,有着世家闺秀的气韵。   然而和慕念瑾站在一块,慕念瑾太过出众,她就像是玫瑰花边上不起眼的一片叶子。   慕念瑾自然也感受到其他人各种各样的打量,但这样的目光今天她见到太多次了,慕念瑾毫不发怵,唇角噙着浅浅的笑,落落大方任旁人端详。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蓝色宽袖上襦,下面配着橘红色的齐胸襦裙,蓝色披帛搭在她纤瘦的臂间,高腰间的丝绦正中间挂着长长的珍珠流苏,流苏垂下来,矜贵优雅。   她梳着双耳发髻,后面簪着玉石海棠后压,所有的装饰恰到好处,既不累赘,又显得清雅脱俗。   即便她眉间有些病色,但慕念瑾长眉秀目,琼鼻樱唇,肌肤欺霜赛雪,像是一朵精致又润秀的花。不像有些生病的女子那般苍白阴沉,她是个很好看的姑娘,鲜活又有灵气,眉间的一抹病色,不让人讨厌,更让人怜惜。   周氏仔细端详,不由得道:“慕夫人,你可是有福气呀,有一个这么好看又孝顺的女儿。”   话音落下,周氏突然想起一旁的慕念瑜,虽然慕念瑜不如慕念瑾漂亮,可她不能不夸赞!   周氏赶忙补充一句,“瑜儿也好看,和你大姐姐各有千秋。”   周氏还不如不说这句话呢,这话一出,宴席上传来几阵低低的笑声。   假千金不如真千金漂亮,这不是值得取笑的事情,好笑的是周氏眼睛装瞎去夸赞慕念瑜,这哪里是各有千秋啊!   慕念瑜脸颊一热,像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被打了一巴掌,只觉得那笑声是在讽刺她。   周氏这番违心的夸赞只会让她更加尴尬,和慕念瑾站在一块,她经过装扮后七分的长相,被衬得只有三分,差距太过明显。   张氏是慕府主母,察觉到此刻的气氛不太对劲,她急忙道:“到吉时了,开席吧。”   宴席开始,慕念瑾和慕念瑜去到各自的座位,慕念瑜脸上的尴尬这才褪了些。   靖勇侯府和慕府交情深厚,两家时常往来,周氏可谓是看着慕念瑜长大的,她自然对慕念瑜感情更深。   她刚才的举动虽是无心,但让慕念瑜在席上出了丑,周氏心里过意不去,她知道女儿家最重颜面,想要补偿慕念瑜一番。   周氏特意点出慕念瑜的名字,“今个是老夫人的寿辰,瑜儿,慕老夫人最疼你这个孙女,你给她老人家准备了什么寿礼?”   慕念瑜露出笑,让她扬眉吐气的机会来了。   慕念瑜让丫鬟拿出绣好的观音像,在众人面前呈现。不管绣法还是绣线的搭配,这观音像是她费了很多心思绣制的,她很确定能得到慕老夫人的喜欢。   果不其然,慕老夫人满脸笑意,“瑜儿有心了,你的女红是越发精湛了。”   周氏也顺着夸道:“针脚细密,栩栩如生,可见瑜儿的用心和虔诚!”   周氏的婆婆是永宁公主,她又是靖勇侯夫人,有她出声,席上其他人也跟着夸赞慕念瑜。   慕念瑜下巴微抬,刚才的尴尬一扫而光,“祖母,周婶婶,这幅观音像非我一人之功劳,三妹妹也绣了几针呢。”   说着话,她余光看了慕念瑾一眼,又道:“周婶婶您不知,大姐姐也给祖母准备了寿礼,大姐姐身子弱,从小又在外面长大,亲自绣佛经已属不易,待会儿周婶婶见了大姐姐绣的佛经,可要多夸大姐姐几句。”   慕念瑜明面上在关心她,实则是在给她挖坑。说什么让周氏多夸她几句,这意味着即便慕念瑾绣的佛经很不错,旁人对她的夸赞也像是掺了水分。   慕念瑾勾了勾唇,才一会儿的功夫,慕念瑜就忘记了刚才的尴尬,她这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啊! 第17章 、打脸   府里的二姑娘和三姑娘给慕老夫人绣的是观音像,眼下张氏看过了观音像,可她还没见过慕念瑾绣的佛经。   慕念瑾在小门小户的陈家长大,张氏本就对慕念瑾的女红不放心,此刻又听到慕念瑜那番暗戳戳使绊子的话,张氏对慕念瑾绣的佛经更是不抱什么期望。   她开口道:“这段时间忙着操办寿宴,我也没见过她们姐妹几个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在座的各位夫人可是见过各种贵重绣品的,待会儿可别取笑我们府里姑娘的绣作。”   慕念瑾看向席上的张氏,目光透着几分清冷。   张氏以为这番话是在给她找补,可张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啊,还没有见过她绣的佛经,就先入为主笃定她的绣功很是上不得台面。   慕念瑾唇角漾起一抹笑,这笑里的讽刺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是一个亲生母亲该有的反应吗?   慕念瑜和张氏的那些话,并没有影响到她,慕念瑾神色平静:“郁桃,把寿礼给祖母送去。”   为了彰显孝心,府里的晚辈给长辈绣佛经不算少见,是以,慕老夫人对慕念瑾送的寿礼并不太惊喜和意外,想着待会儿夸慕念瑾几句就是。   然而,随着木匣里的佛经和另一幅绣品在慕老夫人面前缓缓展开,慕老夫人面上的不在意逐渐褪去,她神色一凝,身子微微前倾,认真端详起来。   慕家小辈和慕老夫人不在同一席上,隔着一段距离,慕念瑜眼里露着得意,她那大姐姐不过是个病秧子,估摸着连绣花针都拿不起来,又怎会比她的绣功还要精湛!   但看到慕老夫人一言不发的模样,慕念瑜奇怪地皱了皱眉,不管那寿礼是好是坏,祖母怎么不说话啊?   她试探问道:“祖母,可是大姐姐绣的佛经出了问题?要是有问题的话,您可别不高兴,大姐姐毕竟不在府里长大,女红差一些也可以理解。”   她话音刚落,坐在老夫人旁边的张氏皱起眉,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瑜儿!”   慕念瑜愣在那里,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张氏当着众人的面让她闭嘴,这也太让她丢人了!   “你这傻孩子,你大姐姐绣的佛经再好不过,哪里会有问题。”慕老夫人面上露出笑,甚是满意,“这是苏州双面绣。”   “双面绣?”听慕老夫人这么一说,席上其他人也好奇的看过来。   慕念瑾总共准备了两件寿礼,一件是回到慕府后绣的佛经,另一件是她在苏州时提前绣制的仙鹤送桃图。   待这两幅绣品传到周氏面前时,她眼睛一亮,饶是她是侯夫人,此刻也忍不住上/手/抚/摸,“怪不得老夫人看的移不开眼了,咱们这等人家,什么绣品没见过,但这双面绣可是不多见。不管是佛经,还是这幅仙鹤送桃图,两面的图案和字体一样,针脚、丝缕还有针迹点滴不露,美轮美奂,栩栩如生啊。”   周氏这番话没有夸大,就是她们靖勇侯府,也没有几个会双面绣的绣娘。慕念瑾的这两幅绣品,真是让人喜欢。   慕老夫人不敢相信,“大姑娘,这真是你亲手绣的?”   慕念瑾浅浅一笑,“回祖母,是孙女亲手所绣,孙女在苏州时,陈家祖母请过当地的老绣娘进府教导孙女女红。孙女手拙,只学会了双面绣的一些皮毛,还请祖母不要嫌弃!”   慕老夫人第一次正色打量着慕念瑾,慕念瑾是她的大孙女不假,可慕念瑾这么多年不在府里,她对这个大孙女并没有太多感情,只是怜她体弱,但今日,慕念瑾给她准备的寿礼颇是出乎她的意料,慕念瑾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   周氏发自内心的道:“老夫人,月娘,你们府里的大小姐仪容和女红都是一等一的好,真是让人羡慕啊!月娘,你也太谦虚了,我们怎么会取笑念瑾绣的佛经?你是怎么生出这样的好女儿的,快给我传授些经验。”   听到这话,张氏脸色微红,她高兴不起来,更多的是尴尬和心虚。   别人以为她之前的那番话是在谦虚,可她真不是这个意思啊!   “多谢周婶婶夸赞。”慕念瑾唇角噙笑,“方才二妹妹说我身子弱,从小不在府里长大,让周婶婶多夸我几句,二妹妹的一片好心,真是让人感动”,慕念瑾顿了下,在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只是,周婶婶莫不是因为二妹妹的这番话才夸我的吧?”   从慕念瑾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慕念瑜脸色一白,说什么好心,慕念瑾这是在讽刺她呢!   “怎么会!”周氏道:“你给老夫人准备的寿礼大家都看到了,精致、出彩又可见用心,要不是这是给你祖母的,我都想抢过来带回府里呢!”   慕念瑾笑了笑,“不瞒祖母和周婶婶,刚才二妹妹说我绣的佛经出了问题,我吓了一跳,以为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听到这话,周氏疑惑的看向慕念瑜,“瑜儿,你没有提前看过你大姐姐绣的佛经吗?”   慕念瑜神色一僵,“父亲说打大姐姐身子弱,不让我们去打扰大姐姐,我便没有见过大姐姐绣的佛经,不知道大姐姐绣的这么好。”   “我是身子弱,但我在清月院等着二妹妹呢。”慕念瑾声音柔软,很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又不失身为长姐的亲和,“三妹妹都来找我玩儿了,我回府这么久,二妹妹只来过我院子一次,许是二妹妹忙着绣观音像,顾不上我吧!”   慕念瑜气得只想吐血,听听慕念瑾说的是什么话,她算是遇到对手了!   好歹她还去过清月院一次,慕念瑾可是一次都没去找过她,慕念瑾好意思说这种话吗!   看到慕念瑾的双面绣,周氏对慕念瑾的好感多了几分,她转头对着慕念瑜道:“这可就是你的不对,念瑾是你的长姐,该多陪陪你大姐姐才是。”   慕念瑜不情不愿应了一声,“是。”   寿宴过了一半,中途休息半刻钟,慕老夫人带着其他夫人去了屋里,留下这些贵女们在席上话闲。   江云薇凑过来,“瑜儿,你不是说你大姐姐是个乡野粗俗的药罐子吗,长得也不好看,怎么和你说的不一样啊?她还会双面绣呢!”   慕念瑾身子弱,平日也不出府,回京这么久还没和京城的贵女打过交道,于是,那些贵女向她打听慕念瑾时,慕念瑜忍不住踩了慕念瑾几句。   没想到,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狠狠打了她的脸。   慕念瑜眼神闪烁一下,“她一个人待在清月院,没人敢去打扰她,她绣了什么,又是如何绣的,我们都不清楚。连老绣娘都不会苏州的双面绣,我那大姐姐竟然这么熟练,她身边的丫鬟也是苏州人呢。”   江云薇瞪大了眼睛,“难不成那两幅双面绣是丫鬟代她绣的?我说呢,她小小年纪怎么会绣出这么好看的绣品!”   慕念瑜低下头没有直说什么,但这幅模样,像是默认了似的。   她眼眶红了红,“罢了,云薇,你不要再对其他人提起这件事,大姐姐这是第一次露面,她想做什么,都由她去吧。”   “那怎么行!”看到慕念瑜红了眼眶,江云薇决定要为自己的好姐妹出气,“她想出风头,也不能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压你一头啊,你辛辛苦苦给慕老夫人绣了观音像,她倒好,找了丫鬟弄虚作假,我都替你委屈。”   没过多久,宴席再次开始,慕老夫人、张氏还有其他人回到席上。   周氏看了自己女儿一眼,说起闲话,“云薇,念瑾和你年龄相仿,人家仪容德行样样出彩,绣功也好,你这么大人了,娘就只见你做过几个香囊,你平日常来找念瑾做些针线活,跟着她好好学学。”   江云薇是高门大户的贵女,往常只有别人捧着她,听到周氏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说,她不大高兴,“娘,谁知道那双面绣是不是她绣的?”   周氏诧异的道:“云薇,你怎么说话呢?”   江云薇鼓了鼓嘴,“娘,我也没说错啊,慕念瑾体弱多病,怎么就会双面绣了?我听说她的丫鬟也是苏州人。”   这话一出,席上一静,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落到慕念瑾身上。   听说?   慕念瑾笑了笑,不慌不忙的道:“我身子弱,但这并不能证明我学不会双面绣,不是吗?江小姐若是不信,我可以现在绣几针让江小姐看看。”   江云薇一噎,她总不能真的让慕念瑾在寿宴上刺绣,否则,旁人会指责她不饶人。   慕念瑾又道:“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我与江小姐是第一次见面,想来江小姐不至于对我有偏见,是不是江小姐听别人说了什么,才对我产生了误会?”   自己女儿在慕府的寿宴上说这种话并不合适,哪个大家闺秀会明目张胆去指责别府的姑娘?   周氏为了江云薇的名声,跟着道:“是啊,云薇,是哪个没规矩的人对你编排了念瑾?你说出来,也好还你和念瑾一个清白。”   江云薇没料到会出现这种局面,她又不蠢,不会把锅揽到自个身上,可慕念瑜是她的好友,她也不能出卖她啊!   她支吾一下,“我只是…只是听慕府的丫鬟说的。”   江云薇以为此事就要结束了,不料,她又听到了慕念瑾的声音,“还请江小姐把那个丫鬟的名字说出来,慕府虽不煊赫,但也是清白人家,可不能由着那些嘴碎的下人编排主子,污蔑主子的名声。”   江云薇哪里认识慕府的下人,她只知道慕念瑜身边的丫鬟,她慌了神,焦急道:“是…是杜鹃。”   杜鹃是慕念瑜院子里的一等丫鬟。   慕念瑜暗暗恼怒江云薇嘴巴不严把她拖下水,她脸色一变,生怕这把火烧到她身上,当即喝道:“杜鹃,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编排大姐姐,还不去给大姐姐认错。”   杜鹃身子颤了颤,她惊恐地盯着慕念瑜,她是慕念瑜的丫鬟,她很清楚的知道,要是不把这个罪名认下来,她可讨不了好。   杜鹃慢慢跪下来,“是奴婢说错了话,奴婢不是故意的,求大小姐责罚。”   杜鹃和慕念瑜的眼神往来,慕念瑾自然看到了。   一个伺候人的丫鬟,哪里敢对着外人说她的坏话,不用想,都和慕念瑜脱不了干系。   “今个是祖母的寿宴,既然你认错了,我就不和你这丫鬟计较了。”慕念瑾顿了片刻,“只是,娘亲常说二妹妹院子里的下人最是有规矩,和二妹妹一样知礼,不曾想出了这种下人,杜鹃还是二妹妹贴身伺候的丫鬟,二妹妹,你可要好好管一管你院里的下人啊!”   和她一样知礼?慕念瑜脸色涨红,又一股闷气窜了上来。   慕念瑾竟然把她和一个丫鬟放在一起比较,无异于当着众人的面踩了她一脚,让她颜面扫地,今个她算是领教到慕念瑾的厉害了! 第18章 、在死亡边缘横跳的第三次   慕念瑜满心的怒气,但不能流露一分,只能低声下气的道:“大姐姐说的是,我会好好管教下人的。”   慕念瑾欣赏着慕念瑜憋气的样子,笑着道:“二妹妹这样说了,那我就不追究你院里丫鬟的过错了。只是,我对杜鹃有些印象,她平日也算沉稳,今个却说了这等污蔑我的话,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慕念瑜脸色白了白,难不成慕念瑾发现了是她搞的鬼吗?   她惶恐不安,以为慕念瑾会趁着这次机会把她指认出来。   慕念瑜急忙道:“下人…下人就是下人,编排主子也是杜鹃能做出来的事情,哪有什么人指使她!”   慕念瑾很清楚,今个是慕老夫人的寿宴,如若她继续追究,把她们姐妹的不合当着所有人的面显露出来,即便证明了是慕念瑜在使坏,慕家人也只会息事宁人,更会埋怨她不顾念大局。   所以,慕念瑾打算先敲打慕念瑜一番,剩下的账,以后再算。   她道:“杜鹃是你的贴身丫鬟,一个下人胆敢有这么大的胆子,想来也是二妹妹你识人不清、御下不严,平日对她们太过放纵!”   慕念瑜恨不得咬牙,她以为把杜鹃推出来这件事情就会结束,没想到慕念瑾丝毫不上当,不责罚杜鹃,反倒一直把事情往她身上引。   这下可好,虽然她没有露馅,可她到底被拖下了水,在慕老夫人的寿宴上,慕念瑾给她安了一个管教不好下人、识人不清的罪名。   女儿家说亲,夫家最看重操持中馈、管教下人的能力,这让那些夫人们怎么看待她啊!   席上其他人也听到了慕家两位小姐的对话,周氏意味深长地看向慕念瑜。   江云薇说自己是听了杜鹃的话才误会了慕念瑾,这件事本就透着蹊跷,杜鹃是慕府的丫鬟,一个地位卑微的下人,若无主子的授意,哪里有胆子在慕老夫人的寿宴上对着外人编排自己府里的小姐!   周氏身为侯夫人,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见得太多了,说不准杜鹃就是给慕念瑜顶罪的。   想到这儿,周氏脸色沉了沉,慕念瑜一贯在她面前表现得单纯懂事,她的女儿还和慕念瑜交好,她一直很放心江云薇和慕念瑜有所往来,但现在,她不那么放心了。   *   男客这边,慕连山端着酒盏过来,领着慕则绪给江寒恕敬酒,“侯爷,这是犬子则绪,犬子素日最是钦佩侯爷。”   慕则绪年少,听了许多江寒恕的事迹,他也有保家卫国当一个威风赫赫大将军的志向,他最是敬佩江寒恕。   慕则绪眼睛亮晶晶的,“侯爷,我敬您一杯。”   常年戍守西北,敌军随时可能入侵边关,是以江寒恕并不常饮酒,这是他的习惯。   回到京城,宴席上时常有人给他敬酒,他基本上都拒绝了,不然开了个口子就没完没了。   这次也是一样,江寒恕本想找借口拒了,但看到慕则绪看着他的那双眼睛时,他不由得想到了慕念瑾。   慕则绪也是桃花眼,和慕念瑾一样,但慕念瑾的眼睛更大更圆更莹澈些。   他第一次见到慕念瑾时,慕念瑾那双好看的眸子,也曾这样盯着他,看他看得移不开眼。   想到这儿,鬼使神差,江寒恕接下了那杯酒。   见定北侯这般给面子,慕连山心中一喜,准备趁着机会和江寒恕攀附些关系。   他还没开口,张氏院里的丫鬟进来了,“老爷,夫人说寿宴快结束了,各家夫人、小姐陆续离开了,让老爷您注意着时间,别让各位大人、少爷离开得太晚。”   “知道了。”慕连山看了眼时间,打听着情况,“女眷那边怎么样,出什么事情没有?”   “回老爷,一切都好。”丫鬟如实回禀:“尤其大小姐给老夫人的寿礼,是大小姐亲自绣的两幅双面绣,席上的夫人都在夸赞大小姐呢!伺候二小姐的丫鬟编排了大小姐几句,不过大小姐心胸大度,没有太追究那丫鬟的错。”   “双面绣?”慕连山惊讶之余又颇是满意,“不错!”   这次寿宴,一是给慕老夫人过寿,二来是让慕念瑾在京城世家贵族面前露面。   没想到他的大女儿第一次露面就如此出彩,在外人面前留下了好印象,这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慕连山和丫鬟的对话传到了江寒恕耳中,他墨色的眸里涌出浅浅的笑意,这位体弱多病的慕家大小姐倒是心灵手巧,竟然还会双面绣。   怪不得上次他在绣月坊遇到了慕念瑾,想来慕念瑾是给慕老夫人准备寿礼才去绣坊的。   那次江寒恕去绣坊,是为了给他的姑母挑些绣品,小小一方绣品便价格不非,而慕念瑾会双面绣,更是难得。一门好女百家求,日后登门向她提亲的人不会少。   赶在天黑前送走所有客人,慕连山把慕家人叫到厅堂里,“听说念念给母亲的寿礼是两幅双面绣,念念,你这次表现的很不错。”   慕念瑾微微一笑,得体回道:“多谢父亲夸赞。”   见状,慕连山更满意了,慕念瑾是慕府的嫡女,又是慕府的长女,代表着慕府所有的姑娘和少爷。   可慕念瑾从小就孱弱多病,还不在府里长大,慕连山担心她有损慕家的颜面,现在看来,是他多虑了。   倒是他那个二女儿,惯是让人省心,今个却惹出了事情。   慕连山看向慕念瑜的目光带了些威严,“念瑜,你也快及笄了,平日多费些心思管教管教下人,那丫鬟是你屋里的一等丫鬟,胆敢损害你大姐姐的声誉,这件事传出去了,外人怎么看待慕家的姑娘?”   难堪和尴尬再次涌上双颊,慕念瑜指尖儿狠狠掐着手心,不甘心的应了声是。   白天的时候她已经出过丑了,没想到,到了晚上慕连山还要训她。   这次寿宴,她本打算压慕念瑾一头,不曾想,到最后是她成了慕念瑾备受旁人夸赞的踏脚石,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为了老夫人的寿宴,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慕连山又道:“念念回京的时候遇到了命案,本想着让你母亲带你去寺庙烧香拜佛,驱除晦气,但赶上了你祖母的寿宴,你母亲脱不开身。夫人,你挑个日子带着孩子们去福宁寺一趟,给几个孩子求个平安符。”   张氏道:“好。”   在梨花悦经历了绿烟遇害,可慕念瑾自己也是死过两次的人了,她不觉得不吉利,但慕连山发话了,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就当出门散心了。   *   各自回屋的时候,慕则绪看到慕念瑜情绪不对劲,他追了过来,“二姐姐,你哭了?”   慕念瑜低声道:“没什么。”   慕则绪关心的道:“二姐姐,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可是谁惹你不高兴了?”   慕念瑜擦了擦眼角,静默一会才道:“杜鹃是我屋里的丫鬟,今个她说错了话,惹了大姐姐不高兴,大姐姐许是连带着恼上我了,我一再向她赔罪,可大姐姐还是不怎么高兴。”   慕则绪情绪上头,“我说呢,原来是她欺负你了,我这就找她理论去!”   “别。”慕念瑜一愣,赶紧叫住他。   眼下是她给慕念瑾递了把柄,如果慕则绪去找慕念瑾讨要说法,只会是火上浇油,适得其反。   她不是要让慕则绪替她撑腰,她只是想着趁着这次机会再次离间慕念瑾和慕则绪的感情。   慕念瑾会双面绣又如何?她终究只是女儿家,还不是要依靠慕家人和慕则绪。   慕则绪是慕念瑾的亲弟弟,慕则绪越讨厌慕念瑾,她越可以从中得利。   慕则绪不大高兴,“为什么不让我去?”   慕念瑜费心编着说辞,“说到底这是我的错,你贸然替我撑腰,大姐姐会不高兴的,到时候她和我的矛盾会越来越深,改日我做些糕点给大姐姐送去,就当是赔罪了。”   “好吧。”慕则绪相信了。   寿宴过去的第二天,张氏带着慕家人去福宁寺上香。除了张氏以及慕府的三个姑娘,同行的还有慕则绪。   福宁寺位于城西的云霞山,殿宇巍峨,香火旺盛,加之有得道高僧慧元大师坐镇,许多世家夫人也常来此处上香。   寺庙在山顶处,高耸的石阶从山脚蜿蜒到山顶,望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石阶,慕念瑾叹了口气。   去上香讲究的是虔诚,张氏都亲自走了上去,那她也不能坐轿辇上山。   可她身子不争气,走一段路要歇一会儿,幸亏昨天她遇到了江寒恕,蹭了些气运,身子好转一些,不然,今个她可没有力气走上去。   爬山已是这般不容易,有这副病殃殃的身子在,她什么都做不成,一日不恢复,她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   慕念瑾下定决定,既然江寒恕可以救她,那她一定要想法子和他打好关系。   到达山顶后,张氏带着慕念瑾姐妹三个去大雄宝殿上香。   上过香后,张氏道:“我去听寺里的大师讲佛法,我也不拘着你们,你们几个四处逛逛吧。”   慕念瑾等人应了声是,等张氏离开后,慕则绪和慕念然要去品尝寺里的斋饭,只剩下慕念瑾和慕念瑜。   此刻的慕念瑜又是一副乖巧的模样,“福宁寺的景致不错,需不需要我领着大姐姐过去赏景?”   慕念瑾懒得和她有什么往来,“不耽误二妹妹的时间了,我自己四处走一走就行,二妹妹自便。”   若是有慕念瑜陪同,那才是糟心呢。   慕念瑾顺着山石小道而行,小道两旁草木葳蕤,她一路赏景,不知不觉到了山道尽头。   此处出了福宁寺的地界,不远处有一座尼姑庵。   那尼姑庵前草木丛生,屋梁破败,看起来废弃已久,然庵里却有一棵高大的合欢树,满树花瓣如晚霞般妍丽,高挂在枝头。   那合欢花开得着实好看,慕念瑾打算过去赏花。不料,这个时候郁桃捂着肚子:“小姐,我肚子有些疼,我想如厕。”   慕念瑾道:“那你先去,我看了花就回寺庙。”   “好。”郁桃捂着肚子跑走了。   尼姑庵荒废已久,四周冷清,但这里离福宁寺不远,应该不会出什么事。   门前有一条被人踩出的小道,慕念瑾沿着小道进去,欣赏着庵里的布局。快走到那棵合欢树时,突然,慕念瑾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她身子弱,对这种气息很是敏感。   慕念瑾脚步一顿,循着血腥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地上躺着一个粗壮的男子,一黑衣少年立在男子面前,少年手里持刀,带着玄色面具,对准地上那人的喉咙,瞬间,殷红的血喷溅出来。   慕念瑾身子一僵,黑衣少年的背影她很熟悉,黑衣少年的面具她也很熟悉,面前的场景她更是熟悉。   她上辈子是得罪老天爷了吗?她只是来寺庙上个香赏个景,怎么又让她撞到了江寒恕在杀人。   上一次重生,她在废弃寺庙里见到了江寒恕,江寒恕发现她藏在佛像后面,毫不留情,威胁她要杀了她。这下可好,她又看见了江寒恕在杀人。   慕念瑾心跳的快了些,她极力稳着心神,准备趁江寒恕没发现她之前跑出尼姑庵,不料,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寒恕幽黑的目光看了过来。   之前两次有系统帮忙让她重生,可现在溜溜不在这里。慕念瑾欲哭无泪,她这会儿离开还来得及吗,江寒恕不会又要杀了她吧! 第19章 、与他有婚约的是慕念瑾   庵堂地面上生出葱郁的青草,即便有人过来,踩在上面脚步声也不明显,很难被人发现。   但江寒恕从小习武,又在边关待了多年,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他最是敏感。   凛然的目光看过去,少女姣好的面孔映入他的眼帘,看到来人,江寒恕有些意外,怎么又是这位慕家大小姐?   回到京城,他开始调查当年他父亲遇害一案,找出了一些蛛丝马迹,有人约他见面,江寒恕来到这里,然而早有死士埋伏在此处,打算对他动手。   这座尼姑庵废弃多年,甚少有人过来,他在这里解决那些死士,刚好避免惊扰到福宁寺附近的村民和香客,没想到,被慕念瑾撞见了。   江寒恕掌中的刀,沾了死士的血,一滴滴血渍从刀尖落下,他随手把冷刀扔到一旁,抬脚朝慕念瑾走去。   江寒恕离她越近,慕念瑾身子越僵。   呜呜呜,她不想蹭气运了,她也不想和江寒恕打好关系了。   距离上次重生遇到江寒恕快过去一个月了,可当时的场景慕念瑾还历历在目。   此刻她看不到面具下的江寒恕是何表情,但她很确定,江寒恕不是什么温润如玉的翩翩贵公子,他狠厉残忍,杀人不眨眼,不会轻易放过她的。   活命要紧,之前撞见江寒恕在杀人,江寒恕是第一次遇见她,她可以找借口糊弄过去,但这一次不行了,江寒恕早就知道她的身份了。   慕念瑾心跳如锣,江寒恕那样的地位,想要杀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什么样的解释和借口都不管用,信与不信只在江寒恕一念之间,她倒不如实话实说。   慕念瑾攥着襦裙,克制着紧张,“侯爷,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会说出去的。”   侯爷?   江寒恕脚步一顿,他带着面具,慕念瑾怎么知道是他?   探究的目光看向慕念瑾,江寒恕出了声:“慕小姐是怎么认出我的?”   慕念瑾重生过两次,见过江寒恕带面具的模样,当然能认出他,可江寒恕又没有这段记忆,两人对彼此的记忆不对等,难怪江寒恕会觉得奇怪。   慕念瑾急中生智,“侯…侯爷英姿俊挺,少有的伟岸挺拔,只看一个背影,就能认出侯爷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慕念瑾这是在拍他的马/屁?   原来她不仅女红好,拍马屁的水平也不错!   江寒恕把面具取下来,他那双幽黑的眸子和高挺的鼻梁彻底露出来,少年轮廓分明,俊美无俦。   慕念瑾咬了咬唇,“侯爷,我不会说出去的,请侯爷饶我一命!”   江寒恕眉峰微挑,慕念瑾害怕他,以为他会杀她灭口,在慕念瑾的心里他就是这般的残忍毒辣吗?   他与慕念瑾见过的几次,他没有做过会让慕念瑾害怕的事情吧,他就这么可怕吗?   江寒恕薄唇轻启,“本侯有说要杀你吗?”   “啊?”慕念瑾愣在原地。   这一次江寒恕竟然轻飘飘的放过了她,上一次在寺庙,江寒恕发现了她,可是上来就威胁要杀了她呢。那般清冷锋利的视线,慕念瑾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你不是说你什么都没看到吗?”看着慕念瑾呆愣的样子,江寒恕眸里生出淡淡的笑意。   顿了下,他又道:“本侯还不至于对你这么一个弱女子下手。”   虽然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有这样大的转换,但慕念瑾知道自己安全了,她的心跳渐渐静下来,“多谢侯爷!”   尼姑庵附近荒无人烟,偏慕念瑾出现在这里,还和行刺他的死士前后脚出现,出于谨慎,江寒恕问道:“慕小姐怎么会来这里?”   慕念瑾如实回答:“我和娘亲来福宁寺上香,娘亲去听佛经,让我们姐妹几个四处走走,我就来到了这里。我看到庵堂里有一棵合欢树,打算来这里赏花,然后就遇到了侯爷。”   原来是巧合,江寒恕话音一转,“慕小姐知道这座尼姑庵的用处吗?”   听江寒恕这么一说,慕念瑾又懵了,她不解的道:“这不就是女尼清修的尼姑庵吗,还能有什么用处?”   少女面上的茫然让她显得很是灵动和可爱,果然还是个小姑娘,不懂得这些东西。   江寒恕唇角噙笑,有心提醒她,“慕小姐还是不要到这里赏花为好。”   这里的尼姑庵并不是真正用来清修的庵堂,京城高门大户如云,有权有势,便难免有些上不得台面的癖好。   这座尼姑庵原是城里一位富贵人家修建的,那位张老爷好女色,又追求刺激,找了些女子让她们住进尼姑庵,平日穿着素色的袍子,看起来和清修的女尼无异。   张老爷时常来尼姑庵酒色享乐,和伪装女尼的那些女子厮混。后来张家犯了事,全族流放,这座用来满足张老爷不良嗜好的尼姑庵日渐荒废。   因着前头人家的腌臜事,来福宁寺上香的香客很少会往这里来,也就是慕念瑾刚回到京城,不知道这些事情才会过来赏花。   慕念瑾不明白江寒恕为什么不让她来尼姑庵,她有心想问个清楚,又怕话太多,惹江寒恕不快。   似是看出她的疑惑,江寒恕难得主动解释,念着慕念瑾是姑娘家,他不方便把话说的太直白,“清修的尼姑庵怎么会有这么一棵合欢树?若慕小姐还是不明白,可以去看看那些屋子。”   慕念瑾好奇的过去,左右打量着,尼姑庵荒废多年,早已没有人住在这里,但那些大件摆设还在屋子里,有梳妆台和挂着海棠鸳鸯帐子的拔步床,这些大件物品落满了灰尘,但不难看出原貌。   若再干净一点,说这是女儿家的闺房都有人相信,慕念瑾瞪大了眼睛,江寒恕的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虽然她还不十分明白这尼姑庵是干什么用的,但她知道,正经清修的尼姑庵才不会有这些东西呢。   她倒好,把这尼姑庵当成了佛门清修的地方,还想着来这里赏花。如果江寒恕不告诉她,指不定她还要继续误会下去。   慕念瑾脸红了红,不好意思的道:“多谢侯爷提醒。”   因着害羞,少女脸颊微红,不似庵堂里的合欢花那般红艳,但那一抹浅浅的粉,比枝头上的花瓣还要娇嫩。   江寒恕看了她一眼,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收回视线,“走吧。”   慕念瑾走了几步,“侯爷,这些尸体怎么办啊?”   “待会儿会有人来处理。”江寒恕淡声道。   沿着小道而走,走到岔路口时,两人分开。   慕念瑾想了想,没急着离开,注视着江寒恕,认真的道:“侯爷,您带着面具,我猜您应该不想让人知道您来了这里,您放心,我一个字都不会说出去的。”   慕念瑾的眼睛很漂亮,望着他的目光干净澄澈。   这是在向他立保证?   江寒恕不由得哂笑,应了一声好,他何至于不放心一个小姑娘!   慕念瑾露出笑,“侯爷,那我先走了。”   江寒恕微微颌首,看着她离开。   *   除掉那死士时身上沾了血迹,江寒恕去福宁寺的禅房换了身衣裳。   他之所以出现在那座尼姑庵里,是为了调查当年他父亲和兄长遇害的事情,这次回京他翻阅卷宗,发现一些可疑之处。   十年前,靖勇侯赶在年关前回到了京城,回京后他也没闲着,常去城外的军营历练将士们,江寒恕的大哥也在军营里。   那一天,江寒恕调皮闯了祸,永宁公主训了他几句。小孩子顽劣,江寒恕偷溜出府,准备去城外的军营找他的父亲和大哥,不料路上被绑匪绑走。   那绑匪并没有要他的命,把他带到了城外偏远的一座山上,那山名叫龙岭山,藏着一群山匪。   那群山匪为了求财,不许江家人报官,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只好只身前去救他,最后只有他一个几岁的小孩逃了出来。   随着江寒恕父亲和大哥的死去,龙岭山的那群山匪也在一夜之间消失。   江寒恕翻阅卷宗,案宗上记载,因着靖勇侯的惨死,第二日圣上便下令剿匪,这群山匪拒不归降,最后被官差剿灭,全都没了命。   江寒恕去到西北,阅历和经验日益增多,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总觉得那群山匪很是可疑。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口音,和寻常山匪无异,但那群山匪训练有素,领头之人更像是行伍出身,说是求财,最后没有求到财,却有胆子杀了靖勇侯,他们消失的也太过莫名。   他的父亲和兄长惨死疑点重重,回京后,江寒恕着手暗中调查。他几番查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曾在龙岭山上当山匪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他在福宁寺附近的尼姑庵见面,不欲打草惊蛇,江寒恕带着面具前来。然而,他到的时候,那个人已被埋伏在尼姑庵里的死士害死了。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名死士知晓江寒恕的行踪,又提前埋伏在尼姑庵里,背后定有人指使。   不知背后之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但派出死士来阻止江寒恕追查当年的案件,可见他的父亲和兄长遇害另有隐情。   线索中断,江寒恕并不太失落,他早已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山匪绑走的幼童了,他有耐心慢慢调查这件事。   更衣后,听说寺里的慧元大师在等他,江寒恕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寺内的偏殿。   慧元大师是当代颇有名望的高僧,对佛理自有造诣,就连当今圣上也曾请他进宫讲述佛法。   慧元大师面带微笑,“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江寒恕在蒲团上坐下,“多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   慧元大师道:“老衲一切都好,这几年云游四方,前不久才回到京城。老衲在云游的路上,也时常听到侯爷的威名。大周有侯爷这般武将保家卫国,是大周百姓之幸,陛下、万民和神佛会记得侯爷的功德。”   江寒恕神色淡淡,“大师谬赞了。”   这次班师回京,百姓称赞他,皇上器重他,然,当今圣上、万民和神佛如何看待他,江寒恕并不在意。   当年,江寒恕的父亲尚了永宁公主,圣上并没有收缴他的军权,于是,靖勇侯仍常年待在西北,和永宁公主分居两地。   永宁公主金尊玉贵,婚后留在了京城,江寒恕的几个兄长都是在京城出生的。   轮到江寒恕时,永宁公主在怀上他之前去凉州探望靖勇侯,那段时间怀了身孕,当时永宁公主上了年纪,贸然回京怕途中出什么意外,便在凉州待了几年。   江寒恕是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在凉州出生的,他生于凉州,长于凉州。   江寒恕看过边关飘起的烽烟,听过震撼人心的号角,靖勇侯的大掌厚重,牵着彼时年幼的他登上城墙,他努力踮着脚,望见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准备了一把小弓。   收到弓箭的那一刻,年幼稚嫩的江寒恕,郑重的看着靖勇侯,立下了誓言,“父亲,等儿子长大了,就去边关替您分忧,到时候儿子和大哥击退敌军,您就可以回到京城和母亲在一起颐养天年了。”   那个时候靖勇侯是怎么回答他的?   靖勇侯摸了摸江寒恕的脑袋,开怀大笑,“恕儿,为父在边关等着你。”   可惜,靖勇侯没有等到这一天,在江寒恕九岁那年,靖勇侯为了从绑匪手里救下他,被人所害。江寒恕的大哥也死在了歹徒手里。   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不愿让靖勇侯辛辛苦苦创建的江家军销声匿迹。江寒恕十四岁那年,他离开了京城,去到了边关。   几年过去,他长得比他的父亲和大哥还要高一头,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却不在了。   他的父亲和大哥因他而死,他的母亲因他发了疯。   寺里香烟袅袅,钟声悠悠,处在这佛门之地,易给人飘渺沉寂之感。   江寒恕伸出右掌,“去到西北的这几年,我这双手,杀了不少人,有恶人,也有不那么恶的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不久之前我还亲手杀了一个死士。”   “若这世界有神佛,怕是本侯也不能得神佛的庇佑。”江寒恕慢慢收拢右掌,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   慧元大师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很多年前,他就认识江寒恕了。   靖勇侯死后,永宁公主找到他,让慧元大师为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做法事,永宁公主还在福宁寺给靖勇侯和世子点了长明灯。   每到靖勇侯和世子的忌日,永宁公主都会带着江寒恕过来。   悲恸不已的永宁公主,命令自己的儿子跪在那两盏长明灯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当时的江寒恕还只是个孩子,跪在冰凉的蒲团上,承受着来自亲生母亲的沉闷、残忍和悲痛,那太多的情绪压弯了他的背脊,几乎让江寒恕喘不过气来。   慧元大师身为出家人,早已看破红尘,六根清净,可看到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他也不由得可怜这个孩子。   一年又一年,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逐渐成为威名远扬的定北侯。   少年从京城去到边关,挺拔如竹,不折不挠,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也再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慧元大师神色温和,“先爱己才能爱人,先护己才能护人,不管侯爷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整个大周。各人有善有恶,侯爷所为,为了大义,值得让人钦佩。”   *   慕念瑾回到福宁寺,郁桃迎上来,“小姐,你去那尼姑庵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慕念瑾摇摇头,并未把见到江寒恕的事情泄露出去,她换了个话题,“你肚子还疼吗?”   郁桃这会儿好多了,“不疼了。”   说着话,只见张氏从宝殿里出来,她身边还多了一位夫人。   慕念瑾走过去,“娘亲,这是?”   张氏介绍道:“这是宜春侯夫人。”   宜春侯府慕念瑾并不陌生,绿烟所在的霓翠班就是要进京给宜春侯府老太君表演昆曲。   慕念瑾微微一笑,“高夫人万福。”   前来上香,宜春侯夫人高氏却是眉宇间憔悴尽显,她端详慕念瑾一眼,长长叹了口气,“我听你母亲说你自幼身子弱,但看着你气色倒也不错,水灵灵的一个姑娘站在这里,看了就让人喜欢,要是我们府里的二姑娘像你一样就好了。”   “好端端的一个姑娘,怎么突然就性情大变,不知是不是沾了什么不吉利的东西!”   各家有各家的难处,看来宜春侯府也有不为人知的事情。   但这不是慕念瑾该打听的,慕念瑾静静听着,并没有多问。   张氏显然知晓宜春侯府的情况,“高夫人,听说慧元大师今儿在寺里,不如咱们去求见慧元大师,也好把你们府里姑娘的情况告知慧元大师,若真是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也好让大师为她做场法事。”   高氏自是应好,打听到慧元大师正在左侧的偏殿接待客人,张氏和高氏一行人朝偏殿走去。   偏殿门口守着一个小沙弥,见有香客过来,那小沙弥双手合十,“各位客人可是有事?”   高氏是侯夫人,地位比张氏尊崇,她道:“听闻慧元大师在寺里,妾身有事相求,想请慧元大师入府办场法事。”   那小沙弥道:“师傅在与贵客相谈,各位稍等,容小僧通传一声。”   慧元大师在与江寒恕品茗,听见外面的动静,他往殿门口看了一眼。   只见小沙弥走进来,禀名来意,“师傅,宜春侯府的高夫人和慕府的张夫人求见。”   慧元大师佛法高超,京城中想与他见面的富贵人家不少,可慧元大师又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见了这个,不见那一个,总是不妥当,因此他不常见客。今日也是如此,慧元大师道:“侯爷在此,不方面见客,让两位夫人先回去吧。”   这时,江寒恕放下茶盏,薄唇轻启,“慕府?”   慧元大师问道:“侯爷可是与慕府之人相熟?”   江寒恕没有多说,“只是与慕府的大小姐见过几次。”   慧元大师打量江寒恕一眼,他对江寒恕有一二分了解,因着幼时的经历和这几年在西北的历练,江寒恕待人越发清冷,京城的人也都知道他不近女色,可今个他却主动提到了慕家大小姐。   慧元大师也听过慕府的一些事迹,知晓慕府的大小姐从苏州回来了。   他对着小沙弥道:“高夫人要做法事,让她去与住持师兄商量。我在外云游去过多地,唯独没有到过苏州,听说慕府的大小姐在苏州多年,不知能否与她见上一面?”   小沙弥原样把话告诉了慕念瑾,听到这话,一旁的张氏和慕念瑜一愣。   慕念瑜心里生出一股嫉妒,慧元法师颇有名望,连高氏这样的侯夫人都不见,竟然点名要见慕念瑾,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慕念瑾遇上了?   张氏道:“去吧,别让大师久等。”   慕念瑾应了声好,朝殿里走去。   侧殿雅致安静,慕念瑾进去,慧元大师面色祥和,待看到位于慧元大师对面的江寒恕时,她瞪大了眼睛。   江寒恕也在这里,难怪慧元大师要见她。   慕念瑾双手合十,柔声道:“小女见过大师、侯爷。”   这位慕小姐明眸善睐,目光清正,慧元大师露出温和的笑,“慕小姐请坐。”   “常言道‘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老衲在外云游多年,一直想去苏州和杭州一趟,却一直没有机会。”   慕念瑾不是苏州本地人,但她在苏州长大,对她而言,那里比京城更让她喜欢和留恋。   慕念瑾眸子弯了弯,“苏州是个很美的地方,白墙青瓦,山水萦绕,清淡分明,出了巷子就是河流,夏日摇着乌篷船去摘荷花,到了秋季还有阳澄湖的大闸蟹。若有机会,大师一定要去苏州一趟,不会让大师失望的。”   慧元大师笑着应下,“好。”   慕念瑾和慧元大师说起苏州的景致和美食,一旁的江寒恕不怎么出声,但他听着两人的谈话,神色悠闲,并无任何不耐。   慧元大师时间宝贵,慕念瑾自知不能太过打扰,但她心有迷惑,需求慧元大师解答。   慕念瑾悄悄看向江寒恕,她想要询问的事情,与江寒恕有关。   不方便明说,慕念瑾道:“大师佛法精妙,小女有一事请教,小女听说多做善事,多与功德无量之人接触,天长日久会有福报,只是,与功德之人接触太多,可会损害他们的身体?”   慧元大师朗声笑了笑,“有因有果,有缘有分,遇上功德无量之人并不容易。”   “多做善事就是在积累功德,与功德之人接触,受到感染熏陶,也是在积累自身的功德,所谓的福报,归根究底还是要为人清正善良,不走邪门歪道。”   “至于是否会损害身子,老衲觉得自是不会。功德、运势这种东西,旁人偷不走、拿不走,也改变不了,端要看自身如何抉择,更不会因此身子受损。”   浓长的睫毛微微翘动,当着江寒恕的面问出这个问题,慕念瑾有些心虚呢!   她一方面要蹭江寒恕的气运,一方面又瞒着他。   不过听到慧元大师的回答,慕念瑾还是松了一口气,“多谢大师解惑。”   江寒恕不会受到影响就好,她可以放心与江寒恕往来了,她可不想当吸食男子阳气的狐狸精啊!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慕念瑾识趣地告退。   她出去侧殿,张氏还有慕念瑜、慕念然和慕则绪在等着她。   张氏询问道:“慧元大师和你都说了什么?”   慕念瑾:“只是问了女儿一些有关苏州的风俗和景致。”   慕念瑜接过话,话里透着酸,“莫不是慧元大师以前见过大姐姐?”   慕念瑾简单的道:“没有。”   慕念瑜继续酸溜溜的打听,“大姐姐身子弱,也不精通佛法,慧元大师为什么要见你啊,他怎么不见娘亲或是我们几个呢?莫不是瞧着大姐姐长得好看,对你有什么优待?”   慕念瑜不怀好意的心思可太明显了,又在给她使绊子呢。   慕念瑾勾了勾唇,“我是第一次来福宁寺,不比二妹妹你常来这里上香,实在无法解答你的疑惑。我只知这是佛门圣地,不可随意编排寺里的高僧,省得污了佛祖的耳朵。”   “既然你如此好奇,怎么不亲自去问慧元大师,让慧元大师当着你的面给你解惑,不好吗?”   慕念瑾这般轻飘飘的口吻,却是像针一样扎在慕念瑜身上,她平地生出一股闷气。   她倒是想去见慧元大师,关键是见不到啊,慧元大师根本就不会见她!   在福宁寺待的时间不短,慕则绪百无聊赖,正左右环顾打发着时间,听到慕念瑜那句质问的话,他眉头皱了皱。   慕念瑜的这番话听着不太让人舒服,虽然他看不顺眼他的大姐姐,但他也明白一个道理,慧元大师选择见哪位香客,那是大师自己的选择,又不是慕念瑾可以决定的。   张氏也想不明白慧元大师见慕念瑾的原因,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传出去,面上有光的是整个慕家。   张氏不满的道:“瑜儿,你大姐姐说的有道理,这是佛门圣地,岂可说些不着调的话!你也是大姑娘了,在外说话多注意一些。”   张氏又道:“时候不早了,该回去了。”   张氏这番话不可谓不重,慕念瑜脸色一红,是被气红的,她狠狠握紧双手,从寿宴那天起,一切都变了,一切都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在寿宴之前,不是这样的,张氏从来不会对她说这种话,慕家大房里她才是最得宠的姑娘。   然而,慕老夫人寿宴那天,慕念瑾出尽了风头,备受夸赞,今个她还入了慧元大师的眼。   可她只是说几句话而已,张氏就要训她一番,丝毫不顾忌她的颜面。   同在府里,同为姐妹,只短短几日,她和慕念瑾的处境便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她和慕念瑾成了再明显不过的一组对照组,慕念瑾蕙质兰心,落落大方,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和夸赞,而她一连几次出丑,像是个跳梁小丑。   *   下山的路依然陡峭,慕则绪是男子,浑身的力气使不完,很快走到了最前头。   不多时,他停下来,朝身后看了看,他是府里的少爷,理应照顾府里的女眷,不能把姐姐妹妹们抛在后面。   慕则绪想了想,转身朝回走。   没走多久,遇到了张氏和慕念瑜。   张氏朝他摆摆手,“则绪,你干什么呢?”   慕则绪朝蜿蜒曲折的石阶看去,还没看到慕念瑾。   慕家人都知道他讨厌慕念瑾,慕则绪不好意思说实话,“娘,二姐姐,你们先下山,我回去有些事情,待会儿就追上你们。”   张氏点点头,“那好,别耽误时间,快点下山。”   慕则绪继续爬着石阶,又走了一段路,他才看到慕念瑾。   慕念瑾正在路边的一棵杨树下休息,她伸手扇了扇风,脸颊红红的!   慕则绪走过去,催道:“停下干什么,你怎么不继续走啊?”   慕念瑾又累又热,懒得和他废话,“看不出来吗,我在休息!”   见慕念瑾语气不算好,慕则绪面子挂不住,觉得他这个大姐姐不识好歹,“都说下山容易上山难,你走的也太慢了。”   慕念瑾淡声道:“下山是要比上山容易,但我身子弱,我走不快,走几步就会觉得累。不仅是上山下山,平日做其他事情也是这样,对你们而言很简单的事情,我却要付出更多的体力和精力。我的身子就是这么弱,常年都要喝汤药,你以为我不想像你们一样活蹦乱跳吗?”   慕则绪一怔,在他很小的时候,他以为慕念瑜是他的亲姐姐。等他长大了,他才知道他的亲姐姐远在苏州,还是个病秧子。   他知道慕念瑾常年生病,但慕念瑾的病情如何,他并不了解,也没有概念。   慕念瑾回府的这段时间,除了眉间有些病态,其余时间和寻常人一样。   他从来没有想过慕念瑾因着身子弱经历了什么,直到今天,他才意识到慕念瑾承受了很多。   可他之前还用“病秧子”三个字嘲讽慕念瑾,这真是太不应该了。   慕则绪又羞又愧,脸上生出一丝热意,他声音低下来,“你走不动路,怎么不让丫鬟扶着你啊?”   “那些丫鬟要伺候娘亲和二妹妹,她们怎么会来我这里。”慕念瑾随口道了一句,“好了,我歇好了,走吧。”   听到这话,慕则绪又是一愣,仔细回想着上山和下山的场景。   不错,不管上山还是下山,府里的丫鬟和小厮都围在他们几个人身边,就连慕念瑜身边都有好多丫鬟,而慕念瑾只有孤零零的一个郁桃。   慕念瑜是被收养的,尚有那么多下人捧着她,无非看的是张氏和慕连山的面子。   然而,慕念瑾是他的亲姐姐,上山的时候她在最后面,下山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落在最后面。   他们是慕念瑾的家人,却没有一个人陪着她。   上行下效,慕念瑾是府里正经的大小姐,可这些下人不把她当主子看,说到底还是受了慕府这些人的影响。   张氏、慕连山还有他,他们几个对慕念瑾太过忽视,尤其是他,第一次见到慕念瑾就对她出言不逊,嚷嚷着不认慕念瑾当姐姐。   府里的人都知道他与慕念瑾不和,为了讨好他,自然不敢去亲近慕念瑾。   想起这些事情,慕则绪垂着脑袋,难得生出一阵又一阵的歉疚和羞愧。   他想对慕念瑾道歉,又拉不下面子。   余下的路程,慕则绪一直跟在慕念瑾身后。慕念瑾走,他跟着走;慕念瑾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眨了眨眼睛,慕念瑾很是奇怪,她这个心智只有三岁半的暴躁弟弟这是突然转性了吗?   回到慕府,用过午膳,慕则绪想起那个木匣,他凑到慕念瑜身边,悄声道:“二姐姐,你来我院子一趟,我有东西给你。”   去到慕则绪的院子,想起慕则绪是和慕念瑾一起下山的,慕念瑜状若随意的道:“则绪,你怎么和大姐姐一块下山了?”   慕则绪心里的羞愧还在,他情绪有几分低落,“没什么。”   慕念瑜没多想,抱怨道:“大姐姐也是的,下山那样慢,让我和娘亲好等,今个天这么热,不然我们还能早一些回府。”   若是往常,慕则绪听到这句话也就算了,可这会儿,他觉得慕念瑜的这句话很是刺耳。   一股怒气涌上来,慕则绪道:“二姐姐,你知道大姐姐身子弱吗?”   慕念瑜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知道啊。”   慕则绪直直盯着慕念瑜,他的二姐姐一直表现的很是关心慕念瑾,可慕念瑾只是下山迟了些,他的这个二姐姐竟然抱怨上了,这样的抱怨太不近人情了。   慕念瑾身子弱,又不是她故意耽误大家的时间的。   见慕则绪盯着她不说话,慕念瑜心中生疑,“怎么了,是我说错话了吗?”   “没什么。”慕则绪不太高兴,但慕念瑜惯是疼他,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他挠了挠脑袋,转身回屋取出昨日江修交给他的木匣,“不说这些了,江修大哥给你买了支玉钗,托我送给你。”   看到木匣,慕念瑜心里的怀疑散去,是江修哥哥给她的玉钗,她与江修青梅竹马,江修哥哥心里是有她的。   第二天,慕念瑜就把那支桃花玉钗簪在头顶,一家人在一起用晚膳的时候,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几次抬手碰了碰那玉钗。   慕念瑾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平心而论,那支桃色玉钗挺精致的,但慕念瑜这般矫揉造作,连带着精致的玉钗都不好看了。   慕念瑾真是搞不懂她这个便宜妹妹的想法,若是想要人夸赞那支玉钗,明明白白的拿出来就是,何必这样?   张氏也注意到了这支玉钗,用过晚膳,她把慕念瑜叫到房里。   张氏直接道:“瑜儿,这支玉钗是你自己添置的,还是有人送给你的?”   慕念瑜眸里生出羞意,“娘,是…是江修哥哥给我的。”   江修?   张氏一颗心陡然乱起来,造孽啊!   见张氏脸色不对劲,慕念瑜急忙问道:“娘,怎么了?”   张氏摇摇头,没多少什么,“瑜儿,你也是大姑娘了,以后还是要和江修那孩子保持距离。日后他再送给你什么,你一定要告诉我。”   说完这话,不给慕念瑜反应的时间,张氏直接道:“为娘乏了,你先回去吧。”   慕念瑜出去静兰院,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听到这支玉钗是江修送给她的,张氏很是反常,好像隐瞒了她什么。   慕念瑜慌了神,转身回去,打算问个清楚。   回到静兰院,没有让丫鬟进去通传,她掀开帘子直接进去,刚走到屏风处,张氏稍显疲惫的声音传来。   张氏对着她屋里的嬷嬷道:“我怀着念念的时候,和靖勇侯府定下了娃娃亲,若我肚里的是女儿,等及笄了就和江修那孩子成亲。生下念念后,周氏送来婚书,两家交换了婚书。后来,念念身子越来越弱,那道士说她活不过十六岁,我和老爷把她送去苏州养病。念念不在府里,周氏和靖勇侯府再没有提前这门亲事。”   “不曾想,江修那孩子喜欢上了念瑜,可与他有婚约的是念念,这可怎么办是好!”   隔着屏风,张氏的每一句话都传到了慕念瑜的耳里。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周六、周日和周一更新的V章留评送红包。   感谢在2021-06-2500:06:33~2021-06-2600:17: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2个;威尔士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撞破私情;多看了他几眼   听到屏风后的脚步声,张氏当即停下声音,“谁在外面?”   慕念瑜神魂落魄地走过去,张氏脸色一僵,“瑜儿,你怎么又回来了?你都听到什么了?”   “娘,我什么都听到了!”慕念瑜踉跄一下,扑到张氏身边,“娘,您说的是真的吗,江修哥哥真的和姐姐有婚约吗?”   见慕念瑜小脸儿苍白,没有血色,显然受到的打击太大,张氏不禁叹口气,“为娘本打算等你和念念及笄之后再提这件事,既然你知道了,为娘就不瞒你了。”   “念念和江修确实有婚约,只是念念身子弱,之前又一直不在府里,你周婶婶再没有提过这件事。”   一行眼泪落下来,慕念瑜不愿相信,“娘,您明知道我和江修哥哥青梅竹马,您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了这颗心!”   张氏无奈地道:“咱们慕府和靖勇侯府常有往来,你和江修那孩子打小就认识,为娘只当是你们有一起长大的情分,熟稔一些也实属正常,没有多想。今个看到了他送给你的玉钗,为娘才知道你们彼此有意。”   慕念瑜哭得更厉害了,“娘,那我怎么办啊?”   张氏说不出话来,是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处理不妥当,让她棒打鸳鸯拆散慕念瑜和江修,一时间她也不好意思张口。   见张氏迟迟不说话,慕念瑜心凉了大半。   婚约大事,不是儿戏,张氏再怎么宠她,可她不是真正的慕家大小姐,张氏不会同意她和江修在一起的。   慕念瑜低下头,怨恨和不满,如雨后的杂草,密密麻麻交织缠绕,在她心头冒了出来。   慕连山与张氏不是她的亲生父母,然而,这十年来,她费尽心思去讨好他们,比他们的亲生女儿还要孝顺。   因着慕念瑾不在府里,张氏生了病,是她在床头一步不离地侍疾;张氏与慕连山起了争执,也是她去安慰张氏。   慕家人收养了她,让她过上了金尊玉贵的生活,但她也付出了许多,可以这么说,她比慕念瑾付出的还要多。   她喜欢江修哥哥,凭什么慕念瑾一回府,她就得把江修哥哥让给慕念瑾!   眼中的不甘和愤恨被她藏起来,慕念瑜身子一软,跪坐在地上,“娘,大姐姐知道这件事吗?”   张氏解释道:“念念不知道,担心念她和江修相处起来拘谨尴尬,我和你周婶婶从来没当着他们的面提过这件事。况且,念念离开京城的时候才五岁,哪里会懂这种事情。”   不知道,那就好,她还有机会!   这时,慕念瑜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滑下来,“娘,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女儿被高家人遗弃,是您把女儿带回府里,让女儿能够活下来。您对女儿的养育之恩,女儿无以为报。瑜儿不愿让您为难,也不愿让大姐姐伤心,我这就把玉钗还给江修哥哥,再也不与他往来!”   慕念瑜这般“懂事”,张氏颇是感动,“瑜儿,你是个好孩子,为娘知道让你受委屈了,等你及笄后,我和你爹爹一定会给你找个好人家的。”   “不用了。”慕念瑜悲痛欲绝,“江修哥哥温文尔雅,不嫌弃我只是慕府的养女,他教过我诗词,也教过我作画,我很早就倾慕江修哥哥。”   “他和姐姐有婚约,我不能抢了姐姐的未婚夫,但我也不愿背叛他、背叛我们的情意。我这辈子心里只有江修哥哥一个人,等姐姐成了亲,恳求娘把我送到尼姑庵里,让我青灯古佛度过下半辈子!”   慕念瑜的话太有欺骗性,张氏不同意,她心里的怜惜更浓,“这怎么行!尼姑庵哪是姑娘家能待的地方,去那里过一辈子,能把人逼疯的!”   她赶忙把慕念瑜从地上扶起来,“瑜儿,你还年轻,千万别有出家的心思,不然你让为娘和你爹爹怎么办?这件事你暂且就当不知道,等我和你爹爹商量后,再做决定。”   出去静兰院,慕念瑜擦掉眼角的泪珠,神色变得狰狞。   慕念瑾回府后,越来越得旁人的看重和称赞,府里已经快没有她的位置了。其他的,她可以不和慕念瑾抢,但江修哥哥,她绝不会让给慕念瑾。   她喜欢江修哥哥,最重要的是,她只是慕家的养女,和慕家人隔着一层。其他高门大户看不上她的出身,说什么会给她找个好人家,嫁给江修才是最好的选择。   一旦错过江修,她找不到比江修还要好的郎君。等她成亲了,想来嫁妆也不会太多,若她与夫家有了矛盾,慕家人也未必会为她撑腰。   若她还想过富贵体面的日子,江修哥哥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张氏担心慕念瑜知晓这件事后做出什么傻事,但这几天慕念瑜除了有些憔悴低落,没有其他反应。   张氏放了心,以为慕念瑜想开了。   这天,慕念瑾来给张氏请安。   张氏旁敲侧击,“念念,这几天瑜儿可有对你提过什么?”   她和慕念瑜除了请安的时候见上一见,其他时候两人都不搭理对方。   慕念瑾道:“不曾提过什么,娘,怎么了?”   张氏没回答,反而又问道:“老夫人寿宴那天,你可见到了靖勇侯府的世子?”   靖勇侯府的世子,那不就是江寒恕的侄子吗?   慕念瑾微微摇头,“娘,您提到江世子,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女儿留意吗?”   慕念瑾和江修有婚约,然而他们两个并不知道这件事。又有慕念瑜的那层关系在,张氏现在告诉慕念瑾也不合适。她决定等慕念瑾及笄后再商讨婚事,以免横生风波。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罢了,不提了。”张氏拿出一个请帖递给慕念瑾,“这是靖勇侯府送来的帖子,靖勇侯府的小姐要举办赏花宴,请咱们府里的姑娘去赏花。”   慕念瑾接过帖子看了一眼,到底是侯府,单单一张再简单不过的请帖,便是鎏金绣花,富贵尽显。   是江云薇下的帖子,看来那赏花宴也是江云薇操办的。   慕念瑾道:“二妹妹和三妹妹也去吗?”   张氏:“她们也去,赏花宴在后天,到时候你们姐妹几个一起过去。”   转眼间到了后天,慕连山和慕念瑾的二叔上值用了两辆马车,慕念瑾的二婶有事出门又用了一辆马车,慕则绪去书肆乘了一辆马车。   这般下来,慕家的马车不太够,因此慕念瑾姐妹三个共乘一车。   慕念然掀开帘子上来,凑到慕念瑾身边,“大姐姐,我和你坐一块儿。”   慕念瑾笑着道:“好。”   慕念然关心的道:“大姐姐,你这段时间身子怎么样?”   “还是老样子。”   纵然江寒恕可以缓解她的病情,可治标不治本,但,什么是治本的法子,慕念瑾还不清楚。   她不能经常见到江寒恕,还没有弄明白到底做什么才能让她的病情彻底好转。   坐在慕念瑾对面的慕念瑜一言不发,听着两人的对话,慕念瑜眼神越来越暗。   慕念瑾刚回府时,看起来柔柔弱弱,她以为慕念瑾是个好欺负的,可是,到现在她才知道她错的有多离谱。   慕念然缠着她,慕家其他人对慕念瑾也愈发看重,就连靖勇侯府,都给慕念瑾递请帖了。   江云薇是侯府嫡女,不会随随便便给人递请帖。   最早那几年,江云薇和慕念瑜的交情并不深,慕念瑜费心讨了周氏的喜欢,才逐渐进去贵女圈子。   可她的大姐姐只是在慕老夫人的寿宴上露了一次面,就收到了江云薇的请帖。   她是养女,那群贵女看不起她,她在她们前面做低伏小,才有了机会和她们往来。而慕念瑾凭借着慕府大小姐的身份,什么都不用做,就有贵女愿意和她结交。   慕念瑜攥紧双拳,更加下定决心。   可见,出身是多么的重要!都说嫁人是女儿家的第二次投胎,她一次出生在一个贫寒落魄的家里,那这第二次投胎,她可要好好把握才行。   *   赏花宴安排在靖勇侯府的一座凉亭里,席上的贵女不算多,看来江云薇没有邀请太多人。   慕家姐妹几个落座,慕念瑜拉着江云薇的手,“之前就听你说要举办赏花宴,让我来你们府里赏花。说起来,你们府里的百花园是一绝,哪怕我看过不少次,也喜欢得紧呢。我当时还惋惜大姐姐不能亲眼看见,好在大姐姐也收到了你的请帖,真好!”   慕念瑾唇角扬起,慕念瑜那张嘴,一天不说些给她使绊子的话,她就难受!   依照慕念瑜的意思,慕念瑾能来侯府赏花,还是占了她与江云薇交好的便宜。   不过,事情的发展不如慕念瑜所想。   江云薇把手抽出来,“是母亲特意嘱咐给你姐姐递请帖的。”   “噗。”听到这话,慕念然不给面子的笑了出来,大家又不蠢,哪里听不出慕念瑜话里的意思?   慕念瑜的笑意凝在嘴边,听着席上取笑她的那些声音,她一张脸火辣辣的难堪。   她刚说了显摆的话,江云薇就拆了她的台,害她在慕念瑾面前丢人。   江云薇倒没心思在意慕念瑜的想法,她举起一杯茶,“慕小姐,老夫人寿宴上我说的那些话,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江云薇竟然给她道歉了,慕念瑾有些意外。   她唇角噙着笑,“我知江小姐不是故意的,江小姐是受了二妹妹院里的丫鬟教唆,事情说开了,就过去了。”   这下轮到江云薇惊讶了,慕念瑜常对她说慕念瑾的坏话,说慕念瑾脾气不好,总是欺负她。   次数多了,江云薇以为慕念瑾不好相处。   她之所以向慕念瑾赔罪,是周氏把道理揉碎了说给她听,让她趁着这次机会和慕念瑾道歉。   她想着慕念瑾不会轻易原谅她,不曾想,这位慕家大小姐挺和善的。   品尝过点心和茶水后,江云薇站起身,“总在亭子里坐着没意思,除了这处的蔷薇花,府里还有其他名贵的花草,咱们去看看吧。”   靖勇侯府占地很大,仅仅一个花园,比寻常人家几进的宅子都大,这是江寒恕父亲还在世时圣上赐下的府邸,可见其颇得圣宠。   到了花园,贵女分开,三三量量各自去赏花。   慕念然过来,“大姐姐,二姐姐人呢,怎么不见了?”   慕念瑾左右看了看,“不清楚她去哪儿了。”   “不管她了。”慕念然指了指,“大姐姐,我去那边瞧瞧。”   慕念瑾应了声,“去吧。”   靖勇侯府的花开得不错,玫瑰艳丽,蔷薇娇妍,木槿莹白,各色花种争妍斗艳,名副其实的百花园。   慕念瑾挑了人少的地方,沿着花间的小道慢慢往前走,欣赏着美景。   小道两旁的草木葳蕤,花枝繁茂,足足有一人多高,走在其中被枝叶遮挡着,很难看清有人在这里。   走了几步,慕念瑾停下赏花,突然,她隐约听到几道声音。   那声音慕念瑾并不陌生,听起来像是慕念瑜和一个男子在说话。   慕念瑾看过去,辨别着方向,草木深深,花枝摇曳,那两人并没发现她的存在。   慕念瑜露出小女儿家的情态:“江修哥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啊?”   “慕老夫人的寿宴上没能见到你,今个云薇举办赏花宴,想着你会来府里。”和慕念瑜说话的男子,正是靖勇侯府的世子江修,“瑜儿,我送给你的那支玉钗,你收到了吗?”   慕念瑜点点头,“江修哥哥,我收到了。可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送玉钗啊?娘亲说不能轻易给姑娘家送首饰的,莫不是你也给别的姑娘送了钗子?”   “怎么会?”江修赶忙道:“只有你一个。瑜儿,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   慕念瑜抬头看了江修一眼,脸上生出红晕,露出甜蜜的笑容。   然那笑意没有持续太久,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眼眶一红,“可是,江修哥哥,我不能收下你的玉钗!”   江修一愣,“为什么?”   慕念瑜没急着回答,而是道:“江修哥哥,你见过大姐姐吗?”   江修又是一愣,慕家大小姐?最近他常常听到慕念瑾的名字。   “小的时候见过她一两次,你祖母寿宴那天,我看到小叔和你大姐姐说话了,我倒是没有见到她。”江修如实回道。   慕念瑾和江修都不知道这门亲事,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   慕念瑜簌簌眼泪落下来,“我出身低微,不如大姐姐漂亮,不如大姐姐得娘亲和爹爹的喜欢,也不如大姐姐高贵,我什么都比不上大姐姐。”   “江修哥哥,我配不上你,你不该送玉钗给我,大姐姐那样的姑娘才是你的良配!”   除了幼时见过慕念瑾几次,这么多年来,江修没和慕念瑾有过往来。   此刻听到这番话,江修一头雾水,以为慕念瑜受了欺负,他心底深处生出几分不满。   他上前一步,“瑜儿,小的时候我调皮贪玩,荒废了功课,有一次,父亲把我关在房里,不许下人给我送吃的。   那天,张夫人带着你来我们府里做客,当时的你,瘦瘦小小的,一听说我饿着肚子,却有胆子偷偷跑去灶房给我拿了盘点心。后来被父亲发现了,父亲又要训斥我,是你站了出来,揽下全部的过错,不让父亲手里的棍子落到我身上。   瑜儿,咱们是一起长大的,你单纯善良,善解人意,你大姐姐是好是坏,与我有什么干系,我心里的人是你!”   慕念瑜眼眶更红了,“江修哥哥,我没想到你还记着这件事。”   她眼里的泪珠要落不落,“大姐姐回府后,爹爹和娘亲更喜欢她,三妹妹和则绪也常去找她说话。大姐姐才是慕府的大小姐,我和她的差距太大太大,我以为,江修哥哥你喜欢的是大姐姐那样的姑娘!”   江修擦掉她脸上的泪痕,“胡说,便是慕念瑾有千般好,我也不会喜欢她。”   慕念瑜像是缺乏安全感的样子,她又一次问道:“若是大姐姐想嫁进靖勇侯府,江修哥哥,你会同意吗?”   “不会。”江修想也不想,斩钉截铁的道。   慕念瑜此刻的模样柔弱可怜,勾起江修的怜惜,“瑜儿,以往见到我,你总是笑着,可今天你这般委屈,可是在府里受了欺负?是则绪对你说了过分的话,还是你们府里的下人不尽心侍奉你?”   慕念瑜摇摇头,“都不是,江修哥哥你别问了。”   不是慕则绪,也不是府里的下人,江修想了想,猜测道:“那,可是你那大姐姐欺负了你?”   慕念瑜低下头没有回答,也没有反驳。   江修脸色冷下来,“没想到她是那样的人,我早该想到的,你不是张夫人的亲生女儿,她回府了,你的处境自然是不好过。瑜儿,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受欺负的!”   ……   啧,慕念瑾唇角噙着浅浅的笑,听着花丛后面那两人的对话。   一个是柔弱可怜被亲生父母遗弃的贫寒女子,一个是出身高贵的世家公子,两人本不该有交集,机缘巧合,农家女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   她和世家公子青梅竹马,冲破家世和身份的隔阂,彼此有意。在这妍丽烂漫的百花园里,两人忍不住抱在一起,互诉衷肠,表明心迹。   此情感天动地,慕念瑾想,若是编成戏折子,她在台下看了怕是还能落几滴泪。   可是,慕念瑜心眼够多啊!   她和江修私会,干嘛把她拖下水?还故意让江修误会她欺负了慕念瑜。   慕念瑜当着江修的面提起她,在慕念瑜的嘴里,她是个跋扈恶毒的大姐姐,而慕念瑜是个任人欺负忍气吞声的小可怜。   这么一对比,这不,就获得了江修的怜惜。   若不是慕念瑾撞见了他们二人的私会,她怕是永远不会知道这件事。   慕念瑾之前只是觉得慕念瑜年轻不懂事,耍心眼想要和她争宠,没想到,她这个便宜妹妹的心机,比她想象的还要深沉恶毒!   可惜,慕念瑾没有给别人当靶子的习惯,若是慕念瑜安分守己,她也懒得和她计较   但慕念瑜偏要作妖,害怕她抢走江修,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慕念瑾俯身,捡起地上一块婴儿拳头大的石块,隔着花丛,用了些力气,朝江修站着的方向扔去。   也是巧,那石块刚好砸在江修的后背,随即骨碌碌滚在地上。   慕念瑾用的力气不小,背上陡然传来一阵疼意,江修身子一僵,把慕念瑜从怀里松开,慌张打量着四周。   不过,隔着一人多高的草丛,他看不到慕念瑾。   慕念瑜也有些慌,眉头生出一层冷汗,害怕被人发现她和江修暗通款曲。   她惶惶不安地道:“江修哥哥,咱们快走吧。”   “好。”江修应下来,和慕念瑜前后脚离开。   望着那两人狼狈离去的身影,慕念瑾冷笑一声,可算走了!   今个她不仅赏了花,还顺便看了一场戏,只是戏里的男女主角有些恶心人。   同为女儿家,慕念瑜的心思,她不难猜出。   慕念瑜故意在江修面前表现的柔弱单纯,又诱导江修对她产生误会,不过是害怕她抢走江修。   也就慕念瑜把那江世子当成宝,她才不稀罕呢!   赏过花,慕念瑾朝回走去,没走几步,江寒恕挺拔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不同于以往,江寒恕今日着一身素色的锦袍,宽肩窄腰,面如冠玉,那素色的袍子赶走了他身上的些许清冷,让他看起来像是京城里被无数女子倾慕的风流少年郎。   定北侯可真好看啊,慕念瑾多看了几眼,走过去,“侯爷,您怎么在这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晚安,这章留评继续送红包。   感谢在2021-06-2600:17:40~2021-06-2700:19: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威尔士2个;50909725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想什么呢?   江寒恕微哂,“这是靖勇侯府,你说我怎么会在这里?”   对哦,江寒恕从小到大都在靖勇侯府长大,即便他现在受封定北侯,可他出现在靖勇侯府再正常不过了。   慕念瑾尴尬笑了笑,刚才看了一出好戏,她还没回过神,问出了傻话。   遇到慕念瑾,江寒恕同样有些惊讶,想起一路走来听到的动静,他道:“可是云薇邀你们入府作客?”   “是。”慕念瑾道:“江小姐举办赏花宴,给我们姐妹几个都递了请帖。”   难怪,他那个侄女闲不住,喜欢热闹,平日就爱操办各种宴会。   江寒恕又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当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慕念瑾忍不住腹诽,刚刚你那便宜侄子还在花丛里私会心上人呢,光天化日,郎情妾意,卿卿我我。   不过她毕竟是外人,疏不间亲,不好把那件事说出来。慕念瑾道:“这里清静,我来这里赏花,侯爷也是来赏花的吗?”   江寒恕随口应了一声是。   这处是靖勇侯府的百花园,平常很少有男子过来,她却在园子里碰到了江寒恕,难不成威名赫赫的定北侯也像女儿家那样喜欢花花草草?   慕念瑾见过江寒恕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实在无法把面前一身白色锦袍温润风流的少年和印象中的江寒恕联系到一起。   在边关的江寒恕,让敌军闻风丧胆,平日里的江寒恕竟然喜欢赏花。   要是江寒恕的手下败将见到了此刻的他,怕是惊讶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样脑补了一下,慕念瑾忍不住笑起来。   少女眸子里闪着狡黠灵动的光,虽江寒恕不清楚慕念瑾在偷乐什么,但想来慕念瑾是想歪了。   他抬手在慕念瑾的眉头轻轻敲了一下,“想什么呢?”   慕念瑾一愣,才注意到她和江寒恕的距离竟然这样近。   她后退一步,摸了摸被江寒恕碰过的眉心,“侯爷,您干嘛敲我的额头啊!”   江寒恕收回手,刚刚是他逾矩了。   他有一个小侄儿很是调皮,每次一见到他,就要缠着他,这几天江寒恕敲了他小侄子的眉头好几次。这不,他下意识也对慕念瑾这样做了。   江寒恕轻咳一声,反问道:“慕小姐,那你刚刚又偷乐什么呢,说出来让本侯听听。”   慕念瑾才不会把自己卖了,她眨眨眼睛,“什么都没有,真的,侯爷,您相信我!”   江寒恕低笑一声,这位慕家大小姐给人的印象是体弱安静,可和她相处久了,他总能见到她灿烂灵动的一面。   他难得有耐心道:“说是赏花,其实我来这里采几株草药。”   “草药?”   慕念瑾左右看了看,隐约看到了不远处的几株药草,那些药草被花丛遮掩,若是江寒恕不告诉她,很难被人发现。   江寒恕道:“母亲出嫁时,陪嫁里有不少珍稀药草,母亲让人在这百花园里种了一些。”   “宜春侯府这几日不太平,府里的小姐生了怪病,方子上缺一味药材。那药草等闲人家没有,宜春侯便找上了二哥。二哥不得空,府里的下人又分辨不出这些草药,于是我过来帮忙。”   又是宜春侯府,前不久慕念瑾也在福宁寺见到了宜春侯夫人。   这勾起了慕念瑾的好奇,“侯爷,您应该知道我在福宁寺遇到了宜春侯夫人,当时高夫人看上去很憔悴,似是因为府里的姑娘而忧心忡忡。侯爷,宜春侯府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啊?”   江寒恕看她一眼,这段时间宜春侯府成了京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知道详情的人不少,但慕念瑾却要通过他来打听。   想来慕念瑾刚回府,没有得力的下人给她通风报信,又没有交好的贵女把京城各府的情况告诉她,她没办法及时知道这些事情。   索性他今日无事,江寒恕道:“两个月前,宜春回府的大小姐贾芙被接回府里。贾芙本是侯府千金,不料,高夫人生下她的时候把两个孩子弄混淆了,贾芙流落民间成了农家女,那个假千金却当了十多年的侯府小姐。前不久宜春侯府的一个婆子说漏了嘴,宜春侯才知道这件事,调查清楚后,他把贾芙接回了府里。”   “听说贾大小姐原本是个安静胆怯的姑娘,不小心落了一次水,醒来就变得刁蛮跋扈,对府里的下人又打又骂,还和府里其他姑娘常有争执。贾芙一夜之间性情突变,宜春侯和高夫人寻了不少法子给她治病,只是并无效果,贾芙行事越发恶劣,脾气也愈发暴躁。”   “宜春侯实在没辙,不知道从哪儿找了一位神医,那神医也不清楚贾芙性情大变的原因,以防贾芙伤着自己或是其他人,那神医开了张镇定宁神、清心平气的方子,缺了一味药,宜春侯便求到了我二哥这里。”   “原来是这样。”慕念瑾明白了,“多谢侯爷把这件事告诉我。”   难怪这段时间她总是听别人提到宜春侯府,好端端的一个姑娘一夜之间性情大变,确实可疑。   费了这么多口舌给慕念瑾讲这些事,总该收取些报酬,江寒恕逗着她,“若是想道谢,替我把那几株草药挖出来。”   慕念瑾一双眸子瞪圆,江寒恕竟然让她这么一个体弱多病指不定还能活多久的人去挖土,她突然不想对江寒恕表示感谢了。   慕念瑾幽幽地道,“侯爷,我收回刚才那句话还来得及吗?”   江寒恕轻笑一声,“不行,迟了。”   江寒恕位高权重,清冷威仪,总是让人觉得不好接近。可今个,他身上的疏离和清冷散了许多,他和慕念瑾有说有笑,和那些温文尔雅的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   这样的江寒恕,慕念瑾是不害怕的。   她鼓了鼓唇,“侯爷,不带这样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身子又孱弱,要是替您把那几株药草挖出来,怕是我回府就能晕倒三天三夜。”   得,他真让慕念瑾去挖药草的话,怕是慕念瑾要赖上他了。   江寒恕唇角噙笑,“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本侯亲自动手!”   “让府里的下人来,侯爷若是不方便,我可以替侯爷把下人叫过来。”顿了顿,慕念瑾又补充了一句,“或者,侯爷也可以自己动手的。”   她知道江寒恕是在逗她,但堂堂定北侯,打趣她一个弱女子,羞不羞啊!   慕念瑾眨了眨眼睛,“侯爷智勇双全,俊朗不凡,伟岸高大,您亲自动手,非但不会损毁您的形象,还会让小女更敬佩您。所以,小女觉得侯爷亲自挖药草挺好的。”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看着面前的少女,江寒恕忍不住勾了勾唇。   明里暗里对他表明情意的女子不少,可这般直白拍他/马屁的,慕念瑾是头一个。   “倒是用不着本侯动手,也不用慕小姐帮忙。”江寒恕朝远处看去,笑着道:“有人来了。”   慕念瑾顺着方向看过去,只见江寒恕身边的张侍卫拿着锄头走了过来。   怎么样,她就知道刚才江寒恕是在逗她。江寒恕明明吩咐了下人过来,还要开她的玩笑让她去挖土,这人实在是太坏了。   张侍卫孔武有力,臂膊鼓囊囊的,很给人安全感,哼哧哼哧开始挖土。   慕念瑾看了一眼,把目光又移到江寒恕身上。   花丛烂漫,草木葱郁,然而,站在一旁的江寒恕,比那百花还要吸引人。   江寒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她见过江寒恕杀人不眨眼的样子,可也见过江寒恕这般温润随和的模样。到底哪一个江寒恕,才是真正的他?   慕念瑾从小汤药不离口,喝药喝多了,便是不懂医术也能分辨出来一些药草。   寻常的药草她基本上都认识,可靖勇侯府里种的药草,慕念瑾见都没见过,也叫不上名字,想是极其珍贵。   宜春侯府说起来也有侯爵之位,但给府里的大小姐找药草,还得求到江寒恕他们这里。   慕念瑾想,这便是皇亲国戚与普通官宦人家的区别,虽都是在朝为官,可在普通人家看来十分珍稀的东西,这些勋贵却唾手可得。   张侍卫也分辨不出这些药草,江寒恕过去看了几眼,轻易就认出来了。   慕念瑾奇怪的问道:“侯爷,您怎么认识这些药草啊?”   江寒恕没有立即回答,静了一会儿,他才道:“当年我父亲回京,突来兴致,在府里种下了这些药草,当时我就在一边看着。”   提到靖勇侯府,江寒恕轮廓分明的面庞似是又笼罩了一层清冷。   注意到江寒恕语气里不轻易被人察觉的怀念和怅惘,慕念瑾咬了下唇,她不应该问这个问题的,对于父亲和兄长的离世,江寒恕应该很愧疚和自责吧。   接下来,慕念瑾不再说什么。   挖了几株药草,江寒恕直接让侍卫给宜春侯府送去。   和慕念瑾待的时间太久也不合适,他淡声道:“慕小姐,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慕念瑾刚欲应好,余光看到江寒恕肩上躺着一片蔷薇花,想是那花瓣被风吹落,落到了江寒恕的肩上。   慕念瑾指了下,“侯爷,这里。”   江寒恕一愣,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她和江寒恕都没有让下人跟随,遇到事情了实在是不方便,慕念瑾想了想,走过去。   江寒恕比她要高一头,她微微踮脚,拍掉江寒恕肩上的蔷薇花。   慕念瑾浅浅一笑,“好了。”   指尖碰到江寒恕肩膀的那一刻,突然,一阵异样的感觉传来。   恍若一阵清风吹走慕念瑾身上所有的束缚,又像是汹涌澎湃的清水流淌进她的四肢百骸,赶走所有的沉疴旧疾。   这种感觉,比往日靠近江寒恕时要强/烈许多,也更舒服许多。   低头望着指尖儿,慕念瑾微怔,她可算是弄清楚蹭气运是怎么回事了。   离江寒恕越近,她的身子会越舒服。“近”的程度不同,也就会有不同的效果。她与江寒恕往来越亲密,比如说触碰到对方,产生的效果会更好。   弄清楚这一点,慕念瑾惊奇之余,只有一个想法,幸亏她知道自己只是在蹭江寒恕的气运,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她也会把自己当成狐狸精的。   慕念瑾靠近他的那一刻,少女身上浅浅的药香传过来,那药香闻起来有些苦涩,可并不让人反感,其中还掺着一股清新的香气,中合了药香的苦涩,像是从慕念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江寒恕薄唇轻启,“多谢。”   “侯爷客气了。”慕念瑾回过神。   她蹭了江寒恕那么多的气运,替他拍掉花瓣,也是她应该做的事情。   目前看来蹭气运并不会对江寒恕产生影响,可也不能白蹭啊!   慕念瑾心里过意不去,要不,以后她身子不舒服了,就带着银子过来,一手交钱,一手蹭气运!   可是,想到这儿,慕念瑾又觉得不太对劲,别人用银子去博君一笑享受男色,她却是用银子去蹭江寒恕的气运,她是赚了,还是赔了呢?   与江寒恕分开,慕念瑾重新回到宴席上,只见慕念瑜脸色苍白,似是害怕被人发现她和江修私会。   快到午时,赏花宴结束,慕念瑾一行人回到慕府。   张氏打听着情况,“念念,今个赏花宴上没出什么事情吧?”   慕念瑾扫了慕念瑜一眼,她面露微笑,不紧不慢的道:“回娘的话,一切都好,只是,中途突然不见二妹妹的身影,过了会儿,二妹妹才慌里慌张的回来。二妹妹太过反常,可是偷偷去见什么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6-2700:19:41~2021-06-2800:18: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2章 、江寒恕就是她的药   慕念瑾唇角噙着浅笑,她轻飘飘的—句话,却让慕念瑜如坐针毡,如坠冰窟。   慕念瑾究竟是随口—说,还是发现了什么,难不成园子里朝江修背上砸石块的是慕念瑾?   张氏问道:“瑜儿,念念说的可是真的?”   慕念瑜心跳乱起来,“娘,是大姐姐误会了,女儿只是…只是赏花的时候遇到了—条银蛇,女儿害怕得很,慌张回了席,女儿哪里会私会别人!”   “是吗?”慕念瑾勾了勾唇,“可是靖勇侯府的丫鬟对我说,她在园子里听到了你和—个男子在说话,你们还……”   慕念瑾顿了顿,接着道:“那里只有你们两个人,连个下人都没有。”   当时没有旁人在场,没有证据能够证明慕念瑜和江修偷偷见面了,因此,慕念瑾不方便把自己拖下水,她置身事外说是丫鬟听到的,最是合适。   慕念瑜脸—白,“是哪个丫鬟对大姐姐说的?她在说谎。”   “二妹妹这是不承认?”慕念瑾扫她—眼,“那丫鬟念着咱们慕府和靖勇侯府交好,没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只悄悄和我说了,让我提醒二妹妹你注意—点。二妹妹在外人面前不承认也就罢了,当着娘亲的面也不说实话吗?”   张氏本半信半疑,她不认为慕念瑜光天化日会做出丑事,但听了慕念瑾这番话,她脸色—沉,“瑜儿,你说实话,你是不是和别人私会了?”   慕念瑜脸色越发苍白,仍嘴硬道:“是…是那丫鬟听错了。”   “今个去靖勇侯府赏花的贵女不多,那丫鬟听错的可能性倒是不大。”慕念瑾并不给她狡辩的机会。   “刚好二妹妹你也不见了—段时间,倒是对上了,这件事三妹妹也是知道的,她还向我打听你去哪儿了,可不是我在凭空捏造。”   “二妹妹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说,竟然去到别家府上和外男见面。若是事情传出去,岂不是让整个慕家蒙羞?别人以为咱们慕家的姑娘,都和二妹妹你—样没规没矩,不知羞耻。”   换成其他人,慕念瑾断然不会说出这种重话,但慕念瑜两次三番拿她做筏子,明里暗里踩着她去得到江修的怜惜,泥人尚有脾气,更何况是她呢!   不知羞耻?   慕念瑾的每—个字,像是—巴掌—样狠狠扇在慕念瑜脸上。慕念瑜双手气得抖起来,自从她被慕家收养后,再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这种话。   张氏拉下脸,低喝道:“瑜儿,你太让为娘失望了!”   张氏果然上当了,她转头看着慕念瑾,“念念,那丫鬟可曾告诉你和瑜儿见面的是哪个男子?”   “娘,那丫鬟倒是没说,女儿也不知道。”慕念瑾停顿—下,继续道:“但今个靖勇侯府举办了赏花宴,有贵女们在,留在园子里伺候的皆是丫鬟,小厮们都避得远远的。能在园子里出现的男子,左右不过是那几个人吧。”   慕念瑾是故意这样说的,既然她是通过丫鬟得知这件事的,那她不能直接把江修的名字说出来,否则,显得太可疑。   虽然她没有明说,但张氏也不是太蠢笨的人,应该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果不其然,张氏脸色越来越差,慕念瑜好歹也是慕家的小姐,犯不着和靖勇侯府的下人私会,和她见面的,应该是靖勇侯府的少爷。   “我知道了,念念。”张氏忍着怒火,“你先回去,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慕念瑾点点头,但临走前,她又火上浇油了—次,“娘,二妹妹年幼不懂事,做了这等丑事想来也不是故意的,您可千万不要太过训斥她。知晓这件事的丫鬟,女儿给了她些银子,她答应女儿不会说出去。   女儿顾忌着二妹妹的颜面,本也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但女儿—是怕二妹妹清白受损,二是怕整个慕家蒙羞。我是女儿家就不说了,尤其是则绪和爹爹,则绪还在读书,要考取功名,爹爹仕途升迁也最注重名声。则绪和爹爹的声誉,可千万不能受到影响。”   慕念瑜最是会装柔弱可怜,等她离开后,指不定慕念瑜滴几滴泪就能让张氏原谅她。   轻飘飘地揭过这件事,岂不是太便宜她了?   慕念瑾把整个慕家人搬出来,算是彻底把慕念瑜的后路堵死了。   张氏心里清楚和慕念瑜私相授受的人是谁,所以她生气归生气,倒也不太过意外,还给慕念瑜留着面子。   但听了慕念瑾那番话,张氏心里的怒火再次涌上来,她可以容忍慕念瑜和江修往来,但她万万不能容忍慕则绪的名声因此受到影响。   张氏脸色沉沉,“你说的对,还是你想的周到。”   这时,慕念瑾适时地轻咳—下,她轻轻拍了下心口,轻声道:“娘,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见她这般“病弱”,张氏急忙走过去,拉着慕念瑾的手,生出了慈母心,“你身子不舒服,还得操/你二妹妹的心,瑜儿实在是太不懂事了,为娘会处理这件事的,你别担心。”   “念念,你快回去好好休息,需要什么药,告诉娘—声,娘就派人给你送去。”   慕念唇角扬起,应了声好。   只是她面上的笑意浅淡,不会再像刚回府那样因为张氏几句关心的话就高兴不已。   手凉了,可以暖热,可是被至亲伤到的心,是很难再热起来的。   满意了就关心她几句,不满意了就可以忽视她的感受,迟来的亲情和温暖,显得颇是可笑。   出去静兰院,郁桃担心的道:“小姐,您刚刚又咳嗽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我待会就给您熬点汤药。”   慕念瑾笑了笑,那声咳嗽是她故意的。   以前她用着真心去对待慕家人,但,不管是—直针对她的慕念瑜,还是她的爹娘,都没有用同样的真心对待她。   次数多了,慕念瑾也学会了虚伪。   慕念瑾摇摇头,对着郁桃道:“不用。”   刚蹭了江寒恕的气运,她这会儿身子舒服许多,用不着喝药。   *   张氏让屋里的下人退下,“瑜儿,今个在靖勇侯府和你见面的人到底是谁?”   慕念瑾—步步把她狡辩的路全都堵死了,她不承认也得承认。   慕念瑜眼眶—红,“是…是江修哥哥。”   张氏失望极了,“你不是答应过为娘不再与江修往来的吗?”   慕念瑜—滴又—滴泪珠落下来,她知道对付张氏这招最有效,“我是答应过娘,可今个是江修哥哥要见我的,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我和江修哥哥见面,也是想着把那支玉钗还给他。”   以前慕念瑜耍了心眼,张氏可以不和她计较,但这次关系到的不仅仅是她—个人。   张氏沉声道:“你若真的要和他断了往来,他和你见面,你应该不见才是。还有,那玉钗是则绪给你的,你也可以让则绪给他还回去。”   “靖勇侯府的赏花宴,那么多贵女在场,你竟敢和江世子私相授受,幸亏是你姐姐知道了,还费心替你遮掩。不然,咱们整个慕家的名声都要被你毁了!你明明知道他和念念有婚约,瑜儿,你对得起你大姐姐吗?”   慕念瑜低着头,不甘又愤恨。   又是慕念瑾,只要遇上慕念瑾,她就讨不到好!   如果慕念瑾不提这件事,张氏根本就不会知道,她也不会受到责骂。   可慕念瑾偏偏“好心”说给张氏听,她那个病秧子大姐姐,真是好手段啊!   张氏的—声声训斥,让她屈辱又难堪,慕念瑜掐着手心,只能把所有的不甘咽下去,“娘,瑜儿知错了,瑜儿以后不敢了。”   张氏有—丝心软,但以防慕念瑜再做出丑事,她冷下声,“松岳书院过了端午才开课,这段时间你就在院子里待着,无事就不要出去。”   慕念瑜不甘心的咬着唇,张氏这是要给她禁足?   松岳书院端午之后开课,江修也要过了端午佳节才去书院。   张氏让她待在院子里不出去,这意味着她不能再和江修见面了。   这天天气不错,慕念然去到清月院,“大姐姐,你听说没有,二姐姐被禁足了!”   慕念瑾点点头,“听说了。”   慕念然又道:“听说二姐姐在靖勇侯府惹了事,才被大伯母禁足的。”   慕念瑾打听着,“谁告诉你的?”   慕念然道:“府里的下人私下里说的,被我听到了。二姐姐从靖勇侯府回来,当天中午就被大伯母训了—顿,这几天也—直没有踏出屋子—步。肯定是她在赏花宴上偷偷摸摸做了什么丑事,才会被大伯母责罚。”   慕念瑾静静听着,原来是下人议论的。   这些下人编排慕念瑜的话可不好听,但也与她无关,慕念瑜就自己受着吧。   张氏对慕念瑜的处置,在慕念瑾预料之中。   慕念瑜就快及笄了,马上就要说亲,张氏不可能处罚太过,慕念瑾正是知道这—点,是以她并没有借此大做文章。   对于慕念瑜来说,禁足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和江修私会—事就是个祸患,眼下是没有透露出去,可—旦哪—日被翻出来,不管慕念瑜想要嫁进靖勇侯府,还是想嫁给其他人,怕是都不太可能。   慕念然接着幸灾乐祸的道:“二姐姐也是活该,之前绣观音像的时候,明明我也绣了不少,她对着别人说我只绣了几针,把功劳全揽到她身上。这次她受了责罚,—点儿也不亏!”   慕念瑜被禁足,没有人再来找慕念瑾的麻烦。慕念瑾乐得清闲,在清月院过着安安稳稳的小日子。   期间她想再去蹭蹭江寒恕的气运,可惜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她打听不到江寒恕的踪迹,也不能堵在侯府门口等着江寒恕回来。   想到这儿,慕念瑾单手托腮,轻叹口气,都说良药苦口,江寒恕就是她的药。这药—点也不苦,就是看不到也吃不到!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说一下,今天多更了一章,周二要上千字收益榜,所以明天的更新推迟到晚上11点,到时候争取多更新点。   感谢在2021-06-2800:18:30~2021-06-2818:29: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wyace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猫腻;古怪   四月末的天气,已经热起来了,郁桃掀开帘子进来,“小姐,宜春侯府递来了帖子。”   “宜春侯府怎么会给我递帖子?”慕念瑾懒洋洋从贵妃椅上坐起来,把话本子放到一旁。   这帖子是宜春侯府的二姑娘贾蓉给她送来的,邀她明日去做客,说是有事向她打听。   江寒恕对她说过,宜春侯府的小姐被抱错了,前不久真千金贾芙回到府里。   贾蓉不是高氏的亲生女儿,但侯府又不是养不起一口人,侯夫人高氏做主把贾蓉留在了府里。这样说来,宜春侯府的情况倒是和慕府有些相似。   郁桃道:“小姐,我听说那贾二姑娘和咱们府里的二小姐关系不错,她也给二小姐递了帖子,只是二小姐正在禁足,夫人不让她出去。”   贾蓉和慕念瑜交好,却邀她入府,慕念瑾微微皱眉,她并不认识宜春侯府的姑娘,也不知贾蓉到底有什么事情要向她打听。   罢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第二天,慕念瑾被宜春侯府的丫鬟领着刚进去府里,就看到贾蓉笑吟吟地在等着她。   慕念瑾只在慕老夫人的寿宴上见过宜春侯府的姑娘,粗粗一面,隐约有些印象。   她微微一笑,“贾二姑娘。”   “慕姐姐竟还记得我!”贾蓉脸上的笑意明媚,她走过来,“我比瑜儿要小上几个月,跟着她叫你一声慕姐姐,可好?”   慕念瑾应了一声好。   贾蓉虽不是真正的侯府千金,但她长相眉清目秀,笑起来时嘴角有一对酒窝,颇是娇憨可爱,引人好感。   贾蓉拉着慕念瑾边走边道:“慕姐姐,咱们去凉亭里说话吧,那里凉爽,还能边吃点心边赏花。”   宜春侯府的长辈们都不在,慕念瑾不用去拜会高氏等人,便跟着贾蓉去了凉亭。   贾蓉笑容灿烂,“慕姐姐,我贸然邀您入府,多有打扰,还望慕姐姐谅解。”   看起来,贾蓉是个很单纯很知礼的姑娘。不过,回到京城这段时间,慕念瑾明白了一个道理,知人知面不知心。   慕念瑾笑着道:“二姑娘客气了,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情要打听,若是我知道,一定知无不言。”   “慕姐姐应该知道我们府里的情况吧?”贾蓉道:“我找慕姐姐来,也是因为这件事。”   “大姐姐落水后性情大变,父亲和母亲请了许多大夫来给大姐姐治病,可惜并没有效果。我实在是担心大姐姐,听母亲说她去福宁寺上香那日,慧元大师只见了你的面。如果慕姐姐和慧元大师有交情的话,可否麻烦慕姐姐出面请慧元大师来我们府里做场法事?”   她和慧元大师可没交情,慧元大师愿意见她,还是看在江寒恕的面子上。   慕念瑾笑了笑,直言道:“当日慧元大师与我见面,只是向我打听苏州的风土人情,我与大师并无任何交情。并且,听说最近慧元大师在闭关清修,不见任何人。实在是不好意思,贾二姑娘。”   她也想帮忙,但爱莫能助。   “是我冒昧了。”贾蓉面上露出几分失落,又道:“慕姐姐在苏州长大,见多识广,可曾过听说过与我姐姐相似的情况?”   慕念瑾摇摇头,“不曾听过。”   贾蓉叹口气,“我姐姐往日最是温柔善良,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我都觉得她不再是我的姐姐了,不知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让我姐姐恢复。”   贾蓉话里话外透着对贾芙的关心,这对姐妹看起来倒是感情深厚。   说着话,宜春侯府的丫鬟宋过来几盘点心,其中有一道玉茶糕很是不错,带着新茶的清香,软糯可口,也不过分甜腻。   只见贾蓉尝了一块儿,对着丫鬟吩咐,“春莺,把这玉茶糕给姐姐送去一盘。”   吩咐过丫鬟,她转头对着慕念瑾道:“这玉茶糕味道颇是不错,我便想着给我姐姐送去一份。要是我姐姐没有落水出事,现在也能跟着咱们一起在这凉亭里话闲,那该多好啊!”   慕念瑾浅笑着道:“二姑娘有心了。”   碧荷院里,一个肤色微黑、身材微胖的姑娘扫了贾蓉派去的丫鬟一眼,“你来干什么?”   春莺低着头,“大姑娘,二姑娘让奴婢给您送些糕点来。”   春莺口中的大姑娘,正是宜春侯府真千金,贾芙。   贾芙哼了一声,“我都说了不要让她给我送点心,我不要,你拿走吧。”   生怕贾芙发火,春莺大气儿不敢出,拎着食盒退出屋内。   “慢着。”贾芙突然叫住她,“这一盘玉茶糕需要十几两银子,府里这是又来了什么人,值得让贾蓉拿玉茶糕去招待她!”   春莺:“回姑娘的话,慕府的大小姐来咱们府里了。”   “慕府大小姐?”贾芙脑中浮现一张姣好的面孔,她对慕念瑾有印象。   一来是慕念瑾长得着实好看,这般漂亮的女子很是少见;二来慕老夫人寿宴上慕念瑾的苏州双面绣十分出彩。至于第三嘛,慕念瑾的遭遇和她有几分相似,明明是金枝贵女,却在外面待了许多年。   贾芙似是想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我也去见见那慕家大小姐。”   “这不是二妹妹和慕小姐吗?你们在这里倒是悠闲。”贾芙进去凉亭,“慕小姐来我们府里作客,不去我院子里见我一见,也没人去知会我一声,怎么,还有人把我当主子吗?”   慕念瑾打量着来人,虽是姐妹,但这位贾大姑娘不似贾蓉那般白皙,也不似贾蓉那样纤瘦,长相上也错贾蓉几分。   慕念瑾和她是同辈,哪有慕念瑾主动去拜见她的道理?难怪贾芙近来会成为京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她这副脾性,确实不太讨喜。   “入府作客,应拜会府中长辈,不过,高夫人今个不在府里,我便随贾二姑娘来了亭子里。”慕念瑾淡声道:“若是贾姑娘盼着要见我,也可以给我们慕府递帖子。”   “你!”听到这话,贾芙哼了一声,慕念瑾这是在偷换概念,她哪里盼着见慕念瑾了?   贾蓉赶忙站起来,“姐姐别气,是我的不是,和慕小姐无关。我想着姐姐近来身子不舒服,不便让旁人打扰你养病,便没有去请您过来。”   听到这话,贾芙脸色并没有好转,反而越发生气,“我好好的,我没有病。”   “是,姐姐没病。”贾蓉低声下气。   见贾芙在凉亭里坐下,贾蓉亲自给她倒了茶水,又把桌子上的玉茶糕推到她面前,“姐姐快尝尝。”   贾芙并没接她的话,目光落到一旁的慕念瑾身上,“我听说慕小姐五岁那年就被送出府养病,在苏州待了十年才被接回府。你爹娘多了个养女,鱼目混珠,真假难辨,慕小姐觉得自己是真小姐,还是假小姐呢?”   贾芙这番没头没脑的话,透着莫名和敌意,换作其他人,哪里会当着慕念瑾的面说这种话?   慕念瑾神色如常,“贾(假)小姐不是就在这儿吗,作何要问我这种问题?”   贾芙一愣,反应过来慕念瑾用她姓氏的谐音回答了这个问题。   “慕小姐倒是聪明。”贾芙不怎么高兴。   话不投机,她懒得继续待下去,径直站起来往外走,然她的宽大的袖角划过桌面,桌上釉色的茶盏不慎被扫落在地。   滚烫的茶水四溅,洒到慕念瑾和贾芙身上。   见状,贾蓉急忙过来给,贾芙擦拭裙角,“姐姐,你烫着没有?”   贾芙不领情,一把推开她,“走开,不用你假好心!”   贾蓉眼里噙着泪,委屈地看着贾芙离开,她转过身,歉疚的道:“慕姐姐,你烫着没有?”   那茶水虽然烫,但落在慕念瑾身上的并不多,慕念瑾道:“我没事。”   “让慕姐姐看笑话了,还请慕姐姐不要怪责姐姐。姐姐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姐姐刚回府的时候很是善解人意,从不会做出这等无礼的举动。”贾蓉解释道:“我总觉得,现在的姐姐,不是我的大姐姐,像是被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说到这儿,似是意识到多有不妥,贾蓉把剩下的话咽到肚子里,“慕姐姐,你的裙子弄脏了,去我房里换身衣裳吧。”   慕念瑾倒没同意:“不用了,快到午时,我该回府了,就不叨扰二姑娘了。”   坐在回去的马车,想起在宜春侯府的经历,一位姑娘性格大变,另一位单纯柔弱。   慕念瑾想,但凡和贾芙、贾蓉姐妹接触过的,应该都更喜欢贾蓉。   可贾蓉给她的感觉,和慕念瑜有些像。   没过几天,慕念瑾又收到了贾蓉的请帖。   “小姐,你要去吗?”郁桃担心道:“我总觉得宜春侯府的大姑娘不太正常,一上来就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要不咱们别去了?”   慕念瑾想了想,“宜春侯府有丫鬟有小厮,不会任由贾芙生事的。”   她倒不是和贾蓉一见如故,而是借此机会她另有打算。   回府快一个月,她对慕家人也有几分了解,不管是慕老夫人,还是慕连山和张氏,她们虽是她的家人,但很明显对她的感情并不深厚。   慕家人是靠不住的,待在慕府,慕念瑾也远远没有在苏州的时候自在平静。靠人不如靠己,她总得给自己找条后路,最起码也要多攒些银子傍身。   她一个月月银才八两银子,虽然她平日用的药大半都是走府里的账,但有的时候抓药是她自己垫付的,这么下来每个月的药钱也都不少,加上人情往来,参加宴会,实在攒不下多少银子。   因此慕念瑾打算做些生意,可她回京不久,一无人脉,二无经验。趁着刚蹭了江寒恕的气运她身子还算舒服,多去结交些世家贵女不是坏事,这样等她开铺子了,这些人也会是她的客源。   把慕念瑾请到左厢房里,贾蓉热切极了,“上次茶水弄脏了慕姐姐的衣裙,我姐姐没有给您赔罪,我替我姐姐给您道歉,慕姐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慕念瑾并不在意这件事,“贾二姑娘不必太客气,事情都过去了。”   贾蓉今个是有事相求,“慕姐姐,慕老夫人寿宴那天我见到了您绣的双面绣,我很是喜欢。恰好快到了我姐姐的生辰,我想跟着您学双面绣,好给我姐姐准备一件绣品当生辰礼。”   慕念瑾道:“实不相瞒,我也只是会些皮毛,二姑娘若是想学,可以跟着老绣娘一起。”   贾蓉吐了吐舌头,“我们府里的绣娘不中用,没有一个会双面绣的,我就只能指望慕姐姐教我了。再说咱们年纪相仿,跟着慕姐姐一块儿学习更自在些。”   “这是姐姐回府后过的第一个生辰,我想亲自给她准备生辰礼。慕姐姐,您就帮帮我吧,好不好?”   这对姐妹一个比一个古怪,就算宜春侯府没有会双面绣的绣娘,从外面再找一个也不是什么难事,贾蓉却求到她这里。   慕念瑾本不想掺合宜春侯府的事情,不过,转念一想,她还是答应了。   平时若是无事,她出府没那么容易,毕竟她也是大家闺秀,总不能经常往外跑。   但趁着教贾蓉双面绣的机会,她可以多出府几次,就能有时间去打听各个绣坊的情况,方便她日后做生意。   贾蓉跟着慕念瑾学刺绣,贾芙不请自来,“你们在做什么?”   贾蓉回道:“姐姐,我请慕姐姐入府教我女红。”   贾芙凑到慕念瑾身边,打量了几眼,“我也要学。”   贾蓉关心的劝道:“姐姐,做这些针线活费眼又费神,你想要什么,让府里的绣娘给你准备就是。”   贾芙不大高兴,“怎么,就你可以跟着慕小姐学,我就不可以吗?”   慕念瑾浅浅笑了下,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大姑娘若是想学,自然可以。”   她恶名在外,连府里的下人都避她不及,慕念瑾竟然同意了,贾芙惊讶极了。   在养父母家的时候,贾芙也做过针线活,但双面绣不同寻常,对双面的绣线、针脚的要求更为复杂。   慕念瑾讲解的很是仔细,还亲自给她们示范,只是贾芙脑子笨,一根又一根的绣线在她脑子里缠成了圈,她怎么都学不会。   这会儿她顾不上嚣张跋扈发脾气了,把绣花针扔到一旁,“又错了。”   慕念瑾唇角漾起一抹笑,走过去仍旧耐心地指点,“这里,应该这样……”   贾芙愣了愣,她以为慕念瑾会嫌弃她的。   发呆的功夫,指腹传来一阵刺痛,殷红的血珠从贾芙的指尖儿冒出来。   嘶,她疼得不行,吸了一口冷气。   “小心点。”慕念瑾拿出帕子覆在她的手上,动作轻轻柔柔。   望着慕念瑾羊脂玉般的侧脸,贾芙微黑的脸红了红。   慕小姐不是坏人,她是不是不应该再继续针对她了?就算她要嚣张跋扈,也还是另换一个人针对吧。   这日,慕念瑾回到府里,张氏找她说话,“念念,靖勇侯府那丫鬟虽然答应了你不会把事情说出去,可我还是不放心。怕你周婶婶察觉到什么,我不方便出面,你替我去靖勇侯府走一趟。”   哪里有什么丫鬟,张氏的担心是多余的,不过,慕念瑾当然不会告诉她。   慕念瑾应下来,“好。”   带着礼物登门拜访,周氏恰好在府里,“念念,我听说你娘把你二妹妹禁足了,可是有这回儿事?”   慕念瑾:“是。”   周氏觉得慕念瑜被禁足一事透着猫腻,她不放心追问,“可是你二妹妹做错了什么?”   慕念瑜和江修有胆子私会,慕念瑾便不必会他们遮掩。   周氏是侯府的主母,又是永宁公主的儿媳,怎么也不会是蠢笨之人。   有些话不必说的太明白,慕念瑾模棱两可的道:“周婶婶,这我倒是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赏花宴那天,二妹妹从靖勇侯府回去就被娘亲禁足了。”   周氏眉头一皱,莫非赏花宴那天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慕念瑾没有在靖勇侯府待太久,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她告辞离开。   快走到侯府门口,慕念瑾突然听到一阵清脆响亮的哭声。   她左右看了看,看到一个胖呼呼的小团子爬上了假山,从假山上滑落,摔在了地上。   慕念瑾快步走过去,把那小孩子扶起来,给他擦掉脸上的泪痕,又给他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尘,“疼不疼啊?”   “不疼。”那小团子抽了抽鼻子,奶声奶气的道:“谢谢姐姐。”   慕念瑾不认识他,但会出现在靖勇侯府的孩童,想来也是靖勇侯府的少爷。   见小团子身边没有丫鬟和嬷嬷跟随,又刚从假山上摔下来,慕念瑾不放心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慕念瑾蹲下来,柔声道:“你可是靖勇侯府的少爷?我带你去找你娘亲,好不好?”   那小娃娃摇摇头,带着福窝窝的小手揪着慕念瑾的襦裙,“不要,我想去找小叔,姐姐带我去找小叔,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不好意思,今天先更这么多。   新开了古言两个预收,求收藏^o^   ①《成了权臣的炮灰早死原配后》   文案一   青玉县慕家有两绝,一个是世代传承的玉雕手艺,另一个,是慕家的大小姐慕漾,冰肌玉骨,灿若春华。   可惜,一朝之间慕家落败,家产没了,什么都没了。   慕老爷时日无多,为慕漾选了个贵婿,住在对门的秀才郎——黎寒。黎寒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成亲那晚,慕漾发现原来她只是科举文里的一个炮灰女配。   她那夫君确实是个贵婿,日后会金榜题名,权倾朝野。   但贵婿不贵她。   慕漾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骄纵粗俗,没有学识,即便学着为黎寒做饭洗衣,黎寒对她仍是厌恶。   去京城参加科举,黎寒遇到女主,将她迎娶进门。   慕漾这个糟糠发妻却没好下场,从正妻变成妾室,还成了女主的对照组。   女主高门贵女,善良温柔,人人都爱她。   慕漾家世低微,心机恶毒,人人讨厌她。   男女主越发恩爱,黎寒再也没踏进她的屋里一步。没过几年,慕漾孤零零惨死,黎寒一滴泪没落。   知晓全部剧情,慕漾:踹了狗东西,下一个更好。   黎寒遇到女主那天,为了日后的躺赢人生,慕漾掐了下腰,泪眼汪汪:”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后递过去一张和离书。   黎寒:???   文案二   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妻子,黎寒并不在意,也未有多少感情,娶谁都是娶,只要慕漾不惹事就行。   可是某一天,他以为爱他爱得极深的小妻子,要与他和离。   慕漾:“好聚好散,其他的我不多要,那座三进的宅子、六间商铺还有那几千两白银……”   黎寒:他名下统共就这么些东西。   黎寒眸色幽黑,走过去握上那细腰,“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和离后还想嫁给谁!”   他以为她可有可无,只是后来,黎寒后悔了。   慕漾:咦,说好的早死原配呢,黎大负心郎怎么不抛妻弃子迎娶美娇娘了?   古言预收②:《嫁给泥腿子的咸鱼日常》   文案一   虞穗十五岁那年,真千金回府,她从名动长安的侯府贵女,成了乡下村妇的女儿。   虞穗收拾个小包袱,回到虞家。   虞家不远处住着一个泥腿子裴恕,裴恕生得一副好皮囊,却凶名远扬,吃了上顿没下顿,隔三差五和其他小混混打架。   虞穗的叔母叮嘱她离裴恕远些,不料,一朝又生变故,镇上的恶吏看上了虞穗。   恶吏和裴大泥腿子二选一,虞穗去了裴家。   虞穗只想安安稳稳攒些银子,悠闲自在咸鱼躺,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嫁给野蛮又凶巴巴的裴恕。   她更没想到,正是这么一个泥腿子夫君,带着她重新回到长安,给了她该有的一切,让那些看她笑话的贵女,见了她大气儿不敢出。   生辰那天,裴恕:老子没读过书,说不出来掉书袋的祝福,老子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穗穗平安。   文案二   媒婆说村头虞家的小女儿温柔端庄,貌美持家,等把虞穗娶进门,裴恕才知道,他这是娶回来一个祖宗。   初时,虞穗和裴恕互相看不顺眼。   虞穗嫌弃裴恕脾气差不讲究力气大,裴恕觉得她娇气。   去到长安后,虞穗去哪儿,裴恕跟着去哪儿。   虞穗:我只是去做客,又不会走丢,你别总跟着我。   裴恕一口拒绝,“别人撺掇你与老子和离怎么办?你可是老子的媳妇儿,怎么也要过一辈子。”   岁岁平安,穗穗平安。   美炸天女主X美强惨泥腿子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可爱的梦子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情愫暗生   小团子身上带着奶香味,肉乎乎的身子贴近她的怀里,慕念瑾自然不舍得拒绝,“姐姐可以带着你去找你小叔,那你先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小团子乖乖地道:“谆哥儿。”   小团子穿着一身锦袍,白白胖胖玉雪可爱,出于谨慎,慕念瑾又问道:“谆哥儿,姐姐再问你一下,你小叔可是定北侯?”   谆哥儿歪着头,一脸困惑,似是不明白慕念瑾口中的定北侯是什么意思?   谆哥儿到底是年纪小,看起来不过三四岁,不明白也实属正常,慕念瑾想了想,换了个说法,“你小叔可是…可是府里长得很好看的那个年轻男子?经常穿一身黑……”   慕念瑾话还没说完,只见江谆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是小叔,小叔长得好看。”   慕念瑾忍不住笑出来,她还什么都没说呢,谆哥儿就知道她描述的是江寒恕。   一个三岁小孩都知道江寒恕长得好看,可见江寒恕果真是俊朗非凡。   谆哥儿拽了拽慕念瑾的袖角,“小叔在竹林那边,我给姐姐指路。”   靖勇侯府亭台楼榭,园林雅致,除了上次慕念瑾去过的百花园,还有一片宽阔的竹林。   墨竹挺拔,凉爽苍翠,沿着青石小道走进去,只见竹林中摆放一方石桌和石凳,桌上茶香袅袅,旁边坐着一人,少年腰身挺拔。   江寒恕果然在这里,慕念瑾领着谆哥儿走过去。   “小叔。”江谆哒哒扑过去。   江寒恕接着江谆,把他抱在怀里。   他抬眸看向面前的少女,眉峰微扬,意外地道:“慕小姐?”   江谆抢先一步回答:“小叔,是慕姐姐带我来找你的。”   慕念瑾解释道:“侯爷,我娘让我来靖勇侯府看望周婶婶,临出府的时候,我遇到了谆哥儿,他从假山上摔了下来。他说要来找您,我见他身边没有下人跟随,便带着他来了竹林这边。”   听了慕念瑾的解释,江寒恕拍了拍怀里小团子的小屁/股,“江谆,你是不是又偷偷一个人跑出来,把你奶/娘她们甩开了?”   江谆扭了扭身子,不但不害怕,又朝江寒恕的怀里靠了靠,“小叔,您怎么知道?”   “奶娘她们只会让我背诗,我听说小叔您在竹林这里,我就偷偷溜出来找您了。然后我看到假山上有只雀儿,我想去捉那只雀儿,就爬了上去,没想到脚一滑,不小心摔下来了。“江谆咧着嘴笑起来,“多亏有慕姐姐在,慕姐姐把我扶起来啦!”   他这个小侄子最是调皮,每次江寒恕来到靖勇侯府,江谆都要来找他。   江寒恕敲了一下谆哥儿的眉头,“身上疼不疼,有没有伤到哪里?”   “不疼。”江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见到小叔就不疼了,我身子棒,小叔带我去骑大马吧。”   话虽这样说,江寒恕又检查了一遍,确定谆哥没有受伤,他才彻底放心。   他轻轻拍了拍谆哥儿的脑袋,“带你去骑马也可以,不过你要答应小叔,把要背的诗背下来,还有,以后去哪里都要告诉你身边的丫鬟,不能再一个人偷溜出来。”   “好。”江谆乖乖应下,伸出小拇指,“小叔答应了我,我也答应小叔,咱们拉钩上吊!”   慕念瑾在一旁静静看着,都说小孩子最是能感受到一个人是好是恶,朝中大臣和那些世家子弟见到江寒恕就害怕,可靖勇侯府的小少爷们却很喜欢江寒恕。   谆哥儿黏在江寒恕怀里,小嘴叭叭说个不停,江寒恕也没有一丝不耐。   江寒恕答应带江谆去骑马,江谆高兴坏了,缠了江寒恕一会儿,主动要回去背诗。   江寒恕吩咐侍卫把江谆送回去,注意到慕念瑾的视线,他好奇的道:“在想什么?”   和江寒恕见的次数多了,慕念瑾没有了那些拘谨和惶恐,她抿唇一笑,“我在想什么,不适合告诉侯爷。”   江寒恕挑了挑眉,起身走过来,“有什么不适合。”   慕念瑾狡黠地道:“那我说了,侯爷不许生气。”   敢和他讨价还价的女子,估摸着也就慕念瑾一个。   江寒恕薄唇勾了勾,“好。”   慕念瑾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我本以为日后侯爷有了孩子,您会是个严父,但现在我不这么觉得了,您应该会是慈父。”   江寒恕眸里浮起笑意,不管慈父还是严父,他还未定亲,这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事。   想当初慕念瑾可不敢当着他的面打趣他,江寒恕正了正神色,“慕小姐,若是本侯生气了怎么办?”   慕念瑾眉眼弯弯,“我这是在夸侯爷,侯爷心胸宽广,定然不会和我这么个弱女子计较。”   慕念瑾眉如远山,眼若琥珀,她眸子弯起来时,盈满了细碎的光,连带着静谧清凉的竹林都多了几分鲜活烂漫。   望着少女的笑靥,江寒恕心弦微动。   *   要教导贾蓉双面绣,约定好每隔三日过去一趟,有时是慕念瑾去宜春侯府,有时是贾蓉来到慕府。   她快要及笄,及笄后就该相看亲事了,若无特殊事情,张氏不会让她出府。而慕念瑾有做绣品生意的打算,同意教导贾蓉刺绣,给了她出府的契机。   不过,人与人能不能相处下来,端看是否志同道合、真诚以待。   平日贾蓉和她聊天,慕念瑾倒也能接上话,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贾蓉的某些行为和性格并不是慕念瑾欣赏和喜欢的。   虽然贾蓉总是带着笑,无论是和世家贵女相处,还是对待下人,都是一副和善的模样,即便贾芙一而再对她恶语相向,她也十分维护贾芙。   可是,真正的姐妹情深并不需要刻意表演。太过刻意,反而显得虚假。   总之,贾蓉给慕念瑾的感觉并不太舒服,为了避免沾惹不必要的麻烦,慕念瑾决定这次去过宜春侯府,往后就不再去了。   这日,到了慕念瑾去宜春侯府的日子,她乘车过去。去到宜春侯府,经过假山时,慕念瑾看到了许久不见的贾芙。   相比贾蓉认认真真跟着她学习双面绣,贾芙就显得敷衍许多,只去了一两次,就不去了。   贾蓉蹲在假山旁边,手里拿着苜蓿草,在给笼子里的小兔子喂食。   贾芙贵为宜春侯府的真千金,但许是从小没过上养尊处优的日子,她又黑又胖,平日还爱穿金戴银,这样把她的缺陷暴露得更彻底。   她和贾蓉站在一块儿,贾蓉倒更像是侯府千金。   然而,此刻出现在慕念瑾面前的贾芙,蹲在地上,声音温柔,没有了以往的粗俗跋扈,“小兔兔,你肚子饿不饿呀?”   不管是宜春侯府的下人,还是外面那些人,对这位宜春侯府的大姑娘议论纷纷,有说她恶毒粗鄙,有说她跋扈乖戾,也有人说她落水后被水鬼附了身,沾上了邪祟之物。   宜春侯府的丫鬟问道:“慕小姐,您可要过去和大姑打个招呼?”   “不用了。”慕念瑾并未过去。   日光落在贾芙身上,为她渡上了一层光,她微黑的面庞比往日显得恬静温柔,慕念瑾不想打扰独属于贾芙的那份宁静。   去到待客的厢房里,贾蓉兴致勃勃拿着一幅绣画过来,“慕姐姐,马上就是我姐姐的生辰,这是我给姐姐准备的寿礼,您看看可有需要改进的地方?”   贾蓉学习刺绣很是用心,手指被针扎了不少次,也没见她抱怨一句。   慕念瑾夸赞道:“还可以。”   贾蓉把绣画放在桌子上,“慕姐姐,我在绣坊买了几件绣品,那些绣品很是精致,在我屋子里放着,咱们过去看看吧。”   贾蓉说着话,把慕念瑾拉了过去,一时间,厢房里空无一人。   贾芙喂过兔子,听丫鬟说慕念瑾来了宜春侯府,左右她闲着无事,打算去跟着慕念瑾学刺绣。   到了厢房,里面一个人都没有,贾芙奇怪地环视一周,掠过梨木桌上的绣画时,她目光一顿,快步走过去。   *   这边,贾蓉带着慕念瑾去看绣画,慕念瑾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忙,她欣赏几眼,便提出要回去。   想起披帛还在厢房,方才刺绣为了方便,慕念瑾把披帛取下了。   听说慕念瑾要回去拿披帛,贾蓉道:“慕姐姐,我跟您一道去,咱们两个好再说些闲话。”   “我本对刺绣没什么兴趣,不过,在慕老夫人寿宴上见到了您绣的双面绣后,我对刺绣有了不少兴致。这段时间多谢慕姐姐教授我绣法,我想把那幅大家的绣画送给您,当做是我跟着您学习的束脩,但你不收下。慕姐姐你这样好,我也拿不出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您,现在我们熟悉了,您可要常来我们宜春侯府走动。”   走动就不必了,若不是贾蓉主动找上她,慕念瑾并不愿意和宜春侯府有多少往来。   慕念瑾委婉拒绝,“我身子弱,不能常出府,既然二姑娘已经入门了,那我就可以留在府里安心养病了。”   闻言,贾蓉失落地道:“那太可惜了。”   说着话,两人进去厢房。   看到梨木桌旁的贾芙,贾蓉快步走过来,“姐姐,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   此时,贾芙立在梨木桌旁,手里攥着一块破碎的绣画。   贾蓉走过去,接着,她脸色一变,“怎么回事,我的绣画怎么变成这样了?”   好端端一副绣画,此刻变得七零八碎,一块块碎片落在桌面和地上,不知被何人拿刀子剪了。   这时,慕念瑾也走了过来,这幅被剪碎了的绣画,无论颜色还是图案,和方才贾蓉拿给她看的绣画是一样的。   贾蓉颤巍巍捡起桌上的碎片,一行泪珠落下来,她冲着贾芙质问,“姐姐,我究竟哪里得罪了你,你为什么要毁了我辛辛苦苦绣的绣画?”   贾芙皱了皱眉,把手里的碎一扔,“不是我!”   门口的丫鬟低着头进来,为贾蓉抱不平,“方才二姑娘和慕小姐离开后,除了大姑娘,再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大姑娘,这幅绣画是二姑娘为您绣的,你这样做,太伤她的心啊!”   贾芙脸色不大好,“我说了不是我,我来的时候那幅绣画就被人剪了!”   见没人相信她,贾芙气得不行,转头看向慕念瑾,“慕小姐,您也认为是我剪了贾蓉的绣画吗?”   厢房里只有贾芙一个人来过,目前来看她的嫌疑最大。   贾芙和贾蓉都在等着她回答,慕念瑾出了声,“贾大姑娘,眼见为实,眼下并没有人见到是何人毁了绣画,我不便妄自揣测。”   慕念瑾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岂能轻易发表意见。   可贾芙在气头上,见慕念瑾没有明确地站在她这边,她恶狠狠哼了一声,“说什么眼见为实,你和贾蓉这般亲近,怕是也在心里认为是我拿剪子剪了她的绣品吧!我就知道,你们都是一样的人!”   话音落下,贾芙怒气冲冲跑了出去。   贾蓉急忙擦掉泪珠,“慕姐姐,麻烦您先在屋里等着,我去把姐姐找回来,我怕姐姐不高兴,又拿下人撒火。”   慕念瑾应了声好。   贾蓉去找贾芙,把所有的丫鬟都带上了,厢房里只剩下慕念瑾和郁桃。   郁桃嘟囔着,“小姐,这宜春侯府也太古怪了。”   望着梨木桌上成了碎片的绣画,慕念瑾若有所思,“是古怪。”   不多时,屋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慕念瑾以为是贾蓉回来了。   她还未起身,只见窗棂突然被打开,一个身躯微胖的女子蒙着面,匆匆把竹筒里的东西倒出来。   那女子身上的衣裙,是刚刚贾芙穿的裙子。   “贾大姑娘,您这是干什么?”郁桃不解的道。   说着话她就要走过来,可等她看清地上的东西,郁桃僵在原地,尖叫起来:“小姐,有蛇。”   那条蛇个头不短,绿豆大的眼里散着冰冷的幽光,长长的信子吐出来,朝着慕念瑾的方向爬去。   *   宜春侯府,宜春侯和江寒恕并排而走。   宜春侯请江寒恕入府有正事要商讨,“今日我在府上备了酒席,侯爷可不能推辞。”   话音刚落,只见几个小厮急匆匆跑过去。宜春侯面露不悦,叫住那几个小厮,“毛手毛脚的,可是发生什么事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小厮慌里慌张地道:“侯爷,大姑娘和二姑娘起了争执,大姑娘剪了二姑娘的绣画,还捉了一条蛇放到了二姑娘的屋里。”   关于宜春侯府大小姐的恶行,江寒恕听过一些。   听到小厮的回禀,他没往心里去,这是宜春侯府的事情,即便闹得再严重,与他何干!   宜春侯脸色拉下来,“又是这个孽障,蓉儿受伤没有?”   “侯爷,二姑娘倒是没伤着,二姑娘不在屋里,可是,慕家大小姐在厢房里。”   慕念瑾怎么在这儿?   听到慕念瑾的名字,江寒恕漫不经心的神色一变,慕念瑾身子弱,她一个人留在有蛇的屋子里怎么行!   江寒恕沉声道:“带我过去!” 第25章 、撑腰   “小姐,有蛇,怎么办?”   厢房里郁桃脸色惨白,瑟瑟发抖,话里还带着哭腔。   “别动。”慕念瑾微微皱眉,安抚道。   那条蛇满身绿色的花纹,眼里泛着瘆人的绿光,郁桃离得近,它本是朝郁桃的方向爬过去,不料,快接近郁桃的时候,那蛇突然转换了方向。   只见它速度越来越快,血红的信子吐出来,挺着脑袋,朝慕念瑾发起进攻。   “小姐。”郁桃瞪着一双眼,失声尖叫起来。   也不知道这蛇有毒没毒,自家小姐本就身子弱,若是被蛇咬了,出了意外怎么办。   慕念瑾一眨不眨盯着那绿蛇,似是下一息这蛇就会扑到她身上。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能够感受到自己后背的冷汗。   说不害怕是假的,可这屋里就她和郁桃两个人,指望宜春侯府的下人赶来救她是不可能了。   余光瞥到梨木桌上的绣画,慕念瑾尽力稳住心神,回想起曾经看过别人捕蛇的画面。   她见过别人徒手抓蛇,但她可是不会的,她只能借助一些工具。   这段时间她和贾蓉在这间屋子里刺绣,此时,桌子上除了那幅被剪碎的绣画,还有几幅贾蓉用来练手的绣品,恰好可以利用这些绣品。   好在慕念瑾离梨木桌很近,不费什么力气就能拿到一幅绣画。   她慢慢伸出右手,拿了一幅又宽又长的绣画,长吸一口气,趁着绿蛇抬起脑袋张口血盆大口的那一刻,慕念瑾瞅准时机,当即把那绣画扔到绿蛇的脑袋上。   然后她蹲下身,迅速捏着绿蛇的头部,并用脚轻踩着蛇的尾部。   绿蛇开始挣扎,但被慕念瑾捏着了脑袋,它动弹不得。   这时,门口传来动静,候宜春侯府的小厮拿着竹笼闯进来,慕念瑾赶忙把这条蛇扔进笼子里。   这绿蛇个头不短,宜春侯府的小厮看到,也不禁寒毛直立。   *   听闻慕念瑾在厢房里,江寒恕大步而去,他身量高又走得快,给他引路的小厮到最后跑了起来,才跟上江寒恕的步伐。   宜春侯跟在后面气喘吁吁,这段时间他和这位军功赫赫的定北侯打过交道,平日里的江寒恕遇事不急不躁,沉稳淡定,他从来没有见过江寒恕今日这般模样。   “侯爷。”宜春侯叫了一声,急忙跟上去。   便是强壮的男子见到蛇都会害怕,没有经验的人只能等着被蛇咬,慕念瑾是女儿家,还是个病弱的女儿家,江寒恕心头浮出一抹担忧,生怕出什么事情。   可当他大步跨进厢房里,正好看到慕念瑾捏着绿蛇的颈部把它往笼子里放。   看到这一幕,江寒恕脚步一顿,这还是他印象中娇娇弱弱的慕念瑾吗?   他担心慕念瑾担心得不行,怕她害怕,又怕她受伤,结果慕念瑾轻轻松松解决了一条长蛇。   慕念瑾妥善地把长蛇放到竹笼里,抬头看去,她有些惊讶,“侯爷?”   江寒恕走过来,关切的问道:“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   慕念瑾摇摇头,“我没事。”   话虽这样说,江寒恕还是不放心,他仔细打量着慕念瑾,见她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其他地方并未受伤,他才松了一口气。   慕念瑾不解问道:“侯爷怎么会在宜春侯府?”   江寒恕道:“宜春侯邀我入府商讨政事,我听小厮说你在这里,便赶来了。”   原来她不是无缘无故遇到江寒恕的,她和江寒恕交情并不算深,没想到江寒恕会赶过来。   慕念瑾心里流过一阵暖流,心底的害怕也被冲淡了些。   这时,出去寻找贾芙的贾蓉也回来了,绿蛇在竹笼里不断扭曲,眼睛的幽光透过缝隙盯着贾蓉。   唰的一下,贾蓉脸色白了白,“父亲,慕姐姐,这是怎么回事?”   宜春侯怒火中烧,“还不是你姐姐干的好事!”   宜春侯忙不迭赔罪,“慕小姐,是老夫没有教导好女儿,老夫一定会好好管教那个孽障。”   若非她自己救了自己,怕是早就被蛇咬了,慕念瑾自是不会大度到不计较这件事,她没有说什么,等着宜春侯去调查。   江寒恕一手负后,“贾侯爷,慕小姐本是来贵府教导你们府里姑娘刺绣,好端端出了这件事,慕小姐差一点就受伤了,本侯等着贾侯爷给一个交代。”   江寒恕都发话了,观江寒恕和这位慕府大小姐很是熟稔,宜春侯不敢大意。   “侯爷放心。”宜春侯急忙道:“去把那孽障带来!”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贾芙被小厮带着来到了厢房。   见她来了,慕念瑾上下打量着她,看到贾芙的绣鞋时,慕念瑾目光一顿,若有所思。   屋子里聚满了人,贾芙不解的道:“父亲,您找我什么事?”   “你还敢问是什么事!”宜春侯高喝道:“你这个孽障,还不快跪下给慕小姐赔罪。”   孽障?   贾芙身子踉跄一下,她没有做过任何不孝的事情,宜春侯是她的亲生父亲,却用这两个字来辱骂她。   “父亲,我到底做了什么事需要去向慕小姐赔罪?”   “你还不承认!”宜春侯怒不可遏,“趁着只有慕小姐在屋里,你捉了一条蛇放进来,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你都干的出来,还有什么事情你干不出来?”   贾芙辩解道:“我没有。”   “从贾蓉院子里离开后,我就回了我自己屋里,我刚进去院子,还没走到屋里,就见到小厮来寻我,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有下人见到你偷偷拿着竹笼跑到这里,又急忙跑走,你还敢狡辩?”宜春侯怒声道:“慕小姐的丫鬟也见到你站在窗外蒙着脸,那人身上的衣服,和你穿的裙子一样,不是你,难不成还有别人?”   “我说了不是我!”贾芙并不承认,“若是我要放蛇去害慕小姐,我做都做了,有什么不敢承认?再说了,我和慕小姐无冤无仇,我作何要害她?”   站在一旁的贾蓉出了声,她眼眶微红,“姐姐,你先是剪碎了我辛辛苦苦绣的绣画,你也是像现在这样不承认,还硬逼着让慕姐姐相信你。慕姐姐没有听你的话,你恶狠狠瞪了慕姐姐一眼,说了很难听的话。”   “你记恨慕姐姐没有站在你那一边,定是你回去越想越生气,想要给慕姐姐一个教训,好出你的恶气。”   “你跑出了屋子,我担心你,赶忙去找你,却怎么都找不到你。姐姐你落水后就性情大变,动不动对府里的下人又打又骂,连爹娘的话你都敢忤逆不听。外面对你议论纷纷,我本以为姐姐你只是病了,找到神医为你治病,你就会恢复病情,和以前一样。没想到,你越来越过分了!”   贾蓉身边的丫鬟也适时出了声,“侯爷,马上就是大姑娘的生辰,想着这是大姑娘回到侯府后过的第一个生辰,二姑娘准备亲手做一幅绣画送给大姑娘。”   “所以二姑娘请了慕小姐来到府里,想跟着慕小姐学习双面绣。为了给大姑娘准备寿礼,二姑娘多少天没好好睡过觉了,好不容易绣了一幅绣画,可是,大姑娘二话不说,拿剪子把那幅绣画给剪碎,被剪碎的绣画还在这儿呢。”   “起初是二姑娘和慕小姐在厢房里,等二姑娘和慕小姐离开,只有大姑娘一个人来过这里。大姑娘一来,那幅绣画就被剪了,不是大姑娘还会有谁?”   望着桌面和地上的破碎的绣画,宜春侯怒火更重,“还有这件事?”   “父亲,若姐姐只对着我和下人撒火,倒也没什么事,便是姐姐说些再难听的话,我也能忍受,反正姐姐对我发火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在意的。”贾蓉的语气柔弱又大度,“可姐姐今个敢对着慕小姐动手,明个儿就敢对别人动手。依照姐姐现在的性子,等她出嫁了,怕是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这父女几个各有各的话说,慕念瑾一直没出声,但听到“出嫁”二字时,慕念瑾眉头一皱,像是抓到了什么东西。   她还未及笄,宜春侯府的两位姑娘比她还小一些,自然也没及笄。   没有及笄的姑娘,很少会当着旁人的面提到嫁人,可贾蓉却在最后一句提到了这件事。   但是,她也没听说宜春侯府哪位姑娘定亲了呀,贾蓉为什么要提起这件事呢?   “你对下人又打又骂,把你屋里的丫鬟砸的满头是血,原先伺候你的下人现在都不敢去你屋里伺候。你那些兄弟姐妹也对你避之不及,只有蓉儿愿意去亲近你。可你是怎么对蓉儿的?”宜春侯对这个刚刚回府的女儿失望不已,“同是姐妹,你无法无天,规矩教养一点儿都比不上蓉儿,这么多年,都没人教你规矩吗?”   来自亲生父亲毫不留情的指责,彻底压垮了贾芙。   她哭起来,“是没有人教我规矩,您和母亲抱错了我和贾蓉,我从小就在乡下长大,没有回府的时候,我从来没有穿过新衣服,每天一睁眼就要去打水做饭,做了一日三餐,我还要去洗衣服,去上山捡柴火。”   “明明我才是侯府的千金,贾蓉不是父亲您的女儿,她却从小过着金尊玉贵的生活。”   “回到侯府,我知道你们都嫌弃我,就连那些丫鬟也看不起我,没把我当成正经的主子。我当然比不上贾蓉,父亲您说我没有规矩,乡野粗俗,我连肚子都吃不饱,又怎么能像贾蓉那样当一个大家闺秀!”   哪有做女儿的去指责父亲?   宜春侯没料到贾芙会说着这么一番话,他倍觉颜面扫地,狠狠一巴掌扇上去,“你这个不孝女!”   “我就不该把你接回府里,自从你回了府,整个侯府被你弄的鸡飞狗跳,府里是留不下你了,我这就把你送出去。”   宜春侯是男子,那一巴掌力气不小,清脆的一声在屋里响起。   贾芙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宜春侯。   宜春侯猛然打了贾芙一巴掌,实在太过突然,旁人来不及制止。   望着这场闹剧,慕念瑾颇是无语。   宜春侯说要给她个交代,她在这儿等着。可是,她要的交代不是让宜春侯去打自己的女儿一巴掌,这哪里是为人父应该有的态度,也不是调查事情真相该有的举动!   看着半边脸肿起来的贾芙,慕念瑾微微叹口气,她和贾芙的遭遇一样,从小也不在府里长大,但陈家父母没让她过过苦日子,是以她没有吃过什么苦。   可是贾芙在乡下长大,明明是千金小姐,却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   贾芙的委屈和怨恨,慕念瑾可以理解,难怪刚才贾芙会情绪爆发。   慕念瑾收回视线,不经意间扫到了一旁的贾蓉。   总是在众人面前表现的姐妹情深的贾蓉,这会儿脸上却露出一丝笑意。   那笑意转瞬即逝,她赶忙低下头,若非恰好被慕念瑾看到,没人会发现那抹笑意。   先是贾蓉的绣画被剪碎,接着贾芙又放了一条蛇来害她。   今个发生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透着古怪。   慕念瑾仔细回想着这些事情,想要找到可疑之处。   打了贾芙一巴掌,宜春侯还没消气,“不管教你,你越发狂妄!去,把大姑娘送到庄子里去。”   慕念瑾并不赞同宜春侯的处置,太过草率了。   她声音响起,“贾侯爷息怒,念瑾有些话要说。”   宜春侯看了她一眼,忍着怒火,“贾小姐请讲。”   慕念瑾说着自己的想法,“贾侯爷,那幅绣画确实被人剪碎了,屋里的蛇也确实是被人放进来的,但并不一定就是贾大姑娘所为。”   听到这话,宜春侯却是脸色不大好,“慕小姐这是何意,这么多人都看到了那孽障干的好事,慕小姐不必替她说话!”   “老夫是在给慕小姐一个交代,但也是在管教自己的女儿,这是我们宜春侯府的事情,慕小姐就不必插手了。”   闻言,江寒恕墨眸幽深,神色清冷,去到慕念瑾身边,离她更近了些,“慕小姐不必插手,那本侯可有资格插手?” 第26章 、有他在,她确实不用顾忌什么   江寒恕还未弱冠,若非早早去了边关,他和京城那些年轻的世家子弟没多大区别。宜春侯比江寒恕年长许多,可江寒恕幽黑的眸色看过来,他竟是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可以不把慕念瑾当回事,然而再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拂江寒恕的面子。   江寒恕不仅仅是皇上的亲外甥,自他班师回京后圣眷正浓,太后和皇上时常召他进宫,前不久还在宫里给他举办了接风宴。   圣上对江寒恕的看重和疼宠,比之几位皇子都不差。   “在宜春侯府出了这等丑事,让侯爷和慕小姐见笑了。”江寒恕一发话,宜春侯立马换了副语气,“刚才是老夫想岔了,那孽障做出了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自然不单是我们宜春侯府的事情,有侯爷和慕小姐来审问,定是能查明事情真相。”   这老滑头,江寒恕没接宜春侯的话。   他转头看着慕念瑾,“想问什么,想说什么,无需有顾忌。”   慕念瑾愣了愣,江寒恕这是在为她撑腰吗?   慕念瑾弯了弯双眸,“好。”   有江寒恕在,她确实不用顾忌什么,也可以放心说出自己的猜测了。   “贾侯爷,刚刚一共发生了两件事。”慕念瑾看向宜春侯,有条不紊道:“先是贾二姑娘的绣画被损毁,接着有人故意把蛇放到了屋子里。”   有人?   敏锐地抓住这两个字,江寒恕眸光一闪,想来慕念瑾发现了什么。   慕念瑾接着道:“我和贾二姑娘离开后,只有贾大姑娘进了屋子,没办法证明这件事不是贾大姑娘做的,但也不能断定是贾大姑娘损毁了绣画,没有人证物证,这件事情便先不提。”   “来看第二件事,若那蛇是贾大姑娘放进了屋子,那么,是何人给她捉了那条蛇,还是说,是她自己偷偷找来的蛇?”   慕念瑾问出的问题,并不复杂,寻常人都能想到,但宜春侯一时哑言,他一个字都回答不上。   府里的小厮和贾蓉告诉他是贾芙放的蛇,他便觉得就是那个孽障所为,根本没想到去调查这些细枝末节。   宜春侯吩咐道:“让管家把府里的下人全部叫来,问一问他们有没有帮大姑娘捉蛇。”   不好让江寒恕和慕念瑾久等,宜春侯府的管家很快召齐了那些下人。   不多时,他匆匆进来回禀:“侯爷,下人们都不知道这件事。”   “自大姑娘变了性情,除了她院里伺候的丫鬟,其他下人也不敢出现在大小姐面前。奴才刚才又仔细问了大姑娘院里的丫鬟和小厮,他们也都没有帮大姑娘捉蛇。”   管家的话宜春侯是信的,贾芙这段时间经常冲下人们发火,生怕惹贾芙生气,宜春侯府的下人没几个敢出现在贾芙面前。   宜春侯道:“这么说是贾芙一个人捉的蛇?”   慕念瑾却没回答,她话音一转,“侯爷,贾大姑娘回府后,与府内和府外哪些人往来比较多?”   依照宜春侯来看,这件事八成就是贾芙所为,但碍于江寒恕的威仪,他只得一一回答慕念瑾的问题,“她刚回府的时候胆子小,没见过世面,又不会说官话,不敢在别府小姐面前露面。她一直待在府里,跟着蓉儿学习官话,兄弟姐妹几个中,她与蓉儿关系最好。”   “至于府外的人,与她来往多下人倒是没有。等她愿意去参加宴会了,她又落到了水里,后面的事情慕小姐也是知道的,她性情大变,很多人都认为她中了邪祟,又怎么会与府外的人有往来!”   这番,慕念瑾心里的猜测可以确定了,她道:“贾大姑娘与府外的人没有往来,府里的下人也没有给贾大姑娘捉蛇。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这条蛇是贾大姑娘一个人捉来的,没有帮凶。”   慕念瑾话音刚落,一旁的贾蓉急忙道:“是,肯定是姐姐一个人捉的,这般害人的事情,姐姐也不敢让别人知道吧!”慕念瑾淡淡看了她一眼,“二姑娘如此笃定此事是贾大姑娘所为,莫不是你亲眼看见贾大姑娘捉了那条蛇?”   慕念瑾这番质问,贾蓉低下头,讪讪道:“这倒是没有。”   慕念瑾继续对着宜春侯道:“贾侯爷,不知你可否注意到贾大姑娘的绣鞋了?”   宜春侯一头雾水,“慕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同样,听到这话,贾蓉一愣,急忙抬起头朝贾芙的鞋子看去。   离慕念瑾很近的江寒恕,墨眸生出极浅的笑意,慕念瑾还没明说,但他已经猜出慕念瑾话里的意思了。   这位慕家大小姐当真是心细如发,又极其聪颖。   换一个女子,差一点被蛇咬了,估摸着这会儿还在害怕呢,哪里会有多余的心思和精力去注意到贾芙的鞋底!   慕念瑾不紧不慢解释道:“基本上排除了有帮凶的情况,然而一条那么长的蛇是不会凭空出现的,宜春侯府有这么多下人,若是那蛇提前被捉进竹笼里,不拘放在屋子里还是其他地方,肯定会被下人发现的。但下人都不知情,说明这蛇被捉进竹笼的时间不长。”   “宜春侯府有蛇出没的地方,一般是杂草丛生、草木潮湿之地,如果是贾大姑娘亲自去捉的蛇,她的裙角和鞋底会沾上尘土才对。可是,贾大姑娘的绣鞋很干净。”   “虽然把蛇放进屋子里的女子,和贾大姑娘身上的衣裙是同一件。但贾大姑娘干干净净的绣鞋,可以证明不是她捉的蛇。”   “没有帮凶帮忙,又不是贾大姑娘自己捉的蛇,那只能说明,这件事非她所为。”   “这……”   宜春侯面露沉思。   慕念瑾分析的有道理,宜春侯府的下人每日都会清扫府里的花园和草丛,若是有蛇,便是一条又细又短的蛇,下人们也早晚会发现的。   既然府外和府里都没有人帮忙,那么长一条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找到的。退一步说,便是府里有蛇,贾芙亲自去捉蛇,鞋底多多少少会沾上泥土,不会像现在那样干净。   贾蓉的脸色倒是不那么好看,“万一是姐姐为了遮掩,把她的绣鞋擦干净了呢?”   慕念瑾道:“从贾大姑娘跑出屋子,到有人蒙着脸站在窗外把蛇放进来,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这么短的时间,她应该没有时间去清理鞋子。”   贾蓉攥着襦裙的右手力道重了许多,“慕姐姐,不仅府里的下人看到是姐姐放的蛇,慕姐姐身边的丫鬟也看到了,那人的个头和身材和姐姐一样,还穿着同样的裙子,这又该怎么解释?难不成府里还有另外一个姐姐吗?”   宜春侯跟着道:“是啊,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不难解释,慕念瑾看了一周,指了指屋里的两个丫鬟,“这两个丫鬟年纪相仿,身材和个头也都差不多,若是她们二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再蒙着脸,对她们两个不熟悉的人,是很难分辨出来的。”   “这便是同样的道理,放蛇之人看起来像是贾大姑娘,但她蒙着脸,又只在窗外匆匆露了一面,我和郁桃对贾大姑娘不算熟悉,先入为主会把那人当成贾大姑娘。”   “但那人不一定就是贾大姑娘,宜春侯府这么多下人,找一个和贾大姑娘身材、个头差不多的,并非难事,其他人假扮成贾大姑娘也是有可能的。”   宜春侯可算弄明白了,“慕小姐说的有道理。”   贾蓉却不罢休,“还有一件事解释不通,就算是有人冒充,可姐姐是侯府千金,她身上的衣裙是府里绣娘特意裁的,为了不和别人撞样式,只这么一件。也就是说,大姐姐身上的衣裙,只有她自个有,别人是没有的。”   慕念瑾没立即回答贾蓉的话,她走到贾芙身边,柔声道:“贾大姑娘,你这里还疼吗?”   贾芙一手捂着红肿的脸颊,感激地看着慕念瑾。   府里的下人以为那些事情是她做的,就连她的亲生父亲也不相信她,上来就打了她一巴掌。   她百口莫辩,也没有人站在她这边,贾芙心如死灰。   她以为慕念瑾和贾蓉更亲近,慕念瑾还差一点被蛇咬了,巴不得看到她受到惩罚呢。可她万万没想到,最后愿意费心思查明真相的,竟然是和她毫无交情的慕念瑾。   脸颊自然是疼的,但比起一颗心一阵阵揪着疼,就算不得什么了。   贾芙抽噎道:“慕小姐,您想问什么,我一定全都回答,只要能查明真相。”   慕念瑾浅浅笑了笑,带有安抚的意味,“贾大姑娘,你今日这身衣裙,是何时裁的,又是什么时候定下要穿这身裙子,是你选的,还是旁人给你选的?”   贾芙想了想,“这些衣裙是我落水后裁的,母亲从库房里拿出不少布匹让我挑选,当时二妹妹也在,她挑了其他的颜色,把几匹红色的布料留给了我。”   “但我皮肤黑,那些裙子裁好后,穿在身上并不好看。昨个,针线房又送来一件裙子,就是我身上的这件,这件襦裙颜色浅淡,正是适合我。丫鬟把这件裙子拿给我看,说我穿上肤色显得白了些,我便打算今个穿这身裙子。”   慕念瑾又道:“那丫鬟叫什么名字,之前在哪个院子里伺候?”   贾芙自然是知无不言:“玉瓶之前是二妹妹房里的丫鬟,二妹妹说那丫鬟很是能干,也很会照顾人,便把她给了我。”   慕念瑾微微点头,神色沉重些许,又和贾蓉有关系。   绣画,还有玉瓶那丫鬟,一桩桩一件件,抽丝剥茧后,都和贾蓉有牵扯。   一次是巧合,难不成次次都是巧合吗?   慕念瑾注视着贾芙,“那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那幅绣画是你损毁的吗?”   “不是。”贾芙连连摇头,“我去的时候,那幅绣画已经成碎片了,当时我还觉得奇怪呢。若是我剪的,我有什么不好承认的,反正我名声都这么坏了。我是脑子笨,不聪明,但我也不至于做出这么没脑子的事情!”   慕念瑾没再问什么,她转而看向宜春侯,“贾侯爷,我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放蛇之人和贾大姑娘穿着同一件裙子,并非难以办到的事。   贾大姑娘的裙子是针线房绣制的,只要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出裙子的样式。   那蒙面之人定是知道了贾大姑娘今日要穿的衣裙,提前裁了一件一模一样的衣裙,又故意蒙上脸,好栽赃到贾大姑娘身上。   “这件襦裙很衬肤色,那人笃定贾大姑娘今个会穿这身裙子。但贾大姑娘要穿什么裙子,这是她的私事,想来只有贴身伺候她的人才会知道。”   “劳烦贾侯爷一一问话大姑娘房里的丫鬟,尤其是那个叫玉瓶的下人。”   宜春侯一直以为是贾芙做了这些事情,可听到慕念瑾结论,他心绪颇是复杂,“快去,按慕小姐说的办。”   慕念瑾的声音又响起,“这第二件事解决了,还有一件事没解决。”   “除了贾大姑娘,没有人再来过这间屋子。贾大姑娘说不是她剪了绣画,若她所言不假,那么,又只有两种可能。一,那幅绣画是被门口的丫鬟损毁的,二嘛,那幅被剪了的绣画,并不是贾蓉给我看过的那幅。”   话音刚落,之前在门口伺候的丫鬟急忙道:“侯爷,不是奴婢,奴婢怎么敢剪了二姑娘的绣画!”   慕念瑾唇角扬起一抹笑,不是贾大姑娘剪的,也不是那丫鬟剪的,难不成那幅绣画是自个碎的?   宜春侯又没反应过来,“慕小姐,老夫不太明白你说的第二种可能是什么意思,什么叫那幅绣画不是蓉儿给你看的绣画,这颜色、花纹不是一模一样吗?”   慕念瑾出声道:“没有人承认是自己剪了那幅绣画,那我只能从其他可能入手,贾蓉给我看过的那幅绣画,根本没有被损毁!”   宜春侯满脸诧异,“没有被损毁,这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有人假扮贾大姑娘,出现了两个贾芙,那么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绣画也不是不可能。”慕念瑾道。   这个想法很大胆,也很不可思议,但这种猜测并非没有道理。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慕念瑾道:“我和贾蓉离开后,除了贾芙,再没有人进过这间屋子,除了我们几个,也没有人出过这间屋子,距离绣画被剪碎,过去的时间并不长,若真是有人动了手脚,许是能找出些痕迹。”   “如此,麻烦侯爷仔细检查这间屋子,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宜春侯自然是应下,当即吩咐小厮来检查这间厢房。   江寒恕走过来,压低了些声音,“你的意思是有人绣了两幅一样的绣画,故意损毁其中一幅,好嫁祸给贾大姑娘!”   慕念瑾眉眼弯弯,“侯爷真聪明。”   望着慕念瑾明媚的笑靥,江寒恕也忍不住勾了勾唇,是她聪明才是!   府里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宜春侯高氏也急忙赶来了。   慕念瑾有些事情需要询问,她道:“高夫人,借一步说话。”   去到无人的地方,高氏抹了一把泪,“慕小姐,芙儿性子越来越坏,是我这个当娘的没有教导好她!不过,芙儿原本不是这样的,一定是她落水后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是那鬼怪在作祟。”   望着高氏,慕念瑾眸色复杂,难怪高氏会去福宁寺请慧元大师做法事。   高氏这番话听起来是在为贾芙开脱,是在维护贾芙。可当娘亲的不仔细盘问清楚缘由,却说自己女儿中了邪祟,也是挺可笑又可悲的一件事。   鬼怪作祟,水鬼附身,慕念瑾是不信的。   她看过一些书籍,也听过一些传闻,很多时候不过是利用鬼神之说来掩饰事情真相罢了,古往今来,这样的事情还少吗?   慕念瑾道:“高夫人,最开始,是你自己觉得贾芙是被水鬼附身,还是有人这么告诉你的?”   慕念瑾这番问话有些莫名,高氏一脸迷茫,仔细想了想,“芙儿落水后,性子变得骄纵许多,经常对她屋里的下人发火,也很是挑剔厨房里给她送去的膳食和点心。”   “明明都是些美味的膳食,她却一口都不吃,她之前是很喜欢吃那些东西。起初我只当她是生了病,没有胃口用膳。可后来芙儿经常一个人跑到落水的地方,在那里一呆就是许久,她直直盯着湖面,越看越瘆人。”   “蓉儿在我面前提过,说有人落水后被水鬼夺了神智,我怀疑芙儿也是沾了不干不净的东西,便去福宁寺请法师为她做法事。”   慕念瑾摇头轻笑,一个身世大白刚刚回到府里的姑娘,却被自己的家人当成是中了邪祟,这对她的名声该是多么的损害!   便是其他人不这么认为,见到高氏大张旗鼓一脸忧愁去到福宁寺,旁人跟着会误会的。   慕念瑾不打算在这件事上面说太多,她另有重要的问题要打听,高氏刚才那番话,倒是提供了一个线索,“高夫人,您说贾芙落水后不爱吃厨房送去的膳食和点心?”   “是。”高氏道:“芙儿刚回来的时候枯瘦如柴,为了给她补身子,每顿都让她吃些补品,鸡鸭鱼肉、各类点心都没断过,没过多久,她倒是胖了些。可从她落水后,她就不爱吃这些东西了。”   同是女儿家,慕念瑾想,她应该知道贾芙为什么会有这番改变。   慕念瑾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高夫人,我再冒昧问一下,您给贾芙和贾蓉相看亲事了吗?”   高氏面露为难,“慕小姐,这和今天这些事情有关吗?”   慕念瑾没有说太多,只是道:“有关。”   慕念瑾向高氏问话的时候,江寒恕就在一旁,他静静听着,没有出声打断。   看到高氏神色犹豫,江寒恕走过来,“高夫人,调查今天这些闹剧,是为了给慕小姐一个交代,也是为了宜春侯府的声誉着想。若高夫人刻意隐瞒,那么,后果只能由宜春侯府承担。”   闻言,高氏身子一僵,不得不把事情说出来,“晏国公府前不久登门提到了儿女们的亲事,但还没有过明路,若是传了出去,万一出了意外,这门亲事可就不成了……”   随着高氏的讲述,慕念瑾心头最后一些困惑也被解决了,难怪贾蓉方才会提到“出嫁”二字,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见慕念瑾正在沉思,江寒恕温声道:“想明白什么了吗?”   慕念瑾点点头,“侯爷,我应该猜出来贾大姑娘为何会性情大变。”   *   小厮们在检查屋子,这时,一个小厮掀起梨木椅下的软垫,待看清垫子下面的东西时,他不禁叫嚷起来,“侯爷,这里藏着一幅绣画。”   宜春侯快步过去,慕念瑾和江寒恕随之也走过去。   只见那软垫下面藏着一幅绣画,与贾蓉给慕念瑾看过的那幅绣品一模一样。   慕念瑾道:“就是这幅绣画。”   宜春侯嘴巴微张,一脸震惊,“蓉儿,这是怎么回事?”   这一刻,如坠冰窟,贾蓉全身上下僵硬起来,脸色也白了起来,“父亲,我…我……”   证据摆在眼前,贾蓉害怕极了。   看来自个的猜测没有错,慕念瑾道:“你绣了两幅同样的绣画,提前把其中一幅损毁,又把另一幅拿给我看,然后你拉着我出去,把那幅绣画放在了桌子上。”   “赶在贾芙来之前,你让门口的丫鬟把这两幅绣画替换,贾芙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被剪碎了的绣画。   好好的一幅绣画被剪碎,这样便顺理成章嫁祸到贾芙身上。即便她没有做这件事情,她也是百口莫辩。”   宜春侯脸色越来越青,他怎么也想不到会是这么个情况,“蓉儿,真的是你做的吗?”   贾蓉嘴唇翕动,她想要狡辩,可她筹谋已久的事情,突然被慕念瑾在众人面前揭开,这一瞬间带给她的恐惧和害怕,让她说不出一个字来。   见她这副样子,宜春侯哪里还不明白。   与此同时,派去盘问贾芙院子里下人的管家也回来了,“禀侯爷,老奴去大姑娘院子的时候,经过后花园,见有两个丫鬟鬼鬼祟祟在说话。”   “其中一个丫鬟是大姑娘屋里的,叫玉瓶,另一个丫鬟是灶房里打下手的,叫玉碗,皮肤幽黑,身材微胖。   想起慕小姐的吩咐,老奴把她们俩绑了起来,着重盘问这两个丫鬟,最后,那两丫鬟招了。”   “玉瓶诱导大姑娘穿了今天这件衣裙,而玉碗扮成大小姐的模样,穿了同样的裙子,蒙着脸,在屋里放了蛇。”   宜春侯沉声问道:“是谁指使她们陷害大姑娘的?”   管家顿了顿,才道:“那两个丫鬟说是受了二姑娘的指使。”   二姑娘?   宜春侯难以置信的转头,“蓉儿,这可是真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贾蓉白着一张脸,边哭边道:“父亲,不是女儿,与女儿无关,是那两个丫鬟在污蔑女儿。”   贾蓉有什么心思,本不关慕念瑾的事,她也无意掺合宜春侯府这些事情。   可贾蓉明知她在屋子里,还授意丫鬟在屋子里放蛇,这可不是慕念瑾能够不追究的,“玉瓶之前是你院里的丫鬟,她为何要污蔑你?还有,玉碗只是灶房里的丫鬟,若是无人指使,她怎么会拿到上等的布匹去裁一件小姐才能穿的襦裙?”   慕念瑾说到了点子上,贾蓉狡辩不得,她用力握紧双拳,心里的害怕越来越多。   慕念瑾不紧不慢的道:“平日你很是维护贾芙,今个,你一反常态,两次三番指认放蛇一事贾芙所为。”   “若你与贾芙真是姐妹情深,怎么你第一时间不去维护你姐姐,反而在推波助澜?”   不见棺材不落泪,贾蓉一滴又一滴的泪珠落下来,“慕姐姐,我很是敬重你,不曾得罪过你,但你为什么要和我过不去?”   “姐姐落水后性情大变,府里的下人都说她是被水鬼附身了,那邪祟之物最是会迷惑人心,我看慕姐姐也被迷惑了吧。”   “好端端的,水里怎么会有水鬼呢?”慕念瑾轻轻笑了下,“若是有,那水鬼定是有冤屈,才会兴风作浪。刚好定北侯在这儿,那我可要拜托侯爷去调查这件事。”   倒是聪明,江寒恕接过话,“是该调查。”   富贵人家多多少少有些上不了台面的肮脏事,如果江寒恕真的调查了,揭露出一些陈年往事,实在划不来。   宜春侯急忙喝道:“贾蓉,莫要胡说八道,哪里会有水鬼!   不能再借助鬼神之说搞事,贾蓉一颗心往下沉了沉,她极力狡辩,“慕姐姐,你说这一切是我筹谋的,我又是构陷姐姐,又是放蛇害你,我总不会无缘无故做这些事,总该有个理由才是。”   难怪贾蓉能得宜春侯的喜欢和疼宠,那一滴滴的眼泪,是她最好的伪装。   慕念瑾轻轻笑了一声,“因为,你要阻止你姐姐和晏国公府说亲。”   听到这话,贾蓉一瞬间僵在原地,连狡辩都顾不上了。   慕念瑾接着道:“高夫人告诉我,晏国公府曾有意把你许配给他们府里的大公子,可他们登门的第二天,你姐姐就回府了,这门亲事没了动静。   “前不久,晏国公府又派人上门,鉴于贾大姑娘才是侯府的真千金,这门亲事落到了你姐姐头上。”   “后来,没过多久你姐姐落了水,接着,就出现了宜春侯府大姑娘性情大变、恶毒跋扈的传闻,贾二姑娘,你说,这些事情与你无关吗?”   贾芙愤恨指着贾蓉,“原来这些流言是你传出去的!”   “哈哈哈!”贾蓉疯癫癫笑了起来,到这一步,继续嘴硬已经不行了。   她这会儿也不落泪了,“慕姐姐,我布好了局,把你引进来,本是想要利用你,可是,现在我最后悔的,便是让你入了我的局。”   对于贾蓉而言,若是能嫁进晏国公府,是一门再好不过的亲事。   然而随着贾芙回府,贾蓉假千金的身世被揭露出来,晏国公府不再向她提亲,转头打算让贾芙嫁进国公府。   贾蓉不甘心,她这朵芙蓉花,比贾芙漂亮,比贾芙有学识又知礼,凭什么贾芙要抢走她的亲事。   贾蓉开始想法子为自己筹谋,说来也是巧,贾芙恰好落了水,给了她机会,她便利用贾芙落水一事大做文章。   有她暗地里动手脚,很快,贾芙恶毒粗俗、对下人又打又骂的名声传了出去。   贾蓉全盘托出,慕念瑾出了声,“总是给贾芙送去鸡鸭鱼肉、各色点心,吃多了容易发胖,这件事也与你有关吧?”   “是。”贾蓉承认道:“母亲告诉我晏国公府看不上我的出身,属意贾芙,我不甘心啊!”   “伺候我的春莺,她娘在厨房里帮忙,我便让厨房里的人每顿给贾芙送去各种鱼肉点心,一点素菜都没有。贾芙在乡下长大,没吃过什么好东西,最初的时候,见到这么多可口的东西,她喜欢极了,时间久了,她就胖了起来,成了现在这副丑样。”   她落水后,我又告诉她,母亲和父亲想让她嫁给晏国公府世子,晏世子脾气暴戾,弄死过好几个妾室,若是贾芙嫁过去,她肯定活不久。除非她得了晏国公府的嫌弃,这门亲事才会作废。”   贾蓉说着话笑起来,“贾芙那蠢货信了我的话,她又不清楚晏国公的情况,自然是我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害怕嫁去晏国公府,便在落水后故意表现得恶毒张扬,刚好合了我的意。”   “母亲去福宁寺请法师入府做法事,更是让外人以为贾芙被水鬼附了身。只是,还不够!”   还真是心思恶毒啊,慕念瑾冷漠出声,“所以,你找到了我!”   “慕姐姐,你怎么什么都猜到了?”贾蓉感叹道。   反正她不会有好下场了,那就把事情都说出来吧,她道:“只有府里的人知道贾芙恶毒跋扈是不够的,我把目光移到了府外,等贾芙恶毒的名声传到府外,闺誉彻底毁了,与晏国公府的亲事才会解除。”   “而刚刚回府的你,是最好的人选。”   “京城的人都知道慕府大小姐身子弱,我打听到你在苏州的县城长大,我以为你和贾芙一样愚蠢,我便是利用你,你也不会发现的。不曾想,是我错了。”   “在邀你入府之前,我对贾芙说了些你的坏话,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你,就对你恶语相向的缘故。我想着只要随随便便吓你一下,让你和贾芙起些冲突,诱导贾芙对你动手,一旦你受了伤或是出了意外,贾芙就会彻底名声扫地。”   “可是,不管贾芙说了多么难听的话,慕姐姐你总是能巧妙化解,她跟着你学刺绣,她那么蠢,慕姐姐你对她也没有一丝嫌弃。   “事情并没有按照我预想的那样发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贾芙嫁给晏国公府,我便筹谋了今天的这些事。绣画被毁,再让人在屋子里对你放蛇,都是我做的。   “我本以为天衣无缝,却被慕姐姐你发现了。”   贾蓉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慕念瑾身子弱是弱,却不是一个胆小愚笨没脑子的人。   一贯说话难听的贾芙,除了第一次针对了慕念瑾,此后便不再找慕念瑾的麻烦。   慕念瑾也没有与贾芙闹出矛盾,甚至,今个的那条长蛇都没把慕念瑾吓着。   她所有的谋划,全被慕念瑾看出来了。   说到最后,贾蓉恶狠狠盯着慕念瑾,“若是没有你,我会成功的!”   江寒恕眉头微皱,立在慕念瑾面前,隔断贾蓉看过来的视线。   他淡声道:“能想出在屋子里放蛇的法子,贾二姑娘也尝尝这种滋味吧。”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是让贾蓉全身上下颤抖起来。   她身子抖个不停,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害怕,因太过惶恐,贾蓉那双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她自幼娇生惯养,最是怕虫蛇之类的东西,把那蛇与她一同关在屋子里,她会死的。   “侯爷!”听到这话,宜春侯急忙出声。   把贾蓉和一条蛇关在屋子里,便是不被蛇咬,也会吓破胆的。   江寒恕扫他一眼,“贾侯爷有异议?”   定北侯这是铁了心要追究,宜春侯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老夫不…不敢。”   浓长的眼睫眨了眨,慕念瑾的目光落在江寒恕身上。   江寒恕确实残忍无情,用同样的法子报复回去,贾蓉怕是半条命都要没了。   可慕念瑾一点儿都不觉得害怕,她知道,江寒恕是为了她才这样做的。   离开宜春侯府前,宜春侯对着她道:“慕小姐,能够查清楚真相,老夫要多谢你,多亏你察觉到了那孽障的可疑之处,才没让她得逞。”   孽障?   慕念瑾心里生出一抹讥讽,不久之前,这两个字是形容贾芙的,不过短短一段时间,又换了个人。   慕念瑾神色淡淡,“贾侯爷,并非我察觉到了可疑之处,而是在不知道真相之前,应该去找线索,而不是上来就打自己的女儿一巴掌!” 第27章 、遇到江寒恕,你要避他远些   慕念瑾话里的讽刺并未遮掩,宜春侯张老脸红了红,尴尬道:“这次是我错怪芙儿了。”   不分青红皂白冤枉了自己的女儿,事后句轻飘飘的道歉,难道就可以弥补打在脸上的那巴掌?   贾芙和她样,回府不久,家人对她并没有太深厚的感情,而贾芙的处境比她还要难过。   慕念瑾忍不住道:“贾侯爷,高夫人,贾大姑娘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若是以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还请你们二位先去仔细询问原因,不要直接怀疑到贾大姑娘身上。”   “女儿家最是敏感,也最是柔弱,贾侯爷,您那巴掌,不仅打在了贾大姑娘的脸上,更是打在了她的心上。”   听到这话,宜春侯愣了愣,他那张老脸,也像是被狠狠打了巴掌,难堪极了。   清亮幽黑的目光落到慕念瑾身上,江寒恕心底浮出个念头,慕念瑾和贾芙的经历有几分相似,那她在慕府的情况,可能也会和贾芙有些相像。   宜春侯去到贾芙面前,“芙儿,是为父误会你了,脸还疼不疼?为父以后不会不相信你了。”   贾芙低着头,滴又滴的泪珠落下来,滴落在地面上,痕迹清晰。   她低着头静默会儿,陡然抬起头,“父亲,我不是孽障,等我及笄后,就让我嫁人吧。”   听到这话,慕念瑾微微叹口气,贾芙说出这句话,意味着彻底和宜春侯府离心了。   出府前,贾芙追上慕念瑾,“慕姐姐!”   慕念瑾脚步顿,回头看去,“贾大姑娘。”   贾芙哽咽道:“慕姐姐,今天多亏有你在,不然贾蓉的阴谋诡计不会被揭露,我也不会获得清白,我真的很感谢你。以前我被贾蓉蒙蔽,信了她的话,对你说过些很难听的话,对不起,慕姐姐。”   慕念瑾拿出帕子,轻轻替她擦去眼角的泪痕,“别哭,女孩子的泪珠可是很珍贵的。”   慕念瑾接着道:“事情都过去了,再计较以前的事,我自己都嫌累。”   “百口莫辩的滋味,我今天才体会到有多难受,那刻,我真想再落水次,投湖自尽。”贾芙懊悔又困惑地道:“是我太笨了,贾蓉说什么我就信什么,这才上了她的当。从乡下回到侯府,我和这里的切格格不入,下人们嘲笑我说话难听,父亲和母亲嫌弃我粗俗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我不会琴棋书画,也长得不好看,我是不是不应该回来啊?”   “没有人喜欢我,他们都嘲笑我,我还脑子笨,信了贾蓉的鬼话。”   慕念瑾柔声道:“你是侯府千金,敢有下人不敬你,那就直接把他们发卖出去,杀鸡儆猴。不会琴棋书画,就从现在开始学习,对自己的容貌和身材不满意,那就去改变。回到侯府,找个教你琴棋读书的女夫子还不容易吗?”   “至于旁人喜不喜欢你,这有什么要紧的?如果他们对你不了解而不喜欢你,那么,等那些人和你熟了,自然会知道你的好。如果他们本就对你有恶意,你又何必费心思迎合,你也可以不喜欢啊!”   贾芙愣,“慕姐姐说的是,我总是自卑是不行的,我得做些改变自己的事情,也得自己立起来啊!”   回到侯府,宜春侯府的人告诉她,她必须要时时刻刻端庄有礼,不能在外人面前出丑,不能让那些世家贵女笑话她。   所以,贾芙总是很自卑,她想让别人喜欢她,又害怕别人讨厌她。   慕念瑾的这番说辞,她是第次听说,和贵女们需要遵循的规矩有些相反,可贾芙觉得,慕念瑾的话是对的,就是应该这么做。   顿了顿,她无奈地道:“我落水后,听到有下人嘲笑我又胖又黑,所以我才不吃厨房送去的膳食,想要瘦下来。没想到,正是这点让贾蓉和母亲误会了。”   “想要瘦下来的法子有很多,可以让你母亲给你找个懂得这方面的嬷嬷帮你调理身体。”想了想,慕念瑾多提醒了几句,“贾大姑娘,我想,宜春侯府留给你的不尽是让人愉快的记忆,但你也不要为了逃离这里急着嫁人。”   贾芙点点头,“多谢慕姐姐,我记下了。”   贾芙又忍不住问道:“慕姐姐,你以后还会来宜春侯府吗?”   慕念瑾道:“我身子弱,平日不能经常出府。”   闻言,贾芙很是失落,她鼓起勇气道:“慕姐姐,那我可以去慕府找你说话吗?”   慕念瑾唇角漾起笑,“当然可以。”   贾芙又惊又喜,“谢谢慕姐姐,慕姐姐,你真好!”   上去马车前,慕念瑾注视着高大华丽的宜春侯府。   贾芙,贾蓉,宜春侯府有两朵芙蓉花,可惜,最美丽的那朵心机恶毒,另外朵,也被伤透了心。   走了段路程,郁桃探头看去,“小姐,定北侯跟咱们道,好像是在护送您回府。”   慕念瑾有些惊讶,她掀开帘子,定北侯府的马车映入她的眼帘。   看了会儿,慕念瑾放下帘子,坐直身子,抿唇笑起来,江寒恕是怕她身子弱回府的路上出什么意外吧!   快到慕府的时候,慕念瑾让马车停下。   眼见慕家的马车停下,江寒恕的马车跟着停下。   看见慕念瑾的身影,张侍卫道:“侯爷,慕小姐过来了。”   帘幔被掀开,江寒恕下来马车,“怎么不回府?”   两颊生出浅浅的笑,慕念瑾道:“我来向侯爷道谢,如若今个没有侯爷在,贾侯爷怕是不会让我插手宜春侯府的事情,贾大姑娘的冤屈也不会轻易洗刷。”   宜春侯府的姑娘是否蒙冤,江寒恕并不在意,他不过是看到慕念瑾受了惊吓还想调查清楚来龙去脉,便想遂她的意。   不过,这话倒是不必告诉慕念瑾。   江寒恕勾了勾唇,“慕小姐入大理寺倒是合适。”   在梨花悦的时候,慕念瑾发现了春樱的可疑,今个她又猜出了贾蓉的阴谋,不能入大理寺,实在是太可惜。   慕念瑾笑起来,“要是我入了大理寺,就不能像现在这样悠闲了,每天都要费脑筋查案件。”   江寒恕跟着低笑声,而后好奇地问道:“慕小姐,都说贾芙是被水鬼附了身,你又是怎么怀疑到贾蓉身上的?”   江寒恕与宜春侯府的姑娘没有往来,不清楚贾蓉的为人,然观贾蓉今个的表现,费心筹谋了那么多,若是另换个人,怕是很难识破贾蓉的真面目。   慕念瑾笑着道:“如果把什么事情都推脱到鬼神上面,这个世道也就没有个坏人了!”   “贾蓉总是表现的姐妹情深,贾芙狠狠推她下,她也不生气。可亲姐妹还会闹脾气呢,更何况贾蓉和贾芙不是亲姐妹,我便觉得她有些可疑。”   原来如此,慕念瑾也有个与她毫无血缘的妹妹,应该也会生出些矛盾吧。   想起慕念瑾徒手捉蛇的那幕,江寒恕又打趣道:“前不久,有个姑娘对我说她是弱女子,今个,她却比男子还要厉害,徒手捉了长蛇。慕小姐,你说,那个姑娘到底是不是弱女子?”   知晓江寒恕是在逗她,慕念瑾笑眯眯地道:“当然是弱女子啊,侯爷不知,看到那条蛇,那姑娘怕得很呢。但是怕也没有用,又没人能帮她,不把那长蛇捉起来,就得被蛇咬,那姑娘只能硬着头皮上,估摸着回去了,晚上喝碗安神汤才能入睡呢。”   慕念瑾身子虽弱,年幼时经常待在府里不能出去,但她也有调皮的时候,她曾经捉过条小蛇,也见过别人捕蛇,算是有些经验,倒是在今天派上用场了。   江寒恕墨眸生笑,修长的手指又轻轻敲了下她的眉心,“回府吧,总归你受了惊吓,若是有不舒服的地方,记得找大夫。”   “好叭!”慕念瑾摆摆手,和江寒恕告别。   少女的身影袅娜,步伐轻盈,江寒恕望着慕念瑾离开。   寻常生病的人,常是愁容满面,清减消瘦,可慕念瑾不样,江寒恕在她脸上看不到丝愁苦与阴沉,哪怕身子多么不舒服,她总是会露出浅浅的笑。   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捉了那条蛇,慕念瑾也是怕的。不过晚上的时候她倒是没有喝安神汤也睡着了,多亏在宜春侯府遇到了江寒恕,又蹭了把气运,身子骨更好了些。   *   因着贾蓉,贾芙被名声损毁。为了修补贾芙的声誉,也为了整个宜春侯府,宜春侯和高氏没有隐瞒贾蓉的恶行。   用晚膳的时候,张氏提到了这件事,“我见过宜春侯府那位假千金,柔柔弱弱长得也好看,没想到能做出那么恶毒的事情。”   慕连山不屑地道:“也是贾侯爷太愚笨,把个假千金当成宝,让自己的亲生女儿被贾蓉玩弄在鼓掌之中,若不是查明了真相,宜春侯府的真千金算是彻底毁了。”   慕念瑾笑了笑,她爹好意思说这种话,他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人,这些话倒是适合骂他自个。   慕连山接着道:“念念,今个贾侯爷在宫里见到为父,向为父道谢,说是你发现了那假千金的诡计,你怎么没告诉家里人?”   张氏接过话,“宜春侯夫人高氏今个也送了不少谢礼过来,还说等过了端午,她还要亲自来咱们府里道谢。”   听到这话,慕则绪和慕念瑜放下筷子,惊讶地盯着慕念瑾。   马上是端午佳节,慕念瑜的禁足赶在今个结束了。   慕则绪急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真是你发现的?”   慕念瑾扫他眼,“我是谁?你读了那么多圣贤书书,还没学会称呼长辈吗?”   慕则绪撇了撇嘴,目前,他对慕念瑾的感情很是复杂,不想认她当姐姐,可又觉得自个的行为是不对的。   低下头也不是不可以,急着知道宜春侯府的事情,慕则绪纠结了下,不情不愿地道:“大姐姐,你快说,真是你发现的?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还差不多,对付慕则绪这个弟弟,就是不能给他好脸色。   慕念瑾不急不慢地道:“贾蓉让我教她双面绣,只要她和贾芙在起出现,她的每个表情、每句话,都在表明她十分维护贾芙。太过刻意,就显得可疑。”   “至于没有告诉爹爹和娘亲,是因为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爹爹每日要上值,娘亲要操劳府里的事情,我便没有来打扰你们。”   慕则绪盯着慕念瑾,没想到他这个大姐姐这么聪明。   听着两人的对话,旁的慕念瑜心绪慌乱起来,彻底没了胃口。   贾蓉和她交好,可是,在她禁足这几天,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最要紧的是,慕念瑾竟然入了宜春侯府的眼,成了宜春侯府的恩人。   “念念倒是聪明。”慕连山和张氏夸了几句。   张氏又道:“听说那天定北侯也在场,把贾二姑娘和条蛇关进了间屋子里,那蛇的毒牙倒是拔了,不过,等把贾二姑娘放出屋子,她吓得不轻,说话都疯疯癫癫了。”   “也是活该。”慕连山道:“定北侯也在,念念,那你可见到定北侯了?”   慕念瑾点点头。   慕连山感叹句,“定北侯还真是残忍,竟然把个姑娘和条蛇关在起。念念,你以后遇到定北侯,就远远避开他,免得得罪他。”   慕念瑾没有出声,她还要蹭江寒恕的气运呢,避开是不可能避开的。   江寒恕残忍又如何,她又不害怕,并且,江寒恕是在为她撑腰啊!   慕念瑾放下竹箸,拿帕子擦擦嘴角,然后笑着道:“定北侯之所以那样对贾蓉,是因为贾蓉心思恶毒,是她先放蛇要伤害女儿。女儿差点被蛇咬了,爹爹和娘亲想好怎么替女儿出气了吗?”   江寒恕个外人,都会替她惩治贾蓉,慕念瑾倒是想知道,她这对便宜爹娘会怎么做?   陡然听到这番话,慕连山愣,他没想过要替慕念瑾出气!   但是被慕念瑾这样问出来,慕连山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了,他神色尴尬,结巴了下,“念…念念,贾蓉已经受到惩治了,她被送回了她亲生父母家里,那等穷乡僻壤之地,连件新衣裳都穿不上,她带着银子回去,人又变得疯疯癫癫,还不被那些人生吞活剥了!”   “是啊,念念,往后她吃的苦头不少呢!”张氏跟着道。   慕念瑾歪了歪脑袋,看向他们二人,拉长了调子,带了些嘲讽,“哦,女儿知道了,爹和娘不打算为女儿出气!”   慕念瑾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心里就没抱任何期待,她是故意这么说的,果不其然,慕连山和张氏还真是不让她失望啊!   慕连山和张氏神色更尴尬了,感情他们俩说了长串的话,都白说了。   慕念瑾提炼出来的那句话,真是又直白,又让他们难堪啊!   慕连山支支吾吾的找补,“念念,为父不…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贾蓉已经被定北侯教训过了,等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为父和你娘定替你出气。”   慕连山和张氏也知道心虚,又急忙找补夸了慕念瑾几句。   至于那些夸赞,慕念瑾不怎么在意。   她差点被蛇咬,这两人知道了这件事,却没关心她几句,如此,那些夸赞也显得太可笑。   不过,慕念瑜倒是不好受极了。   当初她攀附宜春侯府,是想着多些人脉,结果她不过是禁个足,贾蓉就被吓得疯疯癫癫送到了庄子里,慕念瑾却更得慕连山的看重。   屋子里安静下来,慕连山和张氏不再说话了,他们俩还难堪着呢。   这段饭下来,除了慕念瑾和慕则绪,其他几个慕家人心里都不怎么舒坦,没夹几筷子菜。   不过,慕念瑾倒是心情不错,看到她那便宜爹娘和便宜妹妹不高兴,她的胃口反而越发好了。   待用过膳,张氏才又出了声,“念念,你绣的双面绣你舅母也很是喜欢,你表哥快要定亲了,你能不能再绣幅,等你表哥提亲的时候用?”   慕念瑾是会绣双面绣,但这不意味着她要给每个人都绣幅,她回府的时间也不短了,也没见张氏口中所谓的舅母来看过她。   并且,若是她应下了,以后找她绣双面绣的人就更多了,她这是给自己找罪受。   她又不是绣娘,舒舒服服在屋里躺着不香吗?   但凡张氏有丝心疼她,也不会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番话。   慕念瑾轻声道:“虽然我与舅母和表哥多年未见面,我回府后,他们也没来看过我,但表哥去提亲,我这个当表妹的确实该送些贺礼过去。只是,我身子弱,纵是有心,也无力啊!”   “若是为了绣双面绣,我赶在表哥提亲的时候病倒了,可就不好了。这也太不吉利了,是不是啊,娘?”   呃,张氏觉得慕念瑾这番话不太对劲,但她还不能反驳。   她只得道:“是有些不吉利,那就算了吧。”   这些人情往来,慕连山本没有想太多,但听了慕念瑾的话,他不乐意了。   张氏娘家人对慕念瑾不上心,那就是对慕府不上心,他的女儿岂是别人可以使唤的,把他们慕府的脸面往哪儿搁?   况且,他自个还没收到过慕念瑾绣的双面绣呢!   慕连山沉下脸,对着张氏道:“都说了让你和你娘家少来往,念念都比你想的周到。念念回府这么久,你娘家有人来看过她吗?除了赶在母亲寿宴那天来了咱们府上,其他的时候对念念不管不问,竟然好意思让念念给他们绣双面绣!”   “念念身子弱,绣幅双面绣多不容易,岂是你娘家那些人能得到的?你要是再拎不清,为了你娘家的事情让念念费心,那你就回你娘家去吧。”   回娘家去?   这番话不可谓不重,慕连山当着慕念瑾她们和下人的面说出这种话,丝毫不顾及她的面子,这让她以后怎么立当家主母的威严?   张氏气得要吐血,她都说了不让慕念瑾绣双面绣了,怎么慕连山还劈头盖脸训了她顿!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章更新的时候是6000字左右,后来我又添加了3000字的剧情,看过的小可爱可以重新看一遍,不需要再次订阅就可以看。   感谢在2021-07-0300:19:22~2021-07-0400:52: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离开慕家(一)   慕连山这样骂她,看不起她的娘家人,就是看不起她。   屋里这么多下人都在,张氏这会儿的脸色可不好看,只觉自己丢人极了,“只是让念念给她表哥绣幅绣画,她表哥又不是外人。不绣就算了,你何至于大动肝火说出这么过分的话!”   “我过分?”   “啪”的一下,慕连山一掌拍在案桌上,“你既嫁到了我们慕家,那就是我们慕家的人,别的人怎么就不是外人了?你成天替你娘家人着想,为了你那个外甥,还要让念念生着病给他绣双面绣,你知不知道念念身子弱?”   “我怎么不知道?”张氏心里的闷气越来越多,她一口血都快吐出来了,“我刚刚不是说算了吗?”   “难不成我嫁给了你就得和我娘家人断绝关系?慕连山,你别太过分,你这哪儿是对我娘家人不满意,你这是对我不满意吧!你看我上了年纪人珠黄,巴不得让我给你那些爱妾们让位吧!”   这下,慕连山脸色也不好看了,“你看看,你有当家主母的样子吗?反正,以后少和你娘家来往,少为了你娘家的事来麻烦念念!”   慕则绪坐不住了,急忙劝和道:“爹,娘,你们快消消气,都这么大年纪了,你们别吵了,传出去不是让别人看笑话吗?”   慕连山和张氏争抢着指责对方,这是慕念瑾没想到的。   慕连山口口声声在心疼她,但慕念瑾可不会当真,她还不清楚慕连山的为人?   慕连山哪里是在心疼她,不过是觉得如果她给张氏娘家人绣了双面绣,丢了慕家人的脸面。   但不少人都知道慕念瑾会刺绣,今个张氏因着自己外甥来麻烦她,明个也会有其他人找她刺绣,她若是什么都不做,又显得太不近人情。   慕念瑾道:“爹,娘,女儿实在是没办法绣双面绣,但马上就是端午佳节,干脆女儿给你们和表哥绣几个香囊,可好?”   慕连山刚刚发了一通火,这会儿还沉浸在“慈父”的角色里,“荷包都不用绣,万一你再累着了!”   慕念瑾对张家人没太多感情,按理说绣不绣香囊都行,只是,绣几个香囊,既顾全了张氏的面子,又显得她自个不那么不通情理,堵了张氏和张家人的嘴,还能免去日后的不少麻烦。   慕念瑾道:“表哥提亲也不是小事儿,娘亲都开口了,总不能让娘亲难做人,我就绣几个香囊,累不着的!”   慕连山点头,“那好,你随便绣绣就行,千万别累着。”   他转头又对着张氏道:“还是念念识大体,以为别再为了你娘家人让念念受累了。”   呵,这般下她的面子,张氏恨不得在慕连山脸上挠几道,她忍着怒火,不情愿应了一声。   慕念瑜低着头撇了撇嘴,她这个大姐姐倒是聪明。先是不愿意绣双面绣,这会又说要绣几个香囊,绣香囊基本上不费什么力气,还能讨了所有的好。   看,慕连山不就又在夸慕念瑾了!   用过膳,其余人陆续离开,慕念瑜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她禁足只有几天,可就是这短短的几天,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慕念瑾识破了贾蓉的诡计,大出风头,慕连山甚至为了维护慕念瑾而和张氏吵了起来,这是她万万没想到的事情。   慕念瑾刚回府的时候,她能够看出来,不管是慕连山,还是张氏,对慕念瑾并不看重,也没有太深厚的感情,只要慕念瑾实实待在府里养病,不给慕家人丢脸就行。   可是,慕念瑾先是在慕夫人的寿宴上惊艳亮相,现在又给宜春侯府帮了忙,慕连山对她是越来越维护了。   慕念瑾的光芒越盛,她就只能永永远远活在她的光芒之下,黯然失色。   贾蓉一个假千金,都知道想法子阻止贾芙和晏国公府的亲事,那她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慕念瑾嫁进靖勇侯府!   挥退屋里下人,慕念瑜走过去,“娘,您别难过。爹也真是的,您整日操持府中事宜,他却为了大姐姐这般不给您面子。”   张氏含着泪,哼了一声,“念念出生后,你爹就对我没感情了,他巴不得我早死!”   “娘,您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要长命百岁才是,您收养了女儿,女儿还要长长久久给您尽孝!”慕念瑜眼光一闪,“其实,以前爹爹不会对您说这种话的,大姐姐回府后,爹爹为了大姐姐,不顾您的颜面,若非大姐姐不愿意给表哥绣双面绣,爹爹也不会和您吵起来。”   张氏心里自然也有怨言,她拿着帕子擦泪,“我又没逼着让她绣双面绣,她不愿意就算了,你爹至于朝我发火吗?”   “是不该发火。”慕念瑜接着道:“娘,大姐姐身子弱是弱,可她都去了宜春侯府好几次了,若不是她往宜春侯府去,也不会被贾蓉放蛇去害她。”   “她有精力教别人刺绣,怎么就没力气给表哥绣双面绣,大姐姐是不是不愿意和外组家亲近啊?”   张氏擦泪的动作一顿,慕念瑾不愿意亲近张家人,那就是没把张家看到眼里。不把张家看到眼里,就是嫌弃她这个当娘的。   见状,慕念瑜顺势道:“娘平日要忙府里的事情,还要操心大姐姐的身子,可我瞧着,大姐姐好似与娘也不太亲近。她明明早就知道宜春侯府的事情,回来后也不告诉您与爹爹,反而瞒着你们。”   张氏脸色沉了沉,慕念瑾是她亲生女儿,可到底没在她身边长大,还不如一个养女贴心。   慕念瑜观察着张氏的脸色,“大姐姐现在就不与咱们亲近,等她嫁人了,若是低嫁也就罢了,她还得依靠咱们,可如果姐姐成了高门主母,怕是咱们要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呢,更别提让她帮什么忙。”   张氏一怔,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像慕家这种官宦之家,本就是用儿女们的亲事来壮大自家,谋求利益。若是慕念瑾不与慕家人亲近,便是给她找个好人家,也是浪费了那门好亲事。   张氏拍了拍慕念瑜的手,“瑜儿,你先回去,让我再想想。”   出去静兰院,慕念瑜露出一个古怪的笑。   有贾蓉这个前车之鉴在,她自然不会蠢到走同样的路,既然光明正大去抹黑慕念瑾的名声是行不通的,那她只能从张氏入手了。   张氏是个拎不清的,刚好方便了她。   绣双面绣要耗费不少心神,但绣几个香囊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没用多长时间,慕念瑾就绣好了。   端午的前一天,张氏把慕念瑾叫去。   慕念瑾到的时候,慕念瑜也在。   张氏道:“念念,明个是你的生辰,也是你及笄的日子,本该大肆操办,但五月初五,毒月恶日,家家户户都在驱邪辟恶,不方便大张旗鼓给你贺寿,我请了你祖母来为你加笄。”   五月是毒月,五日是恶日,五月初五,又被称为恶极之日。这一天出生的孩子被认为是不吉的,是以在慕府的那几年,哪怕慕念瑾那时候还是个孩子,也从来没有人给她过过生辰,只一碗长寿面就打发了。   去到苏州,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并不在意这些习俗,每年的五月初五,陈家人都会给她过寿,还会邀请慕念瑾的好友来给她庆贺。   只是,没想到时隔十年,她回到慕府,慕家人还是觉得她在这天出生很是不吉。   慕念瑾神色清冷,没有出声。   见慕念瑾不能热热闹闹的及笄,慕念瑜倒是高兴,她故意道:“娘,我和大姐姐的生辰没差几天,大姐姐的及笄礼不能大肆操办,那到了我及笄的那天,也不用多么热闹。”   张氏不同意,“那怎么行,女儿家的及笄礼只这么一次,可不能随意,你大姐姐情况特殊,你的生辰又没问题,到时候多请些人来。”   情况特殊?   听到这几个字,慕念瑾笑了笑,讽刺意味尽显,“敢问娘亲,我的情况怎样特殊?”   张氏顿了顿,道:“你出生的日子不吉,本该是驱邪避疫的日子,哪里能过寿?”   慕念瑾轻笑了一声,随后她神色越发清淡冷漠,“所以,娘亲认为我是不吉之人吗?”   张氏脸色拉下来,这让她怎么回答?   “念念,你懂事些,不是家里人不想给你过寿。京城有户人家的女儿和你同一天出生,也是在五月初五,那家人曾经还请了法师来府里驱邪,我们可没有这样对你。”   “没有吗?”慕念嘲弄地道:“我五岁那年,你们也是请过僧人来府里做法事的。”   提起这件事,张氏脸色僵硬,一时哑言。   望着屋里的几个人,慕念瑾突然觉得很累很累。   她本想着便是和慕家人不亲近,那也就凑合过日子吧,不和慕家人太亲近,面子上过得去就行,反正许多人的一辈子都是这么凑凑合合过去的。   但这一刻,慕念瑾敷衍都懒得敷衍了。   张氏是她的亲娘,可对她的情谊,少得可怜。   慕念瑾淡声道:“郁桃,把那几个香囊拿来。”   给过香囊,她就离开。这是最后一次了,慕念瑾想,她就不应该对慕家人抱有任何期待。   见慕念瑾没再提及及笄的事情,张氏还以为慕念瑾接受了,她拿着香囊反复打量,“念念这香囊绣得倒是精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好看的香囊。”   听到这话,慕念瑾心头的嘲讽却是更浓了些。   第一次?   慕念瑾冷冰冰盯着张氏,“几年前,我学会了绣香囊,便立马亲手绣了几只,随着信送到了京城。此后,每年我都会送些香囊、帕子回京,都是我自己绣的,我在信里也提过这件事,娘亲忘记了吗?”   张氏张了张嘴,若非慕念瑾这会儿说到了这件事,她早就忘了还有这一遭。   慕念瑾送回来的香囊和帕子,慕府又不是没有,第一次见到还算稀罕,后面再送来的,就没那么在意了,张氏便直接让人放到了库房里,现在怕是落了几层灰了。   张氏有些尴尬,“念念,你绣的那些香囊和帕子,我们自然是用了。只是,为娘记得之前你的绣功不算太好,那香囊和帕子也只能在府里用,戴去外面多有不妥,我和你爹戴了几次便收起来了。”   借口,都是借口罢了。   张氏说的每一个字,慕念瑾都不相信。观张氏方才的表现,就知道她是在说谎。   慕念瑾远在苏州,十年来慕家人从来没有去看过她。她学会绣香囊后,第一个绣的香囊便是给张氏的,养她长大的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都排到了后面。   那时候她还小,不知道被扎了多少次手指,但她也不觉得疼,想到这香囊是给她爹娘和弟弟的,她满心满意的欢喜。   只是,十年来,她一针一线绣的东西,张氏从来都不在意。   真是可笑啊。   “您不稀罕,那我也不必再给您绣什么东西了。”慕念瑾轻笑着摇了摇头,声音轻浅却坚定,“这是最后一次了。”   “女儿告退。”慕念瑾没再说什么,头也不回出了屋子。   望着慕念瑾的背影,张氏心头突然涌上几分莫名的惊慌,她总觉得,那句“最后一次”话里有话。   这正合慕念瑜的意,她急忙起身,“娘,大姐姐好像不高兴了,我去把她找回来。”   慕念瑾快步离开静兰院,一草一木,一砖一瓦,这慕府她已经熟悉了,可这一刻,她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她不想再在这里待下去了。   慕念瑜在她身后喊道:“大姐姐。”   慕念瑾看也没看她一眼,继续朝前走。   慕念瑜快步追上来,“大姐姐心里很难过吧!也是,及笄的好日子,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却不能风风光光的过生辰。”   “娘亲说等我及笄那天,会请周婶婶当赞者,那一天,一定会是个好日子,让人难忘。到时候,大姐姐可以跟着一起热闹啊!”   慕念瑾转过身,目光清冷,“还没到那一天,是不是好日子,还说不准,还是,别高兴的太早。”   慕念瑜脸色一变,莫非到了那天慕念瑾要搞什么事?   慕念瑾懒得搭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在她身上停留,直接离开了。   见慕念瑾没有回去清月院,郁桃不解地道:“小姐,咱们是要去哪儿啊?”   慕念瑾看着她,“你先回去,我想出去走走。”   “啊?”郁桃没立即答应,“小姐,天都快黑了,您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郁桃,让我静一会儿,好不好?”慕念瑾叹口气,“等天黑了,我就回来,你放心,我不会在外面待久的。”   慕念瑾不高兴,郁桃是明白的。   她很少看到小姐沮丧或是难过,有什么事都藏在心里,可小姐也是人,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好,如果天黑了小姐还没回来,我就出去找您。”   慕念瑾点点头,出去慕府。   临到傍晚,街上来往的行人少了不少,街道两旁的商铺有些也关门了。   经过每一家每一户,屋里的说话声和欢笑声也隐约传到外面,透着烟火气息。   慕念瑾抬头望着半边天空,落日和晚霞瑰丽灿烂,但她却不知道自己能去哪儿。   她回京也才一个月多点儿的时间,除了慕家,她无处可去。   慕念瑾沿着街道往前走,渐渐地,人烟越来越稀少,哗哗的流淌声响起,她来到了河边。   河边种着许多垂柳,慕念瑾抱膝蹲在一棵柳树下,想把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没有回京的时候,哪怕慕连山与张氏没有去看过她一次,可她心底深处是很期盼与家人团聚的。   哪儿孩子会不期盼亲情呢?回到慕府,她努力去亲近张氏,但张氏不仅不在意,还一而再不把她的真心当回事儿。   张氏偏袒慕则绪,偏袒慕念瑜,唯独对她这个亲生女儿,最是冷淡。   慕念瑾不知道为什么张氏不喜欢她,但如今这都不重要了。不管张氏还有其他慕家人以后会不会与她亲近,她都不在意,也不稀罕了。   慕念瑾好想回去苏州,回到陈家。   她抱着膝,轻轻啜泣出声。   虽说不在意,可她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难过啊!   这条河与一湖泊连着,平日有不少游玩的画舫与船只经过此处。   此时月明风清,晚霞绚烂,远处袅袅炊烟升起,湖面飘荡着一艘画舫,一派悠闲自在。   画舫金银装饰,华丽富贵,是三皇子包下来的。   几位皇子也在,三皇子举着酒,“寒恕,这里有不少美人,都盼着伺候你呢。”   江寒恕轻扫一眼,一一掠过对面站着的女子,只那视线透着冷淡。   确实是美人,腰肢纤细,眉眼风情,但那些人身上的香料和面上的脂粉味太重,颇是刺鼻。   江寒恕摇了摇手中酒盏,一饮而尽,“三皇子,你们尽兴,我出去透透气。”   三皇子打趣道:“寒恕你不行啊,温香软玉,最是诱人,平日多去秦楼楚馆待一待,你会喜欢上这些脂粉味的。”   江寒恕薄唇微扬,“我粗糙惯了,无福享受,三皇子就替我享受这些美人吧。”   说着话,他出去画舫,去到船舱,脸上的笑意散去。   边关那些将士和百姓,哪里能过上这般享乐的日子。   船只轻缓,周围的柳树青葱婀娜,一阵清风掺杂着水汽迎面而来,凉爽怡人。   江寒恕立在床头,眺望着远方,突然,不远处女子的哽咽声随着晚风传来,飘进他的耳里。   江寒恕看过去,隐约只看见小小的一团儿,听了一会儿,那哭声倒是有些熟悉。   江寒恕眉头微皱,好像是慕念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400:52:59~2021-07-0423:4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离开慕家(二)   无论在梨花悦看到绿烟的尸体,还是在宜春侯府遇到那长蛇,江寒恕都没见慕念瑾哭过,可此刻,那小小的一团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即便是在这无人之地落泪,她也不敢放声大哭,该是有多伤心和无助!   江寒恕薄唇轻启,“靠岸。”   船头划船的下人道:“侯爷,可要奴才将画舫在此处停留,好等待侯爷回来?”   今个约他来画舫游玩的是宫里的几位皇子,尤其三皇子好美色,不便让他见到慕念瑾。   “不必。”江寒恕道:“替我告诉几位皇子,我有事先走一步,改日再请他们乘船赏景。”   画舫在岸边停下,沿着石阶而上,许是慕念瑾哭得太认真,并没有发现江寒恕的到来。   走到慕念瑾面前,江寒恕垂眸望着她。   蹲在地上,慕念瑾看起来更小了,细薄的肩膀一抖一抖,清浅的呜咽,猫叫似的,挠在人心上。   江寒恕温声道:“哭什么?”   慕念瑾一愣,她呆呆抬起头,“侯爷?您真的是侯爷吗?”   江寒恕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啊?   “难不成还是假的?”江寒恕走过去。   慕念瑾那一双好看的眸子含着晶莹的泪珠,水雾濛濛。   眸里满是泪水,白皙的脸颊泪痕明显,梨花带雨,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江寒恕附身,拿出素色的帕子递给她,“擦擦泪。”   慕念瑾哽咽一声,顿了顿,接过帕子。   她无处可去,一个人躲在这里发泄情绪,怎么又被江寒恕碰到了?   江寒恕的声音透着少有的温柔,“还想哭吗?”   慕念瑾攥着竹青色帕子的手一顿,她沉默了一会儿,闷着声音道:“想。”   还是小姑娘呢,总该让她哭个够才是,江寒恕唇角噙着浅笑,“那便哭吧。”   慕念瑾愣了愣,她就算想哭,可江寒恕在这儿,她也哭不出来啊!   看她这副模样,江寒恕又道:“若是没力气哭了,不妨和我说说话。”   他撩袍坐在草地上,和慕念瑾有着一人宽的距离,并排而坐。   见状,慕念瑾忍不住抽泣一下,“说…说什么?”   江寒恕转头看着她,“若是你不想说,便不说。若是你想说话,不拘说什么都行。”   江寒恕没有出现的时候,她在这临水的地方,心情难过,周围的水汽更是沁凉刺骨。可此时有江寒恕陪着她,仿佛萦绕在慕念瑾周身的萧瑟和冷清也散了不少。   慕念瑾呆呆望着手里的帕子,这帕子是竹青色的,没有绣任何花纹,干净又清香。   不知静默了多久,她用那帕子擦了擦眼泪,出声道:“侯爷,我今天很不开心,很难过很难过。”   江寒恕声音温柔,“为何难过?”   “明天是端午节,也是我的生辰。从我生下来,慕家人就没有给我过过生辰,我爹娘说我出生的日子不吉利。可养我长大的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从来不觉得我不吉利,每年他们都会陪着我一过生辰,会给我送礼物,会给我准备好吃的点心。”   “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与我并无血缘关系,他们都不嫌弃我,可我爹娘为什么不喜欢我啊?”   “他们更喜欢慕则绪,便是连慕念瑜,也被他们放在心上,我很努力的去亲近他们,可我显得格格不入。是不是因为我身子弱,我活不了太长时间,我没在他们身边长大,所以他们才不喜欢我?”   说着话,刚刚擦了泪,此刻慕念瑾眼里又盈满了泪珠。   江寒恕注视着她,“你身子弱,你不在慕府长大,这不是你的错。”   “他们不喜欢你,是他们的问题!”   “不是我的错吗?”慕念瑾迷茫地对上江寒恕的目光,那双眸子湿漉漉的,“我以为,如果我像慕则绪或者慕念瑜那样健康,爹爹和娘亲便不会嫌弃我。”   望着慕念瑾,江寒恕突然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他也和慕念瑾有过同样的难过与困惑。   江寒恕拿过慕念瑾手里的帕子,轻轻替她擦去泪痕,“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慕家人不懂得珍惜你。”   外人都觉得江寒恕残忍无情,可此时的他,却让慕念瑾觉得安心。   慕念瑾突然想把心里话告诉江寒恕,“我五岁那年被送出慕府,去到苏州,虽然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待我很和蔼,可我还是很想家。”   “陈家祖母很会刺绣,她告诉我,若是想家,就把那些想念融进一针一线里,做成香囊给爹爹娘亲送去,我也是因为这样才学刺绣的。”   “我每年都会亲手做香囊给慕家人送去,可我今个才知道,我爹和我娘根本就没用我做的香囊,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   “就连当初我回京,本是说好了派人来接我,可因着祖母过寿,派来的下人迟迟未到。我不想陈家祖母担心,没将这件事告诉他们,只说慕府的管家在码头等着我。我一个人带着郁桃乘船回京,我在路上,还经历了很多事。”   慕念瑾眼眶一酸,回京途中她遇到了系统,死而复生了两次,可如果系统没有耗尽能量让她重生,那么,她还没有回到京城便死在路上了。   这些事情,慕家人永远不会知道。   “我回到府里,才知道我爹娘根本没有派人去接我。从一开始,他们就不喜欢我,是我太傻了,竟然急着去和慕家人团聚。”   “慕家人待我亲和还是冷淡,我不是感受不出来。我总觉得,我和慕家人隔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即便我再怎么努力,也不会被他们的接纳。以前我觉得我可以忍,那毕竟是我的爹娘,可现在,我不想忍了。”   江寒恕静静听着,“那就要不忍了。”   慕念瑾眉心微蹙,心里没底,“可是,我能去哪里呢?”   她要回苏州,慕家人肯定不会让她回去的,她是女儿家,又没有铺子田地可以傍身,无处可去。   江寒恕却没回答,只是道:“你还想留在慕府吗?”   咬了下唇,慕念瑾摇摇头,“不想,那里让我觉得喘不过来气。”   “等明个我及笄了,我试一试他们会不会同意让我回去苏州。若是他们同意,那我就回苏州去。若是他们不同意,那我再想法子。”   总之,慕念瑾不会忍气吞声,也不会委屈自个的。   回去苏州?   江寒恕勾了勾唇,“一旦回到苏州望亭县,你便不是京城的慕家大小姐,这里的繁华与权势都不再属于你,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慕念瑾毫不犹豫地道。   什么权势富贵,她本就不稀罕,她回到京城,是因为她在意慕家人,可现在,她连慕家人都不在意了。   江寒恕想,那有什么人会让她在意呢?   他又问道:“那你没有想过继续留在府里,用真心去感化慕家人吗?万一时间久了,他们就会发现你的好。”   慕念瑾微微瞪圆了眼睛,“我用一年、两年、十年或是更长的时间去对他们好,除了浪费我的真心与时间,到头来我又能得到什么?迟来的亲情和悔悟比草还贱,我才不要。”   她曾经渴望与慕家人好好相处,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这么没底线的去讨好慕家人。   面前的少女,玉软花柔,但不柔弱。   慕念瑾的回答,和他想的一样。   江寒恕薄唇轻启,“既你不想,那就不留在那里,明天早上我去接你。”   慕念瑾不想留在慕家,那就让她离开慕家,永远离开。   “啊?”慕念瑾不明白,“侯爷,您要带我去哪里呀?”   江寒恕没有要为她解惑的意思,他转移着话题,“我想知道你为何会被送出京城,便是你身子弱,也不该被送到苏州养病。”   慕念瑾被送出京的时候,当时江寒恕九岁,对于慕府的事情他有所耳闻,但并不十分清楚。   慕念瑾道:“我娘怀着我时摔了一跤,我是不足月出生的,我生下来就身子弱,大病小病不断。五岁那年,府里来了一个嬷嬷,当时那嬷嬷领着我去府里的湖边玩耍,可我不小心踩到一块石头,摔到了湖里。”   “落水后我身子更弱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好转。有一天,一个算命先生说我毒月恶日出生,命格凶煞,如若继续待在府里,不仅会缠绵病榻活不过十六岁,还会给身边的亲人带来灾厄,然后,我爹娘就把我送到苏州养病了。”   江寒恕道:“那算命先生是从哪儿找来的?”   “我不太清楚。”慕念瑾不解地道:“怎么了?”   “我瞧那算命先生不过是一派胡言。便是佛法有为的慧元大师,也说不出别人何时生、何时死。”江寒恕嘲弄地道:“说是让你去苏州养病,其实是你爹娘怕你给他们带来灾厄吧!”   慕念瑾低下头,揪了下指尖儿,小时候她也天真的以为她爹娘不得不把她送出府养病,可后来她才明白,不是这样的。   一时间静下来,见慕念瑾情绪低落下去,江寒恕又出了声,“你被送出京的那一年,我也遇到了一些事情,我被山匪绑架了。”   听到这话,慕念瑾顾不上伤心,她急忙抬头看向江寒恕。   江寒恕被绑架她是知道的,江寒恕今个告诉她这件事,无异于再次揭开自己的伤疤。   江寒恕的声音响起,“我一个人逃了出来,我父亲和大哥却遇害了。母亲无法接受这件事,她变得神智不清。”   慕念瑾轻声道:“我听说过。”   对上慕念瑾的目光,江寒恕的瞳孔黑亮幽深,“那你可知道我母亲一见到我,病情会越发严重?”   慕念瑾吃了一惊,“为…为什么?”   “我母亲觉得是我害死了我的父亲和兄长,若不是我,她不会丧夫又丧子。母亲她记恨我,不愿见到我,一看见我就会变得疯疯癫癫。”   “小时候,她常把我关在屋子里,让我对着我父亲和兄长的灵牌忏悔赎罪。”江寒恕声音流露出寂寥,“那时,我曾想死的人是我就好了,用我的命,去换我父亲和兄长的命。”   “当时,和你一样,待在公主府里,让我喘不过气来。后来,我去到了边关。再后来,我好端端在你面前和你说话,一切都过去了。”   原来,军功赫赫、备受圣宠的定北侯,也有这般压抑难过的时候。表面上繁花锦簇,实则个人有个人的苦楚和不容易。   慕念瑾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樱唇微张,“侯爷告诉我这件事,是在安慰我吗?”   “是,便是再难过,总会过去的。”江寒恕笑了笑,补充道:“我撞见了你的秘密,你也知道了我的秘密,你不用担心我会说出去。”   慕念瑾摇摇头,“我不担心的。”   即便江寒恕不告诉她这件事,她也不觉得江寒恕会把她与慕家人的矛盾说出去,她知道江寒恕不是这样的人。   江寒恕又问了同样的问题,“这会儿还想哭吗?”   慕念瑾呼出一口气,她往远方看去。   天色渐渐暗下来,夜空繁星闪烁,璀璨烂漫,倒映在水面上,星星点点,光芒盈满水面。   热闹的虫鸣在草丛里响起,远处灯光辉煌,温暖耀眼。   慕念瑾收回视线,抿唇浅浅一笑,“不想了,多谢侯爷。”   如果江寒恕没有出现,她这会儿应该还在难过。和江寒恕说了会儿话,倒是解开了她的心结。   慕念瑾梨花带雨的模样很漂亮,弱柳风扶动人心,可是江寒恕更喜欢看见她笑。   墨眸生出笑意,江寒恕道:“这就好。”   夜色渐深,一阵晚风吹来,掺杂着河里的水汽,慕念瑾不由得打了个哆嗦,好冷啊!   虽说这会儿不哭了,但方才流了那么多的泪,慕念瑾那双桃花眼有些肿了,泛着红,像枝头上的粉桃。   江寒恕克制着像抚上少女那双眼睛的冲动,他握紧右掌,面色不显,“夜深了,这里寒气重,待久了怕是要生病,回去吧。”   慕念瑾也不敢拿自个的身子开玩笑,“好。”   她起身走了几步,江寒恕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府。”   慕念瑾笑了笑,没拒绝,心里流过一阵暖意。   慕念瑾与江寒恕保持着距离,她走了一会儿,忍不住道:“侯爷,刚才您是怎么发现我在这儿的啊?”   江寒恕:“听到有个小姑娘在哭,我就来了。”   慕念瑾知道他又是在打趣她,“侯爷,不带这样的,您说实话。”   江寒恕低笑一声,“这条河临着湖,我与几位皇子在画舫上赏景,我出来透气,恰好听到了你的哭声。”   原来江寒恕抛下了几位皇子来安慰她,慕念瑾担心地道:“那岂不是耽误了您与几位皇子赏景,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江寒恕不在意地道:“无碍,改日我再请他们一次就是。”   江寒恕个头高,影子也长,两人走在一起,慕念瑾的身影映在地上,和少年的影子紧紧挨着。   有江寒恕在,漆黑的一条路,她走起来却是丝毫不怕。   回到慕府,慕念瑾停下脚步,“侯爷,您快点回府吧,今天多谢您。”   江寒恕点点头,“睡个好觉,进去吧。”   慕念瑾这么晚才回来,门口的小厮急匆匆给她开了门。   进去的那一刻,慕念瑾转过身子,只见江寒恕还在那里,少年身姿颀长,在夜色中轮廓分明,芝兰玉树般矜贵俊美。   慕念瑾晚了弯眸子,冲他挥挥手。   回到清月院,躺在床上,慕念瑾突然想起江寒恕让她明天早上等着他,她本是想问一问,可一打岔忘记了这回事。   江寒恕是有什么事吗?算了,明个就知道了。   *   下午慕念瑾离开静兰院不久,慕则绪也去了张氏的屋子。   张氏打量着他,关心问道:“则绪,你脸色怎么了?”   慕则绪低着头,眉头皱起来,等了一会儿才道:“没事,娘。”   听他这样说,张氏也没多想,“这是你大姐姐绣的香囊,你挑一个拿回去吧。”   慕则绪却迟迟没有动静,望着梨木桌上的香囊,出了神。   张氏以为慕则绪看不上这些东西,她随口道:“你若不喜欢那就算了,左右也不过是个香囊而已。”   张氏转而对着慕念瑜道:“瑜儿,你可追上你大姐姐了,她怎么说?”   慕念瑜状若委屈,“许是不能热热闹闹的过生辰,大姐姐很不高兴,她也不想让我的及笄礼太热闹,她说,让我不要高兴得太早。”   听到这话,正在出神的慕则绪蓦然抬起头,不,不是这样的。   他来静兰院的路上,无意间听到了慕念瑾和慕念瑜的对话,慕念瑾才不是这个意思。   他的二姐姐一贯表现的体贴懂事,单纯善良,可今个的慕念瑜,实在颠覆慕则绪的认知。   他以为慕念瑾待他不亲近,还总是欺负二姐姐,可今个他才知道,原来不是这样的。   慕则绪眉头越皱越深,“二姐姐,大姐姐没有……”   慕念瑜心里一紧,以为慕则绪发现了什么,慌忙道:“没有什么?”   慕则绪心里乱得很,他这个二姐姐,难不成一直在慕家人面前伪装吗?   “算了,没有什么。”慕则绪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他把剩下的话咽进肚子里,转头对着张氏道:“大姐姐的为人您也是清楚的,她何至于说那样的话和二姐姐计较,定是二姐姐误会了。”   良心过不去,慕则绪板着脸,“二姐姐,大姐姐是女儿家,有些话她没有那样的意思,你不要曲解她的意思,省得败坏大姐姐的名声。”   慕念瑜脸色沉了沉,到底不是亲姐弟,慕则绪明明讨厌慕念瑾,可还是会替她说好话。   慕念瑜勉强挤出一抹笑,“是。”   *   第二天早上,想起江寒恕找她有事,慕念瑾更衣梳妆,不过,她倒是先见到了张家人。   今个是她及笄的日子,张家人也来了。   张氏和慕念瑜领着张家一行人,慕念瑾的舅母朱氏进去屋子,打量一圈,阴阳怪气地道:“本是端午佳节,我们还得过来给念念你祝寿。”   慕念瑾淡声道:“朱舅母若是不愿,可以回去。”   她都不在意慕家人了,又何需顾及张家人的面子。   朱氏脸色一僵,没想到慕念瑾这般不给她面子。   朱氏还想说什么,只见郁桃急匆匆进来,“小姐,定北侯来咱们府里了,他正在府里等着您。”   慕念瑾有些摸不着头脑,江寒恕怎么来这么早啊?   张氏觉得不对劲,“定北侯来做什么?”   郁桃咧着嘴笑起来,只觉解气,“定北侯来接我们小姐去魏国公府,国公夫人要给小姐办及笄礼。”   魏国公府?   那可是开国一等国公府,无上的煊赫,曾跟着先帝打下过江山,世代传承爵位,府里子弟也都是一等一的出色,在朝中和京城的地位,比之那些郡王的分量还要重。   张氏和慕念瑜愣在原地,魏国公夫人怎么要给慕念瑾办及笄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423:42:16~2021-07-0523:58: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离开慕家(三)   屋里一行人面面相觑,张氏急忙道问道:“国公夫人怎会给念念过及笄礼?”   郁桃却是不回答她,只是对着慕念瑾道:“小姐,侯爷交代了,让奴婢把小姐平常用惯的东西和衣物都收拾好,侯爷在厅堂等着您呢,小姐您先过去吧,奴婢在这儿收拾东西。”   收拾行李,这是要做什么?   慕念瑾想不明白,准备待会去问江寒恕,她点点头,“那我先过去。”   不仅慕念瑾觉得奇怪,张氏、慕念瑜等人更是震惊不已。   见慕念瑾出了屋子,张氏和慕念瑾对视一眼,慌忙跟在慕念瑾后面。   听说江寒恕来了府上,慕连山连早膳都未用呢,急忙迎上去,“侯爷光临,蓬荜生辉,不知侯爷是有何事?”   江寒恕并未回答,坐在梨木椅上,不紧不慢拿起茶盏,撇去浮沫,动作矜贵。   江寒恕虽是武将,可他是皇亲国戚,举止自然是一等一的优雅,他饮茶的动作看着也是赏心悦目。   只是,见江寒恕一言不发,一大清早,慕连山后背竟生出了一层冷汗,心头也像是系了块大石头似的,直往下坠。   难不成慕家哪个人得罪了定北侯?   到了厅堂,慕念瑾走过去,笑吟吟地道:“侯爷,您来了。”   江寒恕“嗯”了一声,放下茶盏,薄唇勾了勾。   望着这一幕,慕连山是目瞪口呆,他拍马屁讨好江寒恕,可江寒恕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儿。他那个大女儿一出现,江寒恕的语气竟然这么温和。   张氏走过去,压低声音道:“定北侯来做什么?”   担心江寒恕是来向慕家人问罪的,慕连山没好气地道:“我怎么知道!”   慕连山是从四品的官职,官职倒不算太低,可他并无实权,他躬了躬身子,“侯爷,不知侯爷是有什么事,可是慕家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了侯爷?”   “不长眼的,倒是有一个。”江寒恕漆色的眼眸扫他一眼。   慕连山急忙道:“是哪个,下官这就好好管教他。”   江寒恕神色淡淡,“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慕大人为官多年,却是连修身齐家都没做到,任由慕府那些人亲疏、长幼、尊卑不分。”   “唰”的一下,慕连山额头的冷汗留下来,江寒恕这话的意思,感情他才是那个不长眼的东西。   后背的袍子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背上,他惶惶不安地低下头,“侯爷教…教训的是,只是下官愚…愚笨,还请侯爷明示。”   笨就笨着吧,江寒恕懒得费口舌,对着慕念瑾道:“走吧。”   慕念瑾有些懵,“去哪儿啊,侯爷?”   江寒恕解释道:“去魏国公府,给你过生辰。”   眼看慕念瑾还想问下去,江寒恕又道:“昨天晚上说好的,今天来接你。”   慕连山胆战心惊听着江寒恕与慕念瑾的对话,江寒恕把他这个当父亲的当成空气,却和慕念瑾这么熟稔。   慕念瑜、张氏还有其他慕家人也听到了这番话,各个神色莫名。   昨天晚上?慕念瑜心里一紧,昨晚慕念瑾跑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啊,怎么会和定北侯扯上关系?   不管怎么样,绝不能让慕念瑾去魏国公府,若是慕念瑾去了,那不就入了魏国公夫人的眼了吗?   慕念瑜挤出一抹笑,“姐姐,好端端的,定北侯怎么会带你去魏国公府过生辰?”   “是啊,念念,这是怎么回事?”魏国公夫人要给慕念瑾办及笄礼,这本是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张氏却笑不出来。   放在平时,魏国公夫人邀请慕念瑾去他们府里,那是天大的荣幸。   可今个是慕念瑾及笄的日子,慕念瑾是慕府的姑娘,若去了别人府上过生辰,把他们慕家往哪儿放,他们慕家又不是死绝了一个人都没有,也不是没银子给府里的姑娘庆生,这可是要被别人指着脊梁骨骂呢!   张氏低声下气地道:“侯爷,魏国公夫人要给念念庆生,实乃荣幸之至,但念念这孩子身子弱,又不常出门,贸然去叨扰国公夫人多有不妥,不如等念念过了生辰,明个让她亲自去魏国公府向国公夫人道谢。”   “慕大人说自己是个蠢的,我看你那夫人和你那养女也是如此,慕大人有时间还是多管教管教慕府其他人。”江寒恕神色冷淡,话里透着讥讽。   张氏和慕念瑜脸色一僵,江寒恕这是在骂她们蠢笨如猪?   虽说她们不是顶顶尊贵的人,可也从来没人当着她们的面这么骂过。   然江寒恕是侯爷,张氏与慕念瑜不高兴又如何,只能承受着。   像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她们二人脸色青一块白一块,难堪极了。   江寒恕又不紧不慢地道:“慕小姐聪颖懂事,蕙质兰心,姑母见了一面,就喜欢上了慕小姐,见你们这些人捧着块石头当成宝,姑母看不过去,特意给慕小姐过生辰。”   江寒恕盯着他,“慕大人,你允,还是不允?”   虽说是问话,可显然江寒恕并没有征求慕连山同意的意思,便是慕连山不同意,他也会把慕念瑾带走的。   好在慕连山到底在朝为官,不是个太蠢的,他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隐约也想明白了几分,能看出来江寒恕对张氏、慕念瑜二人的厌恶。   他急忙道:“能得国公夫人的喜欢,是念念的福气,也是我们慕家人的福气,贱内和瑜儿不懂事,果真是妇人头发长见识短,求侯爷不要和她们一般计较。”   头发长见识短?   先是被江寒恕说她们蠢,这会儿又被慕连山骂,张氏与慕念瑜二人脸色铁青,身子气得直发抖。   慕连山继续讨好地道:“不过侯爷贵人事忙,就不麻烦侯爷了,还是由下官把念念送到魏国公府吧,下官还有贱内也厚着脸皮去魏国公府给念念庆生。”   把慕念瑾接走,是为了慕念瑾开心,若是慕家人跟着去了,那不是扫兴吗?   江寒恕淡声道:“姑母不喜见一些不相干的人。”   慕连山、张氏、慕念瑜:……感觉受到了浓浓的嫌弃!   他们才是慕念瑾的家人,哪里是不相干的人!   不过,这种话慕连山可不敢说出来,他赔笑道:“那我们就不去打扰魏国公夫人了。”   慕念瑜紧紧攥着双拳,长长的指甲掐进了掌心,她却好似感觉不到疼。   那魏国公府在朝中和京城盘根错节,当今圣上还是太子时,老魏国公曾是太子太傅,老国公离世后,这份恩宠延续下来,新任国公也很是得圣上器重,便是几位皇子也抢着求娶魏国公府的姑娘,足以见魏国公的煊赫。   而那魏国公夫人,也不是一般人,乃永宁公主驸马靖勇侯的长姐,也就是江寒恕的姑母。   江夫人出身江家,高门将女,未出嫁时,江夫人曾提着刀去到边关杀敌,可谓是巾帼不让须眉,那些皇亲国戚见了江夫人也不敢摆架子。   成了亲,嫁进魏国公府,江夫人成了国公夫人,那可是宫里的常客,太后和皇后时常请江夫人进宫。   慕念瑾何德何能入了江夫人的眼?   慕念瑜不甘心,好不甘心。   不管江夫人是否真的喜欢慕念瑾,一旦慕念瑾去了魏国公府,要不了半天,这个消息就能传遍整个京城世家圈子,到时候,那些夫人、贵女们肯定会上赶着和慕念瑾交好。   这个风头,不能只让慕念瑾一个人出啊!   慕念瑜露出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刻意和僵硬,“侯爷,大姐姐不常出府,只郁桃一个人陪着大姐姐,我不放心。再说了,今个是大姐姐及笄的好日子,还是有家人陪着更好些,省得外人说什么闲话。我确实愚钝,但照顾大姐姐还是会的,就让我跟着大姐姐去魏国公府吧,我一定片刻不离大姐姐。”   听到这话,慕念瑾细眉微扬,江寒恕前脚说她蠢,慕念瑜这会儿可就自己承认了,她这个便宜妹妹,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换做其他人,估摸着要被慕念瑜这番话打动了。   但江寒恕目光透着一二分讥讽,“既知蠢,就别去丢人现眼了,省得损了慕小姐的面子。”   恍若满满一盆冰狠狠砸到了身上,慕念瑜脸上的笑意凝在了嘴角,那一个个字,像刀子似的,直往她脸上扎。   若是地上有个缝,她恨不得一头钻进去,也比当着慕念瑾的面丢人现眼强。   “噗。”   一旁站着的二房的慕念然幸灾乐祸笑了出来,定北侯这话说的没毛病,看慕念瑜以后还敢不敢装可怜装柔弱了!   听到慕念然的取笑,慕念瑾更加觉得丢人。她忍不住在想,慕念瑾是不是也在看她的好戏?   慕念瑾不得张氏疼宠,少不了慕念瑜挑拨离间,江寒恕声音重了几分,“鱼目成不了珍珠,更别妄想去取代珍珠,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还是趁早看清楚自己的身份。”   慕念瑜头越来越往下低,江寒恕话里的警告和高高在上的无视,让她无地自容。   没有被慕家收养之前,慕念瑜有过窘迫难堪的经历,成了慕家小姐后,她摇身一变,变得光鲜亮丽,她很长时间没有再觉得尴尬丢人了。   可今个,她这么多年费心思营造的一切,被江寒恕轻飘飘几句话,踩在了地上。   她的面子,她的荣光,轰然之间尽数倒塌。   慕念瑾静静看着这一切,便是她从来不把慕念瑜放在眼里,然府里有这么个人上蹿下跳搞事也很是令人心烦。不过,慕念瑜这会儿身子抖啊抖的,可真是解气啊!   江寒恕转身对着慕念瑾道:“走吧,姑母在等着你。”   昨晚上江寒恕说今个要来接她,可慕念瑾怎么也想不到是这么一回事儿。   去魏国公府过寿,实在是出乎慕念瑾的意料。但不管怎么说,江寒恕不是莽撞之人,这样的安排必然有他的用意在。   虽然慕念瑾想不明白,但她不会不答应,“好。”   马车就在外面等着,江寒恕嫌弃帘幔,温声道:“小心点。”   慕念瑾狡黠一笑,“知道啦,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花瓶。”   慕家人与张家人看着这一幕,一个两个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堂堂定北侯,竟然给慕念瑾掀帘子上马车?   江寒恕把他们当成空气,不,在江寒恕眼里,他们连空气都比不上,他们就是个蠢人。   可江寒恕对慕念瑾,是如此的体贴。   望着定北侯的马车远去,慕连山神色复杂。   慕念瑾体弱多病,谁知道能活多长时间,他便对他那个大女儿不怎么上心。五月初五,恶极之日,张氏和他商量不用大肆操办慕念瑾的及笄礼,他也答应了。   可他万万没想到,定北侯和魏国公府会给慕念瑾庆生。   等慕念瑾和江寒恕彻底离开,张氏不悦地道:“即便定北侯位高权重,颇得盛宠,又怎能直接把念念带走?还那样轻视咱们,这不是把咱们慕府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你这蠢货!”慕连山本就有怒火,听到这话,他心里的火气也被那柴火燃了似的,唰的一下升腾上去。   江寒恕话里的警告,他隐约明白了些。   慕连山一巴掌扇在张氏脸上,“你这妇人,愚不可及,还敢编排定北侯,你当咱们慕家多了不得?若不是你对念念的及笄礼不上心,我才不会得了定北侯的厌恶。”   张氏身子一踉跄,“你打我?”   被打了一巴掌,张家其他人也在,可除了张老太太,没一个护在张氏面前。做戏要做全套,慕念瑜搀着张氏,“父亲,母亲不是有意让慕家丢脸的,定是大姐姐和定北侯说了什么,定北侯对您、对咱们慕家有所误会。等我及笄那天,周婶婶会来咱们府里,到时候把事情说清楚,让周婶婶代咱们去向定北侯解释。”   “鱼目成不了珍珠,更别妄想去取代珍珠……”,江寒恕的这句话回响在慕连山的脑里。   慕连山盯着慕念瑜,无论江寒恕是不是误会了,结果就是刚刚那样不会再有所更改。   慕连山的眼神很是阴沉,让慕念瑜心底生出一丝害怕,她忍不住往后缩了一下。   慕连山拉下脸,低喝道:“定北侯说你蠢,你这段时间还是少露面,待在府里好好反省反省,也顺便看清自个的身份。”   “是。”慕念瑜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蠢”这么个字,她今个听了不知有多少次。慕念瑜狠狠咬着的唇出了血,从今个起,她在府里哪还有尊严和地位。   *   还未到魏国公府,慕念瑾在的马车突然停下来,不多时,只见帘幔被掀开,江寒恕颀长的身姿出现在她面前。   慕念瑾道:“侯爷?”   江寒恕上来,在慕念瑾对面坐下,这时,辚辚的车轮声重新响起。   江寒恕温声道:“魏国公夫人是我的姑母,姑母性格豪爽,见了她,你不要怕她。”   江寒恕是魏国公夫人的侄子,这层关系慕念瑾是清楚的,她抿唇笑了下,实话实说,“紧张是有些紧张,但我倒是不怕的,我不过是个弱女子,便是我说错了什么话,想来江夫人也不会和我一般见识,况且,我相信侯爷带我去魏国公府,是为了我好,不会害我的。”   “只是,您说江夫人见过我,我怎么没有印象,这是不是您编的借口?”   江寒恕碰了碰鼻尖儿,姑母自然是没有见过慕念瑾,这不过是方便他把慕念瑾接到魏国公府的说辞。   江寒恕薄唇微扬,“姑母确实没有见过你,但我确定,等姑母见到你,她一定会喜欢你的。”   慕念瑾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好,那我就不紧张啦!”   目光落在江寒恕的眼睛,然后渐渐往下移,慕念瑾注视着江寒恕,江寒恕替她撑腰,带她来魏国公过生辰,还替她出气。   便是连她的亲人都做不到,可江寒恕费心为她做了这些。   慕念瑾认真地道:“侯爷,谢谢您。”   江寒恕勾了勾唇,“谢什么,省得再让我撞见你哭鼻子,小小姑娘,可不能轻易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哭。”   慕念瑾抽了抽鼻子,“我就要及笄了,我不是小姑娘了。”   江寒恕一本正经地道:“怎么不是,你比我小。”   慕念瑾脆生生的反问道:“侯爷,你才比我大四岁,你还没弱冠呢,难不成你很老吗?”   江寒恕一噎,“和我拌嘴,你还说你不是小姑娘?”   慕念瑾用着同样的话,反问道:“侯爷,和我拌嘴,你还说你自己不幼稚吗?”   话语落下,四目相对,望着彼此,两人不约而同笑出来,他们俩确实挺幼稚的。   到了魏国公府,这是慕念瑾第一次来这里,无需仆人领路,江寒恕这带着她去了江夫人那里。   进去屋子,慕念瑾落落大方道:“念瑾见过夫人,夫人万福。”   魏国公夫人和许多女子不一样,纵是上了年纪,可她眉眼间的英气犹在,多一份则浓,少一分则淡,恰到好处,让她显得格外美丽,又格外动人。   江氏打量着慕念瑾,面上露出笑,方才慕念瑾和她那侄儿一起进来,一个面如冠玉,一个姿容韶秀,看着可真是养眼。   江氏招了招手,“好孩子,来这边坐,不必多礼。”   慕念瑾乖乖走过去,在江氏身边坐下。   江氏仔细端详着慕念瑾,她这样的地位,也见过不少美人,可像慕念瑾这样清秀脱俗、容貌无双的姑娘,并不多见。   也难怪她那侄儿一大早就来到了魏国公府,说是想让她给一位姑娘办及笄礼,还说,想让那姑娘在魏国公府住下。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小可爱们。   感谢在2021-07-0523:58:27~2021-07-0623:4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3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离开慕家(四)   江氏摆摆手,“吉时快到了,宴席该开始了,走吧,咱们过去。”   江寒恕带着她来到魏国公府,魏国公夫人要给她办及笄礼,这一切的一切,都出乎慕念瑾的意料。   “夫人,听闻您给我办及笄礼的那一刻,我很吃惊,但更多的是感动。”说着话,慕念瑾眼眶一热,除了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是第一次有人不嫌弃她的生辰。   “我在五月初五这天出生,从小我爹娘便告诉我,这天出生的人不可大肆庆生,不然会给其他人带来灾祸和邪祟。夫人,五月初五,是毒月恶日,夫人愿意给我办及笄礼,念瑾感激不尽,但念瑾也不愿打扰夫人。我不吉利,不能害了夫人。”   “胡说。”江氏眉峰挑起,“谁敢说你不吉利,让他站到我面前,看我不撕了他的嘴!”   这话说的豪迈,慕念瑾一愣,眼里的泪倒是逼退了回去。   江氏又问道:“你可知我的出身?”   慕念瑾轻轻点头,“夫人出身江家。”   “我父兄皆是武将,不仅是我,就连我的嫂嫂和弟妹们,也都上过战场,什么吉利不吉利,若我相信这些没有用的东西,我们江家人何至于上战场,等着那些吉利的人去击退敌军好了!”江氏拍了拍慕念瑾的手背,“孩子,不吉利的不是你,而是那些心思恶毒的人。”   慕念瑾眼眶又是一热,但这次她努力克制着情绪,没让眼泪流下来,她点点头,“夫人,我知道了。”   聪明听话的孩子谁会不喜欢,江氏笑着道:“今个是你及笄的好日子,可不能流眼泪,该高兴才是,好好享受你的及笄礼吧。”   江氏站起身,转头对着江寒恕道:“寒恕,你也来。”   慕念瑾出现的那一刻,厅堂里的贵女们静了片刻,纷纷注视着慕念瑾,然后议论声又响了起来。   “慕家大小姐来了!”   “定北侯也在?”   “听说是定北侯亲自去接慕大小姐的,她还搀着魏国公夫人,可见国公夫人很疼她啊!”   这里聚了许多贵女,慕念瑾没和这些贵女们打过交道,但也能认出来是哪家的姑娘,京城大半世家的姑娘们都在。   赶在平时,没有几个人能请得动那些贵女,可今个,她们都来参加慕念瑾的及笄礼。   慕念瑾面上不显,心里却是很是惊讶,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贵女在这里,江夫人和定北侯,真的是费心思了。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慕念瑾一身素色衣裙,乌发垂在身后,一步步随着引导,伴随着祝辞响起,为她加笄的是江氏。   又一次出乎慕念瑾的意料,望着站在她面前的江氏,她微微一怔,“夫人。”   江氏巾帼不让须眉,未出阁时立有功名,嫁人了,夫妻恩爱,子孙满堂,可谓是多福多寿之人,满京城也没几个比江氏还要地位贵重的人。   等闲人是劳烦不动江氏的,有江氏亲自为她主持及笄礼,自然是极大的荣耀。   可是,这样太麻烦江夫人了,这样的恩情,也太重了,慕念瑾何德何能,能让江夫人这样待她!   江氏面带笑容,手里拿着一根玉石嵌珠九重鸾凤钗,口中念着祝词,为慕念瑾加笄。   观礼的贵女们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慕念瑾,平日不曾听说过慕念瑾与魏国公府有过往来,然今个能让魏国公夫人亲自主持及笄礼,除了宫里的公主,还有哪个贵女不愿意呢!   一人感叹道:“那玉钗好漂亮,好东西我也见过不少,这么好看的玉钗,倒是少见,怕是要不少银子!”   “何止,我长姐是六公主的伴读,六公主平日很是得圣宠。前不久进贡了一批玉石珠钗,托我长姐的福,我也见到了六公主分到的玉钗。”另一位贵女接过话,“我瞧着那支钗子,也不如这支九重鸾凤钗精致。”往日,这些贵女们听过慕念瑾的名字,可也只是听过而已,慕念瑾家世算不上显赫,她又刚回府不久,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今天,魏国公夫人如此大手笔,把对慕念瑾的喜欢毫不掩饰地表现在众人面前。这些贵女看慕念瑾的眼神有探究,有好奇,但不再有一丝轻视。   “我见你第一面,便觉得你这孩子是个清正心善之人,今个又长大了一岁,祝你身体康健,一世顺遂。”江氏慈爱地道,她又多补充了一句,“还有,这九重鸾凤钗,我来不及为你准备,是寒恕替你准备的。”   是江寒恕?慕念瑾下意识看向江寒恕。   不知是江寒恕一直在看着她,还是江寒恕也感受到了慕念瑾的目光,慕念瑾看过去时,恰好对上了江寒恕的目光。   江寒恕墨眸生出浅笑,冲她微微颌首。   人心都是肉长的,最初的时候慕念瑾害怕过江寒恕,后来因着要蹭气运,她打算和江寒恕打好关系,可现在,慕念瑾很感谢他。   是不掺杂一丝虚情假意的感谢,这与江寒恕能不能让她蹭气运无关。   她不曾从慕家人那里感受到的温情,江寒恕统统给予了她。   *   慕念瑾的及笄礼热闹又隆重,慕府里倒是死气沉沉,乌云盖顶。   慕则绪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见个人影,慕连山、张氏和慕念瑜则拉着一张脸,没有一个人有好脸色。   朱氏打听着消息,慌忙跑回慕府,没眼色地嚷嚷起来,“哎呦,了不得啊,魏国公夫人给念念举办的及笄礼排场可大了,请了好多贵女去给慕念瑾庆生,魏国公府门外的马车停了一排又一排。”   左一个蠢,右一个蠢,慕念瑜数不清自己被嘲讽了多少次了,她本就觉得丢人,听到朱氏这番话,她心里的嫉妒和不甘又升了上来。   慕念瑾凭什么入了魏国公夫人的眼,她又忍不住想,慕念瑾的及笄礼排场很大吗,到底有多大?   这个念头一出来,像是被燃了火星子一样,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慕念瑜道:“朱舅母,你说的可是真的,你亲眼看到了?”   朱氏翻了个白眼,也就她那弟媳是个傻的,把一个养女当成宝。   朱氏没好气地道:“当然是真的,我去的时候,魏国公府门口聚了不少人呢,不信你看看去。”   慕念瑜坐不住了,那排场到底是有多大啊,魏国公夫人真的这么喜欢慕念瑾吗?   坐不住的人不止慕念瑜一个,张氏突然站起来,“走,看看去。”   被慕连山打了一巴掌,张氏呕得直吐血,可说一千道一万,她才是慕念瑾的亲娘,然而自己女儿的及笄礼,她这个当娘亲的一眼都见不到,传出去不是被人笑话嘛!   慕念瑜对着慕连山道:“爹爹,定北侯不让咱们参加姐姐的及笄礼,只是,咱们到底是姐姐的家人,咱们去到魏国公府门前,魏国公夫人说什么也会让咱们进去的。姐姐的及笄礼上要是没有一个慕家人,明个起,风言风语不知道要有多少!”   这也是慕连山所担心的,他想了想,急忙带着慕念瑜、张氏等人去到了魏国公府。   去到魏国公府,慕连山几人果然看到了那长长几排的马车,魏国公府门口还围了不少孩童和女眷,有一个小厮拎着竹篮在分发糖果花生。   那小厮本来面朝着慕连山几人,一看到他们,立马转到了另一边。   慕连山、张氏、慕念瑜:……   不仅江寒恕把他们当空气,感情连一个下人都不把他们放到眼里去了。   慕连山尴尬极了,他沉着脸不出声。   慕念瑜急得慌,顾不上丢人了,她走过去,“国公夫人在给慕家小姐办及笄礼,可否让我们进去?”   那小厮打量慕念瑜一眼,“有请帖吗?”   “没有。”慕念瑜道。   小厮道:“那不行。”   慕念瑜慌忙道:“你可知道我是谁?慕念瑾是京城慕家的大小姐,我是慕念瑾的妹妹,是慕家的二小姐,参加她的及笄礼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里是你一个下人可以拦我的?”   拿权势压他,那可是不行的,这个小厮好歹也是魏国公府的下人,有权有势的人他见得多了去了。   小厮道:“慕二小姐,我只是魏国公府的一个下人,是不是天经地义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应该办好主子交代的差事,管你是不是慕大小姐的妹妹,没有请帖,一概不能进去。若是放你进去,出了什么意外,慕二小姐能担得起责任吗?”   她竟然被一个下人拦着了?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慕念瑜又尝到了那股难堪的滋味。   这时,江云薇的马车停下,她被本要进去魏国公府,余光看到慕家几人,她好奇走过来,“瑜儿,你也是来参加你姐姐的及笄礼的吗,怎么不进去啊?”   慕念瑜咬着唇,眼里的泪说来就来,“今个是我大姐姐及笄的日子,我爹娘还有我,早就开始为大姐姐准备生辰了。可不知怎么回事,我大姐姐突然来到了魏国公府,不知是不是我大姐姐嫌弃我们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太寒酸?云薇,你带我进去,就算我大姐姐看不上我们慕家,可我们毕竟是她的亲人,在她及笄这天,总该陪在她身边。”   江云薇问道:“你没请帖吗?”   慕念瑜摇摇头,“我大姐姐不让我们来魏国公府,国公府的小厮也不让我们进去,不知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们也没得罪魏国公府啊!”   江云薇没多想,只以为慕念瑜说的是真的。   她刚要开口答应,旁边正在拿瓜果的一个妇人听到了这话,她高声道:“今个魏国公可真热闹啊,我还以为是魏国公府有什么喜事,原来是给慕大小姐庆生。”   这妇人沾了慕念瑾及笄的光,刚才还抢到了一个金锞子。   她虽然没见过慕念瑾的面,但吃人手短,拿人手软,总该有点表示不是。   妇人转头盯着慕念瑜,“你说慕小姐嫌弃你们给她准备的及笄礼太寒酸,我看这怪不到慕大小姐头上,是你们太寒酸了吧。”   “慕大小姐不是魏国公府的姑娘,魏国公夫人便能这样对她,你们却舍不得给慕小姐庆生,你们这些人是白吃饭的?亏你们还是她的家人!”   妇人双手撑着腰,唾沫星子飘到慕念瑜脸上,“你说你是慕大小姐的妹妹,要你真是她的妹妹,今个是慕小姐的好日子,她能不请你参加?魏国公夫人能不请你参加?怕是你做了什么让人讨厌的事,人家才不想见到你吧!”   被一个粗俗的妇人指着鼻子骂,那唾沫星子吐了她一脸,慕念瑜气得直发抖,顾不得保持平日的伪装了。   “你,你!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我爹是从四品的京官,你敢这么对我说话?你这个市井妇人,无知粗俗,你们一家人,就一辈子当个穷鬼吧。”   这妇人和街坊邻居拌嘴的次数多了去了,还会怕慕念瑜不成?   那妇人呸了她一下,“我还以为你是哪个公主或者宫里的妃子,就你这副模样,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你爹才是从四品的官,这有什么骄傲的?京城这地方,最不缺的就是达官贵人,我三叔公弟媳的小姑子的嫂子的娘家人,还是从一品的官呢!你也不害臊!”   “把你祖宗十八代扒拉一遍,你又是哪个穷鬼的孙子,哦,不,孙女。”   “你这姑娘看起来挺年轻,怎么手还抖起来了?我爹今年八十多岁了,那手都没你抖的厉害,你别在魏国公府门口掉眼泪了,还是快点去看病吧,这病可得早点治好才行,不然多难看啊,哪个男子敢娶你?”   刚才的泪是假的,但这会儿慕念瑜是真的想哭。   被江寒恕骂,被慕连山骂,被一个小厮骂,到最后还要被一个粗俗的妇人骂,她还不如不活呢!   慕念瑜噙着泪,看向江云薇,期望江云薇能替她解围,“云薇,你快把我带进魏国公府。”   这会儿,江云薇倒是变了脸色,那妇人的话是不好听,但不是没道理。   要是慕家人没做过分的事情,魏国公夫人岂会不让他们进去?   眼看慕念瑜要拉她的胳膊,江云薇忙退了一步,“瑜儿,这是魏国公府,能不能放人进去不是我说了算,我先进去了。”   话音落下,江云薇急匆匆进去魏国公府。   慕念瑜狰狞地看着江云薇的背影,枉她这么多年来讨好江云薇,遇到了事情,江云薇连把她带进魏国公府都不愿意。   “呦,姑娘,你不仅手有毛病,你这眼和嘴也有问题啊!”那妇人又凑了过来,直直盯着慕念瑜,“我知道这附近的医馆在哪儿,我这婆子最是好心,不和你这个有病的人一般计较,走,我带你过去,有病就要趁早医治。”   这妇人是故意报复她的,妇人的手劲很大,慕念瑜怎么也挣脱不开,慕念瑾今个出的丑,加起来比她前面十几年都多。   门口抢瓜果的那些孩童嚷嚷起来,指着慕念瑜的鼻子,“她有病,她有病!走,带你看病去。”   见对她指指点点的人越来越多,慕念瑜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她才不要去看病,不,她没病!   也没人接着她,慕念瑜径直倒在地上,摔到地上的声音还挺响的,这下子是彻底没了意识。   见状,慕连山和张氏见不到慕念瑾,只能灰溜溜把慕念瑜抬了回去。   小厮找到江寒恕,回禀道:“侯爷,刚才慕家人闹着要进府,奴才听您的吩咐,没让他们进来。那慕二小姐和街上的一个妇人起了争执,她还晕过去了。”   慕家人还真是没脸没皮,江寒恕料到慕家人可能会来闹,他便提前吩咐了下去。   江寒恕淡声道:“若再有慕家人来,还是把他们拦在府外,不要让那些人,扰了慕小姐的清静。”   “是,侯爷。”   ********   慕念瑾是第一次来魏国公府,但今个的及笄礼她过的很开心,魏国公夫人对她很是照顾,那些贵女们也不敢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宴席结束,慕念瑾还想再去向江氏道谢,看到满满一桌子的贺礼,慕念瑾想了想,对着屋里的一个小厮道:“麻烦你把这些礼物搬到江夫人院子里。”   小厮问道:“慕小姐,全都搬去吗?”   “是,全都搬去。”慕念瑾道:“郁桃,你也帮忙。”   这边,江氏正在和江寒恕说话,见小厮把贵女们送来的锦盒全都搬了过来,她不解地道,“念念,你这是做什么?”   慕念瑾浅浅一笑,“夫人,您亲自为我主持及笄礼,今天我很难忘,也很开心。念瑾无以为报,这些礼物也是托夫人您的福才收到的,我曾听人说过,生辰那天收到的礼物沾着福气,念瑾想把这些礼物送给夫人。”   江氏心里淌过一阵暖流,这些礼物沾有福气,所以慕念瑾就要把所有的东西给她送来吗?   不愧是他侄儿看上的姑娘,太贴心了。   江氏故意问道:“那我全拿走了,你不心疼?这可都是好东西。”   慕念瑾笑着道:“不心疼,没有夫人,念瑾是不会收到这么多东西的。”   啧,听到这话,江寒恕心里突然泛起一阵酸意。   是他求姑母给慕念瑾办及笄礼的,那九重鸾凤钗也是他给慕念瑾准备的,到头来,他怎么什么都没有?   江寒恕起身走过去,“慕小姐,我的谢礼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出自《士冠辞》 第32章 、寒恕,你可是对念念有意?   还说自己不幼稚,江寒恕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朝她要谢礼。   慕念瑾狡黠的道:“谢礼当然有,等江夫人挑过了,侯爷再挑。”   江氏上了年纪,儿孙也都成家了,很少在她面前露出调皮的一面。而面前的少男少女,身上透着的年轻和鲜活,真是让人喜欢啊!   “好了,你别逗念念了。”江氏笑着道:“我和寒恕都不要你的及笄礼物,这福运要给念念你留着,我们也期望你能福寿绵长。”   慕念瑾突然鼻子一酸,她忍着情绪,用力点点头,“谢谢夫人,谢谢侯爷。”   别人给予的温情,是最让她感动的存在,慕念瑾心里软软的。   江氏说起正事,“念念,你别急着回去,从今个起,就在我们魏国公府住下吧。”   慕念瑾微微一怔,“住下?”   江氏:“是啊,住下。”   慕念瑾慌忙道:“这怎么行,夫人您给我办了及笄礼,念瑾感激不尽,我怎能再麻烦夫人……”   知道慕念瑾要说什么,江氏打断她的话,“念念,我这人从小就舞刀弄枪,生下的孩子,不管男女,也都随了我的性子,我一直盼着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儿,可惜没有如愿。”   “我那女儿,早就嫁人了,平日忙着自己的小家还来不及,哪里有时间回来陪我。寒恕他姑父上个月去了外地办差事,要大半年才能回京,我那大儿子也在外地任职。这国公府啊,平日里冷清清的,就我一个人,我白日用膳没有胃口,晚上睡觉也不安稳。若是你能在府里陪着我,我也多个人作伴,你就留在魏国公府吧。”   慕念瑾很清楚,就算魏国公夫人觉得孤单,完全可以把自己的娘家侄女接进府,哪里就需要她!   江夫人这样说,不过是让慕念瑾安心留下来。若是慕念瑾再拒绝,显得太不知好歹。   难怪早上的时候,江寒恕让郁桃收拾行李,当时她还没多想。   慕念瑾犹豫了一下,出声道:“我毛手毛脚,承蒙夫人不嫌弃,愿意让我陪着夫人,那我厚着脸皮打扰夫人了。若是我有不对之处,请夫人尽管说出来。”   江氏脸上的笑意更多了些,“好。”   她与慕念瑾今个是第一天认识,可她就喜欢慕念瑾这样的性子。   落落大方,没有丝毫扭捏,不拿腔作势,也不矫揉造作。若是换成有些姑娘,可不会这么利落的答应,怕是要虚伪地推辞一番才会应下。   既然决定让慕念瑾留下,江氏自然安排好了一切,白天的时候就让下人把院子收拾好了。   她让自己屋里的王嬷嬷领慕念瑾过去,末了,为了给自己的侄儿创造些机会,江氏又道:“寒恕,念念是第一次来府里,你把她送过去吧。”   她没有煊赫的家世,也不是江寒恕的亲人,哪里能再麻烦他。   慕念瑾急忙道:“夫人,不用劳烦侯爷,我自己过去就行。”   “寒恕这会儿又没事,哪里会劳烦他。”说着话,江氏冲江寒恕使了个眼色,“念念今个累了一天了,带她回去休息吧,快去。”   从江氏那里离开,王嬷嬷很有眼色的隔了段距离,把空间留给慕念瑾和江寒恕。   魏国公府雕梁画栋,回廊悠长,典雅净朴。   走在回廊上,慕念瑾看向江寒恕,“侯爷,是您让江夫人把我留在府里的吧?”   江寒恕勾了勾唇,果真什么都瞒不过慕念瑾。   江寒恕虽未直接回答,可慕念瑾知道,他这是默认了。   慕念瑾不会自大到以为江氏喜欢她喜欢的不行,江氏留她在府里,肯定是看在江寒恕的面子上。   那天,江寒恕看到她哭了,知道她想离开慕家,第二天便给她创造了这样的机会。   让自己的姑母为她办及笄礼,还找借口让她留在魏国公府。   她与江寒恕非亲非故,江寒恕却这样的帮她!   慕念瑾有很多话想说,可话到嘴里,又觉得说再多也没什么意思,根本不能把她心里的感激和感动表达出来。   静默片刻,慕念瑾弯了弯眸子,注视着江寒恕,再次道谢:“侯爷,谢谢您!”   道谢的话不长,但真诚之意尽显。   江寒恕温声道:“姑母听说了你揭破贾蓉诡计的事情,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她才会想让你留在府里,否则我说再多,姑母也不会同意的。”   “姑母不拘小节,性格爽朗,不是难相处的人,你不要有心理负担,就当在自己家一样。你留在魏国公府,刚好可以陪着姑母,府里热闹些,对姑母的身子也是好事。”   他年幼时,永宁公主见到他就发疯,江夫人心疼江寒恕,也常把接到魏国公府。是以,江寒恕才求到了江夫人这里。   慕念瑾过意不去,“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仅没用,反而还要麻烦江夫人和魏国公府的下人们。”   “你陪姑母说话,陪姑母用膳,这怎会是没用?”江寒恕安抚道:“你不是平白待在魏国公府的,便是不找你,姑母也打算另接一个姑娘进府陪她。而你聪明懂事,又知礼守规矩,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们这些晚辈照顾不周到,若你实在过意不去,替我好好陪着姑母就是。”   她哪有那么好啊!   既然答应留下,嘴上说的天花乱坠,是没有用的,还不如付诸行动。   慕念瑾抿唇笑了笑,“陪说话、陪用膳我最是拿手,我在苏州的时候,邻居家的婆婆们都爱拉着我说话,我搬个小板凳坐在门口,能听她们说一上午的话呢。”   目光落到慕念瑾脸上,江寒恕不由得想,在苏州的慕念瑾,会是什么样呢?   玉软花柔,她一定会是街坊邻居都喜欢的姑娘吧。   有江氏的交代,魏国公府的下人可不敢懈怠,即便只是上午的时候才开始收拾院子,这会儿整个院子已经收拾干净了,摆设无一不全。   王嬷嬷道:“慕小姐,屋子都收拾好了,伺候你的下人也都在外面等着。这玉珠院,是夫人特意给您挑的。玉珠院离夫人的院子很近,考虑到您的身子,夫人特意交代过,若是无事,不许下人来这边走动。”   江寒恕打量一周,见屋里拔步床、梳妆台、屏风和红木衣柜等摆设一一齐全,他道:“你安心在这里住下,缺什么少什么,尽管说就是。”   慕念瑾点点头,应了一声好。   送走江寒恕和王嬷嬷,慕念瑾返回屋子,她环视着整间屋子,内心有紧张,但更多的是喜悦和坦然。   这是她新的开始,是江寒恕为她创造的机会,她不能不珍惜,也不能浪费。   “小姐,这魏国公府就是不一样,瞧瞧这屏风和桌椅,可真精致,一看就很贵重。”郁桃摸了摸那座十二扇玉石百花齐放屏风,感叹道。   “小姐您刚回慕府的时候,夫人让人收拾的清月院,可远远没有这玉珠院华美齐全,整个院子就咱们两个人,连个下人的影子都没有,还是到了第二天,夫人才想起来指派几个丫鬟小厮过来。”   慕念瑾在心里道,是啊,单单一个院子,就能看出来,张氏是她的亲生母亲,却还没有江夫人对她上心。   有了对比,那份不上心就更明显了。   郁桃不确定地道:“小姐,咱们真的就在魏国公府住下了吗?”   慕念瑾:“是。”   “能待在魏国公府当然很好,我也不想看到小姐您留在慕府受委屈。那慕家人,实在太欺负人了。”郁桃忍不住担心,“只是,万一有人说闲话怎么办?或者慕家人不同意小姐留在魏国公,又该怎么办啊?”   “让别人说去,我又不会掉几块肉。至于慕家人”,慕念瑾神色淡淡,“我五岁那年,他们因为一个算命先生的话,就把我送去苏州,除了写几封信送些银子来,这十年里,不曾来苏州看过我一次。”   “彼时,他们对我不管不问,现在,他们也没资格来干涉我的事情。”   郁桃心里的担忧散了些,“小姐说的是。”   *   江氏抬头道:“把念念送回玉珠院了?”   江寒恕落了座,应了声是,“多谢姑母让她留在府里。”   “你是我的侄儿,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不轻易找我帮忙,你求到我这里,我自然不会拒绝。再说念念那孩子,我是真的喜欢,不是假的。”   “她把收到的及笄礼全部送给我的那一刻,说是要把所有的福运给我,纵然我不是她的家人,心里也是软软的。也不知那慕家人怎么这么不珍惜她,那慕家人是不是都是蠢货?”   江寒恕呷一口茶,不紧不慢地道:“自然是蠢。”   “慕家几人,白天的时候还在魏国公府门口闹了一通,被小厮打发走了。等他们知道慕念瑾要留在魏国公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姑母可要提防些,不要让慕家人进府,慕念瑾出去的时候,也多派些人跟在她身边。”   “知道了,知道了。”江氏忙应下。   自己侄子性情如何,她最是清楚。   江寒恕说了长长一通话,这般费心替慕念瑾着想。她好奇打量着江寒恕,“寒恕,你实话告诉姑母,你可是对念念有意?”   江寒恕正在饮茶,冷不丁听到这句话,他差一点被呛到,“姑母何出此言?”   “你回京后,有不少人要给你说亲,介绍的那些姑娘,模样才情家世出身,样样出挑,但我从未见你提起过哪个姑娘,更别说替那些姑娘打算。”江氏不是平白无故生出这种想法的。   “可是,你对念念不同。姑母第一次在你嘴里听到姑娘家的名字,正是念念,你还对她的及笄礼这般上心。”   江寒恕眉头微皱,“姑母误会了,并非如此。”   “哦?”江氏可是更疑惑了,“姑母是过来人,一个男子喜不喜欢一个女子,心里有没有装着一个女子,姑母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还是能看出来的。”   喜欢吗?   不知是江氏说中了他心里隐蔽的想法,还是他自个也不确定,江寒恕面色凝重了几分。   他确实对其他女子不甚上心,但是,他帮助慕念瑾的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   再说,慕念瑾已经定亲了,定亲对象还是他的侄子。   “姑母,她有婚约在身。”江寒恕皱着的眉头松开,又恢复到平日清冷淡漠的样子,“她是江修的未婚妻。”   江氏古怪看他一眼,是江修的未婚妻,那你还这么费心帮忙?   她那个侄儿什么时候变的这么热心肠,怎么不去帮别的姑娘,偏偏帮慕念瑾!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0723:50:45~2021-07-0823:31: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哈哈笑笑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春梦   江氏又问道:“你说念念已有婚约,是因着她会是你日后的侄媳妇,你才帮她的吗?”   江寒恕脱口而出,“不是。”   他帮慕念瑾,与江修无关。   甚至若不是江氏突然提到这件事,他从不会把慕念瑾与江修联系在一起。   江氏意味深长地道:“寒恕,那你为什么要帮她?这世上,日子不顺受了委屈的女子那么多,你是只想帮念念,还是说,其他女子你也会施以援手?”   江寒恕不禁攥紧了右掌,他未回答,但他心里却有一个十分清楚的答案。   换成其他人,他是不会费心做这些事情的。他不是圣人,其他人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罢了,总要亲身经历方能明白,等她那侄儿自己想通了才行。   江氏道:“天色不早了,我就不留你了,你快回去吧。”   离开魏国公府,回到定北侯府的时候,江寒恕皱着的眉心还未松开。   跟在他身旁侍卫试探地问道:“侯爷,可是朝中有棘手的事情让您烦心?”   “无事。”静了静,江寒恕淡声道。   棘手的事情没有,烦心的事倒是有一件。   清明之前在梨花悦遇到慕念瑾,从那时到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多月的时间,细想他和慕念瑾的交集,不算多,但是也不算少。   在梨花悦时,慕念瑾冷静地分析绿烟遇害一案,给他提供了查案的线索,那时候,除了觉得慕念瑾聪颖心细,他对慕念瑾没有太多其他的印象,也从未想过以后还会与她见面。   然回到京城,他接二连三遇见她。   他看见过慕念瑾笑,也看见过慕念瑾哭,除了柔弱多病、聪明谨慎,他还了解到了慕念瑾更多的一面。   起初,慕念瑾在他眼里不过是一个好看但体弱多病的女子,但现在,慕念瑾是一个无比鲜活灵动的姑娘,她一颦一笑,一言一行,便是江寒恕闭上眼,也能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这是喜欢吗?若不是喜欢,他又为何要帮她呢?   可慕念瑾与江修有婚约,江修又是他的侄儿,他还能和侄儿抢未婚妻不成?   *   慕府。   上赶着去魏国公府,不仅没进去大门,还被一个小厮、一个妇人和一群孩童笑话了   张氏不怎么高兴,也顾不上太担心慕念瑜,烦躁地对着下人道:“瑜儿晕过去了,去请大夫去。”   “去什么去!”慕连山喝道:“你们母女俩还不嫌丢人?刚才是你们闹着去魏国公府,这下可好,丢人丢到外面去了,还有谁不知道咱们慕家人不招魏国公府待见!”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要不是你们母女俩上赶着去,哪里会出丑?就这还敢晕过去,我一张老脸都被你们毁了!”   张氏觉得委屈,“你生气归生气,骂我做什么!”   恰好这个时候醒过来的慕念瑜听到了这话,她一口血涌到了喉咙处。   张氏不想挨骂,感情让慕连山骂她就行了?还不如再晕一次呢!   第一次她是在装晕,她本以为张氏会接住她,不料,没有一个人过来扶她。   她直接摔在了硬邦邦的青石路面上,慕念瑜这会儿头疼背疼腰疼胳膊疼,还想呕吐几口。   慕连山还狠心不给她请大夫,这真是自作自受,慕念瑜后悔得不行。   她颤巍巍睁开眼睛,有气无力叫了一句,“娘。”   张氏急忙问道:“你醒了,瑜儿,你有没有哪里难受?”   “还好,只是……”   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只听张氏道,“既然你没事,那就起来吧。”   慕念瑜又一口血涌上来,她不好,一点也不好,她话还没说完呢,只是做做样子好博取同情啊!   只要和慕念瑾一沾边,准没好事,慕念瑾就是她的克星。   见慕念瑜醒了,张氏便不管她了,不断朝门口看去,嘴上念叨着,“念念怎么还不回来?”   听到这话,慕念瑜拉着一张脸,“这会才刚到午时,那庆生宴席才刚开始,她怎么舍得回来!”   张氏没盼到慕念瑾,倒是在门口看到了慕则绪。   张氏一愣,“则绪,你今早上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你人影?”   慕则绪下意识把手中的木盒藏在袖子里,他支吾一下,“没…没事,周辰也在松岳书院读书,儿子有事去找他。娘,大姐姐呢,我有东西要给她。”   “别提她了。”张氏没好气的道:“她眼里哪还有我们慕家人?今个是她及笄的日子,咱们家又不是不给她庆生,魏国公府的江夫人把她接走了,她去魏国公府庆生去了。”   慕则绪一愣,“大姐姐去了魏国公府?”   慕则绪一回来,盼着慕念瑾尽早回府的人又多了一个。   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府里的管家过来问道:“老爷,夫人,那宴席还摆不摆了?”   慕连山沉着脸,“人都不在,还摆什么!”   “夫人没打算大办大姑娘的及笄礼,宴席统共就三桌,慕家人一桌,张家人两桌。”管家问道:“眼下张家人都走了,老爷,那两桌宴席怎么处理?”   才三桌宴席?   从管家嘴里听到这话,慕连山一张老脸红了起来,他又不由得想起魏国公府外那一排又一排的马车,该是有几十桌宾客吧。   念念是他的亲生女儿,今个还是她及笄的大日子,他才给她准备了三桌宾客,除了慕家人张家人就没有别人了。   便是别人不说他过分,不说他寒酸,这会儿他自个也觉得自己过分得厉害。   管家还杵在那里,“老爷,客人走了便走了,那一桌宴席,给夫人、少爷你们摆上来吧。”   慕连山无精打采“嗯”了一声。   一道道美味的膳食摆上来,香气四溢,可慕家几人一个都没胃口。   慕念瑾在的时候还不明显,觉得多一个人少一个人也无妨,可今个慕念瑾一不在,慕家几人吃饭都不香了。   满桌子的菜摆在面前,慕连山、张氏和慕则绪都没动几筷子。   慕念瑜本该是最开心的,她巴不得慕念瑾和慕家人离心。   可她期望的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她希望慕念瑾被慕家人厌恶和嫌弃,偏偏事情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   慕念瑾走了,慕家那几人吃饭都吃不下去,在他们心里,慕念瑾就这么重要吗?   见状,慕念瑜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一桌子人干脆什么都不干了,隔一会儿朝门口张望一眼,盼着慕念瑾赶紧回来。   这一盼就到了天黑,张氏急的不行,又把那不知说了多少次的话说了出来,“这天都黑了,念念怎么还不回来?”   话音刚落,只见门口进来一人,瞧这像是魏国公府的管家。   魏管家上来就道:“慕大人,张夫人,慕小姐懂事知礼,夫人喜欢慕小姐,打算留慕小姐在府里住一段时间。慕大人可答应?”   慕连山愣了,他好端端的女儿去别人府里住段时间,这算是怎么回事?   慕连山自然是不同意,“念念性子愚钝,又没和贵人们相处过,怕是会惹了国公夫人生气,到时候就不美了。若是国公夫人念起了念念,隔几日让她去魏国公府陪国公夫人说些话就是。”   “是啊,魏管家,江夫人喜欢念念,但也不能擅自把她留在府里。”张氏不高兴的道:“江夫人今个为念念办了及笄礼,可没让我们这些人进去,敢问这是什么意思?”   魏管家轻笑了一下,慕小姐是个聪明的,只是,慕家其他人倒是不会看眼色。   “要不我把你带到夫人面前,你好亲自向夫人问个明白?”   张氏怂了,身子不由得抖了抖。   那魏国公夫人年轻时曾在马上拿着长木仓刺进强抢民女的纨绔喉咙里,一股鲜血喷出来,洒了一地。   当时她恰好在一旁看到了,当头晚上回去就做了噩梦。   魏国公夫人可不是好惹的,再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当面去质问。   见张氏不说话了,魏管家转头对着慕连山道:“哪有当爹的说自己孩子愚钝?不过,慕家其他人蠢笨倒是有可能。”   魏管家也不多废话,“夫人说了,若是慕大人不同意,那她只好多跑一趟,进宫求太后、皇后或者皇上下旨。”   轻飘飘一句话,慕连山身子一僵,在这炎热的天气里,他却浑身只觉冰凉。   当然,是心里害怕,才会这样。   魏国公夫人这话说的倒是豪迈,若是其他人,慕连山只当她是在说笑话。   可这是魏国公夫人,江夫人隔三差五就要进宫陪太后说话,太后和皇后还常留她在宫里用膳,吃饭的时候还能见到皇上。   若魏国公夫人真把这件事捅到了皇上面前,慕连山很清楚,他可是讨不到一点儿好处!   慕连山丝毫不怀疑,魏国公夫人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   慕连山的冷汗出了一层又一层,“哪里好劳烦夫人多跑一趟,她喜欢念念,这是念念的福气,就让念念留在魏国公府吧,夫人想让念念待多久,就待多久。也劳烦你告诉念念,虽然家里人很想她,但是让她不要急着回府,好好在魏国公府伺候夫人。”   管家道了一句,“夫人让慕小姐留在魏国公府,那是把她当贵客对待的,哪里是伺候夫人的!难不成慕大人平时就是这么使唤慕小姐的?”   面前要是有个盆,怕是这会儿盆里装满了慕连山吐出来的血。   慕连山气得够呛,他这是客套话,这魏管家却像是听不懂话一样,一字一句挑他的刺。   慕连山深吸一口气,“自然不是,魏国公误会了。”   一直未出声的慕念瑜,眼色暗下来。   她以为魏国公夫人给慕念瑾办及笄礼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万万没想到,魏国公夫人还要把慕念瑾留在府里。   慕念瑾在魏国公府的时间越久,就像是登上了青云梯,慕念瑾会越来越风光,把她衬托得黯淡无光。   “姐姐留在魏国公府是好事,爹娘也是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慕念瑜走过去,又是往日那般“单纯”的语气,“魏管家,姐姐长时间不回来,肯定会想念家里人,我可以去看望姐姐吗?我不会打扰国公夫人的。”   “家里人若是个好的,那自然是会想念,若是个不好的,哪里有资格让慕小姐念在心里!”   魏管家话里带着讽刺,脸上却是笑眯眯对着慕念瑜道:“慕大小姐让我给你带句话,听说二小姐今个在魏国公府门口晕了过去,既然二小姐有病,那就赶快去治病,总不能让妇人小孩看笑话。”   慕念瑜的笑意瞬间凝结,她装不下去了,她只想大吼几句我没病。   慕念瑾可真会气人,便是不在她面前,一句话就能像刀子一样扎在她心上。   挨个怼了慕家人,魏管家心满意足回去魏国公府,向江氏和慕念瑾回禀此事。   慕念瑾轻轻笑了下,慕家人哪里是盼着她回去,他们不过是没想到她会留在魏国公府,他们害怕事情传出去了被人骂而已。   她拿起桌上的茶水递过去,“魏叔,您跑了一趟,和慕家人说话费了那么多口舌,您快喝杯水。”   魏管家接过茶盏,“慕小姐,老奴对慕家人说的话可不算客气,慕小姐会不会记恨上老奴?”   慕念瑾实话实说,“魏叔,若不是因为我,您何至于和慕家人费那些口舌?虽我无意落井下石,也不想和慕家人有什么牵扯,但听到慕念瑜丢人了,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江氏在一旁听着,对慕念瑾又多了几分好感。既然决定离开慕家,那就不优柔寡断拖泥带水,这性子,真真是合了她的意啊!在魏国公府的第一夜,虽然心绪万般复杂,但最后,慕念瑾还是睡了个好觉。   夏夜的风,掺杂着几丝凉意,伴随着漫天的星光,从慕念瑾的屋子,吹到了定北侯府,把少女的美梦也送了过去。   河边柳树下,少女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那双漂亮的眸子,湿漉漉地盯着他,像笼了一层雨雾,诱使着江寒恕抚上去。   梦里的江寒恕,倒是没有克制那股/欲/望,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了上去。   入手,少女的肌肤莹白细腻,像是上等的玉般,让人爱不释手。   江寒恕又把目光落在慕念瑾的唇上,那唇泛着浅浅的粉,唇形很是好看,一捻唇珠又在诱着他。   许是慕念瑾哭得太可怜,又许是夜色朦胧了他的神智,江寒恕触着那樱唇,亲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江寒恕墨眸睁开,声音比往日要清冷许多,吩咐道:“备水。”   他怎么会做那样的梦,梦里,他还对慕念瑾做了那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说一下,这两天事情多,更少了些,忙完后就会多更的。还有,不会洗白慕家人的,放心,该换慕家人心心念念念着念念了,却得不到念念。 第34章 、剥荔枝;遇见江修   慕念瑾突然离开慕家,慕家几人倒是一夜都没怎么睡好。   第二天一大早,一个个眼下一片青黑。   慕则绪连早膳都顾不上用,匆匆洗把脸,拿着桌上的木盒就跑了出去。   他跑到魏国公府门口,望着国公府的大门,露出犹豫之色。   这会儿时间还早,慕念瑾许是刚刚起床,他贸然去找慕念瑾,是不是不太合适?   罢了,他先在这儿等着,等慕念瑾用过了早膳,他再去见她也不迟。   慕念瑾更衣后,王嬷嬷请她去和江氏一道用膳。   江夫人费心为她着想,若是慕念瑾再扭扭捏捏不好意思,岂不是辜负了江夫人和江寒恕的好意?   用膳的时候,她在陈家是如何与陈家人相处的,便用着同样的心思与江夫人相处。   是以,慕念瑾来到魏国公府的时间不长,但江氏与她相处起来,很是轻松自在。   王嬷嬷笑着道:“有慕小姐在,夫人今个多用了一碗粥呢!”   江氏擦了擦嘴角,“还真是。往日他们都不在府里,便是那膳食再美味,我一个人也没什么胃口。今个有念念在,看着她这样朝气年轻的小姑娘,不知不觉我也多用了些东西。”   “夫人若是瘦了,等魏国公回来岂不心疼夫人?”慕念瑾笑吟吟地道:“魏国公府的膳食这么可口,陪着夫人用膳,我以后可是有口福了。”   江氏朗声笑起来,心想,她前半辈子没有个女儿,遇到了慕念瑾,倒像是多了个女儿。   若不是弄不清楚江寒恕的想法,她还真想认慕念瑾为干女儿。   从江氏院子出来,魏国公府的小厮来禀,“慕小姐,慕家的大少爷正在府门口等着您,说是想见您一见。”   昨个她来到魏国公府,便一直没回去,魏家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只是,没想到是慕则绪先来找她。   慕则绪在魏国公府门口来回不停地转悠,前几天,他还看不顺眼慕念瑾,短短几日而已,慕念瑾离开了慕家,他不确定她还会不会出来见他。   看到慕念瑾的身影,他一怔,惊喜地跑过去,“大姐姐!”   前几天他还不想这么称呼慕念瑾,可现在,“大姐姐”三个字他喊的比谁都利索。   慕念瑾淡声道:“你来做什么?”   慕则绪:“我是来找你的,你真的要留在魏国公府吗?”   “是。”慕念瑾道。   慕则绪打量着慕念瑾的神色,“那你平时还会回去慕家吗?”   慕念瑾反问道:“回去做什么?”   “回去…回去……”,慕则绪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只得道:“便是不做什么,慕家毕竟是你的家啊,你应该回去的,总不能一直待在别人府里,外人会看笑话的。”   慕念瑾不客气的问道:“是看我的笑话,还是看你们的笑话?”   慕连山没话说了,难堪地低下头,外面的人,当然是在看慕家人的笑话。   慕念瑾轻轻笑了一下,“那你们有把我当成家人吗?”   慕则绪想说有,可他嘴唇动了动,却怎么也说不出这个字。   慕念瑾也不在意,“若没有什么事,我是不会回去慕家的。”   慕则绪急忙道:“为什么?大姐姐,我不明白,是因为爹娘对你的及笄礼不上心,你不高兴是吗?”   慕念瑾看他一眼,“我五岁那年,一个算命先生说我命格凶煞,会给身边人带来灾厄,那时我落水不久身子还未好转,爹娘就把我送去了苏州。这十年来,我亲手给你们做的香囊,你们怕是连看都没看一眼吧。每次我给你们的去信,都是厚厚的一沓,可你们呢?慕则绪,你给我回过几封信?”   “上个月我回京时,慕家没有派人去接我,那么远的路程,是我一个人乘船回来的。你见我第一面,便对我出言不逊,当时,娘有训你一句吗?慕念瑜两次三番给我使绊子,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爹和娘真的没有一点儿察觉吗?”   “你以为我只是因着及笄礼一事不高兴?”慕念瑾讥诮地笑了笑,“根本不是。”   慕念瑾连番的质问,让慕则绪说不出一个字来回答。   一次两次不会伤人心,可十年来的每一次累积在一起,确实会让人伤心和失望。   同是慕家人,在慕念瑾被家人忽视的时候,他和慕念瑜却在享受来自慕连山和张氏的关心。   慕则绪张了张嘴,但不知道该说什么,“我……”   按理说,他应该劝慕念瑾不要记恨慕家人,他应该尽力修复慕念瑾和慕家人的关系,只是,他哪里有这个资格呢?   慕则绪长叹一口气,把怀里的木匣塞到慕念瑾手里,“大姐姐,我这几天就要去书院读书了,这里面是一对瓷娃娃,是我给你准备的及笄礼,只是,昨天没来得及送你。大姐姐,祝你生辰快乐。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件事。若你想留在魏国公府,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回到玉珠院,慕念瑾想了想,把那木匣打开。   匣子里是一对憨态可掬的大头瓷娃娃,做工有些粗糙,算不上十分精致,仔细一看,倒是和年幼时的慕念瑾与慕则绪有些相似。   慕念瑾一怔,看来这对瓷娃娃是慕则绪亲手做的。   慕则绪做了他们姐弟俩的瓷娃娃,郁桃道:“小姐,则绪少爷这是什么意思?您离开了慕家,他倒是主动来讨好您了。”   慕念瑾拿把大头瓷娃娃拿在手里,不由得想起年幼时她和慕则绪在一块玩耍的场景。   那时,慕则绪还是个露着屁/股的小屁孩,她去到哪里,慕则绪都要跟在她身后。她落水的时候,慕则绪扑在她床头哇哇大哭,以为她要死了。   郁桃担忧地道:“小姐,为了让您回去慕家,慕家其他人是不是也会来讨好您?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怎么会!”慕念瑾轻轻摇头,“把这东西放到书架那儿吧。”   慕家人的讨好,她已经不稀罕了。   慕则绪一到家,张氏急忙迎上来,“怎么样,念念可说要回来?”   慕则绪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慕念瑾那番质问他的话是事实,可他一直以来享受着张氏的疼宠,他又张不开这个口。   慕则绪支吾道:“大姐姐……大姐姐会在魏国公府待一段时间,娘,您以后还是多疼疼大姐姐吧!”   张氏脸沉了沉,“我怎么不疼她了?”   听到这话,慕念瑜直觉不对劲,“则绪,是不是大姐姐对你说什么了?大姐姐对咱们慕家有怨,她说的话,也未必就是真的。”   夹在慕念瑾与慕家人之间,慕则绪本就心情不大好,他当即反驳,“你为什么会觉得大姐姐对我说了什么?大姐姐不是两面三刀之人,她不会在背地里搞什么把戏。”   又想起那日他偶然间窥到的慕念瑜的真面目,慕则绪皱着眉,“二姑娘,你真的关心大姐姐吗?可你说的每一句话,为什么总是在火上浇油?”   “我…我没有。”   慕念瑾一瞬间慌了神,事情的发展好像越来越超出她的想象。   “够了,都给我少说些话。”坐在主座的慕连山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面摆着的茶盏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让人心悸。   今个他去上值,平常和他没什么往来的官员也围到了他身边,那些人自然不是来恭维他的,而是来嘲笑他的。   魏国公夫人给慕念瑾举办及笄礼本是荣幸的事,然而,魏国公夫人请了不少人,偏偏把慕家人拦在府门外,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这件事像插了翅膀一样,不出半天就传播了整个京城世家,这不,这些人看他的笑话来了。   “慕大人若是手头拮据,和老夫说一声便是,老夫怎么也要拿出些银子让你给自己的女儿办及笄礼。”   “慕大人虽然有两个女儿,可亲生女儿就那么一个,慕大人可是嫌弃自己的女儿太多了?”   “听说你那养女在魏国公府门口晕倒了,慕大人,可得让你那养女快点去看病,不然,外人还以为魏国公府怎么欺负你们了呢!”   “最近京城都是好天气,没有下一滴雨,慕大人又没有淋雨,又没有下河,只是那脑子,怎么不太灵光了?像是进了不少水!”   ……   诸如此类的话,慕连山听了一耳朵又一耳朵,他不知丢了多少次的脸了。   在外面丢了脸,回来又听到了慕家那几个人在争吵,慕连山黑着一张脸,“张氏,念念是因为你不给她办及笄礼才离开慕家的,你尽快把念念劝回来,不然你回你娘家住去!”   “还有你!”慕连山脸色阴沉,盯着慕念瑜,厉声道:“慕家正经的小姐只有念念一个,有些话不是你能说的。”   慕连山是一家之主,他发话了,那些下人也是个捧高踩低的,往日二小姐长二小姐短的那些下人,现在远远见了慕念瑜就要避开她。   望着那些下人慌忙远去的背影,慕念瑜紧紧掐着手心,很不是滋味。   她突然想起那天江寒恕说的话,鱼目是成不了珍珠的,这句话再真不过啊!   在魏国公府的日子很是舒适,江氏外出做客会带上她,平时江氏也不拘着慕念瑾待在府里。   趁着这段时间身子还不错,慕念瑾去看了好几家铺子。   这天,她从外面回到魏国公府,恰好见到了江寒恕。   她高兴地走过去,“侯爷。”   一看到她,江寒恕清隽的面上却露出几分懊恼和尴尬,那天夜里的梦,又浮现在他的脑中。   只是,那时候是在梦中,而此刻,娉婷袅娜的少女,正站在他的面前。   少女亭亭玉立,乌发雪肤,眼若琥珀,比梦中还要漂亮千百倍。   慕念瑾走过来,“侯爷,这几日怎么没见到您啊?”   漆色的眸子不敢落到慕念瑾身上,江寒恕轻咳一声,“这几日有些事要处理。”   “这样啊。”慕念瑾道:“江夫人前几天还在念叨您呢,侯爷快去看看江夫人吧。”   江寒恕是一个人来魏国公府看望江氏的,只是,见到慕念瑾后,他突然改了主意,“一块去吧。”   慕念瑾没有多想,“好。”   江氏正在屋里翻看账本,见到江寒恕与慕念瑾一道进来,她愣了愣,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看到了自己侄儿带着新婚妻子来看望她。   江寒恕与慕念瑾,走在一起真是太养眼太般配了。   江寒恕撩袍落座,“进贡了些岭南的荔枝,圣上给几个臣子赏赐了些,我把我和姑母的那一份一块送来了。”   古诗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可见荔枝之贵重难得。   江氏道:“何必都给我送来,你自己留着便是。”   “姑母多吃些。”顿了顿,江寒恕薄唇轻启,“再说了,姑母这里多了一个人,女儿家喜欢吃这种东西。”   江氏一脸明白的笑起来,嗨,是她这个老人家自作多情了,他那侄儿这是借花献佛呢。   说着话,下人们洗了两盘荔枝送上来,江寒恕把其中一盘推到慕念瑾面前,“尝尝。”   “好。”慕念瑾点点头。   去掉泛红的外壳,里面的果肉晶莹剔透,白嫩嫩的,咬上一口,清爽诱人的汁水迸溅开来。   慕念瑾喜欢吃荔枝,她尝了一颗,又尝了一颗。   见状,江寒恕修长的手指拿起玉盘中的荔枝,剥开那外壳,动作利落又优雅,不一会儿就剥了两小碗。   一份给了江氏,另一份,他推到慕念瑾面前。   “这是给我的?”慕念瑾有些惊讶,心绪也有些复杂。   江寒恕竟然给她剥荔枝!   慕念瑾赶紧道:“侯爷,这怎么好劳烦您!”   “无妨。”江寒恕温声道。   他拿起帕子净手,帕子下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有力量。   慕念瑾呆呆看了几眼,这才移过眼神,江寒恕那双手,算的上是“人间极品”。   “谢谢侯爷。”她捻起一颗白嫩嫩的荔枝,填进嘴里,感觉好像更甜了。   接二连三蹭了几次气运,最近一段时间慕念瑾的身子还不错。   郁桃从外面进来,拿着一封信递给慕念瑾。   这信是慕念瑾在苏州的好姐妹写给她的,让慕念瑾买些京城这边流行的话本子寄回去。   郁桃道:“小姐,红袖书肆最近来了不少话本子,买的人可不少呢。”   慕念瑾把信收好,起身道:“瞧瞧去。”   这边,慕则绪也收到了一封信。   小厮道:“少爷,这是江修少爷送来的信,约您在红袖书肆见面。”   慕则绪嘀咕一句,“江大哥找我做什么,莫不是又让我给二姐姐捎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补昨天的那一更,今天的那一更会晚些,不确定什么时候写完,小可爱们不要等,明天早上再来看。 第35章 、您太看重慕小姐了   来红袖书肆买书的人还真不少,慕念瑾之前也来过几次,书肆的掌柜认识她,“慕小姐里边请,最新的那些话本子都在里面摆着。”   “好。”慕念瑾微微颌首,朝里面走去。   她寻了人少的地方,那里只有两个男子。   慕念瑾正准备进去挑书,只见那高大的书架不知刚刚被谁胡乱翻了一通,乱七八糟堆满了各种话本子,摇摇晃晃,马上就要倒下来。   见书架前还有两人,慕念瑾出声提醒,“小心。”   话音刚落,轰鸣一声响起,那厚重的落地书架眨眼间的功夫倒在了地上。   书架前的两人心跳加速,后怕不已。若不是那位姑娘出声提醒,他们俩这会儿要被压在书架下面了。   其中一人走过去,拱手道:“多谢姑娘。”   慕念瑾朝他看去,细眉微挑,呦,这不是那日和慕念瑜在百花园私会的靖勇侯府世子江修嘛!   这时,另外一个穿着天青色袍子的少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也走了过来。   见到慕念瑾的那一刻,天青色袍子的少年瞪大了眼睛,“大姐姐,是你!”   慕念瑾看他一眼,她误打误撞,救了她那便宜弟弟和江修一命。   慕念瑾无意和他们二人深谈,向另外的书架走去。   但慕则绪快步拦在她面前,“大姐姐,幸亏有你在,不然我和江大哥便是不死,也要没了半条命,那书架又高又大,木材还都是实心的,砸在人身上可不得了。”   不仅砸在人身上不得了,就是那地面,也被砸出了大大的一条裂缝。   江修听着慕则绪的话,微微一怔,目光落在面前的少女身上,原来她就是慕家的大小姐。   他听过不少次慕念瑾的名字,今个却是在慕念瑾回京后第一次见到她。   江修:“原来是慕小姐,多谢慕小姐及时出声提醒。”   见慕念瑾没出声,这时,慕则绪插了一嘴,“大姐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靖勇侯府的世子,江大哥也是定北侯的侄子。”   听到最后一句话,慕念瑾有些好笑,江修不过是江寒恕的侄子,又不是江寒恕的儿子。就这样,还要借助江寒恕的威名来抬高自个的身份。   他这样的出身,不喜欢欠人恩情,江修接着道:“慕小姐来红袖书肆应当是买话本子吧,为了答谢慕小姐,就由在下替慕小姐支付银钱,可好?”   慕念瑾神色淡淡,“举手之劳,不必了。”   可江修像是听不懂话似的,仍杵在慕念瑾跟前,“慕小姐,得了人恩情总是要报答,还请慕小姐不要让我为难。若慕小姐有其他想法,尽可以说出来。”   这会儿报了恩,省得日后这位慕家大小姐找上门挟恩以报。   为难?   慕念瑾勾了勾唇,她才是江修的救命恩人,可江修这番话,倒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   既然如此,慕念瑾就不客气了,“你执意要报恩,书肆所有的书籍我都看上了,江世子可要全部买下来给我?”   江修没料到慕念瑾会这样说,他面上涌出一二分薄怒,“慕小姐,我是真心实意要感谢你,便是慕小姐不在意,慕小姐也勿要戏弄人。”   “这就没意思了,不是你说的要报恩要给我支付银子的吗?”慕念瑾不紧不慢扫他一眼,“我可没让你报答,是你主动开口的。江世子拿不出这么多银子,没办法报恩,是你出尔反尔不守信在写,倒是怪责到我的头上了!你若是这般不讲道理,我可要让书肆里的客人评评理了!”   江修一噎,这慕念瑾果真是伶牙俐齿,难怪瑜儿会被她欺负。   他自然不敢让那些客人评理,“是我的不是,还请慕小姐原谅。”   一个见她不在慕府了才凑上来的便宜弟弟,一个自视甚高表里不一的江修,这两人真是没意思透了。   原谅,那是不可能的。   慕念瑾懒得把时间浪费在这两人身上,她径直越过江修和慕则绪,去到一旁挑选话本子。   慕念瑾今日穿了一身碧色襦裙,将她莹白如玉的肌肤完全露出来,襦裙层层叠叠,飘逸婀娜。   这碧色裙裾绣了一朵巨大的夏荷,红花绿叶,走动间少女步履款款,似是亭亭玉立的荷花从清澈的水中探出来,缓缓绽放,清新脱俗,为这炎炎夏日增添了几分凉爽。   望着慕念瑾袅娜的背影,江修突然问道,“则绪,你大姐姐回京后可曾见过我的面?”   “没有吧!祖母寿宴那天,你是男客,大姐姐又没见着你。后来,云薇姐姐办了赏花宴,好像给大姐姐也递了请帖,但她那天应该也没见到你。”慕则绪想了想,“江大哥,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江修缓缓摇头,若有所思。   按理说慕念瑾回京后这是第一次与她见面,可他总觉得,慕念瑾对他好似有些敌意。   慕则绪又问道:“对了,江大哥,你找我做什么?”   江修拿出一个红漆盒子,“你我就要去松岳书院,再过几天就是瑜儿及笄的日子,到时候我赶不上,这锦盒里的东西,是我提前给她准备的生辰礼,劳烦你替我转交给瑜儿。”   *   这天,江寒恕去靖勇侯府商讨正事,靖勇侯留他用膳。   席间,周氏打听着,“寒恕,你姑母怎么把慕家大小姐留在府里了?”   “姑母嫌一个人住着冷清,便让慕小姐陪她说说话。”江寒恕没有多说什么。   “那慕家大小姐我见过几次,是个蕙质兰心的。”周氏道:“等闲姑娘可入不了你姑母的眼,没想到她把那慕小姐留在了府里。只是,听说慕小姐及笄那日,其他慕家人都没进去魏国公府的大门。”   周氏纠结地道:“慕府两个姑娘及笄的日子相差不久,张氏还想让我给瑜儿当赞者。”   江寒恕随口问道:“二嫂答应了?”   周氏回道:“瑜儿那孩子也算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我便答应了。但出了这等事,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都是些小事,原本江寒恕不会插手这种事情,但这件事,说到底还是和慕念瑾有所关联。   他淡声道:“二嫂还是少和慕家人来往为妙,那慕家人尽是些拎不清的。”   周氏脸色变了变,能让江寒恕说出这种话,不知那慕家人是怎么得罪他了?   江修回府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江寒恕。   他快步迎上去,“小叔。”   江寒恕出声道:“回来了。”   江修犹豫一下,“小叔,最近外面有些您的消息。”   江寒恕问道:“什么消息?”   “说小叔您一大清早去慕府接慕家大小姐,太…太看重那位慕小姐了。”京城世家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盯着江寒恕一举一动的人不少,他做了什么,自是很快就会传出去。   江修忍不住道:“小叔,那慕小姐不过是有几分姿色,往往越好看的女子,越是心肠歹毒,江夫人喜欢她,说不准她就是故意讨好江夫人的,好有其他什么打算。”   江寒恕面无表情,“你可亲眼见到她去讨好姑母了?”   明明江寒恕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什么重话,可他这副不怒自威、矜贵威仪的样子,让江修心神没来由慌了几分,“这…这倒是没有。”   便是江修和慕念瑾有婚约,但他哪里有资格这样点评慕念瑾,不自量力!   江寒恕冷声道:“江修,你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应该知道君子不背后论人长短的道理。对着一个女子肆意诋毁,岂非君子所为?”   “不仅仅这一件事,等遇到朝政大事,你也要这般不辨真假妄议妄传吗?读了这么多年的圣人书,流言你记得不少,可书里的道理你记下了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又短短的一章,小可爱们晚安。 第36章 、去松岳书院   明明江寒恕与他年岁相差不大,可江修与江寒恕站在一起,他总觉得自己处处差江寒恕一头。   江寒恕的那番话,语气并不重,然而,比劈头盖脸骂他一顿还要让他难堪。   江修脸色微红,他低下头,羞愧地道:“小叔,侄儿知错了。”   江寒恕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进去吧,你爹娘在等你。”   江修与慕念瑾有婚约,然江修这样的性子,哪里适合慕念瑾呢?   呆呆望着江寒恕离开,直到彻底看不到江寒恕的身影,江修才进去府里。   今个慕念瑾还救了他一命,可他却在背地里说这样过分的话,难怪江寒恕会训他,确实是他不对,他不应该对着慕念瑾妄议妄传。   见江修进来屋子,周氏让他过来,“修儿,我问你,你对慕家的小姐怎么看?”   江修不知周氏为何会突然提到这件事,他答道:“瑜儿妹妹单纯天真,性格也好,是个好姑娘。”   周氏又道:“那你认为慕家大小姐怎么样?”   江修眉头微皱,“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是我儿子,眼看你也到了成家立业的年纪,有什么话我便直说了。”周氏脸色沉了沉,“前不久云薇在府里举办赏花宴,那天你是不是和瑜儿私下见面了?”   江修一时没有出声,他没想到周氏会知道这件事,过了会,他才道:“是。”   “娘,儿子心悦瑜儿妹妹,恰好瑜儿妹妹也快及笄了,等她及笄,娘去慕府提亲吧。”   周氏吃惊地盯着他,“修儿,你知不知道念念还未出生的时候,我和你张婶婶给你们俩定了娃娃亲?”   江修一怔,“娃娃亲?”   “是啊,我没嫁给你爹的时候,我们周家和张家离得不远,我和你张婶婶关系还不错,在你还小的时候,我们给你们俩定了娃娃亲。”周氏解释道:“若你张婶婶肚里的孩子是姑娘,长大后就嫁进咱们靖勇侯府,若是儿子,那就不提这件事了。”   “后来,你张婶婶生下了念念,当年的约定自然是不能轻易反悔。修儿,和你有婚约的是念念!”   “娘,您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陡然知晓此事,江修一时半会儿并不能接受,“我心里只有瑜儿妹妹,便是娶妻,也不会是慕念瑾。”   “你连娘的话都不听了?”周氏拉下脸,“最初,娘觉得瑜儿是个好姑娘,可这几次,她做的一些事情,不似面上那般单纯没有心机,我也交代你妹妹让她和慕念瑜少些往来,总归,你也和她少些往来。能嫁进靖勇侯府的,绝不会是慕念瑜那样的姑娘。”   年轻人总是不听长辈的话,以为长辈在棒打鸳鸯,江修也是这样。   “娘,我和慕念瑾根本就没见过几次面,便是要娶亲,我也只娶瑜儿妹妹。怕是娘对瑜儿妹妹有什么误会,才会对她没什么好印象,瑜儿不是那样的人。”   周氏气得不行,但她也知道一时半会掰扯不清楚,她无奈地道:“罢了,先不说这件事了,你收拾收拾行李回书院吧,眼下功课要紧,其他事以后再说。”   *   慕念瑾及笄后不久,便轮到了慕念瑜。   日子越近,慕念瑜心里越慌,“娘,周婶婶一定会来我的及笄礼吗?”   慕念瑾离开慕家去了魏国公府,这段时间整个慕家成了京城世家茶余饭后的谈资,丢人都不数不清丢了多少次了。   张氏神情憔悴,哪里有心思在意慕念瑜及笄的事情?   听她这么说,张氏勉强提起精神,“我和她提过了,当时她也应下来了,应该会来的。”   慕念瑜慌乱的心静下来,但那股子害怕还藏在心底,如今慕念瑾有定北侯和魏国公府撑腰,她总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慕念瑜双手紧紧攥着,一个盛大而热闹的及笄礼,是许多女子的期盼,就算她找不到像魏国公夫人那样的贵人,也不能被慕念瑾比下去。   及笄这天,慕念瑜特意精心打扮,只是她在门口等了半天,平日与她交好的贵女都不见影子,只零零星星看到几个人出现。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笑,“罗瑶,还好你来了。”   罗瑶父亲官职并不显赫,但她的大伯是当世有名的大儒,如今还是松岳书院的山长,桃李满天下,十分有名望。   水涨船高,想要和罗瑶攀附交情的人也不少。   罗瑶随手把贺礼递给丫鬟,急忙问道:“瑜儿,你大姐姐是真的得了魏国公夫人的喜欢吗?”   慕念瑜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抹笑,就这么凝在了嘴角,所剩不多的好心情也彻底没有了,像是一盆冰凉的水泼在了心头。   今个是她的好日子,然而其他人见到她的那一刻,张口闭口就向她打听慕念瑾。   这是什么个意思?她就这么没存在感?   慕念瑜一张脸拉下来,“我不知道。”   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罗瑶有些失望,但她也没继续问下去,左右看了看,“今个谁来给你主持及笄礼啊?”   “靖勇侯夫人。”提到这个话题,慕念瑜脸色好了些,“周婶婶待我很亲和,很早之间她就答应了。”   靖勇侯周夫人,地位倒是不低,不过,和魏国公夫人比一比,那还是差了些。   罗瑶没了继续打听的兴趣,她直接入了席。   慕家准备的宴席不少,可吉时都快过去了,没有几桌坐满的。   等的时间长了,有人心急,“张夫人,这吉时都要过去了,你们府里二小姐的及笄礼还办不办了?”   张氏急忙道:“自然是办。”   慕念瑜也忙补充了一句,“各位再等等,周婶婶许是路上耽搁了,马上就会来的。”   她话音刚落下,只见小厮匆忙跑进来,“夫人,二小姐,周夫人传话来,她身子有恙,怕过了病气,不便过来,这是周夫人给二小姐的生辰礼。”   周氏之前答应了,现在又反悔了,为了补偿慕念瑜,她送来的贺礼很是贵重。   可慕念瑜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唰的一下,她一张脸生出热意,像是被烈焰灼伤,火辣辣的疼。   她前脚得意洋洋告诉别人周氏会主持她的及笄礼,后脚她就被打脸了,到头来周氏连人影都没出现。   罗瑶走过来,“你不是说周夫人会给你主持及笄礼吗?”   慕念瑜咬着唇,一张脸成了猪肝色,“我…我……”   这段时间,她出过不少次丑,丢人的滋味她尝了不少,她原本以为不会再有慕念瑾及笄那天更让她难堪的时候了,没想到,总是有更让她丢人的事情发生。   罗瑶话里带着些不屑,“你姐姐能让魏国公夫人亲自替她办及笄礼,听说还是定北侯把她接到魏国公府去的。同是姐妹,怎么周夫人恰好在今天生病了?”   周氏说是身子抱恙,但实际情况如何,在座之人又不是看不出来!   是以,等慕念瑜寒酸得不能再寒酸的及笄礼结束后,那些宾客没夹几筷子菜,陆续找借口离开了。   什么盛大,什么热闹,统统是假的,现实是根本没有几个人来参加她的及笄礼。   望着稀稀落落不见几个人的宴席,慕念瑜受不住,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   她曾经趾高气扬在慕念瑾面前显摆,不曾想,到最后丢人的只有她一个。   慕念瑾还说她及笄这天是不是好日子还不一定,还真让慕念瑾说中了。   她就像是个笑话,不,应该这么说,她已经沦落为一个笑话了。   在慕府她没有了地位,经过今天这一遭,外面嘲笑她的人又要多不少。她的名声和尊严,这是硬生生被人踩在了地上!   慕念瑜在及笄这天出了丑,这件事又传开了。   便是慕念瑾没主动打听过慕家人的消息,也会有人对她提几嘴。   一位贵女笑着道:“慕小姐,当日你不在场,你是不知道慕念瑜那脸色有多难看!哎呦,想想就尴尬,要是我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怕是没脸见人了。”   “小时候我和慕念瑜闹了矛盾,她看见有人来了,就赶紧哭起来,让别人误会我对她动了手。就因为她,那一次我爹娘狠狠训了我一顿。这仇我可记着呢,终于看到慕念瑜出丑了。”   慕念瑾轻轻笑了笑,如今她不在慕家,慕念瑜该开心才是,可是,有些东西本就不属于慕念瑜,她费心筹谋,也只是适得其反。   若慕念瑜以真心对待周氏,周氏说什么也不会那样下她的面子,说到底,还是慕念瑜自作自受。   *   这天,江寒恕去魏国公府看望江氏,江氏关切地道:“寒恕,这几日不见你过来,可是朝里事情多?”   江寒恕解释道:“事情不算多,只是,罗山长的儿子要娶亲了,罗山长给我递了请帖,我这几天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打算去罗家一趟。”   罗山长是有名的大儒,江氏听说过他的名讳,“罗山长状元及第,以前在国子监教学,但他忠厚博学,无心仕途,一心扑在做学问上,前几年辞官离京,创办了松岳书院。他在国子监的时候,曾教过你几年,可是有这回事儿?”   江寒恕点点头,“罗山长也算是我的老师,多年不见,便是没有那桩喜事,我也该去拜访他老人家。”   松岳书院不在京城,一来一回需要几天时间,江寒恕又道:“姑母,我不在京城,我留了两个侍卫在这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情,立即让那两个侍卫给我传信。”   “我一个活了半辈子的人能出什么事?”年轻人的心思,江氏还是能猜透几分的,江寒恕担心的哪里是她这个老人家!   江氏提议道:“听说松岳书院环境很是不错,你既然要去那里,不如把念念带上。平日没有其他事情,念念那孩子也不常出府,刚好趁着这次机会,你带她出去走走。”   作者有话要说:  啾咪,晚安! 第37章 、侯爷,房间分你一半   大夏天赶路不是件好受的事情,因此一到夏天,慕念瑾就懒得出去。   这一次,她坐上马车,却是没受什么苦。   江寒恕准备的马车很是宽阔平稳,便是慕念瑾在车里躺着睡也不觉得拥挤,不仅添加了隔热的夹层,里面还有冰盆。冰粥和各种冷饮更是随时备着。   郁桃感叹道:“小姐,定北侯看着不好接近,没想到他这么心细,若是哪个女子嫁给了他,肯定很幸福。”   初时听到江氏让她跟着江寒恕一道去松岳书院,慕念瑾没有答应。   但江氏说她与罗山长也有几分交情,让慕念瑾代她走一趟把贺礼送过去,慕念瑾只好应下。   车里也没有外人,慕念瑾打趣道:“我还记得,你刚见到定北侯的时候,吓得不行呢,都不敢看他一眼,这会儿倒是在夸他。”   “我是害怕侯爷,耐不住侯爷对小姐您好啊!”郁桃捂嘴笑起来。   “别胡说。”慕念瑾当即神色认真起来。   “想要嫁给定北侯的贵女可不少,但从没听说过定北侯和哪位姑娘往来密切。”郁桃犹豫一下,“我觉得,定北侯对小姐您挺上心的。”   慕念瑾微微一怔,江寒恕对她的照顾,她可以感觉的到。但出于何种缘由而帮她,慕念瑾是不清楚的。   慕念瑾不是不谙世事的人,她也明白一个男子不会无缘无故帮助一位女子。可她无权无势身子骨也不好,即便江寒恕对她有意,又看上了她什么呢?   慕念瑾提醒道:“郁桃,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了,省得惹出什么误会。”   郁桃应下,“小姐,我也就是在您面前说说,不会向其他人提起这件事的。”   松岳书院距离京城不远,路上不停留的话大半天就可以到,但顾及着慕念瑾的身子,江寒恕吩咐下去,午时最为炎热的那段时间在路上停歇了一会儿。   这样一来,赶到松岳书院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马车停下,青色帘幔被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掀开,江寒恕俊朗的面孔出现在慕念瑾面前,他温声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   慕念瑾摇摇头,“我没事。”   有江寒恕这个气运大佬让她蹭气运,她才不会不舒服。   再者,一路上她被照顾得很是周到,便是不能蹭江寒恕的气运,她应该也不会生病。   慕念瑾下来马车,“咱们这会儿直接去书院吗?”   江寒恕解释道:“松岳书院在半山腰,从山脚到山顶有长长一段石阶,走上去需要不少时间,今天晚上先在山脚找家客栈住下,明日再去书院即可。”   “好。”慕念瑾乖乖应下。   松岳书院的位置很是偏僻,然山脚下有客栈、书肆、食肆等各种铺子,虽然比不上京城繁华,但应有尽有。   走在街道上,慕念瑾左右看了看,“是松岳书院的存在,才有了这些铺子吗?”   “是。”江寒恕道:“罗老一门心思都用在做学问上,当年他在国子监授课,学生中有不少纨绔子弟,罗老一训斥他们,那些纨绔子弟的家里人就找上门维护自个的孩子。罗老看不惯那些人,后来又因为朝里的一些事,他老人家索性辞了官,选了一块偏僻之地办理了松岳书院。几年间,书院的名声越来越大,来这里求学的学子也越来越多。渐渐地,住在附近的住户开办起各种商铺,方便了学生,自家也有了进项。”   慕念心想,罗山长办理书院,倒是给不少人造福了,这样的人,被称为一句“当代大儒”也是值得的,难怪江寒恕和江氏二人言语中对罗山长很是恭敬。   见有人进来,店里的伙计迎上去,“少爷和夫人可是要住店?”   少爷?夫人?   听到这话,江寒恕与慕念瑾俱是一怔。   慕念瑾眨了眨眼睛,她和江寒恕可不是一对,这个伙计是误会了吧?她急忙道:“不是,你误会了。”   面前的两位看着又不像是兄妹,不是夫妻,那就是未婚夫妻。   那伙计一副很是明白的模样,利落改口道:“对不住,是我误会了,公子和小姐可是要住店?真不巧,最近住店的人不少,只剩下一间上房了,其他房间都没有了。”   只剩一间上房是不行的,慕念瑾柔声问道:“要不去别家看看?”   江寒恕看了眼天色,外面已然是漆黑的一片,再去其他家客栈是来不及了,“无妨,就在这住下吧。”   年轻伙计拿出一把钥匙,走过来,“罗山长的儿子要娶亲,罗山长桃李满天下,最近各地赶来庆贺的人不少,不光我们客栈,其他家客栈也都住满了。公子和小姐便是去别处,应当也找不到空房。”   伙计领着二人上了楼,“刚好二位早来一步,若是迟一会儿,这最后一间屋子也要被人订下了。”   客栈后院里有一排倒排房,郁桃还有其他下人住在那里,但是,让江寒恕住进去不合适。   堂堂定北侯,不能和下人住一起。   慕念瑾道:“侯爷,这间上房您住吧,我和郁桃睡一间屋子就成,反正只是歇一夜。”   江寒恕当然不放心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和下人挤房间,“你住下就是。”   “那侯爷呢?”慕念瑾问道。   江寒恕不在意地道:“我去其他客栈看看情况,或者去马车里对付一夜就是。”   慕念瑾没同意,“时候不早了,其他客栈便是有空房也被别人住下了。至于在马车里睡觉就更不行了,天气本就炎热,这样会生病的。”   江寒恕轻笑一声,“我是男子,哪有这么娇气!”   “那也不行,生病的滋味有多不好受,我最是清楚,在边关的时候便不说了,回来了侯爷还是要照顾好身体,不可将就。”   既然江寒恕不让她去下人房里睡,她又不让江寒恕去马车里过夜,唯一的方法,便是他们俩住一起。   慕念瑾想了想,“侯爷今晚就住在这家客栈吧,侯爷,房间分您一半。”   倒不是她想和江寒恕住一间屋子,而是情况不允许,若是她不这样做,江寒恕今天晚上就没地方住了。   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说着话,那伙计打开最后一间房子,走了进去,“这位小姐说的是,公子啊,您就答应吧,您就是再跑几家客栈,也找不到空房的。您不住进来,那只能留宿街头啊!”   “你先。”   “你先。”   等到沐浴的时候,两道声音响起,江寒恕和慕念瑾异口同声说了这句话。   这两个字划过江寒恕的耳廓,他心弦随之一动,有种莫名的亲密。和慕念瑾同住一间客房,不像是住宿,倒像是刚刚成亲的小夫妻。   这个念头刚起,江寒恕很快回过神,“我去外面透透气。”   “好。”慕念瑾不再浪费时间谦让,趁着江寒恕不在,她急急忙忙沐浴更衣。   江寒恕进来的时候,她穿着一身素色的襦裙对着梳妆台绞头发。   去到屏风后,江寒恕顿了下,才解开身上的袍子。   木桶里换了干净的热水,清澈透明,冷热适宜,但空气中浮动着一股香气,江寒恕在屏风后待的越久,那香味却是越浓,让人无法忽视。   这是慕念瑾身上的清香,这个木桶也是慕念瑾刚刚用过的,此刻站在一旁,那股清香萦绕,鼻息间满是姑娘家身上的香气,之前的感觉又浮现在江寒恕的心头。   他第一次与一个女子住一间屋子,没想到,那女子是慕念瑾。今夜,他总有种错觉,像是他不单单只是和慕念瑾同住一间屋子。   隔着屏风,可以依稀看到梳妆台前慕念瑾袅娜纤柔的背影,江寒恕眸色渐深,身上的热气非但没下去,倒是有生出了些燥热。   他身边没有人服侍,但在军中多年,他也听将士们说过一些荤话,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   慕念瑾对他的吸引,他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出来,少女乌发雪肤,灿若春华,娇嫩欲滴,柔弱灵动,襦裙下的细腰,三月柳枝般,仿佛他一掌就可以握上。   他帮助慕念瑾,并非完完全全出于善心。他不是什么好人,天底下的可怜人那么多,难不成他还能全都帮一遍?   只是,偏偏慕念瑾和他的侄儿有婚约。碍于这层关系,便是江寒恕有什么想法,也被他直接压在了心底,不曾有一丝浮上心头。   然而,前不久江修的那番话回响在江寒恕耳边,江寒恕漆色的眸子愈发深邃,慕念瑾的乳名叫念念,那就该被人放在心中时时刻刻念着她。   有婚约又如何,他那侄儿对慕念瑾出言不逊,若江修不是慕念瑾的良配,那他把慕念瑾抢过来就是。   作者有话要说:  晚安。 第38章 、想亲他一下   屏风后的动静传来,哗啦的水声响起,慕念瑾绞发的手一顿,江寒恕这是沐浴过了,在准备更衣吧?   不对不对,她在想什么呢?   慕念瑾脸一热,仿佛沐浴时的那股热意又爬上了脸颊。江寒恕是不是在更衣,关她什么事情啊?   慕念瑾深吸一口气,急忙把头发擦干,若不是客栈没有了空房间,她才不要和江寒恕同住一间呢。   两人就在一间屋子里,对方做什么,另一人都能听到,就连那沐浴用的木桶,也是她刚刚用过的,这会儿江寒恕又用了。这样的相处,实在太亲密了些。   擦干头发,慕念瑾又对着镜子仔仔细细检查了衣服,见没有裸/露的地方,她觉得屋里有些热,打算去开窗通通风,刚转身就看到江寒恕从屏风后出来。   沐浴后的江寒恕,穿着一身素色的寝衣,领口最上面的扣子是打开的,露出他修长的脖颈。   他头发带着些许水汽,屋内的烛光流淌在他的眉眼间,他虽是男子,但肌肤没有一点瑕疵,像羊脂玉一样。少了平日里的清冷和疏离,此刻的江寒恕,唇红齿白,双眸清亮晶莹,说不出的俊美,让人忍不住想要,想要亲一口。   这个念头一出现,慕念瑾的脸更红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不是好男色的姑娘,可这会儿看到站在她面前的江寒恕,她就有了这样的想法。   慕念瑾的视线,江寒恕自然注意到了,他勾了勾唇,“怎么了?”   “没…没事。”慕念瑾赶紧道,“你…你要睡了吗?”   江寒恕“嗯”了一声。   慕念瑾鼓了鼓唇,只有一张床,这怎么睡啊?尤其江寒恕还是这样勾人的美男子。   似是看出了慕念瑾的纠结,江寒恕主动开口,“你睡床上,还有一床被子,我打地铺就行。”   “好。”这是最好的法子了,慕念瑾道:“衣柜里还有被子,我去给你拿过来。”   在边关打仗的时候,他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次数不少,但和姑娘家共住一屋,这还是第一次。   一男一女,哪怕什么都不做,总是有些暧昧。   江寒恕忽略掉心里那股感觉,他走过来,“我来。”   什么都不做,慕念瑾不大好意思,“那我给你铺床铺吧?”   江寒恕唇角勾了勾,倒了杯茶水,递给慕念瑾,“大小姐,你在这儿看着就行。”   大小姐?   这三个字明明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可从江寒恕的嘴里说出来,像是带了勾子似的,一下下勾在慕念瑾的心上。   为了掩饰面上的热意,慕念瑾急忙接过来,低头饮了一小口。   她双手捧着茶盏,悄悄注视江寒恕。   江寒恕把那床被子打开,很快就铺好了床褥,他的动作很是利落,没有丝毫生疏,看来江寒恕平时也没少做这样的事情。   永宁公主和靖勇侯的小儿子,当今皇上的亲外甥,江寒恕可谓是天之骄子般的存在。   若不是经历了那场变故,少年郎策马射猎,与王孙公子游遍京城,意气风发。或许,某一天,慕念瑾会在京城街头看到鲜衣怒马的江寒恕。   不过,老天爷总是爱开玩笑,江寒恕去到边关多年,虽是王孙子弟,但身上没有一点纨绔享乐、高高在上的气息。   慕念瑾在想什么,江寒恕自然不知道,他起身走过来,“夜色不早了,我熄灯了。”   慕念瑾:“好。”   熄了灯,月华流淌进窗内,慕念瑾望着头顶的帘幔,却丝毫没有睡意。   屋里很安静,除了呼吸声,再没有其他动静。   想了想,慕念瑾翻过身,朝江寒恕的方向看过去。透过流淌的银辉,隐隐可以看到江寒恕的面庞,也不知道江寒恕睡着没有。   江寒恕的鼻子可真挺啊,一双瑞凤眼也比寻常的瑞凤眼要大许多,下颌的线条也那么流畅,还有那薄唇,不知摸上去会是什么感觉?不知是夜色太撩人,还是面前的男子太俊逸,情不自禁,慕念瑾就想歪了。   黑夜中,江寒恕的声音突然响起,“看什么呢?”   慕念瑾一愣,下意识回道:“在看你。”   “好看吗?”江寒恕墨眸生出浅笑。   “好看。”   这两个字刚吐口,慕念瑾就懊悔地咬了咬唇,她这是色迷心窍了吗?   江寒恕低笑一声,显然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第一次在梨花悦见到慕念瑾,她也是这样盯着他看。   听着江寒恕的笑声,慕念瑾脸上的热意蔓延到了耳尖,白嫩的耳珠染上一抹殷红,她怎么能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啊!   慕念瑾决定要解释一下,她支吾道:“我…我只是睡不着,侯爷,你别误会。”   “嗯。”江寒恕很快应道。   顿了顿,他唇角浮出一抹笑,“原来慕小姐睡不着的时候,喜欢看我”,江寒恕刻意停了一下,才又道:“睡觉的样子。”   又一股热意生出来,才不是呢,慕念瑾脸更红了,今晚上她脸上的热意就没下去过。   慕念瑾急急忙忙转过身,背对着江寒恕,“不和你说了,我要睡了!”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逗过头了就不好了,江寒恕温声道:“晚安,慕小姐。”   “晚安。”过了会儿,慕念瑾闷闷的声音传来。   一定是她见美男子见的太少了,才会对江寒恕有了非分之想,谁让江寒恕长得太好看了,这不是她的错,绝对不是。   第二天,用过早膳,江寒恕带着慕念瑾去松岳书院。   要想去到松岳书院,先要通过山脚到山腰那段长长的石阶,石阶一层又一层蜿蜒而上,一眼望不到头。   江寒恕解释道:“罗山长为了磨练学子的心性,特意把书院建在半山腰处,又让人修凿了这些石阶,名为青石梯。青石梯陡峭曲折,前来求学的学子,哪怕平日里再怎么养尊处优,也要一个人爬完这些石阶,如此,才通过罗山长的第一关考验。”   “难怪那么多纨绔子弟来了松岳书院就变得听话许多,罗山长制订了这么多严苛的规矩,不遵循也不行啊!”慕念瑾笑着道,她那便宜弟弟慕则绪估摸着在松岳书院没少挨训。   慕念瑾身子弱,爬着青石梯有些费力,江寒恕问道:“可以上去吗?”   若是平时,爬山多她而言自然是不容易,但今个可是有江寒恕在呢,她随时随地可以蹭江寒恕的气运,爬台阶而言,小事一桩。   慕念瑾点点头,“可以的,走吧。”   虽慕念瑾说了可以,江寒恕也没有完全放下心,隔一段时间,他就会主动停下,好让慕念瑾可以休息。   快到半山腰的时候,慕念瑾又休息了一回。   一旁跟着的侍卫把背上的竹篓打开,取出里面装着的点心、蜜饯和茶水,恭敬递过去,“慕小姐请用。”   慕念瑾愣了愣,竟然还有蜜饯和点心?她这不是来爬山的,她这是来享受生活被人伺候的吧!   江寒恕薄唇道:“吃些东西吧。”   慕念瑾接过来小咬一口,然而把木盒递给江寒恕,弯了弯眸子,“侯爷也尝一尝,很甜的。”   少女脸上的笑靥太过动人,便是江寒恕不累又不饿,他也忍不住拿过一个尝了一口。   蜜饯的滋味在唇尖儿蔓延开,江寒恕话里含笑,“果然很甜。”   慕念瑾又尝了块点心,江寒恕哪里需要这些东西,原来那竹篓里的东西都是给她准备的。   江寒恕个头高腿又长,却没有把她抛在后面,她休息的时候,江寒恕也在陪着她,还吩咐侍卫背着竹篓给她准备各类点心。便是她在慕家,也没有一个慕家人会这么对她。   慕念瑾不禁想起她去福宁寺上香的场景,那天上山的时候,张氏与慕念瑜母女情深,亲亲密密走在一块,身边围着丫鬟们伺候,而慕则绪,更是毫无顾忌地大步走在最前头。   她身子弱,走不快,被慕家几人远远落在最后面,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等她。   再对比今天,在意还是不在意一个人,从这些细枝末节里最是能体现出来。   又过一刻钟,终于到了松岳书院,书院门口立着孔圣人的石像,左右两旁的大石块上雕刻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几句话。   这四句话很是鲜明醒目,来这里的学子,第一眼看到的绝对会是这横渠四句。   慕念瑾立在门口,仔细打量着这几句话,她感叹道:“言简却意深意宏,侯爷,我看到横渠先生的这几句话,便有一种为何我不是男子的想法,我若是男子,也想去到书院读书,而不是在府里跟着嬷嬷们学习《闺训》。若是全天下的女子,也可以有机会去读书识字,学习实用的道理,做些和男子一样的事情,该有多好!”   江寒恕一直知道慕念瑾是个聪明的姑娘,但慕念瑾说出这番话,还是出乎他的意料。   京城那些世家没有读不起书的烦忧,他们会给府里的姑娘请女夫子,但并不是给贵女们传授经世致用的道理,只是让贵女们识些字有些好名声罢了。至于学到的东西实用不实用,很少会有女子考虑这些。   “或许,会有这么一天的。”江寒恕看着她,“靖勇侯府的姑娘识字的时候,我也劝过二哥和二嫂让她们多读些书,不要局限于女子才看的书。”   原来江寒恕和她的想法一样呢,慕念瑾浅浅笑了笑,这世道啊,对于女子来说多有不公和苛刻,但她希望,会有越来越好的一天。   比如说她遇到的系统,后世都有这样匪夷所思的系统出现了,那么女子应该也是能读上书的吧。   罗山长是江寒恕的老师,慕念瑾不便过去,在江寒恕去看望罗山长的时候,她留在书院里闲逛。   松岳书院位于半山腰,虽上来的时候不太方便,但这里的环境是真的好,景致优美,静谧清新,在这里读书,是件很享福的事情。   慕念瑾走的有些累了,瞧着不远处有座凉亭,她走过去休息。   刚进去凉亭不久,几声厚重的钟声传来,很快,书院里出现几位学子。   看来是到了休息的时间,慕念瑾饶有兴味打量着那些学子。   这边,几位穿着天青色直裰的学子过来,其中一位边走边道:“江修,待会儿有一个丹青大比,你绘画可是一绝,这次你要不要参加?”   那学子口中的江修,自然就是江寒恕的侄儿。   江修面无表情,看上去似是没什么兴趣,“我还没想好,再说吧。”   同伴问道:“江修,你怎么了,感觉你回了趟家,像是有什么烦心事似的。”   江修眉头皱了皱,烦心事自然是有,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和那位慕家大小姐有婚约。   松岳书院管理严苛,等闲人不能进来,更别提在书院里有女子出现了。看到慕念瑾,那个学子又好奇的道:“瞧,凉亭里有一个姑娘。”   江修下意识看过去,待看清慕念瑾的长相时,江修脚步一顿,没错,没有看错,就是慕念瑾,她怎么来了松岳书院?   江修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你们先走。”   他对同伴留下这句话,便朝着凉亭的方向走过来。   到了跟前,他犹豫一下,走过去,“慕小姐。”   见到来人,慕念瑾有一分惊讶,随即恢复了神色,神色淡淡,“江世子。”   她和江修又不熟,便是撞上了也没有寒暄的必要。   可惜江修显然不打算就这么离开,他道:“慕小姐到松岳书院,可是来看望则绪的?”   慕念瑾淡淡回了一句,“不是。”   江修不解地看着她,松岳书院里慕念瑾又没有其他认识的人,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下,今晚太晚了,只更新这么些,争取明天两更,答谢小可爱的投雷。   感谢在2021-07-1323:47:01~2021-07-1500:17: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笙有你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你才是良配   江修想不通慕念瑾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道:“松岳书院管理十分严苛,平时不许外人进入,若你办完了事情,还是快些离开吧,被这里的夫子看到的话,会把无关人员赶出去的,尤其是像你这样的姑娘。”   什么叫像她这样的姑娘,即便这是提醒的话,可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好听呢!   慕念瑾眉心微蹙,“既然我能进来松岳书院,便不劳烦江世子操心我会不会被赶出去。”   江修脸色微沉,往日那些姑娘们巴不得多和他说些话,慕念瑾倒是丝毫不领情。   他皱着眉,“我是好心,你若是不领情,就算了。”   慕念瑾欣赏着前方的景致,没再搭理他。   她为何要领情?她又不需要江修的“好心提醒”。   慕念瑾看都不看他一眼,自个说的话像是说给了空气听,江修脸上涌出薄怒,大步挥袖离开。   江修的同伴柳学子没有离开,还在凉亭外等着他。   见江修出来,柳学子赶忙凑过来,“哎,江修,你认识那位姑娘?”   江修冷声道:“认识,怎么了?”   “那是哪家的姑娘啊?”惊鸿一面,那芙蓉面深深印在柳学子心里,“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我以往读《洛神赋》,脑中并没有具体的形象,可看到那位姑娘,方才知道洛神赋里那样的美人,原来是存在的。”   最初得知他与慕念瑾有婚约,除了震惊,江修更多的是抵触的情绪。   可此刻听到柳学子这番话,他眉间的皱纹成了一“川”字了,“你把你那心思收起来。”   说一千道一万,与慕念瑾有婚约的是他,他的未婚妻被别的男人觊觎,江修只觉自己面子挂不住。   柳学子不服气地道:“整日在书院读书,相处的都是你们这样的大男人,好不容易见到一位神妃仙子,你还不允许我夸那位姑娘几句啊?”   江修闭了嘴,他情不自禁又回头看了慕念瑾一眼,凉亭里的少女,肩若削成,腰如约素,比亭边湖里盛开的荷花还要娇妍。   *   不多时,江寒恕的身影出现在凉亭里,见慕念瑾看荷花看得认真,他温声道:“罗山长的夫人喜荷,这一池荷花,是罗山长为罗老夫人种下的。”   听到声音,慕念瑾站起身,“你回来了?见过罗山长了?”   江寒恕走过去,应了声是。   慕念瑾笑着道:“我没见过罗山长,不知他是什么样的人,听别人的讲述,罗山长给我的印象是一个严苛又博学的大儒形象,一般这样的人不苟言笑,不近人情,可方才你说这荷花是罗山长为了罗老夫人种下的,看来罗山长也是个很有故事的男子。”   “确实。”江寒恕勾了勾唇,“罗山长对待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子,唯独对罗老夫人温声软语。当年罗家人不同意罗山长娶罗老夫人进门,可罗山长不仅娶了罗老夫人,还一辈子守着罗老夫人一个人,罗老夫人身子不好,罗山长更是整夜在病榻前伺候。我在国子监读书的时候,国子监的那些同窗私下都说罗山长是个深情的男子。”   慕念瑾眨眨眼睛,“听你这么一说,我对罗山长更好奇了。”   “后日就是罗家的喜宴,到那时你就能见到罗山长了。”江寒恕道:“走吧,我带你逛逛松岳书院。”   翌日,慕念瑾与江寒恕去到罗家,把贺礼送上。   见到江寒恕,罗老夫人喜笑颜开,一下子认出了他,“你老师教你读书的时候,常常夸你有天赋,你从国子监离开,一个读书的好苗子就这么没了,他遗憾了好长时间。你去到边关,他又担心你的安危,好在,后来听到你在边关战胜的好消息,你老师才不念叨你了。”   江寒恕恭敬道:“让老师和师母担忧,是学生的不是。”   “你老师一心扑在学生身上,他担心的啊,就是你们这些学子,看着你们平平安安,学有所成,他就高兴了。”说着话,罗老夫人摆摆手,“善儿,快过来,定北侯来了。”   罗老夫人口中的“善儿”,是罗家的独子罗善。   慕念瑾与江寒恕来罗家庆贺,也正是为了罗善的喜事,与罗善有婚约的是京城姜将军的爱女姜蓁。   “见过定北侯。”罗善走过来拱手道:“这位是?”   “这是慕小姐。”江寒恕出声。   罗善从善如流地道:“慕小姐好。”   慕念瑾浅浅一笑,“见过罗公子,提前祝罗公子与夫人白头偕老,子孙满堂。”   罗山长是当代大儒,他的儿子自然也不是什么歪瓜裂枣,罗善穿着一身青色长袍,五官端正,看起来温文尔雅。   罗善温声道谢,“多谢慕小姐。”   罗山长的学生无数,来罗家贺喜的人不少,江寒恕和慕念瑾没有多停留。   罗善送着他们俩出府,还未走到府门口,恰好撞上了江修。   担心罗家人手不够,江修与松岳书院其他一些学子过来帮忙。   当然,慕则绪也在其中,他正与同窗说着话,一看到慕念瑾,他瞪大了眼睛,赶紧跑过来,“大姐姐!”   “大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   慕念瑾:“我替江夫人把贺礼送过来。”   慕念瑾离开了慕家,来到书院,慕则绪也一直惦记着这件事。   今个见到慕念瑾,他高兴坏了,“大姐姐,江修大哥说他昨个见到你了,你去了书院,怎么不去看我啊?”   慕念瑾扫他一眼,“看你做什么?”   慕则绪神色讪讪,慕念瑾这话说的不客气,但他并不生气,反倒难受的很,像是被人拿着刀在心上狠狠扎了几下,是他们不珍惜慕念瑾,才让慕念瑾和慕家人离了心。   一旁的江修看见慕念瑾,他愣了愣,等看到慕念瑾身边的江寒恕,他又是一愣。   “小叔。”江修走过去。   江寒恕微微颌首。   江修看了慕念瑾一眼,“小叔,慕小姐可是与你一道过来的?”   江寒恕漆色的眸子落在他身上,薄唇吐出一个字,“是。”   慕念瑾及笄那天,是江寒恕把她接去魏国公府的,今个,又是江寒恕把她带来了罗家。   江修总觉得这其中有什么不对劲,可他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劲。   江寒恕淡声道:“你去帮忙吧,我和慕小姐先回去了。”   江修握了握拳头,这寻寻常常的一句话,却透着几分亲密。   江修忍不住道:“小叔,慕小姐和则绪是一家人,还是让她和则绪说会儿话吧,待会儿让则绪把慕小姐送到客栈就行。”   “方才不是说过话了?”江寒恕深深看了江修一眼,面色如常,“慕小姐身子弱,需要休息。”   江寒恕说话的语气并不重,但话里透着不容反驳的威仪。   江修一噎,没那个胆子再说些反驳的话。   江寒恕转身对着慕念瑾道:“走吧。”   “好。”慕念瑾点点头。   眼睁睁看着慕念瑾与江寒恕离开,江修神色怔愣。   知道他和慕念瑾有婚约后,他一直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既不闹得太难堪伤了慕念瑾的颜面,又能退掉这门亲事。   可今个,慕念瑾见到他,就像见了空气一样,一丝一毫的目光都不在他身上。   慕则绪凑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不解地道:“江大哥,你小叔和大姐姐都走了,你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走了!”   *   坐上马车,江寒恕掀开帘子进来,“昨天你见到江修了?”   慕念瑾如实道:“是。”   “我在凉亭里等你,刚好遇到了他,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告诉你。”   便是他打定了主意,但目前与慕念瑾有婚约的是自个的侄子。   江寒恕探究问道:“你觉得江修怎么样?”   慕念瑾双眸瞪圆了些,“我和他又不熟,他怎么样,我不太清楚。”   “如果”,江寒恕顿了顿,“如果他和你有婚约,你愿意吗?”   慕念瑾觉得奇怪,“怎么会有如果呢?我怎么可能和他有婚约!”   江寒恕笑了笑,“只是假设。”   慕念瑾想也不想地道:“那我也不愿意。”   江修都和慕念瑜暗通款曲了,这种不干净不清白的男子,她要来做什么?   江寒恕又问道:“为何不愿?”   “江修家世煊赫,年少有为,要不了多久就会考取功名入朝为官,长相也不错,他应当是不少贵女心中的良配。”   “家世、功名、长相”,慕念瑾掰着指头数道:“要这么说的话,他算什么良配,侯爷您才是啊!”   “侯爷您才是真正的年少有为,您是皇上的亲外甥,你的功勋还都是自己挣的,至于长相,这就更不用说了。京城贵女想嫁的人是您才对!”   江寒恕墨眸浮出笑,“我知道了!”   慕念瑾:???   江寒恕知道什么了,他怎么莫名其妙这样回答,还看起来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下班回家的时候本来就晚了,又赶上了暴雨,耽误了时间,抱歉。二更更新会晚一些,小可爱们千万不要等,明天早上再来看。 第40章 、撒娇   罗善的亲事在后天,赶在成亲前一天,罗家派人请江寒恕和慕念瑾过去一趟。   罗家今日宴请的都是罗山长的学生,慕念瑾犹豫道:“我就不去了吧,那些人我都不认识。”   江寒恕笑着道:“有些人我也不认识,你若是不去,不就只有我一个人在那里?”   和江寒恕越熟,慕念瑾越不怕他,“罗山长和罗夫人都认识你,还有你那些国子监的同窗也回去,你哪里是一个人呀!”   江寒恕被逗笑了,“大小姐,就当是陪我去,好不好?”   又来了又来了,“大小姐”三个字从江寒恕嘴里说出来总是有种特别的感觉。   慕念瑾抿了抿唇,江寒恕这是在撒娇吗?   这么大个人了,还撒娇呀,羞不羞!   慕念瑾只好应下,“好吧。”   罗山长抚着胡子,“成亲当天很是忙碌,对诸位难免照顾不周,老夫便在今天办了个宴席,邀请诸位前来。”   宴席上的有江寒恕和慕念瑾,还有罗山长的一些得意门生。   昔日同窗共聚,江寒恕在国子监读书时的同窗姜辰打趣道:“寒恕,以前老师最是器重你,偏偏你这个得意门生,弃文从武去了边关。老师失去了你这么好学生,难过得好几天没有胃口吃饭。”   江寒恕薄唇勾了勾,“记得当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你倒是满脸笑,莫不是我离开了国子监,你高兴得连吃了好几碗饭?”   姜辰朗声笑起来,“你怎么知道!在国子监的时候,你总是第一名,你走了,我这个万年老二就成了第一,我能不高兴?”   “寒恕,听他胡说八道!”另一人接过话,“你上马离京的那一刻,姜兄转过身就用袖子擦眼泪了,最舍不得你去到边关的人,定然有他。”   “你懂什么,我这叫惺惺相惜!”姜辰摇晃着脑袋,“寒恕一走,我就是学舍里的第一,你们这些人脑子太笨,都不懂我,只有寒恕懂我!”   他这话一落,众人笑起来,席上的气氛很是热闹。   慕念瑾不认识这些人,她在一旁静静听着,心里在想,江寒恕幼时的经历并不美满,可他还有这些同窗,真好啊!   “寒恕。”姜辰举起酒盏,敬了他一杯,然后道:“过不久也是我成亲的好日子,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去。”   席上一人好奇地道:“哎,你的亲事怎么提前了,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吗?”   姜辰得意地道:“这不趁着寒恕还在京城,我早早成亲,好让他喝杯我的喜酒!”   江寒恕含笑道:“那我可要尝尝你的喜酒怎么样!”   “我这喜酒,肯定好。”姜辰打听道:“昔日的那些同窗,我是最晚成亲的一个,没想到你比我还晚。寒恕,兄弟们什么时候能喝上你的喜酒?”   看了慕念瑾一眼,江寒恕收回视线,“快了。”   慕念瑾一愣,看她做什么?   其他人没注意到这一点,姜辰继续打听,“看来是有情况,是哪家的姑娘,给我们透露一下!”   江寒恕摇晃着手中酒盏,勾了勾唇,“以后就知道了。”   江修也在今个的宴席上,他在松岳书院读书,又来到罗家帮忙,因此他也在,不然,他未有功名在身,这次的宴席他是没资格出现的。   江修最在最后面,听着席上的谈话。   听到“快了”两个字时,他倏然抬头。   他是江寒恕的侄子,江寒恕有没有定亲,他最是清楚。   他从来没听说江寒恕要和哪家姑娘定亲,也没见到江寒恕在意过哪个姑娘。小叔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目光掠过,看到江寒恕旁边的慕念瑾,江修的视线一时没有离开。   慕念瑾是替魏国公夫人给罗家送贺礼来的,可她来了书院,与慕则绪也没多少往来。   她在哪儿,小叔就在哪儿,这是巧合,还是说,有其他原因?   宾客尽欢,男子在饮酒,慕念瑾一个女儿家,不便喝这些东西,给她备的是果酒。   旁人都在说话,慕念瑾偷偷又倒了一盏果酒。   她身子不好,平日需忌口,果酒虽不会醉人,但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不让她喝这些东西。   也就是在今个,她才有机会解馋。   慕念瑾小抿一口,等杯中的酒水见底,她准备再倒一盏,手还未碰到那瓶子,只见装着果酒的瓷瓶被拿开了。   江寒恕道:“不能再喝了。”   慕念瑾眼睛眨了眨,“侯爷,我才喝了一杯,没有多喝。”   江寒恕唇角浮出笑,“是吗?刚刚那一杯又是谁喝的?”   慕念瑾惊讶地望着江寒恕,这人正和周公子他们说话,怎么还知道她多喝了果酒啊?   慕念瑾商量道:“好吧,我是偷偷喝了果酒,但果酒不会醉的,我再喝一杯也没事的。”   “喝多了也会醉。”江寒恕墨眸生出笑,“不过,也不是没有法子。”   慕念瑾赶紧问道:“什么法子?”   江寒恕轻笑一声,“慕大小姐求求我,我就让你再喝一杯。”   好啊,江寒恕这是又在逗她呢!   求人,慕念瑾不太擅长,但为了那一杯果酒,求一求江寒恕也无妨。   慕念瑾一双眸子亮晶晶的,莹澈干净,像是盛满月色的清水,“怎么求啊?”   江寒恕不紧不慢摩挲着酒/盏,“自己想。”   慕念瑾低着头,脸颊红了红。   过了会儿,见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慕念瑾揪上江寒恕的衣袖,轻轻摇了摇,干巴巴挤出一句话,“求你了,侯爷。”   方才饮了果酒,慕念瑾的唇泛着潋滟的水光,两颊也生出一抹浅红。宛若绽放极妍的海棠,诱着人采撷。   江寒恕喉结微动,他只喝了一两盏敬酒,但这会儿,心头却起了一股燥热。   江寒恕暗骂了自己几句,若慕念瑾知道了他的心思,怕是吓得再也不会和他往来。   他面上不显,给慕念瑾倒了盏果酒,“只一杯,不可多饮。”   慕念瑾乖乖应下,“知道啦!”   眨眼间到了后天,罗善成亲这天,一大早罗家围满了人。   姜辰从后面走过来,顺手揽着江寒恕的肩,“寒恕,我昨天瞧见你总是盯着人家慕小姐看,你莫不是对慕小姐有意思?”   江寒恕不置可否。   姜辰一下子精神起来,“呦,难不成真被我猜中了?我急着喝你的喜酒呢!”   “早晚给你留着,急什么!”江寒恕道:“你若是急,今个不就有喜酒喝?你还是新娘子的堂哥,想喝多少喜酒都可以。”   姜辰笑了笑,“说到这件事,刚好我有事要找你帮忙。前几年,姜蓁的爹娘去世,就剩下她一个人,她也没个兄弟姐妹。我们姜府混小子多,姑娘却只有她一个,今个是她出嫁的好日子,难免会紧张,可惜陪她说话的人一个也没有。所以,可不可以麻烦慕小姐留在新房陪着蓁蓁说说话?”   江寒恕没有直接应下,先询问了慕念瑾的意见。   慕念瑾没多想就应下了,恰好罗家和姜家的人她都不熟悉,留在新房也免了不必要的交际和打扰。   喝过合卺酒,吃过生饺子,罗善这才依依不舍出去新房。   他一离开,屋里其他宾客跟着离开,只剩下慕念瑾、几个丫鬟以及今个的新娘子。   热闹和喧哗被隔绝在屋外,屋里很是安静,姜蓁穿着大红嫁衣,坐在拔步床的正中央,她突然出声,“慕小姐,您在吗?”   慕念瑾走过去,“我在。”   红盖头下,姜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慕小姐,今个是我出嫁的日子,我终于嫁给了夫君。我很高兴,但我也很紧张,这就像一场梦一样,我总觉得这是假的。”   慕念瑾微微皱眉,姜蓁最后几句话好奇怪,高兴和紧张是正常的,可为什么会觉得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等慕念瑾多想,姜蓁又出了声,“慕小姐,你相信借尸还魂吗?”这番话没头没脑,慕念瑾不解地道:“罗夫人?”   姜蓁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慕小姐,我总觉得,我快要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1章 、借尸还魂;答应他   红盖头下的声音幽幽,在新房里响起,仿佛空气中的温度一下子冷凝下去,让人觉得诡异。   慕念瑾不是个胆小的,但听到那些话,她心里也有些发怵,“罗夫人,今个是你的好日子,还是不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   姜蓁却不想就这么停下,“慕小姐,我爹娘很是疼我,但他们去世的早,只有我这么一个女儿,我也没有其他堂姐堂妹,姜府里全是郎君,有什么话,我也找不到人说。慕小姐,今个是你在这里,我可不可以和你说几句?”   许是慕念瑾长相秀气,身子也弱,看起来不会有威胁之感,很多人都爱拉着她说话。   慕念瑾:“罗夫人想说什么都可以,我在这儿呢。”   仿佛姜蓁憋了一肚子的话,遇见慕念瑾,便忍不住倾诉出来,“我小的时候跟着父亲来过松岳书院,那时候是我第一次见到夫君。姜家与罗家结亲,我听说夫君最开始的时候不同意,我以为这门亲事是不成了。没想到,过不久夫君就应下了。”   “夫君喜欢吟诗作赋,我也写了很多诗,以后可以和夫君一起吟诗。夫君喜欢温柔可人的女子,可我性子不好,不过,我收敛了我的性子,我在学着做一个让夫君满意的妻子,希望嫁人后不会和夫君有什么矛盾。”   慕念瑾静静听着,忍不住道:“那你喜欢什么呢?”   姜蓁一怔,“我喜欢…喜欢什么不重要,只要夫君高兴就好了。”   慕念瑾不再说什么,姜蓁的声音又响起。   似是为了找补,姜蓁急忙道:“夫君待我也很好的,他经常给我送去些诗集,就连这嫁衣,也是夫君特意找了绣娘缝制的。”   “罗家是清流人家,不喜铺张高调,但夫君为了我,顶着罗山长的压力,大肆举办了婚礼。慕小姐,夫君真的待我很好。”   慕念瑾轻轻“嗯”了一声,好与不好,她和罗善不熟悉,没办法做出评论。   静了一会,姜蓁又出了声,“得知夫君改了主意愿意娶我,我高兴坏了。不知道是我太紧张还是怎么回事,我最近总是做噩梦。”   慕念瑾奇怪地道:“什么噩梦?”   姜蓁情绪低落下来,“我总是梦到一个女子,那女子很是眼生,她说我就快死了,她会借尸还魂到我的身上。”   墙角冰盆里的冷气没有吹过来,但慕念瑾硬生生感觉到了凉意,这也太瘆人了。   慕念瑾劝道:“罗夫人,梦都是相反的,当不得真。”   “可是,这个噩梦很真实。”哪怕看不到红盖头下姜蓁的神情,也能听出来她的惶恐与害怕,“我不是无缘无故梦到的。”   慕念瑾顺着说下去,“罗夫人若是有想不通的地方,可以说给我听听。”   姜蓁:“夫君先是送给了我一幅美人图,收到美人图不久,我就做了那个噩梦。梦中的女子,正是画上的那个姑娘。我根本没有见过那个女子,我也不知道画上的人是何身份,怎么会无缘无故做这些梦?”   这件事确实匪夷所思,慕念瑾出着主意,“若是害怕,入睡前可以找些丫鬟陪在你身边。”   “有的,我屋里的大丫鬟每天晚上都陪在我身边,伺候我喝了安神汤才入睡。”姜蓁道:“我就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梦到那个人。那个人要向我索命,要把我取而代之!慕小姐,我是不是就快死了。”   说到最后,姜蓁控制不住激动起来,话里带着颤栗。   慕念瑾微微皱眉,嫁人本该是喜事,可姜蓁的状态好似不是很好。   她劝道:“罗夫人,你若是害怕,不如拿着那幅画向罗公子问个清楚,这画是他送给你的,他应该会知道,这样你也可以心安。”   “你总想着这件事,难免会自己吓自己。或者,是你因为嫁人太紧张了,才会忍不住胡思乱想。”   “夫君也是这么说的。”姜蓁紧紧攥着嫁衣,精致的嫁衣被她捏出一道道印子,“罢了,我不胡思乱想了。”   没在新房待太久,罗善回来了。   临走前,慕念瑾又柔声安抚了姜蓁几句,才离开新房。   出去新房院子,江寒恕在等着她。   慕念瑾笑着走过去,“侯爷,你怎么过来了,我正准备去马车上等你呢。”   饮了酒,江寒恕漆色的眸子清亮,恍若他眼中的光也浸了酒水,望着人时,让人沉沦。   他道:“宴席要结束了,我来接你。”   “我又不是不认路。”慕念瑾鼻子轻轻嗅了嗅,“侯爷,您饮了几盏酒啊?”   “不多。”江寒恕薄唇扬起,他那些同窗非要把他灌醉,他没法子只得喝了几盏,然后把他拿着同窗丢给别人了。   慕念瑾不愿意打扰江寒恕,“侯爷,天色还早呢,你那些同窗好友都在,你回席上去吧。”   江寒恕不在意地道:“那些人早晚都可以再见,急什么?先送你回去。”   他不常饮酒,今个参加喜宴,望着新郎新娘行礼,慕念瑾的面孔突然浮现在他的脑中。   这么一身艳丽的嫁衣,慕念瑾穿上,一定会很好看。   他想到了慕念瑾,便想着来见她。   两人朝停马车的地方走去,慕念瑾察觉到江寒恕离她有些远,“侯爷,这路上只咱们两个人,你都快走到路的另一边了!”   江寒恕解释道:“我身上有酒气。”   这是怕熏着她?慕念瑾笑吟吟地道:“我又不会嫌弃你。”   江寒恕唇角泛着潋滟的水光,少年唇红齿白,眼尾那点痣,也越发明显,诱着人抚上去。   江寒恕突然道:“念念。”   慕念瑾愣了愣,这是她的乳名,只有亲近的人才这么称呼她。   寻常的两个字,从江寒恕的嘴里念出来,凭白多了些意味。   慕念瑾抿了抿唇,“怎么了?”   总是清冷淡漠的江寒恕,喝了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目光和声音,像带了勾子,让人晕乎乎的。   他的眸里只有面前的姑娘,“念念,你说不会嫌弃我,以后可不可以也不要嫌弃我?”   慕念瑾脸颊悄悄爬上一抹红晕,这样的美男子,她舍得拒绝吗?   慕念瑾抬眸,“侯爷,你是不是醉了?”   “可能醉了吧。”江寒恕坏笑道:“念念你答应了,我的醉意就没了。”   哪里有这种说法,她又不是解酒汤。   慕念瑾嗔他一眼,“好了,好了,我答应侯爷。”   在慕念瑾不注意的时候,江寒恕眸里的笑意更浓了些。   清风徐来,迎着晚霞,少男和少女一同回去客栈。   罗善的亲事结束了,没有留下去的必要,江寒恕与慕念瑾打算第二天就回京。   只是,早上慕念瑾还在更衣,突然听到“砰砰”的敲门声。   她匆匆穿好衣服,快步过去,疑惑地道,“侯爷,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江寒恕神色微重,“罗夫人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第一天戴牙套,实在太难受了,先更这么些,小可爱们,晚安!感谢在2021-07-1601:34:00~2021-07-1622:59: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葡萄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借尸还魂(二)   “死了?”   晴天霹雳般,听到这个消息慕念瑾愣在原地,明明如今是炎热的夏季,可她却只觉得冷。   在梨花悦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大清早客栈里的伙计来来敲门,告诉她绿烟死了,如今,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只不过换成了江寒恕站在客栈门外,把这个让人难过的消息告诉她。   她与绿烟还有过一面之缘,可是,她和姜蓁只隔着红盖头说过话,她连姜蓁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姜蓁便死了。   慕念瑾急忙道:“罗夫人昨天不还好好的吗?”   江寒恕沉声道:“今天早上发现她没了呼吸,罗家已经报官了,仵作应该也到了,具体死因现在还不知道,等仵作验尸后才能清楚。”   昨天是姜蓁出嫁的好日子,然而,她在新婚之夜离奇死亡。   慕念瑾一颗心怦怦跳,姜蓁死的太突然了,“那我们先去罗家。”   正堂中央摆着棺木,姜蓁就在里面躺着,昨个的一身红嫁衣被脱下,换上了一身白衣,她面容僵硬苍白,一双眼珠子直直瞪着,死不瞑目。   事情发生的突然,罗家悬挂着的红灯笼还未来得及撤去,一阵风吹过,刺眼的灯笼在风中飘扬,这番场景看起来颇是诡异。   说来也是可悲,直到姜蓁躺在棺木里,慕念瑾才看到她的模样。   姜蓁皮肤微黑,五官勉强称一句端正,不过她眉宇间凝着几分英气,给她增添了些特别的风情,仔细看一看,她与故去的姜将军模样有几分相似。   昨天隔着红盖头,慕念瑾没有看到姜蓁的长相,她也不太清楚姜蓁的性情和为人,但慕念瑾想,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在新婚之夜夺走一个姑娘的性命。   望着棺材里的死者,慕念瑾叹了口气,姜蓁有忐忑和害怕,但也欣喜于成亲嫁人,她对未来有很多的期盼,短短一夜,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   罗家出了这等大事,早已有官差在此等候,见到江寒恕,京兆府尹拱手道:“侯爷。”   江寒恕道:“仵作何在?”   京兆府尹忙不迭道:“徐仵作还在验尸,侯爷稍等。”   不多时,徐仵作收拾好验尸工具,过来回禀:“禀侯爷,死者女,年方十七,死者双目瞪圆,面容有些狰狞,除此之外,死者周身并无明显伤痕,按时间来看,死者应该是子时左右去世的。具体死因,需要剖验尸体才可确定。”   江寒恕问道:“姜辰,罗善,你们可同意?”   “当然同意。”不等姜辰出声,罗善的声音响起。   他一脸憔悴,一步不离正中央的棺材,“蓁蓁说她怕疼,我也不想让她走了还不安息,但为了查出死因,只能委屈她了。”   一般人家都不愿意死者尸体受损,罗善倒是答应的利落。   没等太长时间,徐仵作便有了眉目,“敢问罗公子,罗夫人可是有心疾?”   罗善一愣,“这我倒是不清楚。”   姜辰是姜蓁的堂哥,他最是清楚,“蓁蓁是有心疾,但她平日性子活泼,外人倒也看不出来她身子不大好。蓁蓁担心别人知道了这件事,不爱与她来往,因此只有与她亲近的人才知道她的病情。徐仵作,蓁蓁究竟是因何而死?”   徐仵作道:“罗夫人其他地方无致命伤痕,初步排除被人谋害的可能性,剖解尸体发现罗夫人有心疾。她既有心疾,应当是惊吓过度引发心疾,猝然而死。”   惊吓过度?   听到这几个字,江寒恕与慕念瑾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昨天晚上是姜蓁的好日子,她又怎会受到惊吓?   与罗善打的几次照面,他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然而,现在的罗善衣冠不整,憔悴不堪,因着失去了新婚妻子十分悲痛。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罗善爬在棺木上,“蓁蓁,我们才喝过合卺酒,你还说要与我白头偕老,你怎么就离开我了!”   见状,京兆府尹踟蹰道:“侯爷……”   江寒恕看他一眼,“此案由你来调查就是,务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侯爷。”江寒恕这样说了,京兆府尹可以大胆调查了,“罗公子,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勿要悲恸过度。本官有几个问题需要询问你,还请罗公子配合。”   罗善用袖子擦了眼角,“大人想问什么,我自是知无不言。”   “辰时左右你发现罗夫人没了呼吸,那么,昨天到今天辰时这段时间,你在何处,都做了什么?”   罗善:“昨天我未回新房的时候,是慕小姐在陪着蓁蓁,我回来后慕小姐就离开了。回到新房,我和蓁蓁说了些闲话,我们就歇下了。一直到今天早上,蓁蓁躺在我身边,身体变得冰凉僵硬,那时候,蓁蓁已经没有了呼吸,然后我就报官了。”   京兆府尹又问道:“徐仵作说罗夫人死亡时间大概在子时左右,那时候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罗善使劲回忆,过了会,懊悔地道:“我昨日饮了不少酒,回新房的时候我脑子便不太清楚,是被人搀着回去的。和蓁蓁说了几句闲话我就歇下了,临睡前,我特意交代不许有人过来打扰。只是,酒意上头,屋里便是有什么动静,我也听不到。是我的错,如果我不喝那些酒,或许蓁蓁就不会死!”   依照罗善话里的意思,一个封闭的房间,无人进无人出,只有两个人,一个醉酒不省人事,一个惊吓过度猝死。   江寒恕薄唇轻启,“可有证人证明?”   一人应道:“侯爷,小的可以证明,罗善是新郎官,昨个给他灌酒的人不少,他回新房的时候,走路都走不稳了,还是小人还有另一个人搀着他,把他送到了新房门口。”   现场无打斗痕迹,无明显的凶器,唯一一位在场的人,偏偏喝醉了,不清楚昨天夜里的情况。罗善没有作案的嫌疑和动机,这桩案件倒是有些棘手。   望着棺材,慕念瑾出了神,依照仵作的意思,姜蓁不是被人谋害,是她受惊过度引发了旧疾。   可姜蓁瞪直的眼睛,直到没有呼吸的那一刻她还那么害怕,临死前,她到底看到了什么?   一边查案件,罗家一边准备姜蓁的后事。姜蓁去世的太突然了,不少人在关注这件事。   可是,一天的时间过去,更让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发生了。   夏天尸体易腐烂,无法放置太长时间。这天早上,慕念瑾与江寒恕前来吊唁,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侯爷和慕小姐见谅。”罗善先赔了罪,然后低喝道:“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不要吵着夫人。”   小厮低着头,身子还在发着抖,“少爷,府门口突然来了一个姑娘,她说…她说她就是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太忙了,明天多更点,小可爱们晚安! 第43章 、借尸还魂(三)   姜辰猛然站起来,气愤地提高了声调,“荒谬,这怎么可能!”   显然罗府的小厮也不敢相信,他身子不停发抖,但那些话是他亲耳听到的,“姜大人,奴才说的都…都是真的,奴才不敢撒谎。”   一身白衣跪在地上的罗善,这会儿突然有了反应,他起身抓着小厮的胳膊,“那个人在哪里?”   “就在府门口。”   小厮的话语落下,罗善立即跑了出去。   罗府门口,一个容貌姣好的女子拽着罗善的袖子,她眼眶含着泪,“夫君,我是姜蓁啊,我真的是姜蓁。”   跟在罗善后面跑出去的姜辰看到这一幕,一下子怒火生下来,“蓁蓁的尸体就在屋里面,你凭什么说你是蓁蓁!”   那女子泫然欲泣,盯着姜辰,“二哥,我是蓁蓁啊,我小时候,你送过我一把弓,我及笄那年,你又送了我一把镶珍珠的短刀,让我用来防身。我还记得有一次你被伯父训了一顿,伯父要把你关在房里,你偷偷跑出屋子,带我出去玩,我和你是翻墙出去的,那时候我们俩还小,爬墙爬到一半摔了下去,差一点被伯父发现。”   “还有,我这里有一条疤,是我小时候太顽皮留下来的,我记得是我五六岁的时候,闹着要学功夫,想要像爹爹和二哥你一样舞刀弄枪,但我拿着刀不小心伤到了自己,划了一道,流了好多血呢。我害怕爹爹骂我,当时不敢告诉你们,从地上抓了一把土去止血。后来还是被爹爹发现了。可是我用土止血,最后留下了伤疤,怎么都除不掉。”隔着襦裙,那女子指了指自己的左臂。   姜辰愣在原地,这个人说的话都对上了。   他是给姜蓁送过那些礼物,翻墙这件事也不是那个人在胡编编造。至于姜蓁胳膊受伤,这件事更不是假的,姜蓁胳膊上确实有一道留下来的疤痕。   那女子转头又对着罗善,“夫君,你送过我很多诗集,有很多是你自己做的诗。我和你的信中,也常常讨论那些诗词。我女红不好,厨艺也不好,但我学着做了些糕点,给你们送来了些,你说你和母亲都很喜欢。”   “昨个,还是你我成亲的好日子,送走客人你回房后,掀盖头的时候,你手都在发抖呢,你说你太紧张了。不过,你被灌了那么多酒,酩酊大醉,咱们俩还没说几句话呢,你就睡着了。”   “是,是有这么些事情。”罗善憔悴不堪的脸上露出激动的笑,恍若他一下子精神了起来,从行尸走肉变成了一个正常人,“你是蓁蓁,你就是蓁蓁。”   罗善拉着那女子的手,动作很是自然,“父亲,母亲,还有诸位大人,打扰你们了,我很确定她就是蓁蓁,出了这档子事,她肯定心力交瘁,没有精力再应付其他事情,我先带她回去休息。”   “这……”,京兆府尹迟疑一下。   罗善是姜蓁的夫君,既然有他承认那人就是自己的妻子,其他人便是再怎么吃惊和不相信,也不好出声质疑。   昨天姜蓁说的那通话浮现在慕念瑾的脑中,姜蓁说她快死了,她还安慰姜蓁可能是她想多了,可今天就上演了一出借尸还魂的好戏!   但是,这也太巧了,不是吗?   天底下哪会发生这么巧合的事情!   慕念瑾与姜家、罗家都不熟悉,按理说她不用插手这些事情,也不该去深究。   但之前绿烟遇害的事情给她提了醒,慕念瑾不想放过一丝可疑。   她走过去,柔声道:“罗公子请留步。”   罗善脚步一顿,“慕小姐还有什么事情?”   慕念瑾:“这个姑娘说自己是姜夫人,可她的容貌与姜夫人毫无相似之处,况且,姜夫人的尸体就在屋子里。怎么会凭空又出现一位姜夫人?”   听到这些话,罗善脸色不大好看,“蓁蓁是我的枕边人,她到底是不是蓁蓁,我最是清楚,我很确定她就是蓁蓁。再者,这件事与慕小姐无关,就不劳烦慕小姐担心了!”   人群最后面的江修听到这话,眉头紧锁。   姜蓁遇害,这几日书院很多学子都在罗家帮忙操办丧事,他是松岳书院的学子,还是罗山长的学生,自然也要来帮忙。   虽然他和慕念瑾不太熟悉,但罗善那些话未免太不客气了!   江修双拳情不自禁握紧了些,犹豫着要不要过去理论。但留给他迟疑的时间并没有太久,江寒恕的声音响了起来。   江寒恕轻笑一声,有他在这儿,罗善哪里有资格对慕念瑾说那些话!   不少人来参加罗家的喜宴,是看在罗山长的面子上,否则,会有几个人把时间浪费在罗善身上。   江寒恕唇角浮出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他负手而立,冷声道:“念念是代替姑母来给罗家送礼的,既然罗公子这般不识好歹,那本侯与其他人也没必要继续待下去了。”   “至于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罗夫人,罗善你说了不算,京兆府调查后才能确认。没有结果之前,你是最后一个见到姜蓁的,你的嫌疑最大,来人,把他们二人带回京兆府。”   罗善身子一僵,意识到面前的人是定北侯,不是他敢得罪的。   他忙不迭赔罪,“是小人出言无状,求侯爷恕罪!”   江寒恕神色冷淡,“你该道歉的,不是我!”   罗善愣了愣,琢磨着江寒恕话里的意思,这是让他向慕念瑾赔罪吗?   他对慕念瑾说了那些话,江寒恕就开始对他发难。也就是说,江寒恕在意的,是这位慕家大小姐!这位慕小姐和定北侯到底有什么关系?   只是,不管慕念瑾和江寒恕是何关系,都不是罗善可以得罪的。   他低着头,俯身对着慕念瑾道:“方才对慕小姐出言不逊,是我的错,特向慕小姐赔罪!便是我一心牵挂着蓁蓁,我也不应该说那些不成体统的话!”   慕念瑾扫他一眼,她与罗家人不熟,刚好不用给罗家人留面子。   “罗公子看起来温文尔雅,没想到我只是关心一下死去的罗夫人,你的反应竟这般大!难道罗公子不想把罗夫人的死因调查清楚吗?”   罗善眉头微皱,“自然不是。慕小姐想问什么,尽管问,我也盼着调查个水落石出。”   他没想到慕念瑾会说这样的话来为难他,这是把嫌疑往他身上引啊!   罗善自个说让她问的,慕念瑾当然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她仔细端详着凭空出现的那个女子,“你说你是姜夫人,那么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姜夫人为何会猝死?”   那女子:“我真的是姜蓁,我本来就有心疾,又做了个噩梦。大约子时的时候,我被噩梦惊醒,我想倒杯冷水喝,恍惚间我看到门外有一个影子,那人还举着刀。好像是有贼人潜进了罗府,我吓得不行,引发了心疾。”   “我很长时间没有犯过病了,所以我这一两年也没有吃药,没想到是我对自己的身子太过不在意,导致心疾一下子复发,夺走了我的性命。”   “后来我就没有意识了,我醒之后,脑袋昏昏沉沉的,花了一些时间才弄清楚情况,原来我就是姜蓁,我是借尸还魂到这个女子身上了!”   “借尸还魂?”慕念瑾重复了一遍。   这几个字多是出现在鬼怪故事当中,可这几日,这四个字倒是经常让她听到。   慕念瑾又问道:“你说你是借尸还魂,那你占据了别人的身子,你的原身是哪里人,名字叫什么,她的魂魄又去了哪里?”   “这具身体的籍贯在青州,是青州徐家人,她刚好也叫蓁蓁。她年幼时父母就离世了,抚养她长大的祖母前不久也去世了,她来这里投奔亲戚。她是第一次来京城,但是时隔太久没有联系,她找不到那些亲戚。徐蓁的盘缠用光了,只好在京郊的村子里租了间便宜的房子住下。前不久她又生了病,没有银子治病,只能硬生生熬着,差一点就没命了。”   “然后,我的魂魄就到了她的身上。她的名字中也有一个蓁字,她的身世更是和我差不多,双亲早逝,我们俩有太多的相似之处,我才附身到了她身上。想来,这也是我和她的缘分。”   “至于徐蓁的魂魄去了哪里,我不清楚,但我会请法师做法帮她招回魂魄的。”   慕念瑾观察着所谓借尸还魂的“姜蓁”,这般匪夷所思的事情,任谁听了都不会立马相信,她讲述的时候语气和神情却是十分的坦然,没有一点儿迟疑、害怕或是其他情绪。   这样坦然自若的回复问话,找不到一丝破绽。   太过紧张会引来怀疑,可是,太过放松不当回事儿,也让人觉得可疑!   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她真的是姜蓁,无需心虚;要么,在回答这些话之前,她早已打好了腹稿,该如何回答,也是她早就想好的。   那么,面前的这个“姜蓁”,属于哪一种呢?   目睹这一切,罗山长走过来,对着江寒恕道:“侯爷,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确实不能草率做出结论。善儿有嫌疑,把他带回京兆府是应该的。但蓁蓁的尸体还在府里,加上这桩命案也是在罗府发生的,让他们二人留在府里反而更方便调查案件。”   江寒恕自然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让京兆尹把罗善带走,不过是吓罗善一吓,谁让他对慕念瑾说话难听!   江寒恕道:“老师说的有道理,那就暂且把罗善、徐蓁二人留在府里,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不许他们二人出府、见面,其他人也不许接近他们。”   把罗善和徐蓁分开关在了院子里,姜辰一脸困惑的走过来,“寒恕,你怎么看这件事?”   江寒恕没有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又是怎么想的?”   “借尸还魂我倒是不信,可她说出了那么多隐秘的事情,像蓁蓁左臂上的那道疤,传出去总归对她的声誉有影响,蓁蓁自个也不愿太多人知道这件事,因此除了她和罗家人,其他人断然是不会知道这件事的。”   “那徐蓁是青州人士,距离京城那么远,她之前没来过京城,她看着也很眼生,应该和蓁蓁没有过往来,她肯定不会知道蓁蓁手臂上有那道疤痕,除非,她就是蓁蓁本人。罗善也觉得她是蓁蓁,难不成这世上真的有借尸还魂?”   “这我倒是不清楚,一切要等到京兆府调查。”江寒恕提醒道:“不过,这并非小事,不可轻信,结果没有出来之前,你还是和徐蓁保持距离。”   姜辰点点头,“我知道了。”   姜辰走后,江寒恕把目光落到慕念瑾身上,刚才他就看到慕念瑾神情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他温声道:“想什么呢?”   慕念瑾回过神,“侯爷,您相信鬼神之说吗?”   “不信。”慕念瑾不是外人,江寒恕直言道。   他勾了勾唇,“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我若是信了这些,怕是要夜夜做噩梦。若什么事情都用鬼神之说解释,那还要世上的这些人做什么?”   “我也不信。”慕念瑾点点头。   虽然她也死而复生过,但那是有系统的在,系统意外来到了大周朝,引起了后续的那些意外,系统耗用自身的能量,才让她重生两次,与鬼神之说没有关系。   最重要的是,不仅死而复生的“姜蓁”可疑,一幅深情款款模样的罗善,更是可疑。 第44章 、十年前的真相(一)   “侯爷,昨天我在新房里,姜蓁对我说了一些话,可能与借尸还魂这件事有关联。”   姜蓁的那个梦,慕念瑾最开始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奇怪你。   只是,徐蓁没有出现之前,那个梦,只是个噩梦而已,即便她觉得奇怪,也找不到和姜蓁遇害一案有什么关联。   然而徐蓁的出现,证明这不仅仅只是个噩梦。   江寒恕问道:“她说什么了?”   “姜蓁梦到过她死了,被一个女子借尸还魂。”慕念瑾沉声道:“侯爷,我们先去找京兆尹王大人,我好完完整整把姜蓁告诉我的那些话说出来,看能不能提供线索。”   “好。”   京兆府处理过的悬案多了去了,但这桩案件,京兆尹王安也觉得头疼。   一个女子无缘无故在新婚之夜死亡,没过几天,又一个女子找上门说她就是姜蓁,相比王安处理过的其他案件,姜蓁遇害这件事不算太复杂。   可棘手的是,姜蓁的夫君认定了那个女子就是自己的夫人,那个女子说的话也全都对上了。   找到王安,慕念瑾把知道的全部说出去,“王大人,姜蓁她时常做一个噩梦,梦到她被……”   随着慕念瑾的讲述,王安脸色越来越严重,“慕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慕念瑾回道:“是真的。”   “谢慕小姐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本官。”王安叹口气:“姜蓁自己做了借尸还魂的梦,紧接着徐蓁就出现了,整个过程匪夷所思,可如果用借尸还魂当做借口,好像又能解释的通。看来,设局之人,早就在布这个局了。”   “侯爷,下官这就派人去青州调查徐蓁。”   江寒恕淡声道:“青州距离京城不近,再者徐蓁所言未必就是真的,一来一回,要耽误不少时间。等京兆府的人从青州回来,估计很多线索都留不下了。”   “还是侯爷想的周到。”王安思忖道:“可是徐蓁显然有备而来,不查清楚她的身份,恐是难以彻底破案。借尸还魂一说确实荒谬,但正因为太过荒谬,奇志怪谈里有不少这样的事情,想要澄清并非易事,总是有人宁愿信鬼神之说,也不相信事实。”   江寒恕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桌沿,“不管徐蓁说什么,没有人配合的话,她的计划行不通。罗善身为姜蓁的夫君,姜蓁死亡的时候他是唯一在现场的人,他也是唯一一个认定徐蓁就是姜蓁的人,从他入手。”   王安迟疑一下,“侯爷是在怀疑罗善?”   “下官刚刚派人打听了,罗善与姜蓁虽是刚成亲,但他们二人成亲前感情便很是深厚,罗善时常给姜蓁送礼物。姜蓁死后,这几天罗善日夜不离灵堂,看起来很是悲痛难过。侯爷,这总不会是假的吧?他可是姜蓁的夫君啊,没有理由杀害自己的妻子啊!”   罗善与姜蓁成亲,这门亲事热闹又盛大,但一个深爱着自己妻子的男人,在徐蓁出现的时候,竟然没有一句质疑的话,这本就不正常。   江寒恕道:“有没有理由,王大人去调查不就清楚了?”   “王大人,姜蓁说她做噩梦那段时间,她房里的丫鬟每天晚上都在陪着她,她每天入睡前还会喝一碗安神汤。”慕念瑾出声补充:“我不知道这些有没有帮助,但要调查这桩命案的话,可以从罗善、徐蓁以及伺候姜蓁的丫鬟这些人入手。若他们是联合作案,这几个人私下肯定有来往。”   “慕小姐又提供了线索。”有了眉目,王安站起身,拱手道:“侯爷,下官这就去查案。盯着他们几人,这些人要是凶手,早晚会露出马脚。”   江寒恕微微颌首。   等王安离开,慕念瑾叹口气,“如果……”   刚说了两个字,慕念瑾顿了顿,把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如果她早些察觉到不对劲之处,如果她昨天不是一味劝导姜蓁不要紧张,可能姜蓁不会死。可是,眼下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姜蓁已经死了。   慕念瑾的话没有说完,但江寒恕明白她的意思。   他安抚道:“念念,你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不管结果如何,都不要因此愧疚和难过。”   慕念瑾又叹了一口气,“嗯。”   案件还在调查,一时半会还没有结果,另一方面,罗家在筹备姜蓁的丧礼。   这日,罗府的丫鬟匆匆跑进来,“老夫人,外面来了一位算命先生。”   府里出了这等大事,罗老夫人疲惫地道:“给他些银子,便打发他去吧。”   “老夫人,奴婢听过这位算命先生的名讳,高道长算的特别准。他曾给有户人家算了一卦,说是三日内有血光之灾,到了第三日的时候,那户人家的主母出门被车撞死了。”   听到这话,罗老夫人面上多了些精神,她想了想,“请高道长进来。”   *   还没有结果,而慕念瑾与姜蓁有过接触,是以她需要停留几天,方便京兆府调查案件。   这几天慕念瑾都在客栈待着,郁桃从外面进来,“小姐,不知道罗家从哪里找来一位道长,那位高道长说罗夫人的魂魄去了徐蓁身上,外面都在传罗家少夫人借尸还魂这件事呢!”   慕念瑾翻书的书一顿,“现在很多人都在议论这件事吗?”   郁桃:“是啊,罗夫人本就死的突然,这两天又有一位高道长言之凿凿说罗夫人借尸还魂,重生在了徐蓁身上,很多人不相信,但也有很多人信了。”   这可不是好事,议论借尸还魂的力度越大,越不利于查明案件。   慕念瑾起身起楼下大厅找江寒恕,把从郁桃那里听来的事情告诉了他,“侯爷,您听说了这件事吗?这位高道长是什么人啊?”   江寒恕道:“王大人派人调查过了,那人平时在京城周围各地占卜算命,几年下来积累了一些声望。不过,那人以前未给罗家人算过命,这次主动去到罗家,想来不是这么简单。”   说来也是巧,江寒恕话语刚落下,他们二人谈论的对象就出现在了客栈门口。   一个穿着长袍、看起来仙风道骨的男子进来客栈,江寒恕看了一眼,对着慕念瑾:“那人就是。”   慕念瑾顺着看过去,目光落到高道长脸上时,她微微一怔,眉头不由得皱起来。   “怎么了?”见她这样,江寒恕关切问道。   “这个人有些眼熟,我好像见过他,可我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到他的。”慕念瑾皱着眉。   她用力回想,一张面孔突然浮现在慕念瑾的脑中,她双眸不由得瞪圆,急忙对着江寒恕道:“侯爷,我想起来了,我五岁那年,有一个算命先生出现在慕府,说我命格凶煞。那个算命先生出现后,我就被送到了苏州,那个人的长相,和这位高道长有些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1900:51:27~2021-07-2000:48: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侯爷,我不想嫁人   慕念瑾被送到苏州养病,整件事都透着蹊跷。   当时江寒恕就觉得奇怪,他正色道:“可还记得他的长相了?”   慕念瑾迟疑了一下,“十年前我才五岁,只见过那人一面,对那个算命先生没有多少印象,他的长相,我有些记不清了。我不确定他和这位高道长是不是同一个人,也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是不是记错,总要确认一下。”   江寒恕与慕念瑾的位置用屏风挡着,隔绝了打扰,清雅安静,旁人也看不到他们二人。   江寒恕对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示意侍卫把那人叫过来。   侍卫粗声喊道:“高道长!”   高易循着声音看过去,呦,这不是定北侯身边的侍卫吗?   想来定北侯就在这里,他眼光一闪,走过去行礼,“贫道见过侯爷。”   江寒恕打量他几眼,从外表上看,高易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听说罗家少夫人借尸还魂一事是你占卜出来的?”   高易抚了抚胡须,“回侯爷的话,贫道跟着师傅学过几年占卜之术,前几天算到了罗家会发生命案,罗家的少夫人会死而复生。”   “还有这等本事!”江寒恕神色淡淡,“不过鬼神之说虚无缥缈,你可确定这是真的?”   高易:“千真万确,侯爷,罗夫人的魂魄就在徐姑娘身上。”   既然你能占卜出罗家的事情,大厅里这么多人,便让你给他们每人算一卦。”江寒恕扫他一眼,语气透着几分威仪,“若有一卦不准,可见你不过是在弄虚作假!”   高易身子一僵,“侯爷,贫道有个规矩,每日只算一卦。”   江寒恕淡声道:“哦?你倒是规矩多。”   顿了顿,江寒恕又道:“这样吧,你给这位姑娘算一卦。”   高易看向一旁的慕念瑾,江寒恕此行,身边跟着一位姑娘,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他自然也清楚,“不知侯爷想让贫道给慕小姐算什么?”   江寒恕薄唇轻启,“算她的命格。”   命格?   高易偷偷打量着江寒恕,只见江寒恕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他又把目光移向慕念瑾身上。   他对慕念瑾了解的不多,只听说这位慕小姐是代魏国公夫人出席罗家喜宴的,还有,定北侯貌似与这位慕小姐关系匪浅。再多的,他就不太清楚了。   但这位慕小姐与定北侯同住一家客栈,又和魏国公府有关系,想来也是京城哪家的贵女,不是什么市井小民。   想到这儿,高易道:“慕小姐自然是福寿绵长之人,金尊玉贵的命格。”   江寒恕嗤笑一声,笑里透着一二分嘲弄。   如果高易就是十年前给慕念瑾算命的那个人,那他前后的说辞不是互相矛盾吗?   见江寒恕这样,高易一颗心提起来,“侯爷,可是贫道说错了什么?”   江寒恕没说对,也没说不对,他摆摆手,“高道长来客栈是要用膳吧,时候不早了,本侯就不耽误高道长的时间了。”   江寒恕喜怒不形于色,从他的面上看不出什么,从他的话里也听不出什么。   高易心一紧,难不成他哪里得罪了定北侯?   等高易离开,江寒恕道:“怎么样,现在能确定吗?”   慕念瑾摇摇头,“相隔太久,我真的想不起来当年给我算命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慕念瑾眉心微皱,“不过,好像当年那个算命先生也姓高,说来也是巧,慕念瑜原本也姓高。”   哪有那么多巧合,若高易就是当年给慕念瑾算命的那个人,这件事可不这么简单。   江寒恕沉声道:“我这就派人去调查。”   慕念瑾皱着的眉头展开,“多谢侯爷。”   连她自个也不确定,没想到江寒恕愿意帮她调查。   高易这几年来行踪不定,去过不少地方,要调查他需要一段时间。高易的消息一时没有送来,好在,期间京兆府有了发现。   姜蓁死后,罗善送给她的那幅美人图随之不见。据姜蓁房里的丫鬟说,那幅美人图被她当成遗物给烧了。   美人图不见,破案的线索缺失了一块儿。好在,经过京兆府的严密查探,那美人图最后在罗善的房里找到了。   京兆尹详细解说着案情,“侯爷,慕小姐,那罗善与徐蓁早有私情,可徐蓁家世低微,罗夫人不同意让徐蓁进门,她转头去姜家提了亲。罗家与姜家有了姻亲,罗山长又是个最重名声的人,便是罗善再怎么不同意,这门亲事没有反悔的可能。罗善不愿与徐蓁分开,他又知道姜蓁有心疾,他们俩便合谋了这一出。”   “罗善收买了姜蓁房里的丫鬟,让她在姜蓁喝的安神汤里下了药,那药没有毒,但会让人产生幻听,损毁人的心智。罗善画了一幅美人图给姜蓁送去,美人图上的女子正是徐蓁。他又让丫鬟每天晚上在姜蓁耳边讲些借尸还魂的故事,让姜蓁误以为这只是她做的噩梦。”   “新婚当晚,子时左右,徐蓁打扮的和美人图上一模一样,她趁姜蓁不注意,出现在姜蓁面前,故弄玄虚,让姜蓁害怕。姜蓁做了那么久的噩梦,冷不丁看见徐蓁,以为噩梦成真,是徐蓁来找她索命。她又惊又怕,在极度恐慌的情绪下,引发了心疾。”   噩梦,美人图,借尸还魂,慕念瑾心绪复杂,这个结果和她猜的差不多,她也觉得姜蓁的死没有那么简单。   可真相摆在她面前,又让人唏嘘不已。   姜蓁是罗善的妻子,罗善平日表现的情意绵绵,却只是为了迷惑姜蓁还有其他人,方便他害死姜蓁后摆脱嫌疑。   所有人都以为罗善是个深情的男子,没想到,这一切只是他的伪装,心机之深沉和恶毒,令人不寒而栗。   罗善的父亲学生遍天下,如果罗家动用关系,想要给罗善定罪,不那么容易。   慕念瑾请求道:“虽说姜蓁死于心疾,可这一切和罗善脱不了干系,归根究底是他害了姜蓁。王大人,还请您给姜蓁一个公道,不要偏袒罗善。”   “这是自然,慕小姐请放心。”王安急忙应道:“多亏慕小姐提供了线索,让我们把目标锁定在罗善和徐蓁身上,减少了破案时间。”   慕念瑾轻轻摇头,“不是我的功劳,这都是姜蓁告诉我的,我也是在姜蓁遇害后才发觉不太对劲,还是太迟了。”   王安离开,江寒恕看向慕念瑾,见她情绪有些低落。   他不解的道:“怎么了,不是已经破案了吗?”   慕念瑾鼓了鼓腮帮子,“我是替姜蓁不平,她满心欢喜地嫁给罗善,以为找到了良配,却在新婚之夜被自己的夫君杀害,直到死,她都被蒙在鼓里,她是被活生生吓死的!临死前,她该有多害怕啊!”   “侯爷,这太可怕了!要是找一个像罗善那样的人成亲,那我宁愿不嫁人!”   慕念瑾经历了几次命案,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可她到底年轻,经过这一遭,她对嫁人没有什么向往,只觉得害怕。   江寒恕轻咳一声,“这世上也不全是罗善那样的人。”   比如他,他肯定不会像罗善那样杀害自个的妻子。   慕念瑾警惕地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相处多年的枕边人,也不一定就是个好人。反正,我不想嫁人,要是遇到一个脾气不好又整日花天酒地的人,那也太惨了。”   江寒恕被她这幅模样逗笑了,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慕念瑾的脑袋,“你这么谨慎,倒是适合跟着我一起去边关杀敌。”   江寒恕这话是笑话,但慕念瑾眨眨眼睛,思考了起来,“也不是不行,去了边关,就没人管我了,我就不用嫁人了!”   江寒恕眸里浮出笑,不想嫁别人,嫁给他不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没更新,是因为我就是河南人,我们这里的雨真的很大,虽然我住的地方积水不是很多,但又下暴雨又打雷,加上心系我们这边的灾情,实在是没有心思码字。这一章补昨天的更新,今天的更新会晚一点,说不准这么时候更,小可爱们不要等,明天早上来看就行。感谢在2021-07-2000:48:08~2021-07-2122:35: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秋香不爱唐27瓶;巫婆婆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威胁;封口费   姜蓁遇害一案水落石出,慕念瑾与江寒恕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江修站在马车前,朝里面望了一眼,目光在少女的芙蓉面上徘徊。   随即他收回视线,“小叔,你和慕小姐可是要回京?”   江寒恕“嗯”了一声。   慕念瑾与江寒恕同住一家客栈,回京的时候又一同回去。若是慕念瑾与他没有关系也就罢了,可偏偏慕念瑾是他的未婚妻。   慕念瑾与江寒恕如此亲近,江修有几分不是滋味,“小叔,明天就是书院休沐的日子,我和则绪也要回去。则绪是慕小姐的弟弟,让她和则绪一道回去更合适。不如您先回去,让慕小姐再留在这里等一天?”   江寒恕瞳孔幽深黑亮,盯着江修看了几眼。   他这个侄儿,这是想把慕念瑾抢回去了?   “姑母一个人在府里,盼着念念快点回去。”   念念?   听到这两个字,江修一瞬间恍了神,小叔什么时候与慕念瑾这样亲密了?   这边,慕则绪杵在马车前,又一次问道:“大姐姐,我明天就能回家了,到时候你会回咱们府里吗?”   她不是说的很清楚了吗?慕念瑾道:“不回。”   轻描淡写的两个字,慕则绪听着,心里却是不好受极了,小心翼翼地道:“那我能去魏国公府找你吗?”   “找我做什么,我在罗家这么多天,你又不是没见过我?”慕念瑾面上没什么表情,“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不用来找我。”   听到慕念瑾最后一句话,慕则绪稍稍有了些精神,“好,大姐姐,你别担心我。”   眼巴巴望着慕念瑾与江寒恕的马车离开,慕则绪长长叹了口气,当初他那样对待大姐姐,真是太不应该了,大姐姐说的对,他就是个混账东西,惹了大姐姐生气,让大姐姐对慕家人寒了心。   *   去松岳书院的这段时间,期间张氏与慕念瑜去了魏国公府几次,打算用“亲情”感动慕念瑾,让她回去慕家。   不过,这两人连魏国公府的大门口都没进去,被小厮拦在门外,她们俩只能灰溜溜离开。   念珠院里,丫鬟进来,“小姐,这是厨房新做的点心,您吃一些吧。”   慕念瑜脸色不大好看,挥手把装着点心的瓷盘摔在地上,她哪有心思吃东西?   从慕念瑾及笄那天,一切都变了。   慕念瑾得了魏国公夫人的喜欢,魏国公夫人对她的疼宠整个京城都知道,那些贵女上赶着与慕念瑾交往。   可她呢?   她的及笄宴都没几个人来,靖勇侯夫人周氏更是直接反了悔,没有来她的及笄礼,让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与她交好的那些贵女,一个两个都与她淡了关系,她给她们递帖子,那些人也不见她,却转头去巴结慕念瑾。   她在外面已是这般的被人轻视和看不起,在慕家的地位就更不值得一提了。   慕连山身为一家之主,自从慕念瑾离开,他就没有什么好脸色,把火气发到她和张氏身上,埋怨是她赶走了慕念瑾。   张氏心里存着气,对她也不如之前那样和蔼,嫌弃她在魏国公府门口晕倒丢了慕家人的脸。   这样一来,她在慕家的地位一落千丈,就连一些下人都在笑话她,背地里没少嘲讽她。   曾经,她无比期盼着慕念瑾离开慕家,可她怎么也没想到,慕念瑾离开慕家,竟然是她噩梦的开始。   听说这一次慕念瑾又跟着江寒恕去了松岳书院,那么她很有可能会见到江修。   想到这儿,慕念瑜一颗心越来越慌,慕念瑾与江修见了面,要是江修喜欢上慕念瑾怎么办?   夜长梦多,她一定要赶快嫁到靖勇侯府才行。   这时,又一个丫鬟进来屋子,“小姐,后门来了一个婆子,说是要见您。”   慕念瑜皱了皱眉,“什么婆子?”   “奴婢也没见过那人,那婆子只说您见了她就知道了。”   慕念瑾刚想说不去,话还没出口,她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慕念瑜脸色白了白,“你把她带过来,要悄悄的,不要被其他人看到。”   那个婆子一身秋香色的粗布衣裙,头上也没什么首饰,嘴角长了一颗痣。   随着丫鬟的带领进来念珠院,她边走边四处打量,啧,玉石屏风,红木衣柜,这可都是好东西啊!   那婆子见到慕念瑜,眼睛一亮,“二小姐,你可还记得我?”   慕念瑜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僵硬,她死死盯着面前的这个人,定了定神:“我是慕家的小姐,你也不瞧瞧你是什么身份,我怎么会认识你?”   “夏荷,给她拿几两银子,打发她离开。”   那婆子慌了,几两银子怎么行!   自个的亲生女儿不认她,高婆子喊起来,“瑜儿,我是你娘啊!”   慕念瑜急忙看向门外,生怕被人听到这句话,她低喝道:“胡说八道,我是慕家的女儿,我的娘亲是慕家的主母!你这种人我见过了,故意攀扯关系,就是为了要银子。”   她咬着牙,“你要多少,我给你就是,你拿了银子,就赶快离开!”   高婆子拉着一张脸,即便慕念瑜飞上枝头,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姐,可到底是从她肚子里生出来的,慕念瑜到底认不认识她,她还能看不出来?   “瑜儿,你不想认我这个亲娘也可以,我不勉强你。但你在慕家吃的好住的好,过着富贵日子,我和你弟弟还在受苦受难呢!”高婆子舔了舔嘴唇,“我也不要太多银子,你给我八千两就行!”   “八千两?”慕念瑜一下子叫出来。   她狠狠盯着高婆子,“我哪里有这么多银子,你这是存心不让我好过!你死了这条心,我一分钱也不会给你的。”   高婆子在心里骂了几句,生个女儿就是靠不住,白眼狼的东西!   “瑜儿,你穿着绫罗绸缎,带着簪子玉钗,屋里那一盘糕点,也要好几两银子,我和你弟弟可从来没吃过这么好的点心!虽然你成了慕家小姐,可你身上流的到底是高家的血!当年我费尽心思让你留在了慕家,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   慕念瑜身子一抖,生怕高婆子把那件事情说出来!   “八千两银子我可以给你,但我有个条件,以后你不许再来找我,也不许出现在慕家人面前,你拿了银子就离开京城。”慕念瑜攥着双拳,“若是你坏了我的事,咱们谁都讨不到一分好!”   高婆子狮子大开口,索要“封口费”,“离开京城,那要再加两千两才行,你弟弟是个不中用的,等我离开京城,咱们母女俩哪有再见面的时候,这两千两就当是你给我的养老钱,不多吧?”   高婆子面上溢出来的贪婪,慕念瑜恶心得想要吐,可她有什么办法,谁让她摊上了这样的爹娘!   她深吸一口气,只想尽快把这个瘟神送走,“我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拿了银子就离开!”   高婆子忙不迭应下。   慕念瑜又问道:“刚才夏荷领着你进来,可有人见到你?”   “没有。”高婆子摇头。   慕念瑜厉声提醒道:“你别忘了,十年前你在慕府待过一段时间,虽然这府里的丫鬟大多都是新换的,但总归也有一些老人还在府里,他们若是见了你,可是能认出你来的!”   “说吧,你们犯了什么事,为什么要这么多银子?”   “你弟弟去赌坊堵了几次,他前几次都赢了,就是运气不好,最后一次输了,欠了赌坊老板八千两银子。那赌坊的陈老板把你弟弟关了起来,说是在规定期限内拿不出银子,就要剁了强儿的一根手指和一条腿。”高婆子担心地道:“瑜儿,你弟弟不如你中用,他也没有你那么好命,你就帮他这一次吧!你又不认我这个亲娘,我还指望你弟弟给我养老呢,可不能让他缺胳膊少腿!”   “要是我日子过得舒坦了,什么话我都憋在心里,一个字都不往外说!”   这是在威胁她?   慕念瑜忍着恶心,“一万两银子,我一时半会儿拿不出来,你得等几天,等我凑够了银子给你送去,你先回去,这几天不要再来找我!”   见慕念瑜答应了,高婆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天气越来越热,转眼间慕念瑾去了魏国公府快一个月了。   郁桃在慕家的时候,和府里几个丫鬟关系还不错,趁着慕念瑾出府逛街,她打算回慕家看看那几个丫鬟,给她们送点东西。   帘幔掀开,马车在慕府后门口停下,郁桃道:“小姐,您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和夏莲她们说几句话就离开。”   慕念瑾“嗯”了一声,百无聊赖打量着慕家的后门。   不多时,郁桃从后门口出来。   慕念瑾问道:“怎么不多待一会儿?你和夏莲她们也很久没见面了。”   郁桃笑着道:“我怕小姐您等久了,把东西给她们就离开了。我又怕待的时间太长,若是夫人知道您在这儿,给您添麻烦。”   “能添什么麻烦!”慕念瑾嗔笑道。   就在马车帘幔被放下的那一刻,后门口又出来两个人,余光看到高婆子的身影时,慕念瑾微微一愣。   她探过去身子,仔细盯着高婆子看了一会儿,问道:“郁桃,那个丫鬟你可认识,她可是慕念瑜院子里的?”   郁桃:“她叫夏荷,是二小姐房里的大丫鬟。”   慕念瑾眉心蹙起来,她没记错的话,刚刚从慕府后门口出来的那个婆子,她是见过的,正是当年把她带到湖边让她落水的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补昨天的更新,解释一下,不是我昨天没二更,昨晚码完字后,晋江又崩了,我试了好几次没办法更新,所以我就睡觉去了,等今天上午忙完事情后才更。感谢在2021-07-2122:35:30~2021-07-2209:03: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22664288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握手   慕念瑾注意着慕府后门口的动静,只见夏荷和那个高婆子从后门口出来,两人说了几句话,高婆子先走,寸了一会儿,夏荷左右看了看,跟着离开。   这两人虽不是一同走的,可前后脚离开,鬼鬼祟祟,定是有猫腻。   十年前,慕念瑾才五岁,她对当年的那些人没有太深刻的印象,那些人长这么样,慕念瑾心中只有大致印象,她无法完全确定高婆子是不是当年的那个人,但不管怎么样,不能放寸一丝可疑之处。   慕念瑾吩咐道:“跟上去,不要让她们发现。”   “是,小姐。”马夫应了声,捏紧马缰跟了上去。   走了约莫两刻钟,到了一条巷子口,马车进不去,慕念瑾下了车,悄悄跟在夏荷和高婆子后面,走走停停,与她们俩拉开一段距离。   不寸,进了巷子还不算结束,只见高婆子七拐八拐,不知寸了多少条巷子口,朝最最里面的一家走去。   看来这就是高婆子的住处,等高婆子和夏荷进去,慕念瑾站在不远处,左右看了看。   高家房顶上的瓦片有几片都碎了,大门也没有上漆,原本木材的颜色被脏污之物覆盖,变得黝黑肮脏。   高家在巷子最里面,这整条巷子的房子都和高家差不多,破败不堪,青石地面上随处可见脏水和一些污秽,可见住在这里的人家家境一般。   这地方如此偏僻,难怪高婆子这么多年一直待在京城。要不是今个恰好被慕念瑾撞见,慕念瑾不会知道高婆子的存在。   只听“咯吱”一声响起,高家的大门又被打开,夏荷走了出来。   见状,慕念瑾拉着郁桃去到墙边,她用帕子遮在脸边。   夏荷跟着高婆子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打听高婆子的住处,以防高婆子再惹什么事端。   这里又脏又乱,走路连个下脚的干净地方都没有,夏荷只随便看了看,就快步离开了,是以她并没有看到慕念瑾。   等夏荷的身影在巷子口消失,慕念瑾走寸来,让郁桃去敲高家的大门。   高婆子刚准备进屋,还没走几步,又听到了敲门声,莫不是夏荷又折回来了?   她心里嘀咕了几句,打开大门,看到慕念瑾时,她愣在原地,她可从来没见寸这么标致的小姑娘,“姑娘,你找谁啊?”   慕念瑾直接道:“你可是姓高?”   “是。”高婆子一脸迷惑。   慕念瑾又道:“那你可曾在大户人家伺候寸?”   看高婆子的反应,就知道高婆子没有认出来她。   当年慕念瑾才五岁,和现在相比,身量和容貌有了很大的变化。便是高婆子还记得她这个人,一时半会儿也认不出她来,慕念瑾可以放心的问话。   高婆子犹豫一下,道:“我是在大户人家待寸几年。”   慕念瑾笑了笑,编了个身份,“我是魏家的姑娘,我小时候有一个奶娘,她姓高,很会照顾孩子,在我们府里待了几年,后来她有事回家了。如今我姐姐快要生孩子了,我想把她找回来,我依稀记得她就在这里住。但我找了好几家,都没有找到人。”   高婆子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慕念瑾,虽然她不知道是哪个魏家,但这般标致的长相,又穿着上好的锦裙,想来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要是换成其他人,高婆子才不会问一句答一句,但站在她面前的是慕念瑾,她道:“魏小姐,你可能是记错了。这巷子里姓高的不少,但在大户人家当寸奶娘的,一个也没有。我倒是也姓高,也在大户人家伺候寸几年,但我不是去当奶娘的,我是去伺候府里的小姐的。”   “这样啊,应该是我记错了,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也是有可能的。”慕念瑾又笑着道:“那你之前是在哪家伺候的,怎么没继续待下去?伺候那些小姐,时间久了,等她们出嫁后,她们会给你养老送终。你不继续待下去,实在太可惜了。”   不费什么力气,慕念瑜就答应给她八千两银子,因着这件事,高婆子今个心情不错,一时得意忘形,对慕念瑾多说了些,“出了些事情,那府里的小姐身子不好,被送到外地养病去了,我就回来了。再说了,我还有一个儿子,那时候我儿子还小,我那丈夫又是个不顶用的,我得照顾自个儿子呢。”   儿子?   慕念瑾顺着说下去,“我们魏府刚好缺一个小厮,要是你儿子是个勤快能干又机灵的的,倒是可以去我们府里。”   高婆子眼睛亮起来,能去大户人家当小厮,对她们高家来说可是好差事,“魏姑娘,强儿就是个机灵的,他别的不行,小聪明倒是不少。”   慕念瑾朝院子里看了一眼,“他人呢,这会儿可在?”   听到这话,高婆子脸上的笑僵硬了几分,“强儿那孩子在铺子里帮工,要寸几天才能回来。”   打听到想要的消息,慕念瑾懒得和她继续废话下去,“这样啊,郁桃,咱们走吧!”   “魏小姐,魏小姐!”高婆子跟在后面喊了几句,她还不知道是哪个魏家呢,到时候她怎么让高强去魏府领差事啊!   高婆子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慕念瑾脚步未停,哪里要安排差事,高婆子做梦去吧!   通寸与高婆子的对话,慕念瑾基本上确定了她的身份,姓氏相同,长相相似,都在大户人家里当寸差,还和慕念瑜身边的丫鬟有来往,高婆子就是当年伺候寸她的那个人!   高婆子和慕念瑜有几分想象,她就是慕念瑾的亲娘。   郁桃不明白,“小姐,怎么了?”   慕念瑾只是道:“你再去前面几户人家打听一下高家的情况,高强还有那高婆子靠什么谋生,平日常去哪里,为人如何,都要打听到。”   打听高家人不是什么难事,慕念瑾把高家的情况告诉江寒恕,“据高家的邻居说,高婆子平日给大户人家洗衣服,赚几个铜板,她丈夫去世的早,留下一个儿子。她儿子高强游手好闲,偷鸡摸狗不干正事,还常去赌坊。”   赌坊?   江寒恕沉思道:“这样说来,高强不是在铺子里帮工,而是在赌坊。”   慕念瑾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   “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查。”江寒恕道:“还有一件事也有消息了。”   这倒是不难猜,慕念瑾道:“是高道长的事情吧?”   慕念瑾猜中了。   “高易十年前在京城待寸一段时间,他就是当年给你算命的那个人。”江寒恕解释道:“他那些占卜之术,并不精通,纯粹在装神弄鬼。所谓的命格凶煞,也是他受人指使才这样说的。高易年轻时游手好闲,为了谋生他假扮成算命先生,好招摇撞骗。后来,有一个妇人找到他,说只要他给你算一卦,事成之后给他五百两银子。也正是这一卦,你爹娘信了他的话,让他有了些名气。”   慕念瑾轻轻笑了一下,透着嘲讽和意外,“那个妇人就是高婆子吧?因为那五百两银子,他就说我命格凶煞?”   真是可笑啊!   不寸,因着慕念瑾早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所以从江寒恕口中得知真相,这会儿她心态很是平和,并不难以接受。   “高婆子、高强和慕念瑜是一家人。那算命先生说我命格不好,灾厄缠身,我被送出京城,慕念瑜就能留在慕府,可真是环环相扣!”慕念瑾咬了下唇,“我在想,那我落水会不会也不是意外,还有,慕念瑜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事情了?”   她被自己的爹娘以养病的由头送去苏州,在那里待了十年,原来从头到尾都是高家人的布局!   江寒恕右掌握了握,还是没忍住,他宽大的掌握上慕念瑾的手,拉着她走寸去,在贵妃榻上坐下,“念念,这些事都会查出来的!”   参与其中欺负慕念瑾的那些人,他一个都不会放寸。   温热的触感传来,慕念瑾一愣,忘记了挣开,就这么被握着。   她的手被江寒恕包裹在掌心里,江寒恕的手指修长如玉,但因着常年舞刀弄剑,掌心生出了薄茧,可被他这么握着,慕念瑾心头的怒火、难寸或是其他情绪,全都不见了,只让她觉得心安。   她“嗯”了一声,江寒恕是男子,江寒恕掌心的温度传到她的手心,像是顺着蔓延到了她的脸颊和耳尖,她脸颊有些热,耳尖儿也生出一抹浅浅的红。   她是第一次与男子这般亲密,慕念瑾指尖儿动了动,江寒恕莫不是把她当成了他的小侄子或是小侄女,不然怎么会握着她的手啊?   少女的肌肤细滑柔软,让人忍不住把玩,江寒恕克制着心头的欲/望,松开了慕念瑾的手。   松是松开了,慕念瑾有些不自在,她转移着话题,“侯爷,你是怎么让高易吐口的?   “把他绑起来,他若是不说实话,自然有方法让他开口。”江寒恕勾了勾唇,“至于高强,可以用同样的方式。”   想要把十年前的事情揭露出去,高婆子的口供必不可少,要让她心甘情愿吐露一切,拿高强来威胁她是最简单的法子。   *   “你小子走了狗屎运,有两位贵人替你还了债!”赌坊里,伙计把高强放出去。   高强脸上身上全是伤痕,他欠了赌坊银子,那些人收拾他的时候,对他下了死手。   手上脚上的绳子被解开,牵扯到伤口,“嘶”,高强倒吸一口气,“敢问那两位贵人是何身份?”   伙计瞪了他一眼,“话这么多做什么,贵人在屋里等着你,还不快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209:03:09~2021-07-2300:34:0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月半小姐姐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侯爷,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他哪里认识什么贵人?高强一头雾水,他欠赌坊的债还是由这两位贵人替他还上的,难不成他走狗屎运入了贵人的眼?   这样想着,高强心里得意起来,不过,好景不长,进到屋里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两位贵人的长相,就被一个人高马大的侍卫给摁在了地上。   “砰”的一声,高强跪在地上,双膝砸在硬邦邦的地面,仿佛膝盖处的骨头都碎成了一片片。   高强疼的脸色发白,全身颤抖,他“哎呦”了一下,痛呼出声。   他还没弄清楚情况,只见高婆子跪在他身边,急忙伸手捂着他的嘴,“强儿,别说话!”   这几天高婆子哪里也没去,一门心思等着慕念瑜把钱送过来。刚才她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慕念瑜送银子来了。不料,她还没走到门口,高家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踹开。   几个挎刀的侍卫绑着她,直接把她带到了这里。   这阵仗实在让人害怕,高婆子跪在地上,都不敢抬头看江寒恕与慕念瑾一眼。   “娘?”他娘怎么在这儿?   高强喊了一句,还没多说几个字,就又被人从后面踹了一脚,“侯爷和慕小姐在这儿呢,给我安静点!”   膝盖疼的厉害,但高强不敢出声了,他身子抖了抖,看向江寒恕和慕念瑾。   看到江寒恕的那一刻,高强身子抖得更厉害了,是定北侯!   他这样的身份,当然不认识达官权贵,但江寒恕班师回京的那天,他特意去看了。其他侯爷他都不认识,可定北侯长这么样,他是知道的。   高婆子和他都被带了过来,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高强急忙磕头,高婆子也跟着磕头。   连连磕了几下,高强惶恐地   道:“小人见过侯爷,不知侯爷找小人有什么事?”   江寒恕没搭理他,幽深的目光落到高婆子身上,“十年前,慕家大小姐落水一事,你可还记得?”   高婆子身子一僵,“侯爷,民妇不…不知!”   嘴硬的人江寒恕见的多了,江寒恕沉声道:“张勇。”   “是,侯爷。”张勇拿着刀,朝高强走来,然后蹲下身,抓住高强的右手,用匕首在那比划着。   高婆子身子抖的厉害,但她怎么敢开口?   她不识几个字,可她也知道当年那件事应该被死死咽在肚子里。慕念瑜安安稳稳留在慕府,她和高强也能跟着享福。事情一旦败露,她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见高婆子不出声,江寒恕摆摆手,示意张勇动手。   张勇拿起匕首,对准高强的小拇指,眨眼间的功夫,一道鲜红的血喷出来,溅到高婆子的脸上。   十指连心,一阵阵惨叫声在屋里响起,高强疼的在地上打滚,他快要昏死过去了,他那段小拇指,骨碌碌滚到高婆子脚边。   *   场面有些血腥,江寒恕转头对着慕念瑾道:“若是害怕,先去屏风后面等着,我来问话。”   慕念瑾摇摇头,“没事。”   高家是她的仇人,看到高家人遭殃,她岂会害怕?觉得解气才是!   高婆子全身上下的血液像是被凝结了,她僵硬的一动不动。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当着她的面,自个的儿子手指被砍了。   高强疼得不行,他捂着手,“娘,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啊!”   “我说,我说!”高婆子哆嗦着嘴皮子,不敢再嘴硬,“侯爷想知道什么,民妇都说出来。”   慕念瑾揪着江寒恕的衣袖摇了摇,“我来问。”   江寒恕微微颌首,便是慕念瑾不说,他也会让慕念瑾来问话。   慕念瑾走过去,“慕念瑜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慕念瑾昨个还说她是魏家的姑娘,怎么今个就变成了慕家的小姐?   高婆子搞不明白慕念瑾的身份,但她不敢不回话,“回慕小姐的话,瑜儿原名叫高瑜,是我的女儿。”   “十年前,高瑜被带回慕府,紧接着慕家的大小姐落水被送出京城,这一切都和你脱不了干系。”慕念瑾冷声道:“把全部的事情说出来,不然,高强的一只手和一条命,可就保不住了!”   敢直接剁了高强的手,又怎会不敢要他的命?   听着慕念瑾的威胁,高婆子心里的害怕蔓延到了骨头缝里,她抖个不停,“慕小姐饶命,我这就把当年的事情说出来!”   ……   听着高婆子的讲述,江寒恕心头怒火越来越盛,十年前,慕念瑾才五岁,还是个小孩子,她却经历了那么多。   不仅如此,慕连山与张氏是她的亲生父母,本该保护好她,可慕家人却成了亲手伤害慕念瑾的帮凶。   若是他早点认识慕念瑾,或许慕念瑾不会受到这么多的算计。   高婆子继续道:“这次,强儿欠了赌坊银子,要是还不上,强儿就会被活活打死。我实在没法子,就去找了瑜儿。”   “瑜儿答应给我八千两银子,等我拿到银子,她让我离开京城永远不回来。”她跪在地上,哀求道:“慕小姐,我什么都告诉你了,求你饶过我和强儿吧,那些银子我也不要了!”   “那可不行!”慕念瑾冷冷扫她一眼。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把她害得这么惨,还想让她放过他们,这可能吗?   “要想让你儿子活命,这几天,你还去找慕念瑜要银子,不许在她面前透露一个字,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高婆子哪敢不答应,她抖着身子忙不迭应下。   高婆子可以离开,但高强不能走,江寒恕让张勇把他带了下去。   慕念瑜生在高家,被家人遗弃,确实可怜。可慕念瑾不欠她一分一毫,她要过富贵日子,也不该算计到慕念瑾身上。   慕念瑜好日子过的够久了,总该吃些恶果不是?慕念瑾不想再看到她了。   心里有了主意,慕念瑾不再想这件事,回过神的时候,她察觉到江寒恕的目光。   慕念瑾看过去,对上江寒恕的视线。   江寒恕的目光很温柔,还有其他一些情绪,好像还含着几分心疼和懊恼。   慕念瑾愣了愣,“怎么了?”   江寒恕薄唇轻启,“念念,若是我早些认识你就好了,或者早些让你离开慕家。”   受到伤害的是她,可是,江寒恕比她自个还要心疼她!   一阵暖意在心中流过,慕念瑾轻笑了笑,“我及笄那天,你把我从慕家带走,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这就足够了!侯爷,要不是你,我可能到现在还在慕家待着,也不会这么容易就查到这些事情。”   “侯爷,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江寒恕勾了勾唇,他帮她,可不是为了让慕念瑾道谢。   等这件事情结束,慕念瑾当年定下的娃娃亲,是时候解除了。   *   高婆子催着要银子,然而八千两白银不是小数目,慕念瑜这么多年也不过攒了几百两银子,她哪里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么多!   事到如今,摆在她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一是想方设法从张氏那里弄些银子,二是去找江修。   虽然高婆子答应她会离开京城,可慕念瑜放心不下来,高婆子敢来找她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她的出身终究是个隐患,便是嫁给了江修,早晚也会被人大做文章。   最好的法子,是趁着这次机会,把高婆子向她索要银子的事情告诉江修,既让江寒知道了高婆子的嘴脸,又能得到江修的怜惜。以后高婆子便是再闹腾,江修也不会嫌弃她。   但不知怎么回事,一连几次,慕念瑜让丫鬟去靖勇侯府请江修见面,却没见到江修本人。   慕念瑜坐不住,这天,她亲自去到靖勇侯府。   听到小厮的禀告,江修皱了皱眉,他想了想,起身出去,把慕念瑜带到一家茶楼包间谈话。   看到江修,慕念瑾眼眶一红,“江修哥哥,你最近很忙吗,连见我的时间都没有吗?”   自从知道与他有婚约的是慕念瑾,江修就有些抵触与慕念瑜见面。   没有妥善处理好他和慕念瑾的婚约,与慕念瑜见面并不合适。   江修道:“你是姑娘家,名声最重要,有什么事,让则绪告诉我一声就行,何必约我见面?”   慕念瑜一噎,之前她去靖勇侯府参加赏花宴,江修上赶着与她见面,当时江修怎么不考虑她的名声?   这都是借口罢了,莫不是江修与慕念瑾在松岳书院见过面,听慕念瑾说了什么?   慕念瑜心里生出浓浓的危机感,“江修哥哥,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我也不想打扰你。可是,最近我娘找到了我,为了我弟弟,她让我给她八千两银子。”   江修皱着眉,“你可报官了?”   慕念瑜摇了摇头。   江修厌恶地道:“八千两,她若是再来打扰你,你直接去报官。”   慕念瑜急忙道:“不行,江修哥哥,不能报官!”   江修不解,“为何不行?”   慕念瑜哽咽道:“她和我爹把我抛弃,不要我,这么多年她也没来看过我一眼。摊上这样的父母,我有时候都不想活下去了。可是,她有再多的不对,但她毕竟是我娘。若是我报了官,事情传出去,败坏的也是我的名声。”   江修劝道:“不会的,外人都知道高家和你没有关系,你不会受到连累的。”   慕念瑜边哭边摇头,“不是这样的,不光这样,大姐姐本就看我不顺眼,若是她知道了这件事,她就捏住了我的把柄,她会让娘亲把我赶出慕家的,她不想我待在慕家。”   江修本想安慰她几句,然而听到这番话,他心底深处的不耐烦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一下子全部窜了上来。   以前,慕念瑜在他面前说了许多有关慕念瑾的坏话,他相信了,可前段时间他在罗家与慕念瑾见了几次,他知道慕念瑾不是那样的人。   江修眉头紧皱,下意识维护着慕念瑾,“她要是真不想让你留在慕府,她还会去魏国公府?眼下离开慕家的是她,她都去魏国公府了,还会和你这个养女一般计较?”   听到这些话,慕念瑜又是一噎,一颗心直往下沉,吃惊地盯着江修,江修这是在维护慕念瑾吗? 第49章 、回到慕家   慕念瑜染着丹蔻的指甲掐进了肉里,她的江修哥哥,竟然为了慕念瑾而对她发火!   江修的态度,让慕念瑜不安又害怕,心头像是坠了块大石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好像一切都变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不然,她有种预感,江修会被慕念瑾抢走的。   一行泪流下来,慕念瑜泣不成声,“江修哥哥,我知道我身份低微,你们都看不起我,嫌弃我。爹和娘更喜欢大姐姐,现在连你也对我说了这么些难听的话。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的,既然这样,我还留在慕家做什么?我不如剪了头发去尼姑庵里当姑子,离你们远远的,好不惹你们厌烦!”   以往,看到慕念瑜哭了,江修还有闲情逸致去安慰她几句,可现在看着慕念瑜哭哭啼啼,江修只觉得烦躁。   慕念瑜两次三番要见他,难不成就是要当着他的面哭个不停吗?   即便慕念瑜出身和长相都拿不出手,可他喜欢慕念瑜,是喜欢她脸上总是挂着笑、单纯又烂漫的模样。然而,最近几次只要和慕念瑜见面,就能看到她丧着一张脸,像是所有人都欺负了她。   “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江修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苍蝇,“眼下不适合谈话,还是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见面吧!”   慕念瑜一惊,心头的大石块又往下坠了坠,江修从来不会对她说这样的重话!   只听江修又道:“报官还是不报官,你自己决定就是,与我无关!你找到了我,我总不能坐视不管。不过,我还未有功名,手头也没有太多银子,你还差多少银子?”   慕念瑜狠狠握着拳,低下头,“还差…还差五千两。”   她当然不止差五千两,可她不能让江修替她支付全部的银子。   她很清楚,虽然她是来找江修要银子的,但她一分钱不出的话,日后提到这件事,江修肯定会心存芥蒂、对她不满的。   江修不耐地道:“好,我回府就让小厮把银票给你送来,最近我不得闲,无事我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听到这话,慕念瑜陡然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盯着江修,“江修哥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修长叹一口气,“瑜儿,我和慕念瑾有婚约,当初我娘和你娘给我们俩定了娃娃亲,你知道这件事吗?”   慕念瑜身子一僵,江修知道了?   她心里乱得很,双手也不禁抖了起来,不能让江修发现她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慕念瑜神色僵硬,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我…我不知道。”   他和慕念瑜认识这么多年,他心里装着的女子自然是慕念瑜。   可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想象,便是要去退亲,也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江修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这件事。   他只得道:“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的,瑜儿,在我没有处理好这件事之前,你不要再来找我,否则,对你、对我,或是对她,都不好!”   慕念瑜又一滴泪落下来,心头的酸涩和难过几乎上涌到了喉咙。   她以为江修知道这件事后,会毫不犹豫地去和慕念瑾退亲。没想到,是她太高估自己在江修心里的分量!   一股又一股的害怕,像是潮水一样,要淹没慕念瑾整个人,她急忙问道:“江修哥哥,你不会不要我的,是不是?”   眼下他和慕念瑾的婚约还在,江修哪能立下保证?   他看了慕念瑜一眼,犹豫一下,道:“既然你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别想太多,交给我处理。”   话音落下,江修大步离开。   望着江修离去的背影,慕念瑜使劲掐着手心,仿佛感觉不到疼意。   江修对她有意,这是她得以嫁进靖勇侯府的靠山。   可是,她今天才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她在自作多情,这次见面,江修对她的态度冷了许多。为了慕念瑾,江修对她发火,对她不耐烦,甚至还不想再和她见面。   若是有朝一日江修彻底厌了她,她该怎么办?   不久之前,她还是备受宠爱的慕家二小姐,慕念瑾的回来,让她从天堂到了让人窒息的地狱。   慕念瑜刚回到院子里,她屋里的丫鬟匆匆过来,“二小姐,高婆子又来了。”   慕念瑜脸色有一瞬间的狰狞,若高婆子不是她的亲生母亲,她恨不得让这个人消失掉,这样,高婆子再也不能来威胁她!   慕念瑜没在她身边长大,可慕念瑜到底是她的女儿,高婆子不想坑害她。只是,高强是她的儿子,她以后还要指望高强给她养老,高强已经被废了一根手指头,他不能再没了命。   已经过去几天了,可高婆子一想起那日的场景,她就忍不住发抖。   定北侯狠厉残忍,根本没把她和高强的命放在眼里,她要是不按吩咐行事,怕是活不到第二天!   高婆子勉强挤出笑,“瑜儿,我在家里等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还不把银子送过去?”   慕念瑜脸色很难看,“八千两银子,不是八两,也不是八十两,我哪能一下子拿出来!你先回去,这段时间不要再来找我,等我凑够了银子就给你送去。”   高婆子要走的时候,她又突然叫住高婆子,“慢着,你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脚背像是钉了钉子,高婆子僵在了原地,她慢慢转过身,眼神闪烁一下,“没…没有!”   高婆子没读过书,不过是个蠢人罢了,量她也不敢出卖她!   慕念瑜没多想,信了高婆子的话。   不多时,江修把那五千两银子送来,可这还不够,要想凑齐银子,还差两千两。   张氏疼她不假,但她不是张氏的亲女儿,张氏没有给她商铺庄子之类的私产,到了用钱的时候,她竟拿不出多少银子。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总要把高婆子打发走才行啊!   慕念瑜眼神暗了暗,吩咐道:“夏荷,我记得你爹娘是个机灵人,你把这些东西给你爹娘,你不要出面,让你爹娘去当铺把这些当了。”   *   这几天江寒恕派了人在慕府门口盯着,是以夏荷前脚带着包裹离开,后脚这件事就传到了江寒恕与慕念瑾耳里。   慕念瑾正在吃冰粥,“去当铺当东西?”她想了想,“估计是慕念瑜拿了慕家的东西,我待会儿去当铺瞧一瞧。”   冷凉的东西不能多吃,江寒恕顺手把她面前的冰粥拿过来,温声道:“何需让你亲自过去?外面日光正盛,让下人跑一趟就是,你身子又弱,万一中暑了,可怎么办?”   “哪有这么娇气!”慕念瑾好笑地道。   她住在魏国公府,和江寒恕接触的次数多了起来,光明正大蹭了不少气运,现在她身子骨可好着呢。   她盯着冰粥看了几眼,还想再吃几口,但她也知道江寒恕是好意。   她说起正事,“我在慕府的时候去过库房一次,若慕念瑜真是拿了慕家的东西,我亲自去也能认出来。”   只有高婆子还不够,还要慕念瑜自个露出马脚才行,这样,才能彻彻底底让所有人看到她的真面目。   江寒恕道:“我和你一起。”   慕念瑾咬了下唇,不好意思地道:“侯爷,这毕竟是我的事情,总是让你帮忙,会不会耽误你办正事啊?”   江寒恕勾了勾唇,“念念,陪你去当铺,又怎么不是正事?”   慕念瑾一愣,轻轻绞着指尖儿,脸颊爬上一抹浅红,江寒恕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吗?   江寒恕可是定北侯啊,在江寒恕的心里,她就是他的正事吗?   她总觉得江寒恕好像有些不一样了,以前江寒恕也会帮她的忙,可江寒恕从来不会说这种让人多想的话。   夏荷的爹娘分别去了好几家当铺,慕念瑾与江寒恕先去了其中一家。   当铺的刘掌柜为难地道:“侯爷,咱们当铺有规矩,客人的身份家世、客人当了什么东西,是不能告诉别人的。”   江寒恕神色淡淡,“刘掌柜是个讲规矩的,刚好,本侯也是个讲规矩的,刚才进来当铺的那对夫妻,偷了主子家的东西,若是刘掌柜瞒而不报,那本侯也只能公事公办!”   慕念瑾心里暗笑一下,江寒恕这是在“仗势欺人”呢!   刘掌柜脸色一变,眼下定北侯还愿意和他好言好语商量,如果他再没有眼色下去,怕是会得罪了定北侯!   “既然是要办案,小人定是要配合。”刘掌柜又换了一张脸,赔笑道:“刚才那两人衣着寒酸,看着面生,小人没见过他们,但他们当的东西都是好东西。”   “他们总共当了五件东西,一个羊脂白玉镯子,一对牡丹金钗,一对金葫芦耳坠,一根上百年的人参,还有一幅前朝大家的画。”   说着话,刘掌柜把这几件东西拿出来。   慕念瑾拿起那对牡丹金钗,她在慕家库房里见过这对钗子,这是张氏的嫁妆;还有那幅丹青,作画之人和张氏陪嫁的那幅画是同一个。   慕念瑾对着江寒恕道:“侯爷,这就是我娘的东西。”   东西进了当铺,总不能空手拿出去,慕念瑾拿出银票,用原价把这几件东西赎了回来。   她在苏州的时候,入股了一家绸缎铺子,那绸缎铺子在她一位手帕交名下,生意不好总是赔钱,经过慕念瑾和她好友的经营,那家绸缎铺子扭亏为盈。   于是她便有了那家铺子的分红,几年下来,她手里的银子虽不多,但也能自个把这几件东西赎回来。   期间江寒恕想替她付银子,被她拦着了。   慕念瑾浓长的眼睫眨了眨,“侯爷,这是我娘的嫁妆,我都离开慕家了,以后我也不会拿慕家的东西。既然我不要他们的东西,那我也不是白白掏银子把这些东西赎回来的。”   “慕念瑜害我出了这么些银子,总该让她补上才是。”   不管钱多钱少,她都不会浪费在慕念瑜这种人身上。   看来慕念瑾是有了好主意,江寒恕薄唇扬起,虽然慕念瑾是在“算计”慕念瑜,但她这样子,倒是更让江寒恕喜欢。   慕念瑾经历过这么多事情,要是一味的善良柔弱、天真烂漫,才显得虚伪。   慕念瑾在他面前毫不掩饰,怎么想就怎么做。她有单纯善良的一面,也有算计别人的一面,女儿家有手段有想法,才不会被人欺负!   *   慕念瑾去了魏国公府,慕家人却被拦在魏国公府门口,这段时间京城中关于慕家的议论和嘲讽可不少。   嘲讽,那当然是在嘲笑慕连山、张氏和慕念瑜几人。   慕家的名声坠入了谷底,像是臭水沟里的老鼠,人人见了都要讽刺几句,当面笑话张氏的世家夫人可不少。   慕念瑜和慕念然还要说亲,再过两年,慕则绪也要定亲,总不然让慕家的名声彻底发臭。若慕家人成了臭鱼烂虾,还怎么在京城待下去?   为了挽救慕家的声誉,这天,张氏特意请了和之前慕家关系还不错的几位夫人来府里做客,其中包括周氏。   周氏和张氏是多年的交情,上次周氏没参加慕念瑜的及笄礼,这次若是再不去,总是不太好看。   无奈,周氏去了慕家,她打算顺便提一提自己儿子和慕念瑾的亲事,看看慕家是何态度。   周氏还有其他几位夫人到了,张氏热情招待了这几位。   其中一位王家夫人性情直率,她直接道:“你那大女儿住在魏国公府,你们却连她的及笄礼都没参加,你们这种为人父母的,可不行,对自个的亲生女儿竟这般不上心,你不心疼你自己的女儿,还要心疼什么阿猫阿狗?”   张氏尴尬极了,有苦难言,外人以为是他们慕家人对慕念瑾不好,可她倒是想进去魏国公府把慕念瑾接回来,关键是她连魏国公府的大门都进不去啊!   另一位李姓夫人道:“正所谓嫡庶有分,亲生女儿和养女也该有分别,总不能把养女当成宝。张夫人,不是我笑话你们慕家,你们府里二姑娘到底是收养的,之前竟然在魏国公府门口晕倒了,还和一个市井妇人大吵大闹,也忒上不得台面!你把这种人当成了宝,你是怎么想的?莫不是夏天到了,凉水喝多进到了脑子里?”   张氏更尴尬了,这段时间她就没有舒坦的时候,不是被慕连山骂,就是被别人嘲讽。   她找补道:“瑜儿到底…到底年纪小,没见过什么世面,难免会有出丑的时候,但她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   张氏话还没说完,这时,府里的管家急匆匆进来,“夫人,大小姐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400:25:47~2021-07-2501:10: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真面目揭露   张氏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念念怎么会回来?”   身为主母,自个女儿回府没有一丝喜悦不说,还愣在那里一动不动。   见张氏这样,周氏皱了皱眉,“念念是你的女儿,回来慕家有什么奇怪的?”   王家夫人接着道:“是啊,难不成你不欢迎你女儿回府?”   “当然不是!”张氏回过神,急忙反驳。   这顶大帽子可不能扣到她头上,否则,旁人又该骂她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了。   她倒不是不想让慕念瑾回府,而是之前她和慕连山亲自去魏国公府都没把慕念瑾接回来,这会儿慕念瑾怎么突然回来了?   不管怎么说,慕念瑾回到了慕家,那她可得趁着机会把慕念瑾留下来。   张氏急忙迎上去,“念念,你回来了!”   慕念瑾淡淡看她一眼,想她第一次回到慕家时,张氏稳稳当当坐在梨木椅上,都没站起身。今个,倒是多么期盼她回来似的迎着她!   慕念瑾没出声,在椅子上坐下。   慕连山今日不上值,就这一会功夫,他也得到消息赶来了。   慕连山满脸和蔼,“念念,回来了!”   慕念瑾同样神色淡淡,只称呼了一声父亲。   慕连山与张氏关心的话语,让人听着只觉得虚伪。   现在他们盼着她回到慕家,可慕念瑾为何要遂他们的愿?   见慕念瑾不搭理他们俩,慕连山与张氏脸色讪讪,但当务之急是把慕念瑾留在府里。   张氏腆着脸道:“念念,你周婶婶、王婶婶和李婶婶刚刚还提到你了,你不在府,我和你爹都很想你。这次回来了,就留在家里,什么时候魏国公夫人想找你说话了,你再去。”   慕念瑾勾了勾唇,若不是要把慕念瑜的真面目揭露出来,她不会再回到慕家。   “见过周婶婶、王婶婶和李婶婶。”慕念瑾先向其他几人问好,然后开门见山,道:“父亲,母亲,我回来,是有事情,慕念瑜呢?”   母亲?   听到这个称呼,张氏心里突然乱了起来。   慕念瑾以前称她为“娘亲”,她的亲生女儿,什么时候开始与她这般生疏了?   同样,慕连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慕念瑾冷冷淡淡的“父亲”二字,像是最锋利的刀子一样,直往他心上扎!   张氏克制着心里复杂的情绪,“瑜儿…瑜儿在她自个院子里。”   慕念瑾目光掠过周氏几人,“几位婶婶来了慕府,按理说我身为晚辈,该陪着你们说话,但我找慕念瑜有事,只能先离开,请几位婶婶见谅。”   周氏几人还没回答,张氏直觉不对劲,赶在前头插了一嘴,“念念,你找瑜儿有什么事?”   慕连山跟着道:“是啊,念念,你是有什么事情吗?”   慕念瑾淡声道:“父亲母亲要是想知道,与我一道去看看吧。”   听慕念瑾这么一说,周氏、王氏和李氏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敏锐察觉到慕念瑾话里有话。   王氏是个喜欢看热闹的,“咱们都说过一会儿话了,在屋里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不如这样,念念,我跟着你一道去,就当透透气!”   王氏几人跟着她一道过去自然好,慕念瑾是特意现在今个回来慕家的,有这几人在,慕念瑜连同高婆子的所作所为会很快在整个京城传开。   慕念瑾应了一声好,与王氏、周氏等人去往念珠院。   见状,慕连山与张氏没法子,也只好跟过去。   到了念珠院,门口没有一个人,慕连山奇怪地道:“丫鬟都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一个人?”   慕念瑾没搭理他,直接进去。   念珠院的丫鬟不见人影,这样那些下人就不能通风报信,这当然是她安排的。   *   屋里,望着高婆子那张老脸,慕念瑜脸色狰狞地指着她,“你怎么又来了?夏荷,我不是说不要把她带进府里吗?”   夏荷也是一头雾水,“小姐,高婆子在后门口闹着要见你,奴婢想起您的吩咐,正打算把她赶走,突然有个小厮过来,说是小姐您让奴婢把高婆子带回来,奴婢这才把她带来见你!”   慕念瑜身子一僵,她哪里吩咐过小厮?   高婆子却道:“我是来要银子的,那八千两银子呢?”   慕念瑜脸色一变,“银票我不是让夏荷给你送去了吗,你怎么会没收到?”   那八千两银票,自然是在慕念瑾手里。   慕念瑜的银子,不拿白不拿。   慕念瑜还没想通怎么回事,院里的脚步声突然传到她耳里,她愣了愣,只听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她还没反应过来,那脚步声就到了门口。   怎么回事?外面的丫鬟都死哪儿去了,怎么不通知她一声呢?   慕念瑜急的眉头冒出一层冷汗,她指着高婆子,喝道:“快,快把她带到屏风后!”   不过,终究迟了些。   她话音刚落下,慕念瑾、慕连山、张氏等人出现在她面前。   “大姐姐……”   看到慕念瑾,慕念瑜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慕念瑾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里?   慕念瑾没有给她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看了高婆子一眼,慕念瑾状若惊讶地道:“我想找你说说话,不料,你这里竟是有人,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二妹妹,这人是谁啊,可是府里新来的婆子?我怎么没见过。”   慕念瑾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慕念瑜摸不准慕念瑾的想法,她忍着害怕和紧张,只想快点把慕念瑾和张氏弄走。   “她…她是夏荷的娘,她来给夏荷送东西,顺便拿了些自家地里种的东西给我送来,我怜她们母女多日没见面,就让夏荷把她娘带进了屋里。”慕念瑜嘴硬道,她冲夏荷使了个眼色,“见都见过面了,还不快把你娘带出去!”   “是吗?”慕念瑾转而朝张氏问道:“父亲,母亲,你们可对这个婆子有印象?”   慕连山平日不关心后宅之事,他自然没见过高婆子。   而张氏打量了高婆子几下,“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她是夏荷的娘,许是之前来过慕府,被夏荷带着来拜见过我。”   慕念瑾嘴角扬起一抹嘲弄的笑,即便十年前她只是个孩子,可她第一次见到高婆子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张氏竟然一丁点儿都没想起来。   罢了,慕连山与张氏想不起来,那她就让他们俩想起来。   “老爷,夫人,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说不当说?”这时,郁桃站出来,“奴婢见过夏荷的老子娘,可不是屋里的这个婆子!”   夏荷一惊,“你什么时候见过我娘,你这是在胡说八道!”   郁桃确实没见过,可这又如何?   慕念瑜给高婆子造了一个假身份,会有什么结果,便由不得她了。   张氏本信了慕念瑜的说辞,可郁桃的话,让她起了怀疑,“瑜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婆子到底是何身份?”   “娘,她…她是夏荷的干娘。”慕念瑜不断冲高婆子使眼色。   高婆子却是没看她一眼,高婆子抖着身子,忍不住望向慕念瑾。   她儿子还在慕念瑾和定北侯手里,若是她不按照慕念瑾说的做,她的强儿肯定活不下来。   当年,她为了慕念瑜,不顾慕念瑾的死活,想法设法把慕念瑾赶出府。   十年过去,她做的恶,终是报应到了她身上。   她唯一的儿子不仅被剁了手指,还被关起来下落不明。   高强能不能活下去,全看她如何选择。   她选择高强,就意味着要把慕念瑜推出去;若她选择替慕念瑜遮掩,又意味着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儿子。   不管她如何选择,这都是对她的惩罚,过后,慕念瑜和高强都会记恨上她。   慕念瑾不费一兵一卒,便让她尝到了恶果,得到了莫大的惩罚!   高婆子颤抖着道:“瑜儿,你从我肚子里出来,在慕家过了几年好日子,便是不认我这个亲娘了?”   高婆子这几句话犹如晴天霹雳,张氏震惊万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管慕念瑜脸色如此僵硬苍白,高婆子对着张氏道:“慕老爷,张夫人,我不是夏荷的亲娘,也不是夏荷的干娘,我夫家姓高,瑜儿是我的亲生女儿。”   慕念瑾笑着出声,“难怪,我瞧着你和夏荷一点也不像,倒是和慕念瑜很是相像!”   她看向慕念瑜,不紧不慢地火上浇油,“你是被收养的,你有自个的老子娘,大家都知道,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你为何要说谎呢?”   高婆子出卖她,这是慕念瑜没有想到的,“我…我怕和她见面,会让爹和娘不舒服,爹,娘,我不是故意骗你们的。”   慕连山与张氏脸色不大好,方才慕念瑜已经说了两次慌了,谁能保证她此刻说的话是真的?   “不是故意,那就是有意!”慕念瑾笑了笑。   “说来也是奇怪,我瞧这个人很是眼熟,我五岁落水之前,府里来了一个婆子伺候我,好像,就是这个人。母亲,您瞧瞧是这个人不是?”   慕念瑾全都知道了吗?慕念瑜身子颤的更厉害了!   张氏面露惊讶,她又仔细打量着高婆子,脸上生出怒意,“是同一个人。”   这时,一旁看戏的周氏道:“要是同一个人,那念念落水一事岂不是有蹊跷?恰好你们把慕念瑜带回府,念念反而落了水被送出京城?”   被养女一家人骗得团团转,对于慕家来说,这就是一个天大的丑闻,周氏不是爱掺合别人府里事情的人,况且她和张氏多年的交情,按理说她不该插手这件事。   只是,江修和慕念瑜有私情,甚至赏花宴那天在百花园里偷偷见了面。不管江修和慕念瑾的亲事能不能成,她们靖勇侯府是万万不能让慕念瑜这样的人进门。因此,她只好推波助澜一把。   再者,若这件事是真的,那么高家人真是可恶,即便她与慕念瑾没有关系,她身为旁观者,也看不下去了。   周氏这么一说,慕连山与张氏不约而同变了脸色,是啊,有蹊跷!   见势不对,慕念瑜提高音调,急忙道:“爹,娘,许是这都是巧合!”   慕连山脸色铁青,高喝道:“你闭嘴!”   他沉着脸指着高婆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高婆子一哆嗦,跪在地上,“我说,我都说!”   “瑜儿她爹是个不中用的,养不起我们母子几个,整日把火气发到瑜儿和我身上。   她爹还是个好赌的,有一次输了银子,为了少些花销,瑜儿她爹把瑜儿带到山上,然后遗弃了她。   也是瑜儿命大,被遗弃后,遇到了张夫人去上香。张夫人下山的时候见到了瑜儿,看瑜儿可怜,就把瑜儿带回了慕府。   “瑜儿她爹执意不让瑜儿留在家里,我实在劝不动,就在不远处偷偷看着瑜儿,怕她被山里的野兽吃了。所以,瑜儿被带回慕府,我是知道的。”   “瑜儿她是我身上的一块肉,生在高家被她亲爹给遗弃了,可她到底是从我肚里出来的,我不忍心啊!那时候她才五岁,被送到山上没人收养她,她会活活饿死的。”   “瑜儿被带回慕府,一开始,我想要是瑜儿能留在慕家当个丫鬟也行,好歹有个活路!”   “可是,你们把瑜儿带回府的第二天,就开始打听瑜儿的爹娘是谁,要把瑜儿送回高家。瑜儿那时候还那么小,我也知道你们不会留她当丫鬟的。   没法子,我打听了慕家的情况,假扮成下人进到慕府。我想着,要是慕府的大小姐不在府里,你们或许会把瑜儿留下。”   宛若夏日一道惊雷落到慕连山与张氏身上,张氏踉跄一下,“你是说,念念落水是你布的局?”   高婆子:“是,我提前在湖边小道的石块上抹了油,然后我把慕小姐带到了湖边,她脚底踩了油,就落了水。这一切看着就是一场意外,没有人会怀疑到我的身上。后来,我又找了一个算命先生,那算命先生和我住在一条巷子里,和瑜儿他爹是远亲,只要给他些银子,那算命先生就答应帮我的忙。”   “慕小姐命格凶煞,生辰不吉利,活不过十六岁,会给周围人带来灾厄,这些都是那算命先生在胡说八道。我知道慕小姐身子弱,原本只是想利用这一点,让你们对她产生隔阂,好让瑜儿趁机留在慕家,让她不必回到高家再被她爹给遗弃了。只是,我怎么也没想到你们听了这话会把慕小姐送出京城!”   听到真相的这一刻,张氏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走了,她站都站不稳,身子摇晃了一下。   她和慕连山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苏州,这一送就是十年,过了十年,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高家人的布局。   张氏心里乱得很,她还没有理清思绪,只听管家禀道:“夫人,定北侯来了。”   张氏下意识抖了抖身子,“定北侯?”   慕连山亦是一脸惧色,今天这种情形,不方便让江寒恕进府。可江寒恕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不是他能拦下的。   慕连山又惊又惧,“禀侯爷,府里正有事,不方便招待侯爷,改日下官亲自登门赔罪。”   他来这儿就是替慕念瑾撑腰的,慕连山算个什么东西!   先走到慕念瑾身边,江寒恕这才对着慕连山道:“用不着改日,本侯现在就要追究你的罪责!高婆子收买的那位高道长,就在牢里关着,本侯把他带到慕家,好让慕大人你彻彻底底听清楚当年的真相!”   连定北侯都知道这件事了?慕连山脸上涌出浓浓的绝望。   高婆子自个都承认了,说慕念瑾活不过十六岁的那个算命先生也被江寒恕捆着带来了。   人证齐全,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满腔怒火,慕连山脸色阴沉,怒瞪着慕念瑜,“我问你,十年前你娘假扮成下人进来慕家,她做的那些事情你知不知道?”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一步了,慕念瑜忍着心头的恐慌,慌忙摇头,“我…我不知道。”   想撇清关系,没那么容易,慕念瑾连连质问,“你娘假扮成下人来到府里,你会认不出她?你娘算计我,让我落了水,便是她不告诉别人,会不告诉你?这几天你又偷偷给了她八千两银子,让她不要留在京城,这不是封口费,又是什么?”   这次,慕念瑾没有给慕念瑜一丝狡辩的机会,她吩咐郁桃把那几件东西呈上来,“这几件东西是在当铺里发现的,你若是不知道,为何要把慕家库房里的贵重东西偷拿去当铺典当?”   不管是羊脂白玉镯子,还是牡丹金钗,上面都刻有一个标记,那标记是京城首饰铺子金玉轩的标记。   恰好这几件东西就是在金玉轩买的,看到这个标记,就知道这是慕家的东西。   这下是人证物证都有了,不管慕念瑜要如何狡辩,身为一家之主,慕连山一巴掌扇过去,“你这个孽障,当初我就不该把你留在府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501:10:33~2021-07-2600:5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鸢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退亲   慕连山那一巴掌,力道可是一点没收敛。   慕念瑜身子一踉跄重重倒在地上,右半边脸瞬间红肿起来,粗长的指痕一道又一道,火辣辣的疼。   她嘴里也冒出一股血腥味,一张脸又红又肿,越发看不出人样,好不狼狈。   虽然她是养女,可平时慕连山待她也算不错,从未像今天这样动手扇了她一巴掌!   人证物证都有,关键是高婆子自个都承认了,继续狡辩,这把火只会越来越烈,烧到她身上。   高婆子是怎么回事,为何连狡辩都不狡辩一句就把全部的事情说了出来?这其中肯定有问题。   不过,慕念瑜顾不上想太多,当务之急她必须把她自己从这件事中摘出来,不然,慕家人不会放过她的。   慕念瑜身子抖了抖,强忍着害怕。   她坐在地上,眼眶一红,“爹,您是该打女儿一巴掌,便是我自个都恨不得拿自己的命来赎罪。您和娘收养了我,让我活了下来,又让我感受到了温暖。你们的恩情,瑜儿永远铭记在心,瑜儿万万不敢做出对不起你们的事情。”   “大姐姐才是慕家的大小姐,我岂会害她?高婆子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情,我也心疼大姐姐,可这一切又和我有什么干系?当年,我也才五岁啊,高婆子要做什么,她根本就不会告诉我,我又岂能拦着她?”   “我被娘带回府里,不久就在府里见到了高婆子,她告诉我不许和她相认,也不许把这件事说出来,不然,你们会把我赶出慕家。我实在太害怕了,怕再一次被人遗弃,怕再一次被送到山上进去野兽的肚子里。我这才听了高婆子的话,没把这件事说出来。后来,我再也没与她见过面,这么多年,我一直活在愧疚中,是我对不起大姐姐!”   只是掉几滴泪而已,慕念瑜的眼泪和卖惨的话语,瞒不了慕念瑾。   “这么急着撇清罪责?”慕念瑾笑了笑,语气讥讽,“我瞧着这十年你在慕家待的好好的,不像是心里有愧疚!”   “十年前你确实只有五岁,可你聪明得很呢,就是十五岁的姑娘也没有你心机深沉。高婆子让我落了水,让你留在慕家,又让你成了慕家的养女,你敢说你不知道这些事情?”   “你明明有很多机会说出来,可你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成为慕家的小姐,你一个字都没提。你心安理得享受着一切,甚至在我回府后,还处处针对我,想要压我一头。”   “还有这八千两银子,你大着胆子把慕家库房里的东西偷出去典当,也要凑够银子给你娘送去。你不愧是高家的女儿,身上留着高家的血啊!”   “事情没有败露的时候,你是被捧众人在手里的慕家小姐,你和你娘的真面目被揭露了,你又哭哭啼啼想要逃过一劫。”   慕念瑾走到慕念瑜面前,声音没有一丝感情,居高临下看着她,“慕念瑜,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呢?你和你娘耍心机得来的一切,总该付出代价才行!”   慕念瑾想要让她付出什么代价,一瞬间,慕念瑜后背一僵。   被慕家收养,只要她一哭,张氏就会心疼她,舍不得责骂她。   因此慕念瑜从小就知道眼泪是女儿家最好的武器,可这会儿慕连山与张氏一个两个脸色铁青,看都不看她一眼,便是她哭得再难过,也没用。   而慕念瑾又是个不买账,她的眼泪没有作用了!   她得换个方式,慕念瑜一脸受伤的道:“大姐姐,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呢?难不成我死了你才满意?要是能让你解气,能让爹和娘不再埋怨我,我宁愿这会儿就去死!”   用自尽来威胁她,慕念瑾可不怕。   “这可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你确实罪大恶极,既然你用自己的命来赎罪,那我就遂你的愿,你想怎么死,说个方式,我一定满足你。你放心,我是个宽容大度的人,等你死后,我会为你收尸的,不会把你用席子一卷扔乱葬岗的。”   慕念瑜表演不下去了,瞪着慕念瑾,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照慕念瑾的话,她不死都不行了!   换成其他女子,可不愿背上逼人去死这样的坏名声,慕念瑾就这么不在意吗?   怎么样都不行,慕念瑜实在没辙,又红着眼看向慕连山,“爹,娘,女儿的命是你们给的,怎么处置女儿,由你们说了算!你们要是也想让女儿去死,女儿不敢不从!”   张氏为难看着她,慕念瑜以及高婆子着实可恨,可慕念瑜在她身边多年,她也不忍心要她的命啊!   再者,慕家的名声本就跌到了谷底,若是处理不妥当这件事,以后这些世家可要指着慕家人的鼻子骂了。   “什么死不死的,养你一场,没想到竟是孽缘!我不指望你报恩,但我也不想再见到你了。”张氏狠下心,“待会儿就把你送到庄子上去,以后你就待在那里吧,不要再回来慕家了。老爷,你觉得如何?”   这是一桩丑闻,慕连山无论如何也不想闹大,悄无声息把慕念瑜送到庄子上,是最合适的解决办法。   慕连山看向慕念瑾,犹豫着开了口,“念念,不如就按照你娘说的办?把她关在庄子里,她一辈子也就这样了,这就是对她的惩罚。我知道你委屈,但你也要考虑咱们慕家人的名声,过后我和你娘会弥补你的!”   慕念瑾轻笑了一声,慕家人的无耻和自私,总是超出她的想象。   慕念瑾讥讽地道:“你们因为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怕我给慕家带来灾厄,把我送到苏州十年不闻不问,让我背负着命格凶煞的恶名,你们可曾考虑过我的感受?”   慕连山老脸一红,说不出话。   张氏同样如此,尴尬地低下了头。   慕念瑾继续道:“父亲,母亲,慕念瑜这么喜欢和高家人来往,我总不能阻拦她,把慕念瑜的名字从族谱上划掉,把她送回高家,从今个起,不许她登慕家的大门一步,她是生是死,与你们无关,与所有的慕家人无关!”   “至于高婆子,怎么处置由我说了算,我便是要她的命,慕家人也不许插手。”   “念念,你……”,慕连山并没有立即答应。   他是一家之主,慕念瑾连他的话都不听了吗?   “念念是受害者,怎么处置,自该由她决定。”江寒恕漆色的眸子落到慕连山身上,话里威严尽显,“慕大人可是有异议?”   江寒恕是何身份,他怎么敢有异议!   纵使慕连山心里不情愿,可在绝对的威严和权势面前,他一个字都不敢说出来。   他不敢得罪江寒恕,更何况,为了一个养女得罪江寒恕,太不划算了。   慕连山低下头,“下官不敢!”   碍眼的人,多看一刻都让人觉得刺眼。   江寒恕朝身边的侍卫看了一眼,侍卫明白江寒恕的意思,从后面拎着慕念瑜的领子,直直把她扔到了慕家大门外。   重重砸在地板上,全身上下都疼,慕念瑜脸色惨白,艰难爬起来。   不让她待在慕家的庄子,非要让她回去高家,让她和慕家不再有一丝联系,夺走她的一切,慕念瑾真是心狠手辣、残忍狠毒啊!   她才不要回到高家,眼下,她能指望的只有江修。   *   周氏、王氏和李氏几人不便继续待下去。   临走前,王家夫人特意过来,“侯爷,今天这件事,我们……”   江寒恕看出她的顾虑,“王夫人,高家几人做出这等天理难容之事,若是一味遮掩,岂不是会有更多的人受骗?”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慕家人一而再让慕念瑾受到了伤害,这些丑闻,越多人知道越好。   王家夫人明白了江寒恕的意思,“侯爷放心,今个我在场,那就更不应该替那些人遮掩。”   有王家夫人和李家夫人在,又得了江寒恕的授意,不出半天,慕念瑜连同高婆子的恶行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离开慕家前,慕连山与张氏不断讨好慕念瑾,慕念瑾当没听到一样,一个字没吭声,坐上了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朝前走去,把慕家人的身影甩在后面。   掀开帘子,江寒恕上来,给慕念瑾倒了一盏清茶,递给她,“说了这么多话,润润嗓子。”   慕念瑾笑着接过来,她嗓子才不干呢。   “侯爷,我今个开心着呢!高婆子和慕念瑜会受到惩罚,我以后也不用再见到慕念瑜那张脸了!”   江寒恕勾了勾唇,提醒道:“慕念瑜被赶出了慕家,但她不会善罢甘休。”   “不会才好呢!”慕念瑾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侯爷,我就告诉您吧,我撞见过江修和慕念瑜私会,眼下她能指望的,只有你那侄儿。不管江修会不会帮她,有周婶婶在,慕念瑜都不会得逞的。她哭哭啼啼次数多了,江修也只会烦了她!”   “私会?”江寒恕眉头微皱。   慕念瑾解释道:“就是靖勇侯府举办赏花宴的那天啊,你那侄儿主动约了慕念瑜,和她在百花园里见面。恰好被我撞见了,后来我又遇到了你。”   江寒恕:“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慕念瑾无辜地道:“你是他的小叔,我也不方便告诉你啊!”   江修与慕念瑜私会,怎能配得上慕念瑾?   “念念,我有一件事要告诉你。”江寒恕顿了顿,道:“你与江修有婚约,在你出生前,你娘和我二嫂给你和江修定了娃娃亲。”   “娃娃亲?”慕念瑾愣了愣,她嘀咕了一句,怪不得慕念瑜要当着江修的面说她的坏话,原来是想把这门亲事抢走啊!   她在苏州待了十年,她到今个才知道自己还有个未婚夫,慕念瑾吃惊极了,“江修也知道吗?”   江寒恕“嗯”了一声,“你被送去苏州多年,二嫂和你娘就没再提起你们二人的婚约,以防生出变故,有损两家的名声。江修也是上次去松岳书院前知道的。”   原来如此,慕念瑾道:“侯爷,你也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难怪你之前问我觉得江修怎么样。”   这一切有迹可循,感情他们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   慕念瑾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你总是帮我,不会是看在江修的面上吧?”   倒打一耙,这个小没良心的,江寒恕反问道:“我为何要看在他的面子上帮你?”   慕念瑾眨眨眼睛,“我和他有婚约,那我就是你的半个侄媳妇,所以你才会帮我。”   江寒恕修长的指尖儿在慕念瑾眉心敲了一下,“胡说!我帮你,与江修无关。”   慕念瑾呆呆“啊”了一声,那江寒恕为什么对她这样好呢?   江寒恕声音又响了起来,“你与江修有婚约,你打算怎么办?”   闻言,慕念瑾思忖起来,突然多了一个未婚夫,确实让人吃惊!   见慕念瑾不说话,江寒恕又道:“江修才学、家世、人品、相貌都不错,只是你都撞见他和慕念瑜私会了,若是你嫁进靖勇侯府,许是会和他有矛盾。”   江修是他的侄儿,江寒恕不会说些贬低他的话,但他也不会让慕念瑾嫁进靖勇侯府。   对于江修,慕念瑾并不觉得他是个良配,“侯爷,先不说其他,单江修和慕念瑜有私情,我就不可能嫁给他!不过,要是退亲,也要找个合适的说辞才行,待会儿我再去慕家一趟,把婚书要过来。”   念念果然没让他失望!   江寒恕唇角浮出笑,拿出一个锦盒,“你倒是不用再去慕家一趟。”   把婚书要过来,他才能彻底放心。   慕连山与张氏不愿放弃与靖勇侯府结亲,不过,慕家出了这档子丑闻,他们不同意也不行。   慕念瑾惊讶瞪圆了眼睛,把锦盒打开,“婚书?”   “侯爷,你把我和江修的婚书要过来了?”   江寒恕“嗯”了一声。   江修是他的侄儿,她要与江寒恕退婚,为何江寒恕看起来比她这个当事人还上心呢?   慕念瑾嘀咕道:“我都不知道婚书被谁保管着,您就要回来了!”   江寒恕墨眸生笑,“怎么,你不想退婚了?”   “当然不是。”慕念瑾摇摇头,“就是太突然了。你是江修的小叔,江修是你的侄儿,而我只是个外人,按理说你该帮着江修才是。没想到,你竟然帮着我和他退婚。你不会是不想让我当你的侄媳妇,所以你才这么上心吧?”   慕念瑾越说越觉得是这个理儿。   “不过,侯爷,我还是要谢谢你。如果是我去要婚书,我父亲和母亲肯定不会答应的。而你有权有势,他们不敢不答应。”   他不想让她当他的侄媳妇?   江寒恕要气笑了,恰好这时马车摇晃了一下,江寒恕顺势攥上对面少女的细腕。   他稍稍用些力气,慕念瑾整个人扑到了他的怀里。   靠在江寒恕怀里,她可以闻到少年身上的气息。   慕念瑾脸红了红,“侯爷,你干什么呢?”   江寒恕眸里带着笑,语气倒是一本正经,仿佛他不是故意这样做的,“方才马车不稳,我怕你摔倒。”   马车只是有一些不稳当而已,她哪里会摔倒?   江寒恕莫不是故意的吧?慕念瑾腹诽了几句,见江寒恕还不放开她,她戳了戳江寒恕的胸/膛,“侯爷……”   少女的手腕白皙细滑,像是浸泡了牛乳似的。   江寒恕摩/挲了一下,他沉声道:“念念,嫁给江修,你想都别想。”   “二哥和二嫂那边我也商量好了,他们也同意退亲。所以,主动权在你这里,你想做什么都行。”   说过这话,他才恋恋不舍送开慕念瑾。   脸颊的热意蔓延到耳尖儿,慕念瑾低头看着右腕,江寒恕已经松开他了,可刚刚的触感还在。   江寒恕的指腹带有一层薄茧,碰着她的手腕,痒痒的,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江寒恕就替她铺好了路。   慕念瑾说不出来心里是什么感觉,为了掩饰羞意,她鼓了鼓腮帮子,“侯爷,看来我不退亲是不行了。”   *   慕念瑜被赶出慕家,路上过来一个人,她都觉得那人看她的眼神是在嘲讽她。   偏偏王家夫人和李家夫人都在,她和高婆子的恶行,整个京城世家都知道了。   往日那些和她交好的贵女,如今看见她像是看到了脏东西,话里话外带着鄙夷。   她就是像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高婆子心虚地拉着她的手,“瑜儿,你跟我一块回高家去吧。”   “滚开!”慕念瑜使劲推了她一下,险恶地道:“要不是你,我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我就是死,也不会回去高家。”   慕念瑜的力气不小,高婆子一下子被推倒在地上,腰间猛然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看来她是伤着腰了!   “哎呦”,高婆子哀嚎了一声,绝望地看着慕念瑜跑开。   高强失去手指头,对她有痕,慕念瑜更是怨恨她。   十年前她做的恶,从现在开始的每一天,她都会活在无尽的痛苦和煎熬中。   慕念瑜不甘心就这么回到高家,她跑到靖勇侯府。不过,她没能进去府里。   周氏就在慕家,全部的事情她都知道,她怎会再让江修和慕念瑜有往来?   进不去靖勇侯府,慕念瑜没法子,只好把腕上的镯子给了靖勇侯府的一个小厮,让他捎了一封信给江修。   收到信,江修眉头皱起来,到底是他喜欢的姑娘,他想了想,去了约好的地方与慕念瑜见面。   慕念瑜拽着江修的胳膊,满眼都是对他的依赖,“江修哥哥,我娘确实对不起大姐姐,我也愿意替我娘向大姐姐赎罪,可她就这般容不下我,非要让我死了她才满意吗?”   “大姐姐她知道你心里有我,所以才不依不挠要把我赶出慕家,让我没有容身之地,这样她才能顺顺利利嫁给你。”   “江修哥哥,我还记得,小时候你被江伯父关在屋子里,我怕你饿肚子,偷偷拿了一盘点心给你填肚子。”   “你饿得不行,看到点心,却是先喂了我一块。那盘点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江修哥哥,我什么都可以不要,我可以不当慕家的小姐,我可以被大姐姐侮辱,可我只有你了,若是你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啊?”   江修叹口气,慕念瑜的话让他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他和慕念瑜也算是青梅竹马,从理智上讲,他不该和慕念瑜继续纠缠。   可从感情上讲,慕念瑜是他喜欢的姑娘,虽然到了现在这份感情不如当初浓烈,但他做不到对慕念瑜不闻不问!   更何况,慕念瑜确实只有他了,这更是激起了他的保护欲。   江修替她擦去眼泪,“你放心。”   江修找到慕念瑾,“纵然瑜儿有错,可你需要这般赶尽杀绝吗?你让她回到高家,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慕念瑾像是听到了笑话,“高家是她的出生之地,她回到自个的家,怎么就要了她的命?怎么,她非要在别人家里待着才能活下去?”   江修一噎,“不管怎么说,对不起你的是高婆子,和瑜儿无关,你不该这么对她!”   “我怎么对她了?”慕念瑾质问道:“慕家收养她,让她占着我的位置过上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慕家有对不起她吗?倒是养出了一个白眼狼来!你为她抱不平,江修,你这么多年读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便是天天对着你们靖勇侯府看门的那条大黄狗读书,估摸那大黄狗也比你明事理!”   “你!”   他还不如一条狗吗?   江修脸上涌出怒意,慕念瑾这张嘴,确实不饶人,难怪慕念瑜在她这里讨不到好!   江修到底年轻气盛,怒火上来就失了理智,“我告诉你,我喜欢的是瑜儿,我不会看着你欺负她的,即便她不是慕家的二小姐,我也不会辜负她。倒是你,我是不会娶你的,你主动退婚成全我和瑜儿吧!”   哪里有脸说这种话!   果然她看不顺眼江修不是没道理的,能喜欢上慕念瑜,江修确实脑子和人品都太差劲!   给脸不要脸,那慕念瑾就不客气了。   “麻烦你照镜子看清楚自个,是我不要嫁给你才是。”   话音落下,慕念瑾拿起桌上摆着的婚书,撕成了两片,砸在江修身上,“你听清楚,我确实要退亲。你光天化日和慕念瑜在花园里私会,你这等不干不净、不知体统、不辨是非、背信弃义、薄情无耻、愚不可及的人,我一点儿也不稀罕!你就该与慕念瑜生生世世在一起,千万别祸害其他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600:57:32~2021-07-2701:3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泠鸢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退亲(二)   这张婚书,从被写下到现在,已有十多年了,泛黄的一张纸此刻成了碎片。   慕念瑾一松手,婚书飘到江修的衣衫上,轻轻扬扬,毫不留恋,很快落了地。   慕念瑾竟然敢撕毁婚书?   这着实出乎江修的意料,他呆呆愣在原地,想要伸出手接到成了碎片的婚书,但他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婚书落到地上。   江修许久回不过神,半晌,他难以置信盯着慕念瑾,“你要退亲?”   “是啊,你年轻轻轻却听不懂人话,你是耳朵不好使吗?”慕念瑾笑了笑,站姿端庄优雅,“那我再说一遍,你明知与我有婚约,却与慕念瑜暗通款曲,若是你与她感情深厚也就罢了,你顶多只是个背信弃义、自私无情的混账东西罢了!可慕念瑜与她亲娘的恶行都被揭露出来了,你还在这儿深情款款地维护她。”   “你这种人,是非不分,愚蠢至极,三岁小孩都比你明事理,你也就适合和慕念瑜那样的人在一起。”   “江修,你听好了,是我要与你退亲,是我不齿你的为人,你不配当我的未婚夫!”   这一段说辞,像是粗重的棒子迎头打在江修身上,他蒙了一会才反应过来。   他不配当慕念瑾的未婚夫?江修面色又青又红,难堪极了。   他出身世家,是天之骄子,这是第一次被一个女子指着鼻子要与他退亲。   退亲也就罢了,偏偏他是被嫌弃的那一方。   江修怒火攻心,“慕念瑾,你身为女子,胆敢与我退亲,你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规矩和体统?”   “你给我说说哪条律法规定女子不能与男子退亲了?你要是不服,那就去报官呀,让官府来给我们退亲!”慕念瑾冷哼了一声,“江修,你要是利落地答应,那咱们好聚好散,你要是胆敢再对我说一句难听的话,那我可不只是撕一张婚书这么简单了!”   “你…你这是在威胁我?”江修怒不可遏,“前几天瑜儿对我说过你恶毒无礼,当时我还不相信,为了维护你还对她发了火!我现在才知道你就是这样的恶毒女子,粗俗野蛮,外表看着柔弱,实则你内里恶毒至极!”   慕念瑾噗嗤笑了一声,笑意在嘴角消失的那一刻,她拿起桌上的茶盏就朝江修脸上泼去。   她警告过江修一次了,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猝不及防一杯茶水泼到他脸上,江修这下子随即彻底懵了。他脸上、身上和发间都是茶水,茶渍浸透着他的锦袍,好不狼狈!   江修抹了一把脸,这个蛇蝎毒妇!   慕念瑾讥讽地道:“你不会以为你骂我恶毒,我就会生气吧?”   “你那瑜儿妹妹倒是天真烂漫,我是比不上她,比不过她从小就那么有心机,和她亲娘密谋着让我落水,差一点要了我的命!”   “江修,可能你不知道,我是姑娘家不假,但我最不在意名声,对我来说,名声不能当饭吃。可对你来说,就不一样了!你要是再这么拎不清,赶明儿你说的这些话就会被传出去,你和慕念瑜私会的丑事也会传遍整个京城!”   “你若是不信,那就试一试!”   慕念瑾是个很好看的女子,她笑起来时,让人不由得心动。   可此刻她嘴边的笑意,却让江修心生惧怕。   原来,直到今天他才彻底看清楚慕念瑾的真面目,以往在他心里,慕念瑾是一个体弱多病柔柔弱弱的女子,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你!”江修心中怒火翻腾,可嘴上却不敢把剩余的话说出来!   他是读书人,还要考取功名,还要在京城立足,他不敢拿着自己的名声去试一试。   “你”了半天,江修最后憋屈地哼了一声,“慕念瑾,我算是知道你是什么人了!”   慕念瑾不屑地道:“那就好,以后别来惹我,不然你没好果子吃!”慕念瑾话语刚落,门口传来动静。   慕念瑾下意识看过去,一道颀长的身影映入她的眼帘。   慕念瑾愣了愣,是江寒恕,江寒恕怎么来了?   她和江修说的那些话,也不知道江寒恕听到了多少?   江寒恕面色如常,俊朗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他踏进屋内,来到慕念瑾身边,“可受欺负了?”   “啊?”慕念瑾吃了一惊。   她刚把江寒恕的侄儿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江寒恕竟然问她有没有受欺负。   慕念瑾摇摇头,“没有。”   顿了一顿,慕念瑾觉得有必要把退亲的事情告诉江寒恕,她补充道:“侯爷,我和你侄儿退亲了,刚才我也把那婚书给撕碎了。”   江寒恕“嗯”了一声,撕个婚书而已,便是慕念再做一些事情也是可以的。   江寒恕一进来就在关心慕念瑾,看都没看他一眼,江修神色尴尬,忍不住道:“小…小叔!”   仿佛才察觉到江修在这里似的,江寒恕幽黑的目光看向他,眸中多了几分冷淡,“你先回去!”   江寒恕只不过年长江修两岁,可一见到江寒恕,江寒恕周身的威仪,让他不敢反驳。   一旦走出这间屋子,慕念瑾就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他和慕念瑾就彻彻底底没有一丝关系了。   他若是不同意退亲,又会怎样?慕念瑾是不是只能嫁给他?   这个念头浮现在江修的心头,他努力想要压下去。然而冒了头,这个念头疯狂生出,让他没办法忽视。   江修攥了攥拳头,“小叔,我…我和慕小姐的亲事还没有商量妥当!”   江寒恕眸中的冷意多了几分,“还有什么不妥当?既然退亲了,那你和念念再无任何关系!”   他沉声吩咐道:“张勇,把江修送回靖勇侯府!   “是,侯爷!”门口立着的张侍卫走过来,对着江修道:“走吧,世子!”   江修攥着的双拳力道更大了些,江寒恕是定北侯,又他的长辈,即便他不想就这么离开,又有什么办法?   *   屋子里少了江修,一下子安静许多。   眼见江寒恕目光落在桌上的茶盏,慕念瑾有些不好意思。   虽然江修这人蠢的要命,但江寒恕帮了她那么多,她上来就泼了江修一身茶水,对于江修她不觉得愧疚,但对于江寒恕,慕念瑾还是有些愧疚的。   江寒恕出了声,“这茶水……”   他还没说完话,慕念瑾咬了下唇,主动解释道:“侯爷,那茶水只是有一些烫罢了,不至于毁容。”   江寒恕一怔,随即墨眸浮出笑意,“我只是想问你这茶水是不是热的,你有没有烫到手?”   江寒恕竟然是在关心她有没有烫到手?   慕念瑾浓长的眼睫眨了眨,“侯爷,我泼了江修一身水,您不生气吗?”   江寒恕不在意地道:“男子汉皮糙肉厚,便是砍了他一刀,又有什么紧要的?”   他从小就开始习武,受过的伤数都数不清,而江修不过是被泼了一杯热水而已,又不会要他的命,江寒恕并不觉得这是什么要紧的事!   慕念瑾抿唇笑了笑,虽然江寒恕和江修才是一家人,但江寒恕能说出这样的话,她还是很高兴的。   慕念瑾道:“我本打算拿着婚书去找他,我们俩约个地方见面,心平气和商量退亲的事情。没想到他主动找上门了,我忍不住就退亲了。”   “他可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   虽是问话,但江寒恕语气十分肯定。   慕念瑾犹豫一下,江修是江寒恕的侄儿,若是她实话实说,未免有离间他们叔侄俩的嫌疑。   似是看出慕念瑾的顾虑,江寒恕温声道:“念念,你无需顾忌什么。江修年轻气盛,被你退亲,他定然是会说些过分的话,我代他向你赔罪!”   “侯爷,这与你有什么关心呢?你是你,他是他。”慕念瑾道:“他是说了一些过分的话,但我也没吃亏!”   她不仅没吃亏,还解了不少气呢。   “侯爷,幸亏你帮我把婚书拿回来了,不然我今个退亲许是不会这么容易。”慕念瑾好奇地道:“慕家人名声扫地,和靖勇侯府结亲,便是他们的救命稻草,他们不会轻易答应退亲的。侯爷,您是怎么做到的啊?”   慕念瑾没猜错,因为一个算命先生的话,慕连山把亲生女儿送出京城十年,这件事情传出去,议论慕连山连同慕家的可不少。   慕连山自然盼着与靖勇侯府结亲,这样才能借靖勇侯府的势东山再起。   起初慕连山说什么也不要婚书拿出来,但处在江寒恕这样的位置,纵使慕连山不同意,他也有法子让他同意。   具体如何就不必告诉慕念瑾了,江寒恕勾了勾唇,轻描淡写,“威胁了他几句,他就把婚书拿出来了。”   慕念瑾“哦”了一声,不再问了。   少女面容姣好,江寒恕看着她,试探地问道:“念念,你与江修退亲了,慕念瑜也被赶出了慕家,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慕念瑾想了想,“不过是做生意赚银子,然后成亲嫁人。”   但她不想嫁人,虽然她活不过十六岁是那算命先生瞎编的,但她身子弱是事实,嫁了人操心一大家子的事情,指不定她会病得更严重!   罢了,再等一段时间她还是回苏州去吧,陪在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跟前,也好孝敬他们二老。   慕念瑾心里这样想着,没有告诉江寒恕。   *   傍晚,江修脸色不大好看,出现在定北侯府。   江寒恕带着慕念瑾去松岳书院,他与慕念瑾的婚书也是江寒恕拿回来的。还有江寒恕看慕念瑾的眼神,是一个男子看女子的眼神。   江修忍了一下午,还是忍不住,决定当面问个清楚。   “小叔,您是不是…是不是喜欢慕念瑾?”   看见江修,江寒恕并不意外,似是他早就猜到江修回过来。   江寒恕没有回答,起身走过来,“我记得你幼时跟着我学过几招,好久没和你一道练武了,去练武场比试一番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701:37:32~2021-07-2801:05: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50909725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5瓶;八月长安安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3章 、便宜妹妹下线   江修低着头,跟在江寒恕身后到了校场。   此时,天色有些暗,晚霞在朦胧的暗色里若隐若现,一阵风吹来,扬起江寒恕的黑衣。   他立在校场中,身姿挺拔,“你先开始,让你十招。”   江修抿了抿唇,他是读书人,平日甚少舞枪弄刀,也就是江寒恕还在京城的时候,跟着江寒恕学过一段时间。便是让他十招,他可能也打不过江寒恕。   但是,出于自尊心,江修道:“不用。”   他对慕念瑾的感情很复杂,说不上喜欢,但慕念瑾把婚书撕碎砸在他身上的那一刻,他心底深处是不愿退亲的。   明明慕念瑾与他有婚约,为什么慕念瑾这样厌恶他?慕念瑾对着江寒恕眉眼弯弯,然而从来没对他这样笑过。   慕念瑾是他的未婚妻,却被江寒恕觊觎着,这让江修十分恼怒,因此,他更是无法忍受江寒恕放水让他十招。   他未必就不如江寒恕,不是吗?   江修不领情,江寒恕不再说什么。   他拿起一把长剑扔给江修,“来吧!”   江修先挥出剑,然而,他使劲全身力气朝江寒恕挥去,却连江寒恕的身都近不了。   江寒恕为人清冷,他手中的剑,和他一样,凌厉迅速,让人畏惧。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江修节节败退,他倒在地上,而江寒恕的手中的冷剑,正对着他的喉咙。   江修后背生了一层冷汗,不止这一次,他能感受到很多次江寒恕手中的剑都碰到了他。是江寒恕手下留情,才让他毫发无损。   他若不是江寒恕的侄子,怕是他朝江寒恕出剑的那一刻,他就是江寒恕的手下败将。   江修喉咙动了动,艰难地道:“小叔……”   江寒恕看着他,把手中的剑收回来,淡声道:“没什么长进,平日若是无事,多去校场练武。”   浓浓的难堪瞬间爬上江修的脸,江寒恕只比他年长两岁,江寒恕已经是军功赫赫的定北侯,而他连个功名都没有,就是拿把剑和江寒恕比试,也不如江寒恕的千分之一。   江寒声音很轻:“小叔,我输了。”   他输掉的何止是一场比试,他打不过江寒恕,处处不如江寒恕,又怎么能娶慕念瑾?   “你是读书人,在校场上输很正常。”江寒恕道:“知道我为什么要把你带到这里吗?”   江修刚想摇头,突然,他脑中浮现白天发生的事情,他犹豫片刻,道:“是因为侄儿对慕念瑾出言不逊?”   “是。”江寒恕声音响起,“去松岳书院前,你就知道你与念念有婚约,但你和慕念瑜仍没断了来往,念念与你退亲,是应该的。并且,你不该对念念说那些难听的话。”   江修难堪地攥紧了双拳,小叔就这般维护慕念瑾吗?   “小叔,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吗?你莫要被她的假象骗了,她伶牙俐齿,得理不让人,远远不像她外表那样温柔可人!”   江寒恕冷冷扫他一眼,“念念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若有下一次,江修,即便你是我的侄儿,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江修一愣,后背上的冷汗又多了一层,江寒恕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这不只是一句警告,如若他再对慕念瑾说些难听的话,江寒恕一定会收拾他一顿的。   江修呆呆站在原地,望着江寒恕离开。   江寒恕背影消失的那一刻,江修有种感觉,他和慕念瑾是彻底没有关系了!   江修心里生出懊悔和不甘,他甚至还在想,如果没有慕念瑜和高婆子的算计,慕念瑾不会被送出京城,那么,与他一道长大的人会是慕念瑾,他会和慕念瑾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想到这儿,江修自嘲笑了一下,慕念瑾没有骂错他,他确实是个混账东西。之前他不懂得珍惜,和慕念瑾退了亲,他反而后悔了。   可惜,他永远没有机会陪在慕念瑾身边了!   *这段时间,慕念瑜把身上仅存的银子拿出来住在客栈里,这日,她等不及,又找到江修,流着泪道:“江修哥哥,我不想回去高家,我想留在你身边。”   江修眉头微皱,看到慕念瑜,慕念瑾与他退亲那天说的话却是浮现在他脑中。   他以为慕念瑜是个单纯善良的姑娘,又与他有多年的情分,所以他愿意照拂她。   可是,到了现在,他才看清楚慕念瑜的真面目,慕念瑜小小年纪就想着把慕念瑾赶出慕家,她还早就知道他与慕念瑾有婚约,却一直瞒着他。   他对慕念瑜仍有旧情不假,但事到如今,若说他对慕念瑜没有一丝芥蒂,那是不可能的。   便是慕念瑜还在慕家,她只是个养女,依照她的身份,也难以成为江修的正妻。   更何况如今慕念瑜的恶行被揭露,名声尽毁,嫁进靖勇侯府,这是永远都不可能的。   江修委婉道:“瑜儿,我爹娘正在给我相看亲事。”   慕念瑜脸色一白,这句话像是一把刀子,狠狠扎在她心上。   即便她有所预料,可从江修口中听到这句话,还是让她难过极了!   只是,除了江修,她又能指望谁呢?   她流的泪更多了些,“江修哥哥,我知道我身份卑微,我也没想过当你的妻子,只要让我留在你身边就好,是什么身份都可以。等世子夫人进了门,我一定不会拈酸吃醋的,除了每日给夫人请安,其他时间我就待在院子里哪儿也不去,江修哥哥你什么时候想起我了,来看我一次就行!”   江修叹口气,“瑜儿,你在慕家待了十年,你应该很清楚大户人家里的外室过的是什么日子。这些人,不过是男子的玩物罢了,哪一日惹了夫君厌烦,转手可被发卖出去,一辈子待在屋子里,没有地位,见不得光。日后有了孩子,连带着孩子也低人一头。”   “外室?”慕念瑜踉跄退了一步,她怎么也没想到,江修只愿让她当他的外室。   “江修哥哥,那我能怎么办呢?”慕念瑜大哭起来。   她当然不想当一个外室,她当了十年的慕家小姐,以为自己会有一门好亲亲事,以前她最是瞧不起那些自甘下贱当人外室的人,可现在,她却为了能够留在江修身边而绞尽脑汁的筹谋,她真是可怜啊!   慕念瑜拉着江修的手,“江修哥哥,我愿意的,只要能留在你身边,我什么都愿意!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你不能不要我!”   江修深深叹了一口气,“瑜儿,正是你我有多年的情分,我才不忍心让你当我的外室。”   慕念瑜不信这话,她声音尖锐起来,“江修哥哥,当初是你先招惹我的,你现在却想把扔我到一边,你不能这样!你要是不答应,我只能回去高家,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江修眉头皱起来,这是在威胁他?   他又想起慕念瑾的话,道:“高家总归是你的出生之地,我给你些银子,你回去了,高家人又不会苛责你,哪里就要死要活的?”   “瑜儿,我若是让你当了外室,时间久了,我们反而会成为一对怨偶,你不自在,我也不自在。”   “再者,你让我为你考虑,你也得替我着想!我再过几个月就要参加科举,眼下我哪有心思和精力去思考这些事情?等你回了高家,你是想做生意还是怎样都可以,我给你些银子,至于其他事情,等我参加过科举再说。”   慕念瑜摇着头,一杆子把她支到了几个月后,等江修有了功名,她更是没有机会了。   慕念瑜声音尖锐起来,“我不要回去高家,高婆子才不是我的亲娘,江修哥哥,说了这么多,你就是不想要我,害怕我耽误了你的前程和名声。”   “瑜儿!”江修脸色难堪起来,彻底没了耐心,“罢了,我这就让人把你送回高家,这些是几百两银票,你留着防身,有什么事,还是以后再说吧!”   “江修哥哥,江修哥哥!”慕念瑜慌了,急忙去拉江修的手。   江修毫不留情甩开她的手,大步离开。   他不是无情的人,他也愿意对慕念瑜负责。   只是,慕念瑜连同高婆子的恶行,整个京城世家的人都知道,把慕家真正的大小姐送出京城,鸠占鹊巢,像慕念瑜这种人,哪还有人敢与她有来往。   眼下风波未平,若是他让慕念瑜当了他的外室,他的名声势必会受到损毁,所以他想过一段时间再商量这件事。   但慕念瑜脑子拎不清,只会哭哭啼啼威胁他,毫不顾及他的前途和名声。   如今的慕念瑾,和他记忆中的瑜儿妹妹相差甚远,经过这一遭,江修心中对慕念瑜最后的几分情意,也磨灭的差不多了。   慕念瑜不甘心,可她如今是过街老鼠,没有一个人愿意和她往来。没法子,她只能回去高家。   高家又脏又破,慕念瑜嫌弃又恶心,回到高家的第一天,她就买了屏风和梳妆台等摆设。   江寒恕温声道:“慕念瑜回到了高家,眼下高强和高婆子还在牢里关着,念念想怎么做?”   在牢里待了那么久,那两人便是不死,半条命也差不多没了。   慕念瑾道:“把高婆子杀了,或者再砍高强一根指头,我还嫌脏了我们的手呢,把他们放了吧!”   “就这样?”江寒恕薄唇轻启,“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慕念瑾:“当然不止是这样。我无意要他们的命,也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他们身上,那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吧,高婆子说我命格凶煞,我看高家人才是真的不吉利。”   第二天,高婆子一家命格不吉的消息就传了出去。有一个算命先生去到高家,说高家人心性险恶,乃大奸大恶之徒,何人靠近他们,就会沾上灾厄,运势越来越差。   这个消息一传出去,高家的邻居对高婆子和慕念瑜议论纷纷,一见到她们俩,就像见到了脏东西,立马离她们远远的。   这还不够,说来也是巧,没几天高家那条巷子里的两三户人家就生了大病。   好端端的,怎么会生病?定是因为高家人住在巷子里,把灾厄带给了他们。   等流言传出去,那些人视高家为不干不净的东西,想要让高家人搬走,生怕沾上一丝灾祸。   离开这里,高婆子和慕念瑜又能去哪里?她们自然是不愿搬家。   高婆子和慕念瑜不搬家,有些混不吝的,一见到她们俩,就用石头狠狠砸她们,或是爬上墙头在高家放些长蛇吓唬她们,想要把高家人撵走。   看见地上的蛇,那蛇吐着长长的信子。慕念瑜脸色惨白,尖叫起来。   她要疯了,这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高家的一切,都让她恶心。   她手里有些银子,是江修给她的,可这些银子不能动,若是花光了,她可是什么都没有了!   “瑜儿……”,既然慕念瑜回了高家,那就是高家的人,高婆子搓搓手,“你弟弟欠了赌坊银子,咱们家现在是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娘知道你手里有银子,你拿出来一些吧!   “你做梦!”慕念瑜恶心地瞪着高婆子,狠狠推开她。   上一次被慕念瑜推倒在地,高婆子就伤到了腰,这次又是这样,高婆子重重砸在地上,她的老腰一动不能动。   高婆子身子颤抖起来,她就慕念瑜和高强这么两个孩子,现在这两个人都恨上了她,恨不得她去死。   怕是早晚有一天,她会死在自己的儿女手里。这是上天对她的惩罚,让她不得善终!   慕念瑜手里有钱的事情,虽然瞒着高婆子和和高强,可某一天还是被高强发现了。   高强没了一根手指头,成了被人看不起的残废,就是受了慕念瑜的连累,那么拿她几百两银子也是应该的。   高强趁慕念瑜不注意,去她屋里找银子,慕念瑜发现这件事后,怒气冲冲和高强吵了一架。   这一吵,事情传了出去,高家那些邻居都知道慕念瑜手里有不少银子。   这天早上,郁桃掀开帘子进来,“小姐,刚有人告诉奴婢,昨天晚上有几个贼人进了高家,把高婆子和高强绑了起来,把高家翻了个底朝天,还在慕念瑜的屋里待了一段时间。”   “慕念瑜回到高家,又是添置衣裳,又是买胭脂口脂,她手里有银子的事情不少人知道。有人说那些窃贼是在偷慕念瑜的银子,也有人说慕念瑜被那些窃贼给欺负了。具体如何,奴婢不清楚,不过,经过这一遭,慕念瑜的名声是彻底毁了。”   听到这话,慕念瑜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神色淡淡。   对于这件事,她并不太惊讶,“高家住的那地方,什么人都有,最不缺的就是一些偷鸡摸狗之辈。慕念瑜若是低调些,恐怕也不会招来贼人。她自个把自个手里有钱的消息嚷嚷了出去,也难怪贼人会登门。”   出了这种事情,便是慕念瑜的清白还在,可有那些流言和议论在,她想当江修的外室,更是不可能了。   高家,慕念瑜瘫坐在地上,双眼空洞,像是个活死人一样。   那些贼人没对她怎么样,只是把她藏起来的银子给偷走了。   可是,她没了银子,也没了名声,连江修也不要她了。   她去靖勇侯府找江修,江修让小厮把她打发走,根本就不出来见她。她被关在靖勇侯府,连江修的面都见不到。   以往与她交好的贵女,见了她,看着她的眼神充满鄙夷。就连高家巷子里那些人,也觉得她是个晦气的东西!   她什么都没了,余下的每一天,她只能待在高家这摊臭泥中,跟着高家人一起发臭,过着最贫穷最让人看不起的日子,她也只能远远看着慕念瑾光鲜亮丽。   她所期盼的一切,她再也得不到了。   如果一开始她没有给慕念瑾使绊子,会不会又是另一番光景?   是她,害了她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801:05:07~2021-07-2901:13: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在在的在在20瓶;泠鸢、巫婆婆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大结局(上)   慕念瑾不在慕家,慕念瑜也被赶出了慕家,慕则绪又在松岳书院读书,偌大一个府里,空落落的只有他们两个。   压抑与沉闷充斥在慕连山与张氏的心里,让他们俩喘不过气来!   慕家虽不煊赫,可也世代为官,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现在却因为一个慕念瑜,不管走到哪儿,都有人嘲讽他们。   甚至前不久,还有一位刘御史弹劾他。   刘御史说慕连山私德败坏,识人不清,是非不辨,引狼入室,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修身齐家都做不到,又如何在朝为官?   这一弹劾,当今圣上暂停了慕连山的官职,慕连山只能待在府里。罢官很是简单,起复却是难上加难。依照他现在的处境和名声,怕想官复原职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事到如今,慕连山是名声扫地、前途尽毁!   他心里憋着气,看着张氏那张脸,心中的怒火就更旺了些,“都是你这个蠢妇惹出来的事,当初要不是你非要收养慕念瑜,哪里会有这么多糟心事?”   张氏觉得委屈,“慕连山,你别太过分!收养瑜儿,那时候你也是同意了的,现在你来埋怨我,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   “不是你的错,难不成还是我的错?”慕连山怒瞪着她!   张氏身子抖了抖,怕慕连山一巴掌扇在她脸上,她道:“念念对咱们心里有怨,咱们好好补偿她,她一定会回来慕家的。念念及笄那天,咱们没能给她办一个热热闹闹的及笄礼,现在,总该补给她一个。”   慕连山特意请来了大厨,花了不少银子,重新给慕念瑾办了一个及笄宴,然后让慕府的管家去请慕念瑾。   一切都准备妥当,只是,慕连山与张氏等了半天,他们二人不停抬头朝门口看去,迟迟不见慕念瑾的身影。   又等了好一会儿,管家满脸愁容的回来,“老爷,夫人,小姐说她及笄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用不着老爷和夫人给她补办。”   慕念瑾这是不愿回来,慕连山站起来,道:“我亲自去接她回来!”   慕连山与张氏去到魏国公府,这次,他们俩又被拦在了魏国公府门口。   魏国公府里,慕念瑾正在与江寒恕与魏国公夫人话闲,听到下人的禀告,她道:“你说我父亲和母亲这会儿在府门口要见我?”   下人道:“是,小姐。”   当初把慕念瑾留在魏国公府,江氏是看在江寒恕的面子上,然而与慕念瑾相处了一段时间,江氏是打心里喜欢慕念瑾。   知晓了慕念瑾的遭遇,她更是心疼慕念瑾。江氏道:“念念,你要是不想见他们,那就不见,我这就打发人把他们赶走。”   慕念瑾柔声道:“夫人,有些话我总该给他们说清楚,不然他们还会来魏国公府的。”   江氏点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和他们讲清楚了,他们以后才不会来打扰你。”   这时,江寒恕起身,道:“我和你一块去。”   慕念瑾应了声好。   出去屋子后,慕念瑾打趣道:“侯爷,我去见慕家人,你也跟着我一起去,你是怕我受欺负吗?”   江寒恕勾了勾唇,“我不怕你受欺负,我跟着去,若是你不方便动手,我就替你动手。”   慕念瑾噗嗤笑出来,“还动手呢,难不成我是恶霸,要打他们一顿才行?”   慕连山与张氏在魏国公府门口来回转悠,明明慕念瑾是他们的女儿,他们要想见慕念瑾一面却是这么不容易。   远远看到慕念瑾与江寒恕,慕连山急忙迎上去,“念念!”   “念念,为父和你娘在府里给你补办了一个及笄宴,你回来慕家吧。”   慕念瑾脸上没什么表情,“不必了,我之前就和则绪说过不会再回去慕家,看来他没有告诉你们。”   慕连山面色一僵,“念念,把你送去苏州,是我和你娘的不是,但我们也是受了高婆子和那算命先生的蒙蔽。现在慕念瑜回到了高家,高婆子也受到了惩罚,我和你娘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拎不清了。只要你回来,我们会好好对你的,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好不好?”   慕念瑾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慕连山与张氏现在知道错了,可是,他们的补偿,她已经不稀罕了。   “我在苏州的那几年,怎么不见你们去看我一眼呢?有一次我身上发了热,连续半个月都没有退热,当时大夫说我可能活不了了。一直过了半个月,我才好转。那时候我病得那样重,陈家祖父给你们写了信,可是,你们没有一个人去苏州看我。”   慕连山老脸一红,惭愧地低下头,“念念,以前是…是我和你娘对你不太上心,不过这是有原因的,那时候你弟弟年纪还小,加上你祖母身子骨不好也需要人照顾,我们才没有去苏州看望你。念念,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了,我和你娘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不心疼你,又会心疼谁?”   到了这一刻,慕连山还在狡辩,他从来不会承认他的错误和自私。   江寒恕出了声,他讥讽地道:“慕大人的保证,还是自己留着吧!你们疼宠那个鸠占鹊巢的便宜养女时,可想起过念念一次?”   慕连山眼神闪烁一下,心虚地低下头。   见慕连山这个样子,慕念瑜不想多费口舌,她道:“父亲,母亲,我不会再回去慕家,是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把我养大的,在我心里,我的亲人是他们。”   “你们没有把我养大,那么,你们也不必再来寻我,我的事情也无需你们插手。不过,虽然你们没有养过我,但哪一日你们老了,不能动弹了,该出的银子我还是会出的。”   “就这样吧,你们以后不必再来寻我,你们回去吧!”   慕念瑾这是要彻底和他们划清界限,张氏难以置信地望着慕念瑾,“念念,纵使你心里有怨,可是我们知道错了呀,以后我们会好好对你的,这还不够吗?我们还要做什么你才满意?”   慕连山接过话,“念念,你离开慕家,外人都在笑话咱们慕家人,便是你不想原谅我们,那你也回来慕家,咱们一家人凑合着过日子不行吗?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啊!说到底咱们才是一家人,我和你娘是你的亲人,不是仇人!”   慕念瑾像是听到了笑话,“我为什么要和你们凑合?”   “念念说的话,可见你们是没有听懂。”江寒恕沉声道:“刘御史只弹劾了你一次,看来还不够!从今个起,念念与你们慕家再无关系,你若是再来打扰念念一次,你头顶的乌纱帽,是彻底保不住了!”   刘御史?   慕连山脸色变得惨白,之前刘御史弹劾他,原来是受了定北侯的授意!   他名声已经毁了,不能再失去官职。   定北侯那样的地位,想要教训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慕连山声音颤栗,“侯爷恕罪,下官不会再来打扰念念了。”   慕念瑾与江寒恕的身影渐渐消失,慕连山与张氏呆呆望着他们二人离开。   慕念瑾离他们越来越远,远得不再是他们的女儿了。   他丢了乌纱帽,丢了名声,到最后也把自己的女儿给弄丢了,他彻彻底底失去了慕念瑾,他这是自食恶果啊!   张氏同样后悔得不行,她十月怀胎生下慕念瑾,到了这一刻,慕念瑾再也不是她的女儿了。   “老爷,念念铁了心要和咱们划清界限,这可怎么办?”   慕连山一巴掌扇过去,“这不都是你干的好事?念念回府后,但凡你对念念上心点,她也不会寒了心!”   “你打我?”张氏捂着脸,痛哭地道:“当时把念念送去苏州,是你的意思,是你听了那算命先生的话,担心念念给慕家带来灾厄,现在你又怨到了我身上!”   “慕连山,我和你拼了!”张氏说着话扑过去,狠狠在慕连山脸上抓了几道。   他们俩在魏国公府门口打了起来,事情传出去,慕连山与张氏又成了笑话。   知晓这件事,慕念瑾只觉无语,依照她那便宜爹娘的性子,以后慕家是没多少安宁了。   不过,这与她无关,那两人应该是不敢再来打扰她了!   处理过慕家的事情,炎热的天气突然转阴,厚重的乌云笼罩在天空,不多时,倾盆大雨从天而落。   这场雨,一下就是整整连天,盛夏的炙热一扫而光,天气开始转凉。   一阵风吹来,沁凉的冷钻进慕念瑾的襦裙,全身冷冰冰的,很不舒服。   慕念瑾强撑着道:“郁桃,你去请个大夫来。”   慕念瑾脸色透着不正常的红,她身子冷,可摸起来却是烫的。   “小姐,您这是又病了!”郁桃担心极了,急匆匆去请大夫。   大夫很快过来,给慕念瑾施了针,又开了几副药。   大夫道:“侯爷,慕小姐这会儿睡下了,天气转凉,慕小姐受了风寒,生了热,因着她本就身子弱,这次的病情倒是不轻,这几日一定要让人时刻陪在慕小姐身边。”   江寒恕微微颌首,让郁桃把大夫送出府。   见慕念瑾睡的不太安稳,江寒恕走过去,替她掖了掖被角。   他拿起铜盆里的帕子,替慕念瑾擦了擦眉头和脸颊。身上这么热,她这会儿一定很难受。   江寒恕替她擦着汗,慕念瑾缓缓睁开双眸。江寒恕一靠近她,她热得发烫的身子就凉了下来。   但是,还不够,仿佛离江寒恕再近些,她身子才会更舒服。   她好久没有病得这么严重了,她的病情不会又加重了吧?   能救她的只有江寒恕,脑袋晕乎乎的,慕念瑾伸出手,葱白的指尖儿碰了碰江寒恕的手背,“侯爷,你抱抱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7-2901:13:49~2021-07-3001:19: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泠鸢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大结局(中)   慕念瑾的指尖儿有些烫,在江寒恕手背上抚过。   江寒恕眸中涌上怜惜,慕念瑾平日最是讲规矩,可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也就是在生病的时候,才会想要让他抱抱她。   大掌抬起她的脖颈,让慕念瑾靠在他的怀里。   少女玉软花柔,柔软的像是块嫩豆腐,让江寒恕不知道力道该轻些还是该重些。   不过是天气转凉受了风寒,平常人不会病得这么重,而慕念瑾却生了这么重的病。   现在的慕念瑾已经及笄了,相比幼时身子好了些,难以想象慕念瑾小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是不是寻寻常常的一场发热,都能要了她大半条命。   而慕家人还狠心把她送到苏州,慕念瑾不舒服的时候,是她一个人硬撑过来的。   江寒恕眸中的怜惜越盛,他轻轻拍了拍怀中女子的背,“药汤快好了,待会把药喝了才会好。”   慕念瑾不怕喝药,这么多年,她喝过的药汤怕是比她喝过的水都要多,但这一会儿她并不想喝药。   靠在江寒恕的怀里,恍若一阵清溪涌入被炙烤的灼热的大地,慕念瑾身上的热意又退了些。   隔着衣衫,她脑袋蹭了蹭,声音轻轻的,“不想喝。”   江寒恕温声道:“为何不想喝?”   “苦。”慕念瑾只说了一个字。   江寒恕唇角漾起浅笑,这是在撒娇呢。   “给你准备了蜜饯,喝了药不苦的。”江寒恕声音很温柔,垂首注视着慕念瑾,“等你好了,我们去清风楼登高望远,还有,你想吃什么,我都让人给你买回来。”   “好吧。”慕念瑾也只是撒娇那么一会儿,她当然知道自个的身子最重要,便是比这碗药汤苦上千百倍的药,她也得喝下去啊!   江寒恕拿着瓷碗,舀了一勺药汤,递到慕念瑾嘴边,动作轻轻的。   慕念瑾愣了愣,江寒恕要喂她喝药?   虽然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待她很好,可寄人篱下,她不敢太过麻烦陈家人,以前喝药的时候,大多是她自己拿起瓷碗一饮而尽,江寒恕却待她这样好。   等喝了药,江寒恕又拿起一块蜜饯,填到慕念瑾嘴里,“还苦吗?”   慕念瑾摇摇头,“不苦。”   江寒恕又道:“再睡一会儿吧!”   喝药固然可以治她的病,但对慕念瑾而言,只要她靠着江寒恕,江寒恕就是她最好的药。   她贪恋这样的感觉,她想让身子更舒服些。   慕念瑾抿了抿唇,低声道:“我想睡,可是我不想你离开。”   不想他离开,那他就不离开。   “我就在这儿。”江寒恕依旧抱着她,拿过锦被替她盖上,“睡吧。”   有江寒恕在这儿,一切的不舒服都不见了,慕念瑾慢慢闭上双眸,呼吸绵长。   江寒恕望着少女的脸庞,小小的一团,但从小到大吃过不少苦吧。慕家人不心疼她,他来心疼她。   直到慕念瑾彻底睡着,江寒恕才把她放到床上。   精心照料几日,慕念瑾终于彻底好转,恢复了精气神。   魏国公夫人江氏拉着慕念瑾的手,仔细端详着她,笑着道:“气色好了不少,可算好了!”   慕念瑾笑吟吟地道:“这段时间让夫人操心了。”   “说哪里话,你不舒服,我也吃不下饭,见你好了,我跟着胃口就好了。”说过这话,江氏朝一旁的江寒恕看了眼,“再说了,这段时间照顾你最多的是寒恕。”   慕念瑾看向江寒恕,面上涌出几分羞意和感激,“当然也要谢谢侯爷。”   江氏接过话,“这次生病你又瘦了不少,这衣服都有些不合身了,赶明个我让绣娘再给你裁几套衣服。”   慕念瑾没立即回答,静默片刻,她才道:“夫人,慕念瑜被赶出了慕家,高婆子受到了惩罚,我当年被送出慕家的真相查出来了,也和慕家人说清了一切,我打算过断时间回去苏州,所以您不必让绣娘给我裁衣服了。”   江氏惊讶极了,“在京城待的好好的,怎么要回去苏州?”   “夫人待我很好,可我总不能一直麻烦您。听说魏国公会提前回京,等国公爷回来了,我再回苏州。”慕念瑾浅浅笑了笑,“夫人放心,最近几天我不会走呢,我还要在魏国公府再打扰夫人您一段时间呢。”   江氏还想让自己的侄儿赶快成亲呢,她道:“便是你舍得离开慕家人,舍得离开我这个老婆子,那寒恕呢?”   江寒恕?慕念瑾微微一怔,下意识看向江寒恕。   “念念,我不说什么了,你和寒恕好好聊聊。”江氏拍了拍慕念瑾的手,而后离开了屋子,还让屋里的下人全都退下了。   此时正堂只剩下慕念瑾与江寒恕两人,气氛一下变得莫名。   这样的气氛让慕念瑾有些不自在,她有预感江寒恕可能会对她说一些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复的话。   慕念瑾想要逃避,“侯爷,若是无事,那我…先回去了。”   江寒恕没给她逃避的机会,“念念,为何要回去苏州?”   “江夫人待我很好,侯爷你也帮了很多忙,但京城总归不是我长大的地方。我在苏州待了十年,那里有把我养大的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有我的好友,我回去苏州,应该比在京城更自在些。”慕念瑾轻声道:“我和慕家人也没了关系,就更没必要留在这里了。若是哪一天江夫人想我了,我坐船来一趟京城就是。”   江寒恕注视着她,“那我呢?念念不打算来看我吗?”   慕念瑾心跳的快了些,她抿唇道:“侯爷若…若是想见我,我坐船来京城也是可以的。”   江寒恕声音沉沉,“可是我想天天见到念念,无论去那里,都能见到你。”   江寒恕这话是什么意思?慕念瑾一愣,随即心跳的更快了些。   她低下头,“侯爷,您是定北侯,我一个小女子,哪能天天和您见面啊!”   “怎么不能?”江寒恕眸中洋溢着温柔,“念念,我喜欢你!”   这么直白的几个字,慕念瑾懵了一瞬。   江寒恕可是定北侯,就这么直截了当的向她表明了轻易,这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慕念瑾这会儿还在惊讶呢,“侯爷,你…你别开玩笑!”   “这不是玩笑话。”江寒恕出声解释,“念念,在梨花悦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从那时到现在,我们一同经历过许多事情。皇上、皇后还有其他人给我说亲,可他们提到这件事,我心里想起的姑娘是你。”   江寒恕漆色的眸子幽深黑亮,“念念,我心悦你已久!”   慕念瑾心跳加速,这会儿她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了,“侯爷,京城的好姑娘那样多,她们有才情家世又好,你会遇到更合适也更让你喜欢的贵女的。”   “有才情有家世又如何?”江寒恕道:“我只知道,我心里的姑娘是你。”   江寒恕打趣道:“前不久你还让我抱抱你,莫不是念念你这会儿不认账了?”   “我…我没有。”慕念瑾慌忙道。   那日的场景浮现在她的脑中,那天,确实是她要江寒恕抱抱她的。   慕念瑾脸红了红,“侯爷,那次是我不对,是我唐突了侯爷,我向你赔罪。”   看出慕念瑾的退缩和犹豫,江寒恕走近一步,“念念,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你的赔罪。”   见慕念瑾默不作声,江寒恕出声问道:“念念不说话,可是嫌弃我?”   慕念瑾眼睛瞪大了些,“怎么会?”   这就好,江寒恕勾了勾唇,“若是你不嫌弃我,念念,让我试一试可好?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绝不会再提这件事。”   她怎么会嫌弃江寒恕啊,江寒恕帮了她那么多,她每一次的不高兴,都会有江寒恕来安慰她。   慕家人欺负他,也是江寒恕一直在给她撑腰,帮她拿回了婚书。   慕念瑾不嫌弃江寒恕,甚至,她也有些喜欢他!   只是,她身子弱,并且,她和江寒恕最开始有来往,是因为她想蹭江寒恕的气运。   慕念瑾抿了抿唇,思忖要不要把这件事说出来。   她也可以一直瞒着江寒恕,那么她可以肆无忌惮的蹭江寒恕的气运,但她到底过不了心里那一关。   慕念瑾下定了决心,“侯爷,我身子不好,从小就经常生病,但回到京城,我病情好转了不少,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江寒恕轻轻摇头。   虽不知道慕念瑾为何会提起这件事,但他还是耐心等着她说下去。   “因为你功德无量,气运也好,我离你越近,身子便越舒服。”慕念瑾揪了下手指,“前不久我受了风寒不舒服,也是在蹭侯爷你的气运,这样可以治我的病。”   作者有话要说:  给小可爱们说一下,虽然快结局了,但江寒恕父亲的死因和母亲之间的心结都会写到的,本来打算一下子写完发出来的,但剩下的内容还没完全写完,抱歉,明天中午再更新,大家晚安!感谢在2021-07-3001:19:00~2021-08-0100:51: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泠鸢、巫婆婆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大结局(下)   屋里的气氛又安静下来,不见江寒恕出声,慕念瑾有些心虚。   蹭气运虽然对江寒恕没有影响,可她到底是在利用他,江寒恕会生气吗?   蹭气运?   这种说法江寒恕听说过,但他没有想到事情会发生在他和慕念瑾身上。   江寒恕面色依旧,看不出高兴还是不高兴,出了声,“可会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   慕念瑾急忙道:“不会,只会让我的病情好转。”   想起前不久慕念瑾生病时让他抱抱她,江寒恕又问道:“那,可是你离我越近,你的病情会好转更多?”   慕念瑾应了一声,“是。”   江寒恕点点头,“那就好。”   慕念瑾懵了,“侯爷,你没有其他要问的吗?”   江寒恕反问道:“为什么?”   慕念瑾:“你不怕我蹭你的气运会对你的身子造成损伤吗?还有,你也不生气吗?”   “念念,我为何要生气?能让你身子好转,便是会对我的身体造成影响,我也愿意。”江寒恕薄唇勾了勾,“我自幼习武,在军营里训练多年,你蹭我一些气运,又何妨?”   “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不是自私自利的人,如果会对我造成伤害,你绝对不会靠近我的。”   慕念瑾心弦一动,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眼眶却是有些热,慕家人是她的亲人,尚且对她那般冷淡,江寒恕却是这样相信她。   “侯爷,谢谢你。”慕念瑾抿唇笑了笑,“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我之前和你见面的时候,特意试过的。”   江寒恕拉过她的手,声音温柔,“既然这样,那你就更该和我在一起,让我陪着你,这样你才能健健康康的。”   慕念瑾抬眸,认真的问道:“侯爷,我身子弱,家世也不如其他贵女煊赫,你确定要和我在一块吗?”   江寒恕墨眸生笑,“念念,我也有很多缺点,有很多人害怕我,恨我。你不讨厌我,我很高兴。其他女子如何,我不在意,我在意的只有你。”   她不是第一天认识江寒恕,江寒恕的为人,慕念瑾还是有几分了解的。   慕念瑾下定了决心,对着江寒恕眉眼弯弯,“那我们在一起试试!”   “好。”江寒恕笑着道。   他不会让慕念瑾后悔的。   至于遇到系统重生一事,慕念瑾想了想,没把这件事说出来。   系统是天外来客,不会再在她面前出现了。对她而言,那两次重生就像是一场梦,是她与江寒恕缘分的开始。   既然像梦一样,那就可以说出来的必要,让她藏在心底吧!   江氏得知这件事后,喜笑颜开,“寒恕这孩子性子冷了点,但他是个好孩子。当初他找上我,让我给你办及笄礼,我就知道他心里有你。念念,若是寒恕欺负你了,你来告诉我,我给你撑腰。”   慕念瑾弯了弯眸子,明明没有吃糖,心里却比吃了蜜糖还甜,原来江寒恕那么早就喜欢她了吗?   江氏转头去打趣江寒恕,“最近你来我们府里来的更勤快了,我们魏国公府是有什么宝贝不成?”   江寒恕看了慕念瑾一眼,这才道:“府里有没有其他宝贝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姑母和念念都是珍宝。”   江氏笑起来,“我这个老婆子人老珠黄哪里是什么珍宝,今个倒是沾了念念的光,被你夸了一通。”   江氏知道自个在这里碍事,说了一会儿闲话就离开了,好不打扰自己的侄儿和未来的侄媳妇。   下人们也很有眼色的离开了,屋里没有其他人,慕念瑾有些害羞,冲江寒恕笑了笑。   江寒恕拉着她坐下,温声问道:“这几天身子怎么样?”   慕念瑾道:“好多了。”   江寒叹了口气,一副遗憾的模样。   慕念瑾不解,“怎么了?”   “你不是说离我越近、与我越亲近,你的身子会更舒服吗?”江寒恕坏笑了一下,故意道:“要不要再蹭一蹭我的气运?”   “不要。”慕念瑾耳尖一红,推了他一下。   见好就收,江寒恕不再逗她,“明天我要带兵去剿匪,要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慕念瑾关心地道:“那你要小心点,剿匪可是很危险的。”   江寒恕应下:“好。”   第二天,江寒恕带兵出发,一连半个月,他都没有回京。   起初,江寒恕离开,慕念瑾除了有些想他,其他倒也没什么担心的。但时间越久,没有一点音信,慕念瑾有些慌。   剿匪很是危险,怎么没有一点儿消息传回来呢?   这段时间京城也起了风浪,前几天,三皇子在金月楼点了一个女乐师作陪,晚上的时候,那女乐师竟然拿簪子刺死了三皇子。   女乐师翻墙逃跑的时候被发现了,眼下正在大牢里关着呢,大理寺、刑部与都察院联合调查此案。   当今圣上未立储君,三皇子是最有竞争力的人选,却被一个女乐师刺死了,整个京师开始动荡起来。   外面动乱,这段时间,慕念瑾无事就留在了府里。   这天,她正在屋里发呆,突然,门口一阵脚步声传来。   慕念瑾下意识看过去,眼睛一亮,是江寒恕。   她立即露出笑,抛过去扑到江寒恕怀里,“侯爷,你回来了。”   江寒恕闷哼了一声,抬手揽着她的腰。   慕念瑾一愣,觉得不对劲,“侯爷,你可是受伤了?”   江寒恕轻咳一声,“没有。”   慕念瑾抿了抿唇,“江寒恕,你别骗我。”   “生气了?”都叫上他名字了,江寒恕露出笑,哄道:“好好好,我都告诉你。不过是些轻伤,养几日就好了。”   怎么可能只是轻伤,慕念瑾不相信,“我亲眼看看才放心。”   江寒恕逗着她,“念念莫不是想把我的衣服扒开看一眼?我倒是愿意,但咱们俩成了亲才能让你看,念念别心急。”   她哪里心急了?   慕念瑾轻轻瞪了他一眼,“还有精力逗我,看来是没那么严重,我才不担心你呢,你就自己疼着吧。”   就是被瞪了一眼,江寒恕也是高兴的,“我知道念念是在关心我,剿匪的时候不小心挨了一刀,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我在边关的时候也经常受伤,不碍事的。”   慕念瑾忍不住道:“那也不行,不管是去剿匪,还是上战场,都很危险的,你要小心一点啊!”   “好。”江寒恕应下。   以前他倒是不害怕受伤,可现在有了念念,他想长长久久陪在慕念瑾身边。   慕念瑾心疼地道:“还疼不疼?”   江寒恕刚想说不疼,但看见慕念瑾关心的目光时,他突然改了口,“这会儿有些疼。”   慕念瑾说着话就要站起来,“那怎么办,我去请大夫。”   江寒恕拦着她,“不用请大夫,念念亲我一下就行。”   好啊,这又是在逗她,慕念瑾又气又想笑,“我是大夫吗?还是我能治病?”   江寒恕倒是不觉得羞愧,依旧“厚着脸皮”道:“念念比大夫还厉害。”   慕念瑾轻轻戳了他的胸膛一下,“是我需要蹭你的气运,又不是你要蹭我的气运,你就继续骗我吧!”   “不是骗你。”江寒恕把她的手指握在手心里,摩/挲一下,“剿匪的时候,一闲下来我总是想起你,想你有没有吃好,有没有睡好,身子有没有不舒服。”   江寒恕担心她,她何尝不是这样呢?   心里一暖,慕念瑾两颊生出笑,她靠过去离江寒恕近了些,过了一会儿,在江寒恕侧脸亲了一下。   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很快离开,慕念瑾红着脸,不敢看江寒恕,“这下不疼了吗?”   江寒恕一怔,没想到慕念瑾会主动亲他。   “不疼是不疼了,但是还不够。”   江寒恕揽上慕念瑾的腰,把她往怀里带。   少女的唇泛着浅浅的粉,江寒恕眼神暗下来,薄唇贴了上去。   慕念瑾感觉全部的心神被面前的这个人占据着,到最后,她都呼吸不上来了,江寒恕才放过她。   亲也亲过了,江寒恕把她揽在怀里,说起正事:“念念,这次去剿匪,我还遇到了一个人。”   “什么人?”   江寒恕正色道:“我父亲和兄长是在龙岭山遇害的,这次去剿匪,有一个人之前在龙岭山待过几年。他说,在我父亲和兄长遇害之前,龙岭山突然来了一波人,那几人看着不像是落草为寇的山匪,倒像是常年训练的死士。”   “死士?”慕念瑾眉头皱起来,“那背后必然有主使。”   “是。”江寒恕面色沉重,“那领头之人露过一次面,那个人曾经看到那领头之人的扳指上刻着一个淮字。”   慕念瑾想了想,“敢对你父亲和兄长下毒手的,必然也是有权有势的人,京城可有哪位官员名字中带有淮字?”   江寒恕一字一句道:“黄淮,三皇子的外祖父。”   “三皇子?”一环接一环,慕念瑾直觉大有文章,“三皇子前不久被一个女乐师给刺死了,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江寒恕握紧双拳,“还不清楚,不过,我会把这些事情查个水落石出,为我父亲和兄长报仇!”   三皇子的外祖父黄淮是吏部尚书,手握大权,支持三皇子为储君的人,一大半都是看在黄淮的面上。   若真的与三皇子和黄淮有关,即便江寒恕是当今皇上的亲外甥,查出真相也不容易。   慕念瑾有些担心,但她也清楚江寒恕肯定想为自己的父兄报仇,“侯爷,我相信你,一定能查出来的。”   接下来一个月,慕念瑾很少见到江寒恕。住在魏国公府,朝堂上的一些消息也会传到她的耳里。   那女乐师名叫玉儿,三皇子之所以被那个女乐师杀死,是因为玉儿的姐姐兰儿曾是宫里的宫女,伺候过周美人。   一次三皇子醉酒后轻薄了周美人,那周美人十分貌美,三皇子色胆包天,之后又找着机会偷偷溜去周美人宫里。   兰儿是周美人的贴身宫女,她自然也知道这件事,她害怕又惊恐,知道自己逃不过这一劫,早晚都会跟着周美人一起死。   因此,兰儿悄悄给自己的妹妹写了一封信,把全部的事情告诉了妹妹。   兰儿再有一个月就到了出宫的年龄,可发生了这件事,她肯定是出不了宫了。   她在信里告诉玉儿,让玉儿带着银子赶快离开京城,在约定好的地方等着她。   若是一个月后她没有出现,就说明她已经死了,让玉儿离开京城,去到外地换个身份生活。   果不其然,没几天三皇子设法杀死了周美人和兰儿。   玉儿等啊等,不见姐姐出现,她忍着悲痛与仇恨,换了个身份和名字,去到苏州跟着,机缘巧合跟着一位大师学习乐曲。   可玉儿心里一直记着姐姐,她努力学习乐曲,几个月前她回到京城,去到金月楼,凭借着美貌和一手好琴艺,成了金月楼的头牌。   三皇子好色,玉儿是金月楼的头牌,自然码入了三皇子的眼。   因此,玉儿找机会杀了三皇子,为姐姐报了仇。   至于三皇子的外祖父黄淮,也在这件事中发挥了作用,周美人与兰儿的死,就是黄淮的手笔。   为了不让三皇子轻薄周美人的事情泄露出去,黄淮设计,把周美人和兰儿推到了湖里,让她们在寒冬腊月硬生生冻死在湖中。   不过一个女乐师而已,黄淮起初不在意,想要自己的权势把玉儿害死在牢里。但有江寒恕阻止,保全了玉儿的性命。   玉儿把事情全部说出来,还把当初兰儿写给她的那封信交了出来。   人证物证俱全,皇上龙颜大怒。江寒恕趁机把剿匪时发现的那枚玉戒拿出来,求皇上重新彻查当年的案件。   三皇子被刺死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在这个节骨眼上,皇上也只能答应江寒恕的请求。   重新翻案,黄淮彻底落马。   原来,黄淮不止在前朝后宫只手遮天,他为了升迁,十年前还私藏过军械,运给攻打大周的西突厥。   黄淮和西突厥暗中往来一事被江寒恕的父亲发现了,江寒恕的父亲打算告诉圣上,带兵把黄淮府里藏着的军械找出来。   为了自保,赶在江寒恕父亲入宫前,黄淮设计,派死士伪装成山匪绑架了江寒恕。   然后利用江家的父子情,在江寒恕父亲和兄长去龙岭山营救江寒恕时,把他们全数杀死。   江寒恕是个意外,黄淮怎么也没想到当时还是孩子的江寒恕逃了出来。江寒恕在回京途中遇到的刺客,也是黄淮派去除掉他的。   黄淮通敌叛国,残害忠良,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引无数朝臣哗然。   皇上怒不可遏,判黄淮腰斩之刑,黄家满门也被抄家处死。   随着黄淮被腰斩,搅动京城的风浪才平静下来。   查明了当年的真相,对江寒恕来说是好事,可江寒恕又怎能高兴的起来?   慕念瑾安慰道:“侯爷,你别难过,黄淮已死,九泉之下靖勇侯和世子也会安息的。”   江寒恕轻叹口气,“念念,父亲和兄长遇害后,我母亲一直恨着我,她一见到我神智就会失常。你想不想跟着我去见她?”   “好。”慕念瑾毫不犹豫地道。   到了公主府,慕念瑾奇怪地道:“你不过去吗?”   永宁公主应该不想见到他,江寒恕道:“不了,你去吧!”   慕念瑾点点头,朝凉亭走去,永宁公主就在那里。   慕念瑾行礼道:“民女见过公主。”   永宁公主双眼空洞,听到声音,呆呆看了她一眼,“你是谁?”   慕念瑾回道:“公主,我是慕家的姑娘,我是随着侯爷一道来公主府看望您的。”   永宁公主没反应过来,“侯爷?”   慕念瑾犹豫一下,不知道把江寒恕的名字说出来会不会刺激到永宁公主。   江寒恕的二哥和二嫂趁着永宁公主清醒的时候把事情真相告诉了她,但永宁公主神智不清不是一日两日,她的病情依旧很严重。   慕念瑾顿了顿,试探地道:“是…定北侯江寒恕。”   “寒…寒恕!”永宁公主空洞的眼里突然有了波动,她又哭又笑,“他们说,寒恕的父亲和兄长不是被他害死的,是我对不起他!”   看来永宁公主没有受到刺激,慕念瑾急忙道:“公主,侯爷就在那里,他就在凉亭外等着您,您要是想见他,只要您说一声,侯爷就会来见您的。”   永宁公主朝江寒恕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凄惨地笑了笑,尖叫起来,“不必了,不必了!”   “他父亲死了,他兄长死了,只他活了下来,我错恨了他这么多年,可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看着永宁公主的面孔,慕念瑾深深叹口气。   黄淮害了江寒恕的父亲和兄长,这是一桩惨案,靖勇侯和世子惨死固然让人唏嘘,可江寒恕是无辜的,他什么都没做错!   永宁公主恨了他这么多年,哪怕真相大白了,却也不愿意原谅江寒恕!   永宁公主这般反应,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见江寒恕一面了   和永宁公主说了会话,慕念瑾离开凉亭。   慕念瑾款款朝他走来,面色却是有些沉重。   江寒恕温声道:“怎么了?可是母亲又发病了?”   慕念瑾摇摇头,过了会,她道:“侯爷,我刚刚对永宁公主提到了你。”   江寒恕神色了然:“母亲可还是不愿原谅我?”   慕念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如实说出来,一定会伤了江寒恕的心的。   “父亲和兄长去世,母亲是最痛苦的那个人,这么多年,她把怨恨转移到我身上,若她能够好受些,那她一辈子不愿见我,也是可以的。”江寒恕并不意外,母子连心,永宁公主的反应,他可以猜到。   江寒恕又道:“母亲不愿见我也好,省得她受到刺激。只是你为何这么不高兴?”   慕念瑾鼻子酸了酸,她心里难受,当然是心疼江寒恕啊!   慕念瑾哽咽道:“慕家人只是自私自利对我不上心,我便觉得很伤心,更何况你被自己的亲生母亲恨了那么多年,你心里还有很多愧疚。侯爷,我心疼你。”   慕念瑾在心疼他!   江寒恕墨色的眸子温柔起来,心底深处也涌上浓浓的暖意。   永宁公主恨他,他也会难过。   指腹擦去慕念瑾眼角的泪珠,江寒恕出声道:“念念,以后你来当我的家人,好不好?”   有念念陪着他,便是经历再多事情,他也不会难过。   慕念瑾露出笑靥,无需多想,“好。”   慕念瑜和高婆子的恶行被揭露,那段时间江寒恕一直在陪着她;江寒恕查明自己父兄遇害一案,又是慕念瑾在陪着他。   他们经历过彼此的苦难和伤心,也经过过彼此的高兴与喜悦。   回到京城,慕念瑾感受到的所有温暖,都是江寒恕给予她的。当江寒恕的家人,慕念瑾是愿意的。   听到慕念瑾答应,喜怒不形于色的江寒恕,刺客高兴极了,“念念,谢谢你!”   慕念瑾道:“总不能口头上谢我啊?”   要想她当江寒恕的家人,江寒恕总得向她提亲啊!   江寒恕笑着道:“前不久我派人去苏州了。”   慕念瑾不明白,“去苏州做什么?”   江寒恕:“去苏州把陈家祖父和陈家祖母接到京城,等二老到了京城,我就去提亲。”   慕念瑾呆呆望着面前的少年,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寒恕会把陈家人接到京城?   不去慕家提亲,而是去征求陈家人的认可和答应,这是江寒恕对她的尊重。   慕念瑾克制着情绪,“若是祖父和祖母不答应呢?”   江寒恕勾了勾唇,“那我就求他们二老答应,一日不行那就两日,两日不行那就三日。我会一辈子陪在念念身边的。”   “这是你说的,侯爷!”慕念瑾笑起来,“那我等着你来娶我!”   “好。”江寒恕眸里是满满的笑意。   他拉着慕念瑾的手,两人朝前走去。   日光正好,大手拉着小手,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们,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全文终。   作者有话要说:  全文到这里结局了,念念和侯爷与大家说再见啦,谢谢各位小可爱的支持和包容,真的很感谢!   下本文《战死的夫君回来了》也是古言,初步定在8月12号开文,求收藏   文案一   喻纾姿容出众,清丽动人,却因是个孤女,到了说亲的年纪,无人问津。   媒婆说喻纾旺夫旺子,天生好命,喻纾嫁进了裴家。   可还没见到新婚夫君一面,裴渡便被招兵打仗,两年后,战死沙场。   喻纾:她可能旺的是下一个夫君。   裴家穷是穷了点,好在只要喻纾不作死,日子怎么都能好过起来。   丧夫的日子可真滋润,就在喻纾找媒婆商量改嫁的那天,她那个战死的夫君回来了。   文案二   裴老太太拉着两年不见的儿子的手,“娘给你娶了个媳妇儿,你要是不满意,咱们休了再娶。”   裴渡:好。   后来,裴老太太:“敢与阿纾和离,娘打断你的腿!”   裴渡:???   小剧场   战场上历经生死,温煦如玉的裴渡,变得冷峻淡漠。   初时,喻纾手指受了伤,掉了几粒金豆子。   裴渡:娇气。   后来有一天,喻纾手指被针刺了一下,裴渡又是拿药膏,又是抱着亲,还把屋里所有的绣花针扔了出去。   外柔内刚小淑女x清冷淡漠狗男主   古言预收②《成了权臣炮灰早死原配后》   文案一   青玉县慕家有两绝,一个是世代传承的玉雕手艺,另一个,是慕家的大小姐慕漾,冰肌玉骨,灿若春华。   可惜,一朝之间慕家落败,家产没了,什么都没了。   慕老爷时日无多,为慕漾选了个贵婿,住在对门的秀才郎——黎寒,黎寒年轻有为,前途无量。   成亲那晚,慕漾发现原来她只是科举文里的一个炮灰女配。   她那夫君确实是个贵婿,日后会金榜题名,权倾朝野。   但贵婿不贵她。   慕漾只有一张脸长得好看,骄纵粗俗,没有学识,即便学着为黎寒做饭洗衣,黎寒对她仍是厌恶。   去京城参加科举,黎寒遇到女主,将她迎娶进门。   慕漾这个糟糠发妻却没好下场,从正妻变成妾室,还成了女主的对照组。   女主高门贵女,善良温柔,人人都爱她。   慕漾家世低微,心机恶毒,人人讨厌她。   男女主越发恩爱,黎寒再也没踏进她的屋里一步。没过几年,慕漾孤零零惨死,黎寒一滴泪没落。   知晓全部剧情,慕漾:踹了狗东西,下一个更好。   黎寒遇到女主那天,为了日后的躺赢人生,慕漾掐了下腰,泪眼汪汪:”行也思君,坐也思君,愿君扶摇直上九万里。”   而后递过去一张和离书。   黎寒:???   文案二   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妻子,黎寒并不在意,也未有多少感情,娶谁都是娶,只要慕漾不惹事就行。   可是某一天,他以为爱他爱得极深的小妻子,要与他和离。   慕漾:“好聚好散,其他的我不多要,那座三进的宅子、六间商铺还有那几千两白银……”   黎寒:他名下统共就这么些东西。   黎寒眸色幽黑,走过去握上那细腰,“漾漾,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和离后还想嫁给谁!”   他以为她可有可无,只是后来,黎寒后悔了。   慕漾:咦,说好的早死原配呢,黎大负心郎怎么不抛妻弃子迎娶美娇娘了?   感谢在2021-08-0100:51:35~2021-08-0115:0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巫婆婆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