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逃奴的山间生活》 作者:绿豆红汤   文案:   秋菊十岁的时候进了宁安侯府,为老侯夫人熬药三年后,被转送给嫡次子熬药,在十七岁那年侯府被抄家,除了逃掉的世子其他人都被流放,丫鬟小厮都被发卖,秋菊因为连续七年都跟药罐打交道,临时安了个侍妾的身份跟着流放,路上照顾病秧子嫡次子   路上嫡次子病逝,秋菊这个唯一的丫鬟成了所有人的奴婢,还要遭受侯夫人丧子之痛的怒火   …………   在一个大雾弥漫的上午,路上出现了截道的人,秋菊明白,这是她唯一可以脱身的机会,但一人逃亡也是在赌命。   逃往深山……   听见狼嚎又躲躲藏藏的往回走,回到事发地,除了被野兽啃噬的尸体,一个活人都没有   秋菊哆哆嗦嗦的捡起散落的包裹,抱起她熬药的罐子精神恍惚的跑了。   好不容易找到人烟,却因为畏头畏脑、说话结巴、精神异常而被带到里正那里,没有路引,说不出来处,不知归处,被锁柴房天明送官,秋菊连夜逃走,在外奔走半个月,为了在没有户籍没有路引的情况下生活,代替一农女嫁入深山,成为一个猎户的妻子,余生与糙汉子为伴,深居山林   PS:简简单单的深山生活,不会暴富,不会出现豪门,不会涉及血海深仇   我在繁世,向往归园,却身娇肉贵怕吃苦,所以………   一句话简介:简简单单的深山生活   立意:欲念越少,生活越简单   内容标签:甜文 萌宠   主角:秋菊 ┃ 配角:铁牛 ┃ 其它:山林生活 ============ 第1章 逃奴(修~捉虫)   大雾弥漫,看得见的范围只有双臂展开这么一块儿,但凡有别的逃生路,秋菊都不会赌命般的往山林里面跑。   露水打湿了落叶、藤蔓,秋菊脚上被磨平鞋底的绣花鞋也早就被浸湿了,踩在湿漉漉的藤蔓上直打滑 ,一阵风吹过,被雾气打湿的头发都呼在脸上。   用拽着藤蔓的手去理头发,一个磕绊,整个人直挺挺的摔了下去,躺着地上好一会儿,她才坐起来,抹两把眼泪,咬牙切齿的把凌乱的头发狠狠的扯两把,撕个布条把头发扎紧,光着脚把滑掉的两只鞋找到穿好,又扯两根软藤蔓绕过鞋底缠几圈绑在脚踝上。   转而专寻有落叶的地方下脚继续往里走,层层叠叠的落叶把坑坑洼洼的山路铺盖的平平坦坦,每一脚下去接收的力度都不一样,这样走了半个时辰,秋菊就累的只喘气,只得靠着树歇一会儿。   这个时候只听得到山林里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听不到外面打杀声或是其他声音,秋菊犹豫,不知道该往回走还是往里走,往里走怕遇到野兽,往回走怕遇到追兵或者其他像她一样往山林逃命的人。   为了往后不再为奴为婢,生死皆由他人一句话,她还是决定再往里走一点,习惯了落叶覆盖的坑洼地,她拄着根树枝,不再低头瞅路,而是四处张望着周围的环境,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山林里走。   雾越来越大了,如果秋菊往后回头,就会发现,她每往前走一步,被她折断树枝做记号用的树就埋进雾里,一点都看不见。   除了她自己喘气的声音,她模糊的听到有东西拖拉的声音,这时秋菊驻足往回看,猛然发现已经找不到走过的路,摔打的声音更清楚了,伴随着还有狼嚎,它吓的冷汗直冒,心扑通扑通的乱跳,提着一股气转过身赶紧往回跑,跑的上气儿不接下气儿,大脑一片空白,腿还惯性的在走。   发觉听不到狼嚎了腿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用手去擦汗才发现手里还拿根树棍,树皮都黏在了手上 ,可见紧张的时候手捏多紧。   歇过气儿了,秋菊再也不敢往里走了,大雾弥漫的山林也找不到被折断树枝的树,来时走过的路走偏了,她只能凭着感觉往回走,只希望不要碰到人和野兽。   就这样,她拄这树棍跌跌撞撞的走在山林中,随着时间的流逝,周围的雾越来越薄,秋菊就知道终于要走出山林了,打起精神听有没有人的声音,一路畏头畏脑的终于看到了官路,由于走偏了,并没有看到厮杀过后的场面。   太阳出来了,雾散了,但深秋的太阳温暖不了在山林里蹿了一上午的秋菊,她从头到脚都没有干爽的地方,都被雾气弄的湿漉漉的,一股股山风吹来,整个人只打哆嗦。   秋菊浑身上下除了穿着的衣服,只有一根从山林里带出来的树棍,流放途中,这段路已经三四天没见过人烟了,为了不被冻死饿死,她只能往劫道厮杀的地方去。   ……   还没走到地方去,就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儿,她捂着鼻子继续走,本以为最让人害怕的是冰冷的尸体,可入眼的是被啃的七零八落的残肢,如果不是有零碎的布料裹着,完全不知道生前是男是女。   秋菊整个人都受不了,趴在地上一直吐,可从昨晚吃过饭后再没进过食,吐的只有酸水,脚像是钉在地上了,一步都迈不了,呼进去的空气都带有血腥味儿,像是在喝血一样。   良久,秋菊终于站起来了,她向她往山林里逃的地方走去,她的药罐在她跑的时候被她扔在了那里,找到药罐后,她向拉行李的板车走去,这辆板车之前是拉她病秧子主子的,二公子死了大家的行李就放上面了,值钱的东西肯定都被带走了,她只想找到保暖的东西,最后找到两床干净的被子和两身脏衣服。   秋菊用包袱皮把被子和衣服裹在一起绑在背上,不敢再回头看,抱着药罐僵着腿跑了。   ……   怕遇到逃跑的官兵,秋菊只能往前走,身上没有粮食,她只能猛赶路,一直到太阳快落山,她才走出山道,道路两边总算没山没树了。   这时秋菊才能坐下来歇一会,把背上背的东西都卸下来,她趁着露水还没下来赶紧去路两边薅了几捆枯草,既为烧也为铺。   运气还不错,树叶都枯黄了,路边枯草丛里还有野菜在生长,她用木棍挖了整整一满罐的野菜,泛黄的叶子也舍不得扔。   在被押解的路上,那些官兵都是在沟沟坎坎里取的水,秋菊抱着药罐走了近两里地才找到一个水洼,水洼不大但挺深,周围还有动物的脚印,她抓紧时间把野菜和药罐洗干净,舀了半罐水把野菜捏紧实都塞进药罐里。   回到放包袱的地方天都快黑了,秋菊赶紧挖了半臂深的坑,把药罐架上边,用打火石把枯草点着烧火,多亏了要为公子熬药身上才有打火石,一路走来,野地里挖坑烧火已经练的非常熟练,枯草烧了一半药罐里的水终于烧开了,用药勺把野菜抖开,水一烫,一满罐野菜菜缩了一半。   她就着罐子吃着烫烫的野菜菜,空荡荡的胃终于舒服多了,没有饥饿感了秋菊就停止进食,把盖子盖好以防落灰。   她找个背风的地方把剩下的枯草铺在地上,被子叠好铺在枯草上,把被雾气打湿沾了灰又被风吹干的外衣脱了抖了抖,塞在脚头的被子里。   她整个人也塞进被子里,用捡的脏衣服在小腿、腰的地方各绑一道,绑在被子外面,以防夜里睡着了把被子滚散了,剩下的衣服和包袱皮搭在被子外面,以防夜里露水把被子打湿了,都整理好了,秋菊把头钻进被子里,白天上山下山赶路再加上受惊,它压根没想过夜里安全问题,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着了。   ……   早上天刚刚亮,秋菊就醒了,果不其然,搭在被子上的衣服和包袱皮都沾满了露水,放在脚头被子里的外衣还是干爽的,钻出被窝穿好衣服,把已沾露水的衣服还是搭在被子上,现在早上只要不出太阳就一直有雾,只是出了山林,雾薄些散的也快些。   昨晚没吃完的野菜,泡在汤里叶片都泡烂了,把铺在被子下面的干枯草扯出来烧火把汤给煮的微烫,用药勺连汤带菜的都给喝个干净。   ***   太阳还没出来,秋菊就背着包袱出发了,就这样,连续走了三天才有条小路,看路面上的印子,就知道沿着这条路走总会遇到村子。   命大,没遇到下雨天,也没遇到官兵和被救走的主家。   但现在都她仍是狼狈不堪,没正经梳过头,衣服换来换去都是脏的,鞋子后脚跟已经离线了,秋风把脸也吹皲了。   想着这两天可能遇到人,秋菊用手指把头发理理编成一条辫子,在三套衣服里选出稍微干净的一套换上,鞋是没办法了,脸也不敢洗,没有抹脸的膏子,洗脸后风一吹皲裂的更厉害。   她在正午的时候走上了那条小路,走到黄昏的时候路上的脚印就更多了   前几天天一黑秋菊就不敢赶路,但现在不继续赶路就要睡在山里,树高草茂,这里有人走动,豺狼虎豹可能没有,但野猪不会没有,万一倒霉,睡到夜里被野猪拱了,野没把人拱死,自己都能气死。   这个时候林子里已经暗下来了,秋菊再次走偏被树枝绊倒后不得不停下来   她用落叶在原地生了火,把周围的枯树枝捡来架上面,然后把正在燃烧的树枝捡起来放到药罐里,放了大半罐后,用藤蔓把药罐缠着,从树上掰了根粗点的湿树棍挑着藤蔓,准备就绪后,把捡来的枯的粗树枝架在药罐里,等火苗飙出来,她又开始赶路了。   走了几十步,秋菊又转回来用泥土把火星子给盖住。   终于在药罐快要被木炭填满之前走出了这片树林,这个时候除了天上的星星和月亮,没有一丝光亮,秋菊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甚至不知道会不会走着走着掉到沟里井里。   往药罐里加一捧落叶,火忽的一下大了,趁着这个火光,她往可以走路的地方跑,就这样跑了一刻钟,看不见身后的树林也看不清远处的环境,黑暗暗的环境让人生不出希望,秋菊把被子放下来,看能否安全的把今晚睡过去去。   ***   秋菊是被公鸡打鸣声给唤醒的,这个时候天刚蒙蒙亮,她钻出被子,听着一声接一声的鸡叫,激动的眼泪一颗接一颗的从眼睛里掉下来,流到皲裂的脸颊上,刺疼的用袖子擦。   疼的面积更大了!   低头用被子把脸上的眼泪给印干。   她收拾好东西,把药罐里一罐子碳灰倒掉继续抱着,往鸡叫的方向走去,穿过一片荆棘林,走了一里地,走过约一丈长的独木桥,看到在竹林里刨土的公鸡和母鸡,秋菊驻足看了一会儿,被肚子里传来的咕噜声催着走出竹林,看到的是个近五十户人家的村庄,大半都是砖瓦房,沿着河流分布,又被树木环绕。   她往孩子玩耍的地方走去,打算敲响那附近一家的门。 第2章 再逃   给秋菊开门的是个头裹方巾的妇女,她望着头顶乱蓬蓬辫子的秋菊,“姑娘,你是?要找人吗?”   “婶子,打扰您了,我叫秋菊,是跟着商队从南方来的,路上遇见马匪,商队遭了殃,我命大逃到林子里得以保命,但也落了单,一路瞎走上十天才遇见这个村庄,求您发发好心,让我在您家里吃口饭歇歇,自从我落单再也没吃过一口米面,求您了”。   妇人看着她凌乱的头发、料子不错却散发酸味儿的衣服、脱线的鞋子以及抱在怀里黑乎乎的药罐,想着家里男人还在,不怕引狼入室,让开让秋菊进门,然后把门敞着。   “秋菊姑娘,我男人姓邱,你叫我邱婶子就成,我家早饭还没好,正好后锅里有热水,你先洗洗换身衣服,洗完饭也好了”。   “邱婶子,您叫我秋菊就行,谢谢您,我一直赶路,每天出一身的汗,衣服都酸了”。   ………   秋菊换上邱婶子的衣服,出来后就看到堂屋里坐了一屋子人。   “秋菊,快进来,你进村的时候被一窝子孩子看见了,回家给他们爹妈说了,说的不清不楚的,大家都来看看你,你别紧张,你说说你的情况,这是我们村长,他见识多,看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邱婶子看秋菊猛的见这么多人,面色紧张,赶紧出来解释。   村长年纪较大,头发斑白,眼神却很清明,“丫头,你是从哪来?本来要去哪里?怎么你独身一人?你家人呢?”   “村长伯伯,我家在安庆下面的一个小镇,家父是开药房的,家中就我一个独女,前不久家父进药材途中遇害,家中药房被二叔三叔所占,还要将我嫁给一个鳏夫,我在老管家的帮助下逃脱出来,跟随商队投奔晋城舅舅家,路遇马匪,商队遭了难,我也被冲散了,一路寻找人家歇脚问路,走了十来天才遇到你们这个村庄”。   村长放下捋胡须的手示意秋菊先坐下,“安庆,老朽倒是没听过,想来离此地遥远,晋城倒是偶然在城里听行商提起过,但离我们村要一二十天的路程,丫头你这是走岔了道,你先在我们这儿歇两天,到时候有进城的把你捎过去,你跟行商的往晋城去,快过年了,行商的多,你也不必担心”。   秋菊愣了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拒绝没理由,答应过两天就要上路,“谢谢村长,你们村里都是好人,让我歇脚还给我解决前行难题,但遭遇马匪我逃进林子里了,出来后我发现我路引掉了,这样我还能进城吗?”   村长摸胡须的手顿了顿,“路引掉了可以拿户籍材料去补办,我先给你做担保人,去衙门重新办张路引”。   “我……我户籍材料跟路引放在一起的,都掉了,不知道掉哪里了,当时我担心马匪再来,也害怕地上的尸体,不敢就待,就没找到”,秋菊语气急促,面色发白,手还有些发抖。   “都掉了?这么重要的东西不都是贴身放吗?我看你腰上还有荷包,路引和户籍材料放哪里在?荷包和包袱还好好的,那怎么就掉了”?邱大婶突然发声,指着秋菊绑在腰上的荷包。   秋菊捏着荷包,额头冒汗,结结巴巴的说,“路引……我放在……鞋底,都放在鞋里的足袜,但我跑的时候把鞋跑掉了,袜子也被树枝划破了,路引应该就是那个时候掉的”。   “行了,看这丫头脸色蜡黄,先让她在你家歇个两天,我回去再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进城”,村长对邱婶子说,   “都散了,该回家吃饭的吃饭,下地的下地,我也先回家了”,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往外走,村长回头看了一眼。   饭后,邱大婶家男的都去地里了,家里只剩邱大婶和她大二媳妇以及两个女儿。   “秋菊,你走路走了上十天,去我姑娘她俩屋里睡一会儿,你实在是运气好,晚上睡在野外也没出事,但也提心吊胆的,现在好好去睡一觉”。   “邱婶子,没事,我帮你们干干活,你们能让我在你家歇脚,我身无分文,不帮些忙我心里过意不去”。   “这个时候没啥活了,再说家里有我跟我姑娘、媳妇,啥活忙不开?你去睡一觉,养养精神”。   ***   村长家,四个男人坐在桌前说话,这个时候本该在地里干活的邱婶子的男人也在其中。   只听村长说,“那丫头有问题,她在编瞎话,就是不知道编了几成,就怕身份有问题”。   “能有啥问题,不就是拿不出路引和户籍嘛”,邱婶子的男人满不在乎   “太淡定了,爹死了、家产被占、路遇马匪她说的太顺溜了,像是说过很多遍已经麻木了”。   “一个姑娘家遇到这么多事,还在野外独自奔走这么多天,估计吓傻了,能活着走出来就是万幸了,估计还没反应过来呢”,另一个中年男人不太当回事。   “就你们良善,那按你们说的那姑娘咋办,没户籍没路引,走不了留不下,并且依我来看,这姑娘经历的事不少,胆子大,多亏了年纪小,遇事藏不住,就担心她有坏心思”,村长还是认为秋菊有问题。   “说到她爹横死,她没有伤心;家产被占,没有愤怒、不甘;路遇马匪,没有后怕,你们想想,如果是你们,爹在外横死,自己在外又遇马匪截道,你们咋想”。   “还有路引和户籍,小孩子都知道多重要,掉了一定会去找,那丫头也知道进城要路引,投奔舅家一定会进城,但路引和户籍掉了她也不是着急着回去找,这说明她觉得进不进城关系不大,那她投奔舅家就值得怀疑了”,村长越说越来劲儿。   “人老成精啊,你再年轻点就可以去当衙役了”,其他人都佩服道。   “不是老了都能成精,我年轻时在外跑可不是瞎跑的,我这没文化心再不细点,当初没得命回来”,   “不瞎说了,我让我家小子去趟衙门,把情况给裴衙役说说,让他们看咋办,官老爷见识多,万一我想多了,好好一姑娘进衙门一趟,出来就不好找婆家了”,村长让邱婶子男人回去了别泄露了消息,也别给他婆娘说。   ……   深秋日头短,天黑的快,农村里都是一天两顿饭,半下午的就开始做晚饭,吃完饭天才黑下去,洗洗刷刷后摸黑睡到床上,也省了灯油。   午夜,夜里最黑的时候,秋菊悄悄打开了门,背起包袱慢慢往大门走去,开门时吱呀一声,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声音特别响,秋菊出去后,把手从门缝伸进去用一方泥砖堵在门后边,让门不是大开的状态。   邱婶子按住想起身的汉子,“当家的,让她走吧,我看她也不像个有坏心思的,一个命苦的遇到困难的孩子,才比我们姑娘大一岁,大丫和二丫最累的时候就是农忙下地打打下手,这丫头眼睛里都看不到希望,精神紧绷,狗叫一声都能把她吓蹦起来”。   “唉,村长嘱咐我别给你说,我还是没瞒住,我们说话的时候她估计听到了,她能从我们家里出去,但村长家养的有狗,她又不熟悉路,狗一叫就有人起来了”。   “天黑,说不定呢”。   夫妻俩刚躺下,就听到狗叫和人声了,拖延一会儿,邱婶子男人邱大起来出去了,一刻钟后又回来了。   “怎么样?”   “抓起来了,关在村长家柴房里,估计天明了送官或是等他家小子明天带衙役回来,睡吧,你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也别管了”。 第3章 替嫁   柴房里,因为秋菊瘦巴巴的,再加上院子里栓的有狗的原因,村长没有绑秋菊,只是把她关柴房里,把门从外面杠着,就回屋睡觉了。   秋菊觉得她的事明天就瞒不住了,到了衙门判的不是流放就是死刑,整个人瞬间像是被抽走了精神气儿了似的,在柴房里摔摔打打,把院里栓的狗惹的叫个不停,中途村长起来看一次,村长儿子起来看一次,看她把柴房折腾的不像样子,呼斥她像是没听到一样就作罢。   凌晨,一天中最冷的时候,狗叫的特别急,村长儿子大声训它,没用。   只好起来哆嗦着往柴房去,模糊看到秋菊在木柴堆上蹦哒,蹦断的干木柴发出咔咔的声音,一腔怒火冲向头顶,把秋菊和狗好一通骂,狗和人都没理他,叫的叫,蹦的蹦,村长儿子拿秋菊没办法,只好去把狗踹两脚,然后回屋了。   睡着没多久,狗又急叫起来,但这次没人再出来,果然不多一会儿,狗就安静下来。   ……   早上,村长媳妇起来做饭,一夜被吵醒好几次的她,在做饭的时候骂骂咧咧的,但柴房里面也没声儿。   “死囡子,折腾老娘一夜,你倒是想好好睡觉,给我滚起来烧火,不行,烧火便宜你了,给我去扫鸡窝”,村长媳妇把柴房打开,先看到的是一地碎木柴和稻草,骂人的声音越发尖细,但在看到堆在窗口下面的柴堆和被拆坏的窗子,以及明显没人的柴房,村长媳妇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打鸣公鸡一样,顿时没声了。   连忙跑到屋里,“老头子,老头子,柴房里关着的那死丫头翻窗户逃跑了,连包袱都不在了。”   一行人跑到柴房,果不其然,连人带行李都没有了,柴房窗子上插着木头,但年岁太久,木棍朽了,被秋菊给折断了,这件柴房以前是做厨房的,为了散油烟,窗子开的比较大,像秋菊那瘦巴巴的体格,从窗子钻出去很容易。   顾不上吃早饭,村长把村民给召集起来大家一起出去找人。   “谁知道什么时候跑的,既然逃出来不早就跑远了,我们能跑多远去找?家中养的有狗还能让人逃了,这是睡的有多死!”被村长从床上吵起来的几个年轻人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急乎乎的找人被他们弄的像是找鸟,仰着脸左一脚右一脚的在草丛里呼啦着。   村里的人找了一个时辰没找到人就自发的散了,而秋菊因为不认识路也阴差阳错跑上了一条偏僻上山的小道,越走越偏,直到三日后的傍晚才看到升起的炊烟。   吃过一次亏后,这次秋菊没打算再匆忙进村,她寻了一处陡峭却离村不远的地方住下来,找到几颗倾斜在一起的树,夜里去村里偷稻草架了一个简陋低矮的小屋,只能挡挡风。   ……   半个月过去了,秋菊知道这个村很贫穷,连条狗都没有,住在这儿的期间下过一场雨,用稻草搭建的小屋不挡雨,不得已,秋菊在一座偏僻的稻草垛里刨了个窝,在里面躲了两天,直到雨停才走,还把刨出来的稻草抱走再重新搭了个小窝。   在雨停的两天后,才有人发现稻草垛被刨个窝,稻草也不见了,那妇人掐着腰从村北骂到村南,这时候才有几家人发现自家稻草也被偷了。   然后住在村尾的董关家倒霉了,从房子都看的出来这家是整个村最穷的,掉灰的泥巴墙,用稻草和茅草铺的房顶,连栅栏都没有的院子,家里没有劳力,董关瘫在床上,家里的活都是他媳妇带着两个孩子在干,最大的女儿才十三岁,所以他家连种地都种不了多少,他家稻草除了铺床后连铺房顶都不够,所以房顶上还有不吸水的茅草在凑数。   村里的稻草丢了,她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董关家偷了,除了他们,村里没有要偷稻草的。   “大红她娘,我家那稻草是你家偷的吧,我知道你家的铺床的稻草不够,毕竟你家汉子撒尿都起不来床,你家要实在要用,你给我说一声,从草垛外面拽也行啊,你给我挖那么大个洞,这是前几天雨小,雨大了流进去了我草垛都要沤坏一半。”周围人听到大华娘提到董关撒尿起不来床,大部分人都面带讥笑,只有几个人面带同情,但因为他家偷了人家稻草也不好出面说和。   “大华娘,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偷你稻草了,我家稻草是不够用,但我家大红去割茅草了,我还用得着去偷?我家老关命苦瘫在床上起不来,招你惹你了?你要来笑他,瘫床上要你伺候了?你给我进来找,找不到你家的稻草你不给我个说法你别给我走了,你不是笑我当家的吗?找不到你给他端屎端尿。”   大红娘气的脸红脖子粗的,老关他爹当年跑来的,就生了老关他一个独苗,又瘫在床上,穷的人人都想来欺负他,正好趁这个机会狠吵一架,免得三五不时的都有人来给气受。   大红娘把话说的这么硬巴,大华娘反而不敢进门了,就怕没找到把自己弄的下不来台。   “大华娘,看你都没弄清楚就跑过来吵,老关家的不是手脚不干净的人,都是一个村的,就一点稻草,没了就没了,别闹的这么难看 ,回去吧,大华爹快回来了吧,回去做饭去”,旁边另一家丢稻草的妇人赶紧出来打圆场。   大红娘看大华娘要走,要去拦她说清楚,旁人看她这架势,越发确定稻草不是她偷的,拦着大红她娘,“算了算了,老关家的,一个村的,她服软了就让她走吧,别闹的那么难看,你也真不可能让她去给你家老关端屎端尿啊,让她这段时间低你一头,不再说你家瞎话了,你也清净点”。   围观的人都跟着和稀泥,大红她娘只能跟着诉诉苦,再骂大华娘几句就算了。   大家都散了,只有一个妇人留在后面,“大红娘,我看你也苦的不行,过些天那边的来看媳妇,你把大红嫁出去算了,好歹能换点银子和肉让你家好过几年,这样下去,你们冬天该怎么过呦”。   “婶子,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才说这番话,但我家大红才十三,这年纪生孩子都是奔死去的,我咋能忍心啊,更何况嫁过去的姑娘几乎都是回不了娘家的。”大红娘苦着脸说。   “唉,大红是年岁小点,但那边日子不苦,都是打猎的,不缺肉吃,找个会疼人的,大红日子也过得去,再说,我们也就嫁人头几年能多回几趟娘家,现在是娘家办事才回去一躺,你想想吧”。   ***   当晚,董关就不肯再吃饭了,他觉得他活着只能给这个家拖后腿,多一张嘴吃饭不说,还要人伺候他,大红娘把饭热了再端进去,“老关,你活着这个家还在,你死了,我要不被村里别的男人给占了,要不就改嫁了,我改嫁了对不住的只有你儿子,那个时候儿子就不能再是我儿子了。”   董关红着眼把饭吃干净了。   第二天,大红跟着她娘出去挖野菜,准备晒了冬天吃。   “娘,昨天你跟我刘婆婆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把我嫁出去吧,今年收的粮食不多,我们都一年没尝过肉腥味了,整家人都瘦巴巴的,我嫁出去了,我有肉吃了,爹也能去看病了”。   “别瞎说”。大红娘颤抖着嘴呵斥她。   但大红知道,她娘早就琢磨过,并且动心了,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却又有点失落。   两天后的晚上,秋菊走进大红家没有栅栏都院子,大红看到她,“姐姐,是你呀,你还没走吗?”   “对,没走,你娘在吗?我有话对她说”   “在,娘,出来下,有人找”   “谁?”   “姑娘,你是?”   “我叫秋菊,村里的稻草是我偷的,抱歉让您挨了顿骂,我也没啥东西给您赔礼,昨天听你女儿说了嫁到山里的事,她还小,我也四处流浪无家可归,我以您远方亲戚的身份嫁过去,但彩礼银子要给我一半,其他都给你们”。   大红娘听到稻草是她偷的时候,皱紧眉头,张嘴就要骂,等听到后面的话,一时不知道要做出什么表情了。   大红娘想了一会儿,秋菊也不说话,等着她做决定,白得的银子对这个困苦的家庭的诱惑,好比在外漂泊了大半个月的秋菊对能够遮风挡雨的房屋的渴望,大红家掉灰的泥巴墙都是秋菊想拥有的。   “行,我占了姑娘你的便宜,我也不对你的身份问东问西的,我就对外称你是我表姐的女儿,娘死爹要把你嫁给五十岁的老头,你来投奔我,我养不起你也保不住你,只得把你嫁进山里。”   “你表姐”?   “我表姐嫁的远,成婚后我跟她没再见过面,她的确死了,我还是两年前听我娘说才知道,村里人想问消息都问不到”。   “那,谢谢婶子周圆,在山里人来之前麻烦婶子给我说说情况”。   “还没吃饭吧,边吃边说吧,大红,你跟石头洗过脚就睡吧,不用出来了”。   “那座山叫隔虎山,据说在那座山里只隐约听的到虎叫,见不到老虎,也不知道老虎究竟生活在哪里,除了那里的猎户敢出来,没人敢进去,那里生活的人们最初都是山匪,山匪头子死了,他小儿子被赶出来,就带着几十个人生活在隔虎山了,不过他们不是山匪了,定居下来后就娶婆娘过日子了,四五十年下来,里面的人都靠打猎过活,每年深秋出来跟周围的村庄换粮食,单身的汉子也出来找婆娘,但谁也不知道怎么在深山行走,嫁出去的姑娘几乎都是上十年回来一趟,所以,只有卖姑娘的人家和穷人家的姑娘才往里嫁。” 第4章 见面   等夜深了,大红娘跟秋菊一起去把包袱和药罐拿回去,还多跑两趟把稻草都抱回去了。   “不能白挨一场骂”,大红娘发现秋菊惊诧的看着她,表情讪讪的。   秋菊把包袱和药罐都拿到大红家后,也跟着跑一趟去帮忙搬稻草,大红娘收拾妥当后,只差洗碗了,秋菊给她烧火,灶里头窜出来的火苗只能照亮大红娘半边沧桑的脸   “丫头,你心思通透,以后的日子不会差,我在你这个年纪在意别人的看法,跟人吵架哪怕吵赢了,自己也气的手发抖,你有胆量有主意,过几天山上的人来了,我帮你打听一下他们的情况,你好有个选择”。   ***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大红娘对石头和大红说:“这是你们表姐秋菊,她是我表姐的女儿,你们没见过,过几天要嫁到山里面去,只在这儿待几天,你们好好相处”,然后特意对大红叮嘱,“大红,你是今天早上才见秋菊的,之前都没见过,不管谁问你都别说漏嘴了”。   “噢,真是我表姐啊?”   “嗯,快吃吧,吃完了去挖野菜,秋菊也一起去,在村里转悠转悠,认认路”。   出门了,遇到的第一批人就是在门外围着晒太阳的奶奶辈的人,“呦,大红娘,来客了?”   “对,我表姐的女儿,别说你们不认识,我也是第一次见,要不是身上带的有我表姐的东西,我也不敢认”,   “十几年了,怎么突然来了,稀客呀”。   大红娘对大红说现在露水重,让她带秋菊先去村里转转,等太阳大了再去挖野菜。   大红娘留下来把之前跟秋菊商量好的给这些老年人说了,并说了秋菊要嫁进山里的事儿,央她们帮忙掌掌眼,有啥消息给她说一声,免得让她苦命的外甥女再掉进狼窝。   满足了这些人的八卦欲,大红娘才拎起竹筐去找大红。   “娘,从家里出来往南走直接就上山了,你非要从村里走一趟,看到我表姐的都问我她是谁,我走了一路说了一路,烦人的紧”。   “村南山脚草盛,你表姐分不清能吃的和不能吃的,北边走的人多,草少些”,转头对秋菊说:“十三了,还不知事呢”。   “我十三的时候也不懂,现在也考虑不周全,多亏了您”。   “周全些,我们都好”。   ***   五天后,气温直线下降,早上已经开始打霜了,山里的人就是这个时候下来的。   经过打听,下来的单身汉子几乎都符合秋菊的要求,可能因为猎户饭量大,所以他们都是结婚后就分家出去了,嫁给他们的姑娘结婚后都能自己当家。   秋菊托大红娘问个话:“婶子,麻烦你问他们一下,如果将来有钱了愿不愿意下山来生活”   “这还用问,山里面虽说肉多,那都是拿命博的,住山里买卖东西不方便 ,生个病真是拿钱都看不了大夫”,大红娘若有所思的看着她。   不知道大红娘怎么问的,还不到傍晚就有结果了,按大红娘说的,还真有两个倔种打算在深山老林过一辈子的。   山里民风开放,大红娘撺掇秋菊自己去看看,哪个合眼缘,免得好的都被人家选走了。   秋菊去看时 ,那些男人大多数都忙着交易,用肉换钱换干菜换手工编制的用具等等,大多长的五大三粗的。   那些把肉留着不卖的就是要娶媳妇的,秋菊看到一个站在这群肌肉发达的汉子里面显得几分消瘦的男人,他在给那些交易的大婶子们打下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村里的人。   秋菊看了一会儿,那个男人也瞅了她几眼,又被大婶们拉去讨价还价去了。   “你决定了?”   “嗯,就他了,他就是不愿意下山生活的其中一个吧?”   “嗯,瘦了吧唧的,还叫铁牛”。   “婶子,那肌肉鼓出来了的男人,我看着发怵,而且他们这打猎的,哪有真瘦的”。   “行,你愿意就行,我去说和,打听一下他家里啥情况。”   ……   两天里,山上那帮汉子带下来的东西就都交换完了,有三对自己看对眼的,大红娘去找铁牛的时候让那帮汉子直叹铁牛走了大运,前两年铁牛就跟着下山找老婆,就是没有丈母娘看的上。   山里娶媳妇,娶回去了一生回不了几次娘家,所以彩礼高,铁牛给了大红娘十五两银子和一头山羊半边野猪肉,要知道山下的彩礼就三四两和一匹布。   秋菊拿到了八两银子,大红娘带董关去镇上医馆看病,秋菊也跟着去了,住在村里的几天,身上穿的才开始是大红娘的衣服,但大红娘自己都缺衣服,秋菊等她自己的衣服晒干了就把衣服还给她了,脚上的鞋子不比秋菊那裂线的鞋好多少,毕竟她们是草鞋一直穿到下雪,冷了就往草鞋里塞灯绒草。   秋菊去镇上给自己买了两双布鞋一双棉鞋,买了两匹布给自己做衣服,又买了衣铺里做衣服剪下来的不够再做一身衣服的小块布料,打算进山了用这些做鞋自己穿或是送人。   秋菊不会看病,只知道几个方子,其中三个是从她娘那里学来的,因为她娘会点医术能在候府伺候,在她去世后秋菊能沾她的光得以小小年纪进候府求生活。   候府的方子药材多珍贵,乡里人也用不起,经过秋菊娘的琢磨,只有一个退烧的方子能找到便宜的药材替代,其他的只是一些偏方,比如油煎红枣止咳、□□皮煎鸡蛋止咳、烈酒擦身退烧,这些很多农家老妇都知道。   秋菊在候府煎药的那几年,倒是学了几个方子,比如安神的、消食的、养生的等等,熬了七年药,什么药材什么比例秋菊知道的清清楚楚。   从药店出来,秋菊身上只剩十来个铜板,想着上山后有钱也花不掉,十来个铜板她给买了十来个馒头和三个肉包子,拿到手就自己吃了个肉包子,剩下两个被她带回去给大红和石头了。   在村里又待了两天后,秋菊和其他五个村里的姑娘就跟着山里的汉子准备走了,其他人看着秋菊带两匹布,好几个包袱,个个羡慕的眼睛都红了,男的羡慕铁牛找个会把家的媳妇,女的则复杂多了,想着大红娘对她表外甥女都这么大方,她们亲爹娘硬是把彩礼银子扣的紧巴巴的,又有些眼红秋菊的好东西。 第5章 家是山洞   天刚亮就出发,到了中午,秋菊一行人已经翻越了两座山,在山谷停下来,生了堆火,把早已准备好的干粮烤热,吃完就走。   “累不累,我们要赶紧一些,要在天黑之前再翻过两座山,晚上林子里危险,你要是累了,我拉着你”,铁牛凑到秋菊旁边低声问她。   “还好,不是很累”,听到铁牛说要拉她,秋菊有些脸红又有些安心。   秋菊看着铁牛走到前面,有个汉子给了他一胳膊拐,挤眉弄眼的笑着对他说什么,看着就贱兮兮的,铁牛也笑了一下,回头看了下秋菊,刚好看到秋菊在看他,又对秋菊笑一下,秋菊赶紧低头,但像是做贼被逮着脸上火辣辣的。   到了傍晚,秋菊才知道铁牛之前说的是啥意思,越走山上的植被越矮,前面带头的人停下之后,秋菊发现站着的地方土里带些沙石,野草多,高大树木却是极少。   一部分人带着弓箭往山林里去了,剩下的人把两尺大小的地方石头都踢开,砍了两捆枯草铺地上又铺上随身带的毡子,让站在那里不知道干啥的姑娘们坐着歇歇。   打猎的几个人回来的时候,留下来的几个人把休息的地方都收拾妥当了,烧好了水灌在水囊里,只等烤肉了。   兔子把皮剥了就可以直接烤,山鸡反而麻烦,烫毛需要开水,又花时间还没盆子装,埋火里烤这里的土囊是沙质的又不合适,索性温度低,隔几天也坏不了,这个晚上就烤了兔子和野鸡蛋。   有媳妇儿的都拿着肉跟媳妇一起吃,铁牛拿了两只兔子和三个烤鸡蛋过来,经常在山中讨生活的,烤肉的配料和手艺都不错,秋菊吃了两只兔腿和一个烤到炸裂的鸡蛋,剩下的都被铁牛解决了。   秋菊看着咕噜噜喝水的男人,“我看你们只铺了一个草垫子,你们晚上睡哪”?秋菊是想问他怎么睡,又不好意思,只能带个们,问所有人感觉理直气壮些。   “糙爷们儿,不讲究这些,用羊皮毛毡一卷直接躺地上,而且我们晚上也是轮流放哨的,不用操心我,你走一天的路,待会好好睡一觉”。铁牛知道她的意思,回问的时候特指她,不带们。   被铁牛笑眯眯的望着,秋菊有些不自在,“我们还要走多久能到?”   “快的话明天晚上,慢些就是后天上午,你要是有啥事都要跟我说,别不好意思,再过几天你就是我婆娘了,别客气”,铁牛由着她打岔,但最后还是撩她一句。   秋菊总感觉铁牛眼神不对,不敢对视,别过头嘀咕:“谁是你婆娘,粗俗的糙爷们儿”。   “粗不粗,糙不糙只有我婆娘知道”,看着秋菊面带红霞的脸,铁牛满意的拍拍她的头,让她快去睡觉。   第二天又走了半天,山里的植被又逐渐茂盛,鸟声啾啾,又有人保护安全,秋菊悠闲的看着草丛里快谢的菊花和不知名的野花、挂满野果的树,一路走来看到好几只毛茸茸的松鼠在树上忙活着,这是秋菊十几年来从未接触过的景色,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哪怕房屋和生活用具简陋也不会对未来的日子生出排斥。   其他几个姑娘都走累了,弯脚的时候脚底板像是要从中裂开,但秋菊像是没事人似的,还有闲心到处看,她们不敢喊累,嫁妆比不上,不能让人觉得她们还娇气。   离家的时候她们空手出来,还有两个姑娘连衣服都带不出来,当时那几个汉子脸上就不好看,但也没说啥难听的话,现在赶路都能吃到肉,要知道在家里她们只能煮野菜充饥,她们已经很满足了。   今天像昨天一样,吃过午饭继续赶路,大概走了一个时辰,遇到一条一丈来宽的河,河水湍急,上面横着半匹整木。   男人们先把肩上挑的背上背的东西给运过去,然后要娶媳妇儿的几个人又过来把未婚媳妇给背过去。   秋菊趴在铁牛背上,看着一个浪头打过来把横木溅湿了,一个不稳就会脚滑掉下去。   等过了河,秋菊问:“怎么只有半匹横木,另一半呢,两个并在一起不安全多了吗”?   “顺着这条河往下走半天就能看到另外半匹横木了,这么粗的树劈开还中间不断不容易,我们下盘稳,走这儿走的稳,半匹足够了 ”。   ***   天即将黑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走进了传说中的隔虎山,遇到好几队打猎回来的猎户,他们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通过模糊的夜色,秋菊发现这里不能称之为村落,这是两山交界处的河谷,不知道经过多少年的变迁,这个河谷越来越宽阔,只剩中间的小河,这些猎户是真的住在山里面,他们在两边山里挖洞做家,秋菊和其他几个姑娘被带去了一个很大的山洞,进去了发现里面还有几个姑娘。   铁牛告诉她,在没成婚前她们都住在这里,等族长选个好日子大家一起结婚,这是每年的传统节日,在以后的每年她只能旁观了,让她开开心心的准备做新娘,一辈子就这一次,连续三天的流水席,在这三天不用自己做饭,什么时候饿了什么时候来吃。   秋菊她们刚安顿好,就有两个婶子送饭过来,浓稠的红薯稀饭和油滋滋的山鸡肉,好饭好菜抚平了大家到初到陌生地方的焦虑,很快就睡过去了。   第二天,秋菊醒的时候山洞里还是黑的,洞口被一扇厚重的大门堵着,门缝里漏出的光亮显示天刚蒙蒙亮,秋菊躺着炕上,觉得这番遭遇很神奇,在过去的十七年里她做梦也想不到她会有这番境遇。   这里没有官家没有奴仆,都是平等的,到了这里没有人会追问你过去的事,和她一起的那几个姑娘,走了一路都没听她们提起过娘家的事,都是在家里过不好的才会嫁进这深山里,嫁过来以前的事就翻篇了,以后估计也不会再回去了。   不一会儿,炕上的其他人也醒了,外面也嘈杂起来,估计是打猎的人出发了。   “姑娘,你们醒了吗?我把门打开了啊”。   “大娘,我们都穿好衣服了,你开就是”。   “哈哈,也就这几天能喊大娘,过了这几天你们有的就该喊我大嫂子了”,门打开,热情的大娘就露面了,她教她们怎么开这个门,以后醒了可以自己开门关门。   之后爽朗的大娘领着她们去吃饭,并嘱咐她们不要往河里丢东西,大家吃水就是在这河里,河里的水是从山缝里流出来汇集到一起的,甘甜甘甜的。   听到这话,秋菊精神一振,山泉水啊,以前在候府里那都是主子们拿来泡茶的,珍稀的不得了,没想到她现在都能拿桶舀来做饭了。   饭后,秋菊她们看到好些妇女都在杀鸡宰羊烫猪毛,秋菊她们也去帮忙,当然她没做过,只是个凑数的,递个东西打打下手。   被秋菊压了两天的那几个姑娘上手可快了,看着秋菊手忙脚乱,她们气儿顺了,越干越有劲。 第6章 一起办婚礼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打猎的人回来了,秋菊看到一些人走到一个陈旧却整洁的山洞外面,朝里面喊了声什么,两三个七八岁左右的孩子跑出来,接过那些猎户手里的山鸡和野兔,感激的望着他们,直到那些猎户走远那三个孩子才提着山鸡野兔走进山洞。   秋菊当时便有所猜测,等和铁牛碰面后问他,结果当真如此 ,那里面住的都是无父无母或是父亡母改嫁的孩子,由族里所有的人共同扶养长大,当然,有亲戚愿意抚养的孤儿也可以到这里偶尔吃住。   秋菊跟随铁牛去看他的山洞,他的山洞地势比较高,一路走过去参观了不少山洞,大致都是一样的,果然,铁牛的山洞也跟之前看到差不多,从洞口进去地方还比较大,可容十几个人坐下吃饭,然后顺着这个山洞有往里分挖了三个大小不一山洞,一个是睡觉的,一个是储藏肉的,还有一个里面也砌着炕,不过放着的都是打猎的工具,这三个山洞除了放肉的山洞门是木门,其他的两个都是皮子。   铁牛是家里最小的儿子,当他成年自己可以挖山洞的时候,家附近空余的已经没有好地方了,只好选个离爹娘和哥哥们远的地方挖洞做家。   秋菊走出来,看外面的空地也比较大,明显有填补扩大的痕迹,铁牛说他家里孩子多,他有三个哥哥一个姐姐,七个人住在再大的山洞都有些绊腿,所以他挖山洞的时候就想要个大点的地方,他把挖山洞都泥土一部分用了砌了,剩下的都填在洞外面了,这样以后活动的开。   秋菊看着这个略显安静的山洞,它不处于热闹的河两岸,不会在山洞里大声说句话,周围好几家都听的到,再往上走已经没有山洞了,左右的山洞因为这里地势不便都离这里十来米,周围以后都是她和铁牛的地盘了,等过了冬天就让铁牛在外面砌个厨房,又规整又干净,在山洞里做饭会把整个山洞都熏的油腻腻的,而且做饭的用具和锅碗瓢盆放在山洞里哪哪儿都绊脚。   天气好了,晒被子晒肉可有地方晒了,河两边的山洞多,现在天气好,每家每户都晒肉,山洞外面的空地都挂满了绑各种记号的肉,走个路还要低着头,要不然撞到肉上蹭一头油不说还会把肉架子撞到,肉也沾一层泥沙。   秋菊对来到这个地方很满意,要嫁的人是自己选的,也算婚嫁自由,结婚后自己当家做主,离婆婆嫂嫂远,也会少很多矛盾,以后生了孩子由自己抚养教育,让他们过上自己向往却没有的童年。   秋菊不会怀念以前在大户人家的富贵生活,也决定把过往的十七年埋起来,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无论是孩子还是孩子他爹,她现在只等五天后的婚礼,婚礼过后就是她新的人生:是猎户的妻子、未来孩子的母亲、只会看一些小病的女大夫、隔虎山里的猎妇。   *   在这五天里,汉子们进山打猎,妇人在忙着准备五天后的婚礼宴席,而秋菊在山洞忙着做鞋,送给给公婆和三个嫂子当见面礼。   一直到婚礼的前一天,那些要成亲的新郎才停下打猎,从族长那里取了红布搭在山洞里,选了只大不小的新郎新娘服,由新娘把不合身的地方收几针,等婚礼三天后再把这两身衣服还给族里。   到了婚礼那天,所有的人都停止干活,投身到这场热闹中,小孩子一大早就起来了,四处穿梭,等炸肉蒸肉起锅,他们是第一批尝味儿的,然后是终年早起忙打猎的汉子们起床了,他们端着肉碗拿着酒碗,凑在一堆划拳吃肉喝酒 ,没菜没肉了就使唤那些小孩儿跑腿,越是大人的热闹小孩参与的越起劲儿,都围在外面围一圈,眼睛盯着谁碗里空了赶快去填满。   山里人喝酒都不是从外面买来的,都是自家酿的黄酒,把米蒸熟盛到无水无油的盆子里放置温热,拌入酒曲,每顿饭后把盆子放置带有余温的锅里发酵,三五天后发酵的米饭变软变黏,并且有酒味儿了就倒进干净的坛子里,用无油的陶罐烧几罐开水,放凉后倒进坛子里,封坛后把坛子放在干燥的地方等它发酵一个半月,黄酒就酿好了,滤掉米渣就得到黄澄澄的酒水,味道很绵软,有些辣但不刺喉,富裕的人家会以十斤酒八两糖的比例加入糖再放半个月,这样再喝就没有辣味儿了,喝的时候甜甜的,却不发腻,两大碗下来坐着没感觉,出来一见风就头晕想睡觉。   这帮汉子喝的就是这种黄酒,还坐在山洞外面,半罐下来就晕陶陶的,回到山洞倒头就睡,睡醒了也没有醉酒的恶心感,洗个脸就出门继续玩,在一起交流打猎的技巧,吹自己最惊险的一次打猎,兴趣来了比比箭,再给小孩子们讲讲课,教他们怎么锻炼臂力、怎么寻找猎物、怎么做陷阱,这样的日子总是很轻松愉快,时间也过的很快,想想没做什么事一天就快结束了。   黄昏了,婚礼要开始了。   每年深秋都会举办婚礼,至于人多人少全看小伙子们的本事了,今年就比较壮观,二十几对新人站在高台上,接受族里长辈的祝福,再由四角俱全的妇人剪下新郎新娘的一截头发绑在一起戴在新郎的手腕上,在晚上进山洞都时候把绑头发的绳子挂在墙上。   这些程序走完,最后一个环节就是新郎把新娘背进自己的山洞,从头到尾新娘脚不能沾地,落地就返回高台背起重新出发,在这个过程中,围观的男人女人会用各种方法阻拦新郎,而新郎的父母兄嫂会帮新郎,新郎的亲戚和朋友会选择性的帮或是阻拦,以此增进新郎新娘的感情,也让新娘融进山里的这个村落。   铁牛的哥哥都结婚有了孩子,他最大的侄子只比他小五岁,最小的侄子才一岁多一点,所以他家里人多,哥哥嫂嫂连带年纪大点的侄子手牵手围个圈,把秋菊和铁牛围在里面走,办法是好办法,走了一半路都没有人能闯进这个圈,这激起了其他人的好奇心,呜呜啦啦来了一二十个人,不一会儿把哥嫂们围的圈子越挤越小,越是这样,哥哥嫂子和侄子们越有劲儿,坚决不让那些人把他们兄弟和弟媳妇给扒地上去了,连没有参与进来的婆婆和公公都都从外围把阻拦着的人给巴拉开。   铁牛也在防备着外面的人绊他的脚,还要护着秋菊别被那些妇人扯下去了,一不小心,手腕上系的头发差点被人拽掉,秋菊被这么多人起哄的也紧张兮兮的,看到铁牛差点被抢走头发,也忘了羞恼,把腿圈在铁牛腰上,身子伏在铁牛背上,双手交叉着抱着铁牛脖子,之后对着铁牛耳朵喊,让他不用顾着她,往前冲。   铁牛感觉到背上软绵绵的两坨以及腰上不断收紧的双腿,不一会儿额头上汗直冒,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也没走出多远,铁牛瞄到已经进了山洞的人,头一回后悔把山洞挖的太远。   看着快到山洞了,这么多人都没把铁牛的新娘给扯下来,一直在围观没动手的人也在跃跃欲试,铁牛看着越来越多的人,想背着新娘直接冲出去,但腹下的凸起让他不敢冒险,只能弯着腰直冒汗,秋菊担心滑下去,手臂和腿用劲儿,在铁牛背上往上爬,铁牛更是被折磨的把秋菊小腿打一巴掌,咬着牙转过头给秋菊说:“别动,不要再动了”。   秋菊以为拽疼他了也就安静的不动了。   铁牛三哥被人挤到铁牛面前,抬头一看铁牛面色不对,往下一摸果然如此,忍不住地坏笑出声,然后看着还有人要过来凑热闹的架势,大声喊“外面的人听着,热闹玩的差不多了,我四弟急着办大事呢,耽误了我们张家添丁进口,我老爹老娘可是要找你们家去的啊,哈哈哈”,趁着大家愣神的功夫,扒开前面堵着的人把铁牛推一把,铁牛也趁机背起媳妇就跑了。   铁牛跑到山洞门口,听到后面爆发出的笑声,脸热辣辣的,松开抱媳妇儿腿的手,把绑头发的绳子挂在墙上,之后把门杠的紧紧的,把背上的媳妇捞到怀里跑到炕边放着。   这时秋菊才看到铁牛头上的青筋都冒出来了,再看铁牛这架势还有啥不明白的,想到外面的哄笑声,不敢想以后咋见人。   铁牛看到秋菊红彤彤的脸,把他的大脸也凑上去,手上忙活着把他亲手交给她的红嫁衣给解开,“玛德,身上这么白,老子捡到宝了”。 第7章 板栗   婚后第二天秋菊差点没能起床,好不容易以吃饭的名头才把铁牛打发出去,之后把床单床罩都给扒下来扔到盆里,在山洞门口的锅灶里烧水,然而两口锅都是做饭的锅,水烧开了上面还漂了一层油,秋菊只能把烧柴后的草木灰抓两把丢水里。   铁牛打饭回来看到秋菊在用草木灰水洗床单,放下碗到放杂物的小山洞里拿了个小石钵和一把皂角,“媳妇儿,先吃饭吧,吃了饭我把皂角捣碎了你再洗”。   秋菊也没打算立刻洗,接过饭碗,把碗里大块的肉给铁牛,大早上的吃不进去大荤,“你喊我名字就成,喊媳妇儿怪怪的”。   “你就是我媳妇儿,有啥怪的”,铁牛把素菜捯给秋菊。   秋菊想着新婚你会张口闭口就是媳妇儿,以后生气了吵架了喊的就是秋菊了,她不想以后听到自己的名字就感到生气或心惊,从始至终就喊名字,免得影响心绪,“怪不好意思的,挺肉麻 的,你就喊名字,怎么?秋菊不好听吗?”   “咋会不好听,比我名字好听,吃饭吧,我都快吃完了”。   饭后,秋菊用锅里剩下的草木灰水把沾油的碗给洗了,又用被单把捣碎的皂角包在脏的地方揉搓,一会儿就干净了。   ***   秋菊用布把四双布鞋包好,跟着铁牛去见家长。   走了近一刻钟才到公婆的山洞,这个山洞一看就知道年数比较长,山洞上的土已经被风化了,家具上落的都是细细的灰。   婆婆刚给倒了一碗水,三个哥哥和嫂嫂就都来了,这里没有山下跪拜公婆喝茶改口的习俗,就坐一起聊聊天认认人,收到秋菊送的鞋子意外也不吃惊,在婚前铁牛来问过他娘和三个嫂嫂的鞋码她们就知道了,意外在于这里没有新媳妇送东西的礼节,包括三位嫂子都没送过东西,但知道秋菊会给她们送鞋,也都准备了回礼。   铁牛他娘是山里的姑娘,为人爽朗,回送秋菊山里妇人戴惯的一双皮手套,大嫂也是山里的人,送秋菊一件兔毛坎肩,二嫂和三嫂是山下的,分别送秋菊一个藤编的箱子和一个竹制的背篓。   通过回礼秋菊感觉婆婆和嫂子应该都是懂情明理的人,顿时对融进这个大家庭又多了几分信心。   除了结婚那天,还有两天不用做饭的狂欢时间,这对常年打猎的人来说是放松交流感情的时间,对刚结婚的新人来说,也是交流感情的时间,都忙着创造娃娃呢,秋菊这两天大部分时间都在床上,铁牛像是上瘾了一样,直到婚后的第二天晚上他才节制的来了一次,因为天明他就要出发打猎去了,秋菊也要早起为他准备干粮,两人早早的就歇下了。   ……   秋菊醒的时候外面天还是黑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铁牛睡的呼噜震天响,秋菊从他身上跨过去他都没感觉。   秋菊摸索着走出去,前两天晚上做累了就睡了,听了两晚上的呼噜竟然也习惯了,人的适应性可真强。   外面那个山洞里燃着灯,灯油是动物油做的,烧着有股怪味,但不花钱且量大,山里人都用这个照明。   山里的生活不缺肉但缺粮食,不能种粮食和长在地面上的蔬菜,会引来野兽,所以他们的粮食都是从山里捡野生的和从山下买来的。   秋菊割了一大块腊野猪肉,放在锅里烧热水泡着,用苞谷面、红薯面和少量的面粉用水和开,把肉洗干净了切片起锅烧油倒入肉,炒一会儿了加入萝卜块和两碗水,把之前和的面按扁贴在锅边,盖锅盖烧中小火炖着。   这时外面有两声鸡鸣,听到鸡鸣挺意外的,来了这么多天都没见过家禽和家畜,这比蔬菜更能吸引野兽,没过一会儿,秋菊听到左右两家有推开门的声音,等秋菊饭好了才听到别人家炒菜的声音。   秋菊忍了又忍,想着他白天要去打猎,怕觉没睡好打猎时跑神,才没把铁牛锤起来,只能自己坐在灶门口等着什么信号是催男人们起床的。   外面天色渐明,一声铜锣声乍响,惊起无数飞鸟,屋里打呼噜的人突然坐起,起身穿衣服,路过坐在的秋菊弯腰大亲一口,满足的出去洗脸漱口,秋菊抹掉一脸的臭口水,想着傍晚回来再给他算总账。   铁牛吃饭的时候总感觉秋菊像是不高兴,“秋菊,你咋不高兴”?   臭男人你还有点求生意识,“你看错了”。   看错了?他没看出来啊!   ***   铁牛扛着打猎的工具走了,秋菊有些不放心,担心他受伤,又想着他跟着爹和三个哥哥也不是一次两次的打猎了,不会那么点背,一个人在家总容易胡思乱想,准备去找二嫂学习编藤筐,家里的东西肯定会越来越多,没有地方收太杂乱了。   “我想着铁牛去打猎了你一个人在家心里不好受,想约你一起去打板栗呢,你这是要出门”?大嫂来的时候秋菊正准备锁门。   “心里是乱糟糟的,打算去找嫂子们聊聊天,不过我更喜欢打板栗呢,以后还有活动大嫂你喊我一声”。秋菊把门打开请大嫂进去坐。   “成,以后我喊你,都这样,你二嫂三嫂才过来也这样,我从小都是跟我娘在家,都习惯了送男人们进山,别担心,他们都是本事过关了才能进山的”。大嫂挥手拒绝进去,让秋菊背上背篓带上手套再拿个小耙子就能走了。   跟着大嫂一起走下去,看到还有五六个妇人在进山口等着,看到秋菊好几个都捂嘴笑,还是大嫂打了圆场才说起打板栗的事,但秋菊一直脸红红的,只听她们说也不搭话。   翻过一座植被稀疏的石头山,又往东走三四里才到板栗林,这里有二三十棵结果的板栗树,板栗树很高,大嫂和其中一个叫羽毛嫂的妇人拿起放在沟里的长竹竿敲板栗树枝,把成熟的板栗都敲下来,其他人包括秋菊都轮流去打板栗。   轮了一轮,所有人才开始捡板栗,板栗球比较占地方,走这么远背一背篓板栗球回去不划算,所以都是在板栗林里把板栗从板栗球里剥出来,秋菊第一次做这事,手速比较慢,其他人都装满了她才装了一大半,秋菊不愿意耽误大家时间就打算弄这么多算了,但其他人你一把我一把的不一会就把剥了一堆,把秋菊的背篓装的满满的,秋菊一个劲儿的感谢她们,把她们谢的也不太自在,秋菊就不再提了,暗暗决定明天做板栗糕送给她们吃。   ……   回去后,秋菊把板栗倒在簸箕里放外面晒着,活动活动肩膀,背了三四十斤的板栗,把肩膀勒的有些疼,得亏了她在逃命的时候把脚力给练出来了,不然走个一两里路就累的只喘气儿还怎么在山里生活。   中午一个人不想做麻烦的饭,吃了三天的酒席,荤的都吃腻了,秋菊用刀给四碗板栗开了花刀,连带一个红薯丢进锅里,上面架个箅子打算蒸碗鸡蛋当做午饭了。   吃了鸡蛋和红薯后勉强吃了一把板栗就饱了,把剩下的板栗都给开出来 ,打算晚上剁两只鸡做板栗烧鸡和板栗粉蒸肉,多做一些,等铁牛回来了给公婆和哥哥嫂子各端一碗去,不能人家递来了好意你不回应,在山里一个人是做不成什么事的,现在男人们打猎都是结对一起去,往往都是父子兄弟们为一组,哪怕猎物分不均也是便宜不出外。 第8章 第一次开张竟然是打虫   秋菊午饭后就把剥出壳的板栗放在外面晾晒,下午的时间都花在做灶上了,在山洞外面的土地上挖了个坑,在坑两侧埋了劈开口的竹子,劈开的口子上卡了一根青竹,被粗藤条绑了双耳的陶罐悬系在青竹上。   秋菊把两只晒干的野鸡泡发后发现鸡肉太柴,适合炖汤,所以才会挖个适合瓦罐炖汤的火坑。   先在铁锅里炒过的鸡肉再炖汤,汤色浓白,看着就很有食欲。所以秋菊把炒的焦黄的鸡肉倒进陶罐里,加了大半罐山泉水,加些花椒八角和野姜就烧小火开炖了。   值得说的是,在山里永远不缺花椒八角类的佐料,这些在城里卖的老贵,只有大户人家用的随便,大多都在药店里当药材卖,秋菊在给二公子熬治伤寒的药的时候就看到里面有花椒,在镇上抓伤寒、发烧的药的时候,花椒和八角也是一味药材,但在山里,猎户多吃肉,八角、花椒、葱和姜都是常见的去腥佐料。   铁牛打猎回来的时候,秋菊刚把板栗倒进陶罐,粉蒸肉还没开始做,因为粉蒸肉用新鲜的猪肉做的才好吃,晒干的肉里面油分不大,特别是晒得猪肉都是野猪肉,膘少肉紧实。   “真香啊,老远都闻到味儿了,我们回来的时候都还在猜是哪家做的呢?”铁牛面带得意的揭开陶罐的盖子。   秋菊兴致勃勃的在分拣铁牛打回来的猎物,三只兔子、三只野鸡和二十来个野鸡蛋,还有半背篓被鸟啄过两口的苹果,秋菊高兴的把苹果和鸡蛋捡到杂物间。   出门看到铁牛舀了一碗鸡汤边吹边喝,秋菊把他身上粘的草籽给摘掉,问:“今天有猎到野猪的吗?我想给你做粉蒸肉吃,要新鲜的猪肉才行”。   “巧了,我们自己家猎的就有,抗到老头家去了,我先回来了,待会儿他们把猪毛刮好了我再去”。   秋菊看他把鸡汤喝完了就推他去帮忙,嘱咐他猪杀好了先送个三四斤的五花肉回来,她先做,等他回来了就可以开饭了。   ……   秋菊听到山洞外面有喊小婶的声音,走出去一看果然是喊她,是二哥的大儿子提了两块五花肉过来。   “是叫小泉是吧,快进来,你小叔使唤你来的?”秋菊接过肉把小泉拉进来坐,但家里连颗糖都没有,除了板栗什么都拿不出手,可太尴尬了。   “小泉还没吃饭吧,小婶给你盛碗鸡肉你先吃着,等你小叔回来了让他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回去,不用小叔送”,小泉遇到如此热情的小婶,天天上山爬树的野猴子都腼腆起来了。   秋菊拉不住,小泉噌的一下子就跑出去了。   “明天带弟弟妹妹来啊,小婶做糕给你们吃”,秋菊看着跑远的孩子,觉得做零嘴的事迫在眉睫。   小泉不带歇的跑回家,男的在砍猪肉,女的在忙着收拾其他猎物,小泉奶奶看到他说:“天都要黑了,跑这么快干啥,摔跤了身上给你磕好几个血窟窿”。   小泉抹把脸,“还不是我小婶,太热情了,一定要我在她家吃碗鸡肉,我跟她都不熟”。   “熊孩子,不知好赖”。   小泉他弟小槐听了给他奶、他娘和婶婶们说,“我喜欢吃肉,以后送东西喊我去给小婶送,也不知道我小婶做饭好吃不”,大人们看他用手托着一张好吃的嘴都笑他。   铁牛走的时候提走了分给他的肉和一个猪脑袋,铁牛娘回去收拾肉没看到猪头,问他老头,“猪头呢”,要知道以往猪头都是留给她来做,三个媳妇儿都不会弄,相比来说她做的好歹吃的进去。   “你小儿子提走了,说他媳妇做菜好吃,就不留给你糟蹋了”。铁牛他爹躺在炕上,觉得人老了,年轻的时候打猎那叫一个精力旺盛,在林子里跑个两天回来睡一觉又满血复活了,哪像现在,跑个一天半天的就腿疼腰疼的。   “嘿,臭小子,上个月老娘煮猪头的时候他还吃的喷香,现在跟我说猪头给我糟蹋了”,铁牛娘被噎的直骂人,转头看见老头子就洗了个手就躺炕上去了,张口就像老头儿开火,“死老头子,衣服没换脚没洗就躺炕上,你邋遢死了算了,说你几十年你都是这鬼样子,床单没见你洗一件,我换条床单干净不到两天,娘的,我换床单比新婚小媳妇换的都勤快”,铁牛爹利索的站起来,怏怏的走到山洞外面抽旱烟。   ***   铁牛用个木托盘端了四碗粉蒸肉,胳膊上挂个用藤条绑了双耳的陶罐,离的老远就看见他爹在外面蹲着,“老爹,我给你送肉吃来了,快来搭把手”。   三个哥哥听到他去而复返的声音也走出山洞,铁牛喊他们一块过来,把粉蒸肉一家分一碗,从他娘的碗架子里掏出五个碗来把板栗鸡肉也给分了,说了声秋菊做的,请他们尝尝,话毕,迅速的拎着空瓦罐走在了回家的路上。   哥儿三个闻着芳香四溢的蒸肉和鸡汤,从他老爹面前的碗里捏起一片颤巍巍的蒸肉,放进嘴里,端起自家的那一份迅速遁走,嘴里还说着人老了晚上少吃肉。   “个狗东西,抢我的肉起来了,小时候没打好”,老头儿把两碗鸡汤放到桌子中间,免得汤撒了,“他娘,别炒菜了,把早上贴的饼子热几个,我俩一人一碗鸡肉半碗蒸肉就完事了”。   铁牛娘吃着油而不腻的粉蒸肉,感觉猪头放她手里可能真糟蹋了,“老头子,赶明儿你给老四说他媳妇做猪头的时候把我俩喊上,咱们带酒到他家里去吃,算了,我明天给老四媳妇儿说,顺便给她送两罐酒,老四那里的一罐酒估计快被他喝完了”。   “行,你说,免得老四跟我耍花腔”。   ***   秋菊留了一钵板栗鸡肉汤,两碗粉蒸肉,贴了八个野菜饼子,秋菊和铁牛把山洞门一关,俩人坐在桌前吃晚饭,铁牛给秋菊说摘苹果的事,说等他闲下来了带她去捡野鸡蛋,带她去见见世面,免得看到二十来个鸡蛋高兴的像个小傻子。   秋菊没搭理他,细细的品尝着板栗粉蒸肉,野猪肉肉质紧实,肥肉不多,吃着一点都不腻,板栗粉沾的有猪油但却没浸在油里,在嘴里化开还有板栗的甜香,但又有花椒的麻辣感,真是比候府里老太太不吃分下来的粉蒸肉更好吃。   铁牛吃的也非常满足,没结婚以前他跟着他爹娘吃饭,也去过三个哥哥家蹭吃,都没有他家秋菊做的好吃。   所以饭后秋菊指挥他洗碗他也乐在其中,他洗碗的时候秋菊站在他旁边问他昨晚怎么不告诉她听到鸡叫才起床做饭?害她天色漆黑的时候就起床了,饭做好了傻坐半天。   “我忘了,真的,我每次起床我娘都把饭做好了,我就没注意她是什么时候起床的,成婚前我娘还给我说了,但我忘了给你说了”,铁牛举着个碗着急的跟秋菊解释,生怕她不相信。   “我暂时先饶了你这狗记性……今天背板栗背勒的疼”。   “那以后我来背,我不打猎的时候去帮你捡板栗”。   “唉,今天肩膀疼”   “噢,我捏,我睡觉的时候帮你捏捏,不过我手劲大,你可别嫌弃”。   “知道手劲大还不知道收点劲啊”,秋菊翻个白眼面带微笑的进去了。   “嘿,矫情,想让我捏背直接说呗”,铁牛在灶台边嘀嘀咕咕的,嘴上嫌矫情,手上动作却越发利落。   收拾妥当后秋菊泡个脚就躺床上去了,铁牛把泡脚水倒了上炕去给他媳妇捏肩,才上手就把秋菊捏的叽哇乱叫,好半天才掌控好力道,铁牛捏着捏着手就伸到衣服里面,但秋菊就趴着不动,他的手只能不老实的在背后捏着,把秋菊伺候满意了才翻过身摸着他汗唧唧的背,脚刚搭上去铁牛一个翻身下了炕,捞了件衣服就往外跑,“我先去趟茅坑”。   秋菊都快睡着了,铁牛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你洗手了没?”   “洗了洗了,不信你闻”。   “我傻了去闻你手?”   啪的一声响,“把臭手拿开,不来了,我要睡觉,你蹲个坑都蹲这么长时间?”   “都这样,虫拉不下来”。   “什么虫?你肚子里有虫?”秋菊惊的坐了起来。   铁牛把她按下来,给她盖好被子,“别一惊一乍的,大家都有。”   “我没有,前几天那啥的时候你挠屁股就是因为有虫难受?”   铁牛不好意思的应了一声,把秋菊恶心的够呛。   秋菊记得中午看杂物间里有捆长虫的蒜瓣,叫她给扔山洞外面了,让铁牛起来陪她一起把蒜瓣捡回来。   门一开,风就撞到人身上,秋菊有些担心蒜瓣被刮走了,万幸还找到了,秋菊让铁牛坐在灶边剥蒜瓣,被虫咬过的用刀给切干净,自己进杂物间把药罐抱出来,拿出里面放着的药包,打开治咳疾的药包,果然找到了牵牛子,牵牛子这个中草药是治咳嗽的一味药材,也是打肚子里蛔虫的主要药材,她记得她娘在乡下就用牵牛子和大蒜水给牲畜打虫。   牵牛子量有限,碾碎了让铁牛当场就水喝下,剥的大蒜明天早上加水熬给他带去打猎时当水喝。   回到床上,秋菊问村里的人是不是都有虫,铁牛说女人他不知道,男人都有,小孩很多也有,男人主要是在外打猎吃饭是自己烤的肉,有时烤的半生不熟,饿了也就给吃了,水就是沟沟坎坎里的水,肚子里容易生虫。   秋菊琢磨着这时候正是牵牛子结果实的季节,但大多数人不认识,都认识大蒜吧,深秋却只有蒜苗没有蒜瓣,还是要自己去找找。   打掉铁牛不规矩的手,“不想喝苦汤就把爪子拿开,还是你想生个肚子里带虫的孩子?”   吓得铁牛立刻规矩了。 第9章 牵牛子   第二天,还没等到公鸡打鸣铁牛就爬起来了,肚子里咕咕叫,忍着寒冷跑出去上了个茅厕,回来后精神的睡不着,把秋菊摇醒,“拉的真畅快,你给我喝的药起效真快,媳妇儿你会的怎么这么多,还会看病,我真有福气”。   “那可不,上辈子你积德这辈子才能娶到我”,秋菊躺在温暖的被窝里,觉得过这么安逸的日子也是她的福气。   躺着说了一会儿话,觉得也睡不着了俩人就起床准备饭食,秋菊又把一部分牵牛子捣碎让铁牛喝了,就开始做早饭,打虫期间饭食要清淡,但铁牛打猎费精力,要吃耐饿的饭,秋菊打算烙红薯烫面饼子,再蒸两碗鸡蛋羹。   做红薯烫面饼子,需要先把红薯煮熟,让铁牛洗红薯煮红薯,秋菊想着要做板栗糕,煮红薯的时候顺便把开了花刀的板栗也给煮熟,铁牛在烧火煮红薯的时候,秋菊把昨晚铁牛剥好的蒜捣破倒在另一个陶罐里,这个陶罐中等大小,看着就像是熬药的,因为做饭用它太小,除非是女人或小孩用它做饭,铁牛说这种陶罐山里的家家户户都有,都是用来熬药的,秋菊把水加到放蒜的陶罐里,先大火烧开再用小火熬,不接盖子蒜味就飘了出来,红薯煮好大蒜水也熬好了。   秋菊把捞出锅的红薯端出山洞稍微晾凉后把皮剥掉,加入灰面,把红薯和灰面揉在一起,这时鸡打鸣了。   “不是不能养家畜吗?怎么还有鸡打鸣?”   “这是村里唯二的鸡,养在族长家,用来打鸣报时的,整天都在山洞里,不允许它们到处跑”,铁牛还说村里没人愿意养鸡,鸡蛋满山都可以捡,而且还有野鸭蛋和野鸟蛋,打猎也不缺鸡肉吃,鸡放养会引来黄鼠狼和鹰或其他动物,养山洞里它们拉屎臭的要命,而且鸡身上还有跳蚤,这两只公鸡放在族长家养也是怕其他人家看不好,鸡跑出去引来鹰,别再把小孩儿给抓走了。   烙饼子要用小火,秋菊把饼子摊在铁锅上,打算自己烧火,但铁牛死活要帮忙,还说打猎的时候经常自己烧火烤肉,对火候很有把握,秋菊想着也是,而且铁牛有做饭烧火的兴趣是秋菊求之不得的,结果相信的代价是整个饼子糊的很均匀,整个锅底都用小火那火力就不可小瞧,第一个饼子没熟就废了。   把铁牛赶出去劈柴,秋菊一个人烙饼也不分心了,饼子薄不一会儿一张就好了。   “铁牛,进来吃饼”   铁牛洗了手进来,秋菊把刚出锅的饼子给他,铁牛撕了一块儿喂给秋菊自己也咬一口,准备再喂她的时候秋菊摇头拒绝,告诉他锅里的就好了,让他自己吃,刚出锅的时候口感最好。   铜锣声响,铁牛拿着装着大蒜水的水囊和打猎的工具出门了,秋菊着手开始做板栗糕,今天还要去找牵牛子,做糕的时间要抓紧,不然之后家里来个人都没有可以招待的东西。   ***   秋菊拎着一个装板栗糕的小竹篮去婆婆家,铁牛三个哥哥的孩子白天都放在奶奶家,“娘,在家呢”。   “秋菊来了?吃饭了吗?要不在这再吃点?”   “吃了吃了,怎么这个点儿还在吃饭?”   “五个孩子分两波吃饭,这不,两个小的刚醒,在伺候他们呢”。   秋菊放下竹篮,接过大妞手里的碗去喂小毛头吃饭,“昨天和大嫂一起去捡了整整一背篓的板栗,今天做了板栗糕,我提了一半过来给您和爹尝尝,也给孩子添个零嘴”。   铁牛娘听了秋菊都话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却说:“你这孩子就是手巧,不仅肉做的好吃,还会做糕啊点的,你下次做了放家里自己吃,不用给我们拿过来 ,家里孩子多,你做多少都不够,马上就冬天了,山里粮食紧”。   “我这么大人了也不馋这个,就是做出来招待客人的,家里没点零嘴,昨天小泉第一次上我家门,啥没吃到就走了,白跑一趟腿”。秋菊不知道婆婆有没有敲打的意思,但以后这些小零食肯定不会少做,先把它过个明路,还有个招待客人的名头。   “你这么讲礼小心以后这些小孩天天都要登你家门”,铁牛娘接过秋菊递给她的一块儿板栗糕,表面泛有油光,咬一口,口感绵软,看她五个孙子孙女也个个吃的喜眯眯的。   “铁牛出去打猎我一个人在家,村里我也不熟悉,巴不得这些孩子天天去找我玩”,秋菊也高兴别人喜欢她做的点心,“其实我今天来除了送糕点,也有求于我这些侄子侄女”。   秋菊把会治点小病的事说了,给铁牛娘说进山之前也不清楚情况,药材准备不充分,现在想找牵牛花的种子牵牛子,但花期过了牵牛子混在草丛不好找,打算找小孩子帮帮忙,他们在这附近跑知道哪里有牵牛花。   铁牛娘一听秋菊还会看病,高兴的直拍大腿,骄傲他小儿子会选媳妇儿,“这事要紧,哪儿还需要拿糕点给他们,你侄子侄女使劲使唤,他们在家也是没事还给我添乱”,说着铁牛娘嘱咐两个孙子一个孙女让他们听小婶的话,然后对秋菊说:“你需要啥只管说,你三个嫂子她们也天天在山里跑,你不熟悉她们熟悉”。   “我给他们拿点心是喜欢他们,这是我做小婶该给的,帮忙是帮忙,帮我找到牵牛子改天我送他们一个大礼”,秋菊再给三个孩子一人一个板栗糕,打算把他们领走,再说一会儿都中午了。   ***   三个孩子最大的是大哥家的老大叫大姜,老二就是二哥家的小泉,老三是三哥家的大妞,三个孩子吃了秋菊的板栗糕,并且对秋菊之前说的大礼很好奇,所以秋菊给他们说啥他们做啥。   牵牛花又叫喇叭花,在不缺野花的山里,喇叭花除了花型特殊,没啥吸引人的,香味淡,花谢的也快,所以除了小孩子估计没啥人会注意到它。   秋菊给他们讲清楚后,他们就想起来曾经在哪里看过这种花,摘到中午,四个人摘的牵牛子才将将盖住篮子底,估计只能治三四个人,大姜看他小婶精神不高,就给秋菊说他下午喊小伙伴一起来摘。   秋菊摸了摸大姜的头,“真是聪明的孩子,你给你小伙伴说 ,一碗牵牛子换一个我巴掌这么大的板栗糕,越多越好”。   到了下午,秋菊找到大姜他们,看到二十几个孩子都在忙活着摘牵牛子,还看到了她才来的时候见到的生活在孤儿洞的孩子,秋菊看他们干的热火朝天的,周围也有妇人在这边搂柴、挖菜,没什么危险,她就打算回家做板栗糕了,早上剩下的板栗糕明显不够分。   *   秋菊回去把剩下的半篓板栗都给煮了,又炼了一大碗猪油,除了糯米粉和糖,这两样用着都不心疼,但秋菊住进来了发现铁牛在家里藏的有蜂蜜,要不是糖难买秋菊也不心疼。   剥半篓板栗花的时间最长,全部做好估计花了一个半时辰,秋菊用大陶碗比着把板栗糕切好晾在簸箕里。   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大姜领着一群孩子上来了,这时候也是妇人回家的时间,都在远远的看着,要不是秋菊才嫁过来她们还不熟,估计也围过来了。   秋菊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顺序分别是竹篮、水盆、放板栗的簸箕和她自己。   小孩们把牵牛子倒进竹篮,听秋菊的把手和碗洗干净,然后秋菊发板栗糕,小孩儿们拿到点心也不走就在旁边站着吃,秋菊看到一些大点的孩子吃之前都掰一半放在碗里,估计是带回去给家里小的吃,秋菊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板栗这玩意年年吃下来,山里的孩子估计都吃腻了,喜欢的都是里面的甜味和细腻的口感,山里的人出去一趟不容易,一旦出去买的东西就不少,大部分东西还是跟外面村里的人换的,村里的人肉都吃不起更何况是糕点。   但生活在山里不用交税,不用服兵役和劳役,也不会受地主的欺负,山外种地的农民除掉吃喝一年攒两三两银子都是富裕人家了,最怕的是生病,一旦生病家底掏空田地不保。   秋菊对这些孩子们说,牵牛子她一直都收,他们什么时候摘了都可以拿来跟她换东西。 第10章 猪头   秋菊把牵牛子收拢到山洞里,打算明天早上淘洗干净趁着天好抓紧时间晒干。   远处有人声传来,过了一会儿铁牛拎着猎物回来了,跟秋菊打了声招呼转头又出去了,秋菊以为他有事做也没多问,等饭差不多做好了听到山洞外面有木柴搬动的声音,出去一看是铁牛正在把肩上的柴禾摔在地上。   他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一眼又低下头整理木柴,随口嘱咐道:“以后你不用去捡柴禾,我打猎回来随便去砍一趟就够家里用不少时间”,秋菊看着他闲适的面容,有力的臂膀,心里暖暖的。   秋菊靠在门洞上,心里想着,“在我不为吃穿而愁的年纪,我对未来的夫君有千般幻想万般考量,而嫁给他之后觉得他满足了我对未来的向往,为吃穿操劳也觉得甜滋滋的”。   “这么疼我啊”   “可不,换个媳妇儿我都没这么疼她”   “想的美,还换个媳妇呢”   铁牛把柴码好拉着秋菊进去吃饭,看到半桶牵牛子,打趣道:“我媳妇还会治病,换个媳妇可不是丢了西瓜捡个芝麻”。   “哼,芝麻也没有”。   “以后你要是在山里见到药草了,得空了就摘回来,一时没空就记住地方等你休息的时候带我一起去,我也去山里见见世面,长这么大,我还没进过山呢”。   “我带你进来的时候经过那么多山还没进过山”?铁牛往嘴里塞饭还在说话,秋菊瞪他一眼,让他把嘴里饭咽进去了再说话,饭都喷出来了。   “那不一样,我想象的进山是摘各种各样的野果子,拐个弯可能会遇到苹果、可能会遇到核桃、也可能啥也没有,每一样都是惊喜”,秋菊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满是向往。   铁牛越看越觉得她可爱,山里奔波的日常在她看来每一样都有意思,就是不知道再在山里生活个十年八年的还会不会这样想。   “今天爹跟我说,三天后不去打猎了,要准备烧炭,山里冬天长而且雪特别大,没有炭冬天不好过,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封炉后哥哥们烧火的时候我带你去捡野鸡蛋,这个时候不是孵蛋的季节,草丛里荆棘里鸡蛋都是一窝几十个”,铁牛越说秋菊越兴奋,饭都不吃了,双手抱着他手臂让他继续讲。   “你继续吃,我继续说”,铁牛把饭碗塞到秋菊手里,“因为冬天雪特别厚,人行走不便,遇到动物跑不掉,所以我们冬天都不进山打猎,但冬天大的动物比如狼、豹子都会出来找吃的,为了村里安全,我们秋天都是在这周围一圈打猎,把兔子、野鸡、野猪等动物要不赶跑要不就打回来,然后在秋雨来临前我们就停止打猎,进山把山里的歪树或是长的密集的树给砍回来烧炭,这段时间里没孩子或是孩子有人照顾的家庭,男人都把女人带进山里玩,野鸡跑的跑杀的杀,遇到野鸡窝就把鸡蛋全部端走,不用像春末、夏季、初秋,只能捡一半鸡蛋走,这个时候蛇也冬眠了,在草丛、树林里行走,除了注意荆棘,可以大胆放心的采摘野果野菜,山里的孩子没零嘴可买,所以山里的果树被我们养护的很好,在我们打猎的那边林子里有二三十棵苹果树,除了偶尔有猴子和鸟来吃,也就是有孩子的每次回来摘半篓带回来,至于板栗树和核桃树,多的不得了,我们砍树都会避开能结果的树,过几天你进去了想要什么样的惊喜都有,而且我在也不用你背,你只管摘,我力气大多少都能背回来”。   秋菊激动的大叫一声,“铁牛你真好,我都等不及了” ,她抱住铁牛,在他脸上连亲好几口。   铁牛搂着她,任她倚在他身上动来动去,等她情绪平复的差不多了,铁牛端起碗和盘子去洗,秋菊像尾巴一样跟着他忙紧忙出,给他说她的计划:再收两天牵牛子就差不多了,等冬天大家都闲下来了就可以安排逐个打虫了,而且再过几天铁牛肚子里的虫都能排干净了,养到冬天绝对能长胖,脸色也会好很多,到时候铁牛就是她会治病最好的证明。   ***   铁牛娘拎着两罐酒来找秋菊,走到门口发现山洞门锁着在,一时也找不到人,只能把酒拎回去打算中午再来。   早上秋菊把牵牛子晒在外面后,看见六七个妇女背着背篓准备进山,虽然一个都不认识,但因为家里没板栗了只能尴尬的打个招呼,厚着脸皮跟着一起去捡板栗,去的一路只听不说,回来的时候已经在教她们怎么做板栗糕了,也听了不少山里的事,比如说山里虽说白糖红糖珍贵,但却不缺蜂蜜,村里已知的就有好几个蜜蜂巢,每年春夏秋季都会安排人去割蜜,男人们打猎遇到蜂巢了也会割两三块回来,而且地方不同蜂蜜的颜色和香味还不一样,听的秋菊又是羡慕不已,这天然的百花蜜在城里只是大户人家享用,在山里却不是个珍稀的东西。   回去后,秋菊把装蜂蜜的罐子搬出来,罐子有半臂高,但没装满,用根筷子伸进去拉了长长的丝,搅在筷子上看是金黄色,但往罐里看呈现白色,一时半会儿没开水,秋菊只能把罐子靠墙放着。   中午,秋菊翻晒着牵牛子,这时铁牛娘拎着两罐酒来了,“在家呢”。   “娘来了,屋里坐”,秋菊停下翻晒的动作准备往进走。   “不用,在外面暖和些”,铁牛娘把酒放在门口过去帮秋菊翻晒牵牛子。   “我给你送两罐酒来,你才来也没时间做酒,你们结婚前铁牛也提了两罐过来,估计都被他喝完了”。   “应该是喝完了,我住进来好几天也没闻到酒味儿,娘,你教教我怎么做,我也酿缸酒,免得还要你和爹补贴”。   “这酿酒要的米多,你们今年米估计不多,来年米准备足再酿酒吧”。   秋菊看她婆婆吞吞吐吐的,像是有啥不好说的话,才认识几天的两个人站一起没事做也就没话说,秋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铁牛娘也没走的意思,就试探性的留饭,“哎,行,等我准备好米到时候再去跟您学酿酒”,“娘,中午在这儿吃饭吧,我一个人做饭也不知道做什么,做多了吃不完,做一点也懒的动手,前两天中午我都是吃早上的剩饭,今天也吃够了,您留这儿,我做两个菜我们娘俩吃。”   铁牛娘想着留下吃饭,再夸她做饭好吃,再提出一起吃猪头就自然多了,此时她有些后悔没让他爹直接跟铁牛说。   “行,那我给你烧火,今天你三个嫂子都在家,孩子没在我这儿,我回去也是热热剩饭吃,你手艺好,上次铁牛端去的肉,你爹吃了直说好吃”。   ……   秋菊中午炒了一大盘蒜苗炒肉、青菜汤里窝了两个荷包蛋,又做了四个人量的米饭,打算剩下的晚上炒干饭。   铁牛娘一直夸菜好吃的很,然后秋菊都不好意思吃菜,就担心不够她婆婆吃,一直到快吃完饭,铁牛娘才说:“秋菊,那个…你手艺好,猪头肯定也做的好吃,等你做猪头的时候,我跟你爹提罐酒也来打打牙祭”。   秋菊在听到猪头的时候就反应过来了 ,觉得这个婆婆怪有意思,一句话的事不知道转了多少道弯,还赔进来三罐酒。   “这个事啊,您不说明天我烀猪头也会喊您和爹来帮帮忙,一个猪头两个人一顿吃不完,之后再热着吃味道就没那么好了,明天做好了我让铁牛去喊你们,酒就不必带了,今天已经提来了两罐,铁牛少喝点,我做菜也能用到明年”。   “要的,明天我再提罐过来,你做菜用要紧,留家里还是你爹给喝完了”。说完铁牛娘就往外走,走出山洞一段路回头看秋菊还在望着她,摆摆手加快步伐赶紧走了。   等拐弯后才松口气儿慢下脚步,明明一个年轻的小媳妇儿,没见面前觉得一句话的事儿,见面后觉得要求搭伙吃猪头是件丑事,显得她个做婆婆的多嘴馋似的,最后好歹再提罐酒过去才觉得没丢婆婆的架子。   秋菊看婆婆走远才笑着进山洞,她忙着呢,洗了锅碗后还要煮板栗做板栗糕,她打算一次性的把几天的板栗糕都给做出来,免得天天忙这个事。   忙了一下午,孩子们来换板栗糕的时候还有最后一锅没出锅,她让大姜按她昨天的样子把板栗糕分发给摘牵牛子的孩子们。   秋菊以后也会向孩子们收药草,所以最初说的一碗牵牛子换一块板栗糕不能有改变,如果一开始就一碗换一块,大半碗也能换一个,对其他孩子不公平,以后收药草的时候其他人可能也会学着缺斤短两。   ***   第二天铁牛走后,秋菊把腌制的猪头拿出来擦干净腌出来的血水,在之前炖鸡汤的火坑里烧一堆火,把猪头上的毛给燎干净,再拿个签子把猪鼻子和猪耳朵里面给刮洗干净。   午饭后,秋菊烧了大半锅水,用布把大把八角花椒桂皮等包起来丢进锅里,加入姜片和野葱,又加了一些铁牛娘和大嫂酿的醋和农家酱,最后加一碗黄酒半勺蜂蜜,水开后再烧一刻钟,香料味儿出来后把猪头放进去,猪头放进去了水刚好漫过猪头,满满一锅。   架上粗木柴开炖,汤沸腾后转小火炖 ,慢慢的水下去了,才开始秋菊是揭开锅把汤汁淋在露出水面的肉上,等汤汁熬的只剩半锅了,秋菊叉着猪头给翻个面,一直在水底的半边猪头明显颜色更亮 ,肉也更软烂,盖上锅盖后锅洞里的火就保持半熄不熄的样子熬到晚上,免得汤汁熬干了。   晚上铁牛回来,秋菊就把猪头给捞出来,喂他一坨猪头肉打发他去喊他爹娘,在这一刻钟的时间里,秋菊把猪耳朵、猪舌头和猪脸颊切下来切成片沾蒜汁儿吃,等铁牛和他爹娘来了,就让铁牛把猪头用洗干净点斧头把猪头劈开,四个人坐下开始吃。   铁牛和他爹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忙的都顾不上说话,秋菊和她婆婆也一人倒了一碗酒,小口咪着,酸酸的挺解腻。   等肚子填的差不多了,铁牛爹长叹一口气,“以前那么多猪头糟蹋了”,说完就被铁牛娘踢了一脚。   秋菊把猪脑取出来,分成三份,让他们沾蒜汁儿吃,铁牛沾蒜汁递给秋菊让她咬一口,秋菊说她吃撑了吃不进去才作罢,剩下半碗黄酒也倒给铁牛喝了。 第11章 十一章 进山   一顿猪头肉吃下来,秋菊公婆对她的印象直线飙升,铁牛爹甚至单方面决定了以后所有猪头的所有权,但猪又不是铁牛和他两个人打回来的,总要考虑到嫂子们的意见,秋菊以猪头吃多了会腻为理由给拒绝了。   而铁牛吃了太多的肉,担心他不消化,就让他送他爹娘回来之后帮忙蹍牵牛子,牵牛子药性寒凉,男人喝无所谓,但女人和小孩儿要注意,秋菊打算所有的牵牛子碾碎后,一大半放在锅里炒制,出锅后再蹍一遍,蹍成粉状。   铁牛推着的小石磨还是跟山里的大夫借来用的,猎人聚集的山里不可能没有大夫,这个大夫还是最初建村时从山寨里抢来的大夫的孙子,在外伤治理上颇有一手,熬制止血药粉、雄黄粉都忙的脚后跟打后脑勺,在其他方面就不太重视,所以在铁牛去借石磨的时候,人家一打听秋菊会治点小病很痛快的就出借了。   这天晚上睡得很晚,一直到铁牛消化的差不多了才上炕睡觉,期间喝了两碗大蒜熬的水,没有给他吃牵牛子。   *   和往常的时间一样,秋菊和铁牛就起床了,虽说不用起早去打猎,但进山伐树也是能起早就不贪晚。   铁牛背个背篓,背篓里放了个麻袋和几个饼子和水囊,秋菊跟在他身后往公婆家走去。   他俩到的时候公公和三个哥哥都准备好了,一人一个砍刀、一卷很粗的绳子,看到铁牛来了拿起就准备走。   “四弟妹,你不去,他们今天去砍树,我们去了也帮不上忙,等他们烧上火了我们再去”,二嫂看见秋菊跟她们打个招呼也跟在后面走,忙喊住她。   秋菊听见了站在那里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去,铁牛也没给她说不能去,在昨晚他就说今天带她出去玩来着,所以她就跟着他们走了,看见嫂子们没动还以为是家里有孩子走不开。   “没事,二嫂,我带秋菊去山里看看,我们砍树她在周围看着,而且她走路快不会拖后腿”,铁牛回头对嫂子说,拉着秋菊快跑几步撵上哥哥们。   “嘿,年轻就是好啊,看四弟对四弟妹多好,背着背篓还要拉着手,再看他二哥,走的快快的,生怕我也撵上去跟去山里了,听到我的声音头都没回”,二嫂看着铁牛和秋菊的背影酸酸的,算算她也才结婚八年。   “别酸,你嫁来的头一年小泉爹也带着你去摘花摘果的”,铁牛娘对爱比较的二儿媳妇说。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看见人家感情好的,我还是酸,娘,你背地里教教你三个儿子,不能婆娘生了孩子就不值钱了吧,现在回来就是吃饭睡觉,山里那么多野花,也没想到给我揪一把”。   铁牛娘看着走到身边的二媳妇,“我可不管,结婚了他就由你教了,想要什么样的往什么样的训,要是训岔了道,也是你接手”。   **   再说秋菊一行人,走出住的山谷,走过一片石滩,就拐进了林子里,说是林子,是相对石滩来说,长着稀稀拉拉的矮树,地上的杂草也不多,脚印却不少,铁牛说这里的树每年都会定期砍伐,一是离村里近,二是村里的小孩儿好到这里来玩,掏个鸟蛋什么的,树高了孩子摔下来不得了。   走了将近半个时辰才看到深绿的颜色,不经人大规模修剪的树都长的又粗又高,枝干虬劲。   铁牛他们走在前面,秋菊只踩他们的脚印走就可以,她拉着铁牛的手,借他的劲儿,走的很轻松。   秋菊看见有一片树长的很密,有好几棵树都是歪的,就像她之前用来搭稻草屋的树一样,但她看他们像是没看到一样径直往前走,她也不了解情况没敢说什么。   又走了半个时辰,一行人停了下来,秋菊看铁牛爹走到一颗树旁解下一根布条跟身上都衣服比了比,说声“是这里”,他们兄弟几个就拿着砍刀准备开干,铁牛摸摸秋菊头发,把背篓给她让她在周围转转。   秋菊看着他们咚咚咚的砍树,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发现不远处的树长的挺开,应该是修理过的,想着枯木头上会长蘑菇,来这么多天都没吃过蘑菇,就走过去看看。   那些树根有的腐烂了长了青苔,有的树根从旁边长出了新枝条,秋菊巴了巴没有看见蘑菇,倒是摘了一捧干木耳,绕过几个树根发现下面的树地势低些,把背篓留在下面人扶着树溜下去,在一层枯叶里翻出了小蘑菇,扒开落叶发现下面的土壤是湿润的,这里地势低太阳照射不到才能有蘑菇生长。   秋菊挖了几个出来拿去给铁牛看,问问是否能吃,她认识的只有一种能吃的,但山里蘑菇种类多,看着好吃的或许有毒,长的丑的或许味美。   铁牛扔掉一个有毒的,让她挖掉后再把土埋回去,有雨水了会再出蘑菇。   秋菊像大扫荡一样,把那一片蘑菇都给摘完了,装了半背篓,木耳也全摘了,没有东西包只能和蘑菇放在一起。   秋菊特别爱吃蘑菇,没遇到也就算了,现在都走到老窝里来了还不摘个过瘾?   她拖着背篓顺着土壤湿润的地方走,直到背篓装满才罢休,摘的时候只觉得高兴,摘完后腰弯的疼,眼睛也累的慌,站起来活动活动四肢,发现周围环境陌生,空悠悠的,总感觉有什么要扑出来似的,不知道是精神紧张还是怎么,一时之间觉得有砍树的声音仔细听又听不到,背篓也不背了赶紧往回跑。   跑了一半路看到了铁牛,铁牛也是好半天没看到人,喊也没人应,赶紧过来看看,顺着脚印找了过来,听着跑动的脚步声还以为她遇到危险了,也吓出一身汗。   “别跑那么远了,我们砍树不远的地方就有几棵核桃树,我想着让你自己找惊喜些,谁知道你走偏了”,铁牛拉着秋菊脏兮兮的手再去背被她扔下的背篓。   “我也喜欢蘑菇,摘着摘着就走远了,等背篓摘满了才反应过来,而且一个人在这深山里待着有点害怕,总觉得有东西要出来”,秋菊惊魂未定的说道。   两人背着背篓回去,铁牛爹和他哥哥们已经升起了火,在铁牛去找她的时候,他们打了只野鸡,捡了十来个鸡蛋,现在正在烤野鸡和从家里带来的饼子。   看到秋菊,他们招呼她坐下喝口水,待会儿烤好了给她个大鸡腿,秋菊想着他们是烤肉的老手就没去接手。   铁牛也升了堆火,因为大蒜用完了只能喝牵牛子所以不能吃大荤,他要把从家里带来的饼子给烤热自己吃,秋菊洗了手就去火堆旁帮铁牛烤饼子,等接过大哥递来个大鸡腿,只看到焦乎乎的一坨肉,试探着咬一口,柴的像稻草,没有一点水分,干巴巴的,仔细一看没有鸡皮。   秋菊疑惑的走过去看,他们手里的鸡肉显然也没皮,一问才知道,鸡毛哪怕烧掉,毛茬也嵌在皮里,烤出来鸡肉不好闻还扎嘴,所以他们在山里吃鸡都是在烤之前把鸡皮给剥了,肉虽然柴了些但没怪味。   秋菊等明火熄了,就把十几个鸡蛋埋在两堆火灰里,让他们饿了填肚子。   吃完午饭他们就要继续砍树,一上午砍了5棵,他们每年都烧制12棵的炭量才能暖和的度过冬天。   秋菊坐在麻袋上看他们嘿呦嘿呦的一下接一下的挥砍刀,个个累的汗直滴,来时穿的短夹衣早就脱了,现在穿的跟夏天的似的,胳膊关节那里的袖子擦汗擦的颜色明显比别处深,要眯着眼睛怕汗流进去了,还要防着砍的碎木屑崩到眼睛里。   在铁牛放倒一棵树过来喝水时,秋菊跟他说去摘核桃,让他不用担心她,她不会乱走,铁牛想着核桃树离这儿不远,他拿着水囊多走几步就能看见人,就让她去了。   山里气温低,山下的核桃九月初就能采摘了,而现在都十月尾了,核桃还是青皮的挂在树上。   这核桃树不知道多少年了,人站在地上举起手都摸不到树叶,秋菊爬到树上去,拿棍子先把核桃敲下去再捡,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鸟雀来琢,树上的核桃量大且完整,一棵树的核桃都快装满一麻袋,这还是树顶的核桃秋菊还没打。   一麻袋核桃秋菊搬不过去,拿了五六个回到砍树的地方吃,铁牛他们在吃烧鸡蛋,闻着味道怪香,但蛋黄噎人,秋菊想吃核桃就没去吃。   她拿过铁牛用的砍刀把核桃皮剥掉,用砍刀背砸核桃,一砸地上一个窝,铁牛三哥看着直笑,“前两天铁牛说弟妹心心念念的要摘核桃,我就想着你念的核桃跟山里的核桃不一样,这核桃壳厚肉小还硬的很,壳也麻麻赖赖的,也就味道香一点,摘回去三五十个能哄小孩子一年”。   秋菊显然没想到这核桃跟在候府里见到不一样,在候府的时候,核桃是常见又珍贵的补品,女主子和小主子们一年四季都吃,但核桃价格却很贵,秋菊想着铁牛告诉她山里核桃树多的时候,她激动的像是有一座宝山,所以才能在没有爬树经验的条件下一口气爬上了两米多高的核桃树,一点都不带害怕的。   铁牛笑着又拿一把砍刀过来,把核桃放在砍刀上锤一下就碎了,秋菊看壳是挺厚,但因为核桃大所以核桃仁也没有三哥说的那么少,把核桃仁都挑出来一把扔进嘴里,只觉得又脆又香,回味甘甜,而且吃在嘴里感觉还有油,顿时觉得力气没白花。 第12章 十二章 别致的树叶   接下来,秋菊就安静的看着铁牛他们砍树、放树、再砍树……   等太阳快落山了,铁牛把背递给他三哥,自己扛着大半袋核桃招呼秋菊回去。   晚上,铁牛躺在炕上,秋菊给他捏肩捶背,自己手酸发疼,铁牛感觉挠痒痒似的,他让秋菊站在他背上踩,才开始一只脚在床上另一只脚给他踩肩膀踩手臂,然后一路踩到脚后跟,据铁牛说感觉很酸爽,踩的时候酸疼酸疼的,疼过之后身上却很轻松,之后秋菊坐在他身上给他捏脖子按脑袋按太阳穴,整个人舒服多了,特别是按过脑袋和太阳穴后不再是昏沉的状态了。   秋菊趴在炕上换他给她按摩,把她疼的直躲,他像个傻子不知道变通似的,逮着一个地方按不知道挪个位置,力气又大,娶个木头人能把木头捏散架。   但秋菊哪怕多疼几下也要指导他学着怎么捏,一个地方捏两下手松开挪个位置,肩膀捏完了再从头儿开始再捏一遍,就是不松口让他不捏,以免以后他习惯了躺着享受,想不到照顾人。   第二天要去修掉细枝,搬运树干,秋菊就没去,在家把核桃青皮剥掉和蘑菇一起晒着,想着铁牛说的山里冬天长,进山洞翻看了一下储藏的情况,肉有腌了晒干了挂着的,也有腌在缸里的,糙米不多只有双手合抱小腿高的罐子一罐子,灰面有一缸,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粗粮,她想着这些肯定够两个人吃一冬,却不知道这是铁牛准备的要过冬春的粮食。   春天是动物繁殖的季节,山里是禁止捕猎的,一直到二月份才能进山,那时候食草的胎生动物已经显怀了,这类动物决不能动手,只能碰运气般的捞点老弱病残回来。   一直到夏天才能进山打猎,这个时候野鸡孵出的鸡崽子也能独立生活了,其他的动物也是,但打猎的过程中要是遇到晚育的孕妇是要躲开的,这是山里的猎户一直遵循的准则。   直到能放开手脚打猎的时候,家里才能吃上新鲜的肉,也能有存货能卖到山下去卖钱买粮食、买生活用品。   因为朝廷对弓箭刀枪管制严格,打铁铺是严禁打造出售的,所以他们还要买些生活铁器,比如砍柴的刀、切菜的刀以及镰刀回来熔了重新打造箭头,山里有个专门熔铁造箭的铁匠,猎户们做支箭要出两次钱,山下的人羡慕他们收获多,但他们开支也大,所以山里的汉子如果能在山里娶到媳妇,坚决不在山外娶,那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而铁牛爹有四个儿子三个娶的都是山下的媳妇,也是山里的大户人家了。   *   秋菊只找到了两袋菜干,看不出是什么菜,尝了一下还是熟的,应该是蒸了又晒干的。   菜干支愣着放袋子里,看着多其实吃不了多少时间,所以秋菊想去多采些野菜回来,认识的又不多,就拿着板栗糕去找三个嫂嫂指点。   她会的糕点也不多,而且还缺材料,只能三番两次的拿着板栗糕糊弄人了,估计要不了多久,手巧的妇人也学会怎么做了。   三个嫂嫂和婆婆家的山洞是挨着的,睁着眼睛都能走到别人家的山洞去的那种,秋菊去了刚好看到大嫂把她家老二还不到两岁的小姑娘送到婆婆的山洞去。   秋菊跟上去,知道大嫂也要出去,就麻烦她教她认认这个季节能吃的野菜,大嫂没想到秋菊连什么野菜能吃都不知道,问了下家里只有两袋菜干,唬的她直说老婆婆心大。   大嫂从家里拿了三条麻袋,带秋菊到山谷外面河边野菜茂盛的地方去,她自己的事都没干,一下午一直在帮秋菊挖菜,教她认能吃的野菜,并且告诉她这些菜该怎么储存,她们走的还挺远,山谷附近的野菜被挖光了,野草招虫也被妇人们跟拔干净了,还好野菜也不重,大嫂看秋菊那个瘦弱的体格,她背着装菜的背篓再提着两麻袋,让秋菊扛一袋。   秋菊感激大嫂帮忙,但也没有东西能送出手,只能先记在心里,在以后的日子里也特别亲近这个大嫂。   对于婆婆,秋菊也不知道说什么,要怪她吧,那两袋菜干也是她准备好给铁牛的,珍贵的酒也是说给就给,有几条熏的肉估计也是她拿来的,做板栗糕的头一天人家也给秋菊说了粮食的短缺,但她又不细说,不知道是人老健忘还是对她儿子太过放心。   经过这件事,秋菊也不把婆婆供着了,去摘野菜的时候先去趟婆婆家,嘱咐她空闲的时候去她家一趟帮她把晒的菜给翻一翻,回来的时候经过她山洞,给她丢几把翠绿的野菜,时不时的问她和几个嫂嫂过冬还需要准备什么。   或许是习惯了秋菊问她们一些常识,她们出山也会问一嘴秋菊去不去。   一天,三嫂拉住准备去挖野蒜的秋菊,悄悄的在耳边说带她去摘好东西,还不许秋菊细问。   秋菊跟着三个嫂子一起过去的时候,碰到好几波妇女往一个方向去,有些年轻的姑娘遇到人了还害羞似的低着头。   终于到了地方,是一片半人高手腕粗的树,每棵树都长着很多褐色的长叶子,跟低矮的树干极不相符,而且这片地方没有一棵野草,明显是有人经常来打理。   秋菊看着大家都快速却小心点摘叶子,被嫂子们嘱咐快点摘,还小心点别把树枝给伤着了,也只能不明所以的跟着她们摘叶子。   回去的路上她们还相互打量别人摘多少,问着够不够用。   像是猜谜似的,一直到回去,秋菊才算问清楚,这个叶子拿回去后,先用草木灰煮一锅开水,把草木灰滤掉,把叶子浸在水里,浸一夜后变软变厚,然后放在通风的地方阴干,每个月来月事的时候垫着用。   这种叶子一年只长一次,摘掉了就不再生长,每年春天开始发芽,到了深秋才会不在生长,而且没人摘叶子也不掉,但它也不会再发芽,所以那片树被大家精心照顾的好好的,每年到了时间大家一起去摘,也不用担心有人提前悄悄的去摘,因为这个阴干费时间,大家摘够一年用的就罢手了。   “没人想过移到山谷里种吗?我看地方还挺偏,万一被动物毁了呢”?   “有,都种死了,那东西根系发达,而且我们也不知道它是怎么繁殖的,没见过种子”。 第13章 十三章 最后一波收获   秋菊拿着她摘的树叶,回去按三嫂说的方法把这些树叶泡在草木灰水里,上面两根竹条交叉着卡着,让叶子始终在水里面。   看着天色还早,她背起背篓去挖野蒜苗,昨天她去挖菜的时候碰到的一小片,当时天色晚了她也没来得及看周围还有没有。   她也不会编篮子筐子,记得好像在婆婆家看到一个装草木灰用的烂边的竹筐,她跑了一趟给拿来用了,说等她学会编竹篮了还婆婆一个新的,婆婆说铁牛爹就是编竹筐的好手,她要是想学就准备好竹子等冬天了来这边跟着学。   她拿走烂竹筐挖了落叶下的腐土填进去,在那边山坡上林林散散的找了四五十棵野蒜苗,仔仔细细的挖起来,带回家了就种进去,种的活就种,中途哪棵死了就给吃了。   *   听铁牛说用来烧炭的木头已经码好了,村里的一些老人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到时候很多人都会去看,有的是去凑热闹,有的是去学手艺,他问秋菊要不要去看,嘴上是询问但眼睛里透露出来的是希望她去。   “你是去凑热闹还是学手艺的?”秋菊打趣他。   “在烧炭这方面最好的手艺人就在咱家,我还用得着跟外人学?”铁牛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得意骄傲却带点不自知的收敛。   秋菊以为他是在吹牛皮却不敢吹太大以免爆炸崩一脸,她想着公爹也算老人了,应该也会这门手艺,男人嘛,都好面子喜欢吹吹牛,秋菊也就没嘘他。   不再集体打猎的时候,村里的铜锣声就不再响了。   这天,临近正午,秋菊在铁牛的催促下早早的开始做饭,铜锣响起的时候已经吃完了饭,铁牛听到声音拉起还在收拾灶台的秋菊,把门一锁就匆匆忙忙的往山谷外面赶。   “这么急干啥嘞,去早了也是闲着,又用不着你动手,急哩巴慌的像是去追偷你家东西的贼”,秋菊被铁牛拉的不时要跑几步,对他喊了几句脚步才慢了下来。   当他俩到的时候,已经来了不少人,但铁牛爹娘和哥哥嫂嫂连带小孩都来了,还站在最前面,显然是来的最早的那波人。   铁牛大哥看见他,招呼他到前面去,铁牛拉着秋菊有些兴奋的穿过人群往前面去。   中途会不小心的碰到别人,一些人看到是他俩会笑一下让了让,但走过去了秋菊听到一个妇人在说:“张老实倒是靠这个土窖给他和他四个儿子都娶到了好媳妇儿,就是对不起他爹给他去的名字”,秋菊想到张老实是她公爹的名字   另一个稍微年老的声音传来:“也算没白受苦,他一家子人丁兴旺,我们也受得到了好处”。   秋菊就听到了这两句话,后面还有没有其他人接腔她也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铁牛也听到了这番话,因为他的步子慢了下来,走到家人附近,秋菊看铁牛面色并没有因为那番话起什么变化,显然他知道内情才对那番话不疑惑,脚步慢下来应该是想听听别人的看法。   而秋菊这时候却是满脑的疑惑,听别人的意思以及铁牛他们一家反常的举动、骄傲的眼神,这座烧炭的土窖像是曾经是他们家或是被他们砌起来的,但他们眼里又没有被人抢夺东西的愤怒和懊恼。   并且他们家条件的确是不错,嫁进山里快半个月了,对山里的婚嫁状况了解了点皮毛,女人非常珍贵,而男人作为捕猎的主要劳动力也不可或缺,可以说,女人的重视程度是被男人给抬起来的,所以山里人家都稀罕女娃,没有山下溺死女婴的现象,但还是有不少男的娶不到媳妇,山里女孩出生的数量比男孩少,而且还不能近亲结婚,去山下娶媳妇也是看运气和彩礼,没钱娶不到,有钱的又不能确定那年他下山去的村庄一定有愿意进山的姑娘,像是铁牛20岁后就开始下山找媳妇,直到23岁才遇到她,所以山里很多大龄单身汉子,丧夫的女人都会二嫁甚至三嫁。   而铁牛兄弟四个都娶的是黄花闺女,不说大嫂,就三个从山下娶来的媳妇都要花四十两出去,他一个打猎的哪能赚那么多银子?   真是没有苗头的时候风平浪静,一旦有了怀疑的种子,处处都有问题,秋菊甚至怀疑她公爹会不会也有个隐藏的身份,脑子里一直想来想去,土窖烧炭怎么操作的她都没看进脑子里,别人询问的时候她也做出倾听的样子,别人喝彩她也后知后觉的把笑容挂在脸上叫一声,等铁牛再次拉着她走,她才反应过来是散场了啊。   “四弟妹,你看了觉得这土窖烧炭怎么样?”,大家走在一起,大嫂看到秋菊提起了这个话题,“你二嫂和三嫂第一次看的时候都挺激动的,说山下只有当官的才用的起炭,她们村的地主冬天都是烧柴烤火的”。   秋菊赶忙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烧炭,以前都是听老人说炭用着烟小而且耐烧,嫁到山里我倒是长了见识”,疑问都到嘴边了秋菊又把它咽下去,打算回家了问问铁牛再说。   铁牛爹听到秋菊的那番话,颇为满意,朝她赞许的点点头。   她和铁牛回到家中,问铁牛“土窖跟咱家有关吗?我看你们都挺关注它的,跟你们一比,其他人像是去看热闹的。”   铁牛惊喜的看了秋菊一眼,按着她的头亲了她一大口,“我媳妇不仅长的漂亮还聪明呢,这口土窖砌的时候爹是主要的师傅,他说怎么砌就怎么砌,它比我年岁还大,这让我们脸上有光啊”。   。“那那个婶子还说爹靠它给你们兄弟几个娶了好媳妇呢”,秋菊像是没注意到那个婶子说这个土窖也给她公婆的婚姻提供了桥梁。   “爹是大师傅,土窖盖好是全村人得好处,怎么会不给爹学费,然后爹就用那笔钱发家了”,铁牛理所当然的说。   但秋菊还是觉得有问题,比如他们出山就卖卖猎物,连进城的户籍都拿不出来,到哪去学的寻常百姓都接触不到的烧炭技术?   但她还来不及问,铁牛就说老人们看天气后天会变天,可能会下大雨,这场秋雨一下就彻底入冬了,雨后就会降雪,山里雪大,每场大雪落到地上都会淹没小腿。   秋菊一听,把她的疑惑都摔到旮旯里,不管是什么身份,在山里都是吃穿要紧。   她想着今天进山晚了,就明天进山去找鸡蛋,今天就让铁牛带着去看竹子,家里缺的东西多,杂七杂八的小东西摆满了山洞,找一件东西的时候能把其他的翻起一片,她打算冬天学编东西,也给铁牛找点事做,免得他吃饱了就想爬炕。   第二天天色果然是阴着的,担心淋雨,秋菊进山找鸡蛋也是匆匆忙忙的,没有一点山里游玩的野趣,捡到鸡蛋都铺在背篓里,一层鸡蛋一层茅草,直到装满一背篓两人才往回走,秋菊还没长老茧的手被荆棘上的刺划了好几条血印子,她想着明年就好了,等她熟悉了地盘,就不用等着人带着才敢过来了。 第14章 十四章 猫冬(一)   赶在雪下大前,铁牛把自家的炭给挑了回来,做饭的木柴都给转移到山洞里面,染白地面的雪拉来了冬天的序幕。   秋菊是被冻醒的,哪怕是被铁牛抱在怀里还是觉得一面受风,在铁牛怀里翻来翻去,总是暖了一半身子另一半发凉,不得已把铁牛踢起来去把炕烧着。   铁牛睡的正香被她折腾起来,一声不吭的出了山洞,把山洞门旁边的只有半人高的木板给挪开,冒着腰走进去,走到底就有个方正的灶眼,这个灶眼通着的就是睡觉的大炕。   用引火柴点着火后扔了不少炭块儿进去,等没有青烟冒出来了就把旁边立着的石块把灶眼给堵着,出去把之前挪开的木板再给合上。   忙完这些,铁牛洗手进去又一声不吭的躺到炕上,山洞门关上后整个山洞都乌漆嘛黑的,但外面所有的东西都被雪给赖上了,对不熟悉环境的人来说,地面都是是平坦的,没有坑、没有石块。   大雪给这座深山披上了温柔的外衣,也给了所有人夜视的眼睛,八十岁的老妪深夜出门也可以看清周围的环境 。   秋菊看铁牛进来后就直挺挺的躺在那里,她把冰凉的脚放到他腿上,“你生气了吗”?   铁牛没说话,也没躲开她的脚,秋菊接着说:“我不是不知道山里入冬有多冷嘛,昨天睡得时候一点都不冷,就没让你烧炭”。   铁牛还是没动,秋菊挪到她身边,凑到他耳边喊“哥哥?”   铁牛一把搂住她,拍了下她屁股,咬着牙说:“给我睡觉!”   “嘻嘻”。   *   秋菊再次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舒服极了,躺在温暖的被窝里骨头都酥了,就这样一动不动的可以躺到天荒地老。   转头一看,铁牛也醒了,秋菊觉得刚好合适的温度对他来说有点热,他披着羊毛袄半躺在炕上,整个人也懒洋洋的。   “ 冷的时候恨不得整个人卡进我肉里,暖和了就把我一脚踢开了,真是个善变的婆娘”,铁牛看着笑眯眯的婆娘阴阳怪气的开口了。   或许是半夜让铁牛出去烧炕了觉得气虚,也可能是被窝里太舒服让人生不出郁气,听到铁牛说她觉得粗俗的两个字也没瞪他。   “谁让哥哥有双臭脚呢,你把我头捂你胸口,我半张脸都在被子里,把臭气都吸进身体了那我不是整个人都发臭了”,秋菊越说越觉得有理,她在胳膊上吸两口气,极为做作的呕了两声,“我已经臭了,都是你做的孽,今天我不做饭了,你下炕做饭去吧”。   铁牛被她这番歪理邪说给逗笑了,头伸过去,整张脸埋在她脖子里,“我倒是闻闻哪里臭,这里不臭,这里也不臭”,秋菊被她带有凉意的鼻尖刺激的往被子里躲,他呼出的气儿痒的她咯咯直笑。   “脖子不臭,我来闻闻发臭的胳膊,没闻到臭味,我看看臭味是不是传到肩膀上去了”,说着整个人缩进被窝里……秋菊被身前异样的触感给刺激的皱着眉头,睁大双眼,咬着嘴唇没有让任何声音泄露出来,而一直聒噪的铁牛也没有声音了,也或许有声音只是被被子给遮掩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铁牛从被窝里钻了出来,秋菊觉得奇怪又有些难受,直到看到铁牛染血的手才醒悟过来,从逃跑后一直没来的月事终于来了。   等秋菊解决好她的问题后,铁牛保持着秋菊出去的时候的姿势生无可恋的躺在炕上,她再次把他赶下去,让他把垂在炕沿的手给洗干净。   “我都多久没吃肉了啊!你这个要几天才干净”,铁牛那爬山爬到一半被迫的跳下去的暴躁神情戳中了她的搞怪的心思。   “十天”。   “张氏秋菊,你以为我没遇过女人,哪个女人流血流十天的,你还骗我…你完蛋了,我可是有鼻子的,有没有血我闻的到”。   “好啊你,给我说说你遇到哪个女人,哪个女人流血流几天你这么清楚啊”?秋菊一下子从炕上蹦起来,拽着他领口咬牙切齿的问。   铁牛赶忙把她按回被窝里,按不下去只能把被子给她披着,赶忙解释:“娘,是我娘,我们打猎的对血腥味敏感,她每个月都有几天身上有血的味道我闻得到是”,他没说的是他从他嫂子身边走过也闻到过。   显然,秋菊也想到了,决定以后月事来了要离除铁牛外的男人远点,要是被嘴坏的男人闻到,背后不知道怎么嚼老婆舌呢。   秋菊躺进被窝里,给了他一拳,“哼,我差点就不是你的张氏秋菊了”。   。两人这么一折腾,被窝里的热气都没了,铁牛躺下去陪她把被窝捂暖和了,起身去做饭,没一会门帘被掀开,秋菊想着做什么饭呢这么快就好了?   “来,坐起来喝碗蜂蜜水,我注意到我娘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抱着蜂蜜水喝”,铁牛一手端碗一手把袄子递给她。   “哇,铁牛你真好,我还是你的张氏秋菊”。   “喊哥哥”。   “哥哥~”   铁牛煮了一锅疙瘩汤,里面放了猪油和蛋花,闻着非常香,颜色看着也好看,他没让秋菊起床,给她递了热毛巾擦手擦脸,把一张矮竹桌从杂物间拿出来放在炕上,让秋菊坐起来吃。   其实秋菊感觉挺好,肚子不疼胃口也好,但铁牛自发的做这些,只能表扬不能拒绝,“哥哥,张氏秋菊真幸福”。   铁牛也挺高兴,乐颠颠的把他的饭碗也端进来坐在凳子上吃。   吃过饭后,秋菊躺了一会儿,起身去洞口看了一下被雪覆盖后的景象,大开眼界,从未见过如此壮阔的景色,冰凉的空气让她打了个哆嗦,铁牛赶忙把她抱进去躺着,担心她无聊,他就坐炕下劈竹条,给她讲编竹制品一些需要注意的东西。   秋菊被铁牛的这番举动感动的不得了,心情格外的舒畅,同时也好奇她婆婆来月事了她公爹的举动,如此讲究了多少年才能把他的儿子耳濡目染到这个地步,享受了这个待遇多亏了她的好婆婆啊。 第15章 十五章 猫冬(二)   秋菊和铁牛在山洞里窝了七天,前五天在跟铁牛学最简单的编篮子,当然他也只会简单的,到了第六天月事走了,铁牛肚子里也没虫了,两人过上了胡天胡地的独居快乐生活,可给铁牛解了把馋。   还是秋菊受不了他那健壮的体格子,起了想要外出的心思。   铁牛体内没虫后,不再频繁的跑茅坑,肚脐周围也不疼了,睡了几天好觉又在家好吃好喝的养着,精神气儿都不一样了,眼睛下面的青黑色消散了一些,眼睛里面明亮有光,嘴唇子也有血色了。   她看着他健康初显的样貌就想起了搁置的打虫计划,决定先从自家人开始,有好处先给自家人。   *   铁牛出了门后就把秋菊给背着了,外面的雪已经有小腿高了,他脚上穿着高过膝盖的羊毛内翻靴,光秃秃的羊皮露在外面,虽然难看但的确防水,而且厚厚的羊毛也很暖脚,就是经常掉毛,他前几天铲雪的时候把靴子拿出来秋菊接过去看了看,两双靴子估计是前两年做的,里面的羊毛剩的不多了。   家里有硝好的羊皮,就是没有鞋底和做靴子的大针,秋菊打算去大嫂家借一下,趁着冬天不用外出,坐在炕上把她和铁牛的靴子做出来。   铁牛夫妻俩到的时候大哥大嫂和孩子都在公婆家,两家人在一个山洞既能省炭又能聊天解闷,二哥三哥两家人凑在一个山洞,只有铁牛的山洞离的远才掉了空子。   他爹给铁牛开了门,领着小两口往里走,招呼他们进了睡觉的屋,她婆婆和大嫂以及她那三岁的小姑娘坐在炕上,大嫂的大儿子已经十五岁了,跟着男人们坐在炕下的板凳上。   大嫂招呼秋菊上炕,眼睛扫过秋菊鞋底都没打湿棉鞋,又看看铁牛湿漉漉的羊皮靴,面带笑容的唉了一声,“铁牛当初想挖个大山洞,选了个好地方就是离我们离得远,过来一趟不是很方便”,   秋菊回了声“可不是嘛”,她注意到铁牛娘也瞅了瞅她的鞋子。   然后就听到婆婆从鼻子里带出来的哼声,秋菊当做没听到,递给铁牛一条巾子让他把鞋子擦干别把地面给弄湿了,到时候一鞋底的泥巴。   铁牛被打断说话,朝秋菊摆了摆手,“娘们唧唧的,我不用那玩意”,然后他娘咳了一下,秋菊悄悄的抿了下嘴。   把小姑娘揽在怀里,小娃娃看了她一眼害羞的低着头扣手指,“大嫂,你把小金橘生的漂亮啊,眼睛真大,眉毛也漂亮,这头发黑黝黝的”。   大嫂眯着眼睛高声笑道:“漂亮啥子,不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手摸了摸她女儿的冲天辫。   “所有的孙辈里就金橘儿最像我,脸型像我,鼻子嘴巴也像我”,秋菊看了看她那有些外翻的上嘴唇,又看看小姑娘嘟嘟的嘴巴,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笑了笑没接话,大嫂翻了个白眼也没接话,一时三个人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这方安静的氛围就显得男人们的说话声清楚了起来,得亏有声音才能不让三个女人之间的尴尬继续蔓延,她们听着男人那边的动静解闷,虽然之前秋菊在和她们说话,也留心听着他们那边说话的内容,在家商量好的这事让铁牛来说,他跟秋菊相比,他的身份让他说话更加可信。   秋菊留意到铁牛爹面带怀疑的问了几句话,而大哥听了铁牛的话第一反应是高兴,听过他爹和他弟弟的话后更是一点怀疑都没有了。   他们四个人走过来,铁牛爹沉着脸问:“老四媳妇,你会看病?”   “会看一些小病”。   “这可不是小病,我们也不是没想过办法,但虫在肚子里哪个器脏我们也摸不清楚,每年下山都会问问山下的人,人家是有的肚子里有虫有的没有,我们也没找到能行的解决方法”。   “这个病不难治,你们没找过大夫?”秋菊也有点疑惑,用牵牛子打虫还是她娘给一个村民的牛用过她才知道的,不会是什么秘方吧?还是这边太偏远了不知道?   “怎么没有,花了三两买了十包药回来,当时有个老爷子肚子疼的直打滚,人还瘦的厉害,就先给他用了,一包药下去吐出来的都是虫,我们还没来的及恶心他人就没了,吓死个人,剩下的九包药没有人愿意再喝”。   “那药呢?小李大夫看了吗?怎么说?”   “那时候还是小李大夫的爹在看病,他看了也没怎么说,就说可能是剂量大了,那老爷子都死了,他也不敢打包票去,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铁牛爹面带激动的说:“如果你真的能治好这病,我们老张家再一次成为村里的名望人了”。   看着激动的老脸发红的老头,秋菊一时也不敢打包票说她一定治的好了,也忽略了“再一次”这三个字。   铁牛大哥再次确定铁牛排出来的已经没有虫了,就迫不及待的对秋菊说:“弟妹,怎么治你就说吧,我相信铁牛也相信你,先从我开始吧”。   大嫂听到他的话,急得呵斥了一声,但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又闭上了嘴巴,然后对秋菊说:“弟妹,我肚子里也有虫,只是拉出来的有,你大哥严重些,他经常肚子疼,给我们治吧”。   “干啥呢大哥大嫂,怎么像是我要把你们怎么滴了似的,放心吧,肚子里有虫是因为吃喝不干净,你们以后喝烧开的水,吃熟的食物,治好后很少会再生虫,而且铁牛吃我的药都好了,你看他活蹦乱跳的”,秋菊看他们像是要生离死别似的,赶忙把话说开,像她以前生活的环境里很少有人肚子里长虫,主要是牲畜容易生虫。   城里的河水里有很多脏东西,比如死人、粪便和污水,平民大多从河里打水喝,河水清澈但大家提回家后会烧开之后喝,有钱的人家打的有水井,能挖的起水井的人家更不会喝生水,所以肚子里有虫的人秋菊是没有见到过,但侥幸看过牛用牵牛子和大蒜水打虫,在知道铁牛肚里有虫后就大胆的出手了,没有想多少,幸好没出事,也亏了牛相信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傻大胆。   秋菊想着以后可不能这样了,不确定的可以不看但不能瞎试,那老爷子喝药死了没人找麻烦是因为大夫是山下的,山里的人都是没户籍的,祖上还是山匪,他们更怕进衙门。   但她不行,她可是住在这里,铁牛祖父就他爹一个独苗,也就生了四个儿子才显得人多一些,但跟人家那三叔叔四舅舅的相比就不够看了,万一真出事了就家里这些人挡都挡不住多长时间。   而且据她观察,她婆婆是个嘴上没遮拦的人,心里有啥就说啥,不管好听是难听,也不像是有心机的,心里想到脸上都表现出来了,但因为她是婆婆,公公护的也紧,有着天然的超然地位,四个媳妇儿不能明着跟她对着来紧,但私底下对她都有意见,但婆婆好像也不记仇,当然可能是有仇当场就报了,一共五家人,男人之间的感情秋菊不清楚,但女的绝对不是一条心,她也不觉得万一她出事了,剩下的人都会护着她。   秋菊把炒制后的牵牛子粉给他俩,其他人都等他俩服药后的结果再决定,二哥三哥两家甚至都没人想起。   秋菊嘱咐大哥大嫂一天喝三次,一次喝一勺,喝药期间不要吃荤腥,如果吃了就不要吃药,什么时候排出来的没虫了就停止服药。秋菊以防万一,把要注意的点说的严重些,铁牛打虫期间也吃过猪头肉,只是当时用大蒜水代替了牵牛子。 第16章 十六章 环境壁垒   秋菊整个人站在铁牛身上,一只踩在屁股上,一只脚横踩在肩膀处的背窝上,来回用力的踩,铁牛享受的闭着眼,“当初你怎么就没有怀疑我,给喝就喝?”   铁牛悻悻的说:“你直接端到我嘴边就让我喝,也没给我拒绝的时间啊,喝了之后才反应过来是杀虫的。”   “那你岂不是吓的睡觉都睡不安稳,生怕看不到早上的太阳了”。   “没有没有,瞌睡来了哪还憋得住不睡,你在旁边也睡的昏天黑地的,哪像要害我的样子”,铁牛连忙否认,生怕慢了损了他大男人的胆量。   没有听到秋菊再说话,趴在枕头上的头转过来瞅了她一眼,看她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语带玩笑的说:“还好你第二天给我喝的是大蒜水,要不我就给偷扔了”。   秋菊一屁股坐他腰上,给他捏脖子按脑壳,“听出来了,两句话都是真的”。   铁牛感受着细细密密的酸痛感,舒爽的皱起眉头,语速缓慢的说:“我没见过那个喝药死亡的老爷子,都是从别人嘴里听到的,没有爹和娘那辈人对杀虫药的期待和害怕,还好当时你忙着干活,没有急冲冲的给人们治病,不然爹肯定没有今天这样的好态度”。   “多亏了你相信我,如果你当时跟爹一样的反应,我估计也不敢想要给人治病,我会治的病不多,还多是旁观别人看症候治病,你是我第一个下手开药治病的人”,秋菊手酸的直接趴在铁牛身上,铁牛侧着头把秋菊的手握在手里给她捏虎口和手腕,没人再说话,安静祥和的氛围让两人的心紧紧的贴在一起,这辈子不会再有除了彼此外更能相信的人了。   *   过了5天,公婆和三对兄嫂都到铁牛和秋菊的山洞来,激动的让秋菊给他们治病,按时喝药的大嫂大便时已经没有虫子了,大哥的症状重些,还是有虫子但排出来的大多都是死的,而且只有肚脐周围有点轻微的痛感,大哥手里提了两条羊腿过来,进门就放在灶台上了。   秋菊对牵牛子治肚子里的虫已经能打包票了,给男人拿的是没炒制的牵牛子粉,生的牵牛子药性大些,刚好对男人们的症状。给女人们拿的都是炒制后去掉寒性的,女人的体质本就偏阴,又常年住在山洞里,几乎体内有寒气,遇到身体不好的几天药喝下去就怕对怀孕不利。   给他们拿了药走的时候,秋菊把一只羊腿塞到大嫂手里,直言说牵牛子不值钱,也就炮制废了些功夫,一个人收个两斤肉或一斤菜就可以了,要不了这么多。   过了两天,二哥给送了一斤多的菜干,三哥给提了条猪肉,也把公婆家的一条猪腿给带了过来。   治了他们一直闹心的病是件好事,但向一家人收了肉和菜,担心有些难看,说不准就有人心里犯嘀咕,毕竟牵牛子来的容易,所以在他们体内的虫都干净后,秋菊置了一桌子菜,把铁牛的爹娘、哥嫂、侄子侄女都请过来吃顿饭,总的算下来,把他们拿来的东西又都给做吃了,还赔出去了饼子和油盐。   但这么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总是有吃亏的,一次吃亏不可能次次都吃亏,人需要有联络才能有感情,秋菊嫁进来还没满一个月,除了铁牛,跟其他人都是面子情,她跟铁牛又住的远,闲时不联络,忙时只有打猎能碰上面,其他四家离得近虽然有些磕绊,但人家的关系也近,这不,一顿饭下来,气氛又融洽不少,三个嫂嫂跟秋菊说了不少私房话,夸她厨艺好夸她会医,虽然或许有人心里酸,但她也只能憋心里。   ……   给全村的大人都治好已经是一个月之后的事了,在这一个月里下了好几场大雪,天又没晴过,雪不曾融化,河水也在第一场大雪降下来后结了厚厚的冰,他们现在吃水都是拿陶罐装雪放在睡觉的山洞里,或是直接倒进锅里烧火给化成水用来做饭和洗漱。   一天要开四五次门去铲雪,就怕雪把山洞给堵住了,怕有人忘记,很久没响的铜锣又按时敲了起来。   山谷里落的雪加上山洞门口铲下去的雪已经人把深了,人们已经不能再在外行走,秋菊的打虫大业也就此中断。   两人的山洞里,睡觉的那个山洞温暖如春,火旺时还要把门帘子给掀开,让热气给透出去,四个山洞四个温度,一旦出了烧炕的山洞衣服必须穿的好好的,一不小心就会发热咳嗽。   秋菊在后来治病的时候直接要的炭块儿,不知道冬天会持续多久,担心炭不够用,而一些人是两家人凑在一起过冬,他们的炭用不完,巴不得给炭不给肉。   入冬后他们就改成一天两顿饭了,在山里住过一年的人都知道山洞里藏的肉和粮食要吃多久,所以大家都抠着吃,宁愿肉吃不完天热了坏掉也不能到了后来食物紧缺,对于猎人来说,一个春天天天吃野菜,再新鲜也吃不进去。   雪没化的时候,秋菊能活动的地方只有这个关着门的山洞,最初还能烧着动物油照明学编竹筐,随着时间的流逝,大大小小的竹筐编了个遍,还用剥了皮的粗竹筒做了喝水的、喝汤的、装油装盐的杯子,剩下的下脚料也塞进锅洞里烧了,没啥可做的了,她不是躺着炕上,就是在有光亮的山洞里打圈的走动 ,瞌睡来了就睡,没瞌睡就睁着眼睛到天亮,当然,除了落下的门帘子缝儿里透点光亮,山洞里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时间久了眼睛下面挂了大大的黑眼圈。   秋菊情绪沮丧,没有心情搭理铁牛,感觉她被困在这个黑黢黢的山洞,有时会烦躁的踢墙,有时会突然把山洞门给打开,被门外寒冷的空气冻的直发抖,皑皑白雪刺的她睁不开眼睛,但她也不愿意关门,寒冷和强光给了她异样的刺激,让她有种痛快感。   铁牛感觉过来抱住她,把门关上,再次嘱咐她不要忽然开门,山洞内外的亮度差的太多,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容易眼花。   秋菊闻着铁牛身上的汗味,心里难受,抱着铁牛大声哭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他一肩膀,铁牛也不在意,把她抱起来往烧炕的山洞里走,蒲扇般的大手笨拙的拍着她后背,嘴里反复的安慰她“没事没事,难受了哭出来就好了”,走到炕前也没把她放下来,他坐炕上,把她摆在腿上给她擦去眼泪,手掌边碰到她的鼻涕牵出长长的丝,秋菊打掉他的手,扭头趴在他肩膀上又大声的哭了出来,直到鼻涕再也吸不进去,才抽噎着问铁牛要巾子。   “你要忘掉刚刚你看到的”,秋菊背着他擤鼻涕还不忘对她说。   “我都没看见,山洞里多黑你还不知道”,铁牛想笑又担心惹恼了她,狠狠的咽了口吐沫才开口说话。   “你才来肯定对这种环境不适应,我没有考虑到你,山洞里也没解闷的东西,你高兴了就跟我说话,不高兴了可以不理我也可以打我,我皮糙肉厚不怕疼,但你别憋在心里,像今天这样大哭一场也行”,铁牛趁着这会她有心情说话赶忙安慰她。   “那我不成疯婆子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没事了,我哭过之后好多了,这些天你迁就我,我就可劲儿作,越来越难受,这种情绪不对,我就困在这种情绪里了,以后我们打算好,每天出去看几次雪,再找点事做,我就会适应过来”,秋菊感觉脸上紧绷绷的,用巾子擦不干净,又提着瓦罐出去烧水洗脸。   铁牛跟在她身后,把罐子接过去,倒进锅里,坐在灶门口烧火,“行,你要是再受不了了,我就背着你去大嫂家”。   “算了,我可不想跟你在雪里游泳,我们还是站在洞门口见见光算了”。   “那我厚着脸皮背你去咱们附近的山洞去串门”?   “不去,我脸皮没你的厚,过去你还是要淌雪”。   “心疼我啊,那就陪我在家里造娃娃”。   “你确定?造出来了后年的这个时候你拿他怎么办,他可没我这么讲理”。   铁牛乐的仰头大笑,“哈哈哈,到时候由你这个讲理的娘教他讲理”。   铁牛望着这个开始开玩笑的会心疼他的女人,心里总算松了口气,她难受了这么些天,他也不好受,开解不了她又不能给她解闷,又是无措又是害怕,睡觉都要睁只眼睛,就担心她想不开跑出去冻坏了。 第17章 十七章 新成员来了   在冬雪尚未融化的日子里,山洞里昼夜不分,夜晚入睡,醒来却不知是何时,两人的作息已经紊乱,在经历了睡醒出去看天色、炕变冷、听第一声铜锣声起床这些方法调整作息时间都失败后,两人决定晚上晚点吃饭,在第二天早上饿醒后就立马起床。   每天饿醒的时间或早或晚,但至少不用睡觉都用提着心,三番四次的出去看天色容易受凉,炕冷了起床又把人冻的瑟瑟发抖,至于铜锣声也是敲锣人看雪的厚度才决定什么时候敲。   秋菊现在打发时间的办法就是让铁牛教他一些他锻炼的法子,她跟着练,也让铁牛在山洞里锻炼,身体好了在深山里更安全。   山洞里只有燃烧的油烛照明,不能做细活伤了眼睛,秋菊就陪着铁牛练下蹲、马步站立,才开始秋菊坚持不了多久,她就让铁牛抱着做下蹲,等她歇过来了再接着练,练得第一天晚上,铁牛就压着她给她捏腿,给她捏的嗷嗷叫铁牛都没放松力度,都这样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她还腿软,但还是坚持着出去帮铁牛铲雪。   对铁牛来说有她陪着还费事些,他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毫无顾忌的把雪推下去秋菊在他旁边,他担心她滑倒,又担心她跑到他身后被他铲雪是给碰到,有她在,花的时间是平时的两倍还不止。   坚持锻炼了近一个月,秋菊身体健康了不少,她看铁牛练臂力,也跟着练了两下子,现在抱个装水的瓦罐不至于吭吭哧哧的了,而且脸色也看得见血色了。   从她跟着主家流放、逃跑到嫁进深山,吃不好睡不好,还每天精神紧张的赶路,原本有些圆润的身材瘦的像柴火人人,白皙的脸颊被风吹日晒的呈现蜡黄色,还皲裂的有红血丝,跟身上完全不是一个色,在没洞房之前铁牛都没敢想过秋菊的肤色是白的,入冬后她在山洞里捂了两个月,手和脸、脖子又都白了回来,再加上每天都能吃肉,近一个月还在锻炼,面色就红润了,现在看着与初来山里的她相比,像是完全换了个人。   在距离上元还有两天的时候,各家各户都着手打扫门前面以及周围的雪了,之前只把自家门口的雪给铲除了,现在清扫是为了清理出一条能走动的路,这两天家里的大人都出来不停的铲雪,才清出来一条把所有的山洞都串起来的路,之后还要不时的出来铲掉新落下的雪,出门进门只是适应光亮都要花不少时间,但整个山谷也总算有点人气儿了。   上元的一大早,秋菊和铁牛吃过早饭就拎着东西赶往铁牛爹娘的山洞,入冬前分的野猪肉因为她不知道晒之前要做。什么,当时就简单的腌了一下,还没来得及问铁牛就下雪了,拿回来的猪肉都给冻上了,索性她就把肉给泡了一夜把咸味儿泡掉,早上拿出去一会儿就冻的邦邦硬,这个时候拿去守岁还能做个梅菜扣肉 ,再加个兔子和几个苹果,铁牛拉着秋菊两人踩着薄雪轻松的走进了雪后的山谷。   路上遇着人,双方都高兴的不得了,嘴里不停的祝平安,眼睛里都透着放松,不管是单独还是聚着过冬,拘在山洞里都难受的紧,孩子们都穿的圆滚滚的在雪地里扑棱,在没有贴窗花对联、扎灯笼的山里,雪地里的嬉笑声就是让人幸福的年味。   大家出门的时候用布把脸和鼻子都蒙的紧紧的,免得被风吹的流鼻涕或嘴里进了冷风,所以哪怕很多人跟她打招呼都没发现她的变化,直到进了公婆的山洞,三个哥哥嫂嫂都已经来了,她和铁牛先把东西放在灶台上,等身上暖和了才把帽子和巾子给取下来。   山洞都墙壁上点了四盏油烛,把山洞各处都照的昏黄,秋菊走在昏黄的光线里,白皙的面孔被打上了柔光,铁牛帮她把厚重的袖子给挽起来,她低头笑着,一时间山洞里好像被划成了两个部分,一边是孩子们的笑声,这边却没有一点动静,大家都呆呆的看着秋菊,如果不是跟着铁牛站一起,声音还是那个声音,没有人会把她和秋菊联系在一起。   “哇,小婶好漂亮”,一声童言打破了定格的氛围,大哥和二哥搂着铁牛的脖子给揽了出去,三哥吹了个响亮的口哨跟在后面出去了,而他家的女儿围在秋菊身边不停的问:“婶婶是怎么变这么漂亮的?”“婶婶是我见过最白人”,“婶婶你吃了什么?”   “你小婶喜欢吃青菜,才变漂亮的,你吃些青菜也能变漂亮一点点”,三嫂看她一直追着秋菊问就让她去跟哥哥们玩,但她不肯,就要跟在秋菊后面做她的小尾巴。   “四弟妹,你变化可真大,才两个月不见你就像换了身皮”,二嫂扫过她那皲裂发黑的手,不动声色的给缩进袖子里。   “山里水土养人,四弟妹长胖了,猫冬也给捂白了,整个人像是发光一样,二弟妹和三弟妹也是,都比才进山的时候胖了白了,这个我和娘最有发言权”,大嫂笑着说她从会走路就在山里跑,也不知道白没白过,家里的爹娘也没有肤色好的。   铁牛娘说:“的确养人,嫁进来都比在娘家吃的好,还好几个月都养在山洞里,不捂白长胖都对不起吃进去的肉”,她也是个不知道生下来是白是黑的人,从小晒到大,从没白过。   秋菊在候府里待过,照过铜镜,而且从她身上的皮肤她也能知道她长的不丑,就是身材圆润的时候脸也圆,在候府里只能被人赞个可爱、有福气,没想到嫁进山了一身白皮肤都能惹人酸来酸去的,她语带惊讶的说:“娘,嫂嫂们,你们都比秋天的时候白了啊,吃胖了脸上也有血色了,我肤色白,太阳大的季节能把脸晒的和脖子两个色,要是我晒不黑就好了”。   “真的吗?脸色有变化?”她们都相互打量。   “这我还能说瞎话,你们离得近天天见面,每天一点点变化都给忽略了,等皮肤变白了你们已经看适应了也就没发现,就像一年不见的人会觉得小孩长的好快,但他爹娘却觉得孩子还是老样子”,秋菊说的信誓旦旦,把四个女人哄的喜笑颜开,热热闹闹的把饭菜给做好了。   “准备吃饭了”,铁牛娘朝铁牛爹喊到,然后带着所有人走出去,男人们已经生好了一堆火,他们脚边放了不少竹子,看到所有人都出来了就把竹子架起来成人字形架在火堆,不一会儿就传来霹雳啪啦的声音,引得饭还没好的小孩也跑出山洞围观。   铁牛爹对着噼啪作响的火堆郑重的说:“新的一年要来了,祝咱们一家平平安安,健康长寿,人丁兴旺”,等他说完其他人才开始说自己的祈愿,大家盯着这些竹子烧完才进去吃饭。   饭后,趁着路上的雪还不厚,铁牛和秋菊就戴好帽子和巾子打算回自己的家了,大妞跟着秋菊后面仰着头看她忙来忙去,“小婶我跟你回家吧,我可喜欢你了”。   “小婶家可远了,也没有哥哥和弟弟妹妹陪着,等春天来了小婶再请你去小婶家玩好不好?”秋菊哭笑不得的蹲下身摸摸大妞的脑袋。   三嫂走过来把大妞抱回去,对秋菊说:“这孩子也不知道随了谁,就喜欢好看的,我和她爹也没有这样”。   ……   第一缕阳光透过白蒙蒙的云层,在晶莹的雪堆上折射出斑斓的颜色,春天来了。   雪开始融化的时候,还有人出门晒晒毫无温度的太阳,等太阳的温度升高了,皑皑白雪不见了,铲过雪的山洞门前已经露出了粘糊的泥土,人出去不但能带一脚的泥,还会把砸平整的地面给和的坑坑洼洼。   渐渐的能听到河面上冰层断裂的声音,把冰面上残余的积雪也给带走了,能打开山洞门走出去的时候,河水已经在哗啦啦的流淌着,水面上升了不少。   一天夜里,秋菊被凄厉的狼嚎惊醒,她摇醒铁牛,铁牛拍拍她的背,“没事没事,别害怕,我们外边没肉腥,它们不会来,而且我们山洞门关的紧紧的,来了也进不来”,话是这样说,两个人还是睁着眼仔细听着动静,不知过了多久,狼叫的声音变得低沉悲怆,渐渐的远了。   “大概是狼群之间争夺地盘和食物,雪化了它们也要觅食了,过两天我出去看看,运气好的话还能捡匹死狼,把皮剥下来给你冬天穿”。   “那其他狼不会闻到味儿吗”?秋菊担心会引来其他狼。   “我也不确定,但我们也不招惹它们,我们遇到狼了都会躲开,它们记仇,但它们内斗死掉的狼,我们如果不捡这个便宜也是浪费了,以后咱们不穿出去就行了,睡觉吧,还不一定遇得上呢,这个时候山里饥饿的动物太多了”。   “那我跟你一起去,我担心你”。   “担心我啥呢,我一个人出去还麻利些”,铁牛严厉的拒绝她。   “我们不去那危险的地方,就当出去透透气,而且我锻炼了这么久,力气大了不少”,秋菊小声的跟他磨,她担心他为了狼皮跑远了,第一个冬天她也安稳的过了,以后也可以,不管有没有孩子。   铁牛还是不同意,秋菊接着说:“我看病以后肯定要进山采草药的,你总不能既打猎又寻草药的,而且我知道轻重,咱们不走远,还是你想进山?”   铁牛想着以后她如果进山他肯定是要跟着的,她这么想出去也就在附近转转吧。   第三天,秋菊仍旧把脸和头围的严严实实的,现在的风还非常烈,刮在脸上像是要带块儿肉走,她手臂上还挽了个她编的小篮,看样子也是不准备进深山,铁牛终于放心了。   地面还有些湿润,扒开枯黄的草丛能看到点点星绿了,两人转了半天除了一脚的泥什么都没捡到,用树枝把鞋底沉沉的泥土给挂掉打算从另一条路回去,不用穿过村子,直接到自己家里。   走到一片石滩,这里的石头比较大,秋菊打算捡个形状漂亮的装篮子里带回家,绕过一个石堆,猛地看见一片黑色的毛发,把秋菊吓得大叫一声,铁牛看到赶忙跑过来,秋菊哆哆嗦嗦的给他说,他试探的丢个石头过去,没动静,他让秋菊离远点,拿着篮子里的砍刀走过去 ,走过去看了看招手秋菊过去,“是条死狗”。   “真的是狗不是狼?”   “狼和狗我还是分的清的,这个应该是狼和狗杂交的,它有后倒爪,狼没有,就是不知道这狗怎么跑这么远,咦,还是个母的”,这时铁牛听到狗的身下有动静,他扒开狗的身体,看到石头缝里有两只小狗 。   他把小狗提出来,一只还能发出微弱的呜咽声,另一只跟着母狗去了,他看了一下那只大狗背上被咬了个大口子,后腿也伤了一只,估计是流血过多死的。   “这只狗应该跟山里的狼有关系,估计这伤就是我们前两天听到的狼嚎有关,受伤了带着狗崽子跑出来,最后跑不了了就把两只崽子藏石缝里了,是条聪明的狗子,可惜了,这么久了公狼没找来应该也死了”。   秋菊想到她娘,病的要死了还让她扶她去了趟候府,对着一个嬷嬷说了不少好话,还搭上所有积蓄把她塞进去,只求她能平安长大。   秋菊难受的把这个爪子还在流血的小黑狗放进篮子里,取了围脖子的巾子盖在它身上,“铁牛,这只狗我们带回去吧,它挺过来了我们就养它到老,不枉费它娘拼了命把它们带这么远,死的这两只狗带回去埋山上吧,希望这只小黑狗长大后向它娘一样聪明”。   “还带回去埋了?”   “对,这只狗是我的了,我就要帮它处理好它娘和弟弟的身后事”。 第18章 十八章 爬山去   到家后,秋菊让铁牛把灶上的铁锅给揭下来,把锅底的百草霜给刮下来存在竹筒里,用热盐水把小黑狗流血的前腿上干枯的血和沾的泥巴给清洗干净,撒上百草霜用布包扎上,喂了点热水,又给放在垫草的竹篮里,提到烧炕的山洞里去,小狗从头到尾只有在清洗伤口的时候叫了几声,剩余时间都睁着眼睛把秋菊给瞅着。   秋菊摸摸它的头,“真乖,好好睡觉,伤好的快”。   铁牛提着那条死去的母狗和小狗,秋菊肩上扛着把锄头,顺着他们的山洞往上爬,在半腰处停下来,打算把狗埋在这里,秋菊对挖坑的铁牛说:“遇到有灵性的动物不容易,咱们家里也不缺这口肉吃,把狗埋了咱们也求个好报,等家里的小黑狗长大了,你不能陪着我的时候就由它保护我,你不是说它身上还有狼的血统嘛”。   “不用说这么多,我还不知道你心软,以后我就不能带活的动物回来,不然你能养一山洞”,铁牛心想打了好几年的猎,只有杀死和放生的,还是第一次来挖坑埋的,真是娶了个祖宗,关键是人家让做啥就做啥,自己咋就管不住手和脚呢!   “那咋会呢,我还记得咱村里不能养活物呢,对了,养狗没事吧?”   “没事,他们巴不得有养狗呢。”   “那有人养吗?”   “狼狗哪是说有就有的,也是你运气好。”   人一旦被夸运气好、福气好之类的就没有不乐意的,秋菊也不例外,心里更稀罕那只小黑狗了。   ……   半个多月过去,小狗的腿伤好的差不多了,也不爱叫不爱闹,就待在山洞里,导致村里还没有人知道他家有只狗。   秋菊一直狗崽狗崽的叫它,铁牛想到有的人家担心身体差的孩子长不大,给起贱名叫猫崽、狗蛋儿的,他问她:“不起个名吗?”   “还没想好,我觉得狗的名字得反着起,比如爱耍爱闹的狗就不能叫欢欢之类的喜庆名字,不然唤着唤着狗就怂眉搭眼的,一副愁苦像,我们家的狗吧,小小年纪就太安静了,我喜欢它活泼一点,健壮一点,你给它起个名字?”   “大黑?活泼的性子反过来就是安静,万一越唤越安静呢?”   “我再想想,想不到就叫小毛驴,我印象中毛驴就是活泼的健壮的,狗崽照着毛驴长就行了。”   铁牛呲了一声,狗照着毛驴长,难道山下来的跟山上的人脑子长的不一样?   才捡回来的狗崽应该就已经满月了,这半个月里秋菊和铁牛吃什么饭也给它吃什么,而且铁牛还不让秋菊喂它肉,担心野性难训,还有一个就是狗小胃不好,吃肉没消化再给吃死了,想着铁牛跟动物打交道的多,她就听他的。   但野性难训这方面,她是不怎么相信的,可能是她把它捡回来还给它清洗伤口、换药、时不时的跟它说话,在它能走动的时候就跟在她身后,逗它的时候摇尾巴,人吃饭的时候它就趴在她脚上,一喊吃饭就颠颠的跟她身后跑,而且好笑的是,铁牛第一次喂它的时候还喊不动它,直到秋菊说“去吃饭去”,它才跑过去,之后过几天铁牛再喂它,它瞅瞅秋菊,看秋菊没反应就跟过去。   这让秋菊对它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现在唤它都不带狗了,直接喊崽儿,把铁牛麻的不轻,但他也承认这绝对是条好狗,长的也好,养了半个多月,长高了不少,狗腿也粗壮粗壮的,这还是没吃肉,但凡每顿喂些肉现在都有秋菊小腿高了。   铁牛觉得狗现在这样就非常好,性子稳重,但秋菊死活说哪有小狗崽儿是这样的,狗崽小的时候就是要爱疯爱闹,爱汪汪叫,这么安静的性子估计是跟它妈逃亡的时候给吓的,越想越心疼,要不是天气冷没给它洗澡,她都能把它抱炕上睡觉去。   *   冰雪全部融化了,山上的雪水沿着河流往下流,水流湍急,山谷里的河水里也夹杂着泥土,浑糟糟的,每次提回来的水都要先放段时间等水清了再过滤一遍才能用。   没有事做的一天就是起床、吃饭、晒太阳去、吃饭、晒太阳、吃饭、睡觉,这天秋菊看铁牛从山上下来,脚底没有再沾泥巴,就打算也上山去玩玩。   铁牛背着个背篓,里面装了打火石、油盐、饼子、水囊,秋菊跟在他身后,两人穿过村里往山里去,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山洞外面晒太阳,秋菊和铁牛一路过去打了一路的招呼:   “秋菊,上山去啊?”   “是啊,晒太阳晒的一天到晚想睡觉,出去走走”。   “上山去转转精神好些,铁牛照顾好秋菊啊。”   “好”   这几句话反复听反复说。   好不容易没了人,铁牛揉了揉腮帮子,“托你的福,我以后出门得避开人,我都感觉不会说话了。”   “得了吧,没我跟着,看还有多少人跟你打招呼”,秋菊翻了个白眼给他,乐呵呵的瞅着翠绿的野草,恨不得给移回家门口种着。   “是是是,我沾你的光了,现在我可听不到她们背后嚼我舌根了”,铁牛面带复杂的说。   “你天天在外打猎的,她们还能嚼你什么舌根?”   “我从小就长的瘦,脸还随我奶,小孩儿们都说我像个女娃,那些大嫂大婶们说我身板不壮,离了爹和兄长养不起婆娘和孩子”,时到今日,铁牛提起还是有些不平,十来岁的时候为此没少跟人打架,遇到村里的女的离得老远就绕道走,所以长大后,哪怕有姑娘看上他的脸,他也没应,死活要从山下娶,为这他娘还跟他闹了一场,骂他把血汗钱撒出去才舒坦。   “这些妇人的嘴都是这样,不是东家长就是西家短,有的嚼无的也嚼,几个人一传当事人都听不出来是自家的事,你有多好我知道就行,我还得谢谢她们呢,没有当初的大嫂大婶,或许你就从了山里的姑娘,我可就遇不到你了,那我可亏大了”,秋菊心想之前一直觉得铁牛跟家里人都关系不是那么亲密,今天果然证实了,婆家人那边这事她不插嘴,可这些嚼舌根的妇人也在里面参了一脚,那她可不舒服了,以后别落她手里,否则一定多加黄连去去她们嘴里的臭气,秋菊恨恨的想到。   铁牛被秋菊庆幸的口气给逗高兴了,以往梗在心底的石头似乎也没那么重了。   两人手拉手,踩在绿油油的青草上,绕过树墩、散落的枯枝、萌发新绿的带着枯黄荆棘刺的乱荆棘丛,弯弯曲曲的往上走,一路听到不少鸡叫,铁牛说鸡回来下蛋孵小鸡了,枝头有鸟雀跳来跳去的忙活着,有振翅起飞的,也有收翼衔泥巴树枝回来架窝筑巢的,鸟声鸣鸣 ,鸟语花香只差花了,可惜今天是看不到了,被封冻一冬的山林都忙着长叶子在。   铁牛还带秋菊去看了兔子洞,教她怎么通过脚印和粪便来追寻兔子,教了好几遍让她去找的时候,她还是摸不着头脑,弯着腰在草地上瞎打转,眼看着越走越偏,铁牛只能叹口气的把她拉回来。   “我以后还是叫狗崽追兔子吧,或许不用我教人家就会”。   “我怀疑你是在骂我比狗崽儿还笨。”   “不会,狗崽那是有天分,你就不用受这个累了。”   “那以后吃肉就靠你俩了”,她说的一本正经。   铁牛别开脸,用挡开乱枝的动作掩饰掉翘着的嘴角。   这个厚脸皮的女人。 第19章 十九章 山中杂事   傍晚秋菊和铁牛打算下山了,背篓里装了满满一背篓野菜,看着就鲜嫩可口,炖上一锅鸡汤,临出锅时把野菜撒一竹篾进去,秋菊可以不吃肉,就着鸡汤能把野菜吃的干干净净。   两三个月的雪,命多大的虫都过不了冬,这些嫩菜叶上没一个虫眼,雪化的时候可以把一指深的土地浸湿,采回来的野菜吃起来没有一点涩感。   回去的路上拐道到铁牛爹娘的山洞去,给婆婆掐了够吃一顿的野菜,跟嫂子们打招呼随口说道有空一起去山上玩。   看铁牛背着背篓跟在秋菊后面走,秋菊一回头跟他说话,他手就抬起来把她护着,生怕她磕着绊着,大嫂感叹到“小夫妻感情真好”。   经常爱说酸话的二嫂看着夕阳下的两人,罕见的沉默了。   三嫂打趣道:“在护婆娘方面,目前四弟最像爹”。   ……   这天晚上秋菊家山洞门被拍响,秋菊和铁牛酣战后刚收拾好,铁牛边穿衣服边应声“谁呀”?把秋菊的衣服都拿到炕上示意她快穿衣服,雪化后就停止烧炕了,现在早晚的温度也冻的人直打寒战。   “铁牛,是我,大憨子,我家秋杏发高热眼睛都睁不开了,来找你婆娘救命”。   铁牛看秋菊在穿鞋了,赶忙出去把山洞门给打开,“大憨哥,快进来说”。   门外的男人急的额头上都是汗,要知道铁牛过冬的羊皮袄还没离身呢,“我就不进去了,听说你婆娘上山的时候带的有药,能不能治高热啊,多少银钱我都买,我家秋杏啊,她都烧的说说胡话了,她娘怎么喊都醒不来”,说着说着铁塔般的男人腔里都带哭音了。   “有,大憨哥,我给找出来了,铁牛你把药罐抱着,大憨哥,你打着火把在前面走,我们现在就去你家”,秋菊拎着两包药材赶忙出门。   一路上,三个人风风火火的走,大憨子边走边急得回头看,铁牛一弯腰把秋菊背起来,“大憨哥,跑起来,路我俩熟悉,火把熄了也没事”。   没耽搁啥功夫,三人就到了,还没进山洞,就听到压着声音喊秋杏的焦急的声音,秋菊让铁牛把药罐架在火塘上,一包药倒进去再加水淹住,告诉他先大火烧开,烧开后喊她一声,她进去看看情况。   大憨子领秋菊进去,“杏儿娘,你看我把铁牛家的请过来了,她从山下带的有药,已经熬上了,杏儿喝了就退热了,你别犯急”,在听到有人进来都没停止喊女儿的妇人在听到有药时,猛的起身拉住秋菊的手,秋菊看到一张焦急又夹杂着期待的脸,她双眼红彤彤的,身上就穿了件小袄还热的把袖子给撸了起来。   “大夫,你来看看秋杏,她晌午饭后去跟人玩,玩热了把大袄脱了,到我去找她回来吃饭的时候她才穿上,吃了饭就说头难受想睡觉,我给她熬了姜和花椒水,还没喝完就吐了,她爹给抱到小李大夫那儿,小李大夫给扎了几针让抱回来给捂着,当时是消停了到了夜里又热起来了,还说胡话,去请小李大夫来了,他说他也没法治,还是听人说您上山的时候抱的有药罐,带的还有药,您看看她这情况,我喊她她一直没反应啊,我的孩子啊,我怀了三次只有她活下来了”。   秋菊看孩子捂的严严实实的烧的满脸通红确实没一滴汗,她把小姑娘的手从被窝里拿出来,食指用力揉捏食指和中指、小拇指和无名指相连的地方—两个骨头中间偏下的地方,秋菊按压小拇指和无名指中间的穴位,让秋杏娘按压另一个穴位,才教会用什么样的力度按,就听铁牛喊水开了,“大憨哥,你坐下继续按,按这两个穴位能让孩子退热快些,我先出去熬药”。   大憨子听了赶忙坐下,不停的对秋菊道谢。   熬药是秋菊的看家本领,火候和时间掌握的牢牢的,只听见药罐里咕噜咕噜的声音却始终没有水溢出来,铁牛不知道熬了多长时间,只听秋菊一声“好了”,就见她揭开药罐,铁牛也伸过头去看,只见药渣不见水,心里咯噔一声,但见秋菊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见她把药勺伸进去杵在药渣上,三四下碗里就有半碗药了,她去筷篓里拿了把勺子,就端着药碗进去了。   铁牛看了看罐中有个窝的药渣,也把药勺伸进去篦了又篦,一点药汤都没有,不信邪的把药罐倾斜下来,还是没滴水,只能说服自己是余火把药汤给熬干了。   一碗药强硬的喂下去,大憨子和他婆娘待在小山洞里给秋杏继续揉穴位,铁牛和秋菊在外面的山洞里烤火,两人也担心药不管用,到时候好歹有个跑腿的。   秋菊不时的进去望望,再次进去的时候小孩已经安静下来了,她走到炕边摸摸秋杏的额头,“没有之前热了,你俩继续按,不时的给喂些热水,也别给她捂的太厚,本身就发热再捂的厚厚的,热气散不出来孩子可不就难受吗,我和铁牛就先回去了,明早熬了药送来,等她出汗了要把汗擦干换身衣服”。   秋菊有些受不了两人卑微的感谢话,像是要把命送给她似的,说她是他们一家的大恩人、不管有啥事直接吩咐他,秋菊再三拒绝大憨子送他们回去,赶紧和铁牛提着药罐出去了。   和来时一样,铁牛提着药罐背着她走,秋菊举着火把。   铁牛提着有黑灰的药罐有些疑问,他也看出大憨子想把药留下自己熬, “怎么把药又带回去,山里的人大多数都会熬药,你明早熬药还要起早怪累的”。   “我不放心,喝药都是有间隔的,万一我们走了孩子咳的睡不着,他们又把药给熬了给孩子喝,出事了谁说的清,而且我带上山的带的药都是有数的,以后还会有人用到,卖出去好卖,救急的时候可不好买”,秋菊换了个手举火把,夜里的风可真冷啊。   “不用火把照亮,这山路我从小走到大,闭着眼睛都能走回家”。   “我担心你记不清脚下的石头,摔着了谁赔我漂亮的脸蛋哟”。   “我不嫌弃”。   “呸”,铁牛的肩膀挨了一拳。   走到山洞门口,就听见门内小毛驴儿扒门的声音了,尾巴甩的呼呲呼呲的。   “你看它认得我们的脚步声,小毛驴儿,往旁边站,开门了别挤着你的狗爪”,秋菊趴在铁牛背上也没下来,嘱咐他开门慢点。   小毛驴一路跟着两人走进睡觉的山洞,秋菊问铁牛:“你说它是不是不会狗叫,我逗了它这么久它都只发出呜呜的声音,大憨哥来拍门的时候它也没叫”,秋菊拍拍它肥嘟嘟的小脑袋,“也不是个傻狗啊?”   铁牛把狗抱出去,让它睡门边的狗窝里,“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铁牛,等秋杏好了,你带我去采药吧,山下买药好贵的”。   “行,你知道要采什么草药就行”。   “要抓紧时间采黄连,最好的时间是深秋 我没赶上,趁着它现在还没开花去挖一些”。 第20章 二十章 怀孕   黄连生长在树高林茂的高山山坡上,铁牛本想一个人去,但又不认识,只好带着秋菊,也多备些东西:打猎的东西全套带上,打火石和做饭调料也都包裹严实,背篓里装了两人的羊皮袄和两条被子以及烙好的菜饼子。   路程有些远,黄连采摘的时间也有限制,在深秋到来之前,这是今年唯一的一次采摘机会,所以两人打算在里面待几天,出发前的前一天晚上把小毛驴抱到铁牛娘家,让她照顾几天,铁牛还嘱咐几个侄子不许揪它毛。   到了半夜铁牛和秋菊被抓门的声音吵醒,下炕穿鞋往出走,门外的抓挠声停了一瞬之后挠的更起劲了,还有呜呜的声音。   “小毛驴?”   “呜~嗷”   “真是你啊,咋跑回来了?”   “外面出啥事了?”秋菊听到开门的声音和铁牛说话声,但听不清说的啥,赶忙问道。   “你不用起来,是小毛驴,它个狗崽子也不知道怎么又跑回来了。”   秋菊听到是小毛驴半夜回来了,披了件衣服就出来了,就着油烛发出的亮光,她看到小毛驴伏趴在地上,压低耳朵一个劲的摇尾巴,把地面的灰都给拍起来了。   “它不会以为我们不要它了吧,看它这个可怜巴巴的样子”,小毛驴见秋菊走过来看它,它殷勤却安静的用狗头蹭她腿。   秋菊蹲下摸他它狗头,“不是不要你,我们只是出趟门,你这么聪明又听话,舍不得还来不及呢,既然跑回来了就先窝家里,明天再说。”   但狗是听不懂的,看铁牛和秋菊往里走,它也跟在它们后面,秋菊回头发现它走路有点瘸,之前它趴地上,秋菊看它爪子上都是灰也没碰,直到它起来走路才发现。   铁牛把狗抱起来检查它爪子,前面两只爪子灰最多但没什么伤,摸到后腿时它动了动,铁牛试探的往上捏,小毛驴嗷的一声惨叫,秋菊扒开它的狗毛,没有伤,但一碰狗就叫,说明狗被打了,秋菊心疼的把小毛驴抱到炕旁边,扯个草团铺在地上让它窝。   两人躺在炕上 ,秋菊烙饼似的翻来翻去,铁牛把她揽在怀里,“快睡吧,明天要早起,起床后我去给娘说一声狗回来了,顺便问一下放在家里还怎么跑了”,秋菊翻了个身,面朝向他,嗯了一声。   秋菊做早饭的时候,铁牛出去把之前预定的避蛇药给拿到手,回来的时候去了趟家:“爹娘,起来了,跟你们说一声小毛驴昨天晚上回去了”。   “怪不得早上起来没找到它,这狗没教好,晚上要锁门了它死活不进来 ,拖进来了它呜呜叫,踹一脚安静会儿,到了半夜又一直叫,以为它要拉屎拉尿,你爹把它带出去它就跑了,你爹还撵掉一只鞋,外面黑黢黢的,也没敢找,想着它一小狗也跑不远”,说这番话的时候看的出来他娘也生狗气,但之后估计着狼狗难得,而且还小,就给铁牛说让他把钥匙留下,把狗栓他们自己山洞里,每天她或他爹去喂狗饭,顺便拉出来让它拉屎拉尿。   铁牛也觉得这个办法可以,但他和秋菊走的时候,小毛驴一个劲儿的叫,脖子上的绳子把它脖子勒的皮都变形了还想往出挣,秋菊看着它的惨样就挪不动脚,她央求铁牛:“我们把它也带着吧,它这个样我担心不等我们回来它就没命了”,她看铁牛有些犹豫,忙补充:“你不也打算教它打猎吗?把时间提前吧,至于它会不会遇到危险,也算它的命”。   铁牛看着这狗崽子不要命的往出挣,声音都变了,爪子把地上的灰都给扒了起来,也担心把它关几天它把狗命给折腾没了,或者他娘来遛狗的时候它再跑了,跑到山里面那真是找都找不回来,也只能把它给带着了。   “带着吧,这狗崽子要是有命回来,要开始训练了。”   ……   休息了一晚上,小毛驴走路还是有点瘸,铁牛把拿了两个草垫子把背篓里的东西盖严实,把狗装背篓里,恶狠狠的对它说:“要是傻的给我尿背篓里,你就滚回山里找你爹去”。   小毛驴又它的狗耳朵下压,狗尾巴搭在背篓上摇了几圈,看起来乖顺极了。   铁牛背着狗,就让秋菊去告诉他娘一声不用去喂狗了,他要提前带狗进山见见世面。   当天中午,两人就到了这个背阴的山坡,枝丫重叠,只有少许阳光漏下来 ,树下没有杂树,只有些许树根露在地面上,枝枝丫丫的缠绕在一起,秋菊一时也分不清目前黄连是否长出叶子,这叶子还是在书上见过,也没有颜色。   铁牛把避蛇粉拍在两人身上,手上沾的剩余粉末给抹在小毛驴的毛上,再把小毛驴脖子上系的绳子拴在他腰上,而它在进山后呜也没呜一声,两只耳朵竖的直直的,左看右看的,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天性使然在警戒,铁牛走到哪它跟到哪,没有一点倔的样子。   在两人挖了好几株长着相似叶片的草株后,终于找到了黄连,长相不是很好,有些瘦弱,挖出来的数量也不多,不知道是土壤肥力不够还是过了最佳采摘期,不过药性还是非常不错,秋菊舔了一下挖断了流出来的汁液,苦的她能吃二斤糖。   。 到了晚上两人烧了一大堆火,把被子铺好,两人穿着羊皮袄就转进被窝,小毛驴窝在秋菊的脚头,铁牛把他的弓箭和砍刀都放在头旁边,伸手可拿。   夜里秋菊醒了好几次,发现铁牛是醒着的,也不知道睡没睡,早上她起来让铁牛再睡一个时辰,她就在附近挖,让他别担心,铁牛让她别走远,转眼就睡了过去,呼噜打的比她挖土的动静还大。   得,秋菊也不用放轻动作了。   火还有火星,铁牛夜里应该是添了好几次柴,昨天收拾的柴剩的不多了,她把火重新燃起来,一是暖和,小毛驴身上的毛都是湿的,二是等铁牛起来了两人烤饼子吃。   如此过了四天,这几天铁牛带着小毛驴去掏了几窝兔子,把公兔给烤吃了,母的和小的没动它,才开始的时候,小毛驴兴致勃勃的去,蔫头巴脑的回来,吃兔骨头的时候也没精神。   “你训它了?”   “没训也没理它。”   秋菊笑笑,拍了拍它的狗头,“我等着吃你抓的兔子。”   到走的那天中午,两人把剩下的饼子都给吃了,秋菊背了一小篓黄连,剩下的都在铁牛背上的背篓里,铁牛问秋菊要不要把挖的土再给填进去。   “不用,黄连耗的养分多,一直在一个地方长对土也不好,它的质量也不好,让它们串到其他地方长去吧”。   铁牛把秋菊手里栓小毛驴的绳子绑他手腕上。   “你栓上瘾了?我拉着就行”,她开玩笑道。   “你待会儿等着瞧”。   在走出去这片林子后,小毛驴就在草地上弯着前腿走,尾巴翘的高高的,耳朵也竖着,她欣慰的看着它这样子,它学着逮兔子学的有模有样了。   它像是闻到了兔子的味道,像条箭似的冲出去,却被脖子上的绳子扼住了命运的咽喉。   铁牛看到秋菊责怪的眼神,笑着说:“现在的小兔不能让外人碰,沾到味道了母兔就不会管它了,而且让小毛驴学会逮兔子却不让它去逮,它会永远记住这种感觉,长大后打猎时有劲的很。”   这时秋菊才知道,原来这几天小毛驴也就挨了下剥下来的兔毛。   “啧啧,小可怜。”   傍晚两人回去后,累的都不想动了,只想睡觉,两人一狗去婆婆家吃顿晚饭,回来洗个脚躺炕上就睡,一觉醒来已经大中午了,两人肚子空荡荡的,洗刷完就用猪油闷了一锅菜干饭,秋菊一下干了两大碗,到了下午胃就难受,直到吐出来才好受多了,还打算晚上喝点杂粮粥养养胃。   火点着后,锅里残留的猪油腥味就飘了出来,秋菊闻到又哇的一声吐了,让铁牛用加草木灰的热水洗了两边,铁牛闻着没味儿了喊她进来,走过锅边还没低头又想吐,两人不得不带着狗子再次去婆婆家蹭饭。   去的时候三嫂刚好去接孩子,听到她的反应,把秋菊拉到一边问她:“月事来了吗?”   “没呢,我的不准,经常三个月来两次,有时候两个月来一次,时间不固定”。   “有多久没来了?”   “快两个月了,估计快了,没超过两个月的时候”。   “你估计是怀孕了,我怀孩子的时候也吐。”   秋菊被惊呆了,她嫁进来快五个月了,一直没怀孕,她想着可能是月事不调的原因,还想着喝药调理调理呢,孩子不经意的就来了? 第21章 二十一 山里建房   虽然三嫂说她怀孕时也是一直吐,以此推断秋菊也是怀了,但秋菊却不敢肯定,她让三嫂先别给其他人说,等再过几天看月事来不来,免得让人空欢喜一场,三嫂答应,让她这些天注意点。   铁牛一脸疑惑的看着跟三嫂说完话后强忍不笑的秋菊,“聊了什么,这么高兴?”   “回去跟你说”,秋菊朝他抿嘴一笑,喜笑颜开的笑容看的铁牛也是心中一乐。   铁牛娘看夫妻二人脸上带笑的走进来,也想不到是秋菊的原因才来吃饭的,铁牛其他的三个哥哥偶尔也在这里稀里呼噜的吃一顿,她也没多问,晚上她煮了一锅杂粮粥,烙了十来个饼子,打算剩下的明天早上热了吃,秋菊和铁牛来了这些饭刚好够吃,明早再重新做。   铁牛看秋菊端起饭碗没有再吐,就安心的和他爹聊天,他知道他爹不像他的长相—老实没心眼,相反,他经历的事情多主意也多,铁牛经常询问他爹的主意,所以两人在铁牛仅比他大孙子大五岁的情况下,感情还不错,在山里,最受重视的就是壮劳力,铁牛出生的时候他大哥已经跟着爹开始进山打猎了,有他大哥分担他爹轻松了很多,在铁牛大哥打猎前,铁牛爹每次都是厚着脸皮跟同姓的远方堂哥一家子一起进山。   有三个哥哥在前,铁牛爹早就过了当爹的瘾,铁牛的出生于他而言,有个小儿子打猎的队伍又扩充了,没有这个小儿子他还是一样的打猎,毕竟离小儿子打猎还有十八年,所以铁牛主要是跟他娘长大,他爹并不关注小时候的他。   直到他十来岁的时候被人嘲笑长相,他主动向他爹学习打猎,那时候铁牛爹才看到他这个即将长成的小儿子,父子俩的关系从这时才开始密切起来。   饭后,秋菊帮婆婆把饭碗端到灶台上,就被铁牛喊走,“秋菊出来,我们赶紧回家,这天看着要下雨”。   婆婆也让她赶紧走,几个碗搁水里涮一涮就行了,又没有油,不用她帮忙。   走过拐弯,看不见爹娘的山洞了铁牛脚步就放慢了,“走快啊”,秋菊回头看向他。   “雨下不了这么快,我就是担心你站到锅边又想吐,故意这么说的”,铁牛似是不在意的说。   “娘知道了骂死你”,秋菊看出来铁牛那表情是想要她对他撒娇,偏不如他的意。   “骂死了算了”,他低着头。   秋菊闭紧了嘴,生怕忍不住把好消息给秃噜出去了。   铁牛看秋菊毫不停顿的走在前面,不得已的跟上去走在她身侧。   回到家,铁牛把给小毛驴带的饭倒在它的狗碗里,准备烧水泡脚上炕,在没成亲之前,铁牛都是用凉水冲一冲,为了偷懒山洞外面还用石头垫了屁股大的地方,方便冲脚之后光脚站在那里晾干脚。   秋菊把小毛驴放出去拉屎拉尿,她站门口看着它别跑远了,“水烧热就行了,不泡脚了”。   “你进去吧,我烧锅了,油烟别熏着你,狗我看着”,“两把柴的事,你就等着泡脚”。   “真不用,上炕了我告诉你个好消息”,秋菊觉得山洞里燃烧的动物油做的油烛味道比以前刺鼻,没听铁牛的话,往外走两步到了山洞外面,狠吸两口清冽的空气,心情好多了。   秋菊拿过铁牛的手放在她肚子上,很自然的动作,导致铁牛没有动作,而秋菊则满怀期待的等着秋菊都的反应。   “……”   秋菊把铁牛的手甩下去,两手捂在肚子上,“我肚子里可能有你的娃了”。   铁牛的手被甩下去,慢半拍的反应过来他婆娘想那啥了,懊恼的给蠢头一巴掌,正想巴拉到怀里哄一哄呢,就听到一个惊雷。   “啥?”   “你没听错,就是那意思”。   “真的?我咋不知道呢?”   “现在不就知道了?你什么反应啊?”   铁牛把被子掀了想看她肚子,又赶忙把被子扯上来给秋菊盖好,头钻到被窝里,从屁股往下都在被子外面,把她肚子上的手拿开,自己的糙手放在秋菊细滑平坦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手上的茧子刮在皮肤上有种疼中带痒的感觉,心尖痒的直发颤,好在铁牛把手拿开,把头挪上去侧耳听着,那种难耐的感觉才消失。   “真的有了?摸不出来也听不出来”,铁牛心生期待却又含着无措,自从成婚后就盼着娃娃,同一天成婚的有三四个都怀两三个月了,但秋菊是大夫,他相信她身体没有问题,一直没有消息慢慢的也就平静下来了,快半年了,终于听到这个好消息,铁牛激动的都怀疑是不是产生错觉了。   “才怀多久?要不是今天三嫂提醒我,我也没感觉到,一直以来我都觉得猪油多香啊,但今天闻着觉得腥,想吐”,秋菊在说服铁牛也说服她自己,她比铁牛更期待有自己的孩子,尤其是独身嫁进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没冻着没饿着睡着一起五个多月还没音信,她也心生着急,但她面上却要让人看不出一点心虚焦急,要不在冰雪融化的时候就有人问她肚子了。   “你自己给自己瞧瞧”,铁牛听了秋菊的话也不敢确定。   “我不会把脉,小李大夫会吗?”   “不会,他只会看看外伤”   “要不我去放肉的洞里闻闻?看还有没有反应”,秋菊被铁牛情绪影响,急需证据来证明她怀孕了,其实再等几天就知道了,但她等不急,也担心等来的是失望。   还没等铁牛回答,就自顾自的下炕要出去,但刚掀开帘子闻到油烛燃烧的味道,就感觉呼吸不过来,放下帘子就想呕。   铁牛就跟着秋菊后面,看她的反应赶紧打横给抱炕上去,“怎么了?”   “不用试了,我闻着油烛燃烧的味道就想吐”。   “那肯定是怀上了,在今天之前你闻着都没问题”,铁牛高高提起的心总于落地了,高兴的合不拢嘴。   “你躺好,我去把山洞门开着把味道给散了,免得时间久了飘到这个洞里来”   铁牛小心的掀开帘子,快速的挤了出去。   一句话的功夫,铁牛又进来了,原来是把山洞门开着,油烛也给熄了,他摸黑进来跟秋菊分享他高兴的心情。   秋菊在他叨叨的声音中睡了过去,铁牛到半夜才睡,早上秋菊还没醒的时候他就起来用没沾过油的陶罐做饭了。   眼底青黑却精神十足。   就此,在两人都坚信有孕的晚上,拉开了孕吐的序幕,连续五天,闻到肉味油味就吐,铁牛已经把大铁锅给卸了放进杂物间,放肉的山洞用木板给挡住,用草团把缝缝儿给堵的严严实实,还每天割一筐青草散在山洞。   得亏现在是清闲时间,铁牛能围着秋菊转,不能点油烛的结果就是天不黑就吃饭,做饭在山洞外面,一天三顿都是野菜和不沾油星的粥、米饭或是饼子,这些东西除了野菜都是精贵量又少,吃了还不顶饿,铁牛坚持了两天就瞄准饭点去他爹娘家吃,秋菊毫无意见,还让他把肉提过去。   用陶罐煮粥慢,烙饼烙不成,做米饭上面夹生下面烧胡,没有水果只有野菜,几天下来秋菊脸色有开始蜡黄。   秋菊想着哪怕这段时间将就过去了,那以后万一怀孕还是这反应呢,她就兴起了在山洞外面建两座房的想法去,一件做厨房,一件放杂物,怀孕想吐的阶段就把杂物收拾进山洞,人睡进去,肉是不敢放出来的,散出来的味道能引来食肉动物。   她把想法告诉铁牛,让他先把地基给打好,他辛苦点,砍些树埋在地基里,等她孕吐反应过了,就请人帮忙建房,用石块和泥巴和在一起砌出墙体,这样能经得起山里的狂风,也经得起大数动物的爪子。   清闲的时间还长,不用着急建房,铁牛用铁锹挖沟,挖出来的泥土堆在一起,累了就起来喝个水、带着秋菊出去散散步、采摘野菜、去捡小毛炉的石滩捡筐石子,日子过的轻松且规律。   秋菊在把她大嫂送的一罐腌酸梅吃完后,孕吐停止了,气温已经上升到十来度,,冬天的羊皮袄脱了下来,山里土生土长的人身体好,比如铁牛,在所有的男人里显得清瘦,他都已经开始穿单衣了,更何况别人。   妇人们都忙着清洗从入冬开始攒下来的外衣和被子,而秋菊力气小且还孕吐刚过,铁牛本来就心疼的不得了,洗衣服洗被子就不会让她碰,但他又担心被人笑,就晚上把衣服泡上,白天把门关着在山洞里搓洗,趁着晚饭后大家都做饭的时辰,带着秋菊偷偷摸摸的去山谷外的河里漂洗,他槌衣服的时候秋菊给他放哨,幸运的是把衣服和被子全部清洗完,都没有被人发现。   铁牛请他三个哥哥去帮他到山里砍树,不要胳膊粗的树就成,太细了容易折太粗了墙要砌的老厚才能把树给砌到墙体里。 第22章 二十二章 逗狗   孕吐结束,家里的大铁锅有派上用场了,春日清闲,铁牛叫上三个哥哥进山帮忙伐木,手臂粗的只用砍六七棵,每棵分成两段,粗细混合着砸进地基里。   这边,过了两个月月事还没来,最后一丝不确定也没了,等孕吐结束,秋菊就把好消息告知公婆兄嫂了,所以在得知两人有建房打算后,闲的时候就去帮忙捡小石子,而山里的人不知道是纯善还是想凑热闹,都去帮忙捡石子,不到三天,山洞门口堆了一堆石子,而泥巴更是省事,就在山体上凿个浅洞泥土就有了。   挖出来的土是湿润结块的,铺在地面上晒几天敲碎,一切准备就绪,把石子和土砾加水混在一起,往地基里填,有两掌高了就槌结实晒两天,然后继续砌、槌、晒,兄弟四个一人一面墙 偶尔还会有人来帮忙,如此忙了一个半月四面墙体就立起来了,但山里没木匠,如山下那样“人”字形的屋顶架搭不起来,撑起屋顶的横木需要有榫卯技术才能衔接起来。   没有办法上顶,铁牛和家里的老爷子成天在这儿折腾,都见过山下的房顶但费了几根树还是做不成,甩在一边用来烧火了。   没办法只能砍竹子,搓麻绳,把竹子绑一排给架上去,把整个村冬天剩下的枯草都收了过来,混合泥巴给铺在竹排上,先铺薄薄的一层,晒干后再铺一层,就这样连铺三层后又移了一些根浅的小草种上去,等竹排在房顶安家后,房内已经干透了,完全可以入住了。   在制作竹排房顶时,铁牛爹来帮他把灶给造好了,山洞里的火灶也被毁了,锅碗瓢盆都移进屋里,山洞里宽敞整洁多了。   房顶架上去后才发现没有窗子,门开着都是昏的,又在墙上砸个洞,再糊泥给抹平整,整座房子看起来像是缝缝补补的旧衣服,窗子歪歪扭扭,留门的时候担心门顶上面的泥土会垮,开的门快和墙高了。   秋菊孕吐结束后,口味很正常,就是饿的快,为此,她煮了一盆米饭,凉一些了贴在铁锅上做锅巴,她一直喜欢花椒的味道,就用大把大把的花椒炸了猪油,用花椒猪油来炕锅巴,出锅后咬的咔嚓咔嚓的,吃过后嘴唇麻麻的、热热的,余味悠长。   炖的山鸡吃腻了,就尝试着和很多胡椒、花椒一起做、分开做,胡椒吃着有些辣,花椒吃着有些麻,在迷上锅巴的时候,顿顿都有用加了花椒炒的鸡肉,而铁牛更喜欢吃有辣感的鸡肉块儿,但做饭的不是他,秋菊吃什么他吃什么,虽然说喜欢胡椒味儿,但每顿剩下的花椒鸡块都由他包圆,没有剩菜。   小毛驴长成个身体壮壮的半大的狗子了,已经不把它拘在家里,每天都有小孩来喊它出去玩,尤其是铁牛三个哥哥的小孩,村里唯一的狗,独享宠爱。   吃饭的鸡骨头、兔骨头、猪骨头都是它吃的,小的嚼巴嚼巴就进肚了,大的就给它磨牙了,还有孩子们送的,现在它的狗窝里、杂物间里藏的都是它磨牙的骨头,秋菊发现小毛驴的口味也重,喜欢吃加了花椒的肉骨头,每当铁牛和秋菊吃味道重的炒肉时,它站在旁边闻着直滴口水,就眼巴巴的瞅着你,口水睡着嘴筒子一滴一滴的掉下来,朝着它吧唧嘴的时候它嘴巴也动,舌头伸出来舔一圈,屁用没有,反而是被嘴皮子包着的口水成串的下来了,逗的秋菊哈哈大笑,经常取笑它。   有一次,秋菊啃完鸡头,忙着跟铁牛说话,手上的骨头汪扔了,小毛驴急得直摇尾巴,发现没用后就试探着用它爪子扒秋菊的腿,秋菊看向它的时候它的尾巴低垂着摇,狗头也低着,不敢看人的脸色 ,秋菊就是缺陪她玩的,看小毛驴这副机灵相,就把手往下一伸,小毛驴马上把头搭上去,秋菊把鸡骨头扔给它,之后吃的鸡肉大多数都留在桌上,铁牛洗碗的时候,她就用这些鸡骨头引诱它的一些动作,比如伸手它会搭狗头,秋菊在推开它头抬起它脚的时候,把骨头给它吃,之后再身上,再握手,训了三遍再伸手它就会把爪子搭上来,就是一握手,狗头恨不得要砸地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样子,像是用出卖爪子的方式换吃的让它的狗毛都遮不住羞红的狗脸。   铁牛教小毛驴打猎的时候,它可正经了,喊它的时候就是竖起来的耳朵动动,再喊它它就急得吭吭直叫,但一从教学中脱身,它就开始遍地撒娇了,耳朵微折叠的下压,扭着屁股摇尾巴,走路的时候贴着人走。   每当它一只狗在家时,铁牛或秋菊回来离得老远它就开始急得呜呜叫,把木门扑的都摇晃,没被关在家的时候,听到两人的说话声,噗噗的朝两人冲去,接到人了上窜下跳的,哪怕只是离家了一小会儿。   小毛驴可能得益于遗传的聪明,家里的人过来了,不论是铁牛爹娘还是他侄子侄女,它看到他们都不叫,亲热的不得了,但隔壁的邻居,他们的声音它天天听、时时听,他们一到家门口它就开始嗷呜嗷呜的叫,一天来串两次门的邻居都不行。   东边的邻居与铁牛和秋菊只周相隔十来米,那天有利的媳妇来找秋菊学做鞋,早上来了被小毛驴呜嗷呜嗷的叫了一通,中午她走的时候,小毛驴还一路把她送出去,盯的紧紧的,生怕别人把家里的东西偷摸带走了,吃了个午饭,有利媳妇再来又被它叫了一通,晚上看到有利媳妇手里拿着鞋帮子走,它硬生生的跟到人家的山洞门口去叫,直到秋菊去喊它,“不是咱家的东西,走,回去”它才停止叫,有利媳妇笑它把家又抠门,它又要呜呜的叫,还是铁牛回来牵着它的爪子才跟着回去。   知道小毛驴认人后,它更得铁牛爹娘和兄嫂、孩子们的喜欢,铁牛爹甚至跟铁牛抢着要去教它打猎,每天来都只是来看看它,给它送骨头。   很多人听着都不信,直到小毛驴单独见到了铁牛唯一的姐姐毛妞,没见过却亲热的迎上去。 第23章 二十三章 端午解密   再次见铁牛大姐毛妞是在端午节,毛妞就嫁在山里,离的不远,但家里也有三个孩子,不会特地回娘家,偶尔会在村子里遇见,她总是匆匆忙忙的,见面也就是互喊一声打个招呼,于秋菊而言,大姐是个和善有些内敛的人,山里的儿女都很大方爽朗,声音洪亮,在家里说话站在山谷外都听出是谁的声音,但大姐不是,她见人就抿嘴笑,声音和善但似乎不太敢说话,也不大开玩笑,跟婆婆不是一样的人。   山里和山下民间传统一样,端午节女儿是要回娘家的,端午是九毒之首,山里人在山里挣生活更注重这些,所以她们都是要回娘家住五日,以此求一年的平安,住五天后,夫家的人带东西再来接。   端午一大早,娘家是山里、父母还健在的小媳妇儿、老媳妇儿都收拾东西单独一个人回娘家,在这几天不再操劳家务,不伺候老的小的,回娘家的闺女是最尊贵的客人。   端午的时候秋菊怀的至少有三个月了,但她穿的比常人厚,看肚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毛妞提着红枣和一只晒干的母鸡来看她的时候秋菊正在跟小毛驴玩,半大的小狗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一根棍子都能玩半天,之前大姜提了个猪腿骨给小毛驴磨牙,秋菊把骨头扔出去它再捡回来,一人一狗玩的都挺起劲。   迎着太阳,秋菊看着小毛驴甩着尾巴迎接人的样子,以为是哪个嫂子来了,还笑着说:“看小毛驴亲热的样子我就知道来的是自己人”。   “我只听说你养的狗子分的清里外人,还以为是家里的人给它喂东西多才记住的,没想到是真的,我跟它可是第一次见面啊”,毛妞试探性的摸了一下它的狗头,它一点都不抗拒,还往她另一只手上蹭。   直到听到声音,秋菊才知道是大姐来了,这是她嫁进来后大姐第一次来,她也没提她没认出来人的事儿,“这狗灵性,第一次见你就亲热的像是铁牛回来了,这附近的邻居天天见都不行”,秋菊看大姐用小毛驴蹭的那只手摸它毛,小毛驴又想蹭到另一边去,“大姐,它是想帮你提东西,你把布袋给它让它叼进去就行了”。   毛妞把装红枣的布袋放地上,就见小毛驴叼起绑着的疙瘩啪嗒啪嗒的往山洞里去,大姐连夸几声好狗,眼里满是羡慕。   毛妞走进,挨着秋菊坐在一截横木上,“之前就听到你怀孕的消息了,但一直在忙孩子,再加上当时也快到端午了我就没回来看你,身上怎么样?”   秋菊知道山里的没会把脉的大夫,会有一些怀假孕的情况,比如一个每月按时来月事的媳妇突然一个月没来,第二个月又来了,所以不少人听说家里亲戚怀孕都是过了三个月才会上门祝贺,“我也是连续三个月月事都没来才确定怀孕,之前只是一个劲儿的吐,加上三嫂说她怀孕时也这样,铁牛就坚信怀了,嘴里答应的好好的等确定了再说,不出三天见过他的人都知道了”,秋菊假假的埋怨道。   毛妞听了连忙接话:“铁牛是想娃了呢,几个侄子侄女和外甥他都稀罕的不得了,除了大姜和茅根没比他小多少,其他几个孩子都骑过他脖子让他架着走,他也跟他们玩的到一起”,她老实的本性让她赶紧解释,生怕她的一番话让夫妻俩吵仗了,说完后不住的偷看秋菊的脸色,秋菊还没咋滴她就一脸懊恼,心里发恨自己不会说话,解释都不会解释。   秋菊再也不敢在这老实的大姑姐面前说些作作的内涵话了,这段时间她对铁牛就常常说些假假的假话,铁牛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她差点都养成习惯了,她赶紧转移话题,“是啊,他的确是喜欢孩子,三嫂还是第一个知道我怀孕的呢,我确定怀孕了铁牛还提了一只腊兔子去感谢她呢”。   “你三嫂她怀孕的时候也吐的厉害,你离她们比较远,她们家里也有娃要看着,你闲时可以经常过去问问她们的经验,你大嫂、二嫂都生过两个娃了”,果然一聊起怀孕经,大姐就忘了之前的话茬。   “她们家里嘴多,嫂子们都忙,我也经常在附近串门,她们也都告诉我要注意的事儿,大姐你生了三个都养活了以后我有问题可要去请教你啊”。   “就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哪提的上是请教”,毛妞红着脸连忙摆手。   两人就左一句右一句的聊到铁牛回来,铁牛看到毛妞挺高兴,“大姐,好久没看到你了,你这次回来住我家住几天吧,正好秋菊回不了娘家,我还担心她伤心呢,你来陪陪她”。   “你天天在外忙,我们俩当然不经常见面了,不住你家,你媳妇怀着孕呢,我就住爹娘的山洞里,再去老三的山洞里过两晚就将就过去了”,毛妞瞪了铁牛一眼,觉得铁牛当秋菊的面都这么说,肯定是把家里鸡零狗碎的矛盾告诉秋菊了,顿时感觉在秋菊面前挂不住脸。   秋菊接到铁牛的眼色,抱着毛妞的胳膊,“大姐,我过了孕吐的那段时间现在好的不得了,但铁牛不在家就不让我出去,我憋的不得了,你住这边,既能陪我出去走走也能教我一些怀孕生产的事”,毛妞在秋菊的话里没听到笑话她的意思,再加上她也不想单独跟爹娘共处一室,就没再推拒,就说今天晚上睡爹娘的山洞,明晚就睡过来。   中午一行人都去铁牛的爹娘家吃饭,由铁牛娘和二嫂、三嫂做饭,大嫂也回娘家了,其他人就聚在一起欢迎大姐回来,接下来的几天大姐要每天中午在一个兄弟家吃饭,哪怕大嫂不在家,由他人代劳做饭也要在大哥的山洞吃顿饭。   今天中午的饭吃的尴尬而悲伤,二嫂三嫂看别人都有娘家回,而自己是被娘家抛弃才嫁进深山的,虽说生活不错,但对比山里姑娘的处境,心里是酸的是苦涩的是心存期盼的,期盼着某一天回到娘家也是受欢迎的,是可以去苦除涩的,两人都沉默着扒饭,而毛妞也是安静着吃着,除了给爹娘夹了几筷子菜也拘谨的没说话,受她们情绪的影响,秋菊封存的回忆也出现裂口了。   她娘在她十岁那年去世,她爹在她两岁时给候府办事淹死在江里,她对她爹没印象,有记忆时就是她娘一派淡然的抚养她长大,只有在每个阴雨天会披着蓑衣走出院门愣愣的向村口盼着,在乡下她给了不少人治病却治不好她自己,临死前拖着病怏怏的身体四处托人给她女儿求个栖身之所,闭眼前满眼含泪的嘱咐秋菊要活着,直到听到秋菊答应的声音才把眼眶里的泪水挤出来。   回去的路上秋菊不再像以前那样走的欢快,逗铁牛伸出手去护她。   到家后,铁牛把小毛驴赶出去,把秋菊抱坐在腿上,“想家了是吗?明年秋天我带你下山看看?”   秋菊不愿意吐露她的来历也不愿意说假话忽悠铁牛,“不会下山了,我娘不在了,山下没我的家,我的家是这里”。   “对,这儿就是我们的家”。   看秋菊还是闷闷不乐,铁牛就给她讲他家里这些矛盾的原因   当年马匪的小儿子带人分立出来生活在这隔虎山,虽说打猎生活到死没下山,但到了他们的儿女,也就是铁牛爹那一代,身上沾染的有匪气也不想过山里的苦日子,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二三十个成年小伙子收拾包袱下山求生去了,下山后这些人分散着离开。   那个时候新朝建立也就一二十年,一些规章还没制定完善,就被铁牛爹他们钻了空子,是个黑户也进了制炭厂,进去一段时间后铁牛爹见到了他的两个哥哥和山里的两个人,五个人装作不认识却偷学人家烧炭的技术,心养大后就打算出去自己干,结果窑还没盖起来就被原主家发现,地方豪族让几个人干干净净的消失还不简单,除了铁牛爹其他四个人都死了,铁牛爹带了一身伤回到深山,躺了两个月才能走出家门,但兄弟三个只剩他一个,当初兄弟三人逃下山他爹就被气死了,铁牛爹回来后娘也改嫁了,他亲眼目睹兄弟和好友的死亡,而且出去二三十个回来的还不到十个,个个儿都是一身伤的回来,最惨的是少条胳膊,他胆子都要被吓破了,再也不敢下山,只能靠学到的烧炭技术发了笔小财,娶了个婆娘过日子。   有了孩子后从小就告诫儿女生活在山里就不要盼着山下可以买卖的生活,在山里既不交税又不服役,山里的人到山下没有户籍是要下大牢的,从小就绝了铁牛他们下山生活的念头。   铁牛祖母当年改嫁后也没能再生孩子,又厌恶气死亡夫的儿子,为了不能动了之后能有人伺候,就起了养个孙子的想法,铁牛娘肯定不愿意,但婆婆经常插手夫妻俩的事,铁牛爹又对他娘气虚,对他娘养孙子的事睁只眼闭只眼,铁牛娘恨婆婆恨到骨子里,那个时候铁牛都已经出生了,但还不满一岁,铁牛娘又狠不下心抛弃孩子再嫁,如果她再嫁那她五个孩子就随死老太婆选了,最后选了个长的像婆婆的女儿给婆婆养。   铁牛祖母从中作梗,不让孩子见娘,但让跟兄弟们一起玩,再加上铁牛娘恨婆婆,也不愿意见到长的越来越像婆婆的女儿,母女两人都知道对方,但一年难见几次面,等铁牛祖母去世了,毛妞回到爹娘家住了两年,冷冷淡淡的相处着,也没了对娘的渴望,心中的幻想落了空,到了成亲的年纪选了个相熟的男人嫁了,除了每年回娘家避免不了见面,其他时间只要想避开一个人,只要一方使力就能做到,何况两方都有这个意向。 第24章 二十四章 入夏   秋菊也终于明白铁牛和他娘之间时远时近的关系了,铁牛只有鼻子长的像他娘 ,铁牛、他爹和他大姐三人的眼睛是一个模子上拓下来的,脸型和她大姐相似,至于其他的估计综合了两代人的长相,既不像爹也不像娘更不像祖母,所以他娘对他的态度参杂着一份刻意。   第二天刚吃过早饭,毛妞就过来了,可见待在那里实在尴尬。   铁牛开始进山查看动物们的生长情况,这意味着进山打猎的时间快到了,终于可以吃到新鲜的肉了。   好在秋菊怀孕了,跟毛妞坐一起有话可聊,说说怀孕时候的事、孩子们的丑事,说说笑笑把时间也打发过去了。   不到中午,两人就往大哥家去,嫂子不在家,饭肯定是要自己做自己吃的,就担心其他两个嫂子忙的丢不开手,只有婆婆做饭,秋菊早点过去,人少就帮忙,人多就凑热闹,总比和大姐两人唠嗑来的热闹,时刻担心着下一句没话冷场了。   男的都进山了,目前除了秋菊肚子里怀的,就是二嫂家的老二最小 ,她要抱孩子,只有婆婆和三嫂在忙活,秋菊过去看看也没事可做,大嫂昨天离家的时候把腌肉都拿出来泡上了,现在都已经炖上了,就婆婆上午去挖的野菜还在清洗,怀孕到现在,铁牛都没让她碰凉水,衣服床单要不烧热水洗,要不就是铁牛洗,所以秋菊也不会为了表孝心去洗菜,就坐灶门口去烧火,看一个菜都起锅了蒜苗都还没剥皮,秋菊就知道她们做菜又不讲究了。   前段时间他们帮忙盖房子,秋菊每顿又炒又炖的,把家里的腌肉消耗的差不多了,公婆哥嫂都吃的扶着肚子走,还请教这菜那菜怎么做的,把姜葱蒜之类的佐料也备的好好的,但当时秋菊估摸着她们坚持不了多久,一是她们利索惯了,肉菜大乱炖吃惯了也很香,什么油热放姜、花椒去腥,只要量够大,什么时候放都能去腥,至于葱和蒜,也就秋菊吃,铁牛碰都不碰,更何况有肉就不碰青菜的其他人?二是饮食习惯,他们已经吃惯清炖的,经常吃肉易上火,重口味的吃着上下都疼。   锅里炖的是只风干的母鸡,炖的都有一个时辰了,秋菊坐在灶边闻着从锅缝里冒出的香味,喉咙不住的吞咽着嘴里的口水。   三嫂端着一盆泡发的香菇揭开锅盖,秋菊站起来盯着冒白烟的锅,水汽散去,浓白的鸡汤就露了出来。   “真香,等明儿我也熬一锅”。   三嫂用勺子舀一碗汤递给她,“喝碗汤,腊鸡熬的鸡汤油少一点也不腻人”。   “不用不用,三嫂,我又不是个小娃”,秋菊羞的抬不起头,意识到她露了馋相。   “你肚子里的小娃想吃,都是一家人,羞什么羞,我们都是你这样过来的”,三嫂把碗放锅台上,把香菇倒进鸡汤里。   大姐也这样说,还给她拿个勺子放碗里,示意她慢慢喝。   秋菊没用勺子,端起碗就抽了两口,口感浓郁,咸味适中,浓白漂油花的鸡汤既不腻人,口感也不寡淡,嘴里不再泛口水了,秋菊才拿着那个木勺子舀着细品,不然再捧着碗喝两口都该洗碗了   秋菊喜欢吃各种菇,入春雨后摘的菇都不用晒两三天就吃没了,当然大家也都喜欢,不论是清炒、煮汤还是和肉炖,都是吃不够的,像这种干菇只有人多的家庭才有,一旦下雨,过夜后能走路的都进山去摘蘑菇了,那种家里有老人孩子多的,半天能摘好几背篓,林子浅的缓坡菌子不等腐坏就没了,像秋菊这才嫁进来过了一个春天,所有能吃的菌子认了个遍。   到了饭桌上,除了喝酒的男人,大家都舀了半碗鸡汤在碗里,铁牛看秋菊碗里的汤喝完了,又给她舀大半碗香菇加两勺汤。   “铁牛,你也给秋菊舀些肉,哪能只吃菌子”,二嫂指挥铁牛给秋菊个鸡腿。   “她就爱吃这菌子,鸡腿给娃吃”,铁牛把鸡腿起来递给他侄女小金橘。   然后他二哥就大抽一口气,赶忙站起来舀一勺子鸡肉放他媳妇儿碗里,觑着她脸色好转了才磨蹭着坐下,大家看他那样子都忍不住笑了,他娘也不例外。   饭后,各回各家,秋菊吃饱了又想睡觉 ,只好出去走走活动一下,今天坐了一上午,身体反而不舒服。   铁牛喝酒了,他就回去睡觉,毛妞是做惯了活,人一闲下来骨头都不自在,她从大哥家背了个背篓,和秋菊一起往外走,没走多远就听到后面有大喘气的声音,不用回头秋菊就知道是小毛驴来了,现在它已经不关在山洞里了,也没栓它,但家里没人它就窝外面守着门,像铁牛回去了它就放心的出门撒欢,秋菊在外面的时候它总会闻着味儿找来。   它跑到秋菊身边上蹦下跳的,看那劲儿像是许久没见了,直到秋菊吃惊的喊到:“哇,是小毛驴嗷,这么快就找到我了,真聪明”,再拍拍它的狗头,这才安静的走在她旁边,蹭秋菊一腿狗毛。   “怪不得这狗聪明,你像哄孩子一样的哄它,它也通人性了”,毛妞羡慕的看着跑前跑后的狗子,一会儿钻进草丛里打个滚,看见地上的鸟呼啦一下冲过去跑远了,等鸟飞走了它要不转回来,要不就坐原地甩着大尾巴等秋菊。   “等它长大了,要有本事进山怀窝小狼狗,生了我给你留一只,你只要跟它好好相处,它的聪明绝不会浪费”,说完还补充一句要真心喜欢它,要不她再给抱回来。   “行行行,到时候你可给我留住了,别把我的狗给许诺别人了,不然我打发你三个外甥住你家里不走”,毛妞喜眯眯的。   “听你们这话像是小毛驴的狗崽都怀好了似的”,铁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菊第一反应不是回头,而是看小毛驴,果然,有她在的地方,铁牛来了它像是没看见一样。   “你怎么也来了?”   “家里的菜不多了,我来挖点”。   相处时间不长的毛妞也单纯的相信了,“那哪还用你,我背着背篓呢,保管菜够吃”。   两人都笑笑没说话,悠闲的继续走。   “咦,这花都已经谢了”,秋菊看已经开始挂果儿的梨树。   铁牛和毛妞经常在山里山上的跑,对这些花开花落知晓的很清楚,“端午一过,山里的最后一份清凉也要没了,果树的花大多都谢了,都挂果儿了,这颗树长的高实,就是结的梨子木呆呆的,吃着像是嚼木渣 ,鸟都不吃,白瞎了这么好的一棵树”。   秋菊听了更稀罕了,毕竟她没尝过这中看不中用的梨子,只盼着梨子成熟的盛景:量多、个大、品相好,鸟都不琢的水果除了长相扭曲的,表皮绝对是完整的。   天气热了,野菜长的多,老的快,现在挖野菜都要扒开那些颜色深绿的,从根部去寻找嫩的,再过一段时间这些能吃的野菜就要起薹了。   在野菜生长最旺盛的时候,秋菊就拖着铁牛来回的倒腾野菜了,隔水蒸个半熟再揉成团给晒干,这样就不会像去年那样,野菜支愣着装麻袋里,又占地方还要轻拿轻放,一个用力就只能吃菜渣了。   能蒸熟晒干的野菜也只有三月尾到四月中,太早了菜嫩了,蒸熟就烂了,太晚了像现在,菜叶里的茎都恰牙缝了。   秋菊觉得过完今年,明年不用人带领就知道哪个时节该准备什么了,不用像个陀螺一样,跟着别人直打转。   毛妞回娘家的第五天,下雨了,铁牛姐夫给铁牛送了一只新鲜的公山鸡和十来个鸡蛋,铁牛让秋菊把鸡给炒了,炒辣点,他跟他姐夫喝酒,但鸡蛋不让她碰。   “可以吃,不是你想的毛蛋,是我用盐水腌的咸蛋,我让你姐夫带来给秋菊尝尝”,毛妞扯着笑说,“哪怕你喜欢吃炭灰烧毛蛋,这个时候也不会有人给你送”。   饭后,毛妞夫妻俩披着蓑衣拎着回礼回家了,秋菊才问他:“毛蛋是什么蛋?”   “就是没孵出小鸡的鸡蛋,每年这个时候,我们进山就能发现有些草窝里还有些许个鸡蛋,发现的人就会捡走”。   “那一定是毛蛋,不能是下的新鲜蛋?”   “母鸡孵小鸡的时候是不会再下蛋,直到小鸡能自理了,母鸡会丢开手继续下蛋”,铁牛心想,这还真是个城里的姑娘,常识还没我个大男人知道的多。   秋菊一脸想尝尝的表情,“毛蛋好吃吗?”   “不好吃,烧熟了闻着香,你知道毛蛋的毛是从哪儿来的吗?是蛋里的小鸡没长好破不了壳,有些都长毛了,吃着还刺拉嗓子”,铁牛故意恶心秋菊,就担心她馋劲儿上来了,死活要吃烧毛蛋 ,烧毛蛋吃着味道的确不错,肉啾啾的,也没他说的毛那么长,山里孵化的条件不多好,母鸡过了那段孵化欲最强的时候,就会耐不住饥饿出窝觅食,最后孵出来的都是体壮的,体弱的在还没长毛的时候就冻死壳里了。 第25章 二十五 割蜜采菇(含入V公告)……   天刚蒙蒙亮,外面就热闹起来了,铁牛起来把秋菊爱吃的杂粮粥给煮上,粥煮沸了锅上架个竹篦,把饼子和昨晚剩下的菜给放上蒸热。   秋菊在铁牛起身时就醒了,就是不想动,钻进被窝里又眯了一会儿才翻身起床,她洗漱好去厨房里,铁牛已经在洗锅了,“刚好,来,你炒菜,免得火大我把菜叶给炒烂了,你不爱吃”。   秋菊现在早上要吃清淡的,油大味重的吃不进去,铁牛又有个无肉不欢的胃,所以早上两个人都要做两样饭两样菜,还好都不麻烦,铁牛也不挑拣,只有是肉,不论是新鲜的还是过夜的、清炖的还是味儿重的,都能把他喂饱,这不,秋菊喝了两碗粥,一小块儿饼子,剩下的粥和青菜都被铁牛呼啦呼啦的收底儿了。   “撑吗?”   “不撑。”   “还能吃?”   “不吃了,刚刚好。”   但秋菊摸不准他这“刚刚好”的程度,她没剩饭的时候他不吃也没见喊饿,有剩饭不论多少他都能吃完也不喊撑。   才来的时候,秋菊还被他的饭量吓到,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孕吐的那个阶段就喜欢坐的离他远远的看他大口大口的吃饭。   “小毛驴呢?你喂它了没?”秋菊就着锅里的热水洗碗,突然想起她起来这么久了没见着狗影。   “喂了,吃了条兔腿看见大姜他们往山里去就跟去了,估摸着也快回来了”,秋菊洗碗,铁牛就把竹篾都架起来放在厨房隔壁的杂物间,昨天下了雨今天也不可能出太阳,吹过来的风里面都含着湿气,待会儿采菌子回来了直接晾在这屋里,不用担心发霉腐烂也不会妨碍人走路。   铁牛把自己的袖筒裤边都扎紧,免得虫子进去了,又检查秋菊的扎的如何,再用块布把她脑袋蒙住,只剩眼睛和鼻子在外边,最后把避蛇粉洒在身上。   果然,等两人准备出门的时候,小毛驴蹦哒着回来了,四只爪子上都沾满了泥巴,跑回来喝了点水又跟着铁牛和秋菊上山了。   雨后泥巴湿烂黏脚,特别是这上山的路一大早上就人来人往,早和的不像样子,铁牛穿双草鞋在这路上走不远鞋可能就散架了,他把鞋脱下来让狗给叼着,他打着赤脚抱着秋菊走过这段泥泞路,到了山上草多泥巴也就不沾脚了,铁牛把脚上的泥巴在草上蹭蹭,刚穿上小毛驴叼来的草鞋,就听到大姜的声音了:“小毛驴肯定是又跑回去看我小婶去了,它最黏我小婶了”。   说话间一道黑影向他冲来,把他吓得一跐趔,要不是铁牛大喊一声“小毛驴”,它能跳到大姜身上。   “原来是小毛驴,下次看我背背篓就别往我身上跳,可接不住你”,大姜揉揉它的狗头。   “我说它从哪学的往人身上扑的毛病,原来是你们在教它!”秋菊想着前段时间小毛驴见了她就往她身上扑,铁牛打了好几次才改了这个坏毛病,原来只是秋菊和铁牛不扑了,跟大姜和小泉背地里还是这么玩。   “嘿嘿,小婶,我跟小泉还抱的动它的时候才跟它这么玩的,现在它这么大了,还这么玩我俩也吃不消”,大姜这么说,就说明在此之前肯定被小毛驴扑倒过。   “该,下次再玩着这不着调的,我连你一起打”,然后就扬起巴掌把狗按地上揍一顿,边揍边说“再往人身上扑我把你皮给揭了”,也不管它是否能懂。   打发大姜等几个孩子下山,他跟秋菊也要去采菌子,寻个没人的地方,两人就忙活起来了,秋菊不敢长时间弯腰,就手里拿个长棍在草丛里巴拉,看见有菌子了就蹲下去采了,小毛驴挨了一顿揍,蔫蔫的跟在秋菊身后,秋菊没搭理它,这么大一只狗往人身上扑,谁都要吓破胆子,更担心它养成习惯了以狩猎的姿态去跟孩子玩闹,那就留不住它了。   秋菊在地势平坦的地方采蘑菇,铁牛背了一背篓过来她才摘了半背篓,他让她歇一会,他去把他之前采的那个地方蘑菇都给摘回来,之后秋菊和小毛驴在这里继续转悠,铁牛前一背篓后一背篓的把菌子背下山,这采菌子的地方很安全 ,没有食肉动物过来,而且铁牛脚快,一柱香的时间够他走个来回。   走之前给小毛驴下个命令“守好秋菊”,它才来了精神,两只耳朵又精神抖擞的竖起来了。   铁牛走后,秋菊采的菌子都堆在地上,担心被小毛驴踩坏,就赶它走在前面,结果一人一狗走到一个蜜蜂巢附近来了 ,可以看出这是个新筑的,蜂巢不大,不然秋菊还没靠近就能听到蜜蜂嗡嗡的声音了。   秋菊看了又看也没瞧见蜜巢,就没啥兴趣的带着狗子掉头走了,一个人没啥准备她可不敢去捅蜂窝。   等铁牛过来,秋菊就跟着铁牛走,一个人采菌子有些无趣,虽然有时跟他说一大通,他只回一两个字,那她也是觉得有趣的,没白进趟山。   她跟着铁牛身边采菌子,好处就是铁牛找好了她蹲下来采密集的地方,铁牛去那边边角角找散落的,“刚刚小毛驴带我找了个蜂窝,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小了 ,我都没看见有蜜的蜜巢”。   “嘿,你俩狗胆子不小,还敢凑近看,那蜜蜂就是太讲礼没蛰你们满脸包”,铁牛瞪了她一眼。   “说啥呢,我可没长狗胆,我才开始看的时候离得远,看周围也只有两三只小蜜蜂 ,我就凑近去看了一眼,结果啥也没看到”,秋菊把她脚边的蘑菇采完站起来继续用棍巴拉草丛。   “这么容易就被看到了,那蜜蜂都得饿死了”,铁牛说等天晴了,村里也要安排人去割蜜了,秋菊听了果然就激动起来了,“你去吗?我能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但你不行,割蜜的地方离山谷很远 ,要走一个半时辰才到,你不用劳累奔波的就为看个稀奇”,铁牛也觉得去割蜜挺高兴的,虽然他不喜欢吃这甜了吧唧的东西,但山下人喜欢啊,特别是山下来的媳妇儿,听到割蜜都羡慕,他就高兴看她们那眼巴巴的赞叹的眼神。   果然,秋菊脸上又出现向往的表情,不住的问蜜蜂筑巢的地方花是不是很多、草是不是比这边绿、有花就有果,那里有什么果树吗?巴拉巴拉的问一通,恨不得自己代替蜜蜂去住在那儿。   “等孩子生下来了我带你去看,每年都有,放心,山中杂事可多可少,每一年都是相似的”,每一年要忙活的事都跟上一年一样,都是为了填饱嘴而忙活,最初可能新鲜,时间久了也就觉得乏味,毫无新鲜的生活需要用新生儿来调剂,大山里的人对孕妇总是很宽容,干活不会夸,不干活也不会贬,所以在两人下山时被人看到铁牛把秋菊抱过泥泞路,都是笑笑,转而问起两人采了多少菌子,不给秋菊尴尬的时间。   这要是在山下,一个嫁过去半年才怀孕的媳妇,采个菌子还要当家的陪着、背过来抱过去的,村里半年的笑料都被这人承包了,婆婆的鼻子都能气掉,但铁牛的三个哥哥都没少做过这种事,摘花送果都是小事情,秋菊婆婆的鼻子也还是在那位置长着,这让秋菊不得不感叹,希望这种传统能永远的传下去。   晚上秋菊就清炒了一大盘菌子,再来个菌菇肉片汤,就着才蒸出锅的包着青菜肉丁的灰面包子吃了个过瘾。   天晴后,路面晒干了,铁牛和七八个小伙启程进山割蜜,说是割蜜,工具其实就一条手臂长的薄竹板,走之前一位老人再三叮嘱他们要用蜂窝附近的叶子把背篓给垫严实,蜜巢装好后再给厚厚的盖上一层,别回来了晒化了一半。   铁牛走后,秋菊把晾在屋里能晒干保存的菌子给端出来晒干水分,留着想吃的时候吃,这时候有路过进山的人喊她一起去,秋菊拒绝了,现在蚊多、虫多、蛇多,进去一趟要把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浑身上下还要拍避蛇粉,这种粉味道着实刺鼻,跟铁牛一起进山她也不用担心拖后腿,累了就是累了。   “那把你家小毛驴借我呗,它两只眼睛两只耳朵顶我们这些人加起来的”,刚问她进不进山的女人问道。   “那可借不出,我一个人在家它不会往出跑”,秋菊有些得意,这么好的狗是我的。   “我咋就捡不到这么一只狗”,女人语带可惜。   “别说没有,就是有也轮不到你,那两处石滩天天都有娃子在那里打晃”,另一位脸颊黑红的女人接话。   她们说说笑笑的离开,借小毛驴也是随口说的,有它放哨更好,没它这么多年这么多人不还是在林中穿梭嘛,就是多吃些苦头罢了。   小毛驴四脚朝天的晒肚皮,察觉秋菊看它,它身子在地上扭扭蹭蹭,算是打招呼了。   铁牛他们回来的时候太阳都要西斜了,每个人的背篓里都装了不少蜜巢,但对于这个已经扩张到两百多人的村子来说是不够分的。   晚上回去秋菊问他不够分怎么办。   “这又不是多稀罕的东西,家家都有存货,也就我们这才建立的小家这也缺那也缺,而且这只是三个蜂窝割出来的量 ,另外两个蜂窝在另一边,我们明天还要再走一趟”。   “三个蜂窝都割这么多?你们不会把人家老窝搜刮干净了吧?”   “我们傻?只割了一大半,现在开花的植物多,蜜蜂很少吃攒下的粮食”。   果然,又在秋菊脸上看到了迫不及待见见世面的表情,“那蜂窝该是有多大啊!” 第26章 二十六章 新鲜的血   蜂蜜都割回来了就该着手分发了, 看着装蜜巢的背篓多,但里面空隔大, 实际重量远没有看着那么多,首先是给去年才成家的人发,秋菊拿到手估摸了一下大概有两斤,然后铁牛他们几个去割蜜的又一人发一块,还不足一斤,剩下的就是村里的人之间的分发了,秋菊看很多人都没来领, 来领蜂蜜领的最多的也就是两斤左右。   问过铁牛之后才知道,山里的野蜂多,大多数人家都是在打猎的时候碰到了就会在深秋前割一半回来,也够家里吃一年了, 如果是深秋发现野蜂窝那就是做个记号第二年入夏了再去割蜜, 野蜂产蜜量不高, 一年产20斤左右, 他这次割的蜂蜜类似于是村里公养的,就是为了给新家庭和有急需的家庭救个急, 要是平分,村里七八十户家庭就是把那几个蜂窝拆了也不够吃一年,然而在山里转悠,只要遇到个蜂窝, 小的都能割五六斤下来, 够用一年了, 秋菊从嫁过来到现在一直喝的蜂蜜,就是这两年他从山里找到蜂巢攒下来的。   回到家,秋菊也不知道这蜜巢里的蜜怎么弄下来, 用手挤那岂不是要浪费好多,难道挤完后把手洗洗再把洗手水给喝了?   她把这个想法告诉铁牛,铁牛说她不喝他喝,秋菊嗔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问了隔壁的邻居,才知道可以把蜜巢放麻布上,等太阳晒晒蜜就沥下去了。   在两天后的早上,久违的铜锣声再次响起,铁牛拿起他磨了一个春天的砍刀和箭矢,大踏步的奔赴进深山。   铁牛去打猎了,秋菊的生活好像都慢了下来,整个山谷也安静许多,秋菊闲坐在家不一会儿就想躺炕上了,想起肚子里这个出生在冬天,还没有给他做包被,秋菊带上来的布她自己在冬天做了两套衣服后就只剩下边角料了,而铁牛的衣服更糙,不适合给小娃做衣服,找了又找,把包袱皮给翻了出来,这是秋菊手里还没用的最好的棉布了,以后还想用这样的好棉布,只能把陪她逃命的被子给拆了。   秋菊烧了一锅开水,把棉布放里面烫直至水变温,才把棉布搭在竹竿上晒着,打算再从棉被里掏些棉花出来做个包被,反正冬天又不出门。   做完这些,还没到午饭时间,只好背个背篓再出去溜一圈,当然,小毛驴就留在家里看门了。   ……   下午,日头刚刚西斜,秋菊看小毛驴焦躁的冲自家山洞方向叫,看到秋菊也站起来了就腾的一下冲出去了,秋菊顾不上跟有利媳妇打招呼,加快脚步就走出去了,有利媳妇不放心也关上门跑几步跟上了秋菊。   走近了听到铁牛的声音秋菊才放下心来,短短的几步路,秋菊脑子里都有好几种猜想:进贼了、狼来了或是野猪闯进来了以及小毛驴可别受伤了。   然而走到门口,发现铁牛身上穿的衣服染的都是血,小毛驴想必就是闻到血腥味才这么焦躁,一直围着他打转。   秋菊看到他袖子上、前领都被血浸湿了,当即心慌腿软,要不是有利媳妇挽着她在,她能跪坐到地上去。   。铁牛看她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赶紧说:“不是我的血,我没受伤,真的,秋菊你别害怕”,担心身上都血气冲到她,铁牛把一直要脱却因为小毛驴作乱而没脱的染血上衣给扒了,用瓢舀缸里的水直接泼身上,泼了几瓢味儿才淡了下来。   在这个时间秋菊也冷静下来了,有利媳妇也急着回家看她男人回来了没,秋菊还跟她说了两句话,但眼睛一直盯着铁牛裸着的上半身,确定没有伤口才松了一口气,但心还是嘣嘣嘣的快速的跳着,猛的一吓,她现在手软脚软,就势坐在门槛上蓄点劲儿。   “先别过来,你先洗干净换上干衣服再来说话,我没事,就是吓到了,歇一会就好了”,秋菊觉得这衣服上的血说来话长,就让他把衣服穿好,免得来个人不好看。   铁牛穿好衣服出来,拎了个凳子和一个小板凳,让秋菊坐凳子上,他坐小板凳上和她一般高,怕她害怕,故作轻松的说道:“是路生被野猪牙给拱着了,运气还好,伤的是肩膀骨,当时包括我们好几家都在附近打猎,听到人的惨叫声都连忙赶过去了,路生见了血,他几个兄弟当时爬树上去了,见路生被野猪伤了又赶忙下去,被野猪撵的老远,要不是我们去的及时,他们几个兄弟都要被野猪端了窝”,说道最后铁牛还略开玩笑。   “给我正经点,你要害怕,你要是不怕我都担心会见到流血的你”,秋菊在他手臂上响亮的拍一巴掌。   “我知道,从大哥开始,每当新进来一个去打猎的兄弟,爹都告诉我们:林中的狼不能碰,它们阴狠且记仇,带崽的野猪要引开杀,有带崽的母猪,公猪离的就不远,宁可没有收获也不能赌命”,铁牛看秋菊脸上又有血色了就安心了。   “那路生是怎么回事?我记得他兄弟比你们还多吧,怎么还被野猪牙给拱着了?”   “贪心啊,杀了母猪,半大猪崽跑了,还要去追,把公猪引来了,就他离的最近,还没爬上树就被发怒的公猪给堵上了,他其他几个兄弟这时候下来也来不及,还好他躲了一下,没把肚子戳穿”,铁牛也是警醒,在心里再三告诫自己打猎时不贪心。   “噢,对了,秋菊,你从山下带来的药有治这个的嘛?”   “没有,我都没接触过红伤,哪里想得到要备这种药,小李大夫不就是治外伤的好手吗?”   “小李大夫止血药做的好,但后续还要养伤,我看上次你给秋杏的药见效挺快,所以就想问问”,铁牛挠挠头打了个哈哈,他没敢给秋菊说,打猎受重伤的人大多不是死于血止不住,而是血止住了人发高热下不来或是伤口烂的受不了,家人放弃了或是自己放弃了。   “小李大夫估计也是没有方子,你们今年下山卖货买东西的时候,可以去药铺里给大夫说伤的情况,抓药回来,小李大夫看了药包里的药就知道要用哪些药,你们就可以在山里采药再卖给小李大夫,两全其美的事啊”,秋菊想到她熬药多年也熟知几个药方,认得了不少药材,就想起了这个办法。   铁牛也觉得是个好办法,就看小李大夫觉得这个办法能不能行了,他看秋菊没啥事了,就想出去了,“秋菊,你歇一会就做饭吧,我出去看看路生的伤是啥情况了,还有两头猪也给打回来了,我也去帮个忙”。   “那你赶紧去,不用管我”,秋菊赶忙让铁牛去帮忙。   铁牛走后,秋菊静静的坐着,她反省自己,松懈了,懒惰了,有铁牛宠着她像个不能自己生活的女人,铁牛在家她粘着他,铁牛不在家她就无所事事,这不像在候府里的她——常年跟药打交道就想方设法的认药材背药方,讨好主子继续学认字,不被其他丫鬟取代,更不像逃命赶路时的她——晚上敢睡在野外,不怕苦不怕累,而现在进趟山既怕虫又怕蛇,冬天锻炼身体的举动在怀孕后也断了。   秋菊身体不错,娘胎里养的好,出身后她娘又把她照顾的好好的,进了候府更是吃的好,逃亡路上掉的肉成婚后也养了回来,铁牛宠着她,她在怀孕后也开始偷懒躲闲,她心想,再这么闲下去,她死记硬背的方子都要忘光了,草药长啥样都忘了,她娘能照顾好她,她却不敢说能照顾好她的孩子。   铁牛拎着两个猪头回来,发现秋菊变了,不再粘着他了,以前他刚走近秋菊总能在他还没进门的时候就出来迎接他。   现在他都把猪头放下了,她头都不回的说:“回来了,饭已经好了,你给端上桌,我这里还差两针就好了”。   铁牛出去洗手,看见他那沾血的衣服已经洗好搭在竹竿上了,更是惊讶,不得不相信他婆娘真是胆子大,看见血脸都白了,在他走后还能把衣服给洗了。   进屋把饭菜端上桌,秋菊也过来了,铁牛瞅了又瞅,也没察觉什么异样,只好自己提起:“那染血的衣服你怎么给洗了?放着我回来洗就行了”,不提还好,一提那味道像是长鼻子上了,受不了的说,“我是怕血干在上面不好洗,以后你带血的衣服都是你回来了第一时间洗了再说别的,那味道熏死我了”。   铁牛嗯了一声,放心了,他娇气的媳妇儿又回来了。   饭后,两人处理铁牛打的猎物,烧一锅开水烫鸡毛,毛一拔,“呦,这时候的母鸡真肥”。   铁牛再次教她,“不生蛋的母鸡都肥的流油”。   “噢,差点忘记了它没下蛋,明年我就都知道了,小鸡都长大了吧?”   “比拳头还大了,在换毛,不用母鸡自己都能在草地里找虫吃了。”   铁牛在给猪头烧猪毛,他手大劲也大,火烧大了,他两只手拽着猪耳朵几下就把猪头烤的漆黑,嘴里虽然说道:“有肉不嫌毛多,猪头肉就是有毛吃着才带劲儿”,手上用刀刮猪头的动作却没停,谁吃肉时嗓子被猪毛刺挠的难受谁知道。   “那你别燎毛啊,你只要不嫌弃我一个做菜的嫌弃啥”。   “这不是考虑到你的细嗓子嘛”,铁牛忍不住嘴贱。   果然后背挨了一拳舒服多了。   “就两头猪,猪头怎么都是你拿回来了?”   “爹吃上瘾了,没让我三个哥哥拿肉,只要猪头,麻烦你再做一次,我们几家聚一聚”。   “这没啥,到时候肯定会有嫂子们来帮忙,也让爹再给你们紧紧弦”。 第27章 二十七章 下山   晚上两人躺被窝里, 因为嫌热,秋菊要单独一个被窝睡, 铁牛隔着被子搂着她,两人胡乱的说着话,秋菊想着他们打猎的时间,“哎,像你们这种按季节的打猎,不就像在山里散养牲畜吗?一年两季打猎,两季修养生息, 只要没有大型食肉动物过来,咱们的生活就很安逸嘛”。   “对啊,缺粮了就拿肉换粮,就是这肉我们觉得是我们养的, 那林中吃肉的也觉得是它们养的呢”。   “比山下的生活好多了, 跟动物打交道比跟人打交道省心多了, 至少不用低声下气的讨口饭吃”, 秋菊觉得这种生活是很多人做梦都得不到的,没有攀比、没有炫耀、不比衣服不比吃食不比学识, 没见过繁华世界也就不会向往,像山里的妇人们,终其一生也不会出去,这种安稳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就是她们的一生, 不会觉得无聊, 山里林中藏着很多有趣的东西, 只要有心探索,听过的鸟鸣她们都能描述出来。   “还有傻瓜想下山生活呢,天冷了躲在山洞里不暖和吗非要去服徭役干活, 一滴汗珠摔八瓣种出来的粮食不是要交税就是要分给地主,反正我是想不明白的,如果我们兄弟几个猎头野猪回来,族长二话不说就拿一半走,我是不肯的”。   “山下生活繁华呀,有村、有镇、有城、有集市,想买什么出门就能买到,还有学舍,能读书” ,秋菊在记忆里扯一些出来描绘给铁牛。   “那也得有银子,没银子你脸扇肿都不会有人卖你东西”。   “那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想下山呢?你会陪着他们去吗?”绕了这么久,秋菊终于问出她想问的话,她也的确想知道这个回答,她是不打算出山了。   “把打猎的技术练好,银子自己挣,想出去就出去吧,生死有命,我可没那个本事跟着他们屁股后面收拾烂摊子”,觉得说的好像有些无情,他补充到:“别担心这有的没的,下山生活要有这么容易山里还能住这么多人?我们可是没户籍的人”。   铁牛觉得这婆娘怀娃了总想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娃还没落地呢都担心他长大后的事了,要他说,这种干半年吃一年、婆娘娃娃热炕头的日子谁会烦嘛。   天气热了,肉放久了会有味儿,秋菊也不耽搁,铁牛打猎出发前就告诉他:“你给爹和三个兄长说一声,晚上到我们家吃饭”。   “好”,路生的遭遇并不会让他们放下刀斧另谋生路,他们只会更加谨慎的去巡视这片山林。   两个猪头一锅煮不下,她只好从上午就开始煮猪头,中午割些才出锅的猪头肉夹在饼子里给吃了,到了下午,大嫂就过来了,看她这里的锅忙着,就不让她再准备其他菜了,大嫂回去告诉另外两个弟媳妇,傍晚的时候烧两三个菜直接端过去,不提着菜过去炒了。   铁牛他们打猎回来,菜都放在灶台上温着,等五个男人回来就可以开饭了。   猪脑大家都挺喜欢吃,秋菊就让他们把肉吃的差不多了把猪脑取出来,她给切块儿跟青菜做个汤,大家都能舀到碗里吃。   惨遭拒绝,“我们就喜欢吃这个味儿,做汤浪费了,秋菊/小婶别忙活了,赶紧坐下吃饭”。   三嫂打趣他们,“你要是说切开放碗里,还有懒人答应,但一说跟青菜一起做,那都说糟蹋了肉”。   这时候,她怀里的小姑娘出声了,“娘,我没说,我吃菜菜”。   铁牛二嫂看着小金橘眼馋的不得了,“还是小妞稀罕人”,她生了两个都是男娃,生下来的时候得意,长大些了她又嫌男娃闹心,做饭连个帮忙的人都没有。   她瞅瞅秋菊那有些显怀的肚子,“秋菊,你跟铁牛是想要男娃还是女娃”。   “这哪说的准,男娃女娃都想要,反正又不是生不了,这胎不是,还有下胎呢”,秋菊喝口水,觉得炖了一天的肉,身上都是油味儿,腻人。   打断还想说话的二嫂,问:“这肉吃着腻人,我要去煮个青菜汤,有人要喝吗?”   都说不要,秋菊就捞两把青菜用油炒两下,添瓢水,水开打入两个鸡蛋,一个人在厨房里吃了个肚饱。   人散之前,三个嫂子帮她把碗碟都洗干净摆放好才走。   第二天,秋菊带着小毛驴走出山谷,在地面上找她认识的草药,遇到几位大娘出来搂柴,听她们说路生被野猪牙拱的伤口在恶化,人疼的也睡不着,整日整夜的直哼哼,他两个哥哥打算出趟山,到山下的医馆去抓几幅药,路生年纪轻轻的还有两个娃要养,他们整日听着悲苦的叫疼声和两个娃的哭声也是不忍心。   铁牛回来后,秋菊告诉他,他出去转一圈就知道了消息,他两个哥哥打算明天天亮就出发,只带干粮和砍刀弓箭,路上不耽搁,两个男人三天就回来了。   “他们兄弟感情好,这个时候山里多危险”。   “没那么严重,他们又不带肉又不打猎,只要注意点不会有啥危险”。   “那你们怎么只是深秋下山?”   “这个时候肉又放不住,下去一趟买肉的能有多少人,再说,粮食还没收起来,我们下去了也没啥用”,他停顿了一下,“这次下山,估计也有小李大夫的原因,你给我说的方法我也转告他了,他挺有兴趣的,这两兄弟也是得到好处了”。   路生两个哥哥下山的举动除了他们一家子惦记着,于其他人而言就像是清晨的露水,太阳出来了也就消散了,各自仍忙着各自的活。   在铁牛出发后,秋菊收拾好家务也要出发了,如果门外晒的没有东西它会跟着秋菊出去,像那天把布晒外面,喊它都喊不走。   现在,小毛驴嘴里也叼了个小竹篮,跟在秋菊后面慢慢的走着,秋菊开始挖蒲公英了,不用进山,就在这片山谷里、外面的草地里,满地都是黄色的小花,她挖的时候,小毛驴就在它附近打滚,一身油亮的黑毛给弄的灰扑扑的。   经常也有小孩过来帮她,小孩直接用手拔,结果根没起来,叶子和花散落在她们的小手上,秋菊让她们自己玩就行,但她们仍要帮忙,因为用牵牛子打虫的时候,秋菊没有问那些给她摘牵牛子的小孩要医药费,她们爹娘拿药都要给肉,她们觉得特有面子,再加上秋杏的大力宣传,秋菊在她们心中是顶厉害的人。   大点的娃娃就回家拿个铲菜的小铲铲过来帮秋菊挖,但秋菊也不让人多干,她也是挖一会儿起来走走,也带的一群小孩儿在她周围玩,孩子玩性大,一个打岔就忘了要做什么了,等想起来了再挖四五个又开始玩了。   男娃主要是被小毛驴吸引过来的,他们也不靠近,就远远的看着小毛驴打个滚、咬口草、撵着鸟跑远……他们看着也跟着跑,再被小毛驴带回来,有时候秋菊恶趣味来了,就当着他们的面跟小毛驴握手,把他们羡慕的乌拉乌拉的,一个个见着她张嘴闭嘴都是“嫂子好”、“嫂子,小毛驴没来啊”,她孩子王的名声一炮打响。   她大嫂甚至打趣她:“看你,还没个貌美如花的女儿,都享受到了丈母娘的待遇”。   秋菊也喜眯眯的:“我家姑娘以后都没有小毛驴这么受欢迎”。   在第三天天将黑的时候,下山的两兄弟回来了,听说是带回来了几包药,还有一罐白酒,等第二天出去了,找个路生家附近的大娘、大嫂一打听,就都知道了。   下山后,两人把砍刀和弓箭埋起来,一起到镇上的医馆去买药,大夫一听他们说的,就要去看病人,他俩再三说翻了好几个山头过来的才打消了大夫看病人的想法,开了两个方子,一个是退烧的,还一个是擦伤口的,两人走的时候被大夫嘱咐说买罐烈酒,回去后要是伤口发脓了,把刀泡烈酒里把腐肉剜去。   两天后,路生的伤口终于没有再恶化了,村里也有了两张保命方子,至于采摘草药,那都是小李大夫安排人。   秋菊也周转在生育过小孩的妇人周围,打听生孩子、养孩子的小偏方,她们懂的没有山下妇人懂的多,因为山里老人少,根基还不深,没有口口相传的偏方传下来,甚至生孩子也没有稳婆接生,当秋菊问“山里稳婆住哪里的时候”,她们都笑她:“想住哪里住哪里,生过孩子的都是稳婆”,一群人哄笑起来。   她现在也只能靠自己摸索,经过路生这档事,秋菊也发现,只要不是冬春两季,山里的人下山还是较稳当的,就是磨人,听铁牛说,路生的两个哥哥回来后足足睡了两天才有精神进山打猎。   秋菊想要赚铜板,她和铁牛的家底是一个铜板都没有,按铁牛说的只能深秋下山卖货后才有银子,那她只能采摘这些她认识的草药去卖,再买常用的方子回来认识新的草药。   现在秋菊忙的停不下脚,挖蒲公英、摘金银花、掐牛娃儿头,还要挖野菜,还好她家山洞门前地方大,够她晾晒,她也告诉村民们,蒲公英和金银花晒干后泡水喝是清火的,一到夏天,男人们吃肉嘴上起燎泡,眼睛也因为上火烂眼角,吃青菜又说干活没劲,然后家家户户都拎着小篮子出去挖蒲公英的挖蒲公英,摘金银花的摘金银花。   秋菊还担心采多了再给弄绝种了,出门了见人就说:“每个地方留一些,每年我们都可以就近挖”。   “知道知道,跟打猎一个道理,我们都懂”。   那就行,省了好多口水。 第28章 二十八章 最喜欢的季节   山里的夏天是最舒服的季节, 烈日被树叶挡住,只漏下斑驳的日晕, 山谷反而成了太阳最晒的地方,捡小毛驴的石滩也没有孩子再过去了,越是枝繁叶茂的大树越是受欢迎,孩子们爬上去玩,大人躲在树荫下聊天。   秋菊换上夏衣后,浑圆的肚子更明显了,走出去大家问她:“有五个月了吧?”   “该是没有的”。   她的回答把人逗乐了, “自己是大夫还拿不准怀多长时间了?”   “当不得,没这手艺,不敢称大夫,只会点皮毛充充门面”。   “……”   天黑的越来越晚, 铁牛的打猎时间并没有延长, 带回来的猎物也不多, 他们现在倾向于把看好的猎物往一片区域赶, 每天这样,时间长了鸡就会在那个区域活动, 像野猪也是,活动的地盘是固定的,他们每天去瞅瞅,等到秋天气温降下来, 肉更好保存了, 那才是最好的打猎时机。   秋菊把铁牛背篓的鸡蛋都给放到山洞里之前放杂物的那间, 靠墙壁放着,山洞里温度放个两天没啥事,等鸡蛋凑够一罐子了, 秋菊就会挖盆黄泥,里面撒上粗盐粒,和开后把鸡蛋放里面滚一圈,再放进瓦罐里封一个月,鸡蛋就咸了,可以保存到来年夏天。   等她出来后,看见碗里放了两个半红的桃子,桃子上还有用刀剜去的窟窿,铁牛招呼她,“桃子树不好伺候,山里的桃树结的果少,还没熟就被鸟给盯上了,今天运气好,我们遇到了几棵桃树,只有八个还能吃,一家分了两个,你快吃吧,馋了很久了的”。   秋菊的确馋了很久的果子,特别是山谷外那棵笨梨子树还结了老厚的果,但没有一只鸟盯梢,可见难吃到什么地步,但它长的诱人啊,每当秋菊走在树下,总会走不动路,还尝了好几次,又苦又涩还难咬,但她仍然没有死心,问村里的人有没有用其他方法试过,比如摘回去捂几天、用水泡着、滴几滴酒在根部?确定没人试过,她就等着梨子成熟之后摘回家一样一样的试。   看到被挖了几个眼儿的桃子,秋菊一点都不嫌弃,拿起就啃,“真好吃,桃子味儿真好闻”。   啃完一个,看着碗里的另一个,纠结着今晚吃还是明天吃。   “吃吧,好歹过个嘴瘾儿,再过个几天,很多果子都成熟了”,铁牛看秋菊那个想吃还是想吃的样子,干脆帮她说出这句话。   “那辛苦你了,给你口桃子吃”,秋菊假惺惺的客气了一句,桃子都没递过去。   “我不馋这口桃儿”,铁牛笑得颇有内涵。   果然,到了炕上,秋菊就喊起哥哥来了。   ……   早上,铁牛神清气爽的从炕上起来,把秋菊的衣服一件一件的递给她 ,看她直接掀开薄被穿衣服,喉咙不住的滚动,忍不住回忆昨晚的口感,还没等秋菊下炕,他口干舌燥的去灌凉水去了。   “哼”   ……   铁牛虽说进山了给他留意果子,但他主要精力还是在于打猎,秋菊就把注意打到她侄子和外甥身上,侄子就大姜和小泉年纪较大,而大姐的三个孩子都不小了,他们经常和一群孩子在山里蹿来蹿去,他们更知道哪里有果子。   嘴和脸相比,嘴馋占了上风,秋菊厚着脸皮拉着小毛驴加入他们。   不知道是她人缘好还是小毛驴受孩子欢迎,一人一狗加入进去毫无违和感,丝毫不受排挤,还被侄子和外甥贴心的照顾。   这又是村里的一大趣闻,秋菊吃到了果子,也不在乎她们笑不笑她。   有小毛驴在,还抓到了一窝兔子,在山里挖个坑给烤了,一个人没吃几口但都觉得满足,还有人说家里的好吃。   秋菊还吃到了茅草根,甜甜的,就是费嘴,嘴角有些疼。   还有小拇指大的红果子,果子和叶子都铺在地上,有的孩子叫它蛇莓,说是蛇爬过,所以样子坑坑洼洼的,秋菊听得不敢吃,但他们都吃,她也就尝尝了,适合捡一大捧,一下塞进嘴里嚼,一颗一颗的吃着不怎么甜。   下午回去的时候,换了条路,结果遇到了一丛野葡萄,冲过去瞧瞧,原来还没熟,要不哪还能这么完整。   发现葡萄后,这条路就被踩出来了,大孩子去别的地方了,就派家里的小孩过来看,反正秋菊和小毛驴都在这儿,也不怕有危险。   他们都嫌酸,秋菊可不嫌,没熟的葡萄她塞进嘴里咬的看着非常好吃,至此,她也不跟他们满山的转了,每天回去的时候摘一串,来的时候提罐水,摘了葡萄搁水里洗洗,连皮都嚼嚼吞下去了,惹的每天都有小孩儿来尝尝葡萄熟了没,一个个酸的呲牙咧嘴的,秋菊还嫌他们浪费葡萄,一个劲儿的说:“今天葡萄还没熟,是酸的”,但总有调皮的孩子去摘一颗咬破再吐掉,看到秋菊面露浪费的表情就高兴了。   今天,秋菊没摘葡萄走,把水倒在葡萄藤根部就拎着罐子走了,身后跟着三四个好奇小孩儿。   等走到山谷中间那条河流附近的时候,她让几个小孩帮她挖半罐湿黄泥起来。   “我娘说,不让我们在这条河里玩,这是要喝的水”。   “不是玩,我挖泥巴是腌鸡蛋,我肚子里怀的有小娃,不能蹲着,你们挖吧,有人看到也不会告诉你娘”。   几个小孩一人掏几捧就装了半瓦罐,“好了,谢谢你们帮忙,明天我们还一起去看葡萄噢,回家吧”。   秋菊看几个小孩往回走,也提着罐子回去了,半罐子黄泥够她腌五六罐鸡蛋了。   沾了一身黄泥的鸡蛋装进瓦罐里,只等铁牛回来把罐子搬进山洞。   秋菊也不是每天没事去葡萄藤那里瞎坐,她最开始几天还带着小毛驴在那周围好好转悠了一番,没有遗漏的葡萄,但发现了三棵枸杞树,这东西卖的贵,听说还特招鸟喜欢,所以产量不多,这三棵枸杞树上的枸杞也还没成熟,她每天带着小毛驴过来,一是为了吃葡萄,二是赶鸟,人在这里说话,鸟不敢靠近,葡萄和枸杞都保住了。   她每天都偷偷的去看她的枸杞树,是的,秋菊把这三棵树划给她自己了,红了她就给摘了带回去,还好,这三棵树都不高,不用麻烦铁牛过来。   在她发现当天就告诉铁牛了,铁牛不知道枸杞是什么,秋菊对他说“补身体的,对男人好,对女人也好”。   “那采摘后留一些,等你生了孩子之后咱们补身体”,铁牛贴心的做出打算。   “不给你爹娘兄弟送点?”   “他们家里的情况都比我俩好,我们先把日子过起来了再吧,树在那,没有今年也有明年”,铁牛说的很理智。   秋菊也比较满意,成家后的女人心思都放在小家里,当她的另一半和她的打算一样,不管实际情况如何,但心理上女人得到了满足,婚后的矛盾就比较少。   在葡萄成熟后,枸杞绝大部分都成熟了,除了顶上的,秋菊陆陆续续的已经给摘回去了,树枝上面的秋菊让铁牛打猎回来后过去摘回来,要是碰到人,就说她又想吃葡萄了,他去转转周围还有没有。   晒枸杞的时候,秋菊哪里都不去了,不是防人而是防鸟,枸杞成熟后,引来了不少鸟,它们也知道这是好东西,都围在周围等着偷吃,这让以为鸟是去偷葡萄的孩子们射了不少鸟烤了吃。   还剩最后一点枸杞没摘,铁牛问秋菊:“要不要给鸟留点吃的?”   “你连你爹娘都没给,反而要给鸟留了吃?”秋菊惊讶的看着他。   “这不是在今年之前都是它们的吗?”铁牛也感觉说了傻话。   “那在你老祖宗没搬进来之前还没人杀鸡杀猪呢”,秋菊看着被噎个正着的铁牛,“放心吧,这山你都不知道有多大,在这里发现三棵枸杞树,在其他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你们这休养生息的话都刻进了脑子里了”。   铁牛跟着秋菊往外走,“这是我们记事儿起就在听人讲的,靠山吃山,山倒了我们也完了”。   直到枸杞晒干后装进坛子里,秋菊才出去转悠,哪怕不止有一个人对她说,山谷外的梨子熟了,闻到见梨子的香味儿了,她也没踏出去。   这个时候男人们还没回来,也还没到做晚饭的时候,太阳也下去一半了,山洞外面坐的都是人,“秋菊,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来?”   秋菊笑着一路大娘、婶子、嫂子的叫过去,“这不,太阳快下山了,我出来走走,走到山谷外面摘几个梨子回来试试”。   刚好,碰到她二嫂回来,看她那肚子都挺大了,想着那梨树又高,对秋菊嚷一声:“你把背篓放这儿,我回去喊小泉去给你摘,你到处转悠去”。   “二嫂,不用,我就站地上摘几个,不用喊小泉”,猛的二嫂这么为她着想,她就怪心虚的,毕竟好东西刚收进去没打算给他们。   二嫂摆摆手,直接扬起嗓门喊“小泉~”,喊了两声,路上的人也扬着嗓子喊“小泉,你娘喊你呢”。   “哎,听到了”。   不一会小泉就跑来了,听了她娘说的就背起背篓去给他小婶摘梨子去了,走的时候还说:“小婶,我摘了直接给你送回去,你不用等我”。   “哎,好,你小心点”。   周围的人都说:“别操这心,他们就是爬树长大的,以后也是要靠上树活命的,那棵梨树都被他们爬习惯了”。   秋菊在这跟她们聊了会儿,等着小泉过来了跟他一起往回走 ,两人都很熟悉,说的话也随意,但小泉主要是想跟她聊小毛驴,听她讲小毛驴的事听的又是点头又是拍手,嘴里一直道:“小毛驴就是这么聪明”。   秋菊看他那稀罕的样子差点嘴瓢又给预送出去一只小毛驴的狗崽,人家小毛驴现在还是个没长大的大狗崽子呢。   小泉一直把背篓送到家才拎下来 ,秋菊留他在这儿吃晚饭,他年纪不大,跟熟人也不客气,有啥说啥,像大姜,年纪大了,留他吃饭就留不住,小泉想着留这儿吃饭,小婶手艺又好,还能跟小毛驴玩好久,晚上还能让小毛驴送他回家,就痛快的答应了。   秋菊回来了,小毛驴就跟着小泉疯去了,母狗未生狗崽前一直很活泼,而且可能小毛驴它爹是狼的原因,它精力也很旺盛,秋菊之前在候府见过的狗白天一晒太阳就睡觉,小毛驴就不是,只要有人和它玩,它能把人给疯累了,它喝口水还能继续玩。   这也是这么多孩子稀罕它的一个原因。 第29章 二十九章 收获   山里, 过了八月,气温变化就很明显了, 中午站在太阳底下觉得晒,但走到山洞里还会打个哆嗦,没有人再去树荫下纳凉了。   秋菊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再次把给娃娃做的包被、小衣和褯子拿出来晒晒,后来她拆了两件铁牛的旧衣服做了褯子,用她上山时买的布料在三嫂的指导下做了衣服,布料拿去了三嫂还心疼的说:“小孩的衣服穿不了多久就小了, 你拿旧衣服做两件就行了”。   秋菊咧嘴笑,“又不止这一个娃,这个穿小了留下来给小的穿,我做两套衣服能一直用到我生不动”, 夸张的话把三嫂都逗笑了, 也打消了把她姑娘小时候的衣服借给秋菊。   铁牛带回家的猎物也开始变多, 每天晚上饭后, 两人都要在油烛下面忙活拔鸡毛、剥兔皮……用粗盐粒化在水,清洗干净的肉就泡盐水里一刻钟, 拿到杂物间里挂着,杂物间的竹房顶上绑了许多粗麻绳,现在麻绳上开始挂肉了。   秋菊白天也不整天出去寻摸草药了,每天太阳出来了就提着个桶, 背一背篓鸡毛和兔皮去找她嫂子们一起去山谷外的河流边上去清洗这些东西   而大姜和小泉早就拎着小板凳和草木灰去占位置了。   秋菊她们妯娌四个到了就会先打桶水, 撒上小半桶草木灰, 把鸡毛泡在最底下,压两块石头,再把兔皮浸下去, 再压两块石头,当然,秋菊的水都是嫂子们帮忙拎起来。   前一天浸泡的兔皮上的残肉已经开始发白,按在石头上用钝刀和竹片就能刮干净,兔毛上的油污和血渍也好清洗了。鸡毛的硬羽杆给切掉,只留柔软的部分,到了中午,清洗完的就背回去,没处理干净的饭后还要过来继续。   回去了还要泡在过滤了草木灰的温水里,等铁牛回来把兔皮送到会硝兔皮的人家去,一只兔子硝五张兔皮。   如此清洗了六天后,秋菊实在是受不了了,她宁愿天天爬山去摘草药都不愿意再来清洗这些鬼东西,每天晚饭后烧水烫鸡毛、拔鸡毛、剖鸡、清洗鸡血、腌鸡腌兔,早饭后去坐个板凳上,低头刮残肉,最开始还有人聊天,现在想听八卦都没人说了,个个儿都累的没兴趣再说笑,头一低就是半天,午饭后再把铁牛走之前提出来晒的鸡兔翻一翻,注意着变天就收肉。   忙碌的闻到肉腥味儿就够了,手上的腥味儿洗都洗不掉 ,看到铁牛带回来的猎物再也没有欣喜感,秋菊腿都跑肿了也不能给铁牛说,他也是忙的前脚打后脑勺,躺到炕上直打呼噜,还担心肉不够过冬,让媳妇和娃饿了肚子。   晚上躺在炕上的时间是秋菊最轻松的时候,胀痛了一天的腿也能放松放松,铁牛睡着后,秋菊悄悄的坐起来揉揉腿,一按一个坑,她并不知道穴位,只知道人累了按按脚底比较好,每天中午回来在晒得微烫的石头上走走就会好受许多,晚上疼的睡不着的时候就会起来按按脚底,活动活动腿。   铁牛连续几个晚上都听见屋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就是累的睁不开眼,今天晚上又听到了,还听到秋菊的哭声,他吓的猛的坐起来,见秋菊真的坐在炕上,被他起身的动作吓着了,转过身看着他,他摸着她的脸,果然是湿的,“没听错,我睡着了听到你哭的声音都惊醒了,告诉哥哥,怎么哭了?”   “我才没哭呢”,秋菊不想说,那么多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你说没哭就没哭”,铁牛把她脸上的眼泪擦干,抱着她屁 /股挪进怀里,没摸准按着腿了,听她叫了一声,赶忙问:“怎么了?哪里疼?”   听着他着急的声音,秋菊没忍住,抱着他的肩膀继续哭,“我腿疼…都肿了…”   她抱的紧,铁牛也没法起身出去拿油烛,索性把她抱到外面去,把秋菊放凳子上,撩开裤腿看她腿肿的比他腿还粗,脚面也高出一截,按一下一个坑,“这是怎么回事,咋就肿成这样了?”   “肚子大了有的人就腿肿,好像生完娃就好了”,秋菊看着那鼓起来的腿,比鼓起来的肚子还吓人,她也没见过,只是听生过孩子的人说是正常的。   “什么时候开始肿的,之前还好好的,都怪我睡的死,要不也不会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你明天好好在家待着,别去洗兔皮鸡毛了”,铁牛想着睡觉都能疼醒,走路岂不是要完蛋。   秋菊早就不想洗了,可听铁牛说了又不想放弃,觉得不是大不了的事,人家都说是正常的怀孕反应,她应该也能坚持。   “人家都在洗,鸡毛兔皮是要卖钱的,我们的不洗要不就送人了要不就扔了”,这就是秋菊一边厌弃洗鸡毛兔皮还一直在坚持的原因。   铁牛也想到了,但媳妇和娃重要,腿都肿成那个样子了,再去河边出事了打死自己也后悔不了,“没事,我拿去给娘,全部给她让她处理去,冬天也不给她孝敬兔皮了,你洗的那些已经够做两件衣服了,咱们不卖了,你之前不还摘了那么多草药嘛,卖了也是钱,咱们身体重要,啊”。   “听说娘早几年就不干这活了,就哄哄孩子等儿子孝敬呢”,铁牛再次做了决定,她也就不再扭捏了。   “还有明年、后年,许多年,你这么有本事,她早就尝到孝敬了,不会怪你,我去给她说”,铁牛也是经过事儿,心思敏感的,秋菊一说她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我没嫁来之前你那些兔皮是怎么处理的?你那么忙”,秋菊想着婆婆近几年忙着哄孩子,也没空给他帮忙。   “那时候我又没成婚,娘帮嫂子们哄孩子,她们就帮她把我那份兔皮鸡毛给分洗了”,铁牛就告诉她,山里的都这样,婆婆年纪大了就给儿媳们哄孩子不干活了,当然她们洗了几十年,也都洗的够够的。   “走,咱们睡觉去,再不舒服可不能瞒我啊”,铁牛把她抱到炕上去,让她侧躺着给她揉腿,等睡着了才搂着她继续睡。   第二天一大早,铁牛就背着背篓去给她娘说:“娘,秋菊的腿都肿的比我腿还粗了,我担心她去洗再栽到水里去,孩子重要,就不让去洗了,兔皮也不能便宜别人,你看是你洗了到时候我给你卖了攒点铜板,还是分给我嫂子们”。   “肿那么厉害,也是不能再去了,你们要是不卖可怎么买粮食?明年还多张嘴”,他娘要看两个小娃,只能把兔皮分给三个嫂子,还给他说过冬不用给她兔皮了,她还有衣服过冬。   “多的那张嘴明年还不会吃呢,我也回去了,你做饭吧,晚点给我嫂子们说一声不用再等秋菊了”,铁牛说完话也就赶紧回去了,他吃完饭还要去打猎呢,少了皮子只能多卖点肉了。   回到家,秋菊也在做饭了,等铁牛稀里呼噜的吃的时候,秋菊嘱咐他:“打猎不要拼命,你要是出了事,我可得带着娃去找你,那些草药特别是枸杞能卖不少铜板,咱们先不买药了,晚一年出不了大事,咱们身体都好着呢”。   “知道了,操心婆,我走了,慢慢吃”。   秋菊不出门了就不强迫自己多吃了,吃不进去了就把饭温在锅里,饿了再吃。   兔皮送出去了,自己不甘心,想着坐着也是傻坐着,就把还没倒的鸡毛拎出来剁掉羽杆,坐坐走走吃吃饭,一上午也把鸡毛杆剁干净了,泡进草灰水里就开始做午饭,睡个午觉起来再把晾晒的肉挪挪,小毛驴跟出去打猎去了,家里就秋菊一个出气的,腿疼出不去只能靠在墙上晒太阳。   忽然想起当初全部摘回来的梨子都还在地窖里放着,当初小泉帮忙摘回来的半篓梨子,秋菊试着用盐泡、表面抹层酒、放在罐子里捂都没让它变甜,盐水泡的除了表层咸咸的口感什么都没变,抹酒的梨子感觉比现摘的好吃一点,但总体感觉也就那样,至于放罐子里的给放忘了,想起来的时候已经烂了,剁碎用蜂蜜水煮耗的蜂蜜多不说,味道还不如直接喝蜂蜜水。   一样都没做成,秋菊还是不死心,看着满树的梨子在往下掉,又可惜的不得了,这些梨子长的就很可口的样子,乌皮有麻点,要掉的时候表皮还微微变黄,看着就熟透的样子,尝起来还是那样,可把秋菊气的要死,但仍然不死心啊,让铁牛占了好几次便宜他才帮忙在杂物间挖个小地窖,秋菊想着便宜也被他占了,就一个劲儿的让他去给她把梨子都摘回来,为此铁牛还喊了她好几天“事儿精”,说她见到啥都稀罕。   梨子在地窖放着她也不好拿,但当初有几个梨子被她放在树洞里了,那估计是什么鸟在树里面做了个窝,鸟又被人逮了,洞就剩下了,秋菊当时捡了几个装不下的梨子放在里面,她实在坐不住了,想着今天还没锻炼,就有了理由出去走走,去看看有没有鸟回来,梨子还在不在。   出去不可避免的会遇到人,有人是真关心她的身体,有的人却是想着有谈嘴可以跟人聊,秋菊也没不好意思,什么情况就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她男人稀罕她、心疼她,她高兴着呢。   路过梨树看周围没有人,就凑过去瞧瞧,没办法,现在人家看到梨树就会谈起她,时不时就会打趣她摘回去的梨子能吃了没。   树洞里没鸟来过的痕迹,里面的梨子还在,她拿出来一看,有一个烂了一半,还有一个被啃了一口又放在了里面,牙印都还在,看来不止一个人在关注这些梨子,哼,还一个个的笑她嘴馋。   剩下的几个也不用尝了,那个还带牙印的梨子估计就这两天才啃的。   傍晚,铁牛除了寻常日子都有的鸡和兔子背了小半拉羊肉和一张羊皮回来,“羊皮是哥哥们让我的,内脏都给我了,明晚你用羊骨头炖锅汤煮锅羊杂和羊肉喊他们来吃,去年冬天你做的那锅羊肉汤好吃,这新鲜的羊肉更香。”   “行,我明天去给嫂子们说,羊肉我来弄,你去把羊皮泡着,我明天坐家里刮刮,晚上回来你拎到河里洗干净。”   “能行吗?肚子那么大了。”   “我坐坐走走,就是时间花长一点,都要习惯的。” 第30章 三十章 卖出买进   晚上五家人欢欢喜喜的吃了一顿炖羊肉, 大嫂吃饭的时候说:“快一年了,聚在一起吃饭不是在爹娘家就是秋菊在做饭给我们吃, 下次再一起吃饭咱们轮着来怎么样?”她面对着二弟妹和三弟妹说话,意在征求她俩的意见。   “我做饭虽没有四弟妹做的好吃,但一直不给机会就一直难吃”,这是让人摸不准脉二嫂,哪天她声音变了 ,不看脸只听这阴阴阳阳的语气都不会认错人。   没人接二嫂的话,她这人有些不懂好赖, 三嫂之前有几次安慰她还被她呛了几句,说是笑话她,之后再没人接她茬儿了,三嫂像是没听见一样, 对大家说:“可以, 逢年过节在爹娘家, 平时就咱们兄弟四家轮着来”。   这样定了秋菊也高兴, 撅个肚子做这么多人的菜也是难受,热闹是热闹, 但也抵不过疲惫。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就是不知疲倦的打猎、腌肉,为下山卖肉买货做准备。秋菊腿消肿后也没有再洗什么兔皮,就把鸡毛修修剪剪, 洗晒干净了收起来, 准备卖一部分留一部分, 打算到时候也做床鸡毛被试试。   鸡毛太轻,不跟什么混在一起,盖在身上没感觉, 心里都发冷,她在山上挖草药的时候注意到,在山谷外的河流下游有个缓坡,那里黄土淤积,长的有香蒲草,春天的时候里面还有野鸟和大雁,等繁殖季过去了再去瞧,空荡荡的只剩鸟毛,秋菊打算去看看蒲棒被人摘完了没有。   去了后看着像是没人动过,秋菊也不知道是她们还没忙完还是像摘用于月事的叶子一样,还没到采摘的时间,她也没敢动,回去问了大嫂,说是还没腾出时间,让她放心的往回弄。   蒲棒也不重,她想着三个嫂子忙的团团转,婆婆一个人抱不动两个孩子,也只能在山洞附近打转,她就把摘蒲棒当运动,每天背个两背篓,不只自己够用了还把另外四家的给准备的足足的。   铁牛秋菊离他们住的又不近,除了偶尔被二嫂阴阳两句,她跟她们的关系还不错,能帮的就帮了,又吃不了大亏,这种断不了的关系往好了处大家都舒服。   这个季节的蒲棒已经变成灰黄色了,秋菊摘回来晒了两天后才搓绒,用了五斤蒲绒加上两斤鸡毛掺一起,装进被单里缝起来,长宽各封三条线,一条崭新的杯子就做好了。   想起小娃会尿炕,秋菊用麻布缝了个小臂长的袋子,到时候里面填上蒲绒,垫在小孩屁股下面,反正有褯子裹着,也不怕磨他屁股,到时候尿炕了就尿在了蒲绒麻套上,把蒲绒扔了再填新的进去就行了,想到一年里可能要用的不少,秋菊又去背两背篓回来,搓成绒了压瓷实了装背篓里堆在山洞里。   到了十月初,铁牛和他几个哥哥就把一直圈着放养的野猪给猎回来了,秋菊知道这是要准备下山了,晚上回来后,铁牛直接在他爹娘那边没回来,连夜把猪血放了,猪毛刮干净洗干净,里面的内脏掏出来,四个兄弟在家睡了一天后天还没亮就背着沥干水分的猪下山了。   第五天中午,四个人疲惫的回来了,在河里胡乱洗掉血渍回去吃了饭又蒙头就睡,睁眼后又背一背篓山鸡扛一麻袋野兔下山了,这次回来的早一点,第四天晚上回来的,原来他们一直都是把腌肉卖给跟山里有姻亲关系的村里一个在镇里开有商铺的一家人,不用摆地摊跟人讨价还价,就是价钱便宜一些。   这次在家里待了两天,铁牛一个人悄悄的又出山了,把秋菊炮制的大部分草药给带走了,最重要的是枸杞,秋菊给他说了个大致的价格,让他去给路生抓草药的那家医馆问问,之前听她们说那个医馆的大夫听说了路生的情况就不怕辛苦的想要出诊,她对那个医馆印象不错。   在四天后的晚上,铁牛悄摸摸的回来了,照秋菊的吩咐买了两包治小孩发热、肚子胀气的药,卖蒲公英的铜板就都没了,去成衣铺买了袋碎布,听医馆的大夫说生娃的女人喝红糖好,去点心铺里一问,一包红糖抵得上一斤枸杞的价格,想着最重要的粮食还没买,忍了又忍,还是只买了半包,问店家又要张油纸给包裹的严严实实的。   因为这趟只有铁牛一个人出山,秋菊生怕他出了事,每天借着转悠的名头,一天三遍的在山谷外盼着,睡也睡不好,等铁牛回来了,她也熬的两眼青黑,两人抱一起睡到第二天正午才起床。   闲下来之后把猪大肠和猪肺给炖吃了,秋菊洗的干干净净,没一点臭味,铁牛终于吃的扶着腰走路,还有剩下的,可见这次是真吃饱了。   知道了红糖的价格,看铁牛那低落的样子,忽然笑着说:“山里生孩子的女人肯定只有我一个人能喝红糖,到时候我吃红糖醪糟煮鸡蛋,养好了身子给你生五六七八个娃,让你抱都抱不过来”,想着那画面,铁牛稀罕又嫌弃,“那我还是该买一包红糖的,反正已经抱不过来了,干脆抱到老掉牙”。   “……”   秋菊呸了他一口。   在10月底的时候,山里所有成年的男人都下山了,小毛驴在这近一个月里抓的兔子也被他带下山了,是的,现在小毛驴已经自己捕猎养自己了,吃不完的还会带回来给秋菊,他现在只有晚上在家,白天在山里晃,偶尔回来露个面,估计它跑的比铁牛他们打猎的地方还远。   铁牛带着粮食回来了,卖肉和卖药材的钱也都用光了,三袋灰面装满了一缸,这都是村民们磨好了卖给他们的,比麦子贵,那也没办法,山里没磨面的工具,贵也只能买,还买了一袋黍子、一袋还未脱壳的小米,还有一些杂豆,还买了不少山里没有的干菜、酸菜,一些梅菜。   今年只有三个小伙子从山下带了媳妇儿回来,加上从山里娶媳妇的三个小伙子子,跟去年相比,冷冷清清。   秋菊感叹,“去年我们成婚的时候,二十多对,四十多个人站在高台上,我都担心抱错新娘”。   “担心多了”,铁牛觉得她的想法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当然也可能是抱错了也不知道,反正跟山下的媳妇也没见几面,见着这个也像那个也像,越看越像,抱错了也变成对的了”,秋菊越扯越觉得这种情况不是不存在,自己一个人在那里傻乐,铁牛低着头做自己的事,也不搭理她,果然,没一会她就坐过来盯着他做事,之前傻乐的事也不想了,有点没心没肺的,忘的快。   虽然只有六对儿新人,宴席仍然丰盛,一群人大吃大喝睡大觉,把新人忖的像陪衬,就是抢新娘的环节,一群人哄上去,把人为难的返回了三趟才放水让新郎背着新娘跑掉。   秋菊熬不住,早早的就回去睡了,山洞里昏沉沉的,也不知道铁牛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嘴里的酒味儿熏的她难受,她把他踹到炕的另一边,宁愿闻臭脚丫子味儿也不想闻酒臭。   第二天秋菊醒来,半躺在床上,觉得有必要再挖个山洞,下次铁牛再喝醉了给踹到另一个山洞去,又是脚臭又是酒臭,呼噜还扯的震天响,真是个磨人的糙汉子。   三天宴席过后,一切又按着既定的轨道走,打猎、砍树、烧炭,现在秋菊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低头看不到脚,她不再敢进山了,就担心被藤蔓给绊着,板栗和苹果、橘子她不能像去年那样去摘了,只能是铁牛往回带,摘苹果和橘子要不了多少功夫,他也往回带的不少,都给放进地窖里了,梨子放地窖里一点都没烂,他也发现了地窖的好,还说明年把地窖再扩大一些。   但板栗就不成了,又要打又要捡,去打板栗的都还是女人,他提都不提板栗这两个字。   几个嫂子还在想着她,一人给她送了一篮子,她今年也不做板栗糕了,而且最冷的时候还要坐月子,这些板栗完全够她煮粥和做菜。   在炭上窑后,铁牛把炕底下烧的灰都给掏出来打扫感觉,还去把他爹娘家那个他从小睡到大的炕也给打扫干净,是的,秋菊和铁牛今年要在公婆那里过冬,主要是不知道秋菊啥时候生,他们那边离这里又不近,赶上大雪天,喊人都喊不来,索性两人就搬到那边去,到生的时候有四个女人帮忙,生了也还有铁牛娘帮忙伺候,不用铁牛抓瞎。   炭出窑后,铁牛直接挑一大半到爹娘家去,家里的肉、菜也各背了两背篓去,铁牛娘告诉他铁牛生产后坐月子不能吃盐,他就做套子套了二十来个山鸡,都用麻绳绑着丢在不见光的山洞里养着,等下雪了就给杀光,扔到雪地里给冻着。   赶在第一场雪下下来之前,铁牛就把衣服、被子、给娃娃准备的东西都装背篓里背过去,小毛驴陪着秋菊慢慢的走过去,秋菊走的慢,小毛驴就跟在她后边,她跟别人说话的时候,它就蹲坐在地上等着。   小毛驴也搬家到那边去,自从它跟着进山打猎,跟家里这几个男人关系日益密切,铁牛爹看秋菊来了,让她赶紧进去坐,拦着小毛驴说:“呦,你也搬家,这次可是你主动来的啊,不许挠门了”。   小毛驴看着拦着它的人,任他叽里咕噜的说一通,嗷呜了一声,绕过他就想进去。   听到它的叫声,小泉最先跑出来,激动的大叫,“哇,小毛驴来了,住我家吧,跟我睡一个山洞”。   小毛驴看到它的小伙伴也热情的摇尾巴,进去转一圈又被小泉带了出来。 第31章 三十一 生命降临   搬家后的第五天, 下雪了,山洞里烧了两个炕, 当山洞门正式关上,不再有人频繁进出了,整个山洞都是暖的。   秋菊、铁牛还有他爹娘、大哥大嫂六个人在山洞里聊天打发时间,山洞里两个炕都散发热气,坐炕上觉得热,只能上穿羊皮袄,下穿兔皮裤, 脚上穿塞了厚厚蒲绒的草鞋,坐在没炕的山洞里,架个小火盆,上面放着板栗和橘子。   秋菊觉得冬天宁愿坐炕上热出汗也不想大家穿着衣服坐出来, 实在是这衣服让她忍不住回想几个人古怪的样子。在山洞里都是里面穿身单衣, 羊皮袄和兔皮裤就是有毛的一面露在外面, 但出门的时候, 为了挡雨挡雪,有毛的一面穿里面, 皮的那面朝外,进屋后把雨雪擦干再给换过来,一件衣服两面穿,方便是方便, 就是丑的没眼看, 在室外的时候, 再登双皮朝外的靴子,一个个像剥了皮的耗子,没眼看。   现在秋菊都还记得去年看到的那让人掉恨不得瞎掉眼的场面, 去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扫雪串门儿,皮露外面一个个儿像是没穿衣服,最丑的是□□那里,兔毛塞里面了,裤子卡的紧梆梆的,每个人都撇着腿走路,男人还时不时的扯把裆,秋菊那时候没脸看,就拉着铁牛低头走,看他走几步在□□那里捞一把,觉得丢脸又好笑,那时候还庆幸她的兔毛裤还做好。   今年就不行了,因为要到公婆家住,不可能整天窝炕上,就想做条续蒲绒的绒裤,但还是被铁牛强压着又做了条低腰的兔皮裤,他当时还安慰她:今年虽然兔毛不多,但不能差她的兔皮裤。   她还不能拒绝,一犹豫他脸色就不好看,觉得她是想亏欠自己来补贴他,还不让她给他用兔皮做衣服了,秋菊不得不咬着牙做了两个人的。   现在她不出去,就穿了那条续了蒲绒的裤子,站起来坐下去也方便,婆婆和秋菊看见了,翻着她裤腿和后腰看了又看,觉得怪舒服,也有了用麻布做一条的念头,反正麻布自己就可以织,就是手感粗点硬点,但也比兔皮的强,为了能兔毛翻进去能穿,裤腿做的空晃晃地,风直往裤腿里面蹿。   蒲绒都是现成的,她俩就把秋菊二嫂和三嫂都喊来了,四个女人忙活着织麻布。说是织,也没有织机,就是把团成团的细麻绳给绑竹签上穿进穿出,一天织个成年男人巴掌那么大的麻布块。   到了后来,麻布越织越大,摊子铺的忙不开了,几个男人也被拉去当扯线的了,秋菊身子笨,不碍事就是帮忙了,她就在剩下的空地上走走吃吃,撩撩小毛驴。   这天傍晚,还没开始做晚饭,秋菊又饿了,她一饿就挠心挠肺的难受,小火盆上烤的东西有人吃了就要放进去新的,秋菊随时都能饿,这不,她慢慢坐下去够板栗,但突然就尿了,还没来得及憋,裤子就湿了。   离她最近的是公公,正被婆婆使唤着走东走西的,秋菊暗搓搓的起身走远一点,担心火一烤,尿骚味出来了,起身的时候还摸一把凳子,还好蒲绒吸水,尿没打湿凳子。   她走到她跟铁牛睡觉的山洞,把门帘挑下去,准备换条裤子。进山洞了她才放松下来,太丢脸了,这么大人了还尿裤子,她打算连铁牛都不说,多一个人知道就有漏风的可能。   弯腰脱裤子的时候才察觉到不对劲,下面还有在尿的感觉,一使劲就有尿出来,这不可能,她肚子大了是频繁尿尿,为了不滑倒,铁牛还在两人的山洞里靠墙放了个大陶罐,让她坐上面尿,尿了再把盖子盖上,因为尿的频繁每次量也不多,现在她的绒裤都湿了一片,不可能还有尿,不知道是有点慌还是真的,觉得肚子有点疼,等裤子垮下来她看到□□那里有血,顿时都慌了,心慌气短的喊铁牛、喊娘。   搂上裤子就喊:“铁牛铁牛,我要生了,娘,快,我要生了”。   铁牛第一个冲进来,看秋菊白着张脸,抱住她就往外跑,“娘,我媳妇要生了”,刚好怼着她娘往进走,看她憨儿子把人抱着往外跑,惊喊:“抱哪儿去,到炕上”。   “哦,哦,炕上…”,嘴里重复了两声才转身把秋菊往炕上放。   铁牛娘往炕的另一头走,想把秋菊裤子脱了看看情况,就看到铁牛跟着她转,也往炕头走,她瞥了他一眼,胳膊还向上弯着,像是还抱的有人,嗯,手指头还在发抖。   “你站这儿咋子,绊腿,赶紧出去烧热水去,锅用草灰多洗两遍”,赶紧出去坐着吧,再看一会儿保不住腿软,这时,三个嫂子也都洗手进来了,看铁牛还在里面,赶紧让他出去。   “那我出去烧水去,待会儿进来看你,别害怕”,铁牛看娘跟嫂子们都在,像是找到支柱了一样,镇定下来还安慰秋菊。   “你算不能进来,出去了不喊你你都别进来”,铁牛娘没理他的屁话,他大嫂把他推了出去还嘱咐了他一句。   铁牛娘把秋菊裤子扒了,给她盖上被子,轻声说:“还早,你先吃点饭蓄蓄劲儿”,然后就让她大嫂去煮碗荷包蛋,让她二嫂去烧水,免得她那个愣儿子再手抖的点不着火,生的时候也让她复杂端水倒水。   铁牛娘一点都不慌,她跟她大儿媳妇屁股大,生娃都是挨到时候了一挤就出来了,她看秋菊屁股也不小,也没得啥大问题,只要吃饱攒攒劲儿,疼的时候别乱叫就行了。   秋菊大嫂端了碗荷包蛋进来,扶她坐起来吃,秋菊在不知道要生之前坐凳子坐的严严实实的,但知道要生了,虽然肚子不疼她也不敢坐着,总害怕压着尿尿的地方了。   她大嫂问她:“肚子疼?不好坐”。   “不算疼,但觉得坐不起来”。   “那就下来站着吃,吃完了走走,肚子疼的站不住了再躺着,生的快些”,铁牛娘到底生的多,知道的多,直接和她大儿媳妇一起掺着秋菊下了炕。   男人们听到铁牛喊他媳妇要生了,赶紧转身就出去了,现在就铁牛和他二嫂在外面,他二嫂接手了烧水,他就没事可干了,直愣愣的靠在墙上,看他大嫂出来又进去,但里面也没一点声儿,又不准他进去,只能把耳朵放帘子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再走到墙边蹲着。   铁牛不知道在墙跟门帘间打转了多少趟,才听到里面秋菊大叫了一声,吓得他一抖,冲里面喊:“咋了咋了,没事吧?”   没人理他,只听到他娘说了句什么,秋菊的声音也没了,他又不敢进去,山里规矩:妇人生产,男人见血,家破人亡。   铁牛只能急的在外面直打转,然后听他娘喊他二嫂端水,一盆一盆的端进去也没见端水出来。   这是因为外面下雪,血水不好倒,就倒进那个装尿的大陶罐里了。   到后来铁牛也不知道是啥时间了,外面黑湫湫的,他大哥在门外喊他吃饭他也没去,就愣愣的站山洞门口。   这是他二嫂给他指的地方,他之前站帘子旁边,他二嫂进进出出嫌他碍事。   终于,一声响亮的哭声传了出来,铁牛三步就两步的跑到帘子旁,“生了生了,我媳妇生了”。   一直等到他二嫂端了个盆子出来递给他:“是个小子,当爹的,去把你儿子带出来的东西给埋了,埋深点”。   铁牛把手在身上擦擦才接过盆子,“好好,我这就去埋,挖个深坑埋”。   “愣小子”,他二嫂叹了口气,“有福气啊 ,几个娃里就他儿子最俊”。   等铁牛终于能进去了,坐在炕边看着睡着的媳妇和儿子,左看看右看看,看到天亮,其他人在娃生下来收拾利落了就去睡了。   秋菊是被饿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铁牛睁着大眼睛瞅着她,眼睛下面青黑,但眼睛里面有光。   她对他笑,“给你生个儿子,高兴吗”?   “高兴,高兴的一夜没睡,哈哈”,笑出声又赶紧捂上嘴,往睡里面的儿子瞅瞅,没得动静,又继续抿嘴笑。   “傻样,我饿了,也渴,先给我倒杯水喝”。   “好好,喝蜂蜜水”,说完想起买的红糖,接着说:“先喝点蜂蜜水,我去给你煮红糖醪糟鸡蛋吃”。   他出去叮叮当当的翻坛子掀锅盖,过一会儿进来把背篓里的红糖拿出去切一块丢锅里,不一会儿就端两碗红糖醪糟鸡蛋汤进来了,一碗是荷包蛋,一碗是打散的鸡蛋,看着就好吃,他把秋菊扶起来坐着,碗递给她,温度刚好,起锅了就端到雪地里,几息的时间就不烫嘴了。   看着秋菊吃的起劲,昨晚没吃饭的他也有了饿的感觉,未免她听到他肚子咕咕声,就说他去做早饭,爹娘起来了就可以吃,让她吃完了碗放旁边就行,他待会儿进来收。   小米豆子刚下锅,就听到孩子哭的声音,把灶里的火往里一塞就跑进去看他儿子去了,等铁牛娘起来看到的就是熄火的灶台、一锅温热的水。   铁牛掀开帘子,就看到秋菊掀开衣服在喂儿子吃奶,白生生的浑圆在这暗淡的山洞里显得特别刺眼,他走到炕边坐着,直愣愣的看着比往日更大的两个(奶)子,臭小子嘴里裹一个,手里还捂着一个,使劲儿的吸着、吞咽着,看的铁牛也喉咙上下滑动,秋菊听到他咽口水的声音,回过头盯着他,他始终没抬头。   揪着他的厚脸皮拧了个半圈,他终于抬头了,还不忘咽口水,秋菊往旁边看一眼,示意他拿着空碗滚出去。 第32章 三十二 馋上火   新生孩子的到来, 带来的不止是欢乐。   虽然大家都闲着,但很多事都要缺不了铁牛, 谁的孩子谁要忙活,铁牛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庆幸孩子生在冬天,不用求人帮忙。   小孩子屎尿多,铁牛这是空下来就要挖雪、烧水洗尿布和尿垫、换衣服出门把洗尿布的水提出去倒远点、把洗后的尿布拧的不滴水挂起来。   还好这个山洞大,以前是铁牛和他哥哥们睡,嫌小了就把山洞扩大点,经过四兄弟的扩挖, 这山洞也就比外面有灶台的山洞小一点,但这有了娃娃后,山洞里架了两根竹竿晾尿布,还有杂七杂八的其他小东西, 走路都有些绊脚。   得亏秋菊做了垫在小娃屁股下面的垫子, 小娃还小的时候一天换两次蒲绒就行了, 铺在炕上的被子不会尿湿, 秋菊屁股底下垫的也有这东西,她要换的勤一些, 就铁牛受些累,洗勤点,山洞里只有微微的血腥味儿,让人能进来。   他还记得他大嫂生大姜的时候, 那时候他也才五六岁, 也是冬天, 他那时候年纪小,进去看娃也没人拦他,大姜小时候长啥样他不记得了, 只记得山洞里尿骚味掺着血腥味,被热炕一熏,那味道让他一辈子都恶心的慌。   现在,山洞被他打理的干净,他儿子长的又俊,嫂子们一天都要来瞧几次,娃一哭,好几个人都进来了,还有人打趣他儿子嗓子好,听他哭声都不觉得烦。但铁牛烦啊,他儿子哭他心疼,几个大老娘们儿还进来笑,最重要的是还不走,他儿子哭了不是拉了就是饿了,拉了还无所谓,就让人看看小鸟,又不吃亏,但他媳妇要喂奶啊,他都看不够,这帮没眼色的也进来盯着。   十来天了,铁牛特馋他儿子的粮食,就是白天人来人往,加上有时候他媳妇喂奶他又出去忙了,晚上因为扯呼噜吵孩子被秋菊踢走跟他大侄儿睡去了,他一直没逮着机会,昨晚还做了场得偿所愿的梦,刚摸到地方被推醒了,意犹未尽的听到了大姜的声音:“小叔,干啥呢,头压我胸膛子上,我都要出不过来气了”。   铁牛听清了内容,睁眼一看,吓得一个哆嗦,他把大姜搂的死紧,头半枕大姜肩膀上,一只手还放在他肋骨那里。   大姜看他小叔睁开眼还愣在那里,又推他一把:“小叔,醒了没?”   铁牛尴尬的坐起来,看到自己小腿往下都滴啦到炕下了,不着痕迹的把腿弯曲放炕上,抹把脸没敢看大姜,语气正常的糊弄他:“白天没累着,睡觉不踏实,梦到在爬树在,你接着睡,我去看看你小婶和你小弟”,说着下了炕披上衣服几步就撩帘子出去了。   大姜看人走了,手揉了揉自己的胸膛子,心里嘀咕:好像不是爬树的手法。   铁牛出了山洞,被寒风一冻,整个人都清醒了,都没脸再去跟大姜睡觉了。   他进了秋菊睡的山洞,把秋菊给惊醒了,小声问她:“咋这个时候过来了?”   “睡醒了,过来看看你娘俩”,打死铁牛他都不说他抱着他大侄儿做着不可描述的梦。   “外面天冷,哪还用过来,儿子睡的沉,夜里我忙的过来”,她让他赶紧回去睡觉去,看他那穿的,空空囊囊的就过来了。   他脱鞋脱衣服跨到炕里面去,“我睡饱了,来看看我儿子,你困了你就睡,儿子醒了我来伺候”。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秋菊也就不操心了,晚上要惊着心,不敢睡死,她还缺瞌睡。   铁牛今晚没打算再过去,睁着眼躺在炕里面,慢慢地,心静下来也有了瞌睡,刚有睡意,他儿子动了,在小声的吭吭,眼睛还没睁就想往秋菊怀里拱,他赶紧把他儿子抱起来,揭开尿布一看,尿了。   铁牛下去给他换个尿布,看秋菊都没醒,也不打算喊她了,秋菊脸往外侧着睡的,他坐炕边把她衣服掀上去准备就这个姿势让娃喝奶,看着被挤压的两团绵软,铁牛眼睛都挪不开了,比梦中更诱人,温热的、软糯的、形状可变的,铁牛刚想去重温一下阔别已久的手感,怀里的臭小子耐不住了,张开嗓子就嚎。   秋菊一下子眼睛就睁开了,看到铁牛抱着娃,睡意朦胧的说:“是娃饿了啊”,坐起来接过孩子撩起衣服就喂孩子。   铁牛被娃的一嗓子把那挠心挠肺的渴望给惊走了,现在这迷人的景象又入眼了,秋菊坐起来后,她那儿形状也正常了,半圆耸立在那里,看着好像比他手还大,盯久了好像还在冒热气,洞房的那晚,他就被那对双峰给征服了,这才过了一年,规模又扩大了。   鼻子好像在冒火,他摸了摸,是错觉。   秋菊瞌睡还在,喂了孩子就交给铁牛了,他抱孩子的次数也多,哄睡孩子一点都不怵,秋菊再次躺下睡了,留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的,吃饱喝足伺候舒服了,这娃娃玩了一会儿也跟他娘一样闭眼就睡了,只留一个心里发痒的铁牛睁眼到天明,还趁手把早饭给做好了。   冬天大家都起的晚,铁牛爹娘把自己收拾干净了,锅里煮的粥都不烫嘴了,抿口粥享受的说:“老头子,你老儿子成家了这手艺也进步不少啊,这粥煮的比我做的都好吃,又有菜又有肉,不咸不淡,滋味刚刚好”。   铁牛爹正在蒙头大吃,也没敢接话,不敢引火烧身,只能用粥堵嘴。   铁牛心火难消,主动揽下在外铲雪的活儿,不让任何人动手,铲了半晌午积了一夜的雪才干净,活动开了,身上都流汗了,鼻子却被冷空气冻的通红,进山洞里一擤鼻涕,看见鼻涕里有血,山洞门关上了里面光线不足,他又跑外面去冻一会儿,直接把鼻涕擤在外面雪上,里面果然有血块。   “娘的,都馋上火了”。   把早上拿进山洞解冻的鸡肉给剁了,上锅熬汤,熬了半个时辰,撒一点点盐,舀一碗汤端出去凉一会,能入嘴了就给秋菊端进去喝,剩下的盛起来放水里温着,招呼他娘,该做饭了。   “你鸡汤都给你媳妇儿做了,给老娘做顿饭又不掉块肉,怄人”,铁牛娘就坐山洞里看他忙进忙出,熬个鸡汤还一直坐灶门儿前盯着,生怕火大了熬干了,看的她都眼红,怪不得这大儿媳妇也不来了,看铁牛把他媳妇儿子伺候的妥妥当当的,再回头看愣坐的自家木头,谁不生气?   她不止一次的听几个儿媳妇儿抱怨:都是一个娘胎出来的,前三个就是木头?   她倒也想知道,同样播的种,最后一个质量还最好,难道随了她那一脸倒霉相的婆婆,长相上歪了点,在其他方面就给补上了?她那女儿也是个灵巧的,就对上她就成了个木头。   铁牛才不上当,每天总有一顿饭是他做好了的,这还不行?真贪心,这要不是他媳妇儿不能动,哪还用他来做饭,味道差远了,“娘,早上的饭你早上起床不就吃了嘛,我看你坐了一个上午,总要起来活动活动,这是为你好,要不哪吃的进去饭?”   “说的好像老娘起来活动你就主动做饭了似的,哎,哪去?烧火啊”,她话还没说完,铁牛就跑了。   “我儿子哭了,你喊我爹烧火去”,声音从里面传来。   “瘪犊子”。   她进去把瘪犊子他爹给拧出来,“来,不能跟你儿子一样会做饭,烧火总会了吧。”   铁牛爹从热炕上下来,肚子里骂了声:小兔崽子。   中午吃了饭,身上暖烘烘的,坐一会困意上头,躺炕上一眯,近一个时辰就没了。   铁牛娘懒懒的躺炕上,“今年冬天家里有个孕母子,一天吃三顿饭,感觉比以往的冬天好过些,感觉时间过的快些 ,没以前那么难熬了”。   “我也有这感觉,以后咱们就吃三顿饭,早上醒了就起来做饭吃,忙忙活活到中午,吃了饭再睡个觉,天黑了再做饭,我们也没了大开销,不用攒多少钱,以后深秋多备些杂粮”,铁牛爹也发现今年冬天热闹,情绪也好,“要不以后冬天就让小儿子一家过来过冬,他们一家就住那个山洞”,他觉得小儿子比往年有趣,以后再加个小娃娃,那更热闹了。   “先不说,明年说不定他媳妇儿又怀了,这边孩子多,不用咱们开口,小的估计都盼着过来住”,这个冬天,她那个长相随婆婆的小儿子更好相处了。   一天又要过去了,铁牛今天没和他大侄儿碰过面,以前没留意也没印象是不是一天见不了一面,也不知道今天大姜是不是躲着他,但他不关心,两个大老爷们抱一下有啥,大姜还没媳妇就先体验了一把被人枕的感觉,他没让他谢他,就是看他是他大侄儿的份上。   他还不去跟他睡了呢,要跟他儿子睡,让他儿子从小就要习惯他的呼噜声,再说,媳妇和儿子多香,大姜也是遗传了老张家的臭脚,今晚就是抱着他媳妇的脚挨踹,也不去盖有脚臭味儿的被子。   铁牛在外面转了一圈又一圈,等他爹娘都躺炕上了,他才揉揉脸走进去磨她媳妇,“媳妇儿,我睡回来吧,大姜睡觉喜欢抱人,我夜里总会做噩梦惊醒”。   秋菊诧异的望着他,“你睡着了喊都喊不醒,还会做噩梦?你睡觉不也抱人,你把他胳膊抱住不就行了?”   “哪有两个大老爷们抱着睡觉的,反正我要睡回来,他邋遢,被子上都是脚臭味儿”,他是打定主意要睡回来的,绝不回去,至于大姜,反正秋菊也不会去求证他睡觉抱不抱人。   秋菊看着他那赖皮样儿,知道赶是赶不走了,先来睡一晚试试,他的呼噜声要是把他心爱的儿子吵哭了,明晚就是抱着大姜的脚睡觉,他也不会要回来睡了,就让他端盆水,泡泡他的臭脚丫子。   铁牛压抑着欢快的脚,要沉稳的走出去,别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今晚还要来消火呢。 第33章 三十三章 满月   “你这么高兴?我看你从洗脚开始就一直笑眯眯的”, 铁牛睡回来了,秋菊就睡到炕里面, 让他睡外面,他现在侧躺着,瞅着娃也不知道在想啥,总是忍不住的发笑。   铁牛毫不遮掩,“高兴啊”。   “遇啥喜事了,给我说说,我躺炕上都躺的身上僵疼僵疼的, 让我也笑笑”,整天窝在山洞里,不是睡就是吃,憋的人难受。   “身上疼咋不给我说?我给你捏捏”, 说着他就要让秋菊趴着, 他来给她松缓一下。   秋菊趴了下去, 铁牛还没按两下, 她就难受的又翻了过来,“不行, 有些难受”。   铁牛空手动了两下手掌,也没用多大劲儿啊,“难道我长时间不练,力道把握不准了?还是你坐月子的原因?”   她拥被坐起来, “我坐着你按, 力道先轻点”。   “那咋行?这晚上的温度多低, 你可不能坐起来,趴着,被子盖好, 我慢点捏”,他把她强行按下去,被子捂的严严实实的。   晚上温度是降的快,躺山洞里都听的到外面呼啸的寒风,秋菊趴不住,又想让铁牛把她脖子和背捏一捏,想不出办法只好木着脸说实话:“趴下去我前面压着了,又涨又疼”。   铁牛低头瞄一眼,没想到是这种情况,他乐意帮忙啊,眼睛飘忽不定的说:“涨疼?儿子喝不完?”   “他还小,胃口不大,每次只能喝一个的量”,说起这个,秋菊也心烦,奶、水太好了也是麻烦,每次娃吃了奶,总是一边涨的难受,又不能挤出来倒了,奶、水可是母血。   铁牛那个激动啊,原来还有喝不完的奶啊,他都馋的咽口水,真的他的好儿子,还给他留一边呢,是他蠢,一直没发现,“我…我来吸”。   秋菊脸色爆红的盯着他,“呸,放的啥屁”。   “别害羞别害羞,你看看你,还脸红了,我又没少吃,就是有水没水的区别,我没意见”,话说出口,铁牛的脸皮就扔尿盆里了,顿时舒爽了,没那张皮绷着,就是爽。   秋菊看他手伸过来像想解衣服,颤抖着手捂着衣服,“儿子…儿子马上该吃奶了,你不能吃”。   铁牛顿住,想着他儿子吃完了剩下都是他的,嘴里却说:“你别蒙我,这个时候吃奶?”   秋菊崩溃的捂着脸,“对,过不了多久就会醒”。   铁牛听了,把魔爪伸向他儿子,“嘿,儿子,醒醒,吃奶了”。   秋菊看他把娃抱起来,拦都来不及,看儿子哭了,只能接过来往怀里送,瞪着眼睛骂他:“迷了心了?狗东西…呸,骂你狗东西都脏了我的小毛驴”。   铁牛委屈,不就早喝一会儿奶嘛,只要速度快,喊醒了喝了奶瞌睡还没跑远,还不用人哄。   果然喝着喝着娃就睡着了,铁牛小心的接过来,摸摸尿布,干的,把秋菊往他身边挪,把他儿子放秋菊躺着的位置,看他睡的香甜,放心了。   是他化身为狼的时候了。   一个猛扑过去,身子弯着,就着他儿子的残留的口水裹了上去。   “嗯…”,秋菊揪着他的头发,难耐的发出声。   喂养孩子十来天了,最初两天那不能适应,过了那两天,奶孩子的同时还能睡觉。但铁牛做这种事,就让人很难为情,也有可能是两人很久没触碰过了,自从她必须侧着才能入睡后,铁牛已经抱不住她的肚子了。   现在猛地一触碰,感觉像是洞房那晚,紧张又期待。   这个过程铁牛非常享受,但秋菊偶尔会漏出颤抖的声音,在以往他会精神大震,但现在只会让他难受,他低声说:“别出声,小心爹娘起来听到了”。   听着他沙哑的声音秋菊反而笑了,那种酥麻感觉突然消失了,他解决了一边,转战到另一个,她轻松了下来,涨奶涨了好几天,今天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不用睡着了都担心压着了。   心想:他没脸没皮的我又不是才知道,我害羞个什么劲儿,又不是个大姑娘,什么风浪没见过?   她低头看着他闭着眼睛,感受着他舌尖卖力的裹着,生怕挣脱了一样,握在她手里的手不自觉的挣挣又安静下来,没一会儿又动动。   过了好一会儿,铁牛才停了下来,但他仍然把脸埋在她那里,整个人懒洋洋的一动不动,让人一看就知道他惬意极了,秋菊也很舒服,但她不想让他笑她,弯起脚丫子往他腿根处蹭蹭,哼,果然铁牛一哆嗦,抬起带汗的脸瞅着她,示意继续、不要停。   秋菊的脚也不冷,但碰到他那里就显得没了温度,她在那里轻重不一的蹭着,等她脚暖和了,就郎心似铁的把脚拿开,转头看着铁牛,呦,满面红光、汗流满面、眼神迷离而焦急,可怜极了,啧啧啧。   铁牛求人不成,就起身威胁,“外面那么冷,我就在屋里解决吧,眼睛闭紧了小姑娘,别偷看哥哥啊”。   秋菊没想到不要脸的人这么可怕,终究是她脸皮不够厚。   “说吧,你怎么才能滚出去”。   “求你可怜我,把你儿子吃不完的饭都赏给我吃”,他面不改色。   “滚出去吧”。   “我这就去跑茅厕,绝对不尿炕上”,铁牛穿好衣服乐滋滋的往出走,要不是半夜,他都想哼几句。   听不到脚步声了,秋菊才不好意思的笑了,清空仓库的感觉就是来劲,她就知道铁牛得逞了一次,还要念着,果不其然,啧。   等铁牛惬意的上了炕,把儿子又抱回两人中间,“困了就睡吧,我睡回来了就我来伺候他”。   秋菊就放心的睡了,这孩子生下来她没操劳什么,换尿布洗尿布、擦屁股哄孩子都是铁牛在弄,要不是他没奶,她连孩子都不用抱。不过也不一定,他要有奶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偷喝。   之后几天,铁牛像是上瘾了,熬了鸡汤,没事做了就进来躺炕上,让想亲近小儿子的婆婆都觉得疑惑,还进来瞅了几趟,人家就是不出去,他娘没好气的说:“你天天窝炕上干啥,你又坐月子?”   “出去傻坐着还不如进来看我儿子,越看越俊,挪不开眼”,装的像真的一样。   这让他娘也无话反驳,这小孙子长的是真俊,随了他娘的白皮,头发浓黑,脸蛋肉嘟嘟的还带红晕,眼型狭长,可以看出张开后眼睛绝对不小,还不爱哭,就尿了拉了饿了嚎几声,可不讨人喜欢嘛,老头子也馋孙子,但他进不来,人小娃又不往外抱,只能反复的问她娃长的像谁,像谁?反正既不像糟老婆子也不像糟老头子。   铁牛娘喊不出儿子就打算去找大儿媳唠嗑,刚走没几步,想起娃儿都出生一二十天了,还没有名字,回头问:“你俩给娃儿起名字啊,你爹让我问,你俩要是没想好他来起”。   “得了吧,就他给我们兄妹五个起的名字:黑炭、毛妞、毛头、石头、铁牛,他哪来的勇气还起名字”?铁牛一脸嫌弃。   “那你倒是起啊,我看你能起个啥花儿来。”   人母子俩说话,秋菊完全没插嘴的打算,等婆婆走了,她问:“有想好的名字吗?”   “有,出生那晚我就想好了,叫满月”。   秋菊看他神情,确定他没开玩笑,“满月?你知道你儿子再过十来天就要满月了吗?这啥名字,到时候人喊着:满月满月了?”   他刚想说话,他儿子就醒了,连忙抱起来,换尿布、洗屁股,把他儿子伺候的眉头都不皱一下。   秋菊托着下巴,看铁牛熟练又轻柔的动作,想当初捏背的时候,差点把她肩膀骨捏错位,这个男人不再冷硬了。   “叫黄连吧,他一哭你再大的火都压下去了”,秋菊略带调侃的说。   “苦不拉几的,我的火不就是他引起的?他要不是吸的那么起劲儿,我哪来的那么大火?”铁牛甚是不服气,他儿子要是不吸奶,他随时都能解馋,哪还至于把鼻子馋出血。   秋菊听他这蛮不讲理的话,拿脚踹几下,把他踹下炕才解气,“把儿子还我,别你不讲理再把我儿子带坏了”。   “还什么还,满月也是我儿子”,铁牛笑着跳开,把怀里的小子也逗笑了。   “好了,说正经的,他出生那晚我站山洞门口等着,那晚雪停的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月亮还出来了,正逢十六,又圆又亮,下雪下雨天见到有太阳、月亮的时候少,何况还是个满月,那个时候我就在想,生的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就叫满月,以后每见到满月夜,我就会想起他出生的那晚,我急得像驴踢的又充满了期待,饭都没吃,门敞个口子我站哪儿吹好一会儿冷风都没感觉到”。   秋菊看着铁牛心想:我可能永远都忘不了这时他脸上的神情,温柔的、平静的,不知道以后孩子多了他还会不会对每个孩子的出生都充满了期待,但他第一个儿子——满月,无疑是幸福的。   但这种温馨的场面持续不了多久,就被铁牛无意识的打破,只听他说:“要是以后谁笑话我儿子的名字,我就教他让小毛驴欺负回去”。   满月的名字就这样定下了。   铁牛爹娘知道孩子名字叫满月,还嘲他是不是下个孩子叫满岁。   他还接话说是好主意,背地里却威胁他几个小侄儿:不能拿他儿子名字开玩笑,要是他知道了,小毛驴的崽绝不给他们。   墙头草小泉:满月这名字真好听,比他名字好听多了。   但满月那天,秋菊还听他在溜:满月满月了。   满月那天,满月才第一次出这个他出生的山洞,见到了除他爹之外的其他男人,铁牛爹也头一次见这个俊孙子,肉嘟嘟的,见人就笑,胆子也大,不怵生人。 第34章 三十四章 尾冬   秋菊出了月子, 小毛驴就回来了,之前铁牛不让它进去看秋菊, 它就在其他三家轮流住着,当然三哥家的小金橘还小,争不过三个哥哥,总是被忽悠放弃小毛驴的暂住权。   现在是拿大骨头都忽悠不走了,小毛驴再次来山洞前转悠,听到秋菊的声音,直往里冲, 还左右看着防备铁牛来拦它,铁牛早就知道它今天还会来,没打算继续拦它,但看它在瞅到他时瞬间加快了速度, 跑到秋菊旁边还刹不住, 就势围着秋菊转一圈才停下来, 还是把他逗笑了, 这一个月开门铲雪总是会看到它狗狗祟祟的身影,有时候想逗逗它都唤不应了。   秋菊今天擦了三遍身子, 换了衣服才出来的,身上没有了血腥味儿,满月也用艾草水给擦了一下,身上没有那么足的奶味儿了, 两人清清爽爽的出了窝了一个月的山洞, 明明烧着同样的油烛, 秋菊还是觉得外面的味道醒脑些。   小毛驴急切的扒着秋菊,低声嗷呜着,一副求抚摸的撒娇模样, 可它这么大狗了,蹲坐着头比坐着的秋菊膝盖还高,它还硬生生的把头搭秋菊腿上,秋菊摸一下它耳朵压低一点,压的不能再压了,又主动把爪子伸出来跟秋菊握手。   这可把小泉给气哭了,抱着他娘的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大家都吃惊的望着他和他娘,他娘被他哭的也是不着头脑,这还被其他人打量着,也怀疑是不是手无意识的锤她儿子了,只听她儿子带着哭音乌拉着:“我养了它这么多天,把肉都给它吃了,它都不跟我握手,它现在……呜”,头埋他娘腿上,手还指着小毛驴,一点儿都没偏。   巧的是小泉都哭了,就最开始的时候它头抬起来看看,又把头埋秋菊腿上,一人一狗同样的姿势,把其他人都逗的想笑,但人孩子哭的是真伤心,这笑出来可是真不好收场。   秋菊拍拍小毛驴的狗头,“看看你,把人惹哭了,吃了人家肉,狗爪子都不给人握,过分”。   小毛驴知道秋菊是在跟它说话,还摇了几圈大尾巴。   秋菊拿着凳子做到她二嫂身边,“小泉可别哭了,是小毛驴不知好歹,以后你见着它也别理它,肉也别给它吃”。   小泉头偏着,不理他小婶。   “好啊,小毛驴害的我侄子都生我气了,今晚把他赶出去,让它睡山洞门口”,秋菊看他那动作,就知道这是被牵连了。   说着就喊了声铁牛,“把狗现在就赶出去”。   只见小泉猛抬头,怒瞪着她:“不行,那是我的狗”。   可他左右看看,他的狗没在他旁边,那只大黑狗蹲他阿爷旁边,低着狗头看他怀里的小东西呢,表的衷心狗也没接收到。   还想哭。   他娘看他那狗都不如的样子,来气,“再这怪模样,不哭我都给你打哭”,还补充道:“流眼泪那种”。   有效,秋菊看他那想要埋下的头别扭的抬了起来。   “这么喜欢狗啊!”   小泉哼了一声,没理。   秋菊也不在意,“那以后小毛驴有崽了我送你一只,但你要好好待它”。   “头一胎吗”?小泉急切的问。   “那我不知道,要是它一胎只生一个,那就是第二胎”,轮到秋菊爱搭不理的了。   小泉也知道他姑姑家会得一只小狗崽,为此他眼红了很久,现在他也得到了拥有一只小狗崽的承诺,得寸进尺道:“那到时候你把狗崽放石滩那里,我去救它”。   嘿,这小子,想独得狗的宠爱,可惜了,“没门,我家小毛驴的狗崽我们可是要来往的,时不时的就派小毛驴去看它,你要是不想要,我就自己养着”。   “要,我自己去抱回来还不行吗”。   有这一遭,秋菊也不敢当众把满月介绍给小毛驴了,小毛驴这么听话懂事又机灵,以后肯定是满月的玩伴,准准的。   没过几天就过年了,在这几天,她和铁牛把睡的山洞给收拾干净,其实没啥要扔的,就是擦一擦灰,还有生产那天的血水有些撒在了地上和炕上,衣服上也有,都干成暗色的了,要用冷水泡,等天热了再洗吧,现在洗能把手冻肿了。   过年那天,秋菊炒了好几个素菜,过了个嘴瘾,吃了一个月的鸡汤、猪蹄汤,吃了几次不是生就是熟烂的青菜后,彻底绝了铁牛炒青菜的念头。   晚上烧竹子的时候,秋菊还担心惊着满月,抱着满月没敢出去,但人家听了一晚上的响,抖都没抖一下,他阿爷还夸他:长的秀气,胆子像个男人。   说的啥屁话,就胆子像男人?   有了孩子,时间过的很快,除了陪孩子奶孩子,还要烧水洗褯子。   但秋菊洗了几次又被铁牛接手了,小娃粑粑拉褯子上,那印子难洗干净,秋菊要搓好久才搓的差不多,但铁牛手劲大,两张褯子铺一起搓,多搓几下就干净了。   一个糙男人蹲那里搓褯子,矛盾感让这个男人更诱人了,她蹲他旁边直白的打量他,铁牛肯定有感觉,但人家也不回应。   嘿,装模作样。   晚上,满月睡了,狼就来了,除了最后一步,该做的都做了。   “你儿子有些胖,生他的时候给我撕了个口子,好像还没长好,不能进去”,秋菊用腿抵着他。   “我看看”,铁牛脸上的汗直滴。   “这么暗看的到什么,又不是你看一眼就能马上长好?”   铁牛拉过她的手,“我受不了了,你帮我解决”。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小毛驴玩的痛快,其他人都蔫蔫的,在山洞里住的太久了,心都窄了。   只有小毛驴,穿着厚皮毛不怕冷,每次铲雪后,人进来了它在外面撒欢。   秋菊又想起了去年的竹编,就给铁牛找个事做,免得一天到晚黏着她。   “用竹子给你儿子编个玩具去,他睡了我也去学,现在在爹家,不会的还能学”。   铁牛躺炕上在逗他儿子,听了她的话,瞅了她一眼,“又待不住了?”   “整天没事做,人都没精神,要不咱俩再来锻炼?”秋菊突然想到锻炼,生了孩子后晚上睡觉还冒虚汗,没想到的时候就算了,现在想想去年冬天练了一段时间,人有劲多了。   说做就做,满月睡着后,她就拉着铁牛起来练,做了一会儿下蹲,腿就发软,只能先从不费力的来,就这还折腾的微出汗,但身体轻快多了,之前躺着手重脚重的,心口还像濡着口气,让人不痛快,老想发脾气。   之后躺炕上,让铁牛给她捏捏背,捏捏腿,又换着来,给铁牛的肩骨、尾椎骨、手臂、大腿都踩一遍,给他舒服的直哼哼。   第二天,铁牛就开始着实给他儿子编玩具,可能想着编好了他儿子就能玩,把竹子的毛刺刮的干干净净的,结果花了一天编了个比拳头大一圈的竹球。   就一晚上,早上起来就找不到了,直到小毛驴出去撒欢,才在它的狗窝里看到,沾的又是口水又是狗毛,可见它是有多喜欢。   之后铁牛再编就编一对,一个主动给小毛驴,一个放背篓里藏起来。   可能送的没有偷的香,就最开始那个它最稀罕。   编了好几天的竹球,虽说大小不一,但都是球,遭到了他爹嘲笑,秋菊默默地放下手里的竹子,她连竹球怎么编都还没学会。   “我见过人家用竹子编的公鸡、小马,那看着像真的一样”,铁牛爹想起见过的竹编,那可卖了不少钱,就是收的徒弟不给工钱,要不他也去了。   铁牛注意到他爹说的是“见过”,而不是“会”,“那怎么编,你教我,我给你孙子编公鸡、编狗、编兔子”。   铁牛爹噎了一下,“我只会个皮毛,我给你说说,你自己琢磨”。   他当初见到时就琢磨过,看了下编的纹路,至于边边角角怎么折,他脚大手粗的折腾不来。   铁牛按他爹说的编,编出来的竹片就漂亮许多,兔子啥的虽然见过,但折不出来啊,最后还是又编了个球。   就秋菊没事做,还在那里编了拆,拆了编,编个四不像也不在意,反正孩子睡了就编,脖子勾疼了,还有人给捏,就拿着竹子打发时间呗。   在雪停了,太阳出来的时候,她终于编了个像狗又不像狗的东西出来。   对着小毛驴看,编出来的长的有四肢还有尾巴,但整体来看,只知道是个四肢动物。   但这也够秋菊高兴的了,铁牛还早就放弃了呢,一个月编了张席子出来。   小毛驴也挺喜欢,经常拖到它狗窝旁,白天进进出出也是蹭蹭。   在雪全部融化后,路面晒干了,秋菊和铁牛打包准备回家了,那个竹编狗就散架了,小毛驴只用把他的狗窝叼回去就行了。   铁牛在前两天就先回家了,把炕烧起来,之前养鸡时留下的鸡屎打扫干净,门挪开,把山洞里的味儿散两天。   泥不沾脚了,三人一狗欢快的离开了。   铁牛爹看铁牛背着抱着手提着,还时刻注意着他媳妇儿子,叹口气,“可算走了,老大的人,还成天腻腻歪歪的,我都看不入眼”。   “你之前不还说小儿子有趣,他在这儿冬天都不难熬吗?”   “我什么时候说了,我可不记得”,他嘴上不承认。   “那明年是不让他们来了?”   “看我小孙子的表现”。   “明年或许就不是小孙子了,三媳妇儿也怀上了”,铁牛娘笑开了口,她就高兴儿子媳妇多生娃,生了她就给带,把她困在家里出不了门她也高兴。 第35章 三十五章 开春了,满月的褯子终于见着……   开春了, 满月的褯子终于见着太阳了,虽然温度还冷, 但不用再化雪洗了,铁牛提着拉了粑粑的褯子,走到河流下游,在流动的水里冲冲就只剩下印子了,不像之前,洗两三块褯子都要化两锅水。   这个时候是山里男人最闲最享受的时候,山谷里积雪化了, 山上还残留的有不少雪,不能进山,又睡了一个冬天,要是晚上太阳不落, 他们恨不得不进山洞。   有孩子的就陪孩子玩, 没孩子的在山谷里打转, 教大点的孩子练弓箭, 铁牛不带孩子的时候也是跟他们在一起,教那住孤儿洞的孩子打猎的技巧, 讲山里的环境,从小丧父的可能还好点,不记事也就不害怕,就怕年纪大点的还记得爹爹命丧山林的场景, 这样的孩子一方面会对进山感到恐惧, 另一方面也可能心怀恨意。   每年都会有成年男人把适龄的孩子聚在一起, 给他们讲一些打猎的趣事,但每几年仍然会有一两个不愿意进山打猎的,这样的人就会从事采草药, 小李大夫会把需要的药草样子给他们看,他们将采到的药草再卖给他,可以是铜板也可以是肉。   像铁牛他们去小李大夫那里买药粉,也可以是肉付账,但肉就是赊欠着,什么时候需要了小李大夫说一声,近两天就给他送去。   山里也有一套适合山里生活的交易规则。   但像这样的人,他们不愿意进山,采的草药也是常见的,还没有一些停止打猎的老年人收获的多,停止打猎的人不一定是残疾的,而多是体力不再能支撑他一整天在山里转悠,但他在山里活动多年,记得哪里生长的有可以交换的草药,半天采回来的草药可以抵年轻人采两三天的了。   不愿意进山的年轻男人,基本也就放弃了娶妻生子,靠采药、捕鱼、挖野菜、深秋捡鸡蛋等也只能养活自己。   是的,在山里,能捕猎的基本都不愿意吃鱼,他们觉得刺多肉少、腥味儿重、鱼鳞难刮、鱼网易坏,因为这些原因,吃鱼是穷苦人家的象征。   刚如春,春芽尚小,腌肉太咸,在雪地里冻的山鸡勉勉强强吃到了春天,现在已经没有了。   秋菊吃咸了,满月嗓子就不舒服,哭的时候可以听出嗓子卡的有痰。   铁牛看满月经常哭的满脸通红,秋菊只能吃晒干又泡开再炒的青菜,要不就是一块肉泡个一天一夜,换好几遍水再用来煮半锅肉粥,奶孩子又饿的快,一天都要吃五顿,铁牛决定等山里雪化了,进山打点新鲜的肉。   但距离山里雪化尽、泥巴不沾脚还有不少日子,秋菊再一次把锅里的肉粥吃完后,受不了。   “一天几顿全是这饭,我都要吃吐了,嘴巴都要尝不出味道了,我不管你们山里有啥规矩,你去给我捉只山鸡回来,我就不信一天死只鸡,山就塌了”,说着说着她就哭了,谁生的孩子谁心疼,她现在睡觉都不敢睡,生怕不留神,儿子被嗓子里的痰给憋着了。   “抓,能进山了我就去逮,你在山下应该吃过鱼,我去给你逮鱼先吃着?”铁牛本来就决定春天进山的,虽然比平时危险,但抓只鸡就回来也不回出啥事。   秋菊在候府里也不怎么吃鱼,主子们吃的鱼,只有贴身丫鬟能尝点腥,主子们不吃的鱼,厨房都不采购,鱼鳞难刮、腥味儿不好去不说,鱼刺要是卡着谁,厨房的人也是惹一身骚。   但现在也只有鱼是新鲜的了。   铁牛出门去借鱼网,先捕几条鱼吃一顿,秋菊能吃的进去他再跟人学编个鱼网。   雪化的时候,河水湍急,化的雪水流进河里还会带不少黄泥,铁牛在山谷的河流里撒了好几网都捞了个空,水底下的树枝还差点把藤蔓编织的鱼网给挂破了。   还是他本家的一个大爷看见了指点他,“这河面现在拓宽了,你撒网的地方在雨水少的时候是路面,水流动的比河中央慢,鱼不会往两遍跑”。   铁牛比着他站的地方,想着水只齐小腿弯,就打算下水往里走一点。   “你这小子咋这么莽,这天下水,腿不要了?我见那几个小子平时在山谷外面的河湾那儿拦的有网,你也不是个常吃鱼的人,你直接提块肉或只鸡去找他们换几条鱼,他们准干”,那大爷说完就走,想着以前见这小子挺稳重的,现在看着怎么脑子有点木,还是去跟老哥哥们唠嗑吧,年轻人还是嫩了点。   铁牛直奔山谷外,离的老远就看到有人在那儿看网,到那儿一看,鱼还挺多,也不知道哪种好吃一些。   看网的两个年轻人都认识铁牛,都是年纪差不多大小的,但平时少碰面,碰面也不怎么说话,都是一样大小的人,人铁牛有三个哥哥帮衬,打猎本事又过硬,现在娃都能往出抱了,婆娘长的在山里那也是数一数二的,而自己,胆子怂的进山冒冷汗,捡个鸡蛋还要人做伴,脸上无光啊,见人恨不得绕着走。   现在三个人碰面,那两个人还以为铁牛是出来转着玩,刚要说话看他手里拽着的好像也是鱼网,“哥们,你这是肉吃够了想尝尝鱼腥?”   “看你说的,这个时候还有肉那都要细着吃,哪能敞着肚子吃”,铁牛是个聪明人,人家一年到头都馋肉,你还说肉腻人,那是嫌恨你的人少了?   “你们兄弟四个加个老爹,那么能干还能少肉了?”   “你也看看,五个男人打猎,要养的嘴就有多少?这不,我借了张网出来捕鱼,鱼是没捕着,网还差点坏了,我也不折腾了,听人说你们收获不少,想来拿肉换几条”,铁牛也不想跟他俩瞎扯淡,他媳妇还在家饿肚子呢。   果然,两人听铁牛是来换鱼不是来跟他们抢鱼获的,马上换张脸,赶紧给他挑几条他们觉得味道还可以的鱼,盼着铁牛吃的好了再来用肉换鱼。   铁牛把鱼丢鱼网里兜起来,“我先提回去,晚点我把兔子给送过来”。   “哪还用你送过来,我俩回去的时候去你家拿就成”,最好再留我俩吃顿饭。   “那我给李叔还鱼网的时候直接提过去,先放他家,你俩回去再给拿上,好了,改天再唠,你嫂子还在家等着呢”,铁牛头也不回的提着网走了,他要赶在他俩回去之前把兔子放李叔那里。   不知道山下有没有,山里总要几个脸皮厚,以卖惨来换吃的,尽沾便宜不说,还见不得别人好,老的死了又来年轻的。   回去后,舀盆水,把鱼放里面,拎着两只兔子和鱼网脚不停的往外走,对坐着晒太阳的人说:“鱼放着,我马上回来了刮鱼鳞,你没弄过,别割了手”。   小毛驴也跟着他哒哒哒的跑了。   不一会儿,小毛驴又哒哒哒的回来了,把铁牛甩的找不到影子,也有可能是跟到半路又自己回来了。   自从搬回来后,它总是趁人不注意就溜进山洞,还是有一次做饭的时候,满月突然醒了,铁牛和秋菊都不知道,他也没哭,等铁牛进去看的时候发现小毛驴蹦炕上去了,窝满月旁边把人半圈着,一人一狗都安静的躺着呢,这才知道它稀罕满月呢。   然后小毛驴就挨了顿揍,它到炕上一躺,被子上又是它的狗毛又是灰,狗味儿还重,铁牛不得不提前洗被子。   挨揍了就不上炕了,但还时常趴炕下,满月醒了它就会叫,人要是进去慢了它就出来咬着裤腿往进拉。   现在是个看娃小能手,秋菊也不用一直在山洞里盯着满月睡觉了。   铁牛回来后,把鱼提远一点刮鱼鳞,又听秋菊的把肚子里的东西全给掏了,就留下光秃秃的鱼壳子。   鱼不是很大,秋菊也只听过鱼汤好喝,就用猪油把鱼给煎了,第一次煎鱼,鱼皮要不粘锅上了要不就糊了,还好炖的汤味道还挺鲜,就是味道有些淡,秋菊打算下次再煎鱼之前撒点花椒用油炸一下,看是不是更好吃一些。   鱼汤泡饭挺好吃,就是费米,好在这些天日头好,山上的雪化的快,换了四只兔子后,铁牛终于进山了,中午饭后进山,半下午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背篓里装了一层嫩青菜遮挡着。   鸡杀好后,特别瘦,肉少,油水也少,秋菊一个人一顿都能啃只鸡,好在还有鱼替换着吃,要不铁牛都打算跑远点抓鸡了。   一天,铁牛回来,带回来的除了鸡之外,还有条蛇,蛇已经死了,但还是把秋菊吓了一跳,铁牛不止一次的说它没毒,但秋菊还是不让他再进山了,一个人进去被蛇咬一口,人死了都没知道。   这时候野菜都冒出来了,满月睡着后,秋菊把他送到婆婆家,自己去挖野菜,翻着花样的做吃的,烙菜饼子配肉汤、包鸡蛋青菜馅饺子、炒青菜、凉拌青菜,就是包饺子费事,包半天只能吃一顿,铁牛可太喜欢吃这了,秋菊用碗吃,他拿瓢吃,费事儿不说,它费面啊。   好在饼子他也爱吃,烙饼子可以掺杂杂粮,里面只要放肉且味道好,铁牛能只饼不喝汤,他说喝汤占肚子。   小毛驴也开始发/情了,它可才一岁,秋菊还不想它怀崽,太小了,生崽了可就不能再长了。   铁牛看着超过他膝盖的黑狗子,它要是扑棱起来他都快按不住它了,哪小了?还想长多大?   但他识趣的没说话,没原因,就小毛驴不待见他,他一插嘴,人也要不待见他。 第36章 三十六章 采药遇情狼   下雨了, 这是入春后的第一次雨。   虽然化雪地面也是湿的,但可能是地面被雪覆盖了一个冬天, 哪怕雪化了,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出菌子。   当然,也可能是出的有菌子,但没人知道,毕竟这个时候不会有人进山。   现在下了春雨,菌子冒出了头,又能过嘴瘾了, 很多菌子都很娇嫩,只能要吃新鲜的,比如冻菌。   在气温有变化的时候,冻菌才会生长, 而且数量还比寻常的菌子难找, 去年春天吃过一次后, 秋菊就念念不忘那个口感, 而冻菌只有在春秋冬才有,冬季别提了, 人出门都得冻死,菌子哪怕长满了大山,也吃不到嘴。   秋菊把满月送到他阿奶家,以防他醒了她还没回来, 就把小毛驴也送过去, 秋菊和铁牛去摘菌子, 走的时候说:“娘,要是满月醒了我还没回来,你就把小毛驴赶出来, 门关着,它就会嗷呜嗷呜的叫,我走的不远,听见了我就回来”,然后给了铁牛一胳膊拐,她先走了。   “你咋还不走呢?”铁牛娘看满月睡包被里挺好的,就没再给他盖被子。   “那个,满月要是饿了秋菊还没回来,你给他喝点热水就成,你别自己喂他”,铁牛说的含含糊糊的。   果然,他娘没听懂,“我不喂还你爹喂了?”   铁牛抹了一下鼻子,“我说的是你别奶他,我家还有条狗呢,满月要是上瘾了那还得了。”   “那哪能呢,他分不清人还分不清人和狗了?”   “反正你别喂他,我二哥家的老二,四岁了都还有奶瘾”,想起起这个铁牛也重视起来了,再三嘱咐他娘:“他要哭就让他哭,哪有小娃不哭的,别他一哭你就塞给他堵他嘴,娘你听到了没?”   “知道知道,就你们屁事多,大姜小泉也是我带大的,哪有这么些事”。   铁牛也没管她瞎咕叨,他采快点,让秋菊回来勤一点,孩子要是大一点就不让他娘带,孩子多了她忙不过来,一个个像是灰里刨出来的一样。   他连走带跑的,在出山谷之前就赶上了秋菊。   “说了?”   “嗯,还被娘唠叨了几句”。   “唠叨就唠叨吧,我就是看不惯她给孩子喂奶,小金橘在三嫂面前吃饭吃的好好的,一见她阿奶就要去掀衣服吃/奶,她还惯着她,什么毛病?”   秋菊没说的是:又没个水,还这个吸那个吸,这是什么心态?不害羞不别扭吗?还是留恋那个感觉?又不是老头死了?   反正她是看不惯那个行为。   秋菊自己喂娃都是进山洞喂,吃饱就罢,之前满月喝不完的时候铁牛在那里吸,每次他吃完,过后她都有种罪恶感,心里难受的爬爪子,等满月胃口大起来了,喂娃她都躲着铁牛。   而且晚上两人被翻红浪的时候,铁牛知道他儿子胃口大,他都不去碰,这让秋菊做完那事后能放松的睡着,心里不别扭就能畅快的投入进去。   进了山,先去松树林,说是松树林,其实长的也有别的树,就是这一片松树比较多,铺了厚厚松针的地面菌子比较多,两人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人在采了,这个时候的菌子种类不多,都是一些耐冻的,秋菊和铁牛蹲下就采,也不废话。   采满一背篓,秋菊就背着回去了,而铁牛则是换了地方去采,春天的菌子不用晒干储存,就是吃个新鲜,夏秋季的菌子才是种类多,口感丰富。   秋菊回去后,满月还在睡,她放下背篓,给婆婆掐了两捧,就背着背篓抱着娃领着狗回去了。   回去后把菌子都捡开晾着,刚收拾利落,小毛驴就来扯她裤腿了,满月醒了。   喂饱伺候干净,小人儿就左看右看的,三个月了,不再是吃睡哭轮着来了,秋菊不再上山,她抱着满月跟他说话,逗他乐,举着他的小手摸小毛驴,满月还没怎么滴,小毛驴倒是兴奋不少。   秋菊用脚给它蹭痒,“嘿,这是不是满月长大了,你就要易主了?”   “嗷”   “嗷是什么意思?满月都是我生的,他都听我的话,你更要听,听到没?”   一个声音从山洞外穿来,“怪不得你家狗这么听你话,原来是时常提着耳朵教啊”。   “大姐你来了”,秋菊站起来迎出去。   毛妞已经走进来了,看小毛驴蹲坐着,没有迎接她的意思也不吭声,这是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谁啊。   “我给你送点菌子过来,你喜欢吃这东西,又有孩子绊着脚,我家采的多”,毛妞把背篓放下,里面都快装满了。   “我也是刚回来,之前把满月送娘那里,我跟铁牛去摘了,摘了一背篓我先回来了,他还在山里,你家人多咋还给我送呢,我们采的够吃”,秋菊挺不好意思,平时没多大交集,突然的热情就让人有些吃不消。   “我家嘴多手也多,三个孩子恨不得住山里,这菌子采的不少”,毛妞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满月从出生到现在我也没送什么东西,一是你能吃的少,二是贵重的我也拿不出,也就这时送点吃的,这东西不值钱,我给你们总比给别人强”。   毛妞把话直接了当的说出来,秋菊也就没再推拒,她主要是不知道该拿什么态度对待大姐,去年端午之后两家也没怎么来往,猛一下子接受人家的东西总觉得手短。   以后两家还是来往自然点,有了就送点,没想起来也就算了,可能山里的关系都是这样,没必要把山下的客套带进来。   送走毛妞,秋菊就准备做饭了,瓦罐里炖了鸡汤,鸡汤起锅之前丢两把菌子就好吃,把肉切好,菌子洗干净,姜蒜切好,等铁牛回来就下锅炒,猪油炒的冷了就泛白败胃口。   一年到头除了炖汤,吃的油都是猪油,秋菊想着再下山时买一小罐油回来,等满月能吃饭了,不用猪油炒菜给他吃,猪油太腻了。   但油不便宜,又是一笔额外的支出。   铁牛采满一背篓才回来的,采菌子的人多,都没有连成一片的,采着采着就走偏了,采了半天还腰酸背痛的,还是小孩眼尖身子灵活,人家也采了半天,还拖个齐胸膛子的背篓,到了中午还活蹦乱跳的。   忖的他怀疑自己是老了还是养了一个冬天身子笨了?   回到家知道大姐送了一背篓菌子,他下午也不打算去采了,说不定晴个几天又下雨了。   铁牛想起去年这个时候他跟秋菊是要准备去挖黄连了,今年秋菊也没提,他还以为她忘了呢,“女大夫,还记得要挖草药吗?”   “今年不挖了”,女大夫吃菌子吃的都不抬头。   “咋了?”   “有孩子走不开”。   “是我去挖,我又不是不认识黄连”,铁牛放下筷子,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你一个儿去我不放心”,秋菊似乎早就想过这个事,接话盹儿都不打。   “可得了吧,我就是山里长大的,有你跟着我花的心思还多些,我一个人挖的还快些”,看秋菊都没打算听,他夺了她的筷子,“你别担心这,你我没成婚之前我也是在山里晃荡,没你想的那么危险”。   看她有些动摇,他继续说:“要不我把小毛驴也带着,它也打猎很久了,又能放哨又能捕猎”。   秋菊想着小毛驴要是放养了,在山里生活绝没有问题,也就同意了。   又过了七八天,山里的地面都干透了,已经有人进山巡看动物的生长情况了,铁牛背着装了被褥的背篓,带着小毛驴进山了。   秋菊独自带娃等了三天,因为担心铁牛晚上睡不熟,被狼嚎声给惊醒了。   这不是第一次听到狼嚎,但头一次这么近,她穿好衣服,悄摸摸的把门移个缝,侧耳听了一会,几声狼嚎过后又平静了下来。   秋菊躺回炕上,直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才合眼睡去。   感觉才睡过去,就听到娃的哭声,醒来果然看到满月哭着在往她怀里够,秋菊坐起来,“噢,满月饿了是不是?来,咱们吃奶奶”。   秋菊没睡好,头昏脑胀的也懒得做饭吃,但还要喂孩子,不吃又不行,她抱着满月起来烧火做饭,熬了两碗杂粮粥,胡乱喝了一点,就把满月包好,抱着到山谷外面张望。   果然不止她一个儿听到了狼嚎,村里组织了人打算进山看看,别是狼群迁到这附近了。   其他人也是不解,因为这一块儿有人活动,狼群也都是离得远远的,除非是打架撵到这边来,但昨晚那动静不像打架。   秋菊抱着满月,“你那傻爹也该往回走了吧,别只顾着挖黄连,胆子大到连狼都不怕了”,满月当然不会回她,满月出来的次数少,现在风还冷,他每回出来要不睡了要不就包的严严实实的被他爹抱着。   现在秋菊抱着,走了一趟包被也松了,满月的小脸露出来了,好奇的往前瞅着。   秋菊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站着,免得站路上被人问来问去的。   一直到中午,铁牛也没回来,秋菊又抱着满月回去了,还好没遇着人,她现在没心情跟人搭话。   中午把早上煮的粥给热了吃,满月睡了,她也不去山谷外面等了,铁牛要是不回来她等也是瞎等,她把满月的褯子都给放盆里,烧了一锅开水,兑着凉水搓着褯子打发时间。   到了太阳西斜的时候,还没见到铁牛,秋菊心口憋了一口气,气他蠢又气自己无能为力,不是没想过向铁牛三个哥哥寻求帮助,但进山的人还没回来,山里啥情况也不知道,就怕两边人走岔了道,到时候铁牛回来了,再害了别人。   “怎么洗褯子还发呆呢?”   秋菊猛回神,是铁牛的声音。   果然是他回来了,抱着被褥,背篓里装的都是黄连。   秋菊扑上去,对着他脖子就咬一口,“你没听到狼嚎啊,还回来这么完”。   铁牛把背篓放下,抱着秋菊,“听到了,你听我说,这狼嚎还是小毛驴引来的,小毛驴跑了,我不放心,找了半天才回来的”。   这时,秋菊才发现狗还没回来,听铁牛那意思是狗跟着狼跑了?   “只有一只狼,看那样子小毛驴是认识的,昨晚听声音那狼离估摸着我就一个山头,那傻狗听到狼嚎它也嚎,捂都捂不住,听着狼叫声越来越近,我就把小毛驴松了,它当时就跑了,我害怕狼再来了,赶紧抱床被子摸黑跑了”,说起这个,铁牛也是咬牙切齿的,可见昨晚是恨不得抽死那傻狗。   “然后呢?”   “一直等到太阳出来我才敢返回拿东西,谁知道我还没走到地方小毛驴就蹿出来了,我揪着它耳朵继续走,娘耶,狼站在背篓旁边盯着我,差点给我吓尿了”,铁牛说道吓尿的时候还是笑着说。   但秋菊听他讲的都快吓尿了。   “我站那儿不敢动,小毛驴挣开我的手跑过去了,一狼一狗相互蹭着,狼也就不盯着我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没待一会,狼引着狗走了,我跟了一段路,看狼老是闻小毛驴屁股,我就知道那是小毛驴不知道什么时候交好的情狼了”。   秋菊掐了他一把,“你长的狗脑子?还跟着狼走一段路,怎么?进山还能长胆子?”   秋菊掐的不疼就是痒,还不能躲,躲了她能气哭,铁牛咬着牙板着身子硬抗着,“是是是,我回来路上也觉得是昏了头,可能是一狼一狗感情太好,我把狼当狗了”。   不说还好,一说他媳妇都气的上嘴咬了,还是满月哭了救了他。   小毛驴跑了,秋菊担心它彻底不回来了,又担心它回来了把狼也给带回来了,狼都是有族群的啊。   唉,操不完的心。 第37章 三十七章 当归   没狗帮忙带孩子了, 满月就成了个包袱,走哪都要抱着, 铁牛不在家的时候,满月睡着了秋菊要不时的进去看看,醒着的时候烧火做饭都要抱着,他一不见人就咧嘴嚎。   温度渐渐的升上来了,秋菊把家里还没吃完的腌肉拿出来晒晒,免得长毛。不收拾不知道,存货还有不少, 腌鸡和腊兔不提了,还有一条猪腿和一条羊腿,全是咸肉,就想换个口味都没法, 秋菊想着今年秋天身子利索, 到时候可以用松树枝和松针、橘皮等熏点肉, 在没有鲜肉的春天也能换个口味。   冬天里为了安全, 肉都收进了山洞,现在肉晒了就收进厨房旁边的杂物间, 这样山洞里的气味都好闻多了。   挂肉的时候想起来杂物间里还挖的有地窖,一树的梨子都还放里面在,地窖不深,秋菊肚子瘪了就能进去。   搬开压着的木板透透气儿, 秋菊扔了个绑了麻绳的竹篮进去, 自己也慢慢的钻进去, 光线不好也看不清楚,只能凭手摸的感觉没有烂的,胡乱的捡了一篮子打算先看看, 秋菊站起来用脚蹬着洞口的泥土,手臂也使劲,整个人就上来了。   把绳子解开还放地窖旁边,出去对着日光看,苹果一个个的都瘪了,看着就失了水分,梨子皮的颜色更深了,捏着有些软,感觉水分不少。   她现在不能吃冷东西,喝奶的小娃容易拉肚子,秋菊把篮子靠边放着,捡了一个梨一个苹果放在灶台后边的陶罐里,陶罐里有水,做饭时余火能把水加热,刚好,饭做好后果子也能半热。   铁牛看秋菊饭后把梨子拿出来准备吃,心里好笑,都大半年了,还不死心。   秋菊啃掉梨皮,感觉嘴里甜滋滋的,咬一口梨肉,嘴里含糊的说:“梨子变甜了,我就说,品相这么好的梨子怎么会不能吃,原来是要过个冬”。   她把梨子送到铁牛嘴边,铁牛也咬一口,果然不是年幼时尝过的涩味儿,就是梨子是热的,口感有些怪。   不得不佩服这嘴好吃的人,误打误撞的还把这木呆呆的梨子整的能吃了,以后山谷外的梨树就受欢迎了。   第二天一早,两人起来,打算下地窖多捡点梨子出来,给兄姐们送些去,当初摘回来的实在太多了,而且现在都在变软,不定啥时候就烂了。   秋菊下去捡,铁牛块头大,下地窖了转不开身,秋菊捡满一篮子了就喊一声,他在上面拎着绳子把竹篮提上来,最后再拎着秋菊的手臂把她提溜上来。   铁牛不打猎,早饭就做的清淡,用腌的咸蛋就灰面加水和成稀面糊,里面在加上剁的碎碎的蒜叶,锅热了下油,舀勺面糊淋下去,很快一张鸡蛋饼就出锅了。   只要火候掌握的好,饼子就是金灿灿的,烙饼子一向是铁牛插不上手的,他烧火能把饼子烙的外层糊了,咬一口还能吃到生面疙瘩。   灶上装菜装饼子的都是竹编的小方篮,清洗晾晒都很方便,鸡蛋饼出锅了就放小方篮里,铁牛洗好青菜后就先吃,秋菊烙饼空闲时间也撕着吃。   面糊都烀完了,就下油把青菜炒几滚,浇瓢水进去,水开了再把几张鸡蛋饼撕碎丢进去,再填两把柴,油亮的汤就出锅了,别看鸡蛋饼就下锅煮了几下,味道就和直接烙的鸡蛋饼味道不一样了,做汤的饼子吃着不腻。   但秋菊觉得只有她会觉得腻,铁牛吃鸡蛋饼三口一张,一张接一张,水都不喝,生怕嘴里的味道变了,哪还会嫌腻。   饭后,铁牛洗锅洗碗收拾残局,秋菊趁着他还在家,满月还在睡觉,背着装梨子都背篓给公婆兄嫂送梨去,趁机也去溜溜弯。   这个时候果树都还没开花,可见有果子吃多稀罕,几个小的听说梨子能吃了,洗都不洗拿着直接啃,小金橘还不会吃,啃的梨水直流,看着这水都知道过冬的梨子味道是有多好。   几家人分分,背篓腾出来了,秋菊也就回去了,还有大姐家也要送。   但回去了满月也醒了,只好把他喂饱了抱着他一起出去,铁牛也要进山,他就拎着竹篮跟着一起,把娘俩送到大姐家,说两句话就走,刚好和姐夫一起,进山查看动物的迁回和繁殖情况,大多都是各走各的,不会像打猎那样一家人聚一起。   秋菊抱着满月在大姐家唠了半天嗑,约着下午去挖毛笋,大姐家和她婆婆就挨着在,她婆婆是个热情的,秋菊刚去毛妞家不久她也去了,唠到中午拉着秋菊留下吃饭,还喜欢满月,让秋菊下午跟毛妞去挖笋,满月给她带。   还是秋菊再三拒绝,找了一堆理由才抽身离开,这种一见面就热情十足的人她应付不来,而且又不是没婆婆,把奶娃娃给了大姑姐的婆婆带,铁牛娘知道了能气的吃不进去饭。   秋菊想着我没本事哄婆婆,也不给自己找麻烦。   下午,满月送给了铁牛娘,秋菊就背着背篓去找毛妞,这还是她进山后第一次去挖笋,又是体验新鲜事儿的一天。   秋菊不会挖,最开始是毛妞给她指哪个能挖,她就去挖那一个,还贪心,毛妞一不注意,她就绕着竹笋挖了个坑,把没有竹叶包裹的竹根也给撅了上来。   毛妞看到后喊她跟着自己,手把手的教她怎么挖笋,“不要挖深,只要竹叶包裹的部分,你挖的那竹根都已经老了,切都不好切,还有竹笋有半腿高了就老了,别挖,那都快成竹竿了”。   秋菊的兴趣一点都没被打击到 ,她跟着毛妞挖了七八个就偏离了方向,两人分开挖,毛妞也没再拘着她,这次挖错了,下次就学会了,反正竹子多,又挖不断根。   秋菊挖了小半背篓后,毛病又犯了,越挖越兴奋,看着嫩黄的竹根,越挖越深。   然后一铲子下去掏到了一个洞,几个大老鼠跑了出来,说时迟那时快,秋菊反应过来时,背篓已经扣了两只大老鼠,背篓里的竹笋都压在了老鼠身上。   “大姐,你过来看,我逮了两只老鼠,我滴个娘哎,山里的老鼠真大,都有兔子大了,这要是养只猫,猫小了能被老鼠吃了”,秋菊囔囔的声音太大,毛妞听的一字不漏。   毛妞不用看就知道秋菊嘴里的老鼠是竹鼠,这玩意洞挖的深,逮着也是运气。   “这是竹鼠,是吃竹子的,不是山下的老鼠,竹鼠肉嫩油少,吃着味道不错,你可以带回去炖了吃”,毛妞说着也弯腰去看秋菊挖的那个洞,洞挺大,绝不止两只竹鼠,应该是都跑了。   拒绝秋菊分一只竹鼠的举动,毛妞让她回去吃着过个嘴瘾,别看着个挺大,但这肉吃了还想吃,一只压根不够吃,她要是想吃,派三个儿子过来掏洞总能挖个几只。   毛妞把竹鼠掏出来,当场就给弄死了,丢到背篓里两人继续挖笋,毛妞背篓装满了秋菊还只装了半篓,她过来帮秋菊挖,秋菊提起背篓就要走,“姐,我家里就两张嘴要吃,哪用挖这么多,这就够吃了”。   毛妞拽着她背篓,“你别看着这笋大,皮一剥,你这半篓吃不了两顿,而且你这背回去了还要给那两老的拿一点,剩下的就只够吃一顿,划得来?花了一下午就为添盘菜?”   秋菊只好把背篓放下,两人继续挖,毛妞手快,秋菊挖一个,她第二个都扔背篓里了,有她帮忙,两人出了竹林太阳还没西斜。   “姐,你手头真快”,秋菊是真佩服这做事麻利的人。   “嗨,这有啥,做多了就做的快,我从小做到大,你要是才进山的都赶的上我,那我这些年不白做了?”毛妞有些脸红,山里的姑娘做这些事都麻利,哪还值得被夸。   秋菊也发现了大姐有些别扭,真是苦着长大的,被人夸一句都不敢接,让人心酸。   进了山谷,秋菊捞起背篓里的一只竹鼠放进毛妞背篓上,然后把背篓挎前面,双手压着竹笋就跑,边跑边喊:“竹鼠是送我外甥们吃的,别还我了”。   “哎,停下,我不撵你,别再给摔了”。   秋菊只听到了“停下”,头都不敢回,跑的更快了,等到家了,累的呼哧呼哧的,门都没开,把竹鼠扔地上,她就势坐背篓上,等歇过气儿了才开厨房门,把背篓拖进去,把手和脸洗感觉,赶紧拎着装竹笋的竹篮去接要吃奶的奶娃娃。   “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抱着他去找你了,这大嗓门嚎的耳朵都要聋了”,铁牛娘也是被满月折腾的满屋子乱转,而且这娇气包还不吃她的奶,掀起衣服按到怀里嘴都不张。   满月看到秋菊,尖利的哭声转换成抽抽搭搭的,像是受了大委屈一样,“哎呦,哭包,咋哭的这么厉害,娘抱抱,不哭了噢”。   到秋菊怀里了,人家哭声就歇了,气的他阿奶想要打他,哄不熟的白眼狼,“走走走,赶紧抱回去,看他这狗脾气,一点点儿就认人”。   “哎,娘,那我先回去了,笋子在外面放在,你待会儿提进来,篮子我改天再来拿”,秋菊看满月也不急着吃奶,就打算走快点,回去了喂,免得在这里还担心有人闯进来。   满月哭的应该有一会儿时间,回去吃了奶,还没拍积几下就睡了,可见是哭累了。   担心他醒了没见到人又哭,他现在嗓门大,哭声飙起来听的人心慌,秋菊只好把竹笋拖到山洞门口,人坐山洞里面,剥的笋皮能扔外面,里面娃有点动静她还能听得到。   晚上铁牛回来,把那只竹鼠给剥了皮,秋菊用竹笋和竹鼠炖了汤,滋味香浓,不油不腻,肉质细嫩,就是不够吃。   饭后,秋菊每日一问:“在山里看到小毛驴了吗?”   铁牛还是原样回答:“没有,狼不会在靠近人生活的地方长久停留”。   “那它别来啊,把我的小毛驴拐走了,七天了,整整七天了,我的狗崽啊…” 第38章 三十八章 已归   铁牛不能理解秋菊还把小毛驴当狗崽的心理, 在山林里,小毛驴的捕猎技巧不逊于人, 进山带着它还能放哨,就是回到家见着秋菊还撒娇,那么大的狗子了还撒娇,傻狗,它狗娘还是他挖坑埋的呢,背地里让它含个篮子它就成了大耳朵驴,忒傻。   但铁牛进山也寻觅这一狼一狗的身影, 哪怕知道狼的习性——孕育后代得找个安全的地方,他仍然会向认识的人打听;见着我家狗了吗?   狗跑的不见影,日子还是要照常的过。   木柴每天铁牛回来时砍一捆背回来,秋菊主要是收拾家里、出山谷挖青菜、做饭、洗褯子。   每次出门都要把满月送到他阿奶那里, 次数多了, 他见到秋菊往那个方向走就扯着嗓子嚎, 见着他阿奶阿爷了使劲往他娘怀里躲, 谁碰一下就像是掐他肉了似的嚎,山谷里又有回音, 现在所有人都知道铁牛的胖儿子嗓门大 ,出门遇人了就喊他“大嗓门”。   秋菊为了脱身,都是在家等他睡了再用包被抱起来送走,还好随了他爹, 瞌睡大睡的沉。   笋子吃完了, 秋菊又馋那口竹鼠肉了, 为此又跑了两趟竹林,第一趟走了个空,竹鼠影儿都没看到, 不死心的隔天又去一趟,运气不错,挖第五根笋子就刨到了竹鼠洞,手按住一个还被那软绵的手感惊的松了手,竹鼠一个个的都逃了,她也就过了个手瘾。   之后再也没挖到,挖笋时坑挖深了费时间,跑了两趟挖的还没一背篓,担心家里的大嗓门又醒了,收拾收拾又往回赶。   两趟跑空,也死了逮竹鼠的心,只能等小毛驴回来再来走一趟。   家里秋菊念着小毛驴,一天念三遍,好像这样小毛驴就会回来了一样。   而小毛驴也在往回赶,就是旁边有个使绊子的,总想把它往回拐,回城的时间就增加了。   这匹灰狼不理解小毛驴还想回来的心思,它从族群里出来后已经流浪一年多了,直到去年秋天在离这边不远的山林里才遇到了捕猎的小毛驴,因为这边有人活动没有狼群过来,它一个孤狼,就把这边划成了它的地盘。   它观察了几天,人类不会到它这边来,也不会发现它,它就安心的住下了,这里鸡和兔子多,它不用打那长有獠牙的野猪就能顿顿吃饱,活的是潇洒自在,就是缺了个伴儿,吃鸡都有些寂寞。   直到有一天,有只带有人味儿的狼闯了进来,它似乎不知道这边是它的地盘了,经常到这边来狩猎,吃饱了还带只走,怎么会有这么傻的狼,离它不远的地方自己撒的都有尿,它还也跑过去撒一泡。   傻狼走了,灰狼过去闻了闻。   是只还没成年的母狼,就是味儿有点杂。   难道是从小被人捉走了养大的?灰狼决定等来年春天它发情的时候把它诱走,现在已经深秋了,冬天养不活它,还是先让人类养一段时间吧。   从那以后,它每天都盼着那傻狼过来狩猎,慢慢的自己也现了身影,自从那傻狼发现了它,每天都会过来,玩闹的时候它试探了一下,被人养的挺好,生的后代绝不会弱。   就它了,明年它也是有族群的狼了,灰狼单方面决定了配偶。   到了春天果然把它拐走了,两狼过了一段没羞没臊的生活,灰狼已经确定这只傻狼肚子里揣了崽,它都打算每天逮着兔子和鸡,肉多的留给它吃了。   但这天早上起来,填饱了肚子,这傻狼用那不正宗的狼语说它要回去了。   教了半个月的狼嚎,没教明白不说,崽也丢了。   人类果然狡猾,是它傻,被人养的狼给骗了。   被白嫖了……   但这傻狼长的膘肥体壮,智商也高,把未来的狼王都给骗了,狼王还舍不得撒手,只能跟着它后面往人类生活的山林跑,中途一直没放弃把傻狼拐走。   绕远路、拐错弯、多捕猎多喝水……   来时一天的路程,回去绕了两天,还是到了。   这只傻狼越来越激动,大晚上的尾巴摇的可起劲了,眼睛发亮,要不是自己停下,它已经跑到人类生活的山谷里去了。   等下,它的尾巴能动,灰狼瞅瞅自己抬不起的尾巴,自己眼光果然好,找的配偶比自己的狼后母亲都强。   没办法,傻狼要回去,自己只能离得远远的守着了,只要等的久,还一起过春天,总会拐走的。   而且狼崽也有人类养大,肯定个个儿都被教的像傻狼一样狡猾。   灰狼看着急得要走的傻狼,发出一声狼嚎,“嗷~”:我在那片山里等你,你要天天来看我,我可不来找你的。   小毛驴蹭了蹭灰狼的头,嗷呜两声跑了。   灰狼站在那里想:满月狼都知道,秋菊又是什么东西?   *   小毛驴回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平时这个时候秋菊和铁牛已经躺炕上了,或许已经睡了。   但今晚,满月精神劲儿足,一直睁着眼睛不睡,自己不睡还不许别人闭眼,谁不说话了他就抬头去瞅,眼睛闭上了他就用手去扣。   秋菊拍着他的臭屁股,咬着牙根说:“真是个磨人精”。   远香近臭,铁牛白天不在家,走的时候他儿子还在睡,就晚上回来抱一会儿,抱着他还必须站秋菊旁边,臭小子看不见他娘了就嚎,看得见就是个乖宝宝。   铁牛可不就稀罕嘛,好不容易今晚满月精力足,陪他儿子疯可来劲了,抬头伸手摸眼睛,这在铁牛眼里就是他儿子聪明,秋菊喊他儿子“磨人精”,他可就不乐意了。   把满月抱到他身上趴着,浪声浪气的说:“我们满月才不是磨人精,他是聪明,是个聪明的娃,认娘认爹,有几个娃娃像我们满月这样,又俊又聪明”。   逗的满月咯咯的笑,铁牛更高兴了,他儿子的口水流他一下巴他也不在意,现在估计满月放个屁他闻着都是带奶香味儿的。   他乐意逗,秋菊就轻松了,担心臭小子来巴拉眼睛,就睁着眼睛发呆,然后就听到了一声狼嚎,声音过短,还没听清楚就没了。   她扭过身,捂住铁牛的嘴,果然,又听到两声“嗷呜”的声音。   “啊,是我的小毛驴回来了,我就知道它舍不得我,肯定会回来的”,秋菊激动的鞋子都穿反了,下炕跑去开门,被风一激,发现没穿衣服,又回来把衣服穿好。   披着羊皮袄,秋菊在外面踮着脚往山谷口那里望,哒哒哒的声音越来越近,她又担心是狼来了,躲到门后面喊了声:“小毛驴?”   “嗷呜,嗷呜”   秋菊赶紧又跑出来,这时小毛驴已经跑到门口了,秋菊蹲下抱住它,“小毛驴你可算回来了”,小毛驴也在秋菊怀里使劲蹭,喉咙里发出嗷呜嗷呜的低叫。   铁牛抱着孩子站在山洞里冷眼旁观这一人一狗久别重逢的感人场面,心里很平静,就是有点酸。   他站这儿这么久了,那傻狗瞅都没往这儿瞅一眼,这婆娘也是,他下山回来也没见她抱着他流流眼泪啊。   他不顾及他儿子挥舞的小手,抱着满月往里走,“你可不能向那两个学”。   秋菊和小毛驴进来后,她把门移过来抵好,确定外面有人也进不来,就在木盆里洗洗手,一手的狗味儿,羊皮袄也甩在了外边,沾满了狗毛。   小毛驴跟着她一起进了睡觉的这个山洞,对着炕上的两个人狂摇尾巴,两只前爪抬起来扒在炕上,眯着眼睛折着耳朵,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满月眼睛直溜溜的盯着这个大黑狗,小毛驴的爪子在空中划拉了一下子,满月笑着打了个嗝,还害羞的往他爹脖子里躲,头上的呆毛戳着铁牛下巴,他那木愣的脸也柔和了。   他拍拍小毛驴的狗头,“去,出去睡觉去,狗窝还留着呢,等了你这么久,我们也该睡了”。   小毛驴出去喝了不少水,才去了它那放在门后的狗窝里,鼻子使劲的嗅嗅,才窝下去团成了个圈。   夜里,小毛驴猛的睁开眼,趴在地上,透过门缝往外瞅,低低的叫了两声,外面响起了点声音,转而又安静下去,小毛驴也窝回了狗窝。   秋菊和铁牛睡的沉,谁也没发现外面来了狼,还悄悄的走了。   到了早上,铁牛走的时候看围在秋菊旁边的狗,问道:“打猎走不走?”   小毛驴没有要动的意思,他就一个人走了。   家里没有鲜肉,就把两人剩下的早饭倒小毛驴的狗碗里,它也吃的啪啪作响。   秋菊蹲下去,摸了把它的肚子,刚碰上就被小毛驴歪了一下,摸到了狗屁股上,她也没在意,打趣道:“听说你跟一只狼跑了,狼呢?你的情狼呢?”   当然没有回应,她继续问:“离家半个月,你肚子里有狗崽了吗?可能要说狼崽更好,你爹是狼,你崽儿的爹还是狼,再过两代,或许生出来的崽儿尾巴都摇不起来了。”   小毛驴吃完了饭,冲秋菊摇摇它的大尾巴。   小毛驴回来了,秋菊决定去一洗前耻,把满月摇醒喂了遍奶,哄睡了送他阿奶那里去,带着小毛驴往竹林去狩猎去。   担心小泉哥几个看到小毛驴也要跟着去,就把背篓放河边,让小毛驴看着,没带它上去。   等秋菊利索的下来了,小毛驴的旁边站了不少孩子,对着离家又回来的小毛驴指指点点,而小毛驴瞅都没瞅他们,看秋菊来了就拖着背篓迎上去。   一个小男娃看到小毛驴拖背篓的动作羡慕的直吸气,“嫂子,小毛驴生了给我留只崽儿,你喊我做什么我都干”。   其他的孩子也做和声虫,都说着同样的话。   秋菊像是抱了个有蜂子的蜂巢,丢也不是抱也不是,只能推说:“你们也知道,小毛驴肚子里的崽是狼的,我也不敢做决定啊,万一狗崽送你们了,狼在跑你们家去把崽给含走,多吓人啊”。   应付了一群小娃,她乐呵呵的走了,却没想到一语中的,成了乌鸦嘴。 第39章 三十九章 松油烛   有了小毛驴的帮忙, 秋菊可谓是收获满满,狗的鼻子灵耳朵尖, 到了竹林,小毛驴就到处嗅,它在哪里停下秋菊就在那里挖笋,有了准备,刚挖通鼠洞,她就用背篓罩住洞口,侥幸逃出来的也被小毛驴给逮着了。   小的扔回去, 大的带走,装了大半背篓竹鼠,又挖半背篓竹笋,一人一狗相携往回走。   快二月了, 山里的花都开了, 蜜蜂闲了一个冬天, 现在忙活在各种味道的花瓣上, 地上的青草已漫过脚踝,微风徐徐, 夹杂着草的青涩味儿,太阳照在地面上,花朵泛出一种暖香,之前在竹林里, 竹香醒脑却有些阴凉, 走出竹林, 阳光照在身上,斑驳的树影印在脸上,被踩在脚底的青草窜进草鞋里, 草汁沾在鞋面,小毛驴在前面打着转的跑着,秋菊仰着脸走在山间小道上,背上的重量似乎轻了很多,她能这样轻松自在的一直走下去。   这种氛围只持续到山谷,刚进山谷,迎面走来的人都笑着催她:“快点跑喽,你家大嗓门又开嗓了”。   而小毛驴已经加快速度往阿奶家冲了,它也不想想,满月都不认识它,跑的再快也白搭。   她背着背篓也往回跑,跑到一半没听到大嗓门的声音了,她就不急了,改跑为走,一直进了山洞,看见满月被他阿奶抱着,小毛驴绕着两人转圈,满月被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再嚎了。   秋菊洗了手,过去拍拍手,满月看见了他娘,顿时嘴瘪了,伸着手要抱,张着嘴就哭,这时小毛驴也跟着“嗷”,满月瞅都不瞅它,手捏着秋菊的领口,闭着眼睛大声的哭,那叫一个委屈啊。   铁牛娘又气又头疼,“哎呦,活像我背着你娘掐你了,伺候你比伺候祖宗还难”。   秋菊听了也是抿嘴暗笑,这孩子刚出生时不哭不闹的,谁抱都要,现在越长越粘人,睁眼瞅不见娘了就嚎,生怕娘被人给卖了。   但他又长的好,皮肤白头发浓黑,五官长的周正,特别是眼睛,黑亮又清澈,笑时眼睛弯成个小月亮,看见他笑容的人都会跟着弯嘴角,所以哪怕每次在他阿奶怀里哭的震天响,再次见面又是抱着亲的啪啪响,只要秋菊在身边,谁抱都要,给笑给闹,特喜人,老太太也稀罕,越稀罕这臭小子哭的时候她越心疼 ,但她又气得慌,感觉伺候了个白眼狼。   秋菊抱着他进山洞去喂奶,让婆婆把笋子下的竹鼠拿几个下来,顺便帮她杀两个,皮给剥了。   在山里生活一年多了,她也只敢杀个鸡拔个毛,剥皮之类的都是铁牛在干,现在她中午想炖竹鼠吃,只能让婆婆帮个忙了。   铁牛娘摸摸小毛驴的狗头,手感怪好,又从头顺到尾,真心的夸道:“这狗真利巴,打猎这么有本事,它不在家的时候你跑了三趟,两趟都走了空,它回来了,这竹鼠你能吃腻”。   “是啊,小毛驴可厉害了”,秋菊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小毛驴可能记得冬天的时候它不能进这个山洞,所以秋菊进去了它就在外面等着,听到秋菊喊它的名字了,就摇着尾巴走过去,脑袋顶着帘子,看秋菊没出声,它又大踏步的走进去,在里面东瞅瞅西嗅嗅。   时候不早了,她也要回去做饭了,她背起背篓,接过婆婆怀里的娃,打个招呼领着小毛驴走了。   中午,秋菊把竹鼠给炖了汤,大火炒了一下放进陶罐里慢炖,鲜嫩的竹笋去掉皮切成不规则的块儿,在竹鼠肉能戳烂的时候,舀了一大碗起来凉着,然后把笋子加进去,化的盐水也加进去。   盐水如果加早了,竹鼠肉就咸了,跟着竹笋一起加进去,汤有咸味,竹鼠肉外层咸香,里面鲜甜,而且舀出来的肉没有盐,小毛驴吃着正好。   狗吃咸了掉毛还是她怀孕的时候发现的,秋天肉多,铁牛也不稀罕,吃不完的都倒给小毛驴吃,到了深秋,动物都长毛准备过寒冬了,小毛驴却年纪轻轻的开始掉毛,但又找不到原因,只能看着它的毛一掉一坨,之后铁牛下山不在家,它要不跟着秋菊吃,要不就在山里自己打猎养自己,等铁牛回来,小毛驴的狗毛又长回来了。   从那以后,在喂小毛驴就给它吃少盐的肉和饭,现在是膘肥体壮,毛发黑亮。   肉冷了就先给小毛驴吃了,等秋菊和铁牛吃饭的时候,小毛驴已经没影儿了。   想着它是没吃饱进山填肚子去了,两人也没在意,只是把骨头都吐桌上,饭后一并拢到小毛驴的狗碗里。   而现在的小毛驴正在吃肉呢,还都是好东西,鸡腿、咬开皮的兔子,它埋头大吃,而灰狼守在旁边警戒。   小毛驴吃饱后,灰狼把剩下的肉给吃了,一狼一狗并排着往远离山谷的方向走,到了有阳光照射的草地,灰狼把小毛驴扑倒在地,把它全身舔了个遍,闻着没有人的气味了,就躺在小毛驴身后,前腿搭它背上,头靠在一起晒太阳。   小毛驴晒着晒着就睡了,灰狼却竖着耳朵注意远处的动静。   太阳西斜,这片草地终被树荫遮住,灰狼打算领着小毛驴去它挖的洞穴去,小毛驴却起来伸个懒腰,舔舔灰狼的嘴筒子,打个招呼准备回家了。   灰狼看着这个傻狼又往人类的地方去,在原地顿了顿,看着傻狼跑的越来越远,赶紧追上去,护送它到了山谷外边的山脚,约好了明天再到老地方加餐,默默的看着狼影越来越远,最终看不到,它才灰溜溜的转身回去。   哎,草长的太快了,遮住了视线,傻狼回头都看不到它。   灰狼在回去的路上,在人类打猎的地盘随便吃了两只鸡填肚子,回到洞穴趴下就睡了,熬了一个下午太累了,狼王不好当。   再次醒来,月亮都隐进去了,山里的夜晚却不比白天安静,不过它不饿,它要下山转转。   进了山谷,只有草丛里虫子和老鼠的动静,太安静了,怪不得昨晚刚到那傻狼门口就被它发现了,灰狼在山谷里转一圈,除了傻狼只有人,放心了。   灰狼麻溜的跑了,它可是绝不跟人打交道的。   ……   满月生病了,可能是吹着了冷风,他有点咳,鼻子也不舒服,睡觉的山洞不能燃油烛了,他闻着那味道睡不好,老是往被窝里钻,捞出来了就咳嗽,只能熄了油烛,晚上给他喂奶换褯子擦屁股只能摸黑弄。   满月是能睡好觉了,两个大人却不成了,有油烛的时候,秋菊一个人就能把他伺候利索,现在必须两人都起来,铁牛要光脚下炕,拿着褯子出去对着油烛看上面有没有粑粑,要是凭手摸,屎能糊一手。   一晚上醒个两次,熬到满月病好,两人眼下都是青黑的,而且这小祖宗还彻底闻不惯油烛燃烧的味道了,铁牛说这回到了她才怀孕的晚上了。   秋菊想起之前采菌子的时候,松树身上挂的有松油,她烧火的时候遇上松枝或松油的时候,火会更大,柴禾也更耐烧,她起了用松油做油烛的想法。   实在是摸黑起夜的晚上太难熬了,孩子吃饱喝足了人倒是清醒了,好不容易睡着了吧,感觉没睡一会娃娃又醒了,然后天都快亮了,秋菊决定必须抓紧时间做新的油烛。   秋菊发现小毛驴每天下午都会进山,一晃悠就是一个下午,所以她就把要出山谷的事放在上午,既不耽误她的事,小毛驴也能在山里好好的磨练狩猎本事,将来好教它的崽儿。   但她永远都想不到,小毛驴进山是去大吃大喝去了。   照旧是把睡着的满月悄悄送给他阿奶带,秋菊提个小竹篮,竹篮里放了个磨尖的竹片,带着小毛驴往松树林走。   松针已经开始变绿了,秋菊循着有折断树枝的松树,在树干和地上寻摸着,半下午下来也捡了不少,松树上还有不少松油,但秋菊不确定一定能做成功,捡着这些就打算回去了。   而小毛驴跟着她走到山脚下就不走了,秋菊喊了两声,只见它摇尾巴却爪子不动,就知道它玩高兴了,要进山了。   秋菊没再喊它,说了句“晚上早点回来,山里不安全”就走了,等秋菊进了山谷,回头看小毛驴还望着她呢,她摇摇手,进去了。   小毛驴也转身走了。   刚走过有人类活动的地界,灰狼就含只兔子蹿了过来。   秋菊回到家,没有去接满月,那里孩子多,没见着她的时候也还好,哭几声就不哭了 ,照着平时喂奶的点过去就行了。   秋菊把松油块搁锅里加热融化,用小勺舀进两指粗的竹筒里,浸在动物油里的棉线也用细枝儿上压进去,带松油微凝固了就把细枝儿抽出来。   锅洗干净,洗了手,该喂娃了。   秋菊慌里八张的锁门往外跑,跑到半路就看见婆婆抱着大嗓门在山洞外面的山道上到处瞅,看见秋菊过来,臭小子哭的越发凄厉了,他阿奶躁的赶忙往山洞里走,秋菊也是赶紧跑,这臭小子太恼人了,不吃一点亏。   话都没多说,抱着大嗓门往小山洞走,掀开帘子就掀衣裳,先把这小破嘴给堵上。   耳朵终于清净了。   到了晚上,竹筒里的松油已经凝固了,就是倒不出来,等铁牛回来了,秋菊让他用刀把竹筒破掉。   暗黄却透亮的松油烛出来了,里面的棉线都能看清楚,秋菊点燃棉线。   嘿,能烧着,松油烛能用,就是有点费时间,做一只油烛要花半天时间呢。 第40章 四十章 一家三口进山玩   接下来的几天, 只要不下雨,秋菊和小毛驴就去松树林里捡松油块儿, 回来了都倒一起,打算到时候一起加热融化。   借鉴第一次的经验,秋菊把每个竹筒都用猪油蹭一遍,松油融化加进去后,等凝固了再把竹筒放热水里,想着猪油融化了就能倒出来了,但松油加进去时温度已经融化了猪油, 两者混一起了,还是不好倒,只能还是劈开竹筒,夹杂了猪油的松油烛不是很好看, 秋菊放弃了这个想象里简单的办法, 按照老办法, 等松油凝固了, 铁牛回来劈竹筒。   小毛驴还像第一天那样,早上在家吃饭, 上午陪秋菊,中午不回家直接进山,晚上太阳快落山了才回来,比铁牛回来的都晚。   这天, 它回来的时候秋菊和铁牛都在吃饭了, 它自顾进来, 跟吃饭的两人打个招呼就扭着屁股进了满月睡觉的山洞。   饭后铁牛喊它吃饭,吭都不吭,秋菊进去一看, 忙着带娃呢,跑到炕上去了,看来之前挨的揍又给忘了。   坏人都让铁牛当,秋菊出去换铁牛进来揍狗子。   狗跑出去了,秋菊又进来抱着娃换床单,出去把满月给铁牛,看小毛驴心虚的窝在狗窝,她端着狗碗走到小毛驴旁边。   小毛驴看到秋菊过来,殷勤的摇着大尾巴,瞥到铁牛,又低眉顺眼的把尾巴压下去,秋菊看了暗笑,也不训它,就把给它留得饭放它旁边,然后招呼铁牛抱着孩子出去玩。   昏黄的傍晚,远处灰茫茫的,让人看着有几分不痛快,但热闹的笑声又打破了这份压抑。   秋菊一家住的比较偏,离左右邻居也不近,故而吃饭不是在厨房里就是在外面的空地上,下面的人住的比较拥挤,吃饭就是端个碗出来串门吃,说说笑笑很是热闹,小孩们也是放下碗就聚到一起玩,白天能玩出火,晚上又能贴在一起,吃饭的时间是这山谷里最有人气儿的时候。   “你们已经吃完了?”说话的是名副其实的大嗓门福婶。   “嗯,我们现在吃饭没人打搅,吃的快”,秋菊也扯着嗓子说话。   “得了得了,你扯着嗓子也比不上我们的嗓门,省省劲”。   “这不是你们的嗓门都高,我声音小了你们又听不见,到时候再去找我老婆婆告状:你家小儿媳见面说话都不理人,不就是比我们漂亮点嘛,那我多屈啊”,秋菊调侃着给自己解围,实在是受影响的原因,站在大嗓门中间,说话会不自觉的也加大声音,其实自己嗓子也劈的难受。   “呸,脸皮真厚,我们还没开口,你自己倒是夸上了”,说着,她对她儿媳妇说:“学你嫂子,脸皮怎么厚怎么来,我们山里不讲究那些心眼子”。   她儿媳妇是去年秋天从山下娶进来的,听说是家里姊妹多,她不受重视,性情有些敏感,估计是老习惯,有话不敢说都藏在心里,可又不经事,都挂脸上了,惹得这个当邻居的婆婆有些看不顺眼,秋菊最烦这夸一个踩一个的,这不是拉仇恨吗?   “福婶,你可惜福吧,弟妹脸皮薄你说她她可不还嘴,我这没心眼的遇到你这种婆婆婶,咱们小嗓门也吵得赢大嗓门”,秋菊说完也就不掺合她们婆媳的直心眼和歪心眼了,看见铁牛又去给人炫耀他儿子去了,她跟福婶打个招呼“婶,你先吃着,我去瞅瞅我家臭小子,免得见不着我又哭”。   “哎,你快去”。   天暗下去了,一家三口也往回走,满月见了这么多人,也是高兴的嘴合不住,回去的路上还想踩他爹手上蹦哒呢,可惜腿软,没劲儿。   小毛驴正蹲家门口等着呢,秋菊经过它,随口提了句:“往常不是离的老远就迎上去了吗?”   “可能生气了”。   “小毛驴是有心眼子的狗吗?不是”。   第二天一早,看天就有要下雨的趋势,秋菊把脏床单又提溜进去,不洗了,免得放山洞里滴水,铁牛也不进山了,趁着雨还没下下来,赶紧下去打水把缸灌满,外面堆的柴禾也要往进抱几捆。   秋菊抱着满月把杂物间的窗子给堵着,把那只腌猪腿给泡着,中午给炖吃了,天气热了,再放就要有味儿了。   到了半上午,瓢泼大雨就下来了,这要是有进山的,估摸着回都回不来。   铁牛瞥了她一眼,“都是山里长大的,这天色哪有傻子进山?你操的心还不少”。   “没有就没有呗,你看你说个话非得噎死个人才行是吧,得,别跟我说话,否则我打肿你的嘴”,秋菊本就是随口来一句,也没指望他回话,可他说就说呗,语气还不好。   欠修理了。   “我说话哪噎人了?”   没人理。   “真噎着了?”   “……”   “看小毛驴,它可劲儿的往外瞅呢?”   “……”   铁牛抱着满月在山洞里打转,跟一个只会“哦”的奶娃娃聊了近半个时辰,连小毛驴都看雨看睡着了。   他凑到洗猪腿的秋菊面前,“我都跟你说话了,打我嘴啊”。   秋菊也对他翻了个白眼,又低头清理猪腿上的杂毛了。   铁牛握着满月的手,“来,你娘的儿子,你娘忙着呢,你来替她打”,说着就把满月的小手往他嘴上捂,嘴里还说:“哎呦,真疼,马上就要肿了”。   把满月逗的咯咯笑,紧盯着铁牛的嘴,看他爹把他手放下了,就自己挥着胳膊甩上去,啪的一声,三个人都愣了。   巴掌挥脸上了……   “哎呦,臭小子,吃着我媳妇的奶还打我起来了”,铁牛对着他的小屁股摸了一巴掌。   秋菊低头说:“满月打的好,让他还欺负你娘”,但没让满月瞅到她脸上的表情,再抬头时脸上没一点笑,这让挨了他爹巴掌想要找娘抱的满月又犹豫的靠他爹肩头。   媳妇儿终于说话了,铁牛觍着脸凑上去,“对对对,打的好”。   “把火点着”。   “就来”。   雨断断续续的下了两天才真正的停了,铁牛也不急着进山,反正停几天不见,该下蛋的还是下蛋,该奶崽的还是奶崽。   气温上升了不少,这时候出的菌子种类就比才入春的时候多多了,滋味鲜美,比冻菌的味道、口感好一些。   满月和小毛驴照旧还是送到婆婆家,秋菊和铁牛背着背篓去采摘菇子。   在秋菊和铁牛走后不久,满月睡的香甜,铁牛娘在忙活其他两个一个劲儿想摸小毛驴的调皮蛋,小毛驴悄摸摸的出门,往大山奔去。   还早呢,灰狼才醒没多久,现在正忙着进食呢,下了两天的雨,洞穴也进水了,这两天也没睡着好觉,它打算等傻狼来了引它过来看看,哪里适合做洞穴,这方面生崽的狼懂的多。   远远的听见傻狼跑来的动静,灰狼叼着还没吃完的山鸡迎上去,两只在一起相互蹭蹭,灰狼再一次的把傻狼按倒在地,用充满血腥味儿的舌头给傻狼舔遍毛,每天一次,动作熟练。   灰狼把山鸡推到小毛驴嘴边,小毛驴不是很想吃,在家吃的都是光溜溜的鸡肉,这带毛的卡嗓子眼儿,但都两天没见了,它也舍不得拒绝给它投喂的衷心狼。   灰狼转头就掏了个兔子洞,都吃饱后打打转,小毛驴就想回去了,灰狼好好的,它就该回家哄孩子了。   灰狼傻眼,才来多久啊,这傻狼这么忙?   想着进水的洞穴,灰狼想让它去看一眼,小毛驴急啊,再耽搁下去人都回去了。   “嗷呜”:我吃了饭再来,你好好的在这里待着,不要进人类的地盘,他们杀狼的。   大白天的,灰狼也不打算送它回去了,只是趴在地上想:我不是喂它吃肉了吗?还馋饭?   小毛驴下午如约进山了,灰狼问:饭好吃吗?   小毛驴:没肉好吃   噢!?   小毛驴是个从小睡狗窝的假狼,哪知道怎么挖不进水的洞穴,想着人类的洞穴都比水高,就告诉灰狼往高处挖,别学兔子住地底下。   灰狼想着它还没离群的时候都是就着兔子洞继续挖的,但傻狼都骗过了人,更聪明一些,就照着做了。   天晴了,秋菊想跟着铁牛带满月进山玩了,山谷外的梨树,下一场大雨,花落了不少,再不进山玩,花都谢了。   有满月在,铁牛还把一床被子装背篓里,褯子装好几条,而秋菊在烙鸡蛋饼,起锅后切成小块儿放陶罐里,又带了几个梨子。   梨子也快没了,送亲戚后又给其他有孩子的人家分一些,特别是孤儿洞,让铁牛送去了不少,又一个月吃下来,也不剩几个了。   进山了,里面的风景就是比山脚下的好看,空气都清新些,但这只是秋菊的看法,她是进山了就像第一次来一样,啥啥都好奇,铁牛和小毛驴就稳如老狗,一前一后的走着,还时不时的停下等等采花的女人。   而秋菊叽叽喳喳的,娃娃铁牛抱着,她浑身上下就是手里拿着几只花,“铁牛,你看,有松鼠哎,尾巴真大”。   “你看那只鸟,它在听我们说话,长的有点丑”。   “这是什么花?真漂亮,一大片,咦,味道有些刺鼻”。   “……”   铁牛已经不理她了,跟在她后面注意周围的情况。   秋菊也不在意,待山里真轻松,这些小东西们太有活力了,在树丛里蹦来跳去,不同的鸟叫凑在一起也颇有趣,像是在吵架,又像是在求偶。   中午,秋菊挖了个坑,升起一堆火,把陶罐架上去,把里面的鸡蛋饼倒出来,水烧开了,把随手挖的野菜丢进去,还有偶然发现的干菌子,都是洗了一下撕巴撕巴加进陶罐,最后放饼子进去,再次水开,尝下味儿,有点淡,再加点盐。   把满月放被子上,秋菊和铁牛就准备吃饭,看四处走动的小毛驴,夹了些饼子放青草上喊它来吃,人家来闻闻就走了。   “好了,不吃饼子自己去捕猎吃肉去,晚上别回去晚了”,秋菊赶它走,免得在这里想走又不走的。   看它还站在不远处不动,就知道它没听懂,铁牛站起来挥下手,它就哒哒的跑了。   秋菊放下筷子,站起来看向铁牛,“你那动作再做一遍,我学学,下次小毛驴听不懂的时候,我也这样做”。   铁牛拒绝她,“你学不会,这是我们打猎时练出来的,我这样做它就懂,换了人,它就傻了”。   秋菊不服气,走过去坐他腿上,搂着他脖子,“哥哥~哥哥?”   “有事相求就“哥哥~””,他掐着嗓子学她喊哥哥,激的两人都起鸡皮疙瘩。   换来秋菊一记重拳,还乐颠颠的教人家动作。 第41章 四十一章 春日杂事   回来的时候绕了个圈子, 经过葡萄藤,秋菊想到忘了给葡萄藤剪枝, 走过去一看,已经发芽了,往里绕,枸杞树也在长叶子了,只能等到深秋剪一下枯枝,把细枝修理一下,挂的果也能更多。   小毛驴今天比往常回来的早些, 听到声音已经跑到河边来迎接人来了,跟着人后面又哒哒哒的往回走。   秋菊抱着满月问铁牛:“晚上想吃什么?”   “肉”。   “真是一天不吃肉就馋,怎么就吃不够?取一块出来先泡着,再去拔几棵蒜苗”, 满月现在在闹觉, 她松不开手, 就动嘴吩咐铁牛做。   秋菊的蒜苗种植规模不小, 用竹子编的浅方框,长宽都有一人双臂展开那么大, 蒜苗就种这里边,种了两方框,冬天抬进山洞,其他时候就在外边放着。   铁牛手里攥一把剥干净的蒜苗走进来, “蒜苗快老了, 根在变大”。   “嗯, 快出薹了”,秋菊把满月递给他,“抱着他出去玩会儿, 别让他睡了,免得半夜醒了又闹的不睡觉”。   把一块肉全部给切成片炒,炒多一点,多吃菜,杂粮粥给煮稠一点,就不烙饼子了,转了一天,现在只想泡个脚睡觉。   吃饭的时候,秋菊就喝了两碗粥,吃了点蒜苗炒腊肉,就抱着满月去洗脸洗脚。   铁牛饭后把碗洗了,就着秋菊的洗脚水也巴拉两下,脱衣上炕,满月还睁着眼睛在啃脚丫子,娃他娘眼睛都快闭上了。   “还嚷嚷着要上山吗?累了吧”,铁牛把秋菊挪到他腿上,在她背上给她捏捏肩膀和脖子,再沿着背脊沟给捏下去。   秋菊舒服的不想动,完全成了个泥娃娃,铁牛怎么摆置都成,就是捏着大腿和小腿肉的时候,酸疼的直抽气。   铁牛按着她的腿,免得捏疼了踹人,“捏轻点?”   秋菊捂枕头上,含糊的说“不,就这个力度,疼了之后太舒服了”。   捏完后,还是铁牛把她再给翻过来,等她缓过劲儿了,懒洋洋的说:“就是太久没进山了才没劲儿,再这样下去我也只能抱孩子了,话说你儿子一点点儿脚就开始臭了,不会长,随了你的臭脚”。   “我有劲就行了”,铁牛扭头看看啃脚丫啃的口水直流的胖娃娃,没接他儿子脚臭的话茬,反正满月自己不嫌弃。   “你有劲是你自己的,等满月再大一点,我就背着他去挖菜捡柴挖药材”,秋菊想这样可行,带着孩子不用出去一会儿就要急着回来,活儿没干什么,时间都花在了走路上,而且还锻炼力气了,想当初才进山的时候,走山路一走一天也没像现在这样半死不活的。   “不用这样,等满月断奶了,到时候我娘带他,你也不会像你说的栓家里了”,铁牛不是很赞同,带着娃娃进山,麻烦不说,就担心遇到事儿。   “满月是我们儿子还是你娘儿子?自己不带甩给你娘,她成了栓孩子的桩子了?”秋菊是跟着她娘长大的,在十岁时又离了亲娘,她最是知道跟娘待一起的日子多高兴。   “娘也高兴啊,她喜欢带孩子”,铁牛想三个兄长家的孩子都是他娘给哄到能走会跑的,他娘也没说什么牢骚话。   “那是她一辈子都在带孩子,自己的五个孩子拉扯大了,大姜又出生了,接下来一直在忙孩子,满月小的时候娘帮着看半天就不错了,大一点了就是我们的责任了”,秋菊说着说着瞌睡就来了,打了个哈欠就睡了过去,一觉睡到天亮,满月都是铁牛在照顾。   春天的时候很闲适,不用晒干菜,不用腌肉晒肉,只要挖回来的够一日三餐就行了,秋菊抱着满月出去晒太阳,小孩儿也都在外边玩,趴在草丛里挖草根、在退水的河泥上就着小洞使劲挖、还有的在练爬树。   太阳有点刺眼睛,秋菊把带的一块儿褯子盖满月头上,她跟在小孩身后,去看爬树的,谁知道这些鬼孩子掏一窝又一窝的鸟蛋下来给捏破了玩。   这孩子们看她过来了一窝蜂的都跑了,“给我站住,哪家的孩子?做这伤天害理的事,给我滚过来,我记住你们的样子了,不站住我今天就在山谷里面等着你们回去。”   有几个不当回事,像是没听到一样,跑的更快了,只有几个经常去看小毛驴的怏怏的走过来,但还是觉得没错,站在秋菊面前你挠我一下,我撞他一下。   “你们又不馋嘴,都给鸟窝掀了干嘛?”   “我娘说小孩儿不能吃鸟蛋,会长麻子”,说话的叫大榕,住的离秋菊家不是很远,他是最开始去看小毛驴的。   “你爹忙着在山里守着,恨不得能帮忙孵蛋,你在这儿把蛋捏碎,皮是不是痒了?你们运气好,这要是遇到母鸟,撵到家里也给你头啄个血窟窿”,说了这些,这几个孩子还是没当回事儿,秋菊前脚刚离开,他们哄的一下都笑着跑开了,太气人了,造孽,必须挨一顿揍。   把这几个孩子训一顿,秋菊就回到山谷口附近转,等着看跑的那几个是哪个熊孩子,等到中午,看人都回去的差不多了,她又去树下把那些鸟窝用个细藤给串起来,拎着走回去。   几个在外面洗菜的女人看她一手抱娃一手拎一串枯草,还跟她打招呼:“秋妹子,这个时候还在哪里找这么多枯草?”   “树底下捡的”,等秋菊走到她们旁边,她们看那哪是枯草,分明就是一串流着蛋黄的鸟窝,一时之间谁也没说话,看秋菊慢悠悠的走过去。   就一个下午,“铁牛婆娘,对,就是那个会治病的,祸害了不少鸟窝鸟蛋”的流言就传遍了这个山谷,越传越歪,到了傍晚,铁牛回来了也在问。   秋菊饭都没吃,把藤上的鸟窝扒几个下来,拎着剩下的往出走,走到人最多的地方,把鸟窝扔过去,“铁牛回去说我祸害野鸟,不懂规矩,我一问才知道是这鸟窝惹的祸,既然各位嫂子这么会说嘴,待会可不要客气啊”。   她看出来的男人不少,就拎着鸟窝给他们看,“这是上午我看七八个孩子上树玩,我过去一看才知道他们把鸟窝端下来,把里面的鸟蛋一个个的捏破,我喊也没喊住,对,就有花嫂、桑嫂、松嫂家的孩子,我就把落在树下的鸟窝给捡回来点火了,这不,这是剩下的”,秋菊点的这三个人,就是见到她越跑越快的几个孩子们的娘。   被点的那几个孩子,在他爹的怒瞪下,立刻都老实了,一个个的站着不敢动,看这反应谁不知道这造孽的事就是他们干的。   反应过来,那些碎嘴子也都不看秋菊了,都若无其事的转头去看打娃现场,这三个孩子的娘都是从小在山里长大的,脾气爆,顿时爹娘混合双打,那三个混小子在人群里蹿,被围观的人按着,扭送到他娘怀里,哼,裤子扒了拿巴掌拍的啪啪响。   秋菊被圆滚滚的屁股晃了一下,睁大眼睛再瞅一眼,在凄惨的哭声里悄摸摸的功成身退。   铁牛把菜都端桌上了,只等她回来吃,看她笑眯眯的回来,他问:“挨打了?”   “打了,臭小子,净做坏事”。   “挨了这顿打,能记一辈子了,好事”,铁牛把装饭的碗递给她,抱着满月低着头喝一大口粥,吸粥的声音引的满月盯着他,嘴也跟着吧嗒。   “好吃嘴,快长大,长牙了才能吃”。   “你别逗他,高兴了咱俩谁也吃不利索”。   晚上躺炕上,秋菊说:“没看出来,那三个浑小子还挺讲义气,光溜溜的屁股都露出来了也没揭发另外几个”。   铁牛还怪骄傲,“咱们山里长大的娃别的没有,义气那是足足的”。   接着他又说:“裤子扒了打的?”   “可不,还怪圆溜”,秋菊摸摸满月屁股,也白花花圆溜溜的,净是肉肉。   铁牛注意到她的动作,“我们吃肉长大的,屁股都又圆又有肉,满月随我,就我没他白”。   他把秋菊的手移到他屁股上,“你随便摸,不收铜板”。   秋菊也不客气,摸了几把缩回手,装模作样的闻一下,“呕,真臭”。   “来,我不嫌你臭,你说往哪摸我都行”,铁牛搂着她,凑上去。   “呸,离远点,浑身都臭”,秋菊按住他那不规矩的爪子。   两个人在炕上相互闻臭,把满月给折腾醒了,小毛驴听到满月的哭声也腾的一下头顶门帘看进来。   “唉……”   铁牛爬起来胡乱穿了件衣服,给他儿子擦臭粑粑。   再回到炕上,小的醒着,两个大的只能老老实实的。   “小毛驴这么稀罕他,改天我编个竹床,把臭小子扔给它带”,铁牛不痛快的想歪主意。   秋菊压根儿没搭理他,想到白天发现的,拍拍铁牛,“杂物间的房顶漏了,估计是下雨下大了,把泥巴冲走了,有一块儿都透亮了”。   “估计是那里的草死了,泥巴就被冲走了,明天我看看”。   第二天一早,铁牛上墙看了一下,只有一块儿泥巴掉了,他去河里挖了半筐泥巴,找来小泉,让他爬到屋顶上把泥巴糊上去,之后又铲块草皮铺上去。   小泉利索的上了屋顶,秋菊倒是吓的提口气,生怕小泉再给踩通房顶掉下来了,而铁牛、小泉、满月都乐呵呵的,小泉走的时候还把小毛驴拐带走,笑嘻嘻的说:“小叔,下次还喊我啊,房顶一耸一耸的,还怪有意思”。   “行,给你留着”。   但秋菊要求他,明年春天在再用竹子并个屋顶架上去,竹子晒个两年就脆了,掀下来也不合算,干脆再架个屋顶上去,牢靠。   今年的春天快完了,梨树都结果了,春天的野菜也快老了,秋菊趁着现在,去砍了一大筐回来,烧锅开水,把洗干净的野菜烫一下子,塞陶罐里,在烫野菜的水里加些盐,放凉后倒进陶罐里。   山洞里温度合适,或许能腌出酸菜来,如果能成功,冬天就不用只吃干菜了,能晒干的菜都是茎比较粗的,兑肉炖吃着还好,清炒就塞牙缝。   小毛驴不怎么活泼了,肚子大了,走路都慢条斯理的,见着满月了就摇摇尾巴,看见秋菊就慢慢迎上去,有时候就走几步做做样子。   但天气好它每天都进山,哪怕铁牛打猎回来了,秋菊把鸡毛拔干净,剁成块儿煮熟给它吃,吃饱了还是要进山。   没办法,只能当它是个聪明的,不会下崽儿下到外面。 第42章 四十二章 四月私约毁   蒜苗出臺的时候, 秋菊腌的酸菜已经吃好几顿了,做汤炖肉都特解腻, 尤其是可以打猎了,死的都是公鸡、公兔和公猪。猪就猎了一只,铁牛几兄弟分了解解馋,铁牛爹娘没要,就是每家做猪肉的时候喊老两口去吃一顿或是端一大碗送过去。   分猪肉的时候,大嫂走过去说:“爹,这个猪头我家要了, 我来练练手”。   铁牛爹把猪头扔老大家的竹筐里,头都不抬的说:“去年猪头吃腻了,今年的猪头先不吃了”。   大嫂被噎的倒抽一口气,“这猪头要是在四弟妹家的篮子里, 爹又是另一个说法吧?”   “要不我再提过去你听听?”他把手放猪耳朵上, 作势要拎走。   “大姜, 把你阿爷手里的猪头拎回家放锅里, 今天晚上请所有人来啃猪头”,喊着大姜, 其实是她自己过去提走了。   铁牛三哥作怪,“大嫂,我今天晚上要蹿稀,就不去影响你的好胃口了”。   铁牛、二哥都没对眼, 同声说:“那我们也蹿稀”。   “哈哈哈……”   大嫂回头呸了一口。   大哥黑炭笑着指指他们三个, “晚上给我来吃饭, 少一个我就去茅坑捞你们”。   他拎着装肉的竹筐追他媳妇儿,还招呼他儿子,“去, 给你娘烧火,免得端上桌了肉里还带血丝”。   其他人都笑了。   铁牛也拎着装肉的竹筐,跟在秋菊后面往回走,框里装的纯肉不算多,多是内脏,还有半扇排骨。   铁牛把排骨和肉用盐抹了一下放坛子里,把坛子放进地窖里,现在地窖里也没啥东西了,也不怕串味儿。   灶台上放的还有几根排骨,秋菊在家带满月,顺便把排骨给炖上,铁牛则拎着装猪肠猪肺猪肚子的篮子出山谷去清洗,还有两竹筒草灰。   洗干净猪肠就泡在草木灰水里,先放着,明天再吃,今晚要吃的是酸菜炖排骨。起锅之前,秋菊把和的一坨面给擀开,铺在酸菜排骨上,盖上锅盖焖一刻钟,起锅吃肉。   巴掌长的排骨咬起来非常带劲,汤汁都浸肉里了,汁水顺着手指往下流,排骨上挂的多是瘦肉,却也不塞牙缝,加了酸菜使排骨味道更有层次感,比用干菜炖的好吃多了。   小毛驴也有两块,吃了肉后骨头也啃的稀碎,牙口真是好,秋菊都想借它牙一用,骨头里面的骨髓油太香了,就是吃不到。   铁牛吃了一半就不吃了,站起来簌簌嘴,留恋的看一眼还没吃的饼子,“我去大哥家吃饭去,不用给我留门,晚上我回来了喊你”。   真好笑,大哥就点了点他们,一个个的都不敢反抗,“这么听话的崽啊,啧啧”。   铁牛走过来拍拍她头,“没大没小的”。   铁牛一个人往大哥家走,路上人还不少,说笑了几句就到了,远远见着大哥坐外面拉着两个弟弟唠嗑,他不由庆幸自己住的远。   他贱笑着走过去,“呦,交流感情呢,没喊我一起?看不上我年轻?”   两个饱受折磨的兄长暗骂,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上了桌,二哥和三哥首先给铁牛撕了一块儿猪脸肉放碗里,铁牛看了看,还行,应该煮熟了,没有像三年前那样,猪头砍开,里面还带血。关键是还吃了不少,晚上回家都跑茅坑。   吃了几口觉得太腻了,要是有酸菜或是辣菜包着吃就好了。铁牛的嘴被养叼了,不太吃的进去这白腻腻的肉,其他人都大口的吃着,毕竟也是加了香料煮出来的,腻了就喝口酒。   铁牛也小抿一口,心里暗叹:还是老头舒坦,说不来就不来。   不知道这两天家里天天炖肉的原因还是因为小毛驴要生了,它也不进山了,顿顿守家里。排骨、猪肠猪肺都炖吃完了,小毛驴也不好好吃饭了,活像是吃惯大肉了,清粥小菜它看不上了。   秋菊估摸着它快生了,果不其然,当天晚上就不回山洞了,钻进杂物间就不出来了,好在里面已经没啥肉了,铁牛去把剩下的几块肉取进来,杂物间的们和窗子都推开散散味,睡觉的时候再给封好。   晚上随着满月醒几次,听着外面有动静,悄摸摸的移开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但感觉外面有东西盯着他。   铁牛僵硬着把门再关好,随着门关上,那恶狠狠的视线似乎也消失了,他回到炕上,意识到外面卧着的可能是真正的狼,在守着小毛驴生产。   一夜没怎么睡着,就担心秋菊先起来了要去看小毛驴,鸡鸣声传来,小毛驴也低叫了几声,秋菊也醒了。   铁牛青黑着眼睛把她压炕上亲热一番,事后,秋菊还清醒着,没睡。   铁牛觉得熬夜影响他实力了,自己累的闭眼就能睡过去,平时事了就睡的人还精神着。   牺牲颇大还没效果……   “我想睡,你再陪我睡一会儿,别起炕,醒了看不见我就……”,没声了,秋菊还没转身,就听到了呼噜声。   睡了好一会儿,外面都热闹起来了,他还没睡醒,满月去扣他脸他都没感觉,这是昨晚偷人去了?   铁牛猛的惊醒,炕上只剩他一个了,爬起来光着脚就往外跑,杂物间的门板已经移开来了,也没听见人说话的声音,铁牛瞬间冒了一层冷汗。   跑到杂物间,小毛驴在里面,没人。铁牛喊两声“秋菊”,声音从房子后面传来,过去一看,娘俩在抽蒜薹。   他随手抹把脸,进山洞穿衣服去,看了看升高的太阳,也没好意思问“不是让你别起来嘛”。   倒是秋菊盯着他问:“昨晚干什么去了,弄成这个鬼样子?”   “狗生了?”   。“生了,别给我转移话茬”,秋菊拍了他一巴掌。   “昨晚狼来了,就守在房子外边,我一晚上没敢睡”,铁牛试图吓住她。   但秋菊对小毛驴太过信任,再加上她起来的时间除了小毛驴什么也没看到,听到狼来了还有点激动,“是来守着小毛驴的,是个好狼”。   “是狼,不是狼狗,吃人的”,铁牛掌着她头,让她感受到他的紧张。   “看它那样子就不是第一次来,小毛驴回来两个多月了,你什么时候见过狼影?肯定是小毛驴跟它商量好了,不许它过来,怪不得小毛驴天天进山呢,原来是山里养的有情狼”,秋菊让铁牛不用害怕,狼又不是傻的,山里的肉都吃不完还跑来吃人,而且这几个月没人见过狼,说明那只狼不在男人们打猎的地盘,狼也在躲着人。   但铁牛仍然不放心,在家盯着秋菊别去动狗崽儿,虽然没有被盯的感觉,但他还是随身带着弓箭防备着。秋菊每顿还给小毛驴送饭进去,小毛驴很乖顺,她要看狗崽儿它还把腿翘起来,但铁牛就是不放心,秋菊进去了他就在门口守着。   一整天,狼没来,什么都没发生,晚上也没有动静。但第二天起来,杂物间外面扔了一只死鸡子一只死兔子。   另一只鞋总于落地了,狼并没有走远,晚上还是会来,但同样,狼也不想跟人打交道,铁牛紧绷的弦松了一点,秋菊烫鸡毛拔鸡毛,铁牛把兔皮给剥了,剁成块,少加一点盐,炖熟了给小毛驴端去吃。   接连好几天,白天见不到狼影,晚上听不见狼声,每天早上起来都能捡两只死鸡子或死兔子,嗯,还有死老鼠。   铁牛在家守了几天,今天必须要去打猎了,走时再三嘱咐秋菊:“不要去抱狗崽”。   “知道知道,脏不拉几的,又没睁眼,我抱它干啥,你走吧,我待会儿也抱满月出去玩”,秋菊把铁牛赶走了,收拾利索了,四周看看,铁牛没回来,搓搓手进了杂物间。   六只狗崽,两只纯黑的,两只纯灰的,一只身子是灰的,狗头是黑的,秋菊最喜欢的是这只全身都是灰的,就额头处有一小块黑毛,是眼睛竖起来的形状,就是现在还没睁眼,看着长的怪搞笑,喜庆。   小毛驴卧在那里,任由秋菊看它的崽,就是秋菊摸了之后它再挨个舔一遍。好几天了,秋菊终于把这些狗崽儿看个全乎,给小毛驴顺了遍毛,出去把门给堵住,洗洗手抱着满月出去玩去了。   “大嗓门出来玩了?好几天没见着你们娘俩了”。   秋菊握着满月的手晃晃,“是啊,小毛驴生崽了,在家守着它”。   “生了?生了几个?”搭话的人激动的像是狗是它家的。   “六个”。   “都许出去了?没有的话给我一个,我每天给狗娘送只鸡,给它坐月子”。   旁边的人接话:“给吧,这待遇都比的上人了,不够我也每天搭一只”。   秋菊苦着个脸,泄气的说:“这我可不敢答应,你们也知道春天小毛驴是被狼拐走的,回来后每天下午都要进山,铁牛跟了一阵,终于顺着狗脚印找了过去,是狼啊,每天逮着鸡等着小毛驴过去吃”,她看了看周围人的脸色,接着说,“还被狼给发现了,得亏小毛驴在,不过你们也别害怕,狼离的远,不在我们这片活动”。   “那你们在家待的几天,见着狼过来吗?”   “没有,所以铁牛才敢放心进山里,就看狗满月了,小毛驴把它们往不往山里带了”,说到狗满月的时候,有些别扭,毕竟怀里还抱着个满月。   她们也都说再等等,鸡肉先存着,还给秋菊说“别怕,见着狼了你就叫,我们这么多人保准让它进的来回不去,而且山里狼不少,咱们没见着狼也没少听狼嚎,不带怕的”。   毛妞背着背篓走过来,“她可不怕狼,小毛驴都给她把手里了,公狼还敢咬人不成?”   毛妞略带失望的说:“看来我的那只狗崽也要没影了”。   “大姐,要不你让我姐夫抗头野猪来贿赂它,说不定小毛驴看上你家的好条件,到时候送只崽儿去享福?”   “照你这么说,我送只野猪还不一定得的到,养不起养不起”,毛妞连连摆手。   人都走了,毛妞问秋菊:“铁牛真见着狼了?”   对亲近的人,秋菊也不敢说狼每晚都来,毛妞知道了,她男人也就知道了,然后知道的人就多了,就怕真有人晚上埋伏杀狼,狼皮和狼骨价钱不低了。 第43章 加更 被同化的灰狼   天气晴好, 猎物肥美,灰狼独自一个在这片被它标记的领地里自由奔跑。每天吃饱了睡, 睡醒了玩,在黢黑的傻狼来之前,再捕两只兔子,等傻狼来了,给它舔舔毛,睡一觉,一天就愉快的过完了。   特别是在傻狼的指点下, 在高坡上挖了个洞穴,它还跟着傻狼一起衔了不少枯草回来铺在洞里,风不吹雨不淋的,不登高就能望远, 晚上偶尔再去瞧瞧傻狼的领地, 还是自己的生活好。   一个晴朗的下午, 傻狼来告诉自己:我快要生了, 以后不来了,你白天不能去找我。   果然, 之后好几天都等不来傻狼,它开始每天晚上去傻狼家转一圈,赶在鸡叫前再回到山上,不知道转了第几天, 傻狼搬家了, 换了个地方住。那天晚上它闻到了血腥味儿, 听到了傻狼的哼唧声,还有那个男人开门的声音。   他看到我了,害怕的关门进去了。   傻冒, 就这点胆儿?   谁吃人?狼是不吃人的,吃一个杀来一个族,不是想灭狼族就是想夺地盘。   天亮之前,傻狼还在生,但它该走了,但它还是又拖一会儿,打算鸡叫时跑这座山上,绕远点儿回去。   鸡叫了,灰狼被傻狼催着赶紧走,不能被人发现了。灰狼顺着小道往山上跑,风里穿来山洞里那两个人唧唧啊啊的声音。   啧啧,让狼眼红。   绕了几座山才回到它自己的地盘,一夜没睡,肉都不想吃,钻进洞穴就团一团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了,灰狼去逮了只鸡填了填肚子,吃的太急,鼻孔里钻的有细绒,惹得它直打喷嚏,喷出来了才好受。去喝水的路上,灰狼想:日子富裕了,吃鸡都嫌有毛。   灰狼在它的领地标记地盘直到天黑,回去打个盹,夜深了,该去探望婆娘和娃了。去的路上,咬死了一只山鸡和一只过路的野兔,含在嘴里一路叼过去,嘴酸的都流口水了。   到了之后发现门被堵的严严实实的,想刨个洞进去看两眼还被傻狼阻止了,只好隔着墙听了个动静,露天里还担心人出来了,也不敢睡着,只能趴门口半睡半醒的熬到鸡打鸣,不用傻狼催,站起毛都来不及抖,四蹄撩开就跑。   回去补觉去。   第二天再去,发现了湿淋淋的鸡毛,但它还是闻到了它口水的味道,它怀疑是人把它送给它婆娘的鸡给吃了。它气冲冲的跑过去,打算扒个洞把婆娘和娃偷走,还没扒两爪子,就听里面的傻狼说:“在天快亮的时候再给我送肉过来,昨晚你把鸡和兔子咬死的太早了,我吃的时候肉都有味儿了”。   “你今天吃到鸡了?”灰狼有些疑惑,不是人吃的?   “嗯,中午吃鸡肉,晚上吃兔肉”,小毛驴吧嗒下嘴,熟的比生的香。   “没有鸡毛?”灰狼绕到门边,把鼻子凑到门缝,使劲嗅,嗯,是一种没尝过的香。   “我在家里吃肉,都是不带毛的,还是熟的”,小毛驴有些小炫耀,毕竟跟着大灰狼吃的都是有毛有血的。   一时之间,灰狼也有些想尝尝。   又熬了一晚,在月亮下去了之后,它把带来的一只野兔放下,转身上了山,不一会儿就含了两只还在流血的兔子回来,在鸡还没打鸣的时候,它就走了。   熬夜伤狼啊。   回去的路上,吃了一只打鸣的鸡,鸡血入喉的时候,它想熟的肉也就是闻着香,没了血,就没了味儿。   这样的日子过了五天,但灰狼觉得都有一个月了,考察了一个月,判断傻狼住的那一家是个好的,放下了心,也不用去守夜了,只用在月亮下去的时候送两只鸡或兔子就好了,有几次还遇到了出来偷吃的老鼠,它也给咬死放傻狼门口,哪怕是从别人家门前逮的。   灰狼在两岁之前都是跟着狼王狼后和兄弟姐妹过,什么时候睡觉都是跟着猎物的作息走,流浪的时候更惨,不止要找猎物,还要寻找睡觉的洞穴,时刻戒备着大型食肉动物偷袭它。   但遇到傻狼后,在这个地盘定居下来,食粮不缺,没有敌人,就慢慢的被傻狼影响了,最初的时候还是晚上去看它,但每次去傻狼都在睡觉,它也开始晚上睡觉,上午标记地盘、巡视领地,下午等傻狼,导致现在晚上守在这儿不睡觉就有些难受。   每天凌晨只是去送趟肉,赶在鸡打鸣前回来,觉也睡了,婆娘和崽也投喂了,事情井井有条,狼生大喜。   所以在崽满月后,傻狼对它说:你要几个崽儿,带走吧,人类崽子在打它们的主意的时候它愣了。   “……”   灰狼怔怔的看着能出来活动的婆娘,满脸疑惑。   狼崽不是跟着母狼长大?哪有公狼带崽儿的!   灰狼接受不了这个局面,焦急的安抚它:“你养着,我包肉,而且都还没断奶呢”   小毛驴推了两只崽出来,略带嫌弃的说:“这两个随你,不会摇尾巴,不讨人喜欢,你带走,我每天下午去喂奶”。   灰狼留下一句“断奶了再说”,狼不停蹄的跑了。   之后灰狼再来送肉,防它婆娘比防天敌还严密,再三观察,肉丢下就跑,就担心它婆娘蹦出来喊声:把你的崽带走……   春天的时候,它还想方设法的想拐走傻狼当狼王,到了夏初,连心心念念的狼崽都不想要了。   灰狼千防万防,没防到它婆娘把那不会摇尾巴的狼崽分两趟给它送了过来,只能咬着腮帮子硬着头皮过上带崽的生活。   带崽的第一天,跑的太快,忘了有崽,跑远了想起来再循着味儿找回来,跑了半天也没填饱肚子,只能等崽儿娘来喂奶的时间,它才空着肚皮捞着了一只鸡,狼吞虎咽的给嚼巴了,一点都不嫌有毛。   第二天去捕猎的时候把两只狼崽安排在窝里,叮嘱它俩不准出去,走出去了还是不放心,又返回来,把半泡晨尿撒它俩身上,才抖抖毛出去找吃的。   这次没忘记窝里还有崽,抓了两只兔子,撕开放它俩面前,看着它俩吃,吃饱了陪着出去玩一会儿,领回来等它俩睡着了,灰狼才垂头丧气的出去巡视领地。   跑了一圈回来,窝里没崽了。   灰狼原地大叫两声,无奈的循着味儿再去找它的崽,找到的时候两只崽钻到一个废弃的洞里卡着了,刨了半天才刨出来。   回去的时候它怏怏的走在后面,看两只没心没肺的崽还在咬花咬草咬对方的毛,它恨不得把两只按地上啃两口散散气。回去了又该捕猎了,像昨天一样,直到那个狠心的婆娘来,它还饿着肚子。   小毛驴来了,灰狼也不给它舔毛了,也不去抓紧时间捕猎了,生无可恋的躺小毛驴旁边,等小毛驴要走的时候,它开口了。   “求求你,把它俩带走吧,要不明天你再来,不是我死了就是它俩死了”。   小毛驴围着它打量了一圈,再看看身上又是尿骚味又是土渣子两只崽,再想想家里深受欢迎的四只崽,“晚上你给我送来吧”。   反正它不想含回去了,一嘴尿骚味。   灰狼晚上填饱肚子,兴高采烈的引着两只狼崽往山谷的方向跑,跑歪了再给揍回来,累了歇一会再跑,它也嫌弃充满尿骚味儿的两只崽。   天黑就出发,一直跑到半夜才到山谷,把它俩扔到门口,它就想跑,回头一看,两只傻崽都倒头睡觉了,只能跑过去猛的撞下门,里面传来傻狼的训斥声,等听到脚步声传来,它掉头轻松的跑了。   等铁牛出来,首先看到的就是月光下飞奔的狼影。 第44章 四十四章 会哭的慈父心   毛妞再一次回娘家过端午的时候, 满月还差十天就七个月了,他会坐会滚, 偶尔还能跟着狗崽子在地上爬,他现在属于放炕上会掉、放地上会脏的阶段。   以前睡醒了就张嘴嚎,现在睡醒了就在炕上滚来滚去,要不是秋菊每次都守着他,他不知道摔下炕多少次了。   还好天气热了,铁牛把他冬天编的那张竹席给拿了回来,秋菊在哪干活就把竹席摊哪, 把满月放上去,任他滚,注意到的时候,在他滚地上之前再给拎回来, 没注意到就任他在地上抓灰。   小毛驴也不常在家了, 因为它的狗崽都一个多月了, 吸/奶吸的它受不了, 每天狗崽出来活动的时候它跑了,狗崽睡着了它又回来了。   秋菊跟毛妞说:“小毛驴都比我轻松, 我这一整天都要盯着我的崽,走哪带哪”。   “大了就好了,你这不是离娘远了嘛,铁牛是我们兄妹里最小的一个, 娘年纪也大了, 带孩子没有你这么精细”, 毛妞宽慰她,她在这里待了两天也替秋菊累的慌,满月这小子太调皮了, 除了睡着了安静一点,醒着的时候他就闲不下来。   在炕上待着他能把铺炕的床单都能滚下来,更别说盖的被子了,起来了抱着他非要下去,放竹席上他非要往地上滚,滚到地上又是吃土又是捞杂七杂八的东西,他娘去把他拎竹席上,他还以为是他娘在跟他玩,屁股蛋挨几巴掌还笑的咯咯叫。喜欢狗,下手又没轻没重的,拽着狗毛就不放,现在是除了小毛驴还稀罕他,六只崽子都躲着他走,这反而让躲着狗崽的小毛驴更喜欢他。   小毛驴在家的时候是秋菊最放心的时候,带孩子太有一手了。   毛妞住铁牛这里的时候,她的三个孩子每天往这里跑,抱着狗崽子舍不得走,但每到饭点,毛妞又把三个小子往家赶,半大小子吃穷老子,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才组成家的时候,每年的收入都花的干干净净的,还觉得家里缺东这少那,他们小舅娘又是个讲究的,来个客做的都是家里最好的东西,这要是三个小子留下来吃,能把家里攒的好东西吃光。   秋菊知道毛妞是为她考虑,但也不能孩子天天来,不在这儿吃一顿饭,那可不得小孩喜欢了,孩子就是谁对他好,他就喜欢谁。   晚上睡到炕上,秋菊小声的告诉铁牛:“明天多猎几只鸡回来,还有兔子,后天中午我把三个外甥留下来吃顿饭”。   铁牛没有不答应的,他和毛妞长的都像他阿奶,三个外甥脸上也找的到像他的地方,又都是活泼的小子,他看着也喜欢,痛快点说:“这都是小事儿,就是得麻烦你,他们能撑的肚翻天了”。   “说来,他们三个都还没在我们家吃过饭,大姐心太细了,要不是有狗崽在,估计他们还不会过来”。   第二天中午,三个外甥往回走,秋菊也没再说什么,到了傍晚,铁牛回来了,背篓装的都是鸡子和兔子,还有不少鸡蛋。   毛妞看到,迟疑的问了一句:“这么热的天你逮这么多干啥?吃不完都臭了。   ”   秋菊忍不住笑着说:“我打算明天请我外甥吃肉,有他们在,不会臭的”。   “我就感觉不对劲,往日他们仨走,你恨不得把他们送回到家,今天就打了个招呼,我看他们三个也是频频回头,想来也是不习惯”,毛妞打趣秋菊礼多,把孩子都惯坏了,接着又问:“是不是我不问,你要瞒我瞒到明天中午?”   “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帮忙呢,哪会瞒你那么久,难道我说请别人吃饭,饭好了再把三个小子喊来?没那么保密”,秋菊把鸡蛋端进山洞,背篓里的猎物给挂墙上,免得吃顿饭出来,肉再被狗崽给霍霍了。   狼爹狗娘都是大个子,六只狗崽子才一个半月大,都有半个小腿高了,得亏了有狼来送肉,要不真养不起,太能吃了,尤其是被小毛驴送走又被一身尿骚味送回来的那两只,吃饭的时候站到槽里吃,每次饭后肚子撑的圆滚滚的,它俩也长的最大。   说起灰狼送猎物过来,每天早上铁牛都要早早起来,把门口的死鸡死兔收进杂物间,秋菊每天上午再给烫了拔毛,煮熟剁碎,拌上剩饭倒到狗槽里给它们吃,好在毛妞也不是整天都待家里,每次喂狗的时候她都抱着满月出去遛弯去了。   铁牛和秋菊以为大姐没发现,而毛妞在来的第二天就察觉到不对劲了,每天能逮多少猎物回来,除了那才嫁进来的小媳妇没数,像她这生活在山里三十余年的人,心里都是有计较的,不算小毛驴,狗一天都要吃两只鸡,一天两天还好说,但看秋菊那毫不心疼的样子,就知道已经喂习惯了。   但秋菊和铁牛不说,她也当不知道,哪怕三个儿子天天来跟狗崽玩,舍不得放手,她也当没看到,别看小毛驴嫌弃这些崽,人家还有狼爹稀罕呢。   从早上开始,秋菊就在忙活着做菜,把鸡炖上了,让大姐照看一下火,秋菊抱着满月去山谷外边的河道,看有没有人捕鱼,春天的时候吃的鱼味道还挺好,肉质非常细嫩,可能是山泉水的原因,鱼挺干净的,煎一下加水炖,鱼汤泡饭都能吃两碗。   中午,秋菊对三个孩子说:“宝柱、阿竹、阿雀你们三个帮舅娘哄哄满月,中午舅娘请你们吃肉”。   三个孩子想说“我们回家吃”,但舅娘又请他们哄孩子,而且厨房里的肉太香了,只能吭吭哧哧的站起来瞅他们的娘。   “嘴咋这么笨呦,你们小舅娘饭都快做好了,你们留下,我昨天晚上给你们阿奶说了,中午不做你们的饭”,毛妞也是没话说,三个小子,大的嘴笨,小的嘴还笨,她给秋菊说:“你说我要是生个姑娘,嘴不能这么笨了吧”。   “有了?”秋菊听弦知音。   “估摸着是有了,月事两个月没来了,我再等一个月再说,免得出了丑”,毛妞虽然说担心出了丑,但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来,谈起肚子里这个,笑眯眯的。   “那先祝大姐生个嘴巧的姑娘了,不过男孩子就是实诚些,不会说花哨话,你家三个小子我都喜欢,听话又懂事,铁牛谈起他三个外甥也是笑眯眯的”,果然,说起舅舅喜欢外甥,毛妞就喜笑颜开的,夸孩子懂事又聪明都没这效果。   菌子炖鸡、酸菜炖鱼、蒸鸡蛋、炒兔丁、蒜苗炒腊肉、还有一盘酸蒜薹,分量足足的,满月现在馋饭,但秋菊奶好,够他吃,也不打算给他喂饭。   五个人把菜吃了个干净,只有秋菊吃了点米饭,其他四个人都吃肉利巴,菜吃完了也就饱了。   天热了,人吃饱了就犯困,秋菊担心他们吃太饱了就睡觉,消化不了再给吃坏了肚子,“宝柱,你带着弟弟,再领着六只狗崽出去溜一圈,等小毛驴吃完饭了我在喊你把狗崽领回来吃饭”。   一听能带狗崽出去玩,那多有面子啊,他们忙不迭的答应,一人抱两只小狗就走了。   小毛驴虽然嫌弃狗崽,但看它们被人抱走也是急,秋菊把它抱住,“先吃饭,狗崽子马上就回来,真是的,见着狗崽了嫌弃,人家抱走你又舍不得,都给霸着,我可给你说好了,我只给你养半年,半年后你带它们进山打猎吃饭去,每天给它们做饭我都烦了,你的情狼倒是会享受,哼”。   毛妞抱着想跟着哥哥们出去的满月,“你给它说那么多,它懂个屁”。   但看小毛驴一头扎进碗里吃肉,也不去追它的狗崽了,也是稀奇。   “它真听的懂?”   “我也不知道,也可能就是做做样子,你看它都被吸瘦了,也是受不了了”。   ……   之后的日子,秋菊越来越忙了,才开始把满月送到他阿奶家,但晚上去接的时候发现脸都摔青了,铁牛娘握着秋菊的手说:“满月摔成这个样子,我也是心疼,我想了半天,实在是对不住你,满月我带不好,他太闹腾了,我就出去看了眼另外两个孩子,他就摔下炕了,遭了罪,哭的我也听了心慌,这样,你之后要是有其他在家就能做的活,你给我拿来,我看这两个孩子的时候给你做了”。   秋菊也知道这孩子皮,也不能怪婆婆,她年纪大了看不住,只能以后自己带着了,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婆婆,也是脑袋疼,赶忙安慰:“孩子哪有不摔不打的,满月疼这一次,也长记性了,就是他还小,我丢不开手,这两年还是要麻烦你给我搭把手,以后我要是有忙不过来的事,还是要麻烦下你”。   铁牛娘抹了把眼泪,“好媳妇,哪有啥麻不麻烦的,你别这么客气”,摸了摸她小孙子的头,让秋菊赶紧回去吧。   秋菊就担心摔着孩子头了,回去了抱在油烛旁边看了又看,头上没包,脸也没肿,就是青了。   也是吓着了,从看到秋菊就黏在她身上,吃了奶睡着了,刚放炕上他的手就举起来抓,没摸到他娘就惊醒了,张嘴就哭,可伤心了,眼泪都出来了。   秋菊只好抱着他,等铁牛回来饭还没做好,他看到他儿子的脸,心疼的脸都绿了,阴着脸做了顿饭,估摸着也没吃饱他儿子又惊醒了,放下碗筷也不吃了,抱着满月亲了又亲,在山洞里走来走去,抱着他去看狗崽,摸狗毛,等满月终于笑了,他眼睛都红了。   秋菊才开始也是心里不是滋味,满月半边脸都青了,还受到了惊吓,她最开始是担心里面的骨头也受了伤,再三检查没事后才开始心疼,但只怪孩子太皮了,她自己带都累的眼疼,何况一个老太太带三个娃,只能安慰自己算是给满月长个教训。   看到铁牛的表现,心里有点酸,但又想笑,儿子笑了,老子快哭了。   晚上睡觉时,铁牛把满月搂怀里,闷声说:“以后你带满月吧,别送他去娘那里了,以后家里缺什么你给我说,我在山里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打猎,我俩累一点,不能让孩子受伤”,说到最后嗓子都哑了。   满月跟着秋菊跟了几天,脸上的青色慢慢的下去了,他的胆子又肥回来了,醒着就咯咯笑,一时半会看不见秋菊也不害怕了。   等他脸上完全好了之后,秋菊用衣服把他捆背上,带着七只狗一起出去在山脚挖菜,背累了就给放下来,让小毛驴看着。   时间长了,秋菊发现,不知道是小毛驴教的,还是跟着小毛驴学的,六只小狗崽也会看娃了。   哎呦,没白给它们煮肉吃。 第45章 四十五章 狗崽的归属   夏天来了, 山谷外的梨树有满月拳头大了,家里有孩子的都被磨着挖地窖, 因为这,秋菊又在山里出了个风头。   秋菊还是每天带着满月出去挖野菜,让铁牛每天回来只用去打捆柴,但他还是会带把青菜、已经干的木耳、几把菌子,都是短暂休息的时候在山里找的。   铁牛每天都很累,但他回来都是笑眯眯的,也没觉得累, 他说山里人都是这样过来的,秋菊也不再向他抱怨了,孩子没个老实的性子已经成定局了 ,抱怨也还是自己受累。   渐渐的, 秋菊和满月都习惯了两个人一起去采集的日子, 秋菊背着背篓抱着胖小子, 身后跟着几条狗, 到了地方,小毛驴和它的狗崽们散进山里去撒欢, 秋菊背着满月挖够一天吃的野菜了,就开始挖蒲公英、摘金银花,摘苍耳子。这个时候的满月挺乖,在秋菊背上也不乱动, 早晨的时候吹来的风带着山间的清凉, 吹散了夏天的燥热, 满月就在他娘背上睡着了,熟悉的味道围绕着他,能让他睡的很安心。   小毛驴和狗崽们气喘吁吁的回来的时候, 满月也就睡醒了,狗去河里喝水,秋菊给满月喝带来的开水,喝了水就把他放草多的地方,七只狗把他围住,随便怎么玩,有小毛驴在她也不担心,开始一心一意的采摘药材。   等到太阳烈的时候,秋菊把已经爬远的满月给提溜到树荫下,坐草丛高的地方就开始喂奶,有几只狗在,有个动静狗就会叫,她也不担心有人偷看。   但凡事有例外,总有色迷心窍的人。这天上午,秋菊坐在银杏树底下,满月刚吃完了奶,趴在草丛里的小毛驴警惕的站了起来,做出攻击的动作,它没叫,秋菊就知道是小毛驴认识的人。   这个地方离山谷不远不近,虽然有小毛驴在,但还抱着满月,秋菊担心吃亏,她没敢过去查看,抱着满月和小毛驴,吹个口哨,六只狗崽子就扑了出去,把远处草丛里的人给撵上了树。   这个时候秋菊才松手,小毛驴也蹿了出去,人在树上秋菊也不担心会咬伤了人,她也跟了过去,距离不算近,但草深,花了点功夫才看到树上的人,秋菊不记得他叫什么,只知道是个没娶婆娘的,她还跟他买过鱼。   那人见她,有些结巴的说:“弟…媳妇儿,快把你家狗喊走,我就…在草丛里…睡个觉,一睁眼狗…都跑我面前了,差点咬到我”。   秋菊看这一趟被走过的草有的都已经黄了,这人绝不是第一次过来,但她站的这个地方是人趴着的印子,还有草被折断的青草汁味,秋菊没看树上的人,只是恶狠狠的说:“草深,睡觉的时候小心蛇爬嘴里去了”。   秋菊转身就走起,喊还在树底下的狗们:“小毛驴,带你的崽子们回来,别吃脏肉,烂肚子”。   秋菊抱着满月,背着半篓金银花,带着一群狗浩浩荡荡的往回走。   人和狗走远了,树上的虻子抹把冷汗,“臭娘们,给一群狗看都不给老子看”。   他骂骂咧咧的去河里收网,但被那只大黑狗吓的腿还有些软,陷进淤泥里拔了半天才上了岸,泥巴糊了一身,气的跳到河里乱打一气,网也没收,就湿淋淋的回去了。   秋菊从河边的香蒲丛里站起来,四处瞧瞧,太阳正晒,没有人在外边游荡,她绕到河对面,把鱼网给扯下来,连鱼带网扔到下河道,洗洗手,再绕过河去半山坡抱着被狗看着的满月,气鼓鼓的回去了。   回家后秋菊给几只狗做了顿大餐,她自己随便吃了点,就进山洞陪满月睡午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心里憋了口气,只能起来把新摘回来的金银花摘掉带进来的叶子,上锅蒸一气儿摊竹篾上放太阳底下晒着,蒸过的金银花晒干后不容易碎。   秋菊从未像今天这样盼铁牛从山里回来,好在满月醒了之后又闲不住,闹腾的爬来爬去,秋菊一下午给他洗了三个澡,太阳才落了山。   铁牛回来后,秋菊看到他的第一眼眼睛就酸涩的想掉眼泪,铁牛背篓还没放下就被秋菊给抱住了,铁牛也赶紧把她搂住,胖儿子还夹在中间,一边拍她的背说:“遇到啥事儿了?怎么还哭了”,一边腾出个手去抱还在咯咯笑的傻儿子。   不问还好,一问更委屈了,分明没被看到,却难堪的像是衣服被人给扒了,秋菊紧紧扣着铁牛的肩膀肉,哭的眼泪鼻涕直流,傻小子满月终于看出他娘哭了,愣愣的看了一会儿,也哇的一声哭了,魔音贯耳,吵的铁牛也不知道秋菊说没说话。   两边耳朵都有人哭,满月还在边哭边扑棱,铁牛一只手都快抱不住了,只想给他屁股蛋来一巴掌。   好在秋菊被满月震的不哭了,接过闭着眼睛张个大嘴的丑东西,拍了拍,声音就小了。   铁牛趁机把背篓放下来,轻声问:“怎么哭了,给哥哥说,谁给你气受了,哥哥去给你报仇”。   秋菊回来后跟人打听了一下,知道那个恶心的人也是姓张的,“那个不敢进山的张虻子,他在打我主意,他偷看我给满月喂奶,看那样子不是突然想起来的”,秋菊说着,害怕铁牛嫌弃她,忙补充:“他什么没看到,小毛驴母子都跟着我,他才发出点动静就被小毛驴逮着了”。   铁牛两只手捏的紧紧的,牙咬的像是要吃人肉,眼神也变得恶狠狠的,把眼泪刚干的满月又给吓哭了。   铁牛反应过来,抱抱秋菊:“你别害怕,不怪你,是那狗/日的王八蛋心脏,今晚老子去揍死他”。   像是找到了靠山,话说出来了气也散了,肚子也知道饿了,秋菊把满月给铁牛,她进厨房里去做饭,饭好后,两人都填饱了肚子,只等天黑。   夏天的晚上星星多,亮堂的能勉强看清路,铁牛走在路上,拽了两把草团成一团,往山谷口走去,张虻子的山洞就挖在这里,这里聚集的都是单身汉,山洞都是低矮的,就门厚重,防着食肉动物来了先把他们给叼走了。   铁牛用铲子在山洞边刮点土掉,手伸进去把里面抵着的棍子给抽掉,摸黑进去,捂住还在做梦人的头,一拳下去打掉两颗牙,趁着他张嘴的时候把一团草给塞进嘴里,又照他胸脯子来一拳,确定他发不出来声音了,翻过他的狗屁股,拿着棍子就使劲的打,出了这口气,拧着耳朵转一圈,“给老子听好了,再打歪主意,不管是女人还是母狗,老子发现了给你拖山里去喂狼,听到没?”   手下的猪头点了点,铁牛才放过他,临走前又蹿他一脚,“挨谁打的事情不要告诉人噢,除非你把山洞给堵死,要不你天天晚上都等着我来找你”。   把抵门的棍子扔到他炕上,他顺着门缝溜了出去,回头再把门给挪回原位置。   回去的时候,秋菊还没睡,铁牛去冲了个澡,这鬼天气,热的动一下就出一身汗。   他躺炕上,搂住秋菊,“睡吧,我把他揍的没个五六天下不了炕”。   “嗯”,秋菊从他怀里挣开,虽然山洞里温度比外边低,但没风也挺热的,抱一起出的汗能洗个澡。   果然,之后几天没再看见张虻子,只听人说他了打,托人去小李大夫那里拿了些药,问谁打的,他说他也不知道。   山里人缘差的几家,门后面的棍子又增加了。   忙碌的日子一天天过去,秋菊天天忙着摘金银花,金银花和蒲公英的花期过去后,她又开始摘苍耳子,跟着她一起的狗子每天身上扎的都是苍耳子,它们不再像个尾巴一样跟着秋菊,而且闲下来的孩子们每天带着家里的骨头来投喂它们,别的孩子都是给喜欢的一只狗喂,小泉不是,他把他阿奶、大伯、三叔还有他自己家的骨头都给收集到篮子里,每天提个篮子来喂狗。   秋菊看过几回,嗯,骨头上的肉都不少,没肉的小骨头都被孩子们给嫌弃了。   最开始狗崽都不怎么吃,但小毛驴吃小泉给它的肉骨头,狗崽们也跟着吃小毛驴吃的,送骨头的孩子们每天都是把骨头给小泉,狗崽子们吃的时候,他们就坐旁边看着,一个个脸上都挂着满足的笑,嘴里不停的夸:“哇,好可爱”、“牙齿真好”、“那个三只眼好搞笑”……   他们天天来,狗吃肥了,满月也有伴儿玩了,满月还不会说话,他每天睁眼了就挣着想往外走,出了山洞他就指着要出去,见着哥哥们了就笑的嘎嘎叫,秋菊给他脖子上绑条布,让看狗的孩子们看着了就给满月擦擦口水。   时间长了,小泉就想用骨头引着他喜欢的狗崽去他家,最开始,狗崽理都不理他,但发现它娘和主人都没啥反应,他就跟着小泉去,骗到骨头了就跑,到后来也能在小泉家把骨头啃干净了再走,其他狗崽也慢慢的会跑到投喂它的小孩家去溜一圈,秋菊观察小毛驴没有阻拦的意思,想着这窝狗崽快成别人家的狗了。   但在一个下雨天后的一天,秋菊和铁牛都在家哄孩子,小毛驴带着六只狗崽进山了,直到晚上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只有四只狗崽,那两只不会摇尾巴的没回来。   有了第一次的事情,秋菊也不会担心是狗崽走丢了,应该是被分给它们狼爹了,但秋菊估摸着还会回来,它们跟人待的太久了,性子随娘。   果然,三天后的白天,两只狗崽回来了。   小毛驴也没再送走,也不阻拦它们跑到人家家里混吃混喝的。   终于有一天,早上开门,只有小毛驴在门口等着,没见着小狗崽的影了。   秋菊还挺舍不得的,一个个圆滚滚的,又聪明,还会带娃娃,就是给它们做饭累,但也只用给它们做饭。   但小毛驴都没反应,她也不好说什么,只是一整天都感觉缺点什么,傍晚回来的时候,走在山谷里,只听小毛驴“嗷呜”了一声,等秋菊到家的时候,六只狗崽也到了。   晚上,小泉和其他五个孩子来找狗崽,小毛驴有反应了,呜他们,不许他们靠近狗崽。   秋菊还以为小毛驴反悔了,但第二天早上开门,又只剩小毛驴了。   秋菊有个猜想,到了晚上,饭后,小毛驴跑到山谷里叫了一声,只有四只狗崽回来,然后它就气势汹汹的跑到小泉家,撞开小泉,叼着狗崽往出走,小泉想去拦,被他娘给拦住:“给老娘站好了,那小毛驴就只认你小婶小叔,你冲上去它咬不死你,狗崽子你也养了,就是不在家里睡罢了”。   小泉娘看小毛驴跑另一家去,还没进门,狗崽就被放出来了,跟着它一起往回跑,一时之间只想说:“他小婶真是养了条好狗,真会持家”。   啧…… 第46章 四十六 又是一年秋来到   最开始的一段时间, 每天傍晚小毛驴都站在山谷中间叫一嗓子,六只狗崽听到声音就往外跑, 时间长了它们养成习惯了,到点就回家,也不用小毛驴操心了。   现在是夏天,狗大多时候都卧在外面,下雨了就卧杂物间,不进山洞,秋菊也不让它们进山洞, 山洞不通风,七只狗都跑进去,里面的狗味儿要好几天才能散,但到了冬天就不成了, 还要给狗子搭个狗屋或再挖个山洞。   秋菊想了想, 挖山洞太费力气, 还只有铁牛挖, 她帮不上忙,还是再搭个屋子吧, 哪怕狗崽长大以后不听小毛驴的话,不回来住了,有小毛驴也不会浪费。   决定要再搭个屋子后,晚饭后秋菊和铁牛也不出去散步了, 就在杂物间后边相隔挖三面坑, 跟杂物间共用一面墙, 只是少了一面墙,事情感觉就少了不少。   新建的屋子只打算建的有铁牛腿高就行,就是要做大一点, 不以至于屋里味道熏人。   铁牛又开始在山里砍手腕粗的树枝,跟他一起打猎的几个兄弟都了解到他又要建房子了,还是给狗建的,每天回来的时候也帮他砍直溜的树枝。他二哥第二天早上还把小泉给打发过去了,“你小叔小婶在给狗子搭房子,里面睡的也有你的狗,你去喊宝柱还有其他养狗崽子的娃儿去给你小婶帮忙”。   看小泉屁颠屁颠的跑远,小泉娘拦都来不及,只能抱怨:“那到底是小泉的狗崽子,还是小泉替她小婶养的?只要跟狗崽子沾边的事,他跑的像个兔崽子”。   “你别在这给我罗里吧嗦的,他是兔崽子你是啥?兔娘?”   老二不耐烦的话,让他的耳朵被揪着转了半圈,只好低声下气的说:“养个狗,两个儿子都高兴,你不也挺高兴的吗?”   “我是不高兴养狗吗?我是不高兴狗不是我的”,小泉娘想起这就气不打一处来,觉得秋菊那是奸到了骨子里去了,几只狗不仅忽悠了孩子们帮她看娃,狗让别人养了还天天回去睡,真是个算盘精。   铁牛砍树枝,秋菊就去砍竹子,让这些帮忙的孩子帮她把竹子拖回来,其他的时候就是她忙她的,孩子们带着狗玩,满月交给小泉、宝柱和小毛驴看着。   时间匆匆,转眼就入了秋,给狗盖的房子早就完成了,秋菊也挖了不少药材,甚至有的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材,只能等铁牛卖药材的时候带下山问问大夫。满月跟哥哥们玩习惯了,但他一个不会走不会说的裹褯子的小屁孩,没有人愿意带他玩,只能跟着他娘山上山下的跑,一个夏天晒下来,露肉的地方都黑了,像个山里的娃了 。   天气凉爽了,小毛驴又开始从午饭后就进山了,不同的是,现在后面跟了六只半大不小的狗,应该是长个子的原因,每只狗都细条条的,只有小毛驴健壮如初。它们每天午后进山,在太阳落山前回来,小毛驴径直往家里跑,狗崽们先去吃饭的家打个转,吃点晚饭后才转头往家跑。   回来了到人旁边转一圈,就直奔它们专属的房子,没有设门,就一个半墙高的洞,出入随意,它们也不会在房子里拉屎拉尿,过段时间还有孩子们来给它们换铺垫的草窝。   真是好享受……   今年春天腌酸菜成功,等温度下降了秋菊就开始腌酸菜,腌酸菜就那几个步骤,秋菊一说,常年做饭的女人就懂了,大家又都风风火火的洗罐子、晒罐子、砍野菜,洗干净了挂在竹竿上晾干,然后抽出半天时间,烧锅开水,柴洞里火不熄灭,熟练的把菜烫变色,放凉后塞进陶罐或缸里,锅里烫菜的水加盐,凉了再加进去,淹没,封罐。   除了腌酸菜,还要晒干菜,砍回来的菜洗干净了就放篦子上蒸一汽,拿出去挂竹竿上晒干,再蒸再晒,这样的干菜是秋菊今年第一次这样做,晒干后装起来不容易碎,做了一次,和肉一起炖着好吃,不容易烂成片,但缺点就是不能炒着吃,太有韧劲了,费牙。只能又像去年那样,再晒一筐野菜,冬天泡开炒着吃,一筐菜晒出来装了三麻袋。   忙忙碌碌的秋天,还好去年已经经历过一次,今年也就随身多个背着抱着的尾巴,不为他的粮食操心,但要给他准备过冬的衣服,秋菊要去香蒲丛折蒲绒,不敢把满月带过去,只能把他送到还怀着孕的三嫂那里,“三嫂,你帮我看住满月,不用抱他,随便他到处爬,他要是哭着躺地上耍赖也别管他,你肚子大了他劲也不小,他哭不要紧,别伤着你”。   “行,别操心,小金橘都能跑会跳了,我又不是生头一胎,你赶紧去赶紧回,你家这个嗓门不小,哭起来不得了”,三嫂看满月在跟她女儿玩,冲秋菊挥手,让她赶紧悄悄的走,别让满月看见。   秋菊快走几步拐个弯,回头看,发现小毛驴跟在她后面,“小毛驴儿,去陪满月啊,你在他哭的时间也短点”。   小毛驴冲她摇摇尾巴,跑到她前面回头看她,并没有回去的意思,等秋菊靠近它了,它又往前小跑着。   “你放心不下我是吧,想去陪着我?没事,现在山脚下、河湾边都是采集的人,不会有危险”,秋菊看着不时回头看她的小毛驴,心里暖暖的涩涩的,小毛驴真的是很贴心,也心疼她,她屋里屋外忙不过来的时候都是小毛驴在带满月,背着满月出去挖草药、砍菜的时候,都是小毛驴陪着满月在草地上玩,没有让满月磕着碰着,也没有遇到过蛇,她出去走远了也是它陪着给她放哨壮胆,等她不忙的时候了它才进山去加餐、去见情狼、去玩耍,明明还不到两岁,却做了满月阿奶应该做的事,担起了铁牛顾及不到的责任,仅仅是她救了它一命,给了它一个家,它做到了狗应该做的,但又不仅仅如此。   秋菊喊住小毛驴,蹲下来抱住它脖子,捋了捋它黑亮的毛,“小毛驴,谢谢你,很荣幸我能给你个家,你要好好的,我陪你长大,也要陪你到老”。   感受到小毛驴蹭她的头发,拍拍它敦实的屁股,“冲啊,去摘蒲绒给尿炕的小屁孩做屁帘”,秋菊一只手捂着背篓跑动起来,小毛驴也跟着跑,在她腿边打转,都快要把她蹭倒了,秋菊还要注意着别踩着它的爪子,不得已停下来,两只手撑着它的狗屁股,往前一推,“往前跑,我追你”。   小毛驴又转回来咬秋菊的衣服,跟她疯闹,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这时的小毛驴又恢复了它还没怀孕时的活泼,是个爱疯爱闹爱撒娇的小疯狗。   ……   花了两天时间,秋菊不知道摘了多少蒲绒,她都记不清了,分了一半给三嫂,她估摸着在深秋或是刚入冬的时候会生,反正也是没个好天气,用蒲绒填充的尿垫只怕少不怕多。   想起大姐也怀孕几个月了,应该是明年春天生,秋菊抱着满月往毛妞家里去给她说一声,看她是否需要,明年春天香蒲可都还没开花呢。   刚从家里走下去,就看到先一步下来的小毛驴悠闲的站在山谷口,路过的人对它指指点点,秋菊还听到有人喊它,可它看都不看她们,尾巴都不动,高傲极了,等到快有它高的狗崽子们都跑到它旁边了,它叫了一声,一狗当先的跑了出去,狗崽子们都跑在它身后。   福婶也站在她家外面看着这番动静,等看不到狗影了,她冲秋菊说:“你家的小毛驴又去教它的崽子们捕猎去了,真是条好狗”,话里充满了羡慕。   秋菊点了点头,心里想的是小毛驴那是带它的崽儿们去看孤家寡狼去了。   秋菊把尿垫的事给毛妞说了,她直夸是个好方法,比换被子里的蒲绒干净多了,也不用睡着有尿骚味儿的炕上,她儿子都大了,有帮手,毛妞说句话,三个孩子都背着背篓去摘蒲绒去了。   到了该下山的时点了,去年经历了一次,今年铁牛再次下山,秋菊还是担心他,下山的道,什么都有,意外最多。还好家里有个闹腾的娃,穿着新做的薄夹衣,非要下地走路,腿脚又没力气,必须大人从后面掌着他,他高兴的不得了,秋菊勾的腰疼,也没多少闲心去担心铁牛了,满月睡了她也能闭眼就睡,不像去年担心的睡不着觉。   今年又是没洗鸡毛兔毛的一年,就在满月睡觉的时候,秋菊洗了点鸡毛,用来和蒲绒掺一起给满月做衣服,她自己和铁牛今年都没添新衣服,兔皮又都还是分给了两个嫂子,三嫂撅个大肚子也没去河边洗兔皮。   好在家里有秋菊采药的收入,枸杞摘的和去年差不多,也没有像去年打算的那样留一部分孝敬老人,一股脑的都给带下山给卖了。   铁牛回来睡了一大觉,把卖肉卖药材的铜板都给倒出来数数,比去年多一点,就是秋菊多采了几种不确定的草,有几样的确是草药,剩下的都是野草杂根。   除了买盐外,按秋菊的要求还买了一小罐菜油,黄亮亮的,没有菜籽可以换,拿钱买油也不便宜。   去下山买粮的时候,秋菊告诉铁牛:“你在山下买粮的时候,让大娘们给搭些春夏秋生长的青菜籽,明年我给种门前面,有青菜吃”。   山里男人回来的比往年晚,原来是跑到镇里换粮食去了,皇帝又征税了,农民手里的余粮不多,不敢换肉吃。   今年山里成亲的人比去年多,八对新人,七个新娘都是山下的。 第47章 四十七章 满岁   在镇里买粮食, 价钱比村里高一些,带下去换粮的肉也只能在镇里便宜   卖了, 同样的粮食花了更多的银钱,这个变故让下山的男人有些怏怏的。   但回山时走了这一路,粗放的男人也没纠结多久,毕竟粮食再贵,他们也不会饿肚子,就是攒钱给儿子娶媳妇的时间长点罢了,但只要儿子本领好, 就不怕没媳妇,好饭不怕晚,良缘不怕迟。   回山了,该打猎的仍然打猎, 就女人清闲下来为一年一度的婚礼做准备。托调皮的大嗓门的福, 秋菊不用去帮忙做菜, 只要让她家的臭小子别去捣乱就成了。   秋菊把满月绑她背上, 带着他到处晃悠,梨树上的梨子都被摘干净了, 因为狗崽的原因,秋菊在小孩中挺受欢迎,那一二十个小孩摘梨子,她竟然也分到了一竹篮, 现在的梨树只剩下枯黄还未飘落的残叶了, 只待一场风雨来, 就只剩下支愣着的枝丫了。   逛到后山上,满月被红彤彤的衣服吸引了,应该是在分给新郎新娘前被族长家里人给拿出来晾晒了, 去去霉味。红衣服颜色还不错,挺鲜艳,应该是没怎么洗晒的原因,喜气叠加喜气,这山里的喜服应该是个喜庆的老物件了。   才两年,秋菊已经对婚礼内容没什么兴趣了,反正形式内容都一样,结婚的人她也不熟,不去围观不去掺合,就是那个热闹氛围感染人,不用操心做饭,秋菊也是一整天都在人群里玩,听人唠嗑、吹牛,看男人拼肉拼酒,看半大小子在大人的指导下射箭、爬树。   满月看着人家爬树射箭就乐得嘎嘎叫,挣着要去围观,秋菊把他递给铁牛,他爹抱着他去看,果然,没抱一会儿满月又要下地走,秋菊看铁牛由最开始的站着、弯着腰、蹲着、坐地上,一直不动,他儿子又急的扯着嗓子叫,他又赶紧起来弯腰扶着满月颠颠的往前挪。   一直到人散,满月才离开,回头要找娘,秋菊在打扫地上的骨头和掉的菜,看满月要过来,指了指围着狗崽玩的一群孩子,铁牛把满月提溜过去,又打发了一会儿时间。   晚上睡炕上,铁牛让秋菊给他踩背踩脖子,弯腰低头半天,感觉比打猎还累,“这小子真累人,真是累了你了”。   “估计会走了就好多了”,秋菊也觉得累,但心理上已经接受了。   “会走了也不是个安稳的性子,待不住的,只盼他赶快长大,让他进山去祸害猎物去”,铁牛有些嫌弃更多的是骄傲,满月长的精神,身体又好,手长脚长的,一定是个好猎手。   秋菊没搭理他,自己躺下让他给自己按按,孩子没长大之前,越是活泼当娘的越是操心,担心他胆子大的进山了、下水了、打架了、爬高树了、折腾虫蚁了……   到了九月尾,山里的女人又要羞答答的去摘月事叶子,有人招呼秋菊一起去,“家里还有,去年摘回来的还没用完”,其实是压根都没用,从满月满月后,一直到现在,快十个月了,她都没来月事,才开始几个月秋菊还担心得不得了,担心月事绝了不能再生娃了,悄摸摸的问了几个嫂子,她们都是这样,大嫂身体健壮,也是在大姜半岁后才来的月事,三嫂直接是小金橘断奶后的两个月才来的月事,了解后秋菊也不急了,大家都有这情况,那就是正常的。   在铁牛娘不能帮忙带孩子后,秋菊还担心再怀孕,那可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所有的事只能指望铁牛,但月事一直不来,秋菊也就没了这个忧虑,老嬷嬷曾给她说过,来了月事才能生娃,那月事断了就不会怀孕了,铁牛和秋菊终于解了禁,晚上早上都能吃肉喝汤。   像往年一样,烧炭结束后就开始飘雪花,铁牛又匆匆忙忙的进山,收罗了几只冻傻的山鸡,掏了几个兔子窝,还有没捡干净的鸡蛋,踩着咯吱咯吱的薄雪回到家,家里的炕已经烧起来了,铁牛蹲厨房里把带回来的鸡兔给收拾干净,和前几天杀的鸡兔都给装缸里放雪地里上冻,才腌半个月的猪腿羊腿也给把咸味泡掉,压在缸里一起冻成冰块,整个冬天就能吃到新鲜的肉了。   狗不怕冷,还在雪地里玩,等做晚饭的时候只剩小毛驴还在家里,狗崽子什么时候走的也不清楚。   第二天早上起来,雪已经齐膝盖深了,铁牛去铲雪的时候,也把狗屋的雪铲干净,只有小毛驴和三眼狗跑出来,往里一瞅,空的。   雪下的太大,狗的脚印一会儿就没了,也不知道其他五只狗崽是昨晚就没回来,还是一大早就跑了。   之后的日子只听得到狗叫,见不到狗影,只有这个三眼狗在家里陪小毛驴过冬。   不能出去,满月被拘的闹腾的不得了,才开始的几天,他适应不了,一直想要出去,不出去就躺地上耍赖,脚把地上的灰弹的扑鼻子。铁牛心疼的要去抱着哄,秋菊拦住他,把他强拽到炕上去说话,就是不看在地上撒泼的丑孩子。   “他看你在家,一不如意就躺地上耍赖,这狗脾气不治不行,你今儿要是去抱他,以后就你一个儿哄,我不管了”,秋菊强硬的让铁牛选择。   铁牛只好坐在炕上应和着秋菊的话,两人说的都不是同一个事,秋菊也不在意,就靠在被子上,看铁牛像是坐在烙铁上一样,动来动去,眼睛盯着外面,还不时的瞅瞅她,以防她暴起打他儿子了。   哼。   外面没得声音了,她拦住要蹦出去的男人,穿鞋出去走到小孩旁边,满月看他娘来了,自己坐起来伸着手要抱,秋菊把他提起来,身上的灰拍打拍打,“还躺不躺地上耍赖?嗯?”   满月趴秋菊腿上装聋作哑。   换来屁股挨一巴掌,“说话,还躺不躺了?要是没躺够,娘再把你放下去你继续哭”。   “不……”   “记住你说的,再躺地上耍赖,我就拿框子给你扣里面,你睡地上,娘和爹睡炕上”。秋菊看里面坐不住的男人,“拿盆来,挖坨雪,再兑点热水,给你丑儿子洗脸洗手”。   洗干净了,满月搂着他娘的脖子,吭吭哧哧的说:“我不…丑”。   铁牛伸手要抱,但他儿子抱紧他娘,头扎他娘脖子里,当没看到,过一会儿悄悄抬头,看他爹还伸着手,短促的笑一声,头又扎下去。   铁牛也摸着鼻子笑骂:“臭小子,老子白心疼了”。   秋菊得意的瞥他一眼,嘴角上扬的弧度压不平。   老实不到一会儿,满月又开始在山洞里走来走去,穿得厚,腿迈不开,还是铁牛搂着他,任他在山洞里乱转。   到做饭的时候,秋菊在厨房里烧火炖肉,铁牛把满月绑在怀里,去年的小包被都用上了,包的严严实实的,只剩头还能动,父子俩在外面铲雪,厨房和杂物间前面的,山洞前面的,之后又铲一条通向狗屋的路,小毛驴和三只眼也跑出来撒撒欢。   秋菊在厨房里喊一声“吃饭”,小毛驴率先抵开门进来,秋菊拿着鸡毛掸子去扫铁牛和满月身上的雪,又换个鸡毛掸子把两只狗身上的雪掸掉,门关严实,三人二狗准备吃饭。   “下这么大的雪,山里那只狼也不知道咋样”,冬天两只狗的肉食也减少了,好在它们也是睡了吃,吃了卧在屋里玩,也没瘦。   “应该已经跑了,这里雪这么大,它在这儿也寻不到食,你别担心它,它又不是今年第一年过冬,还能把自己饿死了不成”。   秋菊瞪了他一眼,想起烧炭那一阵,铁牛在家,小毛驴也没进山,那个时候狼或许就迁到雪小的地方去了。   “但狼都是有族群的,它一个孤狼抢食都抢不赢”,脚下的两只狗啃骨头啃的口水直流,秋菊再三的提到狼,两只狗一点反应都没有。   傻狗。   “得了吧,有空多操心你怀里的臭小子,狼那东西,你别想,它不会被家养,也不是个憨货,再说了,我们小毛驴油光发亮,骨架子大,还怕没有情狼?”铁牛踢踢小毛驴,它还冲他摇尾巴。   “看吧,小毛驴也是这样想的,平时也就我回来的时候它给我摇尾巴”,他又碰一下小毛驴的爪子,这次没搭理他了。   ……   满月有爹有娘还有狗陪着,半个月下来也就习惯了待在山洞里的日子,就是每次要跟着他爹一起出去铲雪,脸蛋吹的红扑扑的也是笑眯眯的。晚上在炕上脱了衣服也能扶着他爹的腿走几步,每天晚上铁牛趴炕上,让满月站他背上又蹦又跳,秋菊在旁边护着,以防他摔下炕,直到玩累了才会躺炕上睡觉。   到了冬月十六,满月一岁了。但什么也没有,就是蒸了碗鸡蛋给他吃,胃口好的全给吃完了。铁牛比他儿子还高兴,把满月抱着做下蹲,躺炕上让满月趴他背上,他撑起胳膊再趴下,满月趴他背上时不时的会滑下去,然后咯咯笑着再骑上去。   会说的多了,动不动的就指着炕对他爹说“爹…趴”,他爹成了他过冬的玩具。自从吃了蒸鸡蛋,就开始嘴馋,每顿都要吃,奶成了他解馋的玩意儿,就半晌午半下午吃一次。   秋菊看他这架势是可以断奶了,就挖空心思的给他做饭吃,煮肉糜、肉糜蒸蛋、把黄米绞碎给他做米糊糊吃……   随了他爹,喜欢吃肉,带肉味儿的都给吃干净,慢慢的也不吃奶了。到了过年的那天,一家三口带两只狗一起去公公婆婆家吃年夜饭,这天秋菊才知道三嫂生了,是个小子,刚入冬没几天就生了,已经满月了,就住在去年秋菊住的那个山洞。   秋菊把竹篮里冻的四只母鸡递给三哥:“入冬前我特意留的母鸡,就是为了给三嫂坐月子吃,现在也不晚,冬天可就要补补”。   两个炕都烧着,屋里挺热乎,秋菊把羊皮袄脱下来,穿着蒲绒蓄的棉袄,也把满月的衣服给脱一件,他就挣着要下地走,刚下地挪几步,就被他阿爷给举了起来,“我的胖孙子哎,想不想阿爷?”   满月被举起来是挺高兴的,等脸对脸了发现不是他爹,就惊的乱扑棱,扯着嗓子喊“爹”。   铁牛走过来,接过他,“这是你阿爷,喊阿爷”。   “呦,会说话了?会喊阿爷吗?”铁牛爹蹲下看着他。   满月搂着他爹的腿,喊了声“爷”,喊罢也不再理会这个老头,拉着他爹的手要往有娃娃哭的那个山洞里走。   秋菊走过来拉住他,“你可真心疼你爹,他进去了要被打断腿”,铁牛听到她的嘀咕声,不自在的拧了把她的腰。   “三嫂,我和满月进来了啊,他要进去看弟弟”,秋菊隔着帘子冲里面说一声。   “来,进来看”。   秋菊进去了,就看到三嫂在给她儿子喂奶,满月兴冲冲的奔过去,脚跟不上身子,要不是秋菊拉着他,他能扑到地上去。   满月仰着头摸包被,秋菊把他抱起来,让他看一眼,他摸摸自己的脸对他三娘说:“白,我”。   秋菊忍不住笑了,“他爹在家里说他是个白胖的臭小子”。   三嫂也笑了,儿子随了他爹,皮肤黑,还好女儿随她,她打趣满月,“是的,满月白,弟弟黑,你嫌弃他吗?三娘就嫌弃”。   满月瞅瞅喝奶的娃娃,不知道是没听懂还是怎么滴,拉着他娘要出去。   “三嫂,那我先出去了,把臭小子给铁牛带,我也去帮忙做饭”。   “好”   晚上回家躺炕上,好几天没喝奶的满月,窝在他娘怀里,掀起衣服就去要奶。   “这是看着弟弟吃奶,勾起了你的奶瘾?”   等到第二天吃到了肉糜蒸蛋也就忘了喝奶这事儿了。   冬天还没过完,秋菊的月事就来了,算了算,在满月断奶后还不到一个月,铁牛也不敢放肆了,儿子才满一岁,这要是怀了第二个,秋菊得累断腰。   两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怀,又正是年轻火热的时候,待在家里没事做,晚上就想那档子事儿。铁牛趁着雪停的时候,抱着满月去他哥哥们那儿串门去了,壕了一趟雪回来,有用的都没问到。   秋菊观察每天身体的情况,发现月事来之前的半个月身体会出现不同以往的反应,睡在铁牛身边就心热,过了这段时间,如果铁牛不勾*引她,她就没什么感觉。   她把这个猜想告诉铁牛,憋的没法的男人就决定试试,抱着万一怀了一定是个乖女儿的想法,试到了春天,秋菊也没有怀孕的反应,每个月的月事都按时来,铁牛可以放心的折腾了。 第48章 四十八章 招妹?   “张满月, 回来吃饭”。   “满月,你娘喊你吃饭”。   “好……”   “满月娘, 满月听到了”。   这番话从张满月三岁后,每天会在山谷里响两遍,快半年了,传话的人都习惯了。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一个光着头光着屁股的小胖孩走进厨房,“娘,啥饭?”   挺着肚子的女人回过头, 入眼就是光溜溜的一片,“张满月,你羞不羞,都要四岁了还光着屁股在山谷里晃荡, 裤子扎小鸟?”   “娘, 你还没说做的啥饭”, 满月走近灶台, 踮着脚想要看到锅里。   “你鼻子闻的是啥味就是啥饭,去把脚洗干净, 裤子穿好,穿上草鞋,就要吃饭了”,秋菊把满月赶出去就把锅里的青菜肉片汤给盛起来, 昨晚蒸的馒头拿四个和肉糜蒸蛋放在篦子上, 继续烧大火, 等肉片汤吃完了,锅里的也好了。   满月进来看见碗里绿油油的,撅着嘴说:“又要吃青菜……”   “肉都沉碗底了, 吃吧,保证你吃了还想吃”,秋菊端起碗喝口汤,肚子里有个娃就是饿的快,肚子饿了就心慌。至于满月的抱怨,她都不入耳,他胃口好,喜欢吃肉,但只要味道好,什么菜都吃,就是受他爹影响,肉少青菜多就要嘟囔几句。   这不,她刚放下碗,满月的小碗也空了,她又给他捞半碗,起身把蒸的灰面馒头捡起来,蒸蛋也给端上桌,“先把碗里的吃了,等蒸蛋和馒头不烫了再吃”。   “我等会儿,想馒头蘸汤吃”,但满月的眼睛是盯着蒸蛋的。   秋菊给他掰一小半馒头放碗里,他都给泡汤里捣碎,又挖勺鸡蛋也给和里面,汤汤水水、黄黄白白的,他吃的一脸满足,秋菊看到他碗里的颜色都吃不进去了,只好端着碗拿个馒头坐出去吃。   饭后,满月端着碗肉汤泡馍泡鸡蛋去给小毛驴吃,小毛驴这胎和上胎一样,都是一个崽,奶敞着给狗崽吃,吃的肥嘟嘟的,满月给它起名叫肥肥,至于小毛驴第一胎下的狗崽,都没怀孕,这片地方暂时被一只狼霸住了,想要怀孕生崽只能离家流浪。   大夏天的,正午太阳最烈,满月也老实的坐到盆里,让他娘给他洗洗身上的汗和土,秋菊拍拍他屁股:“穿上鞋,到炕上睡觉去,娘洗个脸洗个脚也进去的”。   就着满月的洗澡水,秋菊把脚洗干净,舀水泼在石块儿上,赤脚在上面走几圈,腿松泛多了。进到山洞,满月已经睡着了,秋菊把炕边的板凳搬走,以防满月醒了自己下炕跑了。   她刚躺下去,满月就闻着味了,凑到她身边,摸索着捏住她的衣角,小胖子浑身都光溜溜的,衣服在身上总是挂不住,只好拿个她的衣服给他盖着,握着他的手给他换个衣角捏着,翻个身,背着他睡。   “娘,娘~”   秋菊还没醒,就听到“娘”这个字的调子越拉越长,睁眼就见满月蹲在她头边,“往后退一步,屁股都要挨着我的头了”,得亏洗了个澡,要不做梦都是骚臭味儿。   “娘,你把凳子又给移走了,我下不去”,满月后退一步,坐他爹的枕头上,看着他娘翻个身对着他。   下不去就对了。   “忘了,下次不挪,再躺一会儿,妹妹还没醒”,秋菊还没睡好,想再躺一会儿,担心满月出去了下水,他还小,要看紧一点。   满月凑到他娘肚子那里,摸摸,没动静,“妹妹还在睡觉”。   “嗯,你看着,妹妹醒了喊娘”,然后秋菊又睡了,等醒的时候,满月也抱着她的肚子睡着了,她刚动一下,满月也醒了,“醒了?起来吧,娘陪你一起出去玩”。   满月背着专属于他的小背篓,走在秋菊前面,见人就笑眯眯的喊,见狗了就招呼,一路上嘴闲不下来,秋菊在他后面像是个大家看不见的跟班,都忙着去逗满月去了。   直到出了山谷,耳朵边才清净下来,满月是个自己能跟自己玩的开心的孩子,他拿个铲子去铲草、挖土,捉虫子,然后把背篓里堆满的草拖到他娘旁边,由他娘把不能吃的的给扔了,他在旁边看着心疼的直抽气,捡起被扔掉的草,仔细的看,还给搂成一团说要去给埋坑里,过不了多久,又要拉着他娘的手去看撒网捕鱼的,捡一两个不要的小鱼苗,捏在手里玩的鳞都掉光了又要放水里,不是生死的问题,只是玩腻了。   等有小孩出来玩了,他就跑去找人家玩,秋菊坐在草地上看着,用小铲子挖蒲公英,等满月过来了再招呼满月把这些蒲公英装进他的小背篓。   玩到太阳落山,秋菊该回去做饭了,“满月,娘回去了,你回不回?”   “不回,等爹”。   “那你就站这里,跑远了就看不见你爹了”,秋菊提着他的小背篓,慢慢的往回走。   “好”   秋菊摸着肚子,这胎和怀满月的反应不同,不吐,腿也没怎么肿,肚子也没怀满月那么大,铁牛一口咬定是他的乖女儿来了,还教满月喊妹妹,喊得秋菊也摸不清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了,做的几个梦都是个儿子,还被铁牛说梦都是反的。   再生个儿子,跟满月差的还不到四岁,就怕到时候两个儿子都看中了山下的姑娘,聘礼付不起啊,她也想要个女儿,长的像满月就很漂亮,女儿又贴心,儿子越大跟娘的话越少,以前满月多粘自己啊,现在是出门了不饿不喊不回家。   但想想又庆幸满月不粘她了,已经怀9个月了,说生就生,满月要是粘人,两个孩子她带不了。   晚上,离的老远就听到满月的大嗓门了,秋菊走出去看,好家伙,坐他爹脖子上,能不乐?   秋菊打趣洗脖子的男人:“骚不骚?”   铁牛憋着笑,“我儿子浑身都是香的”。   “不嫌弃,你洗啥脖子?”   “香味儿怪刺鼻的”,铁牛侧着脖子深吸口气,没味了。   秋菊闷笑。   被谈论的小胖子,抱着肥肥走过来,小毛驴在后面跟着,秋菊看他抱个狗像是掐捆草,“你个混小子,又去祸害狗崽,你看把小毛驴心疼的”,她接过狗崽,送到狗屋里,小毛驴站在原地看着没跟过去。   铁牛把满月捞过去,洗洗爪子,擦把脸,一只手还按着满月,防着他跑了,那架势像是要给满月褪皮。还好他儿子也糙,就站那里仰个脑袋,随他爹折腾。   饭后,满月跑出去凑热闹,铁牛在家处理带回来的猎物,秋菊坐凳子上看着。“我已经给娘说好了,等你生了,她来照顾你,到时候我把满月送到大姐家让他跟着几个哥哥玩,刚好大姐照看喜鹊,让满月跟妹妹玩,我晚上回来了再给他接回来”。   “行,就照你说的来”,秋菊也没意见,还好三哥家小金橘和二哥家小河都能离开人了,要不婆婆得长八只手才忙的开。   铁牛收拾完了,两人刚出厨房,就听见有人说:“大嗓门,你这屁股又圆又白,就是不知道滑不滑溜”,满月的声音没听到,真正的大嗓门再次响起:“你说滑溜不算,我摸了才知道”……   秋菊推一把铁牛,“快去接你儿子,天天光个屁股,都快被人摸遍了”。   铁牛故意走的慢吞吞的,“我儿子又不吃亏,越盘越圆,也让她们见见好东西”。   “原来你屁股就是这样盘圆的!”秋菊上前拍了拍他屁股。   “我不知道我的,但我知道你的是的”,铁牛贱兮兮的说了一句,拔腿就跑。   直到他跑远了,秋菊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不是她屁股。   呸,臭不要脸。   ……   满月早上睁眼坐在炕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他家,炕下也没有板凳,只能扯着嗓子喊“娘?爹?”   然后他阿爷跑进来,“小胖孙醒了?来,阿爷给你穿衣服”。   “阿爷,我爹娘呢?”满月顺着他阿爷的动作伸腿伸胳膊。   “你爹娘早上进山了,就把你给我送来了,中午就回来,待会儿吃了饭去跟哥哥姐姐们玩,中午你爹来接你”,铁牛爹担心满月知道他娘在生娃,哭着喊着要回去,那他可治不住啊,只能说瞎话,等那边好了再给送过去。   “中午来接我?”   “对”   “吃什么饭?我饿了”,知道他爹会来接他,满月也就安心了,走在他阿爷前面要去吃饭。   只有粥,早上天还没亮,铁牛就抱着睡着满月过来了,喊了他娘和他大嫂二嫂过去给他媳妇接生,至于早饭,他只会煮点粥,想着三儿媳在家,就端两碗稀粥领着小胖孙去蹭饭去。   好在今天铁牛来喊人喊的早,家里的孩子都不知道满月娘要生娃了,要不见着满月得秃噜嘴。   还不到中午,铁牛娘和他大嫂二嫂就回来了,家里男人都进山了,只有他三嫂在家里带她儿子和满月,“生了?小子还是姑娘?”   大嫂好笑,“是个小子,你没见铁牛那个样,认定了是个姑娘,抱着孩子了还把腿扒开了瞅”。   “我们这四兄弟,就老三有个女儿,都是儿子,山里的男人盼女儿生儿子,山下的女人都盼儿子,结果净生女儿”,二嫂语含打趣,却让她三弟妹接不住话。   只有婆婆说:“那你们都别盼,就有儿子也有姑娘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满月就在地上坐着挖土,从头听到尾,也不知道他娘给他生了个弟弟。中午他三娘家的饭都好了,他爹也没来接他,因为他三娘说吃了饭送他回去,他就坐凳子上使劲扒饭,吃到一半,他听到他爹的声音了,勺子一扔,颠颠的跑出去,“爹,来接我”。   铁牛跟他三嫂打个招呼,抱着胖小子往家走,路上他给满月说:“满月,你有弟弟了”。   “山里捡的?”   ??   “谁给你说山里捡的,你娘生的,你回去就能看见了”。   “娘肚子里是妹妹”。   回到家,满月见他娘躺在炕上,他娘招呼他,“来,大儿子,这是你弟弟”。   满月没什么反应,低头看看,直说丑。   直到第五天,秋菊下炕走路了,满月摸着她的肚子喊“妹妹”。   这时秋菊才反应过来,满月觉得炕上的弟弟不是她生的,好一番解释才让他知道弟弟就是他娘生的,还翻开包被指给他看,跟他一样的是弟弟。   至于妹妹怎么变成了弟弟,谁也说不清,就他爹嘴贱,又让满月喊炕上的小娃喊招妹。   被秋菊把耳朵揪的通红,还不许他给二小子取名字。 第49章 四十九章 烛光也是老二   满月现在每天早上都是跟着他爹一起起床, 父子俩简单的吃点就出门,满月还能去他大姑家蹭饭吃, 他爹就是晚上剩什么饭早上吃什么了。没过几天,铁牛就熬不住了,肚子没有吃撑,感觉一整天都是饿着的,只好每天晚上回来,在秋菊的口头指导下,可劲儿的炒肉吃。   人都是对别人的手艺全方面的挑剔, 自己把菜炒糊了,一点儿都不嫌弃,还说焦香味儿下饭,他第一顿炒一大碗肉, 糊的没有一点菜油, 蒜苗都焦了, 他还给吃完了, 结果到了半夜,肚子疼的恨不得睡茅坑里, 最后还是秋菊起来给他熬一碗地锦草药汁,在拉了半夜后终于能躺炕上了。   铜锣声响起的时候,铁牛估计就睡了两个时辰,没睡好脑子都是昏的, 躺炕上动都不动, 就满月准点起来了, 精精神神的在炕上打转,时不时的踩他爹一脚。   秋菊看铁牛这样子是不能进山了,就把满月提溜下去, “自己带着小毛驴和肥肥去你阿奶家吃饭去,然后告诉你阿爷,你爹吃坏肚子了,今天不能进山”。   好不容易能自己行动,满月下了炕就往外跑,结果门打不开,也不进来,就站门口喊“娘,门没开”。   怀里这个被吵的皱眉头,嘴都开始瘪了,秋菊给铁牛一脚,“快去给你大儿子开门去,小的醒了你也别给我睡了”。   一提小的这个,铁牛爬起来就去捂他大儿子的嘴,人都送出去了,但对他爹的贴心话“爹,我给你带饭回来”,把他弟弟彻底给吵醒了。   “你爹不吃,清肠子”,气死了,小心着注意着这个祖宗还是被吵醒了,小的这个是个真磨人精,一旦哭了,不累得睡着那是不带停的,吃奶的时候都还能边吃边抽噎。铁牛摸着鼻子进来,秋菊瞪他一眼,抱着小声哭的儿子轻轻拍着,然而没用,没有一点要停的意思。十天前秋菊听着小儿子哭个不停还心急,现在已经习惯了,她也不管了,随他去,反正哭声也拿捏的准,哭的时间长也没伤着嗓子,“去给我炖鸡汤去,多炖一只,你也吃,别去炒菜了,你折腾不起”。   但就吃了两晚上的炖鸡,他就吃腻了,想吃麻辣兔丁,要折腾的去学炒菜。山洞门关严实,秋菊站在门后边,铁牛在灶屋烧火炒菜,不懂了就站灶屋门口大声的问,满月那个爱凑热闹的,就站在外面空地上学舌,记着半扎话兴冲冲的去给他爹说,灶屋里闹哄哄的,她可以想象明天婆婆来了看着乱七八糟的灶屋又要骂她儿子。   吃饭的时候,秋菊不让满月吃他爹做的,把给她炖的鸡汤里的鸡腿都给他吃,别去馋他爹那刺鼻的兔肉,傻蛋,也不知道撒了多少花椒,麻的直咧嘴还一块接一块的吃。   “好了,别吃了,吃完了肚子又要疼了,挖个坑埋着去,别再把狗子给祸害了,今晚还是吃鸡汤泡饼吧,鸡胸脯你都给吃了,再给炖鸡的瓦罐下面烧把火,打几个荷包蛋,你儿子也没吃饱”,秋菊实在是看不下了,闻着都吃不进去他还要硬着头皮吃。   晚上满月睡了,铁牛小声的说:“我还是要学着做饭,我总不能在你每次怀孕生娃的时候都指望着娘来帮忙,以后满月和老二大了,也不能都打发到别人家啊,我学会了以后你不想做饭的时候我也能替把手”。   秋菊咽了口吐沫,这段时间的厌烦被这番话给消散了,她没想到,铁牛学做菜是替她着想,因为坐着月子,什么都干不了,眼睁睁的看着家里越来越乱,每次老婆婆来收拾,她都脸红,所以在铁牛还不停的折腾的时候,她就满心的烦躁,想发脾气,想砸东西,还好满月那个跟屁虫每次都在,让她有气没地发,还好。   秋菊凑过去亲了他一口,“好,我教你,咱们先从简单的学”。   第二天早上,铁牛和秋菊在鸡叫的时候就醒了,把昨晚临时泡的杂粮给放锅里熬,架上粗柴禾,铁牛把老二的褯子给提到外河给冲冲,再急急忙忙的跑回来,还好,火没熄,继续烧火的空挡,把褯子也给搓了。   粥好了盛碗里晾着,按秋菊说的,用灶里的火星来煎鸡蛋,虽然速度慢了点,但煎的鸡蛋个个儿金黄,外层是微焦的,蛋黄是流沙的,再捞点腌酸菜,一顿美味的早饭就好了,满月吃的满嘴流油,铁牛也是喜笑颜开的,觉得早起了一会儿值得,早饭做了褯子也洗了,婆娘和娃都高兴。   饭后铁牛利索的进山了,秋菊看着小声呜咽的儿子,思考着是不是没起名字的原因,天天抽抽搭搭的,可又起什么名字呢,特别是有满月这个有意义的名字在前面杵着。   等见着铁牛了,秋菊问:“我生老二的时候你在外面看见什么了?”   “可多了,月亮太阳都见了,山洞里外的东西我也都看到了……”   “有太阳和月亮,但我在山洞里只有油烛亮,就叫烛光吧,娘哎,起个名字真难,还不如从满月开始就用草药取名字”,好不容易把第二个娃的名字取了,秋菊叮嘱铁牛,以后她再生娃,他除了烧热水就盯着外面,给他心爱的娃想个名字。   ……   秋菊终于出月子了,铁牛娘也松口气,可算不用做两家饭了,不仅要给人做饭,还要给狗做饭,大热天的烧火,那是出了汗又给烤干接着又出汗,脑袋都是懵的。   秋菊接手了做饭,每天早上还没热的时候,她就抱着小儿子,带着大儿子,身后又跟着两条狗,一起去挖点菜,还有就是找野蒜薹,这个季节蒜苗已经不能吃了,但腌蒜薹她和铁牛都喜欢吃,种在门前的压根不够,就只能出来转悠着找了,好在满月也喜欢这个活,背着个小背篓,走路一颠一颠的,看见他吃过的野菜,不用他娘说话他就蹲下去给挖起来了,这个时候没有一点不喜欢吃青菜的样子。   太阳大了,秋菊再领着满月回去,小毛驴和它的肥儿子都在河里打个滚,沾湿了狗毛就往山里钻,山里林子深又有过山风,凉快着呢,它们会在太阳落山后再回来。   满月每次看到小毛驴和他的肥肥下河了,他都眼巴巴的看着,因为他娘告诫他不许下河,小孩下去了就起不来,再也见不到娘和爹了,所以他每次都是蹲在河边看着,也不耍赖要下去。   秋菊看他牵着她的裤子,跟着她的脚步走,脑袋却撇着往后瞅,“好了,晚上回来让你爹带你来河里洗澡,但没有你爹带你的时候你可不能下河,娘知道了会哭的”,满月已经很听话了,想下河也不是一天两天的,秋菊担心憋的太狠,他会偷着下水,还不如让他跟着他爹时不时的下水过个瘾,有个盼头也不至于他偷着来。   “娘,我很听话的,你不哭”,满月先是高兴的蹦着走,又向他娘保证爹不在不下水。   然后整个下午都盼着他爹回来,太阳落山了要跑到山谷外面去等他爹,但秋菊要做饭,烛光也要有人看着,只能把满月留下来,“别去,就在家里等,你爹肯定是先回家吃饭再去洗澡的,你帮娘看着弟弟好不好,娘做饭,吃了饭你和你爹一起去河里洗澡”。   “好,那娘快做饭”,满月径直往山洞走。   乖孩子。   铁牛回来后,听秋菊说了,洗个手进去看他两个儿子,还没说话,就见满月爬到炕上去了,挨着他弟弟睡着了,手还放他弟弟肚子上,而烛光却是醒着,眼睛咕噜噜的乱转就是不吭声。   真是他的乖儿子。   铁牛把老二抱起来,老大也醒了,“满月醒了?快,起来吃饭,你娘做了肉肉”,看他还坐着愣神,另一只胳膊把他抱起来,两个肩膀一边一个脑袋。   等坐在桌边了,满月才反应过来,溜下板凳去坐他爹腿上,亲亲热热的喊爹,听的秋菊牙酸。   “我说,你们老张家浪里浪气的作风有了传承啊,满月小小年纪,撒娇卖嗲随口就来”,秋菊有些酸,儿子跟她撒娇的时候她越看越觉得儿子乖,但儿子冲着别人撒娇,她又觉得刺眼,男娃子撒什么娇,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咦……我浪里浪气的时候你可享受着呢,儿子撒个娇你就眼红,不仅是满月,你看着,咱家的老二也得会这套,即能哄娘又能哄媳妇儿”,他给看着满月的老二来个弹舌,他就小嘴一抿,笑了。   “啧,老二投错了胎,多了个把儿,这副样子越看越像我姑娘”,铁牛夹了一筷子肉喂到满月嘴里,开始胡说八道了。   满月吃饱后就围在他爹身边打转,一眼又一眼的盯着他爹的筷子从盘子移到嘴边,再移到碗里,恨不得扒着他爹的嘴把饭给倒进去。铁牛才开始还慢吞吞的逗他,但没过一会儿,又觉得那样子太可怜了,拎起满月夹在胳膊弯里就走,“你吃完饭了把菜放锅里,我洗澡回来了再吃”。   只听满月咯咯的笑声传来,秋菊也满脸笑容,给怀里只会吃奶的娃娃说:“呦,哥哥跟爹爹走了,不带你,小可怜……”   等到秋菊都上炕了两人都还没回来,自言自语道:“洗这么长时间,皮都要泡破了”。   直到她都要出去找人了,才听到满月的声音,走出去一看,满月光溜溜的被他爹背着,铁牛穿着湿淋淋的裤子,手里拎着两人都脏衣服,秋菊抱怨:“洗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你俩不回家了呢”。   铁牛把满月递给她,进山洞去换裤子。   满月把他娘的手放到他小鸟上,悄咪咪的说:“我爹的比我的大好的好多,是我见过最大的”。   小鬼头,你也就见你爹一个儿的。 第50章 五十章 买粮遭遇下雪天   下了一次河洗澡后, 满月每天都晚上都老老实实的蹲在家里催他娘做饭,饭后再被他爹抱着去河里, 一直到气温下降,秋天来了,父子俩才不再去河里洗澡了。   但满月不在家里等了,转而蹲在山谷口等他爹给他带果子吃,他小,大孩子不肯带他去山里摘果子,他又嘴馋, 只能给哥哥们说好听的话,换点吃的给他,他脸皮厚不觉得不好意思,但他爹他娘看的心酸, 铁牛进山打猎的时候还留意地上的、树上的能吃的果子, 但哪那么容易, 鸟在果子快熟的时候就守着, 铁牛摘的要不是被鸟啄过的果子,要不就是还没熟的, 回去了用刀把坏的给剜掉,满月一点都不嫌弃。   满月太好动了,除了睡着了,醒着的时候他就安静不下来, 一天到晚到处乱窜, 然后就饿的快, 馋别人的东西。   板栗、核桃、苹果一时半会儿也熟不了,秋菊就想了个办法,每天早上满月起来了, 秋菊就拉着他在山谷里跑,满月跑,她抱着老二走,等满月累了,三人再回去吃饭,吃的饱饱的,没劲了就只能去找他三娘家的弟弟或大姑家的妹妹玩,坐地上挖挖土、用泥巴摔响炮、再就是躲猫猫,到了中午饭好了刚好饿了,吃了饭睡一觉,玩不到一会儿就去山谷外面等他爹了。   家里多了个孩子,铁牛的日常不受影响,秋菊就麻烦多了,不仅要带孩子奶孩子,还要准备一日三餐饭,有空了就去采集过冬的东西,老二还小,骨头都还是软的,就这几天才能抬个头,她不能背着他去干活,只能把他送到婆婆家,让他阿奶看着他,等秋菊回来了再去喂他喝奶,每次秋菊去接他他都在哭,揪心也没法,只能在她吃了奶后抱着他出去转转,顺便找找在外疯玩的满月。   山谷这么大,除非扯着嗓子喊满月名字才知道他在哪,但又不想让人觉得她看孩子看的太紧,好在有小毛驴在,她在外干活的时候,小毛驴跟着她,她在家待着,它就跟着满月跑,狗鼻子灵,它总能找到满月的位置,跟着它就能找到满月。秋菊过去一看,满月跟在四五个比他大的孩子后面,看他们在玩弹弓,他在帮人家递石块,也是乐滋滋的,秋菊嘱咐他们注意别打到人就转身回去,满月是会摔摔打打长大的,不能把他栓裤腰带上,帮他避开所有的疼痛。   时间长了,秋菊也慢慢的习惯,山里的女人孩子都是这么过来的,好在还有婆婆帮忙带个孩子,想到婆婆那时候生孩子没有婆婆帮忙带,估计更苦,现在竟然没对孩子厌烦,还有耐心来哄孩子。   过了半个月,下了一场秋雨,温度骤降,满月去年的衣服穿着已经小了,秋菊就让他裹着自己的衣服在山洞里玩,由他爹带着他和老二玩,她抓紧时间把他的衣服拆了再给蓄长一点,草鞋也给编厚,不至于冻着他的脚趾头。   到了第三天太阳才出来,然而只有中午那段时间有点温度,秋菊感觉今年秋天比去年冷一些,温度降的太快了,她都看出来了,山里的老人也有所察觉,但又不确定冬天会不会提前来,只好把男人们召集起来,让他们抓紧时间打猎,储藏过冬的肉。   铁牛每天都早出晚归,也不再能帮着做早饭了,秋菊每天晚上多烙肉饼子,早起起来直接加热,铁牛吃几个肉饼再喝碗残粥,把水囊和两个肉包放背篓里,天刚蒙蒙亮就出门。   秋菊更是忙的团团转,天气时阴时情的,肉也晒不干,只好每天去松树林里搂几背篓松针、花椒叶子,还有保存下来的一点橘皮,在杂物间熏肉,烟熏火燎的,杂物间关上窗子就不能进人,眼睛熏的睁不开。直到挂着的肉不再滴油了才给收进山洞,接着再熏下一批肉。   不仅有肉还有菜,今年她也不挑选野菜了,直接砍那长的多的野菜,砍了三天才停下,也不一个一个的洗干净,把枯叶给涮了,直接上锅蒸,再拿出去晒。   她忙的时候,满月就跟着他弟弟去他阿奶家,他二娘家的哥哥和三娘家的姐姐和弟弟也在阿奶家,弟弟睡着了就跟着他们玩,弟弟醒了他就去哄弟弟,或者跑回去告诉娘弟弟饿了。   孩子这么懂事,再忙她也要去给给儿子准备果子吃,烧炭的时候,秋菊拉着铁牛进山去摘核桃,运气好,还摘了半背篓苹果和橘子,回来之后又去板栗树那里,捡了不少板栗球回来,没有时间剥,就把容易坏的橘子拿给满月吃,其他的都给放在地窖里。   今年担心下雪,烧炭的日子就提前了,烧好了也没急着出窑,在一个晴天,男人们下山卖肉买粮了,担心下雪,铁牛也不敢先卖肉再偷偷的下山卖草药,好在草药不占重量,直接把麻袋架在背篓上带下山。秋菊每年采那么多草药,除了偶尔给别人抓副药,草药压根用不完,山里人也都知道肯定是背下山卖了,但谁也不知道能卖多少银钱,而且自己也不会炮制,只能背地里眼红。   以前铁牛卖草药没人碰到,现在大大咧咧的架背篓上,下山的路上都在打听卖什么草药、能卖多少银子,有嘴快的直接问能不能也学着卖草药。秋菊和铁牛都知道,这次把卖草药的活露出来,肯定不能再独自发闷财了,而且在没有老二的那两年,秋菊可劲的采药,卖药也攒了块银子,现在也该教山里人炮制草药了,一个人独自发财是走不长远的。   但也不能白教,铁牛说:“可以教你们,但来学的人一家十斤猪肉,在明年秋天的时候给”。没要草药的原因是草药都是女人孩子在采,要了她们的劳动成果,背地里肯定说难听的话,索性要肉,到时候铁牛能少进几天山,在家也能帮着采药。   当时只有几个家里有女儿的人答应,更多的是在观望。进镇里以后,铁牛去卖药的时候有两个人死赖着跟进去,铁牛就把枸杞先扣下,卖其他的草药,那两个人对卖草药的价钱有了了解后就找借口出去,这时铁牛才把枸杞给拿出来。   野生枸杞价贵而且药铺一直缺货,但枸杞树却难找,这个东西他是打算告诉家里的兄弟的,让他们进山找了卖,教人发财肯定是优先自己的家人。   卖完药材才去卖肉,想买其他东西的人直接把肉卖给饭店酒楼,价钱肯定会压点,所以也有人背着背篓挑着担子去民巷了喊着卖,因为没有户籍,都不敢摆摊卖,就怕遇到官差收摆摊费,都不是傻子,一群脸生的人摆摊净是卖肉,可不就是可以明着敲诈的肥猪吗?   铁牛每年都是把肉卖给酒楼,勉强也混个脸熟,价钱低点但不会被骗,他装肉的背篓和竹筐也能放在那儿,剩下的时间他就在镇里逛逛,在山里待久了,到人多的镇上就怂,只敢进粮铺里看看粮食的价钱,其他的店铺都不敢在门前久留,就怕小二出来赶人。   最后在别人摆的摊子上,买两根红头绳,趁着这个机会,他死盯着摊子上的木簪子,木料不好,但刻的好看,他已经观察两年了,回去后也想给秋菊削个桃木簪子出来,但一直没成功,都断了不说,表面也不能磨平整,他打算再试一年,如果还做不出来,明年下山了就买个杂树枝做的簪子。   又给满月买两个糖人,这是满月一直在念叨的,糖人拿到手了就赶紧去酒楼拿背篓,太不自在了,走在路上感觉好多人都在谈论自己,脸像火烧的一样,手都不知道怎么摆了,镇上的人太奇怪了,还是村子里的村民好打交道一些。经此一遭,他也放弃了在粮铺买粮食的打算,担心到时候买错粮食。   肉都卖完后,已经到下午了,一群人都赶着往回走,打算到远离人烟的山脚过夜。一行人越往山里走温度越低,天也灰蒙蒙的,他们不再是天黑就休息,都点着火把夜里赶路,回去后睡一觉,背着肉拿着钱又火急火燎的下山换粮食。   但还是没赶在下雪之前回来,山里的女人把自家的炭给装背篓里背回来,坐在热乎的炕上急得像是锅上的蚂蚁,族长也是担心啊,算着回来的时间让各家的老头带着厚衣服和厚底靴去迎一迎,靴子笨重,下山没有人会穿脚上。   满月也天天问他爹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除了不懂事的老二还会咯咯笑,秋菊和满月都动不动走出山洞往山谷口看。   到了晚上,还不见人影,老头子们也不能在山里等了,温度太低了,只能回来。秋菊担心的睡不着,但还不能被满月发现,爱笑爱玩的孩子在下雪后也沉默了,她好几次都发现满月偷看她的神色,只好打起精神,按时吃饭按时上炕。   秋菊闭着眼睛躺炕上流泪,晚上太冷了,人在外面站都站不住,越想越绝望,像是铁牛已经抛下自己和孩子先走了。   哭的想吐,只好起来把衣服穿好到灶屋去,起火烧水,等铁牛回来了,可要好好给他泡个脚,水烧开了变冷,冷了再烧,秋菊都不知道烧开几次了,小毛驴往外跑给她惊醒了,小毛驴边跑边叫,秋菊的第一反应是铁牛回来了,跌跌撞撞的走下去,其他人家也被小毛驴的叫声给惊出来了,一窝蜂的往山谷口跑去,远处有光。   喜极而泣啊,秋菊哭着扶着铁牛往回走,回去后把他那结冰的衣服给脱了,满月也醒了,把他暖和的被窝让给他爹,秋菊给他端盆温水,把他的脚给泡进去,水温比手的温度还低,但铁牛把脚伸进去了也被刺激的大叫一声,咬着牙紧紧的捏着被子,秋菊还要去熬药,挨了场冻肯定会发热。   一锅热水用完了,铁牛的脚还是冰的,等铁牛喝完药后,秋菊给满月穿上蒲绒袄子,把他塞他爹脚头,让他抱着他爹的脚睡。至于她,继续熬药,然后把药罐用兔皮包一圈放背篓里,出门去挨家挨户的送药。先去的是三个哥哥家,给他们喝了药后,送药的活被大姜接手了,他十九了,手快脚快力气大,在雪地上走比秋菊走的快。   雪大,夜里外面亮堂堂的,也看不清时辰,只感觉铁牛躺下还没一会儿,他就发热了,额头滚烫,身子却在发抖,秋菊继续熬药,也不敢掀被子,只好用温水给他擦脸擦脖子,等药熬好了,大姜也跑来了,他爹和二叔三叔也发热了,秋菊舀半碗药起来,剩下的都让他带走继续去送。还好铁牛是醒着在,把药端起来一口气给喝了,继续躺被子里。   秋菊时不时的给他擦脸,还要继续熬药,那么多人发热,半罐药汁根本不够,等到天彻底亮了,铁牛开始发汗了,要退热了。   好在他们身体都强健,又第一次喝退热的药汁,效果还不错,没有烧傻的人,就是咳嗽断断续续的持续了很长时间。 第51章 五十一章 满月因为……   满月因为铁牛的事吓得不轻, 铁牛发烧的当晚满月也没哭,秋菊忙着照顾铁牛, 还要给不少人熬药,也没顾及到满月,只知道中途烛光醒的时候是满月在哄。但到了第二天,铁牛退烧后,满月就特别粘他,也不像往年一样在山洞里捣鼓了,就坐炕上守着他爹, 铁牛醒着他陪他说话,睡着了就钻进他爹脚头的被子里抱着他爹的脚,也不嫌他爹脚臭了。   然而炕烧的热,盖上被子热的净出汗, 铁牛脚被冻伤了, 捂热了就痒疼痒疼的, 秋菊叮嘱他一定不能抓, 但痒的忍不住的时候他会在被单上蹭蹭,铁牛都怀疑满月是被他娘叮嘱了, 儿子贴心抱着他的脚,他睡着了都警着心不敢乱动,生怕把儿子踹炕底下去了。   满月精力多充沛啊,除了夏天睡个午觉, 其他时候白天都不睡觉, 现在躺在炕上, 也是睁着眼自己找乐子。感觉怀里抱着的脚在动,一个劲的相互蹭,他知道他爹的脚又痒了, 他把小手握着,来回的在他爹的脚上按,握累了再像他娘揉面一样,手掌在他爹脚上揉搓。铁牛醒了,脚不再动,睁着眼也没说话,细细的感受他大儿子细嫩的手掌的力度,揉在脚上,他却觉得整个人都被揉搓了一遍,身上温暖又有力量,能从山上山下再跑个来回。   等满月停下来了,铁牛坐起来把满月抱起来,放在怀里和他睡一起,他一只手包着满月的两只小手,“儿子,咋不说话,爹就喜欢听你叽叽喳喳的声音”。   满月把脚搭在他爹肚子上,没什么精神的说:“爹要睡觉,我不吵”。   铁牛摸摸他的脸蛋,亲一口,看他害羞的笑了,心里总算舒服了,“爹睡觉沉,不怕吵,而且爹睡觉的时候听到你说话的声音,做梦都会梦见你,可高兴了”。   铁牛看满月抿着嘴笑,但不怎么说话,没有之前胆大机灵的样子,怀疑他被吓到了,一时只觉得心慌,可现在秋菊也不在家,一大早就有人来找她去看病,直到他退热了她才放心的走了,铁牛也不知道怎么让满月真正的开心起来。一直以来满月都是跟他娘亲一些,不高兴的事和一些小秘密都是跟他娘说,也都是秋菊在给满月讲道理安慰他,现在只能由他安慰满月,但嘴笨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想到满月是吓到了才这样,他把满月搂到他身上趴着,压着声音问:“大儿子,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吓着你了?你怎么不喜欢大声说话大声笑了,你看,爹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别害怕,爹就喜欢之前的你,活泼机灵有活力,爹老远听到你的笑声就会高兴”。   满月趴在他爹胸膛上,闻着被子里臭臭的味道,听到他爹的话,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可害怕了,害怕爹被冻死了他再也见不到爹了,也不能骑在爹的脖子上玩了,爹没回来的时候,好多小孩都哭了,但娘也害怕还要哄弟弟,他不敢当着娘的面哭,等爹回来都成雪人了,也没跟他说话,想哭着撒娇但看他娘忙进忙出的就知道会添麻烦,只能忍着,直到抱着他爹的脚心里才踏实,等他娘出去了才敢偷偷的掉眼泪,好在他爹的脚凉,眼泪滴在上面他也没发现。   铁牛听到满月的哭声,只想给嘴拍两巴掌,还没说两句话反而把儿子还给惹哭了,只能手忙脚乱的给满月擦眼泪,轻轻的拍他后背,“满月不哭,是爹不会说话,爹不说了,等娘回来了你跟你娘说好不好?”   但满月越哭越厉害,眼泪鼻涕糊了他一胸膛。秋菊开门进来,还没见着人,声音倒是传进来了,“咋了咋了,满月怎么哭这么厉害?”   铁牛听到秋菊的声音,松了一大口气,像是找到了救命的,但同时还有点心虚,满月是他惹哭的。   秋菊把裹着包被的老二给放炕上,抱起满月,拍拍他,“怎么哭了?你爹凶你了?给娘说,娘打他”。   满月趴在他娘肩膀上,手环着他娘的脖子抹眼泪,看他爹坐起来眼巴巴的瞅着他,有些害羞,含含糊糊的说:“爹没凶我,娘不打他”。   秋菊知道铁牛最稀罕他的大儿子了,哪会舍得凶他,只是故意这么说来打个岔,让满月不再哭了,这大嗓门又赶上还没满岁的时候了,“好,娘不打你爹,那你给娘说你怎么哭了?”看铁牛要张嘴说,给他个眼色,让他闭嘴。   满月犹犹豫豫,当着他爹的面有些不好意思说,偷瞄了他爹一眼,在他娘耳边小声的说:“娘,我俩出去说”。   秋菊笑看铁牛一眼,抱着满月往出走,可以想象铁牛现在是有些失望的苦着脸。   铁牛看那娘俩亲亲密密的出去背着他说心里话了,有些难受,抱起躺炕上吸手指的老二,轻轻的颠几下,这傻小子就歪着嘴乐了,“对,要一直像这样,一逗就乐,有话就对爹说”,然后手掌着他的头,轻点两下,“好,咱爷俩就说定了”。   等再进来,满月是牵着他娘的裤腿走进来的,也没哭了,看样子还洗了个脸,秋菊无视铁牛向她询问的眼神,她大儿子是个爱面子的孩子,要说也是等满月睡着了之后,“喝不喝水,看你嘴唇都起皮了,我去做饭,你既然醒了那就哄哄烛光”。   满月跟着他娘颠颠的跑出去,不一会儿,端碗水进来递给他爹,看他爹喝完了再迅速的跑了出去,生怕他爹把他抓住了。铁牛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唉,再没眼色也知道这事掀篇了,故作忘了这茬,大声的跟烛光说话,不会说话的小儿子也跟着“噢”,铁牛透过门帘看到走过来一双小脚丫,越加卖力的逗老二,没一会儿,一个小脑袋钻了进来,铁牛瞟一眼,招呼他:“快上来跟弟弟玩,爹没劲了,要睡一会儿”。   等满月上来了,铁牛把俩小子都放炕里面,他在外侧拦着,躺进被窝闭眼假睡,竖着耳朵听旁边的动静,嗯,跟一个不会说话的小臭孩儿都能玩的哈哈笑,铁牛有些酸,果然啊,跟人家娘说会儿心里话,马上就好了,爹是个不值钱的货,白当了两三年的大马了 。   到了晚上,满月躺他爹脚头睡熟了,他爹才问他娘:“你儿子睡着了,该给我说他今天一个劲哭的原因了吧”。   秋菊听着他那酸不拉几的话,活像满月不是他儿子一样,继续让他酸,“儿子想我了,给你揉脚手酸,脚还臭,你还不领情可委屈我儿子了”。   “瞎话,我领情,高兴的不得了,我高兴的脚都不痒了”,铁牛激动的都想坐起来,脚一动反应过来他儿子还在给他暖脚呢,瞬间安静下来,然后听到他媳妇闷闷的笑声。   操,被耍了!   可还不敢怎么样,媳妇抱着小儿子睡呢,敢动他娘一下,小儿子能哭一夜。   铁牛有气无力的说:“我都要被你们气发热了,说吧,我是怎么惹着我的宝贝儿子了”。   秋菊不再卖关子,“满月被吓着了,你们被困在山里,所有人的情绪都不好,满月就听别的孩子哭说爹要没了,他也害怕,但我在他面前又没露什么口风,他不敢说不敢问,只能憋心里,也是你回来时候的样子吓着他了,你那时都成了雪人,鞋子都结冰碴子了,回来了又发热,一个劲的发抖,他还小,可不就害怕嘛,你今天一问就像是戳破了他憋的那股气,承受不了只能哭了”,说完秋菊也叹声气,她太忙了,没注意到满月的异常,只想着他听话她省心很多,只用照顾小的了,“哭出来就好了,再给他几天时间缓缓,等你病好了再带他出去铲铲雪,应该也就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好在他年纪还小,过个一两年也就把这事忘了”。   铁牛听了可心疼他儿子了,嘴里一个劲儿的说他明天病就好了,秋菊翻了个白眼,脚肿的鞋都穿不进去了。   铁牛心情平复下来,笑骂一句:“臭小子,就这事还要背着他老子说,我不也知道了嘛”。   “满月在你面前要脸,爱面子,哭了都挺害羞的,哪会当你的面说他胆小被吓着了啊,他可立志要做像你一样的勤快勇敢顾家的好猎手呢”,秋菊最后一句是瞎掰的,一个还差一个月才四岁的娃哪懂什么顾家,但满月的确崇拜他爹,铁牛是个好男人、好爹、也是个好儿子,对得起他儿子对他的崇拜。   但铁牛已经高兴的咧嘴傻乐了,哪儿分的清他丁点大的儿子会不会说的出这样的话,连说了好几个“我儿子…”,最后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把他儿子偷摸摸的抱过来睡在他怀里,啪啪的亲好几口,不时的发出嘿嘿的笑声。   秋菊都快睡着了,铁牛的声音响起,“媳妇儿,真高兴能娶到你,漂亮能干懂的多,还给我生了这么好的儿子”,秋菊听着有些噎的慌,都成亲四五年了才发现她的好?而且咋还感觉人家主要是在谢她给他生了个好儿子?   好在他一直都对她好,就当他嘴拙舌笨吧,趁着这个机会也要给他敲打敲打,“铁牛,满月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带着我们最大的期待出生的,我明白你有多爱满月,但你现在不止他一个孩子,你还有个儿子叫烛光,将来还会有其他孩子,你要做到足够公平,烛光小没感觉,也依赖我,但他会长大会懂事,会感觉到你对他没有对他哥哥那样有耐心,你也是有兄长的人,你懂那个滋味,我不希望我的孩子因为他爹而感情不好,你懂吧?”   铁牛久久不能平复的激动心情迎来一瓢冷水,终于能静下心了,是他偏心了,有满月在前,不会说话的烛光的确被他忽视了,“好,我知道了,烛光和满月都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错”。 第52章 五十二章 马?狐狸精?   在得到铁牛的保证后, 秋菊沉沉的睡去,铁牛回来了, 退热了,她终于能安心的睡觉了。而铁牛却是在摸着满月肉乎乎的背反思自己,他差点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小时候被爹忽视的时候,渴望得到眼神关注、语言夸奖的心情现在都忘不了,懂事后暗自发誓将来自己当爹了一定不能像他爹一样,要对所有的孩子一样好。然而对烛光做的远没有对满月做的多, 虽然与烛光生在打猎季有关,但这不是借口,铁牛试想了一下,如果满月是生在夏天, 他会像对烛光一样对满月吗?不会, 他会在空闲时候抱着孩子不撒手。   烛光比满月安静, 虽然哭的时间长, 但哭的声音小,打猎回来累了晚上睡的沉, 烛光的哭声压根吵不醒他。再加上满月能说会跑,机灵活泼,在家的时间都陪满月去了,唯一为烛光做的就是洗褯子, 但洗褯子也没给满月洗的多。   张铁牛啊张铁牛, 两个儿子都是你一个肚子出来的, 都是你在帘子外守着出生的,你怎么偏心了呢?铁牛想扇两下头给自己个教训,但想着睡着的三个人, 把手挪到耳朵上,扭了半圈。   啧,才扭了半圈怎么比秋菊扭一圈还疼?   第二天,除了夜里喝了两次奶的烛光还在睡,其他三个人都醒了,铁牛想蹲茅厕了,但脚穿不进靴子里,秋菊把锤软的草放床上,让铁牛编个比他平时穿的大的草鞋,她去烧火做饭,满月靠在他爹身上看他爹利索的编草鞋。瘦肉粥熬好了之后,秋菊把粥里煮好的咸蛋捞出来洗洗,剥掉蛋壳放碗里,把粥和酸菜咸蛋端进山洞,满月和她在炕下的桌上吃,铁牛坐被窝里吃,被子上铺两张他小儿子洗干净的褯子 ,免得粥落在了被子上,那可就要一脏一个冬天了。   饭后,只把小毛驴和肥肥喂上,碗都来不及洗,秋菊拿起铁牛编好的那只草鞋,往里蓄蒲绒,蓄好了之后拿针线给缝一圈,草鞋外边再包一张兔皮,兔毛朝里,随便拿草绳一扎,出去上茅厕就不会打湿鞋,进山洞后再把绳子解开,兔皮放门口,铁牛穿蓄了蒲绒的草鞋,脚也不会被刺挠的痒。   铁牛脚肿了,秋菊担心他蹲时间长了起不来,别再给掉茅坑里了,那可麻烦大了,以防出现这种情况,她把怀孕时专门掏空的宽板凳拿出来,搬到茅厕里去,再把尿桶也提过去,让铁牛坐凳子上拉屎。铁牛青灰着脸,满脸都是抗拒,却不得不屈服在肿胀的脚底板上。   铁牛养病的日子是秋菊最累的一个冬天,要洗碗做饭洗褯子,还要铲雪,好在烛光有他爹和他大哥哄着,她只需要喂喂奶,不时的露个面,让烛光知道她娘没丢,但这也把她累的够呛,只有在烧火的时候能坐下歇歇。   一直到半个月后,铁牛才算真正的病好了,知道饿了,想吃各种肉,脚也消肿了,能正常走路,但秋菊每晚还是给他熬草药水泡脚,洗脸洗手的水也都是黑乎乎的药汁,时间久了他的被窝里也不再是臭呼呼的,按满月说的,“我爹的脚有股枯草香”。   铁牛好了之后就接手了铲雪的活儿,把烛光包裹严实绑在胸前,满月也拿了个短小的木铲子,跟在他爹后边铲雪。铲出一条道了,用劲的爷俩都热出汗了,还不想进屋。   秋菊站在山洞门口,风吹在脸上像刀割的一样,缩着脖子冲两人喊:“快进来,出汗了容易着凉”。   铁牛用锹把雪都往山谷里推,听到秋菊的话直摆手,“我刚活动开,骨头架子舒服多了,你不用管我”。   跟两只狗疯跑着玩的满月都顾不上搭理他娘,秋菊看他要把围在嘴上的布巾子给揪掉,跑出去把他揪进来,看他还在瞅他爹,“铁牛,进来我给你活动你的骨头架子,把我儿子给我带进来”,然后用鸡毛掸子把满月身上的残雪给扫干净,鞋子给脱门边,抱着他往里走,让他趴在炕上,把他弟弟的褯子给塞进他的衣服里,对着他那肉嘟嘟的屁股拍两巴掌,“再把娘的话当耳边风,娘给你喝苦苦的药,坐炕上玩一会儿,待会我俩给你爹踩踩”。   忙完小的,再去看大的,这么久了还没进来,开门一看,外面没人,听狗窝那里有声音,把门关好走过去一看,好家伙,只有身子在外面了,她走过去对着翘起的屁股踢一脚,“哎哎哎,可不是我不进去,是你小儿子眼馋你大儿子的狗,一个劲的要来看”。   “他是会说还是会走?少给我找借口,你这要是再着凉了,等着吧,熬的药里面我非给你加两斤黄连”,秋菊接过被他爹递进狗屋里的小儿子,拍掉他手里的狗毛,点点他的额头,有些无奈的说:“混小子,你就不能温柔一点,摸一次狗,狗毛都要揪掉一手,狗见你怎么会不躲着走?”   铁牛跟在后面,还在嘴贱:“有两斤黄连拿去换钱不好?给我喝糟蹋东西了。”   “……”   满月正在炕上跟他衣服纠缠,看着他娘了就开口求助,“娘,快来给我脱衣服,穿这我动不了了”。   铁牛大踏步的走过去,“我来我来,爹给你脱”。   满月往炕里面躲,“不要,你会给我弄疼”。   铁牛把蓄了蒲绒的草鞋一甩,撵到炕上,“嘿嘿嘿,今天我给你脱定了,看你往哪躲”。   满月又是笑又是在炕上爬,还回头看他爹,急得大喊娘。   秋菊笑着站旁边看他父子俩疯着玩,怀里抱的这小子也喜的咯咯叫,腿还在使劲,也想去爬。等满月换好衣服,她把烛光的包被也给解开,把他放他爹背上坐着,“骑大马去”,满月看见了也猴到他爹背上,还搂着他弟弟靠着他,拍他爹的屁股,“大马爹,跑起来……”   秋菊坐旁边看着,看疯的差不多了,出去端两碗水进来,刚好铁牛累的趴炕上不动了,满月把烛光从他爹背上拖下来,“来,马和马夫都饮点水”。   铁牛坐起来咕噜咕噜把一碗喝光,还把他儿子没喝完的水也给喝了个干净,碗递给秋菊,“傻婆娘,我是马,你是什么?”   “喂马的”。   铁牛等她进来,盯着她的眼睛哑声说:“今晚驯马吗?马饥饿好久了”。   秋菊脸扑的一下子红了,抬头看满月和烛光在玩,没有听见他爹的话,快步走过去,手伸到他胸前,摸了一把,闻一下,“我说怎么骚里骚气的,原来是在山里遇到狐狸精了,学了几招?”   “嗯,试试狐狸精的招数?”   “那我可要尝尝鲜,你别给狐狸精丢脸了啊”。   ……   秋菊心神荡漾的去做饭,就听铁牛跑进跑出的,出来一看,看他进了填炭的那个通道,也就不再理会他。   晚饭后铁牛积极的端水给他两个儿子洗脸洗脚洗屁股,扔到炕上就左拍拍右拍拍,想让两个小子快点睡,满月今天铲雪了又跟他爹疯玩了好一会儿,一会儿就睡了,但烛光还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盯着他,铁牛反应过来这个晚上是要他娘陪着才睡的,俯下身亲一口,“咦,好臭好臭……”,下炕去厨房里收拾,把秋菊推出去,“去,先哄你小儿子睡觉去,洗脚水我给你端去”。   秋菊趴坐在炕上,轻轻的给烛光拍一会儿,他就睡了,看到铁牛猴急的端两个盆进来,把靴子蹬了,“给你儿子都洗了,也给我洗洗脚”。   铁牛把他的脚泡到另一个盛着药汤的盆里,勾下腰握住秋菊的脚,抬头盯着她,“看你陪我睡觉的份儿上,我给你搓搓你这酸脚”。   秋菊把他的手压在脚底下,挑衅的回瞪他,“酸不酸,也只有你知道”。   铁牛把她的脚擦干,放到炕上,也不管他脚盆里的药汁还是热的,提起来胡乱擦擦,踢拉着鞋过去,扛着秋菊就往外走。   秋菊拧了他一把,“你疯了?外面的山洞没炕,你要冻死我?”   铁牛没理她,继续往外走,慢慢的打开门,听俩孩子没动静,把门关上,扛着一个劲揪他肉的婆娘钻进旁边的通道了,里面在烧炭温度挺高,即使门是半开着,也不觉得冷。   秋菊被躺着放下,摸到背下面是被子,原来这莽汉子忙进忙出是在铺这个,啧,被他儿子吓几次长心眼了呀。   ……   早上,秋菊没能起来,早饭是铁牛做了给她端到炕上的,满月还在问:“娘,你做的比我爹做的好吃,怎么让他做了?”   铁牛噗嗤一声笑了,接话说:“你娘累了,腿软的下不了地,手软的颠不起勺”。   秋菊证明给他看,下炕走到他旁边坐下,拧他腰上的一点点肉,使劲一掐,低着头小声说:“再当着我儿子的面说不三不四的话,我把你腰掐的直不起来”。   转头笑着对满月说:“娘照顾了你爹半个月,该他做饭了,娘也想躺炕上,你说可不可以?”   铁牛疼的担心叫出来,大喝一口粥,堵住嘴。   “ 好,那我不嫌爹做的饭不好吃了”。   铁牛把嘴里的粥刚咽下去,就听到他儿子的话,端起碗再喝一口,看了他儿子一眼。   臭小子,自己不会做嘴还怪挑。   从那早开始,铁牛连做了十来天的早饭,自己都吃够了自己做的饭,满月每天早上还是端着碗一个劲的喝,铁牛都怀疑两碗粥不是同一个锅出来的。   臭小子,不是嫌你爹做饭不好吃吗?别吃了,向你娘抱怨,快来嫌弃你爹。 第53章 五十三章 发笔小财   有了孩子后冬天也没有印象里那么难熬, 每天去灶屋里做饭,这就已经打破了守在山洞里过冬的传统, 外面虽然冷,出来的时候雪光刺眼,进去后适应不了昏暗的油烛,会觉得眼花眼晕,但清新冷冽的空气、壮观的雪景、踩在雪上沙沙的声音,会让人的心情放松,不再憋闷。而且每次出来铲雪, 只有累的铲不动的时候,就没有不够铲的雪,完全可以把铲雪也当成一种锻炼,身体活动开后, 手脚都是暖和的, 出来玩也没那么容易受凉, 都是在山里劳作的人, 身体没有那么差。   每次铁牛出来铲雪,满月也要跟出来, 他虽然嘴里嚷嚷着帮他爹铲雪,也就做做样子,不是在滚雪球,就是在雪地里撵着狗跑, 偏偏雪深, 一脚下去半条腿都陷进去了, 如果他爹看见了就会把他捞出来,放在已经铲了雪的地方跑,没看见他就跟着肥肥在雪地里壕一趟, 玩够了再喊爹喊娘去捞他。   时间长了,秋菊有空了也会出去铲雪,虽然才出去的时候冷的人发颤,在外面待一会儿也就适应了,为此还专门缝了兔皮手套,从头到脚裹的严严实实的。   家里的大大小小一共也就四个人,可每天也热热闹闹的,惹得周围邻居铲雪的时候都望着他们一家,渐渐的也有小孩憋不住出来玩,大人也不再死拘着自家的娃,主要还是因为秋菊的医术,男人们被冻成雪人了,个个儿回来都发高热,但喝了秋菊的药,时间或长或短的都好转了,没有死一个人,他/她们不再那么怕受冷受寒发热,心理上松动了,没有人愿意没日没夜的窝在山洞里。   满月带着兔皮手套,爪子不冷了就可劲儿的玩雪,滚个半大不小的雪球就推不动了,喊他娘帮忙,秋菊一时兴起就想堆个雪人来羞铁牛,也让满月想起那晚他爹的样子不再害怕,她指使满月继续推雪球滚,“咱俩来照着你爹那晚回来的样子堆个雪人,你会不会?不会就给娘打下手,娘来堆”。   果然不受激,“会,我滚的雪球结实,我滚雪球”。   秋菊把满月滚的雪球加大,进屋去拿了两个核桃,一个板栗,等满月把雪球滚大了,秋菊喊铁牛把小雪球抱到大雪球上,把核桃和板栗按进雪球里,有了眼睛和鼻子,有那么点意思了,满月还跑进去拿了把鸡毛出来,让他爹抱起他,把鸡毛插在了雪人的头上,纯白的雪人顿时变得猥琐起来,他还念叨着好看……   好在一场大雪下来,雪人埋了一半,头上的鸡毛也给盖上了。   但从那往后,满月每天都要堆个雪人,没有了他娘的帮助,雪人的肚子和脑袋总是凸凸凹凹的,还顶着一脑袋鸡毛,让秋菊好一阵担心满月将来带个个丑媳妇回来。   等到满月生日那天,秋菊用纯白面给满月做板栗糕吃,不知道是不是喜欢板栗糕里甜甜的蜂蜜味,他突发奇想想吃甜甜的肉了,好在他娘见识的多,知道甜甜的肉可以吃。   当初铁牛下山卖肉的时候,气温已经很低了,秋菊就留了一扇排骨挂在杂物间晾着,只过了道盐水,现在烤着吃只用洗掉烟灰,不用腌制了。   直接在灶屋里悬着陶罐的火坑上烤,抹了一遍从山下买回来的清油,这清油用花椒和麻椒炸过,火一烤,椒香味儿就出来了,肉快要熟的时候,挖一勺已经变成猪油似的蜂蜜放碗里,加点热水化开,给抹在排骨上,架火上继续烤,那油亮的颜色看着就馋人,满月早就端着他的木碗坐在他娘身边等着了,就连铁牛怀里抱着的老二也是眼巴巴的瞅着。   熟了之后,秋菊用刀把排骨切开,凉一些后,咬一口尝了一下,味道挺好,表面微甜,但被椒香中和了一下,腌的盐味也进了肉里,没有被甜味遮盖掉。秋菊直接把排骨劈成一根一根的,满月直接两手抱着啃,铁牛也尝了一块儿,甜腻腻的,吃不好这个味儿,他还是更喜欢麻椒香的肉,把老二给秋菊抱着,他接着烤不刷蜂蜜的,秋菊吃的差不多了,看他那架势要把排骨给烤焦,接过排骨她来烤,离的远还不觉得,坐在火旁边,烟子里的麻椒味儿太浓了,“你这是抹了多少椒油?干脆抓把麻椒烤了嚼了吃吧”。   烤好后,铁牛吃的贼香,满月和秋菊都挤过去咬一口,咳,呛嗓子,但等肉咽进去了,嘴里麻麻的感觉太舒服了,秋菊要了一根,抱着孩子慢慢的嚼,但满月受不了那个味儿,还是喜欢甜甜咸咸的排骨。   满月生日后不到半个月就过年了,今年出来铲雪的人多,路上的雪早早就推到一边了,铁牛抱着烛光,秋菊牵着满月,小毛驴和肥肥在前面跑,时不时的有狗蹿出来跟它俩蹭蹭,跟着跑一段路再拐回来,看到秋菊和铁牛,也跑过来亲热的打招呼,不止狗,但凡山洞外有人的,见着秋菊都感激热情的打招呼,还喊两人进去吃点东西,往常一刻钟都用不到的路被走了半个时辰,秋菊抹把脸,热情的让人吃不消。   刚到公婆家没多久,族长被他儿子背来了,家里的十来个人匆忙的迎出去再跟进来。   族长年纪比铁牛爹还大些,面容瞧着是个有智慧的老头儿,他坐下喝碗热水,没有兜兜转转,直接了当的说:“老实,我今天来不是来找你的,是代表全村的人来感谢你小儿媳的,秋菊啊,老头子也要给你说声感谢,山里不少人的命都是你救的,你也别谦虚推辞,老头子不糊涂”。   秋菊高兴但又不能露出来,“族长,您太抬举我了,我会这门手艺,能治的我肯定治,我也嫁进来这么些年了,大家都是血脉族亲,就像你们在山里,有人遇到危险了,听到的人不都要去帮忙嘛,这也是我懂点医药该尽的本分”。   “好孩子好孩子,铁牛能娶到你上辈子给菩萨塑金身了,但那些药都是你辛苦采来的,大雪天的挨家挨户的跑也艰难,不能你辛苦了还贴东西,我让我大儿挨家挨户跑了一趟,喝药的人家都收了二十个铜板,他们都没意见,这是你该得的,收下吧”,族长身边的中年男人把脚边的麻布包袱提起递给秋菊。   对方是男人,秋菊也就没推扯,半低着头接过来,中年男人松手后,秋菊差点被手上的包袱带个呲咧,这重量忒压手,好在被铁牛接手了。   族长又勉励了秋菊几句,就站起来打算走了,“今年过年,家里人也在等着我,也不耽误你们一家过年了,我们也走了,也祝你们新年大吉大利”。   家里的人都七嘴八舌的挽留族长,最后由铁牛大哥跟着一起送族长回去。   族长到家后,看铁牛大哥已经在往回走了,转头对他大儿子说:“那个铁牛也是命好,讨了个好婆娘,听她说话还像是个读过书的,阿松成婚早了啊”。   中年男人大志说:“阿松娶的也还行,咱们说的她都听”。   族长走远后,秋菊一行人进了山洞,每个人心情都很激动,一是因为秋菊他们一家被族长重视,二是铁牛手里的那包铜板。秋菊也没把包袱打开,直接伸手进去抓一把给大姜,大姜还害羞的不接,“大侄子,快拿着,你送了一晚上的药也是有功的,大男人了,别害羞”。   其他孩子们听了都笑大哥脸红了,大姜他娘也推了他一把,“快接着,别让你小婶一直举着手,以后你多给你小婶跑腿就是了”。   秋菊也赞同,给大姜铜板能赢得不少小孩的欢心呢,大姜接过后,秋菊又给婆婆抓一把,“娘,今晚在你家发财了,你也快来沾沾喜气,免得我把你新年的财气带走了”。   铁牛娘一听,赶快接住了,笑的嘴合不拢。   “哥哥嫂嫂们,今天不在你们家吃饭,我就不给你们发了啊”。   大嫂听了连忙说:“可别给,大过年的小的给大的发铜板,我们可抹不开脸接,而且族长儿子没到咱们家来,这里面可没我们的铜板”。   秋菊也不打算要,她现在是个富有的人了,不干这伤面子的事,“不要不要,以后我多找你们帮忙,你们可别嫌麻烦”。   都笑着说让她有事就来说,秋菊看了下,最喜欢酸别人的二嫂脸上也是真心实意的笑,看来只有自己有个手艺,能养活自己,才能得到别人最起码的尊重。   大哥回来后,男的就着手开始烧竹筒,噼里啪啦的声音把烛光给吓哭了,脸埋在他娘脖子里,哼哼唧唧的小声哭。耳边嗡嗡的哭声终于压住了她激动骄傲的心情,冷静下来,又成了慈爱的娘,拍着烛光的背,小声的安抚他,等他不哭了才去吃饭。 第54章 五十四章 春日闲情   年夜饭后, 四人两狗都饱着肚子往回走,天上还在飘雪, 两只狗的黑毛在雪天非常显眼,走到半路,小毛驴和肥肥的毛就全白了。   回到家,秋菊给满月和自己掸雪,铁牛去把两只狗背上的雪掸掉,进了山洞就脱靴子脱羊皮袄,换上轻便的蒲绒袄裤和草鞋。等满月睡着了, 两个装睡的人爬起来,把桌子搬到外面的山洞,兴奋的去数铜板。   铁牛麻利的用麻绳把铜板串起来,悄悄的问:“赚了不少吧?”   秋菊抬头看看里面, 没有动静, “你可别当着满月的面说这话, 他再学舌说出去了, 我们脸上可不好看”,然后摸两把桌上铺的铜板, 强忍着大笑的冲动,冲铁牛点头,“合起来赚了不少,药都是按着你买的药包配的, 比下山单卖炮制的药草贵多了”。   “但是按我在医馆里买药包的价钱, 也就贵了五个铜板, 而且还是你把药熬好了送上门的,他们给二十个铜板没吃亏”,铁牛把铜板绑好, 放桌子一边,等会儿一起放罐子里。   秋菊托着下巴看铁牛串铜板,得意的说:“那可不,我熬药的手艺最好,能把草药里的药性全熬出来,你们能好的这么快全是我的功劳”。   铁牛看她脸蛋上的一团红晕,像是散发着醉酒的甜香,但眼睛里黑亮的精光却又晃的他心头发颤、手脚发软,喉咙滚动两下,低头把绳子上的铜板捋下来再重新串,忘了多少个了。   躺在炕上,秋菊兴奋的睡不着,要不是烛光还不会吃饭,她都想喝碗酒醉倒睡觉。手伸出去,把铁牛的被窝扯开,自己滚进去,再把小哥俩的被窝掖好,整个人趴在铁牛身上,半晌,秋菊头钻出来透气,两人蒙在被窝里出了一身的汗。铁牛忍不下去,想换个位置,但身上的那个人不肯,扑棱着按住他,反抗的力道让他很是舒畅,他就由着她在上面,在紧要关头他试图再翻身,果然遭到了抵抗,慢吞吞的速度由疾风骤雨所代替,最后关头的势均力敌耗尽了两个人的精力,今晚的一次比以往的两次更让人畅快。   ……   去年的冬天来的早,今年的雪也比往年停的早,雪融化后,温度上升的很快,春芽一夜之间就冒出来了。   闷了一个冬天的大人和小孩撒在山谷里、山脚下,鸟叫虫鸣都回来了。满月整天领着小毛驴和肥肥到处乱窜,离的老远都能听到他嘎嘎的笑声,他现在可受欢迎了,遇到嫂子、婶子、阿婆都拉着他的手给他塞吃的,哥哥姐姐也都带他玩,所有的狗都认识他,他一招呼,呼呼啦啦的被狗给围住了,每天都没有不高兴的时候,早上饭后兴冲冲的往外跑、中午不喊不回家吃饭,晚上又依依不舍的作别他的兄弟狗友,晚上做梦都高兴的笑出声,他的爹娘给他带来了所有孩子都羡慕的童年。   今年气温回升的快,秋菊抱着烛光在山脚乱晃的时候发现了香椿树芽,很多人闻不惯这个味道,但她特别喜欢吃,从进了候府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再吃过,现在发现了一大片,可不就可劲儿的摘嘛,她没有注意到怀里的小儿子在她凑近香椿树的时候皱着张小脸。   秋菊大嫂刚走到山脚下就留意到秋菊在忙活着摘什么,走过来一看,“弟妹,这香椿叶子也是药草?怪不得这么刺鼻子。”然后冲烛光拍拍手,“来,大娘抱抱你”。   稀罕了,这个有爹娘在就不要别人抱的小子在他娘怀里伸出了手,她赶紧过去把他抱手上,秋菊也是意外的瞅瞅烛光。   “大嫂,这不是草药,这个能吃,回去焯下水,跟鸡蛋一起炒味道好,你没吃过?要不我给你摘点?”   “这能吃?我不要,闻不惯这味道”,大嫂拒绝,这香椿的味道太冲了,熏的脑袋疼。   秋菊看摘的够吃了,就打算回去,烛光该喝奶了,“大嫂,来,我抱烛光,快到他吃奶的点了,我回去一趟”,但她伸手去抱烛光的时候,这小子躲在他大娘怀里,看着她就是不让抱,“嘿,今儿是咋了,这么稀罕你大娘?”   他大娘看他这样子也是稀罕的不得了,老四的两个儿子都是一脸机灵像,就是不肯让人多抱,今儿个被这俊小子稀罕了,可不就高兴的恨不得把这奶娃娃抱回家养,她让烛光坐在她的厚手掌上,另一只手扶着他,颠着他走动,“不要你娘了,给大娘当儿子,大娘每天都给你颠起来飞飞,行不行?”   烛光飞飞的咧嘴笑,把他大娘稀罕的更不放手了,“你说都是同一个爷奶的,你家的两个小子长的像福娃娃,一身白奶膘看着可喜人,我家的两小子都黑壮黑壮的,生怕人不知道祖上是马匪。”   秋菊被逗笑了,当娘的嫌弃儿子来,那都不用别人上阵,“大姜和大粒一看都是打猎的好手,那胳膊腿看着就有劲”。   “有劲是有劲,吃的也多”。   秋菊看大嫂也是有事,就去打算强抱烛光,手刚伸过去,他就皱着脸唧哇乱叫,大嫂也抱的紧紧的,冲秋菊挥手,“没事,我来抱,让我稀罕稀罕,我也没啥事,就是打算去松树林里看看有没有鲜菇子,就是个打发时间的活”。   秋菊看这样子也不用回去了,“那走吧,我也去看看,老二不急着喝奶我回去也没事”。   到了之后看一群孩子在树上树下找松塔,这个时候没啥吃的,就来巴拉松塔里面残留的松子,满月也背着个小背篓在巴拉,见着他娘来了,颠颠的跑来喊娘和大娘,秋菊瞅了眼他背篓,里面有两个松塔,看样子是有松子的,她把茅草捆着的香椿丢进背篓里,满月闻到一种从没闻过的味道,头伸进背篓里,“娘,这是什么叶子,真香,能吃吗?”   秋菊还没说话,他大娘先说了,“你们这可真是一家子,吃到一起去了,能吃,你娘说可好吃了”。   满月把背篓挂前面,低头就能闻到,也不找松塔了,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娘后面找鲜菇子。   找了半个时辰,就找到了五六丛,全给了大嫂,秋菊更喜欢吃晒干的菇子,这春天的冻菇她只是尝尝鲜就罢了。   一直到回家,烛光都是他大娘抱着,等进了山谷,秋菊向她伸手,他那狗样儿还犹犹豫豫的,秋菊作势拉着满月就走,就听他扯着腔在啊,秋菊再去抱,痛快地伸出了短胳膊。   晚上就用香椿炒鸡蛋,秋菊和满月吃的喷香,铁牛尝一口就给吐了,还去喝口水簌簌嘴,直说味道怪,烛光也不要他娘抱他,秋菊这才反应过来,“我说今儿的这臭小子咋不要我抱他呢,随你,闻不惯香椿的味道,这是吃了不会说话的亏啊”。   铁牛抱着他小儿子,看他大儿子直一筷子连一筷子的在夹香椿吃,颠了颠怀里的胖儿子,“总要给我个做伴的”。   ……   天气已经晴了好几天,看这样子短时间里不会下雨,铁牛就想去挖黄连了,秋菊让他去问问,有愿意去的就带着去教他们认认黄连,看他出门了,秋菊忙补充,“给他们说清楚,挖黄连是要在山里过夜的”。   果然,知道要在山里过夜,只有十来个人要跟着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出发了,有这么些人一起,秋菊还是让铁牛把小毛驴和肥肥带去了,它俩都长肥了,还是跑跑减点膘,也给铁牛放个哨。   在山里过了两个夜,第三天傍晚一行人回来了,直接在外河把附着黄连上泥渣给清洗干净,铁牛留下一句“明天让家里的女人带着黄连去跟我媳妇学怎么炮制”就大迈步的往家走。   第二天秋菊刚吃完饭就有人来了,刷好碗筷人都来齐了,秋菊拿出刀,教她们切多厚的片,“炮制黄连可以直接切片晾干,这种价钱低一些,还有酒焖黄连和姜焖黄连,用黄酒或是姜汁把这湿黄连焖个一夜,第二天用小火在锅里给炒干,再晾一夜就能收起来了”。   方法交给她们了,用什么方法来炮制就是她们自己的事了,让人散了她也要来切黄连片了,秋菊和铁牛切黄连,满月用小石磨把野姜磨成汁,之前都是铁牛磨姜汁,去年他看了一会儿就由他接手了,今年还是他,兴趣还在,磨的还挺得劲。   黄连都收进麻袋里了,秋菊抱着烛光带着满月去了葡萄架子那里,满月一岁的时候秋菊就想着移一株到山洞前面的空地上种着,但每年都被耽搁了,今年终于在春天想起这事了。发现葡萄的那个夏天只有两株葡萄藤,长了四五年,串发了十来株,葡萄架子在人为搭建下也越来越繁茂,秋菊没动手,从小背篓里把小铲子给满月,瞅一株长在主藤下面的细藤,让满月钻进去给挖出来。   满月从小就跟土打交道,挖土窝窝再拿手不过了,还没一刻钟就提着那个细藤出来了,根须须都是完整的,秋菊瞅了一眼,他还把挖起来的土又给填回去了,秋菊摸摸他的头夸他,“我大儿子真棒”。   满月笑嘻嘻的摸把脑袋,提着葡萄藤往回走,“娘,回去,我种葡萄树”。   “行,它长大了你也长大了,到时候你给它搭架子……”   种了葡萄后,秋菊觉得家门口空空的,就只有两方框蒜苗是绿油油的,之后她再在山脚散步的时候,看见好看的花就过去闻闻味道,味道不刺鼻就记住位置,回去后带她大儿子来移花,之后秋菊每看到门前屋后的花心情就很愉悦,不仅仅是花开的好看,而是这些花都是他儿子为她种下的。   铁牛知道后,进山巡看动物生长情况时 ,也会留意好看好闻的花,他儿子已经种了的他还不要,专找在山脚下没有的花,在傍晚回去的时候给挖一两棵放背篓里带回去。 第55章 五十五章 移栽了葡萄……   移栽了葡萄藤后, 秋菊又打上其他果树的主意,像核桃、板栗、松子这些有壳的果子, 鸟也啄不动,只有松鼠摘了做储备粮,这些树就不需要移到家门前了,跟鸟抢着吃的桃子、苹果和橘子,这几种果子树可以各移一棵回来,秋天的时候满月也不会因为不能进山找果子而馋嘴了。   想做就做,时隔三年一家人再次进山, 但这次不止她一家,二嫂不知道从谁那里知道了这个消息,回去了跟二哥吵着也要去,据大嫂说闹得可厉害了, 站在她自家的山洞里听的一清二楚 , 大嫂握着烛光的小脚, 坐在秋菊旁边跟她说小话儿:“老二媳妇骂老二是个榆木疙瘩, 只会吃拉,都是一个藤上发的枝儿, 铁牛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带婆娘孩子进山玩,又是摘果儿又是送花,天天待在一起,学也学了一招半式的, 就不, 非要当个睁眼瞎, 就天天回来躺着等吃等喝”。   秋菊实在忍不住,还是笑了,也不知道是二嫂骂的内容好笑, 还是大嫂会讲,学舌学的眉飞色舞,“大嫂你说的还挺逗趣”。   “你别忙着笑,还有呢,你二嫂骂起劲了,还说老二就是个愣木头,摆哪儿都碍眼,她瞎了眼才找了个不知冷热的男人,老二也被骂起了火,硬邦邦的回了两句嘴,然后你二嫂就被气哭了,吵嚷的越发厉害,我跟你三嫂过去拉架,就看老二头发被扯的乱糟糟的,脸上还有指甲划的血印子”,大嫂说罢还啧啧两声。   秋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一家进个山玩,还成了别人吵架的引子,这感觉挺复杂的,说愧疚吧谈不上,说与自己无关吧别人也不信,秋菊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怎么接大嫂的话,反正二嫂这个人挺糟心的,你男人是根不通窍的木头,你怎么教怎么训都行,把兄弟扯出来对比是个啥事,二哥要是心窄那算是记恨上铁牛了。   秋菊正思考着怎么说呢,坐在腿上的烛光开始扑棱了,秋菊伸手一摸,褯子湿热,这泡尿尿的好,“大嫂你先坐一会儿,我去给烛光换个褯子”。   大胖娃娃抱在怀里也是压手,大嫂按下她,“我去给你拿,你就抱着胖娃坐着吧,在哪放着?”   秋菊看大嫂站起就往山洞里走,只能坐着等着话题再续了,有些郁闷的说:“椅子搭的就是,洗干净的”。   果然,把满月按在腿上换褯子时,就听大嫂的话音响起,“你二嫂那个人就喜欢比较,别人有的她没有,她就说酸话,脸也拉的跟驴脸似的,但正常的时候也是个人,就是一犯病就惹的人想跟她吵架,但想想又不值得,这关系又断不了,要吵架那是天天都有架吵,反正就是她不痛快也让旁人噎的心里难受”。   秋菊想想也是,这几年也被她膈应了几次,事后秋菊再见着她都懒得打招呼,但在怀孕的时候大嫂和三嫂来帮忙或是送点东西,她也次次不落空,让人对她的态度也是拿捏不稳,好好歹歹的处着吧。她劝大嫂:“二嫂这个人就这样儿了,也是改不了,将将就就的过吧,或许到老了也看习惯了”,说到这儿,秋菊笑了一声:“也得亏二哥是个榆木,要是个通窍的他家里也是天天干仗”。   大嫂不知道想起什么,抿嘴笑了两下,“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山玩?到时候我们一起,免得我们几个闷头闷脑的进去了不是砍柴就是挖菜,糟蹋了你二嫂闹了一翻的结果”。   秋菊惊了一跳,“都去?”   “嗯,我当时从你二嫂家回去,就见你大哥凑过来帮我做饭,还邀我进山玩,让我看看深山是什么样”,大嫂用肥厚的手掌托着下巴,一脸甜蜜。   秋菊被秀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二嫂和三嫂?”   “她俩也是这意思,我们也没往深处去过,跟你一起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草药来着”。   秋菊看了眼太阳,现在天还不晚,“我原本打算的是明天就去,面都和好了,晚上烙肉饼,明天火烤了吃,现在天还早,要不你们今晚也准备点明天的吃食,咱们明天早上就进山?”   “成,就是多烙点饼子的事”,话毕,她站起来拍拍屁股就打算回去传话了。   晚上铁牛回来,抱着烛光坐在灶口添柴烧火,秋菊转动锅里的饼子,问被火光照亮脸庞的男人,“二哥二嫂因为咱们进山玩的事干仗了你知道吗?”   铁牛砸吧了一下嘴,“四个男人难得的在春天凑在了一起,能不知道吗?”   秋菊难得的感兴趣了,“呦,你们还在一起讨论了?”   铁牛笑一下,那个笑有些得意也有些无奈,印在他脸上让他在这会儿男人味儿超浓,秋菊有些心痒,也不等他回答,走过去弯下腰,脸凑过去亲上他嘴,铁牛也知趣,看她手上有油就掌着她后脑勺……   在闻到焦糊味的时候,秋菊抵了他一下,喘口气去翻饼子。   铁牛低头,就见坐他腿上的臭小子仰着脸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瞅他,铁牛对他打个响舌,这小胖娃张嘴一笑,立马低头去看锅洞里的火。   啧!   铁牛也不知道他哪一点戳着她了,能让她主动凑过来让亲,白捡的便宜哪能放走,这就要像苍蝇见着肉,遇着了就不放过。   秋菊用小手指捋了下垂下来的头发,“你没挨骂挨揍吧?三个兄长揍你起来,你可动都动不了”。   “哪能呢,他们笨还不知道学,挨训了还好意思揍我?”   “你当他们面说他们笨试试,非给你揍的哭爹喊娘”。   “三哥杵了我一拳,喊我祸头子,哼哼,回来的时候可背着向我偷师呢”,铁牛说起这就乐的不行,笑着拍了好几下腿,坐他腿上的那个也去试着拍他腿,结果他的小手被他爹的大巴掌给拍着了,愣了好一会儿,看没人哄他,瘪着的嘴又翘起来了。   秋菊瞪了那个祸头子一眼,差点把小磨人精给弄哭了。   ……   第二天,太阳出来了铁牛一家才锁门往外走,三个兄长一家都在山谷口等着了。山里这点儿地存不住事,二哥二嫂吵架这事就没有不知道的,往外走一路上见到的人都笑着打趣:“可要好好玩啊,改天我们兄弟几家也凑一起进去看看”。   走近了,秋菊也看着了二哥脸上的血痕,鼻子上一个血痂子,左脸有条手指长的血印子,担心二哥不好意思,秋菊扫了眼就移开了视线。但秋菊小看了二哥的脸皮,一路上高抬头的走,不怕人看的。   有孩子,一路上就没有安静的时候,满月也就还抱在怀里的时候进了趟山,他那时也没印象,这一路上就他、小河和小金橘话最多,叽叽喳喳个没完,看啥都好奇,铁牛对秋菊说满月这样儿就像她。   在这种热闹的环境里,最大的大姜也没绷住,也走在前面打量着这片他还未涉足的深山,小泉看见一只松鼠钻进树洞里,大叫一声把松鼠惊走,他爬上树去看松鼠的洞穴,“啊…里面有好多吃的,这松子好大,比家的松子大多了”,小泉抓了一把出来,把松子挑出来坐树上给嗑吃了,下面几个小的馋的嗷嗷叫,大姜拎起满月的小背篓,几下也上了树,把里面的东西都给掏了,春天了,松鼠也用不上这些存货,他们帮忙解决了吧,免得烂了糟蹋了。   所有的人边吃边走,看到树上有洞或是看见松鼠了就爬上树看看,一路上掏了六个洞穴里的存粮,满月的小背篓都快装满了,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他们吃半个饼都吃不进了。   满月的剩饭一向都是他爹吃,今天也不例外,饼子咬的像老鼠嗑的一样,往他爹嘴边一递,他爹就张嘴咬住,两口就吞干净了。   秋菊认识的草药也不多,她熟悉的都是炮制后的药草,像现在都发了叶子,她也不知道是野草还是药草,在山脚她都是揪片叶子闻,味道不像是野草味儿就采点,等铁牛带下山向大夫确认后,第二年她才开始大量的采摘,而且今天她主要是想移栽果树的。   铁牛带着她往他往日摘果子的方向走,挖了一小棵橘子树,连根挖起后用麻袋把根兜住放到背篓里,三个嫂子看见了也打算挖几棵,家门口没地方就种山谷空地上,即使她们不种果树那地方也是闲着长杂草,自己种果树也不用想吃个果子还要盼着男人空闲的时候去摘几个。   之后又移了棵桃树,这里的这片苹果树根株比较大,不好挖,算了,以后遇到了再说吧。   回去的时候没走原路,这条山道上草很密,显然这里很少有人走动,秋菊也拘着满月不再前面跑,就小金橘一个小姑娘,看着路上的花左掐一把右掐一朵的,看着草比较深了,就喊哥哥们帮忙摘,满月也颠颠的想去摘花送给他这个唯一的姐姐,可惜了,金橘哥哥不少,不缺一个还没她高的弟弟帮忙。   秋菊牵着不安分的满月走路,也随着他的视线到处看,头都转过来了,停顿了一下往两人的左前方走去,这叶片她太熟悉了,是枸杞树叶,这棵树很大,看着比铁牛都高,秋菊心里很是复杂,这棵树是她发现的,她想占为己有,但山脚她已经有了几棵枸杞树,每年的收获也不错,说是把枸杞这门药材介绍给三兄弟,但难遇也难找,从去年冬天一直到现在都没找到,现在这么大一棵让她遇到了让出去简直是在她心上割肉。   还是满月拉着她往前走的力道让她回过神,干哑着嗓子说:“等等,别走了,我发现了棵枸杞树”。   其他人听了都跑过来,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过去,铁牛走进一看,“真是枸杞树,真应了大哥的话,果然找到了难遇的药材”。   其他人也都过去,绕着树仔细的观察树皮和树叶,记在脑子里以后遇见了能认出来,几个嫂子在问什么时候结果、什么时候采摘、怎么炮制之类的。   最后涉及怎么采摘这个问题,三嫂说:“既然是咱们四家进山玩发现的,那就到了秋天我们四家一起来摘”,她注意到秋菊刚刚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的。   秋菊听了心里舒服多了,让出了利要有人领好,让利的人也不会觉得亏大了。   大嫂二嫂都赞同,秋菊看着她们高兴的样子,心里也就释然了,枸杞树还有很多,挣钱的道也不少,自己家里也没缺钱到这一步,没必要为一棵树伤了夫妻、兄弟间的情分。   秋菊清了下嗓子,“咱们回去吧,记住位置就行了,结果后我们还要来一趟,这是好东西,鸟群也喜欢”。 第56章 五十六章 虎狼之词   灰狼最近很是烦躁, 第一胎崽长大后都找它解决单身的问题,一个个也不长脑子想想, 它要是有办法还会有它们的出生?   自从有了崽,春天再也不能愉快的过了,每每约婆娘过春天都要偷摸着来,但总有崽子在后面偷摸着跟踪,性趣总是被打断,从婆娘生崽的数量就知道了,连续三年, 一胎一个,想亲自养崽都没得机会。   老大的崽子了,都有人类养着,隔三差五的还要让瘦弱的狼爹猎肉给它们吃, 还一个个儿臭屁的嫌毛卡嗓子, 自己的毛打理的油光水滑, 来了就躺着睡觉, 吃着沾了老子口水的肉还嫌老子毛杂乱,要不是看它们数量多, 它非给这臭崽子按在泥坑里好好簌簌嘴。   灰狼在它第二胎崽儿还没出生的时候地盘就扩大了,没办法,嘴多了,地盘小了它心里不安稳, 总怕饿着自己, 婆娘和崽儿不在的时候它的精力主要用来巡逻和标记。第一次当爹, 崽又不在身边,总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疼它们,在它们来之前它都会把鸡兔逮好, 咬死放一起,等它们来了直接吃,它想着吃了有它口水味的肉总不会被人类收买了吧。   结果,时间长了,它们养成了来了就等着吃肉的习惯,都和自己一般高了还不学着打猎,地盘都敞着让它们用了,还是想着混吃混喝,灰狼难得的长嚎一声,这是什么狗崽子?该让它们见见它们阿爷,非把它们饿的毛都掉光。   第一胎崽子彻底长大后,灰狼还要教它们克制欲望,这座大山里的狼,除了它就是它们,都有血缘关系,可不能乱来。把它们咬了一顿后,毛没掉几根,倒霉的反而是自己,一想要与它的狼后亲密一下,崽子们蹭蹭的都出来了,死崽子们,狩猎不会,跟踪倒是挺熟练。   被打扰的结果来了,第二胎只有一个崽,肥肥胖胖很是得它心意,尤其是在第一胎的六个崽子的衬托下,这个极像它的灰崽可爱乖巧又机灵,结果养成了个娘宝,跟着它娘寸步不离,好在后来被人类收养了,不再是个跟屁虫了,但到了第三个春天,这些崽子一见面就问爹要对象。   灰狼问了一下,是想跟它回到狼多的深山去找伴侣,然后再也不回来了?其实这样也可以,外面也不是那么危险,但一个个都像极了它们的娘,只是想过个春天,春天结束就分手,有了崽人类养,第二年春天再约。   呸,人类的狼子野心,这是想祸害狼族啊!   灰狼苦口婆心的给它们讲:咱们狼都是一生只有一个伴侣,一方死了才能再找,你们这是打算带崽跑路,死不死,活不活的,我的狼女婿可怎么办?还有你们这几个渣狼,到时候搞大了人家母狼的肚子,你提腿跑了,那母狼基本是没命活了,生崽时捕猎,不是饿死就是狼崽被天敌给偷吃了。   灰狼越说越生气,以一己之力把这些被人类教坏的渣狼给咬一顿,每只狼被它咬掉一嘴毛它才舒心,然后把它们赶走,来了也不心软给它们肉吃了,越吃心越渣。   第一批崽子基本上被灰狼给放弃了,狼高马大的,可惜吃软饭吃习惯了。之后的每一胎狼崽它都给予了很高的关注,只是期望越来越低,毛色像自己,胆色却连它娘都比不上,人类果然是坏东西,把狼崽都养废了。   灰狼都快绝望了,还好冬天不用带崽子回族地,不然被认识的狼看见了,它简直不能抬头做狼了,哪怕它的身材比它们都魁梧,后辈上的失败却是致命的。   直到它也不知道这是它婆娘的第几胎了,还是只有一个崽,毛色是黑的,没有一点像它的,出生的时候它守在外面,一直到满月它才远远的瞧见这只崽,没有最肥只有更肥啊。   灰狼拒绝再见到这个肥崽,它没再下山了。   一直到深秋它打算回族地了才见到这个黑崽,它和它娘,还有其他兄姐来送自己,可能在抽条长个子,它瘦了,但毛色黑亮,一看就知道它被人类照顾的很好,它好奇的望着自己,围着自己转一圈,它在记味道。嗯,是个不会摇尾巴的狼丫。   自始自终它俩没有交谈过。   这年冬天冷的很快,走到半路就下雪了,好在身上的肉多,抗饿抗冷,就是地上的雪越来越绊腿,命大,赶在雪把狼淹没前赶回来了,雪越来越浅,灰狼停止跑动的时候,雪只淹没了它的狼爪。   它第一件事就是打猎填饱肚子,现在的形象糟糕透了,还好那几个坏嘴崽子没看到。不知道幸运还是倒霉,兔子刚吃一半,发现了一直小公狼,这个小狼身上已经没有其他狼味儿了,它娘死了,好在它足够幸运,遇上了自己。   灰狼想自己也是养过崽的狼,把这只可怜狼养大一点也是没啥问题的,它一只小狼能在这片地儿饿的皮包骨头,说明这片是没有天敌的,灰狼决定在这里暂时定居了。   这只狼有些死脑筋,灰狼开始怀疑它会不会是被抛弃的,时间太久了,灰狼已经忘了正常的狼崽是什么样儿的,它的狼后给它生的崽,在人类的教养下都挺机灵的,一个个像话唠,而肚皮下的这只崽,安静不活泼,让干嘛就干嘛,它只是在打猎的时候嘱咐一声别乱跑,小狼就待在窝里动都不动,屎尿都拉在窝里,灰狼一边新找个地方做窝一边想这只小狼怕不是个脑壳有问题的走丢了吧?   灰狼怕来年春天它走了这只小狼会饿死,每次打猎都会带上它,仔仔细细的教它狩猎本领,养了个崽才知道自己的崽还是挺聪明的,现在只是不成熟罢了,算了算了,有爹有娘还有人养,有任性的资本。   现在想想那些崽子们最要感谢的就是它这个当爹的了,要不是它放荡不羁爱自由,就不会有那群崽子的出生,但凡年轻的时候像现在这么有耐心,它们就不会被人类养大,啧啧,多亏了自己。   一个冬天过去,灰狼终于把路上掉的膘养回来了些,这只小狼也高了胖了,就是还是那么安静,也活泼了些,往年雪化的时候灰狼就要准备赶路了,然而今年为了这只小狼,它生生推迟了半个月,把逮老鼠、捕野鸡的本事再教一遍,还教它挖洞穴、躲避天敌,真是自己的崽都没这么操心过。   半个月到了,灰狼要走了,第三次把这只小尾巴狼赶回去,“我今年冬天还会回来,你在这好好长大,我不能带你走,路太远了,带着你我都有危险”。   灰狼继续走,回头看它还跟着呢,再次转头回去给它重复了遍它的话,“听懂了吗?听懂了叫一声,这么久了我还没听你叫过”。   回应它的是安静,然后小狼抬起爪子扒了它一下,抬起腿滋它一泡尿,转头怏怏的走了。   操,傻东西,朝老子撒尿……   灰狼第一次感受到了难受,不知道冬天回来的时候它还在不在,抬头看了一下,太阳快到头顶了,情绪一收,拔腿就跑,没再往后看,终是要离别,都是公狼,墨迹什么。   跑远后,灰狼脑子冷静下来,转头一想,娘哎,我养的不会是个哑巴狼吧!   灰狼回到它往日的地盘正是下午,太累了,不想在外过夜,只能忍着饥渴往回跑了,回到熟悉的地方,第一件是就是趴在河边喝水休息,太放松的结果就是它的狼后带着它的崽子们把它踹进了河里。   掉进河里它立马精神了,没有立刻上去,一是它的婆娘一脸凶巴巴的样子,上去了要挨揍,二是狼毛上有小狼的尿味儿,太骚了。   “我还以为你死在路上了呢,雪化半个月了你才回来”,“狼爹,今年怎么回来这么晚?”,“对,我们担心的每天要来看两次”……   灰狼漂在河里,听着它崽子七嘴八舌的关心它,又是感动又是愧疚,往年的它太暴躁了,不配当它们的好狼爹,这会儿也顾不上会挨打了,赶紧上去挨个儿摸摸蹭蹭,亲情环绕,那只养了一个冬天的小狼彻底被它忘在了脑后。   然而灰狼的耐心维持不到两天,再次和它的婆娘亲亲我我被这死崽子们给打断,灰狼彻底疯了,这个春天见它们一次咬一次,完全不想见着它们,两天前的诉说思念的桥段全没影儿了。   活生生的远香近臭的真实例子。   ……   这个春天,灰狼没使它的狼后揣崽,它蔫了好长一段时间,然后目前还是最小女儿的黑狼丫吸引了它的注意力,身材高挑,四肢修长,背上都是腱子肉,牙口锋利,是个有天赋的狩猎狼,灰狼跟它的狼后磨了好长时间,才让它答应每天下午放狼丫过来学狩猎。   春去秋来,灰狼和它的狼丫相互协作能猎只野猪回来请全家吃大餐。   在灰狼迁回去过冬前,狼丫娘私底下找到它,“肥肥长大了,它想找配偶,我不想让山下的狗拖了它的后腿,你回到族地拐只狼回来做女婿”。   灰狼看着这个居心叵测的心机狼,真是一点都不傻啊,但它一只公狼怎么拐只公狼回来,又不是捉只毛漂亮的公鸡回来,而且狼来了还要像它一样识趣,不跟人类打交道,到哪去找这么优秀的狼?   看着满眼精光试图威胁它的这只“母老虎”,灰狼脑子转了个圈,想到了一种能带回来的狼,它激动的问:“那种被驱逐远离狼群的老狼王行不?这样的狼聪明识趣”。   看着露出利牙的崽它娘,“它还活不长,狼崽可以随你们处理”这句话渐渐的消失在山林间,不带一丝回响。   一声不正宗的狼嚎响起,“你个狗东西,你竟然想让我肥肥嫁给个老不死的”。   灰狼夹着尾巴逃了,没有和它任何一只崽道别。 第57章 五十七章 哑巴狼   小狼是被抛弃的, 它的狼父狼母是出来流浪遇到的,看对眼了就组成了家庭, 第一胎就生了八个崽,八个崽可劲的抢着喝奶,狼母很快的消瘦下去,狼爹一只狼去狩猎,不仅养自己还要喂饱产奶的狼母,但随着八只崽的食量增加,奶水不够吃, 狼爹肩上还扛着喂养小狼的担子,小狼还没四十天的时候它狼爹在狩猎时腿被踩伤了,瘸着腿出去晃荡一天找到的食物只能填饱它自己的肚子,但还要给狼母分一半, 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过不长久, 狼后不能再守着崽子等狼王的投喂了, 它要出洞穴去捕猎。   但八只崽子太拖后腿, 特别是后出生的几个狼崽都很瘦弱,抢奶抢不过, 满月了还是点点大,跑都跑不稳。   狼王和狼后商量后打算舍弃四只狼崽,留身体强壮的在身边养大,小狼就是被抛弃的其中一只, 它和其他几个兄姐被它们的狼母引着去了个从未路过的地方。   小狼看狼母在原地走动了好一会儿, 仔细的给它们四个舔舔毛, 掉头就跑了,狼崽们也跟着后面追,喉咙里发出稚嫩的呼唤声, 小狼跟在最后面追,却被草藤子绊倒摔进草丛里,扑棱起来后只听得到兄姐们的声音却见不到影子,它模糊的意识到被抛弃了,它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从出生到被抛弃,没有狼知道它是个哑巴。   小狼独自在这片深山老林里游荡了四天,除了第二天误打误撞的走到鸡窝里喝了三个鸡蛋,其他时间都是空着肚子吃草根,到了第四天早上,它再也走不动了,天上还飘起了雪花,越是濒临死亡越是对活着充满了渴望,小狼在雪地里找到了一丛枯草,它钻在枯草下边,任由雪积在草丛上,压在它的身体上,它没了知觉,不知道身上覆的枯草是否给它带来了温暖,它觉得自己会被冻死,但下一刻它被叼了起来,抬头一看,是只狼,但不是它爹娘。   它被一只公狼收养了,很奇怪,它出生这么长时间从未被自己的狼爹舔毛,但这只身上有很多只狼味道的公狼却把它给窝在肚皮底下,还用粗糙的舌头反复舔它的肚皮。等它不再僵硬了,那只公狼才出去狩猎,还把最嫩的肉回来给自己吃。   之后的日子还教它狩猎技巧,就是有点傻,它路都走不稳,公狼还天天带着它,小狼觉得它比自己的狼母还好,决定认这头傻狼做养父,虽然它永远也不会知道。   养父的神经很粗,养了一个冬天的崽,它都没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一只狼天天唠唠叨叨的,能自言自语的说好久,狩猎技巧天天教,生怕自己睡一觉起来给忘了,小狼心想难道我在它心里就这么差劲?   在寒冷的下雪天,小狼却过着出生以来最安逸的日子,有遮风挡雨的洞穴,洞穴里有搂着一起睡觉的养父,不用担心饿肚子,每天还学习颠三倒四的狩猎知识,日子悠闲却充实。   心情愉悦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很快,雪化的时候,小狼已经四个月大了,它悄悄的比了比,有它养父的腿高了,它心想等到夏天的时候它就会长的和养父一般高了,那时候它可以自己狩猎,然后把最嫩的肉让给养父吃,尤其是在养父的反复教授下,它肯定会是个优秀且孝顺的养子。   但在第一朵花开的时候,养父砸了个雷出来,它要远走他乡?在外养的有婆娘?婆娘还给它生了上十只狼崽!!   原来是它自作多情了,养父不缺给它养老的崽子,只缺心眼……   小狼回想起初见面时养父毛发上散发的多种混合的狼味儿,它决定也撒泡尿做个标记,它感觉了一下,没有撒尿的感觉,决定送它一程,撒了尿就回来。   但养父好像是以为它要跟着它走,还非要把它送回洞穴才安心,忒傻,养子能比亲子亲?既然争不过,那它就在这儿守着,让养父回来过冬的时候有地方住,万一哪天它傻的感动的春天不想走了呢……   终于在来回跑了三趟后,小狼把憋了好一会儿的一大泡尿净撒在了它的狼腿上,看它呆愣住了,小狼满意的往回跑。   傻爹还不知道它养大了一只哑巴狼呢,而它再也不怕因为哑巴而被抛弃了。   小狼一直住在它养父挖的洞穴里,地势比较高,站在那里容易暴露自己,但也看的远,尤其是养父离开的那个方向。   春去秋来,这片林间草地青了又黄,地上铺了一层焦酥的落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咔嚓的脆响声,这给它的狩猎增加了难度,看到三只山鸡只能逮到一只,好在它孤身一狼,撑一点饿一点无所谓。   雪落下的时候,小狼站在高坡上远眺,远方没有印象里的狼影跑来,空气里也没念念不忘的狼味儿。   雪已经能淹没爪子了,小狼垂头丧气的在刨老鼠洞,突然闻到一股熟悉的狼味儿,到嘴的老鼠也不要了,拔腿就跑,边跑边闻。   ……   灰狼正在捕猎,它回来的挺早,就是路上找因残疾或年老而离群的狼花了不少时间,还没到这里的时候就下雪了,转了好大一圈才回到温暖的这里,冬天最冷的时候也只有一层薄雪,这里是个好地方,就是狼群多,哎……   这不,在人家地盘想偷个食就被发现了,灰狼打算赶紧离开,奔波了一路没把握能撂倒跑来的这个年轻狼。   然而那只狼紧追不舍,干啥呢,又没偷你婆娘。   灰狼刚从有狼高的深雪窝里淌出来,又被撵着跑了好一会儿,实在跑不动了,它停下来,打算跟这头小心眼的狼讲讲理,虽说有心有胆偷吃这不啥也没摸着嘛。   结果它嗷了好半天,对面那只狼屁都不放一个,不吵也不打架,那跑来消食?这哑巴狼不讲武德~   灰狼猛回头,哑巴狼?它去年好像养了只小公狼,好像是个哑巴狼。灰狼仔细的打量对面的那只狼,可惜时间太久了,记不起那只小狼的样子和味道了。   灰狼有些腿软,对面那只狼在向它逼近,灰狼不动声色的后退,心里琢磨现在只要吃只鸡,老子能把这嫩崽子狗腿咬掉一只。然而地上连鸡毛都没有,那只崽子也不知道激动什么,耳朵竖的直溜溜的,忽的一下跑了过来把它扑倒了,灰狼决定绝命挣扎一下,万一死的是对方呢,刚转头准备撕咬,迎面喷来一泡骚臭的尿。   呕……   灰狼边呕边想,是那哑巴崽子没跑了,春天走的时候淋了一腿的尿没揍它,再见面淋了一嘴,灰狼后悔,好心没好报。   灰狼跟这崽子并排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地上盖了层薄雪,也看不出什么变化来,灰狼转头问:“你平时喝水在哪?带我去”。   小狼低头含了口雪,示意它也含一口。   灰狼呸了一口,“真糙…”   灰狼强压着狼崽子让它带着去它夏天喝水的地方,跑了一刻钟,头上的尿都结冰碴子了才到,河里也结冰了,但它不死心,整只狼站冰面上蹦哒,冰也没裂开,灰狼绝望了,这时脑子才清醒过来,去年冬天渴了也是含口雪来着……   最后还是在雪地里打滚,把狼头在雪地里蹭了又蹭,小狼崽子巴拉了一堆雪过来,灰狼一头扎进去,两只前爪在脑袋和嘴筒子上反复巴拉,闻着没骚臭味了才跟着小狼去狩猎填肚子。   在人家的地盘,灰狼最初还有些拘谨,狼崽子往哪走它就跟着,结果嘞,扒老鼠洞?这才入冬就吃上老鼠了?忍心让没窝的鸡活活冻死?   灰狼掉头就想去找鸡吃,就是刚刚鼻子好像被冻到了,闻不到味儿,跑了一圈只找到了个兔子洞,只逮着一只,其他的都从其他的洞口逃跑了。   这让想要炫耀一把的灰狼有些掉面子,悻悻地说:“我饿了,你吃你捉的老鼠吧,明天我再逮鸡请你吃”。   “……”   一片安静,不会出声也不会摇尾巴,唉,灰狼觉得自己像是个自言自语的傻狗。   折腾了这么久,天都黑了,气温下降了好多,赶紧回去睡觉去,“你睡哪?带我去将就一晚吧”。   跟着狼崽去了睡觉的洞穴,灰狼左右看看,这地方有些眼熟,好像是去年它挖的,进去一看,好家伙,可不就是它挖的嘛,一直以来,它挖的洞穴都是一个样子,这个洞穴去年睡一只成年狼和只幼崽绰绰有余,而现在想睡两只狼就有些困难了。   最后真将就着睡一晚,灰狼睡在洞口,后背顶着风口,晚上做梦都是前热后冷,早上醒来打了好几个喷嚏,那个傻狼崽子还一脸羡慕的看着它,也是,哑巴狼打喷嚏都没声,可怜。   (小狼:我那是担忧、是感动,愧疚年迈的老父还要为自己挡风雪)   一个时常絮叨的灰狼和一个安静的黑背狼磕磕绊绊的度过了冬天,灰狼又该走了,小狼也满足了陪伴它养父过冬的心愿,轻松的送一脸不舍的养父一程。   灰狼是在忧愁没有完成狼后交给它的任务,多么艰难的任务,回来的一路加一个冬天都没碰到一个快死的狼王,狼丫也是,年纪轻轻的就想不开,非要找配偶,它的哥哥姐姐单着多潇洒,唉……   感觉狼崽子还在跟着跑,灰狼感叹,真是没一个省心的,都是个快成年的公狼了还这么娘们兮兮的,又不是不见面了。   等等,灰狼停下来,这个小狼除了是个哑巴外,也是身姿高挑、毛色油亮、会狩猎、会照顾狼,噢,还有点邋遢和胆小,但它是自己一手养大的,胆小好,不跟人打交道,最重要的是它听自己的话,能跟自己待在那个地盘,冬天回来,春天再去。   灰狼清清嗓子,放慢语速说:“狼崽,既然你这么舍不得我,就跟我一起去吧,你也大了,该见见世面了,你去了跟我一起住,也见见我的崽子们,等冬天我俩再回来过冬”。   ???   狼崽:我没有舍不得你……   但它被它养父嘴里的见世面诱惑了,反正冬天还会回来,不带怕的。   小狼就这样傻啦吧唧的被叼走了,连女婿都算不上,还只是个备胎,它养父没有狼丫的择偶权,只能选择瞒着它,先骗过去再说。   ……   回去后,灰狼和小狼被一群狼给围住,肥肥它们都先和狼爹亲香了一番,灰狼就被踢到圈子外面去了,小毛驴和它的崽们都围着小狼闻了又闻。   小狼因为知道这些都是它养父的亲崽,虽然它们身上的味儿挺难闻的,它也忍了下来,大大方方的让它们打量,都是一家人,熟悉了就好了。   小毛驴看着被围在里面的小狼,看着还没成年,但很有胆色,群狼环绕,也没吓得夹尾巴,也没瞎嚎,它瞅了瞅肥肥,果然,母女俩的眼光相似,肥肥看着也是一脸满意。   小毛驴走到灰狼旁边,舔了舔它的嘴筒子,夸它有眼光,干的漂亮,找的狼品种优良,将来的外孙肯定更优秀。   灰狼难得受到表扬,竖起耳朵眯着眼,一副陶醉在甜言蜜语里的样子,等反应过来,它就听到它的狼后说:“肥肥也很满意你带回来的狼崽,就是还没成年,再养一年,冬天你带回去,明年春天再带来,肥肥等它一年,明年春天一起过”。   灰狼刚想告诉它这只狼崽是个哑巴,它和它的狼后就被围住了,满耳都是:“爹,我也要配偶”、“爹,我再不生崽都老了”、“爹娘,你们不能这么偏心,就因为老小跟着娘住,它小小年纪都有养成的公狼了,我们一把年纪还煎熬着呢”……   小毛驴它们不敢动,灰狼已经被它们压在地上了,尾巴被踩着了,腿也被压着了,耳边还嗡嗡叫,它悲催的嚎着:“你们有种别一起上啊,让老子填饱肚子来单挑”。   “托你偏心的福,我们有种也发不了芽,要种干什么?”   灰狼躺在地上,抻着脑袋瞅瞅,狼后坐一边看笑话呢,灰狼都要气疯了,一时口不择言,祸水东引,“你们娘说了,山下有狗,你们可以找它们。”   “嗷嗷嗷……”   被这理所当然的偏心气疯了,灰狼被它的崽子们啃掉一层毛,还边啃边叫嚷:“就你能带狼回来,我娘既不进山又不下山,到哪去找?你偏心你还找借口”。   偏偏它的狼后还火上浇油,在一旁赞同它们。   灰狼生无可恋,浑身疼痛,冬天虽然过去了,可还没到换毛季啊,这毛拔的又痛又痒,只好先投降,“好好好,我今年冬天偷狼崽回来让你们养成,行了吧?”   “差不多吧”   “爹赶紧起来”   “爹我给你顺顺毛”…… 第58章 五十八章 训子   “满月?烛光?咦, 人都哪去了?”   秋菊绕进山洞,炕上躺的没有孩子, 她没多做停留,转身就往出走,没走多远,小毛驴不知道从哪跑出来了,走在她前面领着她走,秋菊跟着它拐了几道弯,还没见到人就听到嬉闹声, 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她快跑几步看到让她心头发颤的场面。   满月跟几个男娃在河里玩水,还钻到水底下去捡螺壳,秋菊扫了一眼, 没看到烛光, 刚想问满月他弟弟呢, 就发现右前方的河边水草在晃荡, 她赶紧跑过去,是烛光, 他在挖一个不知道什么东西打的洞,半个胳膊糊的都是泥巴浆子,秋菊蹲下去扯他衣服,“张烛光你敢下河了?娘怎么跟你说的?”   烛光挖的正起兴, 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 抬头看是他娘, 唬的脸色都变了,但感觉到手已经抓到东西了,也没时间回答他娘, 把陷在洞里的胳膊使劲拽出来,举起来一看,是条蛇。   秋菊拽着他的衣服,他举起手的时候手上的东西差点甩她脸上,躲了一下正准备给他一巴掌,就看到烛光手里握着的抬起头的蛇,准备打他的手立马握着他胳膊甩动,“快松手,把蛇扔了。”   但烛光已经吓呆了,手还握的死紧,眼看着蛇头已经扑过来了,秋菊手比脑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滑腻的蛇捏在手里了,感觉到蛇头在她手心里想要扭出来,她更是死死的捏住,半点不敢松,把蛇从烛光手里抢过来,用尽了全身最大的力气转身往远处草丛里扔过去。   松了一口气,也顾不上还坐在水里的孩子了,走远一点使劲在水里搓手,但那粘腻、冰冷、扭动的手感像是长在了心里,秋菊心里恶心的想拿把刀把手给剁了,好像只有这样才会忘了那感觉。   满月从她娘说话就发现了她,但看到他带出来的弟弟下了水,一时心虚的不敢过去,直到听到他娘让烛光松手扔蛇的时候才赶忙往这边游,他光溜溜的站在水里,看着他娘用泥巴搓手,紧张的问:“娘,你有没有被蛇咬到,什么样的蛇?”   他娘没搭理他,又拽了把野草继续搓手,满月凑过去,弯腰拉住他娘的手看,“有被咬到吗?爹说水蛇很多都是没毒的,你别害怕”。   “我害怕你祖宗,把你弟扯起来”。   满月悻悻地踏着水走远,去扯答应的好好的在河边玩现在却坐水里的跟屁虫,“起来啊,你也吓傻了?是个爷们?”   “哥,我起不来,腿拽不动。”   满月两只手掐着烛光的胳肢窝,使劲往外拔,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动都没动,满月瞅了瞅还在用草搓手的娘,招手让还在河中央的小伙伴过来帮忙,但他们像是没看到一样,扎在水里动都不动,在搞什么?满月大声喊他们,“快过来搭把手啊,还窝屈在水里干什么?”。   秋菊终于醒过神,把手心糊层泥巴,往这边走,“你以为都像你一样不要脸,都七八岁了还光着屁股在河里晒太阳?”   “我七岁还没过,哪有八岁?”   秋菊瞪他一眼,先可劲乐吧,这茬没完。她去抱着烛光往岸上带,刚使劲就听烛光说腿疼,没办法,只能下水去看看,一靠近那洞口恶心感又来了,在水下摸烛光腿的时候总担心蹿出蛇来。   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折腾的,腿不仅陷在泥里,还捆了不少水草,这要是没大人发现他,他起都起不来。   秋菊半身水半身泥的把烛光提起来,把沾满淤泥的裤子扒下来在水里甩甩,脱下来就不穿了,光着屁股被他娘牵着往回走,满月跟着小毛驴一起走在后面。走了一段路,秋菊忽然想到河里还有孩子,“满月,你带着小毛驴转回去把河里的那几个孩子叫起来,你们一起回来,一刻钟,一刻钟后我见不到你你就完蛋了。”   “ 绝不让娘等一刻钟,你慢点走我马上就能追上来”。   秋菊没回头,只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跑远了。   烛光低拉着头,这个时候再没发现他娘心情不好那就连小毛驴都不如了,心里琢磨了又琢磨,拉长声调喊了声“娘~”   没反应,手都没动一下,他老实了,不敢再撒娇。   果然还没走回去,满月就追上来了,小毛驴没影了,满月走在他娘另一边,拉住他娘的手,试图打岔,“娘,小毛驴又跑进山了,不是才回来嘛?”   秋菊把被满月握着的手捏紧,低头瞟一眼,“那是它聪明”。   “哦”。   回到山洞,满月和烛光自觉的靠墙站着,等鸡毛掸子上屁股,迟迟没等来,回头一看,他娘在往灶屋拎水,满月走到灶屋门口一看,他娘手里握块兔毛在烧火,“娘?”   “站着去,没挨打之前好好想想你做错了什么”。   满月噎了一下,但看他娘被气的不轻,只好怏怏的走进去站着。   站墙边,看他娘进进出出的拎水、拿衣服、关门洗澡,洗了好久才开门倒水,手里的兔毛又换了一块,拿鸡毛掸子的时候也没放下。   秋菊坐板凳上,先问烛光,“说吧,你哪里错了?”   烛光偷偷看一眼他哥,“我不听话,下水了”。   “还用呢?”   “嗯…不听话挖洞了”。   “ 没了?”看烛光点点头,秋菊侧头问满月,“你说”。   “我偷偷带弟弟出去没给娘说,下水洗澡了,没看好弟弟”,他低头看了下烛光,“我也不听话……”   秋菊对着他们的腿打了一掸子,“还有吗?”   满月和烛光被打的一激灵,真疼啊,以往打屁股都没这么疼,没想到哪里还有做错的,迟疑摇摇头,又换来了一掸子。   满月看着弟弟腿上的红痕,也把裤子脱了,大腿上也有两条红印子,抬头看他娘绷着脸,心里终于有了些慌张和害怕,记事起他娘从没这么严厉过,但他心里也有些憋气,又不止他一个儿下水玩,好多人比他下水还早,而且是烛光天天粘着他的,甩都甩不开,烛光做错了事为什么他也要受罚?大家都夸他听话懂事,就做错了一次他娘就抓住不放了,真烦人。   秋菊看满月撅着嘴,垮着脸,用鸡毛掸子点点他,“怎么?你不服气?你倒是说说我哪冤枉你了?”   “大家都能玩,我为什么不能?我为什么非要带这跟屁虫?我都说我做错了你还问?你烦不烦?”   满月憋不住话,一骨碌的全说出来了,看到他弟弟含着一泡眼泪呆呆的望着他,他想去搂住他,但又觉得没面子,别扭的转过头,也就没看到他娘低头掉眼泪。   秋菊强咽一口吐沫,生怕自己也说气话,她眨眨眼睛,“娘是不是让你们睡午觉?但你和弟弟偷偷溜走了为什么不告诉娘一声?你不怕娘着急吗?你爹天天晚上都带你去河里玩半个时辰,你还那么眼馋别人也去玩?娘有没有给你说过河里淤泥深,你还小陷进去了起不来?弟弟今天不就陷进去了?如果娘没去,你能把弟弟提起来吗?如果是你陷进去了,你的小伙伴能把你捞起来吗?如果你们都陷进去了,没人报信会有大人发现你们吗?你就不怕掉河里淹死再也见不到爹和娘了?”   秋菊声音渐渐沙哑,她咳了一声,“还有,娘过去找你们,你看到娘了第一反应是什么,是躲,弟弟还没三岁就下水了,你看到了就心虚的不敢过来,张满月,你有没有责任心,娘跟你商量的好了的,你帮忙带弟弟,你想吃什么娘给你做什么,你想学爬树、想学弹弓、想去看鸟,都是娘带着弟弟陪你的,让你带一下弟弟你还有气了是不是?”   满月被他娘说的脸色涨红,第一次这么被他娘指责,心里又慌张又羞愧,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却咬着嘴唇不敢发出声音。烛光听不太懂他娘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在骂他哥,而且他娘也弯着背说话,一时不知道该护着娘还是护着哥哥,只能哇哇的哭起来,跑过去抱住他娘,“娘,不哭,不骂哥哥”。   满月听烛光说他娘哭了,立马回头,擦干净模糊视线的眼泪,但他娘别着头,他也不知道他娘哭没哭,只看他娘把他弟弟抱的紧紧的,还给他擦眼泪,一阵恐慌漫上心头——娘还会不会喜欢我?会不会讨厌我?   他害怕的手抖,走过去抱着他娘的手臂,感觉到他娘挣了一下,害怕的憋不住了,张嘴就哭,“娘我错了,你别不喜欢我,都是我的错,我不下水玩了,我也不讨厌弟弟,你别不喜欢我”,哭的太伤心,还不住的打嗝。   秋菊抹把眼泪,把满月抱坐到他腿上,“为什么觉得娘会不喜欢你,你和弟弟都是娘的孩子,不会因为你做错了事娘就讨厌你,但你要知错就改,不要嬉皮笑脸的蒙混过关,你可是像你爹一样的男子汉,说到就要做到,行吗?”   “嗯”。   秋菊看他不哭了,让他坐她对面,盯着他的眼睛说:“是不是大家都喜欢你,夸你听话懂事,你就觉得你很聪明,带弟弟是给爹娘帮了大忙?”   秋菊看他不自在的擦把眼泪,知道她猜对了,“大家为什么都喜欢你?你其他小伙伴都是坏孩子吗?不是,是因为爹和娘能教她们采药卖钱,爹娘受欢迎所以大家才喜欢你,就像小毛驴,为什么它从未给她们帮忙,也不听她们的话,她们也非常喜欢它,因为她们希望能得到小毛驴的狗崽,小毛驴是好狗,她们才对它的狗崽怀有好感,你现在可能不懂,但你记得哪天你受欢迎讨人喜欢不是因为爹娘,那你就是个真正的好孩子了”。   “那个时候娘就不会再训我了吗?”   秋菊怀疑她给他讲的道理他还没狗领会的多,只能憋口气说:“会,那个时候娘还会像现在一样喜欢你,但你做错事,娘还会骂你”。   看着满月的尾巴垂下去了,秋菊叹口气,算了,不指望他全部都懂,慢点教吧。   她看着还在打气嗝的满月和抱着她腿的烛光,“你俩只挨了两掸子,别指望哭一场就能躲掉惩罚,晚上不准吃饭”。   “好”,满月高兴的应下,他又能向他娘撒娇了。 第59章 五十九章 饺子没狗屎香   晚上, 铁牛一身汗的背着竹篓回来,一手拎着砍刀和弓箭, 一手捏着一个大叶子窝的小包,里面装的是在山里摘的蛇莓,个头比山脚下的大,上午打猎的时候看到的,中午趁着做饭的功夫去摘的,反正夏天天热,饼子冷着吃热着吃只是软硬的区别。   放下背篓后, 只看到灶屋里在冒烟,走到门槛左右望望,“我俩儿子呢?还没回来呢,我带的有蛇莓, 你先吃吧, 我去找找, 顺便洗个澡”。   “都在家, 你赶紧自己去洗个澡回来吃饭”,说完秋菊把蛇莓都倒进竹篾里清洗, 挑又大又红的吃一个,真甜,解乏。   “都在家呢?不去河里洗澡了?”铁牛看他媳妇脸色不对,忙补充:“都要吃饭了去什么河里, 我在家冲两盆水就行了”。   洗完澡, 铁牛看他媳妇一把接一把的把蛇莓吃个干净, 舔了舔嘴,还是没把“给孩子留点”说出嘴。完蛋玩意,俩崽子闯大祸了, 看把他媳妇气的。   吃饭的时候,把饭菜端上桌,看俩崽子没像往常那样蹿上桌,而是慢吞吞的走出来靠山墙坐着,铁牛就知道没必要问了,再问说不定媳妇都不想吃饭了,还是赶紧扒饭早点上炕听媳妇散散气,媳妇早点睡俩崽子也能少挨会儿饿。   铁牛吃饭吃快了,就是一大口接一大口的,三两下一块儿肉,骨头在桌上发出咔咔的碰撞声,让人看着特有食欲,秋菊本来是发场火不怎么想吃饭的,被他带着也吃个肚饱,肚子吃饱了心情好像也好多了,也不在意铁牛放下碗就抢着洗碗处理剩饭剩菜了。   她慢条斯理的去翻带回来的背篓,第一件事就是把鸡蛋捡下来放进山洞,已经剥皮的兔子剁成块用盐和花椒腌着吊在通风的杂物间,家里有两只狗,杂物间的门窗都开着也不怕有小东西来偷吃。   铁牛收拾好灶屋,出来看秋菊在收拾东西,上前挤过她,“你去洗澡,我来忙活这血刺呼啦的”。   “呸,我可沾了你儿子的光”。   “哪有他们的事,是我的原因,我让你享福了”。   “……”   臭不要脸。   秋菊笑着进灶屋去洗澡,俩孩子大了,秋菊都是在灶屋里洗澡的,好在当初建的大,就是洗澡会把地面打湿,有些沾脚,等再换房顶的时候多砍些竹子,到时候围个洗澡的屋子。   铁牛看灶屋门关上了,放轻脚步往山洞里挪,对站起来的小崽子挥挥手,“给我说说,闯啥祸了?”   满月闻着他爹身上传来的肉香,咽了咽口水,“我偷摸带弟弟下河玩水了,弟弟挖洞捏了条水蛇出来,被娘发现了。”   “被咬到了没?”   满月脚在地上蹭了蹭,望了他爹一眼,又低下头小声说:“不知道,娘把蛇抢走扔了”。   铁牛瞪着他,绷着脸大声说:“抬头看着我说,这么久了你不知道你娘有没有被蛇咬?我看只晚上挨饿轻了”,看满月眼睛里蒙上一泡眼泪,还不敢掉下来,铁牛又心疼了,凶不过一炷香,只好干巴巴的补充:“算了,你娘白心疼你了,唉……”。   铁牛转身前瞪了眼揪着哥哥衣服的老二,看他也吓的一激灵,铁牛也不好受,又不敢说什么,生怕坏了事,只好大迈步的走回去继续拔鸡毛。竖着耳朵听墙边的两个孩子都压着声音在哭,铁牛心里也是乱糟糟的,秋菊看样子是没被咬到,但就担心她心里不舒坦,两个崽子也是,看样子是被吓着了,可自己也是个抓瞎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是打还是哄?   第一次觉得爹也不是好当的。   嘴笨的爹更不好当。   秋菊洗澡出来看小的在擦眼泪,当爹的鸡毛拔了都扔盆里了,她一句话都不提,就当不知道背着她谈话了,但不得不说,看铁牛训他两个心肝肉似的儿子,她心里气散好多。   “过来洗澡,洗了赶紧睡觉,睡着了也不会觉得饿”。   两小孩听他们娘说话声音正常,还喊他俩洗澡,都高兴的小跑过来,不用他娘招呼,自己脱衣服坐到盆子里洗澡。秋菊拿他俩洗脸的布巾沾热水给烛光把脸擦擦,他还小,挨了两顿训估计吓的晚上还要抱着哥哥哭。   果然,烛光看他娘主动给他洗脸,伸出湿溜溜的双手捂住他娘的手,试探着撒娇,“娘~”   “嗯”。   “娘~”   “手放下去,别把娘衣服打湿了”。   “好”。   烛光心里没事了,就头靠在他娘腿上,欢快的啪水花,没心没肺的,也没看他哥哥眼睛都红了,怪不得他哥烦他,就是个白眼狼。   秋菊把满月耳朵后面的泥巴点子用水洗掉,“赶紧洗洗,趁着还没饿去睡觉吧”。   “娘,我会改的”。   “娘相信你”。   两个崽子光着屁股进山洞了,铁牛进来就着他俩的洗澡水洗手洗脚,“好了?”   秋菊翻了个白眼给他,把布巾搭绳上,拍拍手汲着鞋哒哒的进去了。   “嘿,你们和好了我倒像是犯错的了……”   躺炕上,铁牛握着她的手,“感觉恶心了就在我身上蹭蹭,想蹭哪都行”。   “我心里泛恶心了,手上的劲可拿不准,要是蹭坏了?”   “那你可记得挑地儿,蹭坏了憋屈的是你”。   秋菊给了他一脚,把手捂他脸上使劲的蹭,脸给他捏变形。   铁牛夹住她的腿,“睡不睡?不睡来出身汗?”   “滚蛋吧,我还想趁俩孩子能离身了,我进山去找找书纸上不常见的草药呢,你可别让我又怀上了”。   “真要进山?我们也有点存银了,你在山脚下采点,卖了也能换不少粮食了”。   铁牛有些犹豫,山里不仅路难走容易迷向,还有不少有毒的虫蛇,采药危险性挺大的。   “山脚的草药大家都在采,这几年下来价钱低了不少,我们就不跟她们抢了,还有就是我才二十五六岁,我如果继续一直待在山谷里,在山脚下采点常见的药,那我以前学的东西很快就会忘光,我想想都心疼”,秋菊挪开点,大夏天的这男人身上太热了,“我还在想如果我以后有了女儿,我没有可以教她的东西,那她只能像三个嫂子那样在家做三顿饭,出山谷只为填饱嘴,连进个山都不敢想,甚至羡慕山下嫁进来的姑娘,我不敢想我的女儿比我还差”。   铁牛闭着眼睛想,将来一个长的像秋菊的姑娘,嫁人后只能围着男人和孩子转,婆婆说什么她听什么,挨了打都不敢反抗,一时之间突然不想要女儿了。   秋菊推了他一把,“你竟然睡着了!”   “没,我只是不想生女儿了……”   “少往脸上贴金,说的想有女儿就有了似的,从我嫁进来你们兄弟四个只有三哥有个姑娘,满月都要七岁了,还是只有三哥有个贴心小棉袄,啧,我都担心你连累我没有漂亮的女儿。”   ……   铁牛睁开眼睛,仔细听她媳妇的呼吸声,确定她睡熟了,轻手轻脚的下了炕,拎着草鞋光脚走出去,门是开着的,不用担心开门发出咯吱声吵醒睡着的人。铁牛就着月光走到灶屋里,点火把锅里的饭菜热热,走进去捂着俩孩子的嘴,把两人摇醒,抱着它俩进了厨房,一人塞个碗,小声说:“吃吧,吃慢点”。   看小毛驴和肥肥也颠颠的进来了,害怕两狗子突然叫起来了,就把晚上收拾的那只鸡放地上砍两半,把狗嘴塞上。   满月摸摸小毛驴的毛,“爹,小毛驴和肥肥怎么也饿了?”   铁牛撸把满月的头发,“你嘴里吃的本来是你娘准备给两只狗的饭。”   “……”   嘴里的饭更香了。   烛光扒口饭,担心的问:“娘会不会发现?生气了怎么办?”   铁牛挠挠鼻子,“额…你俩闭紧嘴,做梦都不能说漏嘴,你娘要是知道了爹只能跟你俩睡了,不想闻臭脚吧?”   “不想”、“我看好弟弟,我俩都不说,你也不准说”。   “知道知道,别吃了,吃太多了明早不饿,你娘就知道你俩偷吃了”,铁牛把碗夺下来,叮嘱他俩,“明天起来了记得喊饿啊”。   抱着孩子偷偷送回去,又轻手轻脚的洗锅洗碗,还把俩只狗没嚼干净的骨头也给扔的远远的,擦干净手脚,用比跟踪野猪还轻的脚步,把自己挪到炕上。   还没躺好,秋菊翻个身,把他吓得出身冷汗。   真累,明早想要赖床了。   ……   挨训了之后,满月和烛光都乖极了,出门就报备,饭点准时回家,不用秋菊嘱咐都不下水了。孩子做出了改变,虽然说不知道能维持几天,秋菊也要表扬他俩,早饭后,秋菊领着他俩和小毛驴出了山谷,顺着河流往下走,人越来越少,只有鸟叫虫鸣越发清晰。   满月和烛光因为跟着娘没害怕什么,舞着棍子祸祸花草,秋菊因为有小毛驴当保镖,她也胆气十足,不怕坏人不怕野蛇。   走到香蒲荡,秋菊停下,这个季节蒲棒还没长成,香蒲叶子又高又绿,就根部有浅浅的一层水,“我去年秋天来的时候发现有干死的螺,咱们找找,捡多了就给你们做麻辣螺吃”。   俩小崽盹都不打,裤腿往上一挽,就踏进了水里,烛光个矮,都不用弯腰,拿个棍拨拨就能看清水里有没有螺。   “把裤腿放下来,裤子湿了没事,别划伤了腿”。   “噢”。   两个孩子在找,秋菊就注意着周围的环境,走走停停的,她想这么大的香蒲丛里面藏的不会有什么吧,鸡皮疙瘩刚冒个头,小毛驴就扑进去了,秋菊吓的一个哆嗦,只听里面扑通了几声,还有鸭子叫声。两个孩子也起来站草地上往里看,满月叼着鸭脖子走出来,鸭翅膀扇的它睁不开眼,秋菊连忙过去把野鸭接过来,好肥啊。   只要跟的有人,小毛驴逮着什么东西了都不自己吃,活着给送过来,这只野鸭也是,就掉的毛多,都没什么伤口。小毛驴打了两个喷嚏,嘴里的鸭毛干净了又钻进去,不一会出来把狗嘴杵在满月面前,满月看它动作就知道要做什么,手伸出来,小毛驴把鸭蛋吐他手上。   “娘,里面有鸭蛋,我们捡吗?”   “捡,咸鸭蛋可好吃了,腌好了蛋黄冒油,就是我没腌过”。   “没事没事,腌坏了也不怕,等我再长大一点,我带肥肥出来捡鸭蛋,娘随便腌”。   秋菊看他像个地主一样挥着手,似乎香蒲丛里都是鸭蛋等他来捡。   “跟着娘,娘跟着小毛驴,我们进去捡鸭蛋”。   秋天来的时候,香蒲丛稀稀落落的,好多枯黄的叶子,现在则不然,看得出春天的时候有不少禽类在这里面做窝孵蛋,各种毛卡在杂草上,还有不少蒲绒沉在水里。   跟着小毛驴,找了三个鸭窝,烛光拳头大的鸭蛋捡了十七个,俩孩子尽兴了,螺也不找了,一人拿两个鸭蛋跟着往回走,快进山谷了还把蛋都放背篓里,他娘手里提着还在扑棱的野鸭他俩都给忽略了。   小孩的小气性又发作了。   烛光还不会说话的时候挺大方的,别人逗他要吃他的东西他都递过去,大家都试探着想咬,但最后还是没动他的,次数多了他也知道没人真要,别人再要的时候他好像就懒的给了,动都不动。然后那些大人逗的越发起劲了,像是真的要吃他的东西,他被逗的也稀罕手里的东西,藏的紧紧的。   而且别人前脚给他了,再伸手问他要他也不给了。好像这样的小孩更能取悦大人,他们就用手里的东西跟他换,小孩哪知道什么东西好,凭本能觉得家里的东西、手上的东西好,要不怎么那么多人要跟他换呢。   他变得非常小气,最出名的事就是福婶要用饺子换他的板栗糕。   拒绝。   饺子换竹片。   不肯。   饺子换狗屎。   家里的狗屎都是好东西,那怎么能换呢,饺子都没狗屎香。 第60章 六十章 “满月,找鸭……   “满月, 找鸭蛋去不?”   喊他的是住在孤儿洞里的青盖,比满月大两岁, 爹死娘改嫁后他先跟着爷奶长大,前年爷奶先后去世,他就搬去了孤儿洞住,他的生活不拮据,时不时的会去叔伯家吃饭,他娘也会给他送东西。他是生活在孤儿洞里难得的大大咧咧的孩子,身形长相是典型的山里人, 肉厚骨架大,满月就不是,满月随了爹娘,细条个, 跟青盖站一起看着就是个没劲的。   “去, 但我还要跑步, 还得一会儿, 你等等我呗”,满月在活动脚腕, 还没开始跑呢。   青盖有些犹豫,担心去晚了鸭蛋被别人捡走了,“今天不跑了不行?你天天跑,不差今天一次”。   “不行, 我娘说我骨架轻, 力气小, 如果不跑步锻炼就比不过你们,不能停,你不等我你就先走吧”, 说罢满月就跑了,闭着嘴巴不再说话。   “那我先走了,你去了记得找我啊”。   等满月去的时候,香蒲丛里都是小孩,他直接登着草鞋就下水了,他娘说了,鞋好编,脚不能伤着了,跟着转了半上午,就摸了个鸭毛。   其实秋菊最开始让他跑是因为他精力太旺盛,屁股坐不住,不着家,索性就每天早上领着他跑步,消耗他的力气。时间长了,他有时候就不想跑,秋菊就让铁牛每天早上带他跑,告诉他如果不从小锻炼力气,就比不过其他小孩儿,也不能帮他爹打猎,特别是和他几个堂兄相比,他细条的像个小鸡仔,他在输赢方面又是个要面子的孩子,就这样积年累月的坚持下来了,也不需要他爹陪跑了。   秋菊在观察烛光,看他今年有没有跟着哥哥跑步的意思,过了今年他四岁了,不管他愿不愿意,都把他塞去跑一跑,满月天天跑步虽然还是瘦巴,但人家不容易生病,生病了也好的快。   去年夏天一家四口进山玩,发现了一片桑椹树,那个时候刚好是桑椹熟的时候,紫黑紫黑的,就是有鸟吃。那天中午满月和他娘可劲的吃桑椹,烛光只给他吃一小把,三个人的舌头和嘴唇被沾染的泛紫,被铁牛笑了一路。没吃完的摘了好多,自己家留了一些,让满月带着他弟把剩下的送给了他堂兄堂姐还有他玩的好的小伙伴,吃了的都伸着舌头玩了一个下午,比着谁舌头上颜色深,颜色掉了再吃几颗给染上。   去年秋天买的有多余的米,秋菊终于酿上了黄酒,嫁进来七八年才有余钱来做酒。深秋酿的起坛后给公婆、兄嫂都送一罐,自己没酿酒的时候都是喝的他们送的酒,现在也必须还人情。夏天山洞里温度不高,也可以酿酒,发酵的比冬天还快一些,秋菊和铁牛去摘了半天的桑椹,洗干净用酒泡了一个时辰,就都拌进酒醩里了。等一个月后起坛了,酒就成了深紫色,有桑椹味儿却不甜腻,铁牛也爱喝,但才起坛的酒有些涩,控酒后酒水再发酵一个月,味道越发醇香,时间越久酒香越浓,但家里有铁牛这个爱喝酒的,秋菊被他带的也每天晚上小酌一杯,夏天酿的就只能喝到秋季。   从今年秋天开始,秋菊被铁牛要求酿枸杞酒,除了送铁牛爹一罐,其余的都被他给霸占了,只因他在外听一些男人说,男人过了三十那方面就没一二十岁的时候好使了……   喝枸杞酒前,每次完事后,铁牛都会问“怎么样?”   喝了枸杞酒,他总是说“就是不一样啊,果然有效”。   其实秋菊觉得没啥区别,他完全没有滑坡的趋势,喝了有没有效果都是他心理作祟。   大姜该娶媳妇了,二十岁了,在山里浪荡了两年,没有跟山里姑娘看对眼,不是姑娘嫌他嘴笨,就是他嫌姑娘比他还粗壮,今年终于决定下山去找媳妇了,家里的银子都备好了。   但就在他叔婶要给他添送家用器具的前三天,他挖的山洞塌了,跟他相邻的山洞都好好的,这总不能说是今年秋天天气太干燥了,墙土脱落。只能按照山里的规矩:逢山洞塌陷,家里三年不办喜事。据说这是山神在提醒要避祸,喜事的喜气太盛,会产生冲撞。   在这三年里,大姜要再把他自己的山洞给修建好,可以在原山洞修建,也可以重新选址,大姜重新选了个地方,塌方的山洞不好处理,自己心里也有些毛毛的,连在一起的山洞,别人家的好好的,就自己的……   铁牛和他三个兄长轮流去给大姜帮忙,也是去指导他一下,不然又打猎又挖山洞的,能把一个大小伙子身子骨给累坏。   小泉偶尔也去给大姜帮忙,满月问他娘:“娘,二哥去帮大哥挖山洞去了,我去不去帮忙?”   “你还小,去了也是绊腿,娘做好吃的了你可以送一碗去给你大哥补身体”,秋菊不愿意满月钻进去挖土或是提灰,他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干重活会累的长不高,要她说小泉也不用去,十四五岁的男娃,多做灵巧活,挖山洞不是个轻松活,再过个两年他又要挖自己的山洞,这天天吃肉也补不回来的啊。   秋菊想在山脚树多的地方挖个大地窖,等冬天河里结冰了可以把冰敲下来存在地窖里,山下高门大户夏天都是深地窖存冰的,夏天里有了冰,肉也不会因为变臭而给扔了的。   今年初夏,两只公野山羊从山顶的峭壁上跌了下来,被铁牛一行人捡到,回来后五家人分分,每家分了不少,秋菊还给毛妞送了两大块,那个时候家里不缺肉,但羊肉难得,哪怕知道天热吃羊肉会上火,几家人也是赶在羊肉变味儿前都给吃完了,补的人嘴唇起燎泡,铁牛还躁的血气下涌,把秋菊给折腾的日上三竿才下炕。羊肉吃完了,猎回来的鸡兔舍不得扔都给长虫了,杂物间臭了大半个月。   如果有冬天的雪能存下来,夏天能少扔多少好东西。就像葡萄,没移栽回来之前,大家挣着抢着吃葡萄,馋的不得了,自从秋菊移栽葡萄当年就结果后,移栽的人不少,葡萄也不稀罕了,葡萄架子铺的大,接的葡萄多,秋菊一家四口吃不完,别人家也是,往年馋的流口水的葡萄吃不完的只能在招虫子之前给扔了。   这可心疼坏了秋菊,想当年怀满月的时候,为了吃点果子,整天跟在小孩子后面去找果子,想到这儿,秋菊顿了顿,满月三四岁的时候跟在其他孩子后面说好话讨果子吃的场景怪眼熟的。   冤枉铁牛了,当初还说满月这样子是随了他爹的厚脸皮。   难怪铁牛不承认,人家没有过这样的行为啊!   但现在铁牛又在给他侄子帮忙修山洞,挖地窖的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   秋菊打算在秋天进山了,她专门抽了一天,让铁牛没进山,一家四口坐一起商量俩小子的吃住问题。   小的先忽略,人小没有发言权,主要是满月,他从小就不喜欢跟阿爷阿奶住。“满月,娘和爹打算进山几天去采药,你和弟弟去跟阿爷阿奶住几天可以吗?”   满月惊的睁大眼睛,“娘也去?都不在家?”   “对,只有娘才认识草药,爹要去保护娘,小毛驴也去,把肥肥留下来陪你和弟弟,娘和爹几天就回来了”。   “几天?”   “六七天,七八天”。   满月觉得时间太长了,他不愿意,但他又不能为这事哭着耍赖,就在桌子底下踢他弟一脚。   烛光正忙着咬指甲呢,挨他哥一脚还咬着手指头了,他立马告状:“娘,我哥踢我,害我咬着手了”。   秋菊看一眼脸微红的大儿子,他弟还等着他给他吹手呢,低头憋笑。   满月那个气啊,这个弟弟就是用来拖后腿的,他是傻了才会指望他。满月看杵到嘴边的带着口水的手指头,再看看嘲笑他的爹,张口吐口吐沫吐到烛光手上,看他呆张着嘴,哼了一声。   “我去阿爷阿奶家,但我不带尾巴”。   秋菊指使铁牛去给他小儿子洗手,“那我把你弟交给你阿奶,烛光肯定还是要缠着你,除非你爹背着他跟着进山,那我们就要少带一床被子,你爹没事儿,我可能会有些冷”。   “啊啊啊…烦死了,我带他吧,他要是耍赖了我就打死他”,满月有些不爽,之前还是不想去和阿爷阿奶住,现在不仅自己答应了,还答应了要拖着烦人的尾巴。   “娘相信你,弟弟不听话你可以揍他”。   满月瞪他娘一眼,溜下凳子,蹲地上一手托下巴一手在地上拍灰。   秋菊赶紧顺着捋毛,“娘今年先学着认草药挖草药,等你再大一点了娘带你进山,你可以跟娘学也可以和你爹学,还能跟你爹一起下山去卖草药”。   满月想想还怪美的,抿着嘴角笑,“那还要几年?”   “你比娘高了才行”。   “也行吧,我长的挺快的”。   铁牛在收拾俩儿子吃的穿的用的,“厉害呀媳妇,小崽子是被你握手心里了,忽悠几句就听话了”。   “别说话,谈个话你就是个凑人数的,还好意思打趣我?”   “我是凑人数被你忽悠的那个”。   秋菊和铁牛领着两孩子去他们阿奶家,带着他俩收拾炕,他们盖的被子都给带来了,还把秋菊的衣服拿了两件,给他们铺在枕头上,闻着熟悉的味道不容易惊醒。   第二天早上,两小子还没醒,秋菊和铁牛就给抱过来了,昨晚是跟着爹娘睡的,好一通撒娇呢,难怪铁牛说不想要女儿了,俩儿子撒娇起来,他都受不了,再来个小棉袄那还得了?   回去后,再一次检查背篓里的东西,把驱虫驱蛇的药粉撒身上撒鞋里,拿着砍刀背起背篓,锁门,招呼着小毛驴,进山了。   肥肥也跟着跑的老远,还是小毛驴把它给呜回去的。   都是狗,小毛驴在它那个年纪已经很稳重了,这跟着爹娘长大的狗子就是憨傻一些。 第61章 六十一章 深山历险记(一)   进了山, 雾气越发大了,蒸腾在空中, 要不是有铁牛这个常进山的人跟着,秋菊铁定不敢走,一个不注意都不知道拐到哪儿去了。   两人一狗,就秋菊走的最慢,铁牛看她还在四处望,拉着她的胳膊,“别看了, 不会走岔道,你看小毛驴那轻松的样子就知道,这片山肯定是安全的”。   可不是,小毛驴一狗当前的走在前面, 都不撒尿做标记, 一看它就是常来的。   不再留意周围的环境, 秋菊走路也快了起来, 也不用铁牛搀扶,他背的东西多, “我们不会是走到它情狼的地盘了吧?”   铁牛打草的棍子一顿,“那可好了,我还没见过真正的狼呢”。   “听说狼的眼睛最吓人,你见到了可别发怂啊”。   “难道我是小毛驴的仇人?有小毛驴在, 我还会怕狼?”   “……”   “嗐, 你那是什么表情?有点欠揍”。   秋菊走到他旁边, 使劲对他屁股拍一巴掌,示意他看小毛驴的反应,小毛驴回头看他一眼, 秋菊得意得碰碰他手肘,“欠揍?你动我一指头试试,看你是不是小毛驴的仇人”。   这狗东西,挨打的分明是他。   铁牛大迈两步,离她远一点,“进山了走路要小心,不要打打闹闹,分散我注意力”。   “呲”。   待两人翻过这座山,走到空地上,没有了树木的遮挡,可以看清时辰,日头快到头顶上了。   两人打算先歇一会儿,把午饭吃了,下午翻上另一座山就到石壁了。   升一堆火,把包的有肉的饼子拿出来夹在竹板上,烤出焦香味儿就能吃了,面饼烫手,里面的肉馅热度刚刚好。待火堆里没有明火了,水囊里的水倒进竹筒里,用木塞塞好,糊层泥巴,埋进火灰里烘热一点,山里的秋天,水挺凉的。   等小毛驴吃了秋菊给它准备的水煮兔肉,两人一狗继续走,越往上走,林中的光线越暗沉,小毛驴也打起精神竖着耳朵戒备着,走一段路就要撒点点尿做标记,秋菊和铁牛也不再说话了,棍子挥在地上的声音听着反而让人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林子越深,在这儿筑巢的鸟越少,有一段路,秋菊感觉走了很长时间,吵闹的叽叽喳喳的鸟叫忽然就没有了,只有忽长忽短的让人心里发毛的“敲儿”声,不知是鸟叫还是别的。秋菊刚想给铁牛说棍子别敲在地上了,话还没说出口,铁牛已经变了挥棍子的方式。   秋菊第一次感受到了深山的可怕,压抑的让人有些眼晕,在这昏暗的环境里,支愣的树枝都被看成了站在树上的怪物。   还好,小毛驴没有发出示威的声音,这让秋菊虽然吓得手心出汗,但也没有惊叫出声。   走过最昏暗的树林,鸟叫声再次响起,听到鸟叫的那一刻,秋菊身上紧绷的壳被打破了。天越来越黑,但秋菊回头,背后走过的树林像是光照不进去,现在脚踩的地方光线反而更亮。秋菊把紧握的手伸开,在衣服上擦一把,长出一口气,呼…吓死老娘了。   铁牛把弓箭换个手拿着,快走两步跟上秋菊,“吓着了吧?再往前走一会儿,趁着还看得见,我们要找好晚上睡觉的地方”。   秋菊清清嗓子,“还好,你在后小毛驴在前,我也没那么害怕”,她拿出水囊喝口水再递给铁牛,“快走吧,也不知道后面的林子里有什么,连个正常的鸟叫都没有”。   又走了小半时辰,秋菊和铁牛才停下来,卸下背上的东西,铁牛去收拾柴禾,秋菊挖了个坑,先把火给烧着。火苗飙起来了,人才安心下来,接着又烧了两堆火,周围顿时亮了起来。   小毛驴趴着歇了一会儿,就站起来往外走,秋菊猜它是想去喝水,“小毛驴,过来,这儿有水,不出去找水”。   两个水囊都有水,够今晚用,明天天亮了再找水安全些。她把小毛驴的木碗从背篓里拿出来,倒半碗水放小毛驴面前,它伸着脑袋喝完了又趴下来休息。   “渴多久了?来,再喝半碗”。   铁牛抱了捆粗树枝回来,放下又去抱了一捆回来,粗树枝架火堆上了能烧好久,秋菊也能腾出手来收拾东西了。   秋菊把这一片的落叶都给揽过来铺一起,铺了厚厚的一层再把背篓里的一条薄被铺落叶上,厚被子、缝合的羊皮都放在铺盖上,铁牛的弓箭放一边,一个背篓就空了下来,这时铁牛也回来了。   “ 你过来,我砍了几根长树枝,可惜没找到竹子,把这些树枝架起来,羊皮绷上,露水下来了,没羊皮挡着被子不一会儿就湿了”,铁牛把树枝递给秋菊,两人合力把树枝插地上,用麻绳绑一绑,架成一个顶棚,被褥刚好在正中间,再把剃了毛的光羊皮绑在树枝上,这样虽然漏风,但挡露水。   秋菊拍拍手上的树皮,想去拿饼子,抬手的时候闻到了羊膻味,“你说羊皮上的味儿会不会引来野兽?”   铁牛俯身,还没凑到羊皮上,就闻到淡淡的羊膻味,羊身上的味儿不好祛,羊毛剃了还请人硝制了,皮子上还有味儿,他想了想之前林子里那瘆人的感觉,招呼秋菊,“你找个东西把避虫蛇的药用水化开,再抹在这皮子上,多抹两遍,安全些,我把这周围的落叶枯枝都给扫开,万一被风一刮再烧了山,咱们仨跑都跑不了”。   秋菊气闷,这人被迷了心了?“不会说话就闭嘴,大晚上的瞎说什么呢?”   “我打嘴我打嘴,瞎说的,各位山神别见怪”。   说着还真啪啪的打两巴掌。   两人一狗利索的吃了晚饭,就在火堆照的到的地方撒泡尿,钻进被子里面睡觉,秋菊把小毛驴也强抱进去,就让它睡脚边,晚上它有个动静她也能惊醒。睡在外面它别再半夜里听到动静悄悄的追去了,进趟山宝贝狗再丢了,那可亏大了。   山里野兽多,小毛驴再像狼,也只有它一个儿,打不过的,这个时候就需要弓箭和砍刀。而且人伤了还有药治,狗伤了都摸不准病情,命大了也就挨过去了,被耽误了只能完蛋。   地势高了,温度比山谷里冷好多,铁牛抱着秋菊躺被窝里,小毛驴也盖着被子睡在脚头,外面还烧了三堆火,就这样,头漏外边还冻鼻子。   铁牛不知道睡了多久,猛地一下被惊醒了,看火快熄了,披上羊皮袄拿着砍刀出去加柴,火苗蹿起来了他站起来看看周围环境,中途砍刀一直捏的紧紧的。又加了一遍柴禾,铁牛翻开羊皮钻进去,按住要起身的小毛驴,“好狗,快睡吧,跑一天了”。   秋菊被脚边的动静惊醒,翻个身眼睛都没睁开,含糊的问:“天亮了?”   “没呢,继续睡”,铁牛钻进被窝,搂住靠过来的女人,心真大,在深山里过夜都能睡迷糊,还以为在家呢。   一个晚上,铁牛起来了五六遍,都只是加柴,每次他起来小毛驴都是睁着眼睛的,也不知道它是一直没睡还是睡的浅,但一直没叫过,想来这个夜晚是安全。   不得不说,进山有个小毛驴,铁牛晚上也能放心的打个盹。   天刚蒙蒙亮,铁牛再次添柴后把秋菊给摇醒,这个晚上就她睡的最沉,看她以后还好不好意思吐槽他睡的死,“起来守一会儿,我和小毛驴好好睡一觉”。   “咦?噢,我们进山了,你俩睡,我守着”,秋菊穿好衣服坐在小毛驴旁边,身边有人它才能放心的睡觉。   秋菊透过羊皮没遮住的口子,看着雾气迅速的弥漫上来,雾太重了,只能勉强看到堆着的木柴,旁边的树都看不清楚了。这样子是不能动身赶路了,秋菊也没喊铁牛,就让他睡,中途被鸟叫吵醒,看了眼浓厚的雾,把头蒙被窝里继续睡,秋菊都担心他在被窝里扯呼噜再出不过来气儿了,坐在脚头数他打呼噜的次数,火熄了都没注意到。   起风了,雾给吹散了,铁牛收拾东西,秋菊烤热饼子,小毛驴起来后,趁着拉屎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含着一只被咬伤的兔子,铁牛一刀给砍死,划开皮让小毛驴吃,秋菊把给它的熟兔肉又放进背篓,等它没有猎到东西的时候再给它。   赶在中午,两人一狗到达了石壁,秋菊从怀里拿出一张纸,展开两人凑一起又仔细看看,把大夫画的石斛的样子记在脑子里,两人把背篓放原地,在这乱石堆里寻找石斛的影子。   石壁上长的草不多也不少,两人找了一个下午,来来回回的翻了两遍,愣是没找到,倒是找了一种不知名的草,闻着有药味儿,不是杂草的味道,趁着太阳还没落山,两人把这种草给拔了一大半摊在石头上晾着。   石壁里沁出来的有小股泉水,两人一狗解了渴,又把水囊装满,天又黑了。   “ 两天了,我们走了一天半才到这儿,找了半天只找到了这个不知是草还是药的东西,石斛真的生长在这里吗?这么一大片石壁,我们愣是没找到,那大夫不会是说瞎话了吧?”   秋菊慢吞吞的咬着烤热的饼子,有些难受,太难了,手都刮破了,大夫口中价钱昂贵的石斛就是没影,这让她怀疑石斛没长在这么高的山上。   “不至于,这么些年,我的草药都卖给他了,他没有理由骗我,再说人大夫也说了石斛数量稀少,所以价钱才贵,你不是也听说过石斛这个草药嘛”。   秋菊嘴里包口饼子,剩下的给了铁牛,含糊的说:“说是这样说,但我心里也是没底,我总觉得我们山里人没那么旺的财运,一斤炮制好的石斛都能在山下娶个媳妇了”。   铁牛两口就把他媳妇没吃完的饼子给嚼干净了,“你说的也是,我还真没见过有这财运的,也就我爹当初走了点运,还把我阿爷气死了,几个叔伯也是没能活着回山”,铁牛想着他爹的事,心里有些慌,他和秋菊可不能有啥事,俩儿子太小了,孤儿洞可不好待。   铁牛呸了两口,瞎想什么呢,他像是给秋菊说,又像是安慰自己,“找不到石斛算了,我们进趟深山练胆了,我觉得我们找不到石斛也能找到别的东西”。   晚上铺着被子在大大小小的坑坑洼洼的石滩上睡了一晚,早上起来浑身都疼,硌的像是被人打了。   两人不死心的再找一遍,还是没找到,还碰到一窝半冬眠的蛇,可把秋菊膈应的够呛,连小毛驴猎回来的山鸡烤熟了都没怎么吃。拉着铁牛就要走,直说再也不来这鬼地方了。   走出石壁,秋菊和铁牛也是没有目的的晃荡,又不想一无所获的回去,只能往山林里走,指望能碰着好东西。   走了好久才找到鸟多的山林,鸟鸣啾啾,里面没有什么凶猛的野兽,小毛驴走在里面也挺放松。运气好也不好,遇到了五六颗长一起的柿子树,又高又粗,结果只剩下柿子皮了,都被鸟给啄吃了,难怪这里的鸟都可劲的啄羽毛呢。   秋菊在里面转了好一会儿,都没瞅到一个完整的柿子,还想着给俩儿子带回去尝尝呢。   在这林子里转了半天,甜柿子是没有了,倒是看到了几棵酸枣树和山楂树,都是酸唧唧鸟不吃留下来的。   两人决定把背篓放这个地方,这里除了鸟多,还挺安全的,晚上回来过夜,白天背个空背篓在外面找东西,山楂和酸枣等要走的时候再摘一些。   结果等两人一狗在外转悠一圈回来后,发现藏在草丛里用树枝压着的背篓被翻了,这绝对不是鸟干的,因为背篓里面的东西都被拽出来了。   秋菊和铁牛被吓出一身白毛汗,两人直愣愣的站着没敢动,难道山里还有人? 第62章 六十二章 深山历险记(二)……   铁牛和秋菊还在观望, 走在身后小毛驴忽的一下就冲过去了,围着背篓闻了又闻, 喉咙里发出呜呜的焦躁的声音,两人回过神,看小毛驴一副在地上闻味的样子,秋菊连忙走过去把小毛驴抱着,“好了好了,别生气,都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你都敢追上去, 不要狗命了?”   秋菊拖着想去拼命的狗子,铁牛把被拽出来的东西收拾收拾又给装背篓里。   “少了什么东西吗?”   “吃的都没有了,其余的东西少没少我也不清楚,待会你再查一遍”。   秋菊疑惑的走过来, 手里还搂着小毛驴的狗头, 真是, 这狗太冲动了, 狗胆也大,“偷了一场就把吃的偷走了?不是人吧?”   “应该不是, 如果是人,不说全部偷走,在山里这被褥和羊皮更招人喜欢”,铁牛也在琢磨, 马上就要入冬了, 偷被子是最划算的, 被子好好的,应该是有毛的野兽是小偷。   铁牛顺着小毛驴鼻子闻的地方查看,没找到什么东西, 但小毛驴被松开了它一溜烟的就跑了,秋菊和铁牛相互看看,还是舍不得养了这么多年的狗子,只好拿着弓箭和砍刀追上去。   还好天还没黑,要不小毛驴一身黑毛在林高草茂的山上蹿,秋菊和铁牛也看不到它的狗影。   不知道追了多久,秋菊已经跑不动了,也看不到小毛驴的影子了,两人不得不停下来,回头一看,回去的路都快看不清了,两人也不敢高喊小毛驴的名字,生怕引来了什么东西。   秋菊弯着腰急促的喘气,气急败坏的嘀咕:“这狗东西,平时的稳重劲儿呢?害死人了,拽着拽着还跑了,回来了我不揪死它,傻狗……”   铁牛打量着这陌生的环境,看着天色越来越暗,半搂着秋菊,暗暗使劲儿,“走吧,天黑了,赶紧往回走,再耽搁一会儿我们走过的印子都看不见了”。   秋菊顺着他的劲往回走,还一个劲的回头,“我的狗怎么办?它会回来的吧?”   铁牛看她那恨不得走三步退两步的样子,拽着她胳膊带她快步走,“它不傻,会认路,晚上它也看的见,会回来的”。   不行,林子里的雾气起来了,一路跑过来的,再这样慢吞吞的走,还不知道走不走的回去,铁牛难得的垮着脸,冲秋菊吼了一声,“别给我回头看了,再不给我快点走,我俩晚上冻死在这儿喂野兽吃算了,狗狗狗,你就知道狗,你家里还有两个儿子等你回去呢,你还要不要命了?啊?”   秋菊被铁牛吓的一激灵,难受的想哭,他吼她了,他从来没大声训过她,小毛驴比满月还大呀,她舍不得它啊。低头掉眼泪的时候,发现已经快看不清路了,她也不再说话也没再回头,拉着铁牛仔细的看地上被两人踩过的印子,可别再走岔道了。   不知道该说秋菊耐力好还是该说他俩倒霉,秋菊跑不动的时候两人已经跑出去好远,回去的时候两人瞪着眼睛,时不时的弯腰瞅脚印,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神经紧绷着,不仅要看路,还要注意周围的环境,铁牛握弓箭的手都出汗了,等回到背篓附近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两人赶紧把火堆点燃,火苗飙起来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好在已经在这儿过了一夜,搭的顶棚还是好好的,就着火光把被褥铺好去,羊皮绑上,在这期间铁牛跟秋菊说话试图缓和冷淡的气氛,但都没得到和缓的回应。   没有小毛驴在,铁牛也不敢睡觉,就坐火堆旁,不时的添柴,秋菊在被窝里也躺不住,穿好衣服拿个火把站起来往小毛驴跑的方向踮脚望。   铁牛摸了把衣服,已经被露水打湿了,他走过去搂住秋菊,感觉到她在挣扎的时候,把她抱的更紧了,“是我的错,我凶你了,我知道你担心小毛驴有危险,但我担心你有危险,担心我俩有危险,担心咱的俩儿子没爹娘,你打我吧,凶你是我不对,别不理我”。   秋菊睁着眼,看着他的侧脸,一直憋着的那口气瞬间散了个干净,是啊,家里还有满月和烛光等着呢,但想想不知生死的小毛驴,又是生气又是心疼,“不怪你,小毛驴不见了你还吼我,我有点受不住罢了,是我糊涂了,狗跑了人怎么追的上,而且还在深山里不是家里的山谷,我没有警惕心,差点害了你”。   “你说的什么话,我俩都好好的,没有谁害谁的说法,小毛驴也会好好的,它不是傻子,如果偷吃的贼是它对付不了的它也不会追出去,在山里,动物的直觉是最准的,你别太担心,明天早上说不定它就回来了,你躺被窝里吧,你看衣服都被雾气打湿了”。   铁牛跟秋菊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等她睡着了他就起来坐在火堆旁添柴,天黑不知道周围的情况,只能把火烧大,吓住隐藏在黑暗里的危险。   到了半夜,铁牛困的眼皮都睁不开了,用冷水洗了个脸,拿着砍刀围着火堆和羊皮顶棚转了几圈,隐约听到远处传来的跑动的声音和喘气的声音,铁牛吓的有些腿软,他赶紧添了很多细木柴,抖着手把秋菊摇醒,“赶紧起来,我听到奇怪的声音了”。   两人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又引燃了两堆火,可劲的添柴,两人站在几堆火中间,被烤得汗都要冒出来了,除了木柴燃烧发出的噼啪声,那跑动的声音时远时近,还有树枝晃动的声音,以及吱吱声。   秋菊和铁牛背靠背,一人手里捏个砍刀,一直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直到声音越来越近,突然响起了一声略含痛苦的嗷呜声,秋菊和铁牛被突然响起的声音吓得腿抖一下子,又反应过来这声音是小毛驴的,秋菊高兴的想跑出去,但被铁牛拽住,“别去,不止小毛驴一个,我俩去了帮不上忙”。   “去吧,我俩有刀还有火,山里的野兽不都是怕火嘛,我们举着火把去看看”。   “不行,小毛驴能跑回来就说明它能打的过对方,你要实在不放心我去看都成,但你不能去”。   在两人还在商量去不去的时候,小毛驴跑了回来,见着人了胆子也肥了,气势瞬间就变了,站在火堆前面,冲着树上大声的嚎叫。铁牛也不知道怎么办,这么大的声音,他担心引来猛兽,不让它叫吧,不止管不住还担心树上是那啥东西下来。   秋菊举起一根燃烧的木棍,朝小毛驴走去,从没见过它这么糟糕的样子,一看就知道它经历了一场混战,头上身上秃了好几块儿,毛也乱糟糟的,秋菊看着都觉得疼。   “树上那东西怕火,我举着火把过去看看,你别去,你过来把火烧大点,被褥下铺的枯叶也给拽出来烧了”,铁牛拉住秋菊,夺下她手里的火把,顺着小毛驴咬的方向走过去,烧着的木棍往树上一杵,树上的影子动了起来,吱吱的声音再次响起。   铁牛抹把脸上的冷汗,是猴子啊,还好还好。   “没事了,是猴子,不是猛兽,不惹它们应该不伤人,我们把火烧大,它们应该会走”,铁牛转过身走回来,把木棍扔到火堆上,砸出来几簇火星,铁牛把坐着休息不再嗷呜叫的小毛驴夹着抱回来,给它的狗脑袋狠敲一下,“傻狗,把秋菊吓得呦”。   秋菊按住趴它旁边的黑狗,咬着牙脱了鞋在它肥厚的屁股上狠打了几鞋底,看不清形势的狗东西,该聪明的时候傻的像是没脑子的苍蝇。   小毛驴挨了打,怏怏的趴在地上,也不冲着树上乱动的猴子示威了,秋菊担心它一下子发疯又蹿出去了,坐它身边把腿压它身上,它一动她就知道了。   两人一狗空着肚子在火堆边静坐了一晚上,不知什么时候树上也没了动静,想是猴子都走了,但两人也不敢睡,实在是不放心小毛驴,它像是跟猴子有仇似的,猴子在树上它还撵出去又带回来。   但得承认,两人知道小偷是猴子后,最紧绷的那条弦松开了,最怕在深山里见着人。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火堆熄灭了,主要是没柴了,五堆草灰围了个圈,两人身上飘的都是黑灰。饿了一整夜,从家里带来的死面饼子和小毛驴的狗食都被猴子偷走了,铁牛不得不空着肚子带小毛驴一起去打猎。   到底放心不下秋菊,把背篓被子啥的都扔这里,把秋菊也带上,她啥都不用做,就待在铁牛看得到的地方就行了。   逮了三只兔子两只鸡,还有五六个鸡蛋,秋菊抱捆木柴,回去继续烧火烤肉,两人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响,而小毛驴已经啃上了剥了皮的兔子。   香味儿刚出来去,猴子来了,就站在树上盯着,小毛驴兔肉也不啃了,跑到树下又开始嗷呜嗷呜,但猴子瞅都没瞅它。   秋菊和铁牛也发现了,这些猴子想吃烤熟的肉,肉熟了两人填肚子的时候,那些猴子又开始吱吱叫,还拽着树枝荡到其他树上,要不是顾忌着烧着的火和树下的狗,它们估计都跑下来上手抢了。   难怪小毛驴被打的那么惨,这猴子好大一只,尾巴都有秋菊腿长了。   没办法,秋菊和铁牛打算提前下山了,这些猴子盯着他俩了,一吃肉就来,两人一狗出去采集回来,背篓里的东西又给抖搂出来了。   背着背篓走的时候,还被猴子跟了好远,秋菊和铁牛饿着肚子赶路,树上的猴子还在啃苹果吃生肉,遇到不好吃的还往人身上扔,惹得小毛驴叫了一路,秋菊都想拿绳子把它嘴扎住,可别引来野兽啊。 第63章 六十三章 白捡的鹿角   两人按着原路先回到石壁, 再沿着来时的路回去,山中草木深, 不敢随意乱走,容易迷失方向。   一直走到石壁,树木减少,身后的猴子才不再追着跑,秋菊和铁牛停下来,把背篓里被猴子扔来的果核、死鸟给捡下来,秋菊收拾之前晾在石头上的不知是野草还是草药的东西, 用麻绳捆在一起先码在背篓上,晒干的草不重,不妨碍再收集其他东西。   铁牛一个人独自去射了两只山鸡,掏了个鸡窝, 鸡给烤了吃, 两人一狗填饱肚子, 再把鸡蛋丢火灰里烤熟, 鸡蛋装背篓里,路上饿了吃, 收拾好,就顺着来时的道被迫下山了。   已经快到来时过夜的地方了,秋菊松口气,可算能歇歇了, 紧走慢走的赶了大半天的路, 腿都要跑断了。   小毛驴突然停下, 毫无预兆的蹿到后面冲着树上叫,秋菊第一反应就是去拽住它,以防它一下子又没影了。树上的猴子现出了身影, 吱吱了好一会儿,两只猴子下了树,铁牛还在往树上瞅,没了动静,看来只有这两只半大的猴崽子跟来了。   他动了动握弓箭的手,想把这送上门的猴崽子带回去陪他俩儿子玩,这猴子可不常见,够满月和烛光风光好久了。   秋菊碰碰他手肘,小声说:“你看,它俩是来送果子的”。   果然,一只猴子上了树,把两个红苹果扔下来,之后就眼巴巴的盯着两人,看俩人不动,又把苹果往前滚了滚。   “这是想换东西吃?”   秋菊把背篓里烤的熟鸡蛋也给扔两个过去,它们抓住了似乎还想要,秋菊还在犹豫给不给,铁牛拉住了她,“想不想带回去玩?挺聪明的”。   “得了吧,人都没果子吃,养不活它俩”,秋菊赶紧拒绝,人家又不是没族群被抛弃的猴子。   铁牛还是想把这两个离了猴群的猴子带回去让他儿子看看,“可以让它们在林子里找嘛,人抢不过鸟,猴子还抢不过?”   “不行,我不要,小毛驴可看不惯它俩,而且以它们这看上东西就偷抢的行为,带回去了家家户户都遭殃,说不定满月还打不过它”。   铁牛想想也是,那就不跟俩猴子浪费时间了,“那赶紧走吧,别跟猴子浪费时间了”。   秋菊拉着小毛驴先走,铁牛砍根树枝把猴子吓走了,才去追秋菊,边走边回头看猴子没跟上来才放心。   “先在这儿过个夜,明天出太阳了再进林子,太阳要下山了,我不敢进这林子”,秋菊把背篓放下,把之前烧的火灰从坑里扒出来,今晚再烧火就不用挖坑了。   “我也这样想的,现在还看得见,到附近瞅瞅?”   “嗯,累死吓活的,就得到了一些山楂和酸枣,希望这草是好东西”,秋菊让铁牛把那捆草架树杈上去,放地上晚上别再给当柴烧了。   但想也知道,这个地方鸟这么多,能吃的浆果都被吃了,就遇到了一大棵花椒树,但这东西山谷山脚里都有,哪还用在这深山老林里摘?   铁牛看秋菊小心的避着刺摘花椒,“你摘这干嘛?我记得家里你已经存了一小罐了,我们一年要吃这么多?”   “吃不了,我好不容易来深山一趟,我非得尝尝这深山的花椒是不是味道好些”,秋菊说话手上的功夫也不慢,已经摘一大把了。   铁牛按住她的手,“行了行了,摘这点儿尝个味儿就成,怪呛鼻子的”。   “不行,味儿越呛花椒越好,这花椒树看着不少年岁了,这东西肯定好,你也来摘,今年下山的时候带下去卖了,药铺应该就收,这可是正宗的野山椒”。   铁牛被她说服了,反正也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了,但还是嘀咕犟嘴,“我们平日吃花椒不是正宗的野货?”   “……”   也是,除了粮食,吃的用的都是山货。   在熟悉的地方,小毛驴也在脚头卧着,秋菊又睡了黑甜的一觉,早上醒来精神大振,身上都是劲儿。   趁着雾气还大,两人一狗又去把那棵花椒树褥了一遍,雾散的时候只摘了半棵树的花椒,这棵山花椒树太大了。   铁牛嫌呛,花椒都是秋菊在背,两人收拾好就踏进了那片瘆人的黑树林。   踏进这个树林,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空气好似都是粘稠的。砍刀弓箭不离手,两人紧绷着弦,不仅放轻脚步快走,还四处打量着,眼睛都要盯花了。秋菊不时瞅眼小毛驴,觉得铁牛那番话是对的,之前遇到的是猴子,它火急火燎的就追了上去,现在它就夹着尾巴,时刻戒备着,也是不敢发出声音,进林子后它连尿都不撒了,可见它是不敢在这地盘做标记。   感觉路走一半了,但来时那奇怪的“敲儿”声始终没听到,铁牛心里怀疑是不是走岔道了,但看看紧绷着的秋菊,他没敢说,只能更加留意周围的环境,以防走不出去了要走回路。   走在前面的小毛驴忽然停下,对着前方使劲嗅嗅,秋菊和铁牛看它的动作也是立马顿住,把握着砍刀的手弯到身前,然后看到小毛驴有些犹豫的往前走,两人相互看看也跟了上去。   入眼的是有些腐烂的鹿头,身子没了,只有大大的鹿角插在地上,死相有些惨,看着不是被野兽咬死的,脖子下面的肉都腐烂了,而鹿脸还好好的。小毛驴一直没敢过来,只是离的远远的,狗爪也是不安的走动,铁牛冷汗都下来了,从肉腐烂的程度看不出这只鹿死了多少天,而两人也是两天半前才从这儿走过,铁牛把手心的汗蹭掉,使劲捏了捏拳头,手总算不抖了。   他碰了碰秋菊,“赶快走,感觉不太好”。   秋菊分辨不出肉腐烂的不正常,但也知道这林子里的东西人对付不了,她也没想留在这儿,但她看中了鹿角,拉着铁牛蹲下来,把砍刀递给他,“快剁两下子,鹿角值钱,我们把鹿角提走”。   铁牛没敢耽误,一手掌着鹿角,一手挥起砍刀,两三下,手臂长的鹿角带点残肉被剁了下来,秋菊提着,铁牛把砍刀弓箭都拿他手上,跟着小毛驴赶紧继续赶路。   不敢回头,一路猛走,终于能看到外面的阳光了,两人激动的跑了起来,出了林子,第一反应就是冷,风一激才感觉到里面的衣服好似汗湿了。   秋菊坐下来歇会儿,“怎么感觉林子里还热一些,分明日头还照不进去,难道是叶子厚了,里面不进风?”   说到叶子,两人看面前的树叶子都掉的差不多了,没掉的也泛黄了,回头看,叶子也黄了,但林子深处的叶子还是绿的,地上还有青草。   越想越害怕,也不歇了,站起来提起东西就跑,屁股上粘的灰都没拍。   浓黑的林子边缘,一条水桶粗的黑蛇感受到外边的冷风,缠在树干上停顿了一会儿,转头游走了,地上的青草被压倒,留下一条弯曲的印子。黑蛇游到腐烂的鹿头边,看扎嘴的叉子已经没了,张开嘴巴,把刚死没一天的鹿头吞下肚。   两人跑出好远才发现这不是来时走的路,好在都是下山,不管怎么走都能下去。   等到了出发那天吃午饭的地方,太阳也开始西斜,两人没停留,把背篓里的烤鸡蛋拿出来边走边吃,争取在天黑之前能赶回去。   进了这座山,小毛驴就彻底的放松了,溜达溜达的一路小跑,跑远了还停下来等等走在后面的两个人。   铁牛和秋菊也松懈下来,有心情打量手上的鹿角了,铁牛拉着秋菊走,担心她没劲走路了。   有铁牛拽着,秋菊的确是省力很多,她长叹一口气,“再也不进深山了,吓人的厉害,我觉得咱俩能全头全尾的回来,已经用尽了这辈子的运气”。   “你能这么想就好,你不说我也不打算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了,那黑树林不得了,以后想找新鲜的东西,就在这座山就行,这山也大,我们打猎都没往这里来过”。   铁牛看秋菊点点头,接着说:“至于那大夫说的值钱的药草,能碰上是咱们走运,碰不到就让它继续长山里,山里好东西多了去了,咱们祖祖辈辈没有吃那东西也都活的好好的,再说我记得你也是不打算下山生活的,咱们攒那么多钱也用不出去,至于孩子们,看他们自己,想下山那就自己奔,能挣到买户籍买田地的钱,他们才能在山下活下去,指望我俩给他们买户籍,还是老老实实的住山里打猎吧,好歹有命能喝口肉汤”。   秋菊也不看路,就仰着头看着他,眼睛水汪汪的,铁牛注意到她的眼睛,不自在的想摸鼻子,但手上还拿着弓箭,只好背着她抿着嘴无声的笑两下,又强硬的把脸绷着,转过头,“别这么看着我,你肯定不知道你脸有多脏,我对着你的花脸没反应”。   秋菊嘴里的“哥哥你懂的道理真多”还没说出口,被他生生的给噎在嗓子眼。   怄死了。   秋菊用鹿角戳了他腰一下,嘲讽道:“枸杞酒是断不了了啊”。   看铁牛无话可说,秋菊扳回一局,还有有心情去哼不咋正经的山歌了。   走在前面的小毛驴突然蹦哒起来,嗷呜嗷呜的叫起来,但不似对着猴子叫时的暴躁,现在它的声音里含着兴奋,秋菊看它那样子,怀疑它是闻到熟悉的味儿了,她问铁牛:“快到你们打猎的地方了?还是小毛驴的狗崽进山玩了?”   “可能是狗崽跑进山了,离我们打猎的地方还远”。   秋菊对着小毛驴挥手,“去吧去吧,不用管我俩了”。   小毛驴连蹦带跳的先跑了,它跑的方向也是秋菊和铁牛回去走的路,两人也加快脚步,还好草都枯的下垂了,远处三只狗一只死猪能看得清清楚楚,不对,不是狗,小毛驴的崽秋菊都记得清楚,不会错认,看来除了小毛驴,那两只是正经的狼啊,真厉害,能咬死野猪,虽然那猪看着不是很大,但那獠牙不是闹着玩的,一戳一个血窟窿。   两人站着看一狗两狼拖着死猪走远,直到看不见才回过神继续赶路。   “又多了一只狼,看那样子也是公的,两只公狼争小毛驴啊,啧,真羡慕”,秋菊乐的直晃头。   铁牛听了抬手把她那晃悠的脑袋一巴掌给拍直了,咬着牙问:“你羡慕?”   秋菊瞅瞅他那黑脸,“我的意思是我如果是狗,我就羡慕小毛驴”。   “呵,做人你真是亏了!”   “也还好……”   铁牛瞪了她一眼。   走到一片泥泞地,这附近有个小河塘,鸟兽都在这饮水,但现在只有一摊血,河塘平平静静的。   “看样子那野猪死在这了,这是什么?皮是灰黄色的,里面的是白色的,咦,好脆,还有丝”,秋菊捡起被撅的坑里的一节树棍一样的东西,掰一下就断成两节了。   “这是猪吃的,地下多的是,就是难挖”。   秋菊给扔背篓里,“猪吃了没事,人也能吃,我回去试试”。   铁牛没好气的看着她,“怎么从深山里走一趟,你见着啥都稀罕?”   秋菊有些丧气,这人怎么教不会?傻里傻气的,“我一直都稀罕,吃了这么些年的野菜、酸菜、干菜,都是带叶子的,我有些腻歪了,你也是,这东西看着就水溜溜的,猪吃了没事你就该带点回去,你就没想过你媳妇也爱吃?”   “我的错,我没敢想我媳妇的口味跟野猪的口味一样”,看秋菊要发飙,他赶紧举起手,“下次下次,我但凡看到鸟兽吃的东西都带点回去给你尝尝”。   晚了,铁牛又被一顿好掐,他把被掀起的衣服巴拉好,看着气扭扭的秋菊,他笑了,真好,没被吓呆,有点憨胆子。 第64章 六十四章 想法不同   两人到山谷外面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 正是吃饭的时候,昏黄的油烛光从还未合上的门里透了出来, 也才离开五六天,现在再见到这副光景,秋菊激动的想大叫。在山里没多大的感觉,现在走到这里,格外想满月和烛光,把鹿角塞铁牛手上,捞着背篓的背带小跑进山谷。   还好把鹿角递给了铁牛, 刚跑进山谷,就被人抱住了大腿,听出来这哭嚎的声音是烛光的,秋菊才没把人甩出去。   秋菊蹲下想把小儿子抱起来, 但背篓的重量压的她起不来身, 只好蹲着把人搂怀里, “想娘了是不是, 娘也想你和哥哥了,娘再也不离开这么久了, 不哭了好不好?”   但这个哭包不是能说不哭就停下的,她把旁边的满月也搂怀里,摸摸他的头,“我大儿子真乖, 想不想娘?”   满月瓮声瓮气的说:“想娘, 也想爹”。   隐在黑暗里的大姜有些不自在的出声, 打破这母子三人腻歪的场面,“小婶,背篓我来背吧”。   秋菊才发现还有人在, 也是,大晚上的家里的大人哪会放心俩小孩出来,“是大姜啊,这俩小子麻烦你了吧,没事,背篓我自己背,你小叔马上就赶上来了”。   “我来背,你累了一天了,我个大男人哪能光着手走回去”,接到背篓,大姜就先走了,待会儿小叔过来也要跟他两儿子腻歪腻歪,有些扎眼睛。   等铁牛过来,看见俩儿子在呢,高兴的一把把两个都抱起来,背上的背篓都感觉是轻飘飘的。秋菊把地上的鹿角和弓箭拿着,一家四口往婆婆家走。   “可算回来了,快坐下歇歇,饭在锅里热着,我给你俩端来”,铁牛娘端两碗粥,几个饼子和一盘菜走过来,秋菊赶紧走上去给接着,“娘,慢点走,别摔了,我俩不急这一会儿”。   “哎,哎,快吃点填填肚子”。   刚端上碗,几个哥嫂都过来了,后面还跟着一溜孩子。径着他们看鹿角、翻背篓,铁牛和秋菊端着碗可劲儿的喝粥,唉,微烫的米汤顺着喉管流到肚子里,真是再舒服不过了,吃了几天的烤肉,上火烧的嘴里都没味儿了。   看两孩子也趴在桌边上看着,秋菊把碗递过去,“吃不吃?”   满月说不吃,烛光说吃。   他们阿奶把两孩子的木碗端过来,“秋菊你吃你的,他俩的饭还留着,傍晚的时候你家小毛驴回来了,他俩看到了就哭着要去等你们,嘴都给我磨出茧子了,才同意吃了饭再去山谷口等着,饭也没怎么吃”。   秋菊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辛苦娘了,这俩熊小子犟起来挺磨人的”。   “这有啥,我照顾孩子照顾惯了”。   两人吃了饭,就被捉着问深山里的情况,都知道鹿角能卖不少银钱,个个儿都羡慕,也想走大运。   秋菊抱着两孩子,这话该让铁牛来说,免得有人怀疑她撒谎。铁牛把背篓里的东西翻出来,“鹿角是从一个死鹿头上剁下来的,我们在山里就收获了这些山楂、酸枣、还有这些花椒,石斛没看到影儿,就在那地方挖了这些草,也不知道是不是草药”。   “就这?”   “ 对,去的第三天,我们带的饼子还被一群猴子给偷了,然后就守着我俩,一生火烤肉都围过来了,背篓里的东西也都给拽出来,还扔东西打人,就是这群猴子把我和秋菊逼的提前下山的”,之后铁牛又给他们讲了那黑树林、绿树叶、青草和腐烂程度不一样的鹿头。   几个男人都皱着眉头,秋菊把那些山楂和酸枣给平分了,每个兄嫂家都有一份,剩下的两份还有给大姐的。   铁牛爹一锤定音,直接了当的告诉铁牛和秋菊,“那个黑树林里绝对有个大东西,你俩能全头全尾的回来也是命大,以后不准再打深山的主意,想挣银子就多种枸杞树,每年的收入也不少”。   铁牛和秋菊都点头,“我俩下山后也决定以后再也不进深山了”。   说完话时间也不早了,铁牛爹赶他们都回去睡觉,二嫂走的时候路过背篓,伸手抓一把花椒,“四弟妹,我抓把花椒,尝尝深山里的花椒是不是味儿更好”。   秋菊把背篓提起来递过去,“你抓,味好明天再去我家拿,大嫂三嫂,你俩也拿点尝尝”。   两人都摆手,“不要,花椒这东西不都一个味儿?麻唧唧的,家里有,不要你的”。   兄嫂都走了,秋菊把拿出来的东西再捡到背篓里,就听到公公大骂了一句“滚蛋”,然后铁牛悻悻的出来了,手里还拿着鹿角。   “娘,俩小子的东西我明天再来拿,今晚他俩跟我们睡,我们走了,你也早点休息”。   “要不晚上睡这?”   “没事,一会儿就到了,对了,不是说小毛驴回来了嘛,狗呢?”秋菊发现回来这么久,小毛驴和肥肥都没见着。   “你家那狗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肉,回来的时候肚子撑的圆溜溜的,到了吃饭的时候还吐了,忒恶心人,你娘给扫扔了,两只狗又进山了,估摸着山里有肉还没吃完”,是铁牛爹出来了,看两人都背着背篓,问要不要帮忙把两孩子给送回去。   铁牛挥手,把两小子给抱起来,冲他爹娘说声“走了,不用送”。   走在回去的路上,秋菊问铁牛他爹最后那会儿骂他是怎么了。   “老头子也是好面子,当着亲儿子的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问他要不要剁节鹿角来泡酒,酒我给他买,他就把我骂出来了”,铁牛的话音里还有丝无奈。   秋菊发现他还是真的觉得他爹不识货。这人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大哥都四十一二了,爹也六十好几了,他竟然想到要给他爹送鹿角泡酒去壮/阳?没送错人?   “爹只骂你没揍你,就是看你在山里辛苦了好几天的面子了,爹什么年纪了你给他送这玩意?等以后我告诉你俩儿子,等你老了也给你补这方面”。   铁牛设身处地想想,大意了,送错人了。   秋菊发现进趟深山回来,跟公婆的感情升温的太快了,难道是因为两老人觉得她和铁牛进山没命回来,这安全回来了就亲香亲香。还是两胖小子的可爱聪明懂事机灵打动了两个老的?   除了铁牛小时候的事,公婆对他们一家还不错,四个儿子哪能一碗水端平,肯定有最喜欢的和垫底的,而且她和铁牛住的最远,给公婆帮忙的次数最少,好在两小子没麻烦婆婆给拉扯大。   到家后,满月和烛光已经睡着了,把他俩放炕上,秋菊和铁牛去灶屋里烧水洗漱。“铁牛,你今年下山把鹿角卖了之后,去布店扯两匹布,我给爹娘做身衣服,我看娘走路的时候腿有些不得劲,明天我去问问,你在医馆里让大夫多开两幅药,然后再沽几斤高度酒送给兄嫂,算了,还是买一匹布吧,平时照看满月和烛光的是嫂子们”。   铁牛瞄她一眼,“这么大方啊,不用送嫂子们,你每次有吃的喝的都给她们的孩子分了,哪还用专门给她们买布做衣服,你让她们怎么还礼?她们卖枸杞都有钱,缺衣服了会买”。   “我这不是想着鹿角是白捡的嘛,而且我们一走五六天,她们也操心了俩孩子,也担心我们”。   “我们山里都是这样的,你这么客气让人有些束手束脚的,听我的,不买布,我到时候看买点吃的,给我侄子侄女送点就行了”。   “行,听你的”。   ……   临下山前,秋菊把做衣服的布拿出来,剪一块让铁牛带着,就让他买这样的布,别被掌柜的给忽悠了。   铁牛有些麻爪,这布摸起来也没啥特别的,怎么区分?他担心买错也担心买贵了,就想带秋菊一起下山,都嫁进山八年了,她还没回家看过呢。   秋菊都已经忘了当初临时认的表姨的长相和名字了,而且以逃奴的身份能安稳活到现在,做人正妻,能当家做主,她认为这是她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既然进了山那就该安分守己,当初自己做了这个决定那就不能再下山见识繁华,就像她从小有娘没爹,娘死了又被候府收留了,别的罪奴给发卖了而她跟着主家走了,因为他们的原因又逃进深山,成了一个自由人,秋菊认为她是个幸运又不幸的人,遇到的事始终难以两全,那为了男人和孩子,她就该死死的守在山里,不再出去,免得她的生活再生波澜。   她微笑的拒绝他,“我不会下山了,山下没我念着的人,山下的生活我经历了十七年,也不再留恋,而且下山又要紧赶慢赶的走两天,我待在山里岂不是更舒服,你就按我说的买就成,摸着是这个手感就行”。   铁牛觉得她情绪有点不对,又说不出来是哪儿不对,只是下意识的说:“想什么呢,山下来的媳妇儿十年八年的都会下山回趟娘家,你也下山看看?”   “说不去就不去,我那表姨我都忘了她长啥样子了,我们也别去打扰她一家,我当初可是逃婚嫁给你的呢,你以后见着她了就当不认识,别给她惹麻烦”。   “那成吧,睡了,我明天要早起”。   今年下山的时候天气还不错,是正常的温度,秋菊也不担心下山的铁牛,这条道他们每年都要走两遭,而且人也多,遇到野兽也是给他们添卖肉的铜板。   铁牛卖草药的时候跟几个兄长排在最后,卖完枸杞后,三个兄长像是商量好的,没停留都出去了,他们不像铁牛卖的药草多、肉少。   等人都走了,铁牛把背篓里的鹿角拿出来,常打交道的大夫激动的接过来,这小地方遇到这东西的机会很小,在北方,鹿也不常见,鹿角鹿鞭这东西,都是从别的地方进货进回来的,想到这,大夫有些难为情的说:“兄弟,那个,我去年给你说的石斛,这药草是生长在南方的,那时我们医馆里缺货,石斛价钱也贵,你问我的时候我就说了石斛,之后进货的掌柜回来了,我才知道石斛咱们这儿采不到,真是对不住了”。   难怪呢,铁牛看大夫站起来了他也赶紧起来站着,“没事没事,这鹿角就是在采石斛的路上捡的,也算是托你的福”。   大夫把鹿角给称了,价值五十四两,鹿角品相比较好,刚好掌柜的也在,听说了就过来看看。   知道鹿角的由来,掌柜的端详了他一会,“我把当地能采摘的价钱高的药草说给你听,你以后采到了都卖给我家医馆,我们都收”。   铁牛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不想再进山冒险,枸杞的收入就不错,也不想秋菊的心思放在这上面,家里只有满月和烛光两个孩子,太少了,年轻的时候还是多生几个孩子比较好。 第65章 六十五章 老实人撒谎都心慌   从医馆出来, 把那捆晒干的草塞给路边一个蒸馒头的铺子,含药草味的杂草, 也只能点火烧了。   把手上的五个药包扔进背篓,还有一沓油纸,上面糊的是膏药,大夫说哪疼往哪贴,这都是给他娘买的,还好鹿角卖的银钱多,这两样药花了三两多银呢, 大半头野猪的价钱了,下山一次也只能扛大半头野猪,多了就扛不动。   这黑乎乎的药膏太难闻了,铁牛用兔皮包了两道才放背篓里, 翻出那块儿布捏手心里, 愣头巴脑的进了布店。   卖布的掌柜一看他那样子就知道他是个穷鬼, 身上的衣服和鞋子都灰扑扑的, 就打发了个才招来的伙计去招呼他。铁牛把手里的布料递给她,“这样的料子还有吗?我媳妇儿只喜欢这种”。   招呼他的人也疑惑有媳妇怎么还是他来买布, 一看这样子就是个挨坑的, “有,有好几个颜色,要哪个颜色?扯多少?”   铁牛想着之前秋菊买的两匹布用了好些年, 大多都是给了他和两个孩子做衣服了, “一匹这个色, 青靛色?再买一匹灰色,然后再买几尺红色和黄色的,要够做两身衣服, 我媳妇儿齐我肩膀,跟你差不多胖瘦”。   掌柜的在旁边听到也是仔细打量他一翻,没想到他能买这么多布,又派个人去帮忙把布拿出来,两匹布重量不轻,铁牛按他的眼光又买了两身颜色特别亮的红布和黄布,掏了八两银子递出去,把布紧绑胸前,大迈步的赶紧出了布店。   娘哎,衣服都穿不起来,布卖这么贵!   又去了糕点铺,称了两样炸果子,看见铺子里还有糖裹山楂,他又称了两斤糖,从山里带回来的山楂酸的能倒牙,买点糖回去,又是一个零嘴。   去饭馆里拿了装肉的篓子,用扁担挑着到外面去等人一起回山。   ……   铁牛下山后,家里的两个小子一天到晚都黏着秋菊,去蹲个茅坑都还要在茅坑外守着,秋菊知道这是第一次好几天见不到爹娘的原因,也没说他们,等过了这个劲儿,又是不到饭点不着急回家的臭崽。   秋菊想着山里环境太复杂了,两个小子长大后在山里打猎,那肯定是身体越棒越好。满月不用管,他现在每天早上都会起来跑步,主要是小老二,他哥天天去跑步他都没有跟着去跑的意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秋菊开始像引导满月跑步挥洒精力那样,早上带着烛光去陪他哥跑步,满月在前面跑,烛光跑一会儿走一会儿,秋菊跟在后面快走,到了后来,烛光也跟在他娘旁边走,秋菊不强迫他一定要跑,也不拿他跟哥哥比,反正只要不下雨,每天早上她都带烛光来,铁牛回来后,她也让铁牛来跑,爹和哥哥在前面跑,烛光走路跟不上,一点点的小人儿心里也有想法,不想被排斥在外,没走到几天就告诉他娘:“娘,我不陪你走路了,我长大了,要跟爹和哥哥一起跑”。   秋菊就等他这番话呢,“不要你陪,去追你爹去”。   慢慢的,不需要秋菊再去陪着,早上会自觉的起床跟着哥哥去跑步锻炼,秋菊也就放手了。   铁牛回来后,秋菊把布拿到手,布料是一样的,半麻的,问了价钱没说什么,免得以后铁牛更不敢买这些东西了。   铁牛把兔皮里的膏药拿出来,“这是给娘买的药,有喝的,也有贴的,你看什么时候送去?”   铁牛闻着觉得刺鼻的膏药,秋菊闻着觉得味道不错,闻的出来里面有几样认识的药材,应该是有效的,“待会儿就把膏药送去吧,药包我看看里面都有什么药,到时候山里有的就自己采,没有的就下山买,单买一两样药草便宜很多”。   吃了晚饭,一家四口带两条狗溜达溜达的出门了,到了半路两条狗就跑偏了,挨家挨户的把它俩的崽都给喊出来,一群狗在山谷里可劲儿的蹿,后面还跟着不少拿火把的小娃,山谷顿时就热闹了。   秋菊捏着满月的手,“去不去一起玩?待会儿和小毛驴、肥肥一起回去”。   满月到底是年纪大点,犹豫了一会儿就松开他娘的手,去和小伙伴一起玩去了,烛光就不行,抱着他爹的脖子不松手,看一群孩子玩的赫赫叫,他也不心动。   到的时候,铁牛爹娘都在泡脚了,看见小儿子一家过来,铁牛爹赶紧擦脚穿鞋,老头怪将讲究的,山里的男人女人在夏天穿草鞋都是看的见肉的,还有些男人都是光脚走路的,很多人都不讲究这些,铁牛爹在他儿子孙子口中也是个邋遢的老头,但人家见到儿媳妇了都穿的规规整整的。   秋菊把糊了膏药的油纸拿出来,“娘,之前我看你腿脚不利落,你说是变天腿脚就是凉疼凉疼的,铁牛知道了下山就在医馆给你买了药,这膏药你就是哪里疼贴哪里,贴之前用火烤一烤,烤热了贴上去,油纸也别撕,免得膏药粘衣服上了”。   铁牛娘听了高兴的握着秋菊的手,“不用给铁牛贴金,我知道是你的心意,他是个粗心的人,哪想得到这些,媳妇啊,我心里高兴但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要谢你,我腿疼腰疼不是一年两年了,你爹都没想过给我买药”,说着说着老太太眼睛都湿了。   秋菊看婆婆这么动情,也是张嘴说不出贴心的话,看到抱着他爹腿绕弯的烛光,拽着他的衣服给按他阿奶怀里,“那铁牛是随了爹了,要是爹心细也没了我们孝顺的机会,还有几包药,我先认认药材,之后我熬好了让满月给你送来”。   铁牛娘把烛光搂在怀里,想把他抱起来坐腿上,但烛光就是扭来扭去,想去跟着他爹,他阿奶又只好把他放走,“你让满月站下面喊一声我过去就成,别再烫着他”。   “那么大的个子,哪至于这么笨手笨脚的”。   铁牛娘把药膏拿在手里看了又看,问怎么烤,贴几天,不管身上哪疼是不是都能贴,得到回答后,她转头问铁牛,“这些贵不贵?花了不少钱吧?”   铁牛不打盹的说:“不贵,两样合起来还没一两银,你可劲用就是了”。   铁牛娘在铁牛腿上拍一巴掌,“可别卖个鹿角就飘的不像个人了,一两银还不贵?没成婚前一个铜板你都稀罕的洗洗再藏起来”。   铁牛被他娘揭了糗事,看秋菊一眼,黑着脸看着他娘,“瞎说啥呢”。   看他娘不服气的还要说,铁牛赶紧转了话茬,“买的还有布,秋菊冬天的时候给你俩一人做身衣服明年春天穿,老头你可别看着我娘的药膏心里发酸,想着你呢”。   “……”   老脸有些发热,老头恨不得给这大嘴巴儿子两鞋底,整天就知道胡说,他一个老爷们儿了,会像个小媳妇儿一样,酸来酸去?   铁牛抱着嘎嘎笑的小儿子被他爹给撵出来,嘿,这老头,戳破心里话恼的发怒了吧,看没给送他送东西脸黑的都没吭声,当谁没看见呢。   铁牛被赶出去了,秋菊看公公不自在的样子,也贴心的自觉出了山洞。   铁牛和秋菊走了,两个老的坐山洞里,再打盆热水泡脚,铁牛娘说:“唉,铁牛变了不少,没成婚前性子冷梆梆的,有了媳妇儿软和多了”。   铁牛爹冷哼一声,“只是跟你冷梆,还给你买药,你就偷乐吧,好好照顾两个孙子,别再阴一阵阳一阵的”。   “知道知道,之前我那是没转过弯,铁牛跟我不亲近,我对才娶进门的媳妇儿哪能贴上去,我是婆婆她是媳妇儿,不过都这么些年了,我早看开了,秋菊是个讲理的人,不搞背后笑人那一套”。   铁牛娘汲着鞋子上炕,“你别酸,这膏药你想用就拿”。   “我稀罕?臭烘烘的”。   “我闻着比你的臭脚香多了,你脚脖贴不贴?”   “我脚脖好好的,贴什么贴?”   “嘴硬吧你”。   老头想,要是有效我改天让其他三个儿子买,该是他们孝顺老子的时候了。   ……   铁牛重新在山洞山体里挖个洞,把卖鹿角剩下的四十两银子装陶罐里埋进洞里,这是预备着给儿子娶媳妇儿的。   秋菊把白糖放杂物间的箱子里,免得被虫鼠给偷吃了,买的炸果子也先放里面,等明天了再拿去给满月的哥哥姐姐们,想起那捆背下山草,“在石壁上挖的那捆草是药草吗?卖了多少?”   “是杂草,给卖馒头的当引火柴烧了”。   “啧,长在那么陡峭的地方,我还以为是好东西呢。”   “不止这,还有石斛,我们这边没有,大夫说是生长在南边,你别惦记了”。   秋菊一脸失望,“要不是有鹿角,我俩那真是白白吃几天的苦,那你问其他药草了吗?没有石斛可以采摘山里有的,我懂得太少了,想想值钱的药草长在我面前我却不认识,我就心疼”。   铁牛背着秋菊张了张嘴,没有回身,声音有些生硬,“没有,大夫挺忙的,估摸着他也去不清楚北方山里有哪些草药,他也只是个坐堂大夫”。   秋菊也没怀疑铁牛的话,在山里待久了,下了山见人肯定会有些胆小,哪会主动问大夫这些东西,“没有就没有吧,改年你可以问问,那些草药就先让它们长着吧,等药效更好了让我儿孙去发财”。   铁牛第一次对秋菊撒谎,心里有些慌张也有些难受,心一直提着,整个晚上情绪都不怎么高。   去山下买粮的时候,他把腌肉托给几个兄长代换粮,自己独自一人进了镇里的医馆。那大夫问他:“出事儿了?你看你急的”。   铁牛咽口吐沫,“我…我想问问掌柜的那比较常见的草药,不需要珍稀的,我采了都卖给这家医馆”。   大夫摇摇头,“掌柜的进城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明年再来问吧”。   铁牛愣住了,好像错过了什么,好不容易改变主意,抱着很大的期望过来了,却没想过掌柜的会不在,这比掌柜的拒绝他还失望。   转身走的时候,看见大夫手里的医书,铁牛急切的问,“大夫,有没有介绍草药的书,不只是字,最好是画的有草药的那种”。   “额,这个我倒是不知道,我没学过采药,你明年再来嘛,我给掌柜的留个话”。   不,铁牛像是钻进了牛角尖,他骗了秋菊,他担心她知道了,现在睡觉都睡不好,就担心做梦说胡话,害怕秋菊知道后会后悔嫁给他。   铁牛看医馆里还有几个大夫,有两个年纪比较大的,但他跟人家没有交情,只能恳求眼前的这个人,“大夫,你能帮我问问其他大夫吗?我买本书好把采药这个手艺传下去”。   坐堂大夫也说被缠烦了,都一刻多钟了还不走,他书也没看进去,“哎,你这人,明年不也一样,急什么呢,就一年时间又不会出现什么变故”,看铁牛脸色灰败,他不再发恼,“算了算了,我去给你问问,送到手的机会你不要,现在好了吧,要花钱去买”。   铁牛倾着身子看里边的动静,看坐堂大夫不时的指指他,他两手搓着,在人家看过来的时候弓着身讪笑一下,过了好一会儿,看老大夫进去拿本书跟坐堂大夫一起走过来,“小伙子,呐,我这儿有本书,是买给我孙子的,卖给你吧,免得你去书馆不会买再被人喊高价了”。   铁牛把手在身上擦擦,接过书,“谢谢大夫,谢谢大夫,你们都是好人,书多少钱,我给您”。   “三两,回去好好看看,山里的草药好,采了都送医馆来,我们医馆在城里开的都有,不管多少草药都吃得下”。   “哎哎,一定一定,采了都送过来,给,三两,大夫您收好”。   铁牛把书贴伏的塞怀里,看看日头,赶紧往村里赶。   看着铁牛激动又轻松的身影,坐馆大夫叹口气,“真是错过了机会,花钱买都不一定买的到”。   老大夫拍拍他,“小郭,这话也适合你,年纪轻轻,正是学东西的好时候,也多学些东西,进了脑子的才是你自己的,也去买本草药大全看看,免得伙计抓错了药你都不知道”。   小郭大夫红着脸拱手,“多谢张大夫指教,回家的时候我就去买一本”。   铁牛走在路上,不时的摸摸怀里的书,心里可踏实了,可以想象秋菊知道了高兴的样子,一定会狠狠的夸他。   铁牛会为秋菊改变他固有的想法,哪怕秋菊的做法不像他娘、不像山里的女人,但只要她高兴,他就高兴。   他没有察觉这个变化,哪怕他已经付诸行动了。 第66章 六六 清醒的真爷们儿   铁牛回到村里, 看人家担子里都是粮食,一下子就清醒了, 手里只剩下二两银,还不够买半年的存粮,他问了一圈,都没有多余的银钱。   没得法,铁牛三个兄长只能陪他大晚上的进趟山,去打些肉拿进镇里卖了直接在粮店买粮。   四个人趁天还没黑,往最深的林子里钻, 老大箍着铁牛的脖子,“老幺啊,你怎么还越长越小了?买粮的钱都能头脑发热给用了”。   老二老三也给了他一巴掌,老三还贱兮兮的凑过去, “幺儿, 什么书让你头脑发热?好东西你看完了也给哥哥们瞅瞅啊”。   “老三, 老幺买的是那啥啊?这玩意我可只听过没见过啊, 还是老幺出息”。   铁牛把头从他大哥的胳膊肘里挣出来,“二哥三哥, 都一大把年纪了,有心无力的年纪就别口花花,谁难受谁知道,是吧?大哥”。   这可捅了马蜂窝了, 三个人把铁牛按地上暴揍一顿, 直到他哎呦哎呦的求饶, 三兄弟才从他背上起来。   铁牛起身把身上的枯叶子拍干净,还没走两步又挨他大哥一脚踹,老三快跑两步, “老幺啊,这可真戳到老大的伤心事了,看把老大气的”,瞄到老大要暴起踹人,哈哈笑着跑开,独留没反应过来的铁牛又挨一脚。   老二去勾着老大的肩膀,转移话茬,“老幺,到底买了啥书,说说看挨这一顿揍值不值”。   “从医馆老大夫那里买了一本草药大全,上面有各种草药的图画,有这本书秋菊认识的草药就多了,以后还能教给闺女和儿媳”,他冲跑在前面的老三说,“三哥,到时候把小金橘送来给她小婶打下手,跟着学,学会了也能挣钱,嫁人了不看人脸色吃饭”。   “哎,行,我先替我闺女答应了,幺儿啊,挨揍挨冤了,可谁让你嘴贱呢”,老三转回来跟兄弟几个走一起。   铁牛趁机给他三哥一肘子,“就你心眼多,把话给挑歪的,要不我能顺着说?”   老二放弃他大哥,跟两个弟弟走一起,感叹道:“这么好的事,我得赶紧生个姑娘啊,老幺够意思,再晚几年买书,我跟大哥一样的年纪想生姑娘都难了”。   老大被气的脸黑,停住脚吼,“老头子怎么就把你们几个瘪犊子给造出来了,还想我给他买膏药,呸”。   “咦…他气了他气了,他不买咱们买”。   “……”   大哥气的踹树墩子。   最后还是铁牛心疼他大哥,“大哥快跟上,别落单被狼给叼走了,你也别丧气,老头子一把年纪不也有了我嘛,你回去了多喝枸杞酒,运气好也能老来抱女”。   “啧,轮嘴毒还得咱们老幺来”。   老大跟上去,指指他们,“等着吧,我肯定第一个抱孙女的”。   话刚落老二就接嘴,“那可不一定,要不是老三运气好,老头子也没孙女抱”。   铁牛不乐意了,“放屁,你俩没可能了别带上我,我可是会有女儿的人,没有三哥,老头子也能有孙女抱”。   两人齐瞪眼,“挨顿揍没让你舒坦?还想再来一次?”   吵吵闹闹走到了山上,点着火把看没有人来过的样子,就蹲地上找动物路过的痕迹。   四个人蹲了一晚上,掏了几个兔子洞,捉了二十来只鸡,还捡了不少鸡蛋,剩下的也就没啥了,这离村庄不是很远,山又大,有野猪之类的也不是说想要就遇上的。   回程的路上,老大老二提着一串野鸡,“天黑了逮鸡是真好逮,天黑了鸡子也成了瞎子,摸到它都不知道跑,要不是我们山里晚上危险,我也晚上捉鸡去,弓箭都用不上”。   老三背着装兔子的背篓,“这些卖了也不知道能换多少粮,下山了我跟老幺进镇里吧,用力气去给我女儿交学费”。   大哥皱着眉头,“又来了,老三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赶紧去赶紧回,下午可要回山的”。   进镇里进的早,刚好赶上富户和饭馆采买,半个时辰鸡和兔以及鸡蛋都卖光了,没有砍价的,这些一共卖了二两多,粮店的粮价钱更贵一些,铁牛今年买的粮食比往年的少。   三哥背着米面,有些发恼,“这些粮也不够你一家吃一年的,该全买杂粮的,你这咋还买这么些米和灰面”。   铁牛倒是没在意,“这些能吃到明年夏天就成了,等春天过了我再下山一次,卖些草药也能添粮了,家里两个娃还小,只吃杂粮长不好”。   老三在心里嘀咕,什么孩子吃杂粮不好,我看是你婆娘嘴刁。但想秋菊有本事,这些东西也吃的起,他也只能心里嘀咕。他转而想到将来他女儿学会了她小婶的手艺,嫁人后也能想吃就买,他又高兴起来,巴不得秋菊的本事越来越大。   ……   秋菊从深山回来第三天才想起来被野猪拱起来那节东西,把皮削了生吃不好吃,和蒜苗一起炒了吃还不错,就是拉丝粘嘴,满月和烛光不怎么爱吃,但喜欢拉丝玩,秋菊就想趁着还没下雪再在山脚下挖几根回来。   她喊上左右邻居,在去喊几个嫂子的路上也给在家的妇人说这个麻皮山薯能炒着吃,能发现一种新吃食在山里是件有功劳的事,一呼百应的都拿着铲子和背篓去挖秋菊口中的麻皮山薯。   满月和烛光看到了也像个尾巴跟着秋菊走,然后小毛驴和肥肥也跟着凑热闹,其他几个没得主见的狗子也跟上,围着秋菊和两个娃走,一行人里就秋菊阵仗最大,带了一圈保镖。   等男人们换粮回山了,就发现山脚下的土换了个颜色,地下的土被翻起来又给盖回去了。到家后就吃到黏糊糊的麻山薯,哪怕味道不错也不肯再吃,拉长的丝滴在胡子上可难受了,有那功夫那不如捏着鼻子多吃几口野菜。   ……   秋菊收到了铁牛送给她的医书,很惊喜,她从没有属于自己的书,也没想过买书,她对自己的认知就是熬药熬的最好,草药认识几种,字认不到一箩筐,配药也只是会照着大夫给的药包找药草定量配一起,所以就没想过买医书自学。   她翻开医书,上面的字是陌生的,看着像是见过,但却想不起来怎么念,看到上面画的有草药的样子,心里默念还好还好,她抬头问铁牛,“怎么会想到给我买本医书?不是在村里换粮吗?”   趁着铁牛不再盯着她,她把医书合上放旁边的藤箱上,七八年的时间她快忘了在侯府里的生活,积年累月的跟柴米油盐打交道,现在要想记起曾经费力巴哈学会的字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   铁牛早就想好了怎么说,在回山的路上在肚子里琢磨好几遍了,“你之前不是说看值钱的草药在你面前被当成杂草会心疼嘛,我这次下山就去医馆问了问,运气不好,掌柜的进城了,好在人家大夫卖我本医书,我想着买一本至少能传两代人,我就咬牙买了”。   “咬牙买对了,这可是好东西,回头我好好学学,再教给我的孩子们,铁牛你对我真好,给你当媳妇儿太幸福了”。   铁牛虽然有些心虚,但还是高兴的咧嘴笑,身板挺得直直的。   “我答应三哥了,到时候让小金橘来给你打下手,跟你学点东西”。   “没事,愿意学就来嘛,我以后去挖草药看山里的小姑娘要是想学就带着,说不定里面就有我的儿媳妇”。   铁牛忍不住笑了,“你儿子才多大,你就开始操心儿媳妇了”。   “我只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儿子长的俊,我可不担心他们娶不到媳妇儿”,秋菊有些得意,两个儿子都不是老实得笨嘴娃,小嘴可甜了,还会骗不回媳妇?   今年炭都已经出窖了,冬雪还没下来。肉菜已经存够了,柴都堆进灶屋里了,一家人没事可做,秋菊就想去山里捡鸡蛋了,铁牛捡蛋都习惯了,好几年秋菊都没操心过这事,两小孩吃蛋都吃够了,但也只捡过鸭蛋,秋菊现在就想进山去捡漏,带孩子们乐呵乐呵。   鸡蛋这玩意儿,家家都不缺,就是去山里捡大家遗漏的、山鸡藏在荆棘里的鸡蛋,那种占了便宜的喜悦是永远不会厌烦的。   满月背上他阿爷给他编的新背篓,他小时候背的小背篓被传给烛光了,铁牛背个大背篓,秋菊一身轻松的领着小毛驴和肥肥走,时不时的小跑一段路,满月和烛光就嘎嘎笑的追上来,一路跑跑停停,走过石滩,路过板栗林,看见几个孤儿洞里住的孩子还在翻找板栗。   他们看到秋菊一家先打招呼,“婶婶,你们又要进山啊”。   “对,你们怎么还在找板栗,今年给你们送的板栗不够吃?”   “婶婶们送的东西都够了,我们只是没事做走到这儿就捡点板栗玩”   秋菊看着都停下动作回话的几个孩子,再看满月已经跟着小毛驴跑了,只觉得没爹娘的孩子可怜,小小年纪就太知事了。   “哎,那你们注意安全,婶婶在山里找到好吃的了就让满月给你们送点”,然后她嘱咐年纪最大的榛娘,回去的时候一起走,别把人落下了。   说罢她追上跟着儿子走的铁牛,“那个榛娘你知道吧,我看她对采药就很有兴趣,就是有些胆小,每次我采药她都偷偷跟在身后,不喊她不过来,不主动跟她说话她就一直不吭声”。   “不知道,没什么印象,照你说的是有些胆小,可能跟没爹娘有关系”,铁牛猛转头,“她不会就是你说的肥水吧?”   秋菊瞪他一眼,随口一说的事,他都记得真真的,“胡扯什么呢?你以为你儿子多招人稀罕呢,人小姑娘可珍贵了”。   “额……”,铁牛心想,我儿子也可珍贵了。   到了山里,秋菊母子三人拿着木棍在草丛里巴拉,弯着腰往荆棘丛里瞅,看见一个鸡蛋就乐的屁颠屁颠的,铁牛不能理解娘几个的情绪,就背着背篓跟在身后,像个木头人接过他们手里的鸡蛋,还给他们记数,看俩儿子跑偏了再给拎过来。   小毛驴和肥肥跟了一段路就不耐烦的跑了,过一会儿跑回来把嘴筒子伸铁牛面前,看他傻的不知道意思,转头跑到满月旁边,嘴筒子一拱,满月下意识的伸出手,一个沾满口水的鸡蛋出现在手上,肥肥也跟后面把嘴里的鸡蛋吐到满月的另一个手上,烛光也想要,手伸的高高的,肥肥低头在他怀里蹭蹭,把他蹭个屁股墩。   秋菊看烛光摔了也没管他,当没看到他自己会起来,要是把他拎起来他还会觉得委屈,搞不好还会掉眼泪。她走过去把两只狗好一顿夸,铁牛听到后来恨不得堵住耳朵,忒麻人,然而他两个儿子接受良好,满月也去摸着狗毛夸好狗,就连摔个屁股墩的也爬起来去抱狗。   看来家里就他一个是清醒的真爷们儿。 第67章 六七 儿子嫌老子脚蹄臭   有小毛驴和肥肥的帮忙, 满月和烛光找鸡蛋更起劲了,没有两个孩子打岔, 秋菊也很投入,男人们打猎的这片山林她很少过来,深秋进林子还是头一遭,看棵歪脖子树都问要个“这个粗的树还能歪脖啊”。   孩子缠娘的时候还能走一条道上,孩子缠着狗走,那只能大人迁就小孩了,铁牛除了注意俩儿子, 看媳妇跑歪了,还要喊她一声。   铁牛擦擦脖子上的汗,脱一件衣服搭背篓上,“跟你们上山比我打猎都累, 你们找个鸡蛋高兴的原地蹦几下就算了, 我还要前后左右的跑着去接鸡蛋, 你说你们还背背篓干什么?”   秋菊手握一个鸡蛋走到他身边, 自己把鸡蛋放他背上的背篓里,“儿子和媳妇儿出来玩还带着你, 没让你傻愣愣的待着,高兴吧?看你都高兴的流汗了”。   “是,高兴,我都高兴傻了”, 铁牛把他的背篓放地上, 走过去把俩儿子的背篓挎下来, 拎在手上。他勾手示意秋菊过来,“来,你别跑偏了, 跟着你儿子走”。   捡鸡蛋的时候小毛驴撵着一只傻鸡进了荆棘刺里,满月看到了也跟着跑,聪明的狗停住了,满月仗着他带的有帽子,头铁的钻进去了,空手进的去,抱着鸡就出不来了,只好蹲里面等着他爹把带刺的枝桠给砍了,直接抱着鸡走出来。   回去的路上硬是要抱着鸡走,被啄了还要抱,秋菊只好用枯草搓根绳把鸡翅膀、鸡腿都给绑上,由两个小子轮着给抱回去,看那样子秋菊还担心回去了他俩会舍不得杀了吃。   结果到家了满月就进了灶屋把刀掂出来让他娘杀鸡。   铁牛直接喊他,“刀给我,母鸡也给我,让你娘杀鸡?鸡脖子断了还能跑”。   秋菊一点都不觉得脸红,“爹杀鸡娘炖鸡,儿子吃的才香,对不对?”   烛光指着鸡说:“鸡是我哥逮的”。   “对对对,你哥逮的鸡最肥最香”。   晚上的母鸡炖干笋连肉带汤给吃了个干净,都没有狗吃的了,只能给它俩敲了两碗生鸡蛋拌饭吃。   之后几天俩小子也不出去玩了,一心盼着进山捡鸡蛋逮鸡,爹不去都行,就是狗不能落下,这让铁牛更没意向进山了,沦落成背东西的人了。   当雪飘下来的时候四人刚从下山,铁牛急得想把俩小子抱起来跑,满月和烛光不配合,非要自己在地上跟着两只狗跑,秋菊只好把他俩拧过来,把衣服里吸汗的布抽出来把他俩嘴给蒙着,免得喝了冷风咳嗽。   这还是第一次上山的那天晚上想到的办法,穿得厚在山里晃荡一天,里面的衣服都汗湿了,又不敢脱,秋菊就把她穿旧的衣服给剪了,热的时候给塞衣服里面,下山了再给抽出来,这样也不会到家了汗冷了觉得冷。   俩小子睡的那个炕,烧炭的小通道还没挖好,今年冬天他俩还跟着爹娘睡,烛光都是睡在他哥的脚边,俩人一个被筒,但有时玩高兴了也撒娇跟娘睡,铁牛就会被挤走跟他大儿子睡。   第一次这样睡的时候,铁牛去睡烛光的位置,刚躺下满月就腾地一下坐起来了,他不知该瞪他爹还是该瞪烛光,“我爹脚臭死了,感觉都杵我鼻子上了”。   他儿子嫌他脚臭,铁牛的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毫不在意的侧躺着,“那你晚上别做梦吃东西啊,爹怕一觉睡醒少个脚趾头”。   满月皱着脸扑过去,“啊啊啊,不准说话”。   “还管着我嘴了,怎么?想到你吃我脚趾的样子了?”   满月要去捂他嘴,铁牛也陪他儿子疯,他越抵抗满月越来劲,两只脚也扑棱过去,烛光看着他哥和他爹在疯,他也从他娘怀里爬出来,掺进去一会儿帮他哥一会儿帮他爹,秋菊看就是他最忙,而且他去了铁牛顾忌着别把这小不楞噔的给掀下炕,也不敢使劲,结果就是他大儿子骑到他脖子上去了,烛光看了也扑过去想骑,被铁牛眼疾手快的给拦住了。   这傻崽子,差点坐他爹脸上了。   秋菊围观的直乐呵,还口头上指挥她儿子怎么欺负他爹,铁牛折腾他儿子不敢用劲,欺负他媳妇儿可不用那么小心了,直接掀开坐他身上的两个崽,光着腿走过来压着秋菊挠她,“笑我?还笑啊,让你笑个够”。   秋菊痒的躲在被窝里乱动,掀不开铁牛只能转向俩儿子秋菊,“满月烛光快来救娘,你爹打我”。   “你还冤枉我?你完蛋了”,铁牛趁着护娘的崽还没来前可劲的多挠几把,把秋菊痒地说不出话,瞄到满月过来赶紧松手转头钻被窝里。   满月逮不到人,空有一腔玩闹的心,还没过瘾他爹就投降了,只能一屁股坐在被子上给他娘把糊到脸上的头发扒拉下来,看烛光走过来要钻进被窝睡娘怀里,他把他的小枕头拿着去睡他娘脚头,跟他爹脸对脸的睡。   秋菊估计他睡不了一会儿又要爬出来,满月睡觉喜欢把头捂被窝里,果然没安静一会儿,他又坐起来,“娘,你脚怎么也是臭的?就比我爹的脚味道轻一点”。   秋菊脸上的笑凝住了,“我脚可不臭,不信你抱着闻闻,你闻到的臭味是你爹的臭脚沾被子上的”。   铁牛憋笑,“别不承认,爹臭娘臭才能进一家门”。   满月还真把被子掀了闻他娘的脚,果然是他爹在撒谎。   “去跟你爹睡一个被窝,你弟睡的被头不臭”。   铁牛掀开被子等他大儿子钻进来,摸摸他的小脸,“跟个姑娘似的,嫌这臭那臭的,你是我儿子,长大了也是个臭男人,等着吧,有你被嫌弃的一天”。   “还不准我儿子随我了?”   “等着瞧吧,我就没见过脚不臭的男人”。   等满月睡着了,秋菊把脚伸进旁边的被窝踢踢他的腿,“晚上注意着点,别让你儿子头钻进被窝一觉睡到大天亮”。   铁牛嗯了一声,动了动腿,还以为要那啥呢,白激动了。   ……   雪下了三天,铜锣声响了起来,要开始铲雪了。   满月和烛光每次出山洞都被爹娘捂着眼睛,从指头缝里看雪,等适应了光亮他爹娘才松手。   决定不再进深山后,秋菊把遮露水的羊皮给拆了,又请人硝一边,皮子软了很多,秋菊给做成了轻薄的外裤,俩孩子的连脚带屁股一起兜进去,铁牛的是连脚的可以拉到大腿,现在出来铲雪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走,不用担心雪灌进鞋子里化成水把鞋打湿了。   有了不怕雪的裤子,俩小子专往雪深的地方跑,还给狗开道带它俩去拉屎,要不是眼睛受不了他俩恨不得住雪地里。   秋菊看他俩在山洞里坐不住,把山墙上的土灰都给扒拉下来了,就想起还没挖好的小通道,打发父子三人去旁边挖土,她时不时的去送个水,添个零嘴,看俩小子想罢工了就留在那儿挖两铲子或提一篮子土倒出去,其他时间都待在山洞翻那本医书,皱着眉头回想有印象的字,好在铁牛是个彻底的文盲,从来不敢在秋菊看书的时候凑上去,看秋菊皱眉就以为她是在思考,心里甜滋滋的,能娶到会看书的媳妇,脸上有光啊。   小通道也就大半人高,在俩娃帮倒忙的情况下大半个月也就挖通了,考虑到烛光踹被子和木炭不够烧的情况,满月和烛光还是跟着爹娘睡在一个炕上。   不能挖土了,俩小子又拽着铁牛出去挖雪,没错,就是铲雪的时候把雪堆起来,三个人又从雪堆里开个口,在雪堆里造了个房子,还装模作样的住进去,把狗也给牵进去。   在外面只要不活动,身上很快就是冰凉的,哪能让他俩待在雪堆里待久了,每到晚上秋菊就最后一个进去,把三人挖的雪房子给铲倒,一夜雪过后,挖空的雪堆又被填满了,俩傻小子每天出来了就感叹“雪真大啊,房子都给压垮了”,接着继续挖。   ……   又一年春天来了,满月已经过了八岁生日了,再过半年烛光也四岁了,烛光像极了满月,就是没他哥嘴巴会说,跟着他哥出去玩,除非是别人点名问他话,其他时候都是满月在跟大人说话,他仰着脸不吭声,就听他哥说话。但玩性是一样的,到了饭点娘不喊不回去,哥哥不走他也不动脚,是满月的小尾巴,连狗都共用,肥肥是满月指着要留下来的,而烛光则是看着小毛驴和肥肥的崽一窝又一窝的被人抱走,他也没有想留下哪一只的意思,反正两只狗都听他的话就成,是个心胸开朗的娃娃,没有占有欲。   还不能进山的时候,铁牛闲在家都要发毛了,按他说的,“闲了一个冬天,骨头都要生锈了”。   秋菊把挖个深点的地窖冬天藏冰的想法告诉他,他没说可不可行,直接掂着锹去找他几个兄长了。   没有这方面的经验,直接找个树多的,离家不远的地方挖,边挖边修整,反正时间长,兄弟四个再加上大姜和小泉,还有凑热闹的满月烛光,秋菊和几个嫂子也是没事了就过去帮着把土给拎上来。几家人挖挖停停,一个春天下来地窖也挖的不浅。   住在秋菊家附近的邻居看铁牛建的灶屋用了这么些年也好好的,就每年换竹顶费点事,也想盖一个,今年看他们挖了这么多土出来,就想用现成的,不用再费力刨山体。   他和他媳妇儿去的时候刚好是秋菊几个女的也来帮忙,男的都在窖里,他吭哧了半天,还是他媳妇儿看不过眼,主动问秋菊,“秋菊你也来做这累人的活计啊”。   秋菊走过来跟她说话,主要是害怕她挺着肚子再被绊倒了,“啊,嫂子你也出来溜达啊,提提土的事,不累人,主要还是大姜在提”。   “你们挖出来的土还用吗?我家想建个想你家那样的屋子,我们山洞前面也挺宽敞的”。   秋菊没有再建屋子的想法就没想起来这土的用处,“我家是不用了,我问问我几个嫂子家用不用啊,你在这儿等等”。   走过去一问都不用,就大姜的山洞外面有点空地,但他已经习惯了在山洞里做饭,暂时没有建灶屋的打算。   “嫂子,土我们都不用,你家要用就来挑,随便铲”。   没几句话俩人就走了,从头到尾那男人一句话没说,秋菊还看到那女人一个劲的掐男人腰上的肉,但男人躲都没躲,把她扶的稳稳的。   待她去跟嫂子们轮着提土的时候,只听她们再说:“大痣都快三十了吧,见到女人还是不敢搭腔说话”。   大嫂说:“估摸是,我还没嫁人的时候遇到他,还是个齐我胸脯子高的孩子,见到我他头低的能钻裤/裆里去,这样的男人都能娶到婆娘,我家大姜愣是没人要,他也不是个嘴笨的啊”。   秋菊安慰她,“大嫂别急,缘分还没到”。   “我是不急啊,你大哥不知道怎么就迷了心窍,从山下回来就念着要抱孙女,要孙女得要有儿媳妇啊”。 第68章 六八 孕妇和绝经   在春天刚结束, 铁牛开始进山打猎后,秋菊的月事推迟了, 她知道她再次有孕了。自从烛光断奶后来了第一次月事,每个月都按时来,所以在这个月推迟三天后还没来,她就确定了。   当天晚上她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他们父子三人,满月挺高兴的,主要是烛光当弟弟当的好,是他的小尾巴听他的话, 再来一个他一点都不介意,还有点期待。烛光没什么感觉,像是不知事,看其他三个人都高兴, 他也跟着笑。   铁牛晚上很晚才睡早上起来也精神满满, 他不让秋菊收拾带回来的肉, 自己动手把山鸡给烫毛拔毛, 收拾干净了再给挂杂物间,要不是剁了没法晾着, 他都给剁成块儿了。   秋菊坐凳子上在一边看着,“我又不是第一次怀孕,哪至于这么小心仔细,总不能都是你来做”。   铁牛用胳膊蹭蹭被蚊子咬的地方, “你第一次怀孕我们不是没得这个条件嘛, 那时候穷的家里没个多余的铜板, 我生怕攒的肉不够,买不够粮食让你们娘俩挨饿,现在家里有存银, 而且才夏天,打回来的肉够吃就行了,我哪能让你还像怀满月那样,什么都自己动手”。   秋菊用香蒲叶子编的扇子给他扇蚊子,大受感动的去亲亲他,“哥哥你真好,是我见过最有担当的男人”。   “小嘴真甜,来,凑过来给哥亲一口”。   嘴刚碰上就听见满月在喊:“娘,我弟尿炕了”。   两人一惊,怎么都四岁了还尿炕了?   铁牛随便洗了下手,跟在秋菊后面进去看,俩小子都光着屁股站在地上,铁牛去把湿褥子给提了起来,这可是家里第一条有尿骚味的褥子。秋菊也抱来一床干净褥子给铺上,招呼俩小子提着草鞋再去冲个澡,烛光还牵他娘的手蹦哒着走,还不知羞呢,没尿炕的比尿炕的情绪还大些。   大夏天的晒褥子,大家都知道是啥回事,见到兄弟俩打趣他们,“大嗓门,是你还是你弟尿炕了?你绷着脸做什么?难道是你?”   满月罕见的不说话,烛光两边看看,冲问话的人说,“不是我哥,是我尿的”。   “这么大了还尿炕,你脸羞不羞?”   烛光反驳,“我不大,我小,我哥大”。   他像个傻瓜一本正经的回,听不懂人家在打趣他,让打趣他俩的人也没了意思,“嗯,你还小,去玩去吧小尾巴”。   看着兄弟俩带着狗走远,那人自说道:“一个藤上结的瓜相差的还挺大”。   秋菊从没觉得夏天这么热,肚子还没鼓起来但已经有反应了,见着大太阳心里就躁的慌,钻山洞里吧没得风,坐树底下又觉得虫鸣鸟叫吵的耳朵疼,身上出汗了就想洗澡,胃口还变了,特喜欢吃肉,一个夏天嘴上的燎泡都没下去过。父子三个每次在家都要瞅着秋菊脸色过,绝不瞎做事,让人眼烦了就要挨训,就连小毛驴和肥肥都住山里了,搁几天回来露个面算了。   秋菊这脾气随着秋天的到来,温度的下降也平和许多,但铁牛大哥家就不成了,从夏天开始,大嫂的脾气就暴的像个竹筒,沾火就炸,看哪儿都不顺眼,大姜和他弟被骂的扛着竹席睡到大姜才挖成的山洞里了,天亮跟着爹和叔叔们进山打猎,天黑了让他们爹独自一人回去,从夏天到秋天,兄弟二人不是去蹭饭就是在山洞里开火胡乱吃吃,不饿就成。   温度降的必须要回去拿被褥和衣服了,两人又偷偷摸摸的回去,趁着娘不在家才进去的,谁知道他们娘突然回来,撞个正着,两人被揪着耳朵,弯着腰顺着他娘的劲才能保住耳朵,“我就知道你俩兔崽子这几天要回来,不是硬气的住出去了吗?还回来拿衣服做啥?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俩拉扯大,你俩可倒好,说走就走,一个夏天都不来见我一面,是不是我死了还要等人去通知你俩啊?”   刚刚还掐着腰瞪着眼骂人,转眼就捂着脸大声哭,大姜和大粒一脸懵,有些反应不过来,耳朵还疼着呢,怎么揪人的还哭起来了?   两个大小伙子,高高壮壮的愣在那儿不知道该咋办,只能一个劲的搓手,干巴地说:“娘,别哭,要不你打我们?”   哭的更大声了,满月还知道安慰人呢。   大姜跑出去把二婶三婶给喊过来,他对这种情况实在是没办法,他们二婶三婶过来看到大嫂在哭也是惊掉了眼睛,这可是生孩子都不掉眼泪的人啊,一时之间也顾不得生气了,她们一个夏天吵的架比一二十年加起来还多。   大嫂见人来了也是收住了眼泪,也不说是怎么回事,也不理两个儿子,只是拿个背篓一声不吭的出去了,大姜和大粒把衣服放回去,家里收拾收拾,还给做了饭,就在家等着爹娘回来。   到了晚上,大姜看他娘又背个空背篓回来,心里有些慌张,这不正常,也没等他爹回来,就跑到他小婶家,喘着粗气请他小婶过去看看,今年夏天在他小叔的拦截下,他娘跟他小婶没见过面,应该是没吵过架的。   让大姜在家里照看他两个小弟,秋菊去他家看看他娘,把大粒打发出去,问了下大嫂的情况:心里有火,看到不顺心的就想发脾气,发了脾气之后又后悔,但见到人后火又起来了,心里躁的抓心抓肺的难受。   秋菊想她夏天也有这种情况,就是没大嫂这么严重,想着大嫂的年纪,她有些迟疑的问:“大嫂,你不会是怀孕了吧?年纪大了才这么大反应?我这胎也是心里躁的想发火”。   大嫂直想说她放屁,近半年来月事都不准,现在更是一个月来两次,每次就一两天,想起这个她更烦,但想想这个弟妹怀的有孕,绷着脸说:“不会,我这个月月事来了”。   秋菊回想了一下,大嫂的月事好像是在月尾,这才月头,怎么这个月已经来了?“大嫂,你月事不是在月尾吗?”   这个事大嫂没打算给人说,一个月来两次像是有病一样,但半年来身体也好好的,她也没当回事,但看秋菊满脸关心就把这种情况给她说了。   秋菊没见过这种情况,在侯府接触的都是同龄的姑娘,只有两个月来一次的,还没听说一个月来两次的,但她也知道这种情况不正常,需要调理,“大嫂,你这情况不正常,刚好过两天铁牛要下山去买点粮食,你让大哥也带你下山去看看吧,估计捡几副药喝喝就好了,还能下山去看看,你还没下山玩过吧?”   秋菊看大嫂有些犹豫,刚好大哥回来了,她就对他说:“大哥,大嫂身体不舒服,过两天铁牛要下山卖草药买粮,你也带大嫂下山看看大夫吧”。   大哥有些忧虑的问:“什么病啊?弟妹你也看不好?”   “不是什么大病,但我没见过,下去让大夫把把脉,捡几副药调理调理估计就好了”。   “哎,那成,天黑了你回去走慢点啊,要不等铁牛来接你?算了,我看大粒在外面,让他送你回去”,说着就对外喊大粒,让他送他小婶回家。   “不用大粒送,这段路走了好多遍,哪儿还会走摔了”,秋菊想拒绝,又不是烛光,还让人接来送回的。   大哥摆摆手,示意大粒跟着他小婶走,这完全是铁牛天天在耳边吧嗒的结果,现在看到他怀孕的媳妇也是要照顾周到。   走在路上,大粒问他小婶他娘是啥情况,得知下趟山喝几副药就好了,接着问:“那我娘还会不会动不动就骂人?小婶你不知道,我娘现在骂人能把人骂头秃,我宁愿她把我打一顿,她骂人声音又大,我和我哥被骂的都抬不起头”。   秋菊也不知道,哪敢保证啊,但看这个侄子说的实在是可怜,“你去问问你小叔吧,我夏天脾气也不好,他硬是忍下来了”。   大粒震惊的看了她一眼,难怪她能把他娘的暴脾气给顺下来。   两天后,铁牛背着家里积攒的草药,他大哥挑了一担子腌肉,他大嫂也背了一背篓,三人一大早就出发了。   走在路上,铁牛换着帮他大哥挑担子,草药的重量跟一担子肉相比就非常轻,“大哥大嫂,卖这么多肉是家里银钱不太够?”   他大哥把他媳妇儿的背篓换过来,“哪能啊,家里三个男人打猎,肉码了半山洞,趁着下山清清存货,等天冷了带回来的更多”。   “你们要是银钱不够给我说,我带的有,大嫂看病最要紧”。   “哎,好,担子你挑一会儿我来挑”。   到了山下,天快黑了,三人商量一下先过一夜,明天早上起早点进镇,把肉卖了再去医馆。   腌肉不受大户人家喜欢,饭馆要的也不多,就农人喜欢,便宜买回去秋收的时候吃。一直到中午肉才卖干净,三个人随便找个摊子吃碗面,就挑着担子到医馆门前守着了。铁牛看坐堂大夫来了才背着药进去,说了大嫂要看病,他招呼伙计给引到一个老大夫那里,他接过铁牛装草药的背篓认真查看,嘴里还叨叨着什么。   时间还早,没什么人来看病,卖药过秤也一会儿就完成了,等大嫂拿药付钱后,三人又去粮铺,买了不少细粮和一些杂粮,三人就出镇了,大嫂也没买什么,就卖肉热闹了一上午,进镇出镇过了个眼瘾,回去的路上精神气儿就不一样了,不再是下山时看到挡路的树枝都想给劈了的那个状态。   撒尿的时候大哥还说:“要不我们再在山下待一天?明天再带你大嫂进去逛逛,我担心只有半天的热闹解不了馋,回去再犯病了可怎么搞?再下山那就到两三个月后的深秋了,我受不了”。   铁牛想想,答应了。   撒尿回去,铁牛瞅着他大嫂的脸色说:“大嫂,秋菊嘱咐我给满月和烛光带点零嘴我给忘了,明天我还要进镇一趟,我们在这儿再过一晚?”   “你吃忘狗屎了?满月和烛光的零嘴都能忘”。   铁牛没事,他大哥倒是一个激灵。   第二天,天不亮,铁牛就被他大哥推醒了,收拾收拾进城了天才亮,又去吃了一碗肥肠面,看到金黄的糯米糍粑他去买了块尝尝,又买了三份用油纸包起来小心的放背篓里。   大嫂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是给他儿子带的,也没催他,跟在他身后一路逛下去。买了小泥人,她撇撇嘴,就泥巴蛋子还要钱买。买了糖人儿,她紧盯着吹糖的嘴,糖人儿吹好了她还喘口气。买了红枣,听说能补血,她想了想自己的情况,也跟着秤了两斤,心里想着山里怎么就没有枣树。看铁牛要去买梳子,她把他拽走,“走,买糕点去,梳子自己就能做,买什么买”。   铁牛冲他大哥摊摊手,逛不下去了,准备回山吧。 第69章 六九 发光的眼睛,笑歪的嘴   回山的路上, 大嫂的心情还不错,一直赶路还能嘴不停的问东问西。回到山里, 她直接跟着铁牛去了他家找秋菊,把药留下让秋菊帮她熬,每顿她过来喝。   秋菊把药罐搬出来当场熬药,“大嫂,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年纪大了,月事快断了,给我开了几副药, 有可能喝完药月事就彻底不来了,也有可能推迟个一两年”,大嫂还悄摸摸的问秋菊,山下的人挺放的开, 看女人病也是男大夫。   秋菊笑笑, “女人学医做大夫的很少, 如果有也是被大户人家给招揽了, 专为女主人看病”。   大嫂第一次下山,接触的少, 没什么感触,也不大明白情况,“我看当大夫挺不错的,你学医会看病会采药, 家里的银钱一半都是你挣的, 铁牛也看重你”。   秋菊不打算再谈这方面的话, 没什么意义,大嫂不会下山生活,她也不会再下山, 顾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山下怎么样不是他们山民该操心的,“大嫂,看你说的,铁牛看重我才不是因为我能挣钱”。   大嫂诧异地看她一眼,“你还年轻,还看不明白,铁牛跟你大哥他们都是一根藤上结的果,能差哪里去?”   铁牛从山洞出来就听到他大嫂的话,开玩笑的抱怨,“大嫂你要是再瞎说我可就找亲家大娘去告状了啊”。   他大嫂白了他一眼,“你去你去,我娘比你娘年纪还大,她还能揍我了?”   “啧,不孝顺的孩子,待会儿我送你回去我跟我大哥唠唠,你已经看不上现在的他了,想当初你还对我大哥唱山歌呢,说变心就变心”。   说到唱山歌,大嫂看一眼秋菊,果然满脸好奇,有些恼怒的起来撵铁牛,“滚滚滚,没大没小的,跟谁孩子孩子呢,我再大几岁,你都能当我儿子了”。   看铁牛背着灰面进了山洞,她才坐下来,“看吧,他就不是个稳重的人”。   秋菊没搭腔,也不问,反正等大嫂走了她就知道了。   药熬好了,秋菊拿个碗倒出来晾着,“大嫂,你以后家里没事就出来转转,上上山捡捡柴,我看你春天挖地窖的时候情绪还挺正常,有事做心情也好一些,别闷在家里”。   大嫂直接把药碗端起来吹气儿,“成,我早上天还没亮就醒了,吃完饭洗洗衣服又想睡了,睡又睡不舒坦,晚上又睡不着,心里急哄哄的,改明儿的我跟着满月和烛光跑步去,我记得你之前早上也跟着他们跑步的”。   “我跑的少,俩小子睡的早起的也早,我起晚了就不跟着他俩”。   铁牛出来洗洗手,去灶屋翻翻,一点剩饭都没有,出来看太阳也快落山了,招呼他大嫂,“大嫂,走,我送你回去,也去跟我大哥打个招呼”。   “臭小子你没事瞎整啥,谁让你送,我自己走”,说着一口气把药给干了,苦味还来不及回味,碗放下就走。   秋菊瞥他一眼,“真让大嫂说着了,没大没小的,你看大嫂苦的脸上的皱纹看着都多了”。   铁牛走过去搂着她,把脸闷她脖子里,深吸一口气,“我要饿死了,快做饭吃”。   秋菊被他压的起不来,也不再动,就这姿势靠他身上,感觉他的嘴唇在动,有些痒的缩缩脖子,“你可忍住了,别被你儿子撞上了”。   铁牛闷声说知道,但动作也没停,秋菊听他出气声越来越重,把手伸进他衣服里揪一把,铁牛呲了一声,也咬了一口她脖子。   两人刚松开,小毛驴一狗当前的跑回来了,看见铁牛回来了,也亲热的凑他身边转转,接着肥肥也回来了,后面还跟着满月和烛光,俩小子看爹回来了,惊喜的高叫一声扑过去,铁牛蹲下把俩小子接住,憋着一口气给抱了起来。   秋菊看了看他手臂上鼓起的腱子肉,再看到他有些憋红的脸,低头笑一下进了灶屋,就听铁牛在对他小儿子说待会儿再抱,山洞里有给他俩带的东西,然后铁牛就进了灶屋来烧火。   “不行啊,你没有买回来的零嘴招人喜欢啊”。   “怎么没有?你不就是?”   “我也喜欢零嘴”。   “晚上到了炕上你就知道你到底喜欢啥了”。   秋菊走过去踢他一脚,却被他拉住腿摸了一把。   肉都炖出香味儿了,俩小子都没进灶屋一步,秋菊把锅盖盖上,走进山洞一看,带回来的糕点解开了油纸就散放在桌面上,满月和烛光一手拿泥人一手拿着糖人在舔,小毛驴和肥肥也卧桌底下舔嘴,秋菊连人带狗都敲个脑袋瓜,“真是猫子头上攒不了干鱼,打算一晚上都给霍霍了?明天不吃了?晚上也不吃肉了?”   两只狗都知道羞愧的怂拉着耳朵,两个臭小子还嘻嘻哈哈的,满月还拿块儿鸡蛋红枣糕站在凳子上塞给他娘吃,秋菊别过头,怀着孕闻到鸡蛋腥味儿就喉咙发紧。满月看他娘连糕点都不吃了,才仔细打量他娘的脸色,轻手轻脚地把红枣糕放回去,绑好油纸,拉着烛光带着狗快速地溜了出去。   满月看他娘平静的从山洞里走出来,进了灶屋,没一会儿传来他爹跟他娘说话的声音,他才松口气,嘿,没生气。   俩人又和两条狗疯起来了,在空地上跑来跑去。挑衅地摸狗头、狗背、狗屁股,让两只狗摸不准他下一把会摸哪儿,看它抓空的动作,满月和烛光就嘲笑它俩,小毛驴羞恼的嗷呜一声,追着满月用头顶他腿,或用爪子巴拉他,满月看跑不过了会突然停下来,不动也不笑,趁小毛驴观察他神情的时候掉头再大笑着跑开,小毛驴发现被耍了,就会追上去把他巴拉着摔坐地上,如果满月哈哈大笑它就会扑他怀里蹭咬衣服,如果满月坐地上捂着脸假哭,小毛驴就会像做错事了,坐满月对面愣看一会儿,再走上去用它的狗头蹭满月的头,直到满月装不下去了笑着捧住它的头,它才会不带情绪呜一声,不是生气也不是恼怒,就像是说不玩了,游戏结束了。满月和烛光老是用假哭的方法骗它,它每次都上当,有时候明显就看出来没哭,但只要俩孩子坐地上一直发出哭的声音,它还是会过去蹭蹭,只不过是哭声一停,它掉头就走,很是敷衍。   小毛驴和肥肥都喜欢跟人疯闹,见人了高兴的扑过来,用手或脚把它俩推开,它俩会劲头更足的撞过来,就是肥肥更任性一些,玩高兴了会咬着裤子跟着人走,不打嘴巴不松开。   铁牛冲外面假哭的烛光喊:“二小子,进来吃饭,你总是慢一拍,你哥刚骗完狗你又来这一遭,肥肥又不是傻狗”。   秋菊把陶罐里的不加盐的鸡肉也捞起来冷着,免得饭后烫狗嘴。铁牛过去把鸡给撕开,他手上老茧厚,不怕烫,“这又是它俩叼回来给你的?”   “嗯,这一只是叼回来的时候已经咬死了,还有一只只是伤了翅膀,我给剁下来跟这只一起炖给它俩吃”。   山里一家打了一头野猪回来,自己吃不完就拿出来卖,不要钱,都是谁来拿了改天杀了猪再给还回去。除了深秋,山里人杀了野猪或山羊都是这样交换着来,这样一年到头都有猪肉吃,也不用担心吃不完放坏了。   家里有糖有酱,铁牛又四五天没好好吃顿饭了,秋菊晚上就做了红烧肉,一家四口都爱吃的,只是今晚满月一块儿都没吃完就饱了,更别提烛光了。秋菊看他俩要走,慢吞吞地开口:“哪去?回来,给我坐着陪你爹吃饭”。   俩小子就坐板凳上看着他爹一口又一口的嚼巴着肉,闻着肉香直咽口水,一会儿又把碗里的肉戳起来咬一小口,塞不进去给吐地上喂狗,被秋菊瞪了一眼又安分的坐着等。   等铁牛稀里呼噜的把肉吃完了又喝碗粥,满足的叹口气,秋菊才发话,“喂狗去,把锅台上的鸡肉端出去倒狗盆里”,看满月瞅他爹,他爹也是准备起来去喂狗,秋菊翻了个白眼,“瞅谁呢,满月和烛光,去喂小毛驴母女俩,人家陪你俩玩那么久,你俩肚子饱了就不管它俩了?啧,没良心”。   看俩小子端着盘子颠颠的领狗出去了,铁牛朝秋菊拱了拱手,“贤妻良母啊,有你在我都不担心我娃长歪”。   秋菊假模假样的推拒两声,终是忍不住笑了,“哼,能娶到我你是上辈子给菩萨塑金身了”。   “对对对,我得感谢上辈子的我,他有点聪明劲儿,让我娶着了好媳妇儿”。   看秋菊要收拾碗筷去洗,铁牛站起来把她按住,自己把桌上的碗碟收拾收拾,“我来洗,我做饭不行但能洗碗,你挺着肚子呢,洗洗手歇歇”。   收拾好后,铁牛和满月一人端盆水进了山洞,满月那一小盆是他和他弟洗脸洗脚的,铁牛这只是洗脚的,因为他脚臭,秋菊死活不用洗脚盆洗脸,也拦着不让他用。   上了炕,秋菊给铁牛踩踩他的两只腿,上山下山都要走四天,回来后踩一踩睡觉腿上的肉不紧绷。铁牛趴在枕头上,瓮声瓮气的问:“这几天你一直在采药?我看杂物间里怎么放了不少要炮制的?”   “不止是我的,我带小金橘和大姐家的喜鹊,还有其他几个姑娘一起去采的,主要是她们挖,我没怎么动手。过几天我教她们来炮制这种药材,等深秋的时候你们再下山,她们也能卖草药换些零嘴吃了,像榛娘,到了明年也能买身布做衣服穿了。”   踩完腿,铁牛坐起来摸摸她的肚子,“我真希望肚子里的是个女儿,长大后也能跟在你身后学着采药,回来了跟你学做饭,看我回来了会娇声的喊爹爹,给我倒水……”   秋菊看他那发光的眼睛,笑歪的嘴,哼,暴露了想要女儿的真实意图。 第70章 七十 开裆红裤头   第二天, 秋菊早上起来做饭,站在门前就看到大嫂在跟满月烛光还有两只狗一起跑步了, 她还以为大嫂估计要把药喝的差不多了才会来跑呢。   她做饭的时候铁牛也在帮忙烧火,前锅熬着粥,后锅添了满满一锅水,饭后俩小子是要洗个澡的,每天跑步都是出一身汗,衣服也汗湿了,不洗澡容易着凉不说, 身上的味儿还冲鼻子。   秋菊把大嫂的药拿出来,就着昨晚熬过的药渣添水继续熬,一包药可以熬个三四次。秋菊突然想起来昨天铁牛提起的大嫂对大哥唱山歌这事,昨晚都忘了问了, “铁牛, 大嫂对大哥唱山歌是怎么回事?”   铁牛笑两声, 对秋菊说唱山歌这个由来, “你别看大哥的脸现在跟个老树皮一样,年轻的时候也是俊的很, 托老头子的福,家里也是不缺钱,他也挑媳妇儿,大嫂呢, 她看中大哥了, 但你看她身材, 听说年轻的时候也粗壮,而且她家姐妹也是出了名的做饭难吃,大哥就不愿意, 大嫂那人你知道的,性子直也有点虎,她不知道被谁撺掇的,每天早上晚上的站在山谷口,看到大哥了就唱歌,什么哥呀妹呀,思啊念的,每次把大哥听的面红耳赤,不出五天,大哥就松口了,我大嫂就定下来了,之后大家都说我大嫂靠唱山歌拐到一个俏男人,一说起唱山歌知道的人就会想起她”。   说完他还笑的直拍腿,秋菊也是乐,没想到大哥大嫂能在一起也挺轰动的,这是个值得乐呵值得回忆的事,看看大哥大嫂再想想自己和铁牛,太平淡了,成婚了就粗茶淡饭的过日子了。   铁牛揉揉笑酸的腮帮子,“得亏了大哥娶的是大嫂,我听人说大哥没成婚前是个闷头鸡,见到女的没话说,娶了大嫂这个粗肠子的媳妇儿,也会开玩笑了”。   秋菊把锅里的粥刮起来,锅洗洗,用煮粥的火炭烙饼子再好不过了,贴了一锅的发面饼,盖上锅盖才应和铁牛的话,“这叫啥锅配啥盖,老天爷早就定好的缘分,合该和和美美的过一辈子的”。   “你我也是,你逃婚嫁给了我,多远的距离啊,我俩也走到一起了,马上就要三个娃娃了”。   秋菊也说是,但还是打趣他,“便宜你了,这么好一媳妇儿,连山歌都不用唱就到手了,改天我去给族长说说,办婚礼那晚该让新郎唱个山歌助助兴”。   后面的铁牛没听进去,清清嗓子,“要不我现在给你唱?”   秋菊还没听过铁牛哼过小调呢,有些意动,但终归脸皮不够厚,害怕被婆婆婶婶们打趣,拒绝了。   铁牛不知道在想什么,秋菊拒绝后他也没再提,出去洗个手进来给饼子翻个面继续烙,免得秋菊用木铲子倒棱半天才把饼子翻完。   吃了饭,铁牛进山,满月和烛光洗澡,大嫂来了,秋菊满脸笑容的招呼她,把药篦出来递给她,“大嫂,直接喝,药熬好有一会儿了,不烫”。   大嫂捏着鼻子一口气闷了,松开鼻子感觉舌头都是麻的,苦的她直吐舌头。   “大嫂,你去舀碗水漱漱嘴”。   大嫂吸着气问,“能漱嘴啊?”   “能,咋不能,药你都喝进肚子里了”。   大嫂漱了一碗水才停下来,“这药可真他娘的苦,可也的确有效”。   心里作用而已,哪有药这么神,还是她心大想的开,情绪好了身上也轻松,但秋菊没戳破,就让大嫂以为药效果好,到时候药喝完了再给她说她已经好了,她不再怀疑身体有问题,没事就在外面溜溜,唠唠嗑干干活,照样能吃能睡,有事做就不乱发脾气。   听满月在喊娘,秋菊推门进去,看是衣服找不到了,她去竹箱里给两儿子拿衣服,转头过来就看大嫂把俩小子的洗澡水给端倒了。   还行,满月跟在他大娘后面乱转,没傻坐着。   “大嫂,你这么稀罕你侄子,洗澡水还给倒,改天领回去养吧”。   大嫂一脸嫌弃的摆手,“这么大了养不熟,要养我也养你肚子里这个”。   秋菊还没说话,烛光就跳出来了,“大娘,我娘肚子里是妹妹,我们自己养”。   大嫂惊喜的问:“真是妹妹?你怎么知道的?看到的?”   烛光懵懵的摸摸头,“我看不到啊,我爹说的”。   他大娘脸上的笑还没收起来,叹了口气,“哎,我还以为你看到的呢”。   秋菊好笑,这真是比自己这个当娘的还盼生个姑娘。   说会儿话,大嫂就要回去了,秋菊看大嫂走了几步站住,回头问:“铁牛对你瞎说了没?”   秋菊听了下意识的就想到唱山歌,嘴里问说什么,脸上的笑已经出卖她了,大嫂一看就知道,恶狠狠的踹两脚石头,“狗东西,我就知道他的嘴漏风”。   她没再打招呼,抡着两条腿,迅速的走远了。   秋菊靠着门对她大嫂的背影喊:“午饭后记得来喝药啊”。   把一家换下来的衣服泡一会儿搓搓,也不去河里,直接用水缸里的水净衣服,铁牛早上刚挑满的。   秋菊洗完衣服,家里没事做了满月和烛光才跑出去玩,秋菊也拎着现在属于烛光的小背篓,出门招呼小姑娘们继续采药。   瞅一个日头好的天,秋菊让满月去喊跟着她挖草药的小姑娘们来学炮制草药,活儿干到一半大嫂也来了,她搬个凳子就做一旁看着,把满月和烛光打发出去,“你俩出去玩去,我在这儿看着,你娘要搬东西什么的我来”。   满月和烛光看着秋菊,秋菊点头了他俩才出门。路过他们堂姐的时候,小金橘还拍了满月两巴掌,对她大娘抱怨,“我来的时候也这样说,他俩愣是没出去玩,嘿,生怕我把他娘给吃了”。   “那可不,你小婶招人稀罕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一家六口,连人带狗,都巴巴地照顾她,出个门小毛驴那只狗还守的紧紧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你们这些小姑娘都跟着学学,跟女大夫学个一招半式的,等嫁人了也把男人孩子训得服服帖帖的”。   秋菊被逗的直乐,大嫂说话的调子很搞笑,很平常的话经过她嘴说出来,都是笑点,“跟我学还不如跟大嫂你学,你看看你一开口你们都笑呵呵的,比跟我待一起活泼多了,你们别拘束,我又不打人不骂人的,你们再蔫头巴脑的,我还要天天请我大嫂过来活跃气氛”。   小金橘和喜鹊最自在,她俩跟秋菊见的多,还吃了不少小婶/小舅母送的零嘴,平日里想说啥就说啥,不懂就问。喜鹊年纪小,说到嫁人也不害羞,“那两个舅母我都学,找个像小舅一样的男人,给我买东西吃”,看了眼胖胖的大舅母,“要像大舅一样壮的,声音大,我在家都能听到他喊大姜哥,不用像小舅一样还要跑出来找满月哥”。   她大舅母点点她,“鬼机灵,想好吃又想偷懒”。   秋菊笑的嗓子都干了,起身喝口水,“喜鹊这名可起对了,嘴甜又会说”。   ……   大嫂坐时间长了也无聊,洗个手也来打下手,虽然手掌厚厚胖胖的,但手指头也怪灵活,秋菊看了就起了让大嫂跟着一起学的念头。   “大嫂,你这也没事,男人孩子都是早上走晚上回来的,你要不也跟着我们去采药?你有了银钱以后想吃个零嘴买个布头,也不用伸手向男人孩子要,直接把钱往他们手里一砸,说给我买什么什么回来,他们保管给你足斤足两的带回来”。   大嫂想想那个场面,也是怪心动的,但又想着她力气大,把草药挖坏了就糟蹋了,又有些迟疑。   小金橘听了直接说:“我们才挖也都是慢吞吞的,也会铲断根,你看这草药,好多都是缺根少叶的,呐,这是昨天的,我小婶说我们采药的手法已经熟练多了,大娘你别担心,学学就会了,你跟着学,等我娘闲下来了我也带着她学”。   “行,我也去,我现在就想拿钱砸你大爹了”。   就这样,大嫂每天早上跟着满月烛光跑步,吃了饭洗了衣服就来喝药,再跟着年轻的弟妹学认草药,每天忙活的屁股不落地,晚上洗个澡躺炕上闭眼就能睡着,也不找茬吵架了,她两个儿子见这样子又收拾铺盖跑了回来,对此她只是嘲了他们一顿,之后饭桌上也没人敢嘀咕菜难吃了。   等到深秋男人们下山卖肉买粮的时候,大嫂也跟着下山了,她挑的是她和那些小姑娘这两个月来炮制好的药草,按她的话说,“我去打个底,免得我们闷头采药,连价钱都不知道,别再被人给割韭菜了”。   这话可把她男人气个够呛,直说老婆子老了心眼儿还小了,下山的路上话都没跟她说。   回山后,她把小姑娘们托她买的东西都发到她们手上,等她们高兴的蹦哒走了,她跟秋菊嘀咕:“我这次可是过足了买东西的瘾,买布买头绳买糕点买糖,啧啧,花钱就是爽快”。   “可惜都喂不到你嘴里,大嫂你买的什么?”   “我没买,铜板攒着呢”。   “别攒,第一笔收入就要大大方方的花出去。”   然后秋菊就见她四处瞧瞧,看没人在,她低声说:“我在那布店旁边看到有卖衣服的小铺子,颜色亮的很,我这年纪是穿不了那颜色了,但看中了一个大红色的裤头,上面还绣着花呢,可好看了,我穿里面也没人看到,免得有人说我老来俏。我问了问价钱,差的有点多,我明年秋天再下去给买回来”。   秋菊乐意她有自己的主意,但她觉得大红色还绣花的裤头有些不常见,像是一些姑娘的嫁妆,她轻声问:“那条短裤是开裆的吗?”   大嫂一拍巴掌,“对,就是开裆的,你以前也穿过是吧?你说你们山下人是怎么想的,难道是为了穿裙子上茅坑方便?但我们山里都是穿裤子,还是要脱裤子,明年我买回来再买块儿红布条把裆给缝上”。   秋菊直摆手,“我可没穿过那种裤子,也没见过,只听说过”。   大嫂看她那躲还来不及的表情,咂叭一下嘴,“你那什么表情?见都没见过还满脸嫌弃,我给你说,那颜色比我们山里那新娘衣服红的还正,绣的花也一大朵一大朵的,还有绣鸟的,我头一次见这么漂亮的裤子,想想明年就能穿我腿上,我这心里就美啊”,她瞥了一眼秋菊,“你脸上的表情是什么意思?不相信我的眼光?你等着瞧吧,明年买回来给你瞧瞧,到时候你也会想买,你看你现在,年纪轻轻的还没我接受能力强”。   秋菊心里憋笑,又被数落一通,看大嫂是真的喜欢,也不打算说那是有些人家备给姑娘洞房那晚穿的,免得大嫂喜欢又不好意思买,不买心里又惦记。   她只是嘱咐大嫂,“买回来的时候买块儿红布把裆缝上,免得漏风还磨腿根子”。   “知道,我可嘱咐你一句,你可别给别人说我的打算,我年纪这么大了还穿大红色的衣服,让那些老婆子知道了可得笑我心里不安分”。   秋菊竖起手掌保证, “一定一定,我连铁牛都不说”。   说完这些,大嫂又把背篓下面的几包药拿出来放桌上,“对了,这是我又捡了几副药,还放你这里,估摸着下雪之前能喝完”。   秋菊数了数,“应该可以,喝不完也没事,下雪后三四天雪才厚的不能走路”,她估摸了一下,觉得这几包药大嫂卖药草是不够买的,“这药是大哥给你买的?”   “不止他,还有他两个儿子,生怕我病没好全,冬天窝山洞里犯病了拿他们仨开刀,那可是跑都没地跑,肉卖了就拽着我去买药,还给大夫说:多开点药,不能缺这钱”,大嫂呸了口吐沫。 第71章 七一 山歌引来个姑娘   一旦入冬, 日子就变慢了,没有前天、昨天和今天的区别, 日子都一样的,感觉像是一个圆,直到雪化了这个圆才能破开。   化雪期间很少有人出门,泥巴在雪水里都泡烂了,一踩一脚泥,地面还会被和的净是泥巴坑。满月被拘的一直念叨天晴了要去捡石块儿把外面的空地给铺上,只有他那不记事的弟弟在跟着附和, 秋菊和铁牛都没搭理他,他五岁后每年这个时候都这么说,但路面干了他就给玩忘了。   秋菊是去年四月份察觉到怀孕的,今年一月份就要生了, 现在肚子挺的老大, 家里什么都不用她做, 只用动嘴吩咐就成, 铁牛做的菜只能是做熟了,味道什么的别想了, 满月和烛光每顿都苦着脸给咽下去,但看看他娘的大肚子,也不再抱怨他爹做饭浪费肉菜,只是饭前都会拿着鸡蛋去让他们爹给他们炖鸡蛋吃。   铁牛第一次对俩儿子这么抠搜, 俩儿子拿四个蛋他只给炖两个, 马上秋菊就要做月子了, 鸡蛋不能少,只能让俩小子的嘴受点罪。   等地面干了,满月和烛光又开始跑步了, 秋菊为了生娃痛快点,也挺着肚子跟着走。破水的时候她正在走路,看两儿子在浓雾里看不见影儿,她掉头慢慢往回走,不想惊动两个孩子,但忘了身后还跟着聪明的小毛驴,它对着身后大叫了几声,不一会儿跟着满月和烛光跑的肥肥就跑过来了,满月和烛光也跟在后面追,满月把脸上的汗抹掉,小喘着气问:“娘,要生了?”   秋菊生了两胎了,现在水破了也没紧张,还是慢悠悠的走,脸色平静的说:“对,估摸还不到中午娃娃就出来了,你俩现在去喊阿奶和几个婶娘,给她们说娘要生了”。   “我去,让小弟陪着你走”,满月话还没落人就跑了。   烛光没见过这阵仗,但看他娘不急不慢的,他也没当回事,摸摸他娘的肚子,有些期待地问:“是弟弟还是妹妹?”   “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烛光有些迟疑,“能要姐姐吗?我想要金橘姐那样的,她做饭比我爹做的好吃”。   秋菊在他小脑瓜上轻拍一巴掌,“想的挺美,我争取生个妹妹,等你长大了你给妹妹做饭吃”。   烛光惊的瞪大眼睛,对着鼓起的肚子小声说:“你是弟弟”。   等秋菊走到家,她三个嫂子后脚就到了,秋菊躺炕上后她婆婆也呼吸急促的进来了,脱了裤子一看,直接对大儿媳妇说:“秋菊这胎应该生的挺快,没啥大问题,我就不掺和了,年纪大了,走了一路气儿都喘不上”。   “成,我和二弟妹三弟妹来,你带着外面的两个小子走远点”。   铁牛刚把锅洗干净,烧水的活儿就被她二嫂接手了,他也不走就围着灶台清嗓子,他二嫂看他先咳咳咳了几声,嘴巴还在不停的动,就是没声发出,而且他脸上时不时的还有奇怪的笑,脚不动就手指一直揉搓衣角,越看越奇怪,二嫂看得把自己还吓得起了一身白毛汗,还在心里琢磨怎么秋菊生个孩子这铁牛还像是被那啥上身了。   她也没敢说话,见水烧开了她舀起水,端了盆子就跑,见到外面的太阳才敢喘口粗气儿。   铁牛被他二嫂的动静惊回神,也跟着后面出了门,看他二嫂在回头看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想想待会儿要在几个嫂子面前出丑,脸就有些发烫。   他无意识的发笑,差点把他二嫂吓得把盆摔了,再次看看太阳,雾太大有些看不到了。   匆忙的进了山洞,看满脸大汗躺着的秋菊,她又回过神,心里骂自己前几天听老婆子们说神神鬼鬼的听多了,还没睡醒呢,大白天的尽做瞎梦,放下盆子用布巾把秋菊脸上的汗给擦干。   刚坐下跟三弟妹说话,就听帘子外面一声惊嚎,第一声响起后,后面的念唱就跟着传了进来,二嫂被惊的暴起要去骂人,刚走一步就被三弟妹拉住,“别,你仔细听,铁牛唱的是不是山歌?”看二嫂还是懵的,她感觉问错了人,转头问大嫂,“大嫂,这是不是山里的山歌?我听着有“哥哥摘花妹妹戴”这句”。   大嫂也听出来了,“你要不说山歌我都没听出来,这曲没曲调没调的,大晚上的唱还以为被狼咬了”。   但外面的人像是不知道他没唱到调上,还唱的更起劲了,把炕上躺的秋菊都给逗笑了,笑了之后又觉得脸皮发烫心里发甜,就去年秋天因为大嫂唱山歌的事提了一嘴,都几个月过去了他还琢磨着唱山歌呢。   几个嫂子也恶趣味的没有出去撵走他,这可比大嫂唱山歌拐俏男人还值得人笑谈,秋菊倒是喊了两嗓子,但每次刚出声外面的声音也飙起来了。   三嫂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对秋菊说:“别费劲了,铁牛现在正是来劲的时候,也是人家的心意,你就省劲儿好好生娃”。   二嫂端着盆出去换水,对站帘子旁边的铁牛比了个大拇指,“好听,继续唱,你媳妇儿快生出来了”。   “哎,好好好”,接着又是眉开眼笑的继续唱。   端着水出了灶屋门,铁牛娘也走过来,冲着里面喊:“铁牛,你在里面嚎什么?跟打雷样儿的”。   二嫂赶紧拉住她婆婆,这么热闹的场景可不常见,“娘你别添乱,铁牛唱个山歌说不定能引个姑娘出来,你别再给惊走了”。   “噢,是在唱山歌啊”,她看俩孙子要过来,又赶忙往那边走,嘴里还嘟囔着:“活了这么大岁数,才知道山歌还有这么唱的,这嗓子也不知道随了谁,他爹可不是这样的”。   说快是真的快,一锅开水还没用完秋菊就生了,二嫂用热水给她擦擦身上的汗,也给娃洗个澡,用包被包好,抱出去给铁牛看,“恭喜你啊老幺,唱山歌引来了个女儿,儿女双全了”。   “哎呦哎呦,我女儿……”,铁牛搓搓手,硬着胳膊把皱巴巴的黑猴子给接过来,抱怀里看了又看,胳膊才软下来,嘴里念叨我有女儿了,还不放心的把包被掀开,看一眼再盖好,“没把儿,是个姑娘”。   大嫂提着瓦罐走出来刚好看到他那动作,“咋?你嫂子还能骗你了?还得亲眼再看一遍,把孩子给我,你去把这给埋了”。   铁牛提着罐子拿个锹往出走,大嫂抱着孩子进去,给她们说铁牛刚刚检查孩子的动作,二嫂没好气的说:“我就该给他说又得了个儿子”。   大嫂把娃娃放她娘旁边睡着,回头说:“那他之后给孩子换尿布,看儿子变女儿还不得高兴的蹦起来啊,以后再有孩子了第一眼就是掀小被看男女”   三人把染血的衣服和床单换下来放竹篓里,看大的小的都睡了她们也该走了,早饭都没来得及吃,现在饿的心里发慌。   回去的路上碰到回来的铁牛,一看到他就想到他那病鸡打鸣似的声调加上雷大的嗓音,就绷不住想笑。   铁牛看到他三个嫂子在笑,也笑着留她们中午在家吃饭,他马上回去就做,他大嫂二嫂摆手,“不用,你回去洗衣服去,我们虽然饿着肚子但精神好”。   铁牛独自面对三个嫂子有些发怂,也不敢开大嫂的玩笑了,打个哈哈就过去了。   回去看母女都睡着,他拿起竹篓里的血裤子和床单泡到大木盆里,一会儿水就红了,再换遍水撒把草灰泡着,就去把鸡给炖上,秋菊早饭还没吃呢,也不知道有没有奶水,现在没猪蹄,要没奶水只能换鱼给熬汤了。   ……   天还没黑,铁牛唱辣耳朵的山歌陪他媳妇儿生孩子的事男女老少都知道了,有的小媳妇儿心里也是羡慕的发酸,但又酸不到人秋菊铁牛身上去,只能逮着自家男人往死里掐。   时常跟满月烛光开玩笑的婶子看到他俩也逗他俩唱山歌,看他们嗓音随不随爹。但满月只听过一两次哪里会唱,问烦了就只能每次见到她们就躲。   回到家见到爹就告状,“爹,好多人见到我就让我唱山歌,我不会,还让我回来跟你学”。   铁牛咳了一声,撸把头发,“下次再有人让你唱,你就咬死不会唱,让她们唱一遍你跟着学会了再唱给她们听”。   “那她们要真的唱了呢?”   “那你和烛光就跟着她们学,我们山里的孩子都要会唱一两首山歌的”。   满月接着问,“爹,你会唱吗?”   铁牛有些吭哧,担心满月让他唱,他别再把孩子给带跑偏了,“学过,不过爹唱的没他们唱的好听,你跟着她们学”。   “噢”。   铁牛舒口气,担心他继续问,赶紧打发他走,“去看看你小妹醒了没,哭了就喊我”。   满月进去后就看到烛光已经脱了鞋爬炕上去了,他也走过去趴炕头看,抬头对他娘说:“娘,我妹好黑啊,只比小毛驴和肥肥白”。   秋菊噎住,虽然满月话说的磕碜,但也是实话,烛光和满月出生的时候是红皮,皮褪了就白白嫩嫩的,这个小姑娘也在褪皮,但也就比才出生的时候白点。   秋菊只好睁着眼睛说瞎话,“跟你爹差不多,你想想你爹夏天的时候是不是也黑?妹妹随爹”。   “但现在是春天,我爹只比我黑一点”。   好吧,秋菊忽悠不下去了,只能用那句谁都适用的话来劝说能说话的人,“可能长大了就好了”。   看满月还要说,秋菊见铁牛端着红糖鸡蛋水进来了,他是加佐料的菜炒的难以下咽,但煮不加料的红糖鸡蛋、炖鸡、蒸蛋做的还不错,还会在炖鸡的时候把油给撇掉。   铁牛把碗递给秋菊,被子上还给铺条布巾子,之后还把他女儿抱起来,免得秋菊碗里的汤撒了烫着他的黑妞儿。   秋菊吃饭的间隙问铁牛,“小黑妞儿的名字取好了没?你不取我就取了啊,满月和烛光也能取”。   话一落,另外两双眼睛也盯着铁牛,铁牛轻轻晃晃怀里的小姑娘,“取好了,你们都说她黑,我不会让你们有给我女儿取叫黑妞儿的机会的”。   “那我黑妞儿大名叫什么?”   铁牛瞪她一眼,“久年,满月九岁了,我也想女儿想了九年,但九这个数太短了,所以是长久的久”,然后他问秋菊:“九年的九和长久的久是一个字吗?”   秋菊有些感叹,人家认真起来名字起的是真的好听,“不是一个字,你取的名字还挺好听的,又有意义,但你不是从怀上烛光开始才盼女儿的吗?”   铁牛晃晃食指,“第一个孩子是男是女都行,但满月出生后是个男娃,我就盼女儿了”。   满月和烛光在旁边听着,他们不知道九年和长久的jiu有什么区别,但满月听出来妹妹的名字好像跟他有点关系,就说:“妹妹名字好听,我名字也好听,弟弟名字也好听,我们的名字都是爹起的吗?”   秋菊看了眼铁牛,“你名字是爹起的,弟弟名字是娘取的,如果还有下一个弟弟妹妹,那就该娘取名字了”。   烛光不知道他爹曾经喊他喊招妹,满月也不记得,但烛光听到现在只有他一个儿的名字是娘给取的,就没有那种哥和妹的名字都是他爹取的,只有他不是的那种失落,那种独占唯一的喜悦让他嗖嗖地爬到他娘身边,环着他娘的脖子使劲蹭。   满月看到炕上的娘俩亲热的样子,气得撅起了嘴巴。 第72章 七十二 加更庆祝   哑巴小狼除了它爹娘, 就见过灰狼一只成年狼,也分不清周围环绕的会摇尾巴的狼有什么奇怪的, 可能也跟自己一样,在娘胎里就发生了变异,只是尾巴变异比它不会说话好太多了,就比如现在,这只肥黑狼一只缠着它,还闻它屁股,太变态了, 它想嗷一声警告它养父的亲女儿都做不到,又怕动爪动嘴的会惹来其他狼的撕咬,只能一屁股蹲地上,悄摸摸的在草上蹭蹭, 是不是屎没擦干净, 这只口味独特的黑狼才一直跟着它屁股转。   到了晚上, 哑巴狼看除了它养父之外的狼都从草丛里晃晃悠悠的起身, 也不打招呼,就它们自己相互蹭蹭, 拔腿就跑了,它也跟着跑了两步,看它养父还没动又停住转回来拱拱它。   灰狼看孩子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但为了保险起见, 还是压低声音嗷了两声:它们有人类养着, 要回去看个门, 我俩住山里,不跟它们一起。走,狼口夺肉的都走了, 咱俩加餐去。   两狼合力捉了个细皮嫩肉的野猪崽子回来,连皮带肉的给嚼巴了,又去给这被雪冲掉狼味儿的领地给标记了一下,肚子不涨了就回窝去睡觉。   一觉睡醒,出洞就看到溜达的兔子,哑巴狼感叹这里的生活真是太好了,躺着就能吃饱肚子,刚想冲过去就被养父给拦着了,才知道这附近的兔子野鸡什么的都不能捕,狩猎要跑远点,家门口的当然是要养着。   哑巴狼虽然没有见识,但还是觉得这种养在家门口不吃的这个行为有些奇怪,直到半个月后它看到在山里巡视的人类,才发觉养父的行为跟人类的有些像,都是给圈养起来肥了再吃,心里越发佩服这些聪明的人类了,难怪养父会再三告诫它不能跟人类打交道。万一它们还想养狼,那自己岂不是就危险了?   时间久了,哑巴狼就发现了养父它怕婆娘,每次见面都讨好它婆娘,兔子还给撕破肚子送到嘴边,太不像个男人了,但它乐意也没办法。就是它的亲子亲女太讨厌了,也厚着脸皮问老父亲讨要肉食,年纪轻轻就瘫了一样。它看不过眼,又打不过,只能帮着狩猎减轻养父的负担,每次都鄙夷的看着它们吃肉,但它们都被肉迷了眼睛,死活看不到它鄙夷的眼神,为表愤怒,之后狩猎结束,它都背着养父把猎物给撕开,往里面吐口水,或是在皮毛上撒点尿,但又不敢撒多,害怕挨揍,只能每次少挤一点。   对于狗子们来说,每次来了就能躺着吃肉,这日子太舒坦了,就是新来的这只狼有点邋遢,口水都滴肉上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皮毛上还有淡淡的尿骚味儿,这就有些败胃口了,但有肉不嫌毛多,不费劲的得来的就是香。   但时间久了就觉得来了就吃肉也有些无聊,跑了这么远的路又不是只为躺着吃肉,以往只是抢狼爹嘴边的肉吃着香一些,看狼爹气急败坏的样子也得趣,这个还未成年的妹婿太识趣了,它来了就抢了狼爹的活儿,除了让狗心里发酸爹娘的偏心,羡慕小黑妹有个勤快的男人外,只觉得乏味。   这天,哑巴狼把几只山鸡咬死后挤点尿挤到鸡肚子的毛上,就等那群狼心狗肺的玩意儿来吃,它趴在旁边等着,但它们跑来之后把地上的山鸡一脚给踹飞,跑到河边去喝了水,就都跑去自己捕猎了。   按说它该高兴来着,但这些有尿骚味的鸡只能自己吃了……   呜,挺膈应的。   被迫跟着它们一起啃了两只鸡,等它们下山了,养父还嘱咐它:你晚上不用去捕猎,把这些鸡给吃了也就饱了,别浪费。   待养父跑远了它就咬着鸡爪子给扔到河里给泡着。   灰狼舔着嘴回来,看河里还漂着两只鸡,“怎么把山鸡扔水里?不吃了?”   哑巴狼:“……”。   说不出话,它只能从水里叼只鸡起来,啃给它养父看,鸡毛打湿了就一团一团的,啃掉鸡毛的时候不会呛鼻子,细绒毛也不会粘在嘴里吐不掉。   大灰狼看懂了,不停的夸它聪明,“还是年轻的狼脑子活,以后我也这样吃鸡”。   谎言隐瞒不了多久,不过半个月众狗就发现新来的小狼不正常,从未见它发过声,大家问它话,它不是转身跑就是转头看灰狼。事后它也想不通它为什么要跑,它又没主动骗狼,是它们傻,没发现。   灰狼蔫不拉几的宣布他拐回来的小狼是个不能发声的哑巴狼。   众狗沉默,有些尴尬,都打交道半个月愣是没发现,好在它们接受能力强,一群狗兄弟姐妹里有一些随爹,尾巴都翘不起来它们也不在意,这个不能发声的可怜货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小黑妹都不介意,它们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但灰狼还是被小毛驴暴揍一顿,因为它欺瞒自己了,揍一顿后又把它按下舔舔毛,“以后再捡到有毛病的狼放心的往回带,我们单身的儿女太多了,再没对象就老了,一生没有一个春天我都可怜它们”。   灰狼被顺毛顺舒服了,谄媚的凑到它婆娘嘴边,让它继续舔。   白瞎了哑巴狼在旁边瞎着急,爪子就是蹬出个坑来也是抓瞎,成年狼的爱情它不配懂。   之后灰狼的崽子们不再吃白食,哑巴狼也就不再多捕猎,每次自己填饱肚子了就趴下休息,肥肥在它身边转悠它也不搭理。等灰狼餍足的过完春天,约小女儿去打猎的时候发现它满身的火气,一路在骂那个哑巴狼脑子坏了。   灰狼心虚的发现,它好像没给未成年狼说它童养夫的身份,它看看呲着牙要去撕猪肉的凶残黑妞儿,没敢放一个响屁,也应和着它骂哑巴狼脑子有问题的话。   “那只哑巴狼眼睛像是瞎了,我这被主人打理的油光水滑的黑毛,身条好,肌理细腻骨肉匀,在它身边晃来晃去,它都不会主动送块儿肉,我体谅它资本还没发育成熟,也没强迫它,但它就像是傻了,一点儿求偶的意思都没有,难道是我姐妹太多了,它还在挑嘴?”   灰狼越听越觉得这小女儿虎不拉几的,看看这说的话,比它这个有一群崽的公狼还野,它赶紧打断,“它虽然嘴哑脑子有问题,眼睛再瞎也不至于看不到你捕猎本事最强,估摸着是你的身手征服了它,让它不敢靠近你”。   肥肥欢快的叫一声,“老爹还是你会说话,难怪把我娘哄的只认你一个”。   灰狼嘴不对心的夸:“彼此彼此,你的嘴就随了爹,会说话”,心里想的是小丫头片子你比老爹差远了。   两狼合作,咬死了一头离群的中等大的野猪,扯远点吃饱了才给带回去,离得老远那只哑巴狼就迎上来了,帮着咬着野猪腿给抬回去,有了它的帮忙,灰狼父女轻松多了。   肥肥给它爹抛个眼神,“是个心细的会看脸色的狼”。   灰狼接招,“那是,也不看是谁养大教出来”。   回到领地,肥肥撕个猪后腿扔给帮了忙的童养夫,哑巴狼打量了一眼这只肥黑狗,这是除了爹娘外第二个主动送它肉吃的狼,虽然它身上味儿不好闻,但的确是个优秀的猎手。   肥肥察觉哑巴狼在打量它,高高地挺起胸膛,昂起脑袋,高傲的任它打量,只是轻微摇动的尾巴暴露了它欢喜的心情。   剩下的猪肉都被其他狗给吃了,只有猪头被小毛驴留下了,走的时候它和肥肥一狗咬只耳朵,一路并肩跑给带了回去,煮熟的猪头可香了,而且主人还会把肉给剃下来放盆里给它俩吃,不用啃的口水直流。   都走了,只剩灰狼和哑巴狼还趴地上消食,灰狼开口了,“嘿,小子,今天捕到野猪的那个是我小女儿,优秀吧?身强体壮脑子活,它看上你了,明年你来跟它过春天吧”。   灰狼懵,还有狼喜欢它?想到黑狼给它扔猪腿时那凶猛的力度,遒劲的肌肉,有些心热。但想到它身上那复杂的气味有些头疼,那味道它都不曾闻过,现在每次闻到都会下意识的警惕,但回想养父每次见面它婆娘就舔毛的动作,它瞅瞅养父,算了,大不了它跟着养父学。   灰狼看这小子在愣神,还眼神复杂的瞅自己,有些气虚,难道这哑小子看上别的狼了?这可怎么交代啊?想不到办法只能强硬的威胁,“你都吃了我小女儿送的猪腿,你必须跟它一起过春天,要是不肯,来年它就是跟着我回去过冬也把你拽回来,别瞎想了,得我女儿的青眼,是你赚到了”。   想到它不会说话,灰狼放心了,反正它愿不愿意也没狼知道,想到这儿它有些后悔,不该说的,明年春天再把它拐来就是了,这么多狼它来了就别想走了。   哑巴狼一晚上没睡好,搞得灰狼也不敢睡死,生怕这马上就到手的女婿飞了,再想养大一只狼可又要花两年时间,还不一定能遇到像它这样被抛弃的,偷狼崽的代价太大了,还不如回来让凶婆娘咬一顿,血都不会流。   第二天哑巴狼捕猎都心神不定的,一直往肥黑狼来的方向瞅,到嘴的山鸡都扑拉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嘴里的几根毛,转头看养父凶恶地盯着它,它立马回神,这可是未来的岳父。   到了中午,哑巴狼叼着一只山鸡给捂在水里,毛打湿了才给叼起来,按在地上把毛给咬干净,叼着鸡脖子晃悠的去平时休息的地方等着,哪怕养父的眼睛一直盯着它也没松嘴把光溜的山鸡给养父吃。 第73章 七十三 审美奇怪的小黑妹   转眼间, 秋菊出月子了,天气越来越暖和, 铁牛终于在秋菊出月子后的第三天把炕里的火给熄了,每天躺炕上都出一身汗,被褥都有味儿了。   熄炕了秋菊就把被褥拆了催铁牛去拿到河里洗,当天晚上闻着太阳味儿做了个美梦。   不知道是不是出汗多的原因,秋菊坐个月子身上反而更轻快了,脑子也清明,不像生烛光那个夏天一样, 闷了一个月出冷汗还觉得热,人都变傻了,想拿个东西进了山洞反而忘记是要干什么了。   这个时候盖着被子一个人睡有些冷,烧了炕躺久了就热的出汗, 但多数时候都是正舒服的温度, 她是生产失了血才觉得睡在烧火的炕上舒坦, 铁牛就受不了, 天热了人家就扛着被褥跟俩儿子睡不烧火的炕上去了,就半夜起勤一点, 醒了就到旁边的山洞里瞧瞧坐月子的媳妇儿和姑娘。   秋菊觉得老人的话还是在理,月子病月子治,不用吃药,只要养的好, 身子骨里的毛病也就没了。   久年这个娃嘴壮, 只有不够吃的奶就没有吃不完的, 满月后能把两个奶袋吸空,她娘还担心她消化不了再拉肚子,但人家肠胃争气, 愣是吃饱了就睡,睡醒了就拉,跟往日没什么区别。   小女儿胃口好,秋菊不得不一天吃四顿饭,要知道她只在怀孕后期才半晌午半下午的加餐,而且就这一天吃四顿她都没胖,吃奶的小姑娘倒像充气似的胖了,胳膊腿都是一节一节的,腮帮子上挂的都是软肉,整个娃软乎乎的,解了包被,光溜溜的塞被窝里抱着手感可好了。她比她两个哥哥小时候都胖,秋菊都怀疑她是不是遗传了她爷奶,是个大骨架的娃,想摸摸骨头,肉又太多压根捏不到。   秋菊每天看她咕噜咕噜地喝奶,她看着都怕,万一胖了再瘦不下来,两个哥哥却又白又瘦,那小黑胖多伤自尊啊,秋菊在她三个月的时候减餐,想把小黑妞的胃口减小一些。   但人家爹不同意,抱着他的小黑妞闭着眼睛夸,“我们虽然胖,但胖的又不难看,看着黑黝黝的大眼睛还是圆溜溜的,我们笑起来眼睛都没挤到一起,虽然腮帮子上肉多,但我姑娘就是个的圆脸蛋,腮上没肉那可丑坏了”,然后他转头问秋菊,“难道你觉得才出生时那瘪脸蛋好看?”   秋菊承认她才生下来的时候脸瘦巴巴的不好看,但也不能一直这样胖下去,还是要把她的奶量掰一点,“但你看她的胳膊腿,肉嘟嘟的,再胖下去翻身都翻不过来,还有脖子,都有两层下巴,三个月了还没抬头的意思”。   铁牛捏捏他姑娘的下巴肉,刚摸上她就咯咯笑,瞬间觉得他家姑娘不算胖,只是晚抬头嘛,女娃娃都懒懒的,只是不想学罢了,“我姑娘只是晚点抬头而已,我洗褯子我知道,我姑娘吃的多拉的也多,是正常的,而且她现在又不活动哪能瘦的下去,放心吧,我们家就没有胖子,看大嫂那么胖,我俩大侄儿也不是满身肥肉,你要是担心就把久年抱出去溜溜,问问别人”。   不管铁牛怎么说,秋菊都决定要恢复正常吃饭,不能再由着个不会说话的奶娃娃可劲儿的喝,反正喂奶是自己。   她也不再拘在家里,背个背篓把小姑娘的褯子都装上,用包被把她裹好抱着出去串门子去。   第一次出门,久年第一次跟外人见面,看到她的人都笑,“秋菊啊,你这姑娘不会长,一家人就她皮肤最黑,也就夏天的时候比她爹白一些”。   秋菊也笑,“不算黑,跟她哥哥们比起来是黑,但山里的姑娘也差不多是这个肤色,跟她阿爷他们比,我家小姑娘还是白的发光的,她现在不懂事你们可劲的笑没事,别懂事了你们还笑她,免得到时候回去再跟哥哥们干仗”。   福婶摆摆手,她对满月可喜欢的很,嘴会说脑子转的也快,“你可操心操多了,就你家那俩小子,这两三个月人家愣是没说妹妹黑,要不是你抱出来我们看到了,都还以为你女儿也是个俊的”。   秋菊无奈的唾她一口,“来来来,你来看看你孙女,我们哪不俊?眼睛比我的都大,圆溜溜的,眼珠子也黑亮,鼻子随她爹,鼻梁高,嘴巴长的也不丑,脸型是圆的,来,久年笑一个,让阿奶婶婶们看你笑起来的时候有多甜”,秋菊伸手摸摸她的下巴软肉,她立马就笑了起来,腮帮子的肉提起来了,眼睛也成了弯月亮。   “啧啧,我来抱抱,这姑娘是个甜黑妞啊?长的可真喜人”,秋菊旁边坐的香枝婶伸手拍拍,久年就盯着人家瞅,香枝婶看她没有哭的意思就把她接过去,放在腿上打个响舌,她就盯着人家嘴瞧,再得一下,她就咧嘴笑了。   其他人看了也想逗逗,肉肉的娃娃脾气好,也不认生,谁抱都要,碰到下巴上的软软肉就咯咯笑,她们对秋菊说:“你这姑娘好带,不娇气,看这脸上的肉,身上也不少吧,口壮好养不认生,铁牛又稀罕的不得了吧?”   秋菊趁机问问她担心的问题,“身上肉也多,胳膊腿都是一节一节的肉,你看她手,肉窝窝都好深,而且胃口还好的很,我都担心她继续长肉,别再胖的连大眼睛都挤的只剩条缝了”。   这个事福婶最有经验,她抱过这个胖丫头,“又操心操多了,我看你骨架小,铁牛也在男人中骨架偏小,听说这丫头生下来的时候也瘦,骨架大不了,你想想一根筷子能坠多少肉?像我们的骨头如果是两只筷子,你们就一只筷子,我们随便挂点肉都跟你们胖的身条差不多”。   香枝婶也说:“你福婶说的对,她那大姑娘红珠,小时候可比你这丫头胖多了,能走会跑了那身上的肉半年都掉没了,你们这人就是福气好,跟人家那大骨架的身条差不多,你身上摸着都是软肉,她们那就是硬梆梆的骨头,你看你都生三个娃了比我那还没成婚的大孙女看着还瘦,难怪铁牛这么稀罕你”,说罢她瞄了一眼秋菊的胸脯,看着就又挺又软。   她暗暗啧一声,她一个老婆子看着都眼馋。   秋菊听了她们说的也是松了口气,但还是决定正常吃饭,饿了就早点做饭,免得铁牛被栓在家里了,不是洗褯子就是烧火做饭,他马上就要开始进山打猎了,也该好好出来跟男人们凑一堆儿喝喝酒吹吹牛 。   久年在各个阿奶婶子手里转了一圈,就有些不耐烦了,瘪着嘴要哭,抱她的人拍着她背站起来走都不行,撅着腮帮子就嚎,秋菊走过去把她接过来,看她那抽动的鼻子就知道她闻到她身上的奶味儿又馋了。   福婶皱着眉盯着张嘴嚎的娃,“你家的三个娃就没一个小嗓门,这个小不点儿才三个月嗓门也是高”。   秋菊打算回去了,当着这么多人她可不好意思掀起衣服就喂奶,如果真这样做了,接下来一段时间背地里就有人谈她胸脯什么什么样了,听到福婶的话她也是好笑,“可不是嘛,就没一个随我的,走下山只凭着声音人家都知道这是山民又下山了”。   刚想拿背篓,就感觉怀里的小人儿僵住了,她心想坏了,褯子好像没裹好,还没来得及动作,臭味就飘出来了,没办法,只好站着不动让她把臭臭拉完。   坐秋菊旁边的几个人还在想哪来的一股酸臭味,就看对面的福嫂子腾的一下站起来捂着鼻子趔的远远的。   秋菊拿块干净的褯子把孩子屁股捂严实,背起背篓,“我先走了,孩子拉屎了,要回去洗屁股”。   看人走远了,坐着的几个人说又坐回来的福嫂子,“你都一把年纪了,孙子孙女一大把,不知道洗了多少屎褯子,至于看到人家孩子拉屎了你做出那个样子嘛,三个月的娃娃净是喝奶,能有多臭,真是老了老了还不正经”。   福婶讪讪的笑了一下,“我这不是屎褯子洗多了看到孩子拉屎就烦的慌,也不是针对秋菊”。   “看你这老鬼样子,就该三个儿媳再一人生个孩子丢给你伺候,把你这臭毛病彻底治好”。   福婶急的直摆手,“闭嘴吧,可别再生了,都是山下来的,连个娘家人搭把手都没有,生的多累的是我”。   其他人摇摇头,想当初才娶媳妇的时候,恨不得把儿子媳妇锁在山洞里造孩子,人家肚子争气如了她的意,生了她又不想带,只想到处溜达着吧嗒嘴,看人家秋菊那婆婆,前三个媳妇生的娃差不多都是人家一手伺候大的,就年纪大了这秋菊的三个孩子她没怎么伺候,但人家婆婆出了门张嘴闭嘴都是夸人家几个儿媳妇好,哪像这个一样,有的也说无的也嚼,几个儿媳妇的名声被她传的臭烘烘的。   没孩子在的时候几个老家伙在一起也就那样,有娃娃来了热闹一阵子人家又走了,瞬间又冷清下来,看看太阳也快到头顶了,出去转两圈回来就能做饭了,几个人拍拍屁股把凳子搬到墙边上,也溜达着走了,还是新生命招人喜欢啊,只是看看就觉得高兴。   秋菊盼了又盼,小黑妞终于在四个月的时候会抬头了,她只要抬起头看见有人在看她,她就呵呵笑,咧着嘴口水流了一炕。她两个哥哥看她现在不再是吃了睡睡了吃,也喜欢逗她玩,一看到她笑就凑过去亲亲她的脸蛋,有时候还张嘴把小胖娃的肥腮给吸进嘴里,他爹看见了就踢他们屁股,但被踢之后他们就偷着来,而且还更得趣些。   他们兄弟俩给妹妹不知道起了多少小名,小久儿、小年年、小胖胖、小黑妹、傻乐呵,搂着稀罕的时候想起什么就喊什么,就是当着他们爹的面喊的都是小久,绝不喊小黑妹,喊了就要挨瞪,但秋菊不在意他们怎么喊,甚至还赞同她们喊小黑妹,在自己家听习惯了,知道是哥哥们喜欢她才给她取的小名,出去了别人说她黑她也就不在意了。   但久年长大一点秋菊就觉得她白担心了,她这个小女儿偏爱黑色,山里这么多狗,她最喜欢黑狗,见到黑狗就笑呵呵的拍着巴掌要去摸,灰毛的狗她看到就皱眉。   夏天他爹晒黑了她也抱着亲她爹的脸,见着黑脸的阿爷和大爹二爹,就主动凑上去要抱,她三爹相比较起来白一点,人家不主动抱她,她也就不往上凑。 第74章 七十四章 我弟好着呢   从这个夏天开始, 铁牛爹就退出了打猎的队伍,年纪大了虽说身子骨还行但还是比不上以前, 正午的时候日头烈,在山里担心被有毒蚊虫叮咬,身上包裹的严实,把他闷的满头大汗,下午打猎眼睛就有些发花,回来后饭都吃不进去,但他还不服老, 身体不舒服还瞒着不说,直到早起赶路的半路上走不动崴了脚脖子,被两个孙子给背回来见到大夫他才说实话。脚脖没啥大事,小李大夫看了说骨头没事, 就是热到了, 长时间吃不进饭, 把他耗的头晕眼花腿发软, 大夫也没给他开药,直接打发他回去歇着, 时间长了就好了。   回家歇着的时候秋菊就领着孩子过去看他们阿爷,老头还没缓过来劲儿,脸色还有些差,身上又是土又是汗, 秋菊抱着久年招呼大姜出去问问情况, 知道是热到了身子虚也就放心了, 这么个岁数骨头没事就是万幸了,“大姜你去烧锅热水,水热了你和大粒架着你阿爷洗个澡换身衣服, 我回去熬点药,你阿爷现在是心火旺,脾气估计不太好,先给他降暑让他能吃的进去饭才能吃好的补补”。   大姜佩服的看着他小婶,厉害啊,就一眼就看出来他阿爷脾气不好了,他阿爷脚崴后在他背上还骂骂咧咧的,骂路窄骂藤乱,看了大夫没给他开药,他出了门就瞪眼骂人,说他身子骨棒的能能扛野猪,还瞎着眼说他体虚,他那声音大的小李大夫绝对听到了,那时他和大粒脸红的恨不得把阿爷架起来跑。   “行,我马上就去烧水”,他看看还在乐得吃手的小久妹,“小婶,要不把我小久妹送去给我娘带,免得你回去熬药还要抱着她”。   “成,你忙你的去,我把小久给你娘送去”。   大嫂二嫂三嫂都在里面看望卧床的公公,秋菊刚进去就碰到往出走的三个人,看见她,二嫂手掌前后晃晃阻止秋菊继续往里走,“不用进去了,老爷子赶我们出来的,说我们守在炕边他还以为他要死了”。   三嫂笑着拍下她胳膊,“老爷子心里不舒服瞎说的你也跟着说,小心他听到了,等你栽他手里他可要好好损你一顿”。   二嫂也想起公公那张破嘴,损人都不知道拐个弯,还不给人留面子,几年前在大嫂家吃饭,肉没炖熟吃的人都拉肚子,之后他就不止一次的说大儿媳手笨的还不如别人的脚,做个饭是生的倒进去带血的捞出来,不止一次说饿死都不再吃的她做的饭,之后还真不吃一口,儿子孙子来请都没用。她讪讪的笑笑,不敢继续说,直到进了自家山洞才呸一口,这老头不止一次的碰到她说酸话,也是没太倒霉,他损她的时候周围没人,所以刚刚才忍不住想借老头自己说的话噎他。   小久给了她大嫂,秋菊就回去利索的熬药,其实就是清热解毒降火的药材捡几样兑一起给熬了,想起老头不怕苦,她拿油纸包了一包黄连片,药熬好后倒进碗里一起给带了过去。   喝药这种事,这一家子的男人都痛快,接过碗一口气就喝了,口都不漱,秋菊把黄连片放桌上,“爹,这黄连片清热解毒效果好,就是味道苦,你平日里想喝水,就丢几片黄连用开水泡着喝,你先喝喝看,如果受不了也没事,就多喝两天药的事”。   铁牛爹急忙摆手,“喝的惯喝的惯,你还带小久,把药拿过来你娘熬就行了,虽然没你熬的药性好,多喝两天也就补上了”。   “小久有我嫂子们帮忙带,熬个药的功夫我还是有的,爹你休息,别操心。晚上让你儿子来给你送药”。   看秋菊出去了,山洞里只剩他一个了,老头舒口气倒炕上,儿媳妇太年轻了,单独待着不自在,他坐着秋菊站着,他总感觉他像是低人一头,说话嗓门还要紧着,别响亮的外人听了以为是在吵架。   晚上铁牛送药的时候还带了一碗凉拌菜和一罐酸蒜薹,这东西夏天吃着开胃。等秋菊和孩子们都洗澡了他才回来吃饭,秋菊坐一边听他说早上他爹崴的那一下子要不是被旁边的大哥捞着了人都滚下山了,一整天兄弟四个想想都后怕,就商量着不让老爹进山打猎了,现在大姜和大粒都进山了,大姜跟着学的不错,就大粒还在忙着挖山洞,进山打猎也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的,技术还生疏,老头不进山也就是秋天的时候几个兄弟少卖点肉,四兄弟一家给几十斤肉几十斤粮也就养活了老两口。   才开始说的时候老头死活不同意,他常年打猎,身条仍然壮硕,声音洪亮,在此之前也是能吃能喝,从没觉得自己已经老了,不像他老伴儿,因为半辈子都在抱娃忙活家里,比他小四岁却已经驼了背。铁牛他们兄弟四个坐炕边跟老头好说歹说,口水都说干了他才勉强同意。   跟老爹一起打猎这么些年,突然老爹不进山了,他们几个总是会无意的说“老头又走哪去了?”,“老头去不去撒尿?”,得不到回应先是一慌才想到老头没进山。   直到半个月后他们才习惯了老头不在身边,在这半个月里,秋菊遇到有杀猪的都会去换点筒子骨和排骨,家里的娃喜欢吃炖排骨、酱烧排骨,至于筒子骨都是敲碎熬出浓汤后下面条,再把筒子骨上的肉撕下来做菜,拌着酸菜和凉拌菜,让满月给他阿爷阿奶端去,逮回来的肥公鸡也给炖熟把鸡肉撕下来后浇上花椒油,给老两口送过去。不止她,三个嫂子也是做好后给老两口送去,听说老头还说她们三个做的难吃,浪费肉,还不如把肉收拾好送到他小儿媳手里,被老婆婆拦住了,说老头子不吃饿死他,她吃。   大嫂说起这的时候一脸平静,一点生气的样子都没有,大嫂看秋菊在看她,笑着说:“你看我脸色做什么?以为我会生气?要是我才嫁过来那肯定是气的要死,这都二十多年了,爹是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要是跟他生气那都不用吃饭了,气都气饱了,而且他也就是嘴坏,背地里也没跟人谈论哪个儿媳妇不好,不挑拨儿子媳妇关系也不拉偏架,我们这生的孩子,他个个儿都稀罕”。   秋菊也笑笑,不再偷瞄大嫂,“爹是个直肠子的人,有意见就当着人的面说,不背地里嘀咕,也不记仇,惹他不高兴了他当场损一顿,下次再见面人家就跟没事人一样,还是见识多,脸面厚啊”,说到后来她忍不住捂嘴笑。   “可不是,他最初损我手比人家脚还笨,去接个孩子我还抹不开脸,他倒是没事人一样跟我说话,我还以为爹是想缓和关系,倒是我想多了,说不吃我做的饭就真不吃,勉强人家了人家张口还是损”。   大嫂也是笑,这样的人是真不多,还好是老公公,也不知道老婆婆怎么受的了他的,这要是老大随了爹,那她肯定要天天跟他干仗。   老头脚好了之后整个人闲不住,整天去山脚下砍柴,把四个儿子的门前码的都是整整齐齐的一堆木柴,连不怎么见面的大姑娘家也送了一挑子去,女婿回来知道了还专门带着儿子去请不怎么打交道的老丈人家去吃顿饭。半个月把几家半年的柴都给砍回来了,没事做了就跑去帮大粒挖山洞,也是天天早出晚归的,比大粒自己还上心,中途还把大姜山洞的钥匙给要到手,去看看这个大孙子的手艺,毕竟都塌了一个山洞,这要是再塌一个再耽搁三年,下面的大粒、小泉都一把年纪的给搁家里了。   大姜的山洞修建的时候他爹和他三个叔就不时的来转悠,指点一下搭把手,修的再坚固不过了,但他阿爷就是不放心,今天改一下明天拍一下,大姜要不是看他阿爷还算靠谱,他白天打猎都要提着心,生怕晚上回去了有人告诉他“大姜你山洞又塌了”。   好不容易熬过三年,眼看到今年秋天就能娶媳妇儿了,再过三年真是寡妇都不跟他了。   山洞再能忙活也有结束的一天,铁牛爹又没事做了,他琢磨着趁着快到秋天了进去打打猎,也不用向儿子孙子伸手要肉吃,这几个月都是几个儿子轮着来,每天都有人来给他送新鲜的肉,才开始几天他还挺得趣,觉得有儿子孝顺才是好日子,但半个月还没到他又觉得拉不下脸,觉得颈着脖子等着吃实在难看,摸着儿子来送肉的点躲出去。   但铁牛兄弟几个不同意啊,好不容易劝服了哪能再让他进山,回到家后就跟俩儿子说:“你们想不想学打猎?爬树、玩弹弓、找兔子窝这些你们阿爷都会,以后你们就去找阿爷玩,还有其他几个堂哥,你们去缠着阿爷教你们”。   满月和烛光听了两眼放光,谁都羡慕爹天天去打猎,每次回来带的都有东西,还听大姜哥说山里的鸡蛋随便捡,难怪每次爹的背篓里都有鸡蛋。   第二天一早就起来了,吃了饭洗了澡就要去找他们阿爷,秋菊也抱着小姑娘跟着去,七个多月了,能坐能滚,带着她去采药抱着太累,她性子好,可以放婆婆那里,铺张竹席给个熟鸡蛋,她能玩半天。   到了公婆家,小泉和大姐家的两个儿子,还有三嫂家的都已经在了,围着桌边等老头吃饭,满月和烛光看见了也围过去盯着。   小久看他阿爷在稀里呼噜的吃饭,也跟着吧嗒嘴,还伸着手要去够她阿爷,她阿爷掐着她胳膊给抱过去,用筷子敲敲碗口,看她也盯着碗吧嗒嘴,口水都出来了,拿她口水兜兜擦擦,“真是个好吃的丫头,才多大一点,就知道馋饭吃了”。   秋菊给她婆婆说一声转身就要走,家里还有一堆衣服没洗呢,小久看她娘走了,伸着手啊啊叫,她阿爷继续敲碗,她看了一下还是想要娘,老头直接端起碗大声的吸噜粥,喝一大口还摇着头啊一声,一副好吃的不得了的样子,果然,小丫头就伸着手要去够碗。   烛光见了凑到他阿奶面前,看碗里还有半碗粥,悄摸摸的端起碗学他阿爷大喝一口,还没品出味儿就因为咽不完呛的直咳嗽,嘴里的粥也给喷了出来,满月听到烛光的动静就走过来给他拍背,嘴里嫌弃这个弟弟憨傻,还是领他去盆里洗个脸。   他阿奶也跟着去问:“没呛到吧?米粒吸进去了没有?你闭着嘴巴用嘴巴上面跟鼻子连的地方吭几下”。   烛光跟着做,没有米粒卡进去,才摇着头洗脸。   老头抱着小久走出来,“哈哈哈,好久没见着这么容易被骗的憨小子了,我喜欢,啧啧啧,精明的爹娘养出来天真憨傻的娃”。   满月低着头翻了个白眼,别以为他没听出来阿爷说他弟傻,他弟好着呢。 第75章 七十五 狗和主人的脑子一样   早饭过后, 老头也没问他孙子们想要去哪,自顾自的抱着小孙女大迈步地出了山洞, 背个背篓跟老婆子打个招呼,“小久我抱走了,你没事也跟着媳妇儿们出去溜达溜达”。   六个男娃跟在老头后面出了山谷,走过石滩,路过板栗林,仰头看,板栗壳还是青色的, 完全没有炸裂的迹象。走到山脚下他还是没停止脚步,继续往里走,走到秋日打猎的场地边缘停了下来,“好了, 今天带你们来长长见识, 趁着还没到深秋, 这里还没清扫猎物, 你们可以捡鸡蛋、可以套山鸡、也可以挖兔子洞,全凭运气, 就是不能点火,现在都过来把避蛇药粉往身上拍一点,现在天气还不冷,还不到蛇冬眠的时候, 你们走路老实点, 谁要是进山了还虎不拉几的, 那以这脑子也别进山了,趁小跟着人学采药捕鱼吧”。   一瓢冷水泼下来,几个男娃瞬间不瞎激动了, 都老老实实的捡根棍子拿着。老头看了看最小的烛光,喊小泉,“小泉你把满月带身边,烛光,你别跟着你哥,到阿爷身边来,你个小不楞噔的也就眼睛好使,来帮阿爷瞅”。   烛光看了看满月,看他哥没留他,他就走到他阿爷旁边,手拽着妹妹的小脚,像个小尾巴跟在他阿爷身侧。才开始还安安静静的,等宝柱找到第一个鸡窝高兴的欢呼,安静的环境就被打破了,一窝蜂的都跑去看,老头捏住烛光的手腕,看连嚎带蹦的把鸟窝里的鸟都吓走的一窝孩子,摇摇头,“小蛤/蟆大腔,叽喳起来吵死人”,但他也没阻止,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为撵一只鸡弯腰跑,鸡毛都吓飞了他们才把鸡给扑到,鸡被压在身下都没气叫了。   这么些人就老头背个背篓,捡个鸡蛋要让他蹲下来放背篓里,抓只鸡也给用草捆个严严实实的丢背篓里。老头看出气多进气少的被五花大绑的山鸡,“这鸡遇到你们也是倒霉,想死都没个痛快”。   烛光看哥哥们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的送几个鸡蛋过来,再看人家撵鸡撵的赫赫叫,他挣了挣被拽住的手腕,“阿爷我也想去玩”,抬头看他妹妹也是身子趔着想过去,沾满口水的手也指着人热闹的方向,“我妹也想去”。   老头把乱动的小孙女换个胳膊抱,刚松开手,小孙子也跑了过去,只能抱着小胖墩背着背篓过去,给孙子们接鸡蛋去,跑来跑去别再给累瘦了。   ……   秋菊把家里收拾利落了,背上背篓装好水囊带着小毛驴出了门,“挖草药喽,要去的准备准备,山谷口梨树下面集合喽”,走一路喊一路,身后的小毛驴也摇着尾巴嗷呜着,长一声短一声。   秋菊拍拍它的狗屁股,肉墩墩的,“你跟着叫什么?凑热闹呢?”   还没走到梨树底下,四五只狗哒哒哒的先冲了过来,先围着狗娘献个殷勤,再围着秋菊打转,非要被挨个摸摸才走开,“好了好了,再扒拉我裤子都掉了,你们也想跟着人玩?掌前走着”。   在梨树下等了半刻钟,平日去挖草药的姑娘家都来了,没想到老婆婆也来了,就拿个铲子跟在大嫂后面,秋菊看了看,大嫂背的背篓估摸着是家里装肉的,背上都跟头齐高了。   小金橘也看到了,过去扶着她阿奶,“我阿奶都去挖草药,我娘就不去,老是说家里有事撒不开手,我看她就是放不下我小弟,听说我阿爷把他们都带进山了,她就不时的出来往山里瞧”。   她大娘拍拍她的手,傻丫头,她娘估摸着是有了,这些天提水什么的都是老三晚上回来做,大姑娘了,也是个心粗的,“刚好,你娘不来没人跟我抢你阿奶,你看她背篓都没带,挖的可不都是我的”。   看她一脸震惊的样子还真信了,真是个心浅的。   大家都在走路,小金橘勾着她阿奶的胳膊走,“阿奶,下次我带你玩,你帮我采药,看,我还带了水,什么都准备的齐全”。   她阿奶冲她笑笑,把她孙女的手拍开,“你大娘说了,我走不动她背我回来”,说罢她上下打量小金橘细条的身子,嫌弃的啧一声,“我不敢相信你,岁数大了,骨头经不得摔”。   周围的人哄笑起来,小金橘平日里就以她苗条的身材为傲,今天可是被结实的嫌弃了。   被笑了她也不在意,“我改天把阿爷拉来,让他帮我”。   说着话,一行人已经走过石滩了,跟满月他们走的路不同,秋菊一行人还没走到板栗林就拐弯了,绕了一个弯上了山,小毛驴和它的崽走在前面,有它们打前锋,这条路走着很安全。   跟着秋菊学了不少时间,她们认识的药材也好几种了,现在已经不需要秋菊再教,都能扒拉着草丛自己找,只有遇到不确定的才会拿过来让秋菊看看。   人多,为了安全也不能散太开,到了中午一个人也就采摘了小半篓,还是几种草药杂合在一起,这也是很多人不愿意涉足的原因,在山上爬上爬下一天也弄不了多少。   大嫂背着大背篓完全是想碰运气,不是闯进草药窝里背篓怎么都装不满,何况她还一直在费心照顾婆婆,还要教哪些是草药哪些的杂草,她们两个人采的跟小金橘差不多。   小姑娘们倒是想不下山,想直接带点饭在山上吃,但秋菊要回去做饭,她一走小毛驴也带着崽跟她跑了,哪能放心让一群小姑娘在山里蹿一天,真遇到大东西了或是迷了方向走丢了,秋菊的责任也是少不了,她点着人数招呼她们下山,“走了,别苦着脸不舍得走,采药就像打猎,哪能次次都包你们满意的,咱们又不靠这收入吃饭,采药就是让你们能有点收入买点小东西还能乐呵呵的有事做,整天在山上扒拉草药,相信我,不出两年你就采摘的够够的了,听话,回去吃个饭歇一会,下午再来眼睛也不泛晕”。   听了这话,其他小姑娘也都说盯着草叶子瞅脑子都有点晕,每天上山下山的身上也轻松多了,也都脚步轻快的结伴拉家常,但秋菊注意到榛娘还在回头往山里看,一时有些头疼,这姑娘不怎么喜欢说话,跟着这么些伙伴也玩了大半年了也没发现她有谈得来的人,也摸不透这姑娘的想法,可别到时候带着孤儿洞的小孩再上山采药了,那可要惹出乱子。   秋菊想了一路也只能打算这两天找这姑娘谈谈,好好一小姑娘也不知道有什么心事,天天苦着脸低头走,在山里有吃有喝有人照顾,没人欺负,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下了山,就看到满月小泉他们了,小泉抱着小久,满月和宝柱他们胯里骑个棍子在哒哒地跑,棍子在地上划拉的声音老远都听的到。   小毛驴看到满月和烛光,一溜烟儿迎了上去,那亲热的样子像是大半年没见了,也难为它了,跑那么快尾巴只能夹着摇。满月蹲下来等着,小毛驴跑过去他就抱着它的狗头,一人一狗相互蹭,烛光也凑过来抱着小毛驴,小毛驴忙不过来只够勾着脖子给烛光舔了个脸。   烛光闭着眼睛把小毛驴呼拉开,“呕,真臭”。   小久见着她娘了,趔着身子嗷嗷叫,看她娘走过来猛的扑过去,她小泉哥还抱着她腿呢,她那动作把小泉吓了一跳,递给了她小婶还说:“这身子太软了,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腿跟身子分家了”。   他阿爷刚走过来就听到了他不过脑子的话,腿一迈就给了他一脚,“脑子跑丢了跟不上嘴?你腿跟身子分家了还能活?”   他讪讪的摸摸头,看她小婶没见怪转而揪揪小久妹的小胖腮,看他阿爷还想踢腿,拔腿就跑。   他一跑,表弟堂弟都笑他,还让阿爷撵上去揍他,他回头比了比拳头,老头看了一瞪眼,“宝柱你们给我把他撵回来,我按着让你们揍”。   几个孩子瞬间熄火,没敢应,除了大姜哥和大粒哥,就小泉最大,说不过又打不过,还是少一事吧。   “出息,还这么多人呢”。   小泉得意地扒拉着嘴吐舌头,就听不远处的一群丫头片子在笑他,他转身对她们翻个白眼,走过去把他养的狗拽过来,踢了一脚狗屁股,“狗东西,你狗娘都知道去迎接小主人,你站着看着都不动,你是脑子指挥不懂腿?”   小金橘走过来安慰挨训的狗,“它脑子里就没有你,何必勉强呢,把它让给我吧”。   “想的美,就是你天天当好人,我一教狗你就来叭叭的瞎说,它个不知好歹的就差认你当主人了,也不知道是谁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它拉扯大”,越说越气,看这臭狗子还把狗头埋金橘怀里,脸都气红了,“你看你看,就是你当烂好人当的,你看它这狗样子,我说它什么了?”   “哥,这狗看来是要属于我了,它也不跟你一心,要不你明年夏天再去跟小婶磨,养一条跟小毛驴一样的狗”,看他又想说她做白日梦,赶紧补充:“要不我把大壮买下来,我给你一百个铜板?”   “稀罕,小丫头片子”,小泉阴着脸转身走了。   金橘看她小泉哥走到满月身边想去摸小毛驴,叹了口气,算了,反正大壮大多时候也能拐的走,两人喂一只狗再好不过了。   领着大壮走到人群里,就看大娘、阿奶和小婶在说话,走过去就听大娘说“小泉都十五六岁了还没开窍,傻孩子也不知道献殷勤,刚刚还对人姑娘翻白眼,脸都不红,真是笑死人”。   秋菊注意到小金橘凑过来了,把她脑袋扒拉走,“小孩子家家别乱听小话”。 第76章 七十六 最喜欢小孙女?不,是肉……   遇到一起了就热热闹闹的回家, 进了山谷,老头喊几个孙子外孙过来把他们找的东西给拿回家, 不喊还好,一喊都扑棱棱的跑了,“阿爷/外爷,你留着和阿奶吃,我家不缺吃的”。   烛光明显就是没被通知的一个,看哥哥们都跑了他愣了一下才甩着胳膊腿跟着跑,边跑边咯咯笑, 也不知道为什么跑,看别人停下来他也停下来蹲地上,时刻准备着继续跑。   傻小子。   老头笑着骂:“老子也不缺吃的,小兔崽子们”, 但还是把背篓拎起来背着, 大摇大摆的往回走, “中午吃了饭睡一小会儿再出发, 我可是要睡觉的,你们别来打扰我, 走的时候我会站下面喊”。   回家了秋菊把晾着的开水递给俩小子,早上走的急没给他俩带水囊,一上午他俩都没喝水,自己也进山洞给这个吃手的小黑妞喂奶。   三个人都饿了, 秋菊炒了一大钵木耳炒肉都给吃完了, 饭也只剩一碗, 还好今天肥肥进山了没在家,要不还得再煮肉。   饭后满月和烛光在外面晃荡一会儿,没觉得撑了才跟他娘说一声进去睡觉。秋菊收拾了碗筷, 还把他俩的小水囊找出来洗干净,灌上开水,把小久儿的布巾子拿出来晒着,下午出去玩晚上回来就有风,免得被吹病了。   这些都收拾利索,进山洞看三个娃都睡得好好的,她才拎着褯子往外走。中午她抱到小姑娘了就闻到了熟悉的臭味,回家一看,果然是拉了,她阿爷和堂哥轮着抱都没发现,也是稀奇,鼻子失灵了?往日这个拉了尿了就要吭哧的小人儿,今天粑粑糊了一屁股也没闹,也是玩疯了。   大中午的,只有些老人在外晒太阳,刚进秋天不久,大家还有午睡的习惯,老人觉少,白天绝不敢睡,要不晚上能躺炕上躺到后半夜才能睡过去。   秋菊跟她们打个招呼,拎着褯子快步走出去,在河里荡干净了才上手搓,回去搭在绳子上,才轮到她睡觉。   她是被外面的说话声吵醒的,睁眼就看到小久躺炕上啃脚呢,秋菊捏捏她的小肥腿,肉多也不影响灵活,腿一翘就搭头顶了。   满月进来看他娘醒了,就站原地说:“娘,阿爷来接我妹了,我们要出去玩了”。   “好,我给妹妹把个尿就出去,你给阿爷搬个凳子先等等”。   给小久喂个奶,让她撒泡尿,把褯子裹严实,用麻绳在腰上给系着,免得褯子掉了屁股露外面了,再拿个满月的衣服,把小久的褯子、口水兜都包衣服里面,走出去把布巾也给塞上,把娃娃给她阿爷,衣服放他的背篓里,“爹,太阳下山了或起风了就用满月的衣服把小久裹上,里面的布巾子把她头和嘴围着,免得喝风了闹肚子,别把鼻子也围上了,你要是不会就喊满月,他知道怎么弄”。   “行,小娃娃还挺难伺候,是不是啊?嗯?说不得了,还要来扣阿爷的嘴”。   看他们要走了,秋菊拉住满月,“下午如果妹妹哭,你给阿爷说看是不是妹妹拉臭臭了,背篓里有褯子,如果妹妹不哭就算了”。   “好,娘我走了啊”。   秋菊拍拍他屁股,“去吧,好好玩”。   都走了,秋菊松了口气,没孩子在身边觉得轻松一大截。   进了灶屋发现水囊忘带了,她赶紧又撵出去,他们还在下面喊其他孩子,她跑过去把水囊装公公背篓里,摸摸烛光脑袋,看他笑嘻嘻的跟人说话,看了看她又转过头,小黑妞也是,一个劲的给她阿爷捋胡子,也不黏娘了。   秋菊呼口气,有些失落,孩子抱怀里的时候觉得累赘,嫌他们黏人,还觉得绊腿,现在这懂事的懂事,小的没心没肺的脾气好,不黏人了吧,又觉得心里丢了东西。   可见,有时候不是孩子离不开爹娘,是爹娘离不开孩子,难怪铁牛每晚回来都可劲的稀罕三个娃,恨不得都给顶在脖子上,早上走的时候逮着小姑娘亲了又亲。   她回去坐了一会儿,把墙边的背篓背上,敲敲小毛驴房子的墙,“走了,进山了,起来活动活动”。   走在路上还在对小毛驴说话,“你现在没有以前积极了啊,以前不都要花半天时间进山陪情狼嘛,怎么,老夫老妻看厌了?不去谈情了?又换你的狗妞去陪它的新狼,顺便瞧瞧老爹?”   小毛驴一身黑毛走在太阳底下,精神怏怏的,任秋菊在它前面一直嘀咕它也没个反应。秋菊看它这样子把它领到树荫底下,手合拢在嘴前,“出来喽,采药卖钱喽”。   人都到齐了才走,秋菊看婆婆没来,去问了一下大嫂,“怎么娘没来?她出来走动走动身子骨还好些”。   大嫂叹口气,“她没走惯,今天一上午她就受不了,说脚累腿酸,让她歇着吧,明天再喊她”。   都出山谷了,她们才发现下午跟上山的只有小毛驴一个儿,有人问小金橘,“大壮怎么没出来?”   小金橘也不知道,她以为大壮已经下来了,就没喊它,平日里也不是她喊,也使唤不动,特别是进山的时候,出了山谷就不走了,除非有小毛驴在,“你问我还不如去问小毛驴,它吼一声比我唤半天都有用”。   秋菊听到了就说:“进山了,它们都是半天在家半天进山玩,远处的山里还住着狼爹,它们要去探望它”。   一群小姑娘听了眼睛放光,更是喜欢这群狗了,真是懂事又聪明,嘴里一个劲的夸它们,这只狗也好那只狗也好,会看娃还顾家,现在又加了一条,还孝顺。   得亏灰狼听不懂人话,要不能恶心的三天不吃肉。   晚上秋菊她们回去的早一些,山里光线暗了她们就得走,再安全的山林晚上也唬人,她们中也就大嫂力气大点,可也不顶用,早点回都安心。   回去了秋菊就把两只兔子给剁了,油热后撒一小把从深山带回来的花椒,倒上兔肉大火酱炒,不一会儿香味儿就出来了。   铁牛爹送小久回来的时候,还没走到小儿子的家,就闻到了浓郁的麻香伴着肉香,光闻着这味,嘴里就泛口水。   真饿啊。   满月和烛光也饿,拔腿就跑着往家冲,“我娘炒麻辣兔肉了,我要喝三碗粥”。   老头到的时候,就看俩孙子守在灶台边,嘴还在动,老头悄悄的咽口口水,“今晚做饭这么早啊”。   “嗯,主要是担心做晚了送去的时候你吃完饭了,爹我炒了两只兔子,待会起锅了你带一碗走,铁牛回来的晚,我也不留你在家吃了,免得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哎,行,你们也不用等他,饭好了你们三先吃,要不都得饿肚子”。   秋菊随便应了一声,没听进去,铁牛也就晚上能好好坐下吃顿饭,要是各吃各的,还有什么家的味道,饿了就垫下肚子,等他回来了,大大小小一起吃还香一些。   兔肉好了,秋菊拿出铁牛的大碗,抄了满满一碗放桌上,又抄一小碗放灶台上,盖上锅盖,洗个手把小久接过来,铁牛爹也出去洗了个手才端着碗走。   秋菊笑笑,这是要边走边吃啊。   看满月和烛光还围在灶台上,她给满月说:“后锅里还剩一张饼,拿出来你和弟弟一人一半,就着半碗兔肉先垫垫,等爹回来了就开饭。”   而她走出去收拾这个脏丫头,半天换一张褯子也不成,脏兮兮的裹着要不了几天屁股就能红扑扑地蛰破皮,我们小姑娘虽然黑,但皮可嫩了,滑溜溜的。   把小久压腿上给她洗屁股,擦干净一看,果然皮红了,褯子碰上去她疼的知道躲,她拍拍她的肥屁股,“该,拉粑粑了还不哭呢,你不闹你阿爷怎么知道?谁像娘一样还把你举起来隔着褯子闻臭味?”   说是这样说,还是抱着她去墙上刮即将脱落的黄泥墙灰,给撒在蛰皮的屁股上,换上干褯子明天就不疼了。   这个土方法秋菊也是才知道不久,夏天的时候胖娃娃也出汗,她那一节一节的胖腿胖胳膊还有脖子里的於肉堆一起,汗干不了可不就破皮嘛,用草药汁涂不好,还是婆婆知道了说细墙灰有用,撒上了的确是有用,就是要勤洗勤换。   把小黑妞收拾干净,丢给满月抱着,她把兔肉盛起来放后锅篦子上温着,前锅煮粥,烛光帮着烧火,而秋菊则忙着和面擀面,抹上油酥擀到碗口大,粥好后刮到木盆里,洗好锅再把饼子贴到锅上,这顿饭算是做好了,只用偶尔添一点细柴。   太阳完全下山了,昏黄的油烛亮了起来,一股松香飘了出来,这松油烛用了好多年了,家里已经习惯了这个味道,去了别人家闻到动物油油烛的腻人刺鼻的味就待不下去,就是松油烛做起来麻烦,这两年都是满月和烛光去捡松脂了,秋菊只用等攒够一年的一起加热融化就行了。   铁牛回来了,饼子也都好了,他洗刷的时候满月和烛光忙着拿碗拿筷子,满月把每个人的碗里都盛上粥,只等肉上桌了就开饭。   小久窝他爹怀里,他爹一边吃饭一边抖腿,还忙着跟俩儿子说话,空闲了还给媳妇儿夹筷子肉,她口味怪,就爱吃骨头多肉少的。   自从在小儿媳家吃了兔肉,老头哄小孙女积极的很,早上去接中午送回去,睡了午觉再去接晚饭的点再送回去,儿媳交代的给小孙女擦屁屁换褯子也越做越熟练。   满月他阿奶都说老头子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没给换过褯子,前面的孙子孙女也就闲时抱一抱,就小孙女整天乐呵呵的跟着她阿爷,把她阿爷给治服气了。   秋菊笑笑没说话,只是家里做好吃的了不是把老两口叫过来吃,就是让老头带回去,为了端饭菜方便,老头还送了个带盖的小竹篮来。 第77章 七十七 敏感的榛娘,孤注一掷的打算……   下了三天的绵绵秋雨, 天刚放晴,男人们还不能上山打猎, 铁牛抱着他女儿拉着儿子出去玩去了。自从俩小子跟着他们阿爷上山后,每天晚上回来张口闭口就是阿爷,铁牛虽然不说,但秋菊知道他又拈酸了,每每他儿子跟他谈他老子,他都敷衍的嗯啊几声。现在有了空闲时间可不就抓紧的把几个孩子的心抢回来。   人都走了,就秋菊一人清闲在家, 她陪着两只怕脏了脚不出门的狗玩了一阵子,想起了榛娘那个小姑娘,之前想跟她谈谈心,但这半个月不是早出晚归就是见面的时候都有旁人在场, 一直没找到机会, 秋菊拍拍身上的狗毛, 出门去看这小姑娘在哪。   去了孤儿洞, 就看见孩子们在晒衣服被子,榛娘在扒拉她的草药, 也不怎么跟人说话,秋菊站在远处观察,只有别的孩子找上她的时候,榛娘才会说话或给人搭把手, 要不然她就默默做自己的事, 不参与别人的热闹。   秋菊走过去帮这里的孩子扯扯被子, 用竹筒给被褥拍拍灰,说笑了一会儿,就拍拍榛娘的肩膀, “走,小丫头,跟我家去,你有样草药采错了,我带你去认一下”。   榛娘有些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把刚晾出来的草药端下去,准备拿回山洞,秋菊按着她,对玩闹的孩子们说:“你们榛姐的草药晒这里,你们注意一点别给打翻了”。   “知道,她宝贝的不行,我们哪敢碰啊”。   秋菊领着榛娘往回走,路上问她孤儿洞的情况,她也说的有条有理,就是语气比较生硬,任何一个人听了都知道她排斥那里。   回到家,秋菊给她搬个凳子让榛娘坐她对面,小姑娘也十来岁了,是个心思深的,秋菊也不打算跟她兜圈子,直接了当的说了喊她的缘由,“榛娘,我喊你来不是之前说的有什么草药采错了”,看她不带惊讶的抬头瞅一眼自己,秋菊笑了笑,“你看,你是个聪明姑娘,是我这么些年见到的最为通透的丫头,我想找你谈话挺久了,就一直没找到机会,我看你一直怏怏不乐,我挺担心你的,年轻的小姑娘就该像春天的花一样,活泼有生气,然而你却比满月阿奶笑的还少,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好解决,你说出来我帮你,我是大人,能帮你分析分析”。   榛娘两只手握在一起不停的相互扣着,头也不抬,更别提说话了。   秋菊也没期望着一两句话就让小姑娘张开口,她继续说:“好几年前我就发现你对采草药有兴趣,我还跟铁牛提过孤儿洞里的一个小丫头很有趣,像个兔子,有个动静就惊走了,我想喊她帮我采药都抓不住人。等我认识草药更多了,打算教给小姑娘们或是愿意上山采药的婆婆婶婶,让大家能有点收入,我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你,我知道你想学有兴趣还手脚勤快,你现在有手艺了也有赚钱能力,但你为什么还不快乐呢?有人欺负威胁你吗?”   “不是,没有”,榛娘没抬头,但声音有些哽咽。   “那是为什么?因为你想你娘了?”   秋菊知道榛娘爹娘都是山里人,她爹死了不到一个月,她娘就改嫁了,之后这么些年又扑通扑通的生了一窝孩子,很少去看榛娘,榛娘的阿爷阿奶也死了,其他的叔伯都不缺孩子,不怎么重视榛娘,知道她在孤儿洞不缺吃喝也就不怎么搭理她,榛娘也是个脸薄爱面子有骨气的,他们不在意她,她也不主动往上凑。她这种情况罕见但也不是没有,那么多孩子里总有三五个是这种情况。   谈及她娘,榛娘很平静,“我没想她,山里人又不多,就一个出口,我隔三差五的也能在路上遇见她”。   秋菊想到这姑娘好像很想采药草,每次上山她走的最快,下山她最磨蹭,“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好像一直是想多采草药,还是你缺钱?你有急用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你看你一小姑娘天天心事重重的,累不累啊,别憋心里,会生病的,说说吧,我都担心你好长时间了”。   榛娘终于抬头了,眼圈红红的,但没有眼泪掉下来,“婶,你是第一个这么关心我的人,我娘生了我,这么些年她见到我还没有见到我表姐亲热,我爹还活着的时候她也是整天抱着我背着我,我爹最喜欢我,但他…他走的太早了,他走了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我。婶,谢谢你这么些年一直在关注我,在乎我的心情”,她眨巴眨巴眼睛,即将脱眶的眼泪又半退回去,“我是想多采草药卖钱攒着,因为我想下山,我想嫁给一个不跟山里野兽打交道的男人,我不想我走我娘的老路,更不想变成像她一样的人”。   秋菊听了心里发酸,聪明的孩子早慧,懂得比别人多也会更累,她把榛娘搂在怀里,摸摸她的头肯定的告诉她,“不会的,婶婶认识你这么长时间了,你不会像你娘一样,她现在懂得都不定有你懂的多”。   看榛娘平静下来,秋菊问她,“你跟山下娶进来的女人打过交道吗?”   榛娘摇摇头,她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不想假笑着应和别人,不想了解别人的生活,也不想告诉别人她自己的心里话。   秋菊想也是这样,她握着榛娘的手,“山下嫁进来的女人都是被她们爹娘给卖了,在家天不亮起床做饭,洗一大家子的衣服,还不能上桌吃饭,还因为是女娃被人看不起,到了嫁人的年龄就被提脚卖给了深山里的男人,收十几两银子还有半头猪羊,却什么都不会给女儿”。   她看榛娘有些怀疑,就把她编的身世大家都知道的身世细说一遍,“就连我,我是逃婚嫁进深山的,我娘去世后,我爹又给我娶了后娘,我在家不仅做饭还要去药铺里跟大夫打下手,给他们赚了不少银子,却最后为了我后娘生的弟弟去读书,我爹把我许给了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子,我就逃了,为了不给亲戚添麻烦,也不想我爹再找到我,我就嫁给了从未听说过的山里男人”。   看小姑娘有些动摇,秋菊摸摸她的头,“你看,很多人都跟你一样,都是不幸的,你有娘没爹,我有爹没娘,过的都像是没爹没娘一样,但我们身体健康,脑子聪明,能想能做,比很多人幸运多了。而且如果这山里的女人都像你一样想,那就都下山嫁人,山里的男人可不愁死了”。   看小丫头笑了,秋菊接着说,“你看山里的男人重视儿子也稀罕姑娘,你也说你爹最喜欢你,但山下不是,山下的女人如果成婚后好几年不怀孕,就会被骂成不下蛋的母鸡,如果一直生女儿不能生儿子,公婆叔伯都看不起你,哪怕你再能干你都是最后一个吃饭的,被人骂绝户头,男人在家也是打骂女人”。   看榛娘有些迷茫,秋菊说我也不是不让你下山嫁人,“你今年秋天跟你叔他们下山看看,看看山下嫁人的女人生活是怎么样的,看看他们对山里人的态度,是不是眼睛里都含着瞧不起,再看看山里的哥哥们下山“娶”媳妇是什么样的”。   送她回去的时候,秋菊让她别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闲时可以坐在人堆里问问那些小媳妇儿在娘家一年吃几次肉,一次吃几片。   看榛娘被她嘴里说的几片肉惊到,秋菊肯定的对她点点头。   秋菊是不支持山里的姑娘单独下山嫁人的,山民被瞧不起不说,嫁出去了山下没一个娘家人,受委屈了没人诉说,受累了也没兄弟可帮,如果想下山,可以嫁人后一家搬下去,至少夫妻两个是一心的,混不下去了还能带孩子再回来。嫁人了生了孩子,哪怕夫家嫌弃孩子,像生了女孩,他们给溺死也不会允许女人带着孩子跑路,山下人看重宗族,看重脸面,更重名声,是个男人都担心婆娘跑了,一旦被抓住一次,女人一辈子都单独出不了院门。   榛娘年纪小,见识的少,如果她见识了这些,长大后仍坚持下山嫁人,那秋菊绝不会再阻拦,成年人都得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   深秋男人女人都忙碌,孩子们都跟着他们阿爷走了,秋菊每天都往返在家和山里,采草药、敲板栗、摘核桃、捡松果,苹果橘子这些都是铁牛碰到了摘一些回来,碰不上了也不担心缺了孩子都嘴,家门口的苹果橘子树也挂的有果,有小毛驴和肥肥守着,鸟也吃不了多少,而且山里总有人,也有孩子守在一边用弓弹打鸟,只有那胆大不要命的鸟才会来偷嘴。   一个半月里,秋菊去搓洗兔皮和鸡毛也遇到过榛娘的娘几次,打过照面,看着是一个老实憨厚嘴笨的女人,刮洗兔皮上的腐肉时背上还背着一个不会走的小娃娃,任谁看都不会认为她是一个心狠的娘,只会觉得她命苦,三十多岁累的像是四十多,头发糟乱,衣服上还糊的不知道是什么,听人说她除了榛娘,还生了四个娃,也是个能生的。秋菊想起她大嫂,人家也没避着不要,也就只生了两个。   铁牛他们下山的前几天,她给他说走的时候把榛娘带上,路上照顾点,吃饭睡觉的时候招呼一声,别让她落单了。   然后第二天,大嫂过来了,“咳,我过两天也下山去的,你要不要让我帮你带东西?”,说完还冲秋菊挤挤眼。   秋菊想起来了,大嫂要下山去买红裤头,她摆摆手,“没有要带的”。   “呲,没眼光”。   看大嫂转身要走,秋菊忙拉住她,“大嫂,我托你件事,今年榛娘要下山,你照应一下,我给铁牛也说了,但男人心粗,他又没跟人小姑娘打过交道,别半路再给忘了”。   “她一个小姑娘下山做什么?卖草药?我帮忙带就行了,她才有我腰高,别半路再走不动了,都扛着东西谁能背她?”   秋菊琢磨着这事还是要有一个女性长辈领着,要不她一小姑娘下山了哪敢去人村子里瞎转,而且大嫂嘴严心善,就是嘴直,她就把小姑娘的心思告诉她了,也说了山下女人的生活地位,让她领着榛娘在村里逛逛,之后再三嘱咐她说话别太直,要是拿不准就当不知道。   大嫂用她厚实的手掌拍拍秋菊,“哎呦,弟妹你真是心细又心善,我都羡慕你们小久了,有你这么个通透的阿娘,榛娘这孩子也可怜,但她实在太小了,你也知道急着赶路两天不好受,她不一定坚持的下来,这样吧,他们第二趟去换粮的时候再把她带上,刚好大姜和大粒也要下山娶媳妇,到时候有他俩背着,小孩也不遭罪,到时候我也去,看看山下的姑娘们”。   秋菊拍拍头,傻了吧,忘了卖肉卖草药是要去镇里,只是听到下山就想起承诺榛娘的事了,“行,多亏了大嫂你提醒,我去给榛娘说,让她把草药交给你,你帮她卖,过几天她再下山”。   然后她想了想,“大嫂,小姑娘脸薄,我之前也是问了好久她才说的,要不你就当你不知道,见面了也别提这事”。   “行,我肠子粗,忘的快,过了今天就不记得了”。   秋菊去找榛娘的时候,看见她坐在人堆里听人聊天呢,就是有些紧张,估计还没好意思问。   秋菊趁着小姑娘没注意到她,悄摸摸的溜走了,打算晚上再去找她。 第78章 七十八 年少道行浅   到了做饭的点, 秋菊出门去找榛娘,到孤儿洞的时候孩子们也在做饭, 搂柴的搂柴,烧火的烧火,而榛娘正在切肉。   秋菊走过去把被子帮他们搬下来,抱到山洞里给铺炕上,榛娘看到秋菊进来就知道是找她的,“婶,这个时候来有什么事?”   “你把你的草药收拾收拾给我, 我让我大嫂帮你带下去卖了”。   秋菊背着装草药的背篓往出走的时候,榛娘跟在后面送她出去,看里面的人听不见了秋菊才止步转身,“下山要赶两天的路, 都走的快, 你又小, 脚底板受不了, 大家背的挑的都有肉,也背不了你, 所以就让大婶娘帮你带下去卖了”。   秋菊故意停顿一会儿,果然小丫头有些着急又有些失落,唉,是个主意正的, 积年的想法不是别人几翻话就能改变的。秋菊接着说:“他们一来一回要四五天, 等他们回来后第二趟下山去换粮的时候带着你, 那时候像大姜大粒还有其他小伙子要下山相媳妇儿,背的东西不多,你走不动的时候还能腾出个人来背你, 你别担心,你大婶娘也下去,她陪着你,不是只有男人”。   榛娘有些不自然的说着感谢的话,看的出来她对应付这些场面完全没有自如说笑的能力,接受别人的帮助似乎比骂她一顿还让她不自在,一句话吭哧半天才吐露完整。   秋菊打断她的话,“没什么好谢的,这是我们应该照顾你们的,就像叔伯给你们送肉,婶婶嫂子来给你们洗床单缝衣服,我也是做了我能做的”。   看秋菊要走,榛娘欲言又止的跟两步,秋菊回头,“还有事?”   “婶,没人知道我的事吧”。   “没有,就你大婶娘知道一点点,因为我托她下山后带你到村里去转,放心,她对你没什么意见”,看榛娘像是松口气,秋菊听到满月他们的声音了,也就不打算多停留,“这几天你还有想法可以去找我,天快黑了,我也回去做饭去,你快进去吧,这之后不上山采草药了,你也把厚衣服拿出来晒晒,去去霉味”。   ……   六天后,下山的人回来了,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喝点热乎的粥再睡一觉,等饿醒了精神也恢复了。   他们回来的时候是傍晚,铁牛带回来的东西秋菊也还没来得及收拾,早上起来了铁牛刚丢下碗,就把他背篓里的东西拿出来,除了往年会买的糕点外,还给小久买了拨浪鼓、半臂长的布猫、小头花、还有两尺花布,给两个儿子只买了弹弓。   小久拿着大红拨浪鼓,使劲甩着,听着铛铛铛的响声,乐呵的都能看见嗓子眼了,满月和烛光也是看着眼热,这么大了也没玩过,秋菊瞪一眼铁牛,要买还不都买一个。她把黄布猫塞小久手里,看她两只手都抱着猫头,她把手上的拨浪鼓拿下来,“给哥哥们玩一玩,你听听响好不好?”   给了满月,他两只手搓着木柄,清脆的声音响起,小久也往下瞅,盯着哥哥们的动作,又瞅瞅自己的手,不知道想到什么笑的身子都乱扑通,也不去要拨浪鼓,铁牛得意地看眼秋菊,“我买一个三个孩子都能玩,不用买三个,多费钱”,把小久抱到他怀里,可劲的亲两口,“乖女儿,是个大方的姑娘”。   说起大方,秋菊就想到了小气的烛光,别人拿饺子换狗屎他都不干,现在也还是小气,只有自家人才能从他手上拿到东西,外人他都不给,他越不肯给别人越喜欢逗他,秋菊也是头疼,给他说了无数遍别人是逗他的,不是真想要他的东西,但他奶声奶气的说“我也是逗她们的”,但还是把自己的东西守的死紧。   明天一早他们又要再次下山,今天这剩下的时间秋菊也不让铁牛待家里做杂活,把他指使着带着几个娃出去遛弯去,她估摸着大嫂也快来了,来展示她的红裤头。   果然,铁牛他们估摸着走了还不到一刻钟,大嫂就喜盈盈的过来了,“大嫂,你这是瞅准了铁牛他们出门了才来的啊?”   “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搬张凳子坐在门口等,看他们走过去了我才来的,来,给你看看,这颜色和花色太美了,你先看,之后我拿回去洗洗,等我回来了就能穿了”。   秋菊也挺想看的,这玩意只听说过没见过,嗯,的确是开裆的,口子还挺大,布料应该是半棉半绸的,上面绣的花针线也挺工整的,最重要的是颜色正啊,比铁牛买回来的红布黄布颜色亮眼,铁牛买的红布有些暗红,看着旧旧的。   “大嫂,你眼光不错啊,这颜色红的真亮眼,绣花配色也好看,不便宜吧?”   大嫂把红裤头仔细叠好,揣进怀里,对秋菊比了两根手指。   “二两?”   大嫂有些心疼的撮牙花,“可不,而且为了不糟蹋好东西,我还跟老板花了八十个铜板买了块跟这颜色相近的红布,采了一年的草药卖的钱花的干干净净的了”。   买都买了,决不能跟在后面泄气,秋菊劝慰她,“挣钱就是花的,你不花就给别人花,反正你家儿子都长大了,一成婚都分家分出去了,只要我大哥不说你什么,你就别心疼,再说你又不是只有今年能卖草药”。   大嫂拍拍秋菊,“敞亮”,然后声音低了下去,“你大哥还不知道我二两多就买了个红裤头呢”。   秋菊想想那开裆裤,第一反应就是出歪主意,但大嫂年纪大,不适合打趣,她含含糊糊的说:“大不了你穿给我大哥看看,好看又好用了大哥绝对喜眯眯的”。   大嫂想了想穿上美裤的样子,摸摸腿,笑了。   但还是吐槽她男人,“他懂什么美丑,只知道香臭,算了,反正我又没花他银子,要是他生气了,我就明年给他也买一个”。   秋菊捂住眼睛,不能想不能想,这不是一个正经女人该想的,但还是忍不住,只好代入铁牛,穿个红色的开裆短裤。   秋菊咳一声,嗓子有点干,鼻子也有些发热。   “大嫂,你喝水不”。   “也行,倒一碗吧,我嘴也说干了”。   秋菊先倒一碗,自个在灶屋里咕噜下去,再拿个竹筒倒一竹筒给大嫂端出去。   喝了水,大嫂摸了摸衣襟,“好了,不聊了,我也回去把衣服洗洗,顺便看看那父子仨装肉装的怎么样了,山神保佑,同时赐给我两个儿媳吧,都一把年纪了,干脆同年成婚,一起搬出去”,走的时候再次问秋菊,“你真不要我给你带一条?明年说不定我不下山了”。   秋菊拒绝,“家里孩子还小,我得留着银子,免得用钱的时候拿不出手”。   大嫂翻个白眼,“可得了吧,这么些年枸杞你都吃了?那鹿茸是人家捡的?看不上就看不上,别跟我装可怜,我还没向你哭穷呢”。   秋菊说不过,只好把大嫂子推走。   当天晚上,铁牛把要拿下山换粮食的腌肉装好筐,明早挑起就可以动身了。   秋菊晚上去找了趟榛娘,告诉她明早铜锣声响,她就到山谷口等着,见着大婶娘了跟她一起走。   第二天一早,秋菊还是不放心,她跟着铁牛一起出山谷,看榛娘已经在大嫂身边了,她才放心的回家,小久还在家睡觉呢,醒了见不着娘要哭着耍赖的。   半晌午的,孤儿洞里的几个孩子跑来找满月玩,秋菊给她们说满月在他阿爷家,她们也没走的意思,秋菊也不问,就偷摸着看她们想长了跳蚤一样扭来扭去,这才是小孩该有的样子嘛,别别扭扭的但还是想跟人打交道。   最后还是最大的小香跳出来问,“婶,榛娘她怎么下山了?”   “她没给你们说吗?”   “她说你托她下山办事,她才下去的”。   秋菊心里似乎有些不舒服,没想到她找的是这理由,但也没说什么,转而问她们,“那你们今天来是想说什么?也想下山?”   她们都摇头,“我们才不想下去呢,听嫂子们说山下的人不喜欢山里的人,好像我们吃生肉一样,更不喜欢女娃娃,我们是想来问问采草药卖的钱多吗?我们问榛娘她也不说,其他采草药的我们不在一起玩,只是听说她们买了不少好吃的”。   秋菊觉得榛娘性子有些独的,草药长山里是大家的,不嫌累的都能采,怎么还当个秘密守着。她笑着跟她们说:“一年可以卖一两左右,能买布做身新衣服穿,还能买个小头花,像我们小久头上戴的,那是她爹给她买的,五文钱两个”。   大嫂能得二两左右,是因为还有卖枸杞的银子在里面。   她们听到秋菊的话,都激动的绷不住了,几个人说的叽叽喳喳的,“婶,明年春天我也跟你学才草药”,“我也去”,“还有我”。   秋菊打断她们,“谁都可以学,但要七岁以上,小了我不教,上山走不动,丢在半山腰会被狼叼走”,看几个小的有些蔫,秋菊继续说:“过了七岁随时都能跟我学,你们小的就要好好吃饭,多跑跑跳跳,长的高体力好,采的草药才多,好了,回去玩吧,婶也做事了,不招呼你们了”。   ……   出了山,一群男人才发现还有个小丫头跟着在,这么些年只带过姑娘回山还没带过姑娘下山呢,他们也不认识她是哪家的娃,就逗她,“小丫头,你是哪家的,跑下山做什么?”   榛娘低着头没理他们,他们继续问:“怎么不说话?你不认识我们?”,还有人直接喊:“这是哪家的娃娃跑来了,都来瞅瞅”。   这下所有的人都往这里看,榛娘低着头狠要咬下嘴唇就是不吭声,铁牛他们一家正在帮大姜大粒调整扁担上的绳子,一时有些落后,也没特意留意榛娘,想着都是认识的人,而且榛娘也十来岁了也有自己的主意,也就没拉着她一起等。   “小丫头,你不会是背着家里人偷跑出来的吧?”   “头抬起来,看看谁认识,别害怕,我们又不打人?”   七嘴八舌的声音终于引来了大嫂的主意,她也没想到就打了一会儿的岔,这么多男人都围着小丫头在打量,她跑过去,铁牛他们也挑着担子快走,大嫂把榛娘拉到她身后,“干啥呢干啥呢,围着小姑娘说什么?”   “大姜娘,这是你们家姑娘?我记得小金橘是个嘴巴厉害的啊,我们问她这么久她也不说话”。   大嫂瞅眼一直低头不吭声的榛娘,觉得这丫头太胆小了,“不是我家金橘,是榛娘,她爹是黑枝儿,呐,就是高枝儿他侄女”。   高枝儿也在旁边围着,听着这话又仔细大量一下这丫头,有些心虚,不大认的出来,红着脸呐呐说:“是我侄女啊”。   年长的男人招呼继续赶路,“好了好了,既然丫头不是偷溜出来的,我们就赶紧走,耽搁好一会儿了”。   大姜娘拉着榛娘也继续走,她念叨榛娘,“你这丫头,都是认识的叔伯,他们问你你就抬头告诉他们你是谁,跟谁下山的不就成了,你一声不吭的低着头,他们还以为是爱玩的丫头想偷溜下山,看这事弄的”。   然后她好像听到小丫头咕叨了句什么,没听清也没继续问。   到了下午,大姜娘感觉手里拉着的人脚迈不动了,她蹲下身,“来,我背你一会儿”,背上还没走一会儿,大姜过来了,“娘,我来背,你也走了这么长时间了”。   “没事没事,我劲大,你挑着担子不轻松,我就背一会儿让她缓口气,待会就下来走路”。   走了大半刻钟,大姜娘也是直喘粗气,把榛娘放下来,“行了,歇了一会儿脚自己走吧”。   “嗯”。   大姜娘有些不太舒服,累的要死就换来个“嗯”,想想没娘教她,又觉得没必要计较这些。   走到晚上,大家都放下担子生火烤肉,走了一路都累的不轻,也就那些未婚的小伙子挑的东西少些,现在还有劲蹦哒,他们到周围捡柴禾去,这坐下的先把饼子掏出来烤热了吃,饼子和水下了肚,大家才有精神说话,什么打猎射箭都说厌了,就讨论起下山讨媳妇的事,不知道谁问了句“大姜娘,我看你今儿还背着这丫头,人家大伯都不背,你这么殷勤不会是想把这丫头带下山卖给人家当媳妇吧?那我可告诉你,别看我们娶进来贵,卖出去就没人要了”。   榛娘猛的抬头看了眼那人的方向,又盯了眼大姜娘,再次低下了头。隔着火堆,大姜娘觉得背后一凉,她有些恍惚,刚刚榛娘那眼神,又凉又恨,让人心惊,她心想可能是火的原因,光线太暗让她看错了。   她回过神,骂那个人,“放你娘的狗屁,一个大男人也喜欢嚼舌,就你个穷王八觉得娶媳妇贵,谁觉得贵?我们山里的姑娘那是拿银子买的到的?别是你想着偷人家丫头卖,现在把你娘的屎盆子往别人头上泼”。   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场面一时安静下来,然后不知道谁噗嗤笑了一声,一群人都笑了起来,他们整日整日的在山里待着,都是男人,有矛盾了就打一架,哪听得到这么泼的骂架,顿感新鲜,那男人又是被骂娘又是被骂成王八的,气得哆嗦着嘴想站起来不依,被他兄弟捂着嘴按下去了,谁让他嘴贱招惹人家,还一惹就惹两家,他们可不想陪他惹一身骚。   在这之后没人再打听带一小丫头下山做什么了,榛娘又是一声不吭的像个影子到处飘,晚上睡觉不用她俩守夜,大姜娘把人搂她怀里,盖上被子睡,感觉这丫头不自在的僵着身子,也没再安慰她,闭着眼回忆起榛娘的那个眼神,那不是有感恩心的人的眼睛,现在想想应该是榛娘以为她把她的事说给别人听了。睁开眼打量了一下怀里的丫头,只觉得秋菊估摸着是没认清人,这是个不知道有多少心窟窿的孩子,心估计是捂不热的,只希望这丫头没坏心思。   之后的一天,大姜娘不再背着榛娘走,免得自己累的喘不过气人家还不当回事,气性这么大的丫头还是受受累吧,免得他们这给肉给粮给洗衣缝被的再伺候个白眼狼出来。   看见村里炊烟的时候,榛娘没多大反应,前一天还是不想说话不想搭理人,现在是想说想问也没劲了。   一群人分成几波去了不同的村子,铁牛和他兄长侄子以及其他几家往另一个村子赶,进村了太阳也落山了,快进入冬天了,日头一下去天就黑的快。   他们去找了村长打个招呼,去了往年住的小屋,这都是村里绝户头的房子,人死了房子归族里,铁牛他们住,一人一天是半斤肉。屋里除了床和锅灶什么东西都没有,就这走之前还要被检查,东西还在他们才能走。   大嫂要去做饭,被他男人拦住,“不用你来,往年都是铁牛做饭,你没吃过吧,这几天尝尝他的手艺,你带半边鸡去跟人换三四把小葱,姜和花椒我们带的都有”。   “呦,铁牛还会做饭啊,那我可歇着了,换什么葱,有姜有花椒就够味了”,她说到做到,真就一屁股墩在椅子上。   她男人指指她,转头让大姜出去换。   她还笑着说:“傻儿子,别只顾着换葱,多看看人家姑娘,要是看中了,鸡肉给人家,葱就不要了”。   没人回应。   吃着铁牛炒的菜,她怼怼她男人的胳膊,“向你幺弟学学,你会做饭了我也不再折磨你们的嘴了,你家老头也能踏进我们家门吃饭了”。   说罢她瞅瞅俩儿子,“你俩也多学学,保管能找到好媳妇”。   大姜大粒敷衍的应了一声,接着继续扒饭,而她男人挪了下凳子,离她远一点。   第二天天一亮,他们吃了饭就把竹筐里的肉拿出来铺在门板上,只等村民来淘换。榛娘和她大婶娘看了一上午,自觉帮不上忙,下午她俩就出门溜达去了。   她俩都是第一次见到见到村民的生活,茅草垂落的屋檐,篱笆围成的小院,院里栽种的不知名的树,在院子里刨土的母鸡,用石子铺垫的小路,以及干瘦的脱毛黄狗和头大身子细的小娃。   走到村子中间,人倒是多了,都瞅着她俩但没人搭话,大姜娘看到一个大嫂子,上午还去用灰面去换肉了,她笑着跟她打招呼,“大嫂子,在这玩呢,我们带来的肉好吃吧”。   没人接腔,那位大嫂子甚至把头扭过去跟她旁边的人说话,像是没听到一样。   她瞅一眼榛娘,看她也在瞅自己,看来没记错,早上这位大嫂子不还热情的跟她们说话嘛,自己还给她绕了一条猪尾巴。   这说不认人就不认识了? 第79章 七十九 听墙角骂架   大嫂第一次遇到这么让人没脸的事, 呐呐的动了下嘴唇,什么都没说, 拉着榛娘转身回去了。   往回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气愤,但顾忌着人在山下,不敢惹麻烦,只能憋气骂人,“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呸,说她们狗都脏了我们山上的狗, 想占便宜的时候热情像是要把姑娘嫁我儿子,得手了就一副我们脏了她们狗眼的样子,他娘的,我们拿肉换她们粮食, 又不是当土匪来打劫”。   自己骂不过瘾, 回到住的地方了还要问榛娘的看法, 但看她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问了也是闷不吭声,反到把自己憋屈的够呛。索性摔了手, 出去看男人们卖肉换杂七杂八的东西,哼,这会儿一个个为了多拿多占,在摊子上挑挑拣拣, 张口闭口就是好后生。   她靠在没门板的门框上, 看一个老婆子背着一个女娃, 手里端着一竹篾豆子,走了好几个摊子都没人跟她换,颠了颠背上的娃娃, 苦着脸在往这边走,看到铁牛兄弟了又挤出个笑来,一个劲的说好话想换几斤肉,大姜娘又有点不落忍,这看着比自己的婆婆还老,还要为了几斤肉到处卖笑脸,看自己男人也摆着手拒绝,她走过去接过竹篾,“婶子,这什么豆子?做菜还是煮粥好吃?”   “煮粥,煮粥好吃,你看看我这都是好豆子,没一个虫眼,能搁到明年春上”。   她把竹篾递给大姜,“给这婶子割四斤肉,婶子你是要什么肉?”   “猪肉,割这里的,谢谢你啊小伙子”,大姜娘探头一看,好家伙,指的是猪肚子上的五花肉,她想说换个地方割,但看到背上的女娃娃睁着圆咕噜的眼睛盯着摊子上的肉,嘴里还在吸手,罢了罢了,也不缺这点肉。   等大姜秤肉的时候,她逗老婆子背上的娃娃,看她害羞的把脸捂在衣服里,笑着问:“婶子,这你孙女啊,长的真乖,几岁了?”   老婆子听了这话先是警惕的打量她两眼,然后背过身去,把娃娃转到另一个方向,僵着声音说:“这是我幺女,大妹子喊我嫂子就成,我们不像你们山里不交粮税,吃不起肉,干瘦的脸上皱多”。   “呵呵,是吗?是这样啊”,她搓着衣角说不出话,只能呵呵两声缓解尴尬,看大儿子把肉递给人家了,她赶紧趔开身子让这位大嫂子过去。   人走了她转头看自家男人和几个小叔子,发现他们都在憋着笑,她粗声粗气的说:“笑屁,我就不信你们当她是嫂子”。   铁牛嘿嘿两声,“我们当她是大姜的婶子”。   大姜也说:“娘,你进去吧,要不看着不说话也行,你一搭话我不是多给人送猪尾巴,就是吃亏换五花肉,这一篾子豆子不当吃不当喝的”。   她无话可说,的确是记吃不记打,刚挨了人家脸色,现在又凑上去让人当馒头捏,只好蔫蔫的进去,跟屋里的傻丫头脸对脸的傻坐着。   她是坐不住的人,在屋里净是唉声叹气,对面的憨丫头像是没听到一样,憋闷的再次走出来,还是在这附近走走吧,两个人坐屋里像是只有一个人出气似的,也是难受,这丫头在山里难道也是这样子?采草药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嘛,下了山就是打蔫的兔子,往地上一放就趴那儿不动脚了。   看了看周围几家的菜园子,这个时候也是光秃秃的,没什么可以带上山的菜。走到人家门边,看这掉皮的木棍围成的栅栏,她上手捏了一下,断了。这能拦的住谁?   看换肉的人少了,她也往回走,进去看小丫头不在,出来到人群里找找,还是没有,拍了下铁牛,“看到榛娘了吗?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屋里”。   “她不是去找你了嘛,应该就在这附近,先等等,如果还不回来我们去找找”。   大嫂吸了口气,找她?看这嘴想说话的时候也张的挺大,都看的见心窟窿了。   “我也没事做,我出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你们收了摊子就做饭吧,不用去找,两个大活人丢不了”。   她顺着铁牛指的方向找过去,走的都看不见卖肉的摊子了还没瞅到人,想想早上的遭遇,也没向人打听,站着想了一会儿,拐个弯往今早遇到人方向走去,这丫头也就知道那里人多。   离的老远就听到那里的说话声了,看来换了肉都聚到一起说话去了,她看见榛娘蹲在田埂下面,要不是手还在动,她还以为这孩子出事了。刚想出声喊她,就听到人群里传来的声音“山里那群倭瓜这次带了个胖女人下来”,她把到嘴边的“榛娘”给咽了下去,走到一棵树下蹲着听她们怎么说山里人。   就听人问“老嫂子,听说你拿豆子还换了四斤五花肉?在哪个男人那儿换的?”   “呸,别给我张口瞎咧咧,老娘一把年纪了,想骂你能把你骂的脸塞□□里。是换了几斤肉,就是在那个胖女人那儿换的,看她那吃的胖粗胖粗的,也不知道几个男人才养的起”。   人群里爆发了一阵哄笑,还有人在说那群男人一身的腥臭味,还装妖作怪的把头发给剪短了,胡子也割了,真成个不懂礼数的野人了,也就那想银子想疯的人才把姑娘卖到山里,有人接话说她宁愿生了姑娘给溺死在尿桶里也不把她卖山里靠皮肉做活。   大姜娘气的发抖,把老树上的皮都撕掉一大块,那边还在说,“改天给那春婆子说一声,买几个红楼里的脸黄皮松的妓子卖给山里的倭瓜,比卖丫头赚钱”。   大姜娘再也忍不下去了,听到那边开始谈论带下山的丫头,哪怕觉得这丫头满嘴瞎话也不忍心让她听到这脏话,从树后走出来,大声喊:“榛娘,给我回来,听这烂嘴烂屁/眼的话是不想要耳朵了?”   对面瞬间安静了,榛娘也慌乱的站起来,看到她大婶娘,毫不犹豫的跑了过来,跑过来了还用袖子擦擦眼泪,大姜娘拉着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还是决定说清楚,错过了这次,这受的王八气能让她少活五年。   “你们听清楚,我们山里不像你们山下,一个女人能伺候几个男人,我们男人只要不死,我们就守着他,不像你们,睡着炕上的还眼馋路上的。我们娶上山的都是姑娘,不是什么脏的臭的都要,我们山里男人也挑嘴,像你们这样烂嘴烂舌的他们看不上,你们能溺死丫头还嫌我们是野人,你他妈嫌脏还买我们肉?为了多占便宜还舔着老脸卖笑”。   一口气痛快的说完,她拉着榛娘就走,也不管她跟不跟的上,感觉身上那吃人的视线没得了,她冷梆梆的说:“榛娘,如果经历了这遭你还想嫁到山下来,我只能说你是瞎了心,有一副心窟窿子也白长了,吃苦受罪也活该,没人会来帮你救你,反正你爹也死了,你自己都活不明白他死了也心静了,免得为了你搭上他一辈子”。   说罢她也不管她怎么想,回到住处就让男人们收拾东西准备走,不在这个村讨媳妇了,一群婆娘没一个好的,能生出正常的姑娘来?   铁牛他们刚准备把菜端上桌,就听到他大嫂气汹汹的声音传进来,有些不在意的问:“咋了?谁惹你了?肉还没卖完就走?你不要儿媳了?”   大姜娘站在小院里把那群臭婆娘的话大概的说了下,也说了她骂她们的话,“走吧,我把她们骂了,没人会来再换肉,我们到镇里卖了吧”,越说越气,把大姜手里筷子夺过来折断,“她们要是不要脸的再来换我还不卖她们,你们别犟,快,吃了饭我们走吧”。   “吃什么吃,不吃了,我们现在就装东西走,你跟她们撕破了脸皮,她们占不到便宜,要不是就来找麻烦,气性小点也会把聘礼开得高高的,趁着这村里人还没商量好怎么找麻烦,我们赶紧走,从这屋后直接上山,大嫂,你跟榛娘也快帮着收拾”,铁牛说完就把剩下的肉还装进竹筐,换的杂粮也往进塞。   十来个男人也不打盹,手脚利落点把东西装好,出去看外面没人,大家也不说话,挑着担子出了门直接往山上奔,大姜娘紧拉着榛娘,怎么感觉向逃命,吵一架这么严重?   大姜娘第一次觉得平坦的路难走,跑了这么久才觉得快进山了,不知道是风声还是真的,后面好像有人嚷嚷的声音。   进了山,前面的男人没有停顿,捡着难走的路走,这样的路他们都走习惯了,也不害怕,但山下的人不一样,他们进山也是沿着已经踩出来的路走,像这又是藤又是蔓的,他们走不快,而且还会担心踩到蛇,这样即使他们追上来也不敢在山上乱转。   绕着山转了大半时辰,听着没有人声也没有人来往的痕迹了他们才停下来。跑了这么久,大姜娘从开始的气愤到不甘,现在还有些心虚,喘了几口气,怂眉拉脸的问:“我闹乱子了?是她们先说话难听的”。   他男人拉过她让她靠着竹筐歇一阵,“这山下的人就是看不起我们,可能觉得我们五大三粗脑袋空,讨个媳妇也像是买,姑娘进了山就不再回娘家,不知道把我们山里想成啥样了”,看他婆娘还是一脸不服,他继续说:“也不是所有的村都像这样,这个村离镇上远,你看他们村环山,田地也不多,也是穷酸,要不是想今年讨媳妇,我们也不来这村,这村的人心都脏,重男轻女,要不是想养大姑娘卖钱,生下来就扔河里淹死了”。   大姜娘看了看两个儿子,松了口气,同时又拧了她男人一把,“我就是让俩儿子多打两年光棍,娶寡妇都行,就是不能娶这烂了根的媳妇”。 第80章 八十 都变了   歇过气儿了大姜娘看男人们挑起担子要走, 她跟上去问:“现在我们怎么办?要去哪?”   她男人瞅了她一眼,“先走出去再商量, 这儿也不止我们一家子,还要看人家怎么想的”。   一行人闷头赶路,待走上了下山的路才停脚商量接下来是去镇上卖肉买粮还是去村里淘换,毕竟娶媳妇主要还是要去村里。大姜爹先是有些歉意的对其他三家的男人说:“看这事闹的,也是怪大姜他娘,脾气暴说话直,又被她听到山下那婆娘们恶心人的话, 在她心里我们山上样样都好她才会受不了气跟人吵起来,现在也连累你们跟我们一起跑路”。   “行了张老大,我们又不是不知事的人,还会分不清好赖?不怪你婆娘, 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王家村的人这么泼皮, 占了便宜还拿我们当脏的臭的, 就像大姜娘说的, 多打两年光棍也不能娶烂了根子的姑娘,现在呢, 我想的是我们还是一起走,不论是进村还是进镇,下了山我们这波人就是一家的,别三三两两的分开走, 免得遇到这类似的事人少吃了大亏”, 说话的是另外三家中年纪最大的一个, 比大姜爹还大个两三岁,真名没人记得,因为他半张脸都是毛胡子, 十多年前有人喊他大胡子,喊了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哎,你说的对,我们下了山都是一家的,不说两家话,我们兄弟打算的是明早趁早进镇把这剩下的肉给卖了,多花上百文钱直接在粮铺里买粮,粮食买利索了,剩下的时间我们去一下我家老幺娶我弟妹的那个村子,我觉得那个村风水好,人也好,我家这俩憨小子不说能像他们小叔有福气娶个有本事的婆娘,只要是明事理就行”。   大胡子锤了他一拳,“好你个老家伙,这种好事还不一开始就说出来,你这是想把好姑娘都扒你老张家去啊,我跟你们一起去,认认路,顺便看我家这根愣木头有没有好姑娘相中他”,说罢他巴拉了一下他二儿子,“去跟你张家小叔讨讨娶媳妇的经验,别杵我我旁边,老子又走不丢”。   其他两家也是这个态度,肉少卖点钱,多花点钱买粮都不算事,一进一出下来也就比别人多花一两百文,几窝兔子的事,娶一个好媳妇下一代都机灵,看人铁牛那两儿子,小小年纪人机灵懂事嘴巴也会说,在山里见人都能唠两句,而且人家还记得住哪个是叔哪个是伯,再比比旁边杵的愣子,一棍子只能闷出一个屁来,人家的儿子好的简直让人眼红,就那小丫头还小看不出性子,但根子好,差也差不到哪儿去。   既然都同意,一行人也就挑着担子往镇子那个方向走,现在也不早了,还是赶在天黑前往镇子那个方向走,在林子里过一夜明天天亮之前就进镇,赶上饭馆采买肉也能早早的卖完。   这是榛娘第一次进镇,她终于抬起了她那常年低着的头,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两边的商铺、冒白烟的饭摊,走路全靠人拉着,到了卖肉的地方,看穿着干净的胖男人来买肉,翻了翻肉提起来看看,也不还价直接把一家的肉给包圆了。不像之前村里那些八婆,挑起肉可劲的说颜色不好看、看着像坏了,可等拿到手了就舍不得松手。   卖了肉,大家往粮铺走,现在太阳升起来了,路上人可多了,还有热闹的叫卖声,她看到一个出来买烧饼的小丫头,年龄看着比她还小,但身上穿着蓝色的裙子,绣的还有蝴蝶,头上编着好看的辫子,插着好看的头花,她不自觉的扯了扯身上打了补丁的灰衣裳,可能看的时间长了,人家小姑娘也往这边看了一眼,榛娘赶紧低头,挣开被牵着的手,快走两步挤进前面的人群里。   “嘿,榛娘你跑什么,人这么多你别给走丢了,听说这里有拐子,拐走了我们可是没法找你”,她走上前把小姑娘再次捉住拉着手腕子,“人多,别乱走,你没看你叔伯们都躲在路边走?”   到了粮铺,看里面人不多就赶紧进去,问好价直接给银子让伙计称重,那些伙计看他们穿的衣服就知道这是山里人,招呼了里面闲着的人来帮忙,三五下就称好了,也是紧着把他们送出门,这是一群没户籍的人,上面没动静还好,上面一有统计户籍人数或抓土匪的动作,这些人也是撞进来不出点血就跑不了。   站在集市上,把竹筐里的粮食码好就准备出镇,路过布铺的时候榛娘一直盯着里面,咬了好几次嘴唇才停住脚步挣了挣大姜娘的手,“大婶娘,我想买块布做衣裳”。   大姜娘有些惊讶,这丫头不是死扣着攒钱了?帮她卖了两次草药,就没说过要带东西的,去年卖头一波,那群丫头不是买嘴吃就是买花戴了,就她这个老婆子和这小丫头把铜板扣在手里,“买布啊,买布挺贵的,特别是颜色鲜亮的布,能把你手里的银子花的差不多”。   她没想到布这么贵,但想到那个穿着鲜亮的小丫头,可劲咒骂人的碎嘴子,低头看见了补接一截的裤腿,“买,我还能采草药卖”。   既然说买了,大姜娘就让男人们挑着粮食先出城,她领着丫头进铺子里选布,没花多长时间,进去了榛娘就看中了亮蓝色的布,卖布的打量她两眼就裁了几尺布递过来,“这做套衣裤还用不完,小了可以拆了再接一截,九百五十文”。   榛娘从衣服里翻出一角银子递过去,找回来了五十个铜板,塞进衣服里还有些坠的慌,反而让她有些乱的心平静了下来,大姜娘给她拎着布,带着她赶紧往出走,还想讨媳妇呢,可不能再耽搁了。   赶了半天的路,到了半下午才到了竹溪村,竹林比十年前更大了,走在竹林里看到的都是散养的鸡,毛色鲜亮,个头也大,看着比山鸡肉多。   凭着印象找到村长家,敲开门一问,村长到镇里去了,在家的是上任村长,走路不很顺畅的老头。他们说了进村的意图,老头把他们领到无人住的村尾房子里,“后生,你们这趟估摸着不成,这些年我们田地里收成还行,还没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几个男人相互看看,示意铁牛接话,他也算这村的女婿了,“老丈,哪是卖儿卖女,我们是想娶媳妇,嫁到我们山里也就是路远,生活还不错,不缺肉吃,而且你看我们这也能在镇里买粮吃,粮肉都不缺,你看能不能跟村里人说一下我们的情况,看有没有看中我们这小伙子的”,说着他拍拍大姜,“老丈你看,这我侄子,又高又壮也不愣不傻”。   大姜忍着他小叔掐他后脖子肉的手,笑着摸摸头,“老丈好”。   “果真生的好,种地可有把子力气,行吧,我待会给人说说,看有没有沒婚嫁的姑娘肯应的”。   “哎,劳烦您了,老丈我向您打听一家人,大红姨一家还住在村里吗?我婆娘是她表外甥女,我们都有三个娃了,这次下山她嘱咐我来看一下,我们最小的姑娘还没满周岁,她脱不开身,也就没一起下山”,眼看着快到了,铁牛抓紧时间套关系,而且也是真心想来看下,没来也就算了,进村了还不进门看望一下,那可说不过去,被人认出来了秋菊和她表姨一家都没脸。   老村长上下打量了铁牛两眼,还是没印象,“小伙子怕是成婚好几年了吧,六七年前来了一波人,只是换了粮也没讨到婆娘之后就没有山里人来了”。   “对,今年刚好十年,我大儿子都快九岁了”。   “难怪,你说的大红我们村倒是有一个,她男人一只腿坏了,但能拄个拐慢点走,不用人照顾,能自己溜达,她家在村头,你要是想去看呢,就自己过去吧,门上贴红字的就是她家,她儿子春上刚娶的媳妇”。   “哎哎,就是她家,我待会儿就过去,要不我和我侄子跟您一起把您送回去?”   老头笑笑,“也行,把你侄子带上给人看看,要是没人看中,你们也趁早回山,或是去别的村看看”。   铁牛把之前专门装起来的半袋米扛肩上,再让大姜提个猪后腿,大粒提两只兔子,三人跟着老村长往出走,路上老村长敲门说话,他就拉着两个侄子站在后面,垂着眼睛不打量人家的小院,免得被当成贼匪探点的。   送老村长回家后,半个村的人都知道大红家她那山里的表外甥女婿来了,背的又是米,提的又是猪腿兔子的,当然也知道了他们是又想来讨媳妇,想着那油光发亮的熏猪腿,还是有人眼红的,但想想嫁进山了可能也就十年得条猪腿,又觉得不是很划算 。   铁牛把两只兔子塞给村长后带着两个侄子往村头走,在路上遇见人了也是主动打招呼,人家问起就说是大红家的亲戚,都不用人指路,到了村头只有一家门上贴着红喜字,门关着,但隔着栅栏看到院子里只有一个挺着肚子的女人,铁牛敲了敲门,站门外面说明身份,把米袋子和猪腿放门口,让她带个话就和两个侄子转身走了。   回到住的地方他大哥强箍着他脖子,“老幺,会办事啊,我说你怎么不让卖大姜他们背着的肉呢,心里早就有打算啊,行,不管成不成,大哥都谢你,你俩侄子也是”。   铁牛甩开他大哥的手,有些得意,“我媳妇教的好,以前我也就比大姜他俩机灵一点点”。   在座的几个兄长翻个白眼,这老幺,张嘴闭嘴不是儿子女儿好就是他婆娘好,听的人想压压他的气焰但还不得不承认人家说的是实话,怄死人。   铁牛看大胡子他们悠哉的坐院子里,他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话却是对着众人说的,“胡子哥,可不是我不带侄子们去露露面,这要是人多了人家都害怕我们是来抢劫踩点的,都不敢让人靠近院门”。   “了解,明天看他们运气,能讨着媳妇就给彩礼,没有也罢,他们年纪不大,再晚两年也不算耽搁,反正我们也知道了这个村子,我看这村子挺好,村长也是讲理的,往后啊咱们每年来一趟混个脸熟,老二娶不到还有老三,时间久了说不准我们山里也能跟这竹溪村对个亲家,友好来往”。   铁牛佩服,“姜还是老的辣”。   “你不老也辣”。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当天晚上没人,第二天一早大红姨和她儿子来了,跟铁牛有些生疏的打个招呼,问问他媳妇孩子的状况也就没话说了,站了一会儿说是要去地里干活,让铁牛他们兄弟几个中午去家里吃饭。   铁牛也没想到秋菊表姨态度这么疏淡,想着可能是上十年没见面了,又是表姨,感情淡了也说的过去,就推拒了,“表姨,我们就不去了,今天得空了带孩子们出去转转,有愿意的人家我们多待一两天,要是没有我们明天就回山,就怕回去晚了遇到下雪”。   铁牛这么说,她也没再劝,本来都忘了那丫头长什么样了,也不是亲的,坐一起也生疏,还是不来往为好,“那行,要是有人来问我也帮忙说说,以后你们如果再来也别送东西过来,我也没帮那丫头什么忙,也不占这份功劳”。   说罢也不让他们送,带着她那从头到尾没说话的儿子出门离开了。   被留在院子里的人相互看看,“唉,我们是不受待见啊,送米送肉都不落好”。 第81章 八十一 偷媳妇   等的人等来了又走了, 他们也就不在这小院死守了,还是出去转转, 这样才能让意动的人能问到想知道的。   出门之前,铁牛想把两个侄子拉到一旁交代翻话,可想想还是当着众人的面说罢,人家也不是看中的一定是大粒和大姜,反正娶回去了都是山里的媳妇,也算是便宜不出外,铁牛走到门边, 看外面没人过来,他便用稍微低一些的声音说:“大姜大粒,我教你们几句话,这是你小婶让我给你们说的, 你们那几个也过来听听, 万一用上了呢。我家秋菊说把山里的日子说的再好山下也没人信, 但我们有两个地方能吸引山下的女人, 第一个就是成婚后分家,不用和公婆一起住, 公婆也不插手小夫妻的生活,但不要提住的地方是山洞,山下人接受不了住山洞,她们觉得住在山洞里像野人;第二, 如果有姑娘或婆婶找你们聊天, 你们可以告诉她们婚后在山脚下可以采草药卖, 有大夫教辨认草药和炮制,一年可以卖一两多,全归自己使用, 然后她们肯定要问山里还有大夫之类的,你们就直接说是大红阿婆的表外甥女,除此之外还有一个会治病的男大夫”。   说完后他看有些小伙子还有些犹豫,像是有话说又不敢说,铁牛看大粒也是这样,就直接喊他,“大粒,你还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别现在不说出门了你又说不出口”。   既然被点名了,而且问话的是他小叔,他也没什么不敢说的,大粒也就直接说了,“我们不提住山洞,那要是人家问起来了呢,那我该咋说?”   “问什么?”   大粒转头望望,“人家要是问盖的屋子是什么样的?有几间?”   “你有几个山洞就说几间呗,按这屋子算,我们起码都有两个睡觉的屋,一个杂物间,还有一个堂屋,孩子多了还能再盖,反正我们山里最不缺的就是树和泥巴”。   “那这不是骗人嘛”。   铁牛还没说话,他就被他爹敲了,“老子咋生了你这个傻不愣登的兔崽子,你小叔哪说的不对?我们是缺树还是缺泥巴?还是不能随手就挖个住的山洞出来?我们缺的是这山下的屋子吗?那肯定不是,只是山洞更适合在山里住”。   大粒也是个直脑筋,话都说这么明白了他还是觉得再骗人,头铁不怕敲,梗着脖子还在纠结,“那上了山一看山洞不就知道被骗了?”   铁牛拍拍他,“你想多了,还没姑娘肯跟你上山呢”。   看他脸红了,铁牛给他鼓劲,“要真有姑娘在山里过了冬还想要屋子的,小叔去帮你建个我家那样的屋子”。   看这个愣瓜不再吭声了,他看向其他人,“还有问题吗?还有就继续说,没有咱们就出去,放心,能把姑娘嫁进山的到目前为止都是想要高价聘银的,没人会拉着你们问的仔仔细细”。   他话一落,眼见着他们都松口气,就连年纪最大的大姜都不例外,铁牛冲其他人笑笑,摊摊手。   铁牛二哥揽着铁牛一马当先的先出门,任他们在里面训愣头青,出来后他问铁牛,“老幺啊,你说我们那会儿下山讨媳妇是不是也像他们,太年轻了拉不下脸皮胡说八道?”   铁牛睨了他二哥一眼,“我怎么感觉你在说我脸皮够厚,满嘴瞎话?”   “不不不,你这叫能挡事,敢做主,二哥我就不会说,我就羡慕你这张嘴,你还是大小伙子的时候也没这么能叭叭啊,真是娶个好婆娘你也变好了?”   别人不提他都能把秋菊吹上天,现在他二哥提了他更是得意得跟他叭叭,秋菊这也好那也好,做饭好吃会采草药会治病还会看书。   这些老二听了无数遍,只有这一次他听的最认真,还不时的附和两句,“嗯,你媳妇儿做饭的确好吃”、“对,娃娃也教的好”……   不提孩子还好,提了孩子,铁牛又一脸幸福的夸他的满月烛光和小久,最后还叹口气,“唉,我想我儿子女儿了,感觉好久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我”。   他二哥被他麻的打个冷战,摸摸脖子上起的鸡皮疙瘩,大老爷们咋还娘们兮兮的,反正他是没有想婆娘想娃的,看他大哥也是个铁汉子,也没有逮着儿子婆媳使劲夸的,以后也不是个想孙子的人,怎么老三跟老四就酸唧唧的呢?难道是老头子年纪大了生的后两个也有点不正常?   他看铁牛没再说话,估摸着还在想他儿子女儿呢,他赶紧说他先拉铁牛出来的目的,“老幺啊,你看二哥我也是个嘴笨的,到时候小泉要是想下山讨媳妇你可也要跟着出个主意,免得我不会教他也跟着抓瞎”。   “有了大姜大粒这回,你也懂不少,就是让我说我也还是这套话”,看他二哥还是不放心,他拍拍二哥的胸膛,“你别瞎担心,你儿子下山讨媳妇我们兄弟四个肯定还是在一起,又不是把你跟小泉打发走,你是他爹肯定是你来拿主意,我也就是帮个腔,放心,我不跑”。   看后面的人出来了,他招手,“搞快点,别磨叽了”。   不知道是村里人闲还是他们早饭吃太早,这个时候出来还看到有人端碗在吃饭的,他们看到有人盯着他们看,就笑着小声打招呼,铁牛他们第一次觉得这个村子太小了,步子迈大了一骨碌的就过去了,迈小了吧像个傻子样的在人家门口瞎打转,有些人还一副防备的样子,这个时候就特别想有个熟人来帮两边搭个话。   熟人是没有,好歹来了个八婆,她一脸好奇的问东问西,连娶媳妇肯拿多少钱都问了,铁牛他们也热情的回答,他娘的,终于有理由在这儿站一会儿了。   从村头走到村尾,除了那个碎嘴婆子,再也没有一个搭话的了,眼看都到了大红家门口,他们都打算转头再走一趟回去的,隐约看村头的稻草垛后面有个老婆子在招手,铁牛看看身边的人,看他们也是一脸好奇又期待的看着他,叹口气走过去,“大娘,你是在招呼我们吗?”   邱婆子看十来个人堵在那儿等着,人家一看就知道这儿有事,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你…大侄子,你看能不能让你那边的人先回去,我想问你点事,不想让村里人知道”。   铁牛四周望望,除了眼前这个瘦小的婆子也没旁人,而且这地方离大红姨家近,想要害人也不至于选在亲戚家附近,外人也不知道他跟大红一家关系疏淡,毕竟昨天才送的米跟肉,“行,那大娘等我一会儿,我去跟他们说一声”。   邱婆子耳朵不好使,也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反正那群男人走了,这个大红山里的亲戚走了过来,她揪了揪袖口,扯下来几根线头,叹了口气,想到她闺女,心揪的疼啊。   她拉着铁牛走到稻草垛后面,左右看没人,才小声又有些羞恼的问:“大侄啊,我想向你打听打听,你们山里还有没有丧妻的男人,缺不缺婆娘”。   铁牛先是打量了一下这个大娘,感觉她不是在给她自己拉媒保纤,绷紧的弦又松开了。   他握着大娘的手,肯定的说“有”。   邱婆子松了口气,却又有些犹豫,想想受苦的女儿,刻薄的儿媳,她擦擦眼泪做了决定,“我有个闺女,今年还没满二十二岁,十七岁那年嫁了人,第二年她男人就死了,她婆家人多,我闺女又没个一儿半女,她过的苦,不仅挨饿还挨打,我想接她回来啊,但儿媳妇不肯,生怕影响到她女儿了,我阿丽懂事啊,知道我靠儿子媳妇养,挨打受骂也不跟我说,任她婆家那边骂她是丧门星,还不肯放她回家,她过的还不如一个烧火丫头”。   感觉声音大了,她赶紧又把哭声憋回去,“我不知道你们山里到底有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好,但我看你们面色周正,我也赌一把,不管怎么样我闺女总不会比现在差吧,她手脚勤快人也懂事”。   铁牛听了也觉得她闺女可怜,山上男的多女的少,男人死了女人再找,没有人会就这件事说嘴,“大娘,我知道我保证的再多你也还是不放心,就像你说的,你看我们身板和脸色就知道,我们山里绝不会挨饿,你应该也看到我们那里面还有两个女的,一个是我大嫂,一个是我一个姓的侄女,她们是下来卖草药顺便长见识的,你闺女嫁进山了绝不会挨饿挨打,过个几年,还能把你女儿带下来跟你见个面”。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邱婆子也不想再反悔,错过这群人,她也没办法救她闺女,“这样,你们什么时候走,我待会儿去跟她说一声,让她在那个点出去捡柴,你们见到她就把她带走吧,我也不敢把她带回家,在我家没了人,我那造孽的儿子都不会放过我,她婆家人多,我就这一个儿子,不敢打也打不过”。   “这样吧大娘,我跟你一起走一趟,熟悉一下路,踩个点,免得明天错过了”。   铁牛也没跟他兄长们打招呼,直接跟着邱婆子从村头绕个圈去了隔壁她闺女的婆家,看了看周围的山,指了个好跑路的地方给邱婆子说定,“大娘,你给你闺女说清楚地方,我们明天中午之前都在这儿等着,让她不用急,也不用带什么东西,免得被发现了”。   看邱婆子进村了,他也转身回去了。   回去后把情况一说,他们也高兴,眼看着就要空手而归了,还能收获个寡妇带回山,咋能不激动,特别是感觉还像是要抢人。   晚上出去撒尿的时候,大姜跟了出来,“小叔,我想娶了阿丽”。   铁牛诧异,“还没见面呢你就决定了?”   大姜捏了捏手,“嗯,我二十三都过了,明年也不一定就能娶到媳妇,再耽搁下去跟我同岁的人孩子都能爬树了,而且我也觉得阿丽可怜,我想照顾她”。 第82章 八十二 毛头小子   大姜坐在热闹的人群里, 心里难以平静,在今天之前他从没考虑过会找个这样的新娘, 没见过面没交谈过,不知道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羡慕小叔,希望能遇到一个爱笑爱闹的明理的姑娘,所以在山里姑娘没看上他的时候他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因为小婶,他对山下姑娘充满了好感。   当知道要到他小婶的村子里讨媳妇的时候,心里异常激动, 当天晚上没怎么睡着,一直在心里琢磨见到人姑娘了该怎么说话,在心里演练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夜未睡但精神振奋, 早上起来进镇卖肉买粮, 出镇再赶路他都丝毫不觉得疲累。一直精神到出门再回来, 虽然对没人询问感到失望, 但又对还没回来的小叔充满了期待,希望他能带回好消息。   听到阿丽的事后, 他是真的可怜她,觉得她柔弱又孝顺,但想着他还是个童男子,对娶个寡妇有点犹豫。但下午他听到大胡子他们说现在娶个婆娘越发不容易了, 跑了两个村, 前一个村对山里人态度恶毒, 这个村人倒是好,但人家生活也好,都想把姑娘留在自己身边, 不舍得往山里嫁,除非以后的年月有天灾,要不以后年年往这村里跑估摸着也是瞎耗时间。   大姜再三琢磨,还是决定把那寡妇讨到手,在山里娶寡妇不是丑事,自己不在乎,有人说小话也是瞎废口水,还有就是有自己在前面挡着,后面的大粒和小泉说个亲事也有顾虑。   下了决定后心里也轻松了,特别是在他小叔说那小寡妇估摸着不错之后,他又对明天的见面有了期待,人是什么样的?经常挨饿应该挺瘦,这没关系,他体格壮,上山走不动能背着她。   大姜娘走到他大儿子身边,看他两眼一直盯着火堆,有时傻笑有时皱眉,她都围着他转两圈了他像没反应似的,挥手拍了他一巴掌,“大儿,在想什么呢?有看中的姑娘?”   问了这话后又有点苦恼,生怕她儿子点头,真看中了也只能在心里过把瘾,娶不到啊。   大姜回神,发现他还没给他爹娘说他想娶寡妇的事,看了看周围还在说话的人,他咳了一声,“爹,你过来,我给你跟我娘说个事”。   “直接说,不听悄悄话”。   好吧,那大姜就直接说了,“我决定了,我要讨阿丽当我婆娘”。   当场一片安静,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鼓起了掌,然后他们都呼和起来,把本来就有点鼓噪的大姜逗的满脸通红,他挠了挠头看向了他爹娘,看他俩脸上都有笑,他松了一口气,同时又有点疑惑,山里人对娶寡妇这件事看法很正常,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在乎这些虚名了?   门被敲响的时候,天色浓黑,院子里的火堆都只剩下火星子了,要不是大姜睡不着在院子里转悠,他也听不到这小小的敲门声,他拎根棍走过去,透过栅栏也没看到人影,“谁?”   “我找大红家亲戚”。   大姜进去喊了一声,“小叔,有人找你”。   铁牛出来打开门一看,“大娘,是你啊,怎么现在来了?你闺女不想跟我们走?”   大姜听了有些着急,生怕媳妇儿又没影了。   邱婆子左右看看,“她是有点不同意,说是舍不得我,但她在她婆家也不能来看我,我就劝她有机会跑就跑了算了,好歹能活个命”,嘟囔了这些她反应过来这不重要,又说起她来的目的,“我跟她说了,就在那个山坡后去找你们,你们明早就去等着,半晌午看到人就赶紧带回山,到了中午她没回去做饭就会有人找”。   “哎,好,我们接到人就走,接不到也没关系,我们可以再回来等个两天,看你闺女什么时候出的来”,说罢他掏出一角银子递到邱婆子手里,“大娘,我们在山下娶媳妇都是给十二两的聘礼,我先给你一角银,等我们接到你闺女后会把剩下的银子埋在一个砍了一刀的树底下,到了下午你悄悄过去给挖出来,你只要不往外说,没人敢肯定你闺女是被我们带走的,哪怕你今天去找你闺女被人看到了,你只要咬死不承认,你闺女逃跑就跟你没关系”。   邱婆子捏了捏手里的银角子,自从她男人死后,她手里的钱从不超过五个铜板,“大侄子,你只用给我八两,剩下的给阿丽吧,她只身上山,身上什么都没有,有银子傍身,活的才有底气”,说罢她抬头紧紧的盯着铁牛,“大侄,你可要说到做到,银子一定要给我们娘俩,不然我死了做鬼都要去找你”。   这句话说了之后,她掉头走进夜色里,暗沉沉的衣服也显示不出她人走到了哪,只有悲凉的声音传来,“八两银子啊,能体面着去见老头子了”。   铁牛吓得一个机灵,示意大姜赶紧关门进屋,这他娘的,山下也这么冷,胳膊都冻没知觉了。   天亮后,一行人动静颇大的出了门,把昨天住宿要付的肉交到了村长家,也看到了一直未见面的年轻村长,一大早的就冷着脸,看着不是好打交道的人。   走出竹林,顺着来时的路进了山,走了一会发现没人跟着了,他们分成两拨人,铁牛把他的担子交给大粒,让他们先走,到回山的那条路等着,而他带着大姜又转个弯往约好的地方走。   到了约好的地方,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中了,山林里的树枝都在地上有了影子,人还没来。日头越升越高,大姜急的像撂蹄的驴子,不时的往山下走,看不到人又走回来。   铁牛坐在被砍了一刀的树底下,悠哉的看大姜走来走去,在他再一次的走回来踹树的时候,铁牛说话了,“急什么?现在还是人家媳妇呢,还轮不到你急”。   大姜气的想踹他小叔,说的什么话?人家媳妇?谁媳妇?鬼的媳妇?   人都没媳妇,鬼还想占着?   而且这偷媳妇不就是偷的人急,怎么就轮不到他急了?   忽然,不远处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铁牛掂着砍刀站起来,跟大姜一起爬上山坡往下看,果然有个女的慌里八张的在往上跑,背上还背了个竹篓子。铁牛撞撞身边发傻的侄子,“呐,现在该你急了”。   大姜把手在衣服上蹭蹭,手都出汗了,这小寡妇可真俊啊,他有些结巴的问他小叔,“我…嘿嘿,我该怎么做?”   铁牛有些好笑的看着这愣子,啧啧,还没碰一下耳朵都红了,这待会要是背着走不会腿软的走不动吧,他摊摊手,“这又不是我媳妇,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大姜还没想出来,就看原本还在跑的人停下来在往上看了,“小叔小叔,我媳妇看到我们了,她怎么不走了?”   铁牛把大姜的手打掉,扣子都要给拽掉了,把大姜拽着走出来,对不远处的女人招手,“过来,我们就是你娘说的人”。   等人走过来,铁牛先开口,“是叫阿丽吧?我叫铁牛,这是我侄子,叫大姜”。   “对,我是阿丽,我娘给我说了你们,我跑出来不容易,我们赶紧走吧”,她边说边往后瞅,捡柴不是这方向,待会那老婆子找不到人就要闹起来,要是被追上,她怕不是要被给打死。   “行,我们走”。   走到那棵树下,铁牛把七两银子埋在坑里,把土盖好,又扒拉点树叶撒湿土上,转身示意大姜把四两银子递给阿丽,“这是你娘交代要给你的,她只要八两”。   等阿丽接过之后,铁牛看了看他缩手缩脚的侄子,“阿丽,你也看到这山里不好走,接下来让大姜背你走,我们走快点,这马上就中午了,我们要撵上其他人一起回山”。   看她有些犹豫,想要拒绝,铁牛直接就把话说开,反正现在不说,她下午见到人也是会知道的,“这聘礼是大姜出的,他还没娶过媳妇,他想娶你,好了,不说了,有啥问题路上你再问”。   看大姜终于识趣的蹲下,铁牛心想还不是太愣,等阿丽趴上大姜的背,他捡起被扔地上的破背篓走在前面开路,一路小跑,身后也没人追赶,终于在中午看到了在树下吃饭的一行人。   铁牛倒还好,就脚跑出汗了,鞋里都湿了,大姜就不行了,脸上、脖子上汗直冒,把阿丽放下来之后,手拄着膝盖直喘气,偏偏他三叔递他水囊的时候还不怀好意的打趣,“大姜啊,你这身板中看不中用啊,背个媳妇就累成这样了”。   大姜瞬间直起腰,也不喘了,抹了两把汗,“我不累,只是有点渴”。   把水囊上的木塞子拔了,刚想喝又递给旁边的人,“阿丽,你渴不渴?喝点水?”   阿丽也是想喝水,但又不知道这水囊到底是谁的,就摇头说不渴。   大姜娘走过来拉着儿媳妇去吃饭,“来,好孩子,先吃饭,吃了饭我们就接着赶路,对了,我是大姜他娘”。   阿丽接过一块儿烤肉,真香啊,好久没尝过肉味了。   铁牛吃了饭后问他大哥,“其他几波人呢?是还没回来还是已经先上山了?”   “绑在树上的麻绳都没了,他们已经先上山了,我们吃了饭也赶紧走,别让他们等久了”。   东西收拾好,火堆用土给埋了,男人们各挑上各的担子,继续赶路,再走两天就回山了,能抱着婆娘好好睡个觉,吃个软乎饭,一年又这么过去了。   大姜也不再往前凑,就跟在他娘身后走,看着前面苗条的俊媳妇,一路都咬着牙,生怕又笑出来被人逮住了。 第83章 八十三 真正纯朴的人   奔波了两天, 终于回了山,铁牛刚过河就看到小毛驴摇着尾巴奔过来了, 铁牛被它蹭的迈不开腿,“好了好了,再不好好走路我可要踩你狗爪了啊”。   小毛驴从他双腿中挤过去,还摇着尾巴围着他打转,铁牛泄气的放下担子,挥手拍拍它那墩肥的屁股,“你都被惯坏了, 非要最先尝尝甜甜的糕,一起吃不行?嗯?还在这儿守着,说,这林子里是不是有你的奸细, 我每次回来都被你逮住”。   说是这样说, 铁牛还是把竹篮里塞的糕点拿出来, 解开油纸取一块儿它最喜欢的递它狗嘴里, 刚把油纸包好抬头看它又张着大嘴盯着。   “这么快就没了?你嚼没嚼?尝到味了没?”   铁牛再次拿出一块,把油纸包好塞进竹筐里了才把手里这块儿塞它嘴里, “好了,没你的了,老子都没尝过,倒是便宜你了, 真是惯坏了”。   挑着担子赶上在前面走的人, 小毛驴也跟在他后面慢悠悠地走, 他三哥走过来摸摸小毛驴的头,“驴啊,这都第几年了?次次都守这儿等嘴吃, 你说你条狗你咋还爱吃这甜玩意儿?”   小毛驴敷衍的摇两下尾巴,继续跟着铁牛走,准确来说是跟着放糕点的竹筐走。   “可能喜欢的就是这感觉,拿银子买的香些,在家秋菊做的板栗糕什么的它也不怎么吃”,铁牛虽然次次说它被惯坏了,但在山下买糕点都会把家里两只狗算上,它俩就喜欢坐俩小子脚下等着他们吃到嘴了再给它俩丢一小块。   从三年前回山被小毛驴在河边迎上,铁牛见到它迎接他,高兴的拿出糕点来讨好它后,每年铁牛下山回来小毛驴都会在这以树做桥的河边等他,给小毛驴吃甜糕也成了铁牛回山的第一件事。   从山脚下去,家里的孩子迎了上来,铁牛再次放下担子,鼓着一口气把两个儿子都抱起来,“重了,臭小子在家没少吃肉”,憋着的气散了他也抱不住两个儿子了,再次挑起担子,低着头听他俩蹦哒着说他不在家时发生的事。这一次铁牛不再加快脚步追赶人群,把自己落在最后,听着左一声爹又一声爹,心里估摸着这次走到哪里他媳妇会抱着闺女迎上来。   在半路上迎上一路快走的媳妇,接过她怀里乱扑通的闺女,任她嘎嘎笑着探头打量自己,“傻妞,爹更黑了是不是?看你乐呵的”。   半下午到的家,忙活着把粮食装进缸里,又去挑水把水缸装满,看三个孩子在山洞里跑进蹿出,中间还岔着两条狗,铁牛手撑着膝盖,真热闹,爬山下水求的就是这种热闹。   铁牛把衣服掀起来,用衣服里面擦把脸,接着把散落的竹筐、麻袋、压缸的石头都归拢起来,听秋菊在喊吃饭了,对里面疯闹的孩子和狗喊:“快,吃饭了,洗手去,你们洗了喊我洗,快点”。   “来了”。   声音传出来好一会儿了,人和狗还在山洞里,铁牛进去一看,好家伙,满月和烛光想让小毛驴把小久驼出来,他仰起巴掌,“小久是你俩妹妹还是小毛驴妹妹?是谁妹妹就谁抱”。   看俩小子抬着小久往出走,铁牛摸摸小毛驴,“他们欺负你,你不舍得欺负回来你就跑啊,喊你小毛驴你又不是真驴”。   小毛驴一趔身,铁牛摸它毛的手被甩开了,瞅了瞅他转头就跑了。   “……真狗啊”   晚上躺在炕上,秋菊给铁牛捏肩膀,挑一担子粮食在山里走两天,肩膀压的是紫红紫红的,满月和烛光在给铁牛踩腿,一人分得一条腿,怎么折腾都行,而小久,则是坐他爹背上,也在学着她娘给她爹按摩,只不过秋菊给铁牛肩膀上抹的是活血化瘀的药膏,而他闺女在他背上抹的是口水。   铁牛被捏的时不时吸口气,缓过那一阵了还会指挥俩儿子往哪里踩,狠踩还是轻踩,等秋菊的动作停下来了,满月和烛光也停下脚,坐炕上说不到一会儿话就没声了,铁牛和秋菊一人抱一个给送到旁边山洞去睡觉。   等两人回来,小久也躺在被窝睡着了,秋菊把小闺女挪到炕的最里面,在铁牛发亮的眼神下慢吞吞的脱了衣服钻进被窝。   事后,秋菊起来收拾自己,也给旁边睡死的男人擦两把,真是个饿狼,每次回山他都累的要死还非要折腾一下,还说是把剩下的劲都用她身上了才能睡个好觉,梦都不做,能一夜睡到大天亮。   要秋菊说,这都是歪理,主要是心里长的有馋虫。   第二天秋菊就知道了铁牛他们在山下干的事,没想到都十年了他们又去了竹溪村,贴了个冷屁股不说还偷了个媳妇回来,真不愧是马匪的子孙,半点亏不吃。   大嫂来的时候,秋菊正在给捡回来的板栗去外面的毛刺壳,都是十来年的妯娌了,秋菊都没起身,直接让大嫂自己进去搬凳子坐。   “大嫂,可得恭喜你啊,有儿媳妇了”。   “哈哈,是得恭喜,我给你说,阿丽跟你一样,长的俊,明年我可就得抱俊孙子了”。   看得出来,大嫂是真中意这个阿丽,有这么个心善有趣的婆婆,阿丽也是苦尽甘来,前婆婆是个面黑心毒的,这个婆婆真心处下来不比亲娘差。   说了一下阿丽的事,大嫂说起了正事,“秋菊啊,我带榛娘下了趟山,我觉得这孩子是个心深的,不知深浅也不知好坏,你还是少跟她打交道为好”。   秋菊心惊,“大嫂,出什么事?为什么这么说?”   大嫂就把下山遇到的事说了一遍,她拍了拍腿,“唉,我说这吧也感觉造孽,她还一个小孩子,我却在背后说她坏话,说了我都想打嘴,不说我又担心她使坏,你还是注意点,当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她才十来岁的孩子哪能有这么多心眼”。   “不不不,大嫂你别觉得你是在挑拨离间或是败坏一小姑娘的名声,反正这事也就我俩知道”,然后秋菊又把榛娘给外人说的下山理由给她大嫂说了一下,“我知道之后也有点不舒服,但又觉得自己小心眼,听了你这话我才知道榛娘心里的打算可多了,我该帮她的也帮了,她下山也下了,好的坏的都见过了,以后她想怎么做就看她怎么想了,反正她的事咱俩不插手了”。   “不会吧,听你这意思榛娘还会下山?她都听到山下那碎嘴子那么骂山里人了她还会想着下山嫁人?而且还有阿丽的事,有娘有兄长还被死老婆子打的身上没有一块好肉,她都亲眼见到了,还会瞎了眼不嫁山里的人?”   秋菊好笑,大嫂张嘴闭嘴不让她管榛娘了,等自己说不管了之后,她反而更激动了,“大嫂,你想的可真多,看你这反应可不是想真不管的样子,这些日子想了不少吧”。   大嫂讪笑两声,“我这不是怕我们真不管了她做出什么傻事来,我可要琢磨清楚,这不就想深了”。   “别多想,她不是蠢人,该怎么做那是她该琢磨的,她那性子也不是咱们能左右的,离她嫁人还有好些年呢,能改变的事太多了,就像她这次把攒的银子买布了,那个时候穿身漂亮的衣服比攒钱买户籍重要,说明她下山的想法已经动摇了,等她长成大姑娘了想法也就不偏执了”。   “你说的对,今年能买布,明年就能买钗,我们山里这么自由,哪是山下能比的”,大嫂先是自豪的说出这翻话,之后还有丧气的问:“秋菊,你说山下人怎么满嘴喷粪,又脏又恶毒,我看男人们下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啊,就是衣服头发被露水打湿沾的都是灰,身上出了汗难闻一点罢了”。   秋菊手上的动作停了一下,接着继续剥毛刺壳,“这只是一点,山下的人崇尚礼法,觉得山里人代表的就是野蛮,刮掉的胡子、剪短的头发、撸起的袖子,我们跟他们不同,他们就把我们看做异类,会下意识的排斥”。   大嫂说这个她懂,就像人看不惯带毛的畜牲一样。   “第二,山下人幸幸苦苦一年到头都不能敞开吃肉,而我们顿顿吃肉,还能拿肉去换他们珍贵的粮食,他们心里酸不酸?肯定是不服气啊,那只能在心底里给自己打气,想象着山里有诸多不顺,时间久了,他们想象的也就被当成真的了”。   “那我们想象的山下的好日子也是假的了”,大嫂嘟囔着说山下的好东西多,好日子是真的,但村民吃不起肉也是真的。   “还有一点,这是最关键的,就是税,山下人种地收粮了之后要纳税,收获的三四成粮食是要交给官府的,他们交税,朝廷给他们安定的生活环境,而我们呢,山里的鸡兔野猪,逮着了都是自己的,还拿着这肉下山换粮,我们也生活在这片土地,却不受打扰不交税,那人家肯定看不过眼,又拿我们没办法,只能在心里咒骂了”。   大嫂不再说话,也帮秋菊继续剥板栗上的毛刺壳聊其他话题,板栗剥完后,她叹口气,“我还是恶心她们,虽然是我们占便宜了,但我们在山里也没招谁惹谁,下山卖肉也没偷没抢,她们过的不好也不是我们造成的,她们想顿顿吃肉也可以上山住,但她们又舍不得,她们见惯了山下的人来人往的集市,我们也守在这蛇毒虫多的山里拼命,我们没交税但我们也没种地,还是那群碎嘴婆子嘴里吃屎了”。   秋菊也愣了,好像说的也有道理,这颠三倒四的话也没错。 第84章 八十四 闲情和贤夫   没过几天, 秋菊就见到了阿丽,可能是因为秋菊的表姨住在竹溪村的原因, 哪怕阿丽从未跟秋菊见过面,在听人介绍这是大姜小婶,也是竹溪村的姑娘时,阿丽像是见到了亲人,下意识的向这个漂亮的小婶靠拢,给秋菊打下手,帮着抱孩子, 跟秋菊说话也不会觉得拘谨。   回去的路上,大嫂开玩笑的说:“要不是你太年轻,阿丽待你更像婆婆”。   “不是婆婆,她也是我侄媳, 待我亲近点, 我可不是要在她正经婆婆面前给她说好话”, 然后她问大嫂, “离成婚还有好些天,我们去山里采药要不把你儿媳妇也带上?我看这要成婚的姑娘里估摸着也就她一个儿是寡妇, 背地里可能有人说闲话,她也融不进人群里”。   “你不说我也没注意,现在想想之前见到她,她都是一个人在瞎转, 明天我去喊上她”。   大姜娘在原地站着, 看小久那小不点子迈着小短腿在地上划拉着, 心想都是女人,咋人家秋菊脑子就转的快,心也细, 见一面听听音就知道了阿丽的想法,难道这就是聪明人?   秋菊半直起腰,嘘口气,“我的娘哎,这丫头真折磨人,腿还是软的非要在地上走,我弯着腰还要半抬着她,累死我了,比爬山走路还累”。   “我来抱她”,大嫂把小久抱起来,举到肩膀上坐着,搂着她的腿,小丫头就不再扑棱着要下地了。   走到分岔路,秋菊把小久掐过来,跟她大嫂挥手,“走了啊,别忘了对你儿媳妇说,也可以让你儿子去传话,这个跑腿活他指定乐意”。   “哈哈,你说的是,现在你大侄是天不黑不回家,被他媳妇迷的见天的傻笑”。   第二天,她大嫂注意到秋菊瞅自己的背篓,冲秋菊挤眼睛,秋菊一看,阿丽背了个崭新的背篓,抿嘴笑笑,这是大姜跟他娘都想为阿丽着想,就是各有各的想法。   今天的运气不太好,去的地方药草不多,采完之后在四周瞎打转,倒是遇到了一片干菌子,都埋在落叶底下,蚊子小也是肉,翻找完了,每人摘的也够吃一顿了。   有了干菌子这个意外收获,她们也不打算沿着原路回去了,这个时候蛇都已经冬眠了,是在山里穿梭最放松的季节,连小毛驴娘俩都不再陪着秋菊上山了。走在完全陌生的松树林里,捡了一些松果,掰开一看松子还在,这应该是刮风掉下来的,要是松鼠扔的,里面的松子不是发霉的就是个小的。秋菊把背篓卸下来,拿着棍子在地上扒拉松果,满月和烛光都喜欢吃松子,但松树高,吃多吃少全凭运气。   大姜娘也招呼她儿媳妇捡松果,“阿丽,这松果只要是完整的里面都有松果,你也跟着捡,这不像草药和菌子,还分有毒没毒,捡回去了你们过冬吃,我们山里冬天要下两三个月的雪,都是在山洞里憨吃憨睡打发时间”。   阿丽跟着她婆婆学了半天的采草药认菌子,关系也拉进了,她又是个聪明人,之前是进了山对什么都不了解,要是瞎打听说错了也丢人,现在有了话题那就迎上去问,何况这两三个月的雪也是吓人,“雪下这么久?那雪可不要把山洞口给瓮住了?”   “可不止,一天要铲好几次雪,人串不了门,也不能打猎,山洞里烧着炕,都是待在山洞里过冬”。   别人说的再严重,没有亲眼见到就想象不出来,对山里过冬就只有模糊的概念,阿丽首先想到的是过冬的衣服,但婆婆没提,她打算这两天问问大姜,她手里有银子在山里能不能买到衣服。   大姜也没准备衣服,回去一问他娘,他娘过冬穿的都是羊皮袄和兔皮缝接的裤子,只有一条蒲绒细麻布裤子,但她穿的裤腿能套阿丽两只腿,大姜又被他娘领着到他小婶这儿来买一身布。   秋菊正好把铁牛给她买的暗红的布料给了大姜,“你俩新婚,适合穿红的,这料子我穿着太亮了,我都老了”。   她大嫂斜了她一眼,还不到三十岁都在叫嚷着老,那自己这四十多了还在穿红裤头的叫什么。   秋菊显然也想起来了,摆摆手笑一下,推开大姜手里的银子,“你还没成婚不知道用钱的厉害,银子你先攒着,等你跟阿丽手头宽裕了再扯一身布还我就成,我现在不缺布用”。   她既然都这么说了,大姜娘也就没强给银子,成了小家的确是用钱紧张,特别是明年可能还会有小娃,家里还有大粒等着要成婚,家里也不能给大姜在银子上帮多大的忙,“行了,你小婶都这么说了,我们走吧”。   回去的路上,大姜娘直接让大姜把布拎回自己的山洞,还给了一麻袋晒干的蒲绒和针线,成婚后自己折腾去,依自己这厚手爪子做身衣服都糟蹋了这好布。   到了成婚这天,因为大姜的原因,秋菊和三个嫂子都要来帮着做菜,三嫂又怀了,她就坐灶边添柴烧火递个东西。这是秋菊第一次在外当厨子,做饭的人都被她给惊呆了,蒜苗都洗了大半框,花椒胡椒和姜块都装在竹篾子里摆在做案板的门板上,炒锅兔子把人呛的直打喷嚏,直到蓄了水盖上锅盖了人才能靠近灶台。   有人还偷摸着问小泉娘,“不是听说秋菊茶饭做的好吗?炖个兔子加那么多花椒姜片的,能吃的进去?”   “我们为这还能撒个谎?你等着吃吧,秋菊炒兔肉有一手,过一会儿香味就出来了”。   霸道的香味飘了出来,离她家进的不止一次两次的闻过,但都没尝过,这锅兔肉起锅了就被端走了,麻的他们不住的吸气,但还是不住嘴的吃,实在受不了了再喝口黄酒,兔肉吃完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男人们回去睡觉,女人继续守在锅灶旁蒸菜炖肉。   他们没吃惯重口的菜,加上又喝了酒,一觉醒来都守着茅坑拉肚子,晚上新郎背新娘回山洞也轻松,拉肚子的人也没了凑热闹的心,铁牛和他三个哥哥带上大粒、小泉还有满月,围了一圈让大姜顺利的把媳妇背回了山洞。   晚上回家了,满月把衣服脱下来让他娘给他缝,坐在一旁愤愤不平,“我大哥娶媳妇她们净捡着我拽,袖子都给我拽劈叉了,我福阿奶还扯我裤子,要不是我爹搂着我我裤子都掉了”。   他爹娘还没说话,小久也站在地上拽着她大哥的裤子晃悠,嘴里还在啊啊叫,满月拽着裤腰把小久搂到腿上,扯掉她的褯子拍屁股,“屁大一点天天净干坏事,不会说话听的还怪真”。   秋菊把满月衣服袖子缝好递给他,“你该把衣服拿给你大嫂给你缝,你是保护她才坏的衣服,让她多生两个小子,等你娶媳妇的时候让你小侄们保护你媳妇”。   满月厚着脸皮说他娶媳妇的时候自己一个都能搞定,最多就他弟搭把手。   铁牛呲他,“我跟你娘可都听到了,等你娶媳妇我们都不帮忙,就站一边看着”。   谁知满月站起来给他爹腿拍一巴掌,瞪着眼睛说:“你帮你大侄你都不帮我,偏心眼子”。   “嘿,小兔崽子,敢瞪老子,是不是你说只要你弟帮你忙的?”   “那,那你不帮忙也别带上我娘”,看他爹仰起巴掌,满月拉着傻乐的烛光嗖的一下跑了,只剩小久伸着小手颤抖着腿望着跑没影的哥哥。   铁牛把小久搂过来,对秋菊说:“你大儿子有点不讲理了啊,像个找事婆”。   秋菊瞅都没瞅他,“这不讲理的时候就成我大儿子了,懂事的时候就是你儿子,我看他不讲理就是随你”。   “我都没有不讲理的时候,你别冤枉我”。   “……冤枉你?我不仅冤枉你我还打你呢”。   “放手放手,你又掐我,啊…有本事你多掐点肉”。   等秋菊走了,铁牛把脸捂他小黑妞身上哼唧,“小久,你娘打我,来,给爹吹吹”。   铁牛看小久鼓个腮帮子,就把脸也伸过去,结果等来的是一腿的尿,铁牛瞪着小久,“这么大的娃了,都一岁了,尿尿还不说,是不是傻?故意折腾你爹呢?还嫌你爹给你洗的褯子不够多?还笑还笑,是不是欠打?”   铁牛穿着湿裤子抱着他闺女去灶屋里打热水,给他傻妞洗了屁股换了裤子和鞋,扔到炕上了才开始收拾自己。   婚礼过后就是烧炭,烧炭的时候满月和烛光也跑的飞快去占位置,从他们阿爷说了他们老张家是烧炭起家的之后,每年烧炭、开窖他俩比他阿爷跑的还快。铁牛往家里挑炭的时候他俩也跟在后面瞎忙活,帮着捡炭块儿,等人家把炭都挑走了他俩还跟着小伙伴们在窖里捡不要的碎炭,手上衣服上都糊的乌漆麻黑的。   他俩玩的高兴,秋菊也不拦着他们,小孩的乐趣大人不懂,反正这脏衣服也是他爹给他们收拾,秋冬天的衣服太厚,沾了水她也拧不动,不用自己操心洗衣服,这脏孩子也不那么扎眼睛。 第85章 八十五 打情骂俏   今年的雪是半夜下起来的, 早上起来之后门前的树枝桠上积满了白雪,秋菊进屋换上靴子, 踩在咯吱咯吱的雪上往灶屋走,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除了最初的几个雪脚印上有脏泥巴印,越靠近灶屋,脚印越白净,雪上印的是木鞋底上刻出来的印子。   秋菊刚把水烧热,铁牛也起来了, 在雪地里伸个懒腰,提一篮子引火柴弯腰进了低窄的小通道,不多一会儿,烟囱里就冒出烟来, 烟囱上飘落的雪渐渐融化。   无事可做的冬天, 无非就是吃吃喝喝度日, 炭盆里永远少不了松果、板栗和烘焦皮的橘子, 烛光最爱吃甜食,每到冬天都要吃焦糖裹核桃仁, 困在山洞里他就忙活着锤核桃,但看着他爹和他哥打闹他又忍不住想去插手,往往锤一会儿核桃人就跑了,只留他娘一个在桌子上锤核桃捡核桃仁。   从山洞里疯到山洞外, 在小腿深的雪地里打转, 铁牛一手夹着他姑娘, 一手捏雪球揍他那两个犯上的儿子和帮倒忙的狗子。   门前面的雪被祸祸的像是山下被牛犁的地,歪歪扭扭的一趟又一趟雪埂,铁牛停住脚, 扯着羊皮袄扇动两下子,太热了,都出汗了。他把腿上扒的狗腿子给踢走,“滚蛋,你个傻狗,我又不是在打架还要你护着,净在两腿之间打转,扒的腿都迈不动”。   满月把雪球扔肥肥身上,看它撒娇的呜了一声,笑嘻嘻的声音从缠着的布巾子里传出来,“肥肥是在帮我们,才不是护着你”。   铁牛不承认,“你见过还有狗帮主人忙跟着对家打转的?这狗是看不惯你们俩欺负我一个,想帮我挡雪球,就是狗脑袋瓜子长歪了,好心帮倒忙”。   铁牛这样想是有原因的,肥肥这狗爱打猎,如果在山里碰到铁牛,它就抛弃兄弟姐妹跟着铁牛跑,遇到铁牛跟他几个兄长打闹的时候它就会以为他们在打架,一声不吭的冲上去扯他们衣服、靴子去帮着拉偏架,或者蹲铁牛前面冲着男人们呜着示威。   次数多了就被传开了,从那以后有肥肥在,除了铁牛一家子敢跟他疯闹外,外人都跟铁牛保持着距离走路,也不敢勾肩搭背,这狗太护主了。   铁牛实在是喜欢肥肥,爱打猎又护主,还不像小毛驴偏心眼子,小心思也少,就是有点憨傻,像是他和满月烛光疯着玩,它就没立场,看哪边落了下风它帮哪边,有时候也搞不清它是敌人还是同伙。   铁牛往山洞里瞅瞅,看秋菊没注意到他扇衣服的动作,招呼那俩掀了布巾呵白气的臭小子,“进山洞砸核桃去,不许脱衣服”。   看肥肥也扑棱着腿想跟进去,他俯身把它狗毛上的雪打掉,“各找各娘,回自己的狗屋里去,小毛驴都把被窝捂暖和了”,看它还不死心,铁牛又半搂着它给提溜到狗屋门前,把它给塞进去了才夹着想扯狗毛的小久跑回山洞。   进去了把门一关,顺着门缝看那傻狗出来左右望望又进了狗屋才真正走进山洞。   人都进来砸核桃来了,秋菊就不干了,拍拍手接过小久,坐凳子上看他们爷仨锤的锤剥的剥捡的捡,看谁偷吃了就捏着小久的腿去踹他们屁股,“敢在地主老爷面前偷吃,胆儿肥了”。   小久一遇这事就激动,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他们,谁的手往嘴边放她就叽哇乱叫的伸起腿让她娘捏着去踹。   她大哥故意逗她,等她指着他乱叫的时候再怕怕的把核桃仁放到盘子里,然后秋菊装没看见,问她:“怎么了?是谁偷吃了?小久告诉娘”。   小姑娘就犹豫的啊啊乱叫几声,缩回胳膊,把手指伸进嘴里嗦,还眯眼笑了笑。一家人都被她可爱到,她二哥还把脸伸过来,小久熟练的凑过去亲一口,还响亮的么了一声,刚么完满月往她二哥嘴里塞把核桃,她立马变脸,扑棱着小腿要去踹她二哥。   “哈哈哈,这傻妞”。   时间久了,每天在这一亩三分地上蹿,大人小孩都腻了,而且秋菊怕冷,又不想把羊皮外翻着穿出去到雪地里玩,她天天要不在山洞里一圈又一圈的溜达,要不就站在门里边看着人和狗在外边玩,人不活动身上的骨头都发僵,她寻思着在山洞里能有什么活能让一家子都能干,还能活动开身子发点汗。   想到发汗她就想到晚上的炕上,跟铁牛那个大火炉子在炕上摔跤之后能累出一身汗,就是天天得憋着声音来,发出点声音睡在炕里面的小久就会被吵醒,她一被吵醒嚎的全家都不用睡觉了。   对了,要挖山洞,家里只有两个可以睡觉的山洞,小久再大一点就不能跟爹娘或哥哥们睡了,她还没有属于她的山洞。   吃过晚饭,秋菊对其他三个男人说:“从明天开始我们挖山洞怎么样?过两年可就没我家小黑妞睡觉的炕了”。   “你不说我都忘了,怀小久的时候我还想着挖个新山洞来招女儿,打个岔就忘了,好在小久争气,不是个臭小子”。   这次再说满月是臭小子他也不撅嘴反驳了,长大了出汗也多,靴子一脱,那脚臭味就是从他爹脚上夺下来的,臭的没有两个味 ,现在轮到他弟嫌弃他脚臭了。   晚上睡在炕上,两人闲聊,聊到挖山洞这个事,秋菊支起身子趴在铁牛胸膛上,“按说有儿有女还要杂物间,你们最少也该挖三个山洞准备用来睡觉,我看大多数人家都是两个睡觉的山洞,爹娘家是,大哥二哥家都是,就连三哥家也还是两个山洞”。   铁牛捏捏她有些肉肉的肚子,手感可真好,软绵绵的,捏了捏又下意识的拍拍,感觉胸脯子肉一疼才回过神想怀里女人刚刚说的话,“噢,那是他们住的太密了,都墙挨着墙,挤一起了哪敢继续给挖空了,万一山塌了呢,我们这儿没那问题,住的最近的都离了十来尺,可以往里面挖也可以往高了挖”。   “那我们明天就开始挖,挖累了就歇歇,冬天过了就不挖了,挖成什么样就搁那儿,来年冬天再接着挖,就当带着我玩了,我在山洞里压根都活动不开,感觉身子骨邦邦硬,忒难受”。   “该,两个儿子都拉你出去还不肯,给你抱出去了又跑进来,来,哥哥给你松松皮肉,发发汗就轻松了”,说着铁牛的手就从肚子往上移,刚揉了一把就被扯出来了。   “ 呸,老不要脸的,旁边山洞那三个笑的声音都传过来了你还敢乱来”,秋菊把男人的糙手给压在身子底下,一乱动就掐他腰肉。   铁牛手不能动,就脑袋抵在他媳妇脖子里蹭,“娃娃们什么都好,就是没个眼色,不晓得天黑就闭眼睡觉,净闹事,还没狗懂事”。   秋菊锤他,骂他是个没羞耻心的,这种事还张得开嘴提,想当初才养小毛驴的时候,它也住在山洞里,铁牛和秋菊一办事,不论是谁,叫出声了它就跑进来对着炕上的人呜,但那个时候狗小声儿也小,邻居住的又远,只要自己不嫌烦就不担心吵到别人。   铁牛是无所谓,他个狗贼觉得狗懂个屁,看也是瞎看,还能告诉人了?有狗在炕下呜他还觉得刺激,来劲儿。但秋菊没他不要脸,狗进来撵了两次就长记性了,人不喊它就窝狗窝里不动,那个时候铁牛还嫌狗太灵性,现在又闭眼吹狗懂事。   眼看着这匪头子的嘴又开始不老实了,掐他腰肉都不管用,秋菊也要上嘴咬了,帘子外有脚步声,还有孩子的乌拉声,秋菊啪的一下子把铁牛的狗头给按回炕上,把衣服刚拢好,满月就抱着他小妹进来了。   “娘,妹妹还你,她在我们炕上不老实,我和烛光一躺下她就想坐我们身上,这还不算完,不理她就想扣我们嘴”。   秋菊把小姑娘给提溜到怀里,拍拍她的小屁股,“不听话就打,有哥哥陪着玩还烦人,小磨人精”。   挨打了还乐呵呵的笑,看她大哥要走还梗着身子要跟着,吓得满月一溜烟就没影了。   秋菊把小黑妞衣服脱了放两人中间,没了厚衣服,整个娃娃软乎乎的在被窝里挥手踹脚的,溜在被窝里爬开爬去。   “现在也就这傻妞不嫌你臭了,还敢往臭呼呼的被窝里钻”。   铁牛把他姑娘捞出来,卷起袖子在她肥胳膊上亲的喷响,“闺女哪会嫌爹臭,不像那俩臭小子瞎讲究,乌鸦还嫌猪黑,我就指望着我老了我姑娘给我洗脚呢”。   秋菊笑,摸摸小久炸窝的头发,“指定给你洗,要不你先让你儿子学着给你洗脚,现在小你还能给镇压下来,先享受享受,免得那么多屎褯子你白洗了”。   狗男人白了她一眼,“我说着玩的,我可不让我姑娘给我洗臭脚,我老了又不是瘫了,自己会洗,再说我洗不了不是还有你嘛”。   “滚,老娘给你洗屁”,秋菊一把掀被子,侧身脸朝外,彻底不搭理这狗贼。   “你想洗屁股也行,我不嫌弃”。   “……”   “嘿,你生气了?”   “……”   把小疯丫头给哄睡了,秋菊也没个动静,铁牛撑起身子勾着脖子去看秋菊,“睡着了?白天还没睡好?”   秋菊忽的睁眼跟铁牛来个脸对脸,他给吓了一跳,“嚯,没睡你不说话,还猛睁眼来吓我”。   秋菊没搭理他,又把眼睛闭上,随他叨叨,狗男人,就他儿子女儿重要,怕熏着他骨肉了,就这还想指望她给他洗臭脚,哼,分家,老了就跟他分家过,让他去串门找吃的去。   “真生气了?你之前不是说不嫌我臭?还说这就是男人味”。   秋菊闭着眼睛在心里碎碎念,捏着鼻子瞎说的,也是个憨包,别人敢说他就敢信,那臭脚丫子味比死老鼠还糟心,不隔段时间用草药泡泡,那味都掉不了,这能是男人味?鼻子瞎了?   铁牛晃她,“说,你是不是嫌弃我臭?”   看她没反应,把她硬抱起来,头按在他胸膛上,“使劲闻,看男人味儿香不香浓”。   秋菊被他搞的没脾气了,拍他一巴掌,“烦死人了”。   “吼,还是男人味管用”。   声音大了把小久吵的直哼哼,在她的小被窝里乱弹着小肥腿,两人不敢乱动,就着半搂抱的姿势,秋菊伸着手轻轻给她拍拍,直到她睡沉了两个大人才松口气。   防着再把人惊醒,秋菊和铁牛钻进被窝里说小话,秋菊把被子猛地往上扯,把铁牛的臭脚漏被子外面,嘀嘀咕咕的说“你怕熏着你姑娘了就不怕恶心到我?”   “我知道你不嫌我脚臭,老人们说曾经有个男人有狐臭,他媳妇喜爱他,愣是闻不到味,我觉得我们也是这情况,你看你跟我钻被窝都不嫌我臭”。   秋菊一手给自己顺气,一手摸着他硬梆梆的胳膊肉,不行,想说实话。   算了算了,胡话都说十来年了,谁让自己年轻不懂事想给男人留面子,他一装可怜自己就晕头巴脑的说瞎话了,都捏着鼻子吹那么多遍了,不差这一回。   “不能我不嫌你臭,你就打算全赖给我,想你老了我给你洗脚剪指甲你得先给我洗”。   “就这?没问题,这个冬天你这白嫩的脚丫就交给我了。”   太容易了,没得成就感,反而像是话没说完给噎嗓子里了。   憋气。   “又要被你占便宜了”,秋菊闷闷的说了句就钻出被窝,炕好热,闷出一头汗。   吸了两口冷气,刚舒服点就感觉衣服被解开了,她钻进去踢他一脚,“你不热?天晚了给我出来睡觉”。   铁牛钻到空子就一头扎进去,秋菊刚刚蹿出去了这个高低刚刚好,他含糊的说了声“这才是占便宜”。   秋菊有些难受的把腿在床单上磨了磨,直起腰把头露出去,“闷死你这个老色鬼”。   刚把被子合紧,还不到两息,又不放心的把被子揭开。   结束后,两人出了一身的汗,还不敢掀被子,只能捂到汗干了又穿起衣服偷偷摸摸的出去烧水洗个澡。   灶屋里透着油烛亮,铁牛在说她“就是瞎讲究,就出了身汗还非要洗个澡,我看你就是白天睡多了晚上瞎折腾”。   “谁折腾的?我自己躺被窝里能热出一身汗?”   男人往锅洞里添跟粗树干,贱兮兮的坏笑,“哼,还是把你伺候舒服的时候嘴巴最乖”。   黑夜里只有两个人在,秋菊也不恼他胡说八道,娃都生三个了,还想凭这三两句话把自己逗脸红?   哼,没长进。 第86章 八十六 谁的孩子谁心疼,狗也是……   新挖的山洞在一个夫妻俩睡的山洞左边, 靠在同一个山墙上,可以共用一个炕道, 跟满月烛光睡的山洞偏对门。   开始挖山洞时由铁牛动手,秋菊和她俩儿子就负责往外倒土,第一天都干劲十足,逮着男人去喝水的空儿他们娘仨个也拿着刨子去刨土,结果第二天一早,手掌一动就疼,都是掂筐子磨的。   铁牛不让他们干了, 娘仨个从头到脚都白嫩嫩的,没干过重活,再掂一天筐子手心能磨出血泡来,就倒土而已, 自己拎出去倒了再进来就片刻的功夫, 免得他们出门换靴子, 进门再换兔毛草鞋, 看着就麻烦。   还没说到两句他就被捂嘴了,他两个儿子首先就不干, 小孩就喜欢学着大人做事,跟着爹干活的机会可不多,又都习惯了进山下河,哪会像娘一样娇声娇气。   俩孩子都不怕手疼, 秋菊想歇一天再挖土的想法没人支持, 她只好也跟着一起拎筐倒土, 走在半路上手心火辣辣的,也不继续走了,直接把筐掀翻倒在原地, 拖着竹筐回去后,从灶屋里翻出以前盖水缸的一块木板,拿着砍刀噼里啪啦的给削平整,敲个洞出来系上麻绳,冲里面喊:“来,只要半筐土,我拉走试试”。   满月和烛光抬着半筐土出来了,秋菊给拎到木板上,人走前面拉着绳子,果真比之前省力,就是雪是浮雪,拉一趟过去木板上也铲了一大坨雪。   满月和烛光看着眼热,看了看还在闷头刨土的爹,“爹,你先歇一会儿,来玩一会儿再干活”。   男人摸不着头脑,这才刚刨上就歇气?头都不回的说:“我不累,你们累了你们歇”。   直到筐里的土满了,拎出去倒的时候才看到俩小子蹲块儿木板,秋菊在前面拉着跑,路上还有条压瓷实的雪道。   他走到半道上,满月拉着他娘他弟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个脸蛋被吹的红扑扑的,都还乐眯了眼睛,“都下来,我拉土试试”。   倒了土,拉着木板往回走,“来,都蹲上面,我拉你们回去”。   男人像头大水牛,把绳子掖在肩膀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拽着木板在雪地里淌,上坎的时候还要把控好力度,免得大力一逮,把木板上的人给掀下去了。   回到山洞铁牛继续刨土,旁边多了三个监工,土够半筐了就掂着往外跑,外面还等着的有两个狗,满月烛光加半筐土蹲在木板上,秋菊在前面拉着跑,小毛驴和肥肥在两边凑趣跟着跑,倒了土后,俩小子拉绳 ,秋菊蹲木板上,还喊小毛驴坐上来,但这臭狗死活不上来,只知道使劲摇尾巴,“算了,这狗不会享福,拉着走”。   到了上坎的地方,秋菊打算下来走,还没动就看到两只狗跑过来也咬着绳子跟着使劲,两个娃两只狗,往三个方向使劲,木板一会儿前行一会儿下滑的,她被晃的只能扣着木板边,手在雪上冰的刺骨,“行了,停下来,我下来走,再晃一会儿我就像竹筐一样掉下去了”。   上了坎了是下坡,三个人都蹲上去,木板顺着坡度滑下去,停下来之后再由满月和烛光拉着走。   然而到了下午,肥肥和小毛驴就跟人抢着拉绳,咬着绳子张着嘴,哈喇子顺着嘴边流下来又被冻成冰坨,秋菊把绳子抢过来,用裹了皮手套的手把它俩嘴筒子搓搓,“狗嘴再张大一点舌头给你冻掉,傻狗”。   把小毛驴半抱着给拖到木板上,看它一个劲的扑棱就拍了它两巴掌,对满月他俩说:“把小毛驴按住,我们带它玩一趟它就上瘾了”,把筐子提下来,顺着这半坡一用力,木板就滑起来了,把小毛驴吓得呜呜叫,肥肥也跑在木板旁边跟着呜。   木板一停,小毛驴就跳下来了,把抱着它的两个娃也给带翻到雪里面,秋菊走过去捏住它的狗脸,“嘁,你是个劳碌命?嗯?”转头对另一只蹦哒的狗说:“来,肥肥你来坐”。   还没碰到它,人家就趔着狗屁股扭走了。   秋菊捏了把雪扔过去,真是狗也气人。   晚上饭后,把灶屋的油烛给端了过来,一家五口围一起看铁牛动手做皮毛绑带,搓好之后秋菊再接手给缝补好,“去,把肥肥喊进来试试”。   满月站门口一喊,两只狗都跑进来了,铁牛拿着绑带在肥肥身上比划两下子,还没想到怎么绑,小毛驴就走过来把肥肥挤走了,站铁牛面前示意往它身上绑。   铁牛拍拍它墩厚的屁股,“还不服老啊?十来年的狗了”。   “不老,它现在还是活蹦乱跳的,一点都不老实,还能再活十年”,秋菊毫不打盹的说,脸上也没有丝毫担心和伤心,哪怕小毛驴比满月还大一岁,但它现在跟七八年前没什么区别,毛色黑亮,牙齿锋利,喜欢疯闹,上山下水一点都不怵。   铁牛低着头没说什么,眼前的这只黑狗今年春天都没下狗崽了,不知道是在养生还是身体不行了,但它身架子看着不错,吃饭睡觉都和往常无异,还经常跟它的狗崽子们扑咬打闹,看着也没老的迹象,只希望它是为了多活几年不再生崽了。   绑带绑脖子上,不行,上坡时会勒狗脖子;绕着腿绑,又担心绳子把狗绊着再被木板撞到狗腿了;试了好几种方法,最后看这从脖子开始绕绑带,在狗身上缠好几圈,打结在狗屁股上这种方法还行,但缝好的绑带长度又不够,只好继续切割皮毛搓一起,再跟之前的接一起。   续起来后又试了一遍,成了。   看满月他们都在打呵欠了,铁牛让秋菊带着孩子洗脚先睡,他再把木板削薄一点,前面削个平滑的弯儿出来,免得碰到凸起的雪堆再给拉翻了。   有了狗拉木板,秋菊就不玩了,一只狗拉半筐土加一两个小孩在雪地里跑还不吃力,她要是再去蹲上面,狗可遭罪了。   就这她还是让两只狗换着来,她就待山洞里往筐里装土,往出拎,再接过空竹筐以及给小毛驴和肥肥换绑带。   在饭后的那段空闲时间,她抱着小久蹲木板上,让铁牛拉着绳子顺着压瓷实的雪道滑着玩,她做饭的时候嘱咐满月和烛光拉他爹,但每次出门看到的都是铁牛抱着小久在拉他俩儿子。   门前整天闹哄哄的,在这寒冷的冬天非常罕见,离的远的不知道,反正这附近的几家孩子看着了也跟着在自家门前玩,但没个三两天他们就腻歪了,总觉得自己的没满月他们的好玩,经常玩着玩着就拎着木板子梗着脖子往满月他们那边看,身上被冻的冰凉才跑进山洞窝进被窝里。   有利家的两个儿子,一个比满月大一岁,一个比烛光大两岁,他们住的离满月家最近,看的最清楚,在家闹着要让他爹把这十来尺的雪给铲了,要去找满月和烛光玩。   有利都被缠两天了,这天晚上眼看这俩小子又苦着脸巴上来了,不耐烦的老话重提:“不都一样?去那边滑雪和家门口滑雪都是一样的,闹着要去,这十来尺的雪是那么好铲的?这还时不时的下大雪,铲了不一会儿又给盖上了”。   他大儿子有点怵他,听了这话有点犹豫,想说又不敢说,暗中踢了一下他弟,他弟没领会到他的意思,嘴里一直念叨着“我就要去,就要去”,念到后来还躺地上耍赖,弹的地上灰直冒,也把他老子惹火了,把地上的孩子拎起来就打,“老子看你就欠打,要跟人家玩,玩的连人家小的都比不上,嘴上说不过,打架还打不过,天天脏的像是茅坑里捞出来的一样,比烛光大两岁,还听人家的话做事,老子怎么就养了你这个憨儿子”,有利把哭的鼻涕乎一脸的泥巴球推到他婆娘怀里,气冲冲的开门出去了。   有利媳妇用腿顶着扑过来的小儿子,拽住他那乱挥的胳膊,担心他打到自己撅起的肚子,对她大儿子说:“把你弟拉去洗洗,去睡觉吧,我晚上跟你爹说说”。   第二天,有利铲雪的时候,冲对面也在铲雪的铁牛喊,“铁牛,你婆娘带你娃玩的那啥木板滑雪勾的我家俩傻儿子也要去玩,你看我这也过不去,你帮我把我们两家中间的雪铲一铲?”   铁牛可没那闲工夫去帮忙,铲一次就有第二次,有利这个人就是喊人帮忙时嘴勤快,轮到人家喊他帮忙的时候他躲的快不说,话还说的难听。   他和气的说:“我在忙着挖山洞,铲个雪都要大半天,一下雪又要重新铲,我哪来的闲工夫,你反正也没啥事,就带着你俩儿子铲雪,说不定铲几铲子他们嫌累,就不来了”。   实际上铁牛害怕那俩孩子来了也要让狗拉着跑,别说狗不愿意,自己一家子都心疼这俩肥狗,就说秋菊,狗拉木板给排班不说,做饭的时候还给人家加餐,所以还是各玩各的,免得在自己家门口几个孩子打架,不管对错,为了面子好看总要把自己孩子训一顿,给自己家找不痛快。   看那边的人不再吭声,铁牛胡乱铲几铲子,打个招呼也就进了山洞。   到底事情怎么样铁牛也不知道,反正没见有利再提过,他家的孩子也没再闹,偶尔在外面也能看到他们在外面玩,他也就跟秋菊提了一嘴,满月和烛光都不知道。   到了过年那天,秋菊把要带的肉收拾好,一家人准备走的时候,小毛驴和肥肥咬着绑带跑过来拦着路。   “今天过年不拉绳,走,吃好吃的去”,秋菊把它们狗嘴里的绑带扯下来扔到灶屋门口,看俩狗还不死心的要去再叼上,秋菊拉着铁牛喊俩儿子,“快跑,别让它们追上”。   “嗷呜、呜呜呜、嗷~”   不回头就知道小毛驴和肥肥撵上来了,它俩一直都是,一旦被骗就要风风火火的追上去,势头吓人,但撵上了也就算了,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跟着一起走,但会把人盯的紧紧的,你一旦再跑它立刻就蹿上去。   这一次也是,秋菊低头看见狗头了就立刻停下来,害怕被狗给绊倒了,但停下了裤腿被咬住了,小毛驴趴在雪地里咬着秋菊的裤腿不松嘴,肥肥也有样学样的扒着满月和烛光。   秋菊拍拍小毛驴的狗头,“这么喜欢拉木板?咱们回来了再拉,去阿爷家拉木板滑雪太招风头了,万一大家都要坐你拉的木板怎么办?可累狗了,还容易撞伤狗腿”。   狗懂什么,几个字还听的懂,这一长段话它们的感觉不亚于人听狗叫,嗷呜和呜呜没区别,其实是说给满月和烛光听的,他俩跑的时候就不乐意,也是想让狗拉着木板去阿爷家好出个风头,想做惹祸的椽子。   满月听到他阿娘说会伤狗腿,立刻就没意见了,自己的狗自己心疼,自己都舍不得使唤哪会让它出去给别人卖苦力,他蹲下把肥肥扒拉开,迈开脚往前跑,嘴里还换着“嘬嘬嘬”,肥肥一听到这声音下意识的拔腿就冲,秋菊拍了拍小毛驴,“嘬,你也去”。   小毛驴没跑,只是松开嘴跟在人后面走,只有这时候才看得出来它的确年纪大了,玩心不重,有些犯懒。   铁牛一家离的远,是最后到的,秋菊脱了羊皮袄直接往灶台走,看阿丽坐灶门在烧火,她去把人拉起来,“阿丽我来烧火,走了一趟有点冷,我来烤烤”。   阿丽喊了声小婶也就起来了,但还是搬了个凳子坐在她旁边,秋菊本来想说“哪有新媳妇第一年就蹲灶门烧火的”,但看到她脸色就把话咽了下去,“怎么,你有事要问?”   阿丽松了一口气,一两个月没见了,猛地见这么多人聚一起,大家都有话聊,自己明显就是插不上话,也不敢插话,只能傻傻的凑到灶台找个事做才不显得多余,现在可是能搭话了。   “小婶,你嫁进来第一年的冬天是怎么过的?一直待在山洞里好难受,感觉出不过来气儿”,说到后面她留意着婆婆的身影,声音明显小了。   秋菊爽朗的笑笑,“我跟你一样,第一年一直住山洞里,难受的想哭,找点事做心情就好了,大姜出来铲雪的时候你也出来动动手脚,再学着编编篮子什么的,今年过了明年就习惯了,秋天就会为过冬做准备”。   她说话的声音没有压低,二嫂三嫂听到了也随口聊着才嫁进来的那年冬天是怎么熬过来的,说着说着就扯远了,阿丽就手托着脸听她们说,哪怕自己说不上话也没再觉得尴尬和多余。   今天一大早,铁牛拿着家里的砍刀出门了,过年的时候跟兄弟们商量好的,雪化的差不多的时候,在天刚亮就去河里敲冰往地窖里搬,这个时候地上还有残雪,泥巴沾不到脚上,河里的冰也化了一些,能敲得断。   才摸冰块的时候手被冰的都受不了,寒气都进骨头里了,更何况还要抬着冰块往地窖走,胳膊都没知觉了,要不是地窖费了工夫挖好了,他们宁愿夏天吃有臭味的肉也不想来吃这苦。   他们兄弟四个从一开始每天早上来敲冰变成后来的到了中午才来敲了往地窖扔,等到冰全化了地窖里也装了半窖冰块,把地窖口用石头、木板和泥巴埋严实之后也松了口气,只等夏天在搬开看冰还在不在了。   就连铁牛心里也在想着冰化了吧,化了明年也不折腾了,这天气摸冰简直是折磨人。   秋菊这段时间都没敢出门,就怕碰到大哥他们,虽然提议挖地窖的时候他们没意见,但这主意是她提出来的,也是她想的太简单了,没考虑到冬末凿冰寒气伤身体。 第87章 八十七 小久   小久说话晚, 到了一岁半的时候才开口喊爹娘,不会说话的时候怎么教她都不开口, 等她自己愿意说了比她两个哥哥一岁半时话还多,小姑娘每天跟着她阿爷玩,到了饭点被送回来了就跟着她娘身后,小嘴不停的叭叭,她娘烧火她搬个小板凳坐旁边唠,她娘出去摘个菜她也颠颠地跟出去坐地上继续说。   一直等到铁牛回来秋菊的耳朵才会清净一会儿,铁牛一听到他闺女清脆的小奶音就走不动路, 听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还给她顺头发,脱掉鞋子捏脚丫。   小久抱住要来捏她脸蛋的手,“爹不捏肥腮,捏脚了”。   铁牛把手伸到鼻子下嗅嗅, “不臭, 小久的脚丫是香的, 肥肥嫩嫩的, 一点都不脏”。   “呕~”   满月捏着脖子作势呕了一声,一脸怪像地瞪着他爹, “切,睁眼说瞎话,我们的脚臭都赖你”。   这样的话铁牛听多了现在一点都不受激,挨个儿摸摸小久的小脚趾, 瞅都没瞅他大儿子, “那你直接找你阿爷去, 都赖他”。   满月有些无趣,这不是他想要的反应,他爹不应该撵上他硬逼着自己承认脚不臭吗?现在这反应太平淡了, 他托着懒懒的长声调,怪声怪气的说:“老爹,你现在脸皮越来越厚了,没以前好说话”。   “傻大儿,你现在是越来越阴阳子怪气的,没小时候好玩了,有话给老子直说,别给我刺刺儿的”,话毕就抱着小久蹿出去捏住了满月的耳朵,“你爹现在好说话了,你有什么话要说?”   满月还没出声,小久就扯着大嗓门喊“不打不打,我大哥,我的”,胖身子还在他爹怀里使劲扑棱。铁牛仰着头,免得被挥舞的小手扇到了,悻悻地把娃放地上,“好了,不打你大哥,看你稀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揍人家儿子”。   小久脚落地了就从她爹怀里挣出去,顶着胖身子歪扭扭地跑到她大哥身边,抱着她哥的腿就想往上爬。   满月弯腰抱起她,肉墩墩的,抱着软软的,分明都是吃一样的饭菜,小妹呼出来的气儿暖呼呼的还带着甜香味,不像自己,总觉得自己嘴里臭臭的。   “大哥疼”,满月感觉自己耳朵被摸了,之后还有一股风吹来,就是风里还带着口水,他咳了一声,摸把自己的耳朵,看看瞪着自己的老爹,只觉得心里舒爽,哼,心里酸去吧。   满月眼睛转了转,就势对他小妹装可怜,“大哥耳朵好疼,爹给揪坏了,小久给我亲亲”。   么么,“大哥不疼”。   满月得意地笑,“还疼,还要再亲两口”。   啾啾又两声,小久还顺带着又吹口气,紧张地问她大哥,“好了吗?”   “好了,大哥耳朵不疼了,都是小久治好的,我妹妹真厉害”,看小久羞涩的笑着往怀里躲,满月抱着她扶直了,亲了亲她的小胖腮,还长大嘴巴把她腮帮子的肥膘给吸到嘴里含着,等她嘎嘎笑的时候自己也跟着一起哈哈笑,顺便吐了口吐沫,总感觉小久的哈喇子掉嘴里了。   满月抱着不再嘎嘎笑的小妹,转头看看,人怎么不见了,之前不还在这儿坐着吗?   “别瞅了,被你俩给酸走了”,烛光在他身后坐着给花分枝,等笑声停了抬头看,他大哥果然在找爹,“哥你干嘛总是气爹?他不就稀罕小妹嘛,你不也稀罕?”   “我可没想气他,是他自己每天一回来就抱着小妹不松手,我俩坐他旁边他都不问句话,我们小久才不像他,小妹喜欢爹也喜欢哥哥,是不是?”   外面是三个孩子的嬉笑声,灶屋里秋菊在拧男人的耳朵,“给你说过多少遍?嗯?死性不改,才生烛光的时候你单单稀罕满月,这有了小久你又单单稀罕姑娘,得亏我二儿子性子憨厚黏哥哥,不觉得他爹看重大哥稀罕小妹,要不然我早就把你这一对不着用的耳朵割下来卤了给你当下酒菜”。   耳朵被拧着转圈,铁牛吸着气愣是不敢吱声,直到耳朵被松开他才讪讪的开口,“我三个孩子都喜欢,怎么会不喜欢烛光,他性情好,体贴人,心眼也少,一双眼睛水润润的,看着我的时候我心里可软和了,只是满月嘴巴灵巧爱说话,小久爱撒娇话也多,一大一小缠着我就顾不过来,我二儿子性子纯真,只是看着他我就觉得高兴”。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理直气壮的反驳秋菊,“我是憨啊,黄鼠狼还知道夸儿香,我会嫌弃我儿子?你别给我乱扣帽子,就满月心眼子多,爱挑事,你跟他说说他小时候我是怎么稀罕他的,小伙子真爱拈酸”,说到最后他还扬扬眉毛,神色之间暗含得意。   秋菊注意到外面安静好一会儿了,而铁牛激动的大声说话也没注意,想着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只此一回,以后谁再给她酸来酸去她可是要揍人的。   掀开锅盖,在升腾的白雾里冲外边喊“摆桌子凳子,洗手准备吃饭”,顿时里里外外都喧闹了起来,这顿饭就秋菊小久母女俩吃的最开怀,只顾着吃菜,不用给人夹菜,也不把脸埋碗里偷笑。   *   阿丽已经有喜了,春天的时候想跟上山去学采草药,被她婆婆给压在家里安胎,秋菊也给拒绝了,上山下山的又是树杈又是藤蔓缠绕的山路,一不留心就能被绊的歪跑几步才稳住身子,她一个没走惯山路的新媳妇,还怀着娃哪能冒险,这不,到了夏天,她又撅着肚子出来了,说是待在家里待不住,现在胎也稳了也想跟着采点草药。   她婆婆想着秋菊才嫁进来第一年也是怀着孩子铲蒲公英、摘菊花和金银花之类的,也就没再拦着,怀着孩子干点活也好生养一些。   秋菊没说她在进山之前走了不少路,看她们婆媳想法一样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不让阿丽跟进山,“大嫂,你也知道山里的路多不好走,进山还要往身上扑药粉,怀娃的女人不好弄这个,阿丽要是想采药就在山谷外挖蒲公英,到了秋天再摘菊花,空闲时间也能跟着你先认认草药,明年生了孩子进了山也不用在认药草上多花时间”。   这个办法两人都接受,就最开始的时候大嫂陪着她儿媳妇一起在山谷外挖蒲公英,偶尔会跟着上趟山,到了夏末可采摘草药最多的时候,阿丽也熟悉了周围环境,就是嫁进来的时间还短,没有交好的人一起摘花,刚好大姜阿奶这段时间闲着,大姜娘托她出来陪着孙媳妇,就担心她滑着摔着喊不到人。   小金橘得第一个弟弟的时候还会在家里给她娘伺候月子、哄弟弟,自从她跟着小婶学采药卖钱后,回家了也就只帮着做做饭,现在第二个弟弟出生了,她娘也没把她拘在家里洗褯子什么的。她每天跟着采药的队伍早出晚归,回来后也懂事的收拾屋子,每年卖了草药后把银子分一半给家里,剩下一半自己留着,她娘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唠叨她,什么衣服没洗干净、回来晚了、没照顾好弟弟这些事不再困扰着她,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有挣钱能力有多重要,自己亲娘的前后态度都不一样,何况他人?   跟她一样学采药的姑娘不少都懂一些这方面的变化,偶尔坐一起歇气闲谈的时候也有些愤愤不平的抱怨,每当这个时候金橘都是只听不说,年纪越大懂的越多,才开始的时候也觉得亲娘认钱不认人,对亲女还有两幅面孔,有用了就拿你当个宝,到了后来也就习惯了,自己也喜欢拿银子去换取爹娘的重视,用弹弓零嘴送给大弟,让他每天都在山谷口等着自己一起回家。   小金橘满意现在的生活,更想要成为像她小婶一样的人,有手艺能挣钱,会当家能教子,她家好像就没有吵架没有不耐烦的时候,一家人走出来都是乐呵呵的,看满月离的老远就往这边跑,就是为了给他娘背背篓。   她笑着看小婶轻快的跟俩儿子说笑,真好啊,我将来有了孩子也要把他教成这样,她心想。   到了山谷口,她大弟蹲在地上手里薅把草,听到声了也站起来拍拍手走上去接过背篓,“姐,累不累?”   这是小金橘嘱咐他每天都要问的,他是个爱玩不爱动脑的,说了这样问,每天见面就这一句话,之后说的都是他爬树爬的最快,下河里洗澡摸了两条鱼巴拉巴拉的。   回到家后,小金橘看着她弟端出来一个碗,“姐,这是我下午摘的蛇莓,都洗干净了,这是给你留的”。   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舒心的笑了,不再对日复一日的、一字不变的“姐,累不累”感到憋气,大弟虽然不会像满月烛光一样,见到小婶了变着法的问“脚板走疼了没?”、“有没有看到蛇?”、“手有没有被刺划伤”……   但他从最初的吃独食变成现在会给姐姐留吃的了,都会变好的。   小金橘把蛇莓倒进嘴里,闭紧嘴巴大口的嚼,直到汁水全部咽进去了,才舔着嘴唇说“真甜,蛇莓就得大口嚼着吃,得劲”。   小伙子像极了他爹,比满月小看着却比满月壮,是个大骨架的粗壮男娃。他满不在乎的搓把脸,“又不是没吃过,看你稀罕的那样子,想吃我明天再给你摘”。   “行,我还想吃,你明天给我摘”。   小久白天主要是跟着他阿爷,去山上的时候会见着哥哥们,但下山的时候男孩子们跑的快,不一会儿就没影了,她个小短腿又撵不上,时间长了她也就习惯跟着阿爷一起慢慢下山,碰到其他老头了也蹲阿爷旁边听人家唠嗑,时不时的还能蹭个烤蛋或一把果子吃,吃饱喝足了再拉着她阿爷送她回家,必须送到家门口那种,不送进门她就扒着她阿爷大腿不松手。   然而到了秋天杀了第一头野猪后,这个现象突然停止。   小久从她阿爷怀里扑棱下来,用嫩生生的腔调仰头说:“不要阿爷送了,阿爷回去吧”。   铁牛爹惊住了,往常是一步路都不肯多走的,这才到半路怎么就不让送了?“阿爷送你回去,路还长,你这小短腿走到什么时候去了?”   小丫头踮着脚望望,感觉是有点远,咬着手指想想,张开胳膊要抱,“那再抱一会儿,到那个石头那里你就走”。   “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不让阿爷送回家了?”   “我长大了,不让阿爷送了”。   说到做到,快到大石堆那儿了小久就弹着小肥腿要下来,“阿爷回,不送了”。   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小丫头要干嘛,今儿个小儿媳要炖肉,他是要来端点炖好的肉回去的,但看这丫头的架势是自己不走她也不回去,只好打算过会儿再来一趟了,“行,阿爷不送,你回去,阿爷看你到家了就回去”。   小久推他,“不,阿爷走,我看阿爷走了再回”。   铁牛爹大眼泡一瞪,“再不走阿爷就抱着你送回去”。   “不”,小丫头大着嗓门喊一声,还跺跺她的小胖脚,斜了她阿爷一眼,气鼓鼓的说:“我自己走,不要你送”。   “稀罕送你,赶紧走,你回去了我也回去”。   小久转身颠着跑,嘴里还喊着“不跟我”,跑一小截了还回头望望,看她阿爷还站在原地,满意的挥挥手,“回去”。   等走到家门口,弯着身子继续摆手,“我回了,你也回”,直到看到她阿爷转身走了她才往屋里走。   秋菊正在切山药块儿,看一个小人儿扶着门框迈过门槛进来了,“回来了,阿爷呢?”   “回去了”。   秋菊掂着刀走出去,也没看到公公的身影,“怎么走了?我肉都要炖好了,待会儿还要送一趟”。   小久有些心虚又有点气愤,别着脖子说:“阿爷说今天不吃排骨,排骨都给小久吃,还有大哥二哥”。   知子莫若母,听小久这声音就知道她这是闹别扭了,有些好奇的问:“跟谁有气呢?你阿爷?他不是都要把排骨让给你吃了嘛?”   看她娘没再说把排骨给阿爷吃,小姑娘也就放心了,轻快的说“没有气,我去跟小毛驴玩,饭好了喊我”。   不一会儿,铁牛和他俩儿子前前后后的都回来了,刚把排骨盛起来装竹篓里,出门喊满月给他阿爷阿奶送去,老两口跟孩子一样,也都爱吃这一口。   满月拎着竹篮刚走到半路上,就看到他阿爷迎面走来了,“阿爷快来,肉炖好了,你来了我就不送了”。   “还不是小久,今天长大了,不让我送她回来,还非要看着我回去”。   说罢也就拎着篮子走了,山药排骨炖的真香,老婆子把粥熬好了,就等着拿菜回去吃饭了。   满月走远了小久才牵着小毛驴走出来,身上沾的还有茅草,这是又钻狗窝里去了,看到她爹回来了,跑着想往他背上扑,“要吃饭了吗?”   铁牛把手背过去,把小久捞到怀里来,“嗯,你大哥回来了我们就吃饭”。   “大哥哪去了?”   “给你阿爷送排骨去了”。   “啊~”   小久立马蹦到地上,张开嘴就哭,哭着蹦着,还要往地上躺,拉都拉不起来。   眼看着就要哭抽过去了,可把她爹吓坏了,不管她乱蹬的脚,打横抱着轻声哄,“小久不哭,不哭了,谁惹你了?给爹爹说,爹去打他,不哭了啊,小久可是个乖孩子”。   还是哄不住,铁牛急出一脑门的汗,看秋菊走出来了赶紧走过去把孩子递给她,“快哄哄,不知道怎么了就哭这么厉害,是不是闯到什么东西了?”   秋菊没顾上啐铁牛瞎说,用脚推个凳子过来坐着,扶着小久的脸,摸她头发脸对脸地安抚她,“哎哟,我的乖小久怎么哭了?可别哭了,看把你爹你哥心疼的”,边说边拍她背,慢慢的她也就停了下来,只是偶尔抽抽鼻子。   满月用手捏住她鼻子,“来,擤个鼻涕,别掉嘴里了,马上就要吃你最喜欢的排骨了”。   一说到排骨她又想哭,擤鼻涕的时候冒出个鼻涕泡,顿时哭不出来了,只是捏着小拳头锤了她大哥一锤。   秋菊抱她去洗了个脸,重新坐回来后问她,“给娘说,刚刚怎么哭那么厉害?”   她闷声闷气的说:“阿爷好吃嘴,把排骨吃完了,赶都赶不走”。   说了半天才知道,小丫头怕排骨不够吃,中午知道晚上要炖排骨,晚上就不让她阿爷送她回来了,使了个心眼,排骨还是被分走了,猛一下子知道了气的说不出来只能躺地上哭了。   秋菊好笑,主要是小久才一岁多,担心她肉吃多了消化不了,她又喜欢吃排骨,但这天不凉野猪也不是说杀就杀的,别人杀猪了排骨都自家留着吃了,只能买点净肉回来炒着吃。夏天的时候家里杀了头猪,因为公爹也喜欢吃排骨,就寻私分了一半的排骨给自家,炖好了他端走一小半,当时怕小久吃坏了肚子,给她了两块剩下的几个人给分吃了,给她说的是排骨少不够吃。   谁知道她会记这么久,平时里炖鸡炒兔肉烙韭菜盒子,她阿爷都会端点回去吃,也没见她有啥意见,今年第二次炖排骨她就使起了小心眼,可能她觉得排骨是个难得吃的到的东西。   她阿爷要是知道了得气死,费心费力哄孙女,一年多带下来就带大了个小气包、白眼狼。   秋菊让铁牛去把排骨端出来,把小久提到凳子上坐好,“你看,排骨还有很多,撑破小肚皮你也吃不完,今天吃了如果明天还想吃,娘给你熬排骨粥、做红绕排骨,你有话就给娘说,你不说大家怎么知道?还有啊,你怎么能这么小气?阿爷还天天抱你上山下山,给你摘野果吃,阿爷要是知道你肯把排骨给哥哥吃不肯给阿爷吃,他可要气死了,再也不带你玩了”。   吃成花猫的小丫头把头从碗里抬起来,“气死了就不带我玩了?”   “对,死了你就再也见不到阿爷了,阿爷也不抱你了”。   小久把嘴里的肉咽进去,小心的看一眼她爹,捏着骨头细声细气的说:“那我不气阿爷了,也不气爹娘和哥哥”。   秋菊看一眼铁牛,他也是好笑又好气,就几根猪排骨,小丫头又是使心眼又是大哭大闹的,亏得她阿爷天天还乖孙长乖孙短的,到头来为了一口排骨成了外人。   饭后秋菊拉着小久散步消食,铁牛带着俩儿子洗碗,再三叮嘱他俩不能把今天这事说出去。   临睡前,小久拉着她娘的手,“娘,明天熬排骨粥”。   “还馋呐?今晚都吃撑了”。   小丫头闭着眼迷糊糊地说:“我带给阿爷吃,不气死他”。   只剩两个大人还没睡了,安静没一会儿,两个人都噗呲笑了起来,“怎么三个孩子一个比一个抠?烛光好歹是只对外人抠门,家里这叔伯兄弟都还能从他手里拿得到东西,到了小久这里,对她阿爷抠起来也是没法,这不在一个桌子上吃饭的都成外人了?”   铁牛还在为他女儿挽尊,“还不是老头嘴好吃,从孙子孙女嘴里分食……”,说着说着他也编不下去了,只好说他女儿聪明,小小年纪就有心眼,“今天她要是不哭闹,还真没人知道她的打算”。   铁牛躺那儿还在得趣他闺女聪明,睡他旁边的女人冷哼一声,“刀子插自己身上才知道疼,改天她对你耍心眼试试”。   男人握住女人的手,“你说这孩子一个比一个抠门,要不咱们再生一个对自己都抠的娃娃?”   “要生你自己生去,我可不想在我炒菜的时候有个娃趴在灶台上对我说“油多了,舀两勺起来”。 第88章 八十八 “大哥抠二眼”   小久三岁的时候第一次送她爹和大哥下山, 前两年她小,睡醒了太阳都老高了, 今年深秋,满月第一次下山,天不亮烛光就把小久给闹起来了。   小久一手拉她爹一手牵着她大哥,往山谷口走的一路小嘴就没停过,一直叭叭个没完,烛光拎半袋子草药跟在三个人后面走,注意到小久去跟别人说话去了他才把手里的麻袋递给他哥, “呐,小妹自个的草药,钱不够就找爹”。   “那肯定的,我也就是帮着背下山, 山下什么东西好, 爹更清楚, 我也是第一次下山”, 说罢他拍拍烛光,“等你长到爹肩膀高了你也能跟我们一起下山了”。   “嗯”。   待人都走了, 烛光把四处蹦哒的小妹给他阿爷送去,由着这一老一小折腾去,他跟人约着要去用弓弹打鸟呢,现在天气冷了, 褪毛的鸟肉用盐腌一下可以放好几天, 等爹跟大哥回来了就让娘把这几天攒下来的鸟油炸了再炖, 起锅后小鸟骨头都酥了,嚼吧嚼吧就能咽进去,而且小鸟肉少, 特入味,不像鸡肉,炖久了肉柴,时间不够又显得寡淡。   这次下山是满月走过最长的路,除了吃饭歇会儿脚,其他时间都用来赶路,好不容易天暗了下来,找好过夜的地方了他一屁股墩坐地上,铁牛把担子从肩膀上卸下来放他儿子旁边,“怎么?累了?”   满月点点头,他掂了掂竹筐,竹筐只是晃晃,“爹,你累的不轻吧,我只拎半袋子草药都觉得手酸”。   铁牛还要去周围查看情况,听了他儿子的话只是匆忙回了句“不怎么累,我都习惯了”。   满月一时难受,冲他爹走的方向说:“再过两年,我跟你差不多高了我就帮你挑担子,你就可以歇半天”。   铁牛张了张嘴只说了个“好”,加快脚步匆忙走远了,而留在原地挖坑捡柴烧火的人都打趣满月会心疼人,夸了两句又开始贬自家的儿子,满月有些脸红的站起来到附近去捡几根木柴,这些叔伯每次夸人都会贬自家的孩子,被夸的人都有些手脚无措,感觉怎么说都是错,还是走远点吧。   有了往年的经验,这两年都是多挑些肉去镇上一起给卖了,不需要娶媳妇的人家都是在镇上买粮,也不用回山后再为买粮奔波一趟,上山下山一来一回都要四天,着实折磨人。   今年大粒和小泉都下山了,就为了下山讨媳妇,他俩背的肉都没卖,如果能讨到媳妇,他们背的肉就送给丈母娘,没讨到就跟村民换点吃的用的啥的,反正不再往回背。   满月什么都不懂,进镇了就跟在他爹身后,去了饭馆把肉卖了,再去药铺把炮制好的药材卖个干净,一行人包袱款款的进去,出来后只余下空背篓空麻袋,在去买粮的路上,满月被他爹带着走在最后面,指着路边的铺子摊子给他说,“这是油坊,我们买的菜油都是在这里买的”,“这些摊子上的是泥人、糖人、发钗头花、针线……从前面拐个弯就是卖菜卖肉的,顺着这路直走就会看到粮铺和卖糕点的铺子,之前我们去卖肉的那一片都是开饭馆和茶馆的”。   两人走在最后面,看中什么了价钱不贵就买点,买的多是女人和小娃喜欢的东西,走到粮铺了,看里面人不少,铁牛带着满月先去了糕点铺子,自从成婚后铁牛每年下山都要来糕点铺子逛一圈。   两人买的差不多了大姜进来了,“小叔、满月,你俩已经买好了啊?”   “嗯,你看你买什么,我们一起结账”,铁牛想着买多了可能会砍个零头,就想着两家一起买,几文钱也是钱,肉从山上背下来流了不少汗,卖的时候也是任别人挑拣,碰到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还要看人脸色,唉,鸡兔好捉,换钱不容易。   出镇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斜了,大家背着粮食闷头赶路,按路上商量好的,铁牛兄弟四个加大姜他们还有另外的一家五个人去沙溪庄,赶着天黑之前进了庄子里,住进一个房顶半塌的房子里,随便收拾了一下,打上铺盖倒头就睡,房子再破也比睡在山间安全。   一大早上起床出门,铁牛他们觉得这个村今年收成估摸着不行,跟别的村一比,这个沙溪庄的田地土质不好,溪里水也不多,裸露在外的河岸都干的炸裂了。   收成不好,他们山里娶媳妇就容易多了,半天下来,大粒和小泉都有人问了,得知他们成家就分家另过,女人还能采药卖钱,得空了还能下山卖肉买粮,一直苦着脸想要嫁闺女活命的人脸上松泛了些,不管有没有夸大,姑娘嫁进山里总好过在家里挨饿。   满月跟着人走在乡间的小道上,对一脸热血的堂哥们不太理解,这里的叔婶明显看着都不高兴,他们还笑的嘴都要咧到耳朵根,这么大人了还不会看人脸色,糟心,简直没脸看。   他混在人群里,一路都在从敞开的院门打量院落,鸡鸭都毛色杂乱的在院子里刨土拉屎,放在外面的水缸有的破了一角,有的破了个洞,晾衣服的绳子也是打了好几个结,估摸着是断了又补上的,一整个村子只有两家养了狗,都拴在家里,一黄一灰,都干瘦干瘦的,肚子都是干瘪的,跟山里的狗一点都不像,没精神没凶相,眼睛里没光。   这让满月有些不舒服,小毛驴它们都是自由的,毛色油亮,奔跑时那种力量感会让人心惊,它们的眼睛也是鲜活的,会卖可怜也会撒娇,为了想多吃口甜糕,会用爪子扒人的腿。   之后满月没有兴趣继续去寻望这个听了十二年的别人嘴里的山下村庄,这里的人就像他们养的狗,不鲜活,苦着脸弯着腰,想骂句贼老天都要犹豫再三,生怕惹了老天不高兴又是两三个月不下一滴雨。山下的娃娃也是怯怯的,躲在门后窗口看人,一旦与人对上眼睛赶紧又躲了下去,满月心里有些得意,看,这山下的孩子还没有我胆大勇敢。   中午吃了饭,满月给他大粒哥说了一声,拿了半截兔子肉,等人都出去了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弯着身子把地上的啃的骨头都给捡起来。   因为上午有了苗头,下午大家都溜溜哒哒的偷摸跑了,满月拿砍刀把兔子肉给剁成小块儿,在院子里找了又找也没找到一个可以包肉的东西,只好把脚上破了个洞的草鞋脱下来换双新的,骨头肉的都给装在两个草鞋里,提溜着出门了。   到了养着灰狗的这一家,站在门外看那只警惕着站起来的干巴狗,看这家门在关着,也不知道家里有没有人,小伙子若无其事的围着栅栏走,走到靠近栓狗的树了,先扔了个兔腿过去,不知道这狗是聪明还是傻,从头到尾都没叫出声,只是捡着地上散落的肉骨头狼吞虎咽的给吞下肚,好在兔骨头不粗,也没卡着它。   看一只草鞋里的肉都吃光了,里面的灰狗还盯着他流哈喇子,犹豫再三又扔了块儿兔肉过去,趁着狗低头吃肉的时候他快速的溜了,还有一只瘦的皮包骨的狗等着他去喂呢。   但这个就没喂灰狗顺利了,刚走进院门,那只栓在灶屋门上的黄狗就张嘴大吠,屋里的人喊了两声发现狗还在叫,走出来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满月,女主人有些迟疑的问:“小伙子,干啥呢?站我家门口做什么?”   满月看了看还在挣着绳子狂吠的傻狗,又看看眼前长相有些刻薄的妇人,想着这骨头他带回去也没用,就对里面的人说:“婶,我想喂你家狗吃点东西”。   呵,女人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担心这孩子想要来药狗子吃狗肉,转而又觉得眼前这个白净的小伙子没那么大胆子,扯着嘴角笑了笑,还是拒绝了,“怎么想要喂狗?我家狗吃了饭的,它不吃外人给的东西”。   “ 噢,我家养的也有两只狗,会自己打猎,长的很壮,上午我看你们村里的两只狗太瘦了,回去了就剁了半只兔子来给它俩加个餐”。   院内的女人眼睛一转,走过来站在栅栏内,打量了一眼这个比自己还高的面容稚嫩的孩子,伸出手,“给我吧,我家狗命比人好,还能赶在人前面尝个荤腥”。   满月不知如何接话,只能慌乱的把一只草鞋递了过去,有些脸红的说:“婶,鞋我还穿的”。   女人再次呵了一声,挑着眼睛接过草鞋,声音尖利的说:“给狗吃肉自己还穿旧草鞋?真是人比狗贱,肉比草贱”。   满月不再说话,看妇人把肉倒给黄狗,狗子闻到肉味就低头狂吃,嚼骨头的时候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低头再含骨头的时候,把地上的树叶子也给舔到嘴里,跟着兔肉一起进了肚子。   女人把脚趾那儿破了个洞的草鞋递过去,看人要走了又开口喊住他,“哎,你们山里的生活真的很好?肉能敞开吃?”   满月实打实的回答,“我觉得比山下好,我们每年秋天下山买的粮够我们一家吃一年,家里挂的都有熏肉和腌肉,除了早上,我们中午和晚上都能吃肉,就是买东西没你们村里方便”。   “上午你们还有人说可以采草药卖?”   满月点头,笑着说:“就是我娘教她们的,只要愿意学都可以去采药,我们山里地方大,不缺草药的,我小妹才三岁今年就已经在采草药卖了”。   女人狠了狠心,“你今年多少岁?”   “十二岁”。   女人低声说“那也快娶媳妇了,你家里没给你定小媳妇吧?”   满月警惕的双手抱胸,“不不,我还小,离娶媳妇还早”。   看满月那样子,女人不再犹豫,又上赶着说:“早什么早,再过个四五年都能当爹了,婶有个姑娘,长的像我,带回山当媳妇养大吧”,生怕这个女婿跑了,她指了指身后的黄狗,“家里什么都没了,我把这只狗当陪嫁”。   满月吓得一跐咧,慌忙摆手,“我不要,我有狗,比你家狗好”,说罢又赶忙回缓,“你家狗好,自己养着吧”。   女人看着跑远的孩子,苦笑一声,低声自语,“养不活啊,自己都养不活,再养下去狗都被人偷吃了,贼老天不给人活路,命贱啊”。   她进屋把躲在屋里的女娃拉出来,看着有个十来岁,脸色偏黄,身形瘦弱,头发也有些枯黄,细看起来五官长的不错,眉宇间有两三分她娘的影子。   女人紧攥女娃的手,“念念,娘给你找了个山上的婆家,他们那里地方大肉多,也不缺粮,不看天吃饭,你婆婆还是个懂医的,你聪明一点学个一点两点的,有个手艺也能保个命”。   女娃有些惊慌又有些茫然,“不,我跟着娘,我不吃肉,娘,你别卖我”。   女人凄厉的大叫一声,“跟着我?跟着我咱娘俩一起饿死”,看女儿吓的眼睛里包着一眶眼泪都不敢哭出声,她又锤了锤胸口,长咽一口气后再慢慢地说:“家里只剩我俩了,你爹死的快五年了,你阿奶阿爷也是命短的,想着断了根,自己把自己给气死了,娘现在就凭着这狗壮胆呢,哪能守住你?”   女娃没了主意,只能顺着她娘的想法走,哽咽着说:“我走了娘怎么办?”   她笑笑,“傻孩子,我卖了你身上也有了银子,再不济我也能厚着脸皮回娘家,没你这个拖油瓶娘也能硬气的再嫁,反正你早嫁晚嫁都是嫁人,刚刚那个男娃总比你跟着我再嫁后由外人随便给你指个男人强”。   饱含犹豫和忐忑的声音响起,“那我跟他们走”。   像是担心自己后悔,女人把已经三天没吃过饭的黄狗牵在手上,另一只手拉着女儿,赶往了村尾那个半塌如今却最有人气的房子。   刚走进大门,就看到那个白净的小伙子在院子里打转,走在前面的狗子呜了一声,那个小伙子转头看见了自己,只见他吓的转身就往屋内奔,嘴里还在叫嚷着“爹”。   女人笑了一下,待在原地等着屋里的大人出来。   铁牛满头雾水的出了门,满月嘴里嚷嚷着有人要把她姑娘嫁给我,还没问个所以然就被人推了出来。   双方相互打量几眼,铁牛先开口,“额,嫂子?你来是为啥事?”   “我夫家姓毛,他死四五年了,家里的老人也都死光了,我们在村里又是外姓人,现在就剩我跟我女儿了,这不是老天不开眼,活不下去了,我看你们山里条件不错,你儿子我也相中了,我把我女儿托付给你家,长大了让他们成亲”。   看对面的男人皱起来眉毛,像是要拒绝,她捏了捏手,看了眼瘦弱的女儿,“我不要聘礼,只要你们对她好就成”。   铁牛摆摆手,打断她的话,“毛嫂子,以你这个条件在山下也能带着女儿重新再嫁,没必要什么都不要还把女儿送到山里”。   屋里的其他人看到这个白送上门的儿媳妇羡慕的眼珠子都发红,看铁牛还不知好赖的给拒绝了,只想把他按到那快见底的溪水里清醒清醒,别太看得起自己了。   铁牛的确是不想接手这么个小姑娘,一是满月没开窍,现在都吓的钻在屋子里没露面;二是这姑娘半大不小的,带回去即使能成也要养个十年八年的,自己家又不缺孩子,想要还能自己生,家里突然杵这么个孩子,她有记忆融不进去,家里的孩子也不一定能接受她;最后就是家里又不缺银子,满月长大了让他自己选,山里山外总有他喜欢的,自己婚后幸福就想让自己的孩子能像他爹娘一样,日子过的和美。   毛嫂子也觉得自己头脑发昏,像是迷了药一样,从见了那个小伙子后起了把女儿嫁进山的想法,之后一退再退,到了现在不要聘礼了把姑娘送给人家,人家也不接受,但看了这个男人这种态度,她越发坚定了把女儿托付给他的想法。   “实话不瞒你,我娘家也没可靠的人,我再嫁也是嫁个不知底细不知好赖的人,去给人孩子当后娘,我生我家毛念坏了身子,不能再生了,再嫁也是看人家脸色吃饭,把女儿带去了也是给人家当下人还不讨好,终身大事还捏在人家手里,还不如现在嫁远一点,没拖没累的,她过的好就行”。   话说这个份儿上,铁牛要是再拒绝就要遭人恨了,但他实在不想给人养孩子,特别还是这种强塞手里的,自己的娃自己疼,不是自己的孩子也没有耐心去哄,最好是把这女人也给搞到山里去,让她自己养去,就算给住孤儿洞也能把她俩养胖。   “这样,毛嫂子,我听你说也有再嫁的想法,我给你说说我们山里的情况,我们山里有个孤儿洞,爹死娘改嫁的孩子都住在里面,他们的粮食和肉由所有人提供,大家一起把他们养大,你也看到了,我儿子还没开窍,他个傻小子接受不了,要不我把你女儿带上山,跟孤儿洞的孩子一起长大,长大后跟谁看对眼了就跟谁成亲,我当娘家人,也算全了这份我领她上山的缘分”。   看站着的女人在垂眼思考,他继续说:“我们山里还有不少单身汉,有从未成婚的也有丧妻的,呵,你别惊讶,我们山里女人多生男娃,所以才从山下讨媳妇,但不是所有的男人都能讨到,你既然有再嫁的想法,还敢把小姑娘托付给我们,不如你也跟我们上山,先去看看,哪怕不嫁人也可以在山里安家,如果不满意你明年秋天再跟我们下山再嫁,就一年的时间,我看你对再嫁也不急切,这一年也耽搁的起”。   铁牛说完了就进屋拿了只腌鸡,想了想又挖了碗米,“我们明天吃了午饭就走,你先回去想想,明天上午再给我说你的决定也不晚,这点东西先拿回去吃顿饱饭吧,我看你女儿也吓的够呛,你好好哄哄她”。   毛嫂子深深看了眼铁牛,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诚恳的说了声谢谢,一直惊慌不定的小姑娘也抬头,弯着唇角小声说了声:“多谢阿叔”。   两人一狗走远了,院子里响起一声爆呵,“哎呦我操,铁牛还是你厉害,白送的儿媳妇不想养,估摸着还能把未来亲家给拐回去”。   铁牛给了他一拳,“别瞎说,可不是我儿媳妇,人小姑娘将来看中的说不定就是你们谁的儿子、侄子、外甥,那个时候可要感谢我”。   他们都喜眯眯的笑,“真要有这好事,谁得这便宜了谁得给你送媒人礼”。   至此也没人再把满月跟那小姑娘扯一起,反正没人当他面提起,他就当不知道这茬。   第二天一大早,毛嫂子就来了,决定带着她女儿一起上山,现在托闲着的男人去帮她拿一下东西,之后再把房子和地给贱卖了。   “毛嫂子,你房子和地都卖了如果你明年再下山住哪儿?”   女人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带不走的,我们这孤儿寡母的,人走了房子和地就被人给占了,人不走说不定人都要被人给占了,算了,年成不好,能卖一点是一点,希望你们山里如你所说的那么好,那我这贱卖的房子跟地也不亏”。   铁牛把最后一个包袱给提起来,这家里也够穷的,就干活的工具最值钱了,还是不好带的,这女的也想把这玩意搭着房子给卖了,铁牛看了看,把锄头铁锹的木头给卸了,铁的带走,重新再买费钱又费事。   看了看趴地上蔫头巴脑的黄狗,他试探性的去牵绳子,看它没咬人的意思,才对女人说:“这狗还不错,有灵性,带上山吧,留山下也被人吃了”。   之后的卖房卖地,铁牛他们就不再掺和,待讨到媳妇的小伙子们把姑娘带回来,吃了中午饭,一行人挑起收拾好的东西,回山了。   -   “呦,这毛嫂子有眼光,一眼就相中了我这心善孝顺又懂礼的儿子,我儿子出息啊”,秋菊啧啧几声把她儿子啧的满脸通红,面容看着更清秀了,好在身板不瘦弱,白净却不会让人觉得他好欺负。   “那可不,我俩的孩子会差劲?”铁牛把小久抱坐在他腿上,把她有些炸窝的头发给梳顺了又熟练的给扎了两个小揪揪。   至于毛念和她娘则是交给了族长,由族长给安排到一个没人住的山洞,分发了一些过冬的东西,秋菊也给她们送了一些腌鱼腌肉和小半袋杂粮,由她们娘俩加一条狗独自生活。   可能对山里的生活很满意,第二年夏天的时候,毛念娘跟一个丧妻的男人住一起了,男人没有孩子,把毛念当亲生的女儿养,也没让她住孤儿洞去。   --   满月背着一捆柴往回走的时候遇到了不知从哪回来的榛娘,榛娘走到满月旁边,帮他提着挂在胸前的背篓。   榛娘故作好奇地问问:“满月,你去年下山了感觉山下怎么样?”   “不怎么样”。   “那你以后会想要下山生活吗?”   满月看她一眼,“不会,山下没有山上好,我傻了才下山去受罪?榛姐,难道你想下山?山下的日子无趣又拘束,哪有山上的自在,而且我舍不得我爹娘弟妹还有阿爷阿奶叔伯兄弟,反正是舍不得这个山谷”。   “你不觉得山下买东西方便吗?人多东西多,想进镇就进镇”。   满月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银子呢?下了山你是能继续采药还是会下地种粮?天天进镇过眼瘾吗?”   “哈哈,你说话怪有意思的”,榛娘干笑两声缓解一下尴尬。   满月看她没直接回话,第一次不看人脸色,直截了当的问:“榛姐,你想嫁下山?”   榛娘当时没回答,两个人一路安静的走进山谷,到了回家的分岔路,榛娘把背篓给满月,她轻松又释然的对他笑,“没有啊,我决定在山里生活,我看中了阿茂,他不喜欢打猎,等我跟他成婚了我们俩一起采药捕鱼,编渔网编背篓,到时候你们换鱼可要先矜着我家”。   “好啊,不过你还小先别急着嫁人,我娘给我说让我年纪大点再成婚,会照顾人些”。   榛娘转身脚步轻快的往回走,举起手摆摆,“知道了,你比我还小几岁呢,你才是真正的小,哪还要你来叮嘱我”。   回到家,满月把装了鸡蛋的背篓放灶门口,再把肩上扛的一捆柴给扔柴堆上,弯腰码柴的时候总觉得菊花痒痒的,他反手就一扣,然后继续码柴。   小久带着这个温柔的毛念姐回家的时候,就看她大哥站柴堆旁边扭屁股,大拇指头还翘起来隔着裤子抠了又抠。   她大声呵了一声,震惊的问:“大哥,你怎么抠二眼?”   满月保持着那怪异的姿势回头,发现还被另外一个姑娘看到后,当场恨不得晕过去。   可惜跑步太久,身体太壮,脑袋都快冒烟了人还是清醒的。   好在那丫头识趣,当场就跑了。   只剩小久围着她大哥打转,挨了几巴掌才老实的气扭扭的坐凳子上瞪着她大哥。   秋菊回来后,听小久一口一个“我大哥二眼痒”,也觉得头脑发晕,给儿子炒制牵牛子打虫的同时还一遍又一遍的教她闺女说话要文雅。   然而,环境影响是很可怕的,就像秋菊嫁进来的时候觉得扯着大腔说话实在是恼人,而十几年后的今天,她也习惯了站在家门口扯着嗓门喊孩子回家吃饭。   小久跟着她阿爷阿兄们上山下河还爬树玩弹弓,已经养成了虎了吧唧的性子,再怎么叮嘱也只是在她娘面前斯文一点点。   两年后,毛念跟其他小伙伴一起挖坑埋了她的大黄狗,她十三岁了,大黄狗陪了她八年,在山下饿的太厉害了,上山后哪怕每天都能吃饱,它的身体也饿坏了,两年了,一直没胖过。   她跟满月走在后面,站在山坡上仰头望着刺眼的太阳,有些难受的说:“我觉得我以后再也不会养狗了,太难受了,它们能活的时间太短了”。   快十五岁的满月已经齐他爹耳朵了,他对她笑笑,远远望着躺家门口晒太阳的小毛驴,意有所指的说:“到了那天我们一家都会非常难受,我娘肯定会哭红眼睛,但我们还会继续养狗,因为我们真心喜欢狗,我们对它好,只有在自己身边我们才会放心,那何必把它交给别人养,真心喜欢狗的人养狗,就会少一个可怜的无家可归的狗”。   “而老死的狗,它在时,我真心喜爱它,它也是真正快乐,它没有遗憾的死去,我会为它伤心,但日后想起它来,我会自豪的跟人说我曾经有个狗子,它会在我假哭的时候用狗头拱我安慰我,哪怕发现了我骗它,下一次假哭它还会上当,然后看看眼前的狗,我会嫌弃的说它没有谁谁有灵性,但它死掉后,我会仍然记得它的名字和它的样子”。   满月看着已经走远的人,迈开腿追赶上去,山谷间传来他的回声,“难受伤心是会有的,但开心快乐也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