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媵妾》 作者:山茶不渣   文案   【成为太子媵妾后我和太子妃he了】   宋楚随着嫡姐一同入了东宫。嫡姐是侧妃,她是媵妾。   上辈子她谨小慎微战战兢兢,却不想嫡姐与另一位侧妃斗得如火如荼,最后殃及池鱼,她就这样死了,不明不白的。   重回一世,宋楚第一件事就是……找个靠山保命。   她盯上了邻国和亲刚到的太子妃。据说是邻国唯一的公主,受宠得很,权力应该很大叭。   于是,端茶递水,宽衣服侍,暖……宋楚甚是殷勤,将太子妃娘娘照顾得无微不至,她觉得这一世应该可以安分等老,富贵悠闲啦。   但,有点奇怪,太子妃身材颀长,手掌宽大,胸膛还硬梆梆的。   “妹妹,”某人凤眸微眯,按住了作乱的白嫩小手,一字一顿道:“这里……不能摸。”   —   sc,1v1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楚,慕容拓 ┃ 配角:接档文《掌中雀》,求收藏呀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成为太子媵妾后我和太子妃he了   立意:努力争取,才能收获幸福 第1章 红墙金瓦内   接连几天的大雪终于停了,细雪簇簇,压弯了枝头。   红墙殿宇静穆雅斓,偶有宫女内侍小心往来,静悄悄的。   突然一道惊呼响起,软软糯糯,透着慌。   听声音,是夹道那边。   有人摔倒了,头狠狠的磕到地上,青丝鬓斜,绣花的裙摆染了泥。   “姑娘!你怎么了,姑娘?”旁边丫鬟反应过来后,连忙弯腰去扶。   这才注意到地上有水。丫鬟顿时跳嚷起来,“是谁竟然在这里撒了水?不知道现在的水会凝霜打滑吗?”   这条路是东宫内的大道,平日里都干干净净纤尘不染的,怎的今日竟落了水?   这不明摆着有人故意嘛!   丫鬟气红了脸,骂骂咧咧了半天,这才注意到姑娘的脸色有些不对。   小脸惨白,唇瓣毫无血色。   “姑娘?”丫鬟赶紧上前扶人。   瘫坐在地上的女子,雪肤花貌,琼鼻樱唇,一张芙蓉小脸巴掌大。   此时她虾着小手,贴了贴自己的后脑,澄澈干净的杏眼里盈着一层水雾,有些迷茫。   宋楚有些恍惚。   她刚刚磕到了脑袋,现在脑子里嗡嗡嗡的一直不消停。眼前一片黑,散了一把金星,转着圈。   她晃了晃脑袋。   等眼前终于清亮过来后,宋楚这才听到了一点声音,是焦急的哭喊声。   她微仰着小下巴,这才注意到杵在面前的人。   有些陌生。等完全反应过来之后,眼底有几分诧异。   “春……妞?”   “姑娘!”春妞没注意到自家姑娘的神色,她上前一把抱住,差点哭出声,“你刚刚吓死奴婢了。”   刚刚不管她怎么喊,姑娘都不回她,呆呆木木的,没有任何反应,把她吓得慌了神。   “奴婢还以为你出事了,有没有磕到哪里?”   “没,没有。”宋楚摇头。   一动天旋地转的,她缓了好一会儿。   而后没忍住慢慢瞧了瞧四周。   红墙金瓦,白雪黄花。   熟悉而有些陌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刚刚脸都白了。”春妞用袖子抹了把脸,伸手扶起,“能站起来吗姑娘?来,慢点……今日是太子妃娘娘第一次召见东宫的女眷,刚刚嫡姑娘来催了好几次了,咱们不能迟到。嫡姑娘也真是的,昨天明明是她自己说的,姑娘不用跟着去请安,结果今早又叫人来催,这急急忙忙的……姑娘能走吗?不能的话奴婢背着你去。”   扶着春妞能勉强站起来,宋楚杏眼睁得大大的,   “第一次召见?”   “对啊,”春妞有些奇怪,姑娘这是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感觉有点怪怪的。   这当然是第一次召见啊。   一个月前,太子太子妃大婚,举国欢庆。太子妃是隔壁景国和亲刚到的公主。而自从大婚之后,太子妃一直深居简出的,闭不见人。据说前些日子被皇后叫去训了几句,这才终于想起来要召见东宫女眷。   所以虽然已经大婚一个多月,但确实是第一次召见。   “莫非姑娘之前见过太子妃?”   “没,没有的。 ”宋楚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顾不得天转不转了。   她……这个时候确实没见过。   因为刚刚磕了头,宋楚还有些昏,不过扶着能勉强走。   她走得不快,紧赶慢赶,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太子妃所在的朝阳殿。   朝阳殿,取朝阳公主的朝阳二字命名,是特意翻新出来专门迎接朝阳公主的。   分内外两殿,如今在外殿的大殿里,已经候了好些人,分坐两边,或庄重或妩媚,或清新或小意,都是东宫的女眷。   按照祖制,太子大婚,不仅娶妻,还纳侧妃、良娣良媛等等,而宋楚就是这样,跟着嫡姐一起入东宫的。   嫡姐是侧妃,她是媵妾。   因为身份低微,按理宋楚应该最先到这里候着的,如今却是最后一个到,所以她算是迟到了。   好在太子妃娘娘还没来,没人责备。   她扫了一眼殿内,慢慢挪到了嫡姐身边。   宋侧妃坐在下首第一个位置,雕纹翘头案上,摆了些精致的茶点。   她眼角余光撇了眼宋楚,脸上有些不耐烦,“怎么现在才到?”   又扫了眼,“衣服怎么脏了?”   “刚刚在夹道摔了一跤,所以,”宋楚低着头,小声解释。   “路都走不稳,你说你还会干什么?”宋侧妃不满的瞪了她一眼,“站到后面去。”   宋楚敛眉站远了些。   她是媵妾,就是嫡姐的陪嫁,所以殿里没有她的位置。她跟在丫鬟一道,站在嫡姐身后。   如今东宫一位正妃,另有侧妃二人,良娣二人,良媛一人。   坐在前面的两位侧妃一个端庄一个清冷,静默不言。   不过后面就有些散了。   毕竟从卯时起,大家已经等了个把时辰。见人还没来,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是景国唯一的公主。”   “性格不知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性格不知道,不过景国来的能好到哪里去?那些人常年与关外的北狄蛮子打交道,还能指望像咱们这般讲理懂规矩不成?”   “就是,你没见刚来就这样对我们吗?既不接受奉茶也不接受请安,这不明摆着瞧不上咱们吗?”   “公主应该还好吧,毕竟养在深闺琼枝玉叶的。你们是没听说过她那些个哥哥,啧啧啧,个个凶悍残暴心狠手辣的。”说话的是赵良娣。她家里是武将,镇守边关多年所以她多少了解一些。   “啥?什么意思?”众人都盯着赵良娣,等着下文。   “景国崇尚武力,以武治国。他们那边不是不太平吗,各部常年混战,成天打打杀杀的,听说有些杀红眼的停不下来,以至于发了疯见人就砍。”   “真这么恐怖啊?瞎说的吧,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们成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听说个啥?”赵良娣翻了个白眼。可能是刚从边境过来,她整个人看着有些爽朗,也不在乎自己这话得没得罪人。且她是良娣,侧妃之下,在说话这几人中,地位最高。完全不需要顾忌。   “我之前天天在边境我还不知道?不说其他的,就那九皇子,十五岁就进了军营,嗜杀成性,到现在十几年了,据说杀过的人都能堆成山了!”   “咦。”众人纷纷打冷颤。太吓人了,如今周国海晏河清的,哪里听说过这样的事?   那景国罔顾人命,想来景国来的太子妃也不是个好东西。   站在侧妃身后的宋楚扯了扯衣角,也跟着打了个冷颤。   她刚刚才进来。外面天寒,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鼻子和脸颊都红了,像连成现的腮红,眼睛还湿漉漉的,看着有几分可怜,又有几分滑稽。   虽然站得有些远,但是因为殿里寂静,所以她们说的话,宋楚听得清清楚楚。   一边听,还一边小心翼翼的打量四周,心里有些不安。许是死过一回的关系,她现在对这些凶煞之事格外敏感。   宋楚其实有些懵。   她明明已经死了,怎么就,就回到几个月前了啊?   她都已经掉进水里窒息过去了,为什么还能醒在夹道上,完好无损的?   不可思议。   “太子妃娘娘到——”殿外突然传来一道尖利的声音。   宋楚一愣,   ……嗯?怎么跟原来的不一样。   她糯了一句,声音小到仅能自己听见,   “好像这天没有见的呀。”   不仅这次没见,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也没见。这太子妃好像不喜见人来着。   殿内众人到没什么疑惑,听到通传声顿时噤若寒蝉,纷纷起身站得端端正正的,行礼。   宋楚跟在嫡姐身后,出列微微弓着身子。   风过,有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拜刚刚赵良娣所讲,大家都知道景国人凶残且残暴,如今光是听着这脚步声,就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第2章 荼白花青   朝阳殿的外殿,是专门用来接待东宫女眷和管事嬷嬷的议事大厅。   宽敞明亮,大气恢宏。   此时殿内鸦雀无声,静得连稍微大点儿的呼吸声都能听见。   上首,端坐着一人。一身不同于大周服饰的玄色胡装,衣领紧贴脖颈,领口和袖口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图腾。此时即便是坐着,也能看出她身形颀长,宽肩窄腰。   锦衣华裳,气势太甚,压得殿内的人有些不敢直视。   这便是朝阳公主,景国唯一的公主,深得景帝宠爱,在景国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都道这朝阳公主不得咱们太子殿下欢心,大婚当日独守空房,如今一月有余太子却从未宿在朝阳殿,她们还以为这太子妃长得多不尽人意,才让太子避之不及,连碰都不想碰。   现在看来,完全相反。   太子妃着胡装,发髻上少有珠饰 ,但一双凤眼眸色深邃,鼻梁高挺,一点朱唇美得雌雄莫辨。   都这般模样了,还不得太子欢心,莫非是太子压不住这张扬明艳的美?   “见过娘娘,给娘娘请安。”   众人心思各异,但都眉目低垂,微微曲身请安。   宋楚在人群里,小心翼翼的跟着请安。   请完之后,也不知哪儿来的小胆儿,她抬起头偷偷瞄了一眼。   却撞进一双幽深的眸子里,凉薄淡漠,宋楚一个激灵,慌忙躲开视线。不敢再看。   这便是太子妃。   跟以前一样……的太子妃。   刚才让她们等了很久,众人以为太子妃会借着请安好好磋磨她们。毕竟与太子阴阳不调,想想就会将气撒到她们身上。   却没想到刚请完安,便听到了一声“免礼”。   声音低沉清冷,透着一丝距离感。   大家有些诧异,搞不懂这异国公主到底想怎么样。   说了句免礼之后,就没有再说话的意思。接下来便是太子妃身边的内侍站了出来。   手拿拂尘,年纪不是很大,一副精明样。   “殿下初来周宫,路遥身疲,且这段时间许是水土不服,身体微恙。今儿个稍微好点,便想着来见见各位小主。”   说着,便赐座,让各位小主一一礼拜。   按大周礼制,侧室进门要给正室递茶以表恭顺。虽说东宫的女眷皆早一步入宫,但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礼不可废。   “妾李氏(宋氏)给娘娘敬茶。”   李氏乃皇后侄女,李家又累世公卿,所有虽然跟宋氏一样都是侧妃,但李侧妃一举一动都透着清高。连茶都是让身边丫鬟递上去的。   内侍顺平见状也不恼,仿若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伸手,恭敬接过茶盏。   不过也没往太子妃面前递就是了,直接放在了旁边翘头案上。   丝毫没给李侧妃面子。   李梨眼神闪了闪。   众人掩面笑。太子妃不接她的茶,不就是不承认她的身份嘛。   站在殿中的宋咸英面上不显,心里却很是畅快。蠢货,一来就想给太子妃一个下马威?也不瞧瞧自己配不配,人好歹是一国公主,还觑你一个国公女?平日里作威作福就算了,这会儿还摆个架子,给谁看?   宋咸英恭敬的递上茶盏。   看到太子妃接过了茶,稍稍松了口气。   她往李氏那边撇了一眼,尽显得意。   上座的慕容拓接过茶盏,并没有喝。稍微靠在后面的凭几上,他扫了眼底下站着的人。   视若无睹那些小动作,待要收回视线时,目光停留在了宋氏身后。   荼白花青,襦裙翩翩,藏了绣花鞋。   一直关注着太子妃的宋咸英见状,往旁边站了一点。   “娘娘,这是妾身的庶妹,跟着妾身一道儿来的。”宋咸英说完,转向宋楚,“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娘娘请安?”   这个宋楚,到底在干什么?刚刚来晚了不说,现在竟这般失态!带着她到东宫是来争宠的,可不是这样来惹人嫌的。   “啊?”宋楚猛的回过神来。因是嫡姐的陪嫁,宋楚此时也站在大殿中央,跟在嫡姐身后,眉眼低敛。不过她总觉得殿里有什么视线投了过来,阴森冰冷,就像之前侵袭的湖水,压得她喘不过气。   如今反应过来,这才意识到大家都看着自己。   连忙再次屈膝。   “妾,妾身见过娘娘。”声音软糯,是江南水乡特有的娇。   宋楚请完安,抬眸看了眼上首的人,飞快的一眼,快得都来不及看娘娘的神色,便移开了视线。   她有些慌。   因为她害怕被那人看出什么异样来。   以前的太子妃,最是聪慧,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   慕容冷眼旁观,看着那女人小手揪着衣摆,慌里慌张的。   就像在看一只掉入陷阱的猎物,漫不经心,又饶有兴趣。   侧妃过后,便是良娣良媛,依次下去,递茶请安,顺道简单介绍自己,点到为止。   毕竟哪个是什么身份,现在在哪个殿,姓名出身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   等挨个儿说完,辰时已过。   顺平见主子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于是浮沉一扫,他清了清嗓子,又开始代自家主子说教了半个时辰。   言辞谦卑,但每一句都意有所指,重在敲打敲打一番 。   等好不容易敲打完,顺平口干舌燥。   “今日到此为止,殿下喜静,以后若无召唤,不允打扰。”   这就是下逐客令,赶大家走了。   众人识趣的跪安。   慕容拓起身回了内殿。   满殿的女人,充斥着各种脂粉味,脑仁疼。   坐在鎏金梳妆台前,慕容拓看着镜中的自己,眉心皱起。   簪子扔在妆台上,抹掉浓厚的朱红口脂,搽掉黛色眼影,刚刚艳丽的一张脸瞬间回复了本来面貌。   棱角分明,薄唇微抿,竟是丝毫不显女气。   明明只是擦掉脸上的浓妆,但现在与刚刚那妆容精致的太子妃,判若两人。   旁边顺平微微躬着身,候在一旁,显然见怪不怪。他递上干净的帕子,   “殿下,刚刚那些就是周国太子的女眷,有些是之前晓事的,有些是趁着这次大婚一并进宫的。那个李侧妃,是李皇后的娘家侄女。之前就是她,在皇后面前嚼的舌根。据说她是内定的太子妃,不过周帝突然宣布要让太子和亲,所有她成了侧妃。”   对于这些后宫之事,慕容拓无甚兴趣。他慢条斯理的搽掉唇上最后一点红,从面前的铜镜中看向旁边的顺平,   “去,让人查一查刚刚那个女人,言辞闪烁,神色殊异,有问题。”   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磁性,很明显,是男声。   “是。”   虽然没说是谁,但顺平知道,主子让他查的,定是那个宋家媵妾。   言行怯糯,还没进殿时他就觉得有些问题。在殿里更是惊惶不安,满是戒备。就像是做了什么坏事害怕被抓包一样。   不对劲。   他们现在身在周国皇宫,主子正处在祛毒养伤的关键时期,一丝一毫都不能松懈。   必须慎之又慎。   所以那个怯生生的媵妾,必须要去调查调查。 第3章 梨花带雨般   宋楚确实不对劲,很不对劲,这点连她自己都承认。   哪有这样的啊,她明明已经死了。   她记得清清楚楚,那时她刚从皇后的坤明宫受完罚回六英殿,路过御花园时,突然心绞剧痛,而后脚下一滑……不对,不是脚滑,是被人从后面猛的推了一把,然后就掉进了御湖里,没扑腾几下就丢了意识。   是死了的,她现在还能感受到那种水漫过耳鼻头顶的绝望。刺骨冷,还有胸口的窒息,五脏六腑疼得像是被人捏碎了……   那她现在怎么会好好的在这里?没掉进冰冷的湖里,心口也不痛。   时间还回到了几个月前。   想不通。   宋楚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她从刚刚回来,就一直蜷缩在榻上,想这件事。   莫非是……时间倒流了?   还是重来一世?   匪夷所思。   这时春妞领着一位老嬷嬷进了院子。   刚从外面推门进来,春妞便瞧见自家姑娘裹在被窝里,因为角度问题看不到表情,但一头青丝被只小手抓得凌乱不堪。   春妞唬了一跳。   “姑娘,你这是怎么了?”   这好好的一头青丝,如绸缎般,她平日里给精心养护着的,咋就突然抓上了啊。   她小跑过去,一把将锦被给扯了。   春妞浓眉大眼,年纪大些,长得也有些壮实,所有手劲儿大。   她将姑娘的手慢慢扳开,解救了一头青丝。   然后伸手给顺了顺。   “从刚才开始姑娘就一直心神不宁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春妞有些疑惑,自己平日与姑娘形影不离的,没觉得有什么事儿发生啊?   “姑娘?”   宋楚回过神来。看见坐在床边的春妞,鲜活的。   眼尾有些红。   她完全想起了之前的事。   不仅自己,春妞那时候也不在了。   就因为与梨音殿那边的宫女争执了几句,春妞就被李侧妃打了板子,最后没熬过去,走在了自己前头。   “春妞。”宋楚一把抱住她,真实的触感让人踏实。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奴婢好不好?”春妞有些着急。   平日里姑娘也有这样,但那是赖床不想起的时候抱着她撒娇,今日却是恹恹的,眼眶都红了。她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少有这种情况。   “是不是之前磕到了脑袋?来姑娘你先躺下,奴婢去找嫡姑娘,请她帮忙请太医过来看看。”说着就要起身走。   被宋楚揪着衣袖不放。   直摇头。   “不不用春妞,我没事,我只是,只是 ,”   宋楚说着说着,虾着小手抹了把眼泪。   一双杏眼湿漉漉,有晶莹的泪水扑簌簌的掉,滑过白嫩小脸。   美人在床榻上默默掉眼泪,有委屈但是不说的小模样,梨花带雨般,看得门口上了年纪的杨嬷嬷都显些迷了眼。   杨嬷嬷大嘴一撇。   她家嫡姑娘要是有这庶姑娘的容貌,何愁比不过那梨音殿的李侧妃?一想到那李侧妃,足足霸占了太子一个月还不松手,杨嬷嬷的心情十分不好。   她马着脸大声咳嗽了一声。   宋楚这才发现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哭鼻子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还被管事嬷嬷给撞见,她赶紧起来,抹了眼泪,顺了长发,下榻。   “杨嬷嬷。”她站在杨嬷嬷面前。这是宋府的管事嬷嬷,之前和教养嬷嬷一样,很喜欢训人。   看这庶姑娘如此温顺知礼的份上,杨嬷嬷也就没为难她,直接说明了来意。   “大姑娘要见你,跟老身来。”   杨嬷嬷口中的大姑娘,便是宋家嫡女,宋咸英。也就是宋楚的嫡姐。   宋楚不敢让嫡姐久等,于是让春妞给简单挽了发,稍微整理了一下衣裳,然后便跟着李嬷嬷去了正殿。路上用湿帕子贴了贴自己的眼睛。   因为是陪嫁,宋楚没有单独自己的殿,便住在宋侧妃的六英殿的偏院里。   宋楚到的时候,宋咸英正半倚在雕花小榻上。身上搭着雪白的裘绒长毯,手里捧着手炉,旁边火盆里的银丝炭烧得正旺。   刚刚回来一路寒风凛冽,冷得她到现在还浑身透着寒。   “嫡姐,你找我。”宋楚小步过去,微微低着头。   她是怕嫡姐的。   她是庶女,地位低微,在宋府里活得小心翼翼。   且之前她死得不明不白,不知道凶手是谁,却也知道那时正是嫡姐和李侧妃斗得最厉害的时候。   如火如荼,各有胜败。   所以自己的死,与她们俩应是有关。   “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宋楚看向面前这个庶妹。当初带她进宫,是因为她的容貌,还有就是听话。   却没想到头一遭就给自己添堵。   “不知道今日是各家在东宫的首次交锋吗?你看看别的那些个哪个不是卯足了劲儿的妆扮,为的就是撑住场面,你到好,面容不整衣衫脏污,丢不丢人?”   “你丢人不要紧,但丢的是我的脸,是宋家的脸,虽然你只是个庶女,上不得什么台面,但是一言一行仍要注意知道吗?没瞧见你刚刚进殿的时间那贱人满眼的鄙夷?”一提起李梨,宋咸英就气不打一处来,往日还在闺阁的时候,每次见面就处处高人一等的死样子,如今入了东宫,同样都是侧妃,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清高样,当真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竟然仗着是太子的表妹,就一直霸着太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都是太子的女人,凭啥她能夜夜承宠?   哼。   好在不得太子妃的喜欢。   宋咸英一想到太子妃没接李梨的茶,勉强缓了一下。   又训了宋楚几句,见她乖乖候在这里,低眉顺目的样子,宋咸英心里的气消散了些。   也是神奇,自己每次生气的时候只要训她几句,心情就会舒坦好多 。   她盯着宋楚看了好一会儿。   她这个庶妹,美是真美,杏眼芙蓉面,性子温软,毫无攻击性。从小又是跟着自己一起教养出来的,不是什么草包,这样的女人,解语花一般的,哪个男人不喜欢?   所以才带着她一起进宫。   既然进了宫,那就应该替自己争宠。   似乎是想到什么,宋咸英开口道:“回去好好梳洗一下,待会儿我让嬷嬷去给你打扮。你那个丫鬟给你配的都是些什么?素簪子这么丑的也往头上戴。”   “春妞很好的。”害怕嫡姐把春妞调走,宋楚忙解释了一句。   “庄子上来的,你还当个宝了?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这些,宝贝就宝贝。你现在马上回去梳洗,等申时的时候就去东宫宫门口候着。”   “……嗯?”宋楚抬起头,有些疑惑的盯着嫡姐。“去宫门口侯着?”   “申时太子正好从文华殿办公回来,到时候你便缠上去,想办法把太子引来六英殿。”   宋楚的容貌身段连她看了都觉得惊艳,她就不信到时候太子能忍得住还去那梨音殿。   等太子宿在六英殿了,还有梨音殿什么事?到时候她一定好好侍奉太子,让他忘了旁人。   “嫡姐,我,我,”宋楚吱唔着摇头。她反应过来嫡姐是什么意思了。   要她去勾引太子。   虽然跟着嫡姐来了东宫,知道媵妾是做什么的,但她完全没有做好要去伺候太子的准备,她只想安安分分的活着而已,没想着要去勾引伺候男人。   “怎么,你不愿意?”宋咸英坐正,盯着她。   “我,我只是……太子他光风霁月,我如何能引他过来。”   “不用担心,你只要尽力就行。”男人嘛,再光风霁月正人君子,有几个不好色的?   见宋楚对此这么不上心,甚至有推脱之意,宋咸英顿时沉了脸,“宋楚,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见她仍执拗着不出声接话,宋咸英很是不悦,   “你一个庶女,能进宫那是天大的福分,让你去伺候太子还委屈了不成?”   “没,没有。”   “没有那就,”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声音,是太子的贴身内侍小德子。   来传话,说太子殿下今晚会宿在六英殿。   此话一出,满院子的欢声笑语,宫女内侍争抢着来禀报。   “哎哟喂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姑娘,快,快起来沐浴。”刚刚还马着脸的杨嬷嬷,如今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快挤到一起。   小榻上的宋咸英早没了刚才的不悦,而是一脸娇羞的点了点头。   丫鬟嬷嬷一同上前,好一番人仰马翻的忙碌。   毕竟是太子殿下第一次来,能不能抓住太子殿下的心,在东宫站稳脚跟,就看这次了,所以大家都很重视。   衣服要挑最华丽的,珠钗要戴最好看的,妆容要是最精致的。   还有自然不会忘了一件事。   “宋楚,回你的偏院,”宋咸英被宫女簇拥着,横了宋楚一眼,命令道,“太子在的时候不准出来!”   宋楚如临大赦,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嗯”了一声,退出了屋子。   还好,逃过一劫。   带着门口的春妞,宋楚往偏院走。   “姑娘,太子殿下今晚要过来。”刚刚在门口,春妞自然听到了。   “嗯。”   “姑娘,”春妞给她出主意,“咱们先不慌着回去,等太子殿下来了再,”   直听着宋楚皱眉,打断她,“太子来了,我在这里做什么呀?”她听出了春妞的意思,但她不想。   春妞还想再劝,但又一想,也是,嫡姑娘还未侍寝,自家姑娘现在确实还不是时候。   于是也就没再劝。   劝不劝的宋楚也听不进去。不用去伺候太子,再好不过了。   眼前没有烦忧事,宋楚自然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之前的死。   就当是重来了一世。   她上辈子怎么就死了。   宋楚分析了好一阵子到底是谁杀了她。按理应该是李侧妃,但自己与李侧妃并未结仇,那人只是与嫡姐斗得厉害,与自己并未有什么非要置于死地的恩怨。且她一个连份位都没有的,哪会重要到让李侧妃冒险杀人。   也不可能是嫡姐。   是亲姐姐啊,应该不会杀她的。   想了好久,未果。   宋楚脑子不是很聪明,也许是小时候有次从假山上摔下来的原因,反正用宋咸英的话说,就是傻。   但这点宋楚不承认,她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傻的。   “姑娘你怎么了?”春妞难得见自家姑娘这般。   肃着小脸,秀眉微蹙。   “……在想一些事情。”   “啥事这么忧心?是不是位份的事?要奴婢说刚刚就应该跟侧妃娘娘提一下的……不过姑娘也莫要急,虽然现在没有,但以后肯定会有的。”春妞对姑娘十分有信心。   宋楚听了有些窘。她哪里在想份位的事。   她完全不想有什么份位。上辈子还没有份位就被人搞死了,若真有了份位,那岂不是越发的危险?   不要。   “不是这个事。”她在想如何才能避免再被杀。   想不到谁杀了她就算了。她时刻小心谨慎一些就是了。   既然重新活了一世,那她就要好好的活。   跟春妞一起,好好保命,不能再被别人害了。   “不是这个那是什么事?姑娘有什么事可以跟嫡姑娘说啊,毕竟是侧妃……若是侧妃也办不了,那大不了求着侧妃去找一找太子妃啊。太子妃是东宫的主母,又是景国来的公主,肯定可以解决任何事情的!”   宋楚脚步一顿。   她兀自眨了眨杏眼,刚刚还一团乱麻的小脑袋瓜一下子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对啊,她可以去找太子妃啊。   上辈子,只是两位侧妃在斗,而那位太子妃全程都没参合进来,完全置身事外。她记得她死的时候太子妃还活得好好的。   那要是她去找太子妃……   找太子妃,然后抱她大腿子。   东宫的主母,景国的公主,权利肯定很大啊。   那,那她不就有救了嘛!   有了太子妃撑腰,谁还敢害她呀。 第4章 六英殿,楚小主   胭脂色的床幔层层曳地,青丝散在绣花小枕上,寝衣偏大,领口微敞。   夜已经深了,但宋楚从梦中惊醒后,就再没睡着。   因为只要她一闭眼,无边黑暗里,便有漫天的湖水朝她汹涌扑来。   犹如猛兽般张牙舞爪,叫嚣着将她吞噬殆尽。   口鼻无法呼吸,全身上下无法动弹。那种被湖水支配的恐惧,到现在都还未消散。   瑟瑟发抖。   轻抿住颤颤的唇瓣,宋楚藏在锦被里,努力安慰自己。   不怕的。   她明天就去找太子妃了。想办法与她交好,太子妃身形那般高大,肩膀也宽厚,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权力也很大,有她当靠山的话,就没人敢推她下水了。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太子妃的身影,挺拔如松,奇异的,惶惶不安的心渐渐镇定下来。   小嫩手枕在青枕上,杏眼微瞌,睡意终于逐渐袭来。   嗯,从明天开始,她就去朝阳殿好好表现。   梦中香甜,再无波涛。   翌日。   朝阳殿内殿,寂静无声,檀香缕缕。   雕云纹矮案边,慕容拓半裸上身,胸膛健硕。身上到处都是陈旧的伤疤,最显眼的便是左肩的箭伤。伤口现骨,可见当时之深。   常秦仔细检查了一番,发现周边的黑色已经全然褪去,显然伤口正在慢慢愈合。   换了新配的药汁,他又探了探脉。   常秦是个慢性子,做什么事虽然条不紊却都有些慢吞吞的。   看在旁边顺平眼中,这般慢吞吞,简直要急死人。   “哎哟常先生!你倒是说说,主子的毒到底解了没?”先前主子遭人暗算,虽箭矢偏离了要害,但箭上却是抹了剧毒的,血流不止,一时危在旦夕。连常先生这种神医都有些束手无策,倾尽毕生所学才挽救回来。   却也只是暂时无性命之忧,要想全然康复,还需慢慢调养。   也正因此,他们需要一个安全安静安心的地方。原本是打算回景宫的,所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不过半道却发现这个更好的去处。   常秦没搭理顺平,仍不急不缓的眯着眼睛探脉,而后睁眼,一张山羊脸难得露出一点笑意,“殿下中的毒,还剩最后一点未清了。”   “还有?常先生,怎么还有啊,主子从中毒到现在,都快半年了啊怎么还没好?这最后一点到底是多少?需要多长时间?”顺平很是着急,不知道的还以为中毒的是他。   “你不是神医吗,医术那般高,怎么,”   “要不你来?”常情瞪了眼旁边的顺平。做大夫的,一听到这些胡乱质疑的,真的想不冷脸都难。   “嘿,常先生您来,还是您来。”顺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闭上嘴。   开玩笑,他半点医术都没有,怎么来?   常秦没理他,而是嘱咐殿下:   “这段时间一定要静养。这毒性烈,我用的药也烈,殿下身体底子好才勉强熬过来,所以一定要好好调理,切忌忧思和剧烈动作。”   慕容拓“嗯”了一声。   如今他们避在周宫,难得清净一些。倒也没那么在意进度。   他捞起矮案上的胡装套上。   顺平见状,本来要过去服侍主子穿衣的,但这时屋外传来小太监的声音,他不得不开了门出去问怎么回事。   等顺平从外面进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盅汤。   “什么事?”慕容拓正在整理袖口,头也没抬。   顺平端着青花汤盅凑近,“六英殿的楚小主煨了一盅银耳雪梨羹,殿下要喝吗?”   刚刚小吴子过来,说六英殿的楚小主求见,顺平想了想,常先生说主子要静养,就没答应,让打发了。   没想到小吴子去而复返,端着一盅羹汤。   慕容拓半倚在凭几上,一身家常的胡装,干练简单,没有朱红口脂,薄唇呈现出原本的清润色泽。   气度天成。   他瞧了眼那青花瓷盅,凤眸懒懒掀起。   六英殿,楚小主。   就是那个女人。白皙胜雪的肌肤,鼻子脸颊冻得通红,十分滑稽。昨天在殿里,整个人像只误入森林的小兔,两只嫩耳朵高高的竖起,警惕着,仿佛一有动静就要撒腿跑掉。   他还没来得及去逮她,如今,小白兔倒自己撞上来了?   外殿,宋楚双手蜷在宽袖里,稍微有些紧张。   也不知道娘娘她喜不喜欢。现下天寒地冻,喝点滋补的雪梨肯定很惬意的。   本来像娘娘这般身份,应该煨燕窝的,但她没什么体己,能在宫里弄到上等的银耳已是尽力了。   “姑娘,咱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啊?”春妞跟着站着旁边。   她有些奇怪。今日姑娘一大早就起了,然后在小厨房里折腾了一上午。   姑娘从小十指不沾阳春水,小手白嫩嫩的。没想到还会煲汤呢。   春妞以为是姑娘自己想喝了,没想到却来了这里。   来这里做什么?   “给娘娘煲点汤润润嗓。”宋楚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是来抱大腿子的。   羞窘倒是其次,而是要解释为什么要抱。   她没有与春妞说自己的事。要不是亲身经历,连她自己都不会相信人会死而复生。若是说了,依着春妞的性子,定会觉得自己在说胡话。   所以她没打算告诉旁人,自己已是死过一次的了。   二人在庭院里站了好一会儿。   瞧见刚刚那个帮忙递东西的小公公出来了,宋楚噔噔噔的跑过去,“怎么样,娘娘她喝了吗?她喜欢吗?若是喜欢的话我明日还来。”   小吴子站在离她不远处,看了看手上的瓷盅,又看了看杏眼盈盈的楚小主,表情很是为难,似乎想说什么但又不敢多说的样子。   好半天,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憋出一句话。   “楚小主,得罪了。”   说着还没等其他人反应,小吴子便捧着瓷盅往旁边梅树下走去。手一扬,便将瓷盅里面的东西全数倒了出来。   炖得软烂的银耳,雕成素花的雪梨,还有清澈的汤汁尽数洒了出来,热气袅袅。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丝雪梨的清甜味儿。   “奥,那是姑娘熬了几个时辰的,”春妞紧紧盯着地上的银耳,一脸可惜,她刚刚都没来得及阻止。哪个会想到被直接倒掉啊,倒掉就算了,还当着姑娘的面。   春妞瞥了瞥四周,发现殿院里的宫女太监们都瞧着这边,有些甚至在掩面笑!   春妞转了个身,挡住姑娘。不准那些人看笑话。   小吴子将瓷盅塞回了楚小主。做了这种事,他有些不敢抬头看她的脸,但他也没办法啊,上头就是这么吩咐的。   【倒掉,当着她的面。】语气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真的得罪了。”   “没,没事。”宋楚有些愣愣的伸手,接过瓷盅抱在怀里,涨红了一张小嫩脸。   “娘娘她,我这,我也不知娘娘不喜欢这个。呵,呵呵。”   尴尬得语无伦次。   怎么办,   娘娘似乎……不接受她的示好。   这,这有点难搞。 第5章 颜色倾城   脑袋瓜有些恍惚,宋楚出了朝阳殿。   贴了贴烫红的小脸,她有些羞窘。   没关系啊,娘娘可能不喜欢羹汤。   于是第二天起来后,宋楚端着一碟金丝梅花酥又跑去了朝阳殿。既然不喜欢羹汤,那就送点心。   不过她不怎么会做点心,所以这个梅花酥都是春妞做的,她只是在旁边摆盘沾花,打下手。   她想着这次应该可以成功示好,却没想到昨天那个小公公说什么也愿意去通传了。   梅花酥没送出,人也没见着,宋楚一度很颓丧。连饭都没怎么吃。   但丝毫没影响她第三天、第四天往朝阳殿跑。   虽然后来几天连殿门都进不去了。   哎,这可怎么办啊?宋楚巴巴的望着朝阳殿的大门,大打开着的,自己却进不去。   她焉耷耷的回了六英殿。   遇到了饭后消食的宋咸英。   宋咸英这几日气色很不错,大婚一个月之后终于圆房了,脸上有些娇羞神色。   见她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宋咸英垮下脸来,“这大喜的日子,做什么露出这副表情?等我身子有孕,多得是机会侍奉太子,还差这几天?”陪嫁是什么,就是在她身子不便时也能将太子勾留在六英殿。   如今自己葵水刚过,又才承宠尚未有孕,自然是方便,所以还用不着宋楚。   “我没,”宋楚摇头否认,想说自己不是因为这个,刚开口就被嫡姐瞪了一眼,她不敢再说话了。   见她乖巧站着的楚楚模样,宋咸英便没再继续说她。提起了另外一事。   “明日初一,需早起去朝阳殿。”   一听到“朝阳殿”三个字,宋楚忽的竖起一双嫩耳朵,眼睛都亮了。   她怀疑自己是否听错了,   “明天要去朝阳殿吗?”   宋咸英自然将她前后的变化看在眼里,不过也没闲心追究这内里的原因,“按照规矩,初一十五要去请安。虽说娘娘喜静,但礼不可废。”   “嗯,”宋楚点头,满是赞同道,“嫡姐说得对!”   这样的话,她又可以进朝阳殿啦。   翌日,   已经好几次被拒绝进殿的宋楚,终于又踏进了朝阳殿。   因着一连几日太子都留宿六英殿,所有宋氏姐妹一进殿,自是引来众人羡慕。   姐姐端庄大方,妹妹颜色倾城,想不羡慕都不行。   宋咸英在自己位置上坐正,有意无意看向对面的李侧妃,见她握茶盏的手骨节煞白,就知是受到刺激了。   真是畅快!   殿里这次倒不像前次那么严肃,毕竟只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请安。   且太子妃这会儿不再,据说去坤明宫给皇后请安去了,所以后面的良娣良媛们又小声觑觑起来。   “不是听说朝阳公主刚刚及笄吗,怎么感觉咱们太子妃不止十几岁的样子。”   “嗐,景国那边环境恶劣,哪有咱们这边水土养人?”   “就是,且尚武,每日舞刀弄枪的,长势自然快,显老,没见那些同龄人看着就高大些。”   站在嫡姐后面的宋楚边听,边想,确实高大些,身高体长的,她上辈子远远见过太子与太子妃一块儿,娘娘好像比太子还高出一截呢。   时间很快到了午时,众人已经在殿里等了几个时辰了。这才终于有人来。   以为是太子妃,却只是太子妃身边的顺公公。   顺平进殿,一脸惊讶,“哎哟众位小主,奴才之前就代殿下说过,无召不来,怎的今日都来了?……殿下刚从坤明宫回来,有些劳累,今日便不见了。各位小主请吧。”顺平恭敬客气的赶人,众人心里不知作何心思,但脸上都无不耐。   可宋楚急呀,   都这么久了,她好像连距离都没拉近。再这样下去,怎么与娘娘交好哦?   着急使人一时胆大。散了的时候,走在最后面的宋楚竟慢慢止了步,转身跟着顺公公去了内庭院。   刚到垂花门的时候,便看见这几天一直不得见的某人在庭院里,似乎在赏花,神色淡淡的。   许是觉察到了什么,娘娘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宋楚有些紧张,小手捏着衣角努力克制住了,与娘娘对视的那一刹那,她甜甜的一笑。   带着讨好意味的浅笑。一口小白牙雪白锃亮,眉眼弯弯的。   可惜,慕容拓只淡淡扫了一眼,完全没搭理的意思。   经过这几天的打击,宋楚的小脸皮厚了点,她提着裙摆,试探的挪了过去。   旁边顺平见状,看了眼主子,见他脸上没有不耐,于是也就没让人阻止。   “娘娘。”宋楚小心翼翼挪近,软糯糯的唤了一声。   她的声音清软,很好听,像轻风拂面。   慕容拓瞧了眼偷跑进来的小东西,倒也没赶人。   “什么事?”他问。   “啊?”宋楚其实就是一时冲动跑了来,想在娘娘面前露个脸混个眼熟的。   她以为这次也会被赶走,所以陡然被问到什么事,她有些愣住了。   今日来请安的,也没做什么吃食。   见娘娘盯得紧,宋楚小脑瓜子一转,突然想到了什么。   她伸手从袖口里拿出一个香囊,递了过去。   “妾,妾这几天做了一个香囊,想送给娘娘。”   宋楚撒了个小慌。确实是她做的,但却不是这几天,好久之前的了。   虽然周国有香囊定情的说法:女子含蓄,比较矜持,所以一般若是想表达爱意,就绣一个香囊送出,委婉表达。   但宋楚想着,她和娘娘都是女子,应该没那么多讲究叭?   慕容拓垂眸扫了眼女人手中的香囊,荼白锻面上一枝秀竹,简雅素净,针线细密。   他睨了眼女人,不说话。   也没接。   二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   宋楚一直是怂的,但这时不知道是哪儿来的狗胆子,竟是试探的伸出手,想将香囊直接塞到对方怀里。   边塞边抬眸,瞧他的表情。   眼看着就要触到他的胸膛了,也没见娘娘有拒绝的意思,宋楚一喜,却被旁边的顺平给一把拦住。   “楚小主,这个就不必了。”男女身体有差异,可不兴这样动手动脚的,万一被人发现了秘密就比较麻烦。   宋楚管不了那么多了,她直接将东西塞到顺公公的怀里,而后又巴巴的瞧了眼太子妃,手缩回来拔腿就跑。   活像一只撞到大灰狼的小白兔,慌里慌张的。   顺平都惊呆了。他们有这么可怕吗?   “最近这楚小主经常过来,问干啥也不说……所以她今天塞个香囊做什么?”   顺平低头瞧了瞧手上的香囊。质地不错的样子。   慕容拓看着翻飞的绣花裙摆消失在转角,这才收回视线。他盯着顺平手中的香囊看了看,而后伸手拿了过来。   很普通的香囊,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   他摩挲了一下,而后手指一顿。微微皱眉,慕容拓将香囊挑开。   小小的香囊里,除了一些香料之外,竟然还有一小块叠的方方正正的布料。   顺平也瞧见了,恍然大悟,“周国女子有手帕交的习俗,就是互相赠送自己做的手帕以示交好,莫不是楚小主想与殿下做手帕交?”   慕容拓没多想,手指一挑,小小的布料缠绕着修长手指,从香囊里被抽了出来。   轻薄柔软,上面绣着一只小白兔。小白兔微微偏着头,眼神清澈干净,隐隐透着一丝委屈。   像极了刚刚那个女人 。   等完全看清了是什么的时候,慕容拓当即沉了脸。   慕容拓:“……”   这哪是什么手帕?   分明是一条抹胸,裹身的胭脂抹胸。   “啊这……”顺平瞪大了眼睛,他也认出来了,简直没眼看。   这,这,这香囊里咋塞着这么个?   那楚小主到底是啥子意思啊?这么私密的东西怎么说送就送?   慕容拓忍着才没将东西随手扔掉。他莫名觉得受到了羞辱。   本来脾气就不好,在周宫他已经尽量收敛了,没想到却遇到这么个小东西。   令人十分想发,脾,气。   他看了眼顺平,   “确定那女人没有问题?” 第6章 朝阳公主   “确定那女人没问题?”   “没问题啊,挺正常的一个人。”虽然动不动就送人抹胸什么的感觉是有点不正常。   顺平说完,见主子轻飘飘的看了自己一眼,这才领会到刚刚他问的是什么意思。   于是敛眉重新道:   “没有问题的。这楚小主是宋侧妃的陪嫁,宋博候府的庶女,行四。宋博候祖上一直在建邺,跟咱们景国牵扯不上,早几代风光过,如今没落了没什么实权。楚小主的生母云氏出身低微,以前是扬州瘦马,被宋家主母专门买来争宠的。很是得宠了一阵子,不过自从生了楚小主之后,就再没露过面。”   “死了?”   “没有,还在宋府。把楚小主送去正院后,十年来没怎么出偏院了。”   顺平又简单说了一些宋博候府的事情,末了,他补了一句,“这些都是魏将军亲自去查的,当是没有问题。”   说实话,要不是知道楚小主不是细作之类的,就她这几天天天在朝阳殿外转悠,不消主子说,他第一个将人抓起来。   慕容拓边听边回了内殿,将手里的东西一并扔在矮案上,“魏眙过来了?”   “嗯,来了有一段时间了,前几日才和常先生联系上。”顺平递上一张干净的锦帕。刚刚出门了,主子抹了口脂,他知道主子的习惯,回来后第一时间要擦掉这些。   慕容拓接过,“让他先不要跟在周的使臣联系。”   “听常先生说,已经联系过了。不过殿下放心,送嫁的队伍已经回去了,在周国的都是咱们这边的人。”   “陆正使是,其他就未必。”   慕容拓思忖了片刻,眸色微顿,“过几日安排与魏眙见一面。让常秦将这个消息透漏给全部的使臣。”   “是。”顺平领命。作为主子的贴身内侍,顺平这点领悟还是有的,知道主子这是要清理一下在周的细作。   不然,之后难免会与使臣打交道,若是其中有异心的,那秘密就不能继续保守了。   “不过殿下,常先生说过殿下的伤要静养,若是到时,”   “无妨。”   顺平还要再劝,被慕容拓抬手制止。   他看了看窗子外。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一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道杏黄色身影走了进来。   是太子朱煜。   朱煜长相中规中矩,单看只一双丹凤眼稍稍出挑,但因为自小便被立为太子,锦衣华服,养尊处优,眉眼间流露着几分倨傲,他整个人气质斐然。   今岁要说最让百姓津津乐道的,就要数太子朱煜了。新婚燕尔,朝阳公主琼枝玉叶,两位侧妃一位端庄,一位清丽,还有良媛良娣侍妾多名,着实让人羡慕。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东宫一连进了好几位美人,朱煜也是满面春风。   他扫了眼屋内。这里虽说是翻新迎接朝阳公主的,但一应物什都是按照周国的习俗布置,矮脚家具,看着还算顺眼。   打量了一圈,这才看向朝阳公主,直接开口带着几分质问,“身为孤的太子妃,见到孤竟然不行礼?”   慕容拓没动,也没行礼。准确的说,是没搭理他。   朱煜倒也没在意对方的无礼,景国人就是这么不懂规矩。哪像他们周国人,知礼懂仪。   他挥手让随行的宫女太监退了出去,而后直接坐在了案边的软垫上,自然熟稔得仿佛在自己的南殿。   晃眼便注意到了矮案上的香囊,还有旁边的东西。   等看清是什么之后,朱煜不禁嗤笑出声,“哟,如今为了扮女人,连这东西都准备上了?”   显然,关于慕容拓男扮女装的事情,朱煜是知道的。   慕容拓看了眼案桌上的东西,又看向朱煜,微微皱眉道:“什么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他觉得大婚那日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涉。   他不觉得这人还有必要来朝阳殿。   朱煜哼了声,没想到脾气还挺大。他不答,伸手,想要将矮案上胭脂色的抹胸拿过来瞧瞧,没想到被对方先一步拿走。   慕容拓将抹胸和香囊塞入袖口。寻常坐的软垫被占,他找了旁边另一个软垫坐下,一副谦让斯文之态。   “有话就说,”说话语气也是彬彬有礼,”没话就滚。”   就是内容有些不客气。   朱煜自讨没趣。他习惯了别人对他的恭敬卑微,不习惯这般对他,   “我说你横什么?信不信我今日就去父皇的勤政殿,将你男扮女装的事情抖露出来?”   朱煜说这话是为了威胁,但很明显慕容拓并没有被威胁到。他看向朱煜,幽深的眸里毫无起伏。   “随意。”   “什么?你就不怕……男扮女装,视两国和亲为儿戏,你太过张狂!”   见对方丝毫没有在意的样子,朱煜顿了顿,他觉得自己也不应当在意这个,于是问了之前一直在问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这个才是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他要弄清楚这人到底是谁。   慕容拓看着他,回答得一如既往,“朝阳。”   “那男扮女装怎么解释?”   “宫中险恶,不过从小自保。”   “你以为我会信?”   “你爱信不信。”   “你!”再好的脾性都没办法淡定。   朱煜拿起矮案上的冷茶,顾不得是不是给自己准备的 ,一饮而尽。   旁边顺平见状,给主子重新沏了一盏茶 。   慕容拓把玩着青瓷茶盏,看着里面的茶叶浮浮沉沉,   对朱煜道:   “气什么,本宫是谁于你又有何干系?”   “哼,自己的妻子是个男的,是你你会不会生气?”他明媒正娶昭告天下的妻,却是个男的。这已经不是生不生气的问题了,这简直就是侮辱。   大婚那日他刚知道的时候,还以为是景国故意送个男的过来羞辱他。   “世人皆知你娶了景国公主,这不就够了?你若执意将本宫的事抖落出来,到时间你与景国的联姻告吹,景国的势力你挨不着边,拿什么与你那二弟争?啧,本来就弱。”   朱煜嘴角抽了抽,“你威胁我?”   “陈述事实而已。当初你提议和亲,不是因为这个?”   朱煜沉默了。   为什么会想到娶景国的朝阳公主,其实就是看中了景国的势力。   舅家因卖官鬻爵被御史弹劾,虽然被掩盖了过去,但已渐渐失了帝心,母后地位不保,又不受宠,他的太子之位也岌岌可危,必须要靠这联姻稳局势。   若是现在被爆出朝阳公主是男的,也不知到底是何身份,会不会遭不好说,但自己就不会好过了。势力没借到,反而会成为大周笑话。   趋利避害,审时度势,朱煜脸上缓和了些。大周的储君,气度自是不凡,   “刚刚不过开个玩笑。要是抖落,孤早在大婚之夜知道真相的那刻就说了……孤就说景国帝都与建邺走水路也要不了多久,你们和个亲倒是走了大半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孤。如今我俩算是一个绳上的蚂蚱,还计较这些做什么。孤今日来,不过是来问问你住得习惯否,还缺什么就说。”   见慕容拓不接话,朱煜转移了话题,看似随意实则试探,   “听说景国九皇子于燕州失踪,至今下落不明。”   朱煜看向他,视线将他打量了个遍,仿佛要将他看穿。   若真如猜测的那样,这厮是九皇子,那他还真就可以好好利用。   景国九皇子深得帝心,且执掌景国泰半军权,俨然有问鼎之势,这样的人,比什么公主实际多了。   慕容拓任他打量。   而后斜了朱煜一眼,“你有时间关心他国之事,还不如关心关心你母后的坤明宫。”   “坤明宫怎么了?”   “进出那么多回,你没感觉到什么异常?”   “……是不是像有几十双眼睛盯着你瞧?”朱煜没想到这人才去过一两回,警惕性这么高。   “倒没那么夸张。”慕容拓回忆了一下坤明宫的场景,“就是有些人一看就有问题。”   “这还用你说?这是母后的计谋,母后说把敌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才安全。”朱煜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其实刚开始是母后一时心软放了那些作妖的,结果眼线却越来越多,到现在完全分不清是敌是友,哪个衷心,哪个有异心。   让他每次去都感觉有无数双眼睛追着他,一身鸡皮疙瘩。   “你母后倒是好计谋。”   朱煜自动过滤掉他话里的嘲讽意味,“自然。且母后贤德,母仪天下,自然不可能草芥人命。”   慕容拓没兴趣听他继续说下去,“你想好,若坤明宫不清洗,本宫的事,不必告诉皇后。   “这我知道。”   “东宫也像那样?”   “怎么可能?!”朱煜几乎要从垫子上跳起来,“孤可不想过提心吊胆的生活!”   卧榻之外,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线,连睡觉都不安心。   那样的生活,想想都觉得可怕。 第7章 身高腿长   六英殿偏院儿,有淡淡的梅花冷香飘散。   雪后初晴,午后的阳光温润,一枝梅透过雕花的窗棱子伸了进来,静静绽放。   窗子前,宋楚正在作画。   沾花宣纸铺层开来,白嫩小手撵着细毛笔,只几笔便勾勒出一尾锦鲤,跃然纸上,在田田的荷叶下活灵活现。   虽说她是庶女,但因为从小在主母院子长大,所以琴棋书画什么的还是不错的。特别精通工笔画。   作画认真,心无旁骛,杏眼盈盈如山泉闪烁,看得出她的心情不错。   确实不错。   已经下了决心要抱大腿,之前那么多天过去,硬是没有丝毫的进展。不过,现在终于柳暗花明,苦尽甘来了。   太子妃娘娘,收了自己的香囊呢。   宋楚自动忽略掉是自己强塞给对方,而且还是塞给对方的侍从。   不管哦,塞给娘娘的内侍,四舍五入,不就等于是塞给娘娘的嘛。   虽然还不清楚自己要怎么抱大腿,但像今天这样在娘娘面前刷足了存在感总没错。还送了香囊呢,最主要是送了香囊,感觉有了质的飞跃。   嗯,她要好好想想下一步该怎么走。于是打算叫春妞进来,两个人一起商量商量。就说自己打算交好娘娘,问有哪些办法。   多个人商量,总是没错的。   放下笔,宋楚唤了一声春妞。往日里,只要自己有事找她,她就会很快出现的。   可今天却没有。   宋楚有些奇怪,连唤了几声都没有人应。她出了屋子去寻,却怎么都没找到。   怎么回事?宋楚拉住一个打扫的小宫女问有没有看到。   小宫女刚刚正好在正殿打扫,所以知道些,“她去梨音殿了。宋侧妃让她送了一批锦缎过去。”   “锦缎,什么锦缎?”她没听春妞说起这事。   “就是太子殿下昨晚赏赐的锦缎,说是南召进贡的,特别稀有。殿下昨儿个让娘娘先选。娘娘选了之后,就让春妞将剩下的给李侧妃送去。”   “好端端的为什么让春妞去啊。”   宋楚平日里看着蠢蠢的,反应慢,但是该知道她当然知道,那锦缎让嫡姐先挑了,而后就这么送过去,这不明晃晃打那李侧妃的脸吗?   那李侧妃性子孤高,不好相与,最是受不了这起子事儿。   万一为难春妞怎么办?   想到这里,宋楚背脊有些发凉。   “今日是哪天?”   小宫女愣了愣,   “……冬月初一呀,楚小主问这个做什么?”刚问完便看见楚小主的小脸煞的一下白了,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楚小主您怎么了?”   “没,没什么。”   宋楚身子颤了颤。   是这天的。   冬月,初一。   上辈子就是这天,春妞一身是伤的被人抬回来,说是冲撞了李侧妃,被侧妃娘娘下令打了板子。   五十大板,整整五十大板啊,宋楚到现在还记得春妞一身的血,全身冷汗直冒,躺在那里奄奄一息。眼睛睁着的,却已意识模糊。   等她到处哭求终于弄来了药,春妞已经没了生息……   不行,她要去救春妞。   跌跌撞撞,宋楚朝李侧妃的梨音殿跑去。   却忘了自己也只不过是个没名分的,在东宫连侍妾都算不上,如何在李侧妃面前将春妞带走?   皇宫板正,宫中正北便是御花园。而东宫便在御花园的东边。东宫也同样板正,进东宫便是南殿,再就是朝阳殿,而其他的各殿便是分散在朝阳殿东西两边。宋楚所在的六英殿,在朝阳殿的东边,而梨音殿在西边。   好在上辈子宋楚知道路怎么走,不至于迷路。   却在一个过道转角,一个没注意迎面撞到了人。   比石墙还硬,撞得宋楚一个重心不稳,直接摔趴在了地上。   “闷哼”一声,疼得她眼泪都出来。   “大胆!怎么走路的?!”旁边有人第一时间跳出来斥责,“竟敢冲撞娘娘?!”   宋楚惊慌,顾不得身体的痛意,又突然觉得声音有些熟悉 。一看,竟是顺平公公,那自己撞到的是……?   宋楚仰着小下巴看向旁边那人。   身高腿长,金钗冠发,一身黛青色胡装加身,整个人美得肆意而张扬。   不是太子妃是哪个?   “太,太子妃娘娘。”   她赶紧行礼。   想站起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脚崴了。难怪刚刚痛得她恍惚了一瞬。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站起来。宋楚只得跪坐在地上。   “给娘娘请安。”   慕容拓睨了一眼地上的女人。   发髻微乱,衣裳脏兮兮,是六英殿的那个。一看到她,慕容拓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件胭脂色的抹胸小衣。   动不动就送别人贴身小衣,不成体统。   抿着唇,慕容拓没搭理她,抬脚就准备走。   过膝的衣角被轻轻拽住了。   慕容拓眉心微皱,垂眸,便看见一双白嫩小手拽着他的衣角。小手软软的,白皙胜雪,衬在黛色衣裙上,十分惹人眼。   小手主人仰着一张小嫩脸 ,那双杏眼蒙着一层水雾,湿漉漉的,透着一丝可怜。   “娘娘,妾,妾的脚崴了。”   不知怎的,慕容拓竟没第一时间反问,与他何干?   而是下意识的 ,顺着那只手,看向了她的脚。藏在裙摆里的绣花鞋,小巧的还没他的巴掌大。   宋楚见娘娘停下来,杏眼顿时亮了几分,“娘娘,可以让顺公公帮着找妾的丫鬟来吗?”宋楚说着,又看了眼旁边的顺公公,“妾的丫鬟在……在李侧妃的院里。”   宋楚越说越小声。一边说还一边偷偷瞧太子妃,见太子妃眼神幽深,她觉得自己的小心思要被看穿了。   她刚刚摔倒的时候突然想到,自己在东宫毫无份位,就算去到了梨音殿,也带不走春妞的。   但若是太子妃身边的顺公公去,那肯定可以的。   虽然小心思被看穿了,但看穿就看穿叭,宋楚紧紧拽住这颗救命稻草,“娘娘,妾想找我的丫鬟,她之前去了李侧妃那儿……已经好久了。”   说着说着,眼眶都红了,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求求娘娘了……”   慕容拓盯着地上的女人,眼儿红红的,瘪着小嘴儿,一副马上就要哭出声的模样。   心里哼了一声。   他脚稍一用力,便扯出了女人手里的衣摆,   转身走了。   头也没回。   心思打到他头上,胆儿到挺大。 第8章 好狠的心   顺平看了看地上的楚小主,眼泪巴巴的,好不可怜,心都揪起来了。   见主子头也不回的走了,他赶紧提步跟上。   跟着主子多年,顺平这会儿到摸不透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他看了看主子冷峻的侧脸,直觉这会儿不是说话的时候。   但,   “殿下?”   有些欲言又止。   “你要替她求情?”语气有些不悦。   “不不不。”顺平赶紧否认。   “那你想说什么?”   似乎是经过了一番挣扎,又下了决心一般,顺平选择开口,   “殿下,您,您走错路了。”   慕容拓脚步一顿。   顺平弓着身子,没敢看主子。不过伸手指了指殿门上的镀金大字,   “咱们走回来了。”   慕容拓顺着所指方向抬眸,便看见【朝阳殿】几个大字。   微微一愣。   他刚刚才从朝阳殿出来,要去南殿找朱煜,之前二人不欢而散,还有些事没来得及说。   所有怎么又走回来了?   “殿下,刚刚楚小主撞到您以后,咱们应该径直往前的。”   而不是转身……   慕容拓薄唇微抿。   刚刚他,   竟然恍了一下。   顺平瞧了瞧主子,发现他脸色深沉,再不敢说话了。   好在这时候有司衣局的人求见,顺平如临大赦。妈耶,他刚刚就不该出声的,主子现在的表情有些吓人。   但就是好奇怪啊,走着走着,又掉头回来了,有些心不在意的样子。以前可从来没这样的!   再说宋楚这边。   望着太子妃决绝的背影,宋楚心里拔凉拔凉的。   娘娘她……好狠心的心呜呜呜。   吸了吸小鼻子,眼泪汪汪的。宋楚咬着牙慢慢站起来。脚踝处针扎似的疼也顾不上了,一瘸一拐,往梨音殿赶。   没有人愿意帮她,她就自个儿去梨音殿,大不了她跟李侧妃拼了!   可是太慢了,她走得太慢了。春妞已经去了很久了呜呜呜春妞,这会儿是不是被打板子了呜呜呜。   宋楚抹了把眼泪。   不知过了多久,   寒风瑟瑟,送来一丝声音。   似乎有人在说话。   风过,声音清晰了些。   “姑娘!”   是春妞的声音……?!   宋楚猛的抬眸,便看见朝这边跑来的春妞。   “啊春妞!”简直喜极而泣。   她拔腿就要跑过去。   但脚痛。   最后实在忍不住,宋楚点着一只脚就朝春妞跳了过去。   活像一直瘸腿的兔儿。   春妞速度有些慢,看得出腿脚不利索的样子。她艰难跑过来,一把接住,“呜呜呜姑娘!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她们好不讲理,说奴婢顶撞侧妃,奴婢没有,她们就把奴婢压在凳子上打板子呜呜呜姑娘你的脚怎么了?”   “有没有事春妞有没有哪里受伤?痛不痛?”宋楚着急,用袖子给她擦眼泪。   点着一只脚站不稳,又怕倚靠春妞她承受不住,宋楚整个人就像在狂风中的小白菜,摇摇晃晃的。   她顾不得这些。   “春妞痛不痛?”   “痛!”春妞简直痛死了。她虽然是奴婢,但自从跟了姑娘之后就再也没挨过打了,如今却突然被打了板子。那么厚的板子!   一听春妞说痛,宋楚脸都吓白了。她翻了翻春妞身上,没看见什么血迹,但既然春妞说痛,那肯定就是痛。   “快,春妞咱们快回去,回去给你擦药,咱们从宫外带了药膏的,只要没流血就很管用!”   一定要快点擦药,拖不得,不然春妞就没了。   ……   六英殿,宋咸英半倚在小榻上,丫鬟鸳鸯在旁边给她捶着腿。   “姑娘,今天李侧妃瞧了您好几眼呢。”   “是吗?”宋咸英只是微微一笑,并不接话,但从她的神态可以看出似乎对这话题感兴趣。鸳鸯见状,瞥了眼姑娘露了一截的脖颈,继续,“嗯,姑娘是没瞧见,李侧妃看见您脖子上多涂的粉,脸都白了。要奴婢说,姑娘就应该扶着腰走路,让大家,特别是那李侧妃看看,您有多受宠。”   一句“受宠”正好说到了宋咸英心坎里,想到圆房那日太子对自己的热情,宋咸英心里像参了蜜一样甜。   之前全建邺的人都知道,殿下与那李梨青梅竹马,宋咸英入东宫,其实已经做好了长久独守空房的准备。所以才听了母亲的安排,将宋楚一并带上。宋楚有姝色,会勾人。到时候太子宠了别的女人,有一就有二,这样她就不愁太子不雨露均沾了。   只是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月余,殿下就不再专宠李梨了,还以为他俩多情比金坚呢。   既然这样,那自己还忍那李梨做什么?之前的,再加上这一个多月受的气已经够多了。   “娘娘刚刚让春妞把进贡的锦缎送到梨音殿去,想必这会儿那李侧妃气得饭都吃不下了吧。”   宋咸英抿着唇,得意的笑,良久又象征性的责备道:“就你话多。”   这时外面有些声音,鸳鸯便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来是春妞回来了。庶姑娘也在。   走路一撅一拐的,看样子是被庶姑娘扶着的,显然屁股有些不对劲。鸳鸯一点也不意外,那李侧妃自视清高,这件事或许别人觉得无所谓,但她肯定觉得是羞辱。   春妞这头蠢牛,又不懂得察言观色,少不得苦头吃。   鸳鸯走了过去,自动忽略掉庶姑娘。   “春牛,东西送到了吗?侧妃娘娘还在等着你回话呢。”说着转身就往回走,她以为春妞会跟上来,没想到走过好一段路后发现不对劲,原来春妞根本没跟过来。   鸳鸯很是尴尬,有些气恼。   想骂几句,奈何旁边有个庶姑娘,到底是半个主子,她不好发作,瞪了一眼春妞,只得作罢。   宋楚这才松了紧紧拽住春妞的手。叮嘱她,“以后你少去正殿那边,而且咱们不要去其他殿里。宫里比府里还可怕,你不要乱跑。若是别人让你去,你就说,就说我身子不好,需要时时刻刻有人照顾。”她只有春妞一个丫鬟,离不开手是正常的。   春妞点点头,即使姑娘不拉着,她这会儿也不会去啊。倒不是因为自己有伤,她其实没挨几下,刚开始有些痛,这会儿倒还好。   而是因为姑娘。姑娘的脚崴了,她当然要先紧着姑娘啊。   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回了偏院儿。   回了偏院自是一番忙碌。   不过春妞到没什么事,痛意过去就感觉好了一大半。擦了药膏之后,便不怎么痛了。   到是宋楚的脚踝肿得老高。   不知道春妞从哪里弄来了些冰袋,敷在脚崴处,痛得宋楚眼泪汪汪。晶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盈着雾。   看着姑娘这般,春妞心里不好受,“都是因为奴婢,要不是姑娘也不会这样。”   春妞知道,姑娘出现在那里,肯定是来寻自己的。自己爹娘说卖就把她卖掉了,没想到姑娘却对她这么好。   “怎么哭了啊,是不是身上痛?”宋楚扒拉着锦被要从床榻上起来,被春妞按住了。   “没,就是觉得姑娘真好……”春妞偷偷抹眼泪,“朝阳殿也真好。”   不明白春妞这会儿怎么提起了朝阳殿,但一听朝阳殿,宋楚小脸气鼓鼓的。   不好,朝阳殿的娘娘,一点都不好!   多狠心的人啊,坏人!   “奴婢被那些人按着打板子,那个侧妃还亲自在院子里盯着。那些人力气好大,痛得奴婢嗓子都哑了。然后这个时候,朝阳殿的顺公公领着司衣局的人来了,说是要量新衣的尺寸。然后那顺公公便瞧见了院儿里的场景。   【侧妃娘娘在忙啊,奴才没打扰到您吧?】就这么说了一句,那李侧妃就把奴婢给放了。”   “啊?”宋楚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有些吃惊,“这样看来,是顺公公救的你?”   “嗯!”春妞点头,“所以奴婢才说朝阳殿的人都好好哦。”   “那,那这样说来,朝阳殿的人确实好好哦。”   杏眼扑闪扑闪的。   宋楚觉得,一定是娘娘吩咐的。不然哪有那么巧合顺公公刚好领人过去?   所以所以,虽然娘娘之前拒绝了她,但在背后却偷偷帮她?   呜呜娘娘真是太好了。   她一定要好好感谢娘娘才是!   于是休息了几天之后,宋楚捧了一碗乌骨汤,就去了朝阳殿。   娘娘,我来报恩啦。 第9章 不简单   要不是脚踝受伤了,宋楚早就去朝阳殿了。   不过不能急,来日方长。   休养了几天之后,宋楚精神饱满,整个人水灵灵的,像一颗鲜嫩的桃子。   看着特别可口。   这天,她特意起了个大早,和春妞一道去小厨房捣鼓了一盅乌骨鸡汤,美容养颜的。虽然之前的银耳羹被倒掉了,但这次不一样。   因为时间隔了这么久,她和娘娘的关系早就不是之前那样了,毕竟是送过香囊的关系呢。   而且,她这次是去感谢娘娘的。娘娘那天虽然狠心走了,但却让人去救了春妞。所以在宋楚心里,娘娘是个嘴硬心软的好人。   所以宋楚觉得,这次应该没问题的。   哪只她又扑了个空。   倒不是又被挡在殿外,相反她被请进了垂花门,来到内院了。平日里请安都只在外殿的。   就是太子妃没在朝阳殿。这次真没在。   宋楚有些沮丧,又是没有见到娘娘的一天。再这样下去,娘娘会不会把她给忘了啊。   顺平站在旁边,多看了这个楚小主好几眼。   不简单。   这个楚小主当真不简单。   他们殿下冷心冷情二十几年,那天却破天荒让他去带路。   带路这种事,哪需要他啊。他随便唤个小宫女就可以了。   但主子却点名让他去。【你亲自去。】   这不对劲,不正常。   有猫腻。   “顺公公?”   “……”   “顺公公?”   “……蛤?”   “我脸上有东西吗?”宋楚贴了贴自己的脸,有些不解,顺公公怎么一直盯着她瞧?   好像不认识一般。   “怎么了?”   “没,没有。”顺平这才回过神来,觉得自己刚刚的行为有些失态,还有些尴尬。他清了清嗓子,找话题。   “那什么,就是,刚刚奴才在想,楚小主的绣工可好?”   “啥?刺绣吗?”   “嗯,就是刺绣。小主你也知道,咱们娘娘初来周宫,人生地不熟,所以想送份见面礼给皇后娘娘。首饰头面太过俗气,皇后娘娘定是不喜,所以就想着绣幅咱们景国的祥瑞。因为要暂时保密,也不好拿给司衣局去绣。所以奴才想着,我们出图腾样式,楚小主来绣可以吗?”   这些事,都是顺平在管。   为了自家主子在周宫有个平和的休养环境,不耽搁大事,顺平简直操碎了心。不仅要搞好东宫里的女眷关系,还要与坤明宫也搞好关系。   要他说,自己不是贴身内侍,倒像是个管事的嬷嬷。   累。   这几天为绣品的事儿愁得哦。这会儿既然说到这里来了,正好把事儿解决了。   都说周国的女子从小要学女红,楚小主养在深闺,应该会吧?   “可以吗?”   “可以的!”宋楚点头,“虽然我的刺绣不是建邺城最好的,但是我会努力的!”   小脸坚定,表着决心。   顺平笑眯眯,解决了一件棘手的事儿,高兴啊,   “那小主,您在这里稍等,我这就去拿图样来。”   说着朝库房而去。   见人走了,旁边一直没出声的春妞小声说道:“没想到顺公公这么面善呢。”春妞现在对顺平心怀感激,满脸的崇拜。早已忘了前几次她们被他下令拦在殿外的事儿了。   宋楚自然也忘了,她现在只记得朝阳殿的好。刚刚本来要道谢,但顺平没承认,只说是正巧碰上了。而且也没有做什么。   但宋楚觉得,肯定不是。肯定是特意去的。在东宫,顺平就代表娘娘,他说的话,很有分量的。   嗯,她要好好绣,以做报答。   等了一会儿,从库房那边过来了一个小宫女,模样青秀,十分恭敬的朝宋楚行了一礼,“小主安好。顺公公在库房找图样,因为库房东西较多可能得费点时间,他说外面冷,让奴婢来带楚小主进屋等。您请随奴婢来。”   说着便要引着宋楚进屋。   宋楚伸出揣在宽袖里的小手,摆手,“不不不,没有关系的,我在这里等就可以的。”   她看了看屋子,这是内殿,她之前从没进去过。娘娘既然不在,那就不要那么麻烦了。   在庭院里等也是一样的。   这天虽然冷了些,但还可以忍受。   小宫女有些为难的看了看她,“可刚刚顺公公说……”   似乎有些难办。   见她这般,宋楚想了想,自己不去的话小宫女可能不好交差,于是答应了。   屋子里有地暖,进去等更好?   “春妞,你去小厨房,把这个鸡汤小火煨着,天冷,待会儿等娘娘回来估计就凉了。”   春妞点头,端着瓷盅就去了小厨房。   而宋楚跟着小宫女进了内殿。   内殿很大,屋子是改修过的,除了里间寝屋,其他空间用山水雕纹画屏稍作装饰,布局便变得精巧起来。   不过看着有些像古板的书房,丝毫没有女儿家的痕迹。   娘娘的屋子,原来是这样的?   小宫女将宋楚引到临窗的紫檀木矮案边。   “楚小主您坐,奴婢找些茶来给小主煮茶吃。”小宫女因为没有被为难,神色有些高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添了一分鲜活。   她说着便转身,在矮案边的云纹书架前翻找起来。   宋楚想说不用,但见她已经自顾自的忙起来了,便没好意思再阻止了。   娘娘殿里的宫女,都好热情哦。   本着在人家屋子不乱瞄的礼貌,宋楚从进来开始就坐得乖乖巧巧的。   眉眼低敛,盯着矮案上翻折的古籍瞧。估计是娘娘闲时看的书,介绍地域风土民俗的。   卷翘的睫毛投下鸦青色一片,小脸精致。   等宋楚将翻折向上的一面看完,才发现面前的小宫女不见了。   抬眸见小宫女已经离了这边,   “你去哪里?”她问。   小宫女的脚步一顿,而后慢慢转身,脸色露出一丝抱歉神色,“奴婢刚刚没找到茶叶,想着去问问顺公公。”   “那……也应该是去库房啊,”宋楚指了指她背后的方向,就是她刚刚想去的地方,   “那是里间。”   意思就是,你问顺公公去里间寝屋做什么哦?   宫女仿佛这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恍然拍了拍自己,尴尬,“哎呀小主,您看奴婢,刚刚没注意这些。你稍等。”   说着就往屋外跑,“奴婢去库房看看。”   看着小宫女有些慌乱的脚步,宋楚秀眉微蹙,   ……嗯?   感觉有哪里不对。   她从软垫上起来,目光追随小宫女,却发现小宫女突然停在了门口。   像是见鬼似的,脸色煞白,直直的盯着门外。   “你怎么了?”宋楚朝那边走了几步 。   刚刚还好好的啊。   门边有几道暗影投下来,为首的是太子妃。   漫不经心,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找到了吗?”   像是与至交好友交谈一般,他的声音清润,听不出喜怒。他问小宫女,“本宫问你找到了吗,你想要的东西?”   眼神却凉薄得让人发寒。   “殿,殿下。”小宫女显然是被吓到了,哆哆嗦嗦身如抖筛,宋楚以为她要下跪请安,却没想到她猛地朝前扑了过去。   袖口有寒光,那是匕首。   完全没反应过来,一声惨叫响起。   死了。   那那个小宫女死了。   明明刚刚还鲜活着的,此时却奄奄一息。她被一刀抹了脖子,倒在血泊里,时不时的抽搐。   杏眼惊恐,宋楚双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在了地上。   救,救命。 第10章 楚楚可怜   宽敞的屋内,鎏金熏炉袅袅,淡淡的,混在浓郁的血腥味里。   异常静谧,但细听的话,有隐约的声音,像雨水从屋檐滴落到了地上。   “滴答,”   “滴答。”   ……   莲花纹房柱上,绑着一个着宫装的女子。她满身血污,被参片吊着气,有鲜红的液体从手腕袖口渗出来,盈成了水珠。   往下掉。   刚刚听到的声音就是这里发出的。   宋楚蜷缩在角落里,杏眼惊恐着,瑟瑟发抖。   到底是养在深闺,她哪里见过这样的。   平日里遇到的,不过是府里的恶仆仗势欺人,姐姐妹妹的尔虞我诈。上辈子春妞和自己死的时候,也没见过这般血淋淋的场景。   那个小宫女被抹了脖子,被人从血泊里拽起来,割了手腕绑在柱子上。鲜血一点点的顺着手腕流了下来,流到地上。   宋楚看了眼那个人,全程冷眼旁观,但宋楚刚刚看得分明,所有事都是他授意的。   冷不防对上了那双凉薄的凤眼。身子颤了颤,   越发往角落里缩了缩。   慕容拓瞥了眼角落里的女人,一双杏眼噙着水雾,透着惊惶。   他倚着凭几,终于将视线移开,这才看向屋中被绑着的宫女。   “说吧,谁让你来的?”   又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子。动作优雅得差点让人忘了此时的处境。   “……”   被绑在柱子上的宫女脸色惨白,刚刚脖子已经失了好些血,后被人止住又吊着气,意识清晰,眼睁睁的看着鲜血从自己手腕流出。   一点一滴,聚少成多。   被杀不过头点地,但这样静静等待死亡,最是诛心。   恐惧越来越大,她已经接近崩溃。   唯一能做的,便是死死咬住嘴唇。   “是本宫那三皇兄,还是六皇兄?”   “……”   慕容拓到也没指望这人说些什么。刚刚不过是看到角落里的女人,愣了愣。   这会儿俨然失了耐性。   “既然不想说,那就不必说了。”   宫女眼里有些意外,没想到朝阳公主竟然这般好说话。   哪知慕容拓抬了抬手,旁边青一面无表情,上前,直接卸掉了宫女的下巴。   顺带将她的头偏了偏。   宋楚缩在这边,看不清那边他们在做什么。   只听得咔嚓一声错骨声。   像扳断手腕打断骨头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这时屋里进来一个暗卫,拖着一个小太监。小太监四肢瘫软,形状怪异,明显是被人挑断了手筋脚筋。   “主子,接应的人找到了。”   小太监被扔在地上,抬头便看见绑在柱子上的人,   头脸互换,死状凄惨。   小太监被吓得一脸土色,他慌忙匍匐前进:   “公主饶命,公主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   还没等问话,小太监就像知道要问什么一样,哆嗦答道,“是三殿下让我们来的,来找兵符。九殿下生前见过公主,所以外界盛传他的兵符就在您这里……小的就知道这些了,公主饶命,求公主饶命。”   慕容拓听到这里,凤眼微挑,   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肯定是他那几个好皇兄。当初合着伙儿将他逼到绝境,走投无路。   所以具体是谁意义不大。他总是要全部还回去。   不过没想到却是高估了他们。   他以为他们派人来,是发现了他的藏身之处,没想到。   “九皇子……死了?”这倒让人意外。   “算,算是……已经失踪大半年,一丁点消息都没有,京城的人都在传,说九殿下班师回朝途中,被北狄细作杀了。   哦。   慕容拓哂笑。   “是谁安排你们进宫的?”慕容拓换了一个问题。   这里是周宫,戒备森严,外人再厉害,没有里应外合也进不来。   “这个小的真的不知道,上头只说来了就有人接应,小的就是这人接应的,其他的真的不知道了,公主饶命啊……”   慕容拓让人把二人拖下去。   外面阳光正好,但窗子关得严实,掩住了阳光,屋子里显得有些昏暗,只一些窗棱子未遮挡,透进来几缕光线,亮了些。   暗卫将人捂住嘴巴,拖走,几下收拾了屋子。   然后将目光聚焦到角落。   青一拎着剑,   “主子,这里还有一个。”   精神高度恐慌的宋楚身子一颤,看着他们走了过来,她手脚并用往后缩,但退无可退。   慕容拓靠近,而后半蹲在女人面前,伸手掐住了女人下颌。   抬高,   小脸白净,脖颈纤细,毫无疑问,只要他稍稍往下,再一用力,就可以折断她。   疼。   宋楚这会儿反应有些迟钝。   只要太过惊恐,宋楚就会反应迟钝,稍显笨拙。如今,她有些恍了。被人钳住了下巴,也不懂得挣扎,而是下意识的抱住了他的手腕,软软的,就像猫儿的小肉垫。   “呜。”   慕容拓盯着她的杏眼,蒙着一层水雾,像一汪干净的清泉,能清晰的看见他的倒影。   “殿下,是,是小的叫她留下来的,想着给绣图腾,所以应该不是与他们一伙……”   顺平看了看地上的楚小主。   眼里有些同情。   即使不是一起的,但撞见了这样的场景,下场就只有一个。   以死封口。   哎,怎么就偏偏遇上了。怎么就进屋里了。   慕容拓微微眯着凤眼,似乎在听顺平说,又似乎只是在打量女人。   良久,他开口,是对着青一说的,   “挖了她的眼珠子。”   宋楚反应了一瞬才明白这人要挖她眼睛。   “哇”的一声就哭了,眼泪像是突然决堤一般,扑簌簌往下掉,   紧紧拽着对方不松手,   “呜呜呜不要,不要挖阿楚的眼睛呜呜呜阿楚的眼睛不好。”阿楚是宋楚的小名,平日里只在娘亲面前撒娇,如今她脱口而出了阿楚,倒不是因为撒娇,而是因为太过害怕。   “呜呜呜阿楚的眼睛这么好的。”   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哭倒是见过不少,但慕容拓还从未见到像这样的,眼泪说来就来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晶莹剔透的,像断了线的珠子。   泪眼婆娑,小嘴红润 ,颤着,像盆栽里的一朵娇花,即将面临疾风骤雨的摧残。   楚楚可怜,   倒是跟她的名字相配。   征战多年的慕容拓盯着眼前这个女人,突然想要欺负一下。   看看小娇花要怎么办?   他钳着小下巴往自己这边靠近了些,有淡淡的清香萦绕。   慕容拓凶巴巴的道,   “不挖眼睛……万一你将看到的说出去了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宋楚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不会说的,我我保证!”   见他有些动摇,宋楚看到了几分希望,软糯糯的表忠心,“真的,我不会对旁人说的……我,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我只看到娘娘在屋子里,其他的都没有呜呜呜不要挖阿楚的眼睛好不好。”   小嘴叭叭叭的。   慕容拓从眼睛移到了唇瓣上。   红润润的,樱桃小嘴儿 。   “这么能说……那就割了你的舌头。”   “呜呜呜——”   宋楚哭得更大声了。   她刚刚见他沉默,还以为会放了自己。没想到要割她的舌头。   想开口哭饶,又生怕对方真的割她舌头,小手捂住嘴,只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盯着他,一个劲儿的摇头。   “那你说怎么办?”慕容拓松开她的下巴,站起,居高临下的问道:“总不能什么代价都不负?”   宋楚努力想了半天。小脑瓜子被吓傻了,一片空白。这个时候哪里还想得到什么。   只是下意识的,她颤巍巍的伸出一只手。   虾着自己的小手,宋楚举在娘娘的面前,眼泪不断往外冒。   “呜呜呜这个,这个给你。”   慕容拓垂眸,看着这只小手,白白嫩嫩的,   “剁只手?”   “不是!”宋楚拼命摇头,颤颤的用手比了一个一,“一,一根手指头……”   要知道,说出这句话宋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她怕痛,如今却不得不与人商量剁自己手指。   “就一根,不能再多了呜呜呜。”一根手指没了的话,也,也还,呜呜呜也很痛。   可惜,这也是奢望,   “不行,”似乎是耐心用罄,慕容拓不再看她。“既然这样,那就直接挖眼睛。”   “呜呜呜呜——”   逃不过了,还是逃不过。   看着旁边黑衣人抽出了软剑,宋楚绝望了。   本能的拼了力气站起来,她要逃。   却是眼前一黑,星星点点踉跄了几步,随即整个人便软了下去。   失去意识的那一刹那,貌似腰间有大掌贴近,宽厚,有力。   箍得她生疼。   呜呜呜还是被逮到了。   完了。   “主子,要处理掉吗?”旁边青一看着倒在主子怀里的女人,冷剑静静等着。   那架势不难怀疑,只要主子点头,他立马一刀就抹了这人脖子。   楚腰纤细,不足一握。   慕容拓垂眸,看着软在自己怀里的女人。   此时杏眼瞌闭,不像是晕过去,倒像是睡着了。睫毛细密而弯翘,上面噙着水珠。   那就,   “暂时留着吧。”   1第11章 眉眼弯弯   宋楚眼前一黑,便丢了意识。   这一黑似乎黑了很久。   等她终于清醒了些,发现自己沉入了一个黑幽的屋子。又像是在黑暗的湖底,浑浑噩噩。   对了,是湖底。   前世她就是掉进御花园的湖里,所以她熟悉这种感受。   宋楚打了个冷颤。   可她明明已经重生了啊。   啊!是娘娘!要挖了她眼睛。现在看来,莫不是挖了眼睛还不够,还把她丢到湖里了。   呜呜呜。   混蛋娘娘她又不是故意到殿里去的呜呜呜,就这么不分青红皂白的打杀了她。   现在好了,她才刚刚重新来过,还没来得及好好过活,就又这样了。如此又不明不白的死了,除了娘亲,恐怕也没人在意了。   呜呜呜,娘亲。   “姑娘?姑娘?姑娘醒醒。”   春妞轻轻摇了摇趴在矮案上,睡得人事不醒的姑娘,略带歉意的看了看旁边的顺公公,“不好意思啊顺公公,我家姑娘她,昨晚没休息好。”   说着又摇了摇她。   力道比刚刚大了一些,宋楚觉得好像有人捞了她一把,把她从湖里捞了起来,突然见到了天日。   亮堂堂的。   刚睁开眼,面前杵着一张圆脸,   她蜷着手揉了揉眼睛,这个是熟悉的。   “春妞。”   “姑娘醒啦?谢天谢地。”   宋楚有些呆,好半天不说话。她还有些懵懵的,朝四周望了望,感觉周围的摆设有些陌生。   但当视线扫到屋子中那根木柱的时候,杏眼瞪得大大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挖了她的眼珠子】   【剁手】   【那就直接挖眼睛】   “啊啊啊!”   “怎么了姑娘,怎么了?”   “呜呜呜春妞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没了呜呜呜——”宋楚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慌了神。   这一举动显然把春妞吓得不轻,她贴了贴姑娘的额头,“姑娘您到底怎么了啊?”   “眼睛呜呜。”   “眼睛怎么了?痛吗?好好的啊?你手拿开,让奴婢瞧瞧。”   宋楚十分听话的拿开了手,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盯着春妞真的要哭了,“春妞,我的眼睛没了。”   春妞有些不解,“姑娘的眼睛好好的啊,就是有点红。”不过还算正常,哭得这么凶肯定红啊。   姑娘到底怎么了啊。   宋楚在春妞说眼睛正常的时候,就止了哭声,眨了眨眼。   这会儿似乎完全回过神。   “快,快拿铜镜来。”   春妞更加不懂了,看向旁边的顺公公。   顺平不说话,但转身去拿了一面缠枝铜镜来。   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杏眼大大的,完好无损,还在的。   宋楚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劫后余生,不过如此。   春妞有些尴尬,替自家姑娘尴尬。她又看了看旁边老神在在的顺公公。   “姑娘,您若是困了咱们就回去,直接在这里睡觉多不好。”   宋楚越听越懵。如今知道眼睛没事,她稍微冷静下来了。   “我刚刚……?”   这才注意到屋子里还有顺公公,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春妞,“我刚刚睡着了?”   “可不是?奴婢在外面等了许久没见您出来,就过来寻你,顺公公把奴婢带进屋子,一进来就发现姑娘趴在这里睡着了。”春妞凑近,用只两个人的声音咬耳朵,“姑娘,这样有些不礼貌的。”听教养嬷嬷说过,在别人屋里,要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哪里兴睡觉啊。   宋楚微微皱眉,不对,有哪里不对。   她瞧了一眼屋内,窗明几净,丝毫没有之前的血淋淋。   怎么会这样?   宋楚又将视线移向顺公公,想从他的脸上寻到一丝答案。   但没有。   顺平笑眯眯的说道:“楚小主想必是累了。绣品的事情咱们下次再详谈吧。”   很明显的逐客,宋楚当然听出来了。   她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若是春妞说得没错,自己竟然在娘娘的屋子里睡着了,那多羞窘啊。   借着春妞的手,宋楚软绵绵的起身,出了屋子。   等二人背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顺平呼出一口气,他去了书房。   “殿下,楚小主醒了,刚刚已经回去了。”   “嗯。”   旁边常秦十分不赞同,“殿下,就这么把人放了,她会不会将看到的说出去?殿下的事万分慎重,万一那人说出去,”   “常先生不用担心,刚刚殿下也只是在处置叛主的下人,没暴露身份。”   顺平之所以开口,是想替楚小主说点话。毕竟楚小主今日在这里,多多少少有他的责任。要不是他请楚小主绣图样,哪里会遇到这种事。   但谁又知道细作这个时候会发作啊。   哎,造孽。   如今,能帮忙说上一句,也算对得起小主了。剩下的,只能看她造化了。   慕容拓手里翻着一册书卷,是之前放到内殿的那本。闻言,他掀着眼皮瞧了眼顺平。   顺平的心思被看穿,讪讪一笑,忙退到一边。   他从小伺候在殿下身边,情分自然有。在忠心的原则下,倒也可以说一些有的没的。但也要适度。如今被看穿了心思,不敢再说了。   “可常某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慕容拓翻了一页。   明明是一些文字,但他眼中硬是看出了些画面来。   冰肌玉肤,楚楚可怜,颤着音儿的哭饶。   慕容拓“啪”的一声合上书册。   啧。   “明天咱们出宫一趟。”慕容拓说完,轻咳了一声。他的身体一向不错,但这次中的毒太烈,恢复期的身体多少有些不适。   常秦阻止,“殿下,你的余毒还未彻底清除,要不再过一段时间。”   慕容拓觉得没必要。   “无妨,最近身体在慢慢好转。临近新年,周宫宴会增多,不将使臣里的除掉,以后会比较麻烦。”   *   宋楚出了朝阳殿好远,心里还存着事。   一步三回头。   莫非当真是在做梦?那些场景其实只是在梦里存在?   宋楚走得慢,但春妞却扶着她,走得有些快。   “姑娘,咱们走快一点,奴婢不喜欢那个地方。”   “怎么了?”宋楚这才发现春妞有些异样,“你不是很喜欢朝阳殿吗?”   “就是有些奇怪。”春妞吸了吸自己的鼻子,“姑娘,奴婢的嗅觉很灵敏你是知道的,我刚刚在那屋子里,闻到了血腥味!”   “什么?!”宋楚一个激灵!   “是不是很奇怪?那屋子里有血腥味……不过也有可能是奴婢弄错了。”   宋楚咽了咽口水,拉着春妞越走越快,“走,春妞,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没有弄错,刚刚那一切都是真的!   那个人,那个人要挖她眼睛!   宋楚几乎是跑着回了六英殿。   真怕后面突然出现一个黑衣人,提着刀要来捉她。   所以得赶紧离开。   回了偏院宋楚提心吊胆了一晚上。   直到第二天,她醒来仍好好的,这才稍微放下心来。   都过去这么久了,那个人应该不会再挖眼睛了吧?   屋子外面有些吵。宋楚让春妞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春妞问了一个扫洒的小丫鬟。春妞憨厚老实,在小宫女小太监中人缘很好。所以大家也乐意跟她分享八卦和消息。   “侧妃娘娘得了太子殿下的恩典,回府省亲了。”春妞复述。   宋楚听了,愣了一下。而后一骨碌从榻上下来。   “春妞,快给我随便挽个发,我去找嫡姐。”   大部队走得慢,宋咸英有意在东宫炫耀,还故意在路过的梨音殿前停留了一会儿,所以宋楚虽然后来很久,但总算是在梨音殿附近赶上了。   气喘吁吁的,“嫡姐,听说你要回府是吗?”   宋咸英一身新衣贵重,打扮得很典雅。她扶了扶自己的发髻,嗯了一声。   宋楚听了眼睛都亮了,小心翼翼的问:“那我可以一起吗?……我想回去看娘亲,不,看姨娘。”   高门大户规矩多,庶女一般视主母为母亲,而自己的生母,则必须叫姨娘。   宋侧妃瞥见梨音殿门后挤着的几个小丫鬟,脸上微微一笑,“走吧。这次,可是太子殿下亲自赐下的恩典。”   宋楚眉眼弯弯的笑,对于自己也能回去,简直是意外之喜。   旁边鸳鸯很是上道的接了话,声音很大,仿佛生怕有些人听不见似的,“对呢,如今太子殿下宠着您,别的小主思念亲人,按规矩只得让家人进宫,而侧妃您可以直接回府省亲呢。”   这边欢声笑语,梨音殿内,李梨气得砸了手上的瓷盏。“啪”的一声,精致的茶盏碎成一片。   她虽然长得不错,但在美女如云的皇宫内并不算出众,不过胜在气质清丽脱俗,是男人喜欢的清纯长相。   如今,被外面那人一击,清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怒意。   刚进东宫,一个多月的专房独宠,让她以为表哥只爱她一人。   没想到,太子最近接连宠幸了好几个女人,特别是六英殿的。她心里很难过,是那种感情遭到背叛的难过。   她与表哥从小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是内定的太子妃。她一直以为自己于表哥心里是不一样的,虽然表哥身在帝王家,但对自己情有独钟,一定会只对自己好。   所以她欢喜的等着嫁进东宫。   可到头来,却被个景国女人劫了道。   但没关系,想到表哥爱她,她委屈一点也没关系。于是入了宫。   即使知道自己只是侧妃。   只是没想到,得了个这样的下场。   表哥是对她好,但不是只对她好!   为什么会这样?!   贱人!都是那些贱人勾引表哥!   “娘娘,您别气坏了身子。”旁边丫鬟重新递了一盏茶。“当初您就不该跟太子殿下置气……今日那宋侧妃归家,娘娘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去请太子来梨音殿,抓回殿下的心呢?”   李侧妃压下心里的怒意,冷笑一声,“不去。”   凭什么?明明不是她的错。   再说,就算是她的错,以前置气之后,哪次不是表哥巴巴的过来?   为何这次就要她伏低做小? 第12章 宋博侯府   宋博侯府位于长安城东,因为过东市,车马较慢,所以宫中出来到宋府,花了两个时辰。   历经几代,宋博侯府早就是个空架子了。这代的宋博侯也只在朝中担个闲职,甚至连某些新贵都比不上。这次破天荒能选上侧妃,倒让人有几分意外。   宋侧妃的归宁,阵仗有些大。   府里从昨晚接到消息后就忙上了。本家的族人也来了,个个衣着隆重。   老早就在大门口候着。   巳时已过,眼见着马车快到门口,噼里啪啦放起了鞭炮。   知道的是侧妃省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家大婚。这般热闹。   众人簇拥着将宋侧妃迎进府。   “奥,姑娘也刚从宫里出来呢。”春妞看着前面一群人,有些为自家姑娘抱不平,“他们好像都没瞧见。”   不说像对嫡姑娘一样嘘寒问暖,打个招呼也好啊。这样让姑娘多尴尬。   宋楚到没觉得尴尬。她走在最后,将人群搜寻了个遍,但都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   她看了一眼前面众人,想着她们应该还有些话要说,一时半会儿不会想到自己,于是脚步一顿,带着春妞转了个方向。   脚步有些快,过内院,抄手游廊,越走越偏,最后来到一个小院儿。   隔得老远便看到了站在院门口张望的人。   宋楚提着裙摆跑了过去,一把拱进了对方怀里。   “娘亲!”   像倦鸟归巢般。   楚母云氏一身妇人打扮,臻首娥眉,眉眼是江南水乡的柔。   她是被宋夫人买来侯府的。   当年府里的孙姨娘很是得宠,仗着生了侯府独子,差点宠妾灭妻。   宋夫人被她气得滑过胎,早产过,最后再难有孕。心死后花大价钱买了一个扬州瘦马,也就是云氏,一来让她去分宠,压一压孙姨娘的嚣张气焰,二来去母留子,记在正房名下,这样也算有了嫡子,侯府家业不至于落入孙姨娘那边。   云氏聪明,自然知道宋夫人的打算。   后来大夫说她肚子里的是男孩。   十五六岁的年纪,自然怕,那段时间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当时有人好心给她出主意,若是“不小心”流了孩子,至少自己还能活。   但云氏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生产那天,她其实已经做了被害的准备,没想到生出的是个女儿。   不用死了。   她的宝宝,是福星。   如今一晃多年,小福星长大了,还像从前那样爱撒娇。   云氏准备了好些吃食,材质稀松平常,但味道却独一无二,是宋楚爱吃的。   宋楚坐在矮案边,像只小松鼠,小嘴儿鼓鼓的,一口接一口。   “在宫里怎么样?”   “很好的娘亲,宫里没有之前想的那么难,每天不用早起去请安因为太子妃是景国人,好像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阿楚每天都可以睡到自然醒。宫里的饭菜也好的,种类特别多,样式也好看,而且宫里还有月例呢,娘亲知道吗,宫里的月例还有珠钗首饰,阿楚得了好多,下次带来给娘亲,特别好看的玉簪子。所以宫里特别好的,我每天都,都……”   宋楚努力说服自己的声音也强撑不下去,带了些哽咽。   突然这样,怕娘亲起疑,宋楚抬眸看了眼娘亲,瞧见她温柔的面庞,眼泪不听使唤,在眼眶里打转。   她编不下去了。   又不忍心娘亲看到,忙低下头,只小声重复着,“很好的,娘亲。很好的……”   其实哪里有好,被人下毒,被人推下湖,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和恐惧,就是重生之后也心有余悸。还要被人挖眼睛,整日整日的提心吊胆。   哪里好了。   就连好不容易攒的体己,也拿去换了食材做羹汤,连给娘亲买炭火的钱都没有,大冷的天,这屋子一点炭火都没有,冷得沁骨。   她好没用。   啪嗒,有眼泪落在矮案上,一滴又一滴。像梨花在枝头一朵朵的晕开。   云氏就坐在旁边。刚刚女儿红着眼眶说过得很好。她都知道的。   云氏伸手,给女儿抹眼泪,“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   虽这样说,手却是紧紧搂着,舍不得松。   跟着红了眼。   娘亲的声音似乎有种特别的魔力,宋楚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止不住。   那天她抱着娘亲哭了好久,小脸通红,上气不接下去。   哭着哭着哭累了,她抱着娘亲,像小时候一样,睡得香甜。 第13章 凶残太子妃   宋府的热闹直到申酉之时。   宴席已散,隔得远的旁支都被宋夫人打发走了。现在留下的,都是宋府嫡枝一脉。众人聚在待客大厅里,话些家常。   都是嫡枝的女眷,有共同的话题。哪房的姑娘要议亲,哪辈的媳妇有身孕。当然围绕最多的,还是皇宫里的生活。   毕竟对外界来说,皇宫神秘而高贵。   不过正在这时,门房小厮突然来报,说东宫的贵人来了。   众人一听,哪里还坐得住,纷纷起身去迎。   想到宋咸英最近颇受宠,来人定是太子殿下。   没想到,却是太子妃。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   满满一屋子的人,一改刚刚的热闹喜庆,十分安静。   纷纷看向上首的那人。   一身玄青胡装。眼眸深邃,鼻梁高挺,脸色很白,要不是薄唇红得娇艳,还以为是没有血色的白。   都知道这太子妃是景国人,今日一看,确实是个异族模样,不过一双凤眼又很像周国人。   太子妃从刚刚进来到现在,一个字都没有说,脸色不知为何不是很好。   众人面面相觑,又不敢怠慢。毕竟除了太子妃,她还是景国公主。   在场的都是人精,其实稍微一想就明白太子妃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既然是太子妃,来宋府,除了因为太子侧妃,还能因为什么?也就这点联系了。但为什么会来?宋侧妃前脚回府省亲,太子妃后脚就来了。   这……看来来者不善。   宋咸英此时心是提着的。她刚刚突然想到,按照祖制宫规,作为东宫女眷,出宫省亲是要征得太子妃的同意,而她不仅没有,竟然连告都没有告诉一声。   她当时心里想着自己终于压了梨音殿一头,一时高兴竟忘了这事。   不过好歹是世家女,表情管理还算不错,不管心里怎么想的,宋咸英镇定自若,面带微笑的给太子妃请安,顺便解释。   “原本妹妹现在应是在宫里的,但因为实在想家,所以便央了殿下,殿下恩典,特准予妹妹归家。”言外之意,便是已经跟太子报备过。不算私自出宫。   其实侧妃对于正妃的自称,应是妾身。但妾身两个字,宋咸英在东宫喊得出口,但在本家族人面前却怎么也出不了口。   于是便含糊的自称为妹妹。   宋咸英以为对方听了至少会客套的回应几句。原本心里已经举一反三有所应对,没想到她解释完之后,却没有等到太子妃接话。   所以一时竟没反应过来自己要说什么。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   还是宋夫人反应快,接过话,说了几句太子妃能来,蓬荜生辉之类的,而后又叫人煮茶来。   作为侯府的当家主母,她哪里不知道这里面的微妙关系?只不过之前是自己坐在高位,如今,因着女儿的关系,自己也要看他人脸色。   有丫鬟端着刚煮的新茶进来。茶香淡淡弥漫,清新。   丫鬟慢慢上前,准备将茶盏递给太子妃。   没想到还未靠近,就被太子妃旁边的内侍给拦了下来。   不准靠近。   这是几个意思?   众人再次面面相觑。   一直在角落里的孙姨娘讽刺的笑了下。   按理,这种大场面,孙氏一个姨娘是没资格站在这里的。但她是例外。   年轻的时候颇受宠,这个时候虽宠爱不再,但她生了侯府独子。   自然有资格。   孙姨娘咳嗽了一声,装作不经意间的说道:“哎哟,你们这些死丫头也太不懂规矩!娘娘作为主母,现在哪里要得了你们伺候?”   不轻不重的一句话,众人恍然,纷纷看向宋咸英。眼神有些微妙。   作为主母,不用丫鬟伺候,那该谁伺候?可不就是作为侧妃的宋咸英去伺候吗?侧妃侧妃,说到底,对于正妃来说,到底是个小。   孙姨娘嘴角的讽刺差点没压住。简直大快人心!平日里装模作样拿腔作势,养出来的女儿,到头来还不是给人家做小?!报应啊哈哈哈……   要不是现在不敢发出声音,她简直要仰天长笑了。   且看你宋咸英,你个嫡女,怎么应对!平日里装得端庄高雅,大方得体,各种瞧不上她们这类人,到头来,还不是给人做小!侧妃就高贵了?就不是小了?笑死人。   宋咸英完全变了脸色。太子妃的意思,连孙姨娘都能明白,她哪里没反应过来?   这是要她亲自奉茶的意思。   若是在东宫,宋咸英丝毫不会犹豫。但这里不是东宫,是宋府,是在本家族人面前!她一个嫡女若是沦落到给人端茶递水,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   所以她怎么可能会去?   之前这太子妃不争不抢,殿下从未留宿朝阳殿也没见她抱怨过。原本以为是个好相与的,没想到在这里等着她。果然不愧是从深宫里出来的,心思阴险恶毒,知道怎么拿捏人。   宋咸英没有任何动作。   众人更不会有什么动作,纷纷看向宋咸英,看她如何应对。   时间在沉默中躺过,一屋子的静谧。   有人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准备出声提醒的时候,宋咸英突然瞥见门口一道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微微侧过身,看向门口的庶妹。   “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过来伺候娘娘?”她这庶妹也是东宫的人。所以由她代替自己去伺候,再合适不过。   料太子妃也揪不出什么错处来。   宋咸英突然的一句话,将大家的视线转移到了门口。   门口站着的是宋楚,侯府的一个庶女。裙摆款款,宛转蛾眉。   生得不错。   宋楚刚刚才睡醒。因为之前哭了许久眼睛有些肿,当时正在用热水冷水敷眼睛。   然后就有丫鬟来叫她,匆匆忙忙的,说府里有贵人到,让她赶紧到正院。   可能因为小跑着过来的,气息微喘,芙蓉小脸上有些异样的红。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宋楚强装着镇定。倒不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她自小在正院长大,更大的场面都见过,所以不虚。   就是,   宋楚抬眸瞄了眼屋里上座的太子妃。   光鲜亮丽,却是黑了心肝的。   凶残太子妃!   来不及想太子妃为啥在这里。   想到昨天惨烈的场景,她有些心发怵。腿儿不自觉有些打闪闪。   不过可能是在娘亲面前大哭了一场,宋楚心里的压抑恐慌通通没了。   脑瓜子现在通透得很。   又飞快的瞄一眼,甚至都没看清楚什么,她收回了视线。   太子妃似乎对身边忠心耿耿的人不错。   比如说顺公公。   算了。   拼了!   就算最后被娘娘挖眼睛割舌头的,总有个明目,不像上辈子那样不明不白的。   多亏。   “宋楚,还楞着做什么?”宋咸英给宋楚使眼色,让她快去奉茶。   又看了眼丫鬟,丫鬟会意,将茶盏递给了宋楚,像丢掉烫手山芋一般。   手里被塞了茶盏,宋楚完全没退路了。   深吸一口气。   她慢慢上前。   有些忐忑,不知道这人接不接茶。   好在之前已经被拒绝过多次了,宋楚现在倒不觉得有什么尴尬。   举止很是自然。   旁边的顺平瞧了瞧她。   是个认识的。   他自然不知道屋里这些人刚刚心里在想什么。   当然,事情也不是这些人所想的那样。   刚刚他们在抓细作,但殿下旧疾发作,身体有些撑不住,正巧路过这里,他就提议在这里暂避。   这个时候,顺平是断不会让个陌生人靠近殿下的。万一是细作刺客呢?   小心使得万年船。   不过楚小主倒可以,毕竟知根知底。   这般想着,顺平往旁边稍稍退了一步,放行。   宋咸英见状,松了一口气。   要还不放行,那不就是铁了心要羞辱她吗?   宋楚不知道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她端着青瓷茶盏来到娘娘面前,小心翼翼的将茶盏递到矮案上。   离得有些近,宋楚突然闻到一点儿血腥味。淡淡的,但很清晰。   愣了一瞬。   她抬眸看了娘娘一眼,杏眼里有些疑惑。   眨了眨。 第14章 宋小媳妇儿   慕容拓调整过来逆行的经脉,翻江倒海的晕眩这才好了一些。   因为身中剧毒,虽然清除了大半,但身体因此变得有些羸弱。   常秦嘱咐过不宜剧烈活动。   但刚刚费了些力气,身体有些吃不消。且之前的伤口又重新裂开了。   所以才想着在这里避一避,然后大大方方的回宫。建邺官道,那些刺客还没有那么猖狂敢动手。   神思清明过来后,慕容拓一抬头,视线里便是一张嫩生生的小脸。   杏眼溜圆,呆呆的,有些诧异的样子。   是东宫那个女人。   慕容拓微微皱眉。   “你为何会在这里?”   宋楚还在因为闻到血腥味发懵,突然被问,回过神来。   “我跟着嫡姐,也回家省亲来了。”   慕容拓一听,扫了一眼屋子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刚刚他们进的是宋博侯府。   这女人是侯府庶女,在这里也不足为奇。   他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再追问的意思,宋楚伸出小手,将青瓷茶盏往他面前推了推。   边推边瞅他。   “娘娘喝茶,娘娘怎么过来了?”   慕容拓瞥了眼茶盏,还有那双来不及收回的小嫩手。   将视线重新移到女人脸上。   “宫中烦闷,就想着出来走走,哪知突然下起了大雪。”   屋内众人稍稍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过来避雪的。   宋咸英也放下心来,她还以为太子妃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楚刚来,也不知道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听娘娘这么解释,觉得是这个理。下雪了就近找个地方避雪。   推着茶盏又凑近了些,血腥味浓了一点。   她瞧见娘娘面色苍白得很,不免开口。   “娘娘,如今外面看天色,似乎待会儿还有更大的……要现在回宫吗?”   宋楚突然提回宫,这话听着有些像赶客,但因着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听着倒也不会显得不礼貌。   大家心里,其实巴不得这个不请自来的人早点离开,只是碍于身份都没敢说而已。   可不是?你个正妃跑到侧妃娘家来,耀武扬威,还指望着侧妃娘家欢迎?   但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怎么说话的宋楚?”宋咸英略带不满的瞪了一眼她,而后又笑着对太子妃说道,“庶妹不懂事,请娘娘见谅。”   她稍稍走向前,“娘娘,现下正是晚膳时分,府里已经安排了宴席,请娘娘移驾。”   宋咸英说完,便吩咐宋楚引着娘娘过去。   今日本来就是小聚,宴席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如今多了一个也无所谓。   “娘娘请。”   “……不必,本宫还不饿。”慕容拓拒绝了这个提议。他慢慢站起来。头还有些晕,所以只站着没有下一步动作。   宋楚适时过去,很是自然的伸出小手,“那娘娘是要回宫吗?”   慕容拓垂眸看了眼她。没回答,不过伸手隔着衣袖搭在她的手臂上,走出了屋子。   因为当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些当家主母走路喜欢扶着丫鬟走,这样似乎更能显示身份尊贵。   所以此时他俩的举动到不会让人觉得怪异。   只会赞一句这宋家庶女上道,知道如何讨好人。   一行人跟着来到候府门口。   外人看来,太子妃亲密的挽着宋楚的手。   只有宋楚知道,那手的力道有多大。   明明是公主啊,金枝玉叶的,怎么感觉手上有些不对,隔着衣袖都能感受到一丝……粗糙?   而且好重啊,她怀疑娘娘借着她的手,把自己大半个身体都压了过来。   快要把她压垮了。   而且,宋楚以为只是扶一下而已,没想到扶了一路。   可,可她还不想回去啊。   她还有好些话要同娘亲讲。都还没说完。好不容易回来一趟的,也不知道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宋楚偏头,巴巴的望了娘娘一眼。   “有话就说。”   慕容拓目不斜视,路走得很慢。   “啊?”宋楚没想到娘娘都没看自己,就知道自己有话要说。   “额,就是……没,就是觉得刚刚说错话了,应该让娘娘吃完饭再走的。”   宋楚临时改了主意。   算了算了,先伺候好娘娘再说。   若是现在提出不跟他走,那会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对他不上心。   不得行。这样不太好。   慕容拓瞧着她支吾了半天就说了句这个,他停下脚步,看了女人一眼,眼神幽幽的,似乎要把她看穿。   迎着对方极具侵略的视线,宋楚讨好的笑了一下。   这时已经到了府门口的马车前,慕容拓便没再说什么,直接就着女人的手,上了马车。   宋楚自然是跟着上去了。   侯府里的人看着马车消失在青石街角,这次彻底放松下来。   宋咸英倒是没跟着一起回去,盯着马车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   宋夫人拉着女儿的手,拍了拍,“倒是委屈你了。”   她精心教养的嫡女,现在却为了家族,不得不去给人做小。   “母亲。”宋咸英勉强笑笑。   看了一眼其他人。   众人纷纷安慰,自愧不如。   “真是委屈了咱们咸英。明明是世家嫡女,还要受这些气。”有人说道,有人附和。   “为了宋家,不委屈的。”   旁边孙姨娘听了,翻了个白眼。   委屈个鬼。   当初寻死觅活的硬是要进东宫的是谁?说什么欢喜太子这辈子非他不嫁,还说这次一定要将李国公府的踩在脚下。   要不是有次偷听到,差点就信了她说的话了。   嘁。   明明就是自己想嫁太子,想跟李国公府的那位一争高下,如今倒给自己带了一顶为家族不得不牺牲的高帽。   呸,装得到挺像。   云氏在偏院门口等了许久。刚刚女儿被人急匆匆的叫走,到现在一直没回来,她有些急,于是出了屋子去庭院找。   直到有丫鬟来说已经走了。   她才回了小院。   女儿走了,屋子里又变得冷清。云氏将桌上的东西收拾了,还没收拾完,   就有人来报说侯爷来了。   云氏顿时一个激灵。   要知道,自从生了孩子之后,云氏便再没伺候过侯爷,她故意在孕期不修边幅的去露了脸,给人留了个不好的印象。   但为什么现在侯爷会来她这儿?   她不想去伺候什么侯爷。当初被买回来,不得不委身。而且,自己是被买来固宠的。如今宋夫人的地位稳固,她其实就没有价值了。若是这个时候还缠着侯爷,那定是要遭宋夫人诘难的。   思来想去,云氏有了主意。   宋博侯今日提前下了值,回来时准备去正房,毕竟,当侧妃的女儿回来,他还是要去关心一下的。   可在庭院却撞见了云氏。   这个云氏他记得,即使过了这么多年。   当年被送到自己面前,很讨他喜欢。但自从生了孩子,就好像从自己视线里消失了。   刚刚远远看到,还有点陌生。但不减魅力。   他进了屋子,自然见到了云氏。   奇怪,明明刚才在庭院还那般鲜活,如今却低着头唯唯诺诺的。   “抬起头来。”   云氏仍低着头。   “聋了吗?”   侯爷只觉得无趣。   见她终于慢慢抬起头,宋博侯打算好好欣赏一番,却见她脸上的胭脂红成一片。   云氏微微笑着,很是欣喜,她摸了摸自己的侧脸,“侯爷难得来奴婢这里一回,就涂了一些胭脂,好看吗,这是四姑娘给奴婢的,还有这眉黛,也是四姑娘给的,她说宫里很流行这个,好看吗?”   倒尽胃口。   宋博侯刚来的兴致在看见这张脸后就完全没了。   果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什么好看就一股脑全部往脸上涂,可惜了,空有美貌,其他一无是处!   宋博侯自诩是一个风雅之人,自然见不得这些草包,于是拂袖而去。   马车过了东市,外面嘈杂的声音便渐渐安静下来。   宋楚跟着娘娘进了马车,见娘娘一进马车便闭着眼睛小憩,她也不知道做什么,只乖乖巧巧的坐在那里,听着车轱辘发呆 。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宋楚正要问怎么了,马车帘子就被人掀开,从外面进来两个人。   一个宋楚认识,是顺公公。   另一个,满脸张扬的络腮胡子,完全看不清长什么样,只眼角有块疤。这人身材魁梧,一进来,原本宽敞的马车顿时就局限了好多。   络腮胡子一进来便锁住多出的一人,眼里有些凶光,把宋楚吓得一激灵。   她下意识的抱住了娘娘的手臂,往娘娘身后躲了躲。   很像遇到危险时,本能的躲到丈夫身后的小媳妇儿。   宋小媳妇儿怯怯的盯着络腮胡子,眼里有些警惕。   这人好凶。   手臂上有软绵绵的触感,慕容拓睁开眼,眼神稍微往那处偏了偏。   果然是手。   白嫩小手在玄青衣袖上,有些晃眼睛。   旁边的顺平招呼楚小主下马车,换乘另一辆。   宋楚知道他们有话要谈,也有点被这个络腮胡子吓到了,所以嗯了一声,下了马车。   见人出去了,似乎是忍了很久,慕容拓轻咳一声,虚弱得直接吐出了一口血。   “殿下!”   “殿下!”   二人赶紧上前。   “殿下,已经派人去找常先生了,您再坚持一会儿。”顺平现在很心急。刚刚见殿下无异,以为没什么事了。没想到现在却吐血了。   早知道刚刚就应该早点走的啊。   顺平想让主子躺下休息,被慕容拓拒绝了,“这点本宫还能忍。”   旁边的魏眙扑通一声半跪在慕容拓面前,马车有些颠簸,但他却跪得十分的稳,丝毫没有受此影响。可见平日训练有素。   “末将有罪,请殿下责罚!”   要不是他没注意遭了跟踪,殿下刚刚也不会遇到危险。之前剧毒还未好,要是刚刚殿下没躲过出了事,那他就是罪人!   旁边顺平有些抱怨,“哎哟魏将军,怎么就这么不小心哟?明明今天只是筛查使臣里的细作,却引来了那么多的刺客。”   慕容拓捏了捏眉心。   他现在身体有些累。刚刚身边有淡淡的清香,让他保持了一丝清醒,如今清香不再,头有些沉。   “不是你的错,看那些人的武功招式,不像是景国的。”   “殿下的意思是?”   慕容拓抿着唇。之前朝阳一进周国地界便被人截杀,如今他一出宫又遇到刺客……周国似乎有人不想两国交好。   “你去查一查这事,顺便查一查当初截杀朝阳的是谁,若都是周国的人,就与这次的线索一并转给朱煜。让他们自己斗去。”   “是。”魏眙领命。   他娘的,等知道那人是谁,看他不手撕了对方! 第15章 玉牒   这两天东宫有些不太平静。   自大婚以来,太子雨露均沾,各个殿都有留宿。唯独没有留宿朝阳殿。   起先大家以为太子妃不在乎,还在想她可真不正常,自己的夫君宠幸别人却偏偏不宠幸自己,竟是一点反应也没有。   不过现在却不觉得奇怪了,因为,太子妃病了。   就因为太子不待见她,她被气病了。   对啊,这才是正常主母该有的反应!   大家觉得不奇怪了,可惜,她们自己却遭了殃。   因为按照宫规,正妃生病,东宫的女眷要去侍疾。   侍疾倒也没什么,问题是,太子妃不喜人进她的屋子。   所以她们就只能站在外面侯着。   这几天大雪纷飞,偶有不下雪的时候也是冷得出奇,每天两个时辰站在那里,能把人冻疯。   苦不堪言。   这天,宋咸英从朝阳殿回来,大骂了好几声毒妇。   “我看她就是因为那天的事针对我!人长得高高大大的,却是小肚鸡肠子。”   最可恨的是,其他殿的话里话外说她勾着太子不放,这才惹怒了太子妃,害得大家一起遭殃。   宋咸英听了简直要气炸了。   都说她近来受宠,太子夜夜留宿风光无限,可哪里有人知道,除了第一次象征性的圆房之外,太子竟是再没碰过自己。好像对自己完全提不起兴趣。   所以大家被罚站,跟她有什么关系?   “我明天不去了!爱谁去谁去。”   旁边杨嬷嬷劝,   “多大的事值得姑娘这般动怒。姑娘若是不想去,那就让四姑娘去就行了。”   陪嫁,本来就是做这些事儿的。   杨嬷嬷来的时候,宋楚正解了罗衫在浴桶里,沐浴。   一头青丝被梨花簪子束起,干净的水划过嫩滑的肌肤,出水芙蓉般娇嫩。   白玉无暇,但右手臂上有个淡淡的痕迹,是手印。   春妞看了直心疼,“娘娘也真是的,手劲儿怎的那么大?明明知道姑娘皮肤嫩,还这样。那一路上还不准换人!姑娘奴婢都看到了,本来那个顺公公要去替你的,结果被娘娘无视了!”春妞越说越生气。   “好过分!”   宋楚被屋子里的水雾浸得小脸红扑扑的,有些微醺模样。见春妞气性这么大,笑她,“娘娘哪里知道我皮肤嫩了,你这是在冤枉人家。”   “一看就知道啊,姑娘细皮嫩肉的。”春妞瞧了一眼姑娘的身子,又红着脸移开视线,这么嫩的,她平日给姑娘沐浴动作都不敢太大,那太子妃也真是下得去狠手!   “我这也没什么呀,又不是很痛。”就是不注意的时候碰到会有些异样。好在过了两天,已经差不多快好了。   春妞将姑娘的长发放下来,散开,一头青丝,如绸缎般。   正要打水来洗头发,杨嬷嬷就进来了。   吓了他们一跳。   春妞见有人来,眼疾手快的,拿起架子上的衣裳胡乱给姑娘裹上。   “杨嬷嬷,你进来怎么不通传一声?”春妞简直想骂人,姑娘好歹是主子,哪有人随随便便就进主子屋的?   亏得还时常同教养嬷嬷往来。   杨嬷嬷丝毫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对,她撇了眼浴桶里的四姑娘,   薄衫半裹胸前,露在外面的肌肤白嫩如初开的荷花,泛着淡淡粉,让她都有些移不开眼。   也不知是怎么长的。   这样的身子,送到男人床榻上,还不得按着狠狠的,   “杨嬷嬷,有什么话你就说。”宋楚巴拉着衣衫给自己盖好。   虽然宋楚的性子软,但这人突然闯进来,她有些生气,微微蹙着眉。   宋楚毕竟是四姑娘,杨嬷嬷再是仗着嫡姑娘的势,见她生气了,便不好再拿乔,于是将嫡姑娘的决定通知她。   “……到时候若是朝阳殿问起,你就说你是代替侧妃娘娘的。当时只说各殿都要去,所以你去也是一样。你去了之后,一定要谨言慎行,别给侧妃娘娘丢脸知道吗?”   “哦。”宋楚应了一声。   等嬷嬷走后,春妞在一边嘀咕抱怨了半天。   “好了,不就是去侍疾嘛那么抱怨做什么。你忘啦那太子妃可是救过你的,如今人家病了要人照顾,咱们理应去才是。”   “可……”春妞当然知道朝阳殿救过自己,倒不是在说太子妃,而是在抱怨嫡姑娘。“奴婢就是气不过,这些事就想到姑娘了。之前太子来了好几晚,也没见想到姑娘。”   宋楚糯了一句没想到才好呢 。   “啥?”   “没,我觉得挺好的。”宋楚其实正发愁呢,她那天回来就被嫡姐禁了足,去不了朝阳殿。如今被叫去侍疾,那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啦。   开心。   翌日,并没有下雪,甚至出了太阳,但更冷了。   宋楚到的时候,朝阳殿洒扫的宫女正拿着小铁铲铲雪,旁边小吴正在清点人数。   他是这次大婚时从别的宫里新调的,记人有些慢,做事特别谨慎,就差拿着小本本勾勾画画了。   “芊芊殿的小主到了……六英殿呢?六英殿的侧妃娘娘到了吗?”   “到了到了,小公公,六英殿的在这里。”宋楚提着裙摆小跑进垂花门。   因为穿得比较厚,她跑起来有些笨拙。但一步步的还算稳当。   小吴子盯着瞧了半天,倒不是不认识她。是楚小主,当初还当着她面倒过羹汤的。可把他过意不去的。   但,不是昨天的侧妃娘娘啊。那这要怎么办?   上头说的各殿都要来人的。   宋楚看出他的为难,忙解释道,   “小吴公公,我是替嫡姐来的。因为顺公公之前说,各殿都要来人,但没有说到底是谁,所以我就代表六英殿来啦。”   听着……感觉没毛病。小吴子点了点头。   虽然他在这里清点人数,但其实也只是走个过场,他哪里敢得罪这些主子啊。   周围女眷都看向这边,神色各异。   特别是李梨,清高的眼神闪了闪。旁边丫鬟在给她换新的手炉,“姑娘您看,陪嫁就是有这样的好处。当初姑娘就该松口,让庶姑娘来。也省的姑娘现在在这里受冻。”   李梨苦笑,那个时候她一直天真的以为表哥只爱她。所以怎么可能让人来抢自己丈夫?   到了宫里才知道,哪有什么爱不爱的。   “回去称病,请太医。”明日她也不会来了。   屋子里,慕容拓端着一碗黑汁,仰头一饮而尽。回来这两天一直在喝药,身体有所好转,他坐在软垫上,倚在后面的凭几。   “外面的事,差不多得了。”   慕容拓喜静。   这几天外面叽叽喳喳的像集市一般,吵得他静不下心。   “是,殿下。”虽然没有明说,但顺平知道主子说的是女眷侍疾的事。   “原本也打算今天之后就不让他们来了。”顺平说完,又解释了一句。“主要是因为那天小的去坤明宫,无意间听见有人在嚼舌根,说朝阳殿有些不正常。”   顺平稍微概括了一下不正常的内容,大意就是太子妃不得太子的心,这就算了,异国的人不讨殿下欢心不足为奇,但被冷落后那异国公主竟然什么反应都没有,这就奇怪了。   在皇宫里,哪个不想得到皇上的宠爱,为此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才是正常,东宫应当也一样,不得太子宠爱却浑然不在意,这很不正常。   所以顺平才想着,趁主子喝药的这几天,想办法让朝阳殿正常一点。   慕容拓听着顺平叽里呱啦的一通话,没什么表情。周宫就是过场多 。   他随意往外面瞥了一眼。   外面阳光明媚,梅花娇艳。风过,有花瓣随风飘落,在空中打着旋儿,而后落到树下,   树下某人穿得特别厚实,又裹了一个雪白的大氅子,整个人远远看上去,像只圆滚滚的猫儿。   虽然穿得圆滚滚的,但此时却挺着小腰板,杏眸流光。   仿佛自己正在干什么家国大事一般,特别精神。完全不同于其他人哭丧着脸。   这么高兴?   慕容拓挑眉。   “她怎么来了?”慕容拓打断顺平还未讲完的话,问道。   顺平正说得起劲儿,突然听到主子问话,一愣,而后顺着他饶有兴趣的视线,看到了庭院里的人。   “楚小主?……对啊,她怎么来了?”顺平也有些奇怪,   “奴才之前喊的是玉牒上的女眷。这玉碟上,可没有楚小主。”   虽说是媵妾,但宋楚的身份比较尴尬。因为连太子的两个晓事宫女,都趁着这次大婚抬为了侍妾,名字出现在了玉牒上。   但楚小主却没有。那玉牒是皇室族谱,在那上面的,才是被承认过的皇族人。楚小主进了东宫,按理就是太子的女人。   但玉牒上就是没有楚小主的名字。不知道是疏忽了还是怎么的。   “没上玉牒?”这个倒让人意外。   慕容拓瞧着窗外那人,这时有花瓣儿刚好飘到了她鼻尖,不动了。女人可能嫌冷不愿意将手伸出来,于是摇了摇脑袋,想甩掉花瓣儿。   发髻都有些乱了,可惜,梅花瓣丝毫未动。   于是鼓着小嘴儿,想将花瓣儿吹走。   自顾自的玩得还挺起劲儿。   傻样。   “没有。小的特地去查看了的。宋博侯府就只有个宋侧妃,没别人。而且据小的所知,东宫的女眷,就楚小主还没被宠幸。”   说到这里顺平也有些感慨,样貌身段是最出众,反而最不受宠?周国可真是奇怪。   慕容拓慵懒的坐着,手指搭在凭几上,有意无意的轻扣。   盯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   “殿下,您稍等,小的这就去问问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拓轻扣的手一顿,阻止道:“不了。”   他稍稍坐正,“去将她叫进来,本宫亲自问。” 第16章 都不会你还想跟着本宫?……   庭院里,偶尔有一些交谈声音。   虽说不让进寝殿,但好歹是有名分的,娘家也有人在朝为官,所以大家倒没多拘束。   不至于大声说笑,但也窃窃私语,打发些时间。   这时寝殿的门慢慢打开,顺平从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止了交谈,纷纷看向他。   在东宫,大家都知道这位顺公公。虽然只是个奴才,却是太子妃面前的第一红人。这么久以来,太子妃没怎么出面约束过她们,都是这个顺公公忙里忙外。可以说,在她们眼里,这个顺公公就代表了太子妃。   所以看他出来,想着是不是又要说什么。   顺平这次倒没说什么 ,而是径直走到最边上的楚小主面前。   “你跟我来。”   “啊?”宋楚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让她进屋的意思。   她瞄了一眼屋子,来不及说什么就被催促的跟了上去。   旁边的一群人有些羡慕。   如今这天气,天寒地冻的,能进屋里暖和点,再好不过了。   “羡慕什么,”赵良娣撇了撇嘴。赵良娣的性子直是公认的。说话直接,一点都不像后宫女人说话留一半,拐弯抹角。   “没见那太子妃整天板着个脸,清冷孤高,进去准没好事。”   大家一听。也是,要是换做她们单独进去面对太子妃,想想都觉得不自在。   这样一想,当下看着宋楚孱弱的身影,多了几分怜悯,或者幸灾乐祸。   宋楚自然不知道其他人的想法。   她从一进来开始,脑瓜子里便飘了些血淋淋的画面。   她打了个冷颤。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心里建树,但现在还是有些发怵。   前面带路的顺平没听到脚步声,转身,见楚小主停在门口没跟上来,不由出声提醒。   “走啊,殿下还在等。”   “哦哦。”宋楚战战兢兢的跟着。   她被带到了临窗的矮案边。   这里的摆设跟之前一样,没什么变化。一抬眸便看见太子妃手握书册,丰神俊逸的,闲散得哪有生病的样子?   见娘娘也看向自己,宋楚挤出一丝浅笑。   慕容拓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小小的一只,唇瓣轻咬的小模样。   “倒是不怕。”   声音没什么温度,慕容拓稍稍靠前,很认真的问她,“现在可以挖你的眼睛了?”   听得宋楚虎须一震。   杏眼睁得大大,直摇头,“不可以,不要。”   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将宋楚刚刚调整好的心态一下子就搅乱了,她的双腿有些不听使唤。   不过,   若是娘娘真的要挖眼睛,那应该早就挖了的。   靠着这样的念头,宋楚镇定了些。   没得事,莫慌。   仿佛是看够了女人明明慌乱却强装着镇定,慕容拓将手里的书丢回案桌上,一份要跟她好好谈一谈的样子。   “那说吧,你过来做什么?”   这段时间一直鬼鬼祟祟的。虽然没查出她什么问题,但绝对有事。   宋楚敛眉,没看对方但也感觉到视线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转。仿佛又回到了那样,凉薄的眼神,残忍的举动。   她偷偷拽着衣摆。   “妾,妾是来侍疾的。”说得磕磕绊绊的,声音又小,要不是屋子静谧,都有些听不到。   说完又觉得自己回答得不够全面,多解释了一句,“原本是宋侧妃来的,因为今早身子不爽利实在下不来床,所以便是妾身来。”宋楚将嫡姐说得严重些,这样让自己来才比较合理。   “她其实也是想来的。”   眼神闪躲,在撒谎。   “本宫要听真话。”   慕容拓顿了顿,而后想到一种可能,凤眸微眯。   周国的女人,凡事都围着男人转。特别是这后宫后院,还喜欢拐弯抹角,谓之委婉。   这女人,进宫这么久只她未承宠,难免不会着急。   “来见太子?”   “啊?”宋楚愣了一下,直摇头,“不是不是,我不是来见太子的。这是朝阳殿,又不是南殿。”   她越说越小声,原本打算说朝阳殿太子八百年不来,她真要是有那起子心思的话,怎么会来朝阳殿哦。   但又觉得这样说不好,毕竟都知道太子太子妃关系不好,若是真这么直白的说出来,估计太子妃会不高兴。   于是话到嘴边,又改了口。   “真的,我没想来见太子殿下。我就是,我,”   宋楚顿了顿,壮着小胆儿的说明来意,“我想来伺候你。”   宋楚鼓足了勇气才说出的话,听在慕容拓的耳朵里,全然是撇脚的谎话,也因此她才这般慌张。   慕容拓挑眉,微微一哂,   “伺候……你是东宫的人,不去伺候太子,来伺候本宫?”   “不伺候他。他是嫡姐的夫君,我不伺候他。”   慕容拓倒是没料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一下。   不过转瞬他讽道:   “你们周国,这种二女共侍一夫的还少吗?还自诩什么文明礼邦,一边克己复礼男女授受不亲,一边又两女三女共侍一夫,你们都不觉得荒唐吗?”   宋楚皱眉,小脸皱成了包子。   虽然周国景国几百年前是一家。但是,作为周国人,她听到别人这么嘲讽周国,张嘴儿就想反驳。   但一时又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   她脑瓜子一直都不怎么好使。   而且,这个确实有点想不通。但又觉得他这么说周国不对。于是小声糯了一句,“说得好像景国有多守礼呢。”   景国更过分,说句礼崩乐坏都不为过。据说有些贵族,要是看见个心悦的,直接就抗走!   简直禽兽。   “你说什么?”   “啊,我说,就是,妾也觉得有些不对。”宋楚怂了,尽管心里有千言万语,但不敢跟娘娘犟嘴。   “我听见了。”慕容拓黑了脸。   “那妾说错了。”她抬眸怯生生的看他,“可以吗?”   什么叫可以吗?这个女人总让他有些脾气想爆发。   “可以什么?”   “妾想来跟着你可以吗?”   慕容拓盯着她瞧。一双凤眸如寒光。   他没回答可不可以,而是问道:   “……会杀人?”   “嗯?”   “放火?”   “啊?”   “都不会你还想跟着本宫?”慕容拓嫌弃。   “不是的,不会那个,我是来伺候你。”她是来伺候娘娘的,不做那些事。   “伺候,你知道怎么伺候吗就说要伺候本宫,嗯?”   宋楚有些不敢看娘娘幽深的眼眸。   “就,就是,每天给你端茶递水,梳妆打扮,伺候你。”   “那些都有人做了,”   “我可以做得更好!我可以的!”宋楚重重点头。“我什么都会,可以把娘娘伺候得超好!”   言下之意,就是在打包票。   有她伺候,不亏。   一时之间见娘娘没有拒绝,宋楚看到了点希望。   她原本是站着的,这会儿趁着二人沉默的空隙,她慢慢来到矮案边,跪坐下来。   而后伸出小爪子,试探的将手里的瓷碗放到他面前,推了推。   “殿下,这个给你喝。 ”她刚刚进屋之前特意带着的。   “这是什么? ”慕容拓瞧了眼瓷盅里黑红的汤汁,微微皱眉。   味儿有些冲。   宋楚献宝似的介绍,   “这是姜丝红糖水。”   “……嗯?”   “这个是补血的!”   宋楚那天分明闻到了血腥味。结合娘娘脸色惨白路都走不稳的样子,回来之后又病了。   宋楚觉得自己猜得很正确。   红糖水,最是补气血。   “娘娘您这几天失了血,身子虚弱,自然是要补回来的。”   慕容拓眸色一顿。   抬眸,他看向女人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意味。   打量了半晌,薄唇动了动,   “你知道本宫失了血?”   他这几天为了祛除身体里最后的毒,放了些血。慕容拓一直觉得这件事很保密,宫里不过顺平和常秦知道。   所以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又知道多少? 第17章 好喝吗?   宋楚有些不明白,娘娘怎么突然变了脸色。   明明刚刚还好好的呀。虽然话里话外有些挑剔,但不会像现在这样,眼神凌厉得仿佛要来抹她脖子。   宋楚打了个冷颤。她直觉有些危险,虽然还盯着娘娘,但身子却偷偷往边上挪,然后默默从软垫上起来。   拉开了一点距离。   慕容拓跟着站了起来,朝她走去。   他走一步,女人退一步。   等退到屋子中间的时候,   慕容拓伸手,钳住了女人的下颌,让她动弹不得,   “你是怎么知道本宫失了血?”   下巴被娘娘钳住,力道还挺大,宋楚眼尾有些发红。   娘娘这是这么了啊。公.众.号.梦.中.星.推.文   “回答本宫,你怎么会知道?”   “在宋府的时候娘娘您脸色惨白,身上也不舒服,所以,所以,”   宋楚解释完,见娘娘慢慢缓了脸色。但不知又想到什么,神色有些怪,她小心翼翼的问,“妾说得不对吗?”   慕容拓打量了女人很久,眼神晦暗不明,而后松开了她的下巴。   好半天,才含糊的点了点头。   算是回答她对还是不对。   宋楚贴着自己的下巴,有些痛,估计红了。   她有些委屈。   不过见娘娘点头,宋楚又完全忘了刚刚娘娘变脸的事,眉眼弯弯的笑,“是叭!就是这样的,妾可是很聪明的,一点点分析出来的。”   小脸上写满了骄傲的表情。   “聪明……”慕容拓突然想知道,“你多大了?”   到底多大的人才能这般的……蠢。   虽然有些奇怪话题怎么转成了这样,但宋楚还是答得很认真。   “妾十五啦。刚及笄就来了东宫。”宋楚瞧了一眼娘娘,“比娘娘小一些。”   听说娘娘及笄好几年了的。   “十五……难怪这么矮。”   “啊?妾,妾不矮的。”她比一般周国女子都高一点点。哪里有矮?   宋楚想,之所以娘娘会说矮,那是因为,娘娘太高了。女孩子的身体,长得竟然比太子都高。   她哪里比得过哦?   虽然觉得自己不矮,但既然娘娘说她矮,那就是矮,于是悄悄点了点脚,颤颤的,整个人冒了一点儿。   到了娘娘耳朵边。   “这样可以吗?”   ……   顺平在外面点着脚张望。   刚刚他把楚小主带进去之后就出来了,去叫各殿的女眷回去,而后他重新回来。   现在想想,他应该一直待在屋里的。   殿下如今甚是虚弱,不能有半点闪失。   还是留个人在旁边照看才是。   正想着推门进去,屋子的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   顺平站稳,便瞧见楚小主心情愉悦的出了殿,还冲自己笑了笑。   顺平被这笑闪了一下。   平心而论,无论是在周宫还是在景宫,顺平见过的美人举不胜数,这楚小主的容貌,排得上前列。   “……公公?”宋楚刚刚打了招呼,却见顺公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有些出神。   “嗯?哦,楚小主有什么吩咐?”   “我这就回去啦。 ”   “哦哦,好的,楚小主慢走。”顺平往旁边站了站,见人走远,他一脚踏进了屋子 。   慕容拓见顺平进来,用下巴点了点案桌上的瓷碗。   “把这个喝了。”   “这什么啊?”顺平边问,边端起来闻了闻,感觉甜齁了。“闻起来还不错的样子。”   “好东西 。”慕容拓面不改色的答。   顺平不疑有他,仰头一口干了。就是个小瓷碗大小的,其实没多少。要是牛饮,只一口。   喝完之后顺平用袖子一擦嘴。确实有些甜丝丝的,冬日里喝上一晚热乎乎的甜汁,暖心又暖胃。   “好喝吗?”   “还成,殿下,没想到那个楚小主看着娇滴滴的,这煮汤的手艺还可以。”刚刚还没有,楚小主进来过后就有了,顺平已经猜到是楚小主带来的了。   他砸吧砸吧嘴,“就是没喝出是什么,不过确实好喝。”   “是吗?”慕容拓意味不明的看了他一眼,“你觉得好喝就成。”   顺平觉得殿下话里有话,怪怪的。但一时也不知怪在哪里。   于是便没多想,兀自忙手头的事情去了。   慕容拓瞧了眼案桌上空了的瓷碗,视线回到手中的书册。   重新翻看了一页。 第18章 知错了   六英殿。   宋侧妃睡过午觉起来,已经是未时。   她看了看外面,问杨嬷嬷宋楚回来了没。   “回了,而且顺公公说太子妃身体好了大半,以后不需要侍疾了。之前姑娘在午休,于是就没有扰了姑娘。听说一回来,就在那张罗什么红糖艾叶之类的腌臜物。”   一听红糖,宋侧妃恍然。难怪这几天这么作践人,原来是月事来了。哼,自己不舒坦倒晓得磋磨人。那宋楚也是蠢,准备那些做什么,人家朝阳殿,还缺你这些?   这时鸳鸯从门外匆忙跑进来,有些慌张 。   宋咸英训了她一句没规没矩。   却听得她说,“姑娘,坤明宫的公公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召见。”   宋咸英听了,脸色一变。“皇后娘娘找我作什么?”她只是个东宫侧妃,跟皇后娘娘有什么交集?要找也是找太子妃。   “莫非是我没去朝阳殿的事?”   “姑娘不要慌,到时候见机行事。”杨嬷嬷到底年长一些,经历的事情也多,她边说边给宋咸英扶髻梳妆。   坤明宫的公公一张笑脸,站在殿门外很是客气。   不过虽然很客气,但因为是坤明宫的,所以宋咸英不敢怠慢,抓紧时间装扮一番,赶来。   临走的时候,宋咸英对杨嬷嬷小声道,“把宋楚叫上。我这边走慢点,让她快点赶来。”   坤明宫相比于东宫,建筑稍微柔和一些。皇后李氏为人和善端庄,却因相貌平平而不得帝心。章和帝几欲想废后,改立贵妃杨氏为后。不过李皇后出自国公府,虽然爆了些丑闻出来,但到底累世公卿,就算是皇帝也要忌惮几分,因此才得以保住后位。   因为从东宫到坤明宫,有很长一段距离。   宋楚无份位,没资格坐步撵,只得走路。她小跑着赶到坤明宫外,才赶上嫡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有些懵。   因为皇后原话是“传六英殿的”,而宋楚也算六英殿的,所有引路的公公并没有说什么。   二人一起进了坤明宫。   坤宁宫很是大气,雕梁画栋,金碧辉煌。虽是寒冬腊月,但庭院里却是百花争艳。   姚黄魏紫旁,被宫女和太监簇拥着的人一身华服闪人眼,头上的凤冠盖过了本来的容貌,此时不知什么原因,嘴角微微抿起,看着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保养得宜的手拿着一把鎏金的剪子,正在修剪花枝。   宋楚虽然在嫡姐旁边,但慢半步。待二人走近之后,纷纷请安。   “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金安。”   皇后之礼是大礼,得跪拜。她们都是第一次见皇后,所以举手投足很是小心谨慎。   皇后李氏以仁厚著称,母仪天下,若是平日,会在对方跪拜之前便让人平身,免了一些繁文缛节。但此时似乎并没有听见有人请安。   等将盆栽里的牡丹都修剪得差不多了之后,李皇后净了一双手,这才转身。   瞧了眼跪在地上的二人。   身旁的公公上前,小声解释了为何会有两个人。   李皇后听了,不置一词。她也不打算跟这些个小辈多说什么,直入主题。   她朝前面一人道:   “听宫人们说,最近皇儿都宿在你六英殿?”   声音不轻不重,但多年的身居高位,说出的话即使语气寻常,也自有一股威严。   “……”   宋咸英一直以为是因为没去朝阳殿的事惹恼了皇后娘娘,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回。   没想到却是因为太子之事。一时倒是没想到说辞。   因为皇后娘娘既然这么问 ,断不是只是问问的事。   君子远欲,皇后这样问,明显是在指责她的不懂事。   “大胆!皇后娘娘跟你说话,你竟敢不回!?”还是刚刚那个太监,此时没了之前的客气,一副牙尖嘴利模样。   吓得宋咸英心里一慌,“回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殿下他最近确实都在六英殿,但每次都只是和妾身说说话而已。”   宋楚说完,没听到皇后娘娘说话,她的心里有些慌,态度更加恭敬,“是真的,娘娘,殿下只是跟妾身聊聊天,没做其他的。”   她说的是事实。太子当真没怎么碰过她。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   不过为了转移娘娘的怒火,宋咸英说完,稍稍抬起头,没看皇后,而是看了旁边靠后一点的宋楚一眼。此时端正跪在地上,微微低着头。   宋咸英心里明白,她们殿的情况外人不甚清楚,只知道太子留宿殿里,不知具体情况。   李皇后居高临下,将宋咸英的小动作看得分明。   浸淫后宫这么多年,哪有不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李皇后看向旁边跪在后面的人。   衣着素净,轻衣勾腰,只跪在那里,便一副弱柳扶风之态。   “你抬起头来。”   宋楚看着自己面前的金线鞋,声音就响在自己头顶,她知道,皇后这是在对她说话。   她不敢不从。于是稍稍抬起头。   芙蓉小脸,杏眼盈盈,配上一身雪白嫩肤,确实是惊艳。   李皇后记得她。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当初给皇儿选妃的时候,李皇后看过画像,对此有些印象。   当时皇儿还赞了一句。   为此她才特意添了宋博侯府的。   如今本人比画像还神韵几分。   也难怪了。   “太子政务繁忙,你却勾着太子夜夜厮混,成何体统?”   “妾身,妾身……”宋楚有些不知所错。皇后问她为什么勾着太子。但她没有啊,她连太子人都没见过,如何勾缠啊。   宋楚张了张嘴,想要解释。   旁边宋咸英见状,抢先道:   “妹妹,皇后娘娘问话,你为何不答?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娘娘仁慈,段不会过多计较的。”   声音里含着只有宋楚才懂的警告。   让她突然反应过来,她本来就是送进宫帮嫡姐的。如今这个情况……   她看了一眼嫡姐。   像是听了教诲一般,宋楚双手伏地,态度谦卑。   “妾……知错了。”   见她认错态度良好,李皇后还算满意。   她开口,语气还算温和,   “既是知错,那就在这里……反省两个时辰。” 第19章 不识好歹   偌大的宫殿,人一撤去,庭院里便显得宽阔。偶有路过的宫女太监,形色匆匆。   有个别胆大的,稍稍瞄了一眼花丛那边。   奇花娇艳,旁边跪着的人垂着眉眼,身子微颤,显然已经跪了很久。   殿内窗旁,李侧妃悠闲的倚在雕纹窗子边,看戏般的瞧着外面跪着的人。   虽说不是那个讨人厌的宋咸英,但同样姓宋,都是六英殿的人,且长得那个招人样,如今乖乖跪在地上,看着也很解气。   谁知道这两人为了缠住表哥,使了什么下作手段。   皇后娘娘坐在主位上,神情可亲,她抿了一口热茶。   “梨儿,心里可舒坦些?”   “嗯,谢谢姑母为梨儿做主。”李侧妃转过身来,“主要是表哥这段时日一直流连六英殿,对梨儿都不若之前那般上心了。”   李皇后听了,微微叹了一口气。   “如今你已入东宫,断不可像从前那样,冷冷淡淡的。须知,这男人,没得到的时候若即若离兴许有用,但得到了之后再那样,就不好了。”   “姑母说得是,梨儿谨记教诲。”   李梨面上一片恭顺受教的样子,实则偷偷翻了个白眼。   信你才怪。   说起来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打从进宫以来就没受过宠,要不是李家势力雄厚,还能保你皇后宝座?   还好意思在这里当过来人传授经验。   说实话,李梨心里是有些瞧不上自家姑母的,觉得她就是运气好。当时要选人入宫,李家上一辈就她一个嫡女,要是有选择,皇后之位怎么也不会给她。   但说瞧不上,她又有些羡慕,就这样的人,母仪天下这么多年。   李皇后见她听进去了,又语重心长的说教了一番。最后道:   “这次姑母就帮你一把,没有下次了。虽姑母贵为皇后,但到底是东宫的事情,姑母也不便过多插手。”皇后是后宫之主,但到底是皇儿的东宫,自有太子妃管理,她这个做婆婆的,不便管太多。   “嗯,梨儿知道了。之所以这么做,也是着急。表哥一直宿在六英殿,万一那两个贱人先怀上子嗣,”   “梨儿!”李皇后轻声呵斥,“你是我国公府倾力培养出的嫡女,怎可一口一个贱人这般掉身份?今日本宫见那两位,举手投足皆有仪,连那区区庶女都当得起大家闺秀。你再看看你,”   得了训斥,李梨面上有些慌,没了清高模样,她过去抱住皇后胳膊,“姑母,梨儿也是在亲近人面前说些体己话,在外面,梨儿可比那宋家的注意多了。不然如何被赞贵女之首?”   想着自家侄女美名在外,李皇后脸色稍微好了一点。“就算是在这里,也莫说这些,小心隔墙有耳。”   “姑母说得极是。”见状,李梨继续刚才的话题,“姑母,您想想,若是那边先怀上子嗣,不就打乱了您的计划吗?您不是说,表哥第一个孩子,必须是朝阳殿所出吗?”   皇后抿着唇不说话。   不错,她是这么计划的,准确的说,这是太子一派计划的。朝阳公主背后是景国,势力强大。景国与周国同脉,并不是如北方那样的异族,一直以来关系不错。   若有景国相助,她皇儿的帝位,便唾手可得了。而朝阳是景后唯一的孩子,疼得如珠似宝,且景帝更是疼她。煜儿娶了她,不愁得不到景国的支持。   不过娶了朝阳还不够,还必须要困住朝阳。   如何困住?李皇后觉得,那就是生孩子。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会尽心尽力的为夫家着想。   所以,朝阳公主必须有孕才行。   “姑母您也知道,在这宫里,子嗣是第一大事,为了表哥的大计,梨儿每次事后都有喝避子药。免得惹了太子妃的不快。”李梨越说越委屈。   为了向景国表诚意,李家已经承诺让太子妃生下嫡长子。不过李皇后觉得,长子不长子的不强求,甚至最好是嫡长女。周国的帝位,总不会让个异国混血来继承。   “委屈梨儿了。”李皇后拍了拍侄女的手,“你放心,你是我李家的,除了嫡长子,第二个一定会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到时候,就看你这肚子争不争气。本宫还指望着你生下煜儿的继承人。”   李梨要的就是皇后的这句话。听完,心里完全舒坦了。但面上依旧愁绪万千 ,“可那个蛮国公主不得表哥的宠,听说自大婚以来,表哥从未宿在朝阳殿。姑母,早点让太子妃有孕,才会早一步得到景国的全力支持。”   这其实才是李梨最担心的事情。   趁皇后不注意,她的手轻轻贴了贴自己的小腹。   原本只是想请个太医装装样子,但没想到有意外之喜。   刚才太医诊脉的时候,她想起月事这个月迟了几天,就问了一句。得到的答案,虽然是否有孕还不确定,但十有八九。   若真是那样,姑母这里倒不是问题,自己三言两语便可说服她。但难就难在家里人。   皇后的计划,说到底,便是太子支持者的计划,以国公府为首的,是不会愿意她的孩子先出来。   太子正直壮年,子嗣之事不那么急,当务之急便是景国的势力,那么到时候自己的孩子定会成为弃子。   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如今之际,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子妃尽快有孕才行。自己这边再好好隐藏,只要生在太子妃产子之后,就行了。   想到这里,李梨其实心里有些不舒服。这算什么事,她还得撮合着表哥尽快与别的女人圆房,想想都觉得心酸。   还有膈应人。   不过,她现在也算看开了,情爱没了,那就得有权势。总要让她占一样才行。李梨盯着皇后的凤冠,势在必得。   皇后最是无主见,耳根子软。   如今,听得李梨这么一说,她也开始急了。煜儿大婚一个多月了,还没圆房那怎么行?特别是最近杨贵妃所出的二皇子,频频得到了陛下的嘉许。   那杨贵妃,盛宠后宫,自己忍了这么多年,可不是到头来看她的孽种压煜儿一筹的!   李皇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李梨看在眼里,觉得目的已经达到。于是又说了几句体己话,便告退了。   她知道,皇后下一步,便是要叫表哥和太子妃过来。   出了屋子,路过庭院里跪着的那人,李侧妃稍稍慢了一步,居高临下。   “回去告诉你那嫡姐,这次就便宜她了,不过要是再敢继续巴着殿下不放,下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闺中的时候就未曾赢过半分,哪来的自信在东宫压住我?……不过,”李梨走近,抬起宋楚的下巴,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啧啧,可惜了这般雪肤花貌,你那嫡姐最是恶毒,哪里能容得了你?想不想摆脱你那嫡姐?若是想,我倒是可以帮你。”   对于卑微的庶女,恩威并施,李梨有的是手段。她们国公府的庶女,哪个见了她敢造次的。   宋楚身子微微颤抖。   因为已经跪了很久,她的双腿开始疼痛,宋楚怕疼,一丁点儿的疼都受不住,以至于注意力全集中在了腿上,此时只看见李侧妃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倒是完全没听到声音。   但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   她盯着李侧妃,微微皱眉,不说话,柔和的小脸难得透着一丝倔意。无声的抵抗。   见她不说话,李侧妃也没了耐心,放开的时候加了力,将对方重重推倒在地,哼了一声,“不识好歹。”   而后迤迤然出了坤明宫。   走之前还不忘吩咐送行的宫女,“待会儿皇后召见太子妃,通传路上尽量慢些。”   不然让太子妃知道皇后的手伸得这么长,作为东宫主母,哪会高兴?   她可不想这人这么早起来。   “是。”   ……   慕容拓来的时候,已经是酉时,夜幕降临,但天还没有完全黑。   刚踏进殿院,扫过庭前。   小肩瘦削,颤颤巍巍。   是那个女人。   慕容拓微微皱眉,这时候不在东宫,为何在这里。   他移开视线,打算目不斜视。   不过路过的时候,脚下却有些不听使唤,兀自停了下来。   他侧过身,垂眸睨了一眼。   正对上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眼眶微红。   “娘娘。”糯糯的,有些委屈。   宋楚瘪着小嘴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她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跪了多久了。   双腿早已麻木没了知觉,连痛感都没有了。宋楚有些慌,自己这腿怕是要废了。   呜呜呜。   她动了动双腿,身子跟着晃了晃,宋楚本能的朝着娘娘伸手,想要拽着他的衣角,稳住自己。   可惜,干练的裙摆从指缝滑过,如流水细沙一般,完全握不住。   原来裙摆的主人已经侧过身,大步朝着殿里走去了。   宋楚默默的看着娘娘的背影,楞在当场,连手都忘了收回去。   “小主,还有半个时辰才能起。”旁边的公公面无表情的提醒。   “……嗯。”   她看了公公一眼,但因为眼里蒙着水雾,完全看不真切。   宋楚又端正跪了回去。盯着前面的背影进了殿里。   忽然就想起上辈子,也是在这里,算她们俩第一次见面。   只是那时候娘娘没有停下来,她稍稍抬起了头,只看见了娘娘的背影。   绚丽,高大而威猛。   那时候她就在想,那么宽阔的肩膀,看着就很有安全感,若是能得她庇佑,那真是一件幸事。   可惜。 第20章 冷松香   殿内,青铜烛灯亮堂。   李皇后看着一步步进前来的太子妃。   高鼻深目,但轮廓没有景国人的硬朗,特别是那双凤眼,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几分周国人特有的柔和。   对于自己这个儿媳,李皇后还是比较满意的。   毕竟身份摆在那里。   母族强大,景后唯一的孩子,虽然皇位与她们无缘,但正是因为这样,景国无论谁登基,景后都会安然无恙。不然若是景后还有皇子,皇子胜了还好,若是败了,景后也就失势了。   所以现在这样对煜儿来说再好不过。民间都说娶妻娶贤,贤不贤的暂时不知道,但有价值,这就够了。   不过,价值是有,却是个没规矩的。   这一个多月以来,这人来坤明宫请安的次数屈指可数,且整日浓妆艳抹,与推崇淡雅的大周文化截然相悖。   大婚这么久,竞是一点规矩都没学会。   倒也是,跟未开化的北狄打交道的,能指望什么礼仪?   想到这里,温和善良的李皇后在心里原谅了自己这个儿媳,甚至含着笑耐着性子等她走近些,而后寒暄了几句。   诸如住得习不习惯饮食合不合胃口等老生常谈的话题,谈到最后李皇后突然想到,还不知道儿媳的名字,于是问到:   “你叫什么名字?”.   前阵子大婚之后,她们就没单独见过。请安的时候那么多后宫女人,她便没问。   也难怪到现在还不知道。   慕容拓进殿之后,没人引他入座,看皇后的意思就是如前几次一样,让他站着说话。他也无甚在意,于是就一直站在殿中央。   听李皇后问话,慕容拓答:   “唤我朝阳便可。”   李皇后原本打算以婆婆的身份与儿媳好好交谈一番。哪知对方不冷不淡的回了一句,根本就没有闲谈的热乎劲儿。   顿时有些不高兴。   她当然知道叫朝阳。但那是封号,并不是名字。   她问的是名字。具体慕容什么?   没想到还藏着掖着。   李皇后开口,委婉敲打。   “周国有句古话,叫入乡随俗。朝阳你既是嫁入了周国,就要守咱们周国的规矩。本宫刚刚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还有,以后每日卯时都要来本宫这儿请安。每日跟着嬷嬷学两个时辰的周礼,虽不指望你成为名家典范,但至少见到你的婆婆,应该,”   李皇后说到尽兴处,抿了一口茶打算继续,她以为对方会像前几次一样认真听她说完,却发现底下的儿媳正偏过头望向窗外,丝毫没有在听的样子。   顿时脸色不好。   外面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听着雨声,李皇后心里更加烦躁。   “朝阳,本宫在跟你说话,你当是……”   慕容拓确实没怎么在听。其实刚刚还好,皇后愿意说那就说,他听着就是了。毕竟在周宫要装装样子。   但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噼里啪啦,好像大大小小的珍珠落入了玉盘,不知怎的他有些静不下心。   脑海中忽然闪过一张巴掌大的小脸,还有那委屈巴巴的杏眼。   再听不得皇后叽里呱啦一推话。   “周皇后,”慕容拓看向皇后 ,冷淡疏离的行礼。   “若是没什么事,本宫就告辞了。”   慕容拓也是自称本宫。除了是太子妃的自称,本宫也是他在景国的自称。在景国,只要是一宫之主就能自称为本宫。   慕容拓在景国位同储君,若是回朝都是住在东宫。   “要是有什么事对太子说即可。”慕容拓说完转身要走。   “站住!”   李皇后在听到“周皇后”几个字时,脸色便沉了下来。不说母后,周皇后是什么称呼?   又见她要走,似乎有什么天大的急事,李皇后示意左右将人拦住。   前路被人拦住,意思很明确,不让走。   慕容拓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李皇后,   “你这是什么意思?”   “本宫今日找你来,说了这么大半天,正事还没开始。既是你急着走,那本宫就长话短说。你们大婚都一个多月了,太子却一夜未宿你朝阳殿,这是为何?身为周国的太子妃,有义务侍奉夫君,传递子嗣。”   慕容拓将李皇后打量了一番,良久,才说道:“你们周国人,管得可真宽。”当婆婆的伸手伸到儿子房事上,不是管得宽是什么?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本宫管的,是子嗣。你们到底什么时候圆房?”   “他不愿意,本宫要压着他强迫不成?”   “放肆!”李皇后一拍案桌,从软垫上站了起来,马着脸明显是生气了。这是一个女人说出的话吗?这分明是在羞辱他的皇儿!   “你怎么跟本宫说话的?!来人,将太子妃带去偏殿,好好学习学习规矩!”   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一个公公上前,伸手想要钳住慕容拓,押他去偏殿。   不过还没靠近,就被慕容拓一脚踢飞了。   “砰”的一声响。伴随着痛苦哀嚎声。   “大胆!朝阳你这是要反了不成?你眼里可成有过本宫这个婆婆!”   “嗤。”慕容拓冷笑,他看向李皇后,“周后,本宫是你们周宫花了代价求娶来的和亲公主,肩负的是两国的和平使命,不是你周后的后宅儿媳。‘’   慕容拓在和亲一事上并没有表态 。他常年在边境,对于京中的事素来未插手。   要他说,和什么亲?   他大景的铁骑,迟早是要南下的。   “你若是要当婆婆,要耀武扬威,大可叫东宫女眷来。本宫没义务陪你。”   慕容拓说完,丝毫不顾及李皇后的面子,踢开地上挡道的,走了。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李皇后看着桀骜不驯的景国公主,气得呼吸都有些不顺畅。在后宫这么多年,她还从没遇到过这么气人的!   “反了,真是反了!”   “娘娘,您放宽心。”刚刚的太监艰难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一脸痛苦,“忍一忍,毕竟是公主,留着还有用啊。”   ……   慕容拓出来的时候,雨还没有停。   淅淅沥沥,不大,却一颗接着一颗。   顺平见主子出来,赶紧撑伞迎上前。   经过外殿的庭院,慕容拓脚步停了下来。   花丛里的花草经过雨水的洗礼,有些清爽翠绿,娇艳欲滴,有些,则被疾风暴雨折了花枝,横七竖八的凌乱了一地。   慕容拓看了看刚刚女人跪着的地方,空空如也。   “人呢?”   “……?”顺平哪里知道人在哪里,他刚刚见天要下雨于是就回去拿伞了。   听到问话,顺平赶紧唤来当值的宫女问话。   宫女恭恭敬敬,头压得很低,“皇后娘娘罚了她两个时辰,时辰够了就回去了。”   两个时辰。   慕容拓眉心紧皱,顿时一股无名火。   那么弱的身子,竟然让她跪了两个时辰!   因为从坤明宫到东宫,要穿经过御花园。   御花园里。   跪了两个时辰的宋楚,双腿已经完全麻木了。走不了路,也没有步撵,春妞便背着她回去。   可偏偏遇上了下雨,路上湿滑,春妞一个没踩稳摔了下去。   两道闷哼声响起,春妞爬起来,发现姑娘摔出了好远,慌忙跑了过去扶。   “姑娘!有没有摔到哪?”   “没有的,”簪子滑落,发髻散了,绣花的裙摆也脏兮兮的,“春妞呢,有没有摔到哪里?”   春妞摇摇头。现在下着雨,且越下越大。春妞想扶着姑娘去那边的亭子里避雨。   正遇上一个小太监,正在亭子里摆放精致的茶点。   小公公十分客气,但却问了一些问题。   “请问小主是哪个宫的?”   “东宫的。”   “小主份位是?”待会儿宜妃娘娘令嫔娘娘要来,不过若是在东宫有份位的话,也不是不可。   “没,没有。”   “没有的话……请小主理解。”小公公挡着不让进。   “你怎么这样啊,”春妞见状气不过,冲上去理论,“我们只是进去避雨,这个亭子在这里,又没有规定是谁的,凭啥不让我们进?这会儿又没有人。”   “待会儿有几位娘娘要过来赏雨的,你们就担待点。”   “可现在雨下得这么大我们现在就躲一躲,等这阵雨停了,或者小一些,”   “算了,春妞。”宋楚拉住了还要去理论的春妞。   没用的。   前世她也没有进到亭里,准确的说是被赶了出来。当时后宫的娘娘来了,听说她没有份位,有人鄙夷的赶她。   御花园很大,路很长,宋楚扶住春妞,颤巍巍的走。   雨珠渐渐成了线,小,但是密密麻麻,打在头发上脸上身上。   还有御湖里。   平静的湖面一圈一圈的起着涟漪。   宋楚突然停了下来,望着湖面有些出神。   就是这里吧,上辈子她落水的地方。   听说只三米深。但那时却觉得无底一样,一直往下沉,见不到天日。   是今天吗?她落水的时间?   宋楚现在头脑昏沉,有些记不清了。   “走吧,姑娘,现在雨下得越发大了。”春妞在劝。她有些心急,因为姑娘的神色有些不对劲。   “姑娘?”   宋楚被春妞的声音惊到,回了些神来,这才想起应当不是的。   好像还要过一段时间。   那时李侧妃小产,认定东宫有人害她,行事很是疯狂。   嫡姐怕牵连,于是每次外出,都会带着她。   宋楚想,今天这罚跪,算是轻的吧。   至少不会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一口茶水,一道点心,甚至一截熏香,都会要了命。   可不,自己最后,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咱们走吧姑娘。”春妞红了眼,伸手挡着姑娘的额角,“咱们先回去再说,您别这样,奴婢害怕。”   这样木木的,毫无生机波澜的样子,春妞看着害怕。   “不怕,春妞,我没事的,”宋楚安慰她,突然眼前一黑。   晕了过去。   “姑娘!”   似乎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宋楚在想,春妞身上的香怎么变了。   淡淡的冷松香,带着一股暖意,源源不断。   2第21章 在意   等朱煜匆匆赶到坤明宫,殿内一片狼藉。   原本纤尘不染的地上此时茶渍碎片铺了一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底下跪着宫女太监,瑟瑟发抖,有的甚至额头带血。   朱煜有些皱眉,“母后,他们哪里惹着你了,你做什么拿他们出气?”   说到一半,朱煜让跪着的这些人都下去。   太监宫女如释重负,都在心里感激殿下。   他们殿下,当真宅心仁厚。   见人都下去了,朱煜有些嫌弃的用脚剥开地上的碎片,来到李皇后面前,将刚刚未说完的话继续,“若那些人乱嚼舌根出去,让人抓了把柄,就不好了。”   他自是知道太子妃的臭脾气,所以才从文华殿匆匆赶来。就怕二人有什么争执,如今看来,争执还不小。   “哼,都是些吃里扒外的东西!”   李皇后咬牙切齿,一手按压着额角,“你那刚娶的太子妃,看着就强势,脾气也忒大了些。”   “他的事母后您就少管,”   “少管什么少管?都大婚一两个月了,你们竟然还不圆房?!这像话吗?!   睡一起才像话吗?朱煜心里反驳了一句,不过突然皱头紧皱,   “母后你连这个都查?”   “需要查吗?每天你去哪里就寝,敬事房都是有记录的!”和皇帝一样,太子的起居也是有专人记录的。   “不管那么多,东宫无子嗣,前朝地位就不稳。且本宫的第一个孙儿,必须太子妃所出。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才会真正,”   “母后。”朱煜实在听不下去了,自己这些私密的事当真没必要拿到台面上来说。于是引开话题,“母后知道为何二弟最近消停了吗?”   李皇后看了太子一眼,好像在说这个自然知道。“御史弹劾了他,可惜被他弃车保帅搪了过去。要不然,刺杀异国公主,破坏两国和平,民心得尽失。说起这个做什么,母后在跟你说你那太子妃的事,与这个有什么关系?”   “自然有关系,母后可知,那些证据都是朝阳给儿臣的。”   李皇后听了这,稍微坐直了一些。   “你是说……?”   “她既然能搜集得了那些证据,抓到二弟的把柄,也算有些本事。”   “……”   “所以母后,以后朝阳的事你少插手,儿臣自会处理好。你只需知道,他对咱们有用便可。”   从坤明宫出来,朱煜舒了一口气。每次来这里,都有些压抑。   路过御花园的时候,朱煜突然停住了脚步,吩咐旁边的小柱子,“你去查一查刚刚在亭边的那个女人。”   侧面恬静,气质温婉,只站在亭边,便如画中人一般。不知是受了什么委屈,眉眼楚楚可怜的模样,看着着实勾人疼爱。   还有一种莫名的熟悉。   当时要不是他急着去坤明宫,早就过去了。   如今再经过这,亭子依旧,人不知哪儿去了。   小柱子一听,暗暗苦了脸,当时隔得远,他哪里知道谁是谁啊。   于是弓着身子,   “殿下……御花园是圣上后宫游玩的地方。”   意思就是个,那说不定是圣上的女人啊。   即使查到了,也没有用。   朱煜一听,当即明白过来,想想也是。摇了摇头,不得不放下念想。   宋咸英怎么也没想到,宋楚是被抱着回来的。   青丝凌乱遮了小脸。整个人在太子妃的怀里,安安静静的,看着有些像晕过去了。   宋咸英走近了些想看个清楚,被太子妃横了一眼。   顿时不敢靠近了,凌厉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慕容拓阴沉着脸,警告宋侧妃。   “以后莫让她去坤明宫。”   “……是。”宋咸英屈膝,咽了咽口水。   等人走远了,她才恍惚喘过气来,踉跄了一步,被后面的丫鬟鸳鸯扶住。   “姑娘,那太子妃为何对四姑娘那般在意?”   “在意?”那宋楚,有什么值得在意的?   咸英瞧着偏院儿的方向,勾唇,“……不过是皇后拂了她的面子罢了。”   皇后动了东宫的人,不论是谁,作为东宫主母,太子妃不做点什么,那皇后还以为是软柿子。   慕容拓将女人放在床榻上,动作是自己都没发觉的温柔。   双眼瞌闭,莹白的小脸脏兮兮的,毫无声息的样子。   还有裙摆中间,那是跪了几个时辰留下的痕迹。   慕容拓抿着唇,忍不住催促被拽来的常秦。   常秦倒是想快,可事情得一步步来啊。且对方是女的,他每一步都得借助丫鬟的手,更慢了。这人到底是谁啊,竟让他亲自来。   屋子忙碌起来,慕容拓稍稍退到一边,视线打量了一圈,小轩窗,山水屏风,提花缎软垫。   视线最后停留在了翘头矮案上。   是一个小碎花的锦盒,盒子还没来得及盖上,里面摆放着一小块一小块的红糖。整整齐齐,方方正正。   慕容拓盯着那些红糖,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几不可闻的道了句:   “蠢。”   *   宋楚醒来的时候,外面依旧黑漆漆的。躺在被窝里迷瞪了一会儿,等接收到膝盖传来的刺痛时,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曳地的床幔,绢布的屏风,这是自己的屋子。   “姑娘你醒了?”春妞惊喜,又从外面端来一碗药汤。   小心扶着姑娘坐起来,喝了药汤。又喂了些姜丝儿小米粥,已经一夜一天了,姑娘肯定饿坏了。   做了这些,之后又给姑娘上药。   白皙的膝盖上,乌青了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抹药很痛,宋楚眼角挂着泪,嘴唇紧咬才不没呼出声。   乖乖拽着自己的裙摆,方便春妞上药。   宋楚给春妞道谢,要不是她,自己估计和前世一样,醒在亭子里。虽然她有些奇怪自己明明被赶出去了的。   也不知是哪位好心人,看她晕倒在路边,背她到亭子里,免受大雨的淋。   但即便如此,那亭子四面透风,她回来之后就病了好一段时间,只勉强撑过去的。   如今,虽然膝盖骨痛,但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不是昏昏沉沉病殃殃的。她觉得,喝了药汤吃了姜粥之后,好了一大半。   “将我背回来,可苦了你了。”   “不是奴婢呀。”春妞抬起头了,看向姑娘,“昨天是太子妃带你回来的。”   “……?’’宋楚震惊,“太子妃?”   “嗯。当时姑娘突然晕倒,奴婢都没反应过来,身后就突然有人闪过来接住了你,是太子妃。当时太子妃冷着脸,把奴婢都吓一跳。后来她抱着姑娘走了一路。姑娘,你都不知道,当时娘娘一身华服突然出现,亮闪闪的。”春妞不晓得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反正就是觉得太子妃从天而降,身上都有光。   春妞讲完,又不经感叹,   “太子妃平日里看着冷,不好相处,没想到真的是个好人。”春妞觉得,能救姑娘的都是好人。   “……嗯。”宋楚眨了眨杏眼,这样看来确实很好?当时在坤明宫,她不搭理自己,宋楚以为她不愿意接纳自己。那天在朝阳殿,娘娘都没有表态。   但若是她抱着自己回来的话,那就是答应的意思吗?   那这么说,是不是她已经答应自己跟着她了?毕竟娘娘性子冷,若是这样帮她,那就是把她视为自己人了。   想到这里,宋楚心里欢喜起来 。   “春妞,你帮我涂厚一点。”   “涂厚一点?”   “嗯,这样就会好得快一些,”等好了之后,她就可以去朝阳殿啦。   “是吗?这样真的会好得快?”春妞没听说过这个,半信半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啦!春妞你想,一层一层抹,咱们是要把这盒药膏抹完之后才会好。那若是涂厚一点,也是把这盒药膏抹完,都是一整盒的药效,多涂少涂不是一样的嘛?所以涂厚一些,让它自己慢慢吸收,这样会更加方便,且一直吸收没断过。”   宋楚说得煞有其事。   春妞听得似懂非懂,“好像……是这个理。”   “对叭!”   可能真的是每次多涂了几层,没几天宋楚就好啦。   绣花鞋子绿罗裙,梨花簪子薄胭脂。   还有耳铛和披帛。   小碎步,揽轻风。   宋楚好了马上去了朝阳殿。   在宫殿外探头探脑。   听说已经取消了侍疾,但她不是来侍疾的,她是来……伺候娘娘的。   这次,她什么都没带。心里有些忐忑,不知道那天自己理解得对不对。   殿门口的两位小公公见到来人,对视了一眼。如今东宫都传遍了,那天太子妃娘娘抱着这位楚小主,从御花园走到六英殿。   那么长的距离,什么概念?   他们可不会认为是东宫主母与皇后的较量,   只觉得这楚小主,可真得娘娘的喜欢。   于是二人默契的往边上挪了挪。   见没人拦她,宋楚很高兴,几步进了朝阳殿。   不仅进了朝阳殿,还悄咪咪进到了内殿庭院里。   刚从屋子里出来的顺平见到宋楚,并没有惊讶,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一样,他上前打招呼,   “楚小主的腿好了吗?”   “好了。”宋楚点头,然后说道,“完全好了,所以我就过来了,过来………伺候太子妃。”   宋楚这句话说得有些试探。不知道可不可以?   顺平自然听出了她话里有话,他笑了笑,没有否认,而是问道:   “楚小主会煮茶吗?”   “嗯!会的 ,”宋楚点头,稍微自夸了一下,“我会的超多。 ”   见顺平没否认,宋楚一张小脸笑意盈盈,收不住。   她一只小脚踏进了寝殿。   不过,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楚又收回了脚,来到顺平面前。   “顺公公,我是女子,你是内侍,所以我们分工明确,不冲突哦。我来伺候娘娘,那就是多一个人伺候,会更好的。”又怕顺公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她说得直白了点,“所有我也来伺候娘娘,不会影响你在娘娘身边的地位。我保证!不越俎代庖,不惹事生事。”   就差举着三根手指发誓了。   小模样还挺认真,顺平有些哭笑不得。   他当然不会计较这些啊。   不然他上次都不会放她进朝阳殿。   他现在在想另外一件事。   自家主子弱冠好几年了。圣上提选妃也提了好几次,但每次都被回绝了。所以到现在,主子身边也没个知暖热的。   这人说要来伺候殿下,正好啊。   最重要的是,看殿下的态度,似乎是接纳了楚小主?   他看向楚小主。   楚腰纤细,冰肌玉肤,嗯。不错,顺平越看越觉得不错,笑了笑,   “那小主以后可要好好伺候殿下。”   “嗯!我会的。”   宋楚想,她一定会好好伺候娘娘的,无微不至。 第22章 莫慌,问题不大   屋内,宽敞且静谧,缠枝的熏炉徐徐散着香。   慕容拓在窗子的矮案边。   他在周宫其实没什么事,除了养伤,每天就翻点古籍。   原本只是打发时间,后来发现周国的古籍比景国多太多,且内容丰富,博大精深。   周国兴文偃武 ,看来有些成效。   他们景国混战多年,百废待兴,若是借鉴周国的治国理念……   这时视线里出现一只茶盏,伴着一双白嫩小手。   慕容拓眸色一顿。   好在鼻尖萦绕着某人身上特有的淡香,他缓了神色。   没动,但一直盯着那只小嫩手。   纤细,指甲圆润,像粉色的贝壳。   此时小爪子贴着茶盏顿了顿,又试探的将茶盏往他的面前推了推。似乎是没等到回应,小爪子贴着案面慢慢缩了回去。   活像一只偷拿吃食的小白兔,被当场逮了个正着。讪讪的缩回爪子。   慕容拓挑眉,偏过头看向她。   小白兔俏生生的站着,杏眼巴巴的望着他,此时身后好像长了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摇啊摇。   慕容拓没说话,他移开视线,重新看回了古籍。   宋楚有些紧张,娘娘不说话,这是什么意思嘛。   良久,她瞧了一眼娘娘,随即壮若不经意间的,一屁股坐在了旁边的软垫上。   又瞧了一眼。   还是没有反应。   那……   宋楚坐得乖乖巧巧。   不管哦,没赶她走那就是默认嘛。   那她就一直坐在这里。   娘娘在看书,她不出声不打扰就是最好的伺候。   嗯,就是这样的。   时间一点点滑过。   门外的顺平掀了一点门缝往里瞧。   快到午时了,该传膳了。但他现在可不会随便闯进去,万一撞见什么不该看的,那多不好?   至于哪些不该看的?自然是酱酱酿酿啊。   觉悟超高的顺平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鬼,考虑得十分周全。   哪知他掀门缝瞧见的,却是另外的场景。   只见楚小主乖巧的坐在软垫上,双眼却是微微瞌闭,像是闭上,又好像没有完全眯上。小脑袋低垂着,显然是……睡着了?   这……   恨铁不成钢,顺平伸手就要推门进去摇醒她。   醒醒!这种情况怎么能睡得着?之前吵着闹着的要伺候主子,现在终于伺候上了,就是这样伺候的吗。   没看到旁边主子正在翻看古籍呀。   不说红袖添香,也要随侍左右啊。   小主哟小主!怎么能睡过去呢?可好,现在还干脆趴在矮案上了!   可能因为心急,顺平伸手的同时崴了一下脚。   得亏他崴了一脚。   因为他这角度正好看见里面正襟危坐的主子 ,一边心无旁骛的翻看古籍,一边……卷着一截子青丝在玩。   那青丝柔顺乌黑,一看就是旁边楚小主的。   楚小主的青丝竟然在主子修长的指尖缠绕。   哎哟,这可真是。   顺平脸上的笑意瞬间压不住了。   他赶紧蹑手蹑脚的退远了些。   会,很会。   他家主子。   宋楚是被摆盘的声音惊醒的。   !!!   一下子回过神来,她竟然,竟然睡着了!   不可思议,她怎么会睡着了啊。   宋楚一骨碌从软垫上爬起来,左右看了看,屋里没看到娘娘的身影。   只看见那边摆膳的顺公公。   “娘娘呢?”问完又抱歉的看着顺公公,涨红着一张小脸真的要哭了,“太,太暖和了,所有睡着了……”   天,她到底在干什么啊。她第一天来伺候娘娘,要好好表现的。   怎么就睡上了啊。   顺平笑了笑,看神态似乎心情很好,   “没事没事……小主,午时到了,殿下该用膳了。”   他招呼着小主来摆膳。   宋楚如释重负,囧囧的。   慕容拓从外面进来的时候,看见宋楚在那边,从每一个菜碟里夹了一块放到一个空碗里。夹完之后,就跪坐在一边,小口小口吃了起来。   把旁边的顺平吓住了,他赶紧跑了过去。   “哎哟喂小主!让你伺候殿下吃饭,你咋还自己吃上了?”   “……?”   宋楚小嘴里包着一口,鼓鼓的,像只小松鼠,闻言,看了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面前的娘娘。她飞快吞咽,而后解释。   “没有的,我没有吃。我在试菜,试试好不好吃,有没有毒。”   最重要是看有没有毒。   对于试毒,宋楚是相当熟练的。   上辈子她已经习惯了,给嫡姐试菜试茶什么的。所以刚刚顺公公让她摆膳,她以为就是要她试菜的意思。   “……不对吗?”宋楚看向娘娘,有些不知所措,她之前都是这样的。   见女人一副委屈得快要哭了的模样,慕容拓难得开口,   “用不着。”   “……?”宋楚觉得娘娘的心真大。怎么会用不着,宫中多危险啊。   不过正想着,就看见顺公公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银针。   揪着银针一道道的试。   边试边说,“有些慢性毒,吃了当即怎么可能查出来?所以要善用工具。”   这银针沾了常先生特制的药汁,常先生是毒药大家 ,善解百毒。   “哦哦。”宋楚懂了。原来刚刚娘娘说用不着,是用不着她来试,而是有另外的方法 。   那这样就太好啦。那她就不用担心一口下去气上不来了。   宋楚有些高兴,她一高兴就眉眼弯弯的。站在一边等顺公公挨个儿试。   每试完一碟,就用干净的筷子夹一块到娘娘面前的碗里。   “这个可以吃,娘娘,超好吃的。”软软的推荐。   慕容拓看了眼自己面前碗里堆得像小山似的,他瞧了眼宋楚,拿起筷子夹了最上面的糯米豆腐放入嘴里。   味道……还行。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有内侍从屋外跑了进来,是小吴公公,说太子殿下来了。   慕容拓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转过身便看见女人蹭的一下从软垫上爬了起来。   神色有些急,四处张望,似乎是在看哪里可以藏一下。   慕容拓皱眉,   “躲什么?”   “啊?……太子来了。”宋楚是条件反射般,在六英殿的时候每次都是这样的。   太子来了,她自然要避开。   “来就来,你躲什么?”慕容拓见她是下意识的动作,稍微想了想,问她,“在六英殿的时候也是这样?”   宋楚点了点头。   难怪,到现在还没承过宠。   想到这里,慕容拓难得有一丝心思,决定屈尊降贵帮她一把,   “你就在这,待会儿像伺候我一样伺候,”话还没说完,慕容拓突然止了声,眉心皱得更厉害了,他伸手掐过女人的下巴,眼眸微眯,   “你想留下来伺候他?”   “啊?”宋楚直摇头,不想啊。   她刚刚没说什么,是娘娘自己说让她留下来伺候,怎么这会儿好像是她要留下来一样?   看见她摇头,慕容拓沉着的脸稍微缓了一点。   没再提让她留下来伺候朱煜的话,慕容拓让顺平带她下去。   既然是来伺候他的,那就只能伺候他。   顺平将宋楚带到旁边的偏殿。   “没想到小主还挺聪明。”   “嗯?”宋楚没反应过来顺公公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句。   “你刚刚但凡有丁点儿想留下的意思,估计现在已经被赶出朝阳殿了。咱们殿下对待二心的,可不会手软。”   顺平边说,边朝小主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吓得宋楚虎躯一震!   她相信娘娘是会做出这样的事的。   不过她想,她的脖子应该是安全的,因为   “我本来就不想留下来。”   “算你聪明。”顺平赞同的点点头,“奴才跟你说,跟了咱们殿下,那就要离太子远一点知道吗?”   “嗯,当然啦,我这一辈子,都跟着娘娘。”宋楚保证。   不过她有些奇怪,顺公公怎么还专门强调这个?伺候了娘娘,当然要离其他人远远的。   这个是最基本的啊。   这时那边殿里传来一些淅索的说话声,隔得有些远,宋楚听不清具体在说什么,但隐约是在争吵。   宋楚皱眉。   可怎么办,太子妃好像真的如传闻一样,不得太子欢喜。   突然“乒乓”一声刺耳的声音传来,像是瓷碗落地的碎片碰撞声。   吓了宋楚一大跳。“这,这是打起来了?”   杏眼睁得大大的,她看向顺公公,“怎么办?太子和太子妃,好像打起来了!”   一旁的顺平老神在在,不像宋楚那般惊讶和着急,他似乎对这样的事情习以为常。   “莫慌,问题不大。” 第23章 生孩子   碎声过后,便是长久的宁静。   宋楚有些担心,“顺公公你快去看看啊,可别伤到娘娘了!”   娘娘虽然身材高大,但是是女孩子啊,力气肯定跟自己一样小。哪里打得过太子?   已经可以想见寝殿里娘娘趴在地上,掩面而泣的场面了。   她催促顺公公快去帮忙。   那边确实好半天没声音,顺平也不知道啥情况,“那小主,今日你就先回去,奴才过去看看。”   “嗯嗯快去快去,若是还在打,一定要拉着娘娘,不对不对,要去拉住太子知道吗?”   拉住太子,束缚住他的手脚。然后娘娘就可以飞起一脚!   顺平点点头。   心想应该用不着他动手吧。   顺平从偏殿来到寝殿,看见地上碎了几个碗碟,还有一些残汤菜汁。   而案桌上原本放琉璃碗碟的地方,周太子身形扭曲,头被一只秀气修长的手按压在桌上。   看不出那手用了什么力气,却让他整个人动弹不得。   他就说嘛,哪有他家主子吃亏的理儿。顺平心里想着,默默退到了门口。   主子他们说话,他得守在门口,把风。   屋内,周太子朱煜面上狼狈,完全被压制住,让他没了往日的风度,几多狰狞,“放开孤!玛德,有本事扮女人没本事生孩子?”   原来是朱煜一进屋子,见到慕容拓一身女装,又想到母后让他尽快圆房的事,于是便出言调侃了几句。   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直接动手。简直蛮荒之徒!   还好侍从都被他留在了外面,不然他苦心经营的形象怕是毁了。   慕容拓神情淡淡的,他一向就这样,能动手的,绝不哔哔。   他已经忍了这朱煜很久了。   慕容拓觉得,自己在周宫脾气当真是好。让这人觉得自己没了脾气。   他手下用了力。   “孤错了咳咳咳,放,放手孤刚刚不该调戏于你。”虽然压制事是后颈,但他现在右脸贴着桌面感觉有些呼吸不畅,这才意识到这厮貌似想下狠手。   周国讲究忍辱负重,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紧道歉。活了这么多年,这还是他第一次道歉。   有够憋屈。   “对不住咳咳咳。”   见他改了态度,慕容拓这才稍微撤了一些力。   朱煜乘此机会,一跃而起离远了些。想到刚刚,他怒意起,   “慕容拓你特么竟然这么对孤?”   朱煜指名道姓,显然是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见他听了果然神色稍异,朱煜有些得意,“想不到吧,孤竟然知道了,九皇子。”   “你调查我?”眼眸微微眯起,有些嗜血情绪藏在眼底。   “孤只是想通了而已。”意思就是不用调查,该知道的稍微一推理就知道。   虽然他确实是让人调查了一下。   朱煜整理了仪容,在矮案边坐下,也不嫌乱,甚至拿筷子夹了一糖裹菌丝吃,“九皇子燕州大捷之后便销声匿迹,据说遭了刺客。而作为公主的你却几次三番遇到刺客。别说是周国的,你遇到的景国刺客也不少,什么仇让他们连个公主都不放过?啧啧啧,原来是被人联合追杀。”   “所有以到底咋回事?”朱煜有些好奇。   慕容拓面如冠玉,虽然刚刚动过手,但衣裳齐整干净,显然没受什么影响。   “本宫的事,用不着你操心。”   “这不是操心,是关心。慕容拓,你的处境堪忧啊。”   “与你何干?”似乎是想到一些往事,慕容拓脸色有些阴沉,他最后的耐心告罄,“你来到底什么事?”   “刚刚不是说了吗,孤今日,就是来找你生孩子的。”   “你有病吧朱煜!”不是问句,是陈述句,笃定了他病得不轻。   “我说你急什么?”朱煜被骂有病也有些恼,他放下筷子,看向对方,“孤还没说完。孤的意思是,这几天就宿在你朝阳殿,你给孤准备一个宫女,借腹生子懂不懂?……这样一来可以省很多事,比如破除太子和太子妃不合传闻,还比如遮掩你是男人的事实。”   当然,更可以稳定景国,然后借到景国的势。   但这点朱煜自然没说,他顿了顿,继续,   “到时候就去母留子,外界只会知道是朝阳公主诞下了嫡长子。”朱煜一向觉得做大事不拘小节。所以去母留子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他觉得这样可以几全齐美,再好不过。不过看慕容拓的神色,似乎并没有很赞同。   “你不愿意?”   慕容拓冷笑一声,“你想在本宫殿里乱搞,你觉得本宫会同意?”   “什么乱搞?这是为了大计!还有,你的殿?这里是周国东宫,整个东宫的人都是孤的,孤想让谁生孩子,她就得生,刚刚也就是把谋划通知你,并不是征求的同意……再说,男女燕好,多美妙的事怎么就乱搞了?……诶我说你觉得是乱搞,该不会没尝过女人滋味吧?哟大权在握有什么用?”这回换朱煜嘲讽,讽到最后,“算了算了,夫妻一场,要不要孤送给你一个?全东宫的,除了有份位的,你随便挑。”朱煜大度,且他对他们周宫的女人有信心。随便一挑,都是好的。   朱煜的话怎么听着怎么不对。   夫妻一场,送你个女人?   “不需要。”慕容拓沉着脸赶人,“你可以滚了。”   “刚刚孤说了,不走。”   “不走是吗?”   慕容拓靠着房柱,轻飘飘的看着朱煜。   他让青一赶人。   青一是影卫,来无影去无踪,最善一剑锁喉。   当然,若是想要些不易被觉察的死法,也有很多。   朱煜感知到了危险。   他觉得慕容拓没胆子要他性命,这里是周宫,他是大周太子!   但也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   谁知道这人会不会发疯?   朱煜转了话风,   “让孤走也不是不可以……最近南方雪灾,听曹公公说父皇有意让孤那二弟去赈灾。赈灾可是个香馍馍,孤决定揽下来,让孤的人去。不然到时候他得了民心,就会很麻烦。”   “孤的客卿讲了些方法,但孤觉得太明显太刻意了些,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让人觉得顺其自然?”   景国皇九子姿貌魁杰,足智多谋,这点难不倒他。   之前就帮他挫了二弟的锐气。   “你们景国偏北,气温低,常年雪灾,除了开仓放粮赈灾,还有没有什么别具一格的方式?让人听了眼前一亮……你看着孤做什么,你那是什么眼神?”   慕容拓掀着眼皮子打量朱煜,很久才说道:   “本宫在大景的时候,常听闻周太子仁孝谦谨,心怀天下,如今看来……传闻尽不可信。”   “你什么意思?”朱煜的脸色有些不好,他自然听出来话里的讽刺。   听惯了奉承的话,即使知道是奉承的,但叫不住好听,听了心情好。所以当慕容拓质疑他讽他时,朱煜很是生气。   慕容拓仿若没看见他变了脸色,继续,“南方雪灾,你知不知道雪灾是什么?多少百姓流离失所饥寒交迫甚至易子而食,身为储君,你不去想如何拯救如何大庇天下寒士,却在这里想着如何专营取巧争夺民心?啧,你们周国,倒让本宫刮目相看。”   似乎是被搓住了痛处,朱煜跳了起来,   “哼,慕容拓,少说风凉话,你们景国也不赖,穷兵黩武,视人命为草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你以为本宫想打仗?”   “想不想不还是做了?你们景国整天打打杀杀的,而我们周国至少家国安定!”   朱煜说完,再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拂袖而去。   二人又是不欢而散。   慕容拓站在原地,很久都没有动过。   从朝阳殿出来,朱煜的脸色一直不好。   他可以做,但容不得别人说。   专营取巧怎么了?只要让他得到了帝位,他自然想的是如何造福百姓!   可能是只顾着给自己找理由,朱煜没怎么看路,拐角的时候突然撞了人。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撞他,这时候的朱煜又正在气头上,于是满脸怒意。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刚刚跑得太快了。”   声音媚得仿若能滴出水,衣裙飘飘,美得媚骨天成。   朱煜神色一滞,原本一句“拖下去!”的话,也换了说辞。   “没关系。”   *   宋楚回了六英殿后,就一直蹙着眉。   她在忧愁 。   白日里太子妃和太子不合,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帮到太子妃。   如今她成了朝阳殿的人,自然要为娘娘分忧。   春妞见姑娘情绪不高,于是塞了一册话本子给姑娘放松一下。   话本子有些旧,封面的字有些看不清楚,不过里面是清晰的。   见时间还早,而且反正也睡不着,于是她就翻了翻。   温润的烛火照在宋楚莹白的肌肤上,透着暖意。刚刚沐了浴,青丝润干后柔顺的披散着,巴掌大的小脸鲜嫩嫩的。   过了一会儿,   宋楚慢慢从书里抬起头来,露出一双湿漉漉的杏眼,眸若清泉。   她隔着话本子,小声问那边打络子的春妞。   “春妞,你这书是哪来的?”   “小宫女手里传着看的。 ”春妞放下络子,走了过来,“怎么了?”   “没,就是觉得有些奇怪。”   “讲的啥?”春妞不识字,偶然得到这个的时候她翻了翻,里面除了文字,有时候会配些画。这些画很好看,她猜着姑娘应该会喜欢。   “奴婢看好多宫女喜欢看这个,争着抢着的,说这书既好看又有用。”   “是,是吗?”宋楚迟疑,“这上面的很有用?”   宋楚重新翻看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宋楚又不确定的看向春妞,小脸上有一丝可疑的红,“这书真的有用?‘”   “嗯。听小莲她们说很有用。这本书传得很广,奴婢那日不是帮小莲修剪盆栽吗,她为了感谢奴婢特意给奴婢看几天的。所以应该是有用的吧,不然那么宝贝做什么?姑娘该睡了,烛火暗,当心伤了眼睛。”   春妞说着,过来收走了话本子。   “明日再看吧。 ”   夜已经深了,往常这个时候,姑娘都睡了。   “……嗯。”   宋楚在春妞的服侍下乖乖上了榻,锦被柔软,脑瓜子闪啊闪。   既然有用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帮娘娘了?   枕着小嫩手,怀着心思,宋楚进入了梦乡。   嗯,明天有新的活干了! 第24章 妾不用   翌日,宋楚一大早就去了厨房,神神秘秘的。   是六英殿的小厨房。   一日三餐有东宫的大厨房负责,但各殿都有自己单独的小厨房,小厨房不大,平日里做些点心或者煲汤用。   因为之前宋楚为了娘娘,经常在小厨房转悠。如今再去,厨房里的宫女太监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不过春妞还是很惊讶的,“姑娘,你要是想吃什么,跟奴婢说啊,奴婢给你做。”   宋楚小声嘀咕,“这个春妞你可能不会做哦。”   边说,边来到一个嬷嬷身边。   窦嬷嬷是宫里的老人,之前在后宫,最近才分到东宫。长得有些凶,旁人觉得有些不好相处,都不愿意与她打交道。   宋楚经过前几次的相处,已经认定了窦嬷嬷会很多东西。   站在嬷嬷面前,她踌躇了一会儿,小声问道:“嬷嬷,有没有,有没有那种喝了就能长身体的?”   窦嬷嬷耳朵不是很好使,宋楚又说得小声,所有她没听清,“女娃娃说什么?”   宋楚靠近又问了一遍。   这次窦嬷嬷听清了,垂眸看了看宋楚的胸脯。   宋楚很不好意思,“哎呀不是我,是别人。”   “也是,你看着也不像需要的样子。”   宋楚有些囧。   昨晚看话本子,上面说这个有用的。虽然她保持怀疑。   但娘娘与太子关系不好,所以她要帮娘娘。虽然不知道怎么帮,但一步步来叭,先把娘娘养好一点再说。   于是忍着羞意,“有那种食谱吗?”   “……有倒是有。”宫里什么没有?   宋楚竖起耳朵来。   “不过那方子贵在坚持,得长期才看得出来效果。 ”   “我可以每天都来的!”宋楚坚定的答。为了娘娘的幸福,她可以做到的!   看她这么有诚心,窦嬷嬷笑了笑。她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傻乎乎的,明明跟宫里格格不入,但奇异的却适应了下来。   于是便招呼她一起准备食材。   宋楚忙了两个时辰。   顾不得手酸,她端着小瓷碗就去了朝阳殿。   来到朝阳殿,明显感觉到了气氛不对。明明大家都各自做着事儿,但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像一片荒芜笼罩着迷雾,完全挥之不去。反正有些压抑。   “怎么了?”宋楚问守在屋外的顺公公。   顺平摇摇头,“从昨天开始,殿下就心情不好,不知道怎么回事。”   宋楚一听,了然。顺公公不知道怎么回事,但她知道。   估计是在为太子的事伤心。   不然为什么太子走了之后就心情不好?   顺平本来打算跟小主说今日不用伺候。殿下心情不好的时候,最不喜人打扰。   哪知还没说出口,人已经一脚踏进去了。   吓得顺平脸都白了。   哎哟喂我的小主!您可真的是,这……   宋楚一进屋便看见娘娘一个人坐在窗子边,眼眸微敛,背影落寞。   孤零零的。   哎,娘娘在伤心。   宋楚看出来了。   她走了过去,将手里的东西放到娘娘面前。   慕容拓知道女人进来了。   打算叫她出去,他现在还有些事需要斟酌。   对方递了个瓷碗过来。   慕容拓嫌弃的看了一眼。   “喝这个,娘娘,这个对身体有好处的,妾身专门去小厨房做的。”   慕容拓闻言瞧了眼她的手,白嫩的哪像做过东西的样子?   “你做的?”   “嗯……算是吧,”宋楚有些心虚,“ 是,是窦嬷嬷做的,不过我也有打下手的……我去洗了木瓜。”煮一碗汤的工序复杂,洗一个木瓜似乎不算什么,宋楚越说越小声。   她扯开话题,“这不重要的娘娘,最要的是这个是给娘娘喝的,以后等我学会了,天天给娘娘端这个来。”   宋楚说完,又突然想起娘娘的规矩,于是噔噔噔的跑到外面去叫顺公公。   顺平正在屋外着急,也不知这小主进去之后会不会惹怒主子。   不过竟然没有。   于是放下心来。   他跟着小主进去,看见案桌上一碗白花花的汤。有些像牛乳,但里面掺了些东西。   “这什么?”顺平以为是殿下叫他,以为和上次一样,又是叫他喝东西,于是端起来就打算仰头灌。   可把宋楚急坏了。   “这不是给你喝的!”想打掉顺公公的手,但又怕把汤给撒了,她的本意是让顺公公验毒的。“这个是给娘娘补身体的……你看都洒了。”宋楚有些急,她一急就容易红眼睛,此时雾盈盈的杏眼盯着顺公公,透着一丝委屈控诉。   看得顺平都觉得自己真是太过分了。“哎哟小主小的错了,小的以为又是殿下留给奴才的,所以,才条件反射就端了,之前你给的那盏汤,就是,”   顺平正要解释,突然看见殿下掀着眼皮朝他看了一眼,当即闭了嘴。   “之前那盏?”宋楚微微皱眉,“红糖水吗?”   “红,红糖?”顺平有些震惊,他他他之前喝的是红糖?   这这这,顺平看向自家主子,表情有些复杂。   “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顺平苦着脸将瓷碗放在案桌上,看了眼殿下,而后默默的抬脚,溜了。   再呆在这里,他觉得自己又要被灌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红糖水!   难怪那几天他嘴角起泡,喝了那么大碗红糖水,能不上火吗!   嘤嘤嘤。   宋楚见顺公公嗖的一些窜了出去,很奇怪,   “娘娘,他怎么了?”   “不知道。”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说。   慕容拓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东西,“这是什么?”   宋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于是将瓷碗推到娘娘面前,   “娘娘,这个要趁热喝的。”   “你还没说这是什么。”   “就,就是。”宋楚眼神有些闪躲。左右瞟了瞟。别看宋楚明目张胆的端着这个过来。行为大胆,但要她说出来,还是一些害羞。   见娘娘一副你不说我不喝的样子,宋楚想着娘娘也是女子,也就不需要避讳什么,于是微微凑近,“就是……”   身子微微前倾,贴得极近,耳边有温热的气息,淡淡的香甜。   激得慕容拓背脊一僵。   宋楚小声解释完,以为娘娘听了,便会默契的端着喝了。没想到对方却没反应,   “娘娘?”宋楚偏着头瞧他,“你怎么了?”   怎么感觉有些出神?   “娘娘,喝这个。”宋楚又提了一遍。   这次换来对方咬牙切齿的两个字。   “不,喝。”   慕容拓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这女人,成天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从一开始就觉得这女人古怪。不过因为不是细作,他也没在意,那天端来一碗红糖水也就罢了,如今,连这个东西都端来。   都不害臊的吗?   不害臊的某人一点自觉都没有,她小嘴叭叭叭的,   “娘娘,这个喝了对身子有好处的,这样就,听书上说男的都喜欢?不是,我是说,那你喝了,就会和太子和好了。反正,喝了有好处的。”有些语无伦次。   “不喝。本宫喝这个做什么?”慕容拓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听说还有这种东西。   “要喝你自己喝。”   “啊?不,不用,妾不用,妾……很大的。”   “……”   慕容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因为她的话,视线竟是下意识的在某处停留了一瞬,而后才看向她,神色晦暗不明。   “真的。”宋楚小声强调了一下。   见娘娘眼神怪异的盯着自己,以为她不信。宋楚觉得需要证明自己没乱说,于是瞧了下四处无旁人,突然伸手松了自己的衣领,   “你看,是不是……?”   那衣领松松散散,里面胭脂色小衣裹着浑圆白嫩就这样一闪而过。   留下一片白嫩在记忆里越发的清晰。   晃得慕容拓愣了一下神。   等反应过来刚刚看到的是什么时,慕容拓当即沉了脸。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这是在干什么?!   “宋楚!”   “嗯。”一张小脸红扑扑,宋楚微微偏着头,小手紧着衣领子。   虽然知道她们都是女子,但仍是有些害羞。   “所以娘娘,这个你喝。” 第25章 前朝宴请   宋楚为什么要给娘娘准备这汤呢,因为她之前瞥到了娘娘的胸。   当然是无意间瞥到的,她觉得弧度不对。   昨晚又看了春妞给的书,什么弧度优美夫妻和睦,她虽然对此有些不解,但想着可以试试。   兴许就能让娘娘和太子和好呢。   可娘娘却完全没有要喝的意思。   这可愁坏了宋楚。   “娘娘,嬷嬷说,只要坚持喝几个月,就可以,总之对身体好!”宋楚打包票,而后又端着汤汁靠近了些。   还一直试图劝说娘娘。   可能是嫌她叭叭叭的太过呱噪,慕容拓突然起身,想要避开。   “本宫说不喝就不喝。”声音有些大,夹杂了一些情绪。   家常的袖口稍显宽大,直接拂过了瓷碗。   “啪嗒”一声响。   汤汁飞溅,衣裙脏了一片。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宋楚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汤被娘娘掀翻了。   盯着地上的残渣,眼底渐渐起了一层水雾。   慕容拓当真不是故意的,他刚刚只是起得比较急。他也没料到瓷碗会掉到地上摔碎了。   “是阿楚做的哪里不对吗?”   宋楚抬眸看他,整个人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杏眼里包着泪。   看得慕容拓突然就觉得,他刚刚似乎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而且声音好像太大了,吓到她了?   慕容拓清咳了一声,解释,   “刚刚起得急,因为要去沐浴。”   意思是他不是故意这时候起身,不是故意打翻的。   “……”   现在根本就不是沐浴的时间。他刚刚分明是在凶自己。   小手揪着衣角,宋楚低着头。   更委屈了。   慕容拓觉得他需要再解释一下。   “晚上前朝有个宴会,本宫必须去,所以现在到时间得去沐浴更衣了。”   每年腊月二十举行皇室家宴。因为大年三十团圆日圣上要宴请群臣,所以提前一旬先宴请宗室。   参宴准备时间较长,所以现在该沐浴了。   “……哦。”宋楚吸了吸小鼻子,终于抬眸看向娘娘,瓮声瓮气,“真的吗?”   她还以为娘娘要赶她走,不要她了。主要是她刚刚跟了娘娘,还有些患得患失。   “自然,本宫还骗你不成?”   宋楚虾着小手抹了一把将落未落的眼泪,“那阿楚伺候你沐浴。”   “不行!”   眼泪汪汪这次真的要哭了,   “呜”   “本宫不习惯沐浴时旁边有人。”   “……”   肯定是假的,她自己沐浴旁边都会有春妞的,娘娘怎么可能不习惯别人伺候沐浴?   屋子里有些沉默。   过了好久,   “……晚上去前朝大殿,你想去吗?”某人引开话题。   “……?”宋楚仰着下巴看他,因为刚刚盈着泪,杏眼雨洗过一样的明亮清澈。   慕容拓盯着她的杏眼,等着她回话。   “妾身,可以吗?”宋楚有些迟疑,还有些不确定,“前朝宴请,只有正妃才可以去的。”   前朝庄严肃穆,宴请群臣的地方也是一样。东宫除了太子妃,其他女眷都去不了的。   “娘娘刚刚说要带阿楚去吗?”宋楚再次确认。   “你若是想去,可。”   她自然想去啊,她还从来没见过前朝大殿的样子,听说建筑很是恢宏大气。   “想去的。”’宋楚点头,这时候也忘了汤汁被打翻的事情了。   宋楚一向很好哄,刚刚的泪珠还盈在眼睫上,这时已经破涕为笑了, “想去呢,妾身想去。”   她低头看到裙摆上的汤汁,想着衣服脏了。   “那娘娘你等等,我回去换身衣裳就来。”   得了首肯,宋楚跑了出去,像一只拔到胡萝卜的兔子,蹦蹦跳跳的朝小窝奔去。   慕容拓顺着看出去,只看到某人翻飞的裙摆。   这么高兴?   ……   宋楚是跑着回六英殿的,小脸喜滋滋的。   春妞有些疑惑,“姑娘怎么这般高兴?从刚刚回来之后就一直在笑。”   因为小跑回来,身上有些汗,黏糊糊的,所以宋楚让春妞给她搽洗一下。   “娘娘说晚上的宴会带我一起去呢。”   “是吗?今晚吗?听说宫里好早之前就在准备了,到时候皇族宗室都会到,可热闹了。”   “嗯,也不知道会热闹成什么样子哦。”宋楚双手搭在浴桶边,捧着小脸想了想,实在想不出,又在考虑穿哪一身衣裳。   “穿那套新衣?”春妞问。   宋楚之前得到了一件新衣。当然,这是春妞几次三番去提醒才拿到的。之前司衣局一直说忙,忘了准备。还是春妞搬出了太子妃,才得了一件。   “嗯,就那件。那件不艳不素正合适。宴会大家心情都很好,要是穿得太朴素就不好了,正好配这个梨花簪子。”   “嗯。”   “等等,春妞。”宋楚突然反应过来。   她是去伺候娘娘的啊,怎么能穿自己的衣服?   “春妞,你去拿一套你的宫装来。”   “啊?为什么?”   宋楚给她解释。   春妞听了恍然大悟。也是,前殿出席的都是主母,姑娘去的话,是站在太子妃旁边,那就应该是侍女一样的存在,这样才对。   还是姑娘想得周到。   等收拾好了之后,宋楚出发啦。   “春妞你留在这里,外面风大天气寒冷,等我回来,跟你说大殿里的事。”   “嗯,那姑娘你慢点,不要跑,时间还早呢。”   宋楚来到朝阳殿。想着自己如今穿着宫女装,所以索性就在殿外等着。   她想,自己这般乖巧听话,娘娘一定会省心很多。   腊月的天,又快到夜幕降临的时候,有些冷。宫女装单薄,更冷了。   左等右等不见娘娘出来,眼看着天就要黑了,宋楚进了朝阳殿。   守殿门的小吴公公认识宋楚,所以不管她今日穿的是什么,都可以自由出入 。   进了殿里,宋楚却没看到娘娘。   她拉过一个路过的小宫女问了问。   “你说娘娘啊,前朝不是有大宴吗,娘娘自然去了前殿。”   “啊?已经去了吗?什么时候走的,那我要去哪里找她哦。”   宋楚碎碎念转身想去追,却被那个小宫女拉住,小宫女脸生,之前没见过宋楚。   “你去做什么?人家那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去的,连侧妃都没资格去,你去?”   “不是的,因为之前娘娘说要带我——”话到嘴边止了声。   仿佛这才反应过来。   娘娘已经走了,并没有等她,也就是说,没带她……   “带你什么?”   “……好像,好像是这个理,我好像……没资格去那边。”   “可不是。”宫女随口答了句,而后转身忙去了。   留下宋楚楞在原地。   春妞没想到姑娘这么快就回来了,赶紧迎上去。   “姑娘这么会儿就回来了吗?怎么了?眼睛怎么红了?”   “没,没什么。”宋楚摇了摇头。   “没去吗?”不然不会这么早就回来。   “……嗯。”宋楚吸了吸鼻子,外面有些冷。她抱着春妞递过来的汤婆子,围着银丝炭缓了很久。   炭火静静燃着,无声无息。   宋楚听见自己说,   “许是我去的有些迟,娘娘她已经走了。”   听了这里,春妞哪里还不明白?   “哪里迟啊,现在去都不迟。明明是太子妃她说话不算数。”春妞有些意难平,虽然太子妃救过她,但心里肯定是紧着姑娘的。“要不带就不带,早说啊,怎么说了带又不带了?让人空欢喜一场!”   瞧着春妞气鼓鼓的模样,宋楚勉强笑了笑,眼尾有些红。“你又知道了。好了,你下去休息吧,这么冷的天。”   她头有些晕,心里也闷闷的,有些想睡了。 第26章 孤打算纳个人   翌日,慕容拓醒得比平日晚了一些。   昨晚周国皇族家宴,他作为太子妃,不免向周帝周后敬酒或者别人前来敬酒,于是多饮了几杯。   他的酒量自然是好的,景国都是大碗饮酒,周国却是一个小杯子。   所以根本不在话下。   不过他还没忘常秦的嘱咐,能不喝的就没喝。   但酒不醉人,人却醉了。   芙蓉帐暖,冰肌玉肤,撕碎的小衣裹不住胸前白嫩,再俯身轻咬……   慕容拓猛的惊醒。   额角沁了一层薄汗,喉结滚了滚,连气息都比往日重了一些。   女人。他的梦里竟然有那个女人。   还那般……   慕容拓扯了扯衣领,他梦里当真是疯了。   缓了一会儿之后,慕容拓让人备水。   顺平觉得奇怪,主子咋大早上的要沐浴?   还是冷水。   这大冷的天,顺平想想就不禁打了个冷颤。   主子的心思当真不好猜。   顺平挠了挠头,然后缩着手候在浴间门口。   慕容拓披了件玄色绣云纹的家常衣裳出来。刚刚沐浴完,他的头发还有些湿。脸上也未上妆,眉目偏硬朗。   “殿下,这是醒酒汤,”顺平递了一碗醒酒汤,虽然昨晚喝了的,但再喝一碗没坏处。毕竟主子现在的身体有些虚弱。   慕容拓接过,但他并没有喝,而是盯着这瓷碗瞧了一会儿。   昨天把她的瓷碗打碎了,当时那个委屈样。连梦里都哭得梨花带雨的。一想到梦里,脑海中就闪过那梨花带雨的小模样,白嫩的肌肤被他疼得泛着粉……   慕容拓晃了一下头,抛掉不受控制的画面。   “顺平,去叫她进来。”   “……?”谁,外面谁?顺平有些迷糊,主子说的谁?   “殿下,外面……没人啊?”寝殿一般都不让人靠近的,平日里只偶尔小吴来通传,其他人一般都在外殿啊?   慕容拓皱眉,没人?   “前两天来的那么早,今日怎的这般迟?”   顺平一听这,才反应过来是谁。   楚小主。   哎哟,他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如今殿下身边,多了一个楚小主了。   不过,要问她怎么这般迟,   “小的也不知,估计是起晚了?”   这小主,之前还说要好好伺候的,才几天哟,就偷懒了?   起晚了。也是,娇花向阳而生,估计每天日上三竿才起。   这般想着,慕容拓没说什么,仰头将醒酒汤一饮而下。   又吩咐顺平去挑一个新的瓷碗,要小巧精致的,最好是青瓷,花纹细腻,这样跟她的才像。   既然摔碎了,就给她准备一个新的。   而后慕容拓去了书房。   以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战场上厮杀,难得有这么一段时日静下心来。   平日里一目十行,今日不知怎的有些看不进去。   他抬头望了望窗外。   阳光明媚,红梅花开正好,散在枝头静静绽放。   “顺平,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快午时了。”顺平这次看都没看沙漏,因为他刚刚才答了一次。   殿下今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时辰都问了好几次了。平日里一坐一天都没见问过什么时辰。今日却这般反常。   不对劲。   莫非是饿了?顺平猜想。   “殿下,快午时了,需要传膳吗?”   一把合上书册,慕容拓懒懒的嗯了一声,便没在说话。   看来是真的饿了。顺平赶紧让人传膳。   等摆好了膳食,外面有隐约的说话声,顺平记得这声音,是楚小主身边的丫鬟,叫春妞的。   应是楚小主来了。   他瞧了瞧主子,发现他的脸色比刚刚好些。   “那殿下,小的去喊小主进来?”   慕容拓点了点头,顺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等某人进来布菜。   顺平小跑出去,却没看到楚小主,只有春妞。   春妞是来请假的,“姑娘让奴婢来请两天假。”   “哦。”   顺平点头,回屋,看了殿下一眼。   刚刚就在门口,他俩说的话,主子应该是听见了。   顺平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禀,“殿下,楚小主今日不来。”   慕容拓敛眉,眼神幽幽的,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嗯了一声,又问了一句,   “怎么回事?”   “……蛤?”   “为什么不来?”   顺平愣了一下,“小的……没问。”   “啧。”慕容拓看了他一眼。   顺平听到这声啧,再接收到一个不满的眼神,他有些慌。他这是惹主子生气了?这么些小事,主子之前从来不过问的,何时这么关心了啊?   而且,他看出来了,主子今日的心情,莫名的有些不好。   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啊。   “小的马上去问问!”   “不必了。”慕容拓阻止,吩咐顺平,“布菜。”   顺平松了一口气,主子不追究就好。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响起,越走越近,慕容拓看向门口。   进来的是朱煜,此时金冠束发,白玉腰带扎得紧紧的,整个人显得特别有精神。   进来后,看见慕容拓,朱煜通知他:   “慕容拓,孤打算纳个人进东宫。” 第27章 【入V通告】美人   东宫最近两天有些热闹。   太子朱煜新宠了一位美人。据说之前是司衣局的宫女,在给令嫔娘娘送珍珠头面的路上遇到的,因摔碎了头面被责罚,得了太子怜惜。   太子纳新人,祖制是三年一期。不过若是平常太子看上谁,自然可以纳入东宫。   据说太子拟封那美人为良媛,只等年后上玉牒。   气得东宫旧人不知砸了多少茶杯。   最让人气愤的还是奉茶这日。新人总是要给太子妃敬茶的。   奉茶设在太子妃所在的朝阳殿。   众人都到了,连太子妃都到了,结果那个新封的良媛却迟迟不见人影。   昨晚太子宠幸新人,估计有等头了。   再一个时辰之后。   殿外终于有了动静。   “殿下~”   人还未到,一声殿下娇媚婉转,能把人骨头都酥了。   在场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很快,门口出现暗影,只见一高挑美人娉婷而来,妆容精致,身段妩媚,衣衫单薄得过分了,大雪的天胸前若隐若现,一颦一笑甚是勾人。   美是真美,最重要的是举手投足媚意十足。   瞬间将在场众人给比了下去。   细腰被大掌勾住,太子与美人贴得极近,时不时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只看得到对方。太子竟然也跟着来了。   “殿下,您放开奴家,奴家要给太子妃敬茶呢。”   美人腰肢轻摆,朱煜一个恍神,松了手。   美人姓陈,接过旁边早已准备好的茶,款款走向太子妃。   “娘娘,奴家给您敬茶 。”   这时才回过神的太子也走了过来,继续与那美人难分难舍。   看得东宫旧人满脸黑线。   至于吗?是有多急不可耐?在外面都不知道收敛一下?!   众人将目光移向太子妃,指望着太子妃这个正妃能训斥一下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太子妃慕容拓全程冷眼旁观,倚着凭几对底下二人的亲昵视若无睹。见人来敬茶,他神情备懒的抬了抬手,让顺平接过。   底下的宋咸英简直要气炸了。   她觉得太子妃真是不正常,这个时候,明显这女人是来恶心她们的,却一句话也不说,掀着眼皮看戏一般,仿佛自己是个局外人。   你可是正妃!这都能忍?   面上平静,宋咸英的手心都快被指甲掐出血了。   她看向对面的李梨。   意外的,李梨脸上竟没有过多的情绪。   之前不是经常表哥长表哥短的炫耀情意,今儿个怎么竟一点反应都没?   宋咸英直觉不对。   她多次不经意的打量,发现李梨总是不经意的将手搭在小腹上。   !!!   犹如晴天霹雳,宋咸英顿时想到一种可能。   一时间,震惊,愤怒,惶恐,羡慕种种表情反应在脸上,一闪而过。   失魂落魄般,宋咸英离开的时候,差点踩空了台阶,幸亏旁边的鸳鸯扶着,才不至于在大家面前出丑。   人都道是被那个新来的给气到了,也是,大家心情都不怎么样。   只有宋咸英知道不是。   她在担心,若李梨真的是有身孕,那岂不是真的要压过她了?!   不行,她绝对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今日不是很冷,但天空却飘了雪花。   起先只是偶尔一两片,后来便密密麻麻起来,不像雨那么急,轻飘飘,有些甚至打着卷儿,慢悠悠的往下。   又打了个旋儿,落在了六英殿的偏院。   偏院里有一枝梅。不是红梅,而是不惹眼的黄梅。   枝丫也粗糙无状,大半都已经干枯了。   可即便是这样,上面依然有花瓣在努力绽放,努力在雪色的小院里留下她的颜色。   春妞从屋里出来,将手里的素色围脖给姑娘裹上。   “姑娘,都下雪了怎么还站在外面……这梅花有什么好看的?若是姑娘喜欢,进屋看也是一样的。”窗子正对梅树,可以看见。   宋楚一张小脸冻得通红,鼻子也红了,裹着毛茸茸的兔绒围脖,一双杏眼盈盈若秋水。   她仰着下巴,盯着树上零星的花瓣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有一番挣扎,又似乎只是单纯的欣赏,总之,她叹了一口气。   比之前垂丧的模样要好些,她问春妞,“你那天请的几天假?”   “啥?”   “你那天去朝阳殿请的几天假?”   “两天。”春妞答,“姑娘问这个做什么?姑娘,你还要去朝阳殿吗?”   “……嗯。”宋楚小声答,声音只有自己能听到,“已经第三天了。”   不去怎么办,本来就是自己要去伺候她的。   一路上,宋楚都在自己给自己打气,没什么的,不就是没带她去前殿吗?   前殿那么大,人那么多,若是去了的话,保不齐就冲撞到什么贵人,那她不就完了吗?   嗯,不去是对的。   宋楚如是想。   从六英殿到朝阳殿,宋楚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如今正是黄昏时候,天色有些暗。宋楚今日来,也只是想着来报个道。   她进了垂花门。   守在寝殿外的顺平见了她,愣了一下,   “小主?你今天怎么来了啊?”   “怎么了?顺平你这么惊讶做什么?”宋楚觉得有些奇怪。顺公公的表情,就像她现在不该出现在这里一样。   “我之前只请了两天假,今天是第三天了,所以今天就来伺候娘娘了。”   顺平听了笑了笑,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楚小主直接推门进去了。   顺平囧了脸,不知如何是好。他跟上,脚步有些凌乱,伸手想要阻止,“小主,殿下正在沐浴,你也知道,他沐浴不喜人打扰。”   “沐浴吗?”娘娘之前确实说过不习惯旁边有人。   若是前几天,宋楚估计会候在浴间门口。   但这两天她想了很久,既然伺候娘娘,那自然要足够贴心。   沐浴这种事,她自然要去伺候,这样才能让娘娘感受到无微不至的照顾。   这般想着,宋楚提着绣花裙摆,朝着浴间小跑而去。   快得顺平都没反应过来。   她就已经到了浴间。   “娘娘?”清丽软糯的声音,而后浴间的门被推开。“顺公公说娘娘在沐浴,阿楚想着,”   声音戛然而止,宋楚脚步生生顿住了,她盯着里面,楞在当场。   宽敞的浴间雾气弥漫,慕容拓倚在浴池边,神情慵懒。池边上,一美人跪坐在侧,胸前衣裳微敞,整个人贴得极近。素手搭在他的肩膀往下,半个手掌都已经伸到了衣领里面。   很容易就想到二人刚刚在干什么。   杏眼微颤,宋楚往后踉跄了一步。   那美人见有人闯入,看了过来,而后朝这边娇媚一笑,   “妹妹也是来伺候娘娘的?” 第28章 脱光了沐浴   偏殿浴间, 氤氲着层层水雾。   慕容拓整个人浸在水里,背靠着浴池边假寐,凤眼谋轻瞌, 侧脸冷峻。   他喜静, 平时屋子里静得掉根针都能听见,这会儿更甚。   屋外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由远渐渐及近。不多时, 旁边有风, 有人靠在池边蹲了下来, 紧接着, 肩上有只手靠近, 慢慢的贴了过来。   动作轻缓柔顺,很像近来某个女人那般温温柔柔。   可惜浓郁的脂粉味充斥在鼻尖, 挥之不去,很明显, 不是。那女人身上是特有的清甜香。   慕容拓瞬间睁开眼睛,寒潭般的幽深藏在眼底。   他偏头扫了一眼,   来人长相艳丽, 身材高挑。原来是东宫新来的陈美人。今早还给他敬过茶。   “娘娘, 奴家伺候您沐浴。”声音腻人,又是掐着音儿的,似乎有尾声一样,绕耳朵。   慕容拓上下打量了一眼陈良媛,对于她刚才说来伺候,既没拒绝,也没答应。   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小憩。   陈美人此时大半个身体都已经靠了过去,见太子妃对自己的举动并没有拒绝, 心中一喜。   于是纤纤玉手从对方肩胛向下滑,停在胸膛前衣领处,意图很明显,就是要替太子妃除了衣裳。   沐浴脱衣,再正常不过。   不过正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一道清丽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光听声音都能猜到主人的娇。   “娘娘?……顺公公说娘娘在沐浴,阿楚想着,”   伴随着推门声,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屋子里四目相对,有一瞬间的静,没一点儿声音。   刚刚从外面进来的宋楚,话还没说完就楞在了当场。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里面满是震惊与错愕。   还是跪坐在池边的陈美人首先反应过来,娇媚出声,打破了屋里的静谧。   “妹妹也是来伺候娘娘的吗?”陈良媛并不认识这人,但看品貌,当是东宫的小主。听说太子妃身边有个得宠的,想来就是她了。   “……”   “正巧我也是……不若妹妹,咱们一起?”   听着是她在真诚邀请对方,但声音里透着一丝被打断的不满,但又不是很明显,伴着若有似无的挑衅。   仿佛在说,   听说以前都是你伺候娘娘,如今,换成了我。   宋楚盯着屋子里的二人,脑瓜子嗡嗡的。   特别是那池边上的,红唇张张合合,宋楚知道她在说话,但完全听不到她说的什么,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   娘娘的屋子里,有人,有别人……   直到浴池中的那人也看了过来。   眼神淡淡的,就像那次在外殿第一次见面那样,轻扫过来,透着淡漠和疏离。   好像不认识了一般。   “今日不用你伺候,下去吧。”慕容拓开口,让她回去。   其实是很寻常的语气,低沉如往日一般。   平日里若是无事,或者天色晚了,慕容拓也会对宋楚这样说。让她先回去。   但现在,此时此刻,这话听在宋楚的耳朵里,就变了味。   就是在赶她走。   【不用你伺候,已经有人伺候了,不需要你了…以后也不需要你了。】   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鼻子发酸,宋楚突然觉得自己现在好多余。   就像个不懂事的外人,无知的破坏屋里二人的好事。   牙关紧咬,宋楚忽的转身跑了。   拔腿就跑,没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明明像往常一样慢慢退出去就是了。   但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她现在只想离开这里。   一刻也不想多待。她刚刚有一瞬间,都不能呼吸了。   跑出来的时候与正要进屋的顺平撞了个正着。   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宋楚伸出小手向前猛的一推,就将面前这人给推开了。   完全管不了其他,跑了。   后面有人似乎在说什么,宋楚没心思理会,渐渐的,人声小了,耳边都是呼呼的风声。   大冷的天,风刀割似的。   似乎是跑累了,宋楚的速度慢了下来,胸脯起伏,有些气喘吁吁。   难怪顺公公刚刚一副为难的样子不想她进屋。   原来是这样。   原来已经有人去伺候了。   之前娘娘沐浴的时候,自己要跟着进去伺候,结果娘娘死活就不准。   跟什么似的,就是不准。说什么不习惯旁边有人,那现在就习惯了?   就准了?才认识多久?!自己在东宫这么久都没见过那个女人!   所以是这两天吗她们就搞到一起了?   呜呜呜——   还说什么一起伺候,哪个要一起伺候?才不要一起伺候!   肯定是这几天自己没去,娘娘被人伺候惯了,所以就有了新人。   呜呜呜渣渣!   还骗她,说要带她去前殿,可结果呢,走了,说都不说一声就撇下她走了。   呜呜呜,大坏蛋。   她以后再也不去那朝阳殿了。   不干了!   那太子妃爱谁伺候谁伺候去,反正她不伺候了。   虾着小手,宋楚抹了一把泪,眼泪汪汪的,晶莹的泪珠抹了很快又有,颤巍巍的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   宋楚是哭着回六英殿偏院的,小声哽咽,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所以六英殿里即便有宫女见到她回来,也并没有留意到眼睛红了。   偏院里的春妞也没有注意到。   当时春妞正在一旁整理衣物。新年快到了,除旧迎新,她打算将姑娘的旧衣裳扔了些。以前还未进宫的时候想着多带点,这样即使不发新衣也能凑合。但现在春妞觉得,完全不用,她家姑娘如今得了太子妃照拂,该有的别人不敢怠慢。   知道姑娘回来了,春妞忙活着背对她喊了一声姑娘,于是也没发觉姑娘神色有异。   见姑娘一改往日的习惯,还未洗漱就直接缩在被窝里了,春妞以为是她在朝阳殿太累了,毕竟是去伺候娘娘的。几天没去,活儿肯定多。   所以也就由着她。如今天色稍晚,也到了睡觉的时候了。   等春妞发现异样,是在第二天。   因为姑娘一直到晌午都还躺在床榻上,神色恹恹的。   完全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已经过了午时了。   春妞进屋,打开窗子通风,明亮的光线乘着清风涌来,一瞬间照亮了整个屋子。   银勾将湘妃色床幔两边勾起,柔软床榻上,宋楚蜷在同色的锦被里,一头青丝凌乱的散在枕上,杏眼微睁,偶尔眨一下眼。   显然是醒了的,可就是一直不起。   也不说话,就这样呆呆的裹在被子里。   可把春妞急坏了,担心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问了好几次姑娘也不说。   “姑娘,午时都过了,先起来吃点东西。”   还是没得到回应。   春妞弯腰,伸手贴了贴姑娘的额头,不烫。   那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啊。   宋楚确实醒了,她已经醒了很久了。   但没起。   起了也没用了。   原本以为跟了太子妃之后,自己这辈子便能活下去了。   可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人如今有了更贴心的人照顾了,怕是不会再想起她了,哪里还需要她?   就是还需要,她也不想去了。她才不想跟别人一道伺候。   就这样吧。   不跟就不跟。   反正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有什么害怕的。   大不了就是再痛一次,再落水窒息一次。反正……反正这次春妞还在,到时候肯定会把自己从湖里捞起来的。   不怕。   就是那湖水太冷了,汹涌的冷意直钻骨头。   宋楚不禁打了个冷颤,赶紧裹紧了身上的被子。   这时窗子的方向有风吹来,宋楚微微偏过头,透过窗棱子,看见外面银装素裹,一片白,点缀一两颗黄梅,当是很美的。   但她如今也没什么兴致看了。   “把窗子关上吧春妞,有些冷。我还有些困,想睡会儿。”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啊,你别这样好不好,不要吓奴婢,”春妞很焦急,“你今天一天都恹恹的,也不吃东西。”   听着春妞关切的声音,宋楚眼眶红红的,有眼泪悄悄漫了出来,沁入小枕上。   吃东西有什么用,反正都快死了。   马上就过年了,新年一过,正月里,她就……   呜呜呜。   宋楚心里很难受,闷闷的。   为即将到来的日子,还有些别的原因。至于是什么,她也不清楚,就是闷闷的。   春妞看见姑娘哭,眼睛也跟着红了。姑娘到底是怎么了啊,前几天还好好的,干劲儿十足。就算那天之去朝阳殿扑了个空,心情也不好,但没像现在这样啊,一点生气都没了的样子。   问她她也不说,问多了就红眼睛。   春妞也不敢再问了。   她打算去趟朝阳殿,打听打听姑娘的情况。现在想来,姑娘昨晚回来之后就有些异常了。   关了窗子,春妞出去门打算去朝阳殿,但是路过庭院的时候她被杨嬷嬷叫住了。说清洗殿院人手不够,让她去帮着干了几个时辰。   一直到快要申时才勉强忙完。   等好不容易干完活之后,春妞来不及去朝阳殿,直接回了偏院。   见到姑娘依旧睁着眼睛躺在床榻上,也不知是睡醒了,还是一直没睡。   春妞叹了一口气。   她打算放下床幔,去给姑娘准备点吃的。今天一整天,姑娘都还没吃东西。   这时,外面传来鸳鸯的声音。   是嫡姑娘来了。   宋咸英一进屋,便看到宋楚大白天的躺在榻上,披头散发,神情憔楚,一副病弱西子的模样。   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   “没。”见嫡姐来了,宋楚再怎么不想起也得起来。今天一天她都没吃东西,躺着不觉得,如今想起来,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完全没有力气。   只得借着春妞的手才勉强坐了起来。   就这几下动作,竟是微微的喘。“没什么的,我只是,”   “既然没什么那怎么现在还在床上?”宋咸英打断她的话,她刚刚问话,也不是要听什么理由。   她来,是有事要说。她向来不喜欢浪费时间。   “今日小年,朝阳殿那边要召见东宫女眷。最近你不是同朝阳殿走得近吗?今天去娘娘面前好好表现。太子那边有了新人,你先别去凑,先跟太子妃交好。”   太子那边新得了美人,还是热乎的,宋咸英可不想这个时候让宋楚往太子身边凑。不是比不过,宋楚的容貌有什么比不过?而是觉得没必要,这会儿争什么争,这会儿李梨的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十有八九是有了。青梅竹马的太子如今被个狐狸精迷得昏头转向,她却当没事人一样,走路又慢又稳,性子都温和了几分。   不是有孕是什么?   想到这里,宋咸英脸色很差。   “梨音殿那位有孕了你知不知道?”   宋楚猛的抬眸,杏眼里有些震惊,而后像是认命般的,收回了目光。   李侧妃有孕了,离她被推下湖也不远了吧……果然还是这样,跟上辈子一样。   “你伺机把这件事透漏给太子妃。”宋咸英扪心自问,若她是正室,段不会让个庶子先出来。   宋咸英吩咐完,没有像往常那样听到回答,她朝宋楚看了一眼,见她表情竟然有些排斥,似乎并不想去朝阳殿。   “做什么样子?在朝阳殿那边受气了?”   “……”   “说话,哑巴了吗?”宋咸英训她。   “我不去。”宋楚吸了吸小鼻子,低着头。   “不去什么?……宋楚有本事你再说一遍?”   “我不去。”小手揪着被角,她不看嫡姐,也不说话了。   “你敢不去?我知不知道作为侧妃都不敢不去,你敢?马上给我起来!”   “不去。”宋楚重复这句,小手紧握成拳。   “能耐了你!”宋咸英扬起一只手就要扇过去。   她生气了,太子妃传召,他们这些做侧妃的都不敢不去,她这个庶妹倒好,竟然说不去?谁给的胆子敢不去?平时还好,她这庶妹没名分,可去可不去,今早那新人奉茶就没去。但这次可不行,这次人家朝阳殿点名了要把宋楚带上。   以前那边没召尚且还屁颠屁颠的跑过去,如今,让她去办点事就不去了?   真是欠收拾!宋咸英巴掌落了下去。   一旁的春妞见状,慌忙上前一把抱住了宋楚,挡在她俩中间,   “嫡姑娘放心,姑娘她会去的,一定会去的……嫡姑娘莫打姑娘,姑娘皮薄,打在脸上待会儿大家都看见了……”   宋咸英巴掌留在半空中,听了求饶勉强放下,临走前警告宋楚,“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以前每次见宋楚,宋咸英要不就训几句,要不就骂几句,心里总是舒坦的,但今天却是满腹憋屈无处发,舒畅不起来。   一刻也不想多待,宋咸英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宋楚和春妞二人。   “姑娘,你同嫡姑娘倔什么。”她刚刚吓坏了,以为姑娘又要被了。   宋楚沉默着,牙齿紧咬唇瓣,抹了一把眼泪,她哽咽,“就不去。”   可惜,说不去,宋楚哪里能不去,没得法子。   只得被春妞哄着起来,简单收拾一下,出了门。   朝阳殿依旧同往常一样,偏静。里面风景自然比其他殿要好,但宋楚没心思欣赏这些。   跟着嫡姐,进了外殿殿里。   外殿内,众人都到了。按照在东宫的份位分别被安排在矮案席位上。   太子妃召集大家,是准备应景过小年的。   因为除夕,前朝会宴请全臣,群臣携家眷出席,太子自然会带着太子妃一用去。   所以东宫新年宴,就安排在小年这天。   现在还未到饭点,桌上并没有什么菜肴,大多是些瓜果糕点之类的。   众人兴致不是很高,之前以为来这里会看见太子,个个卯足了劲儿打扮,就盼着能入了殿下的眼。   可刚刚才被告知,太子不来。所以大家也没什么心思争奇斗艳。   倒是相处得异常的和谐了。   磕着瓜子,似是同仇敌忾的一起数落新来的那个良娣。   明明之前个个都互相不对付的几人,现在却仿佛忽然团结了起来。   陈良媛今天也没来,定是狐媚着太子!   “也不知怎么勾缠的。”   “还能怎么勾缠,没见那天露着胸脯?大冬天的也不怕冻坏!”   “哼。”   话到这里,大家脸上都不是很好。   宋咸英并未出声,全程盯着对面的李梨。对方的一举一动,她都解出了多种意思来,脸色又跟着不好。   宋楚站在嫡姐后面。   她在玉牒上没名字,所以在这殿里,并没有她的席位。   垂着头,盯着自己的珍珠鞋,听着众人讨论东宫新来的那个美人。   渐渐的,眼睛有些湿润。   就是那个人,听她们描述,肯定是昨天伺候娘娘的那个。   原来是东宫新来的美人。   难怪。   自古都是这样,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就是那个不受待见的旧人……   宋旧人瘪着小嘴儿,眼眶红了。   “太子妃娘娘驾到——”   伴随着顺平的声音,众人止了声,屋子里安静下来。   起身,恭迎,请安。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是之前经过多次的默契。   宋楚跟着大家行礼,等平身之后,她下意识的抬眸,看了眼坐在主位的太子妃。   锦衣华服,气质斐然,依然那么高高在上,完全是自己无法高攀的。   宋楚移开视线。   无法高攀就不攀,自己在平地是一样的过。   慕容拓从进殿开始,目光就没从宋楚身上移开过。   一身家常襦裙,勾着腰身,芙蓉小脸白嫩,但不知怎的脸色有些苍白,且眼眶微红,一双杏眼里尽是委屈,完全没有之前一见到自己的欢喜神色。   慕容拓微微皱眉。   这是怎么了?   旁边的顺平见主子坐下之后久一直不说话,于是上前轻声提醒。   这么多人看着呢。   慕容拓这才收回视线 。   “今日召大家来,只是应节照例团聚,这是本宫在周国的第一个新年,所以给各位准备了贺礼。”慕容拓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 ,视线又忍不住往某人身上移,“……宋楚,你去将礼物拿来分与众人。”   太子妃此话一出,在场一群人都看向宋侧妃身后的宋楚。   近日都传这宋家妹妹深得太子妃的喜爱,是太子妃面前的第一大红人,比之前的顺公公还得宠些。   据说最开始是在坤明宫受了罚,得了太子妃的怜惜。   如今见娘娘说话都带着宋楚,看来是不假了。   大殿里有一瞬间的安静。   被众人关注的宋楚听到自己的名字,依然低着头没应声。   她有些抗拒。不想听上面那位差遣去拿什么贺礼。她已经决定不去伺候她了。   而且她哪里知道什么贺礼?之前听都没听说过要拿什么东西……怕是吩咐给新人自己弄混了吧?   哼╯^╰宋楚没搭理。   “……宋楚?”宋咸英见身后久久没有回应,转身,瞪向她。   怎么回事!?   见嫡姐给自己使眼色,宋楚这才动了动。   没接话,甚至头都没抬,直接转身朝门口走了。   在场的众人都傻眼了。   看不出这宋楚,平日里乖巧温顺的,没想到还是个脾气大的?连太子妃的面子都敢扶?   众人又偷偷看向上座的太子妃,眼神一直追随着宋楚,竟是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   暗道这宋家的都这样摆脸子了,太子妃竟然没生气?   啧啧,可见平日里是有多受宠。   宋楚不知道殿里众人面面相觑,都在心里猜想她。她刚刚那么做,完全只是小破罐子破着摔。她真的不知道要去拿什么新年贺礼,只是不敢违抗娘娘的话,于是才出了殿作势要去拿。   哪里想到她这举动引来众人侧目。   好在她一出殿,就有宫女领着她去了内殿的库房。   库房有些大,满满一屋子的东西,用旁边小宫女的话说,都是些奇珍异宝。   而贺礼确实是事先准备好了的,一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还有一盘装得满满的金瓜子。   那金瓜子小巧玲珑,看着特别精致,要是之前,宋楚铁定要多看几眼。   不过如今她一个将死之人,也没精力去欣赏这些。   她要做的,就是端这盘金瓜子。其他的有人拿。   等宋楚回到外殿殿里的时候,大殿空旷,除了站在殿中的太子妃,一个人都没了。   宋楚四处瞧了瞧,面上有些疑惑。   门口的顺平在旁边小声解释,“殿下刚刚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回去了。到时候将贺礼送到各殿就是了。”   哦。   宋楚心里哦了一声,然后把手里的东西推给顺公公,转身要走。   全程没有跟某人打招呼。   小脸色摆得很到位。   不过她还没走几步,后领子就被人从后面逮住,提溜了起来。   “走什么?”熟悉的清冷声音在背后响起,带着冷冽的冷松香。   宋楚下意识的扑腾起来。   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身子软绵绵的,手也没有力气,完全不是某人的对手。   “放开我!”像只被惹急了然后超生气的小猫儿,浑身雪白的毛毛炸开,甚至伸出爪爪使劲儿挠了一下。   “放开!渣渣。”不过爪子是爪子,可惜不锋利,就像是个毛茸茸的小肉垫儿。   “……渣渣?”被肉垫儿挠了一下的慕容拓,有些意味深长的重复这个词。   他从小习武,臂力惊人。提溜着宋楚直接转了个面,让她正好面对着自己,这女人,总是有些稀奇的想法,让人迷惑且好奇。   慕容拓问她,“什么意思?嗯?”   声音温润,如清风。   “你管不着是什么意思,放开我!”面对着面,宋楚想推开他,抵着他肩膀的手却被一双大掌整个儿钳住。   “闹什么?”   这次是轻斥,有些严厉,   ……被凶了。   宋楚稍停了一瞬。   而后犹如火山突然爆发,再也忍不住了,她一股脑的凶了回去!   “放开我你个渣渣!我现在不干了,不伺候你了,放开!”胸脯微喘,脸上不知是因为吼的声音太大还是因为生气,泛着红。   对,不伺候了。所以这个人没理由这样箍着她。   以前自己乖巧听话,那是因为她想着要好好跟她的,但是现在,自己早就已经决定,不干了!   “在说什么胡话?”   “我不干了!不伺候了!”   慕容拓微楞,凤眸微眯,沉了脸。   这几天说不来就不来,如今好不容易来了,却说不伺候了?   不伺候他,那要去伺候谁?   哼。   慕容拓轻哼,“你说不伺候就不伺候?本宫告诉你,虽然一开始是你说要伺候,但你既然伺候了,那就不是你想结束就结束!”   “我就不伺候呜呜呜王八蛋你凶我。”宋楚糯糯的骂。她被眼前这个人面无表情的样子吓到了。   杏眼更是泪汪汪的,透着一股子委屈巴巴的眸色。“反正你都有人伺候了呜呜呜。”虾着小手抹眼泪,像极了受委屈的小媳妇儿。   慕容拓眉心皱了皱。   哭了。   他凶她?   他哪里凶她了?他刚刚只是说话声音大了一些而已。   怎么就成了凶她?   二人暂时僵持了一瞬。   在这一瞬,慕容拓回想了一下刚刚女人说的话,恍然大悟,他似乎找到了女人态度反常的根源。   应是昨天晚上的事情。   要是别人,慕容拓觉得那件事过了就过了,没有再提起的必要。   但面对这个女人,   莫名的,他觉得自己有些话要说。   不然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昨天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宋楚这只小猫咪,又炸了,“什么不是?不是哪样?我都看到了!她,她伺候你沐浴!你都不准我跟着你去浴间的,你准她去,你还脱光了沐浴!呜呜呜混蛋你放开我,”   小脸因为气鼓鼓,涨得绯红,挣脱不了双手,宋楚眼泪汪汪瞪着他,小嘴儿一瘪,“讨厌你!”   慕容拓眉心都没舒展过,听她说讨厌自己,心里莫名的不爽。   宽厚的大掌扣住杨柳细腰,他把女人箍在怀里不让动。   “闹够了吗?”   “没有!你放开,反正你已经新得了个伺候你的人了,哪里还用得着我?我告诉你,我也不稀罕!放开!还说什么不习惯旁边有人,脱光了衣服在她面前你就很习惯!大坏蛋。”   又被骂了。   面对她,慕容拓如今已经没了脾气。   “越说越离谱!”他矢口否认。又想到刚刚她说自己凶她,于是又不自觉把声音放缓了。   “你说就说,哪里兴这样歪曲事实的?谁脱光了?当时我衣服裹得紧紧的,你莫要污蔑本宫!”   “……”犹如高昂的古筝突然戛然而止。   刚刚还气焰嚣张的某人,听到这里 ,肉眼可见的熄了。   娘娘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脱吗?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也不是?!”   宋楚当真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屋子里雾气弥漫,她的注意力都在那位美人身上,倒确实没有注意到娘娘穿衣服没。   她刚刚之所以这么说,只是觉得,既然是沐浴,哪有不脱衣服的道理?   如今仔细回想,似乎好像是穿着衣服来着,那个美人手指还在他胸前衣领处。   原来真是穿了的……   宋楚不说话了,安静得很。   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   “……那,那你们两个人在屋子里!你们孤男寡女,不是,孤女寡,哎呀我也搞不懂了,反正就是你们两个独处一室!”   宋楚脑袋瓜这时候理清楚了,她在计较什么。   趁着她不在,娘娘竟然与别的女人独处一室!生气,超级生气。   “谁跟你说只两个人?”   “……?”   宋楚抬眸瞅他,一双杏眼里半信半疑,“还有其他人吗?”   “自然。”   宋楚不信,嘟囔了一句骗子。   当她傻吗当时屋子里有几个人都没看清?还说自己歪曲事实,她觉得,是娘娘在歪曲事实。   “哎哟是真的!”门口的顺平云里雾里的听到现在,可算是听明白了重点在哪里。   刚刚见二人无缘无故竟然吵起来了,真的是替楚小主捏了一把汗。   要是之前,有人敢像她这样数落主子,怕是还没开口就被拖了下去。   哪里还能像小主这样站在这里叭叭叭?小主也是,平日里温顺得像小猫儿一样,现如今,却是急红了眼要咬人的兔子。   这个叭叭叭,那个又解释得不清不楚的。   顺平急啊。   他怕小主还是不相信,于是决定出言帮主子解释,   “小主哟,是真的,屋子里可多人了,那个女人是个细作,杀了原身顶替入宫,咱们昨晚正在抓细作啊。可危险了。”顺平省略了一些,说完,怕小主还是不信,于是擅自做主朝着房梁嚎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还没嚎完,瞬时,屋子里就多了几个黑影。   吓得宋楚本能的往旁边钻。   怀里突然拱进来一个娇软的身子,慕容拓微愣。下意识的伸手环住,觉察到女人在微微颤抖,他安抚的拍了拍。   动作有些僵硬,毕竟第一次做这事。   等过了好一会儿,见屋子里始终没有动静,宋楚才敢悄悄抬起头。   被扎实的手臂环着,宋楚没有刚刚那么害怕了。   透过娘娘的肩膀,她看见落地的几人站成一排,一身黑衣,高大,面无表情。   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   “这,这个……?”小手紧紧揪着娘娘的衣袖。   “看吧,小主,这些人昨天可都在屋子里呢。”顺平一一介绍,“这是青一,这个是青三,青二在宫外。这个是青四。”   宋楚秀眉微蹙。   她看了看他们,是影卫。宋楚知道这个,皇家,甚至世家,为了保障自身的安全,都会培养影卫。娘娘作为景国公主,自然应该也有。   既然动用了影卫……所以昨天,她们真的在抓细作?   那她真的冤枉娘娘了?   宋楚抬眸看了看娘娘。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在娘娘怀里。   宋楚小手抵着对方肩膀一推,扭扭捏捏远离了些。   怀里一下子没了温香软玉,慕容拓薄唇抿唇。   “过来。”   宋楚瞅了眼娘娘,没过去。   杵在原地,她有些不知所措。倒不是之前在浴室那种多余的感觉,而是有些闹了一场话的尴尬。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她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   不过她又替自己辩解,   就算是这样,这件事她误会了娘娘,……那没等她自己一个人走了的事呢?   “不是渣渣,那也是骗子!”宋楚翻旧账。   “嗯?”   慕容拓视线一直噙着她。见她小脸上的表情很是精彩。   “那天你说了要带我去大殿的。”宋楚又委屈了。“然后你自己走了,没等我。”   她那天在寒风里等了好久,回去都病了,喝了好几碗姜汤才好。   慕容拓听了,肃着脸,“不是让顺平去通知你,不用来了吗?”   宋楚偏着头看他。   “那天朱煜突然来找本宫,说是要先去皇后的坤明宫,所以本宫想着就先不带你,然后让顺平去通知,顺平你没通知?”   慕容拓看向顺平,眼神微眯。   顺平听着听着苦了脸,赶紧解释,   “殿下,小的当时遣了个宫女的,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这都是些什么事哦,事情怎么变成这个了,他那天明明还叮嘱那宫女一定要去朝阳殿传话的。   他出去揪出了那个传话的宫女。   宫女扑通一双跪在地上,“娘娘明鉴,奴婢那天去传话了的,顺公公让奴婢去六英殿传话,奴婢就到了六英殿,与一个叫鸳鸯的宫女说的,当时她还保证一定会将话到的。娘娘如果不信,可以唤那个叫鸳鸯的宫女来。”   这样一听,真相大白。原来是顺平说给六英殿的传话,本意是给六英殿的楚小主传话,但宫女认为给六英殿的任何一人传话就可以了,于是就跟殿里的鸳鸯说了。   鸳鸯是宋咸英的贴身丫鬟,一直瞧不上偏院,若是这样,估计是故意压着没有通传。   所以事情原来是这样啊?娘娘并不是故意不等她的,而且还让人传话了。   宋楚囧着一张小脸。   瞧向娘娘,撞在他一双深邃的凤眼,忙撇开视线。   她在计较这些做什么嘛。   慕容拓挥手让一众人出去。   顺平怕主子怪自己,溜得比谁都快。   屋子里现在只剩下他们二人。   慕容拓朝女人走了过去,盯着她瞧了一会儿。这会儿倒像是被水滋润过的小白菜,又精神了起来。   他伸手,手指修长秀气,这次倒没有掐下巴了,而是扯住了女人莹白的小嫩脸。   “小东西脾气倒是倔。”   宋楚任他扯着。   力道不重,她也没在意,就是觉得自己现在好丢脸哦。   小脸滑嫩,皮薄,稍一用力就红了,慕容拓松开一点。   “所以这几天因为这没来伺候?”   宋楚瘪着小嘴儿不说话。   不说那件事,就说昨天的,   “若真的有别人伺候,你还委屈了不成?”   “反正,就是不行。”宋楚一时口快接了嘴儿。因为刚刚知道娘娘并没有抛弃自己有了别人,所以身心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宋楚又大了小胆儿敢跟某人呛了,嘟囔的补了一句,   “有她没妾身,有妾身没她。”   “像你这么说,这朝阳殿就不该有别人了?你一个人忙得过来?娇娇弱弱的……平日里跟顺平不是相处得很好? ”   “那又不一样。”宋楚糯了一句。   “哪里不一样?”慕容拓反问。   对啊,哪里不一样?宋楚反应了好一会儿。自己这是在闹什么哦?就算有新的人伺候娘娘,那也跟自己没关系啊,那也是多一个人伺候殿下啊,她委屈做什么?   她怎么会觉得委屈呢?   明明之前还主动跟顺平说要一起伺候殿下来着的。   小嫩手抓了抓头发,有些想不通。   但直觉还是觉得不一样。   “顺公公,顺公公他本来就是伺候在娘娘身边的人,当然可以一起了。而且顺公公跟我又不一样,娘娘要是觉得人手不够,还可以调十个八个小公公来啊……反正就是,她不得行!”宋楚说完,小脸倔着又补了一句,强调,“其他小宫女也不行。”   “哼,看不出你竟是这般霸道。”这次换慕容拓转过身,不搭理人了。   只留给宋楚一个清贵孤高的背影。   这是生气了?   宋楚小脸皱成了包子,眼睁睁瞧着娘娘背对着自己,还出了殿。   跟刚刚的自己很像。就像是在学刚刚到她一样。   娘娘这是,打算不搭理自己了?   慕容拓出了外殿,稍稍侧身,余光看见屋里的某人,一副懊恼的小模样,唇角勾了勾。   小东西。   他打算晾她一会儿,不然她以后还不得翻了天?   这时顺平迎了上来,脸上是少有的凝重,一看就有事。他上前,在主子身边小声说了几句。   声音只二人能听到。   慕容拓听了,脸上的表情淡了几分。他冷笑了一下,有些不耐。   不过还是由着顺平领着他,去了内殿的某间屋子。   屋子里面十分黑暗,本来就只有一扇窗子,如今被几根木头焊死了,这样就导致屋内没什么光线。   慕容拓让人点了烛灯。   灯光下,陈美人发丝混着血污,脸色灿白,没有了之前的鲜亮。   见到来人,陈美人打起精神,对着他勾唇一笑,   “你来了,皇兄。” 第29章 周女怎么了?   “你来了, 皇兄?”   陈蝶双手被绑,有些狼狈,但她丝毫没有被抓的惊慌, 盯着慕容拓瞧。   她叫他皇兄, 叫得心安理得,仿佛慕容拓真的是她的皇兄。   慕容拓刚刚有些不耐, 不过进了屋之后, 观她神色似乎真的有事要说, 勉强收敛了些。   站在不远处, 等她开口。   旁边顺平刚刚听这女的叫主子皇兄, 膈应得很。当了几天公主, 真当自己就是了吗?他上前,一掌打在她肩膀上, 恶狠狠的道:“老实点!”   这时的顺平,可不是平时笑眯眯的顺公公, 他跟着主子穿梭在军营多年,早就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   “有话就说!”   “急什么?”陈蝶瞪了一眼顺平, 而后看向慕容拓, 却是对顺平说道, “你家主子都没着急。”   她顿了顿,这才与慕容拓说道:   “奴家找殿下来,是想与殿下做交易的。”   慕容拓听了,嗤了一声,似乎觉得她在说什么可笑的事,   “陈蝶,朝阳的侍女,在和亲路上李代桃僵……不过可惜, 半路遇到周国刺客,投河保了命。这般背主之人,你觉得本宫会同你做交易?”   陈蝶的眼神闪了闪。她倒是一时忘了,就差一点,她就成了大周的太子妃。   就差那么一点。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奴家也只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而已,有什么错?”   “慕容宇教你这么说的?”   陈蝶的脸色刷的一下白了。若只是叛主,依着九皇子不爱管闲事的性子,还有几分放了她的希望,若是连她是三殿下派来的都知道了,威胁到他,他必定不会放了自己。   “九殿下……可否放奴婢一条生路?”陈蝶脸上再没了之前的轻松,“之前传递的消息,也被截获,并没有传递出去。殿下并没有损失什么。”   “放了你,于本宫何益?”   “只要殿下愿意放了奴婢,奴婢愿意为殿下效力……慕容宇多疑,但他一直认为奴婢对他死心塌地,不会起疑。他到现在还以为,周国的太子妃是奴婢。”   在被慕容宇推出来的那一刻,陈蝶就死心了,自己在那人心里,什么都不是。   既然这样,那她还巴着那人做什么?既然入了周国东宫,以后自然要在周宫好好活,才不枉跋山涉水来到这。   九殿下迟早要回景国,到时候必定假死,太子妃一死,那不是在慕容宇眼里她就死了,如此以来,她就可以摆脱细作的身份,堂堂正正的在周宫了。   现在的良媛,以后的贵妃,甚至皇后,自有她的路可以走。   陈蝶看向慕容拓,“奴婢被慕容宇哄着,喂了断子药,这一生所求不过摆脱他,若是能让他死,再好不过。”   朱煜接到他新宠的美人被慕容拓扣住的消息,火急火燎的从南殿赶来。看到美人一身是伤,顿时怒火中烧,连平时的仪度都没了。   “慕容拓!你特么有毛病是不是?孤的女人哪里惹到你了?你竟然这样对她?!你看看,都被伤成怎么样了?”   “殿下呜呜呜。”陈蝶掩面而泣,虚弱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幸好被朱煜接住,靠着他勉强支撑着,“殿下,奴家刚来东宫,只是想来讨好太子妃,可,可太子妃却打我……”   美人垂泪,朱煜怒意更甚,试要让慕容拓给个说法。   朱煜为什么这么生气?因为慕容拓在他眼皮子底下把人扣了,竟然没有半点风声。   他从昨晚知道人失踪,直到今天早上才查清人在朝阳殿。   他找人的时候,总有一丝线索诱着他,又总差那么一步,绕了好大的圈子。   他觉得,这是慕容拓在戏耍他。   面对朱煜的盛怒,慕容拓冷眼看着,轻飘飘的回,“本宫不喜旁人伺候。”   意思就是,不喜旁人来,她还来,那就怪不得本宫。   “不喜你就把她打成这样?”朱煜差点跳起来,要不是被周围人拦着,他都要怼过去了。   被拦到殿门口,朱煜气不过,“什么毒妇妒妇”的张口就来,据后来大家传的,那声音整个东宫都听到了。   太子大骂太子妃毒妇,不容人,小肚鸡肠,不配做太子妃云云,大有为了个良媛要与太子妃决裂,据说连皇后娘娘都惊动了。   这是后事,按下不表。   只说现在。   庭院里的动静太大,在殿里的宋楚自然听到了。   她小跑出来,只看到太子一行人离去的背影,骂骂咧咧的,还有旁边一言不发的太子妃。   宋楚盯着前面,又偏头瞧了瞧娘娘,小脸委屈着,好像太子骂的不是太子妃,而是她。   小手轻轻拽住旁边的紫锻衣袖,   “娘娘,太子太过分了。”   她虽然不知道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但想想就知道,肯定是娘娘告诉太子那人是细作,但太子不信,反而骂娘娘不大度,不容人。   受宠的新人被不受宠的太子妃说成是细作,虽然听着是有点污蔑的意思,但娘娘哪里是那种人?   宋楚是相信娘娘的,娘娘说是细作,那就是细作。   所以太子太过分了。   慕容拓看向旁边的女人,蹙着秀眉一副要哭了的模样。   他伸手,捂住了女人的耳朵。   慕容拓比宋楚高一个头,此时,微微低着头,幽深的眸色里,全是她。   耳朵被大掌捂住,宋楚听不到外面的骂声,她仰着下巴,只听见了娘娘在说,   “傻。”   澄澈的杏眼眨了一下,才不傻,娘娘才傻,都这样了,还在维护太子。   *   小年已过。   民间从这时候起就开始休市,家家户户贴春联,清扫房屋,穿新衣,准备迎新年了。   宫里,别的宫殿不知道,但朝阳殿却是热热闹闹的。   前几天大扫除了一次,如今整个宫殿焕然一新。在暖暖的阳光下,窗明几净,看着就让人心情开阔。   常秦从外面来,他刚刚去了蒹葭殿,给陈良媛探了脉,过来回话,顺便请平安脉的。   几天不见,常秦都快不认识这个地方了。   大门一对春联,娟秀小字,齐齐整整。内殿窗子上贴着窗花剪纸。院子里到处都是小灯笼红辣椒的,很有过年的意味儿。   知道的是东宫的朝阳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民间的哪个宅邸。   此时内殿庭里,一大群宫女太监围在一颗红梅树下。那梅树高大,枝丫繁茂,树干上搭了一个木梯,木梯上,一女子正小心翼翼的挂红灯笼。   身姿绰约,雪肤花貌。在红梅树中,衣袂飘飘,晃眼看还以为是红梅仙子一般,惹人眼。   中途不知是脚下没踩稳,还是木梯颤了颤,引得底下一群人万分紧张,惊呼着一拥而上扶稳木梯。   你一句我一句,   “姑娘你快下来,那么高的地方。”   “对哟小主,当心摔了。这些让奴婢来就可以了。”   “对啊,快下来呀小主。”   这般吵吵闹闹,却没人上前去制止。   若是在别的宫别的殿,这样也没什么。但是在一直安静的朝阳殿,就显得有些不同寻常了。   常秦皱眉,   “那人是谁?”他问顺平。   顺平顺着常先生的视线看了过去,是楚小主正在挂灯笼,   “没谁,就一个小宫女。”   “你当我瞎吗顺平?”常秦黑了脸,指着那边,“那人锦衣玉颜,在这里吵闹却没人管,可见是有人纵容,你跟我说只是宫女?”   顺平笑了笑,他刚刚也只是随口一说。小主确实不像宫女。   “那是楚小主。”   什么小主不小主的,常秦没兴趣知道,他问,   “怎么让个陌生人接近殿下?”   朝阳殿看似守卫松散,内里其实很严,寻常进出的,都是之前调查过,知根知底 ,如今却突然冒出一个楚小主。   “楚小主身世清白着呢,她来伺候殿下。”虽然小主她总是有些不会做,让伺候吃饭,直接自己先吃了,让端个茶递个水,能把自己袖子给弄湿了。笨得哟。   但她可不是来做那些粗活的。他是来伺候主子的。   “伺候,你们不会伺候吗?”言下之意就是,干嘛让个外人来伺候?   “常先生,你莫要懂装不懂!”这种事,作为男的,刚刚那么说哪里有不懂的?   非要他把话说得那么透吗?他说伺候,那是委婉的表达,实际就是主子屋里人的意思。   还揪着问甚?   常秦自然是懂。但他在意的可不是这些。   “如今殿下避在这里,是为了养病,你这般自作主张,安排个女人在殿下身边,想过后果没有?”   听着数落,顺利掏了掏耳朵。   “常先生,殿下对这事,可没说什么。”   不仅没说什么,顺平觉得,虽然最开始有些不满,但如今真香了。“当时把你拽来给把脉的,就是她。”   “是她?”那天他根本没看清人长相,只知道是个女的,却没想到是她?   常秦盯着那边,好半天才哼了一句,   “莫要误了大事。”   “奴才只负责殿下的饮食起居,只知道自从楚小主来了之后,殿下心情开阔了些。那楚小主身家清白,长相绝美,服侍殿下再好不过。奴才不懂常先生在计较什么?”   “计较什么?你说我计较什么?她是周人!”   “周人怎么了?又不是北狄那般兵戎相见的异族?常先生博学多识,不知道周国和景国几百年前是一家吗?”顺平为了主子的幸福,据理力争。这些个老学究老顽固,懂什么哦?   “我不与你争,殿下弱冠多年,有女人无可厚非,但现在可不是搞这些的时候。你让一个周人知道殿下的身份,这合适吗?”   常秦眼神示意,   殿下是男人的这事,能随随便便告诉个周女吗?   “没有,小主暂时不知道。”据他观察,小主应该是还不知道主子是男人。“再说了,就是知道了又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常秦吹胡子瞪眼,“算了算了,我不跟你说,跟你也说不清楚。你自去提醒殿下!”常秦有些生气,他脾气怪,一生气就不会给人诊脉,转身走了。   顺平留在原地。   提醒?提醒什么?他觉得小主和主子很配,很合适,不需要提醒。   宋楚忙完了梅树的装扮,踩着梯子顺利下地。前几天她有些染了风寒的症状,好在及时喝了姜汤,所以现在头不晕了,腿不软了,整个人很精神。   见时间还早,且今日难得是个艳阳天,于是宋楚觉得又有事情忙了。   她噔噔噔的跑进寝殿旁边的书房。来到娘娘身边,有些话要说,但看见娘娘正专心着,又不好打扰。   悄咪咪站在旁边。   慕容拓正在看周国的與图,周国多山地,景国多平原,两国划江而治。景国有北狄要防,周国有南蛮要御,但似乎他们在南蛮的事上并没有用武力镇压,而是选择通商通婚。   不费一兵一卒,就能与南蛮共处。   将與图合上,慕容拓看向宋楚,刚进来时他就发现了,一直站着也不说话。   “有话就说。”   宋楚见他看完了,笑眯眯,“今日天气好,阿楚打算将书房里的书册都拿出去晒晒。一个冬都没晒过呢。”   慕容拓扫了眼架子上的古籍,又瞧了瞧外面,阳光正好。   虽然阳光正好,但慕容拓觉得完全没必要。   不过既然她想搬的话,由着她就是了。   阿楚见娘娘久久不说话,那就是默认了。这段时间她已经摸清了习性。娘娘看着性子清冷,但其实很好说话的。   于是让顺公公领着一众人进来配合,似乎要将整个书房里的东西都搬空。   哼哧哼哧,有些费劲。   她今日穿的是大袖襦裙,袖子异常的大,好看是好看,就是做起事情来有些束手束脚。   宋楚又越干越起劲儿,她觉得这大袖特别碍事,于是干脆袖子一捞,用披帛给束缚住了。今日配的披帛是锦缎材质的,轻盈可折,不费劲儿。   于是衣袖被推到手肘,露出一截子小臂,白晃晃一片。   慕容拓隔着窗棱子一眼从人群中看到,有些迷了眼,而后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沉了下来。   他将女人叫了进来。表情有些严肃。   “不是说你们周国女子端庄芳仪,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嗯?”宋楚顺着娘娘视线低头,瞧了瞧自己,“阿楚什么样子啊?”   她有些茫然。看向娘娘,想让他讲清楚,但娘娘不说话了。肃着脸,这时倒是像真正的主母了。   她反应了一会儿。见娘娘一直盯着自己的手臂,她稍稍抬手,不确定的问,“这个?”   抿着薄唇,慕容拓默认。   宋楚囧,   “这个就是这样的,周国衣裳不是大多宽袖吗?这样双手不灵活,然后每次干活的时候,就把衣袖捞起来束缚住就可以啦。娘娘你看,是不是灵活多了?”宋楚举着白嫩的双手在娘娘面前晃了晃。   娘娘是景国人,景衣是窄袖,应该不知道这些。   慕容拓盯着瞧了一会儿,评价道:   “衣不蔽体,有碍观瞻。”   “不是啊,这就是这样的。哪里有衣不蔽体?娘娘你别看那些书,有些书上乱说的。什么要裹得严实否则丢了夫家的脸。哪有这样的啊?……再说了,这是内院,又没有别人,不会丢太子的脸。”宋楚委婉提醒。   一听太子两个字,慕容拓当即冷了脸。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来打消女人张口闭口就提到太子的习惯,让她认清现实。   “做什么都是太子?”   “……嗯?”宋楚看向娘娘,“娘娘在说什么。”   “皇室玉牒上没有你的名字。”   “……嗯。”   “你知道?”这让慕容拓有些意外,他以为女人不知道这件事。   “嗯。”宋楚之前听说过。她其实对此也不是很在意,没有就没有,没有更好。   没上玉牒的话,若是哪天得了机会还能出宫呢。   “既然知道,那就应该明白,你未上玉牒,便与太子殿下无关。”   “啊?可,可是……”她是陪嫁媵妾啊,媵妾不都是太子的女人吗?   “没有可是,以后哪里兴这样巴巴的提太子?”得让她断了这念想。   娘娘沉着脸,宋楚直觉娘娘在生气,但又不知道在气什么?   气她不该提太子?   也是,娘娘与太子一直不合来着。既然她跟了娘娘,那定是要站在娘娘这边的。   “嗯!以后都不提太子了……那,那不会丢娘娘的脸?”宋楚接过之前的话题。   慕容拓神色稍微缓了一些,   “那也,”他想说大可不必,不过,看女人这么诚心的份上,慕容拓话到嘴边,又改了,   “未尝不可。”   不会丢娘娘的脸,   那也未尝不可这样说。   慕容拓边说边伸手,不由分说的解了女人手上打着结的披帛,扔在一边。   没了束缚,衣袖重新覆上小臂,慕容拓捞过小手,将褶皱的衣袖抚平。   柔若无骨,慕容拓有些松不开,拇指慢慢摩挲过手心。   宋楚小手任由娘娘牵着。   见娘娘把她的衣袖给弄平整了,宋楚嘟囔了一句,“这样干活不方便。”   “那就不干,整天在忙些什么?那些事自有人去干。”   当然要干啊,她还要在娘娘面前表初心呢。   虽然她也没干什么就是了。   她反抗,话题飘远了。   “……可是热。”意思就是这样有些热。屋子里有地暖,外面有大太阳,她又干得热火朝天的,捞起袖子凉快些。   “大冷的的天,热什么热?你看看你自己的手,这么凉,哪里热?”慕容拓轻斥。   宋楚瘪着小嘴,不说话了。   本来就热。 第30章 楚兔兔快跑!   这几天天气很好。   阳光从雕花的窗子扑进来, 撒在窗旁的翘头矮案上。   窄口的白瓷瓶小巧精致,里面的寒梅花瓣散着冷香。   最近太子妃的寝殿变了些样儿。不说其他,就说矮案这边, 因为是矮脚家什, 于是宋楚弄了几个超厚实的软垫,外面还用提花缎包着, 看着特别秀气。   矮案旁, 宋楚蜷坐在软垫上, 因为屋里有地暖, 她只着单薄的绯色衣裳, 珠钗未戴, 只一根同色系的发带固定发髻,露出素净的小脸, 整个人看着如清晨的露珠,干净澄澈。   此时她正在专心致志的绣荷包。之前答应给娘娘绣图腾, 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没赶上,娘娘已经给皇后另备了礼物。   不需要绣了。所以她就想着给娘娘绣几个景国特色的荷包, 打赏用的。   图案繁复, 线条鲜艳, 在白嫩的小手衬托下,异常的娟秀和谐。   从太医院回来的慕容拓,倚在门口不知看了多久。   等宋楚觉察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看见来人,杏眼里顿时聚起笑意。   “娘娘回来了?”她放下荷包,起身来到娘娘面前,给她解了外面的大氅,又端来一盆温热水, 等娘娘清洗了手之后,又去旁边架子上拿了件家常衣裳。   一切都很自然而娴熟,且温温柔柔的。   点着脚尖,伸出小手,宋楚给娘娘解衣领扣。不过可能是衣领扣是景衣特有的,她第一次接触,反正没第一时间解开。还捣鼓了许久。   咋回事啊这?   宋楚有些窘。   她抬眸瞧了瞧娘娘,对方幽深的凤眼里藏了些笑意,宋楚觉得娘娘肯定在笑话她。   果然,   “这就是你说的什么都会?”   因为隔得近,眼睫弯弯翘翘看得分明,因为自己的一句话,颤得厉害。   慕容拓心情不错。   宋楚要哭了。她觉得自己好丢脸哦,她再也不说自己什么都会了。   也不知娘娘会不会觉得她之前在吹牛。   “殿下,小主这是第一次给人解衣呢,所以有些手生。”旁边的顺平说道,他将第一次几个字咬得有些重。而后又笑眯眯与小主说,“待会儿殿下要去前殿,就先不换衣裳了。”   他本来是想帮小主解围的,免了二人的尴尬,哪只他说完之后,竟被主子斜着眼睛横了一眼。   那眼神,好像在说他多事?   嘤嘤嘤,他走就是了。   “娘娘这就要去前殿了吗?”   “嗯,今日除夕,必须早点去。 ”慕容拓答,见她主动提起这个,微忖,   “你想去?”   宋楚摇头。   “不想啊。”   宴请群臣那种大场面,她还是不要去了。之前那次之所以想去,是图个新鲜想凑热闹。不过后来她便想着,宫中是非多,她还是不要去凑热闹了,只安心待在东宫,有太子妃罩着,就很好啦。   慕容拓对此不置一词。   虽然这么问,但他也没打算带她去,到时候场面太杂,他要找魏眙和陆正使说点事,顾不上她。她一个无品阶的后宫女,保不齐就被人看上了。   再说,朱煜到时候也在。   莫名的,慕容拓不想让朱煜看见宋楚。   既然一开始就没上玉牒,那以后也没必要上了。   慕容拓回来也没多久,就又准备出门了。   不过在出屋子的那一刻,他被宋楚拽住了手腕。   “……嗯?”   慕容拓看了眼袖角的小嫩手,而后顺着小手看向宋楚,“又想去了?”   若真的很想去,也不是不可,到时候就让青一看着点。之前答应过她,没去成,这次正好补上。想到这里,慕容拓正要松口答应,却见女人摇了摇头。   宋楚自然不是想去。   她盯着娘娘的脸瞧了一会儿,小脸渐渐皱成了包子。   “不行,娘娘,这样不行,你这样都看不清本来样貌了。”   娘娘一身窄袖朱红正装,头顶金步摇,金光闪闪,脸上浓妆艳抹,整个人有种凌厉的压迫感。平日里的妆容已经很浓了,今日起码又涂厚了几层。   这样不行。   她拽住娘娘的手往屋里拖,“娘娘,来,妾身给你重新画一个,周国讲究淡雅端庄,柔和温婉,妆容都是淡淡的,你这般浓妆艳抹,不合适。”   慕容拓站着没动。   宋楚力气小,拖不动。“走呀娘娘,妾给你画一个像妾身这样的淡妆。”   淡妆?   慕容拓垂眸,盯着某人红润润的唇瓣,娇艳如瓷瓶里的红梅花瓣,诱人。   忽然伸手,靠近,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女人的唇瓣。软软的,带着一丝温热。   他用手指压了压。   这时小嘴儿微张贝齿轻咬,慕容拓有一瞬间的僵。   被她咬住的指尖有些酥麻,过心脏,迅速传遍全身。   他险些没站稳。   宋楚松开自己的牙齿,她忪怔着抬眸看着娘娘。   刚刚有略带薄茧的指腹划过,有一丝粗糙,还有一丝异样的感觉,让她下意识的张嘴咬住。   “怎么了?”她问。   慕容拓压下心里的异样。   “你这个不是。”   他刚刚以为会擦下朱红口脂,却没有。   宋楚反应了一瞬才明白娘娘在干什么,她笑了笑,“妾这是淡妆呀,没有抹口脂的。”以前有抹一层玫瑰蜜脂,但今日没有。   “有些红。”慕容拓盯着没移开眼。   以为涂了口脂。那是浓妆。   “红吗?这个是本来的颜色呢。”宋楚想说自己要是抹上朱红口脂的话,会更红。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等日后涂给娘娘看,超红的。”   宋楚说着又要拖娘娘进屋。   但这次被慕容拓直接拒绝了。   “不用,”   慕容拓唇薄,高鼻梁深眼窝,侧脸线条硬朗,若是不化妆或者淡妆,自有一番男子英气。   而若是描了眉黛,抹上口脂,盖住不像女子的地方,一双周国人特征的漂亮凤眼,让他整张脸精致又漂亮。   美得雌雄莫辨。   所以他是故意浓妆的。但这个自然不会同女人讲。   只推说自己不喜。   宋楚有些为难,   “可太子喜欢淡妆啊。娘娘您见过李侧妃叭?清丽脱俗,那是太子的青梅竹马,全建邺都知道的,所以东宫的人都知道太子喜欢淡妆。你这一脸浓妆去参宴,到时候他见了又会不喜了。”   本来两人的关系都不好,这要是因为妆容的问题又遭了嫌隙,那就更不好了。   宋楚到现在,还想着娘娘夫妻能够和睦。   “本宫要他喜做什么?本宫自己欢喜即可。”慕容拓坚持。   “……”   宋楚有些愁,“那,好吧。”   难道之前自己想错了,娘娘根本不屑太子的喜爱?   想到这里,娘娘在宋楚心中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呐。   也对,做什么要喜欢一个女人如云的男人?渣渣男人。娘娘贵为公主,身份尊贵,不比那太子差,自己独美岂不是更好?   慕容拓见她时而纠结时而舒展,觉得有趣,忍不住伸手,轻轻扯住她的小脸,   “今日本宫回来得晚,你先回去,不用等本宫。”   “嗯。”   “明日本宫要去皇后宫里,你不用那么早过来。”   “嗯。”宋楚都乖巧点头。   虽然是这样答应的,但大年初一的话,宋楚想,她当然会早早的来给娘娘拜年呀。   *   群臣大宴在泰和殿举行。   泰和殿异常宽阔,金碧辉煌,还有红绸铺地,各式烛灯璀璨,是专门修建出来承办像新年这种重大节庆宴会的。   雕纹的翘头矮案分置于两侧,各自几排,中间留着一些距离,丝竹管弦,歌舞升平。   章和帝自登位之后便碌碌无为,但在吃喝玩乐上造诣颇高,自然每年各种宴会隆重而盛大,珍馐佳肴,惊鸿蹁跹。   圣上讲话,群臣恭贺。   大殿里经过最开始的拘束,到现在都酒过三巡,加上章和帝刚刚起身到偏殿休息去了,于是现在异常的热闹。   难得的好日子,不谈政事,只贺新春。平日里争锋相对的,此时也放下了一丝成见,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不过靠近上首的席位上,气氛却有些不寻常。   朱煜一个人坐在那里,脸色并没有半分喜色。   不知过了多久,慕容拓从殿外回来,散去一身寒冷,坐得随意而慵懒,丝毫没有女子的端庄。因为是景国公主,虽说入乡随俗,但景国势大,一国公主容不得他人置喙。   因此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权当没看见。   不过旁边的朱煜却看不惯他。他还在为之前的事耿耿于怀。   一杯闷酒下肚,朱煜目视前方,却是恨恨开口,   “去哪儿了?”   慕容拓不想搭理他,不过如今在外面,自己的行为必须要一个合乎常理的解释。   “刚刚不甚酒力,出去吹夜风散酒。”   朱煜没扯着这个继续说,闭着眼都知道一定去见人去了。   想他们皇宫禁内何等森严,他的人却能混进宫来 。   且还没被发现。   看来是时候整顿一下禁卫军了。   这事按下不表,朱煜又有话说,是关于陈蝶的。   “好歹是孤的女人,你竟然都不问问孤的意见,就想打杀她。”   慕容拓侧身看向他。朱煜之所以揪着这事不放,估计是多疑作祟,有什么没弄清楚。   既然这样,慕容拓觉得那就让他更多疑一些,这样才更好玩。   “你知不知道本宫为何这么做?”   “为何?”   “因为她是朝阳的侍女。”   朱煜听到这,神色并未变,看样子早就知道了。   他确实知道,之前他起疑过,陈蝶就跟他坦白了。这也解释了东宫这么多人,为何就她被慕容拓揪着不放。不过说得比较含糊。   “连个侍女都不放过……也对,连亲妹妹都能下得了狠手的。”   闻言,慕容拓直接正面睨视,表情有些严肃,“本宫没杀朝阳。”   “哼,敢做不敢当?”朱煜讽道。   “信不信由你。”   朱煜自然不信,起身,他刚好一杯酒闷得急,这会儿头有些晕,得出去醒醒酒。   看着朱煜的背影,慕容拓给对面的陆正使使了个眼色。   没过多久,朱煜急匆匆的回来,脚步有些凌乱。   “慕容拓,你刚刚说你没杀朝阳公主?”   慕容拓嗯了一声。   “……你老实跟孤说,陈蝶到底是谁?”   “朝阳的侍女。”   “撒谎!孤刚刚看见景国的陆正使,恭恭敬敬的候在她身边,一个正使,何以对个侍女那般恭敬?”   “这本宫哪里知道?”慕容拓看着他,见朱煜陷入沉思,他抿了一口酒。   朱煜一直盯着慕容拓,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点什么。但这厮一脸坦荡,根本就不露声色。   “……她是朝阳?”   “不是。”   “你竟然没觉得孤这个说法很荒唐。”   “……”   “所以她是朝阳!”   “不是。”   朱煜一点都不信慕容拓的话,他说不是,那就是是。难怪陈蝶吓成那样,和亲路上被鸠占鹊巢,自己差点被亲哥哥杀掉,能不害怕吗?   一但认定了自己的猜测,总能有一些事情来佐证。   一时又想到陈蝶的惊慌与欲言又止,朱煜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不然真正的朝阳去了哪里?   大殿里笙箫歌舞,酒杯碰撞,有些嘈杂,倒是没多少人注意这边。他俩说话声音小,只二人能听见。   对面席座的二皇子朱秉正,时不时壮若无意的看向这边。朱秉正跟朱煜一样有些瘦,身高却没朱煜高,但长着一副精明相,此时盯着这边眼神闪烁,不知在谋划些什么。   除了二皇子,同样关注这边的,还有坐在上首的李皇后。看着自家皇儿与太子妃相看两厌,李皇后心里焦急,一直这样,她何时才能抱上嫡长孙?   接近子时,圣上放大家回去与家眷一同守岁,除夕宴正式结束。   回去的路上,慕容拓走得比平日快些,连顺平都有些跟不上。   顺平不知怎么回事,又不敢问,只得小跑跟着。   朱煜也有些跟不上。   平日里他体力尚可,今日可能是喝了一些酒的缘故,脚步有些虚浮。   “喂,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前面的慕容拓这时突然停了下来,倒不是在等朱煜,而是转身对跟上来的顺平说道:   “去将常秦找来。”   声音低沉沙哑,似乎在忍着什么。   好不容易追上的顺平气还没喘匀,便听到主子说要找常先生。   一愣,大晚上的找常先生做什么?常先生是大夫,莫不是主子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这才是他才发现主子脸色似乎有些不好,忙让旁边的小吴子去请人。   自己没去,他得守在主子身边。   “啊殿下你别这样,殿下——”   这时后面有惊呼声突然响起。   慕容拓回头,便看见后头的朱煜将一个宫女抵在一棵树下,三两下撕了宫女的衣服,覆了上去。   欲做之事再明显不过 。   那宫女不敢拒绝,只一直哭。旁边一群侍从背过身,低头沉默。   慕容拓皱眉,他瞧了瞧四周,夜色黑暗,但宫灯绰绰,这条路是御花园的大道。   如今朱煜却在大道上……   慕容拓提步朝他走去,而后拉过朱煜,反手就是一巴掌。   “啪”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御花园很是响亮。   同时响起的还有旁边太监尖细的声音,   “放肆!娘娘,殿下身份何等尊贵,你竟然敢打殿下?!”   慕容拓没理会太监,沉着脸盯着朱煜,问他,   “清醒了吗?”   朱煜早已是面红耳赤,醉态横生。他使劲儿甩了甩头,脸上的痛意让他清醒了几分。   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好像被人扇了一巴掌。   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这能忍?朱煜跳起来指着慕容拓大骂,“你他妈有毛病吗?”   “你若是想引众人前来围观,还可以再大点声。”   “……”   朱煜陡然注意到旁边衣衫不整的宫女。   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大半。这才发觉刚刚自己的失态。   他三两下裹好自己的衣裳,来不及回想刚刚干了什么,只觉得体内燥热无比。   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怎么回事?”他看向慕容拓,   “咱们被下药了。”慕容拓抿着唇,声音依旧低哑。   说的是咱们,而不是你。   事实上,此时慕容拓身体也出现了不适,他只是强忍着而已。   “草。”朱煜小声咒骂了一句。他没反驳慕容拓的话,因为此刻体内像是有什么要冲出来一样,又横冲直撞出不来,急需疏解。归根到底,就是气息灼热,竟是十分的想干那事。   这不是被下药了是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酒有问题。”   “不可能,殿上的酒都是严格把关的,每一道都有专人负责,根本不可能!”酒,他们刚刚喝了很多,但都是大殿上特有的。还没有人敢在那上面动手脚。   “今晚本宫只喝了酒。”   “……”   朱煜咬紧牙关,额角因忍耐而蹦出了青筋,“算了,先不管这个。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解决眼前事。”   一边让人叫太医,一边急匆匆的走了,朱煜知道自己自制力不是很好,想要不丢人,必须尽快回东宫。   这些地方人多口杂,保不齐被人看见抖落了出去。   好在刚刚应该没人,清醒得及时没荒唐到底,再说那宫女是东宫的,问题不大。如若不然,这事要是传出去,他不仅形象尽失,弄不好还会被弹劾私德败坏!   周国重礼,若是无德,那他的太子位,危矣!   身体实在难受,朱煜让人准备了步撵抬着他走。   从御花园大道转小路,到东宫,原本离得最近的便是梨音殿。但朱煜此时一想到李梨那张无时无刻冷淡的脸,他便不想去。   这时候他需要的是一朵解语花,乖巧听话,在他身下婉转承欢,让他尽情享用。而不是冷冰冰的态度。   也不去蒹葭殿,陈蝶身上有伤,经不起折腾。   “殿下去哪个殿?”   贴身太监小柱子去请御医了,如今这位小太监平日虽也是服侍在左右的,但到底拿不定主意殿下要去哪里。   朱煜咽了咽口水,此时连呼出的气息都是热的,   “……孤记得当初看画像的时候,有个女人入了孤的眼,那是哪家的?”   小太监对这事还算有印象。   当初大婚,除了太子妃的人选确定了之外,其他的殿下可以自行挑选。挑了青梅竹马的李侧妃之后,殿下又翻了翻那堆画像。原本只是随意翻翻,没成想被一幅画惊艳到。   当时他记得太子殿下还赞了一句,“宋家的不错。”   所以记得很清楚。   “回殿下,是宋博侯府的。”   朱煜皱眉,宋博侯府的宋侧妃他又不是没见过。   不是那画中的女人。   小太监看出了殿下的疑惑,解释道:   “是宋侧妃的庶妹,奴才曾远远见过那位,冰肌玉骨,芙蓉娇花般的人儿。这次一同来了东宫,也住在六英殿。”   “殿下要去吗?”   “……嗯,那就去六英殿。”   3第31章 你的衣服呢?   朱煜到六英殿的时候, 宋咸英已经提前得到消息。   她原本已经洗漱就寝,接到消息后又欣喜的起来,早早的侯在殿门口了。   近来太子殿下一直没来她六英殿, 宋咸英每天望眼欲穿, 如今好不容易将殿下盼来了,脸上喜色明显。   领着六英殿的宫女太监一起迎接, 宋咸英一时沉浸在再次受宠的喜悦, 自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殿下的异样。   朱煜下步撵都是让人扶着的, 微微夹着腿。一路上就像行走在火海, 浑身燥热, 他的脸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红。   扫了眼前面站着的几人, 并没有姿色特别出挑的,于是站着没动, 抿着唇不说话。   旁边的小太监见状,赶紧跑到侧妃娘娘面前。   现在情况紧急, 他也顾不得顾忌宋侧妃的颜面了,   很是直白的说道:   “侧妃娘娘, 楚小主在吗?赶紧让她出来接驾。今晚殿下要宠幸她。”   宋咸英微微一愣, 小太监的话就像一盆凉水从头泼来, 冷得她不禁往后退了一步,身边的杨嬷嬷眼疾手快,稍稍扶了她一把,才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了仪态。   她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保持住往日的端庄体面。   “殿下是要找妹妹吗?”问话间宋咸英抬头看向太子,发现他脸上绯红,似乎是醉酒的状态。   念头转瞬即逝,宋咸英咬咬牙, 冒了一次险。   她脸上有些为难道:   “可怎么办,妹妹她现在不在六英殿。之前妹妹染了风寒,说思念家中姨娘,于是去求了太子妃,回府去了,要过几天才回来。”   宫中女眷哪有那么容易出宫,很多都是一入宫门终身都出不去的。但东宫近来都知道,宋楚在太子妃面前很得脸。   所以也不是不可能。   小太监一听,顿时慌了,“那怎么办?”   他转身看向太子殿下,有点不知所措。   “殿下~”这时宋咸英挤开小太监,慢慢朝太子靠近。   她是侧妃,这里除了太子就属她最大,于是也没人敢拦她。   来到太子面前,宋咸英果然闻到一股酒气。且太子眼神迷离,似乎有些不清醒。   看来醉得不轻。   醉酒好,醉酒了就不会计较其他。   她伸手摸了摸殿下的额头,温柔缱绻,“呀殿下,您现在很烫,不若到妾身屋里躺一躺吧。”   说着,便是稍稍拉过殿下要将他往自己屋里引。   同时悄悄给杨嬷嬷使眼色,让她去偏院盯着宋楚,不准踏出院子来争宠。   太子殿下今晚只能是她的!   朱煜现在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刚刚还在计较为什么没见最出挑的,而现在他唯一想的,就是赶紧找个女人疏解。   又见眼前的宋侧妃容貌尚可,又体贴温柔,女人的脂粉味让他咽了咽口水。   “那就去你屋里。”   说着嫌对方欣喜应答太慢,没等对方开口,朱煜直接伸手,半拖半拽的将宋咸英扯进了屋。   往日的仪态现在也顾不上了,蛮力拖拽进屋子,哐当一声关上了门。   随行的一众宫女太监也不敢继续跟进屋,更不敢走,纷纷候在屋外。   只听得屋内的宋侧妃惊呼一声。   这距离,应是还没到里间的床榻。   有什么东西掉落到地上,噼里啪啦,紧接着是绫罗绸缎被撕碎的声音。   继而是暧昧的声响。   初·喘,娇·吟,急不可耐。   屋外的宫女太监微微垂着头,奈何里面的声音太大,都听得一清二楚。   刚刚在御花园衣衫不整的那个宫女,此时头垂得很低,眼睛闪了闪,谁也没发现她眼底的悔。   就差那么一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夜愈发静谧。   屋内的动静不减反升,且越来越大。   甚至隐隐听到了侧妃的哭饶声。   是那种痛苦的哭饶,而不是暧·昧的迎·合。他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听得出来区别。   这时屋子里传来一道喑哑的声音。   “小德子,”   “奴才在。”   “刚刚御花园的那个宫女在不在?”   众人不约而同看向角落里的宫女。   “在的殿下。”小德子回。   “让她进来。”   ……   *   宋楚现在确实不在六英殿。   她正在朝阳殿里,勤勤勉勉的暖床。   虽然娘娘让她早点回去,她也有听话的回去了。   但回来一路冷风嗖嗖的,宋楚觉得今夜太冷,又想到娘娘回去肯定很晚,夜半必定更加的冷。   为了让娘娘回来有一个温暖的被窝,宋楚又去了朝阳殿,打算给娘娘暖暖床。   说起暖床,今日她才知道,其实里面的门道深着呢。   单说顺序,要先焚香,再沐浴,再更衣,然后就脱光光躺进被窝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床榻。   之前回去的时候已经沐浴过了,她的身上本来就有淡淡的清香,所以前几道都省了。   不过宋楚实在没好意思脱光光,她有些害羞。于是只解了自己的玉青色外衣,穿着内衬襦裙慢慢躺下。   长这么大第一次暖床,宋楚对此还有些青涩,她不知道暖完床之后,暖床的人是要离开的。   可能是夜确实太深了 ,也可能是被窝里太舒服,鼻尖是淡淡的冷松香,是娘娘身上特有的,很有安全感。   让她慢慢放松,眼皮渐渐重了……   等慕容拓强忍着体内燥意回屋,便发现他的床上躺了个女人。   青丝凌乱,锦被半裹,露在外面的肌肤嫩白如雪。特别是那微敞的领口,里面胭脂色的小衣裹着白嫩,若隐若现。   还有笔直修长紧着的腿儿……   被药力摧残的慕容拓脚下一顿,眸色暗了暗。刚刚体内的药发生作用,他已经忍了一路,仅是靠着残存的意志才勉强回屋。   以为回屋会静得下心来忍一忍,没想到却看见这般活色生香的一幕。   不是叫她回去了吗?   为何会出现在他床上。   慕容拓喉头滚了滚,脚下不听使唤般朝床榻走去。   药力使他脚步有些生硬,期间碰到了屋里的山水屏风,发出了一些声音。   这时床上的人儿似乎被动静吵醒了,她嘤咛一声,眼睫轻颤,而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一双水雾雾的杏眼里,还有几分未完全清醒的忪怔。   宋楚裹着被子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蜷坐在床榻上,小手顺了顺自己凌乱的乌发,露出了鲜嫩嫩的一张脸。   这才发现床边站着有人。   她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是谁。   “娘娘?你回来啦?”声音软糯,带着刚醒的含糊。   宋楚往床榻里面挪了挪,留出一片空位。   “娘娘快来,阿楚已经给你暖好啦,你快来。”声音欢快,似乎在求表扬。   等了很久没见娘娘有动作,宋楚直起身子,手脚并用的跪行到床边,靠近了些。而后伸手拽住了娘娘的袖角,仰着小下巴,“娘娘?这个可以直接睡。阿楚已经把床暖热乎啦。”   娘娘不说话,但却一直盯着自己瞧,那双凤眸幽深不知在想什么。   “娘娘?”宋楚小声又唤了她一句。   清香淡淡,内衬裙摆单薄如纱,透着里面的冰肌玉肤,脖颈弧度优美,那领口微敞,诱着慕容拓下意识往前靠了靠。   他垂眸直直的盯着,凤眼越发的深邃。   犹如无甚意识一般,一双大掌伸出,捧住了面前这张芙蓉脸。慕容拓俯身,薄唇轻触,轻轻含了一下。   软软的,清甜的。   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从唇边忽的散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种感觉,很陌生,也很诱人。   诱得他再次低头,又轻轻含住。   宋楚一双杏眼睁得大大的。   她懵了,小脑瓜子嗡嗡的,完全不知道娘娘在干什么?捧住自己脸的大掌手心有些微茧,贴在自己唇上的薄唇有些灼热,又咬了她一下。   宋楚一个激灵,推开了一点距离。   她呆呆的,“娘娘,你在做什么呀唔,”   宋楚话还没说完,眼前便是黑影逼近,冷松香霸道的环绕在周围,紧接着便有薄唇覆了上来,堵住了她的小嘴儿。   不似刚刚的浅尝轻触,这次带着灼热的气息,还有无穷的力道。   宋楚完全愣住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被压在了床榻上,身上是压过来的高大身躯 ,健壮有力,怎么推都推不动。   “唔唔……”唇瓣被堵,宋楚想说话,挣扎着张开小嘴儿,却不知这样的举动更加方便了某人,像隐隐的邀请,诱得他横冲直撞。   宋楚有些慌,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娘娘就扑了过来,压着她,做这种事。   杏眼有一瞬间的迷茫,就在她觉得要窒息的时候,小嘴儿突然获得了自由。   还好,还能呼吸。但宋楚还未来得及庆幸,胸前微凉,薄唇没有离开她,只是从小嘴儿移到颈侧,雪颈嫩滑,再到锁骨。   再往下……   “娘娘你做什么呀?你别这样呜呜呜……”宋楚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被人压着亲,她本能的感到危险,挣扎推攘,她完全慌了。   可身上是娘娘,她又难得冷静了一分。   因为娘娘是女的啊,怎么会亲她啊。   忍着颈间的濡湿异样,宋楚偏过头,慌忙朝外面哭喊。   “来人,快来人——”   宋楚拼命挣扎,但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与慕容拓比,那简直可以忽略不计。   慕容拓动作虽然轻柔,可压着女人的力道却是极大。   恰在这时里间门口有声音传来,有人来了,宋楚总算镇定了些,带着哭腔喊人,“外面是谁,快来人,娘娘她有些不对劲。”   门口的是顺平。   他刚冲进来,便是一愣。   里面床榻上,自家主子趴在楚小主的身上,强势的压着小手,埋首在人家雪颈,可怜楚小主杏眼里透着一丝迷茫与惊惶,又挣扎不过,娇弱弱的模样,这会儿偏过头,眼泪汪汪的求救。   却不知偏过头只会更加方便主子掠夺。   被迫承欢,不过如此。   看着眼前的场景,顺平不知不觉止了步。   刚刚常先生说主子中的是合欢毒,别名□□。这药对身体本身没什么影响,但是会促使人动情,变得尤好房事。   最好的办法便是阴阳调和,成其好事。   他刚刚还在焦急该怎么办,如今看到这样的场景,他觉得不需要着急了。   有楚小主在,正好。   顺平这样想着,下意识的转过身就要出去。   却听见后面带着哭腔的声音,   “呜呜呜顺公公!你快来,娘娘她,她很不对劲!”宋楚这时已经认出了门口那人,“娘娘她全身好烫,神智也有些不清,举止更是怪异!”   平日的娘娘哪里是这样的?今晚的娘娘仿佛像是变了一个人,联想到娘娘身体发烫,宋楚知道,娘娘肯定不对劲。   听到楚小主说不对劲,顺平脚步一顿。   他自然知道主子不对劲。主子中了药,如何对劲得起来?   他停下来是因为,   刚刚主子让他去准备冷水的,若是他就这么走开,算不算违背了主子的意?   犹豫了不过一瞬,顺平还是转身跑进了里间。   “顺公公,娘娘一定有问题!”宋楚看着越来越近的顺公公,稍微放下心来。   小嘴微肿,侧颈白嫩,   顺平忽略掉自己看到的香艳场景,赶紧上前,打算去扶主子。   没想到他刚碰到主子的手,就被一股大力给直接拍飞了。   “砰。”   “滚出去!”慕容拓手一挥就拂开了旁边的人。   他稍微起身,这会儿似乎清醒了一点,没说话,盯着宋楚眸色幽深。   但他没再继续,而是伸手,将女人凌乱的衣领子慢慢拢上,遮了一片白。   趁着这空隙,宋楚推他。   “娘娘,你怎么了呀?那是顺公公,你不认识了吗?”   她挣扎着,发现对方箍住自己的力道小了些,于是小手撑着被褥终于起了来。   不顾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宋楚近前来捧着娘娘的脸,清澈杏眼里满是焦急,“娘娘,你清醒点,你到底怎么了啊?”   慕容拓抿着唇,呼出的气息都是灼热的。   但可能是屋子里突然多了一人,他没有其他动作,而是紧紧的盯着宋楚,任由她捧着他的脸。   柔嫩的,带着一丝冰凉的小手,让他稍微冷静了下来。   “衣服呢?”他突然开口问。   “啊?”   “你的衣服呢?”   宋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穿的是内衬襦裙,轻薄得根本遮不住,四处瞧了瞧发现外衣就在床边,于是小手一伸将衣裳捞了过来,胡乱的披上。   这边顺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心口的痛意来到床边,发现主子似乎已经冷静了不少,他试探的伸手去扶他,   “殿下?水已经准备好了。”   慕容拓紧皱着眉,但并没有拒绝。   见状,宋楚和顺公公一道,将娘娘扶下了床榻。   娘娘有些重,刚刚压着她的时候就感觉到了,要是让她一个人扶,估计扶不动。   好在有顺公公在。   摇摇晃晃,磕磕绊绊,二人扶着慕容拓往浴间走去。   “顺公公,娘娘到底怎么了?你看她身体发烫,神色也不正常。刚刚还,还一直,”   一直亲她。   宋楚本来想这样说的。但又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便没继续。   而是问到底怎么了。   情况紧急,顺平也没时间多说,他三言两语的飞快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   “……殿下在宴上被人下了药,是一种催情的药,如今殿下自然有些神志不清。”   宋楚懵懵的。她此时正趴在浴池边扶着娘娘下浴池。听了整个事情之后,她反应了一瞬,抓了抓凌乱的头发,然后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外跑。   被旁边的顺平眼疾手快的拉住了。   “哎哟小主!你这是要去哪儿?这个时候您就不要乱跑了,得先伺候娘娘才行 。”   “我去找太子殿下来!”   拜之前春妞给的那话本子所赐,宋楚听懂了顺平的意思。   娘娘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中了那种下流药。书上说那药最是霸道,最有效的解法就是要做那种事才行。娘娘是太子妃,那事儿就只能找太子了。   宋楚解释。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直说要找太子来。   “不能去!”顺拉住楚小主,不准她走。   “为什么啊?现在只能太子来才行。”宋楚看着完全浸在水里的娘娘,眉头紧紧皱着一看就很难受,她有些着急,“顺公公你放手,再不放手就晚了!我跑得很快的,等我去把太子找来!”   顺平也急,主子一个大男人,中了□□找什么太子?找你还差不多。   他差点脱口说出实情,又怕误了主子的大事,所以另外找了个借口。   “不能去!若是去了,那就如了那下药之人的意!那样的话,简直是奇耻大辱!”   “……?”宋楚有些没明白。   脑袋瓜飞速的转,她想了想,而后瞪大了眼睛,“药是太子下的?”   “差不多。”顺平暂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但他含糊一句,想把这事圆过去,“太子看上了咱们殿下,想成其好事。那天,就你听到的那次,太子就想用强!”顺平越编越投入,“咱们殿下哪里肯就范?与他争执不休,这次他就做了这种龌龊事!小主,事情都成这样的,这不仅仅是主子的事,还关乎景国的尊严,所以断不可去找太子!”   顺平往严重的方向说,从两人之事说到了两国之事。   宋楚站在原处,听顺平说完,简直想骂人了,但她从小到大又没学过什么脏话,卡壳了,最后小脸气鼓鼓,粉拳紧握,   “太子真是太过分!”   她放弃了找太子来的念头,那种人,简直,简直!   宋楚气得胸脯起伏,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她问顺公公,   “那怎么办?太医呢,找了吗,太医也不能找吗?”   “之前常先生已经看过了。”顺平补了一句,“常先生是大夫。 ”   宋楚知道那个常先生,经常来朝阳殿给娘娘请平安脉的。   “那他怎么说?”   “他说用冷水泡,可缓解一些。”   宋楚一听,便重新跪坐在了浴池边。   见娘娘闭着眼睛,眉头紧皱,额角侧脸都冒着冷汗,显然是忍耐得很辛苦。   她感同身受,急得都快哭了。   “太子大坏蛋,咱们娘娘可怎么办啊。”   又拿过旁边干净的浴巾,沾点水想给娘娘擦一擦,降点温。   却在浴巾入水的时候变了脸色。   她弯腰刨了刨池子里的水,   “不对,顺公公,不对,不是说要冷水吗?这水怎么是热的啊!”水是温的,比冷水热。   顺平也有些焦愁,显然没有更好的办法,“殿□□内尚有一丝余毒,身子骨还有些弱,可不能用冷水,伤身啊。”   宋楚没听明白毒不毒的,怎么之前还中毒了?   可现在也没空管其他的,   “大夫有说温水也可以吗?是必须要冷水吗?温水有效吗?”   “虽然比不得冷水,但多少可以起点作用。”还有些,顺平便没在小主面前说。   “就看殿下忍不忍得住了。”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宋楚边说,边扭了一把浴巾,一点点给娘娘擦拭冷汗。   她们娘娘肯定可以忍住的。   慕容拓闭着眼睛,牙关紧咬。任由自己在黑暗里颠沛流离,被不知哪里的一股力拽住,疯狂的拉扯撕咬。   他筋疲力尽,身体已经因为力竭而微微颤抖。   甚至有那么一瞬意识飘散。   正在这时,鼻尖突然萦来淡淡的清香,一丝一缕,沁人心脾。   让他飘散的心神重新聚拢,慢慢恢复了意识。   清醒了一会儿,慕容拓渐渐睁开眼,一只白嫩小手在眼前晃悠。   他稍稍偏过头,便看见女人乖巧的跪坐在池边,秀眉微微蹙着,神情关切。   一张红润润的小嘴微肿,朱红口脂花了,唇边一直到下巴处,混着颈侧的青紫痕迹,很容易就让人联想到她刚刚被人染指了。   是他干的。   慕容拓突然想起刚刚在床上,唇边那嫩滑的触感。   内心又热血沸腾起来。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忍下去的,又快要压不住了。   “娘娘你怎么样?有没有好点?”宋楚见娘娘睁开了眼,神色也有些缓和,猜想似乎是好了一点。   “出去。”慕容拓偏过头,重新闭上眼睛。   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现在的他精疲力尽。   所以他的声音有些小,只凑在旁边的宋楚勉强听清了。   然后就恍然大悟。   她稍微直起身子,对站在旁边的顺公公说道:   “顺公公,你先出去。”   宋楚也是现在才想起来,娘娘一个女孩子,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让顺公公在这里,虽然是太监,但到底男女有别啊。   这里有自己就可以了。   “顺公公,你快出去呀。这里有我照顾娘娘。”   顺平冷不防的被赶,原本还下意识的挣扎一下,不过看着眼前的楚小主,如花似玉,又衣衫不整青丝凌乱,像是被风雨摧残过的娇花,异常勾人。   若是主子待会儿实在忍不住,那,那楚小主正好可以……   楚小主本来就是来伺候主子的。   如此这般想,顺平就觉得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了。   但他看了一眼殿下,如今这样,又有些犹豫该不该走。   算了,他还是先出去,再去问问常先生,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常先生是神医,善解百毒,之前连那么厉害的都能解,这个应该也可以。这般想着,顺平主动告退,又嘱咐楚小主一定要好好照顾主子,这才离开。   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雾气缭绕,温度有些高。   宋楚手没停,还在给娘娘搽着额角的冷汗。   边搽,小嘴儿也没停歇,软糯糯的给娘娘加油打气 :   “娘娘你可以的!虽然被下了药但是只要意志坚强的话就一定可以忍到药效结束。娘娘加油娘娘超棒的!”   “啧,聒噪。”   耳边一直有声音,一忽儿翁嗡嗡,一会儿又能听清。   慕容拓伸手,手臂搭在自己的眼睛上。似乎是不想听她再说。他现在也没精力去想这个女人为什么还在这里。   淡淡的清香依旧环绕,他忍得很辛苦。   “你莫要说话。”   声音也诱人,吴侬软语,又像山间的黄莺,声音干净清丽。   “啊?”宋楚顿了顿,想了想,现在娘娘正在与毒药作斗争,那自己确实不能再说话惹她分心。   “那娘娘我不说了,”宋楚闭上了嘴,“你一定要忍住!”   屋子里难得安静了一会儿。   耳边没有叭叭叭的声音,慕容拓稍微清净了一点。他现在比刚刚好了一些,至少体内没有什么莫名力道在撕扯他。   很久没听到声音,就在慕容拓以为女人已经出去了的时候,旁边的水波突然荡漾了一丝涟漪,水位升高了一点。   有人下水了。   紧接着,他垂在水下的手被人轻轻拽住。   握成拳的手心拱进一只小手,软软的,柔若无骨。   晃神间,慕容拓听见耳边有人轻声道:   “娘娘,虽然阿楚不说话,但是阿楚一直在你身边呢。”   温温柔柔,软软糯糯。   小手指勾过他的掌心,一如有什么东西勾过他的心脏,还轻轻挠了一下。   慕容拓身形一僵。   好不容易筑起的意志,瞬间就被这温软的小手击得土崩瓦解。   他突然就不想忍了。 第32章 我们被抓奸了   慕容拓放下了搭在眼睛上的手臂,刚睁开眼睛,便看见平静的池面上,倒映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相差一个头的距离。   纤弱单薄,紧紧偎在他身边,小鸟伊人般。   烛灯在他们身后,润润的光,让两人的影子忽明忽暗,影影绰绰。   他偏过头,看向身旁的女人。   娇颜玉色,媚而不妖。尤其是这双杏眼,氤氲着水雾,干净又清澈。   “怎么了?”   宋楚见娘娘一直盯着自己瞧,也不说话,就这样看着自己,眸子里似乎藏了些情绪,让人有些看不懂,捉摸不透。   她伸手贴了贴娘娘的额头。那药会使人身体温度升高,就怕给人烧糊涂了。   冰凉的小手是从水里伸出来的,带了些水花,顺着慕容拓的额角,过棱角分明的侧脸,再继续往下,有些滑进炽热的胸膛。   有些顺着宋楚的手腕,与宽大的袖口一道,滑落到了手肘。   嫩白如雪,近在咫尺。   喉头不由得滚了滚。   她问:“很难受吗?”   宋楚收回手臂,这会儿没有刚刚烫的。刚刚那才是,贴着衣服都能感觉到热意。   嫩白手臂被袖子遮了,慕容拓又被红润润的唇瓣迷了眼,那唇瓣张张合合,似乎是别样的勾引。   “娘娘?还很难受吗?”   “……嗯,”呼吸又重了一些,“难受。”   宋楚听他说难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刚刚见他眼神清明了几分,宋楚都以为快好了的。   可娘娘说还难受。   “那要怎么办?”她有些不知所措。   “就是……那要怎么办。”慕容拓兀自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的视线移开唇瓣,扫了这浴间一圈,动作慢条斯理,丝毫看不出是中了烈药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池边矮案的三足青铜杯盏上。   “会喝酒吗?”他问女人,盯着酒杯若有所思。   宋楚没明白话题怎么转到这个上面了,明明刚刚还在说难受不难受的事情。   “我吗?”宋楚摇了摇头,认真回答 ,“不会,我一喝酒就会醉的……娘娘问这个做什么?”   她刚问完,便看见娘娘伸手捞过了案上的三足酒杯。   酒杯里有酒,她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娘娘仰头一饮而尽,连阻止都没来得赢。   “呀娘娘!”宋楚急得差点用手刨,她想打掉娘娘手里的杯子,“你现在怎么还喝酒呀,不行的这样,你还中着药,怎么能喝酒唔,”   润泽的唇瓣突然被薄唇堵住了,含住了未尽直言,   有些霸道,又有些轻柔。   还有些快,快得宋楚都没转过弯儿,只一双水眸瞪得溜溜圆。   娘娘她,她怎么又在亲她啊。   刚刚亲她,那是因为中了药的缘故。   现在虽然药效还没过,但,但也不能这么亲她啊。   反应了一瞬,宋楚挣扎推攘,她想拒绝。   可刚开口,唇边就有清甜的酒香漫过……   小嘴儿里竟是被渡了一口酒!   这酒是果酒。还是宋楚准备的。   因为考虑到娘娘沐浴的时候,喝点果酒可以养身子,所以之前就备在浴间。虽然她不能伺候娘娘沐浴,但其他的都有贴心的想到。   不辣不烈,甚至有一股桃子的清香。   但再是清香的果酒,也是酒。   宋楚她不会喝酒这并不是托词,她真的是一沾酒就会醉的。之前有次被宋玉捉弄闷了一口,那天抱着酒瓶子差点当众出丑。   她发誓再不会喝酒的。   猛的推开娘娘,宋楚被渡来的一小口酒,激得咳了起来。   “咳咳咳……”浅浅的咳,小脸蛋儿染了几分红,醉意初显。   “娘娘你在做什么呀唔,”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又有薄唇覆上,再次渡了一口酒。   接连被灌了两口果酒,宋楚整个人已经晕乎了。   两腿发软,她有些站不稳。   晃悠悠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   这时腰间被一只大掌覆上,微微用力,贴近。   宋楚整个人就这样贴进了娘娘怀里。   她抬眸,迷茫的眨了眨杏眼。不知道娘娘现在在干什么,但仿佛又有些知道。   在咬她。   咬她?   啊,娘娘怎么又在咬她了呀。   反应完全迟钝了,宋楚只知道娘娘在咬她,这时候也想不到为什么咬,该不该咬。   只傻乎乎的仰着下巴,任由他轻咬。   也有一瞬间的清醒,她有一丝挣扎,想推开贴得越来越近的胸膛。   若是她稍微清一点就知道,硬邦邦的胸膛根本不似女子的柔软,   但她现在完全想不到这一点。只推攘着拒绝。   小嫩手却被捉住了。   薄唇放开唇瓣,混着灼热的气息游走在下巴,   有声音在耳边响起,低沉沙哑,又隐隐约约听不清楚。   “你不是说要伺候本宫吗?”   懵懵的。   “……是要伺候,阿楚就是要伺候娘娘的……但,但是娘娘,不是这样的。”宋楚想抽出自己的手,却被那大掌蛮横的捉住不放。   “就是这样。”   “不是的……不要,阿楚这样不舒服。”宋楚小脸酡红一脸醉意,只知道自己胸前微凉,又有灼热的气息贴近,烫得她整个身子微微的抖。   哪有这样的,不是这样。   “娘娘,”带着哭腔的糯糯声,“不要扯阿楚的衣裳。”   “本宫有些难受,阿楚愿不愿意帮帮本宫?”   “愿意,阿楚当然愿意帮娘娘啊……可,可,阿楚不舒服,阿楚不要这样。”   “嗯,不碰你……但你要乖点。”   乖点,她一直很乖的呀。   还要怎么乖点……   ……   雾气缭绕,烛火摇曳,有干净的水声波动,隐隐约约。还有那胭脂色的小衣,浮在水面上,悠悠的晃。   屋外,顺平从殿外匆匆跑了进来,他刚刚从宫外回来,手里捧着一捆药。宫里夜晚有宵禁,常先生之前被匆匆赶出去,今晚进来不了。   好在他可以到处走动。   回来就看见庭院里的青一。   “青一青一,哎哟总算是找到解药了。”顺平挥了挥手里的药,而后将它交给小吴子,叮嘱他赶紧煎来。   常先生说,有了这,主子体内的合欢毒可以解了。   顺平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这时才似乎反应过来,   “青一,你在这里做什么……你怎么出来了?”顺平看了看屋子,又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的青一,   “你之前不是一直在屋子里的吗?”   怎么现在却出来了。   还站得远远的。   顺平有些疑惑,他下意识的往屋子那边走去,“你不在屋子里看着,要是殿下有个什么事,”   顺平还没走几步,就被青一横刀拦住了。   “诶你拦着我做什么,我得去看看殿下怎么样了啊,”   等等。   顺平自个儿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因为他恍然反应过来,楚小主刚刚还在里面的。   “那屋子里……?”   他点着脚朝窗子那边瞧,但有帘子挡着什么也没瞧见。   他便看向青一 ,有些猜测的等着他回答。   “殿下和楚小主……?”   顺利比了个手势。   青一没看他比的手势,也没说话,只是横着的刀没有撤开。   挡着不准人靠近。   这副架势,顺平哪里还不明白啊。   哎哟喂,这可真是。   顺平心里窃喜了好一会儿。   虽说主子中药是件大事,他不该如此一脸喜色。   但既然中了药,就要解啊,一直忍着算什么事?可别憋坏了。他抓回来的药还要小火煎煮,费时得很,自然比不过现成的啊。   现在好了。   而且,主子总算是尝到了女人滋味。   “嗯,这样才正常。”   顺平对着青一,也不在乎他听不听得懂,兀自得出了结论。   “这样才是男人。”   青一懒得搭理他,身形一闪便移到旁边树上去了。   被这样忽视顺平也不生气,反正早就已经习惯了。   如今主子中的药也在解,他心里的大石终于落下。   双手揣在袖子口,顺平站在庭院里,侯着。   心情不错。   *   清晨,薄明的光亮从天边慢慢透染,清冷的空气带着一丝清新。   今日的朝阳殿,被顺平一遍遍命令加嘱咐要小心轻放不准出声,扫撒的宫女太监们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生怕发出一丝响动。   内殿寝室,里间。   青帷床榻,金钩勾住床幔。   宽大的榻上,女人身材娇弱,乖巧的依偎在身侧,小手搭在某人的胸膛上。微微蜷着,若是细看,白嫩的手心有些红。   旁边慕容拓凤眸微睁,神色清明,显然已经醒了很久。   深衣穿得齐齐整整,丝毫看不出昨晚的褶皱与凌乱。他的身体恢复如常,已经没有昨晚那种躁热的冲动,但昨晚的一切却是清晰的浮现在脑海。   香软生嫩,蚀骨销魂。   还有呜呜的哭吟……   不能想,一想,就像仍中着药,心猿意马。   这时依偎在身边的女人突然嘤咛一声,身子稍微动了一下。   慕容拓偏过头,女人青丝缠绕,红唇微肿,衣衫不整无不在昭示着昨晚的疯狂。   衣服还是他亲自穿上的。之前的被他扯掉了,从里到外都已经湿透,这里又没有她的新衣,于是穿的是他的里衣。   异常宽大,裹在她身上,更显得娇小。   小是小,但曲线明显,慕容拓眸底暗了暗。   昨晚还是太过冲动了。   他应该忍住的。   如今他身在周宫,多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就多一分危险。之前每走一步,都是精心计划过了的。   可这个女人,却没在他的计划之内。   却偏偏要凑上来,缠他闹他,让他乱了心房。   宋楚醒过来了。   迷迷糊糊的醒来,她还有一瞬间的忪怔。   睁着一双惺忪的睡眼,她盯着床幔上的绣花发了一会儿呆。   许是发呆够了,她又动了动,懒懒的偏过头,却冷不丁看见一道瘦削的肩膀,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薄唇星目,丝毫不显女气。   杏眼睁得大大的!   来不及多想,宋楚惊得一下子退了好远,而后一骨碌想要从床上爬起来。奈何身子完全被锦被裹着,一时绕不开,她被锦被缠绕着又摔了回去。   惊呼一声。   宋楚继续,小脚往旁边一蹬,似乎踩到了这人的身体,硬邦邦的,她小脚又用力蹬了蹬,想要将旁边这人给蹬开。   但那人却丝毫未动,反而因为太用力,自己整个人突然往外面移了一些,脑袋恰巧磕到了床檐上。   “嘣”的一声响。   “哎哟。”宋楚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本能的又是一蹬,这次半个身子都出了床榻,悬在半空,摇摇欲坠。   只消下一秒,她整个儿都要掉下去了。   这时脚腕处被一只大掌捉住,想被什么带刺的藤蔓缠住。   已然顾不上自己要掉下去的处境,宋楚惊惶无措的踢他,   “呜放开,登徒子你放开我! 呜呜呜你是谁,为什么,为什么在我的床上啊呜呜呜?”泪眼汪汪的。   遭了。   她一觉醒来,旁边竟然躺了个男的!   可怎么办?她的清白,她干干净净的身子。呜呜呜,这下遭了。   慕容拓一只手捉住被子里作乱的小脚,见她大半个身子都在床檐外了,他捉着脚腕便往里面提了提。   用了一些力。   宋楚就这样,被个男人提着小脚直接拖到了床榻上,意图再明显不过。   “呜呜呜——”哇的一声哭出了声,眼泪止不住的往外。   完了,她要被这人糟蹋了呜呜呜。   小脚被捉住,宋楚那点猫儿般的力气,如何能跟对方比?   只残存的力气在挣扎。   “呜呜呜王八蛋你放开我你再不放开我就,我就找娘娘来把你关押起来我告诉你我家娘娘很厉害!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她一定不会放过你呜呜呜……”   “闹什么?”   “……?”呼吸一窒,哭声也陡然止了音儿。   宋楚稍稍停了挣扎。   刚刚这声音,怎么听着这般熟悉?   虽然有些不一样,多了一丝低沉,但,分明是娘娘的啊?   怎么回事?   熟悉的声音让宋楚大了些小胆儿。   她试探的动了动自己的脚,大掌这时竟意外松开了。   她缩了回来,而后手脚并用的从锦被里艰难的爬起。   期间踩着某人的身体借了力。   硬邦邦的。   发丝凌乱垂散,此时蜷跪在床榻上,双腿被盖住,上衣却是松松垮垮的,甚至都能知道里面没穿小衣。   她顾不得这些,   偏头,红着眼睛,眼睫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宋楚盯着躺床榻上的人看了很久。   眉眼线条分明,虽然有些陌生,但仔细看,很有几分像娘娘。   “……娘娘?”宋楚试探的唤了一声。因为有些像,宋楚竟忘了跑了。她潜意识里,有娘娘在,就不会有危险的。   “……”   “娘娘……是你吗?”宋楚盯着她目不转睛。   慕容拓躺在床上,盯着坐着的女人,观察她的神色。   他在打量与思考。   懵懂的眸色,是真的疑惑。莫非是不记得昨晚的事?   昨晚虽然灌了她两口酒,但那对于他而言一点度数都没有,当真醉了?   且醉得什么都不记得?   明明昨晚并不是不省人事的。还眼泪汪汪的让他轻点儿……   凤眼轻眯,慕容拓试探开口,   “不是本宫,还能是谁?”   最是熟悉的声音想起,宋楚松了一口气。   是娘娘的声音呢。比刚刚的声音还像。她确定了,是娘娘。   不是什么登徒子的话,那就好。   她刚刚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采花大盗呢。之前听人说建邺有采花大盗,钻女子闺房。   这要是当真没了清白,那可怎么办啊?她是东宫的女人,若是失了清白,还不得被一杯毒酒下肚,或者三尺白绫悬梁,以全东宫名声?   幸好,虚惊一场。   宋楚一双杏眼紧紧盯着娘娘,惊惶过后,这才有精力认真看向娘娘,看着看着,秀眉蹙起。   “娘娘你,你看着跟平时不一样,有些不像女,”   宋楚本来想说,你现在这样子,看着根本不像女的。   剑眉星目的,棱角分明,更像是一个男的。她刚刚晃眼就认错了。把他认成男的了。   但她又有些不知怎么开口。   “……这是本宫原本的面貌,平日里你见的都是浓妆的本宫。”   啊?这样啊?原本长得像男的。   是真的很像啊。   简直可以以假乱真。有这样的吗?   不过很快,宋楚又不纠结了,一国公主啊,不可能在这事上做假的。   而且,而且当时还来了月事的。   这般想着,宋楚心里的疑惑解了一大半。   “这就是本宫终日浓妆示人的原因,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本宫长什么样,不受控制。”   慕容拓三言两语,将这事引导到容貌上来。原本以为经过昨晚,虽然有酒的作用,若是她警醒一些,定是能发现一些端倪。   他其实已经做好身份暴露的准备了。   没想到。   “……嗯。”宋楚点头,表示理解。自己确实不能左右自己的容貌。   这样想着,宋楚觉得她刚刚太以貌取了。   她怕刚刚自己的举动伤娘娘的心,于是小声安慰,“娘娘,这没有什么的。虽然你的面庞偏硬朗,但这可以用胭脂修饰的,只需要稍稍涂抹一下就可以,以后阿楚来给你画,不用浓妆,淡妆也好看的!”   宋楚不纠结这个,不过小脑袋瓜又有新的纠结了。   “娘娘。”她瞥了眼,有些难以启齿,“娘娘你怎么在我床上啊,这,我们……”   这般说着,宋楚便止了声音,她想到了昨晚的事儿。   自己来娘娘屋子里给娘娘暖床,然后娘娘回来了,不由分说的压着她亲,然后又被扶到浴池里,然后又……?   然后嘞?   宋楚懵了,然后不知道了。   环顾了四周,果然,这不是自己屋子,而是娘娘的屋子。   她小脸有些白,好半天,才支支吾吾的说:   “娘娘,我们这样是不对的。”   “我们哪样?”慕容拓稍稍坐起来,挑眉看她。   哪样?宋楚也记不得了。她抓了抓头发,   但感觉不好。   毕竟她现在睡在了娘娘的床上。   不管哪样,   “我们昨晚睡在一起了。”   “嗯。”   宋楚惊讶于娘娘的淡定。   她很不淡定,   “娘娘!咱们昨天晚上睡一块儿了!你都不觉得别扭吗,我们怎么能这样啊?”   “如何不能,有谁规定不能睡在一起?你昨晚不是自己到本宫床上的吗?”   “……我那是,那是在给你暖床啊,然后就睡着了。但其实是不应该睡一起的,咱们都是太子的女人,”   “闭嘴,”慕容拓一听这几个字,瞬间沉了脸,他很不喜欢这句话,   “你如何是太子的女人了?”   都在他的床上了,还是太子的女人?   “……”   宋楚瘪着小嘴儿不说话,   虽然她没有上玉牒,但实际就是啊,她是陪嫁妾室的。   她是太子的妾室,而娘娘是太子妃,按理都是太子的女人。   但她们两个竟然睡在一起了。   这,   “你以后再敢说这话试试?”   “……”   “哭什么?“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宋楚嗡嗡的,杏眼里泛着水雾。因为她刚刚突然有了一点印象,这个人后来在水池里还亲了她。   “你,你昨晚还亲,亲,”不仅睡一起了,还亲了。要是单纯的睡一起还有姐妹情深或者她给她暖床不小心睡着了的说法,可是,亲了小嘴儿!   “本宫那是中了药,你不记得了吗?”   “啊?……对,娘娘你中了药,解了吗,身体呢,身体好了没?”宋楚想不起来。娘娘昨晚中药了,然后她就在这里陪着娘娘,后来,后来好像喝了一点酒?   慕容拓嗯了一声,然后顺着女人刚刚的话说道:“所以是不得已,不算亲。”   “……真的吗?”宋楚吸了吸鼻子,若是中了药的话,那,那情有可原?之前在床上也亲了几下的,她那时觉得没什么的,毕竟那时候娘娘都神志不清了。   “当然。”   “哦。”   “头磕到没?”慕容拓看向她的脑袋,刚刚他有听到声音,似乎是磕到了床檐上了。   “……嗯?”   宋楚这才想起刚刚磕到了头。她伸手贴了贴自己的后脑。   嘶了一声。   “疼。”她眼泪巴巴的望着娘娘。   “我看看。”慕容拓说着,就覆了过来。   宋楚倒也配合,迥着小屁股匍匐在娘娘身边,方便娘娘看。   慕容拓凑近,手分开一些她的长发,昨晚沐浴过,淡淡的清香。   有一处是有些红。   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这里?”   “……”   “说话。”   “我,娘娘,你,你压到我了。”宋楚要哭了,她只是为了方便娘娘查看才趴在床上的,但是,娘娘怎么能整个身体都覆上来啊 。   这个姿势好奇怪……   而且娘娘好重。   她又不好直说娘娘重,这么直白的说女孩子重,那是要被反弹的。   但真的好重啊。   宋楚有些委屈,“娘娘你起开一点。”   慕容拓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覆在了女人身上,虽然左手撑在榻上挡了一部分力,但确实压在了她的身上。   且二人贴得极近,近得呼吸缠绕,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到。   他的眼前又闪过一些昨晚的画面。   身体一僵,他翻身躺在了一边。   心跳有些快,他压了压自己的胸膛。   身上终于没了重量,宋楚难得轻松了些,   她手脚并用打算爬起来。都醒了这么久了,还在床上。   却在这是,外面突然传来尖细的通传声,   “太子殿下驾到——”   撑在床上的手臂顿时一软,宋楚整个人摔趴在了床上。   她有些慌的看向旁边的娘娘,   杏眼汪汪这次真的要哭了。   “怎么办,我们要被抓奸了。” 第33章 放肆   朱煜昨晚没找到画中的美人, 但因为体内热血沸腾得厉害,又有宋侧妃在旁边猛烈撩拨,聊胜于无, 所以就直接拉着她进屋, 云·雨了一番。   哪知那个女人却是个扫兴的,还没几下就哭哭啼啼, 害得他只得重新叫人进来。中途换人, 并不是什么美妙的事。   好在后面进来的这人还算知趣, 让她怎么做就怎么做, 就是太过死板了, 不哭不闹的, 跟个木头似的,索然无味。   不过如此这般, 总算解了身上的瘾。   太医从昨晚开始就在殿外侯着,今早进来把脉之后, 说中的是合欢·媚·药。这种媚·药后劲儿很大,不过对身体倒无甚伤害, 它无色无味, 溶于酒水里, 是后宫中常见的催·情·药。   朱煜听了不以为意,他猜也猜到了。他其实并不是纵欲的人,在床上对待女人,也是尽量温柔,但昨晚就像是不受控制一般,让他行事疯狂了几分。   如今,两个女人横躺在屋内,身上都不同程度的伤了, 这多少丢了自己的温和颜面。   “这里没什么事了……这段时间六英殿不需要太医,你可明白?”朱煜抬头,看向站在他前面的太医,说话含蓄,但意有所指。   太医头发花白,脸上有些皱纹,闻言耷拉的眼皮颤了颤,“明白,老臣明白。”   不管明不明白,只能下意识的答明白。再一细想,君子远欲,若是被人知道太子在床笫之间这般孟·浪,与平日的储君形象不符 难免惹人非议。   朱煜听了点点头,这王太医是东宫一派,倒不担心他阳奉阴违。   他又转身向身后的仆从温和说道:“你们可明白?”   “奴才(奴婢)明白。”众人答,头都垂得很低,只杨嬷嬷偷偷瞄了一眼殿内。从昨晚到现在,她都没看到侧妃。也不知里面是什么情况。侧妃她好不容易才承宠一回,可别出了什么事。   朱煜很满意大家的唯唯诺诺,他又看向太医,询问朝阳殿的情况。   “昨晚朝阳殿是否有传太医?”   “据老臣所知,没有,太医院没有接到要去朝阳殿的召令……不过太子妃娘娘找过景国随行的大夫。因为宫中宵禁不能留外男,所以那大夫也是偷偷进宫的,没多久就被禁卫军发现然后关押了,不过有陆正使力保,所以很快便放了出来。 ”   “嗯。”朱煜表示知道了。   再三确认自己的身体无事之后,朱煜摆驾朝阳殿。   这合欢·媚·药只溶于酒水,慕容拓昨晚与自己同案,自己深受荼毒,他不可能没事。   且朱煜回忆了一下,昨晚那厮脸色分明有异,所以绝对也中了药。   也不知现在如何。   今日大年初一,按照规矩,他还要带着太子妃去坤明宫请安,然后祭祖。   可别出什么幺蛾子。   来到朝阳殿,朱煜免了仆人的礼,直接进到内殿。朝阳殿的下人,除了慕容拓贴身的几个,其余的都是他东宫的人,所以没人敢拦他。   他大咧咧的推了寝殿的门,而后就觉出了几分不同寻常。   他嗅了嗅鼻子,屋里有女人香。   虽说平日慕容拓因为要扮女人,这屋子也会有一些脂粉的味,但今日这香气,明显与往日的不同。   淡淡的,清甜香。绝不是那些脂粉堆砌出来的味儿。   朱煜不由得看向里间的门,紧闭,挡住了里面一室风光。   他提步向里间走去。   却冷不防从后面突然冒来一个太监,挡住了他的去路。   “太子殿下,咱们殿下还未醒,劳烦先等等。”顺平简直要后悔死了,早上他见屋子没什么动静,于是就悠哉的去膳房,准备给主子煮解酒汤,没想到才一会儿的功夫,就被这周太子给闯了屋子。   也不知青一那厮干什么吃的!   “还请殿下到屋外等。”   “放肆!”旁边一个马脸的小太监见状,站出来高声呵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胆的奴才,在东宫,他们殿下哪里去不得?   竟然敢拦着!   这个太监面容很陌生,不是先前的小柱子,而是昨晚的小德子。如今刚刚被提到殿下身边,小德子卯足了劲儿要好好表现。   他扬声质问面前这人,“敢挡太子殿下的道,是活得不耐烦了吗?还不让开!”   人小,仗着是为太子办事,气势很足。   不过顺平却像没听见一般,依旧站在里间门口。   没让。   她还是刚刚那样,看似低眉顺目,实则态度坚决,   “太子殿下,咱们殿下还未醒,劳烦先等等。”   要他说,刚刚过来时,他就应该上去把这人的嘴巴给捂住。   大清早的,殿下还没起呢,就在这里高声哔哔!   虽然对面是周国太子,但太子怎么了,他家主子还是景国皇子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怕你不成?再哔哔让你尝尝大景铁骑的厉害!   被个奴才明晃晃的打了脸,朱煜自然不悦。   他背着手,肃着一张脸,仿佛下一刻就要叫人过来,将这拦路的下人给拖出去。   旁边的几人也蓄势待发,只等太子一声令下。   外间双方对峙,寝殿内一时特别安静,甚至呼吸稍微重一点都听得见,剑拔弩张。   好在这时里间有了些动静。   淅淅索索,听着像是穿衣服的声音。   也没有多长的时间,里间的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慕容拓一身家常的玄青胡服,衣领袖口贴合得一丝不苟。侧脸冷峻刚毅,只轻飘飘的向他们扫了一眼,就让人隐隐发怵。   朱煜倒还好,见慕容拓未上妆,男子气概尽显,他皱了皱眉,挥手让随行的人退出了屋子。   而后再次看向慕容拓。   头发还没来得及梳,只用一支玉簪束着。梨花簪子,玲珑玉质,与以往的大胆配饰风格迥异。朱煜盯着梨花簪瞧了许久。   而后才看向慕容拓的脸。没从脸上看出什么异样,他想要看看脖子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没有如他一样的痕迹,却被高衣领子给遮得严严实实。   欲盖弥彰。   朱煜挑眉,心照不宣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视线透过他,看向里屋内。   摆设依旧,不过一道山水屏风阻隔了他全部视线,不知道再里面是个什么光景。   但可以肯定,绝对藏了个人。   朱煜不死心还想再靠近瞧瞧,却被慕容拓一把推了出去。   “你有毛病吧朱煜?”   这一推有些力道,朱煜一时不备往后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了,正要发火,他堂堂太子被这么对待,再好的脾性也会生气。   却见慕容拓跟在逼近,浑身竟有些威压,让他一国太子居然感到了压力,气势稍减。   他生生按下情绪,强忍住心里的怒火。   “找本宫什么事?”   朱煜不情不愿,看了一眼不知什么时候重新关上的门,跟着慕容拓来到外间矮案边。   “倒也没什么事,今日大年初一,咱们要一道去坤明宫请安。”   朱煜说完,实在没忍住,“昨晚你的药解了?……怎么解的?”   慕容拓看了他一眼,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不干你事。”   “怎么不干孤的事?孤已经找太医问了,那药不伤身,但催·情,必须阴阳调和才行。孤跟你说,这东宫的女人,哪怕是个粗使的宫女,那也都是孤的,你问都不问就用了,这像话吗?”   “你大清早的过来,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你可以走了。”慕容拓冷着脸,下了逐客令。   并要赶人。   “别别别。”朱煜没走,反而直接坐在了席上的软垫上。这软垫是新的,比前些日子的厚实软和,也好看了几分。   慕容拓见自己平日的软垫被占,他盯着上面的提花缎面,微微皱眉。   “孤今日来,还有事。”   视线好不容易将从软垫上移开,慕容拓看向朱煜,完全不耐烦。要不是这里是周宫,他早就让人拖   出去了。   朱煜自然见他黑了脸。   完全不急,他故意磨磨蹭蹭,还让旁边的太监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呷了一口。   哟,这茶也不错,并不是多名贵,但喝着就是有些与众不同。清香流齿,倒是好茶。   没想到这厮,蛮夷地长大的,品味还挺好。   喝完了茶,朱煜这才缓缓说明来意:   “孤来,是要借昨日随行的人问些话。”   说着看了一眼旁边的顺平,他记得这人昨晚也在。   “不知道太子妃你愿是不愿?”说着又抿了一口。   顺平听了,心里咯噔一下。   刚刚没发现,现在才陡然反应过来,今日太子身边全是陌生面孔。   顺平能跟在慕容拓身边,自然是个聪明的,只是一个恍然,他便知道了这太子要人去干什么。   定是这周国太子觉得昨晚太过丢人,所以要抓了他们灭口。   顺平后背有些发凉。但他好歹是见过大世面的,所以还算镇定。   不过被绑了手脚押进屋的小吴子等人却没这么镇定了。   小吴子颤颤巍巍,被人扣着强行跪在地上,一脸惨白,他求救似的看向太子妃,“殿,殿下。”他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事,昨晚值班,今早他还在睡觉,这些人突然不由分说的闯进屋,然后将他绑了来。   慕容拓见朱煜招呼都不打,就将他朝阳殿的几个人给扣押了,他没多说,直接让青一将那几个动手的打了出去。   都没什么打斗,像下饺子一样,转眼几瞬就将人全部丢了出去。   小吴子等几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颤巍巍的躲在太子妃这一侧。   “你什么意思?”朱煜见自己的人被打了出去,怒其不争,又气这厮太过猖狂。   慕容拓冷嗤,“怎么,知道昨夜自己丢脸,急着掩盖你的丑态?”   “慕容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哑巴。一句话人你给是不给?”   “不给。”   “你!”茶盏猛的被扣在矮案上,那瓷盏承受不住压力,裂了一丝缝,   “你问都不问就用了孤的女人,如今,孤向你要几个人,再公平不过。况且,这几人中大半都是东宫的人!”   “朱煜,与其来要人掩盖你的丑态,”慕容拓看向他,脸上嘲意明显,“还不如回去告诉你那母后,莫要犯蠢。”   “你什么意思?”朱煜变了脸色 。   “本宫没什么意思,你该去问你母后什么意思?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慕容拓,你对我母后放尊重点!”   “尊重?她犯蠢还不容许别人说?”   “慕容拓!”“砰”的一声响,茶盏应声落地,完全摔碎了。   朱煜跳了起来,这时候完全没了温和的一面,他手握成拳,方正的脸上因为愤怒有些狰狞。周国以孝治天下,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谁都不能说父母的不是。   “你特么再说一遍?无凭无据,你莫要污蔑孤的母后!”   慕容懒得再跟这人说,他从旁边的架子上拿出一张油纸,直接甩在矮案上。   油纸松散,沾着一些白色的粉末,也沾了一些泥。一看便知道是用过还没来得及处理的。   而后,有人从门外拽着一个太监进来。那太监被卸了下巴,衣服上到处都是血,嘴里还被塞着棉布,一副瘫了的样子。   “周太子,”慕容拓盯着朱煜,“舌头还没割,要不要摘了棉布安上下巴,让他好好说一说,到底认不   做了些什么?”   很明显,慕容拓敢这么说,显然已经查到了怎么回事。   其实抓到人都不用审问,这太监是皇后身边的,只要去过坤明殿,就都知道。   朱煜冷哼了一声。他自然认出来了。   其实朱煜之前已经隐隐有些猜测。   刚开始他还以为是朱秉正。毕竟他二人不和已久,表面功夫做久了突然就觉得没意思,经过刺客事件,他们二人早就明面上翻了脸。   但昨晚朱秉正却过来好一阵寒暄,有动机也有下手的机会。   不过现在却被告知,是母后。   不过,就算是母后下的药又如何?   “哼,母后她老人家这么做,也都是为孤好。”   “为你好,何不冲着你一人去,缘何来害本宫?周太子,你要尽孝道,本宫却没义务。本宫今日就将话挑明,这种事,若是再敢出现一次,你就莫怪本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朱煜简直要气炸了,竟然敢这么羞辱他的母后!   “九皇子好大的威风!如今虎落平阳,不夹着尾巴做人,还敢威胁孤?哼,就算是孤的母后做的,又如何?她下药,想都不用想都知道是为了孤着想,不像某些人的父皇,虎毒还不食子,你那父皇却,”   “砰!”的一声,是身体砸向房柱的声音,沉闷轰隆。   转眼间,朱煜整个人被大力砸了出去,而后滚落在地上,喉头一股血腥,竟是呕出一口鲜血,   “你,你,”   朱煜完全说不出话了,因为脖子已经被人紧紧掐住了。   他整个人现在完根本无法呼吸,看着慕容拓越发阴沉的神色,朱煜丝毫不怀疑这人要将自己置于死地。   “放,放手咳咳咳”   外面太监听到声音,冲了进来想要上前,被旁边的顺平和青一三两下压制住,直接用抹布堵了嘴。   一时之间,屋子里只听得朱煜艰难的咳嗽,还有越来越急促的喘·气声。   “咳咳咳,”   慕容拓掐住朱煜的脖子,手下用了力,任凭对方两手搬弄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怒极反笑,幽深的眸子里是嗜血的疯狂。   “本宫父皇怎么了?你再继续说,本宫不介意拧了你的脖子。”   手下继续用力,眼看着对方气息越来越弱,但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旁边顺平有几分急,这是周宫,主子他……   可怎么办?若真是惹出人命,周国太子,哪里好全身而退?   顺平与青一对视一眼,都看出了眼里的不妥,但都不敢上前。   “呜。”   这时里间突然一道惊呼传来。软软糯糯,跟当前的冷凝气氛格格不入。   伴随着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   慕容拓就这么稍一走神,手下力道有些松。   趁此机会朱煜反手一推,就将自己弹了出去。   再次砰的一声摔在地上 。   “咳咳咳,”朱煜咳了好一会儿,声音都哑了,“慕容拓你发什么疯?”   刚刚有那么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就交代在这里了。   他堂堂大周储君,慕容拓也敢!   忍着喉间火烧似的剧痛,朱煜爬起来就往外跑。   再待在这里,谁知道这厮会不会再发疯。   他刚刚已经明显看到了那人眼中的杀意。   朱煜走了,顺平也是松了一口气。真怕殿下没控制住,当真把这人给杀了。   这在东宫,若是就这么把人家太子给杀了,后果还挺大。   他看了看殿下,沉着脸,周深的戾气让他一度恍然回到了军营。   赶紧让人将地上的太监拖了出去。   领着人一道出了屋子。   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杵在主子面前。   慕容拓冷静了好一会儿,眼里嗜血的情绪才渐渐压制下来。   他的父皇。   哼,父皇。   “哎呀。”里间又传出些动静,这次是急得快哭了的糯音。   慕容拓抿着唇,这才走了过去,推门而入。   便看见某人被一团锦被裹着,蜷趴在了地上。   穿着宽大的里衣,可能因为刚刚动作有些大,衣衫不整发髻凌乱,这会儿很是笨拙的想从地上爬起来,哼哧哼哧,费劲儿。   可以想见刚刚女人是摔了。   终于从地上拱起来了,宋楚点着脚,往门口瞧了一眼。   这个殿里很宽敞。   但她刚刚有听到一些争吵声。且越闹越大,貌似都快打起来了,于是藏在被褥里的宋楚有些慌,   想着赶紧出去解释一下。   她不能让娘娘一个人面对。   那太子太坏了。   没想到她刚起来,不知怎的竟是双腿一软,脚下踩空然后直摔从床沿摔到了地上,甚至往前滚了滚。   滚到地上直挺挺的躺着,懵了好久。   好在裹着厚实的锦被一起,宋楚倒没摔到哪里。   就是身体好生奇怪,像是干了什么重活似的。   累到不是,就是……有些异样。   至于是什么,脑瓜子没想明白。   估计可能是喝了酒的缘故?   宋楚也没多想,她艰难的从地上拱起来。   站定,便看见了门口的娘娘。   抿着薄唇,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太子走了吗?”宋楚怯怯的问,“已经解释清楚了吗?”刚刚还在吵架来着的。   慕容拓没回答,他盯着女人的小脚,玉足玲珑,小巧精致。   “怎么没穿鞋?”   宋楚顺着娘娘的目光垂眸,看了看,她点着一只脚往锦被里藏了藏。   “没,没找到鞋子在哪里……娘娘还没说,跟太子解释好了没。”   “解释什么?”慕容拓朝她走了过去,脸色的神色稍微缓了一些。   “就是,咱们虽然这样,但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因为,因为娘娘中了药的缘故。那药是他下的,是他的原因,那他就不能怪娘娘嘛。”   “……”   “而且,咱们这样也没什么嘛,我们又没做什么,只是睡在了一起……”   宋楚昨晚有些醉,后来只有些许印象,模模糊糊的,若要问她到底是什么,她又说不清楚。   唯一印象深刻的就是,自己在哭,而娘娘在……耐着性子哄?   嗯?她哭什么呀?   蹙着秀眉,宋楚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哭就算了,娘娘还哄她?   宋楚原本还想再仔细回想一下,结果陡然间,腿窝处横来一只手臂箍住了她。   下意识的惊呼,她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了起来。   “呀!”   等宋楚反应过来,她发现自己竟然被娘娘,扛在了肩上——   脑瓜子蒙蒙的。   这…… 第34章 “你哭着说不要。”……   脑瓜子蒙蒙的, 宋楚小脸涨得通红。   “娘娘你做什么呀你放我下来。”   第一次被人直接扛在肩上,宋楚连挣扎都不知从何开始。   只知道好恍好高。   比平日她看到的都高,要是再高一点都要戳到房梁上了。   “呜娘娘, 你做什么嘛。”   “穿鞋。”慕容拓回答得简单明了。   他话一直就少, 能不说话尽量不说,不过女人既然问了, 那就回答。   他其实觉得自己意图挺明显的。   但宋楚一点没明白。穿鞋就穿鞋, 那扛着她是怎么回事啊?从小到大, 宋楚还是头次见这样的, 像扛麻袋似的。   娘娘这是怎么了啊, 怎么感觉一夜之间变了好多, 她以前虽然也是这样冷冰冰的,但是言行举止很正常, 这,怎么今天, 直接扛人了?   透着一股景国人才有的匪劲儿。都传的,景国蛮子动不动就扛人。   难道说这才是娘娘的真面目?   头昏脑涨, 宋楚整个人倒趴在娘娘肩上, 因为肩膀坚硬硌得她生疼, 一点都不好使力。   难受。   只得小手紧紧揪住娘娘肩上的衣服。   死死的,她有些恐高,怕自己一不小心儿被晃悠下去了。   慕容拓扛着女人出了里间,来到偏殿的浴间。都是相通的,所以不用出寝殿。   果然看见浴池边一双珍珠绣花鞋。   他将人从肩上放下来,结果女人汲着绣鞋就跑远了。像只受到惊吓的野兔子,跑远了还躲在草丛里,耸着耳朵一脸警惕的看着这边。   “站那么远做什么?”慕容拓的视线一直噙着她, 说不清道不明。   示意她过来。   宋楚犹豫了一下,见娘娘这会儿站在那里,身材修长,眉目是未上妆的冷峻。若是之前她陡然看到,一定以为娘娘是男的。   但刚刚娘娘已经解释清楚了,宋楚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看习惯了,娘娘就是长这样的。   如今未施粉黛,只束着一枝梨花簪。   梨花簪。宋楚微微皱眉,那不是她的吗?娘娘怎么簪自己头上了。   估计是看着好看,之前还夸过簪子漂亮的。   可能正因为这样,宋楚觉得是熟悉的娘娘。   于是靠近了些,   还她糯了一句,“刚刚你好奇怪。”   慕容拓见她虽然有些抗拒,但还是听话的朝自己走了过来,心情显然不错。他挑眉问,   “哪里奇怪?”   边问,边朝女人伸出手。   那手指修长秀气,光看手背根本就看不出这是一双常年握剑的手。   大掌很是自然的扯住她的衣领子,然后一个用力。   “就是很奇怪…呀!娘娘?!”宋楚震惊了,她盯着娘娘差点楞在当场。   她刚刚还在想着回答娘娘哪里奇怪,结果对方直接伸手把自己衣服给扒拉了。这衣服不合身,本来就宽大,如今被大掌往两边一扯,直接白嫩一片。   要不是宋楚下意识的伸手护住,这衣裳估计会顺着小肩滑落下去。   毕竟香肩嫩滑。   “娘娘你做什么啊?”宋楚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才想起来陇上衣服,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娘娘你真的好不正常。”   “什么不正常?”慕容拓有些迷了眼,闻言,他才收回视线,对上那双杏眼,告诉她,   “本宫很正常。”   “那你扒拉我衣服做什么?等等,娘娘,你还是娘娘嘛?”宋楚突然有些怀疑了。   “娘娘你知道阿楚的小名叫什么吗不是,我是说,”宋楚挠了挠头,她问人家小名咋还自己主动说出来了?“我是说,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吗?”’   宋楚边说,边伸出一只小手,虾在他面前。   杏眼圆睁,望着娘娘,有些期待。   【是那天娘娘要砍她手,但是自己伸了一根指头交换。】   慕容拓瞧着面前这嫩生生的小手。目光幽深,若有所思。   而后低头,突然朝她贴近了几分。   宋楚没等到娘娘说话,而是等来了她张开嘴,突然朝她咬来。   吓得她慌忙背过手。要不是她躲得快,娘娘她就要咬上她的手指了。指尖划过薄唇,带着灼热的气息,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但这不重要,重要的事,娘娘竟然想咬她?   “娘娘?!”她不由得退了一步,杏眼瞪得溜溜圆,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不可思议。   慕容拓一脸坦荡。   见她把小手藏了起来,淡漠的凤眸甚至有几分遗憾。   “娘娘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要怀疑你了!”   “怀疑什么?”   “怀疑你不是我的娘娘!”   慕容拓黑了脸,“不是你的,是谁的?”   “那,那你说这是什么?”宋楚重新伸出说,她要对个暗号。因为娘娘实在是太奇怪了。言行举止与平日大相径庭。   宋楚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她曾在书册上看了些故事。什么精怪鬼神之类的。宋楚自然不信,以前只当是打发时间看看,但自从自己重生回来之后,她觉得宁可信其有。   她现在有一瞬间的怀疑,这人不是娘娘!   慕容拓瞧着女人满脸倔意,仿佛自己要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要跟自己决裂。   瞥了眼微红的手心,依她,   “你哭着说不要。”   “……。”   宋楚挠头,到也,可以这么说。   她当时确实哭着让娘娘不要砍她的手。   宋楚瞅她,半信半疑,不过也放下了满身的防备。这是她俩才知道的事。   确实是娘娘。   她就说嘛,世上哪有那么些精怪事哦。   知道是娘娘,那就没必要防备了。   宋楚潜意识里,娘娘是不会害她的。   “那你把我带到这里来做什么?”肯定不是为了穿鞋,鞋子在哪里不是穿。   “池子里是刚换的温水,若是觉得乏,就泡一泡。”慕容拓顺便解释刚刚自己的举动,只是想给她脱衣服让她沐浴,解解乏。   “哦。”   转头看了看冒着水雾的浴池,她身上确实有些乏。刚刚还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好泡个热水澡的。   但是,“我沐浴都是春妞在旁边的,我想要春妞来,”   “要什么春妞,本宫不是一样的?春妞没在。”   慕容拓断然拒绝她。   不过他刚说春妞不在,外面就有人贴着窗子喊,   “姑娘奴婢在这里,姑娘你在叫奴婢吗?”   听声音是春妞,还有些着急,最后直接拍了拍关着的窗子。   “姑娘?你在里面吗?”   “哎呦喂!叫你不要靠近不要靠近你咋就是不听?快走!”是顺平在吼她。   春妞被拉走了,宋楚急得红了眼,“你们赶春妞做什么?”   “哭什么?哪里兴这样动不动就哭的?”言辞犀利,带着先生一般的训斥。   宋楚她哪里在哭啊,她就是有些急,一急就红眼睛。   不过听娘娘这般训她,她眼眶真的发酸了。瘪着小嘴儿,就差转过身了不理人了,不跟她多说 ,   “反正我要春妞来。”   小声,也不知道别人能不能听见。   见她执意要丫鬟来,慕容拓不得不妥协。   本来还打算跟女人共浴的。   但显然她还有些抗拒。算了,   慢慢来。   慕容拓转身离开了浴间,听声音,还吩咐人去叫春妞了。   浴间的宋楚嘴角微翘,有些喜意,至于喜什么,也不是很明朗,反正就是心情好。   解了宽大的衣裳,宋楚入了浴池。   浴池的水干净清澈,温度刚刚好,不知掺了什么,甚至有一股淡淡的药香,宋楚置身其中,只觉得舒坦,浑身的疲惫都散了不少。   真的是一种享受了。   这时春妞从外面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身干净的衣裳。   她一进来,便问宋楚有没有事。   宋楚被她问懵了。   她能有什么事儿哦。   确保姑娘没事后,春妞明显松了一口气。昨晚姑娘一晚上没回去,她真的担心坏了。晚上她不敢乱跑,昨晚更是不准出殿门。今早一被放出来,她就直奔朝阳殿。   还好姑娘在这里。   说到没回去,春妞又有些可惜。   “姑娘昨晚怎么就不在呢,你知不知道昨晚太子殿下来了,就宿在六英殿。”   宋楚听着她话里的可惜,有些哭笑不得。   “六英殿里有嫡姐,我在做什么。再说了春妞,我说了多少遍了,我不想去侍奉太子,如今跟着太子妃,挺好的呀。”   春妞想了想,也是,如今姑娘得太子妃器重,她们在东宫的日子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再不用像从前那样,看旁人眼色了。   甚至鸳鸯都不对自己大呼小叫了。   不过既然讲到这里了,春妞继续讲昨晚的事,   “姑娘你不知道,昨晚太子殿下不仅宠幸了嫡姑娘,而且,还幸了一位宫女呢。”   “啊?”这个倒是头一次听说,“一晚上?”   “嗯。不仅一晚上,还同时呢。那宫女是殿下身边伺候的,据说昨晚勾着殿下,让殿下在宠幸嫡姑娘的同时,又宠幸了她。”春妞说着,又将自己听到的详细说了一遍。   宋楚有些不信,一双杏眼眨了几下,   “你听谁说的?”   “大家都是这么传的。”春妞说到这,神神秘秘的,她贴近了一些,小声咬耳朵,“不过姑娘,昨晚奴婢一直躲在暗处看得分明,太子殿下当时神色有异,就像,就像村子里发情的大黄,”   “嘘!春妞。”   宋楚突然伸手捂住了春妞的嘴。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周围。   “春妞,这些话,不可以再说知道吗?妄议储君那是入了罪的。”   春妞直点头。   宋楚这才放开自己的手。   “奴婢也只跟姑娘说这些,在外面都没说过……所以姑娘,昨晚的事肯定有蹊跷!”   当然有蹊跷!   宋楚听完整件事,已经粉拳紧握了。   太子真的是太过分了!昨晚给娘娘下药,娘娘抵死不从,他就去祸害别人!   真的是太过分了!   气得小脸通红。   春妞一时没明白自家姑娘在气什么?   这时候她跪坐在池边,细致伺候姑娘沐浴。   然后她就发现有些不对劲。   姑娘的身子嫩白如雪,洁白无瑕,但现在背上却有些痕迹。   青紫,不重,看着像是什么染上去一样。   春妞有些惊讶,“姑娘,你背上怎么有些痕迹?”   “嗯?”宋楚刚刚还在生气。就听春妞说她背上有痕迹。   她看不到背后,于是让春妞将矮案上的缠枝铜镜拿来。   顺开散着的长发,她对着镜子瞧了瞧自己的后背。   青紫,确实有一些。   咋回事?之前好像都没有的。   姑娘转过身来的时候,春妞又有发现,   “姑娘,你前面也有。”   颈侧,锁骨,小肩,雪.脯,青青紫紫,比背上要密一些。   春妞眼尖,她看到姑娘的雪.脯上除了青紫,甚至还有些其他痕迹,浅浅的,一排一排,看着有些像……牙印?   春妞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甩了甩头,肯定不会是啊。   宋楚闻言低头,当真看到了一些。   肩膀,胸前,都有。   秀眉不由得紧蹙。   她鞠了一捧水,小心翼翼的搽了搽自己胸前的痕迹,依然在。   “怎么回事?”她有些慌,“该不会身体出问题了吧?据说有些疾病就会表现在皮肤上。”   “姑娘莫慌,这看着不像。倒好像是皮肤有些过敏。”春妞稍微冷静一点的分析,”姑娘昨晚做什么了?”   “没做什么。”宋楚摇了摇头,而后似乎是想起来了,“就是喝酒了。”   “喝酒?姑娘你怎么还喝酒啊?”春妞自然知道姑娘一沾酒就醉的事,想要说姑娘几句,但又觉得现在不是时候。见姑娘一脸担忧,她把该不该喝酒的事放一边,继续分析,   “会不会是喝酒留下的?”   “会吗?”宋楚想了想,觉得似乎有这个可能,“春妞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喝醉了身上有这些痕迹吗?”   “没有。”春妞摇头,这个她可以肯定,上次姑娘喝醉了,有些不清醒,但不像别人一样醉了嗜睡,就一直呆呆的,她记得当时给姑娘搽了搽身子,没有痕迹的。   “不过上次的是米酒,姑娘这次喝的是什么酒?”春妞再次猜测。   宋楚回忆了一下 ,   “……果酒。味道有点像桃子。”   “这样啊,姑娘对桃子不过敏的……会不会是对桃子酒过敏?姑娘以后不要喝桃子酒了。”春妞已经认定是过敏了。   顺着这个认定,宋楚哪里还敢喝什么酒,“不喝了不喝了,什么酒都不喝。”她本来昨晚也不喝,是某人强灌的。如今,发现自己喝酒会过敏,她以后说什么也不喝了!   经了这么一茬,宋楚也没心思继续了。   春妞给她细细沐浴之后,裹上锻状浴巾。   “姑娘,你等等,奴婢去问问有没有什么药膏,姑娘身上这痕迹,还是要擦点药膏才好得快点 。”   “嗯。 ”披头散发,红着眼儿 ,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的身体。   “春妞你快去,找顺公公,他管库房的,娘娘库房里有很多东西,应该有。”   若是抹了药膏没事,那就说明确实是过敏了。   春妞出了浴间,见顺公公正在矮案边磨墨,她瞧了眼旁边的太子妃,犹豫了一下。   她有些怕太子妃,不仅她,东宫的下人都怕太子妃。   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但一想到姑娘还在等她,春妞又提了一些胆。   她碎步过去,直接跪在地上,低着头请安。   “奴婢给太子妃娘娘请安。”   慕容拓正在回信,闻言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   “怎么出来了?”   这时候女人应该还在沐浴才对。   “回娘娘,姑娘她有些过敏,身上青青紫紫的,所有奴婢想找点药膏。”   这话一出,笔尖一顿。豪笔甚至从指尖滑落,掉到了案上,又滚了滚,直接滚到地上去了。   屋里出奇的安静。   旁边顺平连墨都忘了磨,直盯着主子瞧,又看向浴间的方向。   啊这?   主子他可真是…… 第35章 傻楚   顺平去常秦那里, 讨要了好些膏药。   什么活血化瘀的,镇痛消肿的,还有润肤美白的, 只要是对身体好的, 都统统放进了自己带的小盒子里。   看得旁边的常秦嘴角直抽。真当他这些是大风刮来的不成?   “昨晚的药殿下喝了怎么样?可还有异样?”他今早原本打算进宫一趟,刚出门就遇到顺平, 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探脉。   “……”   “问你话呢!”   “哎哟常先生你别说话, 奴才在看还需要哪些。你刚刚问什么?对对对, 喝了喝了。”顺平一门心思扑在药膏上, 没听清他问的啥。   “我说你拿这么些药膏做什么?”   “没什么。”主子之前特意交代, 这事儿要做的隐秘些。   如何隐秘, 肯定是不想让常先生知道。不然又叽叽歪歪个不停。   “不就是拿你几瓶润肤膏,至于吗?知道的晓得你是景国第一神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第一抠门儿!”   “你那是几瓶吗?都快把这里搬空了!”常秦气得直瞪眼, “你知不道这些是我花了多少心血研制的?张口就来还觉得我抠门?”常秦生生吸了一口冷气,强迫自己冷静,   “算了我不与你说, 你快点行不行?我还要进宫去给殿下探脉!昨晚的药是不是都解了得探了脉才知道。”   顺平本来想说不需要, 但想想,常先生去瞧瞧也好。   药是解了,但就怕太过。哎哟他家主子,得了个好的也不知道节制。   一想到先前春妞说楚小主身上青青紫紫,啧啧啧,把人家苦得哟。   “你先去啊,不用等奴才,奴才还要选一选。”可得仔细些, 这可关系着主子今后的幸福。   选好了药膏,顺平回了东宫。   然后笑眯眯的将东西交给春妞,又耐心嘱咐楚小主,“小主,这些都是对身体有用的,奴才选了好些,每一种的名儿和对应的药效都已经标注清楚了的,您照着上面的说明抹就可以。”   宋楚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开口。   “顺公公。”   “奴才在。”   “你怎么了?”   “……?”   “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之前哪有像现在这样,微微弓着身体 ,说话恭恭敬敬,还透着一股子小心翼翼?   他们之前明明相处得很自然啊?   怎么感觉怪怪的。   “之前是哪样的?”这时慕容拓从屋子里出来,恰巧听到,于是问了一句。   “就,”   “哎哟喂小主!”顺平身体弓得更狠了,打断她,“小的知道错了。”   宋楚蹙眉,顺公公到底怎么了?她刚刚想说顺公公看着比以前客气了些,他怎么道起歉了啊。这样听起来还以为她在是向主人告刁奴的状似的。   她没有啊。   是错觉吗?   搞不懂。   宋楚估计自己也想不通,于是不想了,带着春妞离开了。   慕容拓等人走远了,偏头睨了顺平一眼。   “嘿嘿殿下。 ”顺平解释,“小的之前对楚小主,也很恭敬的。”   这是事实,他一直都将楚小主当做主子屋里人来对待,当然恭敬。如今楚小主真正成了主子的女人,他自然要更恭敬。   “她不喜欢这样,你以后还像之前一样。”慕容拓刚刚觉察到女人的不喜欢。   “好的殿下,”顺平点头,表示知道了。   以后要刻意不明显。   慕容拓将之前的回信交给青一,让他传给魏眙。而后去了书房,等常秦来。   顺平一直侯在主子身边。   扭扭捏捏的,似乎有话要说的样子。   “什么事?”   “什么都逃不过殿下的眼睛。”顺平弯腰,“殿下,楚小主那边,是否要准备避子药?”   这是他刚刚在常先生那里临时想到的。但又不好自作主张,所以便没提。   现在提一下,若是需要,等待会儿常先生来,就可以直接让他开一副。   这常先生也真是的,比自己还早走一步,怎么到现在还没到。   一听到避子药,慕容拓皱起了眉,他放下手里的书册,看向顺平,   “你觉得需要吗?”   顺平哪里知道啊。按理殿下今年二十有六,别的皇子这个年纪,孩子都好几个了,他们殿下才初尝女人滋味。   好不容易有了女人,自然该要孩子。   但顺平大事还是拎得清的,如今这个处境,哪里适合要孩子?   见殿下还等着他回答,顺平小心翼翼。   “……需要?”虽然但是,主子的血脉要紧些。   慕容拓的视线都没从顺平脸上移开,越发的捉摸不透,   盯得顺平腿有点打颤,他改口,“那那那是不需要?”   “顺平。”   “小的在。”   “去,出去站在庭院正中间。”   “啊?”   “滚出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   嘤嘤嘤,救命,今日艳阳天,他要在太阳底下暴晒!啊啊啊——   宋楚回六英殿的时候,看见了昨晚承宠的那个宫女。   身材娇小,长相清秀。   因为昨晚在六英殿承宠,临走的时候太子也没说如何安置,所以就暂时留在了六英殿。   屋子就在宋楚的旁边。   宋楚回屋子的时候,那边有些吵闹,春妞去听了一耳朵,大意就是那新承宠的宫女问了一句伺候她的丫鬟是谁,结果把鸳鸯惹毛了,跳起来了就赏了几句。   “丫鬟?你在白日做梦吧大姐!……”   春妞描述得绘声绘色,宋楚听听,也就忘了。   懒懒的蜷在棋牌小榻上,腿上搭着长绒细毯,低头继续自己的针线活儿。   在朝阳殿沐了浴,回来后又抹了药膏,她觉得浑身清爽了很多,手上也抹了些,感觉不那么红了。看来真的是因为过敏的原因。   那种知道自己身体没事的喜,让她心情有些愉悦。   所有就做起了针线活儿。   是绣给娘娘的。   她之前一直打算给娘娘绣件衣裳。虽然这阵子事儿多,一直没怎么绣,但是每天若是有闲暇,她都会拿出来绣一点。   不求快,但求好。   *   近日东宫,出了三件大事。   第一件,太子妃又又又病了。自从来了东宫,太子妃已经病了好几回了。这回据说病得起不了身,以至于大年初一那天都没去皇后的坤明宫。   之后也没有召见东宫的女眷。   说来这景国公主,跟传闻中的景国人一点都不像。印象中,那些景国人哪个不是身强体壮高大威猛的?怎么就这个公主三天两头的生病。   且一来就生病不说,还总是谅着东宫的女眷。在周国,哪家的当家主母不是隔三差五的将妾室拎出来敲打敲打,但这位太子妃就不是这样。说她不管事吧,又把东宫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说她不在意太子吧,又嫉妒得差点把新受宠的陈良媛给打杀了,说她在意吧,又冷冷淡淡,不止一次把太子拒之门外。   也是奇葩。   第二件,便是年前新宠陈良娣上了玉牒,而且还是位同侧妃。   这就有些微妙了。按照阻止,太子一妃二侧妃,如今两个侧妃健在,又没犯错,太子这样,不明晃晃晃打他们脸吗?还说什么委屈了她。   不过个卑贱宫女,良媛都是抬高了,还要把她升为侧妃?简直荒唐。   第三件,便是太子除夕夜在六英殿,宠幸了一位宫女。   相比于前两件,这事儿在东宫更被津津乐道。宫女们仿佛看到了飞上枝头的希望与曙光,纷纷幻想着下一个被宠幸的是自己。而各殿的小主们,则是在茶余饭后笑话六英殿的宋侧妃,不中用。。   当真是没本事,殿下都到了六英殿了,竟然伺候不了,还让别人钻了空子。让太子在自己的殿里宠了别人。   还是姐妹两个,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外面沸沸扬扬,不过偏远儿难得清幽。   姐妹之一的宋楚,此刻正盯着案上的一小碗汤汁发愁。   她瞧了瞧站着旁边一脸严肃的窦嬷嬷。   “嬷嬷,我其实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问一下,可以不喝这个吗?”那天春妞去小厨房不知说了什么,然后窦嬷嬷就每天一碗汤,说是调养身体的。   可她身体没毛病啊?   “嬷嬷,我的过敏已经好啦。”宋楚捞起袖口,“你看,是不是?”   窦嬷虽然上了年纪,但精神矍铄。她盯着宋楚露出的一小截子手臂,白嫩,前几天的痕迹已经没了。   她那天听说之后就觉得不对劲,来看了之后才确信。   这傻楚,哪里是过敏?分明是被人占了便宜留下的。主仆两个一个比一个蠢,说得煞有介事,也不知道在宫里是怎么生存的。   窦嬷嬷在宫里生活了二三十年,好不容易遇到个顺眼的,可心她的天真,又为此不知不觉操碎了心。   “那天你真的在太子妃殿里?”   “嗯。”   “没见到太子?”   “没有,太子不是一直在六英殿吗?”   “她对你好吗?”   “谁?”   “太子妃。”   “娘娘对我很好的。”说起这个,宋楚就有话说了,小嘴叭叭叭的说了好久都没说完。   “……娘娘她就全部给我了,而且别看娘娘表面冷冰冰的,总是面无表情,但其实娘娘可好了,只要你好好说话,那么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就拿上次春妞的事来说,娘娘虽然表面拒绝了我,但是她转身就派人去救春妞了。对叭春妞?”   “嗯,对,这个不可否认,太子妃确实很好的。”春妞说完,将汤汁往姑娘面前推了推,“姑娘,你还是喝吧,奴婢觉得这个有用诶,你看你这几天,又水灵了不少呢。”   “是吗?”宋楚闻言捧了捧自己的小脸,又问窦嬷嬷,“是吗?这个这么有效呀。”   笑容灿烂如花,窦嬷嬷不禁跟着笑了一下,“自然,嬷嬷还能框你不成。”   可不是吗?像颗饱满多汁的桃子,谁见了都想咬一口。   窦嬷嬷几乎可以确认了,是那个太子妃。   景国的公主,癖好当真与众不同。   她叹了一口气,没再说什么。   本来就是顺带带进宫伺候人的,在宫里,伺候谁不是伺候,只要过得好,都一样。   最后宋楚和窦嬷嬷各退一步,她把今天的喝了,以后就不准备了。   每天喝这些,会胖的。   刚喝完,就有人传话,宋咸英找她。   听到嫡姐召唤,宋楚匆忙赶了过去。   这次不是在议事的大厅,而是被领进了里间。   见到躺在床上的嫡姐时,宋楚诧异了一瞬。   几天不见,嫡姐整个人看上去憔悴了好多。   面色晦暗,眉眼愁绪。唇上脸上甚至脖子上都是伤口,就像是被人打了一样,鼻青脸肿。   “嫡姐,你的脸,”宋楚来到床边,“你怎么了?”   宋咸英摸了摸自己的脸,表情幽怨,似乎在想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   沉默了好久,   “你都看到了,这就是咱们在东宫的处境。”   “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嫡姐是侧妃啊,怎么敢有人这么对你。”宋楚还没有震惊中缓过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还能有谁?在东宫,除了太子还有谁?被这般对待,姐姐我吭都不敢吭一声。我这个还算好的,可苦了那天承宠的宫女,本就初次,却被那般粗暴对待,咱们呐,甚至为了太子的名声,都被警告着不准去太医院拿药。”   宋楚听着有些伤心,渐渐红了眼眶。虽然嫡姐经常对自己冷嘲热讽,但从小到大,也只是口头嘲几句,相比于府里其他人,自己算是待遇好的了。如今看到嫡姐这样,她心里有些闷。   太过分,太子真的太过分了。   自从那天知道太子的恶劣行经之后,宋楚对太子的印象低到了极点。如今,看到嫡姐的遭遇,更是反感起他来。   都说太子光风霁月,没想到内里是这么一个人。   靠近了些,她想伸手查看一下嫡姐的伤势,又怕伤到嫡姐。   “你先忍一忍,我这就去给你拿药。你放心,不去太医院,不会惹了那太子的不快,我去找太子妃,她有从景国带来的大夫,医术很高明的。”   宋楚说着,转身就要出去。   被宋咸英一把拉住了,   “等等……太子妃的大夫,那是景国的。若是太子知道我向别国大夫求药,那……”   “不会的,他不会告诉太子的。”   “你敢保证那大夫不会说出去?”   宋楚沉默了。她其实也只见过那位大夫一两次,而且看得出,那位不知怎么回事,不是很待见自己。尽管她觉得自己并没有惹到那位。   所以宋楚她不敢保证。   “那要怎么办?”她有些急。   “没事,我熬一熬就行了。”   “那怎么行,这怎么能拖……对了我那里有些消肿的,先给你救救急。但那也只能是辅助的,嫡姐你伤得这么重,一定要找太医好好开药才行。”   “姐姐我何尝不知道这个要早点治,可如今这个情形……”宋咸英叹了一口气,有些悲凉,“”这个时候太医院有人就好了,若是有咱们的人,不仅这次,之后的许多事,咱们都能事半功倍。”   宋咸英说着,看向宋楚,状若无意又意有所指,   “所以宋楚,你和你的清哥哥还有联系吗?”   眸色一顿,宋楚愣在当场。   清哥哥。 第36章 你的香囊不错   “所以宋楚, 你和你的清哥哥还有联系吗?”   那人在太医院,若是能拉拢他,最近烦忧的事都能迎刃而解了。   眸色顿了顿, 也不过一瞬间的事, 宋楚轻轻摇头,“没, 没有。”   她答得认真, 但宋咸英并不信。   “宋楚, 你要说实话。这里只我们姐妹二人, 姐姐不是在责备你, 而是现在真的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如今你还没明白吗, 咱们六英殿已然被太子殿下厌弃了,而梨音殿那位又有了身孕, 姐姐我不能坐以待毙知道吗?不然咱们将来的日子,有得苦了。不过若是太医院有人, 既可以调养身体为孕育皇嗣做准备,还能通过太医院的案卷知道其他殿的情况, 甚至还能做些手脚, 你明白这有多重要吗?”   “所以, 你与清哥哥还有在联系吗?”宋咸英再问了一遍,紧紧盯着她,势要逼她说出真话。   “没有。”宋楚低着头,敛住了眼里的情绪。   “没有……那你抖什么?”宋咸英沉了脸,完全不信宋楚所说的没有。   她一直记得,这两人青梅竹马,若不是自己带宋楚进宫,这时候怕是在谈婚论嫁了。宋咸英如今有一丝后悔。若当初没带宋楚入宫, 而是用她吊着那人,还愁不为自己做事?如今进了宫,才明白太医的重要性。   “说吧,抖什么?”   “突然感觉有,有些冷。”宋楚捏了捏自己冰冷的小手,她没说谎,她现在真的全身发冷,如坠冰窖。   “嫡姐,我先回去加件衣服……我那里有镇痛消肿的膏药,若是嫡姐要用,直接让人来拿就是了,至于其他的,我,我也想不到办法。”   宋楚说着,看了一眼嫡姐,转身离了屋子。虽然面上强装镇定,但看得出来神色有些慌。   宋咸英盯着宋楚慌张逃走的背影,脸色很不好看,却也没有阻止。她这庶妹,看着乖巧听话,实则只要是不想说的,一个字也不会说。   神色不对劲,一看就知道有事。   有事就好,有事那就表明没有断。   宋咸英的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之前殿里还有些常备药,吃了也在慢慢好转。   但她只要一想到梨音殿的那位可能已经有了孩子,就受不了。   今日原本打算说动宋楚,让她去清太医那里拿点药,李梨的肚子,说什么也得除掉。   但没想到这人油盐不进。   着实气人。   宋楚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怛然失色,连路都有些走不稳的样子。   春妞见状吓了一跳,忙过去搀扶住,“姑娘,你怎么了?”   她刚刚没进去,不知道里面的情景。怎么进去一趟小脸血色都没了。   宋楚没说话,后面跟着出来的杨嬷嬷却是哼了一声,   “还能怎么了?想到情郎伤心了呗。嫡姑娘问还藏着掖着,当府里有谁不知道你俩的事?”   春妞一听有些生气,也顾不得这人是殿里的管事嬷嬷,怼她,“你胡说些什么啊?有你这样乱污人清白的吗?诶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她搀扶着姑娘回偏院,这杨嬷嬷也往这边走,目的很明显,一直跟着她们。   “老奴是奉嫡姑娘的令,去四姑娘屋里取药膏的。你们四姑娘刚刚可说了有药膏。”   意思就是现在可赖不掉,之前就说了有。   无法,只得让杨嬷嬷跟着。   宋楚回了屋子,抿了好几口热茶身体才逐渐暖和过来。   “姑娘,你到底怎么了?”小脸白就不说了,整个身子竟是微微颤抖。   像伤心,但更像是受到惊吓一般。   春妞想问是不是因为清公子的事,但看了一眼那边,杨嬷嬷还在,又不好问。且问了估计也会像之前那样,只红眼睛,其他什么也不说。   她给姑娘塞了个小手炉。   “没什么的,就是有些冷。”抱着小手炉,宋楚有些发呆。   那几个字撞进耳朵里,就像是石子儿投向了平静的湖面,引起了一连串的反应。   杨嬷嬷磨磨蹭蹭,原本打算听几耳朵,结果那边没音儿了。   没好气的瘪了瘪嘴巴,她这才挑起药膏来。   本来也只是做做样子,毕竟药膏正殿也是备了一些。   所以她就随便拿了一个绿色的小瓷瓶。   却在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这锦盒底下与放锦盒的架子中间有些空,像是锦盒压着一个什么东西。   杨嬷嬷顺手将里面的东西掏了出来,神不知鬼不觉的藏在手心,带走了。   回去之后,杨嬷嬷将顺来的东西递给宋咸英。   是一小包白色的粉末。   “这是老奴刚刚在拿瓷瓶的时候,顺手拿的。”   宋咸英此时正在想怎么搞死李梨肚子里的孩子,她接过杨嬷嬷递来的东西,凑近闻了闻。   “哎哟娘娘这您可不能闻,”嬷嬷一把抢过那药包,就这一瞬间,宋咸英已经闻到了一点。   味儿有些淡,不仔细闻都闻不出来,宋咸英捂着鼻子,惊讶,   “麝香?”   “对,娘娘,您可不能闻这个,麝香性烈,活血通络,但长期闻的话,对女子身体极其不好。”   “快扔到一边。”宋咸英急忙吩咐,她哪里不知道这东西对身体不好,这东西,不就是堕胎用的吗?   等等,堕胎,宋咸英恍然,这不正是她现在求而不得的东西吗?   原本因为自己近距离吸了一点麝香的恼,顿时烟消云散,“这味药正好解了咱们的燃眉之急,嬷嬷你说是吧。”   “娘娘说得极是。”   “不过宋楚的屋里为何有这东西?”宋咸英冷静细想,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意外。   “不清楚,”杨嬷嬷也有些疑惑,“是不是被别人害了?”   “她那屋子,在咱们六英殿最里面,平日里谁去得了?”   宋咸英说到这里,看了一眼杨嬷嬷,“嬷嬷,该不是你自作主张,”   “哎哟姑娘!老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会做这事儿啊。那四姑娘是送来帮您争宠的,一荣俱荣,老奴去害她做什么?”   宋咸英也只是这么一说,她相信杨嬷嬷拎得清。   转瞬,她突然想到一种可能。   “杨嬷嬷,你记不记得,宋楚小时候,很是聪颖。”   “姑娘您这么一说,老奴倒有些印象。她那生母云氏就是个聪明的,当初生了孩子,主动将孩子抱到正院不说,正是得宠的时候又突然自困在偏院,当时后院那些姨娘哪个不说她傻,自己的孩子往别人院里送。可十几年后的今天来看,如今后院里,除了夫人,怕是数她过得最好 。”毕竟当初那些作妖的,死的死,发卖的发卖,去庄子的去庄子,就连生了独子的孙姨娘,如今也好不到哪里去,被不成器的庶子烦忧,整天拆东墙补西墙的还着赌债。   “生母聪明,哪里会生出什么蠢货。不过姑娘,四姑娘当初从假山上摔了下来,大夫说伤到了头部,所以如今这蠢样,也不是不可能。”   宋咸英自是记得那件事,那事闹得挺大,她当时看到宋楚流了好多血,止都止不住。要不是恰巧有大夫在,及时止血才救回一命。   但有些事,不能细想。   这么多年,她一直以为宋楚蠢笨。但府里十几个庶女,其他寂寂无闻,只宋楚一人才貌出挑,且在外面,人家提到宋博侯府,哪个不是说的宋家姐妹?   而不是只她宋家嫡女。   所以,当她在沾沾自喜拿捏着宋楚的时候,是不是被她利用了?!   越想越有可能,宋咸英黑了脸,不然这堕胎药从何解释?   进宫随身带着堕胎的药,她想要这个,这个就出现在了自她面前,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这个宋楚,当真是不简单!   被人觉得不简单的宋楚,正在不安宁的做噩梦。   眉心紧蹙,小脸惨白,冷汗浸湿了薄衣。   好不可怜。   梦里,小小的宋楚模样稚嫩,玉雪团子一般,提着一盏白兔小灯,然后就从假山上摔了下去,鲜血浸湿了整个衣衫,她置于血泊中,想呼救,却张不开嘴,又场景一转,她似乎掉下的不是假山,而是湖里,浸湿衣袖的不是血,而是湖水,依然无助的呼救,却是满口鼻的湖水灌了进来……   “啊”她猛的惊醒,胸脯微微的喘。   眸色惊恐,又披头散发的抖,看着有种瓜兮兮的无助感。   盯着前面床幔呆了一会儿,小时候和上辈子走马观花,在她的梦里浮光掠影,最后定格在那御湖里。   久久挥散不去的冷 。   她小声唤春妞,然后让春妞给她简单收拾几下,就去了朝阳殿。   因为潜意识里,一想到朝阳殿,她就安心了几分。   心里的害怕也少了一些。   出了六英殿,在去往朝阳殿的路上,迎面走来了两个小宫女。   二人并排,正在絮絮叨叨。   “过几天出宫的名单你看了吗?有没有你?”   “哎没有。真是羡慕那些可以一同去的,宫外规矩不似宫里多,到时候有的是机会,何愁殿下不宠我。”   “想得多。宠了之后又能怎样?运气不好的,就如六英殿的那位,至今没名没分的,不过一个通房罢了。   “那也甘愿啊,能被殿下抱在怀里宠幸,哪怕只有一夜,以后的日子,也总好过咱们日夜不停的干活强吧。”   宋楚脚步一顿。   出宫。   对的,过几天就是正月初十了,那天圣上会协同文武百官,到郊区春祭。然后留在旁边的行宫里直至正月结束,美其名曰,与民同乐。   上辈子东宫的太子和太子妃就一同去了。   而就在这期间,东宫无主,所有很混乱黑暗,各殿更是明争暗斗得厉害,两位侧妃尤甚,而她也惨死其中。   倘若这次她能跟在出宫,不在东宫了,那是不是,是不是就能避开她们,就不用死了。   想到这里,莹莹杏眼这才有了些光亮。因为噩梦而慌乱了一早上的心终于渐渐安定下来。   她压住颤颤的心跳,快步去了朝阳殿。   一定要缠着娘娘,让娘娘带她一起出宫才行。   朝阳殿。   常秦正在给慕容拓把脉。   脉搏沉稳有力,规律跳动,是正常身体的脉象。他捋了捋山羊胡,可以确认,   “殿下的毒完全解了。”   顺平在一旁喜上眉梢,“是吗,殿下真的解毒了?身体完全好了?”   “嗯,平日里只需注意一些即可。”   “那真的是太好了,常先生你真是太厉害了,那种剧毒都能解。”顺平喜滋滋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被解毒的是他。   慕容拓的心情也不错,淡漠的脸上难得轻松了一些。   这毒折磨了他大半年,让他身体虚弱了这么久,如今,总算是摆脱了。以前做什么都束手束脚,现在终于不受束缚了。   “殿下,魏将军他们前段时间就在建邺东郊侯着了,如今殿下的身体已然恢复,是时候回景国了。不若趁着这次出宫,”   常秦还未说完,外面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清丽又熟悉。   “娘娘?”   是东宫的那个女人。   常秦微微皱眉。他不常来朝阳殿,也能凭声音知道是那个女人,可见那女人在朝阳殿待的次数有多长。   见殿下听到那声音之后,眉梢都柔和几分。   常秦觉得事情不应该发展成这样,还想继续劝殿下及时回景国。   却见自家殿下手一扬,阻止道:   “此事改日再议。”   宋楚去朝阳殿的寝殿,被告知娘娘在书房,而后又来到书房,又见房门紧闭,想来正在议事,于是只得候在门外。   平日里她都会乖巧的等着,但今日心里有些着急。出宫的事若是不敲定下来,心里就像有块大石压着,喘不了气。   好在这时门从里边打开了。宋楚提着裙摆就要进去,被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个正着。   是顺平,还有另外一个人。   宋楚认得他,就是娘娘从景国带来的常大夫。   她正要打招呼,却被对方瞪了一眼。   恶狠狠的,似乎有些生气?   嗯?宋楚觉得自己好像没惹到他呀?怎么感觉越发不待见自己了。   不过一想这个人好像一直这样,她心里又有事,于是就没多想。   擦肩而过,进了屋。   然后就径直走到矮案旁,很是自然的跪坐在了软垫上。   靠近了些,又靠近了些。   宋楚看了一眼旁边坐着不知在想什么的某人,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在想事情现在打扰不好,但是,自己这个也很紧急。   “娘娘。”   “嗯?”   “我也想去。”   慕容拓看向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去哪里?”   “宫外……阿楚也想去,可以吗?”   慕容拓没有马上回答,听到“宫外”他还以为女人知道了他要回景国。   娘娘立马回答,看在宋楚的眼里,那就是不答应的意思。有些急,她伸手拽住娘娘的衣袖,“娘娘,我去可以伺候你的,你想想,娘娘金枝玉叶,在宫外怎么能没有人照顾?我可以变成小宫女陪在你身边。而且外面多不好,多冷啊。你这一去十天半个月的,肯定需要人照顾啊……我给你暖被窝……”   一听“暖被窝”几个字,慕容拓的思绪飘远了。   暧.昧.旖.旎,缠绵悱恻。   等他回过神来,眼前一双杏眼微红,巴巴的望着自己,再待会儿就要哭了。   他伸手钳住女人的下巴,抬高,使得汪汪杏眼正对着自己。   “怎么了?”瘪着小嘴委屈的得不行的模样。   “阿楚也想去。”眼眶越发红了。娘娘刚刚不理她,就是不想让她去。可怎么办。   “去不过十天半个月,你为何这般想去?”   “……”宋楚不说话。   她总不能说因为在这十天半个月里,她若是留在宫里,就没了。   如今只有跟着一起出宫,才有活路。   “你不说,本宫就不同意。”慕容拓直觉女人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你让她们去 ,不让我去。”   “谁们?”   “那些小宫女们。”   慕容拓皱眉,然后有些理解了她话里的意思。   “哪有什么小宫女?这次我带顺平去。其余的,应是后宫的人。”后宫的人,又不是东宫。   宋楚逮住这句话,“顺平都去得,我却去不得。娘娘偏心。”   若是可以,她真的想在地上打几个滚耍赖了。一定要赖到被答应才行。   在娘娘面前,也顾不得其他了,只要能让她出宫,什么都可以。   她两只小手抱着娘娘的手臂,赖骗,“娘娘,阿楚也想去。”   这时顺平从屋外进来,领着小吴子在搬运东西,期间朝这边看了一眼。   见小主乖巧的依偎在主子一侧,背影温馨。   他忍不住出声,“小主的东西收拾好了没,后天辰时出发哦。”   “……嗯?”焉耷的长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宋楚侧过身看向顺公公,“我吗?我也去吗?”她刚刚还在想如何赖骗,结果就听到出发的事。   “……?”顺平不明所以,“前几天后宫来人要名单的时候,有小主的呀?”   顺平说着,看向主子,似乎在问,名单变了?   却被横了一眼。   顺平突然就机警的反应过来,   “奴才乱说的乱说的,小主莫当真哈。”然后溜了。   他这是,又闯祸了?   屋子里只剩宋楚和慕容拓两人。   “娘娘?”   宋楚偏着小脑袋瞅他,杏眼眨了眨。她刚刚听得清清楚楚的,才不会被顺公公一句乱说给框过去。顺公公平日里哪里像是会乱说的样子?   若是那出宫的名单早就定了下来,有自己,那刚刚娘娘还……?   却见娘娘薄唇轻勾,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   宋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娘娘耍了。   她有些生气,小嘴儿撅得老高,糯糯的骂,“娘娘骗人。”   骗人的某人丝毫没觉得自己在骗人,“本宫刚刚可没说不能去,是你自己想的。”说着伸出大掌,扣住女人的脑袋瓜。   “笨。”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笑意。   “嘶,疼。”宋楚抱住自己的头,“是娘娘做出很为难的样子呀,误导阿楚。”   “你若是不想去,”   “想去!娘娘,阿楚想去的,超想去。”宋楚凑近,重新拽住袖子,杏眼里闪着期盼的光,“娘娘会带着阿楚一起去的叭。”   慕容拓看了看衣袖上小嫩手,神色未变,问了一句:   “若是……本宫回景国,你也要一起去吗?”   宋楚有些不解娘娘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娘娘都已经嫁到周国来了呀,出嫁从夫,怎么会回去哦。”   “本宫说如果。”慕容拓盯着她,非要她回答。   宋楚有点为难。她其实不是很想去景国,倒不是舍不得周国,周国和景国几百年前是一家,没什么家国仇恨,只不过因为景国在北方,常年与外邦打交道,行事比较彪悍。但传承的文化都是一样的。   所有若是过去也可以,应该不会不习惯。   就是舍不得娘亲。   若是自己去了景国,相隔那么远,那娘亲怎么办?   娘亲一个人在这边的话,那怎么行?   不过,   “只是如果的话,阿楚是愿意的。”假设娘娘去哪里,她当然要一起去的。   因为只是假设啊。   慕容拓自动忽略了“如果”两个字,只听到了她说愿意。眉目舒展,似乎是自言自语,又似乎是在对跟宋楚说,“那就行。”   宋楚到没在意这么多,她继续缠着娘娘问:   “娘娘这次有几个名额?春妞也一起去可以吗?春妞很会照顾人的,比我还会照顾。”她要带着春妞一起去,出宫这段时间宫里会非常混乱。春妞留在宫里也不安全。   眉眼弯弯,一张芙蓉脸灿若三月桃花,慕容拓不知不觉嗯了一句。   惹得她笑意更甚。   “娘娘最好了!”   似乎被这笑意感染,脸上不知不觉的也露了一分笑意。   宋楚回去后,一晚上没怎么睡。   虽然娘娘答应了带她出宫,但娘娘之前有过答应了她而没有做到的情形,就是上次答应带她去前廷参宴然后就自己独自走了。   虽然是有特殊情况,但那次她确实没去成。   那次没有什么,但这次却事关性命,她不敢堵。   因为怕再次被丢下。   所以天还没亮她就跟春妞一起,等在朝阳殿了,披星戴月。   好在顺利上了马车,同那长长的仪仗车队一起,缓缓出了宫。   经过厚重宫门的那一刻,宋楚明显感觉自己的心真正的轻松了起来,就像有人搬走了心里的那块大石头,之前压抑的心一下子就舒坦了起来。   整个人也轻松自在了不少。   皇城主道上,阳光明媚正好,偶有飘落几片雪,初晴与白雪让整个街道都明净了几分。   禁卫军开道,高头大马,仪仗随行,还有各种规制的马车跟上。   圣上出行,百姓纷纷在两旁跪地送行。   长长的队伍中间,一辆镶金绣花的马车里,宋楚一身宫装,坐得乖乖巧巧的。   就像是等着夫子来检查课业的学子,正襟危坐,又羡慕旁的学友在外面玩,心下微动想要撩开帘子瞧。   她瞥了眼从上马车开始就靠在车壁闭眼小憩的娘娘。也不知准不准许。   宋楚的宫装有些肥大,是借的春妞的。因为东宫除了太子妃,便没有其他小主的名额,所以宋楚是顶着太子妃贴身宫女的名义。   自然是要穿宫女装的。   而临时又来不及做新的,所以就拿了现成的。宽大的宫女装,衬得宋楚小脸巴掌大,肉肉的感觉。   人家穿这个臃肿,她穿着,是玲珑剔透,   慕容拓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不知看了多久。   “怎么了娘娘?”宋楚也注意到了,“贴了贴自己的小脸,“脸上有东西吗?”   她微微皱眉,想找铜镜看看自己脸上到底有什么?问娘娘也不说,只一直瞧自己。   马车是临时增加的,因为原本计划是太子和太子妃一辆马车。   出发前几天又变了卦,所以准备的不是很充足。   这车轱辘声音有些大,马车甚至不是很平。   所以宋楚陡然站起来,晃了一下没稳住。   “娘娘,太子那边有请,”这时马车的帘子突然被人从外面掀开,还没看清楚人,帘子又被放下了。   前后不过一瞬,若不是马车内突然亮了一些,没人会发觉车帘被掀开过。   坐在外面板上的顺平耳朵有些不正常的红。   哎哟要瞎了要闪瞎他的狗眼了。   他刚刚看到主子一只大手掐着楚小主的细腰。   而楚小主正坐在主子的腿上?   这什么虎.狼.姿.势?   殿下他也太会了吧!   马车内,宋楚谢过接住自己的娘娘,然后顺利找到了一个铜镜,看了看,干干净净,没什么异样啊?   慕容拓摩挲着自己的手,刚刚的细软还未完全消散。他瞧了一眼女人的细腰。   这才问外面的顺平。   “什么事?”   外面的顺平答:   “殿殿下,刚刚太子差人来,邀娘娘共乘。”   原本太子和太子妃是一个马车的,但昨天临时增加了一个马车,   至于是为什么,大家也是不敢问。   慕容拓听了抿着唇。   没动,似乎没有想要去的意思。   “娘娘,你不去吗?”宋楚问。   虽然那个太子十分讨厌,但在外面,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啊。如若不然,到时候让人知道太子和娘娘不对付,那对娘娘来说就不好了。   娘娘才刚来,这些可能有些不懂,但自己作为娘娘的得力主侍,自然要给注意到。   于是软声分析给娘娘听。   在宋楚的再三劝说下,慕容拓才出了马车,来到前面的另一辆马车上。   有些勉为其难,不过女人既然坚持的话,也无妨。   旁边仆从将马车的帘子打开,慕容拓朝里面随意扫了一眼,马车里除了朱煜,还有一个人。   一身黛青色合身朝服,长相清润,整个人的感觉就是芝兰玉树。   视线并未过多停留,慕容拓进了马车,瞬间马车里的空间都变小了些。   见到慕容拓进来,朱煜本能的脖子一疼。   他还没忘记那天这人眼中的杀意。   要他说,自己是断不想看到他的,奈何这次春祭还需要他们二人共同露面。   “微臣见过太子妃娘娘。”车上另一人请安,一举一动温柔至极,好半天没听见免礼也不尴尬。   慕容拓没搭理他。   而是看下朱煜,有些不耐烦。   “什么事?”   朱煜清了清嗓子,先给他做了介绍 。   “这是清安,原在太医院担职,如今被我挖过来了,太子詹士,孤的左膀右臂。别看我!孤现在可不愿跟你独坐!是因为这几日有些事项咱们需一同参加,必须事先熟悉熟悉,所以才让你过来一道听。”   慕容拓是第一次参加这个春祭,在景国根本就没这些。想着确实还不知流程是什么,于是倒也坐了下来。   清安见娘娘已经坐好,于是拱手,   “殿下,娘娘,这次春祭与往常一样,选在郊区行宫旁,那里良田万顷,土壤肥沃,每年的收成很好。明日殿下与娘娘参加春祭仪式,不需要说什么,到时候是圣上全程讲话,你们只需跟着圣上,圣上怎么做,你们便怎么做。祈祷祭祀步骤是固定的,但可能圣上临时安排其他的,所以要全程全神贯注,马虎不得。”   “第二日,圣上会与当地的地方官员和村民们交流,殿下和娘娘到时也要提几个问题,与他们互动。至于什么问题,微臣已经草拟出来了,等到了行宫就拿给殿下和娘娘。 ”   “第三日,殿下和娘娘需要一同下地,以显示农耕贵重。殿下放心,微臣已经准备了特质的皂靴,确保泥土不会沾染到脚上。不过这期间要特别注意拿农具的方式与姿态,且要切记,一锄头子下去,需得用力 ,但也要注意仪态。”   ……   事情有些多,要记的也多。   清安讲了很久。语速不快不慢,适中,似乎在等听者消化。且声音温柔,一旁的朱煜听得昏昏欲睡。   尽管如此,清安并没有觉得尴尬,甚至将声音放低了些。   慕容拓到没有睡,似乎在听,又似乎没在听。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一直盯着面前的清安。眸色似乎有些变化。   “娘娘可有什么疑问?”清安有所察觉,他停了下来,似乎在等娘娘问话。   慕容拓闻言,扫了他腰带一眼,好半天才说道:   “你身上的香囊不错。”   针脚细密,翠竹,很是熟悉。   清安一愣。   低头看了眼自己腰上系着的东西。   这时一旁的朱煜不知怎的醒了过来,跟着看了过去,   “这哪里是香囊,分明是荷包。”朱煜嗤了一句,某些蛮子定然不懂其中的差别。   说着又看向清安,打趣道,“人清安品性高洁,还未议亲,又克制守礼,哪里会挂个定情的香囊在衣服上?”   “殿下说笑了。”清安眉眼温和。 第37章 宋猴儿   行宫依山傍水而建。前面是条河, 后面一座山。   空气清新,风景秀丽。特别是每日清晨的时候,白雾笼罩环绕, 犹如仙境般缥缈。   宋楚是头一回来郊外。之前府里每次去郊外庄子避暑或者赏花的时候, 她都没去。因为只有那几天,她才能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躺在娘亲怀里, 撒娇。   听她讲小时候的故事。   头一次来郊区, 宋楚有些拘束。   不过因为春妞进宋府之前家是郊外的, 她带着宋楚很快便与周遭的村民打成了一片。   每天带着宋楚河里捞鱼, 搬螃盖儿, 还有满山遍野的跑, 抓野兔儿……   这个地方可能是处于山坳里还是怎么回事,气候相比起来比城内要暖和一些, 如今有山花烂漫,草木丛林, 宋楚身子娇弱,每每气喘吁吁小脸红扑扑, 但乐此不疲。   她这边撒丫子的野, 行宫里, 慕容拓正被春祭的事忙得脱不开身。   虽然是圣上与文武百官的事情,但作为太子妃,他像这等子一年一度的大事,要么跟着太子一起,要么与皇后一道,总有些事情忙。   且除了周国的事,还有回景国的部署。   一连好几天,不可开交。   等这些都差不离忙完了, 慕容拓才陡然发现,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倒某个女人,也没听到那女人在身边呱噪了。   “她去哪儿了?”   平日里一有时间都出现在自己身边,要么乖巧坐着,要么煮茶磨墨,如今却经常不见人影。   “回殿下,楚小主可能在自个儿屋子里吧。”顺平每天跟着殿下,对此也没过多关注,毕竟每天都能见到的。只是不像之前那样,一有时间就整日待在主子身边。   “毕竟换了个新地方,楚小主从小又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么文静的性子,难免有些不习惯。”   这边顺平的话还没说完,院外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只见本以为在屋子里文文静静的某人,此时在院门口与当地的村妇们一一话别。   夕阳下,宋楚一身宫装脏兮兮的,不知从哪里弄了张碎花头巾,跟旁的妇人一样包住了一头青丝,不伦不类又土又俗,白嫩嫩的小脸笑得眉眼弯弯,此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线了。   顺平觉得自己脸有些许的疼,他才刚夸赞完啊。   “翠花,那咱们明日再约,我先去把这小螃盖儿养好。明日咱们再去山里摘花儿。”   “要得!山里的花儿开了,满山红艳艳的,不仅好看,还min甜的,好吃着哩。”   “嗯嗯!”宋楚抱着个泥土一般颜色的小罐子,朝那个叫翠花儿的村妇点头表示期待。   又与她们说了一会儿话,宋楚才让春妞送她们离开。   而自己则抱着罐子朝院里走去。罐子不是很大,里面浅浅一层水,倒是不重。   刚转身,便看见太子妃娘娘站在院子里,淡淡阳光下,身材颀长,凤眸幽深,朝这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宋楚一见到娘娘,一双杏眼顿时亮晶晶的,像溢满了星辰一般,她朝着娘娘小跑而去。   “娘娘你看。”跑得近前来,宋楚将怀里的东西递给娘娘看,献宝似的,“这是翠花送给我的小螃盖儿。”   慕容拓垂眸瞧了一眼,罐子里有四五只,指甲盖大小,颜色还很淡,要不仔细看,在清水里都不易察觉。还有一条小银鱼,游来游去。   薄唇轻抿,慕容拓移开视线,看向女人。好半天,他才开口,不过不是对她说,而是吩咐旁边的顺平,“去拿面铜镜来。”   顺平因为刚刚自己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了脸,正尴尬着,一得了吩咐,便飞奔着跑开了。   “怎么了?”宋楚不明所以,娘娘这时候让拿个铜镜来做什么哦。   看看妆容吗?宋楚瞧了娘娘。妆容如常,没花,很好看呀。不过要是不这么冷着脸那就更好了。   女孩子要多笑一笑才好呀。   慕容拓冷着脸,一直没说话。   等顺平将铜镜拿来之后,他才对某人说道:“你自己看看,像什么样子?”   “……?”   宋楚瞄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不看不知道,一看,就有些囧了。   小脸蛋儿不知哪里沾的泥,脏兮兮的不说,没被包住的秀发凌乱的散着,有泥土干在上面,混着不知什么树的叶子。整个一蓬头垢面的样子。   衣摆上鞋子上,全是泥。特别是珍珠绣鞋上,鞋面上全是泥垢,干得像是起了一层皮。   应该是刚刚在河边的时候,春妞和翠花儿她们在捞鱼,因为之前自己没下过河,便没跟着下去,而是待在岸上,沿着岸边跟了她们一路。河边泥浆多,估计是那个时候染的。   整个儿看下来,宋楚脸都红了。   她刚刚顶着这一身,在外面浑然没察觉。   窘。   慕容拓见她已经看清自己现在的模样,这才出声斥道:   “之前毛毛躁躁,现在好了,浑身竟是脏兮兮的,是哪里钻出来的泥猴儿吗?”   宋猴儿瘪着小嘴儿,微微低着头,看似认错态度良好,实则小脚点着地面,不说话。   抓鱼肯定会脏衣服啊,脏了洗一下就可以了嘛。这又哪里让人生气哦。她在外面,又穿着宫女装,翠花她们哪里知道自己是哪个哦。所以也丢不到娘娘的脸呀。   宋楚以为娘娘斥责她,是又给娘娘丢脸了。   宋楚低着头不说话,在慕容拓看来就是认错了,神色稍微缓和了一点。刚刚看见她这脏兮兮的小模样,慕容拓真想直接拎着她扔池子里洗干净。   像什么样子?   院子里有些行宫里的侍从,眼观鼻鼻观心,隔得远的,偶尔大着胆子瞧一眼。太子妃板着脸,训着她最得宠的侍女,看来太子妃此人,真的如传闻一样不好相处。   不过话说回来,连太子妃身边的侍女都这么好看的吗?   这么好看的,还舍得训斥,这太子妃可真狠心。   人家都认错了啊,还在那里不依不饶的。   慕容拓原本还要再说几句,旁边的顺平看了看日头,在旁边小声提醒,“殿下,常先生他们还在等着,”   这才没有再说其他的。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将衣服换了?”   “哦。”宋楚应了一声。   今天跑了一天,确实该去沐浴了。   宋楚答应着,她把怀里的小罐子递给旁边的春妞,让她去找个地方放好,而自己却朝着娘娘伸出了小手。   小手白净,倒是没染泥。   “娘娘,阿楚想去甘泉殿。”   听说这行宫来里有个甘泉殿,是专门的沐浴温泉,引的是后山的温泉水,温泉水滑洗凝脂,据说泡了对皮肤很好。   宋楚想不若趁着这个机会,去泡一泡温泉?   但她现在作为宫女,自然没资格去,但是,她可以以娘娘的名义去,娘娘是太子妃,有一专门的浴间。   虾着小手,微微仰着下巴,“阿楚想借娘娘的令牌,可以吗?”虽然是问可以吗,但小脸期待,似乎知道娘娘不会拒绝自己。   看着娘娘想都没想就从袖口拿出了鎏金的令牌,宋楚眉眼弯弯,“娘娘最好啦。”   有了令牌,她就可以去任何地方了。   寝殿离甘泉殿有些距离,过抄手游廊,还有庭院。   “春妞,你觉不觉得娘娘对我有些变了?”宋楚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问题。   “变了?哪里变了?”   “就是变得,凶巴巴的。”对,凶巴巴,动不动就凶她,就像刚才,就算衣服脏了有些不雅,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呀,娘娘她为什么生气了。   以前都不这样,顶多就是不理她。   还有嫌弃。   如今嫌弃倒是嫌弃,但就是感觉不一样。   “没有啊。”春妞回想了一下。   春妞刚刚去放土罐子了,没听见太子妃说宋楚像泥猴儿的事,不过倒是听到了最后斥着姑娘去沐浴。   但感觉还好啊,只是声音大了一些,那人对谁都冷冰冰,表情哪里是凶了,倒像是有点……宠溺?   “娘娘很宠姑娘的。”春妞得出肯定结论。   “是吗?”宋楚囧,没明白春妞哪里看出了宠。   “嗯,娘娘一直都很宠姑娘呀,你看这次,娘娘就只带姑娘出来散心。这是后宫独一分呢,你听说皇后带着哪个后宫的人了吗?没有噻。那贵妃娘娘是圣上带的。所以太子妃对姑娘是真的很好啊。东宫那些殿可羡慕姑娘了,一直困在宫里,当然想出来走走呀。连带着,鸳鸯她们都好羡慕奴婢呢,嘿嘿。”   听着春妞这般说,宋楚倒也觉得娘娘对自己很好。而且刚刚还给了自己令牌呢。   那令牌一般都不离身的,可是身份的象征了,娘娘都没有犹豫。   这样一想,那就原谅娘娘刚刚对凶自己叭。   “嗯,春妞,你刚刚拿的是那件绯色齐胸的襦裙吗?”   “是的姑娘,不过在行宫里可以穿那件吗?”行宫里姑娘是宫女,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宫女装。   “可以的,今晚是元宵,我之前有听到顺平说今晚有可能要出门,让我准备准备,想来是去城内的灯会玩儿。春妞你也准备准备。”   春妞为难,没接话。   “怎么了?今日元宵节,城内的灯会很好看,你不想去看吗?”   “奴婢当然想跟着姑娘一起去啊。可,可奴婢没有听到顺公公说要出去诶。”到了这里,春妞的名额其实是朝阳殿的,更是东宫的,所以得听上面安排。   春妞想到这,有些沮丧,“姑娘,奴婢是不是不能去呀?”   “没说吗?我以为你知道呢。哎呀没关系,你跟着我一起去就可以了。”   “这样可以吗?”   “当然了,你是我的人,我说可以就可以哦 。”   “嗯。”春妞喜笑颜开。   如此这般说着话,二人来到了甘泉殿。   甘泉殿檐牙高啄,但雕梁画栋,整体的殿宇十分柔和。可能因为里面有大小好几个温泉池子,所以越走近,越能感受到空气中迎面而来的湿意。   “站住,何人这般大胆敢闯甘泉殿?”进殿门的时候,宋楚她俩被拦了下来。   侍卫膘肥体重,大目怒睁,看着脸生且看衣着与禁卫军不一样。   估计是行宫的护卫。   春妞一看这架势,瞬间被吓住了,“奧,姑娘,咱们进不去这个。”   就跟在御花园的亭子是一样的,这温泉池子都是有份位的才能使用,姑娘没份位,进不去。而且现在姑娘和自己一样,穿的都是宫女装。更加进不去了。   春妞扯了扯姑娘的衣袖,想拉着姑娘走。因为她怕姑娘想起那次在御花园的伤心事 。   没想到姑娘没动。   宋楚丝毫不慌。   见眼前二人持刀挡着她们的去路,宋楚站定,小手从袖兜里拿出鎏金令牌递上。   小腰板挺得直直的,她刚刚都有想到这些的,所以才借的令牌。   甘泉殿内自有伺候的内侍,拦人的侍卫刚刚只是见两个宫女打扮的走近,并无主子,于是就怒喝住她俩,但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拿了令牌出来。他立马变了脸色,恭恭敬敬的让了道。   别管什么令牌,有令牌的都是主子。   二人便这样轻松进入甘泉殿。   不远处,一大群宫女太监簇拥着一位妆容精致的主儿朝这边走来。   是杨贵妃。   后宫新人换了一批又一批,依然盛宠不衰的杨贵妃。   杨氏停了下来,看着前面殿门口的那人。   容貌气质俱佳,一身寻常的宫女装被她穿得赏心悦目。那宫女从袖子口拿出金牌,进了殿。   杨氏问旁边人,“听说陛下昨夜幸了个行宫的宫女,就是她?”   杨氏用下巴点了点前面那人。   “具体的奴婢也不清楚,不过这人敢只身来甘泉殿,且身上有金牌,昨晚圣上赐了令牌给那个宫女的。据说那个宫女身段窈窕楚宫腰,看样子应该是。”   杨氏哼笑一声。在后宫经营二十几年,杨氏聪颖过人,顷刻间脑中便有了个想法,她招来心腹宫女。   “初次泡温泉,定是不知去哪个院儿,你让人去引个路,往太子的院儿引。”   若是以仁厚孝贤著称的太子爆出与后宫的女人厮混,与庶母私通,看看她坤明宫的蠢货如何应对。   “是。”心腹宫女应道,心腹就是心腹,能想主子所想,“太子殿下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泡温泉。奴婢定会在此之前引那人去。”   说着便领命而去。   旁边的内侍见娘娘许久未动,于是向前,“娘娘,是要进殿吗?”   “不,回寝殿,”杨贵妃转身,“陛下这几天劳累,本宫去邀陛下一同共浴解乏。”   顺便看看好戏。   进了甘泉殿的二人对后面的人和事浑然不知。   殿里繁花似锦,争奇斗艳,布局也是清新雅致。   宋楚边走边打量。   这时侧面走过来一个内侍,微微低着头,“小主请跟奴才来。”   说着就转身引路。   春妞见状,“正好,咱们也不知去哪一间。”说着便拉着姑娘跟着这小内侍走。   一同进了东边的偏殿。   那内侍话少,到了之后便告退了。   这个浴间的布置,比朝阳殿的大些。   一个屋子里,一间浴间,中间却是用一方软帘从房梁到池子里隔开。   想来应该是双人浴。   也不对,双人浴要中间的帘子做什么哦。   宋楚有些没猜透。不过她只是过来泡温泉的,就没想那么多。   衣衫滑落,肤如凝脂。   小巧的玉足轻点,一阵涟漪。   干净的温泉水漫过肌肤……   寝殿这边,屋内。   不仅有常先生,还有魏将军,和几位面生的副将。   朱煜站在一边,与景国这几位将军大眼瞪小眼。他这几天因为有清安相助,凡事都井井有条,这次春祭脱颖而出,无论是父皇随口的询问,还是下地干活,都有模有样,以前名声就好,如今得了个体察民情关心民间疾苦的头衔,声望更进了一步。   更显出一丝从容来。   不过这会儿从容不起来,这些人高大威猛,都是在军中摸爬滚打多年,每个人身上都有一股狠劲儿。   朱煜心里其实有些发毛。   这时慕容拓从外面进来。   “末将参加九殿下。”   魏眙和几位副将见状起身,低声,但动作整体化一。   显然是训练有素。   慕容拓淡淡应了一声,拔下头上的金钗扔在一旁,他看了一眼朱煜,微微皱眉。   “看孤作甚?你们在孤的地盘搞小动作,还不容许孤知情?”   慕容拓对此倒没说什么,反正他的事朱煜都是知情的。   魏眙见殿下没说什么,于是也没赶人,他上前铺开一份與图,   “殿下,路线已经安排好了,时间定了下来,就在今晚,在哪里接应,从哪里出城,绕过哪里,大家心里都已经清楚了。”   慕容拓顺着魏眙手指的方向看了看,是之前已经规划好的路线。   “凡事已经安排好了,只等今晚一把火烧了这屋子, ”   “等等。”朱煜瞄着與图上的路线,刚刚在旁边一直没插上话,但听到这里忍不住打断,“你们要放火烧这行宫?”   魏将军看了眼这周国太子 ,不想理他,白面书生般。   景国以武治国,对力量天然崇尚,对于周国太子这白斩鸡一般的身体,魏眙表示,太弱。   但考虑到对方好歹是太子。   既然他问了,魏眙便回答,“我们打算让朝阳公主的身份消失得名正言顺,所以放火是最好的,”   “不行,孤不同意。”朱煜拒绝,“你们走就走,搞这么大的阵仗做什么?”   说着,他转身看向慕容拓,“慕容拓,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们在搞什么?这要是有人细心留意一下,便可发现灰烬里什么都没有,到时候你要孤怎么说?”   “周国太子放心,我们已经准备了死囚的躯体,到时候也在灰烬里。”旁边一副将说道。   “那更不行!太子正妃是要入皇陵的,等孤百年之后要与之合葬,你们让孤跟一个死囚合葬在一起?”   “过场多!”另一高个儿副将一瞪眼,不想跟这人废话。要他说,他们自己的行动,要这个周国太子参与做甚?   “你对孤放尊重点!”朱煜伸手指他,但见这些人都凶狠的样子,于是又悻悻的放下手。因为要保密,他没有带侍卫,暗卫也早被慕容拓的人赶走了。   所以他现在在这里没有话语权。这让他很是憋屈。   “你怎么说?”他没好气的问慕容拓。   屋里众人也看向他。   慕容拓还在看那與图,似乎在思忖什么。   闻言,他看了眼大家。   “不放火。放火的动静确实有些大,难免会有一些人觉察。”   “那要怎么办殿下?”   “称病。”   “称病?”   “对。称病,反正太子妃也经常称病,所以这个不会让人起疑。回宫路上,本宫记得有一段山路,到时候遇刺客也好,山路崎岖也罢,总之掉下山崖。崖下是条河,到时候搜不到也正常。”   朱煜一听,这样的话,也不会对自己有什么影响,倒也没说什么。   几人一想,这也倒不失一个好办法。于是又聚在一起商量称病还有山路上的事情。   朱煜没兴趣参与,他看了看旁边的慕容拓,   这么一个多月的相处,没想到就要分别了。   他刚知道消息的时候都没反应过来。   他的势还没借到呢!   朱煜不是很高兴。   “临走,没什么送你,就把当初那个小宫女给你。”至于是哪个小宫女,朱煜没说,但他猜想慕容拓知道指的是哪个小宫女。就是除夕夜给这人解毒的人。   “你这次带了没?”   慕容拓看了他一眼,没理他。   “你可以走了。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本宫自会办到。”   朱煜今天来里,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过又觉得这厮对自己态度不好。自讨没趣,讥讽这人变脸真快。用得着的时候是一根绳上的,用不着的时候,一脚踹开毫不客气。   讽了几句,转身走了。   他也没闲工夫在这里耗。得了承诺就行。累了一天,他是时候去泡温泉解乏了。   慕容拓看着朱煜出了屋子,从窗子看向朱煜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在视野里。   他将案上的與图重新翻了一面,重新画了路线图,   “安排下去,咱们今晚就走。”   “今晚吗?”   “嗯,找人替本宫几天,今晚就走,且不按原来的计划到城里逗留,不进城直接北上。”   众人一听恍然,这样更可,一来以免夜长梦多,二来这样也对周太子提防了一手。   谁知道以后是敌是友。   于是众人又重新商议了一番。   因为时间紧迫,各种细节都要重新规划一遍。   等商议好之后,外面已经夜幕降临了。   魏眙见事情商量得差不多了,有些坐不住,时常看向窗外,最后实在没忍住,“殿下,末将申请两个时辰的假,我想进城一趟。”   “咋回事?”众人看他。   慕容拓也停下手中的笔,看向他。   魏眙有些不好意思,一张络腮胡子盖了半张脸上,竟然有些红,“老子看上了一个周国女人,要把她一并带走。”   众人好意嘲他,“哟,你隐疾好了?”   魏眙早年在战场上受过伤,伤口位置有些特殊,某个东西坏了。那时他的发妻去了几年,家里原本是要给他相继室的,但他想想,还不知道好不好得了,还是不要去祸害别人。   于是推了亲事,还把妾室通房也都安置妥当的送走了。   无欲无求的好多年了。家里急啊,不知道怎么办,毕竟几代单传还没个后。但魏眙自己似乎不是很急。   魏眙是糙汉子,没什么讲究,平日里在军营黄段子不离口的。   所以听着这话,也没恼,“不知道,老子自从受了伤,又没试过!不过就算没好,我也要带那个女人走。”   “哟,真看上了?哪家的啊?”   “去去去,叫嫂子!等哪天我绑回去成了亲,你们就知道了!”   众人笑,慕容拓神情也有些许放松。景国民风开放,若是看上了谁,直接抢人也不是没有。所以慕容拓到没说什么阻止的话。   点头准了。   他也要带女人回景国。   等众人散去,慕容拓左等右等不见宋楚过来,便打算去她屋里找她。   如今是愈发的娇了。之前这时候,早就娘娘长娘娘短的了。   这时,外面匆匆跑来一个传话的内侍,说是皇后娘娘有请,让直接去甘泉殿。   慕容拓微微皱眉。   内侍见太子妃不是很想去的样子,急了,“太子妃娘娘,这次是大事!皇后娘娘接到消息,听说贵妃娘娘带着皇上去了甘泉殿,甘泉殿好像出事了。听说太子殿下还在甘泉殿……”   内侍话还没说完,慕容拓转身出了门。   脚步甚至有些凌乱。   朱煜在那里不要紧,宋楚还在甘泉殿。 第38章 清哥哥   甘泉殿内一阵骚动, 人仰马翻。   有宫女的惊慌哭喊,有杨贵妃的高声谩骂,偶尔还有皇后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风凉话。   章和帝昨晚宠幸的宫女, 今日却光不溜秋的出现在了太子的浴池里。   然后被二皇子撞见了。   最后被章和帝后还有贵妃一行人捉奸在浴间。   无论从哪种意义上来讲, 这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皇帝的女人出现在了太子的浴池。   皇帝的女人与二皇子共浴。   二皇子出现在了太子的浴房。   换句话说就是,庶母与嫡长子牵扯不清, 庶母与庶子搂搂抱抱, 庶子觊觎嫡长子的东西。   看着面前跪着的二人,章和帝苍老的脸铁青着, 从刚才进来到现在一句话没说。但额角的青筋鼓起, 把玩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用了力, 无不表明他的盛怒。   这场面,谁见到的第一反应便是遮掩, 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劝圣上离开此地, 但二皇子的母妃杨贵妃却不依不饶的闹了起来。   “我皇儿衣衫齐齐整整,只是误闯了太子的浴间, 才撞见了这腌臜的一幕!谁知道之前这里面有谁在?这不知廉耻的女人衣服都脱光了。”言下之意便是, 屋子里之前就在乱搞!这屋子是太子的, 所以乱搞的人是太子。   与自己的皇儿无关。   杨贵妃委屈的嚷嚷要陛下主持公道。   “贵妃这话说的,误闯还能闯到浴池子里去?”   朱秉正一身湿透,是刚刚从池子里爬起来的,刚才那么多人,谁没见到二人都在池子里?   皇后这边自然不放过,嘲讽得有理有据。二人本来就不对付,又因为刚才被吓到,皇后一改往日的端庄姿态, 步步紧逼咄咄逼人,恨不得将地上二人打上私通的标签。毕竟私通的话,那是严重的私德有损,会被朝野上下戳脊梁骨。   更重要的事,会被皇上厌弃。   所以皇后自然不会放过这种好事。   “吾儿刚刚才到,不知道贵妃说的是谁在干什么?”   原本刚刚一路上还在担心来着,没想到到了这里,还有意外之喜。李皇后看了看旁边衣衫干净齐整,且后来的皇儿,尽力在压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杨贵妃听了眸色微闪,“皇上,正儿的心性您还不知道吗?谦虚恭谨,如何会做出这样的丑事?定然是有人栽赃嫁祸!不然为何会如此巧合的被撞见?”   “贵妃莫不是忘了,是你邀皇上来这里的,巧不巧的你心里没数吗?”   “皇后娘娘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没意思。如今事实摆在眼前,某些人还想混肴视听颠倒黑白。”   “皇后娘娘您把话说清楚,什么叫颠倒黑白?我皇儿他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被个贱人勾搭,”   “够了!”章和帝全程绷着脸。今日之事,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到是怎么回事 。   左不过这皇后和贵妃二人斗法。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发生,再习惯不过。   章和帝看了二人一眼,以示警告。   而后看向下手跪着的皇儿,跪得端庄,不辩不解。   最后将视线停留在昨晚宠幸过的宫女身上。   “勾引皇子 ,秽乱宫闱,将她压下去,杖毙。”   短短几个字,压得那个小宫女像瘫了一样,浑身没了力气。   “饶命啊陛下,奴婢,奴婢只是来沐浴而已,奴婢不知为什么会遇到二殿下,奴婢不认识什么二殿,”小宫女挣扎着上前,紧紧抱住章和帝的腿,慌乱的解释。   有高大的禁卫军上前逮人,衣衫不整的宫女挣脱不过,又哭着指着旁边的几个宫女 ,“是她们,是她们怂恿奴婢来这里的,奴婢今日原本只是在屋子里休息,是她们说要来试试温泉水。”   旁边几个宫女一听,顿时白了脸,一个个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冤枉啊陛下,是她自己说得了陛下的宠,要带着奴婢们来涨见识的,请陛下明鉴啊陛下…”   “你胡说,明明是你们,”   “都愣着做什么?”杨贵妃见不得她们狗咬狗。   真相哪儿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女人在这里脱衣沐浴是事实。   皇上刚刚说的那话,便是他皇儿无错,错的都是这个宫女。所以杨贵妃压着的心放了下来。   当即让人给宫女堵了嘴。   而后便两个侍卫拖着,蛮横的将人按在已经准备好的凳子上。   两个人按住,两个人打板子。   一道接一道的打板子的声音想起,啪啪啪,很快便血沫飞溅,惨不忍睹。   渐渐哭喊声没了。   旁边那几个小宫女也被勒令各大五十大板。   五十大板对于花季少女的柔弱身板来说是致命的,但若是身子骨硬朗,或者行刑的侍卫稍微动了恻隐之心,好歹还能活。   总比那个得了恩宠的小宫女好。她是杖毙,所以即便没了生息,板子还没有停,皇上的旨意是杖毙,这人晕过去,侍卫不知道是否已经断气,所以一板接一板的继续。   像个没感情的木头人,麻木的一板接一板。   被勒令围观的宫女内侍们,个个看得血色尽失。   章和帝原本是来泡温泉的,如今发生这事,也没了心情。   禁足朱秉正,他瞪了杨贵妃一眼,拂袖而去。   从地上起来的朱秉正脸色很不好。刚刚被人引进来,看到的不是有事要说的太子,而是个光着身子的宫女当即心里咯噔一下。   等被人从背后推下浴池的那一刻,他暗道自己大意了。   所以被大家撞见到现在,他没有出言解释什么,因为他知道,父皇多疑,越解释越不信。还不如清者自清。   朱秉正冷笑着看了朱煜一眼,“皇兄好谋设。”平日的寒暄也没了。今日算是将往日的兄友弟恭尽数撕了。   朱煜一副兄长枝头姿态,语重心长,“二弟也真是,女人哪里不好找,非要揪着父皇的。”   差点笑出声。   等朱秉正走远了,朱煜再也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畅快啊畅快,从未有过的畅快!   “哈哈哈慕容拓你瞧见没,刚刚老二那脸哟,啧啧啧,八百年没看见过了。”   没听到回应,朱煜瞧了眼慕容拓,见他正从矮案边捡起一块令牌,上前瞧了瞧,“这不是你的令牌吗?你刚刚来过这里?不对啊孤走的时候你还没出发……你之前来这儿落下的?”   慕容拓刚刚进来没看见女人的身影,稍微放了心,天知道他一路上有多着急,生怕自己去晚了来不及。   还好她没在这。   不过却扫见地上的令牌。   他之前拿给女人的。   微微皱眉,那她去哪儿了?   宋楚去哪里了?   她正拉着春妞回寝殿。   时间拉回到之前。   宋楚点着小脚要下浴池,却被温泉水烫得一个激灵,她猛的缩回了脚。   水倒不是真的烫,而是她突然想到刚刚给自己带路的侍从。   “春妞,你有没有觉得刚刚那个内侍有些怪?”   “怪?哪里怪?”春妞正在叠衣服,叠好了之后才来到姑娘身边,见姑娘还没下水,于是拿了干净的浴巾给姑娘裹上,“看着挺正常的啊。”   “他刚刚好像直接叫的我小主。”   “姑娘本来就是小主啊。”   “但他哪里知道?春妞你忘了我穿的是宫女的衣裳。”宋楚说着,指了指地上的衣服。   春妞仔细回想了一下,还是觉得正常,“可能刚刚那人看见殿门口姑娘亮出了令牌?”   这个理由倒还说得通。毕竟有令牌的都是主子。   但,宋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她突然想到了那次在朝阳殿,有个小宫女来给她带路,也是这样,说是给自己带路,然后就出了事。   虽然二者好像没什么联系。   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宋楚现在有些提心吊胆的。   她弯腰捡起地上的宫女装几下裹上。   春妞见状疑惑,   “姑娘不沐浴了吗?”   “不了,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温泉什么时候都能泡,咱们先不泡了。”说话间,她已经穿好了衣裳,而后与春妞一道,匆匆出了屋子。   宋楚在甘泉殿行走的稍微镇定些,力求没人注意到她的异样,等出了甘泉殿,她拉着春妞一口气跑了很远。   “姑娘咱们跑什么呀?”   宋楚胸脯微喘,“不知道,不过觉得远离一些感觉好点。”   她一心想离远一些,心里存着事没看路,陡然撞到前面站着的一人,疼得她眼角沁泪。   除了疼,等看清楚面前这人时,宋楚微微一愣。   鸦青衣衫白玉冠发,身形清俊,此时温润的眼睛里盯着她,透着一丝笑意。   “清,清哥哥?‘’呼吸一窒,宋楚有些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宋楚的震惊,清安要镇定许多。他伸手轻轻瞧了瞧宋楚的脑袋瓜,   “不是哥哥还能是谁……这是怎么了怎的这般急?”   清安温温柔柔,对宋楚出现在行宫里似乎并不意外,对她明明是媵妾却身穿宫女装似乎也不意外。   “刚刚,刚刚甘泉殿有些不对劲。”宋楚微微垂眸,有些不敢看面前这人。   清安闻言,看了眼她身后的甘泉殿,平静柔和的殿宇在夜幕下增添了一丝神秘。   想来这时候,应该很热闹了吧。   视线没过多停留,清安重新看向宋楚,臻首娥眉,芙蓉玉色,跟以前一样勾人,甚至媚了几分。   清安心情不错,问她,   “最近过得好不好?”   “好,挺好的。”宋楚抬眸瞧了一眼,湿漉漉的杏眼有些躲闪,“清哥哥若是没事的话,我,阿楚就走了。”   她说完还没往前走几步,却听背后他说。   “躲着哥哥做什么?”   “没没啊?”宋楚脚步一顿,小手下意识的揪了衣摆。   “没有躲着那为何急着离开?”清安向她走近了几步。靠得很近,有一瞬宋楚都能感到后背有他坚硬的胸膛贴近,热意透过衣服布料传来。   宋楚有一瞬间出身,她低着头,看到自己一身宫装脏兮兮的,   “阿楚衣服脏了……”   见她身上确实有些泥土,清安笑了笑,温润的笑声似乎在耳边回荡。“又有什么关系,哥哥还会嫌弃不成?”   “可是阿楚想去换掉。”宋楚糯糯的说完,顿了一下,而后提着裙摆跑了。   快得清安抓都抓不住,只看着她头上的梨花簪,在拐角处一闪而过。   他盯着拐角处看了许久,似乎是在想什么,他浅浅笑了一声。   提着裙摆的宋楚眉眼低敛,越跑越快。后面的春妞都有些跟不上。   只一个晃眼,春妞见前面的姑娘脚下一滑,重重摔了下去。   吓得她赶紧奔上前。   “姑娘,你没事吧?”   却见姑娘瘦弱的身子在微微的抖。   “姑娘,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宋楚杏眼盯着前面有些楞,抿着唇瓣止住颤抖,她问春妞,”后面有人追上来吗?”   春妞看了看空无一人的后面,叹了一口气,“姑娘,清公子没有跟上来。”   “……嗯。”宋楚小声嗯了一声。   “姑娘,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哪天?”   “就是你偷偷跑出去的那天,你哭着回来的。”   “那天……没什么事的。”   【哈哈哈你们还不知道,当年清安第一次去宋家,人宋家的嫡女根本不理他,他就去找了个小庶女打发时间。】   【不会吧,真是这样?诶不是说后来见到嫡女了吗?怎么见到的?】   【都多久的事了你提这个做什么?】   【多久也有这事啊,我说清安,你近来不让我提,不会是爱上那个庶女了吧?】   【庶女?哈哈哈清安不是吧,你看上了个庶女?】   【这是今年最好笑的事儿了哈哈哈。】   【就是,区区一个庶女而已。】   【你们都不好奇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庶女,把咱们名动天下的安公子都给迷住了?我猜定是长相艳绝吧。】   亭子里的人一口一个庶女,在肆意嘲笑。   亭外的古树繁茂粗壮,遮住了后面的人 。   宋楚不知已经站了多久。   眼前雾蒙蒙的看不真切,嫩白的指腹陷入树皮,颤巍巍的抖。   来不及伤心,因为她听到了清哥哥的下一句。   “能怎么办,当年推她下去,总得负责吧。” 第39章 猫儿   清哥哥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当年她从假山上掉了下去。那个假山其实不高, 但对于小小的她来说,却是致命的。   可能摔了脑子,她不是很清楚当时的情景。   只记得醒来的时候, 大家都说她命大, 运气也好,正好当时有清家的人在府里。   清家是黄岐世家, 累世公卿, 世代把持太医院, 在周国享誉盛名。   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运气好, 能遇到清哥哥, 不然当时已经失血过多没了。   行宫其实很大, 从甘泉殿到寝殿也有些距离。   春妞扶起姑娘,跟着走了很久, 姑娘瘦弱的身子还在抖。   她又叹了一口气,有些想说话, 又不知从何开口。   宋楚隔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她注意到春妞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了?”她问, 声音有些小, 她现在有些没力气。   “……只是替姑娘可惜。”姑娘与安公子多般配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之前一直以为姑娘会嫁给安公子的。   可真是造化弄人,偏偏进了宫。   “可惜什么,我和他,本来就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分明是有什么的。”春妞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每次她在旁边看得分明,安公子对她家姑娘,分明是有情意的。之所以安公子不表明心意, 那是因为克制守礼。像他那般翩翩公子,自然是君子了。   “之前安公子每隔几天都来找你。”   宋楚听了,勉强笑了笑。   傻春妞,哪里是来找她,那人是来找嫡姐的。   就像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为了见嫡姐,把她从假山上推了下去。   庶女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去,自然会惊动全府。   他自然也就见到了想见的人。   而自己这么些年却全然不知,一直当他是救命恩人,感激,崇拜,到后来的欢喜。   却从来没怀疑过,为什么那么温柔的一个人,他的仆从小厮会那般怕他。明明只犯了个小错,却吓得抖如筛糠。她记得有次自己还在安慰,“清哥哥这么好的人,哪里会责罚你。”   仆从的眼神她记不清了,只是恍然后来再没见过那人。   再后来,她总是明白了。   【能怎么办,当年推她下去,总得负责吧。】不是愧疚与无奈,为了自己做错的事负责。   而是打趣,是调侃,是不以为意。   那天晚上,宋楚一晚上没睡,瑟瑟发抖,怕的,因为细思极恐。   想起之前,与他一道游湖是不是差点被他推下去。   去爬山,是不是也差点被推下去。   给她的糕点,是不是抹了药?   她不知道那如玉的皮囊下是怎样的人,只知道令人害怕,但又不敢表现出来,怕他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道貌岸然。那他会不会发疯变态一般的弄死自己?   就好像那只他送的百灵鸟,只是因为他伸手去捉的时候闪躲了一下,她午睡起来那笼子里就只剩几根羽毛了。   艳丽而颓靡。   她害怕自己是那只鸟。   只得强装乖顺。   好在不久就被应召入宫,她可以名正言顺的躲着他了。   多讽刺,明明是听说要入宫,委屈巴巴的去找他。   “阿楚不想进宫,阿楚想与清哥哥一起。”   她本来打算说这些的。   可惜。   再也不会说了。   “不过姑娘,你以后就不要再想着安公子了,虽然他很好,但是你现在已经进宫了,一入宫门,那你们以后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春妞提醒姑娘要记住这个,不然万一被别人发现的话,那可怎么办?   “什么一辈子都没有可能?”   慕容拓站在院门口,看着宋楚由远及近,于是走了过去。   刚走近,便听见她的丫鬟在说什么一辈子没可能。   他没听到之前的话,但也不是刨根问底的人,刚刚也只是随口一问。   慕容拓看向宋楚,这才发现她黛眉微蹙似乎在想什么。   连他站在她的身边了,也没觉察到。   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   他抿着唇,盯着旁边擦肩而过的某人,而后伸手,提了她的后衣领子。   “站住。”   后衣领子猛然被拽住,宋楚这才全然回过神来。点着脚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身形。   而后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寝殿了。   刚刚她都没注意到。   后衣领子依旧被提溜着,宋楚也是这时才发现娘娘在旁边。   “娘娘你怎么在这里?哎呀放开。”哪有这样把人像小猫儿一样提溜的。   明明都是女子,为什么娘娘却又高又大的,力气也惊人。   好讨厌。   “你别扒拉我。”   这样点着脚一点都不舒服。   慕容拓闻言,倒是放开了手,隔得近,他注意到女人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对劲,情绪不高,整个人还特别安静。   以前哪次遇到自己不是叭叭叭的说个不停的?   “怎么了?”   以前从来没见她这样过,与那次自己没带她去前廷相似,但又有些不同。   “……没什么。”宋楚低着头,神色恹恹的。   慕容拓盯着女人瞧了一会儿,又看向她身后,   “刚刚去甘泉殿了?”   “嗯。”   “看到什么了?”刚刚没看到她,但说不定她躲在哪个角落,甘泉殿刚刚有些血淋淋的,莫不是吓到了?   他伸出手,大掌轻覆在女人的额头上,触感温软,温度到还算正常。   常秦刚刚已经走了,不然得让他熬一副汤药给她压压惊。   上次瞧见他杀人的时候,都吓晕过去了。   看来以后这种血腥场面,得避开她才行。   也对,娇花就要娇养。   “莫怕。”   慕容拓扯了扯她的小脸,用自己的方式安抚她。   宋楚抬眸,有些迷茫的看着娘娘,   “莫怕什么?”她没明白娘娘怎么突然说这个。   慕容拓见她一脸迷茫,又不像是受到惊吓的样子,或许是没瞧见。   不过不管瞧没瞧见,慕容拓也没打算再说这个。   “先去将衣服换了,咱们准备走了。”   如今是戌时,与预定的时间差不多。   刚刚要是再没见她回来,自己就要派人去找了。动静大一点就大一点,总是要带她走的。   宋楚听了,并没有像慕容拓想的那样去换衣裳。   她没动,抬眸瞧了娘娘一眼。   “娘娘,我,我今天不想出去了。”   可能是毫无准备的遇见了清安,她现在脑子有些乱。刚刚精神高度集中,生怕他觉出一点异样来,如今陡然躲过,身心有些疲惫,她现在就想回去躺一会儿,哪儿也不想去。   慕容拓冷不丁听她说不想出去,稍微愣了一下。而后眉心皱起,“你说什么?”   “我不去 ,我今天不想出门,想睡觉了。娘娘你自己去可以吗,花灯确实很美的。”   “什么花灯?你以为是去看花灯?”   “元宵节出去,不是看花灯吗?”   “这是是不是的问题吗?之前都与你说过今晚要出去,你倒好,不但不准备,现在却突然说不出去。你当出不出去是过家家的吗?”   慕容拓的声音有些冷。他把带女人回去的事情都考虑全面了,临了,却被告知不想走了?   宋楚当然听出了娘娘话里隐隐的怒意。   又在凶她了。   她觉得之前自己的直觉没有错,娘娘最近就是变了,动不动就凶她。   若是平日,宋楚觉得没事,凶点就凶点,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是了。可现在不知怎么回事,听了这心里有些委屈。   渐渐红了眼。   她就是不想去。不就是看个花灯吗?她不想去。   “不去。娘娘为什么这么霸道非要阿楚去?阿楚现在很累啊,花灯的话虽然是元宵最多最繁华,但是平日里也不是没有,而且娘娘可以自己去啊,到时候满大街到处都是花灯,不用人带路也会玩得很尽兴。”   “宋楚!”   旁边人都听出来了其中的盛怒。   春妞稍稍向前,偷偷扯了扯姑娘的衣袖,“姑娘。”   看娘娘的脸色,明显是生气了,姑娘怎么了啊,怎么这会儿给杠上了,明明之前一直相处融洽的。   春妞想要姑娘不要再说了,要不还是服软一下。   但宋楚不干,她抽出袖子。   倔着小脸,红着眼看也没看娘娘,直接回了自己屋子。   “砰”的一声响,屋门关得死死的,昭示里面的人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   庭院里忽然安静了下来,一丝风缓缓来过,没发出一丝声音。   屋子里的烛灯亮了又灭,渐渐没了动静。   慕容拓在院子里站了很久。院里的烛火摇曳,他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他的神色,只知道他一直盯着那紧闭的房门。   顺平偷偷看了眼主子,根据多年的经验,主子生气了。楚小主啊楚小主,都这个时候了,怎么耍起了小性子啊。   他看了看天色,不早了。   是时候出发了。   于是在旁边小声出主意,“殿下,要不咱们就把小主直接绑走,”   就像魏将军一样,看上个女人直接绑走就是了。他们景国以强为尊,像绑个人这种事情,问题不大。再说了,他家主子难得看上个女人,绑走又怎么了?   “殿下,”顺平还想说什么,   却撞上主子冰冷的视线,当即闭了嘴不敢再说什么。   慕容拓盯着屋子的一片黑暗,冷笑一声,   “本宫那么稀罕她?她爱去不去!收拾东西,今晚就走。”   说着转身,头也没回。   这边气氛紧张,那边朱煜的殿里,酒香淡淡。   见清安从外面来,他心情很不错,免了礼,让侍从领他入座。   “有了清安,孤当真可以高枕无忧。”   “为殿下效力,是微臣的福气。”虽然被免了礼,但清安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对于清安的谦卑,朱煜很是受用。   他抿了一小樽酒,“你刚刚去哪儿了,那么一场大戏,不看可惜了。”   清安笑,“刚刚看见我家猫儿了。”   “就你之前说的偷跑了没回来的猫儿?”好早之前就听说他的爱猫丢了。   当初挖他过来还开玩笑说要调禁卫军去找。   “嗯,找到了。”   “那还跑得挺远的,这儿郊区,从城内跑这儿来了。不过找到了就好。”   “嗯……就是猫儿似乎跑野了,不怎么乖。”   “嗐,那有什么,不乖直接扔了就行了,孤那里好多进贡的御猫,你改天去选一只就行。”   “多谢殿下厚爱。但清安只想要自己那只猫儿。”   “随你,不过清安,听说猫儿偷跑出去即使被找回来也养不家了,还会想着跑,你刚刚还说不怎么乖了。”   脑海中惊惶楚楚的小模样愈发清晰,清安笑了笑,“没关系,关一关就可以了。”   若是还不行,就打断她的腿。   那样就跑不掉了。   也就乖了。   *   夜越发深了,屋内暗色一片。   宋楚蜷在被褥里,杏眼睁着。   从刚刚躺下到现在,她都没有睡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刚开始想的是清安的事,原本以为一辈子再也不会见面的,如今却突然撞见了。   让她有种无法摆脱的不安。   所以睡不着是正常的。   可渐渐的,宋楚的思绪有些飘远了。   她刚刚说的话,太过分了。   自己之前已经答应娘娘了的,会去看花灯,可临时自己却鸽了她。   元宵灯会一年才一次,而且娘娘从景国来,不知道景国有没有。   这是娘娘第一次参加周国的灯会,肯定很重视。   而自己却让她一个人去,她刚来人生地不熟的。   这样一想,宋楚觉得自己好过分。   有些过意不去。   这会儿这般晚了,不知道娘娘回来了没。   于是爬起来,小手顺了顺长发,下了床。   本来想叫春妞的,但见她在外间睡得很熟,于是就没叫。   反正都在一个院子里,屋外有烛灯也有侍卫,怕倒是不怎么怕。   不过等她出了屋子才发现,烛灯倒是有,但院子里却空落落的,往日的侍卫也不见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   因为太静了。   不过一想,现在是午夜,静一点也是正常的。可能正是侍卫交接的时候,所有没见到人?   于是也没有多想。   一阵风过,宋楚有些冷。   裹了裹衣服,然后加快了脚步。她其实挺佩服自己的。   要是往常,她哪里敢半夜一个人出门呐。可现在心里存着事,她必须找娘娘把这事说开,不然心里有些堵,不舒服。   来到娘娘的屋子,宋楚在外面小声唤了一声,没听见回答。   莫非是还没有回来吗?   可是现在这么晚了,肯定早就回来了的。   娘娘之所以不应自己,肯定是在生气。   意识到这点,宋楚吸了吸小鼻子,犹豫了一下,便轻轻推门进去了。   屋子很黑,但角落里有隐隐的烛火,不至于完全看不见路。   且她这几天也经常来这屋子,所以是熟悉的。   过门槛,转过屏风,宋楚看见了床榻上的身影。   背对着自己,腰间搭着石青色被褥,发丝披散。   “娘娘?”   床榻上的人没动,似乎是睡着了。   但宋楚知道,娘娘肯定醒着的,只是不想搭理自己。   因为娘娘的睡眠很浅,她之前在朝阳殿呆了那么久,早就将娘娘的习性记熟了。睡觉特别浅,一丁点儿动静娘娘都会醒的,警觉性特别高。   自己刚刚虽然小心翼翼,但多少有些动静的。   宋楚站在床榻前,小嫩手揪着自己的衣角,有些局促。   “娘娘,阿楚错了……你能原谅阿楚吗?”   “……”   “娘娘。”委屈巴巴的。   “出去。”床榻上的人终于出声,但是却是在赶她走。   摆明了不想看到她。   宋楚瘪着小嘴儿,眼睛有些红。   怎么办,娘娘真的生气了,连声音都跟平日有些许的不同。   “娘娘,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阿楚真的知道错了。”   宋楚杵在原地好一会儿,见娘娘又不说话了,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来弥补过错。   往日娘娘的纵容让她小胆儿大了一些。   她靠近了点。   “娘娘你冷不冷?”   夜深露重,肯定是冷的。宋楚兀自得出结论。   而后慢慢解了自己的衣衫。   既然冷,那她给娘娘暖暖被窝。   暖了被窝,娘娘应该就不会生气啦。 第40章 呜呜呜阿楚要遭了   由南向北的官道上, 一辆青帷马车缓缓驶过。   青石板,宽敞的大道,车轴滚滚。   那马车是特制的, 明明车轮看着慢悠悠的, 但又快又稳。   过大道,又向前行了几里。   在一处十字路口勒马停了下来。   路口另一边, 早已有人侯在那里。   夜色已经很深了, 四周静悄悄的, 只不远处几匹骏马时不时打个响鼻。   更显得四周幽静。   “殿下, 已经过了驿站的防备范围, 马也已经备好了, 男装放在架子第二个格。”   顺平坐在外面马车板上,他原本打算撩车帘进去, 但一想主子换衣不喜旁人在,所以就在外面等候。   马车待会儿会继续向前。   但马车里的人会换回男装, 骑上高头烈马,有谁会联想到东宫的太子妃?   就算是后来反应过来, 他们也早已出了周国地界, 直奔景国帝都。   等了一会儿, 顺平试探的问道:“殿下,您换好了吗?”·   这么久了应该换好了吧,都是平日的两倍了。   “若是换好了咱们就可以出发了,刚刚魏将军来信,他也已经准备好了。咱们从这里绕道去建邺城北门,再与魏将军汇合,一道北上。”   “顺平。”马车里突然传来声音,有些低沉, 还有些颓,打断了顺平的话。   “小的在。”听了召唤,顺平伸手掀开车帘。   微微一愣。   他看见主子坐在马车里,仍一身繁复的女装,准备的男装被他拿了出来,但齐整的摆放在案桌上,丝毫没有要被换上的意思。   “殿下?”   这么久都没有换吗?那叫他进来是……?   慕容拓将衣服往旁边推了推,空出面前的案桌,而后吩咐顺平,“去将常秦叫来。”   “啥?”顺平一时没反应过来,主子叫常先生进来做什么?   常秦就在马车不远处,他听到这个也楞了一下,不过也没等顺平出来唤他,直接掀帘子进了马车。   马车内比较宽敞,三个人也不显拥挤。   慕容拓看了眼进来的常秦。   “你给本宫看看,是不是毒还未清除干净?”他说着,伸出自己的手搭在空出的案桌上,修长秀气的手指微微蜷着,看着有些无力。   他这一说余毒未清,把常秦和顺平都吓住了。   二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有些谨慎。   来不及多想什么,常秦连忙上前,伸手探脉。   顺平在一旁有些焦急,但又怕自己出声扰了常先生,抓耳挠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咋会没有清除干净?   常秦相比于顺平,要稍微淡定一点,他探了一会儿脉,为了慎重,又让殿下换了一只手,又探了一会儿。   而后表情慎重,   “殿下,您这脉象,是正常的。”   “是吗?”慕容拓闻言微微皱眉,而后手掌贴在自己心口,良久,   “可这一路,本宫的心口微堵,呼吸不畅,与之前毒发的症状极为类似。”   “……看脉象,不似中毒。”常秦断定,用他多年的经验可以肯定,“殿下的体内,毒素已清。”   顺平刚刚见常先生脸上慎重心里一唬,还以为真的出了什么事。   幸好没事。这点他是相信常先生的。   “是不是马车太过颠簸的原因?”   顺平猜测,而后挠头,“小的第一次赶马车,技术还有待提高。”   以前去哪儿都是骑马,那哪里会坐慢吞吞的马车?   慕容拓想了想,觉得应该不是这个原因。   刚刚没上马车的时候,就有些症状了。   他松了松衣领。   而后起身,下了马车。   外面的空气比较清新,空气中散着一丝不知名的花香,跟行宫里那一排盆栽花香很像。   这让慕容拓很容易就联想到了行宫。   他看向行宫的方向,月色皎洁,但已经有些距离,所以只能看见无边的夜色,连行宫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那边安排得怎么样了?”   顺平也跟着从马车内出来。   “殿下放心,按照您的吩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的人,能够全身而退。”   慕容拓小声嗯了一声,而后问道:   “留的谁?”   “留的青七。殿下您也知道,他的身形与您最像,声音经过特殊训练也差不离。”   顺平边说,边从那边影卫手里牵来一匹踏雪马,来到主子面前。   不换衣服也可以,反正主子的衣服也不缚手脚。照样可以骑马。   顺平继续,“再说,有楚小主在,也可以给咱们打掩护。”   “嗯?”原本打算上马的慕容拓一听这话,停下动作看向顺平,   “什么意思?”   “殿下您想,那楚小主之前整天跟您腻歪在一起的,若是有她在,别人便更加不会起疑了。小的走之前特意跟青七说了,若是楚小主来,不要拒绝,要让楚小主好好配合,这样才更能瞒天过海。”   虽然那楚小主曾今是殿下的女人,让她跟青七腻歪有所不妥,但殿下这次没带着她一起走,那就表明是弃了她。   那这样的话,若是与青七亲密些,倒也无妨。   顺平还在继续说,丝毫没注意到慕容拓的脸已经沉了下来。   薄唇微抿,慕容拓脑中闪过那女人的芙蓉花貌。刚刚被那女人拒绝,他已经一路没想她了。   想她做什么?不知好歹的女人。   平日里最是喜欢赖在他的屋里,有时甚至还要给他暖·床。就像那天晚上一样,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爬了他的床。   那接下来的几天呢?   是不是也像之前一样?   女人那般蠢,定是觉察不出他人已经走了。   所有,也会傻乎乎的去继续暖·床?   凤眸微眯,有某些情绪在掩在眼底,晦暗不明。   他的脑中闪过一些画面。   衣衫半解,玉足轻抬,然后就拱进了怀里。   冰肌玉肤,软媚媚的撒娇……   呼——   慕容拓深呼了一口气。   所以要怎么配合?配合着拱进别的男人怀里?   然后睡一张床上?   衣衫不整,她那内衬的襦裙薄纱一般,一撕就碎……!   慕容拓突然翻身上马。   其余人见状,也跟着上了马。   顺平骑着马来到主子面前,   “殿下,咱们从这条小道过去,很快就能……哎哟喂殿下!不是那边,走反了,那边是回行宫的方向!”   *   宋楚脱完了外衣,将衣衫搭在旁边的菱形衣架上。   她原本是要继续将里衣也一并脱了的 ,但稍微犹豫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算了。   娘娘平日里总说她衣衫不整不成体统,今日在庭院里还说过她。   所以她现在还是懂体统一些。   里衣穿得齐齐整整的,宋楚甚至还低头检查了下。将散乱的长发顺在耳后,露出一张白嫩小脸,然后上·床,小心翼翼的往里爬了爬。   “娘娘?”   床很大,爬到娘娘身边的时候,老半天不见娘娘有动静,宋楚伸出食指,轻轻戳了戳   “娘娘真的生气了吗?”   娘娘依旧没有理她,甚至还赌气似的往里挪了挪。   看来是真的真的生气了。   宋楚蜷坐在榻上 ,张了张小嘴儿,糯糯的解释,   “阿楚之前也不是故意的,就是有些累了嘛。所以才没有跟你一起去。你是知道的呀阿楚身子娇容易累。”   她说着说着声音小了些。说出口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刚刚自己在说什么了。   什么叫身子娇?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哦。   羞人。   不过娘娘又不是外人,肯定也不会多想。   却见娘娘在听了之后背脊明显僵硬,更是往里挪了好宽的距离。   都快贴到墙角去了。   “啊?”   宋楚小脸快皱成包子了,娘娘这么生气啊。   她都进来这么会儿了,除了刚刚说的一句“”出去”,其他一句也没说,而且现在,还这么排斥自己的靠近。   她有些委屈,平日里娘娘才不会这样的。   宋楚跟着挪近了些,而后伸出小手抱住了娘娘的手臂,轻轻摇了摇,   “娘娘,阿楚,”   糯糯的声音戛然而止,宋楚微微一愣。   这不是娘娘身上的气味。   娘娘身上,有一种淡淡的冷松香的。   这个没有!一定点儿都没有!   宋楚瞪大了一双杏眼,心下大骇。   因为就在她愣神的间隙,榻上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眉目尽显,竟是一张陌生的脸!   与娘娘完不相干的脸,吓得宋楚直往后仰,一屁股坐在了床檐上。   “你你你是谁?”   话都说不利索了,颤颤抖抖。   娘娘的床榻上为什么有个陌生男人啊?宋楚慌忙四处瞧了瞧,?   “我家娘娘呢?你把我家娘娘抓哪里去了?”   却见那人突然眼中凌厉,转眼间从旁边抽出一把软剑,盯着她这边直接劈刀过来。   啊啊啊救命!这人要杀人灭口!   本能闪躲,宋楚一骨碌滚下了床,痛得她眼泪汪汪。   完全顾不得这些,她缩到衣架底下,想把自己藏起来。   然而无济于事,衣架上除了一件单薄的外衣,其他毫无遮挡。   而那把软剑越来越近……   呜呜呜娘娘救我!   怎么办怎么办娘娘阿楚要遭了。   宋楚满心的慌,却意外的,没等到刀剑砍来。   前后不过一瞬间,那原本好像是要砍向她的软剑,直接越过自己砍向了自己身后。   “刺啦”刀剑相撞的声音,宋楚一惊。   这才明了衣架后面,离自己不到两步的距离,竟是站了一个蒙面人!   宋楚吓惨了,惊呼一声哆哆嗦嗦退到榻边。   完全慌了,因为她看见屋子里并不只一个,还有好几个,窗子那边,门口,屏风那里都有。   呜呜呜,怎么办。   只刹那间,屋子里便是刀光剑影,乒乒直响。   原本躺在床榻上的那人,现刚刚已经闪了过去,与那群黑衣人缠斗了起来。   他的剑法精湛,龙飞凤舞,但对方却是不弱,且人多,渐渐的不敌。   有黑衣人晃眼了一圈屋子,躲过他的剑影纠缠,直奔宋楚而来,   刀刃锋利,泛着寒。   瑟瑟发抖,宋楚眼睁睁的看着它越来越近。   “呜呜呜救命——”   她哆嗦着想逃,拼了命的站起来,却被一把冷剑架上了脖。   “朝阳公主,不想死就把兵符交出来!”   4第41章 不要!   黑衣人没有见过朝阳公主, 但知道这是朝阳公主的屋子。   而半夜三更屋里就这么一个女人,所以理所当然的认为她就是朝阳公主。   黑衣头领直接捉了她,将寒刀架在她的脖子上。   皇家公主就是不一样, 细皮嫩肉的, 脖子又嫩又细,他都担心自己手滑提前结束了她的命。   见那边还在缠斗, 那人看着不显, 没想到剑法这般厉害, 他们这边已经折了好几人…   “住手!”他朝那边喝道:“你要是再反抗, 你的公主就得死!”   在周国混迹这么久, 特别是这几天, 黑衣头领可知道那边那人不是周太子。   所以大半夜的孤男寡女,躺床上做什么?   肯定是姘头了。   草不愧是景国的公主, 偷人都偷到周国来了。   腿儿颤颤,可刀架在脖子上, 宋楚哪里敢软下去,只拼了命的勉强支撑着, 动也不敢动,   “呜我, 我不是,”   宋楚想说她不是什么公主,她哪是什么公主,她只是个庶女。   这些人肯定抓错人了。   还拿她来威胁别人。   那个人她都不认识。   就算认识,她一个庶女,哪里有什么威胁人的资本。   唯一希望的就是闯出去,然后叫人来呜呜呜……   “还不住手?!”黑衣头领提着女人的肩膀往那边拖了几步,像对方示意自己已经完全控制住了朝阳公主。   擒贼先擒王, 再厉害有什么用,你的公主在我手上!   “把剑放下!”   肩膀像是被捏碎了,宋楚被蛮力的拖了几步,痛得摇摇坠坠。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刚刚床榻上的那个人,在朝她看了一眼后,竟然直接丢了软剑,放弃了抵抗。   然后被他面前的黑衣人一脚踹翻在了地上。   手起刀落,竟是要劈刀刺下去。   “不要!”杏眼惊恐,尾音都颤了,“不要你们住手!”   一刀下去那人会死的。   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在娘娘的床榻上,但是,但是怎么办,那人会死的。   还是因为她。   “你们你们放了他…”脖子上的刀一直抵着,她稍微说大声一点,都能感到刀刃的尖锐。   “放了他呜呜呜…”   “没想到公主竟是这般风流,能在周太子眼皮底下养个面首,还这般宝贝。”   什么养面首,才不是,娘娘才不会背着她养面首。娘娘都不知道去哪里了,还要这么污蔑她。   那边的黑衣人临时将刀转了方向,一刀背劈晕了地上放弃反抗的人,而后提着刀走了过来,直接将刀抵在女人鼻尖,   “朝阳公主,看咱们多给你面子,你说放了他就放了他……所以公主,那就乖乖的将兵符交出来!”   “兵,兵符,什么兵符,呜呜呜我没有。”宋楚直摇头,梨花簪子掉落,本来就松散的长发这下更没了束缚。   “少他娘的装傻!”大掌猛的抓了头发,向后扯了扯,“九皇子在燕州一带失踪,那是你和亲的必经之路。有传闻说九皇子将他的兵符给了你!你他娘的给不给?!”   头皮发麻,痛得宋楚眼泪汪汪,她被迫仰着头,粗噶的声音混着热气铺面,她完全不敢动,因为一动,颈间便传来痛意,冰冷的刀刃划过皮肤的痛意,越发的清晰。   “没没”颤着唇,她被吓得完全说不出话,身子不受控制的抖。   她一直在皇宫里,遇到的景国人只有娘娘,没有什么九皇子。没有兵符呜。   “少跟她废话!时间不多,等禁卫换班回来咱们就无法全身而退了。直接撕了她的衣服搜身。”按照过往的经验,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是随身藏带。   “呜呜呜不要,”宋楚下意识的拽紧自己的衣领。   可她现在哪里有什么力气,本来就软绵绵的。   那手粗糙,力道大,是常年握刀的手,如今扔了刀,蛮横的扯住了宋楚的领口,想要直接撕开,这些绸缎面料的,他一把就能撕开。   可对方却剧烈挣扎起来,不顾脖子上的刀。黑衣人有怒,朝着小脸就扬起一张厉掌。   狠狠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在寂静的屋内回响。   宋楚下意识的用手去挡,被一巴掌隔着小手扇在了耳朵上。   顿时嗡嗡一片,头晕目眩,人当即就恍了。   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前世的湖水里。   耳朵嗡嗡翁,是进水了。   她听不见什么声音,只有波涛汹涌,隆隆刺耳。   好半天,似乎有什东西破水而来,穿透湖面,噗呲一声异常的清晰。   宋楚瞬间瞪大了眼,因为此时一把尖利的箭矢正对着她,那箭尖上沾着血,混着一些碎肉,明晃晃的勾在眼前。   箭是从黑衣人后面而来,穿透喉结。面前的黑衣人狰狞的表情甚至都没来得及变换,就咽了气。   重重倒了下去。   死了。   惊恐,怔怔。   宋楚楞在当场。   “来人,抓刺客——”随着一道喝令,大批大批的禁卫军破门而入,前排带刀,后排拉弓。   纷纷指向屋子里的黑衣刺客。   领头的黑衣见同伴命丧于此,又见这么多禁卫军蜂蛹,自知已经暴露,他拽着手上的人质往后退了退,威胁道:   “不准过来!你们若再敢靠近一步,我就杀了朝阳公主!”   见他们听了这话果然止了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黑衣人稍稍微安定了些,人质再手,完全不怕。   “想要你们太子妃的命,就拿兵符来换。”   黑衣人以为这样说,到底会唬住这些人,但并没有。   禁卫军统领从人群中站了出来,面无表情,抽刀直指,   “大胆刺客,还不束手就擒,你手上的哪里是太子妃,休要胡言!”   侍卫统领说完,手一扬,便让围着屋子的弓箭手准备,看样子是不打算放过刺客。   黑衣刺客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手上的竟然不是筹码!   他彻底慌了,手上也重了几分,犹如惊弓之鸟。   有尖锐的痛意袭来,还有濡湿与血腥味,宋楚觉得,她的脖子已经被割破了。   衣领子被提住,箍住了喉咙,她想喊救命,可已经发不出声音了。   就像上辈子那样,完全说不出话来。   完了,她这次,还是完了。   逃不掉了,不管是在东宫,还是在行宫,无论在哪里,都逃不掉,   该死的还是要死。   女人披头散发,被刺客割着脖子挡在前面,小脸煞白,动弹不得。   旁边有禁卫军不忍心,“大人,刺客手上有人质,是不是,”   “行宫安危为重!若是放走刺客,你们的脑袋都得搬家!放箭——”   “不准乱来!不然大不了一起死!”   “放箭!”   箭若疾风骤雨般袭来,前面的几个刺客武箭躲避,但逃过一箭还有另外的一箭两箭三箭。   很快,肩上,腹部,腿上到处都是,致命的是胸前那一箭,或者脖子,跟刚刚那个人一样。   砰的声音,一个个倒了。   前面的人倒下了,只剩黑衣头领一个,宋楚完全暴露在最前面了。   但禁卫军没有停。   有更多的箭袭来,朝着她的方向。   她整个人像个破布娃娃,被提起被拉扯,被挡在黑衣人的面前,   等宋楚从痛意中稍微缓过神来,水雾朦胧,她看见一只箭矢朝着她直直的射了过来。   箭尖尖利,   越来越近,   身子不住的抖,恍惚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在那黑暗的水里挣扎,想呼喊,但是那湖水汹涌的灌进嘴里,让她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心口的窒息猛的传来,四周的就像有什么在挤压,在撕扯,她很难受 ,很难受,她受不住,想放弃了。   箭矢刻入眉心,   就是解脱吧。   她认命了。   本来就该死了…   “呯——”的一声金属碰撞。   箭尖眉心处突然袭来一把匕首,匕首撞着箭矢偏离了方向,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万物都静止了一般,唯有那匕首在动。   从眼前划过,冷冽的就像一道光,似乎从遥远的天际传来,笔直的透进水里,照亮了她整个黑暗。   光的那一头,隐约有那么一个人,身姿挺拔。 第42章 乖乖   满屋子的箭, 密密麻麻,花鸟屏风菱形衣架还有曳地的床幔,到处都是, 更多的是横七竖八的尸身上。   还有满屋子的血, 刺客早已在乱箭中身亡。   这会儿的屋子里,只剩下一个瑟瑟发抖的女人还活着, 青丝凌乱不堪, 一双水眸怔怔的, 显然已经吓傻了 。   呼吸兀的一窒, 慕容拓看到眼前这一幕, 心脏压抑的疼。凤眸猩红, 他简直要疯了。   要不是他快马加鞭,要不是他袖口的匕首, 要不是…   大步过去,慕容拓近乎粗暴的扯了自己的外衣, 华丽而繁复的缎面在空中划过,短暂而绚丽, 而后像花瓣儿一样, 裹在了女人的身上。   小心翼翼的拥住。   屋里很静, 静得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两声,三声,无数声……   单薄脆弱,怀里的身子越发的抖,   薄唇浅触了一下眉心,慕容拓拥得更紧了些。   “莫怕,我在这里。”   声音带着颤, 还有慌。   稳了一下心神,慕容拓弯腰,裹着衣裳将女人打横抱了起来 ,转身就要离开。   这里血腥味这么浓,她定然不喜的。   这时禁卫统领按着腰间的剑走了过来,挡在太子妃的面前,他在请安,也在汇报,声音高昂,听着像是在邀功。   可不,刺客被全部击毙,虽然不知道这些刺客是怎么混进来的,但是他一个也没放过,这就是实力。   “娘娘,这些刺客已经全部清理,您放心现在是安全,”   “滚开!”   慕容拓一脚踢开了面前的人,凤眸幽深,藏着嗜血的情绪,他在尽力压制自己,女人受伤了,得先处理她的伤才行,其他的不重要,不急,慢慢来,总是要算账的。   “顺平,快去叫常秦。”   顺平跟在主子身后,在离开屋子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朝禁卫统领怒声质问,   “谁准你们放箭的?!”   屋里有人质,他们那时候放箭,分明是没把里面的人命当命,那箭正中楚小主的额心,刚刚要不是主子及时赶到,楚小主现在已经殒命了。   这哪是在抓刺客,分明是谋杀!   禁卫统领那么大个,却被刚刚的一脚踢飞了,撞到了房柱,而后滚落到了旁边一具尸身上。   口中腥甜,他吐出一口血。   可能被个女人当众一脚踢出了血,禁卫统领脸色并不是很好,他沉默着没有说话,看着那几人消失在夜色后,才从地上爬起来。   而后直接抽刀,泄愤似的刺穿了尸身的腹部。   夜已经深了,但院子里灯火通明,慕容拓一步一步,动作不敢太大。   怀里的女人一直不说话,他有些心慌,又加快了步伐。   慕容拓抱着女人回了她的屋子。屋子里有她特有的清香,与刚刚浓郁的血腥味完全不同。   他将女人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上,动作轻柔,生怕再次磕着碰着。   等放好之后,他站起身来,打算去倒点热水给她压压惊。   衣袖却被一只小手拽住了,紧紧的,看得出是用了力的,仿佛怕一松开就会被丢下一样。   “不走,我去倒点热水。”   宋楚不说话,只摇头,红着眼儿,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看得慕容拓心都揪起来了。   “好,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许是得了承诺,宋楚寻着声音便贴了过来。   怀里突然拱进来一个颤巍巍的身子,慕容拓背脊有些僵。   他有些不敢动,怕自己一动,会再次吓着怀里的女人。   这样缓了一会儿,有丫鬟端来热水,拧了手帕递了过来,慕容拓接过,弯腰,他想给女人简单擦洗一下伤口。   埋在怀里的宋楚摇头,覆盖在左耳周围的头发有些濡湿,稍微顺开一点,便能看见暗红的液体,还有红肿的耳。   慕容拓拿着手帕的靠近,常年拿剑握弓的手,此时却有些抖。   刚贴近耳朵,怀里猛的一颤,“哇”的一声就哭了。   “呜呜呜——”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痛?”   宋楚只是哭,哭得小脸通红,也不说话。   可把慕容拓急得,他一把扔了手上的帕子,大掌贴着她的背,“不擦了不擦了,等常秦来,你再忍忍。”   “呜呜呜……”   等常秦被拽来的时候,他看见殿下坐在床边,脸上是从未有过的焦急神色,他怀里依偎着一个女人,看背影就知道是那个楚小主,此时不知怎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而他家殿下,在那里小心翼翼的……哄?   他家殿下何时变成这样了。   ‘’哎哟常先生楞着做什么快呀,楚小主受伤了,很严重,快给看看啊。”   顺平几乎是推着常秦进屋的。   慕容拓这才注意到常秦来了 ,忙叫他过来。   “你快来给她看看,她的耳朵流血了,脖子上有伤口,还有一只手也肿了…”   说着说着,慕容拓声音有些哽。   这么多的伤,这么重的伤!   她平日里那么怕疼的。   常秦倒没过多注意殿下的神情,他听闻之后,这才注意到这个周女左耳有血,脖子有伤,还有左手,肿得老高。   看样子是被人给打了。   常秦是才被拽来的行宫,之前他见殿下回行宫,他以为殿下是有东西忘了拿,所以也就没跟着一起回。   没看到之前刺客的事,自然不知道详情。   见这个周女受了这些伤,常秦第一反应是看了自家殿下一眼。   下手还挺重。   医者仁心,再是周女,常秦也见不得这些,于是心无旁骛的医治起来。   好在脖子上的伤口不深,只是皮外伤,将伤口止了血,上了药,换上白纱布缠了脖颈几圈。   又将带血的耳朵清理干净,上了一些药,用白棉堵着。   然后再是手。   可能是哭了很久哭累了,也可能是屋子里突然多了人,总之宋楚停了下来。   整个人小小的一只,可怜巴巴的蜷在慕容拓的怀里,也不出声,只时不时的小声啜泣。   伸着一只小手,任凭常秦给她的手包扎。   手背肿得老高,可能刚刚被扇巴掌的时候挡了一下,手其实是伤得最重的。   “疼。”   宋楚抬眸看着慕容拓,眼泪汪汪的,手被弄疼了也不看大夫,就仰着小下巴盯着慕容拓,水雾雾的一双眼儿,委屈的喊疼。   慕容拓心都要化了,轻轻搽过女人的眼角,“没事不疼,乖乖忍一忍。”   “呜…”   “乖乖不哭。”   轻声哄了好一阵子。   旁边的常秦简直要受不了了,他是来治病的,不是来听人腻腻歪歪的!   一会儿乖乖一会儿宝宝 ,这还是他们殿下吗?这么腻人的话也能说得出来?   这会儿这么腻歪,之前打人的时候在做什么?   啧这个周女也是,惯会撒娇。   不就是挨了一巴掌吗?多大点事?他刚刚还以为怎么了 ?检查过来之后才发现,就这?   常秦是随军的军医,虽然只负责殿下一人,但也见过其他伤患的的场景,就算是殿下,以前也有一身伤的时候,也没见这样大惊小怪的。   娇气。   不仅是哭包,还是娇气包。   “她的耳朵怎么样了?”慕容拓抚了抚女人的长发,避开她的耳朵,问常秦,“伤的严重不严重?”   “……”   “常秦。”   “:…”   常秦敛容,边给手上药边说,“具体要等外伤好了之后再看。”   就耳朵的伤稍微严重一些。   这时朱煜从外面赶来,脚步有些快。   行宫他来过十几年,以前哪里有什么刺客?就不知咋回事,最近特别的不安生。   他之前还特别嘱咐过要加强防备,谨防细作之类的,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来了刺客。   太特么猖狂。   居安思危,这次是慕容拓,下次可不得跑到他的屋里了?   吓死几个人。   “听说你遭了刺客,没事吧?”   话还没问完,声音戛然而止。   屋里的屏风刚刚被撤了,朱煜一进门便看见里面一男一女,在床边搂搂抱抱纠纠缠缠的,他一句狗男女便要脱口而出。   不过这时突然又注意到旁边还有个大夫。   大夫?   朱煜定睛一看。   还好还好,慕容拓这厮没事。   见景国公主没事,朱煜倒是松了口气,这才打量起慕容拓怀里的女人来。   原是她受了伤。   “这是你那女人?”   他打量了一下这个女人,身段窈窕,小脸埋在慕容拓怀里,软绵绵的一只,没骨头似的。光看背影身段还有露在外面莹白的肌肤,就知道是个尤物。   妈的慕容拓,倒是会选。一想到这个女人本来是东宫的,那就是他的女人,如今却被这厮捡了便宜。   他有些生气。   “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慕容拓,你注意到了没,刺客是你景国的还是孤周国的?我说你怎么三天两头的遇到刺客?孤这二十年时间可从没遇到过这些糟心事,诶问你话刚刚到底什么情况,”   “你有完没完?”慕容拓现在哪有什么心思说这些?见这人进来后女人像再次受到惊吓了一般,抖得厉害,他看了朱煜一眼。   “滚出去。”   噎了一下。   朱煜知道慕容拓现在可能有些情绪,但他好歹是太子,却被人骂滚,即使之前有过这种,但他现在还是受不了。   堂堂大周太子。   于是他满脸奚落,朝他刺了一句,“慕容拓你厉害了,知道以人为饵引刺客上钩。”   原本只是说句风凉话,但说完之后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到了点子上 ,   他可听说慕容拓刚才没在屋子里。且这女人这身衣裳,分明是慕容拓的,他之前就见慕容拓穿过。   这说明什么?   “无毒不丈夫。”   朱煜到不奇怪慕容拓会这样做,本来就是个狠人。   就是可惜了小美人。据说差点就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慕容拓皱眉。   他横了朱煜一眼,不欲与他多说什么。   垂眸却看见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自己怀里起来了,一双眸子泪眼婆娑,就这样直直的盯着自己,眼里是委屈,更是震惊。   还有接近崩溃的控诉。   慕容拓心脏一紧,他下意识的解释,   “我没有!你别听朱煜乱说!刚刚我在外面迷了路,耽搁了一些时间才回来,哪有引什么刺客,我没有!” 第43章 你也配?   宋楚瘪着小嘴儿, 杏眼里的泪水将落未落。   手上松了紧皱的玄色缎面,她想离开这里。   却被大掌箍住了腰。   “去哪里?手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好。”   “……”   “你不信我?”   “……”   宋楚没回答,用没受伤的那只小手刨自己腰间的大掌。   却被箍得更紧了, 气息起伏。   “你信他说的话, 不信我的,他于你而言一个陌生人, 说的话你就信了?”   宋楚吸了吸小鼻子, 此时坐在慕容拓的怀里, 低着头, 盈着泪的眼睫弯翘, 投下鸦青一片。   倒是没有再挣扎, 但也不说话。   默默较劲儿。   见她不再挣扎着要逃,慕容拓松了一口气。刚刚他完全不知怎么办, 要是女人坚持,他除了蛮力箍住, 竟找不到其他办法。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今晚要出去。原本让你跟我一起, 你却临时反悔。你知不知道当时我有多生气?”   一听生气, 宋楚伸着小手抹了抹自己的脸, 不哭,就是泪止不住。   也不知道是刚刚被吓住了,还是因为自己临时反悔愧疚的。   美人垂泪,楚楚可怜。   慕容拓慌了,当即软了声音。   “好了好了,是我错了,我没有生气。我不该赌气自己走了,扔你一个人在这里。好不好?不哭了。”   说着伸手贴了贴她的眼角, 泪水涟涟。   好半天,有闷闷的声音响起,   “……你没在屋里。”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但慕容拓却听懂了,她在问自己刚刚为什么没在屋子里。   “具体的我以后再告诉你,你就当是我迷了路,好不好?”   宋楚摇头,红着眼儿盯着他,势要一个答案。   慕容拓叹了一口气,   “我想回景国。”   慕容拓不想瞒着她什么,但现在是真的不是说话的时候,他简单的点了一句。   “这里我住不习惯,所以想回去。”   宋楚听了,依旧不说话,但她没再抗拒了,重新贴近了温暖的怀抱。   她现在很冷,哪哪儿都冷,这怀抱很温暖,肩膀宽阔,手臂坚硬,包裹着她。   很有安全感。   宋楚现在整个人其实反应很迟钝,刚刚受了那么大的惊吓。她往常受到惊吓,就会反应迟钝。这会儿,要不是刚刚大哭了一场缓解了一些,说不定到现在还没出来。   用常秦的话说,就是心脉受堵,俗称吓傻了。   所以当听到回景国,宋楚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想到了这是娘娘在向她解释当时她为什么不在屋里。   是有原因的,别的原因,而不是刚刚听到的,拿她当诱饵。   枕着胸膛,耳朵痛,她贴的另一边。   胸膛健硕,稍微正常一点的认知都知道,这不可能是一个女子的,但宋楚这会儿哪里还能反应过来这些。   慕容拓见怀里重新贴来了软绵绵的身子,知道她这是信了自己说的,顿时放下心来。   他伸手轻轻环住。   等常秦将伤口处理完,又让人点了安神晚香后,他扬手让屋里一众人都出去。   怀里的女人单薄,所触之处都是冷意。慕容拓捞过旁边的锦被,想将锦被裹在女人身上。   动作轻柔,这么简单的一个步骤他费了一些时间。   等完全严实的裹好,便看见刚刚还睁着眼睛的女人在自己怀里睡着了。   侧着一张脸。   看着她耳朵里塞着的白棉,慕容拓从未有过的后悔。   景国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如今并不是非回去不可,他之所以当真走了,是有些赌气成分。   被个女人拒绝,他很生气。   可此时此刻,他哪里还有气,有的只剩后悔。   慕容拓一晚上没睡。   怀里的小东西时不时醒来,又时不时做噩梦,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在梦里呜呜的哭,可把他心疼坏了。   大掌贴着削瘦的肩膀安抚。   一直到天快亮了才勉强睡着。   杏眸微微闭着,睫毛颤动,显然睡得不安生。   眉心的痕迹已经淡了。是箭尖擦过皮肤留下的,没有破皮,但昨晚有一条浅浅的痕迹。   如今已经恢复如初。   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滑过,   而后微微贴近,薄唇轻触眉心。   等女人呼吸变得再平缓一些,慕容拓起身,下了榻。   换上一身玄青外裳,眸里的情绪变了,哪里还有刚刚的柔情似水。   他出了屋子,径直去了朱煜的院子,然后让人拆了朱煜的门。   朱煜此时还没起。   昨晚刺了几句慕容拓,心情大好,又可能见了那女人在个男人怀里蜷缩微抖,他竟然十分的起了兴致。   有时候朱煜自己也怀疑,自己莫不是有什么不可说的癖好?   不然怎么看了人家好似被蹂.躏过后的娇弱模样,就心痒。   朱煜不是委屈自己的人,来了兴致自然要好好玩。没带女眷,他就搂了一个随侍的宫女,一晚上颠龙倒凤。   临近天亮,宫女拖着疲惫的身躯起来,满脸羞意,却冷不丁的突然撞见了隔壁的太子妃。   太子妃面无表情,但一双黑目深沉,里面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看着她,如若无物。   宫女慌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娘娘息怒,娘娘恕罪,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昨晚太子妃惊险遇刺,太子不去安慰,却和她在床上……   任谁都会受不了,要是她是太子妃,定要是迁怒的。宫女被自己的想法吓得不轻。   慕容拓冷着脸,让人将碍事的宫女拖了出去。   他来到床边,一脚踩在了朱煜的胸膛上,用了些力。   “草慕容拓你特么疯了吗?有什么事你让孤穿好衣服再说!”真他妈像被正房捉奸在床的场景,他现在被按在床上,刚刚只来得及批了件外衣,胸膛还露着,正被慕容拓一脚踩住。   脏死了!   “放开孤!”   “周太子,你倒是藏得够深。”   这床矮,慕容拓一只脚在地上,另一只脚踩着朱煜,居高临下。   眼里尽是凉薄。   “什么什么,你有病吧慕容拓,有什么话让孤起来再说!哎哟,拿开你的脏脚!妈的来人!快来人!”朱煜朝外面大声喊。   外面院子里的人都被青一带人控制住了,所以即便是听到,也没有一个人进来。   慕容拓屈尊降贵微微弯腰,   “朱煜,你要是再敢叫,本宫就将你扒光扔在行宫外,让你周国百姓看看,他们口中的谦谨储君,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你!”朱煜深吸一口气,无法,慢慢停了挣扎。   他最重名誉,要是那样,还不如杀了他!   强忍着屈辱,朱煜咬牙切齿,   “有什么事你他娘的就说。大早上的跑过来,总不见得是来找孤温存的吧!”   温你妈的存。慕容拓冷笑一声。   “你也配?”   “慕容拓你睁开狗眼看清楚,老子堂堂大周储君,有什么不配?”朱煜气得已经用吼的了,“你到底来干什么?放开老子!”   慕容拓也没闲心耗在这里,质问他,   “这个寝殿占地不小,院子众多,那些刺客如何得知本宫的院子?”   见他终于说了正事,朱煜神色倒严肃了几分,不过,   “什么意思,慕容拓你怀疑孤?”   “刚来的时候,咱们的院子是特意重新选过的,除了你东宫的人,还有谁知道咱们住在哪里?”   朱煜有些震惊,他似乎想到什么,推开慕容拓一把起来,“你不说孤倒是忘了这茬,这样想来确实有猫腻……你看孤做什么,孤可什么都没做!你忘了你那院儿,孤当时还相中过!”   当时他都打算搬进去的,不过碍于某人没吭声换,他便没再提。   这样一想,当时自己要是真跟慕容拓换了,那昨晚被刺客抓了的可不得是自己吗?   心下一禀。   再是知道那些刺客是冲着慕容拓来的,但万一误伤了呢?   不行,他得让人好好查一查殿里的人!到底是谁将他们殿里的情况泄露了出去。   “那个禁卫统领,就昨天喊放箭的那个,虽然遮遮掩掩拐了好几个弯,但孤确定他是老二的人……在那种情况下,若是误伤或者故意射死谁,谁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慕容拓,这是有人想让你死啊。”   朱煜都能想明白的事,慕容拓自然稍微一想就明了。   昨晚他走的事很隐秘,几乎没人知道。那些刺客被故意引进来,若是刺客不得手,还有禁卫统领,朱秉正的人,对东宫可不会心慈手软。   “不像是老二的手笔,更像是有人在借刀杀人。慕容拓,你最近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慕容拓扫了一眼朱煜,示意他闭嘴。   “你最好查出谁泄的密。”   “凭甚孤来查?孤就不,反正又不是冲着孤来的,你自己去查。”   “本宫来就本宫来,到时候莫又火急火燎的赶来唧唧歪歪。”   朱煜一听就知道说的是陈蝶的事,顿时哑口。   忘了这人心狠手辣,要是让他来,他这殿里的可不得遭罪?   啧,大半都是他从宫里带的心腹。   “孤想了想,还是孤来,不牢太子妃操心。”   这时屋外有些声音,是春妞跑了进来 。   哭着要求见太子妃。   昨晚春妞睡得很沉,等醒来的时候感觉天都要塌了,她家姑娘竟然遭了刺客,还被伤成那样,而自己却浑然不知。心疼愧疚种种袭来,还被人挡着不让进里间照顾,她默默哭了一晚上。   早上的时候,她终于被允许进去照顾姑娘。姑娘突然从梦中惊醒,谁都不要,哭着要找太子妃。   她连忙四处打听这才知道娘娘来了太子这里。   不管不顾的冲进了屋,春妞求太子妃去看看她家姑娘。   见慕容拓听了丫鬟说的转身就要赶回去,朱煜倚着屏风,又嘴贱的刺了一句,   “哟,还挺宝贝。昨晚没跟你闹吧,这女人呐,就是不能惯,稍微惯一点就要上天。说来昨晚你还得感谢孤,让你在她面前硬气了起来。”   慕容拓原本已经到了门口,闻言,他停下脚步转身,盯着朱煜不怒反笑,“你倒是说得对,是得感谢,所以本宫打算送你一份大礼。”   笑意渗人,那“大礼”两个字,听得让人无端背寒,朱煜打了个冷颤。   清晨寒冷,他赶紧穿好绣金线的衣服,这才暖和了一些。   稍晚一些的时候,朱煜终于知道慕容拓送的是什么大礼了。   那厮把禁卫统领给杀了。   箭矢正中眉心,穿过后脑。   戳着箭的尸体悬挂在了朱秉正的寝殿门口,挑衅示威。   宫女太监吓晕了好几个。   又是一片哗然。   前脚刚得罪东宫,后脚禁卫统领就被杀了。   任谁都猜出了缘由,纷纷看向了东宫太子。   太子朱煜被御史连夜弹劾,滥杀无辜,不堪大任!   联合几个臣子一早上朝,竟是要上书请愿废黜太子。   朱煜身在太子位十几年,尽管有老二在下面虎视眈眈,但一直坐得安稳。没想到这次却被无端波及,险些翻车,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当即召集幕僚詹士,忙得焦头乱额,无暇分身。   这是后话。   且说慕容拓这边,匆匆回了屋子,便看到女人凌乱着一头青丝,拥着被褥蜷在床上,哭得梨花带雨。   看到自己,眸子里的眼泪更多了。   在那里糯糯的控诉,   “你又走了…”   “没有。”   慕容拓疾步走了过去,不过似乎是想到什么,又让人打了水仔细洗了手,这才来到床边。   弯腰,他捧着嫩生生的小脸安抚,   “没走,你在这里,我还能去哪里?”   “你刚刚就没在…”   “我那是出去了一会儿,这不是回来了,嗯?”   搽干眼角的泪,慕容拓又哄着女人躺下。看她的神情,知道女人还有些没缓过来,于是又让常秦开了几副安神压惊的药。   左右无事,慕容拓干脆也上了榻,压着被褥陪着女人一起入睡。   守备森严的行宫竟然混进了大批刺客,章和帝震怒,下了几道旨意要求彻查。   有人建议圣上摆驾回宫,因为皇宫至少比这里要安全些。   圣上犹豫不决,因为按照惯例,是要住到正月底。若是这时候匆匆回宫,无异在说他贪生怕死。   不能容忍。   就在章和帝打算坚持的时候,禁卫统领被人射杀身亡,顿时,行宫上下个个人心惶惶。   为了顾全大局,章和帝在群臣的建议下,匆忙提前回了皇宫。   将行宫事物交给被弹劾的太子,让他彻查此事,也算是对他小惩大诫!   春祭一行,让章和帝对自己最器重的两个儿子都有了嫌隙,着实不是一趟美妙的出行。   他几乎是黑着脸摆驾回宫的。   *   这日清晨,翠鸟悠鸣。   宋楚从睡梦中缓缓醒了过来。   如同做了一场时间很长的噩梦,期间浑浑噩噩,断断续续的醒。   至今日,才像是完全清醒了过来。   盯着床幔上的绣花,宋楚有些出神。   她只是一个庶女,微不足道。被舍弃,也是再正常不过了。那个时候,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   绝望无助,这么低微,若是死了,死了就死了,激不起半点水花。   就像前世一样。   她没想到自己会被人救。   有些事不能细写,一细想,后怕,苦涩,感激,都容易红眼睛。   这时春妞从外面进来,端了一盆热水。这几天她心里很着急,晚上睡不着觉,等姑娘好了一些才好点。   昨天又抱着姑娘哭了好久,一直后悔那天晚上怎么就睡着了。   服侍姑娘穿衣的时候,她又看见姑娘颈子上包着的白缎,还有上了药的耳朵,又有些难过。   “春妞?”   “嗯?姑娘怎么了?”   “娘娘去哪儿了?”   “娘娘一早出去了。”   宋楚见春妞心里存着事,她举着小手,“春妞你看,我的手已经没事了。”   这几天她喝了好些药,镇痛安神压惊助睡,各种药效都有,所以恢复得不错。   至少人不恍了,受到惊吓的心也渐渐的得到了平复。   经过几天的处理,她的的外伤已经好了。脖子上的伤在愈合,手也消肿了。就是耳朵有时候还翁嗡嗡,还在喝药。   反正意思就是她没事了。   “嗯……姑娘总算没事了,吓死奴婢了。”   春妞看了姑娘一眼,如今姑娘身体好转了,她有些事压着,想要说出来。   “姑娘。”   “嗯?”   “奴婢觉得……”   宋楚等了半天没见她说,   “怎么了春妞,你说话怎么吞吞吐吐的?”   “姑娘,奴婢觉得,你跟太子妃娘娘走得太近了。”   “嗯?”宋楚正在裹外衣,闻言停了下来,微微蹙眉,“太近了?没有啊我们哪里走得近了?”   “这几日姑娘与太子妃同吃同住,还……同睡。”   “这有什么啊,咱们不也是这样吗?”   “可没有同睡一榻啊。姑娘,你和娘娘同床共枕的,奴婢总感觉有些不妥。”   而且有些事春妞没说,她今早来伺候姑娘,正撞见太子妃娘娘从姑娘床上下来,吓了一跳。   姑娘衣衫不整,领口微敞,在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而床边,一个身材高大的人正在系腰带。背影挺拔,宽肩窄腰。   知道的晓得是娘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登徒子,刚欺负完人从床上下来。   春妞有些急,但又不知怎么跟姑娘说,总不能说她觉得太子妃像男人,所以这样真的不妥吧。   “春妞你就是想得多哦。”   “是是吗?”   “当然了。我跟娘娘都是女的,偶尔睡在一起有什么嘛?之前我还给娘娘暖被窝呢。”   这么一说,春妞又觉,好像确实又没什么。   毕竟娘娘是女的。   宋楚走出屋子的时候,太阳已经很高了。   今日是个晴天,阳光有些刺眼,她蜷着小手遮了遮。   这几天都没有出屋子,如今见到太阳,太过亮堂了些。   她准备回屋缓一缓,还没转身便看见娘娘从外面回来了。   身材颀长,熟悉的眉眼,几天没有认真看,如今在阳光下更深邃了几分。   她提着裙摆小跑着过去。   不过可能是身子骨刚好还有些弱,又可能是脚下打滑,刚跑到人面前身子便晃了一下,有些不稳了。   细腰被箍住,有低低的浅笑在头顶响起。   “走路都不会了?”   声音清俊,带着一丝笑意。   羞窘得宋楚小声糯了一句,   “才没有。”   旁边的顺平好心上前,笑眯眯的提醒,“殿下,楚小主已经站稳了。”   意思是可以松手了。   小手推攘了一下,宋楚提着裙摆又跑走了。   脸蛋儿上的胭脂有些红。   顺平看着楚小主跑开的方向,有些疑惑,   刚来,又跑开做什么?   视线收回,顺平便觉察到主子在盯着自己。   幽深的凤眼微眯 ,   斥他,   “多事。”   一脸懵的顺平:……诶?   多啥事? 第44章 万山牡丹   行宫远离建邺城内的喧闹, 有一种依山傍水的宁静。   又因章和帝之前摆驾回宫,带走了大批臣子和侍从,行宫就像空了一样。   更加的静。   屋内, 慕容拓在矮案边, 一条长腿曲起,坐得闲散。   凤眸微敛, 不知在想什么。   突然, 手中的雕纹豪笔应声折断, 在寂静的屋子里发出“啪”的一声,   有些响。   让回话的人声音一顿。   慕容拓瞧了眼面前的人, 让他继续。   青七微微躬着, 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他们影卫,从来都是这样。   他看了主子一眼, 听主子吩咐他继续,于是便继续说道:   “楚小主脱了衣服后, 又唤了几声娘娘,没听到回应, 于是就爬上了床…”   “哎哟青七!”旁边顺平陡然打断青七的话。看着旁边主子的手被断笔戳出了血, 他忍不住上前, “青七你讲清楚,小主当时到底是怎么样的,脱了衣服没?”   “脱了。”青七从不说谎。对顺平使的眼色权当看不见。   哎哟喂这个青七!榆木脑袋!   他刚刚都那么给他暗示了,怎么就是不懂。   如今主子为了楚小主没走,准确的是走了又回来了,足以说明他在意楚小主。你还在这里说一些有的没的,任谁听了心里都会不舒服啊。   顺平觉得,这要是在说下去, 他这个叫青七不要拒绝的始作俑者,要遭。   “嘿,殿下,要不今天就,”   “顺平。”   “小的在。”   “滚出去。”   “奥。”顺平囧,他看了一眼殿下,稍微退了一点点,厚着脸皮,他没出去。   可不敢出去,待会儿主子要是太过生气了,也好及时不救。   “你继续说,仔细点。”慕容拓沉着脸,压着心里的暴戾,让青七继续,“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青七继续回复,就像之前回复外出的任务过程。   “是。”   主子要听细节,那他就说得详细些,“楚小主进来,有些怯怯的,轻手轻脚,站在旁边道了好一会儿歉,听声音有些委屈,又有些娇,然后就自顾自的解衣裳了,之后将解下来的外衣放到架子,”   “哎哟外衣,青七你等等,是外衣。”旁边的顺平再次出声,他抓住了重点,提着一颗心看向主子,   而后又问青七,“楚小主只是脱的外衣哈?”   “是的。”   “身上里衣穿得齐整的?”   青七稍微回忆了一下,点头,“是的。”   顺平听了笑眯眯,问完这几句话觉得心情都舒畅了。他看向主子,见主子的脸色缓和了些,不若刚刚那般吓人。   呼,好险。   只要是穿着衣服的,那就好说,好说。   青七见顺平没有再问什么,主子也没有让他停下,于是继续,一五一十的报告。   慕容拓手上被扎了血,边看着顺平清理消毒,边听青七汇报。   听到女人说自己身子娇的时候,又沉了脸,不过想到当时衣衫齐整,不爽的情绪这才稍微淡点。   这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屋内几人的耳力都可,于是青七也止了声,没再汇报。   不一会儿,一只着绣花鞋的小脚试探的点了进来。   然后是张嫩生生的小脸。   “娘娘在忙吗?”   小脸有些期待。   遇到她,即使在忙慕容拓都觉得还好。   他示意青七先出去。   见娘娘并没有说忙,宋楚踏进了屋子。   与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宋楚认出了他,“你是那天那个人。”   小主问话,青七停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回答,“是的。”   听了肯定回答,宋楚看向娘娘,“娘娘,他是那天在你床上的那个人。”想着没什么,但是这么说出口,总感觉有些不对。   她盯着娘娘,眼神在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慕容拓看了一眼青七,“他是影卫。”   “哦哦,这样啊。”宋楚懂影卫。   这样话,那天的事就说得通了。这人的背影与娘娘极为相似,声音也像,肯定是那天留在屋里应对突发情况的。   “你身上的伤好了吗?”那天见他以一对十,好像是受伤了的,不知道好了没。   青七回答,“回小主,已经好了,这点小伤,”   “咳咳咳!”顺平特别有眼力见,上前挤进二人中间,打断对话,“青七,走走走,有什么咱们出去说,主子又给你布置了任务,这次是回景国,路途遥远,快去找青一了解具体的细节!”   边说,顺平边将青七推出了屋。   自从那天被殿下斥责多事之后,顺平回去想了一晚上,临近天亮的时候可算是想明白了到底多啥事了。   人家小两口在卿卿我我的,他这么大个人还凑上前,可不就是多事吗?   同理,他觉得现在他们应该马上出去。   并贴心的关上了门。   不过这次关门的举动不是很贴心,因为宋楚是来邀娘娘出去玩的。   “这里山清水秀,空气清新,阿楚想要与娘娘一道儿,出去散散步。”   慕容拓借口遇刺之事暂留在行宫休养,左右无事,他点头,嗯了一声。   行宫后面便是一座山,不陡但宽,因地处东郊,所以又叫东郊后山。   一连多日初晴无雪,所以青山绿水,特别清新。   不远处有三两农家,又或是某个达官贵人的精致别苑点缀其中,异常的和谐。   宋楚走在山间的小道,许是走的人较多,小道平坦,除了有些斜坡,并不崎岖。   慕容拓见女人胸脯微喘,他稍稍放慢了脚步放慢,   以后得好生锻炼才行,这还未走几步就这样,可不得行。到时候…   “娘娘,这边。”宋楚走在前面,转身见娘娘落后好多,“你走得好慢哦。”   慕容拓笑了笑,“还有多久?”   “马上就到啦。”宋楚刚说完,就意识到了什么,捂住嘴,偷偷瞧娘娘看了一眼。   有些窘。   她刚刚是邀请娘娘散步,散步是漫无目的,但现在却是有目的的。   而且似乎还被娘娘看穿了。   见娘娘并无不喜,既然已经被看穿了,宋楚干脆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地,   她本来还打算无意间引着娘娘去呢。   她朝着娘娘小跑了过去。   像蹁跹的蝴蝶,踏着轻风,朝自己飞来,慕容拓不由的伸手,想要接住。   “娘娘,就在前面不远处啦。”宋楚这次站得很稳,不然娘娘又要笑话自己。   她领着娘娘继续,走了几步,宋楚想到了什么,她停了下来。   然后点着脚,本来打算伸手捂住娘娘的眼睛的,但奈何自己的身高对于娘娘来说太矮了。   只得作罢。   “娘娘,你闭上眼睛。”   “嗯?”   宋楚又想了想,稍稍低头,看了一眼。而后兀自解开了缠在自己颈上的白纱布。   这是刚刚才新换的。其实她的脖子已经好了,只有一点淡淡的痕迹,不过为了消除那痕迹,所以现在还每天带着。   她取下白纱布,然后靠近,点着脚想将娘娘的眼睛给蒙上。   “哎哟喂小主,蒙着殿下的眼做什么哦,这样多不方便啊?”   顺平跟在后面,见状想上前阻止,这周边隐匿处较多,有些不安全,要是把殿下的眼睛给蒙着了,感觉更加不安全了。   不过还没几步,他脑中又想起主子斥自己多事的场景。   生生一顿。   见主子站着没动,但手环着楚小主的细腰生怕她摔了,嘴角甚至微微勾着,就知道主子并没有拒绝的意思   这……   他还是不要去打扰了吧。   现在已经超自觉的顺平,默默的退了回来,而后增添了人手,稍微远了一些距离的跟着。   宋楚缠缠绕绕终于将纱布系好了。   遮了一双眼睛,娘娘的面容清俊,线条偏硬朗,特别是那薄唇,今日未涂口脂,晃眼一看特别像男的。   宋楚甩了甩脑袋,摒除了这个念头。这又不是娘娘能决定的。   她仔细牵过娘娘的手。   “娘娘,你跟我来,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山道上,仆从跟在后面。   宋楚牵着双眼被蒙住的慕容拓,一步步的向山里走去。   双眼被覆,鼻尖有淡淡的药香,混着女人身上特有的清香,萦绕不散。   眼睛看不见,触感就异常的敏锐。   慕容拓忍不住摩挲着手中这只小嫩手。   绵软,柔弱无骨。   似乎又回到了那晚,芙蓉帐暖,浅吟低呜,他被这只小手搅得失了魂。   “怎么了?”宋楚停了下来。她刚刚自然感受到了手中的异样,以为娘娘把玩她的手,是有话要说。   “娘娘?”   慕容拓被声音拉回了神,他顿了一下,临时找了个话题。   又问了一遍,   “还有多久?”   “快啦,再走几步,绕过这个小坡就到啦……娘娘来。”   说着又牵起娘娘的手,一步一步,走得小心翼翼。   终于站在山坡上了。   全面是一片开阔的山坳。   “到啦。”宋楚停了下来,而后将覆在娘娘眼前的纱布慢慢解开。   “娘娘你看!”她小手一扬。,将前面呈现在娘娘面前。   慕容拓慢慢睁开眼,由黑暗变得亮堂。   眼前一片红,又有阳光从云层中照射下来,透着几束光。他眯了一下眼睛,前面的一片红变得清晰起来,是山茶花。   大朵大朵的山茶花,重重绽放,竞相争艳,开遍了整个山坳,与绿叶古木相映,鬼斧神工般交织成画,是小姑娘喜欢的风景。   “好看吗?”宋楚偏着小脑袋问,   许是刚刚走了一段山路,女人小脸红扑扑,一双杏眸水润,溢满星辰,问他,好看吗?   “好看。”他答。   “哎呀娘娘,不是看我,是看这些花呢。”宋楚捧着娘娘的脸,稍稍往旁边偏了偏,让他看向满山的红花。   “这些山茶花好看吗?”   “好看。”   听他说好看,宋楚笑意盈盈,   “听翠花说,山茶花每年这个时候都会开,红艳艳一片。而且可有用了,不仅好看,还可以吃呢,甜滋滋的。”   “……嗯。”慕容拓见她说得欢,时不时应一声。   “娘娘知道为什么阿楚带你来看这个吗,因为山茶花高洁孤傲,跟娘娘很配呢。”   却见她说着说着慢慢垮了小脸,声音也低了几分,   “其实我今日带娘娘来,是想向娘娘道歉的。”   “嗯?”冷不防听到道歉两个字,慕容拓到有几分诧异。刚刚看到山茶,他其实有猜到,可能女人是因为那天刺客的事,特意带他来的。   女人傻乎乎的,但又条理清晰,有自己独特的处事风格。   不曾想,却是道歉。   宋楚有些不好意思看娘娘,但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话肯定是要说的,她咬了咬唇瓣,   “我之前突然跑去缠着你,怎么赶都赶不走,那是有目的的。”   “哦?”   宋楚抬眸看了看娘娘,下了决心要说出来,   “那几天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被人害了,我很害怕,所以,所以就来缠着你了,想着……保命。”宋楚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的梦,就当是做梦吧。   不然若是说重生的,娘娘会不会当她是怪物?   原来是……这样,慕容拓盯着她,微微挑眉。   难怪之前,生人一个硬是要来朝阳殿献殷勤。不管不顾风雨无阻。   “娘娘生气了吗?”宋楚揪着衣摆,抬眸瞧娘娘。   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稍有所思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生气了。   “嗯,生气了。”慕容拓逗她。   “娘娘生气也是应该的。”要是换作自己,那可能也会生气。   宋楚垂下眼眸,情绪有些低落。   不过也就过了一瞬,她又仰着小下巴,   “那娘娘生气会生多久?”眼巴巴的 。   “我应该生多久?”慕容拓问她。   “一,”   “一天?”   “一个时辰可以吗?”一天太长了。   宋楚有些试探,又有些期待,“等咱们下山,娘娘就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慕容拓低低的笑,他伸手,扯她的脸。嫩滑,每每爱不释手。   “不要扯阿楚的脸。”这人,最是喜欢扯她的脸。哪有这样的啊。   “不行,本宫现在还在生气。”慕容拓故意肃容。   “那……那好叭。”若是扯了脸就不生气的话,那也可以的。   宋楚乖乖任他扯,期间还蹭了蹭大掌。   掌心有些薄茧,轻轻搽过娇嫩的皮肤,不痛,但有些痒。   不过娘娘的手就是这样的,又大,又有些茧,所以宋楚已经习惯了。   要是哪天掌心没有,会觉得奇怪。   但宋楚又有些沮丧了,   “不过应该带娘娘去看牡丹的。”   “喜欢牡丹?”   “牡丹国色,才衬娘娘……可阿楚没有能力送娘娘牡丹。就连这满山的山茶花,也是借的别人的光。如此这样,娘娘会嫌弃阿楚吗?”   眸色清亮,眉眼柔和。   有风拂过面颊,青丝飘散。   “没关系。”慕容拓伸手,将她散在额前的青丝挽在耳后,动作与轻风同柔,   “等日后,本宫带你看万山牡丹。”   宋楚愣了片刻,而后笑,眉眼弯弯。   “嗯!”   等娘娘以后母仪天下,那自己就跟着娘娘,共赏景秀河山。 第45章 本宫帮你穿   慕容拓从山上下来的时候, 被候在山下的常秦截了道。   常秦此人,虽是大夫,但对殿下的大事特别上心。   之前殿下临时反悔不走了, 他深感不妥。   周宫到底有什么好, 让殿下留恋至此?还是要及时归位才是正事。   前几天殿下因为那周女的事抽不开身,如今, 那周女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耳朵也没事。   他觉得, 是时候提一提大事了。   “殿下, 魏将军那边在问日期改在什么时候。”   “如今殿下已然康复, 再没有必要屈居周宫, 还是应尽早回去。”   “若是趁着行宫无人, 行事会少很多麻烦。”   慕容拓有些心不在焉。   刚刚听说女人要去泡温泉来着。   他来行宫这么久,还未去感受过, 不若就今日吧。   又想到女人在甘泉殿,一时心猿意马。   不由得朝甘泉殿走去。   常秦见殿下并没有听进去, 他在旁边跟上,继续劝。   “前不久圣上身体抱恙, 下令每天让娘娘去侍疾, 这显然是对娘娘有所猜忌了。而三皇子五皇子他们趁着圣上身体不适又蠢蠢欲动, 明争暗斗了起来。”   一听到此,慕容拓放慢了脚步。   他停了下来,抿着唇想了想,而后道:“让青一调几个人回去……至于咱们回去之事,改日再议。”   常秦以为殿下停下来是听进了自己的话,没想到却是改日再议。他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殿下可知,当初是娘娘将药引传递给我, 我才能及时救回殿下。”当时情况危急,若不是有药引,他都束手无策。   “哼,”慕容拓自嘲,想了些往事,“她是怕本宫死了,没倚靠吧。”   “殿下!你怎会如此想娘娘?她毕竟是你的母妃!”   “母妃,二十年来不闻不问,你不说,本宫都差点忘了还有个母妃。”   常秦叹了一口气,“殿下,你这般聪慧,如何看不出娘娘以前那么对你,是有原因的。”   “……所以本宫还要做什么?”慕容拓看向常秦,“不是已经派人去保护了吗还要怎么做?……常秦,你不会不知道,现在并不是本宫回去的最好时机,慕容宇他们现在互斗厮杀,本宫在周国隔岸观火有何不妥?”明哲保身,坐收渔翁之利,不好?   “可如今娘娘在景宫水深火热,”   “她在宫里水深火热,本宫回去了就不深不热了?”慕容拓上下打量常秦,那双与江贵妃相似的凤眸微眯,   “常秦,有些话本宫是第一次说,也是最后一次。你与贵妃的事,本宫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你莫要这般明显,本宫不喜。”   慕容拓说完,令他不准跟着,独自走了。   望着殿下的背影,常秦有些许的忪怔。   原来殿下以为,他这段时间极力劝说速回景国,是因为那些儿女情长?他与表妹的事早过了八百年。   家国天下,统一大业,哪一项不比那儿女私情重要?   慕容拓脸色有些不好。   在周宫清净了这么久,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景国的乌烟瘴气了。   混战混乱,他花费十年的时间统一各部,抵御北狄,没被外敌击败,到头来却被几个皇兄害得命悬一线。   还有父皇。   他敬重的父皇。   却在背后捅了他一刀,让他毫无防备。   “殿下。”顺平在旁边战战兢兢,见主子已经在这假山后面站了许久,上前小心翼翼的道,“还要去甘泉殿吗?”   慕容拓看了一眼前面雾蒙蒙的宫殿,揉了揉眉心,“罢了,下次吧。”   他转身,打算回寝殿。   “殿下,”顺平出声,“楚小主出来了,要不等她一起回?”如今主子心情很不好,还是要楚小主安慰安慰才是。   慕容拓看向甘泉殿门口,果然见女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衣衫明净,发尾微湿,显然是刚沐浴过。   看到她,慕容拓微皱的眉心稍微平展了些。   她总是有这种本事。   明明动不动就呜呜呜,哭哭啼啼的,但奇异的,自己每次看到她,心情就会变得莫名的好。   他站在这边,等着她过来。   却不过晃眼的功夫,她的面前便站了一个男人。   白玉冠发,光风霁月。   眼见着二人举止亲密,慕容拓的眉心又皱起了。   宋楚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清安,双腿有些打颤。   他从来都是一张笑面,但今日却面无表情。   让宋楚心里更加怵了。   “清,清哥哥。”   清安没有回应,他走近,垂眸看了宋楚一会儿。   大晚上的不在自己屋里,却跑到其他男人屋内,他的猫儿真是出息了。   还带他去爬山看花,真的是超级不乖 。   宋楚有些被吓到了。   以前都是浅浅的笑,虽然她知道笑容渗人,但如今不笑了,却更加渗人。   任凭他无限的靠近,动也不敢动。   真的像一只猫儿,全身雪白的毛毛炸开,不是攻击,是受了惊吓的慌。   “太子詹事不在太子面前侯着,跑到这后院之地做什么?”   慕容拓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   他沉着脸,自有一股威仪,走近,伸手将宋楚拉到自己身边,而后看向面前的清安,“你在做什么?”   太子詹事与太子媵妾举止亲密,被太子妃撞了个正着。   怎么看怎么应该惊惶。   但清安却是一笑,清风明月般,恭恭敬敬朝慕容拓行了一礼,“微臣给娘娘请安。”   “本宫问你刚刚在做什么?”   “微臣略懂岐黄,听闻楚楚那日遭了刺客伤了耳,于是便想着给瞧一瞧。”   聪明如清安,自然知道“楚楚”二字不合时宜。   他就是故意的。   言辞亲密,却神色坦荡的看着慕容拓,“是太子让微臣来的,说娘娘殿里的人受了惊吓,让来瞧瞧。”   意思就是,太子知道此事,所以寻不到错处。   至于是什么惊吓,心知肚明。   “倒是忘了问,娘娘是否需要微臣给探探脉?”   “不劳周太子惦记,回去告诉他,他若是太闲,本宫不介意再送一份大礼。”   “清安必一字不差的转达。”   “那再好不过。”   慕容拓说完,看了一眼宋楚,转身往回走。   宋楚自然跟了上去。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一高一矮,挺拔,娇小,还挺般配。   清安的笑容慢慢淡了。   *   宋楚提着裙摆跟在娘娘身后。   他的步伐大,宋楚跟得很吃力。   “娘娘在生气吗?”   从刚刚到现在,娘娘一句话也没说。   步子也大,她都跟不上了。   东宫的媵妾私会外男。   娘娘是不是会这么认为?所以生气了。   可怎么办,解释不清了。   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每次从甘泉殿出来,都能遇到清安。   要宋楚说,她当然不想遇到那个人。可如今不仅又遇到了,还被娘娘撞见。   “娘娘。”   宋楚跟着他回了寝殿。   眼见着他要关门,宋楚小跑着,冲了进去。   慕容拓扫了她一眼,抿着薄唇没说话。   倒也没赶她出去。   宋楚捏了捏衣摆,这是她不知所措时下意识的动作。   瞧了眼娘娘,宋楚靠近了些,伸着小手拽住了娘娘的衣袖,轻轻扯了扯。   “娘娘。”   慕容拓垂眸盯着衣袖处的小手,   “说吧,他是谁?”   “谁?”宋楚只是没反应过来。   谁?还能有谁?   “刚刚那个男人!”慕容拓咬牙切齿。   “是,是清哥哥。”   “哼,哥哥,叫的可真是亲密,你都没这样叫过本宫!”   “啊?可,可娘娘是女的啊,怎么叫哥哥?”宋楚当真有些震惊,怎么娘娘会说这样的话啊。   这二者有什么可比性啊?   “本宫不管,你叫别人都哥哥哥哥的叫,叫我就是娘娘殿下!你和他亲近些!”   “不是的,”   “本宫小名拓,你往后就叫我拓哥哥。”   “……”宋楚檀口微张,杏眼眨了一下。   她有些不敢相信刚刚的话是娘娘说的。   “娘娘你,你怎么了?”   “没有怎么,你叫是不叫。”   “……”宋楚瘪着小嘴儿,小嫩脸快皱成包子了。   她抬眸盯着娘娘瞧,这是怎么了啊?怎么变成这样了?娘娘到底受什么刺激了吗?胡言乱语了起来。   见娘娘态度坚决,一副若是她不开口就会一直生气下去的样子。   宋楚左右瞧了瞧。   没人。   “……拓,拓哥哥?”   软软糯糯的,有些试探,因为还是第一次这么唤娘娘。   怎么会让她叫哥哥啊,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慕容拓没觉得哪里不对。   他被这声软软的“拓哥哥”喊得有些飘乎乎的,一颗心晃晃悠悠。   没想到这么好听。   有些意犹未尽。   飘下来后,慕容拓沉默了一会儿,   他问,   “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宋楚有些闪烁,“就,就世交的哥哥。”   慕容拓钳住她的下巴,让她看向自己,“撒谎!”   “真的,我们没什么关系的。他之前只是经常来侯府。”   小手抱着娘娘的手臂,宋楚觉得自己还是应该跟娘娘说实话。   “之前我以为他是来找我的,所以,所以关系就比较好,然后就绣了香囊给他。”   见对方仿佛又要生气了,宋楚赶忙解释,“但是不是,他不是来找我的,是来找嫡姐的,我以前不知道,以为他是来找我的……后来我就知道了啊,然后就没跟他来往了,再后来我就进宫了。”   “真的,我们又没有什么。”宋楚再次强调。   “你这么想,他不这么想。”慕容拓想起刚刚那人看女人的眼神就知道,哼,没什么。   有什么呢,其实最开始,宋楚期待过清哥哥带她走的。   当时皇室在商议太子大婚的时候,内部消息宋家有侧妃名额,宋楚是庶出,侧妃不会是她,但也怕自己跟着进宫。   她想着能在此之前嫁人就好了。   可主母一直没说这事儿。   于是宋楚好不容易大胆了一回。偷摸摸做了个香囊,打算送给清哥哥表明心意。   清哥哥温润如玉谦逊有礼,不知道她对自己是否有意。   可偷偷去了之后却听到了那些人的嘲笑,而清哥哥自始至终没有出言制止。   她才发现,自己好像……会错意了。   而且,更让她震惊的事,当年是他将自己推下来的。   故意推的。   伤心变成了恐惧,她那段时间过得提心吊胆。   甚至都不敢往外说。   如今这会儿,也不敢。   宋楚不说,慕容拓听了个大概,等大概听完,慕容拓黑了脸。   “所以那个香囊是给别人的?你把别人的香囊拿来送给我?”   嗯?什么香囊?   哦,那个。   “不是的,还没有送,就不是别人的,是我的。   “那也是为别人做的!”   “……”宋楚不说话。好像……是这样。   “而且那里面,你知道是什么吗?”   宋楚疑惑的看着娘娘。   慕容拓越想越生气,他直接从袖子里扔出那个香囊。   “自己看!”   宋楚拿着这个香囊,之前还是崭新的,如今也不知怎么回事,已经皱得不成样子了。   香囊里不就是些香料嘛,还能有什么。   不过当她将香囊拆开,小脸顿时红了。   “这是,这,不是的,当时我只是为了这个香囊好看。”香囊刚做好,有些扁,形状有些不好看,所y以就塞了一些东西进去填充。哪里有印象怎么塞了一件小衣啊?   “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   “撒谎。”   “真的,真的不知道。”   “休要糊弄本宫!”   “……本来就是,拓哥哥怎么不相信阿楚?”宋楚在撒娇。   她其实可聪明了。   知道怎么让娘娘不生气。   这不,一声甜糯的“拓哥哥”,把慕容拓的怒意给甜没了。   不过仍肃着脸。   不纠结这个,   问起了别的,   “这个是新的?”   宋楚见他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手上的东西,才反应过来娘娘说的是什么。   羞窘着“嗯”了一声。当然是新的,哪里把穿过的塞这里面啊?   凤眸微眯,慕容拓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那你穿上这个,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撒谎。”   “啊?穿什么?这个吗?可,这,”宋楚有些不懂,穿这个跟撒谎有什么关系啊。   蹙着秀眉,宋楚盯着娘娘看了好一会儿。   “所以你穿是不穿?”   “这……”   娘娘正在气头上。   娘娘是女的。   脑瓜子懵懵的,宋楚无法,只得一件件脱掉自己身上穿的,她嘟囔的糯了一句,“真的没穿过呀,还是新的呢。”   只剩一件小衣了。   宋楚有些害羞,虽然娘娘刚刚目不斜视,但还是有些害羞,她转过身背对着。   虽然大家都是女的,按理是不会这样害羞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自从那晚在娘娘那里醒来,娘娘有时候就会变得好奇怪。   看吧,现在竟然要她穿这个。   飞快脱掉。   身后似乎有一道炽热的视线,宋楚突然有些慌。小手哆哆嗦嗦一时竟然慢了。   没有立即穿上。   也就在这时,后面突然贴来一个胸膛,烫得她白嫩嫩的身子一颤。   “殿,殿下?”   温热的气息缠在耳边,有低哑的声音响起 ,耳.鬓·厮·磨.般,   “这么慢,本宫来帮你穿。”   …… 第46章 娘娘大变态   肤如凝脂, 莹白嫩滑,慕容拓眼眸很沉。   像是受了魅惑一般,他忍不住低头, 轻轻啄了一下。   “娘娘!?”   宋楚身子微抖。   杏眼睁得大大的, 她不明白娘娘刚刚在做什么,可, 可背上传来一点濡湿的触感, 让她隐隐有了个猜测——   娘娘刚刚在, 亲她?   太过荒谬!   惊得她下意识的挣扎起来。   “娘娘, 你, 你放开我。”   “……”   “你别……”微耸着小肩贴近耳朵, 躲着灼热的气息,“娘娘你做什么呀。”   她挣扎着, 露着的小手慌忙捞过旁边的衣裳,胡乱抱在怀里。   遮住。   可能是挣扎得太过厉害,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慕容拓稍微松了手。   宋楚抱着衣裳就窜远了, 像只兔儿。她躲到花鸟屏风后面, 一脸警惕, 要哭了,“娘娘你刚刚在做什么啊?”   白嫩嫩一片,绣花襦裙凌乱的拢在胸前,与乌发一起遮了好些,慕容拓知道,那后面什么都没穿。   疯了,他想去撕掉那碍事的布料!   “娘娘你怎么了啊,你站住, 不准过来!”   “殿下,殿下你在里面吗?”   这时顺平的声音突然在外面响起,听声音似乎是想说事。   “在的!”   宋楚正慌乱得不知所措,逮着话就回,“娘娘在屋里,快进来。”   乌眸直直的盯着娘娘,见她终于停了脚步,没有强行过来,宋楚心里稍安,她钻到屏风那边,飞快的将衣裙穿好。   娘娘大变态。   刚刚好吓人,一个劲儿的要冲过来。   冲过来做什么啊?又要抱她吗?   顺平得了回应,从外面推门进来,看到屏风处的楚小主时楞了一下。   杏眼溜圆,像如临大敌的小白兔,襦裙青丝好像有些乱。   隔那么远做什么哦?   顺平朝她笑了笑,结果楚小主看了主子一眼之后,提着裙摆就跑了。   飞快的跑了。   这?   顺平不明所以,他看了看楚小主的背影,又看了看主子的背影。   这么防备做什么?二人闹矛盾了?   慕容拓手里捏着玉色的小衣,还有些温热在。   是刚刚女人脱掉的那件,刚包裹过浑圆…   呼。   等人靠近的时候,他早已清醒,慢条斯理的将小衣塞到了胸膛交领内。微显色.情的举动,被他做得再寻常不过。   而后转过身,阴恻恻的看着近前来的顺平。   顺平脚步一顿,总觉得殿下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愉。   他没干啥啊。   他也是得了吩咐才进来的。   而且,真的有正事。   “殿下,周太子朝这边过来了。”他是来通报的,那周太子无事不登三宝殿,得提前告知主子,让他有个心里准备。   “不见。”想也没想,某人直接拒绝。   “慕容拓!”门外朱煜早已经走近,似乎是听见了,他直接推门而入,见到屋里的人就指着他的鼻子骂,“听说你又要给老子送大礼?你有病吧慕容拓,你知不知道之前那份,害得老子差点丢了太子位!妈的!老子跟你没完。”   一想到刚刚清安告诉他的,朱煜就怒不可遏。清安还拦着他,这种人,就要当面骂他个狗血淋头。   慕容拓轻飘飘的扫了朱煜一眼,像在看什么跳梁小丑一般。   浑身竟透着矜贵。   朱煜生生一噎。   草。   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是他要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形象。却要被这厮拟了去。   想到这里,朱煜越发生气,又强压怒气。   说出的话也尽量平静,   “说吧,这次又是什么礼?”   慕容拓见他终于冷静了下来,不再如刚刚一样大呼小叫,这才有了些跟他说话的打算。   他到矮案边倒了一盏凉茶,而后递给了朱煜。   朱煜刚刚的声音太大,这会儿正是喉咙生火的时候,于是也没客气,伸手接过。   哪只提着杯盏的手一松,杯盏直直往下,落到了地上,   “砰”的一声响,碎了。   伴着一声轻嗤,   “多大脸?”   “妈的慕容拓你玩老子?!”   被耍了的朱煜暴跳,掐死对方的心都有了。   奈何对方又高又大,自知打不过,他深呼吸了好几个来回,才勉强冷静下来。   “哼,想惹孤生气,孤偏不如你的意…不管是什么,你尽管放马过来,孤现在有清安,不带怕的!”   “你那个清安什么来历?”慕容拓突然问道,想到刚刚那人看宋楚的眼神,十分不喜。   “什么,”朱煜警惕,“你问这个做甚?该不会也看上他了吧?孤跟你说,休想!清安他是我大周子民,你就死了这份心!”   一个小人还紧张上了。“你不觉得他有问题?”特意乱传消息,又挑不出错,若是深究,他确实说过送礼之类的话。   挑拨离间的好手。   “有什么问题?慕容拓你想诋毁清安?想离间我与他的关系?不可能!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他给孤解了多少难题?有了他,孤现在甚至觉得,没你景国孤照样胜券在握!所以慕容拓,你赶紧滚。”   慕容拓不以为意。   “哦,那很遗憾,本宫这阵子,不打算走了。”   “什么?你不是说回宫路上就走吗?孤特意来通知你明天咱们就要回宫,所以你明天就可以滚了,不过慕容拓,你在孤东宫白吃白住这么久不合适吧,所以你答应孤的事,休想反悔。”这是事先说好的,必须给。   “本宫说了暂时不回了。你的东宫,本宫住得甚好,所以决定再住一段时间。”慕容拓夸得很诚恳。   朱煜嘴角抽了抽,老子谢谢你的肯定。   话不投机半句多。朱煜自知多说也改变不了什么,谁知道这厮打的什么主意?不欲多说,于是来的快去得也快,就像一阵旋风,路过,然后就走了。   慕容拓淡了神色。   “让青一去查一查太子詹事。”   “是。”顺平对于大事,向来是不多问的。   宋楚回到自己屋子,呆了足足两个时辰。   耳根都红了。   刚刚在屋子里,娘娘竟然……竟然亲她的背!   啊啊啊,羞人。   肯定是亲,带有微微的濡湿气息。   !!!娘娘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姑娘,你怎么了?”春妞见姑娘一个人在那边发呆,小脸还红扑扑的,她走了过去,“热吗?”   “没,没什么。”宋楚摇头。   春妞不信,伸手覆在她的额头,“还说没什么,姑娘你的脸很烫。”   宋楚闻言贴了贴自己的脸,确实有些烫。她看了一眼春妞,欲言又止,止了又忍不住道:“春妞,你之前是不是说娘娘很怪。”   “没有啊。”   “你明明说过的。”   “奴婢没说过娘娘很怪啊,娘娘矜贵明艳,哪里怪了?哦你是说那天奴婢说的啊?奴婢当时就是有一点觉得你俩走得太近了不是说她怪。而且后来奴婢想了想,姑娘与娘娘行得正坐得端,是奴婢思想狭隘了!”   宋楚混乱了,脑袋瓜有些卡壳。她抓了抓头发。   有哪里不对。   娘娘就是有些怪。   “姑娘你怎么了?”   “……”   “姑娘?”   “嗯?没……春妞你说的好像也有些道理行得正坐得端……哎呀不想了不想了。怪就怪吧。”   宋楚看了看窗外,估摸了一下时间。   “春妞,咱们收拾收拾,今晚上要出去的。”   之前在山上,答应娘娘今晚带她去看灯会。   虽然现在已经过了元宵节,但建邺城繁华,不是元宵节晚上也很热闹的。   之前已经放了一次鸽子了,不能再不去,不然娘娘肯定闹情绪。   将头发挽到最高,宋楚今日换了一种风格。梳了一个小高髻,露出了鲜嫩嫩的脸蛋儿,与平日相比添了几分俏皮可爱。   交领窄袖,小肩瘦削,脖颈线条优美。齐胸襦裙的裙摆印花柔美,质地柔软。   妆成,俏丽若三月桃花。   一旁的春妞险些迷了眼,虽然知道自家姑娘生得好,原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但每每都有被惊艳到。   “咱们走吧春妞。”宋楚见她有些楞,不知在想什么,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她领着春妞,出了屋子,再不走的话,就迟到啦。   宋楚来到行宫最近的一个门口,那里早已停了一辆青帷马车,驾车的人是顺公公,所以她知道这是娘娘的马车。   她左右瞧了瞧,没瞧见娘娘。估计还没来。   于是兀自走到马车旁。   “小主来了?”顺平边笑着问安,边掀开马车帘子。   “嗯。”宋楚提着裙摆,踩着地上的小凳就上去了。   “娘娘还没到吗,还在忙嘛得去催催了因为这时候,”   宋楚蓦的止了声。   因为她看见娘娘已经在马车里了。   黑眸剑眉,鼻梁高挺,一身玄色胡装贴身,宽肩窄腰。   是娘娘没错,   可问题是,娘娘穿着男装啊,   宋楚完全震惊了! 第47章 小东西   宋楚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娘娘。   即使是她从娘娘床上醒来的那天, 恍然把娘娘当成了男的,那也只是刚醒没认出是谁的缘故。   等认清了是娘娘后,她就打消了那个念头。   在她的认知里, 娘娘就是娘娘。   可现在娘娘却穿着一身男装。   头上不再是金钗, 而是金冠,不再是披散着头发, 而是束发, 显得一张清俊的脸棱角分明。唇上没了口脂眼影, 是本来的颜色。   薄唇凤眸, 金冠束发, 着一身玄色男装。   这样的娘娘,   让她有些,有些……   慕容拓是故意的。   他不想忍了。刚刚在屋里, 他只想撕了那身衣裙,狠狠的压她。就像那晚一样, 又不止那样。   既然已经认定了这个女人,那就迟早要告诉她的。   他是男人, 不是什么娘娘!   他不容许女人再逃。   正巧马车里有一套现成的男装。   之前他没换上, 今日便派上用场了。   本来就是按照他的尺寸准备的衣物, 再贴身不过。   凤眸紧紧噙着面前的女人,小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都没有放过。   已经这么明显的暗示了,他要看看女人最真实的反应。   今日的她换了一种发饰。   高腰襦裙,裙摆翩翩,藏了细软腰肢。   却多了一分俏丽的纯,   他的女人,怎么看怎么勾人。   见她水润眸子里一直懵懵的,慕容拓朝她伸手, “过来。”   手指青秀,手掌宽厚而有力,明明与之前是一样的,如今却显出几分阳刚之气。   还有声音,低沉依旧,却又与之前明显不同。   慕容拓在等着她过去。   可宋楚没有过去,她站在马车门口,依旧直直的盯着娘娘。   看久了,似乎这才回过神来,小脸上震惊得不能再震惊,   “娘娘,你,你怎么穿成这样?”她问。   “哪样?”   “就这样啊。”宋楚小手指了指,比划。   “这样不可以?”慕容拓挑眉,视线从刚刚到现在都未从她的小脸上移开过。   见她闻言猛的摇头,而后又点了点头,不知要表达什么。   “不是啊,就是有点怪。”   “哪里怪?”他循循善诱,像诱导一只小白兔跳进自己精心编制的笼里,“嗯?哪里怪。”   “娘娘明明是娘娘,怎么穿成这样?你穿成这样很像男的,”   宋楚说着说着,恍然大悟。   慕容拓在她恍然大悟的时候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对,就是这样。   却是突然听她说道:“娘娘这样,莫不是在女拌男装?啊?这样吗?这样感觉会不会不好?不过也没什么不好的。”   小嘴还在叭叭叭,丝毫没注意到某人的脸已经沉了。   甚至还一脸崇拜的看着她家娘娘,“娘娘你想的好周全,街市人多,又杂。换成男装的话,不仅方便,而且还能省了好多麻烦呐。”比如说躲开别人异样的眼光,还有躲避人牙子之类的。   宋楚边说着,边低头瞧了瞧自己的一身襦裙,愁了小脸,“可怎么办?阿楚穿的是女装。”   她看向娘娘,有些询问,“要不阿楚现在去换一换?”如今天色说晚不晚,若是速度快,还来得及。   慕容拓完全冷了脸。   他以为只要自己故意换上男装,女人一看就能什么都明白。   这种事,哪里用得着多说什么?换成男装,该懂的自然懂。   哪只女人倒是知道他是故意穿的,想法却偏了八百里,竟是认为他是在女扮男装。   当真是!!!   说她的想法有错吗?没有。   周国女子很少出现在大街上,平日里不是有父兄夫君陪着,就是为了方便,换成男装。   不怪她这般想。   所以,他现在要怎么说?   “娘娘?”宋楚偏着脑袋瞅她,“你怎么了?”拧着眉,似乎在想什么大事。   “宋楚。”   “蛤?”   慕容拓眸色认真的告诉她:   “本宫是男的。”   “嗯?嗯,娘娘看着确实像男的。”   某人一字一句,“不是看着像,是本来就是!”   马车里突然安静了一瞬。   宋楚杏眼眨了一下,似乎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点头,   “嗯!阿楚懂了!”   慕容拓看着对方的小表情,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对,“懂什么了?”   “从现在起,娘娘是男的!”宋楚挺着小腰板,坚定的小表情仿佛在说,娘娘我会注意到的!放心叭!   慕容拓一阵头痛。   有时候他真的想敲开女人的脑袋瓜,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怎么就不懂?他都告诉她了!   啧,又舍不得。   自己的女人。   他揉了揉眉心,暂时不想说话。   看了看宋楚,慕容拓拍了拍旁边的位置,示意她过来。   宋楚这回没有犹豫的走了过去。见娘娘一副累了不想搭理她的神色,她有些委屈的低下了头。   却是杏眸微闪。   小手微曲,下意识的想捏住自己的衣摆,又顿住了。若是细看,竟是微微的抖。   因为是来往行宫的必经之路,所以道路很平坦,即使有一截是山里,马车也走得很稳。   但也很慢。   从东郊到城内,花了两个时辰。   等进城的时候已经是夜幕降临,彩灯飘然,人也渐渐多了,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花灯与杂耍,贩夫走卒,店铺林立,还有琳琅满目的物什,迷了眼。   宋楚到底是很少出来,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出来也是跟着嫡姐去珍衣阁,或者参加小宴,当真未像今日这样,自由的穿梭在人群里。   一串糖兔儿捏在手里,她还想要那个兔儿花灯,还有旁边的兔儿面具。都想要。   相比于宋楚的欢欣,慕容拓跟在她身后,情绪淡淡的。   原本以为现在已经拉着小手了。   不过见女人这么高兴,整张小脸都透着笑意,他又释然了。   无妨,来日方长。   这时人群里突然出现了骚动。   铁蹄声响,有高头大马从那边疾驰过来,惊了一众路人。   甚至躲避不急,摔倒踩踏,有人受了伤。   眼看着铁蹄越来越近,宋楚在攒动的人潮里一时忘了往那边躲,愣了片刻。   骏马一个跨越,铁蹄在空中划过,有人在尖叫。   腰间有大掌忽的箍来,宋楚被人拽到了路旁,怀抱温暖,透着一丝冷松香。   “什么人竟然敢当街纵马?!”有人捂着心口从地上爬起来,气得不轻。   “少说几句,那是巡城的府兵在办案。”有人在劝。   “怎么回事,搞这么大动静?”   “嗐,南方近来不是雪灾吗,最近建邺突然来了好多流民。那些流民浑身脏兮兮不说,还不自觉,到处偷抢。”   “啧。”   那边在窃窃私语,由当街纵马论到了南方的流民。   这边,慕容拓垂眸,盯着怀里微颤的女人。臻首娥眉。小手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布料,却微妙的,没有碰到自己的胸膛。   身子也是,看似依偎在他的怀里,实则保持着些许距离。   慕容拓眸色一顿。   马车里的细节在脑中一一闪过,薄唇渐渐勾起,   小东西,倒是学会撒谎了。 第48章 不许你逃   宋楚颤颤的身子有些抖, 不是因为差点被马蹄践到,而是身前的胸膛。   她隔着距离都能感受到那刚硬与炽热。只杵在那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刚刚在马车里见到的时候, 宋楚其实怔了好久。   那一瞬间脑瓜子是空白的, 但又无端闪过很多画面。   第一次见面的淡漠凉薄,罚跪时看到的高大背影, 特别是初一那天他未上妆的脸, 最后与穿着男装的他渐渐重合。   等他亲口说他是男的, 那一刻, 像是有人给她当头一棒, 让她头晕目眩了一下, 嗡嗡直响。   她一直以为娘娘就是娘娘的,从来没有怀疑过, 可事情怎么会成了这样…   腰间有大掌在游离,清晰而霸道。手掌宽厚, 似乎把她的腰都完全扣住了,惊得宋楚下意识的伸着小手去刨, 她抬眸望着他, 不知不觉红了眼儿。   瘪着小嘴儿, 眸里是一丝控诉,似乎有太大的委屈。   还有惊吓。   慕容拓盯着女人这副模样,眼眸微眯。他上下打量了一番,   而后慢慢松了手,松开了钳制。   “站好。不就是一匹马,哪里兴这样动不动就红眼睛?”   他心知肚明,女人哪里是被马蹄吓到了。   分明是被他吓到了。   满眼的抗拒与不安。   腰间没了大掌的束缚,宋楚稍安, 她偷偷往后挪了一步。   不敢看某人幽深的眼睛,她垂眸,盯着地面。   捡了个理由掩饰自己心里的情绪,   “这个坏掉了。”   慕容拓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脚边的糖兔儿,是她之前手里拿着的一只,因为刚刚的混乱而掉到了地上。   已经七零八落,其中一只兔耳朵也没见了。   “坏了就坏了,若是喜欢,再买一只就是了。”慕容拓吩咐身后的顺平将地上的东西收拾了。   他逼近,而后伸手,很是自然的牵了女人的小手。   小手绵软,握在手里小小一只。   当然,若是不软软的挣扎就更好了。   “你放开。”声音有些小,细听之下甚至有些糯,还有些闷闷的,也不知是哭腔,还是在撒娇。   听得他心神一荡。   “不放。”甚至牵得更紧了一些。   “可这样很奇怪。”宋楚不干,不让他牵。若是以往,她可以不计较这些,但是,现在不行。   “有什么奇怪?你看大街上不是有好多这样的?”   宋楚下意识的瞧了瞧前面,余光扫了四周一眼。   离之前策马事件已经过了一会儿,大街上除了几个侃大山的,其他都恢复如常了。   人来人往,灯火辉煌,晃眼看都是规规矩矩的,走路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哪里像他说的有好多。   只偶尔一两个,藏在暗处,遮掩。   可宋楚就是不干,她卷着手指挣扎。明明没见他怎么用力的,但每次眼见着要挣脱了,可每次都被重新包住。   好讨厌。   宋楚直接低头,小嘴一张,就狠狠的咬在了某人手腕上。   她这会儿胆子不小。   宋楚其实是发了狠的,但就她这点子力气,再是用力也跟个小猫崽儿一样,糯糯的。   对于慕容拓而言,就像小奶猫在与他玩耍一般。   不过慕容拓总算放了手,轻斥她刚刚的行为,“大街上的,成何体统?”   街上虽然有牵手的,但像这样直接上嘴咬的,倒真没见过。   虽然是轻斥,但语气没有怒意,而是有几分遗憾,要是在没人的地方这样…   晃眼便见女人跑了。   他有些无奈。   宋楚小手得了自由,便往前走。   两人站在一处,她有些不自在,不知道如何面对。   不过没走几步,却是突然撞见了前面几人。   玉树临风,朝着她这般走来。   她脚步一顿,想转身走,已经来不及了。   “清安,这不是你那个小庶女吗?”   说话的那个人,还有旁边几人,宋楚记得很清楚,就是那天在亭子里侃侃而谈,肆意嘲笑她的那些人。   她不知道说话那人是怎么认识自己的,明明当时话里话外不认识她。   不过想来也知道,没准后来好奇,或者当做笑话赌约什么的,专程看过吧。   她盯着前面最中间的那人,一副翩翩公子模样,此时也朝她看来。   嘴角噙着笑,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楚呼吸一窒,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宋楚,清安便与众人话别。那些人每人都是一脸我懂的神色,似乎在说什么,声音小,宋楚没怎么听清,但那些肆意的打量,仿佛又让她回到了那天。   清安朝宋楚走了过去,却见她怔怔的往后退。   以前哪次不是提着裙摆朝她跑过来的?或者待在原地等着他,这次却是胆儿肥了。   清安难得皱了皱眉。   “躲着哥哥?”   清安一直在想,宋楚怎么突然就不乖了。不过瞧着这会儿的神色,倒是解了答案。   他与那些人性情投合,相处时倒是肆意妄为惯了。   吓到了?   “什么哥哥妹妹的,你姓宋吗?”   慕容拓从那边过来,伸手虚扶住后退的宋楚,不满的看了对方一眼。   要说慕容拓在周国最看不惯的人,那要属这个太子詹事了。   倒不是他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而是,他看宋楚的眼神让人特别不喜。   那种把她占位己有的眼神,啧,那双眼,让人特别想挖掉。   来人一半影在暗处,清安一时到没认出,只看着宋楚肩上的手掌,眼眸微闪,他又走近了些。   宋楚见状,慌的下意识的往后,直接撞到了坚硬的胸膛,她回头瞧了一眼,而后完全没有犹豫的,躲在了他的身后。   她不想再小心翼翼了,面对清安时的恐惧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再这样下去,会崩溃的。   清安走近了才认清刚刚说话的是谁。   眉目身形,这会儿恍然刚刚的声音,倒是熟悉。   他对一身男装的慕容拓丝毫未显惊讶,明显是认出了他,不知是默认他在女扮男装,还是本来就知道他是男的。   只瞧了眼他背后藏着的女人,惧怕的模样,特别明显。   慕容拓稍微侧过身,堂堂正正的挡住了清安的视线。   被人挡住,清安这才将视线移开,却是轻笑了一声,   “娘娘真是好雅兴。”   没了往日的谦卑,也没有一遇到就上前请安的礼数。   慕容拓对于清安认出自己倒也不意外。   朱煜让人查他,让谁查,朱煜身边谁有这个本事查得到,想必就是这人。既然查到了,就自然知道。   他倒也无所谓这人公布出去。   “太子詹事倒也悠闲。”   “不过忙里偷闲…不若娘娘,被逼远走他乡,身处窘境,依然风流不改,红颜作伴。”   慕容拓微微皱眉,风流不改。   他没有接话,而是稍稍侧过身,对着自己身后的女人道,“莫听他瞎说,本宫没女人。”   他也没工夫跟这人闲扯,   “有时间多去找找朱煜,一堆的焦头烂额,还等着你。本宫出来的时候,瞧见他还在找你。”   说着,他牵着宋楚的手,头也没回的离开了这里。   清安被两人交握的手刺激到,眸中有狠意闪过,想过去扳开二人,却被顺平带人挡住了。刚刚为了方便主子说话,他都是让人守着的,旁人只远远看一眼,听不清声音。   走出了人群。   女人一直没说话,连摸她小手她都不抗拒了,只一直低着头,乖乖跟着。   慕容拓瞧了一眼,   “以后不准与他来往。”   “……嗯。”小声,但二人之间能听到。   “这么听话?”说不来往就不来往。   “我已经嫁人了,本来就不该来往。”   慕容拓脚步一顿,他皱着眉,知道她说的是她跟着进宫的事,   “这算哪门子的嫁人?”   已经听出她话里的意思,已经嫁人,不应与外男来往,包括他。   许是应证了他的解读,宋楚挣扎着抽回了手。   “本来就是。”   二人在大街上,无声僵持了一会儿。   “我会向朱煜把你讨来,往后这种话,不准再说。”   “我不要。”   “你不要,你想做朱煜的女人?”慕容拓有些生气了,“还是那个清安?   “……”   “说话。”   “与他们有什么干系啊。”   “那你为什么不想……你想怎么样?”   宋楚抿着红唇,不说话。   好半天,她抬眸看了一眼,   “我想回府几天…”   “不行,”慕容拓想也拒绝,却见女人听了之后眼眶微红,泪盈于睫,马上就要哭了。   慕容拓哪里忍心见她哭,   “好了,多大点事儿,你想回去就回去,不过宋楚,”慕容拓钳住了女人的下巴,抬高,望进她湿漉漉的清泉里,   “本宫不许你逃。”   宋楚轻咬着唇瓣,闪躲着视线。   她没有想逃,她只是,想回府几天。   凤眸里的目光霸道而极具侵·略性,像狼一样,她有些害怕。   她只是想回去找娘亲。   就这么小小的愿望,他都要阻止。   好在最终还是答应了她。   第二日跟着大部队出发,过东街的时候,青帷马车靠边停下,她下了马车。   直奔宋博侯府。   宋楚满心的回去见娘亲,结果回府之后才发现,   她的娘亲不见了。 第49章 优胜劣汰   云氏从来都是在自己的偏院里。   每次宋楚去找她, 脚步声声,她听见了不管在做什么都会放下手中事,或是在院儿里, 或是在门口等。   这次, 宋楚在院儿里没见到娘亲的时候,心里就有几分奇怪。   等她进屋没看到娘亲, 奇怪变成了担忧。   以前的仆从也没看见, 宋楚抓过一个府里的人问, 对方也只说不知道。   她有些慌, 自她记事起, 娘亲就在偏院里从没去过其他地方。她又跑回偏院, 将仅有的三个屋子仔细找了一遍,还是没有。   这才终于意识到, 她的娘亲不见了。   急得红了眼眶,宋楚跑到宋夫人的院子里, “母亲,我娘亲, 姨娘她不见了, 找不到了, 母亲知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一直不在府里,只得来问宋夫人。   宋夫人刚用完午膳,这会儿见到宋楚还楞了一瞬。   见她一脸慌慌张张,宋夫人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盐水簌了口,还未先问她为何在此,回她,“最近府里要进新人,也没地方去, 我寻摸着你姨娘的小院不错,便打发了她去了庄子。你姨娘不是喜静吗,庄子里更安静。”   话里话外都是为她好。   宋楚不计较其他的,她听到姨娘不是没见了,心里稍安,   “那母亲,姨娘在哪个庄子,东郊那个还是西郊的,我去瞧瞧她。”   庄子里的话,总比找不见要好的。   刚刚她没有找到娘亲,腿都吓软了。她从来没有想过,娘亲有一天会没在。若是庄子的话,起码应该自由些。她每次出宫直接去庄子也是一样的。   “你姨娘在庄子里好好的,你去做什么……我还未问你,你怎么回来了?英儿呢,跟着她回来的吗?怎么没见她?”   宋楚看了眼宋夫人,   “嫡姐没有回,我求的太子妃,自个儿告了几天假。”   一听这,宋夫人冷了脸,“进了东宫,怎么三天两头的回来?宋楚,之前听你嫡姐来信说,你最近很得太子妃的宠,这是好事,但切忌恃宠而骄知道吗?你姨娘在庄子里很好,不需要去见,自行回宫去。”   宋夫人赶宋楚走。   宋楚不走,她要问清楚娘亲到底在哪个庄子。府里的庄子不多,但也有好几处,她因为之前没去过,也不知道在哪里。   “我说你可以回宫了。”   “可,可我想去看她。”   “宋楚!”   “呵,四姑娘也真是,犟着去什么庄子。”旁边的孙姨娘突然出声。   她是府里的姨娘,以前得宠的时候要风得风,如今没了宠爱,宋夫人为了羞辱她,时不时传她来侍菜。就是宋夫人吃饭的时候她站在一旁,像丫鬟一样伺候。   孙姨娘受不了这屈辱,原本这里没她说话的份,但她就是想要呛几句。   “去庄子做什么?去庄子也找不到,都不见好几天了。”   这话一出,如一道惊雷,劈得宋楚踉跄了一步,震惊的看向孙姨娘,“什什么意思?”   “孙氏,滚回你的院子去!”   宋夫人给旁边嬷嬷使眼色,让她将孙氏赶走。   宋楚使出蛮将人拉住,“你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见了,什么不见了?”   “能有什么意思?你姨娘不久前被个男人绑走了,啧啧啧,虎背熊腰的男人,看着都狰狞,现在也不知在哪里受苦。”   “孙氏!”   “啪”的一声,宋夫人站起来给了她一巴掌,“莫要胡言乱语!”   平白被挨了一巴掌,孙氏也怒了,“胡言乱语?那天都有人亲眼看见还叫胡言乱语?搞笑,还硬说人家与人私通,那云氏被个大个子扛肩上连呼救命,府里这么多人都聋了吗,都没听见?你以为堵了人嘴,那些就不是事实了?”   二人还在说什么,宋楚已经听不清了,她怔怔的,脑中一直重复着孙氏的话,   “被绑了”   “被扛肩上”   “连呼救命”   “受苦”   眸里眼泪打转,宋楚眼前一片水雾,等反应过来后,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宋夫人面前,   “母亲,求求你派人去找姨娘好不好,姨娘从来都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都没有见过外人的,她被人绑走了呜呜求求你……”   “宋楚,莫要胡闹,回你的东宫去!”   “呜呜呜娘亲不见了,”宋楚哭着摇头,“夫人求求你派人去找好不好,我娘亲不见了……”   见宋夫人沉默,根本没有要找人的意思,   事不宜迟,宋楚她爬了起来,跑出了院儿,去找府里的管家宏叔。   央着他派人去找。   可管家一脸为难,推说没接到找人的命令。   显然是不会派人。   “父亲呢,今日休沐,宏叔你知道父亲去哪里了吗?”父亲从不管后院的事,但人不见了这么大的事,他总会管的。   管家听了,叹了一口气,   “四姑娘,您还不明白吗,家丑不可外扬,是老爷吩咐过,不能闹大。”   意思就是不准找人就是侯爷的命令。   “家丑……我娘亲不见了,她被人绑走了,怎么就成了家丑了…”   宋楚抹了把眼泪,又往大门跑去。   她直接出了宋博侯府,跑去了建邺城内的府衙。   宋楚现在唯一想到的办法,便是报官了。   她没有人手,一个人找犹如大海捞针,根本找不到娘亲。只能寄希望于官府能派人去找。   从宋府到府衙有一段路,宋楚平日哪里走过这么远,脚下磨了皮,又险些崴了脚,但忍忍,总算撑到了府衙。   最快的方式便是在府衙门口击鼓鸣冤,这样会直接加急处理。   只是击鼓之人会因扰乱秩序而先打三十大板。   宋楚一心想找娘亲,哪里顾得了这些,她抱着鼓槌使了劲儿,鼓声不大,但足以惊动衙役。   她被两个衙役拖了下去,准备打板子。   被赶来的管家宏叔拦住了,拿了银钱给衙役推说不用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两个衙役乐得清净,且这姑娘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府里娇养的,若是被打坏了事后有人找来算账,那就冤了。   于是就将人放了。   宋楚被人押着回了宋博侯府。   这会儿宋博侯也在,他见宋楚被拽了回来,俊逸的脸上有些怒意,直接过去就是一巴掌。看样子是用了力,再是文弱书生,好歹一个大男人,力气不小。   被宋夫人让人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有什么事好好说……打花了脸,她还要不要进宫?”这往小了说是教训后辈,往大了说,那是打了宫妃,扶了太子的面子。毕竟人已出阁,不是宋府的了。   宋博侯心里有气,打不得,就指着宋楚大声骂,   “你在这里闹什么,要不是拦着,我们宋家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滚回你的东宫去!”   游玩的时候被叫回来,又听说宋楚要去报官的事。这还得了?报了官,明天全建邺都知道他后院有个女人被流民给绑走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且莫说面子问题,最近上面在严打流民,若是让人知道有流民曾经到过他们侯府,他有几张嘴都不够说清的!   “既然进了宫,就如泼出去的水,以后莫要再回来!好好辅助你嫡姐才是你的正事。”   “娘亲不见了……”宋楚捂着脸,她以为那巴掌会落下来,眼泪汪汪,“父亲,娘亲不见了娘亲她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不去找她她被人绑走了呜呜呜……”   “闭嘴!不见了就不见了。跟野男人跑了,还好意思要本侯去找?”   “你胡说!”宋楚不敢相信这些话是她父亲说的,瞪着宋博侯,她从未这么大逆不道过,可她不许别人侮辱娘亲,即使是父亲也不行。   “我娘亲才不是那样的人!”   她有些哽咽着,像是认清了什么,颤颤的指着屋里几人,“你们不想去找,凭什么拦着我,你们休想污蔑我娘亲!”   “宋楚!胆子大了是不是敢这样跟你父亲说话?!你再闹,信不信我去找族长来,将你逐出宋府,本侯就当你没你这个女儿!”   “当谁稀罕吗?”   “不稀罕就滚!”   宋博侯见不得她瞪向自己的眼神。从来都是乖乖巧巧的,这才进宫几个月?就敢这样跟他叫板了。以后还能指望得了什么?   怕她再做糊涂事,宋博侯威胁道:   “莫要想着再去府衙,你若敢去,本侯便让人去报案,说宋府有逃奴,哼,看看你娘会不会被抓回来!”   一个贱奴,没了就没了,休想毁了他宋府几百年的名声!   宋楚的娘亲是扬州瘦马,据说是当时家里犯了事儿,被人买去才□□成的。   又被宋夫人买来。虽说生了宋楚,但依旧是个奴,宋夫人手里还拿着她的身契。   对于逃奴,周国的律法很严厉,抓到之后不是发卖就是打死,若是主家不要的,那就送官充军,下场一个比一个凄惨。   所以宋博侯才拿这个威胁。   也确实威胁到了。   身子摇摇欲坠,晃了一下,宋楚双腿一软坐到了地上,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杏眼里是未干的眼泪。   她被一个嬷嬷半押半扶着回了宫,   还没到东宫的时候,宋楚被坤明宫的人带走了。   刚进宫门,血腥味冲鼻,她看见庭院里好多人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血流了一地。   春妞也在,趴在地上面色惨白。   宋楚跌跌撞撞的跑了过去,颤着手抱起春妞。   “春妞,春妞你怎么了你醒醒你不要吓我…”   她只是叫春妞先回宫的,怎么会这样。   还没有搞清楚状况,旁边便有人过来押了宋楚,将她带到了皇后面前,腿窝被人踢了一脚,受不住,她匍匐的趴在了地上。   “老实点!”   李皇后一身华贵宫服穿得齐整,但脸色不好,她黑着脸,再不若从前那般,说出的话也透着几分寒意。   “音儿小产,刚刚却从你屋里搜出了落子药,宋家的,你当真好大的胆!”   “……妾身,妾身没有。”   “没有?如今人赃并获,你还嘴硬?!”   李皇后说着,将手里的东西砸向宋楚。   是一小包药粉。   宋楚盯着地上的药包,杏眼怔怔的。   是她屋里的,她认得。   那是她进宫之前特意藏着一起带来的,   可,   “不是的,不是的。”宋楚摇头否认,“不是落子药,这是,这是避子的……”   ……   坤明宫血腥味隔了好远都能闻到,但东宫却稍显清静。   朝阳殿里,慕容拓难得在亭子里休憩。圆月,清晰的挂在苍穹。若是女人在,又是要忍不住夸了。   有些后悔让她回去了。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朱煜。   “你倒是坐得住。”   坤明宫的动静那么大,整个后宫都有所耳闻了。朱煜不可能不知道。   且失掉的还是他的孩子,却有闲心赖在朝阳殿,一点伤心神色都无,不闻不问。   “这有什么。”朱煜混不在意。   原本他是不想来这里的,他还没忘记与这厮的恩怨,但想想,又没地方可去,南殿有母后的人等着。   于是勉强过来这里。   “你们景国不是经常说适者生存吗,咱们周国也一样,优胜劣汰。若是没有从后宫中脱颖而出,怎配与孤并肩赏大好河山,又怎配诞下孤的子嗣?”   东宫那么多女人,是他作为男人用来享受的,可不是为了繁衍子嗣用的。他的孩子,从母体开始就应该适应宫里的环境,不然,生下来也无用。   若是母体被宫里的勾心斗角害了,那就说明自身蠢笨,那样的女人,享用可以,生他的孩子,还是算了。   慕容拓把玩着手里的茶盏,听了这话,难得笑了笑。   这茶盏是女人特意依着她的喜好打造的,茶身上的花鸟文案还是她亲手画的,之前慕容拓觉得没必要。   如今看着这图案,小巧精致,还挺好看。   “怎么?孤说得不对?”   “把优胜劣汰说得这般别致的,本宫还是第一次听说。”慕容拓抿了一口茶,带着讥讽的赞赏,   “以前小瞧你了,朱煜,你很优秀。” 第50章 呜呜呜   朱煜自然听出了慕容拓的讽刺。这厮哪次见了自己不是满面嘲讽?   不说对此习惯, 也算是认清了他,   心里指不定如何赞同自己。   “孤在前朝为皇位厮杀,她在后宫为孤的宠爱勾心斗角, 不应该?”   朱煜自然知道被算计的那个是他青梅竹马的表妹。但那又怎么样, 到了他这个年纪再看,当年的那些情情爱爱, 不过尔尔。   天下女人那么多, 没了她, 自然另有他人。大男人何必拘泥那么一个。   “承认吧慕容拓, 你也是这样认为的, 女人就是用来享受的。”   慕容拓还真没这么认为。   ‘本宫比较享受权力。”   女人嘛, 以前觉得没必要,挡路碍事。不过自从他遇到朵娇花之后, 娇软馨香,他突然觉得有花儿相伴再好不过。   “你这会儿这么说, 等你回国登了位享受了权力,想的可就不一样了。权力有了, 自然要享受女人。”   慕容拓嘴角噙着一丝笑, 没说话。   等他登上高位, 还有更多的事要做,比方说,踏平这周宫,统一大江南北…   这时顺平从外面匆匆进来,脸上难得有些急切。本来是要汇报的,不过看见周太子还在这里,于是附在慕容拓的耳边说了几句。   慕容拓皱眉,随即放下手里的茶盏, 起身走了。   “喂,去哪儿?”朱煜叫住他,这么匆匆的,周宫他有甚急事?   刚刚那人声音也小,生怕别人听见似的。   慕容拓没回答,这会儿已经到了殿门口,脚步有些凌乱。   坤明宫,灯火通明,照得夜幕下的宫院犹如白日。   宫院里站了一堆女人。   不是后宫佳丽,全是东宫的女眷。   先前李侧妃无故小产,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血流了一地,哭嚷着发了疯闹翻整个东宫。   李皇后知道后,提了东宫的全部女眷过来。   本来就被李侧妃闹过一圈,又被带到这里私行逼供,个个神情憔悴,疲惫中透着惊吓。   而她们的贴身侍从,被皇后宫里的太监按在地上打板子,血肉模糊,有些甚至肉沫溅飞。   惨不忍睹。   李皇后闻不得这血腥味,以手掩鼻,她瞧了眼地上跪着的宋楚,   小肩孱弱,眉眼低垂,身子在微微的抖,但脸上的神色却丝毫不显慌乱,与此时的这里格格不入。   这个时候,李皇后其实不知宋楚前段时间去了行宫,也不知道她是刚刚才回宫的。只当是下人去六英殿捉的她。   李皇后压抑着心里的怒意,问旁边检查了这么久的太医。   既然她说不是,那就大发慈悲,给她一次机会。   看看到底是不是。   王太医手里拿着刚才检查的药包,在皇后面前微微弯腰,“回皇后娘娘,微臣刚刚已经检查过了,这里面的,是落子药。”   宋楚微微一怔。   “不可能。”她直摇头,杏眼里是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明明是避子药,不是落子的,是避子药。”   她给自己准备的。当时亲自去药房抓的。   她想带着这药以备不时之需,又小心谨慎,所以去了离府里很远的一个小药房,她亲眼见那大夫配的避子药,不会有假,不会是什么落子药。   “如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你还要狡辩?”简直浪费时间!   “不是的,不是的……”   “宋楚!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犟着做什么?!”旁边的宋咸英慌张的出来,哆哆嗦嗦的跪在皇后面前,“求娘娘恕罪,庶妹她年幼不懂事,求娘娘开恩舍妹她知道错了…”   俨然一副替妹求情的苦心姿态。   宋楚偏头看向嫡姐,努力求皇后开恩放了自己。   错愕了一瞬,渐渐的,眸里起了一层水雾,慢慢盈满了整个眼眶。   默默的,在哭。   旁人看来,这对宋家姐妹当真情深,姐姐护妹心切磕头求开恩,妹妹为自己的错事害怕得掉眼泪 ,依赖般的看着救自己的姐姐。   只有宋楚知道,其中包含的心酸与委屈。   她突然就笑了,眼泪因为脸上的笑,又莹出眼眶,顺着白净小脸滑了下来,大颗大颗的滴在地上,侵染在尘埃里。   “我…认,我认。”   一片寂静,宫院里只一道温温柔柔的声音,在不急不缓的认罪,“是我做的。药是落红……是我从宫外拿来的,然后下在了李侧妃的茶水里……”   宋楚的全程低着头,等认完了罪,她抬眸,看向前面的李皇后,“皇后还有什么要问?”   李皇后抿着唇。   旁边嬷嬷出声提醒,“李侧妃是喝汤中毒的。”   而不是什么茶水。   “汤里……那是我记错了,不是下在茶里,是汤里。”宋楚停了停,稍微想了想,她现在反应有些迟钝了,想了好半天,“对了,还有原因没说。”   “因为不想。”   仿佛已经失了全身的力气,宋楚说出的话声音小不说,也前言不搭后语。   她已经没注意到自己要说的是落子药,而不是避子药。   “因为不想生孩子……妾身是庶女,自然知道庶子庶女的凄凉悲惨,所有不想生下她来人间受罪,如同妾身一样,受罪。妾身不想生孩子,不想进宫,不想……”   “放肆!”李皇后怒喝一声。这么多年,她还从未这么疾言厉色过。   听到了这里,她如何不知道这人是冤枉的,   但没有再纠结毒药的事,而是这宋楚的态度。   “让你入东宫,还委屈你了不成!?”小小一个庶女,让她入宫那是天大的恩赐,竟然敢不识好歹。   李皇后冷笑一声,“既然这么不想在宫里,本宫就成全你。来人,拖出去,杖毙——”   宋楚是被人架着拖走的。   李皇后嫌脏了眼,让人将她拖到宫门处实施杖刑。   但还没走几步,旁边的李侧妃突然披头散发的冲过来,神情激动,扑过去就掐住了宋楚的脖子,   “贱人,你还我的孩子!”   手下用力,完全是要对方死。   李侧妃因为失了孩子,完全没了往日的闺秀仪态,行事疯狂。她不知道是谁杀了她的孩子,但既然这人刚刚自己承认了,那就不会放过。   押人的太监见状,不知要不要阻止,纷纷看向皇后娘娘。   李皇后沉默,既然都是死,让音儿泄愤也未尝不可。   默许了。   相比于李侧妃的疯狂,宋楚异常的安静,本能的挣扎了几下,她已经没力气了。   无所谓了,娘亲也不见了,在哪里受着苦,她找不到娘亲了。春妞也没了。   她也快没了。   无所谓了……   可是娘亲还没找到呜呜呜……   当慕容拓赶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宋楚被人按在地上,死死的掐着她的脖子。   心脏兀的一疼,眼底猩红,他大步过去,一脚踹开了人。   脖子没了束缚,宋楚猛的咳了起来。发丝凌乱,脸上血色尽失,身子不受控制的抖。   慕容拓半跪,伸手抱起女人圈在怀里,胸膛起伏,压着心里翻滚的怒意。   “呜呜呜呜——”清晰的冷松香让宋楚回过神来,她意识渐渐聚拢,看着面前熟悉的面容,宋楚瘪着小嘴儿,眼泪汪汪哭出了声。   “呜呜呜呜不是我,不是——她们冤枉我呜呜呜。”   “我知道,我都知道。”慕容拓环着她安抚,声音有些嘶哑,“当然不是乖乖,没事了。”   慕容拓抱着女人,看向周皇后,眼神是未加掩饰的凌厉,“我东宫的人,还轮不到皇后你来打杀。”   声音又冷又狠,砸得李皇后有一瞬间的出神。   但到底是皇后,微微一顿之后,很快调整过来。   “本宫也只是在帮你收拾烂摊子……你既然肯出面,那再好不过,本宫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查不出,”   “不必了,青一,现在就将凶手捉给皇后。”   青一朝人群中走了过去,提着刀,面无表情。看他走的路线,正好是宋侧妃的方位。   宋咸英看着朝最近走来的黑衣人,吓得花容失色,尖叫着一屁股坐在地上,连连后退。   “不是我,不是我,我只是拿了宋楚的东西而已,宋楚她都说了那是避子药,她说是那就是!她从来不会说谎,所以不是我!”   众人看向慌慌张张的宋侧妃。整个听完了才反应过来,她断断续续说的是什么意思。   拿了宋楚的东西……   所以宋楚原来是被冤枉的。   众人又看向太子妃怀里的宋楚,一直拱在怀里颤抖,小声的呜咽,好不委屈。   这个宋侧妃简直太可恶了。   不仅下药,害得她们在这里胆战心惊,还把这一切都推给自己的妹妹。刚刚还好意思在那里哭着求情?   当真是一场好戏。   大家等着她的下场。   只是青一越过了她,走向了她的身后。   “哈哈哈哈敢做不敢当的懦夫!”宋侧妃后面的赵良娣突然大笑起来,她推开了面前的黑衣人。   指着院里的一众人,   “你们这群懦夫,做了什么都不敢承认。我就不一样,我敢作敢当!没错,落子药是我准备的,是我下的。就看不惯啊,争争争,一天到晚争争争,有什么好争的,不就是个男人吗?没男人你们会死吗?哈哈哈搞笑。”   一直率直的赵良娣此时仿佛变了一个人,依旧爽朗,却是在爽朗的承认下药的事。   李皇后听了下来一脸铁青,“来人!将赵良娣押下去。”   “押下去做什么,当场处死啊,”赵良娣指了指宋楚,“像她一样杖毙啊哈哈哈……”   笑着笑着,赵良娣突然止了声,神情严肃的看着皇后,声音异常慎重,“不过死之前,我还有话要说……我赵氏庶枝,要你东宫断子绝孙!还有他嫡系,不得好死——”   “砰”的一声,血溅当场。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般,万籁寂静。   只花坛上刚染的血渍顺着纹路,混着赵良娣最后的诅咒,缓缓四散……   5第51章 你也凶我   赵良娣以死诅东宫的事, 就像遇到风的蒲公英,刷的一下传遍了整个东宫。   明明还没过多久,且李皇后明令禁止, 依然传得沸沸扬扬。   以至于太子朱煜也听到了, 毛骨悚然。   他连夜赶到坤明宫。   之前那么请他堵他都不来,这会儿关系到自己, 他来得很快。   坤明宫显然已经被清理了一番。宫院里的地面都还是湿的, 踩在上面, 脚底冰冷。   “母后,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煜也听了个大概, 就是想详细了解才来的。   李皇后此时坐在殿里, 没立即回答,而是一直伸手按压着头部。   赵良娣的诅咒让她的头疾发作了。   这会儿像是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使劲儿钻她的头, 疼得她面目狰狞了几分。   一直到服了点镇痛的汤药才稍微好点。   她这才注意到皇儿来了。   “你怎么来了?”李皇后强打起精神,又似乎闻到了什么, 表情微变,让身边的嬷嬷去叫人将外面再清洗一次。   她的坤明宫, 还是第一次这般血淋淋。   “那个赵良娣平日里看着都还好, 率直爽朗, 儿臣每次去她那儿,从未发现过异常。为何今日突然就这样了?”今日这事,朱煜猜过宋咸英也猜过陈蝶,就是没想到竟然是赵良娣,那么真实不做作的性子。   藏得倒是深。   李皇后看了皇儿一眼,   “皇儿可知,你是如何坐上这太子之位的?”她刚开始也有些疑惑,好端端的, 竟然出了那么恶毒的诅咒。   后来仔细琢磨了赵良娣话里的意思。联想到一些尘封的往事,这才明白过来。   “母后贵为皇后,儿臣乃嫡长子,舅家累世公卿,当时势力雄厚,太子之位,自然是儿臣的。”   “传位嫡长子这一祖制,早在前几代就已经打破了。你父皇是什么嫡长子吗?他不照样坐了江山。朝中势力雄厚的不止李家,杨家也不赖。当时杨氏很得你父皇宠爱,你父皇一度想立她那儿子为太子……后来司州的赵氏出来力保你,才让咱们险赢。赵氏历代在司州,与景国隔江,守护在周国边境。他们赵氏是武将,摸爬滚打,一直能者居之,当时那一任赵将军是赵氏一族的庶子。能干是能干,就是一直不松口,不站队,朝中局势又危急等不得,又害怕他暗地里已经站了杨氏,所以你舅家就联合了虎视眈眈的赵氏嫡枝,设计除了赵将军。嫡枝当了赵将军,才有后来的力保。”   讲来不过三言两语,但当时却是费了很大一番力。所以时隔十几年,李皇后还有些印象。   “那件事做的很隐蔽,当时甚至为了以绝后患,将庶族一脉全部斩草除根了,怎的今日又冒出一个赵良娣?”   皇后丝毫不觉得除掉一个庶族有什么可惜。   为了皇儿能得到太子之位,能得到大周皇位,什么都是值得的。   但为何赵良娣明明是庶枝,却顶着赵家嫡系的进宫?偷梁换柱,赵氏的胆子不小!   耳边一直回荡着那恶毒的诅咒,李皇后越想越气。   “皇儿,你记得去查一查到底怎么回事……如今你已经稳坐东宫,用不到那赵氏什么,若他们真是有意弄个假的过来诓骗戏耍咱们,咱们也留不得他赵氏。”话里话外就是要除掉现在的赵氏。   但朱煜却不这么认为,“现在正是用人之际,且司州地处两国边境,动不得那里。”   “如今周景两国联姻,且据说景国内乱,已经自顾不暇,怕什么?况且你现在娶了景国公主,还需个抵御景国的将军卡在那里做什么?”皇后虽然不怎么懂政务,但这些事,她觉得想想就能明白。   一说到景国的公主,李皇后又憋了一肚子的气,“那个朝阳公主到底怎么回事?不是不管东宫吗?刚刚护个东宫女护得跟什么似的,丝毫不将本宫放在眼里!”   她一直不喜那个蛮国公主,知道她高傲,没想到竟这般拂她的面子。当真可恨。   “儿臣也不是很了解。”   朱煜哪里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他都没在现场,自然不知道具体情况。   且现在的朝阳殿,铜墙铁壁似的,他也进不去。   所以才来的这里。   朝阳殿。   不似坤明宫的沉闷,没有浓得散不开的血腥味。   整个殿内空气清新自然。   宋楚小小一只,被慕容拓抱在怀里遮了大半,只露出素雅的裙摆还有小巧的绣花鞋,随着脚步一颤一颤的。   刚开始还很乖,怯怯的,将小脸紧紧埋在慕容拓的胸膛,软软依偎着。   不过等进了殿门听到些动静,看到被人抬着的春妞时,挣扎了起来,呜呜咽咽了半天,慕容拓都没怎么听清。   “闹什么?”他停下脚步,低头轻斥。想来也知道怎么回事。“你那丫鬟常秦在诊治,能有什么事?”   他现在其实有些生气,不是对其他人,就是对这个女人。   刚刚回来这一路,他已经知道之前在坤明宫发生了什么。   别人都是极力否认,极力撇清关系,她倒好,没做过的事还上赶着承认。   当真是不知该怎么说她!   慕容拓唬着脸,脸上的线条略显冷硬。   被某人抱在怀里的宋楚忘了挣扎,很安静,这会儿睁着一双葡萄大的眼睛,水润润的盯着头顶的某人。   像突然就乖了的小猫咪。   可惜也只是一瞬,   而后她小嘴儿一瘪,红着眼睛控诉,   “你也凶我,呜呜呜……”   情绪有些不对,宋楚她现在就是有些委屈。   委屈宋府的一切,委屈刚刚发生的事,还委屈他凶自己。   梨花带雨,晶莹的泪珠子止不住了,一颗接着一颗。   慕容拓哪里招架得住?身体紧绷,当即软了声音,   “哪里有凶你?”   宋楚虾着小手抹眼泪,不看他。   挣扎着从慕容拓的怀里下来,噔噔噔的就要往外跑。   她还要去找娘亲。   刚刚被李侧妃掐了脖子的那一刻,宋楚突然就想通了。   娘亲不见了,他宋府的人找都懒得找,那般绝情,还污蔑娘亲,那她为什么还要给宋咸英顶罪?   她要去找娘亲,以后她与娘亲二人,与宋府再无干系。她也与宋咸英再无干系。   结果没走几步,宋楚被人从后面搂了细腰,然后被翻了个面,她就这样被人给扛了起来。   脑袋瓜懵懵的,宋楚反应了一瞬才发现自己被他扛了起来。   像那天一样。   野蛮而粗鲁。   这么这样啊?   慕容拓将人放在了床榻上,伸手压着她不准她乱动,   “往哪里走?不是已经派人去找你娘了吗?”   之前说三天,没想到一天不到就回来了 。他一直以为女人没在宫里,所以当时才有闲心没去管那件事。   刚刚听她呜呜呜的哭得上气不接下去,吵着要找娘亲,一问他才明白了原委。   不过已经派人去找了,还闹腾什么。这么晚了,不在他殿里,那去哪里?   宋楚安静了下来,躺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   咬着红唇,看了他一眼。   “谢谢娘娘。”   他那么厉害,他的手下肯定也很厉害,那样的话娘亲很快就会被找到的。   “娘娘?”   慕容拓很不满这个称呼。   他伸手,钳住女人的两颊,红润润的唇瓣终于从小白牙中解救出来,上面还有些轻轻的牙印。   他伸着大拇指搽了搽。   鲜嫩的唇瓣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殿下。”糯糯的声音。   慕容拓幽深的凤眸盯着她。   宋楚张了张小嘴儿,唇如胭脂,抬眸又瞅了他一眼。   她知道他的意思,是要她叫拓哥哥。   可是…   宋楚有些局促,她微微仰着下巴,露出了自己的脖子,给他看。   委屈。   “疼。”   脖子火辣辣的,虽然刚刚已经抹了药膏,可还是有些疼。   一听她委屈巴巴的说疼,慕容拓哪里还有其他什么心思。   细嫩的脖子一道红痕,特别明显。   把慕容拓心疼的,哪里还能计较她转移话题?   一时又是抹药膏又是轻哄……   稍晚一些的时候,慕容拓喊来顺平。   “还没有找到吗?”   顺平看了眼殿下,神色有些怪,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找是找到了,只,只是。”   “吞吞吐吐做什么?有话就说。”慕容拓皱眉。   他从来不是什么耐心的人,唯一的耐心已经给了屋内的女人。   “已经找到楚小主的娘了,不过不是被流民掳走的,是,是被魏将军扛走的。”   “魏眙?”慕容拓倒是有些震惊。   这事儿怎么与他扯上关系了?   “嗯,就是魏将军。”顺平刚看到飞鸽传的消息时也很震惊,   “在行宫的时候魏将军不是说他看上个女人要把人一起绑走吗?那个女人就是楚小主的娘亲,云氏。”   这是什么事哟,怎么周国这么大,偏生就成这样了。之前一直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来着,没想到是别人后院的女人。   好巧不巧,还是楚小主的娘亲。   慕容拓听了,也只是有些诧异。   既然找到了,那就好办。   “传信让魏眙将人放了,然后将人带进宫,”   “哎哟殿下!”顺平一听吩咐有些着急,“为这事,魏将军都跟青二打起来了。拦着不让。他说他就是看上了那个云氏,这几天已经拜了堂成了亲,洞房都入了!殿下若是要带走云氏,那他就死谏在周国,说殿下您,说您强抢臣妻……” 第52章 你别   强抢臣妻……?   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么个词。   等反应过来词中含义, 慕容拓眉心微皱,心说当谁稀罕。   又一想那是女人的娘,换句话说, 就是自己的岳母。   生生打断了这个想法。   他现在才重新审视了顺平说的这个问题。   魏眙怎么回事, 怎么与岳母扯上关系了。还直接将人扛走。   这其实在景国真没什么,所以行宫那天他也就默许了, 可若是深究, 这事在周国的话, 那不就是恶霸强抢民女……   啧。   他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这要是被女人知道他的手下像个恶霸一样, 抢了她娘, 会不会跟自己闹?   不行, 慕容拓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宫外的事, 那就缓两天,等, 等,”   眸色一顿, 呼吸都慢了半拍。   顺平正躬着身体听吩咐, 结果主子声音突然就有些变了, 他稍加疑惑,于是抬头看了一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   好家伙,墨色的腰间一双白嫩小手,衣袖因为动作往上卷了卷,露在外面的一小截手臂,在烛灯下莹白如玉。   抱得紧得很, 主子站在里间门口,人都僵了几分,因为背后有人紧紧贴了上来。   “我想找娘亲。”   还有软糯糯的声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迷。   听在耳朵里简直了。连顺平都有些荡漾。   他想看看里面那人是谁,但这门狭窄,整个被主子挡住了,完全看不到。   心里有些遗憾。   不过虽然看不到,但顺平哪里猜不到是谁。听声音,吴侬软语,可不就是楚小主嘛。   顺平看了眼主子,见他眸色深沉,完全没有再说话的意思,于是很识趣的,悄悄退了出去。   遭不住。   他家主子幸福得哟。   慕容拓现在哪里还想得起刚刚要说什么?   满脑子都是背后贴来的娇软身子。他身体紧绷,转瞬间脑中都把人抵在门上狠狠欺了好几遍。   但不行,至少现在不行。怕吓到不说,且女人现在有事情,他是禽兽不成?   “怎么了?”他哑着声音问,尽量掩盖自己眼中的疯狂。   稍稍偏了偏头,余光是乌黑的青丝。   “娘亲呢。”   宋楚刚刚才醒。   心里挂念娘亲,她其实没怎么睡。   醒来的时候,看见他站在里间的门口,似乎在与人说些什么。   刚醒的她还懵懵的。   下了床,汲着绣花鞋就过去了。   肩膀宽厚,背脊像山一样,很有安全感,宋楚不由得贴了上去。   “娘亲已经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   慕容拓稳了稳心神,覆上腰间绵软的小手,摩挲了一下,而后转身。   乌眸下青了一片,白净的小脸秀眉蹙着,他心疼得不行,   哪里还想得到要缓几天的事,   “找到了,等天亮了就带你出宫。”   ……   宋楚在宫外一处宅院里看到了娘亲。   云鬓花颜,一席锦衣襦裙,让人眼前一亮。   要不是眉眼仍是熟悉的温柔,她差点都没认出来。   认出后,宋楚提着裙摆就跑了过去,   “娘亲!”   直接拱进了怀里。   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她从怀里起来,慌慌张张的检查起来,哽咽的问着这几天的事,又是打量又想翻衣服看,又碍于在外面有些不方便,手忙脚乱了好半天。   “娘亲有没有哪里受伤?可怎么办啊。”她拉过娘亲想进屋仔细瞧一瞧。   “没事,为娘没事。”云氏捉住了小手。想起自己身上的痕迹,还是不宜进屋去。   见女儿眼泪汪汪,云氏拍了拍她的背安慰,“你看为娘哪里像有伤的样子。”   宋楚强忍着眼泪。   其实刚刚还没见到的时候,宋楚慌得一双小手都快被掐出血了。就怕见到惨不忍睹的画面。   她之前有听过,有家女儿走丢了,然后被找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发丝凌乱,全身上下没一处好的。   受了好多苦。   谢天谢地,娘亲没事。   她又检查了一下,耳朵手指都是好的。   而且,   “娘亲你变得好漂亮。不是,娘亲以前也好看!”   宋楚一双杏眼亮晶晶。如今人找到了,心情自然开阔几分。   她盯着娘亲瞧,明明只是发髻变了,衣服变了,但感觉就是与之前都不一样了。   “这样更好看!”   娘亲本来就长得好,以前不过是穿着不怎么合身的粗布短衣,困于一方小院而已。如今只大大方方的妆扮,就美得很呢。   楚母笑,“不过换了一身衣服。”   一想到这身衣服,云氏便想起之前抱着衣服进屋的某人。胡子拉碴,差点盖了整张脸。   “我魏眙的女人,还穿着侯府的旧衣做甚?”语气凶巴巴的,“跟了我,就要穿我的。”   “我不是。”   “不是什么?”   “不是你的女人。”   “不是那就变成是!”说着作势要扑过来。   被威胁的她不得不顺从的换衣服,里里外外,都换上了他准备的。   想到这,云氏有些生气的,世上怎么会有那么粗蛮的人?   不过是慢了一步,那人就恶狠狠的扑过来,撕碎了她身上原来的衣裙。   但面对自己的女儿,云氏又不想提这些,免得徒增担心。   她拉过女儿,“你怎么过来了?”   刚刚见到的一瞬,又喜又惊。   还以为那贼子把她女儿也掳了。真要是这样,她定要与他拼命!   好在她看了看门口的人,便知不是。又见女儿高领的衣衫穿得齐齐整整的,不像是被掠来的。   这才放下心来。   “娘亲,他说把你安置在这里,你住得习不习惯?”这个他,自然是某人了。   “娘亲就住在这里可以吗?咱们以后不回宋府了。”   宋楚说完,偷偷瞧了一眼娘亲,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好不好。   “……嗯。”云氏点了点头。   虽然这里……也不安生,但总好过在宋府。她不喜宋府。要不是有了女儿,以前都撑不过。   “会不会影响到阿楚?”   宋楚摇头,然后犹豫了一下,还是把之前宋府众人的态度说了出来。他们的意思就是以后不会抓着娘亲不放。   说道最后,她怕娘亲伤心,于是安慰,“娘亲,你别伤心,这里更好,以后阿楚一有时间就出来陪你。”   云氏哪里会伤心,逃离了宋府,她心里隐隐有些动容。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会在那里,完全没想过竟然还有出来的一天。   城内的一切都变了好多,与她刚来的样子截然不同了。   望进女儿清澈的眼,云氏收拾了心情。   又与女儿话了些家常。   说着说着,又说到了这事,   “……这次真是麻烦太子了,你回去要好好向他道谢。”   如今被找到,估计那个贼子不敢来这里了,那样就再好不过…   “嗯 ,啊?娘亲说什么?”宋楚顺着娘亲的视线看了过去,门口站着几人,为首的那人,身形颀长,他今日穿着男装,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得让人忍不住多瞧了一眼。   额,娘亲该不会把他认成了太子?   “不是。”宋楚摇头。   “什么不是?”云氏有些疑惑。   宋楚支支吾吾了半天,   她要怎么说,说那个不是太子,而是太子妃?   娘亲会不会不相信?   然后半信不是太子后又以为自己进了宫与别的男人乱搞?   这么荒唐的事,娘亲一定会骂她。   宋楚小脸皱成了包子。   “怎么了?”   “没,没什么。”杏眼眨了一下。   见她并无异样,云氏继续刚刚的话题,“进了宫,哪里能动不动就出来,阿楚,虽然太子宠你,但也要注意分寸才行知道吗?”虽然不知道宫里具体情况,但想想就知道人心险恶步步惊心,她这傻乎乎的女儿,可如何是好。   “嗯,”宋楚含含糊糊的应一声。   顺着娘亲的思路,默认了那人是太子。   她心虚的看了眼院门口的那人。   隔得有些远,慕容拓听不清庭院里二人在说什么,见女人看了过来,他脸上噙着一丝笑意。   云淡风轻,岁月静好。   与旁边被五花大绑的魏将军形成鲜明对比。   旁边,庭院二人看不见的地方,魏眙双手被绑,且还被青一青二一左一右按压着。一百多斤的大汉,被压得死死的,又不甘心的奋力挣扎。   慕容拓视线从院里收回,这才看向旁边不老实的魏眙,冷着脸,   “你知不知道,在周国,你这样的行为是要蹲大狱的。”   嘴里被堵着棉布,魏眙盯着殿下,一心有话要说。   慕容拓让人把他嘴里的棉布拿走,“小声点,惊动到院里的人,你看你还有没有说话的机会。”   “殿下!”魏眙吐出一口恶气,“你不能光顾着自己!”   要不是看着他是主子,魏眙当真是要跟他打一架。   脸呢?要点脸!   掩在一脸大胡子下的嘴角直抽,“你怎么能拆散一对新婚燕尔恩恩爱爱的夫妻!我们是合法的!”   魏眙无比庆幸大婚仪式已经办了,虽然有些潦草匆忙,但也是被世俗承认的仪式。不然看殿下的意思,竟是想棒打鸳鸯!   愤愤的,一张粗糙的大脸胀得通红。   慕容拓清咳一声。   这事,他确实不占理。一直都是明理的人,慕容拓想了想,妥协了几分。   “至少本宫女人来的时候 ,你莫要出现!”   要是吓到她,唯你是问。   “不行,”   “嗯?”慕容拓沉了脸。   身居高位久了,气质浑然天成。这会儿居高临下,凤眸微眯。只简单一个动作,满满的压迫感。   魏眙心里一禀。   虽说平日里殿下不拘小节,但是,到底尊卑有别,他只得屈服。   “……是。”   不情不愿,甚至在心里骂了一句,   无道昏君!   不过一想蛊惑君心的是云儿的女儿,那四舍五入不就相当于是自己的女儿?   一想到自己平白无故多了个漂亮闺女,魏大将军心里又有些喜意。   算了算了,他这个做爹的,要大度一点。   *   一辆青帷马车从北郊一处宅院出发,朝着皇宫缓缓驶去。   马车里,宋楚眸子里一直含着盈盈笑意,小嘴叭叭叭的没停。   如今娘亲已经找到啦,而且没事,听娘亲说是个登徒子掳的她,然后拼死不从,后来就被救了。   没事真是太好啦。   雨过天晴,而且娘亲从宋府出来了,不用再待在那个小小的偏远里,宋楚心里压不住的喜。   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宋楚恍过神才觉察,很久没听到旁边的声音,她停了下来,偏着小脑袋看了一眼。   却对上了一双灼灼的视线。   就像凶狠的猎人盯着一只兔儿,仿佛下一刻就要扑过来撕咬一般。   “你,”   瞬间竖起了长耳朵,宋楚直觉有些危险,湿漉漉的眼儿仍然盯着,但脚下在偷偷的往远处挪。   然后趁他不备,起身下意识的想逃。   不过马车就这么大,能逃到哪儿去?   细软的腰肢就这么被一双大掌蛮横的搂住了,稍稍用力,宋楚整个人便被拉进了某人怀里。   “跑什么?”   薄唇在白嫩的耳边,距离近得每说一字,就碰到了耳垂。   有些痒意,宋楚下意识的耸着小肩躲。   她心里很乱,霸道的男性气息让她很不自在。且她正坐在某人的腿上,小屁股下,硬·邦.邦的,如坐针毡,心慌意乱。   她以前哪里这样被个男人圈在怀里,而且,而且。   宋楚挣扎着,用了些力。   这时马车突然颠簸了一下,外面传来顺平抱歉的声音,   说是遇到了石子儿,问有没有事。   许久没听到回答,顺平默认没事。   马车内,衣衫交缠,唇齿相依。   因为刚刚的颠簸,宋楚慌乱之中又坐回了怀里。   唇瓣传来温热的触感,等反应过来才发现,竟是轻轻碰到了一起,贴得极近。   宋楚愣了,慌忙想要推开。   后脑突然被大掌霸道的覆上,不过一瞬之间,她被迫靠近,   唇瓣就被堵住了。   霸道得不容拒绝的气息在唇边疯狂蔓延,她的唇.瓣被碾压被撕.咬,凶残得让她无法招架,连连败退,最后被攻城略地,她完全挣脱不了…   好半天才慢慢被放开,又意犹未尽的贴近,亲了亲。   眸色低沉,慕容拓心猿意马。   水润的杏眼有些迷离 ,宋楚低低的喘。好不容易被放开,不过一个喘息,   便有大掌一把扯了她的衣襟。   里面绯色的小衣包裹着嫩白,若有若现,随着呼吸一起一伏,奢靡而勾人。   慕容拓呼吸有些重,凤眸眼尾发红,盯着眼前的诱人,他忍不住低头,隔着小衣轻轻含了一下。   “呜。”身子酥麻轻颤,是一种陌生的感觉,瞬间蔓延全身,宋楚不受控制的软了身子,她害怕这样。   脑袋紧紧埋进他的胸膛,一丝缝隙都没,以此来躲避他灼热的气息,芙蓉小脸酡红,宋楚摇头,   “你别。”   闷闷的声音,从衣服里透出来一般,无助又可怜,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别扯我衣裳呜…”   娇嫩身子软在怀里,慕容拓眼眸深得可怕,呼吸越发的重。   “呜呜呜别。”   “好。”嘶哑的声音,薄唇凑近细腻嫩滑的颈侧,气息喷洒在耳边,似乎是含着什么,有些不清。   “不扯……扯我的,不过乖乖要帮我,嗯?”   “不要。”小嫩手抵着劲瘦的胸膛,摇头,又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声音小得近乎听不见,   “阿楚不会…”   “我教你就会了。”   “呜…” 第53章 嫩唇微肿   最后宋楚是被人抱着上了宫内步撵的。   出宫的时候只要了一个时辰。   回来却是绕了建邺城一圈, 也不知是不是赶马的人忘了路,多了好些时间。   总之回宫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夜色灰暗, 掩了二人皱得不成样子的衣裳。   又是从北门进宫的,离东宫很近, 所以一路上, 倒没有引起后宫多少注意。   而东宫的人, 对于她们的太子妃抱着宋家那位, 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没见前几天为了她, 都与皇后娘娘直接杠上了?到底是一国公主底气十足, 连后宫之主都不怕。   这要是换做二皇子妃,还不是自己的亲婆婆, 对皇后娘娘哪里敢大声说一句?   要说还是太子妃娘娘好。   霸气,还护短。   哎, 这样想来,真是羡慕起那宋家媵妾来。   犹记得当初那媵妾三天两头往朝阳殿跑, 大家还在嘲她, 有那容貌身段儿, 不将心思花在太子身上得名分,简直暴殄天物。   可如今想想,太子妃貌似更不错啊。   反正目的都是为了在宫里过得好,有没有太子宠有什么关系,有太子妃宠啊,你看那媵妾现在,饮食起居比那些有份位的精细,不是过得很好嘛?   不过有些心思细腻的, 哪里会觉得此事简单?那太子妃为何会单宠她。   也不知仗着自己身娇体软耍了何种手段。   啧,景国的人,癖好当真有点,与众不同。   东宫有些流言渐渐起来,但也只是私下嚼舌根。   最近真的是多事之秋,之前宫里的主儿不在,宫里昏暗得不见天日。不光东宫,后宫也一样。   民间有句俗语,鸡犬不宁,大抵就是那个样子。   等好不容易主儿回来了,皇后又一改往日温和,铁腕清理东宫,闹得人心惶惶。   所以大家都小心翼翼的。   被人羡慕的宋楚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他人眼中的后宫赢家。   此时被抱回了朝阳殿。   杏眸潋滟,白净小脸涨得通红,软在某人臂弯里,安静了一路。   一路上小手无力的揪着他胸膛衣服,直到被放在了楠木雕花架子床上,才慢慢松了自己的手。   慕容拓眉眼餍足,平日里淡漠的神色此时都柔和了几分。   低头,移不开视线。   榻上安静的女人,眼儿包着泪,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嫩唇微肿,细腻肌肤上痕迹明显,显然是被他折腾得不轻。   “抱歉乖乖,刚刚没控制住。”   嘴上说着抱歉,眸里却是深沉了几分,要不是女人最后哭得厉害,他哪里肯停下来。   慕容拓觉得自己真是禽兽,那会儿想在车上将她办了,这会儿女人眼眶微红的小模样,让他又想了。   忍不住伸手。   被蹂·躏了一路的宋楚哪里肯干,慌着小手拦他。   “呜不要。”   可怜兮兮的,声音都哑了。   身上的衣裙也松松垮垮的,那是被他扒光后又重新穿上的。   明明说了不会扯她衣服的。大骗子,自己说的话也不算数。把她衣服扒了还想压着她干坏事。   还哄她说下次一定算数。   呜呜呜,才不要有下次。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时候自己哪里有力气。   只得任凭他给自己穿。   好讨厌,又不会,胡乱穿成这样,她里面的小衣带儿都没系。   宋楚红着眼儿,撅着小嘴儿控诉的盯着某人。   “哭什么?”   “你好讨厌。”   “嗯?哪儿讨厌?”被伺候了一路,慕容拓这会儿很是惬意。   他长腿一伸也上了床,枕在旁边看着女人,耐心十足等她回答。   宋楚慢慢往里挪了挪,推他,“你走,”   自然知道这里是朝阳殿,是他的床,这样占着人家的床还让床的主人走,有些说不过去。但是,   “咱们这样,要是被发现了怎么办嘛。”   这话之前宋楚也控诉过。   之前还在马车里的时候,就隔着一层车壁,外面是一条条热闹的街市。   那么多人,宋楚有时候都能听见外面人说话的声音,可他竟然,竟然……   “发现就发现了,”修长手指靠近,轻轻描摹着女人的眉眼,“怕什么。”   “可是我们这样偷,偷,”   宋楚哑了声,瞧了他一眼,小了一点声音继续,“……是不对的。”   “什么?”   “是不对的。”   “之前那句……偷什么?”慕容拓眯起了眼,一只手臂撑起,“偷情?”   “不是!”宋楚大声否认。   “你刚刚就是想说这两个字。”慕容拓紧盯着她。   “……”宋楚沉默。   “偷情”两个字明晃晃的摆出来,她自己都没觉察到脸有些热。   见女人杏眼闪躲都不看自己,慕容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难怪这么抗拒他,不让他碰,原来是因为这事。   慕容拓没说什么,起身,高高大大的站着床边,有些威压。   而后当着她的面脱了身上的衣服。   皮肤因为常年在外,并不是特别白,但身体劲瘦有力,宋楚都能想到那触感,毕竟之前被他牵着手感受过,连上面的疤痕纹理都异常的清晰,   啊啊啊,羞人。   平白脱了衣服,宋楚以为他又要做什么 ,警惕的扯着被褥往自己身上裹。   小动作这么明显,慕容拓当然注意到了。   小东西,回来再收拾你。   他捞过旁边衣架上的家常服穿上,系上白玉腰带,然后转身要走。   “你等等,我先去趟南殿。”   先等等?等什么啊?宋楚眨了眨杏眼。   南殿,太子。   反应过来的宋楚忙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有些急,“你去南殿做什么呀?”   “能做什么,本宫去跟朱煜说一声,讨你过来。”虽然他觉得根本没必要。一直都是自己的女人,与朱煜有什么干系?   不过周国人最讲究礼仪,她是作为东宫女进宫的,这事儿还是要说清楚。   不然,自己女人在周宫,却是被人看成是太子媵妾,这着实有些不爽。   “等说了之后 ,你就搬过来,以后住在朝阳殿。”   “不要。”宋楚扯着衣袖摇头,拒绝得十分明显。   “不要?”慕容拓没想到会听到拒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全身上下都被本宫看过亲过摸过,你说你不要?”   窘红了一张小脸,还没听完,宋楚裹着被子起来,伸手去捂对方的嘴。   哪有人,哪有人把这个往外说的啊。   “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你,”   平日里孤高淡漠,像高不可攀的冰山,没想到私底下却是这般的,不忌口,什么都说。   小手绵软,手指细嫩,慕容拓忍不住亲了亲。   熟悉的触感混着熟悉的画面一起袭来,宋楚微颤,收回小手藏在背后。仍不忘阻止他,   “你别去。”   “不让我去……”慕容拓直觉女人似乎有些不对劲,他坐在床沿上,觉得这件事必须说清楚。   于是问她,“说吧,你怎么想的。”   “……我,我不知道。”宋楚低着头,露出的雪颈白里透粉。   不过有糯糯的声音响起,“能不能,能不能就当没发生过?”   屋子里突然就静了几分,起码有半盏茶的功夫。   好半天没听到回应,宋楚偷偷抬头瞧了一眼。   对上一双深邃的凤眸,眸底似乎有些怒意,晦暗不明。   “你说什么?”   薄唇微抿,慕容拓钳住她的下颌,“什么叫没发生过?” 第54章 拓哥哥   宋楚知道他生气了。   下巴处有些痛意传来, 以前他也喜欢钳住自己的下巴,可力道都没有这么重。都是轻轻的。   想到这里,宋楚有些委屈, 眼儿红红的。   “说话。”   慕容拓见不得她委屈巴巴的模样, 可一想到刚刚她在极力撇清和自己的关系,便没有心软, 依旧冷硬着侧脸。   宋楚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现在心里很乱。   与一个男人做那种事, 她本来就没有准备好, 而且还是跟一个她一直以为是娘娘的男人。   她都不知道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一开始她只是想要在宫里好好活下去, 还有就是不想去伺候太子, 于是就抱了娘娘的大腿, 再然后,怎么就这样了?   娘娘怎么就成了男的了。   还与她那样…   秀眉紧蹙, 脑瓜子里有很多问题,又不知从何问起。   反正就是不想他去找太子。   找了太子, 闹得东宫人尽皆知,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她和太子妃关系异常亲密, 那, 那要怎么办嘛。   宋楚不是排斥与他的关系。   她在马车上是自愿的, 略带薄茧的指腹,霸道而炽热的薄唇,她除了有些陌生的害怕之外,并没有拒绝。   若是换成其他别的男人,宋楚想,她哪里会那样任由着,肯定会拼死反抗的。   而是,有些排斥他的身份。   他是太子妃啊。   太子的媵妾与太子妃好了。   这有违世俗。   要是被爆出来, 那肯定会被人议论闲谈,肆意嘲笑。   她有过被人嘲笑的经历,并不好受,所以并不想那样。   宋楚抬眸瞧了一眼,见他凤眸眯起狭长的弧度,眸子里有暴戾在翻滚,仿佛下一刻就要爆发一般。   是有些吓人的。他本来就凶,心狠手辣的。   但宋楚现在已经不怕他了。   稍稍坐直,摆脱了他的手掌。虽然有些重,但她一挣扎,钳制就松了力道。   宋楚以膝朝慕容拓身边靠近了些,伸出小手环抱着他劲瘦的腰,就这样拱进了他的怀里。   声音闷闷的,   “阿楚不想她们指指点点的。”   胸膛贴来冰肌玉肤,鼻尖是女人特有的淡香,慕容拓眼里的那点子怒火一下子就熄了。   原来女人是担心这个。   并不是不想与他在一起。   控制不住的有些心花灿烂,他张了张嘴,   “谁要是敢指指点点,本宫就去剁了他们的手,要是敢嚼舌根,就割了舌头。”   “拓哥哥怎的如此蛮横。”宋楚撅着小嘴儿小声抱怨。   一句拓哥哥,叫到了慕容拓的心坎里。   又听她抱怨自己野蛮,他突然想到,女人是不是不喜野蛮的?   是了,那个劳什子太子詹事,可不就装得温温润润的?   一想到宋楚之前与他青梅竹马,慕容拓就有些受不了。   “以后莫要提他!”咬牙切齿,恨不得斩断他们的过往。   “嗯?”宋楚有些疑惑,“提谁?”   “没有谁。”   “哦。”侧脸搭在他宽厚的肩上,小嘴儿微张,她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昨晚本来就没怎么睡,今日又在马车里被折腾了一下午。   她有些累。   此时又窝在温暖的怀抱里,宋楚的眼皮子重得睁不开,有些困。   “那拓哥哥答应了吗,不去找太子了。”她给自己挑了个舒服的姿势。   实在是太困了,一时忘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阿楚先睡会儿。”   喉间温热的气息渐渐平缓,慕容拓低头,便看见女人杏眸瞌闭,时不时又微微睁开一点儿,又闭上。   长而浓密的眼睫弯翘,整个人乖乖巧巧的,毫无戒备的在自己怀里。   快要睡着了。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现在的慕容拓哪里还想得起要去找什么朱煜。   去他的朱煜。   他动作轻柔的揽过女人,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里。   期间,宋楚睁着朦胧的睡眼,见着眼前熟悉的侧脸,眼皮耷拉又睁开,   “拓哥哥。”   “嗯。”   “你走了吗?”明明就在眼前,宋楚已经困得迷迷糊糊了 。   “没。”慕容拓顺着她的话。   “嗯。”小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胸膛上,微微蜷曲,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贴上心口的小嫩手,好半天没听见她的声音,慕容拓低声笑了笑,“真是磨人的乖乖。”   慕容拓没去南殿找朱煜。   但朱煜此时并不清净。   他身体有些不舒服。   其实前几天就有些不舒服。那几天被慕容拓的大礼整得急火攻了心,心绪难消。等好不容易勉强应对过去,又感觉有些头重脚轻。   原本他不以为意,打算回宫让王太医开一副药。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就出了赵良娣诅咒的事。   别看朱煜表面谦谨恭孝,实则性子最是多疑,这一点与章和帝很像。   这会儿他不会想到自己前几天都有些头重脚轻,只在意的是,前脚刚出了诅咒,后脚自己就有些不舒服了。   胡思乱想了一天,朱煜召来了王太医。   王太医来得很快,恭恭敬敬的给太子把了脉,得出的结论是偶感风寒。   看着王太医沧桑的脸,朱煜放了心。   服了药,睡了一觉。   但醒来却是没好,不但没好,反而越发昏沉了。   自是大发雷霆。   王太医一把年纪,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说自己的诊治没错,这是忧思多虑导致的,让太子放宽心。   朱煜不信,又连召了几位太医,都说是心绪问题,这才慢慢的信了。   想到太医说的要放宽心,朱煜知道自己一个人会东想西想,于是去了陈蝶殿里。陈蝶一直温柔小意,最是宽慰人心。   果然,接连几天在陈蝶的蒹葭殿里,人当真清爽了几分。   ……   与太子青梅竹马的李侧妃疯了。   自从小产之后,身子虚弱不说,精神似乎也受到了打击,每次路过梨音殿,不分白天黑夜,都能听到李侧妃的声音,或是歇斯底里的怒骂,或是伤心欲绝的痛哭。   期间,太子朱煜倒是去看望过一次。李侧妃很高兴,欢欢喜喜的跑来迎接,抱着个枕头在怀里,小心翼翼的让孩儿叫父亲。   朱煜这几天本来就疑神疑鬼的,当时真的有被吓到,脸都白了几分,屋子都没进便转身匆忙走了。   自此,梨音殿成了冷殿,太子朱煜再未踏足。   相比于李侧妃的失宠,陈良媛越发得宠。   甚至为了她,再次破格,进她侧妃之位。   东宫一片哗然。   陈侧妃当真有本事,哄得太子在已有两位侧妃的情况下,跻身侧妃。   现在看来,还是要讨得太子欢心才是,在皇宫,还是要有份位才行。   份位有了,其他的自然有了。   讨太子妃欢心有什么用?那宋家的媵妾至今连个名分也无。   而此时,东宫人人都羡慕的陈侧妃,正在朝阳殿。   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矜贵的背影,而后又恭敬的低下头。   有清寒的声音响起,不急不缓,   “安神的香要尽数换掉,朱煜疑心很重,估计这几天就会缓过来开始查你了…这段时间莫要有什么动作,等他处理了司州的赵氏再说。”   “是。”陈侧妃敛眉,领了吩咐。 第55章 得不到就毁掉   由宫女到良媛再到现在的侧妃, 陈蝶一路走得比别人顺遂。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成为周国后宫唯一的主儿,然后再肆意挥霍享受手中的权力。   在景国低到尘埃, 她要在周宫高高在上。   “侧妃娘娘, 这边请。”顺平引着她往库房那边走,“侧妃的册文还在库房, 所以要麻烦侧妃跟奴才走一趟。”   虽然进封侧妃是太子一句话的事儿, 但册文却是在太子妃的手里。   今日陈蝶便是过来领取册文的。领了册文, 她便是正式的陈侧妃了。   “嗯。”陈蝶跟着顺公公往库房那边走去。   库房在朝阳殿的西北角落, 从庭院过去还有些距离。   “拓哥哥。”   庭院里突然响起了一道清丽软糯的声音, 光听声音, 都能感受到声音主人的柔。   她忍不住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香娇玉嫩,一袭天青色的襦裙, 裙摆上的印花都显得异常精致。   是六英殿的那个媵妾。   此时正提着绣荷的裙摆,跨过垂花小门, 直奔庭院里的九殿下。   芙蓉小脸上,是娇俏的神色。   陈蝶看着她, 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似乎回到了景国的皇宫, 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曾经她应该也是那样的。   眼里有光, 溢满星辰。   等回过神来。   看到那媵妾已经停了下来,正仰着小下巴,不知在说着什么,眉眼弯弯的。   修长文雅的手揽过她的肩,稍稍低着头,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耐心,凤眸里藏着淡淡的笑。   哪有刚刚的疏离。   果然,那宋家媵妾, 当真如传闻一样令人羡慕……且嫉妒。   都是一样的低微,却有人将她捧在手心。   “侧妃娘娘?”   “嗯?”陈蝶收回了视线。   顺平刚刚从库房出来,将手里的册文递给了陈蝶,而后稍微躬着身体,提醒道:“殿下说您今日要委屈的离开朝阳殿。”   “明白。”陈蝶点头。   她聪明,一点就透。   自当如此,她与“皇兄”,原本就不对付。   这般想着,“那麻烦顺公公给我一巴掌。”   一个巴掌印,足以委屈了。   陈蝶已经准备好了,可顺平却站着没动,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瞧娘娘说的,咱们殿下可从来不打女人。”   一般都是直接打杀。   “顺公公说得极是,”陈蝶点头,“那应该怎么做?”   顺平笑眯眯的建议,   “可以在脖子上留一些掐痕。”   他家主子,倒是喜欢掐人脖子。   ……   那天东宫有人看到,陈侧妃是红着眼睛从朝阳殿跑出来的 。似乎哭过,也不知受了什么委屈。   果然,贱人自有人收拾,妖魅惑主,太子妃怎么可能忍得了那口气。   不给你几巴掌都对不起她正室的身份。   据说当天太子依旧留宿蒹葭殿,不过似乎并不是去安慰,动静还挺大,至于到底在做什么,外人也不得而知。   正月已过。   往年的这个时候,天气已经慢慢回暖了。   可今年依旧寒冷,甚至接连又下了几场大雪,鹅毛般的大雪浇盖了整个皇宫。   到处银装素裹。不过建邺城内并没受多大影响,生活如常。   但靠北的雍州、梁州等地,却是雪灾频发。   好在朝廷年前就已经派了赈灾的官员,应对及时,效果显著。   早朝,地龙使明黄大殿里温暖如春,群臣朝服单薄。   太子朱煜正在汇报此次的赈灾,掷地有声。共去过多少州县,设过多少点位,救济了多少流民。有条不紊,细致入微。   章和帝坐在龙椅上,听着太子的侃侃而谈,有些昏昏欲睡。   就在他打算退朝的时候,突然有急报从城门一骑绝尘而来,入宫门,随即震惊了整个朝野。   雍州一伙饥民裹同流民,杀了雍州太守,将太守府洗劫一空。   顺道把朝廷派去赈灾的官员一并杀了。   上一刻太子还在述说赈灾多么成功,下一瞬赈灾的官员都被杀了。   犹如当头一棒,再是昏聩的章和帝此时也醒了瞌睡。   瞪着日渐浑浊的老眼,章和帝将手里的奏报直接砸向了太子。   “这就是你与朕说的,圆满完成了赈灾?!”   章和帝面色铁青,混着一丝黑气,   他头一次当着朝臣的高声训斥太子,不留情面。   底下的朱煜额角有些濡湿,那是刚刚被奏报砸出的血。若是平日,太子流血,那是多少人都得紧张的事。   但如今没人敢吭声。   朱煜更是不敢。他现在在大殿上,丝毫不敢乱动。   章和帝骂累了之后,勒令大理寺彻查此事。   大理寺查来查去,查出了结果。   追其根源,竟是雍州现在饿殍遍野,冻骨嶙峋。   饥民与流民一道儿,为了活命,反了。   这一结果让负责赈灾的朱煜难辞其咎。   原本为了挣表现才揽过的赈灾,如今成了烫手山芋,甩也甩不掉。不仅损了赈灾的官员,如今,还得想办法把这个烂摊子给收拾好。   他亲自上门找到了清安。   清安倒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最近这事闹得沸沸扬扬,他虽然没上朝,但自然知道此事。   不过面上不显,仍安静听完朱煜讲述整个事件。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一个旧荷包,神色丝毫不似朱煜那般烦,倒不是胸有成竹,而是有些不以为意。   等朱煜火急火燎的将此事说了,清安这才给他出主意。   “殿下不必忧心,当务之急,便是将叛乱的流民镇压了,至于其他的,都是小事 。”   朱煜一想,是这个理。   “清安说得对,流民叛乱才是大事!……清安觉得,让旁边的司州赵氏带兵去镇压流民如何?”   他准备动赵氏了。最近他的头疾始终未愈,陈蝶他查过没有问题,那肯定就是因为赵良娣。赵良娣的诅咒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他想拔了这个刺。据说破解诅咒的最好方法,便是灭了下诅咒的一族。   让赵氏去镇压,只是开始。   “这样再好不过。”清安赞同。   见他也觉得这个方法可以,朱煜稍微安心了几分。   “不过赈灾的事也要有一个说法才行。朝廷拨了那么多的灾粮,却闹出了这事,不知该怎么圆过去。”   朱煜现在没什么精力去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得先想办法解决眼前的事情。   “直接将错事推出去怎么样?”   弃车保帅,与他想的不谋而合。“怎么推?”   “就说赈灾粮陈旧发霉变质,运输过去好多都无法食用,只得舍弃。既是舍弃了,那么有大量饥民流民也就合理了。”   有些妙。这样一来,讲得过去。   不过,朱煜很快又否了这个方案。   “负责粮谷的大司农不能有事,”大司农乃九卿之一,在朝影响力大不说,且一直站的是他们这边,朱煜可不会傻到推他出去。   “大司农不能有事,殿下可以推给底下的太仓令。太仓令负责粮谷的储藏,如今赈灾粮发霉变质,他有最直接的责任。”   “……清安说得极是!”朱煜点了点头。这会儿他的神色已经平静了许多,不似刚刚那般没底,“太仓令是谁来着?”   清安看着手里的秀竹荷包,眼神幽幽的,   “是宋博侯,宋文松。”   朱煜听了微微皱眉,他还没忘记那是宋侧妃的父亲。   不过,若是舍了他一个的话……   “殿下以为如何?”   “……可。” 第56章 一把细腰   六英殿偏院, 本来就没什么下人,且宋楚又经常不在,所以一直都有些静谧。   今日也是一样, 静悄悄的, 甚至都能听到雪簌簌飘落的声音。   不过宋楚却在屋子里。   她已经在窗子边站了很久了。   微微垂眸,盯着矮案上的锦被有些发呆。   这被褥看着并不起眼, 但里面是景国才有的雪貂绒毛, 细软, 最是保暖。   大理寺的诏狱无比阴寒, 武将都受不了, 更别说上了年纪的文人。   宋楚心里有些挣扎。   因为娘亲的事, 她与宋府早就没了干系。   但毕竟是父亲啊,进了恐怖的诏狱, 她哪里做得到不闻不问。   可又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外面有些吵闹,是宋咸英的声音。   紧接着, 屋子的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   宋咸英走了进来,一身华丽的衣裳和头面, 有些晃眼, 但脸上却憔悴无华。   如今李侧妃疯了, 宋咸英很有几天完胜劲敌的得意,但得意之后,却是怅然若失,仿佛对什么都没了兴致,做什么都没了精神。   不过此时脸上有些怒意。   原本是要开口说什么的,但进屋后半天没说话。   她有一段时间没来宋楚这里了。之前宋楚没在东宫,回来后又在坤明宫出了事,大多数时间在朝阳殿。   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屋子里, 一应物什竟比她这个侧妃用的还讲究。   矮案是黄花梨的,上面的雕纹甚是繁复,精雕细琢。连枝灯架上缀着宝石,精美绝伦。小妆台上的珠钗簪子,小巧精致样式别致,比她头上带的不知好看多少倍。还有那窗幔的布料,用的竟是寸金的云锦!   宋咸英死死盯着宋楚,眼里有些情绪。   不过是她带来争宠的玩意儿,却过得比她还滋润,道理何在?   她板着脸,平复了好半天心情……   然后才说明来意。   “你知不知道,父亲出事了。”   最近流民的事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早就传到了后宫,自己都知道,宋楚没理由没听到。   见她脸上并没有震惊神色,便知她是知道的。宋咸英就直接开门见山。   “既然知道那还窝在屋子里做什么?不去想办法救父亲,宋楚你到底有没有心?”   宋楚好半天没说话。被人直接闯进屋来,劈头盖脸说她没有心,宋楚一时微楞。   等反应过来之后,她瞧了眼宋咸英,“我能有什么办法。”   她说的是事实。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她甚至来龙去脉都没怎么打听清楚,只知道是因为赈灾粮的事情。原本想去找拓哥哥问问情况,又猛然想到拓哥哥也在后宫,后宫不得干政,所以他可能也不知道。   宋楚是真的没有办法,但听在宋咸英的耳朵里,却觉得宋楚在呛她。   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唯唯诺诺的,如今不得了了,敢怼她了。   她斜着眼睛打量,   “宋楚,你最近能耐了,敢这么跟我说话。”说着说着,便想到了之前母亲来信说云氏失踪的事,直觉宋楚这是在埋怨之前的事。   “你现在在这里计较什么?父亲被关进了诏狱,那是什么地方你不知道吗?吃人不吐骨头,自古关进去的没几个人能活着出来,现在整个宋府人心惶惶,母亲为了见父亲一面散了多少家财,都这时候了你不想着怎么救父亲,却在斤斤计较之前的事,之前的事有父亲重要吗?”   “……有。”   宋楚其实没有在想之前的,但听到宋咸英说起,眸子里也有了些情绪,“在我心里,我娘亲最重要。”   “哼,不过一个,”宋咸英想说不过一个贱奴,但却注意到宋楚此时红着眼,一副只要自己敢说她就敢扑过来拼命的架势,撇了撇嘴。   最终没继续说。   “你那是什么眼神?”   “当初你保证过,只要我跟你进宫,你就让我娘亲在宋府安安稳稳的,可结果呢,”   “你姨娘不是没事吗?现在还巴着不放做什么?宋楚,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宋楚红着眼,不说话。   在她心里,就是娘亲最重要。虽然找到了,但她到现在还没有忘记,当初宋家是怎么污蔑娘亲,是怎么压着不要找的。   她现在想想还有些后怕。若是自己没有回府,一直没有回府,是不是会一直被蒙在鼓里。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自古没几个进了宫还能回府的。   所以要是自己一辈子没机会回府,是不是永远也不知道娘亲已经不见了?   宋咸英不想在这事儿上扯,她来这里是为了想办法救父亲的。   父亲是宋府的天,他要是没在了,他们宋博侯府就没了,那她以后还怎么在后宫混?   所以知道这事的时候,宋咸英是真的有些着急,一时没有头绪,便来了这里。   这会儿见宋楚眼尾微红,我见犹怜的小模样。她突然有了主意。   “太子现在在南殿,你收拾一下,就过去。”   “我过去南殿做什么?”宋楚微微皱眉。   “还能做什么?当然是去救父亲。”   “是太子下令抓了父亲,我去找太子,怎么救?”   “你也知道是太子抓了父亲,所以都是太子一句话的事儿,你过去勾了太子,想办法让他改了心意。”   “……”   “愣着做什么?去啊?你放心,只要你去了,多半能成……以色侍人,不是你的强项吗?”   “你胡说什么?”   “我有说错?宋楚,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东宫,都是怎么传你的?说你出息了,一把细腰将那太子妃勾得五迷三道。诶我说你都不嫌丢人吗?你有这个时间不去侍奉太子,”   “不丢人。”宋楚打断宋咸英的话。   “你说什么?”   “我说我跟他好,不丢人。”宋楚看向对方,不躲不避。   且不说拓哥哥是男的,就算是女的,那又怎么了?她是跟拓哥哥这个人好,管他是男的还是女的?   反正是他就是了。   “我就跟他好了怎么了?”   “宋楚!你要点脸!”宋咸英拔高了声音,仿佛这样才能助长她的气势。   以前她也是同别人一样,只是猜测。她其实最开始是赞同宋楚去接近太子妃的,但那也是赞同她去讨好,没想那么多,却没想到会传出这样的不堪言论。   如今听到宋楚亲口承认,说实话,她有些生气,哼了一声,   “勾了夫人勾夫君,你有本事了,以后他们夫妻二人,都成了你的裙下之臣,到时候我看你伺候得过来不!”   “你!你走——”   胸脯起伏,身子被气到微微颤抖,宋楚第一次忘了自己庶女的身份,吼了宋咸英,“你走!我这里不欢迎你!”   眸子里渐渐起了一层水雾,   才不是那样,她才不会去勾什么太子。   她只要拓哥哥。   所以才不是像她说的那样什么夫妻二人……   头一次,宋咸英被宋楚赶出了屋。自是怒不可遏,她在偏院里犹如泼妇一般,大骂宋楚白眼狼。   骂她不孝女,明明知道父亲入狱,却不管不顾,明明只要去南殿躺一躺什么事都能解决,却硬是不肯!   越骂越难听,宋咸英目的很明确,为的就是逼宋楚去南殿。   但宋楚这次没有妥协。   她带着春妞出了宫。   去了一趟诏狱门口,塞了银钱,将被褥拖狱卒带了进去。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这些。   其他的,宋家族老们和宋夫人都束手无策,自己能有什么办法?   之后坐着马车,去了北郊。   但就在快到了的时候,马车突然停了。   赶马的小吴公公说有人在前面挡了路。   宋楚听了,没来由的心里咯噔一下。   风来,把车帘掀了一条缝,宋楚看到了马车前面的清安。   明明是温润如玉的贵公子模样,但宋楚却觉得像一条恶犬,在那边幽幽的盯着她。   微微捏着衣摆,纤细的手指泛了白。   她之前就已经与这人撕破脸了,所以再不用装着欢喜的跑过去。   虽然害怕,但心里却轻松了几分。   隔着帘子缝隙,清安盯着马车里的宋楚。   见她丝毫没有要下来的意思,他眯了眯眼,   “或者我上去?”   声音没什么起伏,但却是在威胁。   显然这样的威胁起了效,宋楚攥紧了拳头,又松开,她慢慢下了马车。   刚下车,就被对方拽住了手腕。   “放开我!”拧着细眉,宋楚拼命挣扎。   她没有想到这人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竟然敢动手动脚。   她刚刚之所以敢下来,就是因为这里是热闹的街市,光天化日,量他也不敢做什么,自己可以全身而退。   可她低估了这个人的变态程度。   “放手!”   “怎么,他慕容拓碰得,我却碰不得?”   清安一脸阴郁的看着面前这个女人。鲜嫩嫩,依然玉雪团子般。却是被别人碰了。   一想到那个人抢了属他的东西,清安怒意丛生,恨不得将那人碎尸万段。   “慕容拓”几个字,让宋楚呼吸一窒。   他怎么知道拓哥哥?   宋楚心里很诧异,但又怕这人是在诈她,所以不敢表露在脸上。   “诧异什么?”清安早已看穿了她。从小到大都不会撒谎,也不善伪装,单蠢的像只兔儿,能瞒过什么?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宋楚说着,像猫儿露出了锋利的爪子,狠狠抓向了腕上的手!   趁着手腕上的力道减轻,宋楚终于摆脱了束缚,往后退了退。   垂眸,手背的几道红痕异常鲜艳,清安眼里闪过一丝兴奋的光。   刚刚说错了,不是小白兔,是小野猫。   妈的,喜欢。 第57章 卿卿   清安眼里发光, 是那种饿狼见到小动物的绿光,肆无忌惮。   作为那只被盯上的柔弱小动物,宋楚心里止不住的发怵。   她咬着自己有些抖的唇瓣,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   大不了拼了!   受够了他动不动就犯疯。   宋楚伸出小手, 拔下了发上的梨花簪子,颤颤的握在手里。   不怕, 这里这么多人, 要是自己打不赢, 他们应该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看着一步步朝自己走近的疯子, 宋楚捏紧了簪子。   她有些无助, 以为这次自己在劫难逃,   不过就在这时,前面突然闪来了一个黑衣人, 堪堪挡在了自己的面前。   ……嗯?   宋楚眨了一下杏眼。   看这身形与腰间的软剑,她认出来了, 是拓哥哥的暗卫。   顿时松了一口气。   黑衣人是青二,奉命一直在宫外办事的。   他挡在宋楚前面, 二话没说, 直接抽了软剑出来, 横在了清安的面前。   意思很明确,要是再往前一步,那就动手。   尖利刀刃与剑鞘的咔咔摩擦声让周围安静下来,随即一窝蜂的,便是仓促的脚步声与惊叫。   不过几息,刚刚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四散了。   这会儿大街上空荡了好多。   因为有剑横在自己面前,清安倒是停下了脚步。   漫不经心的越过前面这人,盯着再前面的人。   芳姿倩影, 窈窕娇糯。刚刚即使在人群里,也是一眼就注意到的存在。   这会儿在空荡荡的街市里仓皇逃走的模样,更惹人爱了。   等人完全看不见,清安收回了视线,看向挡着自己的人。   他知道这人,是慕容拓的暗卫。   他盯着暗卫,无声的挑衅。   “等着。”   在巡城的府兵赶来之前,清安耸了耸肩,转身走了。   云淡风轻。   仿佛刚刚一条街的异常,都不是他引起的一样。   宋楚领着春妞和小吴公公,跑到了北郊府邸。   低低的喘,小脸因为刚刚跑得太快,还有些胭脂红。   “怎么了这是?”   楚母云氏不知女儿今日要来,刚刚还准备午睡会儿。见到女儿,也不困了,拉着她在院儿里的亭子里歇息。   这亭子三面都有帷幕,角落里又烧了些银丝碳,倒是不冷。   “多大的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路都不好好走,竟是要跑。”云氏伸手给女儿顺了顺背,又想着自家女儿很少这样。   “到底怎么了?”   宋楚平喘了几下才缓了一点,她摇了摇头 ,道了句没什么。   还是不要让娘亲担心了。   见娘亲还想再问,宋楚抱着她的手臂撒了一会儿娇,勉强把这事儿糊弄了过去。   这时大门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一双兔耳朵瞬间竖得直直的,宋楚一脸警惕。   她害怕是清安那个变态。   但想着拓哥哥的暗卫很厉害,应该不会放他过来。   犹豫了一下,在敲门声又响起的时候,宋楚让门房开了门。   来人确实不是清安,而是宋博侯府的宋夫人。   宋夫人一身淡色的锦衣,一改往日华丽的服饰,脸上的妆容虽然依旧精致,但眼下的青色却没有盖住。   她是跟着宋楚的马车找到这里的。   宋夫人刚刚也去了诏狱,一出来便看见宋楚转身要走,于是便跟着来到了这里。   进了院子不光看到宋楚,还看到了云氏。   宋夫人有些诧异,昔日失踪了的人竟然出现在了这里,面色莹澈,气色很好,看样子过得挺不错的样子。   宋楚悄悄往前一步,挡住了宋夫人的视线。   宋府之前默认没了娘亲这个人,所以已经跟宋府没有任何关系了。   休要再让娘亲回去!   宋夫人将宋楚的警惕动作看在眼里,她刚刚的诧异早已一闪而过,很快掩藏在面容下。   她今日不是来找茬的,一个贱奴而已。   还引不起她多大的注意。   宋夫人看向宋楚,她从袖口拿出来一张叠好的宣纸展开,倒也不拐弯抹角,   “这是你父亲写的陈冤书,你想办法交给太子 。等太子看了,定会知道你父亲是冤枉的。 ”   宋楚盯着宋夫人手里的宣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些字 ,有些潦潦草,但能看出一丝笔锋。   她没吭声。   宋夫人见状,也不急,她越过宋楚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云氏。   然后又将视线收回,看向宋楚,语气平静。   “若这次能保住宋家,我就将你娘的身契还给你们。”   眸色蓦的一顿,宋楚抬眸看向宋夫人,湿漉漉的杏眼里有些震惊。   娘亲的身契在宋夫人手里,这个她一直知道。以前每次宋夫人要赏她,问她要什么的时候,她都向宋夫人哀求过,但宋夫人从来没有松口。   这次竟然……   “……真的?”她不确定的问了一遍,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她朝后看了看娘亲。   云氏有些楞,显然有是没反应过来。   将二人的神色看在眼底,宋夫人更加有了底气。   “自然是真的。宋楚,我知道你对宋家还有些怨……但你要知道,你娘现在还是我宋府的奴,你有没有想过,宋府有事你娘难道会没事?主家犯错被捕,奴仆是会被流放的。就算能躲过,却是要一辈子躲躲藏藏,那样的日子你们能坚持多久?……不过只要这次你能帮宋府逃过劫难,你娘也会跟着没事。到时候我亲自去官府,消了你娘的卖身契,这样你娘就会恢复自由身。”   ……   宋夫人说完,干净利索的走了。   将宣纸放在石桌上,她料定宋楚会答应。   只希望,这个法子能有用。   不然,不仅侯爷,连他们整个宋家都会没了。   宋夫人走后多久,院儿里就沉默了多久。   宋楚盯着宣纸一直没移开眼,蹙着秀眉不知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云氏看了看她。   又过了好一会儿,   “……来了这么久还没喝口茶,为娘去给你煮茶吃。”   云氏起身进了屋,脚步有些凌乱,手心有些颤抖。   若宋夫人说的是真的,那……   能重新恢复自由身,是她这辈子想都不敢想的事。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不能让女儿为难。   那天看那太子殿下,虽然对女儿满眼的宠溺,但事关朝中大事……   压下心里的哽咽,云氏没忘自己进屋要做什么,于是素手煮了茶。   端着茶盏出来的时候,云氏整个人呼吸一窒。   “砰”的一声响,茶盏掉落在地上,渐了一地的茶水与碎片。   顾不得脚上的烫意,云氏猛的冲了过去,   “贼子!敢打我女儿的主意,我跟你拼了!”   一向温温柔柔的云氏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她抄起旁边的小筑子,拼了劲儿的朝人抡了过去。   “滚开!”   “哎哟——”一声粗噶的声音暴起,声音大得隔好远都能听见。   此时身材魁梧的男人一手捂着被砸的头,有些鲜血从指缝里流了出来,渐渐满手通红,又向下滴在了浓密的大胡子上,黏腻了一脸。   恍然一看,特别像刚刚才撕咬过食物的野兽,一张血盆大口,凶神恶煞。   不过此时野兽有些委屈,“卿卿,你打我作什么?” 第58章 你是哪个殿的   像往常一样, 魏眙来了这素雅的小院儿。   殿下之前用强权压他,不准他来,他自然不干。   完全没道理嘛。他们新婚, 正是如胶似漆的时候。   好在殿下还不算太昏, 在据理力争之后,魏眙他赢了, 虽然有些限制, 但他终于可以正大光明的来这里了。   不过他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这几天比较忙, 司州雍州等地有异动, 那边毗邻景国边境, 他作为大将军, 理应要回去镇守的。   但殿下不准他带着云儿一起,这就有些难办了。魏眙咬咬牙, 派了几个副将过去。   自己干脆不走了。反正也是隔岸观火,看他们周国人内讧。   不过虽然没在边境, 但事儿却不少。   他已经有好几天没抱着云儿睡了。这不,今天一忙完就过来了。   平日他都是直接翻墙的。不过今天见大门敞开着, 他以为是云儿终于接纳了他, 特意给自己留的。   心里喜滋滋, 魏眙大摇大摆的进了大门。门房认得他,所以没拦着。   不过刚进了院儿,他就看到了亭子那边的宋楚。   糟糕。宋楚怎么在这里?   殿下明令禁止他这个时候来的。   不由得转身,魏眙打算悄悄溜走。   没想到还没跨过门槛,后面就传来了脆脆的声音。   “我认得你。”   宋楚紧盯着门口那个虎背熊腰的男人。   身形高大魁梧,之前看得分明,一张凌乱的大胡子盖了满脸。   刚刚这人突然闯进来的时候,吓了她一跳。   这大白天的, 怎么还闯进来一个土匪?   建邺城什么时候这么乱了啊。   好在她一瞬间又想了起来,她记得这人。当初第一次回宋府的时候,然后与拓哥哥一道回宫,一起在马车里,然后就从外面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顺公公,另一个就是这个人。   虽然宋楚的记性不是很好,但这人一把大胡子,又眼露凶光,当时可把她吓惨了,还把她赶出了马车。所以到现在还有些印象。   相比于那个时候,宋楚现在淡定多了。   因为她知道这人是拓哥哥的属下。   跟刚刚那个带刀的暗卫一样,肯定不会伤害自己。   既然都被撞见,且被认出来了,魏眙也不打算走了。   他顿足转身,然后一双虎目盯着院里的小姑娘。   打量她,甚至走近绕着人家小姑娘悠悠的转了一圈。不过虽然看着行径特别像个肥头大耳的登徒子在调戏小姑娘,但其实是带着慈父般的目光。   大眼睛水汪汪,忽闪忽闪,整个人温温软软的。   嗯,不错,云儿的女儿,当真不错,配得上他家殿下。   不对,是殿下配得上她。   如今的魏眙,角色转变得特别快,俨然以严父自居。   宋楚大大方方的,任他打量。   主要是看出了这人并没有什么恶意。而且她现在脑瓜子转得飞快,正在想如何跟这人说她还想再待一会儿。   他是拓哥哥的下属,来这里八成是拓哥哥让他来接自己回宫的。拓哥哥一直不喜欢她在外面玩久了。   可她才刚刚出来呀,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呢。   而且她现在有个大胆的想法——今天不回宫。   拓哥哥最近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每次过去都见他在书房,不是写信或吩咐就是听汇报,甚至有时候连人影都没瞧见,超忙的样子。   宋楚觉得,既然拓哥哥这么忙,那她就贴心一点不去打扰他。那她正好在宫外住几天呀,反正她出宫的事也没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拓哥哥也会有说辞给圆过去。   这般想着,宋楚正要开口好生与这人解释,没想到就在这时候,她的娘亲突然从屋子里冲了出来,脚步匆匆,然后捞起旁边的小兀子就砸了过去。   把大胡子砸得头破血流!   宋楚当即就懵了。   咋,咋回事?   见温柔的娘亲还要冲上去干架,宋楚连忙一把拉住她。   “娘亲,你怎么了?”   看了看娘亲,然后一脸歉意的看向大胡子,“抱歉抱歉。”   这人看着一身匪气,娘亲肯定以为这人是坏人。   但其实不是,他是拓哥哥的属下。   “卿卿,你打我做什么?”   冷不丁脑壳被开了一瓢的魏眙,一手捂着头,一脸胡子拉碴混着血迹的看着云儿,然后摊开满是鲜血的手,   “你看,都流血了?”   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魏大将军,此时因为一点血止不住的委屈。   又见兀子腿儿棱角锋利,   “哎哟卿卿!快把这东西放下,当心伤了手。”   他家云儿的手,细嫩得很,可不得割破了 。   “滚开。”云氏拧着峨眉瞪他。   “好好,我滚,你别激动,放下东西啊手伤到了怎么办……”   不对,有哪里不对。   旁边的宋楚将二人的一切看在眼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娘亲,他……是谁?”   “贼子!”   “不是的,娘亲你别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但其实不是什么贼,贼……”   贼子?   宋楚止了声,渐渐瞪大了一双杏眼,似乎想到了些什么,她盯着大胡子,好半天才听到自己的声音,   “你,当初是你绑了我娘亲?”   “哎哟乖女儿,瞧你说的,那哪是绑,不是。”   “谁是你乖女儿?你滚——”   云氏挣开女儿的阻拦。   宋楚的力气本来就小,而且也没有下重力。   所以云氏挣脱了,她冲过去就揪了一手的毛胡子。白皙纤细的手指陷在黑色的胡须里,对比特别明显。   云氏拽着胡子就往大门口去。   “哎哟卿卿,你轻点啊——”   明明一只手都能将云氏拎起来,然后单手就可以扔出去好远,但魏眙此时却是弓着身体任由她拽着自己侧脸上的胡子。   还一边卿卿卿卿的。   宋楚看在眼里,不由得往后踉跄了一步。   心底早已乱成了一团。   所以,是拓哥哥的属下绑走了娘亲?   不对,拓哥哥当时都不知道来着,是听自己说的娘亲不见了,然后才派人去找到。   可没几个时辰就找到了……   建邺城那么大,怎么可能几个时辰就找到了?   除非事先一早就知道。   不对,肯定有哪里不对……   眼眸低垂,红了眼儿。   怎么办,拓哥哥好像在骗她。   皱了皱小鼻子,宋楚一张小脸煞白。   尽量使自己保持冷静,她让小吴公公赶马车,急急忙忙回了宫。   直奔东宫的朝阳殿。   她要去找拓哥哥问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拓哥哥才不会骗她!   肯定是哪里自己没想明白。   她脑瓜子本来就不好使,肯定好多想不明白。   “站住!”   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傲慢的厉声,宋楚吓得心里一激灵。   她刚刚一直低着头走路来着。因为已经到了东宫,这里的小道她熟悉到不需要看路。一门心思想之前的事。   如今听到身后有声音,这才突然反应过来,刚刚好像擦肩而过了一大群人。   她条件反射的停下脚步,整颗心提了起来,惊疑不定。   有人簇拥,是贵人。   “见到孤,竟然敢不行礼?”   孤。   太子?   眉心微微动了动。   就在她楞神的片刻,后面的人已经踱步到了她面前。   黛黑色的锦绣袍服,金腰带,还有袍服上的四爪纹案。   脸庞周正,双目犀利。   正是太子殿下。   宋楚大气都不敢出,因为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   虽然之前在朝阳殿见过,但她是躲在一边的,哪里像现在这样,完全站在这里?   宋楚很不自在,总觉得有阴冷的视线一直压着她。   不舒服。   “你是哪个殿的?”   朱煜在东宫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个尤物。   冰肌玉肤,一身皮肤嫩得能掐出水,杨柳细腰估计他一把就握得住,还有胸·前.鼓囊囊的。   他不知别的男人是什么喜好,反正他就好这一口。   草,这女人光是身段就完全勾起了他的兴致。   魔怔般,朱煜朝她走近了些,看清了她的脸。   一张芙蓉小脸巴掌大,眉眼精致如画,是那种柔和的美,温软得毫无攻击性,甚至看一眼就想伸手狠狠蹂·躏。   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伸手就掐了她这张小脸。   嫩滑得像白豆腐,手感颇佳,让人爱不释手。   脸这样,不知其他地方是不是更加……   朱煜不由得低头盯着女人的某处。   可惜被厚实的衣衫挡住了。   啧,碍事!   “殿下?”宋楚在太子掐脸的时候就震惊了。   她知道这个太子坏的很,经常欺负太子妃,但哪有这样的啊?   怎么一见面就掐她脸了?   虽然她的脸经常被掐,但那是拓哥哥,她虽然觉得掐脸有些不对,但因为拓哥哥喜欢,她也就任由着。   可不代表是个人就能掐她脸啊?   “放肆!殿下问你是哪个殿的,还不快回答?!”旁边的小德子出声训了一句。   其实他是知道的,这不就是六英殿那个媵妾吗?   之前殿下喝醉酒,还亲自点过她,可惜她当时没在,白白错过得宠的机会。   “妾,妾身,”   唇瓣咬了一下,宋楚挣扎,但一直没摆脱掉对方的手。 第59章 受宠   “……妾身?”朱煜跟着重复了一遍。   他对这个称呼并不陌生。   在东宫凡是有份位的女人, 他每次去临幸的时候,那些女人在他面前都是这样自称的。   不过他确信这个女人他没宠幸过。   长得这么勾人,若宠幸过, 肯定会印象深刻。   但又莫名有种熟悉感, 仿佛在哪里见过。   “殿下,这是六英殿的楚小主。”旁边的小德子察言观色后, 适时的小声禀告。“当时选妃的时候看画像, 您还赞了一句。”   ……是她?朱煜挑眉, 想起来了。   当时那么多画像, 他其实提不起兴致。不过随手翻了翻, 却被一幅画吸引, 于是多看了两眼。   画中惊为天人,如今看真人, 更是惊艳,添了一画里没有的灵韵。   原来是自己的女人。   朱煜心里顿时涌出喜意, 还有可惜。怎么就早点没发现?白白浪费了大好时光。   头上的目光越发肆无忌惮,宋楚更加不自在起来。眉心拧起, 她挣扎不过, 本能的伸出小手刨。   细嫩的手指像猫儿的小肉垫儿, 软软的。   刨是没刨动,但好歹朱煜收回了直直的视线。   “袖口里藏的什么?”   因为动作与角度问题,朱煜看到了女人袖口里的东西。   貌似是书信之类的,硬朗的宣纸 ,与绣花的衣袖格格不入。一般来说,女子身上的都是簪花小笺,不会是这样的宣纸。   “藏的什么?”朱煜又问了一遍。   宋楚微微一愣。   这才陡然响起宋夫人给的书信她刚刚给塞到了袖子里。   原本打算找拓哥哥问清楚事情真相之后,再从长计议。   她心里一直都是相信拓哥哥的, 所以打算问清楚之后,然后问问拓哥哥的意见。   虽然后宫不得干政,但拓哥哥聪明,能想到的办法肯定比自己多。   不过既然这会儿遇到了太子……   宋楚将衣袖里的书信拿了出来,看了太子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呈上书信,   不管了,先试了再说。   “殿下,家父是冤枉的,请殿下明鉴。”   然后求情陈冤。   她之前看过书信上的内容,大致知道说的是什么。   救父心切,准确的说是救母心切,所以宋楚越说急。   一急就容易红眼睛。   温温柔柔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委屈巴巴的。   朱煜居高临下,视线一直盯着那封书信,若有所思,看似听得十分认真。   但实际上,他的注意力哪里在那上面?揪着书信的小手嫩白,颤颤的柔弱,还有叭叭个不停的樱桃小嘴,再往下,就是弧度明显的胸·脯,再再往下,是那楚宫细腰……   可怜宋楚哽咽的说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将父亲的冤情说得十分仔细。什么十几年如一日,兢兢业业,谨小慎微,不曾有过半分懒散。什么克己奉公,秋收冬藏新春又换,总之,把能说的都说了。   父亲平日在家从不谈政事,每天按时上值,休沐就往外跑,说实话,宋楚其实对他的事一概不知。   但她希望父亲是冤枉的。   为了方便太子理解,宋楚压着心里的急,语序很慢。她以为这样太子就能边听,边了解整个事情全貌,从而意识到父亲是冤枉的。   可惜,朱煜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眼里心里全是那张红润润的小嘴。   不知尝起来怎么样。   还有蒙着一层水雾的眼儿。   啧。   等反应过来才觉察到,这会儿已经老早没有声音响起,知道她这是说完了。   “咳。”朱煜小声咳了咳。   他伸手接过书信,表情有些严肃,然后义正言辞的说道,“你父亲的事儿,孤知道了。这事儿比较麻烦……孤现在还有事儿,等稍晚一些的时候再与你长谈……”   要不是清安找他,他现在就要抱着这美人好生厮磨!   太子说要找她详谈,宋楚以为他这是被自己说动了,顿时眼睛都亮了。   她还以为太子根本不会搭理自己呢。   真好。父亲有救了。   那娘亲也可以恢复自由身啦。   没想到太子人不怎么样,但在大事上还是不糊涂的。   毕竟是家国大事啊。最近父亲这是,据说闹得满城风雨。   “楚小主,那今晚就好生准备着吧。”小德子一脸笑意的上前提点。   然后追上了前面的太子殿下。   宋楚微微皱眉。   准备?   准备什么?   刚刚乌压压的一群人,这会儿已经走远了。只留下宋楚一个人。   她从地上起来,弯腰拍了拍膝盖处的裙摆。刚刚跪在地上,染了些灰。   脑瓜子有些疑惑。   想不通,宋楚也没过多纠结,直接去了朝阳殿。   她还没忘记自己要去找拓哥哥。   不过来到朝阳殿的时候,宋楚却被拦住了。   嗯?咋回事啊。   拦她的是常秦。   原本是叫今日当值守门的小公公拦着,但被叫的二人面面相觑,都没动。   开玩笑,朝阳殿谁不知道楚小主深受殿下的宠?拦着她不让进,这可能吗?   不拦,除非是殿下亲自下令。   见没人听令,常秦气得吹胡子瞪眼,亲自挡在宋楚的面前,不让进。   “你挡着我做什么?”宋楚没弄明白怎么回事。   除了最开始那几天,她已经很久没被拦过了。   “殿下很忙,没空理你。”常秦简明扼要。刚刚从书房出来便看见这个女人在殿门口张望。   又来了。   她每次来殿下都无心政事,要是在景国,早被人骂祸水了。   且这次景国内动静大,你方唱罢他登场,貌似好几个皇子都起来过,又迅速被打压。殿下有好些事要部署,必须先处理政事。   不能再被勾住了。   “那我进去等他,等他忙完。”宋楚丝毫没有被拦了的自觉,提着裙摆就要进殿。   又不是刚刚才知道拓哥哥忙?他最近每天都好忙,可总有忙完的时候,那她等着就是了。   “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话?”常秦一直不待见这个女人。就是因为她,殿下迟迟不肯回去。大事要紧,为个情情爱爱耽误大事,全然不是明智之举!   “刚刚的意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就是让你别去打扰殿下!”   常秦说着讽了一句,“你们周国的女人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一个个的脸皮都这么厚?”   被人劈头盖脸说脸皮厚,再是好脾气的人也会生气。   宋楚有些恼。她虽然知道这人不待见自己,但敬他年长辈分高,又是大夫,所以平日还是很尊敬他的。   但现在却张口就说她脸皮厚。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能不能不要缠着殿下了?”常秦直说了。“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殿下误了多少正事?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最近却因为你变得犹豫不决!还有你那个姨娘,也别缠着魏眙了行不行?”   “你胡说八道什么啊?关我娘亲什么事,你扯我娘亲出来做什么?”   “边关都告急了!要是以前那魏眙早就赶赴边境了,可现在呢,被你那姨娘缠的,怕是连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吧?”   一提到魏眙,常秦又是一阵头疼。   同殿下一样,也是为了一个女人,不肯回国。   明知道边境最近不安宁。   这周国女人究竟有什么好的?一个二个都为了女人。更可笑的还是,这两个女人还是一对母女,简直荒唐!   常秦是真的头疼,等缓过来时,发现面前这女人怵在原地,没说话,眼眶却红了。   这……   他虽然不待见这个女的,但是,他一个大男人,却把一个小姑娘惹哭了,总觉得会被人说闲话。   “你怎么了?”问话倒是关系,但语气很硬。   杏眼雾蒙蒙,宋楚抬眸,似乎在看常秦,又似乎看向他身后,直至庭院那边紧闭的书房。   “你们知道我娘亲跟那个大胡子的事。”不是问句,是陈述。   “哪个大胡子?魏眙?你姨娘和魏眙的事?……知道,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他也知道?”   “殿下……自然知道。”常秦睿智多谋,稍微一转便知道这人问的是什么。   魏眙绑了她姨娘。   常秦垂眸看了宋楚一眼。   “殿下不仅知道,当初他可是同意了的。”   此话一出,果然,小脸煞白。   误会吧,再好不过。   再说,他说的都是事实。在行宫那会儿,殿下本来就同意的。   *   又是一个夜幕降临,雪停了,只枝头的雪有时掉落一簇。   慕容拓终于忙完了手头的事情。   他从书房出来,端方沉稳,眉梢微冷。虽然一连几日都没怎么休息,但脸上没什么倦意。以前在战场上,几天几夜没合眼都有过。   如今这,根本不算什么。   脚步没停,他出了朝阳殿,打算去找朱煜说宋楚的事。   虽然宋楚不想他去找朱煜,但自己的女人顶着朱煜的媵妾身份,怎么想都让人不爽。   不过来到南殿,被告知朱煜没在。   慕容拓倒是没猜到。   都这时候了,还在文华殿?   难得。   他转身,正准备离开的时候,隐约听到角落里有人在小声说着什么。   “……”   “终于轮到楚小主受宠了吗?听说太子殿下刚回来就去了六英殿。”   “这有啥奇怪的?我早就说过她受宠是迟早的事儿,长成那样哪个男人不动心?”   “啊啊啊羡慕,楚小主这下可以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薄唇轻抿,慕容拓沉了脸。 第60章 可不可以只是亲   宋楚回了六英殿的偏院。   春妞被她留在了北郊府里, 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异样。   抖着唇,小脸有些白。   呆呆的蜷坐在矮案边,一坐就是几个时辰。   等粗使的嬷嬷照例抬来热水, 她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稍微一动, 腿也麻了。   那种隐隐的痛意让她感到不舒服,眼眶里泛着委屈的泪花。   也不知道在委屈什么, 就是委屈。   等好不容易缓过来, 宋楚简单沐浴一番, 便想着去睡了。   可还没有爬到床上, 她突然想起, 太子貌似要过来与她谈事情。   皱着一张小脸, 她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懊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还要她好好准备。   准备什么?   本来脑瓜子都不是很好,如今又有些被刺激到, 更是反应迟钝了。   从床榻上下来,宋楚打算去宋咸英的正院。毕竟关于父亲的事儿, 宋咸英比自己要清楚一些。   这样想着,宋楚捞过旁边的衣裳, 准备换上。   可就在这时, 屋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有些凌乱,又快,还没一会儿,屋子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都来不及想为什么会不请自入,心里咯噔一下,宋楚慌忙去了外间,   微微低着头,   “妾身给殿下请安。”   与陌生男人同处一室, 宋楚很不自在。大气都不敢出。   她在想该如何说服这人跟她一起,去宋咸英的正院,或者去议事大厅也行。   想过来想过去,宋楚陡然觉察到,自己请安之后,对方一直没有回话。就像没人进来一样,但冷凝的气息裹着外面的风雪,让她身子有些抖。   她稍稍抬头,瞧了一眼。   侧脸冷峻,五官深邃,特别是一双凤眼视线灼灼。   宋楚微愣,呐呐的有些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   “你,你怎么在这里?”   她有些震惊,来人不是太子,而是拓哥哥。   她根本没想到拓哥哥这会儿出现。   薄唇微抿,目光有些森冷,脸色不是很好的样子。   这段时间以来,宋楚已经很熟悉他了,自然知道他现在是生气了。   生气?生什么气?   她还没有生气!   他纵容那个大胡子绑她娘亲。然后还骗她,说是帮着找人,可事实呢,明明就在他们手上。   大骗子。   想到这里,宋楚垮了小脸,瘪着小嘴儿偏过头。   她也是有脾气的。   “怎么,我不该在这里,打扰到你了?”   黑眸危险的眯起,慕容拓睨了女人片刻。   他突然伸手,掐住了女人的下颌。   扳正,让她正对着自己。   衣衫不整,是轻薄而宽松的寝衣,遮得到什么?一想到这个女人穿着这么一身在等别的男人,一股怒意油然而生,   “宋楚,你好得很。”   秀眉微微蹙起,“你在说什么啊?”   宋楚挣扎想躲,但他手上的力道大得很,根本就动不了。   “你刚刚想要做什么?”慕容拓问她,   “睡觉。”宋楚老实回答。   “和谁睡觉?”咬牙切齿的声音,他加大了手里的力气。   疼得宋楚眼泪都出来了。   “你放开,弄疼我了。”糯糯的声音,带着一分娇。她自己都没发觉,在慕容拓面前,她连生气都带着娇。   宋楚的皮肤本来就嫩,此时被人不分轻重的掐着,下巴红了。   她也来了气,要赶人。   “你走!”无缘无故的跑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掐她下巴,好讨厌!   “你走啊……你要再不走,我就喊人了。”   “你试试,看看有没有来。”   宋楚微微一愣。她知道,自己这院儿并没有什么人,且这人能进来,肯定是已经控制了外面。   可是,太子待会儿要来啊,若是撞见了他们,那要怎么办?   虽然现在她还还有些恼这个人,但是,在她心里,太子是外人。拓哥哥是自己人,   “你放开我,要是待会儿太子来了,”   宋楚本来想说要是太子来了撞见他们就不好了,但慕容拓却听出了另外的意思。   放开她,待会儿太子要来。再不放开,太子来了就有他好看!   所以她知道太子要来,赶他走。   压抑了一晚上的怒意瞬间决堤,胸膛起伏,慕容拓怒极反笑,   “放开?放开你好让你去找野男人?”   “你,你在说什么啊,”宋楚完全搞不懂他在说什么。   见他脸色越来越沉,宋楚本能的感到危险。   她还想解释什么,腰间却被人伸手一捞,蛮横而霸道。   “你做什么啊?”   可怜宋楚都没来得及反应,就这样天旋地转,然后似乎是过了一瞬,又似乎是过了好一会儿,她被狠狠的扔到了床榻上。   好在被褥柔软,倒时没摔到哪里。   还没庆幸,便有人覆了上来,俊拔健壮,胸膛紧实,她推都推不动。   “你做什么呀?走开,你压到我了我不要你放开我唔,”   未尽之言藏于唇齿之间,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异常。像半道突然停了的声乐,寂静一片。   只挣扎还在无声的继续,但软软的,没有半分威胁。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有些了粗重的气息。   小嘴儿终于被放开了。   杏眸里含着水雾,小口小口的喘息。   呜咽了两声,宋楚眼泪汪汪的盯着身上这人,   “拓哥哥是坏人呜呜呜……”   一声拓哥哥,慕容拓这才清醒过来。   女人无力的瘫软在床上,青丝凌乱不堪,樱桃小嘴此时红肿着,唇瓣上还有他刚刚咬的齿印。   刚刚太过生气差点失去了理智,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拓哥哥是混蛋呜呜呜还咬我那么重的咬呜呜呜……”   “没有咬。”   “你有!”唇,还有,还有,总之就是咬了。可是现在却不承认,“呜呜呜。”   “哭什么?”   “你是坏人!”   “是你先惹我的。若是今日来的不是我,而是那朱煜,你是不是也让他像这样压着你,做各种事?!”   “你胡说!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太子才不是那样的人。”   宋楚越说越小声,因为她突然想起来了,太子还真就是那样的人。   女人一大推,之前还为了与太子妃欢好,甚至不惜下药。   想到这里,宋楚突然有些后怕,因为她突然想到,那么个人,晚上来她这里,万一要她侍寝怎么办?   这可不是什么荒唐的想法,毕竟她的身份是媵妾,媵妾侍寝,再正常不过。   好在拓哥哥来了,逃过一劫。   那,   宋楚偷偷瞧了眼身上的人。   将女人的小表情尽收眼底。   见她有些无措的咬了下唇,泛着水光的唇瓣更红了。   慕容拓伸手轻轻钳住两颊,   “不准我咬,自己倒咬上了。”   “不关你的事。”有些小声。   “哼,怎么不关我的事。”   “就不关。”   慕容拓以为女人会继续说些软话,没想到下一句却硬得直击心脏。   “我不想跟你好了。”   “你说什么?”慕容拓黑了脸,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再说一遍?”   宋楚别过脸,不看他,也不说话,反正刚才已经说了。   他肯定听清楚了的。   “不想跟我好?那想跟谁?朱煜?”   “才没有!我们之间不关他的事……你骗我。”闷声闷气,掺了一丝委屈。   他骗自己,所以不想跟他好了。   “骗你?骗你什么?”这次换慕容拓愣住了。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难怪女人见到自己,总觉得神色有些异样。   他刚刚在生气,没多想,这会儿看来,莫不是有什么事?   “怎么了?”慕容拓低了声音。   “没什么……我有事想问你。”宋楚盯着他,她发誓只要他说是,那她就踹了他!   虽然自己的力气好像也没多大。   “我娘亲是不是你让人绑的?”   “与我何干?”慕容拓莫名其妙。   “……”   不是他吩咐的,宋楚提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但,   “那也是你是同意的!”听那个常秦的意思,就是他同意了,然后那个大胡子才敢去绑。   “同意什么?我哪里知道魏眙绑的是谁?”慕容拓见她一张小脸气鼓鼓的,下意识的具体解释了一句,“当时他只说看上了一个女人,说要请假,我哪里知道其他的,只是准了假。”   “你还准了假?”宋楚的思维有些跳脱。   她是相信拓哥哥不会说谎骗她的。   所以刚刚拓哥哥的解释,宋楚是相信的。   知道拓哥哥没有让人绑娘亲,也没有故意骗她,闷了一下午的心完全轻松了。但是,她见不得这些人的土匪行径。   “你们真的太过分了,随随便便就去绑人。”   “我没有。”   “你纵容他们!”   说着挣扎起来,“你放开我没想到拓哥哥竟然是这样的人,你们都是坏人,你的属下绑了我娘亲。”   “好了,闹什么?”长腿压着她,不准她乱动。   她到底知不知道在男人怀里不能乱动?   “若是你娘真的不愿意跟魏眙,到时候我就将魏眙调去边境就是了。”   “真的?”宋楚一双杏眼圆溜溜,“你真的可以把他调走?”   “嗯。”慕容拓稍稍点了点下巴,嗯了一句。   温香软玉就在自己身下,他完全心不在焉。   伸手,来到女人细软的腰间…   宋楚还在想他刚刚的话。如今事已至此,多的不想,若是将那个大胡子派去边境,那他就不会纠缠娘亲了。   那这样就真的太好了。   这边想,胸前却是有些凉意。   原来是慕容拓把缠在腰间的腰带解了,用稍微正常一点的方式,除了她胸前的衣襟。   肌肤细腻嫩白,如今没了外裳,映入眼帘。   眼见着大掌就要伸向绣着素花的小衣,宋楚不干了。   “拓哥哥,你做什么呀?”   这个人怎么这样,动不动就扯她衣服。   脑中不受控制的现了一些马车内的画面,涨红了小脸。   “不要。”   慕容拓没说话,见她拦着不让解衣带儿,他伸手,直接撕了小衣。   简单粗暴。   倒也没撕碎,凌乱不堪的半掩着干净的雪峰。   若隐若现,幽幽凤眸越发的暗。   宋楚缩着想躲藏。   “拓哥哥,你别。”   “别什么?”声音有些哑,慕容拓不让她躲,盯着那雪峰,想干些事情。   天知道他刚刚忍得有多辛苦。   别什么?这让宋楚怎么答,看拓哥哥幽深的眼就知道他想做什么。让他别,就是不准他干坏事。   还让她说出来,真坏。   唇瓣有牙齿细细的磨过,似亲似咬,酥酥麻麻,带着薄茧的指腹从颈侧往下,渐渐攀上了雪峰,肆意妄为。   身子微颤。   杏眼迷离,她有些晕晕乎乎了。   想去推攘的小手迷茫的顿了顿,   就在这稍稍的犹豫间,软软的小手就被大掌压在了床榻上,想动也动不了了。   她扑腾的想要从床上起来,但可想而知没成功。   “呜拓哥哥。”   “嗯。”   “可不可以,只是,只是亲一亲…”   “不行。”鲜甜可口,只是亲一亲哪里够?   “呜那,那我给你,”紧着腿儿,宋楚有些慌,软着声音,“我帮你…”   “不行!”   重新含住了她的唇,不再给女人说话的机会。   慕容拓现在只想做,不想说。   6第61章 小乖乖   夜色正浓, 银装素裹的小院儿,静幽幽的。   有些冷意。   不过一墙之隔的屋内,却是干柴烈火。   肤如凝脂, 玉体横陈, 哭红了的眼儿迷离,难耐的呜咽支离破碎。   层层的床帐里动静不小, 质地上乘的床都有些承受不住。   这时有声音从玉色的床帐中传出, 断断续续, 声音又小, 听了半天才听清。   “……呜呜拓哥哥这样不行这样阿楚会坏掉的…”软软的, 娇媚入骨。   “不会, 哥哥轻一些。”低哑的声音,气息有些不稳, 边做着什么,边承诺。   听着可信度不高。   可某个小乖乖信了。   “真的吗?”   “嗯…”   ……   翌日大晴, 很早天就亮了,湛蓝的天空偶有一两朵云。   太子朱煜从前廷的文华殿出来时, 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   昨晚他本来已经回了东宫, 没想到却又被清安急找。有六英殿的尤物在勾引他, 朱煜不打算回去。   可还没拒绝,又有人来请。   朱煜心里有不好的预感,觉得莫不是出了大事。   否则他的詹事和幕僚们为何会这么急?   想着那女人已经在东宫,反正是自己的,多一天少一天也不碍事,于是便没进东宫,转身跟着人走了。   果然,出大事了。   司州的赵氏反了。   原本命去镇压雍州反民的赵氏反了, 与那边的反民里应外合,前后夹击,把中间的凉州给攻陷了。   军情紧急,八百里加急。   被清安给截了,意图是缓上一两天。   而昨晚,朱煜连着东宫一派在文华殿,议事了一晚。   原因无他,当初是太子建议赵氏去的,如今赵氏也反了。   任谁都觉察到了里面的微妙。   说他识人不清都是好的,就怕有人跳出来指责他狼子野心,意图谋反。不然怎么你的部下反了?   到那时,凭着章和帝多疑的性格,他朱煜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一屋子的人花费一晚上找应对,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勉强对好说辞。   说辞一对,虽然朱煜觉得大事压在心里。但不妨碍他出了文华殿就来六英殿找女人。   一进院儿,朱煜就觉察到了不对。   院儿里虽然空无一人,但多年的警惕让他觉得,院子里有人在盯着他。   踌躇了一瞬,想到这里是自己的东宫,他还是踏了进去。最近他有些疑神疑鬼,这点他自己都承认。   压下心里的不对劲,朱煜让小德子推了门。   门倒是没有锁,但一打开,顿时变了脸色。   屋内的气味不对。   宠了很多女人,朱煜太熟悉这种□□过后的味儿了。   下意识的大步绕过屏风,又是脚步一顿。   地上衣衫凌乱交缠,一只小巧的绣鞋歪在一旁。   再旁边,是被撕碎的小衣,不忍直视。   而床榻被帐帘裹得严严实实。   虽然如常,但凭着地上的混乱和屋内的气味,朱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心心念念了一晚上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搞了。   草他妈。   朱煜盯着那床帐,眼底盛怒,   “宋楚!出来!”眼里有些红,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因为昨晚一夜没睡。   屋内依旧静悄悄,没有任何动静。   旁边的小德子见自家殿下快要暴走了,苦着一张脸,这都是什么事啊。   东宫的女人与人通奸了!   “殿殿下,奴才去叫禁卫军来,”   “嫌老子不够丢脸是不是?”暴怒的朱煜提起脚就蹿了小德子一个心窝,“妈的滚蛋。”   “是是是,奴才这就滚,这就滚…”滚到一半,他又朝床那边喊,“哎哟楚小主,您快点出来,殿下命令你出来啊……”   殿下的怒意,总要找人承受才行。可别再撒   这时床帐被人从里面撩起,雅致秀气的女人床榻上,撩起床帐的是一双修长有力的手,男人的手。   而后帐帘被打开,只一点,甚至都看不全里面的光景。   就又被重新遮住了。   挡了一床风光。   慕容拓从床上下来,他裸着上身,肌肉紧实,肩颈背上有明显的抓痕,一看就是女人的自家抓的。   可见昨夜二人的激烈。   “慕容拓你他妈是不是人?”能在他的东宫为所欲为的男人,除了慕容拓还能是谁?   虽然早就猜到是他,但真的见他从女人榻上下来,朱煜更是盛怒难消。   那么娇嫩嫩的身子,竟被这厮给嚯嚯了!   “老子的女人你也碰!”   眉峰微扬,慕容拓没搭理朱煜,正慢条斯理的穿着衣裳。   等穿好,他似乎这才注意到屋内有其他人。   “周太子大驾光临不知何事?”俨然以这屋子的主人自居。   慕容拓对朱煜没好脸色   要不是昨晚他来了,还不知这人想对他的乖乖做什么!   “你,你欺人太甚!”   朱煜伸手指着他,手都气得有些抖,“你欺人太甚!老子怜你被人追杀无家可归才好心收留你,你倒好,是一点没客气啊,老子的女人说享用就享用了?!”   声音有些大,慕容拓微微皱眉,他看了一眼床榻,而后盯着朱煜,   “你能小声一点吗?”   “你也知道自己干的不是人事是不是?但凡是个人就干不出这事你个竖子!怎么,你想干什么?”   朱煜见慕容拓朝自己走来,下意识的往后退,但嘴上却没闲着。“妈的这里是大周东宫!你以为是你那蛮夷之地?”   被慕容拓伸手一推,朱煜整个人往后踉跄了好几步。   “有什么出去再说。”   “出去说什么?老子就要在这里!”朱煜额角青筋遮不住,他朝着紧闭的床帐吼道:“还有你宋家的庶女,你,”   “朱煜!”   “叫你爷爷作甚!?”   “本宫给你摆平近日的事。”   “摆你妹的平,你说什么?”朱煜突然止了骂,他盯着慕容拓,“你说你来摆平?”   “嗯。”   “你知不知道昨晚发生了大事?可不光是赈灾的事情。”   “是不是司州的赵氏反了?”   “你连这个都知道?”朱煜盯着他,来不及想他怎么会知道,“所以你能摆平?”   昨晚他们讨论了很久,有勉强的对策,左不过差东墙补西墙,弃车保帅之类的,无疑没有完全之策。   若是这厮愿意帮他…   “本宫尽量。”慕容拓嘴角下压,毫不客气,“所以你可以滚了吗?”   朱煜嘴角直抽,他还没忘自己是来抓奸的。   不过,美人虽然重要,但江山更重要。   若是舍一个美人换一件棘手麻烦事……   想到这里,朱煜转身走了,头也没回。   得失利弊,他分析得很透彻。   最好是给老子完美解决了。   见人走远,慕容拓吩咐青一,要是再有人来,就拦着。   要不是为了让这事见光,他会让朱煜进屋才怪。   重新关了门。   而后过屏风,慕容拓来到了床榻边。   伸手,掀开了床帐。   动作有些快,惊了榻上的女人。   扯着锦被捂在胸前,一头青丝披散,掩了露在外面的肌肤。   只从发丝间隙能看到莹白的肌肤,还有上面的青紫。   见到来人是谁,巴掌大的小脸顿时缓了几分。   不过还是半裹着被子往里面挪了挪。   一动,便是痛意袭来,红了眼眶。   她瘪着小嘴儿瞧了床边那人一眼,无声的控诉。   宋楚从刚刚太子进来的时候就醒了。   当时被吓得想要下床,请罪也好,逃走也好,总好过继续待在床上。   可惜,稍微一动,就疼得她倒吸一口气。   只得躺着缓了很久,这会儿才勉强能爬起来。   懒懒的,衣服也找不到,就这样裹着锦被蜷着。   见状,慕容拓眼里有些笑意。   他没说话,直接脱了自己身上的衣裳。   上了床榻。   见女人要躲,他伸手钳住了一只白嫩脚腕。   本来是要直接拖她过来自己这边,但慕容拓知道自己昨晚做得太过了,估计女人还没缓过来。   于是松了手,而后朝她靠近了些,将人压在榻上。   一瞬间各种记忆袭来,宋楚挣扎,   “拓哥哥我不要了。”   可怜兮兮的摇头,昨晚被他按着折腾了整整一夜,每次都说要轻轻的,可每次都。   若是再来,她会受不住的。   “我不想。”   宋楚要哭了。   慕容拓将人圈在怀里,大掌伸进被里,循着记忆贴上了绵软,但也仅仅是这样,没了下一步。   声音慵懒惬意,   “你就是想,哥哥也得缓缓…昨晚小乖乖那么厉害,哥哥都,”   “拓哥哥!”宋楚伸手捂着他的薄唇,一张小脸涨得通红。好半天才糯了一句,   “你要是再说,小乖乖就不理你了!哼。” 第62章 愣住   军情急报被截, 这几天建邺城风平浪静。   可惜纸包不住火,赵氏反了的消息还是被抖落了出来。   且来势汹汹。   朱煜第一次体会到被群臣接连参奏的滋味。说他瞒报军情,说他识人不清, 甚至说他狼子野心。   也是第一次, 作为大周储君的朱煜,被父皇的眼神吓得慌了神, 直接跪在了朝堂之上。   大殿里静悄悄, 连根针掉了都能听见, 但谁都没忽视章和帝即将爆发的怒意。   屏了呼吸, 都在等着太子朱煜的交代。   慕容拓你这是要把老子往死里整, 老子是信了你的邪才觉得你会帮自己摆平。   朱煜跪在朝堂上, 心里翻江倒海组织说辞的时候,还不忘埋怨慕容拓。   “父皇, 请听儿臣回禀,司州赵氏, ”   “报——报——梁州大捷,雍州大捷!”报信的士兵马不停蹄, 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传达, “司州赵将军诱敌深入于凉州, 大灭反贼,两州大捷!”   消息一来,自是一片哗然。   朝堂上众臣表情各一,但大多数还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谁都不希望打仗。   这时一个二皇子一派的官员出列,请圣上彻查此事。   “之前得到的军情还是赵氏叛变,梁州失守,这才几天就变成大捷了……陛下,此事定有蹊跷。”   “有何蹊跷?”朱煜这会儿从地上起来, 抖了抖袍服,说的话慷锵有力,哪还有刚刚到慌,“父皇,儿臣刚刚正要回禀,司州的赵氏这次灭反贼的计谋就是诱敌深入,一网打尽!”   “那为何会传出赵氏反了的消息?陛下,臣建议急招赵将军回朝,详禀此事!”   群臣有些赞同,彻查一下也无不可。毕竟这会儿,反贼已经被灭了。   只传信的士兵一脸为难,“陛下,赵将军于日前,与反贼同归于尽,牺牲了。”   这……   大家都有些沉默。   人都没了,还调查什么?   “父皇,”朱秉正出列,其实司州的事他一直在跟踪,赵氏反了的事也是他暗中爆出来的,“此事确实有些不合常理,据儿臣所知,赵氏去梁州,是带着全家老小一起去的,这样的行径,怎么也说不上是诱敌深入。”   “那是计谋!”朱煜反驳,据理力争之态,“为了取得反贼的信任,才不得已出此下策,你以为赵将军愿意带着一家老小吗?那是战场!有多危险他难道不知道?如今人家为了大周牺牲朝廷不论功行赏就算了,二弟还在这里怀疑这质疑那,是何居心?父皇!切莫寒了边境将士的心啊。”   你争我论。   最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章和帝没下令彻查,反而是追封了赵氏。反正最终结果是反贼被灭,这就够了。   这一局朱煜完胜,他看着朱秉正黑了的脸,那叫一个爽。   又过了几日,大理寺提审宋博侯宋文松。   许是在诏狱呆了一段时间,本来就瘦的宋文松愈发瘦了。蓬头垢面,精神不振,没了往日的风度,甚至看着没有一丝生气。   不过当问到认不认罪时,宋文松却一改之前的状态,淡定而有条不紊的拒绝认罪。   “微臣是冤枉的,微臣是按照规定储存粮谷,几十年如一日,之前从未出过事,这次出事,是因为年前粮谷搬进了新的地方,只这一个巨大的变动。所以都是粮仓营建不符合标准,与自己无关。”   宋博侯像是变了一个人,也或许是他真的懂,将粮谷的储存条件说得十分详细。每一个粮仓的宽度高度,甚至墙板厚度都说得头头是道。   是因为现在的粮仓不达标,不隔热不保温,夏日反沁,冬日雨雪侵染,所以粮谷才会受潮发霉变质。而按照要求,每三个月检查一次大仓,而这一次,还未到三个月,所以自己并未发现,因此自己没有责任。   宋文松说得声情并茂且富有技巧,主审的官员当即决定暂缓此案,将此事逐一上报。   反正谨慎一些总没有错。   后来调查结果显示,建邺的粮仓还真如宋文松所说,不符合建造标准。   这下,当年负责营建的司空遭了殃,尽管他极力解释就算不符合标准,但也不会造成粮谷发霉变质!   两方争执不休,因为司空是朱秉正的人,所以朱煜也重视了这件事,毕竟赢了的话,不仅自己这边毫发无损,还能卸了朱秉正的左膀右臂。   可惜,这件事争论到最后,司空还好好的,不过是处置了底下一个负责现场建造的小官。   最后,宋博侯被罢官,侯爷的爵位也变成了世袭罔替。   但好歹是保住了一条命,对于整个宋府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建邺城又恢复了平静。   这日,宋楚很早就出宫了,来到北郊的府邸,看见娘亲也收拾好了,如往日一样一身素色的衣裳,但发间攒了一只崭新的钗,看着添了一份喜庆,衬得娘亲朝气了许多。   “娘亲,我们走吧。”她上前挽着娘亲的手臂。   云氏点点头,虽然极力掩饰,但看得出她有些紧张。   甚至在踏门槛的时候,差点脚下不稳,   被宋楚一把扶住了,宋楚笑,“不用紧张娘亲,之前宋夫人答应咱们的,只要父亲没事,她就会把身契给咱们。”   虽然父亲被罢官,但人没事,爵位也还在。   “宋夫人一府当家主母,说过的话还能不算数嘛?”   宋楚虽然想得这么好,但当来到宋家的时候,事情却并没有那么顺。   宋文松一直盯着云氏,宋夫人一直在顾左右而言他。   “如今你父亲才刚出狱,你这个做女儿的不表示关心,却一来就要这要那?”宋夫人马着脸,看向云氏,“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云氏张了张嘴,她想说些什么,却被宋楚拉过,挡在身前,也挡了宋文松的视线。   “我给父亲带了人参补身体。”   意思就是表示了关心。   “一点人参就想换你姨娘的身契?”   宋楚微微皱眉,怎么成了人参换身契?当初不是说好了宋家平安就将娘亲的身契给她们吗?   宋楚虽然性子软,看着温软可欺,但也不是任人揉搓的。   一脸倔意,她正要好生与宋夫人理论,但门外突然响起了暴躁的声音。   “什么这样那样,你就直说你到底给还是不给!”   魏眙瞪着个牛眼睛就进来了,魁梧的身材加上一脸的大胡子,在周国就是不修边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把屋内的几人吓得够呛。   有个别的甚至认出了这人是当初绑走云氏的土匪。   刚刚偷偷跟来的魏眙在屋外听了半天,磨磨唧唧,一件事要是都像这种速度,还要不要做其他事了?   他还要与云儿好生庆祝一番的。   魏眙上前,一掌拍在他们吃饭的案桌上,结实的案桌竟然就这么断成两截了。   可见力气之大。   紧接着噼里啪啦,案桌上的碗碟掉了一地,碎成一片。   又把屋内众人吓了一跳。   宋府历来是文臣,文质彬彬,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凶神恶煞的武夫?   魏眙可不管他们的反应,朝屋内扫了一圈,看向宋文松,“小老儿,云儿的身契你给是不给?”   刚刚还色眯眯瞧他云儿,真想挖了这人眼珠。   宋文松认出了眼前这个人。   在大狱就是他给自己提供了应对的方法。   他才得以全身而退。   他当时还奇怪,他们素不相识,这人怎么会帮自己,原本打算出来后交个朋友,原来在这里等着他。   宋文松有些生气,就像戴了一顶绿帽子一般受辱。   但因为身体病弱,精力不济,他发泄不出来。   算了,大夫说过切忌情绪波动。   这云氏,看着比之前美艳几分,要他说还真有几分不舍。   但一想,不过一个贱奴,就算恢复了自由身,也改变不了曾经为奴的卑贱。   不过是自己不要的东西。   宋文松捂着嘴虚弱的咳嗽几声,示意宋夫人依了他们。   宋夫人有些不情愿,毕竟现在看来,宋楚还有用。若是云氏恢复自由身,那他们宋家,还怎么掌控宋楚?   但老爷都发话了,她再坚持,也无济于事。   于是众人一道去了府衙。   宋夫人当场写了放奴书,签字画押,并将云氏的身契拿了出来。府衙内的小吏接过身契直接放入火盆中,只一个瞬间,身契便烧了个干净。   又给云氏重新建档,并给了一块路引。   这用于出行的路引,代表着自由。   云氏的手有些颤抖,盯着路引反反复复看了好几遍,上面的纹路搽了又搽,红了眼眶。   “云儿不哭,我一直在你身边。”魏眙突然站在云氏面前,昂首挺胸,一脸喜意和骄傲。不知到在骄傲个什么。   嘿!如今云儿成了自由身,那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做他魏眙的老婆了。   “有你什么事啊?”一双杏眼瞪得溜溜圆,刚刚还沉浸在喜悦的宋楚见状,挡在娘亲面前,“你以后不准来纠缠娘亲!”   虽然刚刚在宋府很感谢他出手相助,但是这个人总是来纠缠娘亲。当初还是她绑了娘亲!这会儿就算扯平了。   “乖女儿。”   “才不是乖女儿!”宋楚不认,“拓哥哥说了,以后要把你调去边境。”   “什么?殿下真这么说?”魏眙有些颓。   宋楚看在眼里,谎话说得超自然,“就是这么说的。”   虽然当时说的是假设,但是,意思都是一样的。   宋楚以为自己说了狠话就能让这个大胡子消停下来,哪知魏眙只颓了一瞬,然后来到云氏的身边,“那这样也好啊云儿,到时候我把你带到边境就是了!边境离周国近,气候饮食应该更接近,这样还少了水土不服的忧虑!”   “……”   诶?怎么变成这样了?   宋楚一脸错愕,她的本意难道不是让这大胡子远离娘亲吗?   怎么更近了?   宋楚粉拳紧握,准备冲过去骂大胡子想得美,却突然看到自家娘亲似乎并不像往常一样,与大胡子争锋相对,而是,在笑。   ……?   宋楚愣了愣,抓了抓头发,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   城东某个府邸,清安听了下人的汇报,轻轻扣了几下案面。   下人小心翼翼观察着公子的神色,还好,这次稍显正常。   等下人出去之后,清安看了眼桌上的宣纸,沉思了一会儿,提笔写了一封信。   他的院子,无论白天黑夜,一直都是静悄悄的,主要是他喜静,最不喜打扰。   不过这次却被打扰了。   清安低头一看,长耳朵红眼睛,一身雪白的毛毛。   原来是他养的兔子。   估计是不小心从圈养的地方偷偷跑出来了。   清安放下笔,伸手顺了顺兔儿的背。   柔软的细毛摸着很舒服。   兔儿也很享受,甚至想要用嘴嘬清安的手指。   不过下一秒,兔儿被人提了兔耳朵。   请安拎着一双兔耳朵,然后猛的一用力,将柔软的兔身狠狠的甩在了矮案上。   可怜刚刚还活蹦乱跳的兔儿猛的抖了几下四肢,直接断了气。   清安全程拎着兔耳朵,看兔儿抖腿,七窍流血,然后断气。   眼神淡淡的,没啥变化。跟平日里偶尔喂兔儿菜叶子时的眼神无甚区别。   然后随手一扔,将兔儿扔出了窗外。   用干净的锦怕搽了搽手,垂眸见宣纸上落有几根兔毛,还有几滴血,清俊的脸上这才显出一丝不耐来。   命下人将这里收拾了。   外面全程看在眼里的下人大气都不敢出,忙领了吩咐。   公子养了好几年的兔儿,平日里最是喜欢的,就这样没了生息。   之前照看兔儿的下人,估计也要不见了。 第63章 芙蓉帐暖   宋楚回宫的时候, 将春妞也带上了。   云氏怕女儿在宫里没个贴心照顾的人,说什么都不用春妞留下。   春妞当然是愿意跟着姑娘了,毕竟自己从进宋府开始, 就一直在姑娘身边, 从来没跟姑娘分开过。姑娘的衣食住行都是自己在操持,可以说, 没有人比她更了解姑娘了。   不过此时春妞觉得自己有些不了解姑娘了。   她看了看前面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背影, 又看了看左边六英殿的红色大门, 有些疑惑。   “姑娘, 咱们不进去吗?”刚回宫不回自己的寝殿小院儿, 那去哪里呀?   前面的宋楚脚步一顿。   她回头看了看春妞, 又看了看六英殿。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小脸刷的一下就红了。   她刚刚一回宫, 脚下仿佛习惯了一般,下意识的就朝朝阳殿走去了。   她这几天, 几乎天天都待在朝阳里。   以前不觉得,但此时此刻, 宋楚觉得有些羞人, 特别是这时候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 更是脸颊发烫。   “姑娘你怎么了?”春妞有些奇怪,姑娘怎么说着说着,小脸红扑扑了。   她伸手贴了贴姑娘额头,有一点点烫,但感觉在正常范围。   估计是刚刚走得太急。   “姑娘是要去朝阳殿吗?”   “不,不是。”宋楚直摇头,断然否认。   “啊可这条路就是去朝阳殿的。”春妞指了指这条大道,东宫都知道, 大道尽头就是朝阳殿。   “额,这,这个。”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因为我刚回来,所以想想还是去一趟太子妃那儿,报备一下,以此证明我已经回宫了。”   春妞一听,没在意姑娘刚刚的异样,她想了想,觉得是这个理。   “确实应该这样,毕竟是东宫的主母。姑娘你想得很周到哇,太子妃宠姑娘,准姑娘可以自由出入宫廷,但咱们不能恃宠而骄,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凡事都去报备一下总是好的。”   “嗯。”宋楚胡乱的点了点头。   她觉得,若是自己跟春妞说拓哥哥是男的,自己还与拓哥哥好了,那她会不会当场吓晕过去?   毕竟每一件都匪夷所思。   刚刚知道的那几天完全是晕晕乎乎的,回过头来才觉察到,自己竟然那么容易就接受了拓哥哥是男的的荒唐事实。   “那姑娘你去朝阳殿,奴婢回去稍微准备一下,看时辰也不早了,姑娘报备完之后早点回来休息。”   “嗯。”宋楚点头。   等来到朝阳殿,宋楚看见拓哥哥还在矮案边,提着笔不知在写什么。   家常的玄色衣服,束发,剑眉星目,气宇轩昂,她的拓哥哥当真很帅呢。   宋楚忍不住捂着嘴偷笑,像抓到了小鱼的猫儿。   慕容拓早就注意到了藏着门后面的女人。   余光见她一个人躲在那里,不知想到什么,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嘴角轻勾,笔下速度慢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有风从身后徐来,还有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接着,眼前突然一暗。   软嫩的小手就这样覆在了他的眼睛上,鼻尖是女人身上特有的清香。   眼前瞬间什么也看不见了。   “天黑啦。”有甜糯的声音在耳边想起,一如夜半时分的耳鬓厮磨。   慕容拓不禁咽了咽喉咙。   “嗯。”他嗯了一声。   而后伸手,捞过了身旁细软的腰肢。   宋楚还没反应过来,有些天旋地转,然后就坐到了某人怀里。   紧实的胸膛坚硬,差点磕到她。   “哎呀。”宋楚撅着红润润的小嘴儿,伸手拍了拍箍在腰间的大掌。   意思很明确了,就是要他放开自己。   到手的温香软玉哪有放开的道理?慕容拓不放,甚至还箍得更紧了。   “回来了?”薄唇凑近,浅触了一下耳垂,有灼热的气息在耳边慢慢散开。   “痒。”宋楚直躲。   躲过了耳朵,没躲过红唇。   娇嫩的唇瓣被亲亲含住。   一遍又一遍细碎的吻。   渐渐的,浅尝变成了深吻 ,唇齿相依…   平整的玄色外裳被白嫩的小手揪得皱巴巴了,慕容拓才勉强结束。   看着泛着水光的唇瓣,几多诱人,慕容拓又低了头。   但这次却被小手捂着了薄唇,不准他再靠近。   湿漉漉的杏眼盯着他,呆了一会儿,然后才说道:   “周礼不准白日宣淫。”   “是吗?”   “嗯。”   “你刚刚还说天黑了。”   意思就是现在可不是白日。   自然能宣淫了。   “那,那是。”那是自己想让他休息一会儿才过来蒙眼睛的。要是早知道要被他这样按着亲,她才不会过来呢。   “反正拓哥哥不准碰我。”   宋楚垂眸不看他,见他衣领上的图案繁复而别致,她玩心起,伸手扣了扣。   “你讲点道理。”慕容拓一听她说不准碰,可有得说,“这都多少天了?”   别看这几天慕容拓都每天都抱着女人睡觉的,但娇软的身子近在眼前,却碰不着,一碰就眼泪汪汪的,说身子不舒服。   最是折磨人。   最最折磨人的,是明知道她的身子已经好了,一身肌肤雪白无暇,痕迹也消了,又上了药,还一直说没好。   小骗子。   “这么多天都不让我碰?”   “可是阿楚还很痛呀。”宋楚现在谎话说得连自己都快信了,“拓哥哥怎么不信。”   “是吗?”薄唇凑近小耳,声音小到只两个人能听到,“那哥哥给检查检查,”   说着大掌就往绣花都裙摆里伸去,快得宋楚都没反应过来。   等她意识到腿间贴着薄茧的指腹,白净小脸涨得通红。   “拓哥哥!”   宋楚隔着裙摆按着某人的大掌,不准他乱动。“你知不知羞呀,哪有你这样的。”   “哪样的?”凤眸里带着笑意。   手没动,但大拇指却摩挲着娇嫩的肌肤。   看着怀里的女人越来越红的小脸,慕容拓忍不住低头,啄了啄她的侧脸。   不再逗她。   “你这几天准备准备,到时候我安排你出宫。”   “嗯?”腿间的异样分走了宋楚大半的注意力,她刚刚没怎么听清。“拓哥哥说什么,出宫?”   宋楚眨了下杏眼,出宫做什么?   “我的女人却在别人的宫里,像什么样子?”   “那哪能说出宫就出宫的呀?”   “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啊。出宫很困难,普通人要是进宫,那出宫就是奢望了。她当初进宫的时候,完全已经做好了老死宫中的打算了。   不过若是拓哥哥的,应该不成问题?   “拓哥哥已经安排好了吗?”没有想到还可以出宫?不是出去玩一次,而是永远出去。   “嗯。北郊你娘住的地方,旁边那座府邸,你不是说那院儿里的梅花好看吗,我把它买下来了,到时候你就住在北郊。离皇宫也近。”   “……嗯!”   能出宫的话,那真是太好啦。这样的话,能跟娘亲住在一起,然后,然后拓哥哥偶尔出来见她…   宋楚一直没问拓哥哥明明是一国公主为什么是男的。   因为她小脑瓜子里已经自行有了答案。   肯定是为了保命从小男扮女装呀,毕竟宫中多凶险。   所以有了这个认知,宋楚理所当然的认为,拓哥哥安排她出宫,是要把她养在宫外,然后他偶尔来看她。   虽然这样有点像外室,但条件就是这样呀,拓哥哥是肩负两国和平的和亲公主,必须要在宫里的,走不脱。   “在想什么?”   “想拓哥哥好厉害呢。”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的,   “是吗。”   “嗯。”宋楚是真心实意的夸赞,却发现拓哥哥脸上带着促狭的笑。   笨笨的宋楚这时候到是反应飞快,“拓哥哥!”   她有些羞恼,“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宋楚哪里想得到,衣冠楚楚的拓哥哥,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   看吧,每次话题不管是什么,他都能想到那事儿上。   这还算好的,晚上的时候更过分,也不知他在哪里学的那些浑话,每次听了都能让人脸红半天。   她的拓哥哥,大周的太子妃,景国的公主,多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宋楚软软的挣扎起来,想从某人的怀里起来。她才不要一直在这人怀里。   却被慕容拓收了手,搂紧了。   “去哪儿?”   小小的一只,重新趴在慕容拓的怀里,没骨头似的。   她抬眸瞧了眼拓哥哥,   “我要回去了。”   “嗯?”凤眸微挑,似乎是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这几天,除了那晚在六英殿,其他时间都在他朝阳殿,今儿个却说要回去?   回哪儿去?   “不行。”   “春妞还在等我呢,今天春妞回来了,这会儿估计在六英殿热水都准备好了,我要回去沐浴了。”宋楚推他。   “那也不行。”拒绝得斩钉截铁。   而后慕容拓抱着宋楚站了起来。   视线陡然升高,宋楚有些没适应,下意识的揪着胸膛的衣服,嗔怪道:“拓哥哥你做什么呀?”   “你不是要沐浴吗,本宫这里又不是没有热水。”慕容拓垂眸瞧了一眼怀里的女人,而后抱着女人就去了隔壁的浴间。   他这里不仅有热水,还有浴池。   浴池宽敞,最适合二人共浴。   “不是的,我刚刚的意思是春妞在六英殿等我,我今天要回去呀,才不是你说的这个,呀!拓哥哥你别扯我衣服,你怎么动不动就扯我衣服拓哥哥是登徒子吗?不行,我不要……”   不要的宋楚最后被某人压着要了好几次。   浴池共浴,白日宣淫,   芙蓉帐暖又到天明…… 第64章 慕容氏   今年貌似是多事之秋。   自新春以来, 景国已经发生了好几件大事。   先是太子妃在行宫遭了刺客。   后来雍州的饥民和流民反了。   紧接着奉命围剿的司州赵氏战死了。   这些事还没平静,景国的三皇子慕容宇来了周国。   突然就来了,毫无征兆, 等使节团到了建邺城外, 才递了符信,表明身份要面见大周皇帝。   一路伪装, 定是来着不善, 有官员强烈建议此事搁置几日, 等查实清楚他国皇子来周的目的再做打算。   但大周历来是礼仪大国,章和帝自诩重礼数, 他觉得既然对方上赶着要觐见, 那就让他来,反正对方带的人又不多, 想必不会出乱子。若是推推诿诿,倒是有失大国风范了。   于是慕容宇便这样被传召到了朝堂之上。不过在传召之前, 禁卫军自是部署了一番,就怕发生什么意外。   景国的三皇子慕容宇身高体长, 长得特别高大, 比周国的一众朝臣都高一个头。一个单辫, 配着一个金质的耳环。方正脸上是景国特有的深凹眼眶高鼻梁。   听说这三皇子的母妃是关外的异族,所以他长得莫说如周国人了,与他们景国自己人长得也有些差异。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人是景国的三皇子。   景国一直未立储君,众多皇子中,除了常年在外征战的九皇子,三皇子也颇有些声名。如今九皇子下落不明,这三皇子一家独大, 成了储君的不二人选。据说景国皇帝已经在准备立储了。   这也是章和帝决定见他的原因之一,未来的景国皇帝,总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慕容宇是代表景国来的,大礼自是少不了。有一整个车队,列了个清单,让人在殿上念了念。   礼尚往来,章和帝接受后,又回赠了差不多相同数量的礼物。   自此,寒暄才结束。   寒暄之后,按照礼数是宴请。   不过慕容宇却拒绝了。   “宇这次来,一来是贺周新春,二来是代父皇母后看望看望皇妹朝阳。”意思就是,他这次来,就是来替长辈看看皇妹。   这其实倒是人之常情。   众人看向太子朱煜,毕竟朝阳公主是太子妃。   朱煜从慕容宇进来的时候就在感叹。   啧,这兄弟二人,咋这么不像?   魁梧粗犷,慕容拓要是长成这样,还扮什么太子妃?   早被人发现看出端倪了。   听了慕容宇的说辞,朱煜也算是明白了他这次来的目的了。   看什么皇妹?   估计是在哪里听到了风声,跑到他周国来追杀慕容拓了。   要他说,夺女人之仇不共戴天,可恶的慕容拓,就应该这时候提出来现行,然后被这人砍杀了最好。   不过,又一想,慕容拓刚给他解决了一个大麻烦,他若是不意思意思,又感觉不像。   算了,他大度。   于是轻咳了一声,朱煜正准备替自己的太子妃推脱几天。   也算是给他争取一些时间,让他好生准备准备。   这时有内侍从大殿之外匆匆而来,低声在内侍总管耳边说了什么,似乎真的是大事,内侍总管又急忙小声告知了章和帝。   章和帝脸色一变。   而后只说有事,让鸿胪寺卿好生招待三皇子,便直接退了朝。   底下一朝人面面相觑。   这是出事了?   太子朱煜也被召了去。   朱煜到了偏殿才知道,出大事了——东宫走水了。   “什么?”朱煜着实震惊,好端端的,怎么会走水?   “哪个殿?”   “朝阳殿…”跪在地上回禀的太监是小吴子,刚刚从东宫一路狂奔过来报信的,此时一脸的灰,有些急,“陛下,殿下,太子妃娘娘还在屋子里啊,这可怎么办——”   朱煜领着人赶往朝阳殿。   熊熊的烈火冲天一般,浓烟笼罩了周遭一大片,把慌忙救火的宫女太监和围在周围的女眷呛得眼泪直流。   朱煜站在一旁,看着肆意的大火,嘴角直抽,   慕容拓你个狗杂子,走就走,毁老子宫殿!   “呜呜呜殿下,殿下——”   这时旁边传来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喊呼救,是宋楚。   此时小脸煞白,发钗散乱,衣裙脏污,正一个劲儿的要往里冲,被春妞死死抱住。   “姑娘,你清醒点,不要做傻事啊。”   宋楚现在已经慌了神。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昨天拓哥哥还在说,要安排她出宫,说等事情告一段落之后就会来找她,怎么今天就走水了。   这么大的火,她的拓哥哥在里面,可怎么办呜呜呜。   抹了把不断往外冒的眼泪,宋楚趁春妞不注意使劲儿一推,然后铁了心的冲进了火海…   “姑娘!”   等春妞反应过来之后,面前人影都没了。   这一幕被一旁的朱煜看在眼里,挣扎又挣扎后,他看了看火势,短暂估摸了一下,然后做出了一个艰难决定。   “玛德慕容拓,你不仅毁老子宫殿,还特么欠老子一条命!”   朱煜骂完,伸手捞过一个太监提着的水桶,往自己身上泼了一身水,而后冲进了火里。吓得在场众人血色全无。   “殿下!!!您可不要想不开啊——还愣着做什么啊,快救殿下!!!快灭火——”   *   章和二十七年,春。   东宫朝阳殿起了一场火。   伴随着这一场火,太子妃慕容氏薨。   传言当时太子朱煜为救太子妃,不顾阻拦直接冲入火海,但仍无济于事。   太子朱煜自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众人闻之,不禁感叹太子夫妇伉俪情深,如今没了太子妃,实在可惜了。   ……   一个月后,朝阳殿里的一个偏院。   春色正好,院子里的梨花开得一簇簇,有风过,带了些香。一瓣梨花和风,穿过雕花的窗子,飘散在翘头矮案边。   旁边的小榻上,一女子蜷坐在榻前,正在做着针线。   一针一线,芙蓉小脸神色认真。   深衣上的翠竹栩栩如生,尖翠的叶绣得细腻。   绣着绣着,忽然,一滴眼泪滴在了翠竹上,晕开一片。   宋楚伸手抹了抹自己的眼睛,可越抹,眼泪越多,止都止不住。   “姑娘,”春妞从门外进来,看见姑娘在抹眼泪。明明刚刚还正常,如今一双杏眼通红。   “这是怎么了?”   “刚刚风有些大,”宋楚一直盯着手里的翠竹,不看春妞,“迷了眼睛。”   春妞听了,也没争辩,她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   这一个月以来,姑娘总是这样。   动不动就红眼睛。问怎么了也不说。越问眼泪掉得越快。   其实春妞知道,肯定是因为太子妃。   以前太子妃对姑娘那么好,如今突然就走了,任谁都会受不了。   为了使姑娘不哭,春妞引开话题,   “姑娘手上的衣裳快做成了吧?”   “嗯……等绣完了翠竹就完成了。”   “这是给谁做的?”这一看就不是姑娘的,看着倒像是一件男装。”   “做给……某人的。”宋楚张了张嘴,又呆了一会儿,杏眼里蒙了一层水雾,不知在想什么。   然后将衣裳叠好,放在针线篓子里。   问了问时辰,是时候去佛堂了。   她搬来这里,原本就是为了祈福。   佛堂在旁边,她出了屋。   这时候院门口有些吵闹。   宋楚朝那边看了一眼,是鸳鸯。   鸳鸯一见到四姑娘,直朝她挥手,   “四姑娘!咱们姑娘要见你。”   宋楚转身去了佛堂。   她不想见,不过也吩咐春妞,   “让人去问问什么事。”   春妞正在给姑娘准备礼佛的事物,走不开,于是叫来了新调来的小九。   小九个子高挑,看着年岁不大,但做事特别靠谱。   “若是宋咸英让我去她那里,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若是还有别的殿里派人来,你也替我回绝了。”   如今的她,不想到处乱跑。她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这里。   这里是朝阳殿。   她要守在这里。   陪着他。   “是。”叫小九的宫女一直微微低着头,行了礼,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   宋楚见着她的背影,有些陌生,问春妞,“那个宫女是?”   “之前在这院子的。奴婢偷偷观察她很久了,为人老实木衲不善言辞,很安静。但做事很靠谱的,不管让她干啥事,她都能办好。”   “嗯。”   院门口有些吵,宫女小九出来,问怎么回事。   拦人的小吴公公很为难,说这人想进来,怎么赶都赶不走。   小九看了看她,面无表情。   “楚小主说不见。”   “进去看看不可以吗?”鸳鸯翻了个白眼,“傲什么,不过一个庶,”   “啪”的一声响,小九一个巴掌扇了过去,快准狠,直接将鸳鸯打翻在了地上。   也不知哪来的力气。   打完之后倒是客气,问她,“还要进吗?”   被打蒙了的鸳鸯哪还敢进?   回过神爬起来就跑了。   旁边的小吴公公惊掉了下巴。   小九看向他,一板一眼,“失礼了。”   鸳鸯捂着肿得老高的脸回了六英殿。   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   嬷嬷让她继续监视。   宋咸英却觉得不必了。   东宫都在说,宋楚这是被赶到了冷宫。还没得宠,就失了宠。如今太子妃没了,太子殿下也从未去过那里。   那宋楚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就让她在那里自身自灭吧。   “不过受苦罢了。”   受苦?   鸳鸯摸着脸恨恨的想。   一身质地上乘的精致宫装,面色红润,小脸鲜嫩,看那身形,甚至比之前略微丰腴,所以受的哪门子的苦? 第65章 不是   又是一日, 天空像碧玉一般,偶有几团薄云。三月的阳光很是柔和,并不像盛夏那般刺眼。   春妞见姑娘已经一个月没出过朝阳殿了, 平日里不是蜷在小榻上绣翠竹衣裳, 就是待在小佛堂里,她怕姑娘再这样下去会闷出事, 于是好说歹说, 劝着姑娘出了屋子, 打算去御花园走走。   正是草长莺飞百花开的时节, 想来御花园里最是赏心悦目, 美不胜收。   宋楚一身淡色的襦裙, 发间一只玉簪,粉黛未施, 一张小脸白净如初开的梨花,清丽雅致。   她几乎是被春妞强拖着出屋子的。一双秀眉微微蹙起,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心思去御花园。   “春妞,我真的不想去…你要是闷, 在朝阳殿赏花也是一样的。”   一场大火, 将朝阳殿的主殿烧成了灰烬。   如今的朝阳殿里, 除了几间偏屋,其余都成了一片平地。原本朱煜打算在原址上重建殿宇的,但也知道现下并不是合适的提及时间,于是便改成了现在的庭院。崎岖假山,潺潺流水,还有来自江南一带的奇花异草,竞态极妍。   虽比不过御花园的辽阔,但小而精致。   春妞见姑娘神色恹恹的, 知道她是真的不想出去,便也没有再勉强。   慢慢来,至少姑娘的状态已经比刚开始那几天好多了。   太子妃刚去的那几天,被救出来的姑娘身体虽然没什么大碍,但心里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整日窝在床榻上,不是发呆就是抹眼泪,特别是到了晚上,就偷偷的躲在被子下哭。   那段时间点了好些安神的香,才稳住接近崩溃的姑娘。   如今,至少在慢慢好转了。   三月乍暖还寒,这会儿虽然阳光明媚,但外面还有些冷,春妞担心姑娘身子弱受不住寒,于是准备回趟屋。   “姑娘,奴婢去给你拿个围脖。”   宋楚小声嗯了一声。   每次盯着眼前的一切,她都有些楞。   明明之前这里还是主殿的,如今早已物是人非了。没有寝殿,没有书房,没有议事的大厅,记忆里的一切都没了。   只有一地的花草。   这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只白色的蝴蝶,缓缓飞过,停在一朵单瓣花上,那里,是曾经的窗前矮案,拓哥哥还提着笔写信来着。   眉目清俊,神态专注。   眼眶有些湿润,宋楚知道那是幻觉,但视线就是舍不得移开。拓哥哥都好几日没来她梦里了。   她这段时间,最期待的便是晚上。因为在梦里,拓哥哥会来。   会给她抹眼泪,会抱着她哄。   蝴蝶翩飞,每到一处,她都能看到曾经的拓哥哥。   有独自一人的,那是她曾经在旁边偷看的,更多的是她与拓哥哥在一起的画面。   可惜蝴蝶最后飞出了朝阳殿,消失在了视野里。   重重的失落袭来,心里闷闷的,像压了千金的石头。   可能是为了弥补消失,这次大门路过的幻影异常的真实。   侧脸的轮廓清晰,虽然只短暂的一撇,宋楚刻在了心里。   一阵风来,裙摆微动,夹杂的冷意使宋楚猛的清醒过来。   不对,刚刚那个,不是幻觉。   是真的。   下意识的,宋楚跑了出去。   果然刚刚有人路过。   颀长的身影,背影熟悉。   视线刷的有些模糊,宋楚伸着小手抹了把眼泪,提着裙摆追了上去。   那人一身藏青色的袍服,上面有些繁复的纹案,在周国不易见,但宋楚知道,那是景国的图腾,她曾经还绣过。   是她的拓哥哥。   脚步快了一些。   她的步子小,其实跟着有些吃力,好在前面的人走得并不快,所以能勉强跟上。   她想叫住对方,只要对方转过身,她就能确认是不是拓哥哥。   可张了张嘴,就是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可能是近乡情怯,她现在心里咚咚的,身子微抖。   默默的跟着那人,脚不听使唤一般,是下意识的跟着,走了长长的一条宫道。   快到御花园了,   突然,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   他没转身,但似乎早就知道身后有人,   “跟着我作甚?”   声音有些沉,带着生人勿近的冷。   吓得宋楚停下了脚步。小手捏着衣摆,有些不知所措。她知道自己这样跟着别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不好,但她没有恶意的,她只是想确认一下。   怯怯的打量,咬了下唇瓣,宋楚朝他靠近了些,   “你是不是,”   “不是。”男人背脊有些僵,似乎在压抑什么,声音又冷又重,“所以莫要再跟。”   是檀香。   刚刚凑近的时候闻到的,他身上的是檀香,而不是淡淡的冷松香。   宋楚怔怔的看着前面的清贵背影,踉跄的后退了一步。   原来,真的不是。 第66章 九皇子叫什么?   脚步声声, 一浅一重。   二人已经在漫长的宫道上走了很久,久到慕容拓都听到了身后女人低低的喘。   他渐渐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刚刚他就应该忍住不去朝阳殿的,再等几天就好, 等他将宫外的事情部署完。   他的自制力何时变得这般差了?   还让女人发现了。   周宫人多嘴杂, 而且还是在白日,根本不是相认的时候。   意识到这一点, 慕容拓顿下了脚步,   “跟着我作甚?”   大冷的天穿得这般单薄, 还到处乱跑, 本来身子骨就弱, 刚刚看了一眼, 小脸都瘦了。   慕容拓一阵心疼。   “你是不是,”   声音又乖又软, 带着一丝哭腔。   慕容拓甚至都能想到,女人现在一定瘪着小嘴儿眼泪巴巴的盯着自己。   他想转身。   去他的宫中大白天, 他现在就想抱女人在怀里!   却突然注意到对面朝他走来了一群人。   眸色微顿。   “不是。”后背崩得直直的,“所以莫要再跟。”   慕容拓知道自己刚说的话有些重, 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   他不想将女人卷进血腥的争斗里。   身后已经没了声音。慕容拓知道女人已经离开了。   他站定, 一直没动, 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   “九弟让人好找。”慕容宇一行人看似闲庭信步,但实际却是直奔这边。   等到了之后,慕容宇瞧了一眼他身后,空空如也的宫道。   刚刚他似乎看见有人来着?   挑眉,他不再纠结这个,   “没想到九弟初来乍到,对周宫还挺熟悉。”他说这话,一是为了试探, 有消息称他这九弟竟然男扮女装混在周宫。他起初是不信的,但没想到他刚来,十妹就薨了,慕容宇不相信这是巧合。   还是为了给大周的太子皇子埋根刺,毕竟熟悉别人的地盘,别人不警惕才怪。   慕容拓听了,倒是从容,他冷笑了句,“倒是比你熟悉些。”   “哈哈哈九皇子说得是,”旁边的宝华公主朱悠悠突然笑了起来,她接过话,“还记得三皇子那天来周宫竟是迷了路呢。”   朱悠悠娉婷袅娜,从小就是美人胚子,性格又天真无邪,加之母妃杨贵妃的关系,所以在这么多公主中,她最得章和帝的宠。   这就导致她说话做事并没什么顾忌。刚刚连笑带说听着有几分玩笑意味,但其实并不好笑,毕竟一个大男人却迷了路,宣之于口委实是有些没面子。   更何况还是一国皇子。   “悠悠,怎么说话的?”朱秉正训了皇妹几句,而后又替她向慕容宇道了声抱歉,“悠悠她有口无心,还请不要放在心上。”   被人半开玩笑半嘲弄的慕容宇却是浑不在意,“公主天真率直,宇哪里会介意。”   傻逼玩意儿,要不是本皇子为了与你搭话,会迷路?   “三殿下不介意就好,本公主刚刚也是一时口快,见谅见谅。”朱悠悠抱歉的笑。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恶心不死你。   朱悠悠可知道,这人来周国是准备提联姻的。她不想嫁到景国去,蛮荒之地,去了铁定受苦。   再说了,就算父皇真的铁了心要她和亲,那她也不会选这个三殿下。   朱悠悠的视线若有似无的飘向对面的男人。   凤眸薄唇,面容肃峻,透着漫不经心的冷。   既有景国人的高大颀长,又有周国人的俊逸清俊,朱悠悠心想,若真的要嫁,那她就嫁这个。   *   春妞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姑娘。刚刚进屋只一小会儿,出来便没看见姑娘的身影,于是到处找。   找了殿里找殿外,都没找到,她有些着急,打算回朝阳殿叫上小七和小吴公公一起去找,这样要快些。   没想到却看见,姑娘正坐在朝阳殿大门前的台阶上。   面白唇红,低着头,眉眼微垂,看不清此时的表情,但能感觉出有些落寞。   可怎么办,她家姑娘。   有那么一瞬,春妞都开始埋怨起太子妃了,就是因为她姑娘才会变成这样。   可又有一想,太子妃已经那么可怜了,离乡背井,却客死他乡。世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可事实哪里是那样,生前独守空房,死了也没见太子多伤心。   “姑娘。”春妞走了过去,将手里的兔绒围脖围在她的颈上。   “这里风大,咱们先回屋吧。”   春妞蹲在姑娘面前,“原本还想着带姑娘去御花园的,但奴婢刚刚听说,这几天御花园有些限制……景国的皇子来拜访大周,陛下让太子和二皇子带着他们在御花园好生逛逛。”   一听景国二字,宋楚稍微有了些反应,   她看向春妞,   “他们?”眼底有几分诧异。   景国的三皇子来了她是知道的。那天她在六英殿听宫女八卦说的。   她那时候在六英殿。也不知是不是某人故意的,朝阳殿备有干净的衣裳,却没有备小衣,所以她便回了六英殿换。   宫女口中景国的三皇子,那就是拓哥哥的兄长,本来拓哥哥就在这里住不惯想要回景国,如今景国的亲人来了,拓哥哥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   于是噔噔噔的跑去了朝阳殿,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他。   可哪里知道,还没到,便是满殿的火…   “嗯,听她们说,是两位皇子。之前是三皇子,后来太子妃薨,”春妞说到这里看了眼姑娘,她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后来没多久,九皇子也来了。”   “……九皇子。”宋楚下意识的呢喃了一句。   “嗯,就是那个在景国能止小孩夜啼的九皇子。凶残得很,据说长得也犹如夜煞,十分吓人。所以姑娘,这段时间咱们还是不要出去了,在朝阳殿赏花也行,朝阳殿的花小巧精致,可不比御花园的差呢。”   “春妞。”宋楚看向春妞,她刚刚突然有个荒唐的念头。   是下意识的,她也不知道为啥脑子里会起这个念头,   “嗯?怎么了姑娘?”   “你有听说那个九皇子叫什么吗?” 第67章 送个女人   晌午一过, 天就有些阴沉沉的。   重重的黑云压城,但雨一直没下来。到了戌时,突然春雷震震, 不一会儿便是疾风骤雨。   雨下得又急又密, 平地起水,甚至起了浓浓的水雾。宫女太监们都待在屋里没出去, 即使有一两个需要办事的, 也都是撑着伞脚步匆匆的赶到目的地避雨。所以整个皇宫都没怎么见到人, 沉寂而肃穆。   夜半的时候, 朝阳殿隐约有高大的人影出现。   庭院里的羊角宫灯七零八落, 有些黑。   青九能夜视, 认出了人,于是匆匆而去, 将木伞撑在主子头上。   “怎么回事?”慕容拓眉眼有些冷,脚下不停, 朝偏院走去。   “戌时如往常一样沐浴睡下了,但睡下没多久就梦魇, 一直哭。”   “没有点安神香吗?那香是药香, 可以每日使用。”   “点了……不过不知怎的, 今晚的安神香熄了,后来屋里就响起了惊呼和哭声,春妞进去哄了很久也不见好转。”   青九现在只是二等宫女,按照规矩不能随随便便进屋,她怕引人怀疑所以就没进去。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主子让她细无巨细都要汇报,于是她就照例每日一封书信,没想到主子却来了。   她赶紧迷晕了春妞,方便主子来。   慕容拓听到这里, 脚步稍有停顿,“这儿的雷声大吗?”今晚有雷,但他那边听着倒是不大。   “很大。”   那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她害怕打雷。”   以前偶尔有冬雷,她每次都吓得抖着身子往他怀里钻。   屋内稍微比外面亮堂些,角落里的缠枝烛灯润润的,窗格子旁的安神香重新点着,屋子里有一丝淡淡的药香。   转过仕女图粉彩屏风,胭脂色的床帐未放,榻上一目了然。   女人微微蜷在锦被里,内衬的襦裙随意拢着,青丝凌乱的散在小枕上。   看得出刚刚哭过,如今虽然睡着了,但巴掌大的小脸泪痕未干,杏眸瞌闭,弯翘的睫毛上还盈着泪珠。   委屈巴巴的好不可怜。   眸子里闪过怜惜,还有一丝抱歉,慕容拓来到床边,低头,亲了亲女人睫上的泪珠,动作温柔。   他的乖乖,都哭了大半夜了。   眼睫颤动,榻上的女人突然嘤咛了一声,似是要醒了。   醒了就醒了吧,慕容拓现在也不打算瞒着女人了。以前他之所以瞒着,是因为他想让小娇花一直生活在平静安稳的环境里,不受外面风吹雨淋的半分侵扰。只等他将路铺平,然后了接她。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残暴血腥的一面,因为女人喜欢温温润润的男人。   但,不管女人喜不喜欢,那才是真正的他,全面的他。   他得让女人知道,他原本就不是温润的人。   不过宋楚并没有醒来。   过了一会儿,   小小的翻了个身,   “呜…”呜咽了一声,像受了伤的小兽呜呜的叫。   慕容拓听在耳朵里,心里软得一榻糊涂。   他轻轻贴了贴女人的侧脸,而后小心翼翼的上了榻,躺在女人的身边,环住她安抚的顺了顺她的背。   女人这般惹人心疼的小模样,让慕容拓懊恼了几分,他之前的打算全错了。   当时事出突然来不及告诉她,事后又有些事给耽搁了 ,让她误以为自己已经死了。   女人得有多伤心啊,据说当时还冲进了火了。   傻乖乖。   要是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要怎么办?   不敢想。   下意识的紧了紧手,他搂得紧了一些。   身旁熟悉的气息环绕在身边,像以前无数个夜里一样,宋楚靠近了些,然后拱进了男人怀里。伸出小手,软软的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呼吸渐渐平缓,眉目舒展,似是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淡淡的檀香,但,是他。   眼眶渐渐湿润了。   即使她现在没有睁开眼睛看这个男人的长相,但之前都那么亲密过,宋楚哪里还认不出他。   牙齿咬着下唇,小手紧紧拽着胸膛的缎面,生怕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了。   大坏蛋,骗我。   呜呜我以后再也不理你了。   ……   景国的三皇子来访周国,意图很明显,就是想娶周国的宝华公主。   对此,杨贵妃和朱秉正自然乐见其成。之前没争赢太子,让他娶了景国的朝阳公主,但如今朝阳公主已薨,相当于太子和景国已经没了关系。而眼下,宝华嫁与三皇子,那不就是他们强强联合吗?   再好不过!   杨贵妃一派很满意,但宝华可不乐意,拦着母妃不让她去找父皇认下此事。   “母妃!儿臣不想嫁。”朱悠悠抱着母妃撒娇,想要打消母妃的决定。   不过杨贵妃却不为所动,   “瞎说什么?那景国的三皇子实力不容小觑,嫁了他,以后正儿就能因此借到势。”   朱悠悠听到这里楞了楞,她刚刚以为母妃会说,三皇子实力不容小觑,你嫁了他,便是王妃,以后便是皇后,母仪天下。但没想到,母妃话里话外,想的都是皇兄。   仿佛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往日母妃对自己的冷落也一点点袭来。朱悠悠有些心凉。她质问母妃,   “为什么都是皇兄,你做的事为什么都是为了皇兄?”   杨贵妃自然注意到了女儿脸色不好,但她也没那么多心思过多关注,乜了一眼,“不为了他,还能为了你?你要是哪天有资格去争那皇位,母妃自然也会做什么都考虑你。”   “皇位皇位,什么都为了皇位!没有皇位难道会死吗?”   “会!”   杨贵妃这会儿突然变得凝重起来,“自古以来,有哪个失败的皇子过得好?你看看你父皇那些兄弟,现在哪个还活着?”   “父皇的那些姊妹,可都还活得好好的。”意思就是,她作为公主,不需要去争什么,也会安稳到老。   “所以母妃,我为什么要牺牲自己去,”   “啪”的一声,杨贵妃扬手扇了对方一巴掌。倒不是被气到,她的脸色现在很平静,“那是你同胞皇兄,你不想着帮她,你的血是冷的吗?”   长这么大,朱悠悠第一次被人扇耳光。   还是被自己的母妃打,沉着脸说她冷血。   到底是年纪小,脸绷不住哭了起来,“我怎么就冷血了,从小到大,我在父皇面前说了皇兄多少好话?就这次我也是三天两头往父皇那儿跑,你知不知道我也很怕?父皇喜怒无常,我每次都胆战心惊的,生怕自己说的话让他下一刻冷了脸,所以还要我怎么帮?要我背井离乡的嫁给个残暴皇子,牺牲自己去成全他?可这样做到头来我得能得到什么?什么都得不到!没准嫁过去没多久,也会像朝阳殿的那位一样,一场大火烧得连骨头都不剩!”   “你这般斤斤计较作甚?光想着自己能得到什么,怎么就不想想他是你同胞哥哥?”   “哼,哥哥?他朱秉正可有想过我是她妹妹?母妃你可有想过我是你女儿?到头来,却给我打亲情牌,你们当我傻是不是?”   朱悠悠可不傻,要不然也不会成为周国最受宠的公主。她哼了一声,一副这事儿没完的神色,捂着脸头也不回的离了殿。   杨贵妃回想起刚刚她说的话,越想越气,直接砸了案上的茶盏。   同样被气到砸了一地茶盏的,还有坤明宫的皇后娘娘。   一手捂着额头缓解痛意,面色忧虑,“若宝华真的嫁给了三皇子,这局面不就反过了?明明是我们想到联姻借势打压,倒头来却推了那贱人一把。”   想到这里,皇后在心里大骂死去的儿媳。什么个不详的,好端端的竟然死了,死就死,还闹得这么大,让他们没法给景国交代,结亲不成反倒成了仇。   还受到了陛下的怒斥。   “皇儿,这可如何是好?”头一扎一扎的疼,最近她的头疾断断续续,一直没好。   想比于皇后,朱煜倒是不急,一副胸有成竹之态,   “母后放心,儿臣自有办法。”   有人给他出过主意了。   朱煜的办法很简单。既然朱秉正将妹妹嫁给三皇子,他没有胞妹,那就把自己东宫的女人送一个给九皇子。   同意都是用女人笼络,朱煜觉得,他送的女人,九皇子一定会喜欢。   毕竟还是对方先提的。   而且 ,胁恩图报,再怎么说他救了那个女人,慕容拓那厮难道没半点表示?   哼,休想。   翌日,东宫传遍了一个消息。太子殿下要将朝阳殿的那个宋家媵妾,送给景国来的九皇子。   原本就是伺候景国的朝阳公主的,朝阳公主很宠她,想必应该懂得景国的规矩。这样一来,学规矩这一步都省了。   只待择吉日出宫。   这消息一出,众人一边倒的纷纷同情起那位媵妾来了。没一个人羡慕。   要知道,景国在周国人的心里,常年征战混乱不堪,哪有周国的安稳?且路遥天寒,周国人去那里,与流放边境有何区别?还是个女人,去了哪里,孤苦伶仃不说,那边礼法不健全,被人搞死了都无处喊冤。   而且还有个最重要的,周礼讲究一女不事二夫。   虽然那个媵妾没有侍寝过,但名义上是太子的女人,怎么能去侍奉别的男人?   啧啧啧。可怜可叹。   还不知这时候怎么哭闹。   被议论纷纷的朝阳殿一早就接到了消息。   春妞一脸震惊,她怀疑是不是哪里出错了,拽着传口谕的小德子死活不松手,非要他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太子怎么会想到将自己的女人拿去讨好他国的皇子啊,这简直荒唐可笑。   “哎哟你可放手,那九皇子是听说朝阳公主薨了才来的,殿下他为了安抚九皇子,让你家姑娘去好生回禀朝阳公主生前的事,这样再正常不过,荒唐什么啊——”   屋内,宋楚蜷在小榻上,垂着杏眸,对外面的吵闹充耳不闻,也对刚接到的口谕没什么反应。就是手里没停,拿着一把雕花鎏金的小剪子,把之前好不容易绣好的翠竹衣裳剪了个稀烂。   王八蛋。   谁要去伺候你?   白净小脸气鼓鼓,宋楚这时才觉察到眼前光线有些暗,抬眸才知是宫女小九在自己面前,进来脚步也没个声音,站在这里不知多久了。   青九跟其他青字的暗卫一样,表情木讷,沉默也不多话。只因为前十就她一个是女的,所以被派来这里,负责小主的安危。   她伸出手,将手里的信封递到小主面前。   “主子让属下将这个交给你。”   宋楚看着眼面前的东西,信封是打开的,她看得到里面装着什么。   是一支梨花簪子,普通的样式,但质地不错,嫩白的花瓣如肌肤一般。   是她之前常戴的梨花簪。   那天芙蓉帐里,宋楚气他横冲直撞一点都不怜惜自己,事后软在榻上哼哼唧唧的,把被他扔在床头的梨花簪子送给了他。   可不是定情信物,而是,   羞辱他!   【拓哥哥这么喜欢扮女人,那妹妹就把这个梨花簪子送与你,这簪子,最衬姐姐呢。】就是故意叫他姐姐的,气他!   只不是对方脸皮太厚,   【妹妹有心了,姐姐也没有什么送给你的,就把自己送给你吧。】说着又是朝她扑来,霸道的要她接受他送的礼…   所以,现在把这个梨花簪子给她是要做什么?   宋楚皱着秀眉,没接。   面无表情的青九难得有一丝松动,按理小主看了这个应该会疑惑的,定会问她这东西是哪里来的,怎么感觉小主丝毫没有要问的样子?   既然不问,那她就自己说,   “小主,主子他传信于属下,说,”   “你现在莫要说话,”宋楚瞧了眼面前的宫女,小嘴儿微撅,“我不想听。”   “是。”青九颔首。   主子曾经下令她以后的主子就是小主,所以要听小主的。   小主让她莫说话,那她就不说。   宋楚是朱煜送去伺候景国九皇子的,所以也无需什么礼数,头天说完,第二天就被一顶小轿送出了皇宫。   并没有给她准备的时间,期间,倒是有人想来探望她,被她一一回绝了。   不过六英殿的宋咸英却趁乱进来了。   进了屋,见宋楚好好的坐在小妆台前,新妇妆成,红色的嫁衣穿在身上,绚丽得让她迷了眼,等回过神,宋咸英顿时不高兴了。   嫁衣,她都没穿过这么红的嫁衣!   她有几分气恼的从袖口掏出了三尺白绫,扔到了宋楚的脸上,   “宋家还丢不起这个人,宋楚,你要还有点骨气,就自己动手,不要让人来提醒!”   意思就是,发生了这样的事你还好意思活着?去死,以此全了宋府的名声!   宋楚没动,从木雕的妆台铜镜里看向宋咸英,杏眼澄澈的应道,“好。”   没多说什么,接受了宋咸英的提议。   宋咸英微微一愣,她倒是没料到宋楚竟然这般淡定,竟然没丁点儿辩解和反驳。   “你肯去死?怎么,你也觉得这事儿丢人?还是说,想给死去的太子妃守身?”   这人与太子妃的那起子事儿,在东宫都快成了公开的秘密了。如今太子妃走了,剩下这个还想着殉情?   宋楚没回答这个,反而问起了别的,   “你知不知这事儿太子拿到了明面上,求了皇上的口谕的?”她拿了支眉笔给自己画眉,声音一贯很温柔,“到时候我死了,太子和皇后,甚至是皇上大怒,治宋家一个抗旨不遵之罪……你去翻了没有,抗旨不遵是个什么罪?是抄家还是流放?”   一系列话听下来,宋咸英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些?   一把捡起刚刚自己扔的白绫,胡乱揉成一团塞进了袖口,然后转身落荒而逃。   还死什么?这时候可万万不能出事!   看着宋咸英的背影,想着她刚刚的话,宋楚脸上有些失落。但也只是一瞬,她安慰自己,以后再也不用见到她了。   也好。   ……   一顶小轿,后面跟着一溜的马车,装着上头赏赐的东西。   当初进宫的时候,宋楚是被一顶小娇抬进来的,如今出宫,也是被一顶小轿抬出。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小娇是红的,她身上也是穿的红嫁衣,虽然不是正红色,但颜色相近,看着特别喜庆,且高调。   朱煜就是要昭示众人,他送了一个女人给九皇子,九皇子也接受了,所以他与九皇子的关系,比你们想象中的要好。   一路上热热闹闹的,迎着众人的目光,甚至都能听到祝贺的声音,他们有些不知情的,只当是哪家在娶亲。   不过,不知道是怕误了吉时,还是为了赶时间,小轿偏离原本定下的路线,从人潮拥挤的大街穿到了一条没人的胡同里。   在胡同里还没走几步,便有几个黑衣人从天而降,抬轿的几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黑衣人刺穿了胸膛。   倒了地。   小轿“哐当”一声也砸在了地上,里面的人哎哟的惊呼一声,听得出惊慌。   几个黑衣人拿剑直指轿门,想要将人逼出来。   这几人是慕容宇派来的,慕容宇的目的很纯粹,就是要把周太子送的女人折磨致死然后再扔给慕容拓。   不为别的,就是想羞辱他。   也正是这时,旁边闪过几个黑影,明显与刚才几人不是一道儿,直接抽刀缠斗了一起,瞬间刀光剑影,刀剑相碰的声音此起彼伏。   按理,这么大的声音要是换做平日,早就惊动了巡城的府兵,但今日却没一个来。   两方酣战,到没人注意一旁的小轿被人给重新抬走了。   这次抬轿的人明显是有些功夫的,脚下飞快,不停歇。弯弯绕绕,左拐右拐,很快,便进了城东的一处府邸。   府邸庭院里,清安一身喜庆的袍服,似乎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他看着停在院儿里的小轿,嘴角轻勾,心情是从未有过的愉悦。   他的小兔兔,最后不还是回到自己身边了吗?   手指秀气修长,清安伸手撩开了红色轿帘,就像大婚时新郎撩开喜轿,迎接自己的新娘。   不过当看到轿里的人时,   却是脸色一变,   “……你是谁?!” 第68章 我是你弟妹   “你是谁?”   轿内的人一身红色嫁衣, 发间一支金步摇。此时偏着头只能看见侧脸。   虽然看不见正面,但绝不是宋楚。   宋楚娇小可人,哪是这人长手长脚?   这时慕容拓侧过脸来, 用手支着下颌, 他掀着眼皮懒懒的扫了外面的清安一眼,然后盯着对方。   大大方方迎着视线。   “是你。”   清安显然已经认出了他。   刚刚满脑子都在想宋楚着红装的娇俏模样, 到一时没来得及反应里面是谁。   不然凭着侧脸也能猜到几分。   如今正脸都瞧见了, 他哪能认不出来?东宫那个已故的太子妃。   谋了好久的事就这样被人搅了, 且还是这个人, 清安脸上浮现一丝怒意, 与平日的笑脸模样判若两人。   他黑着脸质问对方,   “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应该本宫问你,我怎么会在这里。”这顶小轿原本的路线, 是直接到他北郊的府邸,如今却到了城东。   越看对方身上的喜服越不顺眼, 连颜色都与他身上的一致,怎么, 这是打算劫了女人然后与她拜天地吗?   想得倒是美。慕容拓嘴角浮起一丝冷意。   他从小轿里出来, 长身玉立, 抖了抖身上的裙摆,“说吧,费尽心思将本宫请到这里,想要做什么?”   “九皇子当真好癖好,妇人的衣裳穿得坦荡,毫无压力。”   “我女人的衣裳我穿着能有什么压力?”   “你他妈闭嘴!”   慕容拓口中的“我女人”几个字,就像是当头一棒,直接刺激到了清安。   他其实之前已经知道了, 这个人玩弄了他的楚楚!   他守了那么久都舍不得碰的,却被这个人给嚯嚯了!   翻腾的怒意一直被他强压在心底,他原本想着,没关系,等楚楚回来,沾染了他的气息,那就是他一个人的了,他不介意之前的事。   但是,回不来了,再也回不来了,这个人要永远的抢走楚楚!   原本就强压着的怒意,如今有了这句导火索,顷刻间全面爆发了出来,他的眼底肉眼可见的变红。   “明明是我先遇见的!你他妈凭什么将她抢走?”   “……你有病吧清安?”这话真不是骂他。不过一瞬,慕容拓便看见对方眼底的疯狂,如今赤红着眼睛,青筋暴起,完全是变了一个人。   哪有世人口中翩翩君子的模样?   难怪女人那么怕这人,原来是真的有病。   “抢了楚楚的人都该死!”清安死死盯着慕容拓,“你也该死!”   说着手中就逼出了一把匕首,直直的刺了过去。   二人站得本来就近,这一招快准狠,可以直接刺入对方的心脏,趁其不备出其不意的解决掉对方。   他这一招使得出神入化,之前每一次都成功了。他以为这次也一样,心底隐隐有些兴奋,只待看到对方鲜血如柱,还有死不瞑目的模样。   最享受的还是鲜血喷在脸上的那一刻……   可没想到,想象的那些通通都没有,对方现在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清安一时有些恍惚。   慕容拓冷哼一声,反手将刚刚扣住的手腕翻转,只听得咔嚓一声响,手腕变形,手中的匕首就这样脱落到了地上。   没给对方反应的时间,慕容拓长腿一抬,一脚将对方踹了出去。   他这一脚是下了狠力的。   清安是文人,唯一会的便是刚刚那一招,如今生生挨了从小习武的慕容拓一脚,完全招架不住,飞出了好远。   而后重重砸在地上。   清安勉强从地上爬起来,又撑不住直接半跪在地上,喉间腥味,喷出一口鲜血。   渐渐的全身的痛感似乎让他神智清醒了几分,他眼底的疯狂少了些。   此种境地,清安有些后悔之前将院儿里的人都打发走了。   原本是不准人来扰他的好事,没想到现在竟是没一人可呼救。   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捡起地上的匕首,朝自己走来。   慕容拓半蹲在地上,凤眸微眯,他将匕尖抵在清安的脖子上,   “将我女人推下假山,还嫌弃她是庶女,你是有多高贵?”   “是我推的又怎么样?小小的玉雪团子。”清安说着说着,似乎是回忆起了什么竟是笑了,嘴边的鲜血殷红,“那时本来心情就糟糕透了,她还敢对我笑?我不想她笑我想她哭,呜呜的哭…”   “闭嘴!”   “闭什么嘴,我还没说完。她本来就是庶女,地位卑贱,你不也这么认为的吗不然怎么会逼着她与你在宫里乱搞……哼你敢说你这不是在玩她?”   慕容拓沉着脸,他睨着面前的清安,“我与我女人的事,用不着跟你交代。”   不欲与对方多说废话,他站起来,吩咐旁边的青一,“扒了他的衣服,将他从杨柳巷二楼推下去。”   杨柳巷,是建邺城著名的花巷,里面的小倌儿最是闻名。   “慕容拓!”清安显然知道杨柳巷是个什么地方,咬牙切齿,“有种就杀了我。”   “这不正在杀你吗?”慕容拓居高临下,“怎么,从二楼下去你还想活命?就算你命大没死,怕是也废了…再说你们清家百年世家,最重清誉,等全建邺的人都知道你清安逛小倌馆,还衣不蔽体,你猜他们会不会让你以死全名声?哼,本宫就是要你身败名裂…”   “慕,容,拓!”   ……   最前面的小轿因为赶时间抄了近路走了,但剩下的一溜马车却依旧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车轴滚滚,浩浩荡荡的朝着北郊的府邸前行。   其中靠前的一辆青帷马车,从外面看很不起眼,与其他马车无异,但马车内却布置得很是舒适。车轮是经过改装的,外面因为人多时而走走停停,但里面却异常的平稳。   宋楚一身藕粉色双绣襦裙,坐在中间,旁边是春妞还有青九。   此时她娥眉微蹙,眼尾有些发红。   她现在还有些生气。   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某人来了,一来二话没说就扒她的衣服。   死了一个月,就这么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一个解释都没有。   难道不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会死而复生吗?不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要骗她吗?没有,通通没有,哦,难道就因为之前拿了一支破簪子来就表明了他还活着的事实?   她那么聪明的吗?一看簪子就懂那么多。   不仅不解释,还过来扒她衣服。说什么这衣服不是乖乖穿的。   乖乖什么啊乖乖,才不乖。   难怪衣服那么宽大,原来是给他自己准备的!   宋楚本来想跟他闹,但不是时候,她其实隐约知道,今日似乎有些不太平。   这不,原本已经到了出宫的时辰,可宝华公主却突然来了。   气势汹汹,颐指气使。   宋楚进宫时间不长,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东宫,所以她不认识什么宝华公主,更应该没得罪过她。   可那公主隔着里间的门对着自己就是一顿讽,说她是乌鸦,即使去伺候了人,也变不成凤凰。   叽里呱啦一大堆,再加威逼利诱,最后宋楚总算听明白了公主的来意,她看上了景国的九皇子,想代替自己,出宫去。   宋楚瞪大了一双杏眼,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旁边的始作俑者。   【她要去伺候你。】   【不关我的事,我不认识她。】   【本公主说了那么久,你听清了吗?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本公主一杯毒酒赐死你!到时后还需你同意?】   红了眼眶,宋楚委屈,【她要毒死我——】   【她敢…】   最后敲晕了那个宝华公主,他们才顺利出了宫…   宋楚陷入之前的回忆,气得粉拳紧握。   这边春妞也是愤愤然,她恶狠狠的盯着对面的小九,   “没想到我们对你这么好,你竟然是个细作。”   “不是。”青九否认。   “那你刚刚怎么带个男人进来?”春妞揭穿她的真面目,“还让他进屋,还拦着我不准我进去,把姑娘一个人丢屋内!”   说到这里,春妞急了眼,后来她进屋的时候看到姑娘的喜服已经被扒了,那男人还假惺惺的在给姑娘穿衣服,简直禽兽!   春妞可知道,那个男人就是景国的九皇子。就这么一会儿都等不了吗?竟然还要专程到宫里来。   看面目跟太子妃长得有几分相似,但却是个黑心肝的!   她家姑娘还没进门就被这么对待,那进了门,以后可怎么办啊?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适时外面有声音响起,   将宋楚拉回了现实。   “楚小主,已经到了。”是小吴子的声音,这马车是他赶的。   宋楚这次出宫,倒是要了好些人。面对被随意送人,她没有话语权,那些人根本没问过她的意思就做了决定。也是,自己只是一个媵妾。   不过给她的条件还算宽松,可以让她自己挑些人出来。除了春妞,她还带了青九,小吴子和窦嬷嬷。   窦嬷嬷之前一直向上面申请了想出宫,但不知什么原因好多年没有批下来,宋楚以前承蒙窦嬷嬷照顾,能帮的就帮一点。   小吴子是他自己愿意跟着。宋楚想,小吴子为人老实,做事勤快,若是跟着自己也不错。所以也一并带着了。   而青九,也是她点名要带着的。虽然她不带想必以后也会出来。   她其实隐隐有些预感,这段时间外面有些不太平,青九有些功夫,能确保他们这一行人的安全。   宋楚其实不傻,还挺聪明的。   就是有时候,反应比较慢而已,所以看着稍显笨拙和迟钝。   在春妞的搀扶下,宋楚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微微一愣。   原来马车停在了府里,她还以为是在府邸门前。原本打算下了马车就转身走的,她才不要进什么九皇子的府邸。   却没想到马车直接驶到了庭院里。   她一下车就进了府。   王八蛋。   宋楚在心里骂了一句。   旁边顺平已经在这里候了很久,这时凑了过来,他除了换了一身景国衣裳,其他与之前没什么变化。   看着宋楚笑眯了一双眼,“奴才给楚小主请安。”   “妈呀顺公公?!”一旁的春妞吓了一跳,拉着姑娘的手就往后退了几步,震惊得像是见到鬼一样,   “你你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说什么胡话?”顺平收起了笑,横了春妞一眼。“这大喜的日子,什么死不死的?”   要不是看见顺公公在阳光底下有影子,春妞能直接吓晕过去。这顺公公不是与太子妃一起葬身火海了,怎么现在却好端端的在九皇子的府邸里?   等等,他还活着,那太子妃难道也?   睁大了眼睛,春妞觉得,她似乎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她看向姑娘,有好多猜测要说,又有好多问题想问,但这会儿有些语无伦次,支支吾吾一直说不出话来。   相比于春妞,宋楚要淡定许多。某人还活着,那顺平也还活着自然不足为奇。   她看了一眼顺平,而后转身走了。   不想理顺平,跟他主子一样,都是骗人精。   “哎哟楚小主,错了,那边是大门,这边才是寝院儿。”   宋楚脚下没停,她就是要去大门。   她要离开这里。   原本她不吵不闹,就是想借着这次的机会光明正大的出宫,然后跟与娘亲一道生活。   可惜,到了大门她就被黑衣人给拦住了。   “楚小主哟,”顺平在后面赶来,“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有什么您跟奴才说就是。”   “我要出去。”   “这个不行,主子吩咐过,只要不出大门,您去哪儿都可以。”   不出大门,不就是只能在府里吗?她还能去哪儿?   所以,   “他这是要禁我的足?”宋楚气得眼眶都红了。   “不是不是,哎哟这怎么能是禁足哟,主子也是怕外面危险呀,您也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   宋楚垂着头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   她不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   但她还是消停了下来。虽然还是气鼓鼓的,但好歹没吵着要离府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宋楚来到了内庭院。   果然,她看见了一棵梅树。此时花期已过,枝丫浓密。   她将视线投到了梅树旁边的围墙上。   墙的那一面,应该就是娘亲的院儿。她记得之前某人说过,买下了北郊旁边的府邸,府邸里有一棵梅树。   “顺平,”宋楚仰着下巴,一直盯着墙头。   “奴才在。”   “你去拿一个木梯子来。”   “啊?”顺平挠头,“小主要木梯做什么?”   “不能拿吗?”她看向顺平。   “能啊。”   “那你愣着做什么?”   “哦哦,马上!”顺平跑走了,亲自去库房搞了一把木梯子,然后依着吩咐,将木梯靠在墙上。   等看见小主颤颤巍巍的踩着木梯子往上爬的时候,顺平终于反应过来小主要木梯是要干什么了。   她这是要翻墙去隔壁啊。   “哎哟喂小主!你快下来,危险啊。”可把顺平吓得,这墙说高不高,但说矮也不矮,这要是从上面摔下来……   宋楚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里会听话下去?   小手抓着木梯子,脚下虽然慢,但一步一步没停,最后稳稳当当的爬上了墙头。   爬上墙头的那一刻,视野开阔。然后她突然意识到,   遭了,她好像有些恐高。   身子不由得颤了颤。   朝下面瞄了一眼,脑瓜子直恍。   底下还一众惊呼声,让她更加紧张起来,头皮渐渐发麻。   小脸煞白,细嫩手指有些颤颤的,她紧紧抱着墙头。   然后闭着眼睛缓了好一会儿。   深呼吸,她睁开眼睛打算唤娘亲,却发现娘亲院儿根本没人,连屋门都是紧闭着的。   宋楚懵了,这要怎么办?她原本打算的是自己爬上墙头,然后那边娘亲拿来梯子接她,那样她就可以下到娘亲的院儿了。   可现在,娘亲没在……   怂了。   宋楚想顺着原路爬回去,可爬上来简单,但要她现在将脚重新踩回梯子上,她完全办不到啊。这个墙头虽然是平的,但很窄,总感觉稍微一动就会掉下去…   腿脚发软,心里发慌,她完全没胆儿去够梯子。   可怎么办?   她好像要掉去了呜呜呜……   “哪家的乖乖,竟然在爬墙?”底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楚眼泪汪汪,看向底下说话的人。   杏眼里包着泪,她现在看什么都像是隔着一道水帘子,模模糊糊的。眨了下杏眼,才勉强看清了。   金冠束发,一身黛青色的袍服穿在身上,人模狗样。   不知怎的,一看到他,宋楚心里突然有了底,不像之前那么慌了。   看着他一步步踩着梯子上来,宋楚心下稍安,她瘪着小嘴儿,瓮声瓮气的回得认真。   “不是你家的。”   “瞎说。”等慕容拓踩在木梯上面的几梯,像是站在女人的面前一样时,他伸手将女人圈在怀里,虚扶着,确保她不会掉下去。   这才松了一口气。   刚刚看到女人抱在墙头瑟瑟发抖,当真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她一走神一紧张就掉下来,那么高,女人身子娇弱,不得摔伤?   只得半开玩笑的让她放松些。   好在这会儿终于安全了,他提着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不是我家的,那是谁家的?嗯?”   “本来就不是!”虽然还在墙头,但已经置身在他的怀里,宋楚一点都不怕了,   杏眼湿漉漉的,像是哪家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   她继续,告诉他为什么不是,   “我,我是你弟妹!”   慕容拓听了忍不住笑出了声,声音低沉在耳,   弟妹,这小脑瓜子里成天到底在想什么?   “你笑什么…本来就是。”   从某种意义上讲,宋楚说的也没错。明面上她跟朝阳公主好了,而面前这人是朝阳公主的皇兄,那这样算下来,自己可不就是他的弟妹吗?   眉眼里满是宠溺,慕容拓依她,   “好。你说是就是……那哥哥的好弟妹,现在可以爬墙到哥哥这边来吗?” 第69章 正文完   小嫩手搭在肩上, 而后搂住脖颈,宋楚整个人依偎在了紧实的怀里。   越过肩膀便看见离地的高度,她赶紧收回视线, 将脑袋埋进胸膛。   慕容拓笑她, “这么怕还敢爬墙?”   听得出心情不错。   宋楚软软的拍了他一下,有声音隔着布料传来, “不准笑。”   这个人好烦哦, 笑话她。   慕容拓当真就不笑话她了, 抱着人从木梯上下来, 然后打算回寝屋, 宋楚不干, 扭着身子要下来。   “你放我下来,”   “不放。”   “你这人怎么这样, ”宋楚瞧了眼旁边一众侍从,羞窘着小脸, “让人看见。”   大白天的,就这样搂搂抱抱, 还是在外面, 害不害臊呀。   慕容拓见她小脸涨得通红, 知她害羞,于是便将她放了下来。   双脚站在实处,宋楚这才完全踏实下来,那么高,她刚刚怎么胆儿那么大?   后怕了一阵子,宋楚站在一边,与某人保持一定的距离,然后就一直盯着他瞧。   杏眼干净如清泉, 隐隐有一些控诉。   慕容拓挑眉,“怎么了?”   宋楚原本不想说话,但见对方完全没有意识到什么,于是提醒他,“拓哥哥就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发生了那么大那么多的事,到头来一句话都没有。   到现在了,他还是没有要全部告诉自己的意思。   宋楚有一丝委屈。   这时腰间有大掌覆来,淡淡的檀香萦绕,坚硬的胸膛靠近,圈她入怀。   慕容拓亲了亲女人的额头, “委屈我们乖乖了,对不起。”   眼眶有些酸,宋楚本来有好多话要他说的,可就这么一句,她就红了眼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心里满腹的委屈也因为这句话,漫了出来,汇成了眼泪。   “……你总是骗我。”宋楚刨他的手,不准他抱。低着头抹了把泪,“其他就算了,你还骗我你死了。我还以为,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呜呜呜…”   那么多个日夜,宋楚都不知道是怎么挺过来的。   眼泪止不住扑簌簌的掉,一颗一颗的砸进了慕容拓的心里,他有些慌,捧着女人的小脸,“我错了乖乖,这件事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保证以后做什么事之前,一定先与乖乖说好不好,不惹乖乖担心。”   哭了好一会儿,宋楚吸了吸鼻子,“那你说,你到底是谁。”   她以前一直以为,虽然性别不是女的,但他就是朝阳公主。可后来朝阳公主死了。   他却换了另一种身份活了过来。   宋楚都有些混乱了。要是细想,她许是能想到一些,但她不想自己猜测,她要问清楚。   “拓哥哥到底是谁?”   “景国的皇九子,慕容拓。”   真的是那个,凶名在外的九皇子。宋楚有一瞬间的恍,之前听别人说起那个人,她还跟着一起害怕,没想到,现在人就在自己面前,还与自己那般亲密。   宋楚张了张嘴儿,想要再问些什么,又不知从何问起。   慕容拓知道女人想问什么,于是继续,   “一年前,我在燕州遭人暗算,命在旦夕,幸得常秦相救才得以生还。为了找一个清静的地方养病,所以才替了朝阳,来了周宫。”   说来不过几句话,但当时绝境逢生的凶险,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清。他不想吓到女人,也就没展开说。   “那真正的朝阳公主呢?”   “死了。”   宋楚身子颤了颤,她咬了一下唇瓣,想确认一件事,“是,是拓哥哥杀的吗?”   会是传闻的那样,心狠手辣,嗜杀成性吗?   慕容拓将女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若我说是,乖乖会怕我吗?”   宋楚沉默了一会儿,似乎有些挣扎。   而后瞧了眼拓哥哥,伸出小手拽着他的衣袖,“拓哥哥才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意思就是,她不相信是拓哥哥杀了朝阳公主。   就算是,那也是有理由的。她知道皇室凶险,尔虞我诈。   女人明明很害怕,但仍紧紧的拽着他的衣袖,在用自己的方式信赖他。   慕容拓心里有些暖意,他伸出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朝阳不是我杀的,但,我确实杀了很多人……我身边充斥着危险,如履薄冰,步步惊心,稍不注意便会万劫不复,乖乖怕不怕?”   宋楚抬眸看着他,“拓哥哥会保护我吗?”   “嗯,哥哥会拼了命的保护乖乖。”   “那我不怕。”宋楚说着,拱进了拓哥哥的怀里,“只要拓哥哥在阿楚身边,阿楚就不怕。”   慕容拓笑,揉了揉女人的发丝,“傻。”   搂得紧了些。   顺平在一旁,见二人说着说着就抱在一起了,侧过身捂着嘴巴偷笑。如今他家主子哟,也不挑个时间地点的。   顺便将旁边惊得目瞪口呆的春妞给提溜走了,看来还得费一番口舌给她解释呢。   晚些时候,慕容宇迤迤然来到府里,恭贺慕容拓后院添了个女人。   “九弟自来不近女色,还以为这次会拒绝。听说是周太子千挑万选的,想必是个尤物吧,真是可喜可贺。”慕容宇遥遥举起一盏酒,“就是可惜……”让她逃了,不然这会儿可以拿来好生羞辱一番了。   “是个媵妾。”   “到是比不得三皇兄。”慕容拓眉目偏冷,有些漫不经心,“马上就要娶周国的公主…还未恭喜三皇兄,大婚之喜。”   二人本来就不对付,背后不知捅过多少刀,能这样坐下来寒暄敷衍已实属不易。话不投机半句多,早早的散了。   因靠北的反民被剿,笼罩在建邺城上空的沉重也消散了,城内集市重新热闹了起来,特别是这几日,街头巷尾传了些八卦蜚语,茶余饭后被人津津乐道:   太子送了个女人给景国九皇子,据说那女人雪肤花貌,一把小腰把九皇子迷得不着东西。咱们周国的女人当真是勾人。就是不知道,人家走的时候会不会一并带着。   听说清家的公子好逛小倌馆,甚至为了个小倌与人争执,被打了。啧啧啧,光风霁月的公子被人发现在杨柳巷,衣不蔽体的,简直有伤风化有褥斯文!那清家还自诩什么清正世家,不过如此。   “这有什么,皇家的八卦才更劲爆吧。咱们那个宝华公主,对,就是与景国三皇子联姻的那个,听说为了不联姻,做了好些蠢事。”   “什么蠢事儿?到是听说那公主折腾了一些,不过做的那些不是都被压下去了吗?还有小道消息?”   “跑到三皇子面前言语羞辱了一番,那三皇子愤而离周了……”   “我怎么听说是养了些面首……先说好真不真实不知道,只是听说。原本想着以此拒绝景国三皇子的求娶,没成想那三皇子倒是个能忍的,当时气得掀了矮案回过头依旧求娶了……”   说法不一,沸沸扬扬。   不过北郊的府邸内到是清净,时不时春妞在丫鬟那儿听了一耳朵,跑来与宋楚说说。   宋楚听听也就忘了。   她最近情绪有些不高,因为她发现娘亲又不见了。   尽管拓哥哥说是与那个大胡子一道儿走了,但她仍有些担心。   好在不久之后收到了娘亲的来信,字里行间看得出,娘亲的日子过得很好。   她这才放下心来。   而且,拓哥哥已经向皇上表明了回国意图,只待确定日子了。到时候她跟着去了景国,就能与娘亲一道生活了,倒也不错的。   这般想着,宋楚也就释然了。   *   夜阑人静,动静稍歇。   宋楚无力的软在榻间,冷汗浸湿了青丝,杏眼氤氲着水雾,有些低低的喘。   约是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她渐渐恢复了一丝力气,张着小嘴儿,气急的咬了旁边肩上一口。   “嘶,乖乖轻点。”慕容拓声音有些低哑,餍足的神色让他整个看着有几分慵懒。   小小的齿印齐整,有些淡,完全没有宋楚雪脯上的明显。   慕容拓知道自己方才力道有些重了,惹着女人了,于是搂着呢喃的哄。   “以后哥哥一定轻些…”   “以后的事与我有什么干系…”   “嗯?”慕容拓没怎么听清。   宋楚扯过锦被裹在胸.前,本来想起来的,奈何一动身子就有些异样,涨红了脸。   于是也不起了。   就这样依偎在他身边,不看他,但小嘴儿却是没停,“她们都说,说我是太子送给你的玩物,等你回景国了,就要把我丢掉。”   慕容拓微微皱眉,“谁说的?”   “大家都那么说的。”   “你信了?”   宋楚瘪着小嘴儿不说话。   “这些话你也信,”慕容拓哭笑不得,翻身,与她额头相抵,“还是说,乖乖想始乱终弃?嗯?”   “哪有。”偏过头,宋楚不看他。才没有弃。   颈间有濡湿的气息,宋楚不依,抵着胸膛不让他靠近。一双葡萄眼儿紧紧的盯着身上这人,好半天才糯了一句,“阿楚是娇花 ,需要拓哥哥好生呵护。”   “嗯。”   “那,那拓哥哥以后不能那么粗鲁。”明明平时很温柔的人啊,怎么一到榻上就…   “不行。”慕容拓拒绝。   “为什么不行呀。”   “因为忍不住……”大掌贴着细腻莹白的脸,拇指忍不住摩挲,他的凤眸里全是女人的模样,“乖乖这么娇嫩嫩的身子,为夫就想好好摧残摧残。”   说着便俯身,擒住了红润润的小嘴儿,肆意品尝,   宋楚躲都躲不过,   “哪有你这样的嘛…”   夜还很长。   ……   这日阳光柔和,北上的那条大道上车水马龙。   缘是景国的九皇子启程离周。   一身玄青袍服,凤眸如寒星,冷峻而温和,看着到不像是传闻那般凶残暴戾。   身旁跟着一女子,芙蓉面,凝脂肤,罗裙乌发,美眷如花。   想来就是太子送的那个女人了,没想到竟真的带着。   马车缓缓撵过纤尘不染的青石板,过北门,继续向前。   宋楚坐在马车里,看着窗外的景一点点过,有些发呆。   有大掌覆了上来,牵起了宋楚的小手。   宋楚收回了视线,偏过头,朝他笑了笑。   离开建邺城,离开周国,或许心里有些不舍,毕竟是生长的故土。但,景国有娘亲,有她的拓哥哥。   这就够了。   手掌宽厚,带着一点薄茧。宋楚任由他牵着自己的小手,   走进巍峨而神秘的景宫,   走过封后大典的红绸,   走完这绚丽宁静的一生。   她从未想过,自己不过小小的宋家庶女,他国太子的媵妾,会与拓哥哥一道,并肩看景国的锦绣山河。   《景书·帝纪卷三》有载:桓帝慕容拓,聪睿颖悟,善骑射好征伐,克清漠野,统一境内。即位后兴周礼,尊儒学,躬总大政,励精图治。   后宋氏,婉顺贞静,帝独宠之。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