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人与悍匪》 作者:木妖娆   文案:   温家为扬州城富户,而温玉棠是温家大房的独女。   她父亲膝下无子,原想招婿入赘继承家业。可还没来得及挑选女婿,人就病倒了,一群豺狼虎豹更是虎视眈眈着温家的家业。   为此她父亲临时寻了一个能镇住所有人的人当她的夫婿。   玉棠为了能保住家业,就答应了与父亲安排的人成亲。   只是想了各种可能,却没想到这未婚夫婿曾是个山贼头子!   本着给一大笔银钱收买他,让他与自己假成亲。   谁曾想那男人闻言,把马刀搁在了桌面上,微微挑眉,声音深沉:“假成亲?   话音才落,他那群兄弟齐刷刷的把腰间的马刀亮了出来。   温玉棠一怂,忙改了口:“ 真成亲!真成亲!”   这哪里是从良了!分明还是恶匪!   云震自几年前就开始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他与一个女子成亲。洞房花烛夜,女子在红罗帐内喊着他夫君。   梦醒之后,食髓知味的云震始终难以忘怀。   后来到扬州城想退了父亲定下的婚事,才发现那未婚妻就是梦中女子。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主角:温玉棠,云震 ┃ 配角:已开《卸甲将军家的美娇娘》 ┃ 其它:糙汉,甜文   一句话简介:家有镇宅悍匪   立意:只要肯努力,肯踏出第一步,古代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 ========= 第1章 云震 梦。   八月份为南方最为炎热的月份。   天上遮阳的白云散开,炎炎烈日之下,有一群腰间别着马刀的男人,汗流浃背地从远处的一片荒凉之地御马而前。   男人们胯I下的大马,原本出发前还是精神抖擞的宝马。可从北边往南边赶了近一个月后,如今都像是一匹精神萎靡的老骥了。   比起疲惫的大马,这些男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一个月的风餐露宿,形象着实狼狈。那胡子因一个月没剃,都已有半指长了,途中经过几个村子讨水喝的时候,村民都以为是山贼土匪进村了,吓得有许多人当即就跪在地上,向他们哭天喊地的求饶。   比起一个个略显疲惫的男人,前边为首的男人挺直的背脊,双目依旧清明锐利,俨然这长时间的赶路对他来说并没有半分影响。   为首的男人一身束腰的黑衣跨坐在马背上。即便是跨坐在马背上,依旧可以看出他挺拔的身形,宽阔厚实的肩膀,那双垂在马两侧的长腿更是结实修长。   因赶了近一个月的路,男人的脸上的胡子也生得杂乱,但因一双凛冽的眼眸中透露着沉稳,所以形象再不佳,也掩盖不住那气势压人的凛冽气魄。   男人名为云震,是那群男人的头。   太阳太大,为首的男人或许能扛得住,但后边的人就已经受不了了。   有人在后边提议:“寨主,前边有块林子,我们不如就在那吃些干粮,顺便歇一歇吧。”   云震闻言,勒马停顿。微眯眼眸看了眼不远处的林子,随而点头低沉地“嗯”了一声。   放慢速度入了林子,队伍遮阴凉之地休息。   云震吃了些干粮,给坐骑喂了水后,就地寻了一棵大树,席地背倚大树闭眼假寐。   就在云震闭上眼之时,整个人就好似在一瞬间坠入了无底的深坑之中。   黑暗中渐渐有了光。蓦地睁开眼眸,可入眼的是不是阳光正盛的林子,而是一片红,一片喜庆的红。   环视四周一眼,他身处的是一个新房之中。   而新房中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新娘子。   新娘子端端正正坐在床上。许是紧张,放在腿上那一双白皙修长的手紧撰着裙子。   云震清楚,这不过是一个梦。   梦中身体不受意识控制,迈着步子朝着坐在床沿的新娘走近。   走到新娘面前,他拿起一旁的喜秤,从红盖头底下缓缓挑起。   红盖头被掀开,露出了一张美艳的脸。那女子羞怯的低着头,不敢抬起。   他挑起女子的下巴,那美艳的脸落入了他眼中。接着弯腰低头俯到女子的耳边,语声低低沉沉:“叫夫君。”   滚烫的气息落在女子的耳边。   女子原本就红了脸,再因落在她耳后跟敏感肌肤上的灼热气息,不仅耳朵也跟着绯红,就是脖子也红透了了。   两颊嫣红,唇瓣微微一动。声音轻细,尾音微颤的喊了一声“夫君”。   这一声夫君,喊得云震身体一僵。   下一刻,新娘被梦中云震猛地带到了床榻之上。   青丝乌黑,肤白唇红,床褥更是红艳,衬得她肌肤格外滑腻透亮。   这样的美人儿,谁不想欺负?   洞房花烛夜,自然是颠鸾倒凤,巫山云雨。   这时耳边忽然有一道轰隆声响起,瞬间将正在梦中的云震拖出了梦境之外。   睁开双眸的云震面无表情,深深沉沉的看了眼远边灰蒙蒙的天色。   这时手下荣旺在一旁说道:“看这天色和这打雷声,感觉这场雨不小。寨主,要不我们就先赶路,说不定还能找到个地方避雨。”   云震收回视线,“嗯”了一声,漠声道:“出发。”   *   赶了一个多时辰,淋了许久的大雨才寻到了一处小庙避雨。   大家伙把上身的湿衣脱下烘烤。光着膀子坐在火堆旁,拿出干硬的干粮大口大口的啃着。   荣旺拿着馕饼朝云震走去。   再说云震这会闭着眼。看似在闭目养神,但实际上在想些什么,也无人知晓。   荣旺目光落在自家寨主身上的肌肉上面,脸上露出羡慕之色。因自己从小就瘦得跟竹竿子似的,无论怎么锻炼都只长身高不长肉,所以看到寨主那流畅结实的肌肉,有些馋。   云震手臂上的肌肉纹理流畅紧绷,似蓄满了力量。肩宽膛厚而结实,腹部上的八块肌肉纹理更是不容小觑。   因淋了雨,没有擦干,那水珠更是顺着肌肉的纹理流动,火光之下,深麦色的肌肉都似泛着光一样。   荣旺何止馋,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收起你的眼珠子。”这时闭目养神的云震忽然冷冷地出声。   荣旺被吓了一跳。忙收敛目光,然后朝云震递出馕饼,语气讨好:“寨主,干粮。”   云震睁开双眸,冷冷瞧了他一眼后才伸手拿过他手上的馕饼。   破庙中,大家伙都边烘衣服边吃着干粮,庙外的大雨淅淅沥沥的。   这七八月份北边正值干旱,南边却是倾盆大雨。   大雨凶猛,一时间也赶不了路,估计今晚得在这地方歇息了。   好一会后,荣旺顺道把水递给云震,碎嘴的毛病一如既往。压低声音在云震的耳边叨叨:“寨主你此去扬州城,真的要退婚吗?老寨主收了十万两银票的聘金不肯退,不仅回了信应下了婚事,就连庚帖都给人家送了过去,如今我们连银子都没有带来,就这么退婚,温家会答应吗?”   云震饮了一口水,凉凉的瞥了他一眼。   荣旺立即闭上了嘴,但却还是辩解:“我这是担心寨主你。”   他们是从北边的狼牙山牧云寨而来。牧云寨前几年还是个山贼窝,后来因他们的新寨主,也就是现在坐在火堆旁的云震胆识过人,在景王起义造反之时暗中相助,后来景王起义造反成功,登基为帝,他们牧云寨才得以去了山贼的身份。   因此,他们也可正大光明和寻常百姓结亲。而一个多月前,扬州城富商温家来信给老寨主。信上竟说以十万两为聘,以五年为限,让他们的寨主入赘温家五年。   老寨主竟然也没有和寨主商议就答应了。   寨主在知晓老寨主的安排之后,沉着脸从老寨主的屋中出来,带了二十个人就出来了。   荣旺那时多嘴问了一句,才知道他们寨主是要去扬州城退婚的。   虽然他们牧云寨确实是穷得叮当,可也没到把寨主卖掉的地步呀!   这也太荒唐了!   他们的寨主相貌堂堂,且如此阳刚的一个男人,竟让他学那些无能之辈一样倒插门,这不是侮辱人吗?   也难怪寨主当时会黑着脸带着人离开山寨,去扬州城退婚。   云震捡起树枝,折断扔入火堆之中,并未再理会一旁的嘴碎如妇人的荣旺。   吃饱喝足,继而闭眼养神。   荣旺和云老寨主都以为云震是因为男人的尊严而不肯入赘,却不知道他是因为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世上的女子而不肯答应。   就在云震方一闭眼,却又是做了今日中午一样的梦。与那个女子洞房花烛的梦。   这不是云震第二次做这样的梦了。云震在二十一岁那年受了重伤,伤好之后就一直在做着同一个梦。   在梦中与陌生却又熟悉的女子耳鬓厮磨,却愣是不知道那女子叫什么。   或者说,世上根本就没有这个女子,一切都只是他梦中虚构出来的人。   原本云震以为自己不会在意这个梦,更不会在意自己往后的婚配会如何。但在知晓自己父亲荒唐应下温家的婚事之时,他却是眉头紧蹙,第一个念头就是退婚。   云震并未和父亲争吵,只有那云老寨主在一旁劝说。   说温家家主是他们恩人。若非十几年前温家家主相助,牧云寨早已不复存在。更说温家家主命不久矣,是怕家中那些恶狼亲戚为霸占家业,远嫁他唯一的独女,所以才会想出了这个权宜之计。   与牧云寨联姻,那些蛮横霸道的亲戚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有五年的时间,让其女有充足的时间接手温家的家业,便可和离,往后嫁娶互不相干。   尽管如此,云震还是决定退婚。   让温家女有充足的时间接手温家家业,何须一定要联姻?   便是认个干亲,他再以义兄的身份在旁相助五年,镇压住那些牛鬼蛇神,也算是还恩了。   退婚后认个干亲,再坐镇温家,以五年为期。云震就是打着这个主意才带着人赶来扬州城的。 第2章 温玉棠 婚事   扬州城,温家。   清雅小院中,时不时从敞开的书房中传出拨弄算盘的“噼里啪啦”声。   循声从窗户望去,只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穿着浅粉色对襟长衫,内里白色衣衫相搭的年轻姑娘。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生得貌美,眉黛唇红,只梳着简单发髻,左右两边一支金步摇。   这姑娘是温家大房的独女,名叫温玉棠。   温玉棠低垂着头拨弄算盘对着账册,坐得挺直。   因天气炎热,婢女初夏端着去暑的绿豆莲子甜汤入了书房。一进书房就见小姐极为专注的对账,也不知是账册上有什么问题,眉头紧蹙。   桌面上堆着好几本厚重的账册,这些还是都是今日新送来的,而之前的那些都还没有对完。   温家老爷一病不起后,温玉棠就把让商行把账册都送到了家中,她来对。   起初不怎么熟悉,但经过两个多月也渐渐上手。   初夏心疼小姐,劝:“小姐你都对了一天了,歇一会喝些甜汤再继续吧。”   温玉棠听闻声音才从账册中抬起头来,问:“什么时辰了?”   “申时了。”   温玉棠闻言,才惊觉自己已经在这坐了两个时辰了。站起来抬手敲打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而走向屋中的圆桌。   坐下后,初夏则是走到了她的身后,替她捏肩舒缓酸痛。   温玉棠勺起甜汤喝了一口。入口清甜爽口,确实是消暑佳品。   喝了几口爽口的甜汤,因对账而头疼的感觉也减缓了不少。   才喝几口甜汤,就有婢女神色匆匆地跑了进来,初夏轻斥了一声:“咋咋呼呼的像什么样,没规矩。”   小婢女喘了一口气后,急解释:“不是奴婢没规矩,而是那二爷和三爷又来了!”   温玉棠闻言,刚舒展的眉头又紧蹙了起来,直截了当的说:“把他们挡在门外,别扰了父亲养病。”   婢女脸色却是更急:“可他们带了许多人过来,一个个都凶神恶煞,像是土匪似的,前边的人根本拦不住,他们现在已经朝着老爷的院子去了。”   温玉棠闻言,蓦地放下汤勺,板着脸站起了身:“你现在立刻去吩咐,除了看门的护院外都到老爷的院外集合。”   边吩咐边步出了书房,而初夏紧跟其后。   这才到父亲院外,即便隔着一堵墙都能听到她那三叔说话的声音。   “大哥,你就听我一句劝吧,过继个儿子到自己的膝下,往后这温家的家业也不至于落到外人的手中。”   “就是不过继,想招婿入赘,那也得赶紧的了。我也已经给玉棠物色了好几个人选,大哥你只需瞧一眼,从中选出一个最好的。”   一声比一声高,不仅传进屋中,更传到了院外。   温玉棠怕他们扰到父亲养病,加快了步伐走入院子中。   一进院子就见一群又高又壮的汉子围在院子中,而她的那两个叔叔则堵在了父亲的门外。   她心想若不是屋里边有人顶着,估摸着他们早就已经一拥而进了。   “二叔三叔,你们带着这么些人闯进来是什么意思?”   温温沉沉的声音在两个中年男人身后响起。温家二叔和三叔相继转过了身来。   见是温玉棠,身形较胖的温三叔脸色一沉,怒问:“大哥生病,我们兄弟二人几番来寻大哥,你作为侄女,却三番两次把我们挡在门外不让见,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温玉棠也不怒,语速不疾不徐:“大夫说父亲的病要静养,可二叔和三叔方才说话的声音,就是在院子外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这如何让父亲静养?”   温二叔不见半分愧疚,反倒教训,“你一个丫头能懂什么?现在温家商行都因群龙无首而人心惶惶的,如今不管是过继,还是给你挑一个夫婿都好,得让你父亲赶紧做决策稳定人心才是正事。”   温玉棠心里明白。无论是过继还是挑选夫婿,一个个都不安好心。   所谓过继,不过是从他们兄弟二人的儿子中选出来一个,等她父亲不在了之后,便把温家收入囊中。   而说给她挑选夫婿更是可笑。   父亲一个多月前倒下了,在此之前已经给她物色了几个入赘的夫婿人选。可谁曾想,在父亲倒下后,这些人选便一个接着一个都出现了意外。   他们都失踪了好几日。几日后才精神恍惚且鼻青脸肿的回来,闭口不敢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其中的猫腻,温玉棠清楚得很。   以前温玉棠虽从不过问温家的家业,可也知道她这两个叔叔皆表里不一。虽然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可却不知道他们在撕破脸后是这么的蛮横无耻,为了钱财而这么的目无王法。   温玉棠父亲病后,他让人把他病重的这消息封锁了起来。可他是在外边谈生意的时候忽然陷入昏迷的,想瞒也瞒不实,更别说家中还有内贼往外散布消息说温家家主没多少时日了。   这消息一传出,商行的人心就乱了。   他们自然不可能心向在家弹琴作画的千金小姐。只会认为温家以后的大权会落在温家兄弟二人的手中,现如今一个两个为自保,早早就找了温家二爷三爷当靠山。   就是官府那边,温家二叔也送了大礼。如今也是打通了一气,对他们所做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官府都替他们遮掩了,那商行的人也都站在他们那边,温玉棠如今的筹码只有温家家主嫡女这个身份,难以应付。   “二哥,我们也别和这丫头说这么多,让人赶紧打开大哥的屋子才是正经的,谁知道里边的人会不会因为大哥病重下不来床而亏待大哥。”   温三叔在说这话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温玉棠。   温玉棠觉得极为好笑。最心怀不轨的是他们,却反倒贼喊抓贼了。   这时院外有脚步声传来。   温玉棠闻声,随即微微笑了笑,不慌不忙地道:“父亲养病,不便见二叔三叔,有什么事情与我说就好,我自会转告父亲。”   兄弟二人听到了院外的脚步声,知道是温玉棠把府中的护院都叫了过来。   温三叔微眯眼眸,阴沉沉地笑了笑:“好侄女,你这是想要把你两个亲叔叔都赶走?”   温玉棠也不是让人随意揉捏的面团子,冷声道:“只是送两位叔叔出府而已。”   温二叔嗤笑了一声:“恐怕就算有百来个护院还请不动我特意重金请来的二十五个武夫。”   说着,目光看向院子中那二十五个高壮的汉子。   这脸撕破得彻底,丝毫不怕里面的温家大爷听到这话。   就在僵持的这时,屋子从里边打开了。   开门的是温家的管家。管家传话:“老爷有话要说,故请二爷三爷,还有小姐进屋子。”   温玉棠愣了一下。   反应过来,她的那两个叔叔就已经入了屋子。她嘴巴微抿,也步入了屋中。   从外室进了里屋,只见床榻之上坐着一个脸色苍白,脸颊因病而凹陷的中年男人。男人虽然憔悴,但依稀可以看出他五官深邃,在年轻的时候不失为一个俊朗男子。   这个中年男人,便是温玉棠的父亲,温成。   虽然他们已经算是拿捏住了温家大房的家业,但温二叔和温三叔在对上温成的时候还算是恭敬地喊了声“大哥”。   温成掩唇闷咳了几声,继而冷冷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再到看向自己女儿的时候,脸色温和了下来。   声音嘶哑:“玉棠你过来坐。”   温玉棠走了过去,坐到了床边,伸手替她父亲拍背顺气。   温三叔也没有那些虚假的嘘寒问暖,只劝道:“大哥你如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你若是不在了,这大房就绝户了。且玉棠一个姑娘家若是出嫁后没有娘家依靠,在婆家又怎么过得下去,不若从家族中过继一个幼子到名下,往后让玉棠也能有个依靠。”   他们面上说得好听,但心里想的是什么,温玉棠岂会不知?   她反讽道:“始终不是亲生的,又怎么能和我一条心?而我原是温家大房的人,但这若是以后出嫁再回来,只怕成了外人。”   怕是从家族中过继幼子以防大房绝户,给她当靠山是假。从他们的儿子中选一个出来霸占家业白是真。   温成也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这兄弟二人在打算什么,所以并未有任何的表态。   温三叔听到温玉棠的话,脸色一变,但到底没有在温成的面前呵斥她。   在一旁的温二叔思索了一下,继而劝说:“这温家的产业总得要有一个男子继承才行。就算不过继,那就招婿入赘,既能让玉棠有所依靠,也能延续香火,一举两得。”   温三叔也在一旁劝说:“大哥你先前也都一直想着给玉棠招女婿入赘来接管玉家的家业。如今再不找,大哥你身体也拖不了那么久了,我这有八个精挑细选的青年才俊,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只要大哥你肯点头,我便立即安排他们过来给大哥挑选。”   温玉棠轻笑了一声:“二叔和三叔这么有心,怎不见给二堂姐也招一个女婿?我记得二堂姐都已二十有一了,若是有人选,不应该先急着自家儿女的婚事才是,怎就着急到侄女的头上来了?”   温二叔有一个女儿,现今二十了,但因长相不佳且又泼辣无脑,两次定亲,两次都被退亲。   温二叔最忌讳的就是旁人挖苦他那女儿,脸色当即一黑:“玉棠你这丫头如此牙尖嘴利的顶撞长辈,教养都去……”   话还未教训完,床上的温成咳嗽了两声,脸色不大好看。   温二叔见此,只黑着脸把余下的话收了回来。瞥了眼温玉棠,心说等你爹进棺材后,没人护着你了,你二叔定然要好好地收拾你!   温成心知这两个弟弟心切开都是黑的,自然不可能会为他女儿的婚事着想,他也不会让他们来安排。以前,他原想给女儿精挑细选一个入赘夫婿,再悉心教导他做生意来接管温家的家业。   可还未来得及挑选,他就倒下了。大夫说他这肺坏了,时限也没多长了,多则一年,少则三个月,如今也过了两三个月,他的时日无多了。   “玉棠婚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我已经替玉棠寻了一个好夫婿。”温成声音虽然虚弱沙哑,可却是冷冷冰冰的。   温成的话一出来,惊愕的可不只是温二叔和温三叔,就是温玉棠也愣了。   她爹是什么时候找的人?她怎一点都知道?   温成看向自己的女儿,语气温和:“爹已经给你寻了一个极好的夫婿人选。此人极有当担和胆量,往后有他在,你便什么都可以不用再愁了。”   温玉棠回过神来后,细细地推敲了一番父亲的话,听出了父亲的意思。   所言的有当担,意思应当是这个人完全可以信任,而这所谓的胆量则应该完全不畏她两个叔叔的威胁。   温家兄弟两听到温成给温玉棠说的话,脸色变得微妙。   温三叔僵硬的笑了笑,询问:“大哥你是从哪找的人,我们怎么都不知道?”   温成淡淡的撇了他一眼,语气不耐烦,“是给玉棠找的夫婿,你们就不必再操心了。”   温二叔皱眉,面露不悦:“再怎么说玉棠也是我们的亲侄女,我们怎么能不上心?大哥寻的人我们也得见见,看看能不能配得上玉棠才行。”   温二叔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底已经想好了对策。一旦知道这人是谁,立刻让人绑了去,弄到悬崖边上挂一天一夜,就算是英雄也得变狗熊!   温成闷咳了两声,温玉棠忙把端茶过来给父亲润喉。   温成喝了口茶后,朝着他们冷哼了一声:“玉棠说得对,你们自家的事情都还没搞明白,还是费心你们自家的事情吧。”   说罢,转而与自己的女儿语重心长地说:“玉棠,这人爹极为看好,是个良人,你看这桩婚事如何?”   温玉棠微微垂眸,心情复杂。   父亲如今病卧在榻,依旧为这家业,为她而操心,因此不能好好的养病。   要是能保住父亲一辈子苦心经营的家业,又能不再为她操心,安心治病,她嫁给父亲所信赖的人又有什么关系?   思索了半晌后,温玉棠点头:“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玉棠听爹的。”   温成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意。   温成再而看向温二叔和温三叔,冷漠道:“你们想要见那人,很快就能见到了。那人配不配玉棠,成不成亲,你们说了不算。”   温二叔脸上的露出僵硬的笑容,应了声:“那是自然。”   兄弟二人面上不显,但都心说——不管如何,有他们在,这婚铁成不了。   这温二叔话音才落,屋外就忽然传来下人慌里慌张的声音:“老爷,小姐,不好了!府外来了一群强盗,他们把府门堵得严严实实的,凶神恶煞的说要见老爷!” 第3章 长相 故意吓人(修)   听闻小厮说温府被强盗围了,温玉棠一怔。怀疑的目光落在了温家二叔和三叔的身上。   毕竟不会有哪个山头的山贼强盗会蠢得在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下山进城抢劫。就算有,他们连扬州城都进不来,直接就在扬州城外被捕了。   若不是哪个山头的山贼土匪,那只能是她二叔三叔带来的了。   但温二叔和温三叔两人也都面面相觑,显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看出与他们无关,温玉棠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起了身。   走到门口处,打开了房门看向屋外神色慌乱的小厮:“你仔细些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顺了两口气后,重新说道:“方才有二十来个腰间别着马刀的大汉,骑着马来势汹汹的停了府外,其中一个看着最为吓人的男人说他们是从什么晋州狼牙山来的,要见我们老爷。”   小厮的声音传入屋中。温成闻言,略有所思了一许,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苍白病弱的脸上露出了笑意,望向床外的两兄弟:“你们想见玉棠的未婚夫婿?这不,人就来了。”   门边上的温玉棠听到父亲这话,心里边登时“咯噔”了一下,竟生出了不祥地预感。   这婚事她是否答应得过于草率了?她爹应当不会真的给她寻了一个强盗夫君吧?   温家二叔和三叔面色都微变,心中生出了算计。   随即以温成病重,温玉棠为女子不便见外男,他们作为亲叔叔为由,便去替他们招待这客人。   温玉棠原想说些什么,可她父亲却拉住了她。她会意,也就什么都没有说。   等二叔三叔出去后,温玉棠才问:“阿爹你为什么要拦着我,二叔三叔出面,只会把事情弄遭。”   温成微微摇头:“若是他连你二叔三叔都应对不了,我又如何能放心把你嫁给他。”   “即便他能应对得了二叔三叔,可下人说他们长相可怕……”温玉棠的心情很是复杂,最让她在意的是小厮说那些人长得像强盗。   温成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他们看起来可怕才能镇得住你二叔三叔。况且那人爹见过,长相出众,一表人才,你大可放心。”   “爹你最后一次见那人,是在什么时候?”温玉棠问得试探。   温成想了想:“约莫十二三年前。”   “当时那人几岁?”   “十三四左右,很是俊朗的一个少年郎,你看到了会心喜的。”   可父亲的话,温玉棠却是一个字都不信。十多年未见,要是这些年都长歪了,她父亲又怎知道现在长得如何了?   又怎知道她见了会心喜?   温玉棠不仅脸色复杂,就是心里边也复杂得紧。   若不然与父亲说说——先不急着说婚事?   可现在二叔和三叔都在府中,这事不好说,只能先让他们走了之后再重新计议。   想起二叔三叔两个不讲道理的人与前边那人争锋相对,心里始终不踏实。   “爹你说那人真能镇得住二叔三叔他们吗?”   温成轻咳了两声:“我说的也不作数,你亲自去瞧一瞧不就知道了?”   温玉棠微微迟疑了一下。虽说长相丑了些,可若是真能对付三叔和四叔,还是个好的话,她还是去瞧一瞧来得稳妥些。   想到这也就起了身,与父亲说了声后便出了屋子。   ***   再说前厅之中,温家二叔三叔带着他们重金聘请的二十五个打手到前院去。原本有给那内定的“温家女婿”一个下马威的想法,却不想他们人虽多了几个,却还是反倒被对方下了个下马威。   也不知这北方的人都吃什么长大的,一个个竟然生得高壮悍猛,生生比他们的人都高了半个头。   而原本以为他们的人的体格够强壮了,可如今在那些高壮悍猛却不显油腻的男人面前却显得壮而臃肿……   这些个男人,个个表情都极为严肃。许是因为都长了约莫半截手指长粗硬的胡子,显得又糙又凶,这模样活似是山上下来的悍匪。   而其中有一个男人看似没那么的壮硕可怕,可他的表情和眼神却比任何人都要冷漠深沉。且男人身上有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冷冽气场笼罩着,只这一人都足以碾压在场众人的气场。   不用过多的猜测,旁人一眼就能分辨得出这个男人便是那二十个男人的头。   温二叔倒也是人精,分得出哪些人好对付,哪些人又不好对付。所以一开始便装出一副和善招待的模样,以便从中套出些有用的信息,再暗中下黑手。   温二叔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意,略有疑惑的问道:“刚刚听说你们是从晋州狼牙山来的。可据我所知,狼牙山一带可都是山贼土匪聚集的地方,那你们是从狼牙山哪一片来的?”   温二叔问这话的时候,温玉棠刚巧从前厅后边的门进来了。   进来后,她便拉着初夏躲到了帷帘后边。   帷帘几乎垂地,但若是从云震的角度细看,却还是可以看到她们鞋子的样式。   旁人或许听不见动静,但云震自她们进来后就发现了。端起茶水,垂下眼帘饮茶水的同时,目光往帷帘处瞥了一眼。   两双鞋子 。一双寻常棉布,一双绸面绣花,一眼就看出了分别。   是温家小姐。   云震收回目光,把杯盏放回桌面上。随之站起来,往前厅的左边帷帘走去。   才进来不久的温玉棠心中一惊,她莫不是被发现了?   透过为竹子编制的帷帘,隐隐约约看到有一个人影朝她这边走来。温玉棠呼吸一滞,不敢轻举妄动,生怕他们发现堂堂温家大小姐竟在此偷听。   许是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云震身上,并未注意到帷帘之后的人。   只差一步,云震的脚步一顿,随之转身背对帷帘。   温玉棠如同逃过了一劫,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之有一道低沉淡漠的嗓音落入她的耳中。   “狼牙山确实是山贼土匪聚集之地。”   温玉棠原本以为那些来的人都是说话粗鲁,声音粗糙的,却不想这帷帘前边的这男人,嗓音却是出乎意料低沉醇厚好听,其中又带着几分清冷淡漠。   云震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又淡淡的开口:“而我先前也是狼牙山的山贼。”   云震语调很是平静,愣是把山贼说成了个普通人一样。   莫说温家兄弟俩愣了,就是躲在帷帘之后的温玉棠都怔愣了。   气氛僵凝之时。温三叔回过神来,忽然一笑:“云贤侄可真幽默,若是山贼怎能进得了这扬州城?”   方才得知云震父亲与温成是故交。云震且称温成一声“温叔”,所以这温家兄弟想以一声贤侄来压一压云震的气势。   云震依旧一副平静且冷漠的表情:“现今不是山贼,自然能进城。”   兄弟二人听到不是山贼这话时,微微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就发现他这话有些不对劲。   温二叔试探性的问:“你的意思说现今不是山贼,那这以前……?”   云震瞥了眼荣旺:“你来解释。”   一旁站在的荣旺愣了一下。心道这难不成就要把身份给挑明了?   虽说他们已经不再是山贼了,可毕竟也做过十几年的山贼,寻常人听到他们的身份还是害怕的。   寨主这么快就表明身份,是想要吓唬眼前这两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玩意的中年男人?   到底是寨主的吩咐,荣旺不敢违背。   清了清嗓子,随之上前一步,扬起下巴得意地说:“我们牧云寨原是狼牙山的匪首,北边一带只要听闻我们牧云寨的名号,无不闻风丧胆的。因三年前我们寨主暗中帮助曾经的景王起义,也就是现在的圣上,所以等圣上登基后,便把我们牧云寨的山贼土匪的身份给去了,如今我们牧云寨可是正儿八经的皇商,所产山产皆供给朝廷。”   荣旺没说的是,他们一年到头也没有多少山产可供给朝廷,以至于牧云寨现在穷得叮当。   温家兄弟闻言,都怔愣了许久。经由荣旺一提醒,他们还真的想起来北方真有一个地方的山贼因助了景王起义,拒绝了封赏,唯独请求去了山贼土匪身份。   皇帝直接准了。许是考虑到他们仇人众多,所以还特地准许他们可佩兵器。   二人看了眼厅中二十个悍猛男人,他们他们是山贼的话,他们信了一半。再看他们腰间别着的马刀,他们全信了。   这朝廷对兵器刀具这些可是管制得很严的。而他们能别着马刀一路从北方顺利赶来扬州城,这说朝廷没半点关系,谁信?   相信了他们曾经是山贼,如今又有朝廷当靠山,温家二叔三叔两人脸上装出来的镇定表情有所破裂。   这可是真正的山贼呀!莫说他们那些吓唬人的法子有用没用,能不能把人绑走都是个问题。   没准没把人绑走,他们就先被绑了。原本简单吓唬吓唬人就能解决的事情,现在却变得棘手了。   他们算是明白了温成为什么会舍得把自己的宝贝女儿许给眼前这个男子了,有如此恶人的靠山,他们岂能轻易动弹?!   那温成那老狐狸都已经病入膏肓了,竟然还能这般算计他们,果然够狠!   再说这帷帘后的温玉棠听到那些话,脸色煞白的倒抽了一口气。   这婚决然不能成,得退!   这何止是能镇压得住二叔三叔,就是连她都极有可能被压得永无翻身之日!   轻微的一声抽气声落入云震耳中。他眼眸微敛,看着温家兄弟:“二位还有什么疑惑?”   兄弟二人震惊许久,缓过神来后,都暗暗呼了一口气来壮胆。   温二爷最先镇定,随后明知故问:“云兄弟此次因何来温家拜访?”   云震面无表情,漠声道:“为了重新商议与温家小姐的婚事。”   温家兄弟二人似乎看到了曙光,脸上表情又好了。   温三叔压下颤抖激动的心情,试探性的问:“怎么商议?”   云震这时微微半转身,“商议之事,我会与温叔以及温小姐来定夺,不知温小姐有什么看法?”   话一落,在所有都未反应过来之时,他蓦地转身伸手一扯帷帘。   帷帘不看蛮力拉扯,“啪啦”的一长声,从中间裂开。   半截帷帘落下的那一瞬间,云震见到了躲在帷帘之后的温家小姐。   看清那温家小姐的样貌,云震瞳孔却是骤然一缩。   温玉棠与那双带略带着惊愕的黑沉深邃眼眸对上,有一瞬间的错愕。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脸上露出惊惶之色,惊瞪着用蛮力忽然扯下帷帘的凶狠男人。   云震有意吓唬温家小姐,所以用这样凶悍方式来吓得让温家小姐退婚,而温玉棠也确实被他给吓到了。   被惊吓到的温玉棠没敢仔细看男人的长相。只知道他高大的身形,还有一双冷冽吓人的眼神,以及那占了半张脸的胡子。   这长相哪里是父亲口中的长相出众,一表人才,她见了就会心喜的模样?   这分明就是一个山贼强盗的长相!她见了要逃命的长相! 第4章 反差 相反的想法   温玉棠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可一看这长相就觉得这男人肯定不是好人!   饶是平日里胆子不小的温玉棠,也被这气场强大,强盗长相的男人盯得一动都不敢动。   男人紧紧地盯着她,给她感觉就好似自己是猎物一样。只要她一动,他就立马露出利爪飞扑过来,把她压制在爪下。   连自家二叔三叔那样子心狠手辣的人,温玉棠都没有怕过,可现在却是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给吓到了。   温玉棠都被吓到了,更莫说胆子更小的初夏了。虽然害怕,但还是忠心护主,以身挡在了自家小姐的身前,声音发抖的呵斥:“放、放肆,不得地盯着我家小姐看!”   云震并未理会婢女,幽深深沉的目光依旧紧紧地锁在了温玉棠的脸上。   同一个梦,云震做了整整五年。所以无论是个中细节,还是女子身上所有的印记他都一清二楚。   梦境里的女子的脸和眼前温家小姐的脸重合在了一起,一模一样毫无差别,就是那惊吓的表情也如出一辙。   本以为世上无此人,结果这个人就这么活生生出现在了云震的面前。   云震屏息,不自觉地抬起手朝着那张脸伸去。   看着那只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手,温玉棠心里一惊,声音微颤的喝道:“你、你要做什么!”   温玉棠平日挺稳重挺牙尖嘴利的一姑娘,可遇上眼前凶悍的男人,却是惊慌得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她们就算没见过真正的山贼土匪,但也听说过山贼土匪不仅会更会强抢民女,杀人也最是心狠手辣!   眼前这人已经不是形象匪气,而是他真的当过山贼。   略带颤抖的清脆嗓音落入耳中,云震蓦地回过神来。眼神瞬息清明,视线落在面前女子带着惧意的神色,再微微低头看了眼自己半伸出去的手。   立即收回了手。虽然收回了手,但盯着温玉棠看的视线却依旧没有转开。   而此时因云震方才与现在的举动,厅中每个人的脸色都各异。   刚听到云震说这婚事要重新商议,温家兄弟俩心中都一喜。可现在看到云震盯着温玉棠看的眼神后,又都提了一口气。   男人最懂男人,这眼神分明就是见色起意了!   大房这女儿不仅是温家同辈中长得最为长得貌美,就是在这扬州城也是极为惊艳的。   若是这山贼头子真见色起意了,那这事就真的棘手了。   除却温家兄弟俩,云震的那群手下所想就简单多了。大家伙都惊艳的想:这温家的小姐长得可真好看,就跟天仙似的。   而唯一比较与众不同的则是荣旺。   荣旺微微摇头,暗道他家的老大向来不近女色,女人无论美丑在他眼里都一样,所以就算这温家小姐长得再好看,老大肯定还是执意要退亲的。   温二叔眼神阴沉。随即仗着长辈的身份,朝着温玉棠呵斥:“你这丫头来这做什么,还不快回去!”   温玉棠听到她二叔的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感激他。忙福了福身子,随而拉着初春转身就逃跑出了前厅。   脚步有些乱,很显然是因为被吓到了。   看着慌乱逃离的背影,云震并未阻止。只略有所思地抬起手,摸了摸因赶路而一个月未剃的胡子,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放下手,转回身望向温家二兄弟。因面上没表情,眼神也是一如方才那样平沉,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温三叔也从刚刚听到云震曾是山贼头子的事情上缓了过来。心思转了转,试探性地询问:“云兄弟说这婚事确实得重新再议,不知怎么个议法?”   既然都已经说开了有婚约在什么,温家三叔也不避讳了。   一旁的荣旺心道,还能怎么商议,自然是退……   云震表情淡漠,语气也很是平淡,“聘金太高。”   荣旺原是信誓旦旦寨主不会加见色起意的,可在听到云震所言,心中所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家寨主。   来的时候明明说过是退婚的,怎到了这扬州城后就改口说聘金太高了!?   这、这是觉得他自己不值那个价吗,还是说没有聘金也肯入赘?!   温二叔和温三叔也被云震的话说得皆为一愣。   且先不说这聘金是男方给女方,还是女方给男方。就他这话的意思,他们听着怎么就像他很乐意要入赘似的?   但方才说起重新商议的时候,那语气分明就是要退婚的架势。这前后不过是片刻的时间,而且也只是见了一眼那丫头,怎就改变了态度?!   温家二房三房的都是什么人,温成在给老寨主的信上也说的清楚,云震也清楚,也就没有耐心与他们多做交谈。   看向温家大房管家,问:“听说南方有风俗,若是招婿入赘,男方会先行在女方家中住上一段时日,是不是?”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想了想才点头:“有些地方确实有这些规矩。”   云震“嗯”了一声,继而道:“二十一个人,住所和吃食从简就好。”   管家:“……好。”   ***   管家让人腾了一个院子,收拾后给云震和他手下的那些弟兄住下。   院子中屋子没有那么多,除却云震外,其他屋子都是两人一间。   安排好了住处,下人退下后。云震看向形象寒碜,胡子杂乱的一众手下。   思索了一下,还是与他们说道:“此地不是牧云寨,收起你们的匪气,顺带把脸上的胡子都剃了。”   大家伙闻言,都摸了摸自己脸上的胡子,然后相互看了一眼对方,都对对方目露嫌弃。   确实是有够寒碜的。   荣旺啧啧摇头,心里清明得很。刚刚寨主连温家大小姐都给吓跑了,最吓唬人的那个人分明是寨主。可现在可倒好,寨主却反过来嫌弃他们吓到旁人了。   从云震扯帷帘后,见到温玉棠的时候,荣旺也就反应过来了。   一开始寨主就表明身份,要吓唬的可不是那两个老东西,而是躲在帷帘后边的温大小姐。   可谁知道吓唬后,看清了温大小姐那天仙一样的样貌,寨主他就后悔了。   寨主这个大男人,怎就这么善变?   云震似有所觉,忽然眯起眼眸危险的瞥了眼在那无奈摇头的荣旺,眼神凌厉。   荣旺对上寨主的目光,蓦地打了个激灵。不知怎地就有种被寨主看透了小心思的错觉。   咧开嘴巴,露出一副白牙,朝着寨主笑得心虚。   云震收回目光,转身往自己的住所走了进去。   屋中已经准备好了装有温热水的浴桶,还有摆放在一旁的剃胡刀。   云震脱下衣物,跨入浴桶之中。   泡在温热的水中,赶了多日路而多有疲惫的身体瞬间得到了舒缓。   背靠着浴桶,肌肉流畅分明的双臂则放在浴桶两边的边缘上。水珠从手臂上滑落到水面上,也不知是水珠还是被热气蒸出来的汗珠。   云震闭眼假寐。   一闭上眼眸,脑海里边就浮现了在前厅时,那帷帘落下后所见到的那张惊慌的脸。   虽然惊慌,但依旧一如梦中那般娇艳动人。   云震将方才所见的温家小姐,与梦中与他成亲的那个女子仔细的做了对比。   云震在过去的五年中,每个月总会有几日会做一样的梦。所以梦中女子的容貌早已深刻的记在了的脑海之中,对比起来也相对容易。   仔细对比后,云震很确定二人在样貌上没有半点的差别。   梦中是自己与那女子的成婚之日。而凑巧他又与温家小姐有了婚约……   那么这梦中女子无疑就是这温家小姐。   想起梦中一声声“夫君”,瞬间搅乱了云震所有的思绪。   云震睁开了双眸,茶色的双眸底下一片幽深。   既然已经天定的,那这婚就不必再退了。   ***   再说方才温玉棠主仆二人从前厅中出来后,额上都冒着虚汗。   初夏惊魂未定的道:“奴婢还以为不能活着出来了呢,刚刚奴婢瞧了一眼,除了那个凶悍的男人外,厅中和厅外都站着许多个凶狠恶煞的山贼,比二爷三爷带来的人还要壮硕凶悍。”   温玉棠一回想起刚刚那个男人盯着自己看的眼神,便觉得有人掐着她的脖子,呼吸极其不畅。   “小姐,方才那人说重新商议婚事是怎么回事?”   初夏的话提醒了温玉棠,她现在和那个可怕的男人有婚约在身的。   虽然还没有正式定亲,但依她父亲所言,再依那人口中的婚事来看,两家长辈都已经说定了,也算是有了婚约。   温玉棠表情凝重的回了自己的院子。   回了院子后,心里七上八下的温玉棠让初夏去打听那些人的事情。   初夏回来便说二爷三爷走后,管家把那些人都安排在府中的北院住下了。   听到初夏所言,温玉棠久久未能回过神来。   温玉棠无论怎么想,都没想到她父亲竟然给她寻了这样的一个夫婿。   与匪同宅,这该是得有多大的胆子才能安心入睡呀?   同宅或许还是好的,要是同室而居,同床而眠,这才是最让人惊恐害怕的。   当过山贼头子,手上也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这婚事一旦成了,她会折寿的。   想到这里,温玉棠也坐不住了。起身就出了屋子,往父亲的院子着急赶去。   趁着还有商量的余地,她得赶紧的退了这婚。 第5章 算计 不讲道理   温玉棠去了父亲的院子。   正要敲门之时,听到父亲与管家说话,手顿了顿。   屋中温成喝了口茶水后,问管家:“今日见到云震,那孩子如今如何了?”   管家回想方才在前厅中见到的那些人,无奈地笑了笑:“形象差了些,老奴见着了也差些没认出来。”   温成愣了一下:“云震相貌不是很英俊吗,怎么,现在长磕碜了?我刚还在玉棠面前信誓旦旦地说他相貌英俊。”   管家笑了笑:“只是那胡子看着寒碜了些,我已经让人送了剃胡刀过去了。虽寒碜了些,但如今给人的感觉却更加的成熟稳重了,只是这牧云寨来的弟兄们身上的匪气还是太重了些,一个个人高马大,还留胡配马刀,不仅二爷三爷被震慑到了,就是小姐也被吓到了。”   温成闷咳了几声,随即叹了一口气:“我也知道玉棠铁定会害怕,可如今我都快进棺材了,最为担心的就是她,现今若是看不到她身边有一个可靠的人,我就算进了棺材,也闭不上双眼。”   “可老爷你已经有十年未见那云震了,怎还这般相信他?”   温成带着回忆道:“前几年还未开始战乱之时,就有牧云寨的人拿着信物来告知我,说接下来的日子会不大太平,让我关铺停业,暂避风头。”   管家忽然想起来了前几年好几家商号都出了问题,然后老爷一怒之下便让全城温家商铺都关铺停业整顿。   “那关铺停业整顿是借口?”   温成点头。那时他几乎不怀疑,但关铺总得有个由头才不会让人起疑,所以他就安排了人演戏。闹大问题再理所当然关了铺子,随之拿了田产房契银子就带着亲眷去了安全的地方,没多久这扬州城就真的乱了。   “后来平息战乱后,牧云寨得以去了山贼的身份。后来我写信给云老寨主,才得知当初派人提醒是云震的主意,云震那孩子重情重义,确实是个可靠的人。”   闻言,管家不得不提起十几年前的事情。   “十几年前,云老寨主还是定远将军的时候,得罪权贵被诬陷通敌,他及时带着亲兵和家眷逃到了狼牙山,但其夫人因在娘家,尚未来得及去接就被那权贵给绑了。”   “云夫人担心云将军冒险来救她,就自尽身亡了。那时候年仅十二岁的云震知道此事后,就暗中带着与他年纪相似的二十个少年郎一块下了山混进了城,更混进了仇人的家中,手刃了仇人。”   温成点头:“云震自小就是个会为了自己所在意的人而豁出命的人,我就是看中了这一点,要是玉棠能成为他的妻子,往后云震定会倾力相保。”   温成又是叹气一声,继而道:“若是玉棠能与云震结为夫妻,我也心安,无牵无挂了。”   屋外的温玉棠听到这一句话,最终还是收了手,心底百味杂陈的转身出了院子。   才出院子,就在院子外的巷子中迎面遇上了个陌生的男人。   已快到太阳下山的时辰。半个太阳被院子的屋角所遮掩,有少许的金辉洒落在巷中墙壁上,也落到了那男人的身上。   男人身穿黑色长袍,气质沉稳,身形挺拔,样貌英俊。   男人的相貌实属人中龙凤,饶是在人杰地灵的扬州城,温玉棠也没有见过像他这般相貌的男人。   不是那等温润如玉的英俊,而是让人觉得极具男人阳刚魅力的英俊。   这样带有阳刚气息的男人,比斯斯文文,身型单薄的男人来得有安全感。   温玉棠心中理想的夫婿人选原是那等温润如玉,才高八斗,玉树临风的。而最为不喜的便是那些强壮的男人,可之前的坚定,现如今却也有了些些动摇。   其实阳刚些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身后的两个婢女,与其刚从院子中出来的婢女见到了男人,都微微红了脸。   男人许是不爱笑,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双紧盯着她瞧的茶眸像有几分热……   温玉棠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微微蹙眉,心道他这人怎么这么无礼。   且他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出现在温府?   温成一病不起后,为了自己的女儿好,也就让她开始管家。   家中来人,下人也会先去告诉温玉棠。可温玉棠却从来没见过这个人,也没人告诉她来了客。   约莫距离十步之外,温玉棠停下了脚步,望向男人身前的小厮,问:“这位是?”   小厮还未说话,男人略微收敛深沉的目光,嗓音低沉道:“刚刚,我们见过。”   低沉的嗓音和他样貌极为符合,都能让人为之惊艳。可这声音她却是觉得很熟悉,好像前不久似乎在哪听到过这声音。   且他还说他们刚才见过?   温玉棠微蹙眉头回想了一番。长得路人相貌她定然记不住,可这样让人记忆深刻的样貌,她怎么可能会忘记?   “是狼牙山来的客人。”领着云震前来的小厮在一旁小声提醒。   小厮就是云震领人刚来温府,到温成院子传话的那个。一开始他还以为这些人是来洗劫温府的,毕竟一个个都长得太过匪气了。   但就方才他战战兢兢去北院询问那些当过山贼强盗的客人需要什么的时候。只见一个个都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的,神清气爽,虽然依旧严肃,但却少了几分刚才的凶悍匪气。   用句好听点的话来说——像个正经人了。   温玉棠听到小厮提醒,略一怔忪。似乎联想到了什么,脸色蓦地一白,愣是吓得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云震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眼神略微暗,沉声问:“温大小姐怕我?”   温玉棠闻言,立即牵强地扯出一抹笑容:“怎、怎会怕,云寨主说笑了,只是我现下有急事,就不招待云寨主了。”   说着,欠了欠身,转身就走。脚步极快,活似身后有豺狼虎豹在虎视眈眈。   虎视眈眈的云震:……   直咧咧表明曾做过山贼的身份,再粗暴扯下帷帘的吓唬人行径,效果出乎意料地显著。   眉头紧蹙地望向逃离的背影,深沉的眼底似乎生出了几分悔意。   一旁的荣旺摇头叹气道:“温家大小姐这副惊慌而逃的模样,看来是真被寨主给吓到了,现在只怕……”   云震微微侧目冷冷看了他一眼,荣旺立马闭紧了嘴巴。   云震沉沉地开口:“说。”   荣旺迟疑了一下,弱弱地说:“只怕真的要如寨主先前所愿了,这亲是真的结不成了。”   云震闻言,目光往巷子远处的背影看去。眼底之下隐隐有几分炙热。   “成不能成,谁说了都不算。”   荣旺看了眼自家寨主,心说他家的寨主怎就在金盆洗手后才开窍?这话说得就好像当年隔壁山天狼寨寨主下山抢压寨夫人的时候,是一个样的。   这时管家从院子中走出来:“云寨主,老爷已经在等你了。”   云震收回目光,入了温成的院子。   **   十二三年前,云震父亲原本是个将领,但因惹怒权贵,带着一众亲兵与其亲兵家眷上了山,占山为王。   此前温成就与云震父亲是好友。后来知道好友被害躲到了狼牙山,便冒险暗中送粮送银子给他。   云震父亲正因有这粮食和银子,才能在狼牙山站稳了脚跟,后来才成为狼牙山一带的匪首。   因怕牵连温成,二人至十年前就未曾再见面,那时云震已经十四五岁。   云震入了温成的屋中,见床上那苍老虚弱了许多的温成,上前拱手:“云震见过温叔。”   温成虚弱的面容带着笑意,从上到下看了一圈云震。   眼前的这个男人,身形挺拔,面容俊逸。身上有一股隐隐的气势,一身干练黑袍,显得他稳重成熟。   十年不见,曾经那个鲜衣怒马少年郎,已经长成了个成熟稳重的出色男人。   温成满意地笑道:“十年不见,你这小子倒更是英俊结实了。”   云震腰板直起,面上少了冷峻,“狼牙山一别,已有十年,父亲常常提起温叔,本想来看看温叔的,温叔却先来信了。”   听到这,温成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下去,他一张苍白的面容更显病态。   “云震,告诉温叔,可怨温叔和你父亲说让你入赘温家?”   云震面上有认真之色:“不曾。”   温成低头叹了一口气 :“若是不愿,温叔便再想过一个办法。”   云震眼眸微敛:“温叔放心,我是心甘情愿的。”   云震绝口不提来之前所筹划结拜兄妹的事情。   温成眼神中露出了几分喜意。抬起头看他,“真愿意?”   云震点头,略一迟疑:“但温大小姐似乎怕我。”   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为人,云震都是温成眼中女婿的最佳人选。   听到云震的话,温成想了想,道:“我会多劝劝她的,温叔信你,但凡她成为你家人,你必然会倾尽所能的护住她。”   ***   这边的温玉棠丝毫不知道那云震竟丝毫不讲道理。明明是他先行故意吓唬的自己,但竟到她父亲面前说她怕他,还让她父亲来当说客。   温玉棠从父亲的院子里回来后,就一直心绪不宁。   一边是因那个从狼牙山来的男人,一边是因在屋外听到的那些话。   男人的样貌着实让人惊艳又错愕,可就算长得再好看,她都没忘记他是当过山贼的。   加上想起今日在屋外听到父亲说的话,也让她翻来覆去都睡不着。   大夫说父亲没有多少日子了,但若是能静心养病,也还是能有一年时间的。   她一直没有放弃让人满天下找大夫医治父亲的病,只要还有时间,就是有希望。   可现在父亲为了她的婚事,为了保全她,让她下半生无虞,确实无比的操心。   她要是闹着去把这婚给退了,她父亲怎么能安得下心来养病?   可要是不退,她就当真要嫁给那山贼头子了。   该如何是好呀?   就这么想了一整晚,愣是没睡着。   一夜未眠的何止温玉棠一人,北院那边也有一人失眠到天明。   温玉棠五更才睡着。可没睡多久,天边才微微泛白之际,忽然传来阵阵呼喝声,硬生生的把刚睡没多久的温玉棠给吵醒了。 第6章 假成亲 他就是要这个人!   云震十九岁的时候就从他父亲手中接过了牧云寨。   二十一岁那年带人下山抢官粮,山寨因出了叛徒。叛徒给官兵传递了消息,导致云震等人中计,遭人埋伏。   为保弟兄,云震断后。若非是大家都拼死不肯走,云震估计就只活到二十一岁那年了。   虽然保住了命,但却也身受重伤,昏迷了许久。   而当别人都在为云震担心的时候,他却是做着洞房花烛夜的美梦。   在这昏迷的期间,云震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梦。他梦到自己竟然与一个陌生女子成亲,且还洞房了。   云震虽不是个什么好人,但也算得上是个正经人。他与其他寨的寨主不一样,他是武将之后,年幼到少年时都是被严格要求。   后来就算是上了山后,也还是个正经的。所以从未去过风月场所,更没有像九寨中其中几寨的寨主一样,在十几岁的时候就开了荤。   所以姑娘家的身子,从来就没有见过。问题就在于从未见过,但却在梦中无比清晰的梦见到了。   洞房花烛夜,什么该做的他都梦到了,而且还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梦醒之后,云震没有太在意。直到第二次,第三次,连续四五年都做着同一个梦后,再看其他女子,已然心如止水了。   原本云震觉得自己对梦中的女子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在见到真人之后,只有一个念头。   ——他就是要这个人!   在这四五年时间里,非此女不可的执着已经一点一点的慢慢浸透到了骨子里边。   这种执着清晰了之后,一闭眼就能想起梦里各种合房的细节。   春□□人,面泛桃花,再加上那声甜腻的“夫君”,让最是血气方刚年纪的人夜不能寐。   躺在床上的云震,失眠了。   ***   再说温玉棠听到那阵阵呼喝声,即使再困也难以继续睡下去。   这一大清早的,到底在弄些什么!?   带着怒意的把初夏唤进了屋中。语气愠怒:“去看看是谁这么一大早呼呼喝喝的,直接让管家领人去说教一番。”   初夏面露为难,小声地提醒:“小姐,吵的是北院那边的客人。”   尚未反应过来的温玉棠恼怒道:“既然是客人,怎就不能安……”话语一顿,似乎反应过来了北院那边都住了些什么人。   许久的沉默后,她紧拽着被子,咬着牙改了口:“既然是客人,也不好说,就让他们折腾吧。”   说着抱着被子又躺了下来,但那些呼喝声还是像蚊子声“嗡嗡嗡”的声音落入耳中,声音不大,却极为挑衅人的耐性。   耐性被磨光后,温玉棠抱着被子又坐了起来,憔悴的问初夏:“他们到底都在弄些什么?”   初夏:“回小姐,听那边的小厮说,他们一早就起来练拳了。”   温玉棠呼了一口气,睡不着索性也不睡了,起了身梳洗。   梳洗后,净手时问初夏:“近两日,箫叔那边可有什么消息?”   箫叔是父亲的心腹。在父亲得病后,温玉棠在与箫叔商量过后,就让他负责去寻名医来治父亲的病。   名医也寻过几个,但来了之后都是束手无策。尽管如此,温玉棠始终还是不肯放弃。   初夏拿来帕子给小姐擦手,无奈道:“方才箫叔的人回来传话,说有些大夫听说老爷的病情后,都摇头不肯来扬州城,箫叔说打算再去金都去看看。”   温玉棠擦拭的动作顿了顿,神情也黯淡了下来。   洗漱后随便吃了些早膳就去了父亲的院子。   温成生病后,就搬到了较为安静的院子,离北院也远,也不用担心他们吵到父亲。   可温玉棠从北院经过的时候,心肝都绷紧了。   从拐角的地方偷瞧了一眼,只见院子中的男人一个个都光着膀子在练拳,吓得她又羞又恼的跑开了。   庭院中的云震似有所察,往院子外看了一眼。   这时候从外边进来的荣旺立马跑过来,在云震身旁小声地说:“方才小的看到温大小姐往温老爷的院子去了,寨主你到温老爷院外的巷中等着,准能堵到人。”   云震瞥了他一眼。   荣旺立马堆出讨好的笑容。   这大概就是云震为什么一直没有把荣旺从他身旁撤走的原因。   虽嘴碎,但人机灵,会看人眼色。   云震把擦汗的巾子扔到了一旁的盆中,吩咐他:“打水到澡房。”   说着话同时转身回了屋子去拿衣服。   ***   温玉棠听着父亲说那悍匪如何如何的好。面上虽应着,可脑海中都是在厅中第一眼见到的那副凶悍模样。   莫说能听进好听的话了,就连他那让人惊艳的相貌也想不起来了。   从温成的屋中出来后,管家便喊住了温玉棠:“小姐稍等,老奴有些话要说。”   温玉棠让初夏在外等着,她则与管家在厅中说话。   管家道:“老奴知道小姐不待见那牧云寨来的人,可小姐也知道现在有的掌柜虽然心还是向着我们的,但也被其他掌柜排挤。二爷三爷那边也是把戏不断,铺子亏损不断,那些掌柜迫于压力也隐隐有低头之意。”   温家二叔三叔嚣张无顾忌,而温玉棠又是一个女子,这温家商号的掌柜又怎么对她顺从?   便是有忠心的,也惧怕温家那两兄弟用肮脏手段来对付他们,不得不屈服。   莫说到时候保住温家家业了,就是能不能保住这间宅子都成了问题。   这些,温玉棠都明白,所以她昨晚才会想了一宿,一宿没睡。   “吴管家,你觉得我要是和那牧云寨寨主假成亲,怎么样?”   本想劝说温玉棠好好想想的吴管家随之一愣。   温玉棠又说:“我不想让父亲操心,这事你就别与他说了。若是花钱能让那牧云寨寨主与我做一场戏,你看此计可不可?”   温玉棠想了一宿,最后还是觉得与那牧云寨联姻是最好的法子了。一则他们做过土匪,本就凶恶了,还能怕那温家二叔三叔?   便是温家商号的掌柜都知道该怕谁。   二则这牧云寨云震背后还有朝廷撑腰。也甭管真实的交情如何,至少在外人看来极具说服力,温家二叔和三叔想要借扬州知府来打压云震也要好好斟酌斟酌。   三则能让父亲安心静养才是最重要的。   “可小姐……若是那牧云寨好银子的话,大可假借朝廷的名义敛财,所以这用银子收买,有点悬。”其实管家和温成都是一个想法,希望二人是的真能结亲。   温玉棠:“不试试怎么知道。”   温玉棠已经打好最坏的打算了。顶多就是牺牲自己,与那男人成婚。婚后给他多寻几房美妾,让他无心与她纠缠。   所以温玉棠也没指望对方能答应她假成亲的事情。可后来又想了想,要是万一他同意了呢?   管家也不好劝说,只道:“小姐若是不再怕那云寨主,倒是可以谈谈。”   温玉棠不怕那男人?   怎么可能!   可就是怕,更不能只躲着,这样什么问题都解决不了,还有可能接踵而来更多的问题。   温玉棠想通后,便想着寻个时间来和那男人好好谈谈。   结果还没想好什么时候谈,怎么谈,人就在院外等着她了!   一见到男人就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差些没有转身跑回院子中。   哪怕男人面色平静,眼神也好似无波无澜,可温玉棠却还是觉得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特别是盯着她看的时候,眼神既幽深又似火,让她心跳得极快,恨不得逃得远远的。   云震从她后退的一小步中抬起眼眸,望向她。   意简言骇:“谈谈?”   她还没寻他来谈谈,他竟然先来找她谈了?   “谈、谈什么?” 第三回 和他对话,说过的话也就总共四句话。而这个男人大概是个不苟言笑的,所以温玉棠所以难免会紧张。   云震往院中看了一眼,再看回她:“谈你父亲的病。”   温玉棠愣了一下。她原本以为他开口谈的是他们的婚事,却不曾想他要说的竟然是父亲的病情。   内心挣扎了一下,她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谈谈吧,我们去荷院。”   说着她先行一步,步伐极快的往荷院走去。   云震看着她的背影,微微收紧了手,随之跟了上去。   一路上温玉棠紧张得很。同时也在想该怎么与他谈假成亲的事情。   因要说假成亲的事情,不便让更多人知道,她索性让人都候在亭子外,自己大着胆子和男人独处。   即便亭子四周无墙,但因这男人极强的存在感,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压抑了起来。   入了厅子,云震望着温玉棠,语调不急不缓:“来前知道你父亲的病,所以提前派人去求了皇帝,让其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派来扬州城。”   听到云震的话,温玉棠眼眸一睁,惊愕地问:“你说是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   云震点头。   看到云震点头,温玉棠瞬间忘记了自己还害怕着他的事情,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笑意。   “那、那真的会派来吗?”她眼神中充满期待。   云震的的目光望进她那泛着盈盈亮光的眼眸中。面色柔和,明丽的眼眸中含着期待,与那梦中她喊自己“夫君”时看着他的眼神是一样的。   云震眼神一暗,喉间不自觉的上下滚动,身体更是没由来的热了几分。声音带着几分喑哑:“自然会来。”   当初云震与那景王患过难,所以景王登基后,给了他一个提要求的机会。只要不是提那等祸国的要求,都可。   听到男人给父亲求了医术最好的太医,又非常肯定的说太医定会来,心中百感交集。所以当玉棠再看向云震的时候,多了几分感激。   忽然觉得这人虽做过山贼,但其实也并不是那等大奸大恶的人,而是个极好说话的人!   想到这,温玉棠对商量假成亲一事,瞬间充满了期待。   这般好说话,那定然也会体谅到她的难处吧?   一瞬间,跃跃欲试。   脸上顿时露出了几分羞涩之意看了眼云震,欲言又止,似乎在害羞。   见此,云震心情似乎有些好,嘴角不再拉平,似有了一丝弧度。   “云寨主,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望你能答应。”   云震点头:“你说。”   温玉棠微微低头,轻声说:“你我认识不久就成亲,只怕会成怨侣。不若你开个价,再与我配合真拜堂假成亲,待过几年我们再和离,你看如何?”   云震微扬的嘴角瞬间拉平。眼神一眯,声音一沉:“你说,假成亲?”   温玉棠闻言,不知怎地,蓦地觉得自己背脊一凉。   抬眸之时只见那男人冷抿着唇,眼神冷冷冰冰的,与方才好说话的模样完全不一样了。   云震手放在了腰间马刀的刀柄上。用力地握着刀柄,微微眯眸的望着她。   那一瞬间温玉棠也不知怎么想的,竟自己吓自己,觉得他这动作的意思中大有“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的威胁意思在。   温玉棠一个激灵,脸都白了。心道这哪里是从良了,这分明还是恶匪! 第7章 应下 一年之期(小修)   在男人目光之下,原胆子挺大的温玉棠,却是被他看得胆颤心惊,咽了咽口水,改了口:“主要是因云寨主堂堂一寨主,若是一辈子为入赘,委屈了寨主。”   听闻她的话,云震便知道她并不知五年之约的事情。   云震:“入赘与我而言,并无委屈,既成亲,没有假成亲一说。”   温玉棠僵着脖子点头,“云寨主若是不在意,那就真的成亲吧。”   目光不受控制的往他那握着刀柄的手望去。心想她都已经答应了,该把手挪挪了吧?   云震并未因她应下真成亲而舒展眉头,反而是越蹙越紧。   因他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低头顺着她的视线望到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上,顿时明白她在畏惧什么了。   她的目光,俨然好像他会一气之下拔刀砍向她那白皙细嫩且脆弱的脖子!   无奈的松开刀柄,双手自然垂下。   “你畏惧我。”语气肯定。   见他把手松开了,温玉棠才觉得活过来了。可一听他说她畏惧他,又不自觉地提起了一口气。   温玉棠垂眸不语,觉得委屈。他竟还有脸说她怕他?他也不看看他这做的还是人事吗!   若是他一开始不挑明山贼的身份,她还会惧他吗?就算挑明了,他若是不那么粗暴地扯下帷帘,她还会那么怕他?若是他一开始就以现今的模样出现,没那么糙的话,她岂会怕得那么厉害?   这三条合起来,温玉棠都怀疑他是故意吓唬她的。   看她不说话,云震眼眸微敛,语调缓和:“温家是牧云寨的恩人,我来报恩,并非恩将仇报,你……”   不必怕我这几个字,云震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看她这模样。要让她不怕,似乎很难。   温玉棠想说若是来报恩,那就该答应了她假成亲的要求。可他却是一副“假成亲?你做梦”的表情,她哪还敢多说!   云震向来淡漠的脸上多了几分无奈:“你我不熟悉,等熟悉后再说其他的。待我们成亲后,我给你一年的时间来适应,如何?”   绷紧着身子的温玉棠听到他这么一说,忽然有些懵。抬起头不解的望向他:“一年时间……什么意思?”   云震:“一年内,我不碰你。”   想来是因为自己多做了一件事,多说了一句话,才造成今日的局面,所以现今才会与梦境相差甚远。   云震想若他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故意吓她的那一出。那么成亲之时应当又是另外一番光景。但现下完全不一样了,若是强行成了亲,圆了房,只怕……   目光落在女子的脸上,眼底多了几分深沉。   只怕到时候不会这张娇媚的脸上看到一分真心实意的笑意,更不可能从她的口中再听到一声甜腻的“夫君”。   听了云震的解释,让本来已接受了走最坏的那条路的温玉棠直接愣了。   现下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可毕竟对云震的印象实在是太差了,以至于玉棠并不信任他。   愣了许久后,她回过神来。开口小声问:“你要是食言了怎么办?”   云震默了默。目光扫了一眼桌面上的茶具,随即上前两步,翻开了一个杯子,提起茶壶倒入半杯凉水。   温玉棠则静静地看着他的动作。正疑惑之时只见他忽然一撩衣袍,半弯下腰伸手去短靴处摸出来了一把——匕首?!   看见他匕首拿了出来,温玉棠眼眸一瞪,戒备盯着他:“你要做什么?”   云震把匕首刀刃处握在了另一只手掌的手心中。茶眸幽深地盯着她,问:“你若不信,那我就割掌滴血为誓。”   说着就要开始动作,温玉棠脸色更白,惊慌无比。生怕他真的割自己的手掌,忙喊:“你等等,我信我信,你别割!”   云震动作一顿,微微眯眸,反倒似他露出了几分不信之色:“你信?”   温玉棠盯着他手中那把锋利的匕首。毫不怀疑,她信他真的会割!   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竟为了让别人相信他说的话,割自己的手掌!   也顾不得害怕,她边颤抖边温声劝他:“你快把匕首放下,我信你就是了,你说一年就一年。”   玉棠着实想不明白。明明情绪不定的人是她,怎反过来是她来劝说那个看着最为镇定的人。   她从来就没见过有谁自残时,竟还能像他这样连眉毛都不皱一下的。   亭子外的人忽见到云震拿出了匕首,搁在自己的掌中之时,都变了脸色。   初夏想要进亭子,却被荣旺拦下:“好妹妹,你别急。没事,寨主就算真割了,再过个十天半个月,连道疤都不会留下。”   许是这山贼有几分斯文秀气,初夏急得忘了对方的身份,怒斥:“呸,喊谁妹妹呢,不要脸。我才不管有疤没疤,别吓着了我家小姐才是主要的,你快让开!”   荣旺充耳不闻,愣是不让开。   心说寨主这招苦肉计着实是高。寨主要割早就割了,又怎么可能会让人制止得了?   云震放下匕首,茶眸深邃的望着她:“那就一年为约。”   温玉棠怕极了他再自残,所以连连点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云震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弧度,这才弯腰把匕首放回靴中的短鞘中。   看着他把泛着锋利的匕首放回去后,温玉棠终于松了一口气。可等他直起腰再看向她的之时,她却是又紧张了起来,呼吸都急促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温玉棠总觉得他瞧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不是那种轻浮的眼神,而是那种让她无法言喻的眼神。   ——就好像是再多的人站在他的面前,他也只会紧紧的盯着她一个人似的。   让她莫名的不自在,生出紧张,从而想要躲避他的视线。   云震最终认真而严肃的落下六字:“你守信,我守诺。”   温玉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院子中的,只有“你守信,我守诺。”这六字一直在脑子中不断的循环。   直到初夏连续唤了好几声“小姐”她才回过神来。   初夏很是担忧:“小姐你怎了?怎么像是魂都没了一样?”   温玉棠望向她,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要成亲了……”   现在再度回想自己被吓得心惊胆颤的一幕幕,有些懊悔就那么轻易就应下了婚事。暗恼刚刚还不如让他自己割了手再说相信他!   她果然还是心太软了!   ***   等玉棠晚上去父亲院子的时候。父亲问她对婚事的看法。点了头说已经应下了,乐得父亲气色都好了许多。   虽然应了婚事后,但因那未婚夫婿曾经是山贼头子,所以温玉棠始终不安。好在想到那宫中医术最好的太医就要来了,在这种期待之中也冲淡了些她的不安。   既然是最好医书最好的太医,那定然比她先前请的那个太医,以及所有大夫的医术都要好。   只是过后她才想起并没有问那宫中会何时给他回信,太医又何时会来。   想了想,第二日她就让初夏去北院传个话,让云震到荷院见一秒。   而这时北院那边,一个个闲得没事做的男人,天天就是吃饱了睡,睡醒后继续打拳练拳。   等初夏进院子的时候,看到一个个身形壮硕的男人,吓得腿脚都发软。   前两日一个个都嫌弃热,都光着膀子练拳。但后来管家与云震说这府中婢女比较多,这有些不好,云震便与他们说就是再热都得穿着衣服来练。   荣旺见了,忙过来相迎:“初夏妹妹你大驾光临北院,是因你家小姐有什么事吗?”   初夏环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云震的身影,也就看向荣旺:“我家小姐要见你们寨主。”   荣旺面露为难之色:“寨主今日有约,出去了。”   初夏愣了愣:“云寨主在扬州城还认识有人?”   荣旺想起云震离开前交代说只要有人问他去了哪,不用隐瞒就直接说。   也就不避讳,直言:“温家三爷昨日派了人约寨主到酒楼见面,寨主今日去赴约了。”   一听温家三爷的名号,初夏脸色一变,“你说云寨主去见了二爷?!”   荣旺点头:“若不然等寨主回来后,我再……”   话还未说完,就见那初夏转了身,匆匆跑开了。   初夏回了院子,把这事禀告了温玉棠。   温玉棠思索过后,便让初夏去厨房吩咐做一桌好酒好菜。   今日她也宴请云震,试探试探他今日与二叔三叔见面都说了什么。 第8章 婚期 下月初七   而云震这边。面前一大桌子的山珍海味,两旁各坐着一个衣衫轻薄,妆容妖媚的女子。   姿色不差,可一看就是烟花女子。   两个女子坐在一旁陪笑,却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云震。   方才二人看到这样相貌英俊,且身材结实又有魅力的男人,心中都雀跃无比。可就方才她们想把身子搭过去的时候,男人冷飕飕的暼了她们一眼,冷着脸说他闻不惯她们身上的胭脂水粉。   这也就罢了,她们夹菜倒酒,他愣是把碗和酒杯推到了一旁,看都不看一眼。   这雅间的气氛有那么顿时僵硬。   温二叔和温三叔脸上的笑容也有一瞬间的挂不住。但都知道现在不到撕破脸的时候,所以一息之间又挂上了满脸笑容的面具。   “也是,云寨主见多识广,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庸脂俗粉。”   云震面色清冷疏离,有种不怒而威的威严。没有再看身旁两侧依旧笑得娇媚的女子。   欢场女子最是无情,也是最能演戏来骗取银钱和感情。   这些云震听得不少,所以从来不碰。   温二叔笑道:“云寨主来这扬州城也已经有四日了,我们兄弟二人特地在这设宴来个云寨主接风洗尘。”   温三叔接话,笑得无比的真诚:“这天香楼的扬州菜最为地道,云寨主可要好好的尝尝。”   云震并未动筷,也滴酒不沾。   面容清冷地看向面前的左拥右抱的温二叔和温三叔,漠声道:“今日我来,只是和二位表个态。”   温家兄弟二人笑容微敛。温二叔放下筷子:“云寨主这是什么意思?”   云震不是心无城府的人,他也有他的算计。在没有必要时,他不会与人虚情假意,更不会虚与委蛇。   这温家兄弟俩早已与温家大房撕破了脸,云震自是没有必要与他们浪费时间。   从位置上站起。因比南方普遍男子还高的身高,所以顿时让在座的所有人都倍感压力,不得不仰头望向他。   明明坐着,却觉得低人一等。   棕色的眼眸淡淡的扫了一眼他们,嗓音冷清:“你们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但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大概不清楚。”   话语一顿,眼神瞬间凛冽了起来,声音徐沉:“别人伤我一分,我还他一分,别人动我的人一分,我还以十分。”   最后那“十分”两字,就像是锋利的刀刃一样,落在温家兄弟二人的耳中。   兄弟二人,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云震也不在意他们脸色如何,转了身径自走出雅间。   才出去,就听到一声酒杯砸碎在地的声音。   脚步顿了一下,转回头看了眼雅间。冷嗤了一声,随即面无表情的下了楼。   雅间中的温三叔扔了杯盏后,温二叔也极为不悦,随即把屋中几个风尘女子都赶了出去。   “二哥,你看那小子嚣张的样,完全不把我们二人放在眼中!”语气中尽是怒气。   温二叔深呼吸了一口气平缓情绪,冷笑了一声:“他也不过是仗着自己与皇上有两分交情才敢狂放,原身也不过是那等低贱的盗贼而已,就是现在也还是贼性难改。”   温三叔气过之后,又担心的道:“这小子是铁了心娶大房那丫头了,若是成了婚,恐怕那丫头就有了靠山,想靠此翻盘,我们怎么应对?”   温二叔依旧冷笑:“哪有那么容易说翻盘就翻盘,既然他们想要通过这联姻来来做筹码,那我们就再次搅黄了不就行了?”   “可那男人是悍匪,恐怕难以对付。”   温二叔端起酒饮了一口,笑得有些莫测:“他不好对付,那就挑一个好对付的出来当离间的饵。”   ****   云震出了酒楼后就直接回温府了。   回到北院时,荣旺告诉他,温大小姐在前厅设了宴,特意等他回来开席。   待云震去到前厅的时候,温玉棠已经在了。   未进厅中,就见那向来一见到他就如鼠见了猫似的温家大小姐,对他笑容温婉动人,丝毫不见半分惧意。   无事献殷勤,必然不是真情实意。   看得明白,但还是心甘情愿地入了坑,落了座。   温玉棠今日对着镜子练了许久的笑容,以求达到处变不惊,心底就算是惊涛骇浪,也还能镇定微笑的地步。   现下压下了心中对着云震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安情绪,隔着一张桌子朝着云震漾出一抹浅笑,俨然是一个端庄的大家闺秀。   云震梦中见过她娇羞小女人模样,也见过她这几日惊慌失措的胆怯样,那些都是真真实实的。   现在面前的人虽笑靥如花,看不出破绽,但云震也不是那等只会见色起意便没了脑子的男人,所以很清楚她这是在做戏。   大抵是因为那温家二叔三叔邀约他出去,她怕他被其收买,所以才有这么一出戏。   温玉棠面带笑意,温声道歉:“云寨主来了几日了,都没有好好的给云寨主好好的接风洗尘,是我疏忽了,所以我今日特地让厨房做了几桌好酒好菜来表歉意。”   云震看了眼桌面上的菜肴,复而又落在她的笑脸上,沉默了片刻,才开口:“你是怕我会不守诚信,会转而与你二叔三叔同盟,所以才准备了这些酒菜的吧?”   笑容有一瞬间停滞的温玉棠:……   像这种情况,若换做是她,即便是看破也不会说破。可他竟然就这么直接的给她戳破了!   温玉棠反应极快的维持了笑意,装傻转移话题:“云寨主不是那样的人,我信。先前我对云寨主有偏见,后来这两日从父亲的口中听到了许多关于云寨主的事情,我才知道是我心胸狭隘了,所以这是洗尘宴,同时也是我的赔礼宴。”   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云震身旁的婢女。婢女会意,立即提起酒壶,往他的酒杯中斟满酒。   温玉棠端起茶杯,道:“我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来敬一杯云寨主,以表歉意。”   说着,便端着杯盏,把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放下杯盏后,定定的看向云震,目光坚定,好似说得跟真的似的。   心想她都装到这地步了,他应该也有三分信了吧?   云震低眸端起酒杯,轻晃了一下,到底还是喝了。   放下酒杯,他才看向她:“你放心,今日和你二叔三叔见面,我已经说清楚了。”   温玉棠原本不打算问这件事,还想着绕开的,但他都已经说到这地步上了,她也难掩好奇。   “说什么了?”   云震微微挑眉看她。   温玉棠轻咳两声,忙道:“我不是不信云寨主,只是云寨主提起了,我就随口一问。”   身旁的婢女要斟酒,云震抬了抬手。待婢女放下酒壶后,他拿过酒壶,自己倒酒。   “入了赘,那自然是要帮着自家的。”说着,端起酒向对面的敬了一下,然后才一饮而尽。   温玉棠听到他话中“帮着自家”的这几个字,微微怔愣了一下。   这人……说得可真顺口,脸皮可真厚。   虽然不适应,但听到他说这话,倒也安心了不少,至少表明他没有被二叔三叔收买。   松了一口气后,想到了父亲的病,斟酌了一下后才问:“云寨主先前说求了医术最好的太医,那可有回信了?”   云震放下酒杯,“金都来信,人已经出发了,应当还有十日左右能到扬州城。”   在一个月前知道温成病重。云老寨主仔细询问了病情后,云震便把病情实况一并让人送到了金都,看看宫中哪个太医在这方面的病症最为拿手。   温家虽家大业大,但到底是商户,想求医术好的太医治病,比登天还难。先前来给温成看过病的太医,医术也是比民间大夫要好一些而已,且当时也是花了许多银子才把人找来的。   而且每个来看过病的大夫都说温成的病已经药石罔效了。温玉棠每回听一次,心头就像是被刀绞一遍。虽回回都在外人面前坚强,可回了房被子一盖,哭成了个泪人。   如今仿佛看到了希望,眼眶微红,再看向云震多了几分感激。   温笑道:“这次多谢云寨主帮忙,云寨主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能做到的必然不会推托。”心里高兴,看着这山贼也顺眼了许多。   云震望着她认真的模样,沉默了片刻后才问了个现在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   “何时拜堂成亲?”   温玉棠闻言,脸上的笑容有一丝裂痕。   总觉得他急着说要成亲,是想“成亲一年内不碰她”的承诺快些到期。   虽抗拒与男人成亲,但也知道自己已经应下了,成亲是迟早的事情。   可在这事上温玉棠还是脸皮子薄,低头喝茶道:“成亲的话还要合八字,挑选日子,也得与父亲说一说。”   这些都是实话。弄完这些怎么都得七八日才能定下婚期。   谁曾想对面的云震却忽然道:“八字已合,日子也挑选好了,下个月初七,你父亲也应下说你同意就好。”   还在想能拖几日是几日的温玉棠闻言,顿时傻了。   懵懵然的抬起头,望向他:“这些云寨主都是什么时候做的?”   下个月初七,那也就还有一个月时间而已!   云震心情似乎有些好,就是嘴角都微微上扬。站起身子,夹了一筷子肉放在温玉棠的碗中。   见他靠近,温玉棠僵直着身子。   只到云震再坐下,她才暗暗呼了一口气。   云震坐下后才回答她:“就前两日你应下之后,闲来无事,顺道去你父亲那里拿了你的八字去合,当天就挑选了一个好日子出来。”   “可我听说,那合八字的媒人怎么也得算几日才能合算出来,再挑出一个好日子……”   话才落,跟着云震过来的荣旺立马解释:“大小姐你这可就不知道了。这些挑日子选日子什么的其实很快的,但为了凸显他们厉害总会拖几日,让人觉得他们似乎下了很大功夫,若是快了,给银子的也觉得不划算。”   说着这,荣旺更是得意:“就前日,我们六七个兄弟和寨主一起去寻的算命先生。寨主旁的什么没说,只是一个时辰内要合好八字,再要一个成亲的好日子,那算命先生也是个利索的,没有一句废话,不用一个时辰就全给弄好了。”   温玉棠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心想他也亏得有脸说,也不知哪家算命先生这么倒霉,竟然遇上了他们。   七八个悍猛的男人,腰上还配着刀的杵在铺子外,不用说话也能把人唬得心惊胆颤的,就是不行也得说行呀! 第9章 献计 美男计   温玉棠想说这婚期定得太赶了。可一看眼前这人模人样却不知双手沾了多少鲜血的男人,什么想说的话都给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算了吧,反正就算成亲了,都还有一年来适应呢,什么时候的婚期也就没有差别。   温玉棠已然自暴自弃了。   这一顿饭,温玉棠食不下咽。可对面的男人胃口却极好,四个男人的菜量,他一人竟吃了一大半。   天色也不早了,如同嚼蜡的吃了一些东西后就先行告退了。   目送佳人离开,云震与荣旺则也往北院而去。   因他们入住北院后,丫鬟小厮都不大敢来这一片,所以这个时辰的巷子中也就他们两人。   云震心情似乎极好。平时冷若冰霜的脸上似乎都融化了几分,看着没那么冷了。   “寨主,小的有一件事怎么都想不明白。”向来就极能揣摩自家寨主情绪的荣旺,现在却是很不明白自家寨主。   云震许是今日心情好,瞥了他一眼,难得吐出了一个“问”字。   荣旺皱着眉头,满脸的疑惑:“温家大小姐自然是美如天仙的,但寨主也是见过美人的,可先前寨主却是半点的心思都不曾有,怎么就只见了一眼温家大小姐,就不退婚了,反倒着急成婚?”   云震脚步一顿,被融化的那几分冰霜瞬间又回到了他的脸上,微眯眼眸的看向荣旺。   “我何时说过要退婚?”语气森然骇人。   荣旺被这语气吓得心头一跳。心道当时来扬州城前,寨主你可不是这样的……   到底也是当了十几年的跟班,怎么不知道寨主的心思?避免被杀人灭口,所以猛摇头:“是小的听恰了,寨主来这扬州城自然是来成亲的!”   闻言,云震脸上的冷气这才散了几分,继而往前走。   荣旺面色无奈。暗道老寨主收了十万两来让寨主当五年的上门女婿。可这哪里是只把寨主卖出去五年,这分明是买一辈子呀,而且还是寨主自愿的。   荣旺才松一口气跟上去,谁曾想前边的寨主忽然停下了脚步,吓得荣旺一动不敢动。   云震转向他,微微眯眸思索了几息,才问:“你觉得温家小姐到底有多怕我?”   荣旺咽了咽口水。略微沉默,衡量到底说真话好还是假话好。   没等他想好,寨主就好似能看穿他的想法一样,冷飕飕的吐出几个字:“我要听真话。”   荣旺背脊一凉,面露为难。半晌后才委婉地回答:“小的瞧着,寨主若是能收敛一下身上的气势,面上多些笑容,说话时也温和些,那温大小姐自然是不会怕的。”   言外之意,还真的挺怕的。   听闻荣旺所言,云震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角,随即紧蹙眉头:“我就当真如此可怕?”   荣旺目光落在寨主那张俊脸上,简直羡慕嫉妒恨。心想这张脸怎就长错了地方呢?若是长在他的脸上,他定然顶着这么一张脸招摇过市,靠脸来过上锦衣玉食衣食无忧的日子。   可偏生有这么一张脸的人,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么的暴殄天物,更不知道自己的长相有多招惹姑娘!   毕竟留在温府餐餐大鱼大肉,而比在山寨上边有这顿没下顿要好太多了,他怎么也得让寨主能长长久久的待在温府。   有了这样念头的荣旺,忙献计:“温家大小姐只是怕寨主当过山贼的身份而已,若是让温家大小姐忘记寨主当过山贼这事不就成了。”   温玉棠为什么会怕自己,云震清楚,荣旺也说到了点上。所以他点了点头,示意荣旺继续说下去。   荣旺谄媚的笑道:“男人爱美娇娘,女人爱俊郎君。而寨主相貌也不知把那什么安的甩了几里地了,若是寨主能用美色……”   声音在云震逐渐冷冽的眼神之下渐渐弱了下来,最后闭了嘴。   云震一言不出,黑着脸转了身往北院走去。   荣旺紧紧抿住嘴巴跟了上去。心里暗暗的补充上了没能继续说下去的话——若是能用美色来勾一勾,甭管是什么鱼都准能上钩。   摇头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明明靠脸就成,还非得走那么多弯路。   ***   昨日宴席之时,管家也在厅中,自然也听到了二人说的话。散了宴席后,当即就把这些话告诉了温成。   温成因女儿有了好归宿,心中也欢喜,连忙让管家去安排一切事宜,赶紧把喜帖喜服都弄上日程。   管家也是个利索的,第二日就立即安排了好些个手艺好的绣娘和裁缝来府中给温玉棠和云震丈量身形做喜服。   这没两日,不仅是温府上下都知道他们小姐要成婚了,就是整个扬州城都知道了,更知道成婚的对象曾是个山贼。   云震那日在温府前厅承认自己曾做过山贼。纵使温玉棠有心把他们的身份消息压下来,但那日温家二叔三叔也在,这事根本就压不住。   压也是压不住,温玉棠也就索性放任不管了,让这扬州城的人都知道她与曾经的山贼头子,而现今有朝廷撑腰的牧云寨寨主要成婚了。   这一来定然是瞒不住的,二来也给温家铺子的掌柜提一个醒,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第二日,温家老宅那边就有人来了信,说是老太太想要见见棠小姐,也想瞧瞧大房的未来姑爷。   温玉棠本想不去。但知道老宅子的人不安分,若是不去,只会来这里闹,所以还是应了。   且云震都能把她给震住了,还怕震慑不了老宅子的人?   借此机会来吓一吓老宅子的人,让他们安分些也是好的。   应下后差人去北院送了一身新衣服过去,再把要到老宅子的事情与云震说了。   温玉棠近来为稳住云震,也不敢躲着他了,在父亲的院子中与他见过几回,但话却也没说几句。   云震不是话多的人,温玉棠也不知与他说些什么。而他平日看她的眼神幽深得似乎有水溢出来一样。   她着实不明白他这种眼神究竟是几个意思。因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所以见了面后也是客套的说两句话就离开了。   若是他长得丑些,她倒是还能镇定些。可偏生他生了一张招惹人的脸,有时候多瞧几眼她都快忘了他曾经是悍匪。   虽然话没说多少,可这每回见,他都是一身黑。   倒不是说他穿黑色不好看,只是这一身黑毫无半点的装饰,有些素。   她让人送过去的衣服,是管家先前让人送过来的。管家说既然已经定亲了,她也得上上心,送些东西过去显诚意。   温玉棠先前也让人送了一些吃食过去,只是这送衣服到底是过于亲密了,所以也一直没有借口送过去。如今去老宅子也有了由头,她索性就送出去了。   不曾想见着人的时候,愣神了。   平日里黑衣毫无点缀,墨发也是随意用黑色发带高束起。可今日一身黑衣却在衣领处绣有银丝云纹,玉环腰封束腰,显得他身形更加的挺拔。墨发也用银色束髻冠束着,显得整个人少了几分凛冽多了几分贵气。   就是说他是金都高门世家中的公子也有人信。温玉棠忽然想起来云老寨主先前也是在金都当过官的,他这先前可不就是高门世家的公子么。   怔愣之间,身旁的初夏忙低声叫唤:“小姐,小姐回神了。”   温玉棠瞬间回过神来。为遮掩自己的失态,忙清咳了两声,随而才朝着等着她的云震走过去。   “云寨主,让你久等了。”温玉棠露出淡淡的笑意,但却愣是一眼都没敢再瞧男人。   云震回想方才她失神的片刻,眼眸微敛,略微思索起了昨日荣旺所说的话,似乎……也是有些用的。   因知道她依旧对自己防备,所以把身上凌厉逼人的气势能收敛则收敛到了极致。   嗓音也少了冰冷,低沉道:“我也是刚到。”   温玉棠比他特意走慢小半步,在他身后侧低声提道:“我父亲不是老太太所出,二叔三叔才是,所以老太太向来不待见我们,她更不是什么好人。”   老宅的老太太是填房,而温成是先头原配所出。老太太是个狠角色,在温家老太爷一走,分家时,温成也只得了几间铺子和一些田产。   尽管如此,温成的生意还是越做越大。   老太太眼热,早早就让那兄弟两人黏上来分一杯羹。温成到底没有狠下心来与兄弟二人撇清关系,再者有“孝道”压在身上,温成也无可奈何。   只是不曾想他退了一步,这些人竟把他们逼到绝境!   云震也有所耳闻。虽不是很清楚老宅子的事情,但对那老宅子的人也没有半分好奇。只是难得玉棠如现在这样聊天一样与他说话。   想了想后,问:“那有什么地方需要注意的?”   温玉棠边想边说:“老太太嘴巴毒,向来对我都是冷嘲热讽的,但我也不会让自己落下风。再有那一家子的男丁,一个个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而女子又一个个目光短浅,不会看人脸色,若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云寨主想要骂人就骂人,不必憋屈,只是……”脚步跟着声音微微一顿。   云震也停下脚步,往回看她。   只见那红润的脸上带着两分担忧:“但别……别闹出什么人命来可好?”   云震:……   她这还真当他是那杀人如麻的山贼头子了?   云震现下忽然觉得那不靠谱的荣旺说得极对——要想让她不怕他,那就得让她忘记了他这山贼的身份。 第10章 震慑 态度反差(微修)   让玉棠与云震来这老宅子,还是温三叔的主意。   温二叔让温三叔想个办法撺掇老太太让温玉棠和云震一块来老宅子,再借老太太来磋磨一下他们俩。   老太太虽说知道那云震是什么身份,但因温三叔在跟前说云震都已经去了山贼的身份,那就得遵守这世俗的伦理纲常。这老太太是长辈,且百行孝为先,就算那山贼头子再狂放也得低头。   老太太倚老卖老,仗着自己长辈的身份,也是不怕。   约莫未时,有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停在了温家老宅子门外。   下了马车后,温玉棠与云震说定只坐一会就走。也提醒了他,若是看不惯那些人,吓一吓他们就成,莫要真的动手。随即一同随着老宅子的管家往老太太的院子而去。   今日在老太太院中厅堂的人只有三房的人。温三叔和他的正室,两个女儿,还有两个小妾。   温玉棠猜测是因前几日云震并未给他们好脸色,所以今日三叔是想假借老太太来挫一挫云震的锐气,可这回注定是要让他失望了。   莫说她不是好欺负的,就是云震也不是什么善茬。   二人站在厅堂中间。温玉棠虽不喜这老太太,但还是朝着老太太客客气气的喊了声“祖母”。   云震面容清冷,并未喊人,只冷漠的点了点头。   老太太如今五十岁左右,面容带着几分犀利,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得老太太。   而屋中女眷大多都以为这当过山贼的,定然是那等脾气暴且虎背熊腰,样貌粗犷的壮汉。也都在私底下嘲笑过温玉棠嫁了这么一个脾气暴躁的丑汉,以后的日子肯定不好过。   可不成想这山贼……竟长这样!   老太太看到云震的时候也是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回过神了。也不让人看座,只哂笑揶揄道:“棠丫头的面子是真的越来越大了,半年都不曾来老宅子请安了,偏要我这老婆子请你才过来。”   温玉棠微微笑了笑:“元宵的时候祖母说过不想再见到我,我向来听话,自然是听祖母的。”   在座的听到温玉棠说的话,都在心底冷笑。那元宵节晚宴的时候若不是她特意惹恼老太太,老太太至于说那样的话么!   因现在也不用看大房的脸色,老太太哼笑了一声:“你无心就无心,不孝顺就不孝顺,莫要说得那么好听。你瞧瞧你的姐姐妹妹,就是嫁出去的,都每隔一个月回来给我请一次安,你再瞧瞧你,莫不是因为大郎不是我生的,所以你也随你那不孝顺的娘亲一样,不止不尊敬我,心里指不定还盼着我老婆子早点进棺材!”   听老太太嘴巴没口德的提起自己去世的母亲,温玉棠倒也不怒,只道:“祖母,有些事看破不说破,大家心知肚明就好,你若是想我娘了,那不如早点……”   “闭嘴!”老太太心知她想说什么,年纪越大越怕那些邪乎的东西,自己说可以,就是不能让旁人说。   温玉棠微微一笑,“是祖母你先说的,玉棠不过是顺着你的话说下去而已。”   云震目光落在温玉棠那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向来清冷的眼眸中多了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他这胆小如鼠,在旁人前却从容不迫,伶牙俐齿,倒是不落半点下风,生动有趣。   未等老太太再出言斥责,温玉棠又道:“过门既是客,祖母许是上了年纪,忘性大了才忘记让我们坐下了,那我们就先自行坐下了。”   说着,还当真的寻了个位置坐下,朝着云震也微微一笑,声音清亮:“云震哥哥你也坐。”   也走过去的云震,本是冷漠疏离,却在听到她这一声“云震哥哥”时眼眸微睁,身形也是略微一僵。   平日里都是生疏的喊云寨主,忽来一声亲昵的“云震哥哥”,让男人心猿意马。   但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所以很快就镇定如初,在温玉棠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温玉棠这声称呼不过是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也当是云震明白的。可却压根不知云震心底那点心思,更不知这男人会不会受得住。   老太太深呼吸了一口气,端起一旁的茶水饮了一大口来压下心底的怒气。   这丫头每回都是这么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但回回都能把她气得半死!   喝茶放下杯盏后,给了个眼神老三媳妇。   温三婶会意,随即让身旁站着的三房小妾去倒茶。   温三叔好色,家中七八房的小妾,有外边的良家女子,更有从馆子中买回来的。   厅中明明有婢女,却让一个小妾去倒茶,温玉棠一瞧便知他们在打小算盘。   果不其然。那小妾给老太太递茶的时候,也不知老太太是不是真的没接住杯盏,还是故意的没接住,那杯盏从她手中一落。杯子落地的同时,老太太蓦地一巴掌就扇在了小妾的脸颊上。   茶水没有一滴溅到老太太的身上,显然是故意没接住的。   老太太张口就骂:“你这下贱的玩意,连端茶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以前是妓子,现在就是成了妾,身份不一样了,这骨子里还是一样低贱无用!”   一旁的婢女连忙上了一个新杯子。而那小妾红了眼,捂着脸不敢反驳。   老太太话到最后看了一眼云震,再看回小妾。哼笑了一声:“穿得再光鲜亮丽又如何,低贱始终还是低贱。”   老太太这话一听就是在指桑骂槐。   温玉棠担心的看了一眼云震。发现他面色淡淡,也不知垂眸在想些什么,压根就没有在意老太太说了什么。   温玉棠也想敬一分这老太太,但这老太太嘴巴着实缺德。尽管对这婚事不满意,人也不满意,可那也是自己未来的夫婿,岂能被这么指桑骂槐!?   笑了笑,开口:“祖母这话不能这么说,若是这么说,祖母岂不是也骂了你自个了。”   温玉棠的声音没有半点的怒意,反倒很是温柔,依旧一副大家闺秀做派。   旁人都愣了一下。不解这怎么就骂到老太太自个身上了?   老太太也是疑惑。   温玉棠再而微微一笑,说道:“祖母年轻时在戏馆里边唱过戏,祖母莫不是忘了?”   老太太脸色一变。这事她瞒得紧,就是过世的老太爷都不知道,这丫头怎么就知道这件事的?!   温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家底一般,只是后来赚了点小钱,才有了些家底的。所以一开始娶的填房看的是样貌,而不是家境。   厅中的人,每个人表情各异,有的则惊愕地看向老太太,显然不信。   “你这死丫头满口胡话说什么,你这副没教养的模样都是跟谁学的!”老太太满脸怒容怒斥。   温玉棠看向对面的温三叔,笑问:“三叔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听父亲说你去秦淮的时候,可没少去祖母唱过戏的戏楼听戏,那里的老板应该也告诉三叔了,是不是?”   在温玉棠问温三叔的时候,温三叔脸色尴尬,显然也是知道的。   温玉棠接着又道:“若是三叔不知道的话,下回去秦淮梨园的时候,就问那最年长的戏娘,问她在三十几年前是不是有一个叫小凤……”   话还没说完的时候,脾气暴躁的老太太抄起杯子就朝着温玉棠扔过去,怒道:“死丫头,你休要诬蔑我!”   老太太这一动手,温玉棠也丝毫没有准备,所以坐在位上难以躲避。眼见杯子迎面砸了过来,千钧一发之时,身旁的云震蓦地长臂一伸,速度极快的抓住了砸过来的杯子。   厅中一时鸦雀无声,压根没人看见他是怎么接住的杯子。   温玉棠惊愕的目光顺着长臂望向紧抿着唇,黑沉着一张脸的男人。   不知怎的忽然觉得这山贼头子又顺眼了两分。   许是云震的脸色太过吓人,老太太心惊的咽了咽口水。   虽心里有几分怕,可却还是硬着头皮骂道:“那丫头还没嫁人就满口胡话诬蔑人,现在不教训,以后成亲了还得了!”   云震拿着杯子自位上站起。一言不发地紧抿嘴唇,黑沉着一张脸,气势压人。   着实是可怕。温玉棠也觉得有些发怵,所以也不敢说话。   就一瞬间,云震抬起手,猛的把杯子砸到了厅子中的地上。杯子落地,碎片四散,有碎片碰到了老太太的腿脚,吓到老太太脸色苍白地抬起脚,同时倒抽了一口气。   云震眼眸冷冽的盯着老太太,沉声问:“还要继续砸吗?”   温三叔猛的朝着自己母亲使眼色,让她不要闹。可老太太都被捧了三十几年了,这哪里咽得下这口气,所以梗着脖子大喊大叫:“反了反了!这孙女的未来夫婿这是要砸死老婆子我呀,没天……!”   就在老太太嚷嚷的时候,云震忽把腰间马刀一解,“啪”地一声拍到了茶桌上。老太太话语戛然而止,睁大眼睛瞪着放在桌面的刀   云震面色阴沉,冷声道:“我这人不讲道理,若是再从你这老不死的口中听到一句我不爱听的,我指不定要做出什么事。就是到了晚上,你们睡觉的时候可要把门窗关紧来了,莫要第二日就再也起不来了。”   语声冷冽,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子吓人的戾气。大概是匪首当久了,就是随便黑着脸说几句威胁人的话,也吓得旁人背脊发寒。   何止是把老宅子中的人给吓到了,就是温玉棠都被他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她确实是有让云震吓吓老宅子这些人的想法,但这效果似乎超出自己的预想了……   老宅子的人原是想着既然这山贼头子如今从良了,那他自然是得小心行事,不能让旁人抓了辫子上报。可现今这嚣张模样,哪里有半点小心行事的谨慎?!   云震的话一出,即便被骂成老不死的老太太也安分了,握着椅子把手的手微微发颤。   山贼狠起来,少不了见血的。如今谁都不敢再当那出头羊!   云震再看向温玉棠,见她也白了脸的时候,瞬间记起了想让她忘记自己山贼身份的事,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反应过来的云震立即收敛脸上的戾气,语气缓和下来,问:“这地方太乌烟瘴气,我们回去?”   那温和的脸色和温和的语气,好似刚刚发狠威胁人的人的不是他一样。   被他方才吓到的温玉棠再看到他现在模样,有些反应不过来这其中的反差,只懵懵的点了点头:“那就回府吧……” 第11章 被拦 男子   从入老宅子再到出府,拢共不到一壶茶的时间。而大半时间都是花在走路上的,在老太太的院子也就是待了一小会。   二人走的时候,厅中的人没人敢再多说一句话,便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温玉棠却是懵懵然的跟着云震从厅中出来。   倒不是被云震那凶悍的模样给吓了。而是因他对旁人凶神恶煞的态度与对她那温和态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她生出了些莫名的熟悉感,好似在云震的身上看到了别人的影子。   仔细想了想,她记起了一些年幼时的事情。约莫是在六七岁的时候,有一回因下人没看住她,让她摔了一跤磕破了手。父亲知道此事后对下人满面怒容的斥责,但转而与她说话的时候,却又是温和有耐心的哄着,反差极大。   回想到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云震的身上看到了父亲的影子。   只是当时父亲是因为紧张她才训斥下人,又因怕吓着了她,才会在与她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可这山贼头子对老宅子的人凶神恶煞,转头就对她态度缓和,这又是为什么?   难道因为担心她怕他?   云震会答应与她的婚事,温玉棠一直都觉得是因温家对牧云寨有恩,父亲也给了牧云寨十万两作为聘金,再而就是她模样也不差。   一直以为是这么几个缘由,却从来没有细想其他的。   如今云震的态度,让温玉棠有些不安。总该不会是有几分心仪她吧…… ?   就在温玉棠心底忐忑的时候,离她有半步的云震忽然在门口处停了脚步,好在她反应快,不然就真的撞上去了。   害怕云震真有几分心仪自己,温玉棠声音微颤:“怎、怎么了?”   云震转身看向她,以为她受了惊吓,眼眸中浮上了一层阴霾,眼神复杂了起来。   微默了一息,嗓音略沉的解释:“方才,我也只是吓唬吓唬他们,我已金盆洗手,自然不会再沾惹人命。   温玉棠愣了一下,随即连点了三次头:“我明白的。”   说是明白,但看她那模样却像是惊魂未定。   云震误以为她还是怕的,所以眉头紧蹙。想要再说些什么,但却因极少与女子交谈而不知从何开口。   思索了半晌后,还是决定回去之后再从长计议。云震忽然觉得深谋熟虑的抢地盘可比去娶妻还要来得容易些。   “那回去吧。”最后挪开一步,让她先行。   温玉棠僵硬着身子从他面前走过。同时也在心底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   那云震当了那么多年的山贼,怎么可能没见过样貌比她更出众的女子?且他们才认识不过五六日,话都没多说过几句,云震又怎么可能心悦她?   根本没道理可言。   他会这么做,定然是因为她是恩人的女儿。而在外人的面前,免不得做一做戏的。况且在厅中的时候,她也还不一样做戏,亲昵的喊他一声“云震哥哥”。   安慰自己,漫不经心的上了马车。   云震看着温玉棠上了马车,这才收回思索的目光,上了马车。   入了马车中,云震正襟危坐。回想起在厅堂中听到的那一声“云震哥哥”,搁在腿上的手微微收紧,眼神渐暗。   也不知道隔多久才能再次听到这声撩拨人的“云震哥哥”。半晌后深呼吸了一口气,不再去想这让人心猿意马的称呼。   而云棠与初夏一上了马车,初夏这丫头便拍着心口呼气道:“可吓死奴婢了,奴婢方才还以为姑爷要拔刀了呢!”   初夏这声“姑爷”落入温玉棠的耳中,让原本就有些心不安的她秀眉微蹙:“是谁让你们这么快喊姑爷的?”   初夏看着主子不高兴的模样,忙撇清关系:“是管家一大早交代让我们这么喊的。”   温玉棠:……   可真是爱操心的管家。   微叹了一口气,觉得马车闷热,拿起一旁的团扇转动着,同时吩咐初夏:“闷热得紧,开些窗户通通风。”   初夏忙转身勾起开了一角帷帘,让凉风吹进。   弄好后,回想了方才在厅堂的事,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奴婢觉得云寨主那样有些可怕,可仔细想想方才替小姐挡杯子的模样,却又觉得英俊无比。”   经由初夏这么一提,温玉棠想起在厅中的一幕,确实是感到了几分心安。若是今日陪同她来的是那等秀才文人,只怕那杯子是当真的砸到了她的脸上了。   选丈夫的话,好似阳刚些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   原本希望自己夫婿是才高八斗,出口成章的才子的撑杆又往阳刚男子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且方才小姐喊云寨主别的称呼时,奴婢眼尖,看着云寨主的眼神中有惊诧,但想必也是心喜的。而且说了那些吓唬人的话之后,也许是怕吓着小姐,所以与小姐说话的时候不知温和了多少。奴婢觉得那云寨主定然是有几分喜欢小姐的,以后若是成了亲,小姐也不怕被欺……嘶,小姐你怎么打奴婢?”初夏摸着被主子用团扇敲了一记的额头,有些委屈。   温玉棠收了团扇,剐了她一眼:“别说这么可怕的话。”   初夏不解,“夫妻恩爱,不是应该欢喜吗?怎到了小姐这里就成了可怕的事了?”   温玉棠叹了一口气,无奈道:“你夫君要是个杀过人的山贼,天天都躺在你身旁,你不觉得瘆得慌?”   初夏按着主子说的去想了想,随即打了个寒颤:“那小姐怎就同意这婚事了?”   初夏不过是个小婢女,那能懂这么多的弯弯绕绕?温玉棠也没过多的解释,只往马车外望去。   即便成了亲,真的圆了房,温玉棠也希望这段婚姻相敬如宾。她想好了,等他们圆房后,她一有孕就立马以孩子为由来分房,再给他寻几房貌美的小妾。   他们没感情的话,而他在那温柔乡待久了,自然也不会再想起他还有一个正妻。届时他过他的,她也带着孩子自个过自己的。若他要是提出和离的话,那就更好不过了,她不仅会欣然同意,还会补上一大笔的银子做补偿。   只是现下想得倒是挺好的,就担心将来发生的事情却是偏离她所想的。   幽幽叹了一口气,回府中的一路上都发着呆。等到了府外边,也还是初夏提醒才回过神来的。   由初夏扶下马车时,云震已下了马车在外边等着了。温玉棠想到初夏在马车上的话,一看到他就紧张,不自在的别开了目光。   女子一避开自己的目光。云震的脸色顿时沉沉的,就是唇角也拉得平平的,心情显然非常的不好。   荣旺在身后小声的劝道:“寨主别气馁,还有一个月就能成亲了,温大小姐注定是寨主之妻,没人能抢走,寨主只等成亲后再慢慢培养感情也是可以的。”   听了荣旺的话,云震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   但就在温玉棠下了马车之后。在府门前一个身穿浅灰色衣袍,面色清隽的男子见到刚下马车的人,忽然眼神一亮,惊喜的唤了一声:“玉棠。”   云震下马车时注意力全在另一辆马车上,并未注意府门前还有一个男子。忽然听闻这一声“玉棠”,紧蹙眉头转身望去。   毕竟自己都只能喊一声“温小姐”,旁的男子却能亲密的喊了一声“玉棠”,面色顿时冷得难看。   温玉棠见到男子,露出了惊诧之色:“薛文景你怎么会在这?”   温玉棠喊出了男子的姓名,他们显然是认识的。   那叫薛文景的男子从府门前走下,只看温玉棠,直接忽略一旁的云震。走到温玉棠前,急道:“我听闻你要与那山贼头子成婚,我躲开爹娘和你二叔三叔派来监视的人,特意来寻的你,你快带我去见你爹,让我去劝劝你父亲,你这婚成不得!”   男子的声音不小,在一旁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荣旺狠狠的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暗道自己这张乌鸦嘴,好的不灵,偏偏坏的灵。   云震微眯眼眸,脸上冷冷冰冰的,在男人身后冷声询问:“这婚为何成不得?”   温玉棠看到薛文景身后黑沉着一张脸的云震,正要提醒薛文景闭嘴,可他的嘴却极快的应道:“山贼头子最是残暴,更是杀人不眨眼,嫁给山贼头子,这一辈子岂不就毁了?!”   温玉棠闻言,脸色一变。发现薛文景身后那男人脸上更加面目冷峻。   云震的脸色着实吓人得紧,温玉棠忙呵斥薛文景:“你胡说八道什么?我的婚事不仅是我父亲同意的,也是我同意的,与你无关,你还是快走吧。”   温玉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可偏生那薛文景却丝毫感觉不到身后的人究竟多有存在感,还不知死活的来了一句:“玉棠你莫要误会我,我先前来不了寻你,是因为我父亲把我关了起来,今日我跑了出来,就是要去温老爷面前发誓,这回无论谁威逼,都不能让我放弃,只要玉棠你一退婚,我便立马提亲。”   温玉棠眼眸微睁,视线略过薛文景,朝着云震连摇头:“你莫信他,我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   云震目光落在前边的男子身上,眼神极为的晦暗不明。   这明明是艳阳高照的九月天,可看到云震的目光,有那么一瞬间温玉棠还以为是四月的清明节。 第12章 十二章 云震哥哥   现下让温玉棠头疼的这个人,原是父亲给她择婿的其中一个人选。   既然是人选,自然都是不同的类型。但在几个人选之中,薛文景并不起眼,可以说是最不可的那个。可温成看中的是他是打心眼里喜欢自己的女儿,人又比较老实。   可说白了,温成就是觉得他人够憨,自己的女儿可以压得住他,完全不用担心他会欺负女儿。   在温玉棠与云震说话时,薛文景才后知后觉的有一股阴凉的寒意爬上了背脊。   薛文景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比自己高整个头的高大男人。男人的脸色阴森可怕得很,愣是把他吓得往后退了两步。   温玉棠当机立断地从他身旁走过,走到了云震身后。   这个时候站在哪,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生怕云震以为她水性杨花,拿他来当冤大头,从而生出误会惹恼他。她小声解释:“云寨主,我真与他没什么关系,你莫要误会。”   云震不说话,只眼神冰冷的盯着那个男子。   薛文景听到温玉棠那一声“云寨主”的称呼,才意识到这个男人就是那个他以为其貌不扬,举止粗鲁的山贼头子。   反应过来后,薛文景眼睛一睁,惊问:“你、你就是那山贼头子?!”   许是云震的气场太强大,薛文景气弱了三分,就是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抖了抖。   云震微眯眼眸,抿着唇朝着他走近一步。薛文景又是慌乱的后退了一步,可随即想到自己心仪的女子在一旁看着,他这种反应很是难看,所以又硬着头皮走上前了一步。   抬头挺胸,外强中干的与云震对视。僵着脖子自我介绍:“在下温家米行掌柜之子,薛文景。”   云震冷嗤了一声:“山贼头子,云震。”   听到云震这样言简意赅的自我介绍,莫说薛文景愣了,就是温玉棠都怔了。   ——他这是气得都承认自己是山贼头子了吗?   薛文景咽了咽唾沫。仔细打量了一眼这山头贼子,看着人模人样,也不知他是否和他的长相一样好说话。   思索了一晌,薛文景还是觉得与他好好讲道理。让他莫要仗着自己山贼的身份来仗势欺人,与他来个公平竞争。   想到这,朝云震露出了“借一步说话”的眼神,再道:“这里不方便说话。”   云震微微挑眉。随即半侧身子看向温玉棠:“他要与我单独说话,你说我可要去?”说到这,他又补充了一句:“你要想清楚了,他说什么,我可能都会信了的。”   温玉棠心一梗,有种被威胁的感觉。   生怕他什么都信了,之后与温家关系搞僵。更怕他一气之下失手弄死了薛文景,让薛文景间接因她而死,所以只能先稳住他,服个软。   可要怎么服软却是个问题。   忽然想起初夏在马车上说过的话。说她在厅中变了称呼之时,他虽惊诧,但也似乎是心喜的。   想到这,她决定豁出去了,脸皮什么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先安抚好这男人。   破罐子破摔,希望她这美人计在云震身上能管用。随即握紧了扇柄,看着云震,极为羞耻的轻唤了一声“云震哥哥”。   云震听到这一声称呼,微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来说服自己。   看出他有一丝怔愣,温玉棠乘胜追击,“你别理会他,待进府后,关于他的事情我自会与你解释得一清二楚,你看如何?”   那一声“云震哥哥”可酥了云震的骨头,也让薛文景惊愕。   这一声“云震哥哥”在云震这显然很是受用的。他斜睨了一眼错愕的薛文景,不咸不淡地道:“有话就在这说,若是你说了一句我不爱听的,我这山贼头子最是残暴,杀人不眨眼,你小心一点。”   薛文景在听到他的话后回了神,同时更加认为温玉棠之所以喊得那么亲密,完全是因迫于他的淫威才喊的。   随即硬气道:“你这莽夫!开口就是打打杀杀,玉棠嫁给你还能有什么幸福可言!你若没有威逼恐吓,玉棠岂会答应嫁给你!?”   温玉棠听到薛文景所言,顿时觉得自己心梗得慌。她着实不明白当时父亲怎就把他列入了择婿的候选人之中。这人哪里是什么青年才俊,这分明是脑子有坑!   因自小相识,或许会比陌生人关系要好些。可温玉棠从未对他露出过半分的好感,那他现在哪里来这么足的底气觉得只要她退婚,就会嫁给他?   生怕他再语出惊人,温玉棠赶紧朝着初夏使了眼色。初夏也意,朝着薛文景骂道:“你乱说什么话,我家姑爷对小姐的好,还得给你看见不成?不要胡乱挑拨我们姑爷和小姐的关系,你要是再胡说八道,别怪不给薛掌柜面子,让人来轰走你!”   可许是薛文景说道云震的痛处上了,让云震想起前些日在亭子中温玉棠与他说假成亲时,因怕他,她才改口说假成亲的事。他刚有所缓和的脸色顿时又黑沉得厉害。   紧抿着唇盯着薛文景,眼底似乎有什么在涌动一样。就在这时袖子忽然被身后的人扯了扯。   他低头看了一眼,是一只嫩生生的手。   顺着手往上抬眼,相对他的年纪而言,只是个小姑娘的温玉棠,脸色很不自在。   再次忆起荣旺说过的话,云震收敛阴冷的神色,低声询问:“怎么?”   温玉棠脸色微赧,压低声音道:“别在这说话,丢人。”   云震抬起头四下望了一眼。虽说温宅这边安静,但也是有行人从门口经过的。   许是太过箭弩拔张,已经有人顿足在一旁往这边看热闹了。   云震收回目光,看了眼薛文景,冷嗤了一声。随即转回头与她说:“那就进府说。”   话落,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转身往温府门口走去。   温玉棠也忙跟了上去。丝毫不理会薛文景在身后高喊着“玉棠你再听我说几句话”这类的话……   温玉棠随着云震入了府中。行过前院,入了巷子,到了那日他们说话的荷院凉亭。   入凉亭时,温玉棠暗中朝着身后的婢女暗暗的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站远些。   她可不想丢人的话都让旁人听了去。   一个个婢女都是会见机行事的,不止停下了脚步,也拦下了跟着来的荣旺。   亭子中,云震虽已然收敛了凌厉,但还是有稍许的霸气外侧。这气场让在老宅子中舌绽莲花的温玉棠也乖如犯错的孩童一样,捏着小扇子乖乖的站在他面前。   云震目光深沉地看向似乎乖巧的温玉棠,但心里明白,她这乖巧主要还是因为惧他。   因这女子入了他四五年的梦,他日有所思,很难不在意。待他见到这女子后,便觉得这就是命定的,她总该是他的。可现在忽然出现一个莫名的男子,让他生出了几分其他心思。   她之所以会嫁给他,是因为牧云寨能保住温家的家业,能镇得住她那些亲戚,更能让她父亲安心养病。   这些云震都知道,可也觉得无妨。他认为这人总归要相处久了才能生出感情,他也不着急。   可若是这心都已经给了别人,又怎么生出感情?   今日那男子一席话,还有温玉棠那紧张的模样,云震并不相信他们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这关系深浅,让云震很是在意。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开口:“现在也没有旁人了,你说吧。” 第13章 条件 一年之约提前   温玉棠抬眸看了眼似乎因在隐忍怒气而紧抿着唇的云震。   他给父亲求来了太医,今日又在老宅子震慑了旁人,她也见识到了他的威慑力。所以她很清楚他是靠得住的,必然不会像先前那些择婿人选那般软弱。   她若想温家长远,就不能让他真的误会了。   总归她和薛文景也没有什么,她就实话实说了:“父亲在病到之前就有给我招婿的想法,而薛文景就是人选之一。”说到这,怕他误会,又补充解释:“虽是人选,但我也从未与他单独见过面,更没有说过让他误会的话。”   云震听到她说到薛文景是招婿人选之一的时候,微眯眼眸,问:“共有多少个人选?”   温玉棠轻声回:“这些也不大重要,我与他们都话都没多说过几句。”   “几个?”云震声音却是沉了沉。   温玉棠避开他的目光,伸出了两根手指。但因云震一言不发,她不看过去也能感觉到云震的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她。   在云震的目光之下,她又怯生生地伸出了一根又一根手指。   伸出四根手指后心虚的收了手,略微心虚的看回他。   心知不管什么情不情爱不爱的,只要但凡是个男人,都不乐意自己的妻子,亦或者是快要成婚的未婚妻与其他男子有过什么牵扯。   “真就只四个了,都是父亲挑选的。我父亲疼爱的我,所以为计深远,早早两年前就已经在相看了,我也并没有太在意,更对那些人没什么印象。”   云震垂眸思索。很久之前他隐约听到过他父亲提起过温叔有过招婿入赘这心思。但因后边那兄弟二人无法无天,才没有人敢当温家女婿,所以最终这婚事才会落到自己的头上。   想到这,云震只觉胸闷。他来扬州主要是为了对付那温家兄弟二人,可没曾想现今倒是要感谢他们了。   若非是他们,他若是随着老爹一块来这扬州城温家喝喜酒的时候,发现这温家大小姐便一直是他梦中的女子后,他难不成还直接抢亲?   云震沉默不语,垂着眸不知在想些什么,看得温玉棠有些紧张。尽管也没有做什么,但那择婿的事情也确确实实也准备过,他不可能不在意。   她现今得想法子先把人给哄住才行。   思索来思索去,总觉得这天底下男人大概都一样。总归还是喜欢听好听的,更喜欢自己的妻子温柔可人。想到方才在府外的只一声称呼就让他进了府,她忽然摸到了几分哄人的门道。   想了想,她压下羞耻,温声道:“以前那些都不大重要,重要的是往后,再有一个月我们就成婚了,你我都快成夫妻了。成了夫妻后再好好地过日子,不好吗?”   嗓音温柔似水。   云震抬眸看向她温柔的脸色,心底也没真的恼她一个女子。但就是隐约有些不想让这事就这么了了。   沉默片刻,忽然开口:“提前三个月。”   没头没脑的话,让温玉棠“啊”了一声,觉得有些莫名。   云震眼神深了深,语声也低沉了些,“一年之约提前三个月,我便不计较这事了。”   闻言,温玉棠没收住自己的表情,顿时惊愕的瞪圆了一双杏眸。   云震极为有理的说道:“不管你与那薛什么有无半点关系,可今日之后,这扬州城定然有闲话传出,你是让我白白让人笑话?”   听到他这话,温玉棠只觉得胸口堵着一口气。暗道你一个当过山贼头子的大男人还怕被人说闲话!?她才最应该是担心最担心的那个!   到底还是要哄住他,她也把心里这话压了下去。红着脸颊伸出一根手指商量:“就提前一个月成不成?”   云震静看她,不应。   温玉棠脸颊更红又伸出了一个手指,咬牙坚持:“就提前两个月,不能再多了!”   温玉棠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在这圆房的事情上,竟和她的未婚夫婿讨价还价。这要是传出去,她得有多丢人呀!   云震看着她羞红得更显娇媚的脸,嘴角略勾,应了声“好”。   温玉棠也不知是因她哄人的话好听,还是因答应圆房日程提前了两个月,所以让他心情似乎好了些,就是身上的气息也没有刚才那么骇人了。   暗暗松了一口气后,却又觉得和人商量圆房的时间羞耻,她也没那么厚的脸继续待下去,便开口:“既然已经说定了,那云寨主我便先回了。”   说着盈了盈身子,正要走的时候,云震却是一个“慢”字。   她微红着脸,不解的抬眸看向他。   “你这是翻脸不认人了?”云震紧蹙眉头。   温玉棠闻言为之错愕,她怎么就翻脸不认人了?   云震茶眸幽深,语调低徐:“在老宅,在府外你可不是这么喊我的。”   温玉棠回想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后,顿时红了脸。   ——他这个得寸进尺的混球!   按下恼意吗,握紧扇柄,硬着头皮喊了一声“云震哥哥”。也不等他应,更不敢看他,喊了之后就兀自转身就离开,脚步有些快。   温玉棠离开后,荣旺走了过来。瞅了眼寨主的微勾的嘴角,暗道寨主这可终于阴转晴了,他也不用担心因自己乌鸦嘴而被斥责了。   云震收回目光,斜睨了一眼荣旺,微勾的嘴角瞬间拉平,漠声吩咐:“你安排几个弟兄,去看看那薛文景是怎么回事,另外再查一查先前温老爷给大小姐择婿的那几个。”   荣旺惊愕:“还有好几个?!”   “加上方才在府外的,共四个,都调查清楚。”吩咐后,云震步出了亭子。   似还想起了什么,脚步一顿,“还有,顺便注意一下海棠院,她应当会去解决今日那男子,只看着就好不要干涉,若是解决不了,你再回来与我说。”   ***   温玉棠快步的步出了荷园,刚好遇上从府门前回来的初夏。   “人走了?”温玉棠问。   初夏点头:“我与他说他这样闹,只会败坏小姐的名声,害了小姐,随即他白了脸,离开了。”   说到这,初夏的脸上露出恼意:“那薛公子是怎么回事?以前虽然看着人憨了些,可也没方才那么蠢。”   温玉棠身旁婢女春桃在一旁接话:“许是因为听到小姐要成婚,所以着急犯蠢了。”说到这,又疑惑了:“可我听说自从一个月半月前,薛公子失踪三日被寻回来后,薛掌柜就把他关了起来,让人看着,更不让人与他说外边的事情。那么薛公子是怎么知道小姐要成婚的事情的?”   说到这,春桃和初夏相视了一眼。   四个择婿的人选中,也就数这薛文景这人最憨。可虽然不聪明,可这人却是最为老实的。许是因为这样,失踪几日被威胁后,还是不肯放弃入赘的心思。   那薛掌柜尽管有几个儿子,但还是怕这小儿子出事,所以把他关了起来。更是因为儿子不得不屈于温二叔温三叔那边。   薛掌柜应当知道自己儿子心悦当家大小姐。他那么在意儿子,肯定会把大小姐与牧云寨的寨主成亲的事情捂得严严实实的。可怎就两天不到就被儿子知道了,且还逃了出来?   温玉棠想到了这,什么都明白了,“不用猜了,是我二叔三叔动的手脚。”   不然那能这么巧?   其他时日她出门也没见阻拦,就今日她和云震一同去了老宅,回来就和他碰上了这薛文景。   初夏一愣:“小姐的意思是说那薛公子被收买了?可就他那憨厚的性子,看着不像是被收买的呀。”   温玉棠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确实不像是被收买的性子,但像是被人买了还替人数钱的。”   这显然是被利用了。   初夏听出了这意思,随而很是担忧,“那云寨主方才没有为难的小姐吧?”   温玉棠本还淡淡的脸色,顿时丧了下来。   她也不知道那算不算为难,但她就觉得提前两个月圆房,挺为难她的。   这话自然是不能说出来的,只能摇摇头,“他信我。”   随即想了想,还是不放心的道:“那薛文景说得好听是憨,但说得难听就是固执。只想他所认为的,他认为我是被逼着同意婚事的,少不得再鲁莽冲上来,他还是早些解决的好。”   初夏压低声音问:“小姐要怎么做?”   温玉棠略微思索:“为免落人口舌,人自然是不能去见的。待回院子后,我口述,你代笔来写一封信。春桃拿信出去,再寻个机灵的小孩把信给他,只要还没蠢到无可救药,就能看得懂我什么意思。”   初夏是自幼被卖进府中当丫鬟,府里给温玉棠请夫子教书认字的时候她也会在一旁。温玉棠年纪更小些的时候,被罚抄书,少不得让初夏代笔,所以初夏也写得一手好字。   温玉棠写好了信,就让春桃把信送了出去,却不曾想在半道上被人给截了。   荣旺也是怕自家寨主当了那绿头龟,所以也自作主张的把信截了回来,送到了云震这。   云震看着落到了自己手中的信,眉头紧锁,眼底更是晦暗不明。   半晌后才拆开。越看信上的内容,眉头就越松,直到最后,嘴角遮掩不住露出了几分弧度。   把信装回信封中,递给荣旺之时又是一本正色,“还回去。”   荣旺闻言,顿时瞪大了眼。   碰撞了送信的婢女,好不容易顺手牵羊的摸走了信,现下又让他送回去!   寨主你是不是觉得小的十八般武艺,什么都会?! 第14章 荷包 讨要好处   云震知道玉棠会解决薛文景,却不曾想她竟会写信给薛文景。   荣旺山贼当久了,观察自然是入微。以前怕有叛徒往外通风报信什么的,所以都要对外出的人都观察得极其入微。   瞅着从海棠院中出来的婢女。见她神色谨慎地捂着兜时,约莫就看出来兜里揣东西了,很大的可能是信件。   这个时辰这般谨慎外出,怀里还很有可能揣了信,送给谁的就很耐人寻味了。   荣旺忽然就觉得自家寨主危险了。   因怕自家寨主成了冤大头,成了那绿头龟,所以便紧跟其后出了府。   再在府外装作没看见就迎面撞了上去。撞了人后在那婢女毫不知情的情况下顺手牵羊牵走了信件。还顺道唠嗑了几句才走的。   一拿到信就飞快地跑了回去,送到了云震的手上。   云震听到他说这信是从海棠院出来的婢女处截下来的,再看到信封上那“薛文景亲启”的几个字时,脸色瞬间黑了下去。   可在看完信之后,脸上哪里还有半点的深沉?   微扬的嘴角无不在显露他愉悦的心情。   荣旺在把信送回去的时候,实则好奇偷瞧了一眼后,才明白寨主为什么转变这么大了。   这未来夫人为了让薛文景觉得她对他无意,信上内容多为无形夸赞寨主的。   她道寨主生得样貌好,她看着心喜,他也并未以身份逼迫她。   再有她本就心喜像寨主这样有魄力,且有安全感的,还让那薛文景莫要自作多情搅毁她的好姻缘。   话到最后,她说今日之事不想再看到,不要让她对他徒增更多的厌恶。   最后一句话才是叫人最为绝望的。   荣旺只觉得肉麻至极。肉麻得抖了抖身子后才把信装回信封中,小心翼翼的去了开过封的痕迹,然后才往后方才的那个方向追去。   看见在寻在什么东西的温家婢女,便忙拿着那信跑了上去。口中念念有词地说着刚刚撞到的时候从她那掉出来的,一直喊她,她都没听见。   那婢女很是奇怪怎么掉出去了。可拿了信仔细看了眼,没发现有开过封的痕迹,这才消除了疑心。   ***   傍晚玉棠端着汤药去父亲的房中,还未进去就听见房中有笑声传出。   是她父亲的笑声。   有些疑惑地问了门外的人,才知道云震也在里边。   心里一跳,生怕云震会与父亲说起今日薛文景堵在门口的事情,所以急急的入了屋子。   温成见她来了,忙招手:“玉棠你快过来,云震在与我说他当山贼时的趣事。”   温玉棠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看来云震并未与父亲说在老宅和府外的发生的事情。   但这云震竟拿山贼时的事当成光荣事迹了来说,也是怪人一个。   也不知是不是云震知道她在腹诽她,所以看了过来。   突然与他对视了一眼。他也不知怎回事,看她的眼神乖得很。   那眼神似乎噙着淡淡的笑意一样,好似还有一层柔光……   这像是滴出水来的眼神,可却是让温玉棠顿时心慌慌的。   为什么用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她瞧?是还在生气吗?还是说他想着怎么惩罚她?   心里七上八上的,但还是朝着他喊了一声“云寨主。”   听到这声云寨主,云震微微扬起了眉头,眼里那几分笑意似乎浅了些,似乎不满意这个称呼。   明明就对这个男人不了解,可却知道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温玉棠忙挪开目光。在云震的目光之下,僵直背脊的走入内室,把汤药端到了父亲的床头旁的桌子。   “爹,先喝药。”   许是心情好,温成的脸色也多了几分红润。温玉棠瞧着心情也好了许多。   担心云震口头不紧,把今天的事情说漏了嘴,所以在温成喝药的时候,转身看向云震。发现云震也看了过来,她连忙朝着他微微摇头。   以口型提醒——莫提今日之事。   云震望向那一开一合的红粉唇瓣,眼神渐深。   随即勾了勾唇,开口:好处呢?   温玉棠:……   这人怎么这么的得寸进尺!脸呢?!   心里有气,却还是忍了下来,开口:一会出去说。   温成只是病又非是瞎与傻,二人这么眉目传情,他自是注意到了。虽然注意到了,但还是选择装瞎子。   见女儿不抗拒云震,心里也松快了不少。先前他还担心女儿害怕云震做过山贼,人又不如那等才子一样满腹经纶,但现在看来他是过于担心了。   这俩小年轻都在他眼下眉目传情了,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这里,温成舒心的喝完了一碗药。   玉棠倒水给父亲漱口。   云震在一旁说:“太医约莫六七日就能到。”   温成放下杯盏,面色淡淡,并无激动之色。   “这病我心里也有数,现今我只盼着能看着玉棠成亲就已经满足了。”说着,目光柔和的看着自己的女儿。   温玉棠垂下眼眸,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   云震余光扫了一眼她那紧握的手。收回目光,看向温成:“我先前派人去询问过给温叔看病的太医。他把温叔的病情详细地写在了信中,送到金都,给要来扬州城的赵太医,不久后赵太医从金都出发时也给我写了信,信上说或许尚有转机。”   忽然听闻父亲的病情有转机,温玉棠神色一紧:“真有转机?”   云震默了一许:“信上是这样说的,但赵太医说过,在他来之前,温叔最好能保持不大喜不大怒的心态。”   温成许是喉咙发痒,又咳嗽了一阵。缓了缓后,淡淡一笑:“若是能治自是最好,若是不能治,我也不强求。”   话题到这也有些感伤,云震也没有继续说下去。先行离开了,留他们父女俩说一会话。   玉棠在屋中和父亲说了一会话,也出来了。   许是知云震肯定在外边等着,所以出了院子外,在巷中见到他的时候,倒也不意外。   走了过去,摆手示意婢女离远些。别的不怕,就怕他一开口又是在圆房上面讨价还价,不仅臊得慌,还丢人。   下人后退了七八步,温玉棠小步走到他身侧,“边走边说。”   云震也转了身,与她齐肩而行,步子从所未有的慢,视线余光则落在身侧的女子身上。   温玉棠轻叹了一口气,“你也说我父亲不能大喜不能大怒,云寨……云震你看能不能把今日的事情瞒下来,不要与我父亲说?”   云寨主这称呼显得生疏,他不爱听。但云震哥哥又实在是难以启口,只好折中喊名字。   听到她唤自己的名字,云震只是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纠正。这也比那云寨主的称呼要好许多了,至少不再那么陌生。   “我明白。”   温玉棠微微诧异的看了他一眼。暗道既然都明白,那在房中的时候还像她讨要好处?!   “但我瞒着和替你瞒着,是两码事,好处自是不能少。”   温玉棠一愣,她只是在心底腹诽,他竟像是能看穿她所想似的!   但随即因他的话,目露戒备之色。他可别想再减少时间了!若是这样都能减少的话,那还要个什么一年之期?这减来减去估摸着都得提前圆房了!   云震目光自她紧蹙的眉头移开,唇角微勾:“放心,自是不是再减少期限。”   温玉堂:……   这人难不成还真会读心术不成?!   收敛了惊诧,问:“你想要什么好处?”   如果要银子的话,她也不会心疼。反正他也是要入赘的,由她来养着也没有什么。   “听说你们扬州城女子,女子在成婚前都会给未婚夫婿做鞋做衣裳或做荷包。但我们只余一月就成亲了,你也要管家,鞋和衣服就不必了,就亲手做一个荷包,你看如何?”   云震脚步微停,半转身看向她,眼中似噙着淡淡的笑意。   许是这眼眸中笑意比先前的明显,让他看着温和了不少。   样貌不差,还目露笑意,那一双茶眸生生变成了一双勾搭人的桃花眼。   温玉棠望进他那双桃花眼中,有一瞬间的怔忪,但很快就回过神来。回过神来后暗骂了一声,男人误人,明明是个山贼头子,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   心中骂了后,怕再看傻了,撇开目光:“你是如何知道这么多习俗的?”   招婿入赘时,那上门女婿可在女方家生活一段时日,这就算了。这婚前送贴身之物,他又是在哪听到的?   “来扬州城已有多日,底下的兄弟无聊时,就在扬州城闲逛,便听到了这些风俗。”   话到最后,又问:“如何?”   只要不是缩减圆房期限,什么都好说,“不过是荷包而已,自然可以。” 第15章 羞赧 配合我。   温家老宅。   温二叔回来后听闻云震在老太太那发了好大的威,脸色都变了。   但随即又小厮回来禀报今日在温家大房府外发生的事情,脸色才好看了回来。   温三叔笑道:“前两日我收买了薛家的丫鬟,让她故意在薛文景房门前提起那丫头被迫与山贼头子成婚的事情,没想到他竟还真的傻乎乎的信了。”   那日在酒楼,温二叔口中所说的那个好应对的人,就是薛文景。   比起山贼头子,薛文景这个傻子要来得好控制多了,就算温玉棠不嫁他,那也能挑拨她与山贼头子的关系。   他们二人相识时间不过是七八余日,信任自然浅薄如纸。现如今挑拨是易事,往后就算真成亲了,心里也会有疙瘩,再离间几次,就是夫妻也成仇人!   “二哥,那接下来怎么做?”   温二叔笑了笑:“再推一把那二愣子。同时找些人,在扬州城中大肆宣传那些山贼曾做过烧杀抢掠的事情,传得有多残暴就传得多残暴。”   ***   自温玉棠给了信薛文景,没过两日初夏出府上街时,竟遇上了他。   薛文景拦下了初夏,说务必让玉棠到郊外的竹林见一面,他每天都会去,直到等到她来的那一日。   温玉棠皱眉,“不去,也不用理会他。”   言尽于此,他还这么顽固,就算见面了能改变什么?而且她去了,估计也就中了那二叔和三叔的计了。   “不过小姐,这两日外边都在传、传一些很难听的话。”   温玉棠看着账本,没有抬头:“他们要传,我也堵不住他们的嘴,且被传几句我也不会寻死觅活。”   说到最后,她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从账册中抬起头来,看向初夏,自言自话:“薛文景这么固执,始终让我觉得不舒服,虽我是不能单独去见,但我可与那云震一块去见呀,既能绝了他的心思,也能表明我的态度。”   说到这,温玉棠蓦地盖上了账册,起了身。回房拿了昨晚做完的荷包后,就往北院而去。   到北院外,就看到从牧云寨来的二十个汉子,无一不在院子中扎马步。   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一个个脸色晒得通红,汗流浃背,衣服都湿透了,紧贴在身上。   有一个汉子看到了温玉棠,那死气沉沉的眼神中顿时发出了亮光。   就好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一样。   一个是这样也就算了,只要是见到玉棠的,个个都露出如出一辙的眼神。   温玉棠:……   有一瞬间觉着自己不应该站在这,而是站在那观音庙中。   荣旺机灵,一见到未来压寨夫人就立马收了马步跑了出去。   玉棠问他:“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荣旺听到未来压寨夫人这么问,几乎都快哭出来了。   “寨主嫌我们无所事事,让我们练功扎马步,夫人你能不能劝一劝寨主,让我们休息一会?”   听到夫人二字,玉棠微微蹙眉,“还没成婚,先别着急喊。”   荣旺拉开嘴角很是明白的一笑:“小的明白。”   ……   他到底明白了什么?   玉棠看着荣旺的笑容,总觉得他像是知道些什么。   撇开多余的想法,问:“你们平日都在练功扎马步?”   荣旺脸上的笑意顿时烟消云散:“前几日去弟兄去逛街时,也不知怎就被认出来了。虽说我们是普通百姓的身份了,但旁人也还是用异样的目光看我们,所以兄弟也不爱出去了,嗓门大了些也就吵到了寨主,就让我们都来扎马步了。”   这些天来,温玉棠因已经接受了有一个当过山贼头子的男人当自己丈夫,所以也尝试去接受他们过往的身份。那日在父亲门外听到的牧云寨的由来后,她也从管家那儿打听了一些事情。   牧云寨在晋州那边,以前虽是山贼的身份,但名声竟然不差。如父亲所言,所杀之人皆是鱼肉百姓的贪官恶霸,所劫之财皆是那些贪官恶霸之财,得来之财大部分都返还给了那些贫苦百姓。   因听到这些,玉棠才敢来这北院,才会对云震的成见少了许多。   玉棠微微笑了笑:“过一段时日会好的。”   约莫早已经习惯了旁人的目光,荣旺也不在意,让他在意的却是另外一件事。   “大小姐,你是来寻寨主是不是?”   玉棠点头。   荣旺:“那一会见了寨主之后,你就帮我们说几句话,好不好?”   玉棠脸上有几分为难,“你们寨主未必会听我的。”   “只要大小姐肯说就成,寨主练了拳刚进屋子,我现在就去通报寨主。”话一落就似脚下生风一样走了。   温玉棠望院外望了一眼,发现那十九个身强体壮的汉子一个个都眼巴巴地望着她。   温玉棠:……   云震很快就出来了。   大概是刚练完拳,还没来得及冲澡就出来了。比起那一个个汗流背脊的汉子,他也不逞多让。   练功时,黑衣显热,所以穿的都是灰色汗衫。   汗衫湿透紧贴在身上,把他身上结实的肌肉纹理展示得清清楚楚,就是那肌肤的颜色也隐隐约约地从略显透色的灰色汗衫中透了出来。   远看的时候,玉棠并没有没有察觉到不对。可当他走近后,她一惊,脸蓦地红了,慌急的转了身,略微恼赧:“你先去换衣服,我在荷院等你。”   说着就走,身后的荣旺忙喊:“大小姐!”   温玉棠瞬间反应过来,她答应的事情还没做。顿了顿步子,硬着头皮转过了身来。只盯着云震的脸,红着脸:“这天气热得,你让他们休息休息。”   说完之后也不等云震回应,立即转了身,步履快且带着几分紊乱。   看着玉棠落荒而逃,一句话都没有说上的云震,眉头紧锁。   收回目光看向一旁的荣旺:“我看着可怕?”   荣旺往自家寨主上下看了一眼,“不可怕。”目光落在寨主胸.肌和腹.肌上,大胆猜测:“但约莫是害羞了。”   云震顺着荣旺的目光看下,瞬间明白,还有几分路有所思。半晌后,转身回了院子,朝着院中的十九个汉子摆了摆手,“散了。”   ***   云震随便冲洗了两桶冰凉的井水,换了一身衣服后就去了荷院。   见到男人步履稳健的走来。温玉棠免不得想到方才看到的,这刚刚散下去的热气瞬间又上了脸。   暗骂他不知羞,但不自觉地又想起他方才穿着汗衫的模样。   知他生得高大,却从未想过他那衣服底下的身形。与那种硕壮是完全不一样的,穿着衣服时没有硕壮男子的那种臃肿,反而是身形结实挺拔。   也不知怎的,忽觉得口干得紧。   这时云震已经走近,她忙敛心神,顺道唾弃自己不知羞耻。   云震进了庭院,目光落在她那微红的脸颊上。许是并没有在她的脸上看到厌恶之色,所以暗自松了一口气。   “你寻我何事?”   玉棠微微的呼了口气,然后把做好的荷包拿出来,递给他:“我手艺不好,你若是嫌弃便不用戴。”   看到她手上的荷包 ,茶眸浮现几分悦色。   伸手拿过荷包,仔细一看之时,表情顿时有些复杂。   看着手中针脚粗而杂乱,且完全没有绣样的荷包,云震沉默了。   知道自己做的荷包实在是惨不忍睹,也担忧他以为她敷衍,所以赧然解释:“琴棋书画我都在行,但最不善女红,这是我第一次做的荷包,若是你嫌弃,你先还我,我让婢女给你做一个。”   云震听到那一句“第一次做的荷包”,随即默默的把荷包放入了怀中。   “我觉得尚可,不必再做一个了。”复而问:“你来寻我,是为了给我荷包?”   温玉棠微微摇头,迟疑了一下,才如实道:“其实我来,是因为前两日堵在门口的那个薛文景。”   听到“薛文景”这三个字,愉悦的心情似乎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眼神没了笑意:“他又做了什么?”   玉棠斟酌道:“前两日我写了信给他,与他说清楚,让他不再纠缠于我,只是他脑子似乎转不过来,还说想要见我,见不到就一直等着,所以我便来寻你商讨商讨。”   原听到薛文景的名字,云震的脸色沉了下去,可因玉棠主动与他提起这事,又好了几分。   沉默片刻,云震沉声道:“他,我来解决。”   温玉棠怔愣之时,云震又说:“威胁人的事我不做,我向来讲道理,不必担心我要了他的命。”   温玉棠看着他那认真的模样,心里却是一分都不信。   避免他真的动手伤了人,她还是谨慎地道:“我随你一块去。”   云震微微眯眸看了她一眼,她心里莫名一紧,忙解释:“我并非担心他,只是怕你若解决不了,他这样继续闹,恐怕这扬州城都在传我的闲话,所以我想我们还是一块去吧,好把他在这一回就给解决了。”   云震思索了半晌,忽然勾了勾唇:“你一块去,也行,但得配合我。”   温玉棠只是要盯着他,免得他伤人,所以心想只是配合他一下也是可以的。   随即点了点头,应了他。   只是去到那地方,下马车之时看到他的动作,玉棠觉得自己应得实在是太草率了! 第16章 解决 草率了   马车挺稳后,初夏先下了马车。   可等玉棠探出身子的时候,在下边朝伸出手的并不是初夏,而是云震。   温玉棠:……   也不知当做没看见,会不会让他瞬间黑了脸?   但想到他带了几个兄弟来,而她这边也有几个下人,在这么多人面前落他的脸面实在也不好,也就迟疑了一下。又想到他们已是未婚夫妻,不久将要成婚,下个马车搀扶一下也是常情,无须太过避嫌。   踌躇了一下,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把手放到了他的掌中。   云震常年握着刀,所以手掌不仅厚实,还有一层粗砺的厚茧子。柔柔嫩嫩的手放上去,有些扎手……   不仅扎手,还非常的烫,比冬天抱着手中的手炉还要烫。温度从他的手心传递到自己的手心,让她心底蓦然一颤。   心跳得厉害。   云震头一次感觉到姑娘家的温温软软的手与他粗糙的手全然不一样。不自觉的收紧了手,把温软滑腻的手握在了掌中。   玉棠许是紧张,身体有些许僵硬,下车时因不知先迈那只脚,从踉跄了一下。   但好在云震身手敏捷的伸手搂住了她纤细的腰肢,随之在她低声提醒:“小心些。”   腰间的手,滚烫得很,也烫红了玉棠的脸。   被稳当的扶下了马车,窘迫的低声催促:“我站稳了,你可松开手了。”   云震不舍的松开了腰间的手,但握着的手却没有松开。   温玉棠红着脸暗中扯了扯,可却被紧紧的撰着,没有挣开。抬眸微皱眉的看了他一眼。   云震就是不松手,反而压低了声音说:“你不是应了我,要配合我?”   温玉棠有一瞬间懵了。   云震又道:“让那固执己见,脑子不灵光的放手,就不能给他半点希望,自然,得让他多绝望就多绝望。”   温玉棠怕身后的下人笑话,再而低声道:“让他绝望就绝望,你拉着我的手做什么,这么多人看着……”   “我的人不会多说,你的人能带得来,你自然是也信得过的。”   温玉棠:……她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且这话说得他们好似在做见不得人的幽会一样!   “让他绝望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让他瞧瞧我们二人是如何恩爱的。”话到最后,他低垂眼眸看向她,“你应过我,要配合的,你想反悔,嗯?”   那个“嗯”的音,低沉悦耳,让玉棠愣了愣,但随即才反应过来,在来时他说的配合是什么意思了。   她那会没细想,只想着莫让他出手伤了人,如今才回过神来,当时应得太草率了!   她总觉得这人根本就不是想要她配合恩爱给薛文景看,而是趁机想在她身上占便宜!   挣脱不开手,偷偷的往身旁的下人看了眼,发现自家下人都头低低的,一副“我等什么都没看见”的表情。   温玉棠暗中松了一口气,可在看到云震带来的那些人后,又提起了一口气,厚着脸皮把目光收了回来。   除了荣旺之外,一个个瞪着一双大眼死死的看过来,活似从没见过让他们这么震惊的事一样。   也不能怪他们惊诧。而是这整个牧云寨的人都知道自家的寨主不近女色,对那些投怀送抱的女子更是极其不耐。   牧云寨的女子胆子比其他女子的胆子大,有爬床的,都被寨主提着领子,毫不怜香惜的扔出门外。   现在他们竟然看到了寨主抓着那未来的夫人的手不放?!   这还是他们那向来清冷淡漠,不近人情的寨主吗?!   温玉棠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因有这么多人盯着,皮子还是薄了些,因而红了脸。   这时云震忽然停下了脚步,玉棠好奇他怎么不走了,转头看向他。只见清寒逼人的目光往前看去。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了一脸呆相的薛文景。   大概是看但云震把把人从马车上扶下来的一幕。   —— 女子娇羞,男人可靠,显然是流水有情,神女有意。   这是薛文景现下眼中的二人。   看到这一幕,薛文景握紧了拳头,满腔都是想要把心仪女子从山贼头子这火坑中拯救出来的想法。这想法就如同一盆烈火似的,烧的极旺。   他在家中听到婢女说那山贼头子以前如何如何的残暴血腥,还说他们抢了许多的良家妇女,关在山寨中奸I淫。   玉棠定然是不知道他们所做这些事情,才会被他的外貌所欺骗!   莫说云震,就是玉棠也感觉到了薛文景散发怨怒之气……   云震冷嗤了一声:“你觉得他是那种听得进话的人?”   温玉棠也是无奈叹了一口气。   走了过去,在竹林的小凉亭中,薛文景死死的瞪着云震,似乎一点都不怕他。   随而开口就是:“你不过是仗着你有一副好样貌来诓骗玉棠,只要玉棠知道你以前的所作所为的真面目,定然会唾弃你。”   温玉棠沉默不语,一旁的云震松开她的手,嘲弄的挑了挑眉:“我什么所作所为,什么真面目,你且说说看?”   薛文景胸膛起伏,情绪激烈的骂道:“你曾为山贼,你抢过多少的钱财,杀过多少的人,抢过多少的良家姑娘,这还用得着我说?!”   “你倒是说你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你这种人,就算已经不是山贼了,但你们做过的那些事是永远都无法否认的,你们杀过的……”   在薛文景骂得慷慨激昂之时,在云震身旁的温玉棠沉着脸喊了声“够了。”   薛文景的话语声戛然而止。   二人目光都落在了温玉棠的身上。   温玉棠走上前,目光深深沉沉的望着薛文景,学起云震那迫人的气势,开口:“你又是站在什么立场来给我未来夫婿说教,难道是为我好这理由?”   说到这,玉棠笑了笑:“今日你约我在这凉亭见面,我若不来,你就以在这一直等着来威胁的时候,你可有想过我自己若来了,被旁人知道后我名节尽毁的事?”   薛文景愣了一下,忙解释:“我并没有这……”   温玉棠不等他把话说完,朝着他逼近了一步,继而逼问:“而前些日你堵在府外,你又有顾虑过我的名声?”   许是逼问的气势十足,或者也意识到了自己不妥的薛文景眼神一飘忽,随着她逼近的脚步节节后退。   玉棠厉声道:“若非你曾是父亲选定的人选之一,容易惹起是非,又若非你受我牵连被绑了几日,今日我绝不会多看你一眼。你说他是山贼,做过许多的抢劫杀人掠人的勾当,你定然是道听途说,并没有认真的去调查过,我既然能答应成婚,我难道不会事先调查,还让你来提醒?”   丝毫派不上用场的云震在一旁双手抱胸观看。看到玉棠那咄咄逼人的气场,唇角微勾,眼底噙着淡淡的笑意。   就觉得这般维护他的未来夫人甚是可爱。   听到温玉棠的话,薛文景不可置信后,脸上尽是受伤之色。   温玉棠深呼吸了一口气,“话说到这,我不妨与你说,当初我父亲列出几个人选中,我压根就没有要选你的一丝想法。”   闻言,薛文景更是受打击的踉跄后退了一步。   “你也知道我二叔三叔素来狼子野心,我且不说你父亲的事,我就说现在这事。我一要成婚的消息才传出去,你就那么巧的知道了,又能那么顺利的堵到我和云震,你且不如好好想想这其中到底有谁在推波助澜。”   薛文景闻言,又是一愣。   “好好的调查给你透露信息,且放你出来的人。再者你若觉得云震是那等凶残之人,你再调查一下就知道我为何选他,言尽于此,莫要再纠缠让我为难。”   说罢转身,待看到云震那似笑非笑的目光之时,想到了自己刚刚咄咄逼人的模样,似乎有些凶悍了。脸色一赧,不自在的移开目光,说:“我们走吧。”   云震放下手,看了眼颓靡了的薛文景,随即很自然的走到了她的身旁。   “今日我的心情很畅快。”出了亭子,走在石路小径上,云震的嘴角始终上扬着,就是语调都带着两分愉悦。   温玉棠闻言心里一堵,心道你到底来干什么的?说让配合,可倒像是你在配合多一些吧?   撇开今日之事不说,她倒是有其他忙要他相帮。   行到半路,玉棠脚步微缓:“我想要借用一下你的那些弟兄,让他们去做点事情,我会另外计算给工钱他们的。”   云震唇畔泛起淡淡的笑意:“我们二人将要成婚,不要生分的说什么工钱,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想用就用。”   温玉棠眼角微抽。这话说得倒是好听,可今日她若是偷偷来了,估计还得是一副“让你提前过清明”的脸色。 第17章 不正经 就看着正经   那日温玉棠的一席话之后,薛文景确实安分了。   初夏打听消息回来,说是那薛家发买了两个丫头,被发买前还都被主母打了一顿。   说到这,初夏道:“这回之后,那薛公子肯定不会再捣乱了,而薛掌柜估摸也得重新掂量掂量与二爷三爷关系了。”   这温家上下谁都知道温二叔和温三叔的狼子野心。   温玉棠把炉子中的熏香灰清理了出来,淡淡道:“二叔三叔原先把人绑走,一则是为了让他们歇了入赘的心思,二则是以儿子来威胁那些掌柜,让他们屈服,原先他们就屈服得心不甘情不愿。如今二叔三叔还继续把主意打到薛文景身上,薛掌柜自然是一肚子火气,只是因二叔三叔不讲理,还仗着有知府撑腰,底下做些见不得人的动作,他们也是敢怒不敢言。”   初夏闻言,愣了下:“那二爷三爷这么一直折腾下去,可如何是好?”   温玉棠抬起头,朝着她笑了笑:“所以那云寨主不是来了?我不也像他借了人?”   初夏仔细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二爷和三爷虽然是有知府撑腰,可未来姑爷是有朝廷撑腰!”   温玉棠笑了笑:“你现在倒是有几分机灵了。”   这时春桃从外进来,“小姐,糖水都已经冰镇好了。”   玉棠闻言,放下手中的小刷子,站了起来,“准备海碗,再送到北院去,单独盛一份由我送去。”   温玉棠送糖水到了北院的时候发现,一个个又都被叫到了炙热的太阳底下晒烤扎马步。   见了未来压寨夫人,大家伙眼神刷的一下又都亮了。   温玉棠:……   除了其他人,就是云震也在扎着马步,汗流浃背。   想到前两日所见,温玉棠并没有进去也没有喊人,而是让小厮去把两桶糖水提可进去。   再让小厮带话给他,让他换了衣服后再去荷院。   荷院俨然已成了二人相约见面的老地方了。这小半个月,就在荷院见了三四回了。   云震来了后,她端了糖水给他,道天气炎热,糖水消暑。   云震向来不喜吃甜食,但却觉得这糖水可口得很。   冰镇过后的糖水一入喉,确实浑身透着一股凉爽劲。可不仅是因为糖水冰爽让人舒适,而重要的是这送糖水来的人让云震从里到外的舒适。   喝完了糖水,问:“人你什么时候要用到?”   “明日一早上。”   云震把碗放到了桌面上,“你要人做什么?”   温玉棠:“自从父亲病倒之后,商铺送过来的账册问题越来越多,明明月入千两的铺子,上个月竟然连五百两都没有,还道是因为生意不好,我让人去看过,铺子的客人依旧络绎不绝。不仅是一家店铺,温家在扬州城十五家店铺,就有十二家如此,账面上的进账都比今年三四月少了一半不止,而现在已经到了秋收,温家庄子春收的账都还没送来。”   云震略微思索了一下,“你要带我的人去其中的一个铺子,杀鸡儆猴?”   温玉棠点头笑:“确实是这个想法,但不仅是你的那些兄弟,就是……你也帮我一个忙,可好?”   既然昨日他都说了不用与他计较,玉棠倒是没有再提报酬的事情。   云震看了眼桌面上的糖水碗。心中明了,这世上可没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事情。   无事献殷勤,必有所求。   略为无奈的道:“你想让我帮你什么忙?”   “明日,帮送个人去县衙,你送的人,他们不敢轻易放了。”   云震垂眸思索了一下,继而抬起淡然的视线,落在玉棠的脸上:“我帮你,可有什么报酬?”   玉棠瞬间顿住:“你昨日……不是说过你的人就是我的人,不需要什么报酬吗?”   昨日还说不要报酬的人,现在却是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他们和我,与你而言是不同的。”   ……   昨天这人根本不是这么说的!谈报酬说生分的那个人分明就是他,现在又说他与旁人是不同的,他的脸呢!   心知他也不会要什么银子,且这些天相处下来,也有些知道他这人有几分好女色,特别是好她这一口女色。   她的样貌生得也还可以,他见艳心喜也是正常的。   反正也还有大半个月就成婚了,在他面前出卖两分色相,暂且也不会吃什么亏。可就是怕他这人得寸进尺又缩短圆房期限,所以她得先发制人。   想到这,温玉棠往他走近了一步,脸略微红润的压低声音轻柔地喊了声“云震哥哥”。   忽然一声云震哥哥,猝不及防的让云震骨头一酥。   随即微微眯眸地看了眼她。   ——这才几日,这就这么上道了?   “近来天气较热,我日日给你送甜汤,可好?”   许是因为云震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让玉棠有种被看穿了小心思的错觉。   云震一目了然她的心思,但还是勾了勾唇角,“再喊几次,我就应了。”   ……   玉棠连续喊了好几声羞耻的“云震哥哥”。从亭子出来时,脸颊都是热的。   出了院子后,脸上余热未退,偏偏初夏还担忧地说道:“小姐你的脸好红,是不是中暑了?要不要奴婢去寻个大夫来瞧瞧?”   清了清嗓子,“只是有些热而已。”说着连连扇着团扇。   她想不到那云震看着是个正经人,但做的事情却是一点都不正经,连着让她喊了四回才肯点头!   且还另外提醒她,明日回来后记得送糖水给他,他在北院等着。   这人也就看着像个正经人!   收敛微臊的心神,吩咐初夏:“今日你和春桃二人与我就辛苦些,把城北那家胭脂铺子的账册整理出来,明日一早就带着账册过去,这事就你们二人知道,别传出去。”   初夏闻言,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   第二日一早,玉棠早早就起了。   梳洗时,初夏回到屋中,说云寨主已经侯在府门外了。   玉棠闻言,实在不解他这个帮忙的,怎比她这个要去算账的人还积极?   怕他们等久了不耐,所以连早饭都没吃就出了门。出了门后,才发现可不止云震这么一个人积极,他底下的那些弟兄们一个个都精神抖擞的。   腰间别着马刀,身上穿了一身身精神的黑色劲衣,眼神无比的犀利。   这精神头让玉棠有种不是去算账的,而是领人下山去抢劫的错觉。   云震似乎还嫌声势不够浩大,他与他的那些弟兄都上了高大威猛的马。   玉棠那种下山抢劫的感觉更甚。但她要的便是这种唬人的架势,这云震做得倒是很和她的心意。   这样想着,目光不由地看了眼骑在马背上的云震,他这会正与荣旺交代其他事情,并未察觉她门后。   云震一身黑色的劲服,再配上马刀和高大的黑马,样貌阳刚俊朗,骑在马背上更是英姿挺拔。若是此时有个文人站在一旁,只怕会生生的被比了下去。   文人儒士,也不过尔尔。   荣旺这时小声地说:“寨主,大小姐在瞧你。”   云震闻言,背脊又挺了挺,与荣旺说了句“在城中莫要策马”后,随即半侧身看向门后的温玉棠。   许是因昨日那几声绵羊软音似的“云震哥哥”,所以云震今日一早的心情格外的好,眼神中似乎带着几分笑意。   被发现偷瞧,玉棠慌了一下。再次在心底暗骂了一声“明明山贼还长得这么好看做什么”后,故作镇定地跨出了府门。   撇开目光,径自上了马车。   只有玉棠和初夏,以及春桃三人知道要去什么地方。所以你上了马车后,初夏才和马夫说要去哪。   差不多快到北城胭脂铺子的时候,马车停了一下,随之初夏从马车上下来。   走到了后边云震前,恭敬地福了福身子,随即压低声音传话:“姑爷,小姐吩咐待会进了铺子,把铺子里边的客人都请出去后关上铺子的门,不能让任何一个伙计跑出去。”   云震淡漠的点了点头,“告诉你家小姐,到时候怕有歹人,让她尽量莫要太往前靠。”   初夏应了声,欠了欠身子后转身回了马车。   这么大一拨人浩浩荡荡地往前去,让人纷纷侧目。   温玉棠此去的胭脂铺子,是这扬州城为数不多的大铺,也是温家多个铺子中最为挣钱的其中一个。   那掌柜在温成一病倒,便早早寻了一棵大树好乘凉,且还与温家二叔三叔谈了条件。   这条件便是走假账所赚到的,温家二叔三叔占七成,他占三成。   即便只是三成,也能让他赚得钵满盆盈。   那边胭脂铺子才开门不过小半个时辰,掌柜看着店铺中的客人,心里也已经开始盘算着今日能挣多少了。   可这时,忽然有十几个带着刀的汉子凶狠恶煞的进了胭脂铺子,一个个让店铺中的客人出去。   掌柜一懵,有伙计上前问:“你们是什么人,这是在做什么?!”   话音才落,温玉棠与云震一齐入了铺子。   云震眼神凌厉,沉声道:“温家要盘账,铺子中的客人先请出去。”再厉声吩咐荣旺,“把铺子门关了,店铺伙计掌柜一个都不许走!”   这些人一进来就是强盗样,不需要他们请,铺子中的客人就吓得如鱼贯出,只余下伙计和那傻眼的掌柜。 第18章 清理 吓唬   胭脂铺的掌柜很快回过了神来,慌忙地把台面上的账册锁到了抽屉中,给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后才从柜台中出来.   忙走到温玉棠身前,急问:“大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温玉棠瞥了眼他,随即走入铺子。扫了眼铺子中满目琳琅的胭脂水粉首饰后,目光才落到掌柜的身上。   淡淡地笑了笑:“倒也不是做什么,只是这几个月张掌柜送来的帐似乎有些不对,我就带人过来瞧瞧是什么原因。”   牧云寨来的这二十个汉子,已经三年没干这等吓人的勾当了,所以进来之前,一个个眼泛金光,活似要大干一票的感觉。   如此凶悍,岂是过来瞧瞧?   张掌柜的目光再落在温玉棠身旁的高大男子身上,看到他腰间上的马刀,约莫也猜出来了他是现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山贼头子。   掌柜心里一阵发虚,但是想到过温二爷交代过话,又强压惊慌,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温二叔道若是大小姐带山贼头子来了,先别自乱阵脚。那些山贼顶多就是威胁一下,不敢真动手。到时候张掌柜想办法派个人过来,他受到消息自会过来解决,而他只需要咬死了说进账会少,是因为生意不景气就成,。   想到这,张掌柜赔笑道:“若是小姐觉得账面不对,自然是可以过来,只是这……”话语一顿,扫了眼堵在了门口的人,假笑:“这未免太劳师动众了吧?”   许是因身旁有云震这尊大佛镇着,玉棠一点也不担心张掌柜行会有什么老赖行径。   语气淡淡却有几分威压:“我倒想问问张掌柜,为什么这几个月的帐会比三四月的时候差了这么多?”   张掌柜苦笑道:“大小姐,你处在深闺,并不知道今年的生意难做。而且这进货的材料一天一个价,我们这也不得不把货价调高了来卖。这价格高了,卖得自然不好了,而小姐你现在再来这么一出,只怕这往后的生意会更不好……”   张掌柜话中有威胁,玉棠当不知,反而道:“不过是关门几天而已,那些银子我不在意,只是莫让蛀虫蛀空了家底才好。”   温玉棠话有所值,张掌柜一听就听了出来她在暗指他是蛀虫!有些来气,正想说什么的时候,就有一个汉子凶神恶煞的拎着一个胭脂铺伙计从后院走了进来。   掌柜看到伙计的时候,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那高大的汉子手一甩,重重地把人摔到了地上,“这人鬼鬼祟祟地想要爬墙角出去,被我给抓到了。”   “我、我没有逃,我就是、就是……”伙计白着脸,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求助的目光看向张掌柜。   张掌柜生怕他说多错多,随即厉声怒斥:“你这混子,我不准你假,你就趁着大小姐过来,我注意不到你时,竟爬墙头旷工!”   伙计机灵,忙点头:“我错了,我就是手痒了想去玩两把,掌柜的你就放过我这一回吧!”   二人一看就是做戏,连接口都蹩脚得很。   荣旺在一旁说了句:“以前我们去打别的寨子时,有内奸夜里爬墙时,和你说的也差不多,但掌柜的你可知道那人最后怎么样了?”   地上的伙计吞咽了口水,脸色死白一片。   荣旺笑了笑,压低声音说:“太血腥,免得说出来吓着了大小姐,我就不说了。”   莫说是伙计变了脸色,张掌柜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了。   若今日来的是温家那些护院,他也不至于如此。好歹二爷三爷还有知府罩着,他这边就是出了什么事,都能大事化了,小事化无,让那大小姐吃闷亏却也无可奈何。可今日来的可都是刀子见过血的山贼呀!   这外边的人可不管你这山贼当得有多侠义。在他们眼里,山贼就是野蛮不讲理之辈,稍有不如意就会动手动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吓人得很。   温玉棠扫了一眼地上脸白得没了血色的伙计,再朝着边上的汉子道:“先把人捆绑起来,一会再问话。”   张掌柜微微瞪眼,心里开始着急了。现在无论都不能让那大小姐碰账册,这么多人闯了进来,外边肯定会传得沸沸扬扬样,二爷听到消息也是时间的问题,他得拖延时间等到二爷带人过来才成!   想了想,张掌柜忙道:“大小姐,这盘算还要整理货物,你且不如先到小厅坐着,我让人整理。”   温玉棠笑得温柔,就是声音也温温软软的,“不必麻烦张掌柜了,我请了八个账房先生,半日就能把账盘算出来。”说着,转头问初夏:“让你找的账房先生来了吗?”   初夏应声:“一会就到。”   玉棠:“那就等等。”   “那、那我现在就去让人把账册拿出来。”店铺中有准备好的假账,只是没有预料到温玉棠会忽然带人闯了进来,让他们都来不及把真账册藏起来,他锁起来的只是出货的,进货都还没藏呢!   牧云寨的汉子来时就被云震授意,能凶狠则凶狠。许久没当过山大王了,重拾老本行,大家伙都跃跃欲试。   最擅长狐假虎威的荣旺挑眉道:“我们有几十人,不需要你来整理,一边站着。”随后朝着伙计看过去,态度凶狠:“你们东家来了,还不快去抬椅子沏茶过来,杵在那干嘛!?”   几个伙计被这么一喝,连忙去抬了两张椅子过来,还有一张小桌子。   云震与温玉棠坐下后,给了个眼神荣旺,荣旺会意,立即道:“兄弟们,趁着账房先生还没到,帮个忙把账册找出来。”   在张掌柜的惊愕之下,十个高大的健壮汉子立即进柜台前翻找,有锁的也不问钥匙,直接砸了!   这哪里是帮个忙把账册找出来,这分明就是强盗行径!   张掌柜眼见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心思一转,随即怒声反问温玉棠:“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怀疑我做了假账,贪了东家的银子?!”   温玉棠不语。   张掌柜更甚:“我在温家兢兢业业做了十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还管着商号的时候,可从不曾这么不尊重人,你这样是要寒了我们这些做掌柜的心呀!”   温茶端了上来,温玉棠正欲说话,一旁的云震却是端着茶水淡淡的来了句:“寒谁的心,大家伙心知肚明,你演给谁看?安安静静待着,若惹我不耐,腿脚都给你卸了。”   张掌柜闻言,白着脸道:“你、你现在已然不是山贼,伤人性命是犯法的,你不能目无王法!”   云震蓦地把杯盏重重放到了桌面上,目光凌厉的扫去,森冷一笑:“你与我讲王法?”   张掌柜被他瞧了一眼,只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窜入,蔓延至四肢百骸。若说方才大小姐是笑里藏刀,那这山贼头子就是满身都是刀子,一个眼神也是让人寒颤的刀子!   “你若是贪了账,我身为温家女婿自然不能让自家白白吃了哑巴亏,不管是谁欠了账,该怎么算还是怎么算,不过是个时间问题。”   温玉棠闻言,悄悄地望向了云震,暗道他这般吓唬人的能耐,可真是入神如化。若是他今日能顺利帮忙把人绑到衙门了,莫说是四声“云震哥哥”了,十声都成!   张掌柜揣摩了一下云震话里的意思,瞬间明了,这是要拿他来开刀呀!   额头上冷汗直流,他怎就这么倒霉当了那开头羊!   前些日子这山贼头子没来之前,张掌柜仗着温家二叔三俗的关系有恃无恐,觉得就算做假账的事情被揭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不曾想东家竟找来这了这样的煞神来镇宅!   柜台那边哐当的一声又落了一把锁,张掌柜听着也“咯噔”了一声,他们要是拿到账册,他还能依靠谁?!   这可是山贼头子呀,谁知道二爷三爷到时候会不会为了自保而不管他?   想到这,他也顾不得那些砸锁的汉子凶悍,猛的就冲了过去,堵在了锁着账册的抽屉前,“我是清清白白的,你们这么一闹我就是清白的也不清白了!”   说着看向了温玉棠,红着脸指责:“大小姐岂有你这样当家的?!若是你怀疑我贪了银子,你倒是拿出证据来,岂能这么胡来的一通的诬陷!”   温玉棠也不理会他,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于一旁的初夏说道:“你去瞧瞧账房先生还要多久才到。”   想到处温成当东家的时候都对自个有说有笑,还带着几分的尊敬,可温玉棠一介妇人却不把他放眼里,苍白的脸色涨得通红。   牧云寨的汉子们也不是吃素的。两个男人,一人一个手臂就把挣扎乱挠的张掌柜给抬到了一旁按着。   有一个汉子更是直接拔了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语气凶神恶煞:“再闹,老子把你脑袋给削了!”   张掌柜那见过这阵仗,一吓,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别说这铺子的伙计脸都白了,就是温家的下人也都有些白了脸。   温玉棠也是沉默了许久……   她想与云震说他手下这有些凶悍过头了。可看到身旁那喝着茶,面色淡淡的云震,温玉棠也说不出口。   暗暗地琢磨了一下,要想镇得住牛鬼蛇神,确实是得狠一点。   不过还别说,被压制了这么久之后,忽然尝试了一下这种仗势欺人的感觉,还真是让人心里畅快得很。   玉棠嘴角始终上扬着。一旁的云震侧目过来看了眼,笑了笑:“怎么,不怕了?”   许是这些日子下来,这云震在自己眼前也没了什么吓人的架子,玉棠在他面前的胆子也大了许多,她压低了声音道:“左右都不是吓我,我怕什么?”   难得她能说出这样的话,云震嘴角又扬了扬:“那你觉得那几声称呼可还值不值?”   喝着茶的玉棠听他这么一说,忙朝着他使眼色。   ——她要脸,且还要端着大小姐的范,可别在大家伙的面前打趣她!   云震眼底噙笑:“若下次还有需要办这样的事,你只需要多喊几次就成,毕竟你的事便是我的事?”   一旁的荣旺听到这话,虽然不知道大小姐喊了什么,但看寨主那满面春风的样,还是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暗道万年不开窍的铁树,一开窍就闷骚得慌,着实让人受不了。   荣旺受不了。避免寨主在自己心目中的高大形象一日之间就崩塌了,也下去帮忙去翻箱倒柜的找账册去可。 第19章 吃食 细致入微   温玉棠来的时候就不低调,别人很难不知道。   温大小姐威风凛凛的带着一群配着刀的高大男人从街上而过,再如强盗一样入了自家铺子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温家三爷的耳朵里了。   温三爷也是个急的,也不和温二爷商量,直接就带了人去了胭脂铺子。   可到了胭脂铺子外后,怎么敲门都没人搭理他,急得他都想让人把门撞开了,但一看到门边上守着的几个汉子,也没那胆子。   铺子里边等张掌柜再醒来的时候,听到了噼里啪啦的算盘声,而他则被绑在了椅子上,嘴巴被捂了起来,伙计都在一旁蹲着。   张掌柜心知这是要完了,现在只能把希望全部寄托在温家二爷三爷的身上了。   这时外边传来温三爷的叫喊的声音,张掌柜眼中蓦地窜起了亮光。   身旁的荣旺见他清醒了,看到他眼里边希望,再听外边的敲门声,顿时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那温三爷也是个蠢的,直接来找,就不想想他一个只拿着分红的人着急这么赶来,没有猫腻才奇怪。   “甭想了,那温三爷连门都进不来。”荣旺毫不怜悯的一桶冷水泼了下来。   在座上坐得挺直,面色看着似乎冷厉的云震忽然朝着荣旺招了一下手。   眼尖的荣旺麻溜的小跑了过去。   今天干这种老本行的勾当,大家伙浑身都是劲。   “寨主,要做什么?”   云震面上虽冷厉,但看着在下边听着账房先生说话的温玉棠,眼神又是少了以往的冷漠。   “你随我去街上买些零嘴回来。”   云震不爱吃零嘴,荣旺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   得,现在寨主眼里都是未来的压寨夫人。   荣旺就纳闷了,以前看着对于□□半点不通的寨主,怎么一遇上了这温家大小姐之后,就像是个情场老手了?   玉棠这边听了账房先生的话后,忽然觉得少了道一直盯着她的视线,有些不习惯,便往云震的位上看去。   只见位上空无一人,在店铺中左右张寻了一遍,皆没有看到云震的身影。   刚与账房先生说话之时,玉棠就察觉到了身后有一道紧盯着她瞧的视线   不用做他想,这间屋子里边除了云震外,旁人没有那个胆子敢盯着她瞧。   微微侧目之时,就见云震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只能当作没看见,脸颊微烫,略微不自在地继续忙活。   等忙起来后,也就习惯了,所以他这一走倒是有几分的不习惯。   愣了一下后,招来了初夏,问:“你看到云寨主了?”   初夏摇了摇头。   玉棠想他约莫是觉得这里烦闷,出去走走了吧,也没在意。   忽然肚子微微响了一下,她捂着腹部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没吃早饭就出来了。   初夏看着主子的动作,在一旁道:“是奴婢疏忽了,奴婢现在就去街上给小姐买早点。”   玉棠摇头:“不用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就可以弄完了。”   说完之后,有个账房先生喊了她,她也就过去了。等说完话后,看了云震的位置,发现他还没有回来。   这时似乎有包子的香味窜入鼻间,不自觉的吸了吸,还闻到了香浓炒栗子香味。   这香味好似从他身后传来的。   她一转身,就看到云震站在了她的身后,他手上还提了个……食盒?   云震抬了抬食盒,问:“我出去买了些吃食,你要吃?”   温玉棠愣了愣:“你怎突然买了吃食?”   云震:“你不是没吃早饭?”   “你怎么知道的?”玉棠一惊。   “你捂了几回肚子了,茶水也喝了许多。”   听闻云震的话,玉棠心弦微微一颤。   “在这吃,还是去小厅吃?”云震问。   玉棠看了眼大家伙都在忙,她一个人吃独食不好,便摇了摇头:“不用了,一会也……”   “有灌汤包子,奶酪,桂花糯米藕,糖炒栗子。”云震把买来的小食名不紧不慢地念了出来。   玉棠口水微微咽了一下,“既然你都买来了,我也不能拂了你意,那就吃点吧。”   云震闻言,嘴角勾了勾。让荣旺盯着外边,随即把吃食拿进了小厅。   食盒打开,一道道小食被端了出来,香味扑鼻。   云震递了筷子给她,然后坐到了一旁。   “你不吃?”温玉棠问。   云震摇了摇头:“秀色可餐,不用吃也成。”   温玉棠:……   脸蓦地一红,忽然不想与这人说话了!他就不能知羞一点么!?   现在的云震是真真的颠覆了玉棠一开始对他的认知。   明明前几次见他的时候还是一副生人勿近,冷漠的模样。现在虽还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可说的话却是让人没法听了。   就非得说这些骚话吗?   温玉棠想不搭理他,但想想外边都是他的人在帮忙,也就忍住了。   拿了个小碟推到了云震的面前,再夹了个包子放在碟中:“你也吃,我自己一个人,不自在。”   最好是还能堵着他的嘴和他盯着她看的视线。   云震吃了她夹的包子,接着也没有再动筷,而是一直在剥栗子。明明难剥的栗子,可在他那里却是剥得一点都不费劲。   剥好后,他也不吃,而是放在小碟中,黄糯糯的栗子颗粒饱满,让人充满食欲。   等剥好了小半碟后,推到了她的面前。   好吧,这是给她剥的。   最近云震献殷勤,献得玉棠有些怕。希望只是见色起意,别真的用了情才好……   吃饱喝足,帐也算好了。   这胭脂铺子是扬州城数得上名的大铺。城中富户多,大户人家每个月都会固定来采购,再加上平日所出,一个月少说得有千两银子。   这几个月下来,二房三房和张掌柜就贪了近两千两。   一个铺子如此,十来个铺子,少的也有几百两一个月,这几个月估计也贪了有上万两银子了。   拿到对过账后的数目,温玉棠看了眼,再看眼挣扎着的张掌柜,笑了笑:“贪了上近两千两银子,我爹估计再念旧情也饶你不得。”   随即让荣旺把团布拿了出来。   嘴巴一解脱,张掌柜大喊:“这都是二爷三爷威胁我,从中拿走了,我一个铜板都没有贪,大小姐你饶了我吧!”   温玉棠:“我二叔三叔不是那种人,你莫要信口雌黄诬蔑人,你贪了这么多银子,够你在牢里蹲一辈子的了。”   张掌柜瞪大了眼:“真是二爷三爷贪的,和我没关系呀!!!”   声音吼得很大,大到门外边的人都听见了。   温三叔听到这句话后,心里“咯噔”了一声,然后让人拍门,他在门外边喊道:“玉棠你可别听他瞎说,这张掌柜话不诚,你一个姑娘家应付不来,我特地给你来撑场面的,你快开门!”   门口的看着的几个牧云寨的汉子闻言,往他边上站了站,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   温三爷抬起头,对上凶神恶煞的脸,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牧云寨的汉子沉声道:“有我们寨主撑场面,用不上温家三爷你。况且温三爷只是大小姐的堂三叔,而我们寨主是大小姐的未来夫婿,相比起来,还是夫婿亲近些。”   温三叔想破口而骂“放屁,你算是个什么东西,敢和我这么说话!”,但却想起这人的身份,硬生生把这话吞了回去。   不一会,铺子的门开了,围观的人都伸长了脖子往里边瞧。   只见那胭脂铺子的张掌柜被捆绑了起来,一个高大的汉子把他给押了出来。张掌柜看到温家三爷的时候,还大声地呼救“三爷救我!”   温玉棠站在门槛后,面色淡淡地说:“这张掌柜趁着我父亲病重,从铺子贪了近两千两银子,今送官查办。”   听到了贪了近两千两银子,人群中都倒抽了一口气。这可是许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大数目呀!   温三叔听到送官查办的时候,暗暗的松了一口气,随即朝着张掌柜使眼色。   张掌柜害怕,但也看到了他的眼神,感觉有了希望,顿时闭紧了嘴巴,什么都不说了。   温玉棠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可半点都不怕张掌柜被放出来。   温三叔在一旁道:“玉棠,要不三叔替你把张掌柜送官府了,不用你特地跑一趟?”   温玉棠笑了笑,然后走到了他身旁,压低声音道:“三叔,人你送,没几天就放出来了,所以我让靠谱的人送,官府不敢放。”   温三叔微愣。   随即云震自店铺中出来,面色冷峻地扫了眼他:“人我亲自送到衙门。”   温三叔一惊。   温玉棠继而道:“不过今日还是得亏三叔你在。”望着温二叔惊诧中带着不解的表情,温玉棠温笑道:“有你在,其他铺子的掌柜更是觉得投靠了你和二叔,你们却只会威胁他们从中牟利,遇上危险时,却护不了他们。”   温三叔瞳孔微缩,看着她那笑意淡淡的脸,不知为什么,他竟然看到了几分那温成年轻时的影子!   他闻言后细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大张旗鼓,就是引我来,挑拨……”话一顿,他不敢再自掘坟墓的承认了他也贪了银子。   虽然心知肚明,但他没承认谁也奈何不了他。   玉棠何时何止只是引他来。她更是要告诉别人,她今有山可靠,出手一点都不会手软。   温玉棠笑而不语,随即跨出了胭脂铺子。   胭脂铺子再被关上。   到了马车旁后,云震夸上黑马,看着底下的温玉棠,笑道:“我先送人到官府,回去后再喝你送的糖水。”   说着便朝着身后的人一挥手,身后的人拖着张掌柜驱马而前,没入街道。   玉棠看着那人群之中骑在马上的挺拔背影,笑了笑。   确实如父亲所言,是个可靠的人。 第20章 通房 似乎生气了   云震把人送到衙门外边,荣旺上前击鼓。待有人来询问后,便自报了家门,以及所要状告的事情。   知县正吃着午膳,再听闻是晋州什么牧云寨来的,一时没多大在意,让他们等着。但好一会后才记起温家近来好像来了一拨人。   那拨人可不就是从晋州牧云寨来的么?!   或许百姓不知道牧云寨如今的份量,但为官的却都有所耳闻。   牧云寨的老寨主原是前朝的将军,官阶虽不高,可也算是同一辈中最为有实力的了,假以时日定然前途无量,可奈何那皇帝不辨是非,生生冤枉了这臣子。   走投无路之际,才上了山当了山贼。当了山贼后,更是不遗余力地收养了许多因前朝皇帝□□之下而无家可归的孤儿,势力也逐渐壮大。   而后在景王谋反的时候,这群有过上战场经验的人更是投靠了景王,一路扶持,成了这开国的头号功臣。   虽现在没有任何的官阶,可那个官员敢不给那牧云寨几分薄面?   不给牧云寨的薄面,那就是和天子作对!   知县口中那口饭都没嚼,直接咽了下去,慌乱的戴上乌纱帽跑到了前边去。   听闻了来意,知县心里虽然忌惮那温家兄弟二人有知府撑腰,可也知道就是知府也不敢轻易得罪这云震。   所以在看到证据确凿后,二话不说就把人关押到了牢中。   温玉棠想得没错,云震送去的人,知县自然不敢不收押,更不敢轻易放了。   温二叔知晓此事之后匆匆忙忙的赶回家中。听到温三叔去了那胭脂铺子,大骂了一声蠢材后,拿上银子就去寻了知府。   可知府却是闭门不见,还让人隐晦的传话给他。说他这侄女的夫婿可不他能轻易动弹的,若真想要占了这万贯家产,那就必须切断这婚事才成。   温玉棠闹了这么一出,那些暗中投靠了温家兄弟俩的掌柜,都暗暗的动摇了。   他们有很多人,当初都是迫于温家兄弟二人无赖的手段才屈服的。若是不屈服,有人夜路被套麻袋打了一顿,有的更是无端端的被县衙抓了,被关了好几日。   如此,还有谁敢不屈服?   而今日被温大小姐弄进了牢房中的掌柜,是不用威胁,自愿投入温家二爷三爷底下办事的。那么嚣张的兄弟二人,也救不下张掌柜,岂不是说明东家寻来的乘龙快婿能镇压得住这兄弟二人?   他们暗中决定再观望一段时日,等那张掌柜判刑下来了。真的确定东家女婿能镇住温家二爷三爷,他们的安危也能得到保障后,他们再行决定如何选择。   ****   过了几日,张掌柜的判刑下来了,得蹲十年大牢,其中以刑犯身份押到采石场中做苦力。   张掌柜这算是进去了,没十年还真的出不来。   温玉棠也把这事先暂时放在一旁,等其他掌柜找上门来。   她此时最为在意的是金都来的赵太医。   赵太医要来的消息,知道的人不多。玉棠担心温二叔三叔从中捣乱,所以暗中隐瞒了这消息,温府这边只有父亲和管家知道。   赵太医是在傍晚的时候到的。只简单的休息后就去看温成了。   温玉棠和云震都在隔壁的小厅等着。   玉棠因担心父亲,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这等待的时间漫长得很。   心里惶惶不安,需要有个人与她说话分散注意力。   想到这,往一旁坐着的云震看去,她担忧地问:“太医进去都有半个时辰了,怎一点消息都没有?”   “先喝口茶。”提起茶壶时,一旁的初夏忙上前想接过来,云震摆了摆手,然后倒入玉棠面前的茶盏之中。   “待得久是好事。”倒完茶水,放下茶壶,端起茶递给她。   玉棠接过水,有些不解,“怎么是好事?”   “以往的大夫进去,多久就出来了?”云震问。   温玉棠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以往大夫觉得已经是药石罔效了,也不愿多看,早早便走了。   想到这,她脸上露出了几分喜意。   这时在温成屋子外边守着的婢女过来传话说太医出来了。   温玉棠闻言,忙把茶盏放下,急急地起身走出了小厅。   云震不紧不慢的也起了身,随着她的身后走了出去。   太医刚出来,玉棠便走来了,急问:“赵太医,我父亲的病还有治吗?”   赵太医没有直接回答,目光略过神色焦急的玉棠,望向了她身后的云震。   云震走近,站在玉棠的身旁,面色淡淡:“赵太医但说无妨。”   看着赵太医幽幽叹了一口气,温玉棠整颗心都悬了起来。手心紧紧撰着,指甲陷入肉中却一点都不觉得疼。   赵太医斟酌了一下,才言:“倒也不完全是无药可救了。”   赵太医这话一落,玉棠梗在喉间的那口气顿时通畅了。   “但若是再想活一二十年,有些难度,但若是再活个七八年,倒也还有希望。”   听到不同以往毫无希望的话,玉棠眼眶顿时湿润了,哽咽地问:“那都要准备什么药材,我现在就安排人去准备!”   赵太医淡淡地笑了笑:“先别着急,我这两日再仔细的琢磨琢磨用药和医治的法子。”   闻言,温玉棠收敛了自己激动的情绪,“那就有劳赵太医了,需要用到什么,尽管吩咐,无须客气。”转而对初夏吩咐:“你去厨房让人把做好的吃食送到赵太医的院子。”   赵太医一路奔波,温玉棠也不好一直询问。   待赵太医去休息后,她进了屋中,把赵太医所言告诉了父亲。   虽说已经看淡了生死,但知道自己的病情有所转机,却还是露出了几分喜意。   看着父女二人,管家在一旁感慨道:“这回得好好谢谢云寨主,若非是他,也请不动宫中的太医。”   温成闻言,点头:“应该的。”随即看向自己的女儿,“你问问他缺些什么,再让人送过去。”   温玉棠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也没多想,随即点了点头:“我一会就去问问。”   坐了好一会后才从屋中出来,云震还候在屋外。   她问:“去荷院走走?”   云震点了点头,他自然是乐意的。   二人走在巷子,身前两个婢女提着灯笼。   “父亲让我问问你还缺什么,明日我让人给你送到北院去。”   云震看了眼身侧的人,略微思索了一息,随即快步上前,从一个婢女手中拿过灯笼,转身看向她。   “你与我单独二人到荷院走走,我便告诉你,我缺什么。”   云震的话一出来,提着灯笼的两个婢女都是一愣。   就是温玉棠也是怔忪,随即反应过来他有可能想说什么,脸色顿时露出了几分赧然。   这人可真是一点脸面都不要!   他们可没成亲呢,在这大晚上的,单独二人去院子中,在外人眼中可不就是幽会吗!   极想拒绝这男人无礼的要求,可转念一想他对自己有极大的恩情,就犹豫了。且她更怕他在旁人面前,说出让她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的话。   相处几日,在外人面前与他说话,她都觉得自己走在那窄小的独木桥上,心悬得很。   思索过后,玉棠走上前,拿过婢女手中的另外一个灯笼。吩咐婢女在荷院外候着,莫让旁人进去,更不要多嘴告诉旁人后。   并肩走入院中。荷院平时都是种些花花草草,待入夜后也没有什么人。   除了虫鸣声,安静得很。   二人并肩走了一会,她开口道谢:“多亏你,父亲的病才有了希望,谢谢。”   云震勾了勾嘴角:“只是道谢?”   玉棠沉默了一晌:“那你想要什么?”   走入亭子中,云震把灯笼放到了桌面上,转过身看向她,“你聪慧,自然知道我想要什么。”   ……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   想了想,她提议:“若不然我这几日给你物色两个貌美的通房,你看如何?”   省得他邪火大,常想着怎么来缩短圆房的期限。   听到她说要给自己寻两个通房,原本还勾着嘴角的云震,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身遭的气息似乎都沉了下来。   温玉棠似乎也感觉到了,愣了愣。看向那微微眯眸,脸色不是很好的云震,她心里头顿时“咯噔”了一下。   她怎觉得他似乎生气了?   “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怪渗人的。   云震眯着眼眸朝她走进,有些吓人。吓得她心里慌慌的,他近一步,她退一步,直到背部抵到了亭中的柱子,无路可退才停了下来。   神色慌乱的问:“你、你做什么?”伸出手,想要抵住他,但又不敢放到他的胸膛。   云震在离她仅有半步就停了下来,可二人的距离也极近。衣物相熨,让她感觉到了他身体散发出来的热气,就是他呼吸出来的气息都落到了她的脸上,尤为烫人。   “你要替我收通房?”低低沉沉的嗓音中带着几分危险的气息。   明明他的体热让人热得慌,可她却觉得背脊凉飕飕的。 第21章 说白 只要你一个!   因云震实在离得太近了,近得让她感觉到了窒息。一惊惶,也顾不得其他,双掌猛朝着男人结实紧实的胸膛猛的一推。   可几乎是用尽了力气,男人依旧纹丝不动。   云震低眸看了眼抵在自己胸膛上的一双柔荑。抬起眼眸,再次逼问她:“你当真要给我纳通房……”话语略微一顿,变得更加的深沉:“而且还是两房?”   玉棠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   从未与异性这般靠近的玉棠,再沉稳到底也是个十六岁的姑娘,不然第一面见面也不会被吓得那么的厉害,现如今更是慌了神。   “你、你若是不想那么快纳通房小妾,那就往后挪挪,你若想了你就直接与我说。”许是因为慌促,声音都在微微的颤抖。   听闻她这么说,云震的脸色更黑沉了,也几乎被她给气笑了!   天底下有哪个女子像她这么大方的!?还没成亲呢,就为自己的未婚夫婿操心通房小妾!   若是有,那定然就是不在意!   云震越发的低下头,鼻尖几乎都碰上了她的鼻尖。呼出的热息落在那透红的脸颊上,热得她的脸发烫。   玉棠紧张得用力的撰紧了灯笼的长柄。一边担心被人发现,一边又害怕他现在的举动。   “你觉得我像是稀罕美色的人?”他忽然沉声问。   因他的脸色着实可怕,她忙摇晃着小脑袋,非常坚定地说:“不像!”   云震却是沉着脸色嗤笑了一声:“可我是。”   温玉棠愣了一下,又慌又怕的试探:“那你是嫌两个不够?”   “不,我好美色,但暂且只好你这一味。”他说。   温玉棠瞳孔微缩。虽然早有所察,可当亲耳听到他承认,还是惊得心头“呯呯呯”地跳。   有些吓人。   不可否认,从第一面到现在,她确实对他有所改观。但有一点,她必须得承认——她还是有些怕这个人的。   “你不是问我要什么?”声音更加的危险。   玉棠僵硬地点了点头,脑子里边一片空白。   目光落在她红润的唇上,喉结滚了滚。声音低低沉沉,带着几分沙哑。:“那我便讨个赏。”   话一落,猛地低下了头,在她瞪大的双眸之下,在她的唇上啄了一下。   握在手中的灯笼“啪嗒”的一声落在了地上。   温温热热的触感只是一瞬间,但却让她全身僵硬,一动不动地瞪着一双眼眸。   四目相对,云震的目光火热,似乎要把她烧得灰渣都不剩。   云震嗓音依旧带着几分沙哑,低低道:“我不想听到你说给我纳通房小妾的话。”   目光落在始终僵硬如木头的姑娘脸上,昏暗之中隐约看到她脸红得似滴血。不仅脸红,耳朵脖子都红透了。   他上一瞬间以为她是羞的,但下一刻察觉不对,立即提醒:“呼气。”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如在噩梦中初醒,急促的喘息。   有那么一瞬间,温玉棠宛如溺水,差些窒息。   目光渐渐浮现惊恐,但逐渐也多了几分委屈。   红了眼眶,憋了半天。她用力的憋出了“骗子”二字,然后用力推他。   但见推不动,她从一侧挤出去。想要逃跑之际,云震却蓦地抓住了她的手。   强势的把她拉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我就要你一个,你明白?”   强势霸道又直截了当的言明,省得她再琢磨有的没的。   被轻薄了的玉棠听到他的话,却是很惊恐,“你、你放开我!”   云震见她似乎真要哭出来了,也知自己似乎又吓到了她。所以抓着她的手腕,在半弯下腰捡起了灯笼,放到了她的手中之际松开了她的手腕。   “拿着灯笼,看……”路字还没有出来,她就窜地一下转身跑了。   云震:……   看着那落荒而逃的背影。云震抬起手,指腹落在唇瓣上。   嘴角微勾,眼神中倾泻出了几分笑意。   意料之中,也出乎意料的香软。   但想到自己似乎又把人给吓了,顿时笑意全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因温玉棠脑海中只有“逃跑”一个念头,所以也不管守在院子外边的婢女,红着脸,张皇失措的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   关上房门,谁也不让进。   进了屋子后,用茶水漱了好几次口,还用手背用力的擦拭,擦得嘴边的肌肤泛红。可无论怎么弄,她都好似感觉到云震的气息还停留在上边!   浓而不散。   气得扑到了床上,直接蹭掉了鞋子躲进了薄被之中。   又想起方才在荷院被轻薄的那一幕,脸上依旧热气腾腾,咬牙骂道:“登徒子!”   既羞赧又委屈。   都还没成婚他就这么轻薄她,他哪里有半点尊重她样子?!   委屈委屈着,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也不逞多让。   近来用他也用得顺手,而有求于他的时候,也是一口一个肉麻至极的“云震哥哥”。且还是自愿跟进的荷院的,这完全是自己在招惹他!   她这算不算是活该?   反正迟早都要圆房的,当时就应该允他提前两个月就好了!好好的,她还多什么嘴,干嘛提起给他寻女人的事情!   懊悔的一双脚在床上乱蹬。   蹬床的声音传出了屋子外边。初夏刚从赵太医那边回来,听到屋中的响声,疑惑地看向门外边的两个婢女。   “小姐这是怎么了?”   婢女俩面面相觑,然后都摇了摇头:“小姐不让说。”   初夏愣了一下。小姐不让说的话……那应该和未来姑爷有关?   初夏听着隐隐约约的蹬床声,再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还是选择什么都不问。   ***   夜深了。   温府中有人做了噩梦,有人做了美梦。   云震的梦境,多年来始终如一。每个月有好几日都会做着同一个梦。   梦中依旧是一样的新房,一样的新娘。   喜烛一夜未灭,帐内的交颈鸳鸯更是一夜未歇。   梦到深处,那股子火始终撒不出来。憋在身体内,像是有一股火在烧,浑身滚烫。   出了一身热汗,热得睡不下去的云震自梦中醒来,睁开双眸,在黑暗之中死死的瞪着帐顶。   坐了起来。目光往下看了眼,视力极好的云震脸一黑。半晌后下了床出了屋子。   院中一片寂静,月色清冷。云震走到了井边,自井中提了两桶冰凉的井水直接就从头冲下。   ……   做了整宿噩梦的玉棠,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面容很是憔悴。   她有心想避开云震,可他一早就在父亲的院中了。她心系父亲,自然不可能为了避他而不去看父亲。   昨晚的事情荒唐,而她又未出阁,皮子薄得很。着实不知以什么样的心态面对他,所以连一个眼风都没有给他。   屋中云震也在,温成问他们:“你们的婚期也近了,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玉棠坐在一旁,特意不去看云震:“该准备的,管家都已经准备了。”   温成看向云震:“你父亲定然是来不了的,但还有什么人来?”   狼牙山九寨十八沟,避免其他人报复,云老寨主得坐镇牧云寨。   云震:“还会有些弟兄会来,来了后大抵不走了,除此之外,小妹也会来。”   长期在扬州城,他需要多些人手。   听闻云震还有个小妹,玉棠微微诧异。   见女儿面露疑惑之色,温成解释:“那是云震的堂妹。”   云震接着补充:“她父母早逝,便养在了我父亲的名下,与亲妹无异。”   说着,云震看了她一眼。似乎察觉到他的视线,玉棠把脸一转,同时脸上露出几分不耐,显然不欲搭理他。   温成看出了两人的端倪,心中很是疑惑。昨晚女儿离开之时还说着好好的谢谢云震,怎一个晚上态度就不同了?   思索之间,赵太医过来了,说是要给温成施针。而屋内不便有人,所以都出来了。   云震跟在玉棠身后出来的,开口问:“你要去……”   话还没说完,面前的人头都不回。一跨出门槛,脚下生风似的,急匆匆的走了,连她身后的婢女都差些没跟上。   云震:……   院子外的荣旺见了,待云震走出屋子时跟了过来,纳闷道:“小的怎觉得大小姐比刚来那会还怕寨主了?”   云震沉默许久。   许久之后,淡漠的开口:“她不是怕,约莫是生气。”   荣旺一愣,随即想起昨晚二人出去的时候,寨主也没带上他……   该不是寨主趁着月黑风高做了什么吧!   目光顿时露出了闪烁的光芒,他们家个寨主可以呀!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莫不是趁着月黑风高,四下无人之际,把大小姐拉到阴暗的角落……   本想询问该如何让女子消气的云震,收回目光,瞥向荣旺,在看到他脸上那猥琐笑意,脸色顿时一沉。   黑着脸一斥:“脑子给我放干净。”   荣旺:……   他可什么都还没说呢! 第22章 妥协 当是被狗啃   还有七八日就到成亲的日子了,但那温家姑娘对云震的态度却越发冷淡了。   往前她就是再慌乱也还会装模作样,可这几日连装模作样都不装了!   也不知该说她是胆子大了,还是胆小如鹌鹑。   虽然还是会在温成的院中见到面。可一在其它地方见到,她便早早避开了,若避不开,就是低着头不与他说话。   他堵了她几回,她皆如此。   因此云震这几日的心情极差。   大家伙都不知道自家寨主做了什么讨人嫌的事情,只认为是那未来压寨夫人卸磨杀驴。   用到寨主的时候,日日送甜汤过来,用不到寨主了,连一个眼风都不给寨主。   大概是因为有几分同情自家寨主,所以寨主就是再折腾他们都忍了下来。   莫说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就是管家都是这样认为的。   大抵是觉得自家的小姐这么做不厚道,所以待温玉棠从温成的屋中出来后,便委婉地说道:“近几日似乎都没有看到小姐和姑爷说过几句话,姑爷免不得会多想。”   温玉棠抿了抿唇。管家不知那云震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她也不便多说,只好点了点头:“我明白,我心中也有数,管家你莫要担心,好好照顾父亲。”   她本就想着冷云震几日,让他明白她虽有求于他,可也并非完全不是没有脾气的。若她第二日还一如既往的与他强颜欢笑,他只会更加的得寸进尺,到时候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更过分的事情来。现在也过了几日,也该给他个台阶了。   所以等出了院子后,便让初夏准备糖水送到北院去。   初夏应了一声,但随即迟疑地问:“那还要预留一碗给小姐亲自送过去吗?”   温玉棠在心底轻哼了一声。她不过是给他一个台阶下,还想她亲自送过去,想得美。   “不用,全部一块送过去,你送过去后再去准备还神所需,明日一早我要去普安寺还神。”   父亲生病时,温玉棠不知求了多少的神佛。如今父亲的病有了希望,自然是得去庙里还神。   初夏记在了心里,然后才把糖水送到北院去。   荣旺一见糖水送过来了,麻溜地去告诉了正在把弟兄们当成沙包的云震。   “寨主寨主,海棠院那边送糖水过来了!”   声音一传来,云震拳头蓦地一停。拳头停在了手下胸口前,只余一指的距离。   猛地收拳,转身大步朝着门口迈去。   看着寨主离开的背影,那紧绷着身体,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汉子瞬间呼了一口气,拍着自己的胸膛:“可吓死老子了。”   看了眼坐在地上的兄弟们,咧嘴一笑。今天他成了唯一一个没挨揍的。   大概是他笑容太嘚瑟,几个兄弟对视了一眼,都点了点头,在眼神之中达成了一致。   约莫觉得大事不妙,汉子蓦地转身逃跑,但还是被抓回来,拖到角落里边被揍了一顿。   大家伙的心情忽然就好了。   一个字就是爽!   云震拿起巾子随意的擦了脸上的汗,大步走到了北院的门前。   刚好遇到把糖水送到了北院院外的人,目光往巷后边看,半晌也没看到想见的人。   沉默许久,看向外边送糖水过来的初夏:“你们小姐呢?”   初夏福了福身,回:“小姐没有过来,只让奴婢把糖水送过来。”   云震闻言,眉头紧蹙。目光落在送过来的糖水上。   现在他的待遇也和其他人一样了?   但云震也隐约明白了她的意思。如今去寻她,她也不会躲着了。   思索了半晌,他转身走回院子。   荣旺凑了上来:“大小姐没有过来?”   云震“嗯”了声,随即吩咐:“抬两桶水到澡间,我出去。”   ***   再说自前几日惩治了胭脂铺的张掌柜,再让云震把人绑到了衙门后,陆续有几个掌柜写了信过来自首。   说二爷三爷从账面上贪了不少银子,之前不敢言,着实是因为二爷三爷的威胁,如今大小姐已然能与之抗衡,他们便把所贪银子的账册送了过来。   温玉棠让他们之后不用露怯,等二房三房催交银子之时,就是不给,他们硬要的话,就让他们来找她拿。   正在看着送来的账册,初夏从北院回来,端了糖水进屋子,放到桌面上。   看到桌面上的糖水,温玉棠愣了一下,然后放下账册,问:“方才送糖水到北院,云震说了什么?”   初夏:“云寨主问了小姐,听到小姐没有过去,似乎有些不高兴。”   玉棠闻言,撇了撇嘴。都做了那么无礼的事情,还想她亲自送糖水过去,他倒是想的美。   不过他也应当明白他的意思了。不出意外的话,过一会他就会过来。   若他过来诚心认错,承诺不会再像那日在荷院中那么放荡,她就假意原谅他。   如此想着,她继续看账册。可时间一点一点过去,过去了许久也没有人通报。   手中的账册渐渐地也看不进去看了,目光反倒频频的望出书房外。   怎么回事?   这人怎么还不来?   难道他不懂她的意思?   再过几日也要成婚了,也不能闹得难看,且还要他来镇宅,所以再三思索后,玉棠放下了账册,站了起来出了书房。   去父亲的院子有两条道,一条要从北院经过,较近。这几日为了躲云震,温玉棠都是走远的那条道。   如今气劲也过了,那就从北院前经过。到北院外时,假意让初夏去传话,说是父亲喊他们一块过去,待他们一块走的时候,她与他说上两句话,话语中表明他不再轻浮了,那她就不气了。   这么一来,也就顺理成章了。   如此计划着,但才出院子,就在院外的巷子遇上了云震和荣旺。   荣旺的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玉棠前几日都避开云震的视线。现下猝不及防的对上那双深邃的茶眸,心底蓦地一颤,忽然就想起了那晚被禁锢在柱子前被他蛮横的亲了一下的画面。   脸色腾地一下就红了,还有些滚烫。   现下温玉棠不得不承认,她躲云震,并非只是因为生气想给他个下马威。而大部分是因她从未被这么轻薄过,不知怎么应对。   就,臊得慌。   两人相隔几步开外,云震目光落在她红艳的脸上,猜测她也应该是气消了。   从荣旺的手中把食盒拿了过来,带着一分笑:“前几日是我错了,所以特意去买了小食来给你道歉。”   说着提了提手中的食盒。   温玉棠心中暗暗地劝自己,小不热则乱大谋,不就是被亲了一小嘴儿么,这有什么?   就当是被狗亲了一口!   莫慌,稳住!   安慰好了自己,说笑就笑,一点都不带虚伪。   微微笑道:“我也有过错,扯平了。”   云震看到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挑了挑眉。   这是又开始装模作样上了?   但转念想想,其实装模作样也挺好,起码比不搭理人要来得好。   “那去荷院?”云震问。   提起荷院,玉棠好不容易维持的温婉笑意有了一丝丝的裂痕。   说什么她都不会和他一块去荷院了!   把那丝裂痕磨平,淡淡的笑道:“荷院太远了,就去我院中。”   海棠院中种有几棵海棠树,她喜爱在海棠树下喝茶,所以设有石桌石椅。   即便是海棠花还没开,也有下人把这一块打扫得干干净净。   食盒放到了桌面上。云震也不假手于人,打开了食盒,一样样小食从食盒中端了出来。   和那日在胭脂铺子是一样的小食,都是玉棠爱吃的。   云震把小灌汤包子夹入她碟子中。   玉棠看了碟子中的小包子,又抬眸看了他一眼。   心想他这应该算是诚心认错了吧?那她就大度些吧。   吃了包子后,她把一旁的初夏挥退到远处。   看了眼远处的下人,确定他们听不到后,她才微微凑近,低声说道:“你往后不许再如那晚那样了。”   说到那日,她的脸都是红的。虽然臊人,但她觉得有必要说清楚。   云震目光落在她那红得带有几分娇媚的脸上。心里想的却是不知道手抚在那娇嫩的脸上是什么样的触感。   没有听到他的承诺,她蹙起眉头:“你有没有听我说?”   说着抬眸与他对视上了视线。   四目相对,玉棠心底蓦地一抖,慌乱的移开了目光。   半晌,云震问:“我们是假成亲?”   不知他什么意思,她如实道:“自然不是。”   “若不是,为什么我不能亲你?”云震问得是一本正经。   温玉棠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哪经得住聊得这么直白,且还是和个男人聊,顿时连脖子都红了。   “自然,你若是不同意,在成亲前我不亲就是。”   一直劝着自己稳住别慌的温玉棠闻言,再也忍不住瞪向他。   “成亲就几日了!”他的意思是,成亲后就……   想都别想!   云震定定的看着她,没有半分商量:“娶妻自然是为了暖炕头,我知你怕,所以先前愿意妥协,不圆房已经是我的底线了。你如今让我连碰一下都不得,算什么真成亲?还是说你想吊着我,一年之后,不对,八个月之后直接把我踹了,再寻良人?”   说到最后,云震的脸色越发的不好看。   温玉棠紧紧的咬着唇。她可没这么想,她只是想有了孩子有,再让他踹了她的……   这话她不敢说,同时也知他说得有道理。   没有哪家成了亲,却在一年之后才圆房的道理。更何况他虽说是报恩,但现在对于她来说,他的恩情还比较大些。   被他看了许久后,她才微微点头。心里暗道就当是被狗啃了一口又一口吧!   心里含泪的让他再次承诺,“可你得遵守你之前的诺言。”   看着她点头答应,男人桌底下紧握成拳的手松开,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云震清楚得很,他要是一妥协,那可真真的变成了苦行僧。   面上半点端倪都没露出来,依旧一副镇定沉稳:“我向来守诺。”   在对面的人低下头的时候,嘴角微扬出卖了他此时的心情。   如此一来,他倒是极为期待成婚之后的日子了。 第23章 诡计 稳住   温玉棠因应了云震后,心情难以言喻的复杂。导致她无论做什么,脑子里边都是成亲后他会怎么使坏。   越想越是心慌慌。为了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事,只能把心思全花在温家的铺子上,还有父亲的病情上。   赵太医来了四日,也已经开始尝试药浴和针灸,以及汤药三者一同配合治疗。   虽说她把赵太医的事情瞒了下来,但终究是没有不透风的墙,不过几日光景,温家兄弟就知道了这事   传消息的人是他们安插在大房的眼线。那人不知道那赵太医的份量,但也隐约知道是宫里来的太医。   宫中来的太医,医术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兄弟二人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脸黑得似锅底。   昨日让人去收账的时候,那些掌柜不缴银子,说是大小姐查得严,他们也是没办法,所以只能把实数账本呈了上去。还说若是二爷三爷急着要银子的话,可以去问大小姐要。   都说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些见风使舵的玩意!   “二哥,要不然给些颜色他们瞧瞧?”温三叔眯着眼眸,眼露凶狠。   温二叔摇了摇头,“现在威胁了又能如何?”轻哼了一声:“那牧云寨依旧能为他们撑腰,他们何惧我们?”   “那如何是好?若是那太医真把温成给治好了,那我们先前做不都白费了?!不仅连口汤都喝不成了,就是先前喝下的估计都得吐出来,往后别说是喝汤了,可能味都闻不到了。”   温二叔何尝不明白这些道理。他不免想起知府的话——若还想要那万贯家财,就不能让牧云寨和温家联姻。   的确如此,若是两方联姻了,他们根本就动不了大房了,还得看大房的脸色讨日子。   先前还想着挑拨二人的关系,更让人在外头把那些牧云寨的人传得可怕至极,让玉棠那丫头迫于压力重新考虑婚事。   可现今看来,根本不顶用。   现在太医都寻来了,挑拨还有用吗?就算有用,可别等那山贼头子把他们兄弟二人收拾后才有用!   这也就算了,而那些传言也不尽人意。   也不知是不是玉棠那丫头早料到他们有这么一出,所以早早把各个茶楼酒楼的掌柜收买了。   茶楼酒楼中都在说那牧云寨是如何被前朝的暴君逼得上了山成了寇,又说成了山贼之后又是如何劫富济贫的,还有帮助景王如何揭竿起义的事情。   这百姓早年受到前朝剥削,食不果腹,衣不遮寒,苦不堪言。所以自然对一样被迫害的人有几分同情心。   而当景王当上皇帝之后,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了,对义军更是打心里尊敬的,听到他们是义军中一份子,虽然知道他们是山贼,还是有几分害怕,但心还是偏了。   旁人就是再怎么说他们如何烧杀掳掠,大部分人反而说他们是道听途说,再让他们再去好好打听打听。   再费劲心思去败坏,却还是做了无用功。   想到这,温二叔眼神也露出了几分阴狠:“先前的招数都太温和了,要来就来个狠的。”   听到来狠的,温三叔脸色一正:“什么狠的?”   温二叔看向他:“不仅让他们成不了婚,还要温成的病也医不了。”   温三叔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杀了那太医?”   ……   温二叔心一梗,瞪着他骂道:“你个蠢的,太医是朝廷命官,杀了他,我们十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那二哥的意思是……?”温三叔气弱了几分。   “传话的人不是说了么,明日玉棠丫头要去普安寺还愿。你通知那些人,让他们明日绑了那丫头,但言明不许碰。绑了之后随便找个山旮旯卖了。”   目光渐狠:“人没了还怎么成婚?而温成在听说爱女被卖了之后,那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蹬也该进棺材了。”   温三叔思索了这个可能性,但想到了云震,露出了几分怯然,“可……那山贼头子并不是好惹的。”   温二叔冷哼了一声:“所谓富贵险中求,我们已经走了九步了,难不成还要在最后一步退缩了?那山贼头子就是再凶狠,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是我们做的,又能耐我何?”   ****   且说第二日天亮,温玉棠就去了普安寺。所以等云震提着食盒来寻她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婢女道:“小姐天一亮就去普安寺上香了。”   听闻人已经去了普安寺,云震默了一许,然后才抬眸看向婢女:“普安寺很灵验?”   婢女点头:“普安寺很是灵验,而寺中的无求大师更是得道高僧。先前小姐去求神拜佛之时,询问了老爷的病,而大师似乎说这事可能有转机,如今老爷的病情渐好,所以小姐才去还愿的。”   听到“得道高僧”这几个字时,向来不怎么相信鬼神之说的云震还是微微思索了一许。   或许他也应该去问问这几年为什么会做的同一个梦,而且和现实差距如此大又是几个意思。   云震让荣旺备了马,再让管家安排了个知道普安寺在何处的护院带路,三人一同去了普安寺。   从温府到普安寺,马车的话约莫是一个多时辰,而快马加鞭也用不着一个时辰。   大概巳时末才到寺庙的山脚下。寺庙在半山腰,云震只好下马与荣旺上山。   下马的时候看了温家的马车,还有下人。   荣旺积极的去留了话,说是大小姐从寺庙下来了,就等他们一等,一块回去也有个照应。   二人上山上到一半的时候,隐约听到有马儿的嘶叫声从一旁的林子中传出。荣旺疑惑的来了句:“怎么还有人把马骑到上边来?”   云震循着声音望去,一片密林,看不到马的影子。   云震听力向来很好。所以听得出约莫有三匹马,还有一辆马车停在半里外的密林中。   大概是山贼当久了,所以习惯性的观察所在之处的环境。   云震看了眼这地方的山势。   这一块山势陡峭,寻常人怎会把马车架上来?   虽有所疑虑,但还是往上走。   差不多到寺庙之时,迎面石阶上下来了个身形较为高大,样貌也极为粗犷的男子。那男子看了眼云震和荣旺,但视线又飞快的转开。   云震目光仅从他身上扫了一眼,随而面色平淡的走过。略过男人后,云震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云震察觉到了同类的气息。   市井恶霸与山贼的区别在与眼神,前者巴不得让人知道自己是恶霸,眼神嚣张。后者混迹在人群之中,避免被发现,会收敛眼神,避免与人相视。   待到了寺庙口,云震脚步停了下来,吩咐荣旺:“方才来那人像是盯梢的,你从林子中抄近道到方有马嘶叫声的地方盯着。”   荣旺也察觉到了可疑之处,也觉得对方很有可能是山贼。应了声后立即转身下了阶梯,趁着没有什么人,立即隐入了一旁的林子中。   看着荣旺没入林子中,云震转身入了寺庙。   这个时候寺庙中也没有什么香客。云震询问了个小沙弥,问那无求大师在何处。   小沙弥说还有几人在等见大师,让他稍等。   大概一炷香时间后,小沙弥才领着云震往后院走去。   后院清静,除了和尚外,也只有两三个香客,安静得很。所以脸色慌张,像是四处寻找什么的初夏在院中格外的突出。   云震脚步一顿,眉头紧蹙。和小沙弥说了句稍等,随即往初夏走去。   初夏见到了云震,快速跑了过来,几乎快哭了出来:“姑爷,小姐、小姐不知道去哪了!”   云震瞳孔蓦地一缩,随即脸色深深沉沉。怒问:“到底怎么回事?”   初夏焦急的道:“奴婢也不知道,方才在厢房休憩片刻,可不知怎地奴婢就昏睡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小姐不见了。”   听到初夏的话,云震瞬间想到了方才的那个男人,还有山腰上的马车,似乎明白了些什么,脸色更加阴沉。   语调快速的吩咐初夏:“你不要声张,在山下等候,我半时辰内把人带回来。”   话一落就猛的转身,疾走如风出了寺庙的后院。下到了方才停放马车地方,不出所料,马车早已经不在了。   云震快速的在四周看了一圈,在树干上发现了荣旺留下的暗号,暗号指了一个下山的方向。   云震到了山下,护卫告诉他荣旺留下的方向后,立即翻身上马。同时吩咐护卫,他若是半个时辰内回不来,就立刻回城,带他的手下往他离开的方向而去,途中有荣旺留下的暗号。   马车没有骑马快,且云震的坐骑比寻常马要跑得快,所以只要方向没错,小半个时辰就能追上去。   ***   温玉棠是被颠醒的。   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身处马车之中,手脚被绑了,还被塞了一嘴的棉布。   ——她被人绑架了!   意识到这点,瞬间白了脸,露出了惊惶之色。   开始使劲的挣扎被束缚身后的绳子,手腕都磨红了,却是徒劳无功。见挣扎无用,宛如如同瞬间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之中。   ——不能慌,不能慌,慌是没用的,得先稳住,想想怎么逃跑……   不断安慰着自己,尽量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可还是难以抑制的惊惶惧怕。   就在她思索着砸碎手腕上的玉镯,用碎玉镯来磨断绳子的可能性时,马车忽然停了下来。   马车外传进一道粗犷的男人声:“这温家大小姐长得白白嫩嫩的,老子这辈子都没碰过这么貌美的小娘子,反正这小娘子也是要卖掉的,不然哥们几个先快活快活?”   “想啥呢,都说了不能碰的!”   “就是碰了,谁知道?”   三道不同的声音,外边有三个男人。   听到他们的话,玉棠脸色顿时惨白一片。   但随即反应过来了那些关键的字眼。   他们知道她的身份,却不是用她来换赎金,而是要把她卖了!?   想到这,温玉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是她那丧心病狂的二叔三叔寻人绑的她!   马车外边安静了一会后,几人似乎达成了一直,有人提议:“这里林子茂密,要不就在这快活?”   话一落,另外两人都露出了邪I淫的笑声。   接着驾马车的人转身掀开了马车的帘子。可在对上一双甚是镇定的眼眸之时,脸上的□□一滞,顿时一愣。   绑人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看见知晓被绑架了,却不哭不闹,还镇定如常的女人。   不仅镇定,眼神也透露几分寒意。   “老七咋啦?还不快把人扛出来。”   被喊的人,看了眼马车中的美人,然后愣愣的转头看向其他两人:“这女人有点不对劲。”   另外两人听到不对劲,也翻身下马凑过来,伸过脑袋望进马车之中。   三双眼睛直直盯着自己,只有玉棠自个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害怕。背后被绑着的手紧紧撰成了拳头,指甲陷入了手心之中。因用力,手都白得像是没了血色,手背更是连青脉都清晰可见。   方才就在听到那些话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了云震。不是想起云震的身份,而是想起了他那些唬人的气场。   哭喊求饶定然不能让自己逃过一劫,不如来赌一把。   目光中完全没有一丝害怕,直直的望着面前几人,镇定得不似一个普通姑娘该有的。   她想,她大概掌握了云震唬人的精髓,就是没有十分像,也应当有五分像。 第24章 救下 入v公告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几个贼人绑架过不少的女子,个个都是又哭又喊的。就是先前也绑过温成看中的那几个入赘人选,四个男人尚且都被吓得变了脸色,她这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却是如此镇定,让贼人觉得匪夷所思。   “看着倒像个识趣的,老七你去把她脚下的绳子解开,让她自己下来。”   叫老七的贼人拿出匕首,上前把温玉棠脚上的绳子割断了。   几人退后,让她自个出来。   温玉棠心底如同一张紧绷着的弓,但面上依旧镇定如常,就是下马车的动作也不显一点慌乱。   几个男人表情纳闷地看着那镇定得不似被绑架的人女子。以前那些被绑的女子叫得越欢,他们就越起劲,但现在看着,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下手了。   “你怎么一点也不怕?”老七问。   温玉棠瞥了眼他,视线往下瞧了眼。   身旁的一个贼人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不是虎,嘴巴塞了布团,咋回你话?”   另外一个贼人道:“管她的,赶紧爽完了完事。”   话才说完,面前不过几步距离的女子朝着他微微挑眉。眼底还带了几分讥讽的笑意,看得人心里发毛。   想了想,还是让身旁的老七把她嘴里的布团给拿了:“看看她能说什么,她还能说服我们放了她不成?!”   老七上前,把温玉棠口中的棉布给拿了。   棉布一拿开,温玉棠目光淡淡的在他们身上扫了一圈,然后语气似乎半点也不意外:“抓我的人是我二叔三叔吧?”   几个人的面色都微微一变。   “他们让你们来抓我,明说了不能碰我,只找个偏僻的地方把我给卖出去了,是不是?”   温玉棠根据方才他们的几句话,再想到她二叔三叔对他们大房家产的觊觎,她不过片刻就揣测出了那兄弟俩的计划。   三个人面色又是一变,老七嘴一快就问了出来:“你怎么都知道?!”   身旁的人又是一巴掌落在他的脑袋上,骂道:“就数你嘴巴最快,就两句话你什么都说了,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温玉棠这时嗤笑了一声:“我都能猜得到,你们说我父亲,还有我未婚夫婿能不能猜得到?”   目光紧盯着几人。在他们看不到的背后,指甲插入了柔嫩的掌心中生出丝丝辣辣的疼,这疼提醒她得保持理智。   几人默了默,一人大声道:“怕啥,老子做了山贼这么多年就从来没怕过!”   听说他们是山贼,再看他们那丑陋且粗暴的样。温玉棠就忽然无比想念府中的那山贼头子。   比起他们,那山贼头子不仅样貌顺眼,且比他们善良得太多了!   说话的男人看着温玉棠那貌美娇艳的脸蛋。面露垂涎。   朝她走了过去,停在她的身前,温玉棠背后的手蓦地一抖。但还是维持着镇定,冷眼看着面前的贼人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颊。   贼人:“老子还没碰过这么貌美的。”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恶心的摸脸,身子再也受不了控制的微微一僵。   一股反胃的酸水涌上了喉咙。可还是强忍下了恐惧且恶心得想要避开的冲动。   她斜睨了他一眼。目光平静得真的让人莫名觉得发慌,不紧不慢地道:“正巧,我未婚夫婿也是山贼。”   抚摸着脸的手一顿。他们虽然不在扬州城晃悠,但也有所耳闻温家大小姐要嫁给一个当过山贼的。   当山贼的,哪怕晋州和扬州城相隔千里,但对这牧云寨的名号还是如雷贯耳。   “你们但凡今日碰了我,你们就不会再有一天安生日子过。”说着,温玉棠脸色一沉,目光阴冷地看向摸了她脸的贼人。   贼人冷笑:“你觉得你有机会逃跑吗?”   “就算我没机会,我未婚夫婿总有办法从我那二叔三叔口中知道你们的身份,你们当山贼的,应当也知道山贼是怎么报仇的。”   山贼报仇,不留一个活口   玉棠微微后退一步,避开那让人恶心的手,继而道:“你们依附我二叔三叔,是因为他能给你们钱财,且还有知府这个靠山。但我二叔三叔既然能让你们绑了我,就说明已经到了绝路。再者扬州知府尚且得给我未婚夫婿三分薄面,他不会保我二叔三叔,更不会保你们,届时你们能得到什么?”   “不出三日,我父亲和夫婿都会知晓是谁绑走了我,到时候莫说是银子了,你等估计连一日的安生日子都觉得难能可贵。”   话到最后,面沉如水。掷地有声:“若是你们以我为要挟要个十万两银子,拿得银子后让我平安回去,你们尚且还有退路。但若今日你们若碰了我,不仅是我,还有整个温家,乃至晋州牧云寨皆与你等不死不休,直至你等断子绝孙!”   也不知是温玉棠太过强势的气势震慑到了他们,还是因为那些话真的说道了点上,他们都沉思了下来。   不聪明但不代表没有脑子。   他们以前没少被威胁,可都是那些人在穷极末路之时的无用威胁,可这些话都实实在在的。   这丫头都能知道是谁让绑的他,很难确保温家和牧云寨的人不知道。   他们虽然也是山贼,但和那牧云寨比起来,就不是在同一个等级上的。   那牧云寨实力雄厚,更别说后边还有朝廷撑腰。若是那牧云寨一狠,求了朝廷,而后兵贼一并合起来对付他们,哪怕在几千里之外,都能把他们的山寨给灭了。   他们当山贼无非就是为了钱,为了钱而把命给豁出去且还说得过去。可因为美色而把自己的性命乃至整个山寨都放到刀口上边,那就说不过去了。   将他们有所动容的神色收入眼中,温玉棠再徐徐利诱:“温家与牧云寨联姻,无非用来对付自家二叔三叔,不出几个月他们必定倒台。他们且朝不保夕了,还能给你们多少银子?不如一次性让温家拿出十万两,可不比他们……”   话语因忽然见到他们三人后边树上的人一顿。   待看到树上的人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后,她立即收回目光,把那丝惊诧掩盖下去,继续道:“不对,十万两少了,那就二十万两。这二十万两难道不比他们给的一丁点好处好许多了?”   听到二十万两的时候,两个贼人眼神都变了,也真的是心动了,眼地都有几分说。   思索这个可行性。   而叫做老七的山贼,大概脑子最为不灵光,开口道:“我们别再听她罗里吧嗦的,赶紧完事走人。”说着摩擦着手掌,看着娇艳的小娘子,目露垂涎。   可这时他身旁的人又立马给了他脑袋一巴掌:“说你傻还真傻,暂时先别碰,带回去给寨主定夺。”   老七一听愣了:“可不是说哥们几个快活快活吗?怎的她说几句话就真给她说服了,我们当山贼的还怕什么……”   温玉棠没有听他们的话,她的心思都挂在了树上的人身上。   正在几人讨论该如何处理温玉棠之时。她瞥到了树上的人张口说了一个“跑”。   她心神领会,豪不假思索,蓦地转身就跑。   她一跑就被发现,贼人大喊:“操他娘的,这丫头逃跑!”   反应过来立马去追,可还没追出几步,就有人从背后朝他们的膝盖窝处各扔了一块石头。那石头的劲道很大,大到他们吃痛得腿脚一拐,差些扑倒在地。   站稳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穿黑衣,气息凛冽的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们的身后。   大家都愣了一下,但其中一个贼人最先反应过来,安排:“老七,赶紧去追人。”   老七闻言,转身正想追去,但前边也出现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穿着温家护院的衣服。   糟,是温家的人!   云震目光覆着一层凛冽的寒光,微眯眼眸看向那个摸了温玉棠脸颊的贼人:“哪只手碰的?”   嗓音透露着一股阴沉寒意。   那个摸了温玉棠脸的男人啐了一口:“三对三,指不定谁赢呢!”   云震握上刀柄,嗓音冰冷:“错了,一对三。”   话落,朝荣旺喊了声“护好你未来的寨主夫人”,随即便拔了刀疾步上前。   那两人听到一声寨主夫人,握着刀的手蓦然一颤。   别是那牧云寨的寨主吧?!   温玉棠被荣旺和护院护在了身后,胸口不停的起伏喘息,脸上的镇定早已经维持不住,崩裂出了几分惊惶。   她目光往云震望去,白着脸看着他把其中一人一脚踢翻在地,而这时他的身后有贼人提着大砍刀砍下,吓得她心蓦地一楸紧,差些晕厥。   但云震似乎背后长了眼似的,翻动手中腰刀到身后,直接挡住了砍来的大砍刀,还瞥了眼玉棠,与她喊了声“闭眼”。   听到他的声音,玉棠也没有迟疑,立马闭上了眼睛。   才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她就听到了一声剧烈的痛叫声,声音惊恐万分大喊“我的手!”   这声音是那个摸了她脸的贼人。   温玉棠这辈子做得最胆大的决定就是选择和一个山贼头子成亲。除此之外,她就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哪里遇上过这种事情,所以又惊又怕,就连双腿都在发软发颤。   隐约猜到发生了什么,惨叫声与刀子碰撞的声响,在她闭上眼睛后却听得更加真切,脸上连一丝血色都没了。   不到半刻,打斗的声音就停了,余下是那些贼人求饶的声音。   云震一脚踩在其中一个人的背上,一把刀架在另外一个人的脖子上。凌厉肃杀的气息环绕在他的身上,让那被刀子架在脖子上的贼人白了脸,身上更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一动不敢动。   “云、云寨主,是那温家二爷三爷吩咐绑了温大小姐的,你要找就找他们,我等只是拿钱替人办……”   云震低眸,冷冰冰的扫了他一眼,贼人立即闭紧了嘴巴。   那一记眼神扫下来,直接叫人头皮发麻,毛骨悚然。他毫不怀疑只要多说一个字,那刀子就会直接朝他的脖子砍下。   云震看向荣旺二人,冷声吩咐:“把他们俩给绑了,带回去。”   原本共有三人,现下只绑两人,另外一人如何了,不用做他想。   荣旺在马车上找到了一捆绳子,随之与同他一块来的护卫上前去绑人。   云震收了刀,看了眼刀上的血迹,然后直接在脚上贼人的衣服上擦了擦,这才插I入刀鞘之中。   收了脚,往那紧紧闭着眼的姑娘走去,走到她身前,道:“先别睁眼,我给你松绑。”   说着拿出匕首把她手上的绳子给割断。看到她手腕上被勒出的红痕时,眼神蓦地一寒。   但担忧她怕他,所以还是收敛了冷意。   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微微用劲带她转了个身,让她背对身后的血腥。   “无事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声音低缓了许多,还有几分温厚,声调与方才天差地别。   听到没事了,闭紧的一双眼眸颤了颤,随即才慢慢地睁开眼睛。   云震的那张脸落入眼中,那股支撑着她冷静的气息瞬间泄了。腿一软,眼看要瘫下,云震扶住了她两边的手臂。   没了那股气的玉棠,顿时崩溃了。红了眼,眼底浮现了雾气。   不知怎的忽然抡起拳头就打在了云震的胸口上边。边打边哭,同时哭骂道:“你们当山贼的,没一个好人!”   云震一噎,都来救她了,怎么不能算好人?   可看她哭得凄惨,只能点头应:“对,确实是没有一个好人。”   正在绑人的荣旺和护卫:……   成吧,寨主/未来姑爷高兴就好,自个骂自个可也还行。 第25章 一更   温玉棠在对峙贼人的时候, 大概总觉得最终还是难逃魔爪,心里满满的恐惧却不敢露出分毫。如今觉得安全了,所以完全崩溃了。   骂了几声后, 浑身一阵虚脱,连站都站不稳了, 靠在云震的胸膛中哭得凄惨。   难能投怀送抱, 却是现在这种情况, 着实让人开怀不起来。   那张小嘴叭叭叭地震慑山贼的时候,云震还以为她是不会怕的。   可低下头看向怀中的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子, 还是默默地伸出手轻拍她的背。   “无事了, 我们现在就回去。”   话一落, 云震蓦地把她打横抱了起来。玉棠的哭声倏然一止,怕摔下,吓得双手直接搂上了他的肩膀。   反应过来了此时不合规矩的举动,她眼尾挂着眼泪急问:“你做什么,我自己可以走!”   哭得狠了, 说话都带着浓浓的鼻音。   这声音听着别有一番趣味,但现下的情况却不是什么打情骂俏的好氛围。   云震抱着她,解释:“我们要在半个时辰内回去。我已吩咐, 若半个时辰回不去, 就让人回城里喊人。”   “可我能走。”急着回去,与她自己走有什么冲突的吗?   云震低头默默的看了眼她。默了小半晌, 很是确定的开口:“不,你不能。”   ……   见他不肯放自己下来,带着哭腔的嗓音压低了下来,急道:“有人看着,你快点放我下来!”   谁知荣旺却是个耳尖的, 忙大声回道:“小的在绑贼人,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旁的护卫也忙符合:“小的也什么都没有看到。”   玉棠:……   云震勾了勾嘴角。以身体遮挡住她的视线,朝身后的人吩咐:“我先行带大小姐回去,你们把这里的痕迹掩盖,再找个隐蔽的地方把人先藏起来。”   这两个人证尚不足将那人面兽心的兄弟俩弄进大牢。且温家兄弟俩既然能与山贼勾结,那么知府也有很大的可能参与到了这其中,如此只会帮那兄弟二人开脱。   现下该计划的,应是把那山贼窝子一举踹了才是正事。   这种事情在早七八年前,云震没少干过。如今不过是准备重拾老本行而已。   待荣旺应声后,云震便抱着怀中的人往前走去。尽管怀中抱了一个人,但步履依旧沉稳,没有一丝吃力。   温玉棠抿了抿唇,大抵也知道自己如今腿软乏力走不动,况且也要快些回去,免得她失踪的消息传回扬州城。   名声是其次,她最怕的还是父亲听到这消息。   且……   目光瞥了眼云震。   且他也不肯放她下来。他方才还救了她,既然他想抱,那就让他抱一会罢。   目光依旧不自觉地望向云震,心底思绪有些乱。明明一开始的时候,她怕他怕得绕路走,可现在他却又莫名地让她觉得安心。   越发相处,玉棠就越发觉得云震这人可靠。但说实在的,从见面到现在也有二十来天了,可她再看他,她觉得他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顺眼过。   果然,有了对比才知道这男人其实也挺好的了。   他虽做过山贼。   可并不像刚刚放才的几个山贼那般丑陋难看。   方才那几个贼人不仅长得丑,身上还有一股难闻的汗臭味,而云震身上的气息则是清冷却又阳刚的,一点都不难闻。   就是他那些手下,她如今再想起来都觉得顺眼了不少。他们多憨的一群汉子呀,每日都安安分分的待在北院中,也不怎么窜去其他地方吓唬府里边的婢女。   而且也就对外人冷着一张脸装模作样,对府里边的人却是笑脸相迎。   如此对比,这些牧云寨来的人的确是太好了!   怀里边的人太过安静,以至于云震低头看了眼。   四目相对。   原本心安的玉堂瞬间红了脸,很是不自在的道:“你放了下来,我真能走了。”   云震:“还有几步路。”   也不把人放下,大步往前走去。   虽看着她如今像是没事人一样,情绪也比云震想象中的要好,但总归还是不放心。   片刻后,到了栓马的地方,云震才把她放了到了地上。   情绪大概缓和了许多的玉棠,看着眼前的马,整整愣愣地转回头看向云震:“可我不大会骑马……”   嗓音因哭过而软糯。   云震细细回味了一息这嗓音后,才说:“可没让你自己一个人骑。”   温玉棠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是两人共骑一骑。   两人共骑一骑免不得肢体接触,这像什么样子?!   可到底心系父亲,而且她也不想再回头去坐那辆散发着臭味的马车,那么现下只有这么一个选择了。   用袖子抹了抹眼尾上半干的眼泪,也不再矫情。   转了身,正想上马时看到眼前这匹黑马比旁边的都要高大强壮了许多,动作一顿,惴惴不安的转回身看向云震。   眼神还红着,忐忑的问:“这马……温顺吧?”   “有我在,他温顺。”云震答。   玉棠略以一默。所以说他若不共骑,这马就不温顺了?   但到底他是马的主人,玉棠也稍稍安心。转回声看向眼前高大的黑马踌躇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上马。   但因只骑过小马驹,所以爬上马的动作显得笨拙。   这时踩上脚蹬正要跨过马背的时候,黑马蹄子动了几下,吓得玉棠身体蓦地一僵。但随后有一只厚实温热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后背,把她往上一托。   背后传来云震沉厚的声音:“小心。”   云震手臂结实有力,只是轻轻地一托。在她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坐到了马背上。   才坐稳,下一刻解开了绳索的云震也利落的翻身上了马,跨坐到了她身后。   比方才被抱还要紧密的接触,让温玉棠心底骤然一缩。   随之身体也绷紧得更加的厉害了。秋夏天气炎热,衣衫单薄,两人几乎没有任何的缝隙。   她依稀可以感觉到他胸膛的肌肉纹理。还有他胸膛的热度,烧得她背部发烫。   而属于云震特有的阳刚气息更是从她身上的每个毛孔渗入,让她的毛孔下意识的紧缩。   紧张得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且还在悄然的加快跳动着。   虽然不自在,还紧张。但她好似也不讨厌也不抗拒与他太过接近了。   女儿家的体香窜入鼻息,云震喉结滚了滚,背脊蓦地一挺,把身体上的燥热压了下去,随即抓着缰绳策马而驰。   ……   接近小半个时辰的颠簸,终于到了普安寺的山脚下。   在远处云震就下了马,让玉棠在马背上坐着,他牵着。   除却初夏和春桃,其他人并不知道自家大小姐失踪。以为都在山上,可看到二人从其他地方回来,虽有疑惑,但也不敢多问。   初夏和春桃两个丫头见到自家小姐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到了近处,云震扶着她下马,低声道:“你的事,我已让你的婢女瞒了下来。”   云震当了那么多年的山贼,礼义廉耻早就忘光了。但现下娶的又不是什么山贼婆子,而是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只好又重新把礼义廉耻给重新拾了回来。   听到云震为她考虑的安排,玉棠想起了方才说他们山贼没有一个好人的话。   想起这话,脸红了红。   她忽然低声道了声“谢谢”。   云震也不知她这声谢,谢的是他把事情瞒下来事情?还是谢他扶她下马?   玉棠道了谢的一瞬间,想到他向来喜欢事后“讨赏”,思索了一息。   因这次凶险,真真切切是因他而得救,所以她脚步微顿,先开了口:“你想要什么?”   略有几分的不自在。   云震略微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这么大方?   思索了一晌,云震微微弯下腰,压低声音在她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落在了耳朵边上的温热气息,让她耳朵一烫。再听他低声说的话,脸红得很。   像是煮熟了的虾。   这人真的是……太会趁火打劫了!   云震直起腰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如何?”   玉棠一抬眸就看到初夏和春桃跑了过来,赶紧正色应道:“我答应你便是。”   云震嘴角一勾:“回去后,我等你。”   刚压下去的羞赧,又瞬间上了脸。   初夏和春桃二人原本只是红了眼眶。可在急急跑近,看到平安无事的主子后,眼眶中顿时盛满了眼泪。   “小姐,都是奴婢不好……”初夏哽咽道。   温玉棠微微笑了笑:“我没事。”   谁能想到来个烧香还个神,在这佛祖的地盘竟还会遇上这些龌龊事?   到底还是自己低估了自家二叔三叔的丑恶而已,不能太怨别人。   初夏和春桃怕别人看出端倪,忙擦了眼眶里边的眼泪。   猜得出是云震救了自家主子。所以再看向云震的时候,二人由一开始只有畏惧之意的眼神,到现在被感激尊敬所沾满。   “奴婢二人谢过姑爷。”说着,二人都朝着云震福了福身子。   云震脸色又恢复了一贯的淡漠,点头“嗯”了一声。   吩咐:“扶你们小姐上马车,回去后,煮一副安神汤给你们小姐喝。”   玉棠不知怎地,听他这么一安排,心底有些诧异。   明明就不像是细心的人,但安排的时候却是事无巨细,细心得很。   待初夏和春桃一人一边搀扶着她棠走向马车的时候。云震在她身后说道:“你的事,先莫要着急,我自会先给你出一口气。”   闻言,温玉棠脚步微顿。想起方才在林子中他对付贼人的手段,脸色微微一变。   虽然闭着眼,但依旧可以想象得出是如何血腥的一个场面。   那贼人先绑的她,又是山贼,云震杀了他也是正当的。   贼人死有余辜,死了就是死了。可也没有确凿的证据指向二叔三叔他们,若是贸然的要了人命,云震这肯定是要被牵连的。   思至此,她急忙转回身提醒:“别闹出人命。”   云震点头:“我有分寸。”   温玉棠一噎。   她最不信的就是他说“我有分寸”这话。但想尽管如此,并没有多言。 第26章 二更   云震骑马随着马车一同回了扬州城。   二房三房那边正翘首以望的等着山贼窝那边传来消息。   可谁知道山贼窝那边没有传来消息, 倒是传来了温玉棠与云震一同回到大房府中的消息。   二人脸色皆变。   温二叔怔怔愣愣地坐在位上,神色滞然。   温三叔则是一脸的慌然:“二哥,这……如何是好?不说只有玉棠那丫头和一众下人去的普安寺吗?那为何山贼头子随着玉棠那丫头一块回来了, 而那些人呢?”   温二叔忽然朝着他讥讽一笑:“你问我,我去问谁?”   “那、那些人到底有没有绑上那丫头?是没绑上, 还是说已经绑了, 但又被那山贼头子救了?而那些人则被……”话到这, 温三叔神色虚虚的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温二叔深呼吸了一口气,脸色蓦地一坚定, 眼神凶狠地看着温三叔, 语气更是坚定:“那丫头有没有被绑, 与我们何干?又不是我们做的。”   温三叔眼珠子转了转,顿时明白了温二叔的意思。   “对!这事与我们无关,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都是诬陷!”   温二叔咬牙冷笑。半晌后,他喊来了管家,让他去账房支了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听到五万两, 温三叔瞳孔一缩:“二哥!”   他们在大房的十来个店铺还有庄子敛财了几个月都没有五万两的,结果现在一出手就要拿五万两出来,这不是要割肉吗!?   温二叔呼了一口气:“如今只能花钱消灾了, 希望知府看在这五万两的份上, 保下我们兄弟二人,莫要因云震三言两语就弃我们而不顾。”   “可我们不也有知府的把柄吗, 要不然……”   话还没说完,温二叔怒斥他一声:“你懂什么!民不与官斗,商亦然,不到最后决不能走这一步。”   ***   温府这边,温玉棠回到了府中, 便先回了院子。   梳洗换了一身衣服。   方才回来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一放松下来,浑身乏力,整个人都似虚脱了一般。等喝了安神汤后,更是浑浑噩噩的睡了大半日。   原本睡得还酸安稳,但忽然梦到自己身处在茫茫的一片黑暗中。而这时有一只指甲缝中全是黑泥且泛着死灰色的手蓦地在黑暗之中出现,朝着她窜了过来。   她浑身僵硬不能动,眼睁睁的看着那只恶心的手摸向自己的脸颊。   恶心,恐慌的情绪瞬间从头蔓延到脚,让她窒息。   就在那只手在触碰到自己脸颊的时候,玉棠蓦地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双眸猛得一睁,如同在水中溺水了许久,忽然浮出水面,急急喘息。   浑身出了一身冷汗。   一会后,她才惊魂未定的从床上坐起,看了眼空荡荡且静得可怕的屋子。   即便醒过来了,但梦魇的可怖气氛依旧笼罩着她,在这种空荡静悄悄的环境下更是让她在心底生出了恐慌。   “初夏,初夏!”她忙撩开帐幔,急急喊人。   在屋外守着的初夏闻声,匆忙推门而进。见自家主子不仅脸色苍白,还出了一层薄汗,她猜测主子是做了噩梦。   忙走上前,拿过一旁的帕子,擦拭主子额头上的薄汗,“小姐,要不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温玉棠摇了摇头:“你去给我倒杯茶水。”   初夏放下帕子去倒了茶水过来。   喝了口凉茶压惊后,随即把杯盏递还给初夏。在初夏把杯盏放回去的时候,下意识的用力的擦着左边的脸颊。   “小姐,你、你的脸……”初夏放好了杯盏转身的时候,看到了主子脸颊都红了,一惊。   玉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在用手背蹭脸。压下了蹭脸的手,随之下了床。   踩在便鞋上,走到了水盆边上,拧干了柔软的面巾洗脸。   洗了一遍又一遍。   初夏担忧看着主子一直不停地洗脸,着急的劝说:“小姐你脸够干净了,不要再洗了,再洗就破皮了。”   玉棠却是不听。   无论怎么洗,可还是觉得脸脏得很。而且梦中的那个画面总是如影随形。   脸上的肌肤本就嫩,被她又洗了许久,很快就红了一大片,还隐隐有些起皮了。   这时约莫知道主子醒了的春桃,在外边敲了敲房门,传话:“小姐,云寨主在外边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了,要不要见?”   听到云震的名字,洗脸的动作顿时停了。   初夏这时连忙抢过她手中的面巾,藏到了背后。   玉棠愣了一下,看了她一眼,到底没有呵斥她。   暗暗呼吸了一口气,吩咐:“替我更衣梳头。”   ……   等她出房已经是一刻之后的事了。   脸上虽然上了粉,但还是没有完全遮住左脸颊的红痕,反倒因上了一层粉而显得欲盖弥彰。   出了庭院,就见背对着她的云震,一身黑衣,身形挺拔站在院中之中。   似乎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云震在转身的同时也收敛了身上那惯有的冷然气息。   看到温玉棠,眼底浮现几分笑意。   对上云震那淡淡的笑意,玉棠心底怔了一下。   还真别说,长得好看的人,就是笑一笑都和旁人与众不同。   收起了心底那点惊艳,随而走了过去,停在了他面前。   “你找我什么事?”   云震正要开口,可目光不经意的落在了她那微红的脸颊上。只一息就想到缘由,随即眸色蓦地一敛,多了几分深沉。   但很快就把这深沉隐了下去,伸出手露出掌心中的一个小瓷盅。   温玉棠看到他手中的东西,愣了一下,“这是什么?”   云震:“回来后,找赵太医拿来的祛瘀药。赵太医说这药祛瘀活血最为管用。”   温玉棠有些没反应过来:“我要这个……有什么用?”   云震垂眸瞥了眼她的手。   玉棠顺着他的视线望下,目光落在了自己腹前的一双手上。   衣袖未遮住的小半截手腕上露出了些被绑来的青紫色的痕迹,手腕白皙,这青紫色的痕迹看得更为明显。   因怕旁人看到,胡乱揣测,所以她就是连初夏也没有告诉。   她不动声色拉了拉袖子,遮住了手腕上的痕迹。   她的动作落入云震的眼中。思索了一下,也没说什么,而是把小瓷盅转了个方向,递给初夏:“拿回去给大小姐敷上。”   初夏不知道小姐什么地方伤了,但也没敢多问。   见玉棠心神似乎不宁,目光从她的脸颊上扫过,随即提醒:“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你莫忘了答应过我的。”   听他说的话,温玉棠顿时想起在普安寺的山下答应过他的,那没有几分血色的脸多了几分羞赧。   原本还因梦境的事难受得紧,但现下因他三言两语,让她难受的却变成了另外的事情了。   “我没忘。”她觉得她就是真忘了,他也肯定不会忘!   云震脸上又恢复了几丝笑意:“没忘自是最好,若是忘了,我也会有办法讨要回来。   看看,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玉棠也没有问他要去哪,可隐约也猜得出来他是出处理那两个贼人。   她不是心狠的人,但对那些贼人,她没有半点心软。   看着云震离开,她才回了屋子。   初夏担心的问:“小姐,你伤到哪了?”   温玉棠想了想,还是露出了手腕。   初夏看到手腕上的勒痕,倒抽了一口气,眼眶顿时红了。   “就你和我,还有云震知晓,别告诉别人。”   初夏连连点头,略微哽咽的应:“奴婢谁都不告诉。”   玉棠露出手腕,放在桌面上,让她上药。   初夏一打开云震送来的药膏,就有一股淡淡的清香飘散出来,很是好闻。   小心翼翼的沾了药膏涂抹在那被绳索勒出来的瘀痕上边,慢慢地揉开。   药膏抹到淤痕上原本还有些丝丝疼痛,但疼的那劲道一过去了,药膏清清凉凉的很是舒服。   初夏看到小姐掌心中有指甲掐出的印记,久而不消,可见当时掐得有多狠。   心里暗暗抹泪,为小姐的遭遇而心疼。   若不是未来姑爷,小姐这该如何是好呀……   想到这,初夏边揉边说道:“云寨主对小姐是真的很在意的,也是打心眼里边喜欢小姐的。”   听到初夏的话,温玉棠微怔。   第二次听到这话,除了有些意外,倒也没有第一回 听到时那么样惊恐了。   近来云震的举动她也看在眼里,所以像是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他对自己有几分喜欢,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再慢慢相处看看吧。若是可以,应当也还是能凑合着和他过一辈子的。   手腕和掌心上完药膏后,静晾了半晌后,像按照往常一样去父亲的院子,陪父亲说了一会话,半字不提今天发生的事情。   从父亲房中出来后,管家告诉她,关于牧云寨的其他人会在后日到达,大概有四十人左右。   听闻有四十人,温玉棠微微一惊。她以为最多也还是来二十人左右,却不想竟然比先前多了两倍。   她吩咐:“那多收拾两个院子出来,来了后就立即安排入住。”   管家点头,“这是应当的,只是……”话到最后露出了为难之色。   “只是什么?”   “也不是其他的,就是府中的人有些不了解云寨主他们,所以难免会心生惧意,这些天来都避开了北院走,长久之后只怕会让北院的贵客们心生不悦。且人一多,下人也会惶惶不安,小姐若不然寻云寨主商量商量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管家虽然不怕云震,但在与云震谈话的时候总是敬畏,有些话就是斟酌再三也不敢说出来。   管家担忧的并非没有道理。现在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长此以往下去,府中下人和牧云寨二者间难免不会心生怨念。   玉棠想了想,记起今日与云震的约定,随后点头应下:“好,我今日会与他谈一下的。” 第27章 三更   待玉棠吃完晚膳, 再沐完浴后,天色也全暗了下来。   回了房后,管家就派人送来了宾客单子, 还有宴席的单子。   看了一半单子后,透过窗户看了眼天色。收回目光, 第三次问初夏:“什么时辰了?”   初夏虽然诧异主子一直在问时辰, 但还是回:“刚过酉时, 才戌时初。”   听到就要快约好的时辰,温玉棠紧紧抿唇, 非常希望这时辰能再过得慢点。   初夏还以为自家主子赶时辰, 好意道:“小姐你若是等时辰的话, 你告诉奴婢,到点的时候奴婢提醒小姐你。”   玉棠也不想一直在意这时,就点了点头,“那差不多戌时三刻的时候你提醒我一下。”   吩咐后继续看手上的单子,但发现怎么都看不进去。   强迫自己继续看, 才稍稍开始看进去的时候,一旁做着绣活的初夏提醒:“小姐,戌时三刻了。”   玉棠:……这时辰过得可真快。   暗暗的呼出了一口气, 然后放下手中的单子起了身, 吩咐初夏:“你给我备个灯笼,我出去走走。”   “奴婢这就去准……”话语一顿, 有些诧异:“小姐你要自己一个出去?”   温玉棠“嗯”了一声,“我想一个人去荷院走走。”   初夏心思微转。   小姐一直在问时辰,且还是在规定的时辰出去,更是自己一个人出去……   眼神蓦地一亮,莫不是已经和那未来姑爷约好了?!   想到这, 对未来姑爷越来越崇拜的初夏忽然亮声的“诶”了一声,欢快道:“奴婢现在这就去给小姐提灯笼过来。”   说着就带着那股兴奋劲的出了屋子,玉棠懵懵然的看着她的背影,疑惑得很。   怎觉得这丫头兴奋过头了???   初夏很快就拿来了灯笼,还从闺中拿了件薄衫出来披在自家主子的肩上,“白日热,但夜里还是有些寒凉的,小姐披着衣服去也莫要太着急回来。”   温玉棠唇角微微抽了抽。这丫头肯定是猜到她是去见谁的,但也没必要解释,因为   ——云震今日的条件就是让她晚上戌时正独身一人去荷院等他!   若是平时,她定然是毫不犹豫地拒绝,再词严义正的与他说这不合礼数,有损她的名声。   今日她被贼人劫去的事情倘若传了出去,虽是清清白白的,但在旁人眼里也不清白了,更别说还被绑回山贼窝子了。   而云震救了她,她再与他说什么礼数,那就矫情了。   更别说还是她主动提起问他想要提什么条件……   提着灯笼,有些心虚的出了自个的院子。   只有她知道自个此刻的心情。明明是在自己的家中,但却像是溜进了别人家的做贼一样。   去往荷院的路上。一路避开下人,实在避不了的,就外强内干的维持着端庄。   面上有多端庄,心底就有多惶惶不安。   第一次和男子幽会,着实考验她的心底承受能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这么配合的做这种出格的事情。   果然,与那山贼头子相处久了,且被他一影响,她这根正苗红的好姑娘都变得不正经了。   都怪那山贼头子!   把错都推到了云震身上,接着才心安理得的入了荷院。   荷院清净幽暗,只有亭子和小道上边有几盏灯。烛光昏暗,但也不至于暗得让人摔倒。   望进昏暗的亭子中,哪里有云震的影子?   她莫不是被耍了吧?或者是还没来?   思索了一下,玉棠还是朝着亭子走了过去。   荷院无人,昏暗幽静,有几分渗人。   今日做了噩梦,到底还是有些害怕的,只放轻的步子紧绷着身子走过去。   但经过一个几个大树旁之时,忽然从树干后边窜出一只手臂。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瞬间握住了她提着灯笼的手,灯笼倏然落地一熄,那手臂猛地将她扯入了几棵树之间。   她惊骇的想要惊叫的时候,大掌捂住了她的嘴巴。   “是我,别喊。”   熟悉的嗓音落入耳中,被吓了一跳的玉棠瞬间瞪大了眼睛。双手用力地把男人捂着自己嘴巴的手拉了下去,蓦地转身抬眼瞪向他。   “你!”声音一顿,意识到声音太大声了,压低声音咬牙骂道:“我今日都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了,你还吓我!”   话到最后,愤不过得再次抡起拳头用力打了他一记。   她的拳头在云震这就似挠痒痒似的,根本看不在眼里,但却还是拉住了她的手,反身一转,把她禁锢在树干与他之间。   她的双手被他压在了树干之上。   姿势的转变,让玉棠瞬间咬了舌头:“你、你做什么?!”   随而云震那磁性的笑声似从胸腔传出一样。低低如沉厚的流水一样流入了她的耳中。   “你这胆子,比起我刚到温府时要大了许多,现在还敢打我了?”   玉棠被他的话一噎。他怎么还有脸说以前的事!   但听了他话,她也反应过来了,自己这大胆的确大了不少。   何止会打人了,且都会和男人幽会了呢!   “你放开,有话好好说。”她用力挣扎几下,可没挣扎开。   云震低下头,几乎鼻尖对鼻尖。   彼此呼吸落在对方的脸上,不自在得让她脸颊发烫,微惶的转开脸。   “你说过,我得问准你,才能亲你,我现在问了,你可同意?”低哑沉厚的嗓音就在她的耳边。   因他这嗓音还有他那落在耳廓上的气息,让玉棠的尾椎骨一颤一麻。   在这昏暗的树底下,双手用力收紧,脸烫得似被开水烫过一样,臊得慌。   “可以?”   不知什么时候他从两只手变成了一只手来压制住了她的一双手。另外一只手悄然的抚上了她左边滑腻的脸颊。   细细摩挲,像是在抚摸,但又似乎在把什么痕迹擦掉一样。   温玉棠惊颤。最终,还是扛不住他这种给人……就,很奇怪的复杂感觉,所以妥协了。   “……成亲后,成亲后你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她其实隐约的猜出了应了他的邀来这里,他会做些什么。她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毕竟他救了她。   可如果他直接亲下,她也不能做什么,偏生他还问了。   竟然还这么直白的问了!   有哪个好姑娘在没成亲之前会应允男人亲自己的?!   听到她的答案,云震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早知你一点都不念救命之恩,我就应当不问的,直接亲下的。”   玉棠:……   那她是不是还该把自己呈上去,以身相许报答救命之恩?   什么也不敢说,紧绷着心底的那根弦。注意力全被他那放在自己脸颊上轻缓滑动的手而牵引着。   和今日白天那贼人的摸上她的脸是不一样的感觉,今日白日只让她觉得恶心反胃,但现在就那还句话——就很奇怪,很莫名的感觉,让她绷紧身子,又羞又臊。   至少她知道那感觉并不是厌恶。   “你到底摸够了没……?!”语声中羞赧带着几分恼怒。   有些凶。   云震的手一顿,开口:“今晚做个好梦,忘了今日的事。”然后手掌覆盖在她的脸颊上,掌温熨得她脸更热。   温玉棠顿时一怔。顿时从他的动作明白了过来——他知道。   她做了噩梦,这应该是初夏透露的。   而他所知道她在意的不是被绑的事情,而是脸的事情。   摸脸的动作维持了许久,直到他说“你照镜子看到你自己的时候,你只会想起我。”这话后,他松开了她的双手,拿开了放在她脸颊上的手。   若是如今在灯火通明的灯下,定然会看到她一脸绯红。   这人……真的忒不正经了!   谁要想他!   云震笑了笑:“今日说过给你报仇出气,定然不会食言。”   暗暗调整了呼吸与情绪,尽可能让自己镇定。   但结果不尽如人意,整张脸还是烫着的。   她现在倒是庆幸这个地方昏暗,他看不清她的脸色。所以她才能佯装镇定:“你是说我二叔三叔那边?”   云震“嗯”了一声。   “怎么报仇出气?”她好奇。   云震勾了勾嘴角,笑得有几分意味深长:“以彼人之道还之彼人之身。”   温玉棠当下并不怎么明白他的意思,但第二天听到温家老宅那边传来的消息,她忽然就明白了他那句“以彼人之道还之彼人之身。”是什么意思了。   并非找人把他们给绑一次,而是在夜半的时候潜入老宅。   云震曾身为狼牙山九寨十八沟的匪首,身手了得,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一个宅子根本不在话下。   云震潜入拿着荣旺在温府厨房收集来的鸡血,处理过的继续并不会凝固。   云震先后入了二人的屋子。在兄弟二人熟睡时,云震在他们的床上分别洒了一大滩的鸡血。   再而把几个死鸡头扔在了他们的枕头旁。   伎俩虽然低劣幼稚,可效果却是显著的。   温玉棠第二日就听闻温三叔和他的小妾一觉醒来,看到那满床的鲜血和鸡头,吓得惊声大叫救命,更是再次吓昏死了过去。   而且紧接着温二叔就花了大价钱聘请了许多的能人来守着二人的院子,这显然是极怕的。   他们就算知道是云震恐吓的他们,那又能如何?   云震这样悄声无息的恐吓他们,顺便也暗中告知了他们——他能轻而易举地要了他们的命。   比起打他们一顿,这样才更能让他们从内而外的发怵。夜夜睡不安稳,食不下咽,以精神摧残他们的方式比打他们更能出气。   听到他们如此害怕,温玉棠的确有了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心情同时也畅快了许多。   暂时压制住那兄弟俩不敢作妖,这云震的二妹也带着一拨人浩浩荡荡的入了扬州城。   比起云震上月入城时的议论纷纷,一个年轻姑娘领着四十个骑着大马且带着马刀的汉子入城,在这扬州城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第28章 四更   温玉棠正在屋中试喜服时, 就听到外边下人通传说晋州牧云寨另外的客人已经入城了。   听到云震的妹妹到了,温玉棠怔了怔。   她让初夏向荣旺打听后得知,云震的这个妹妹性格直爽, 好相处,名叫云蕾。   蕾与雷相近。   大哥叫云震, 妹妹叫云蕾, 这云家起名还真有意思。   换上一身平时的衣服, 打算一会出门去迎。   因曾是山贼,所以玉棠一想到云震的妹妹, 脑海中浮现的是一个性格豪爽, 肩披兽皮, 扛着一把大砍刀,身形和男人一样高大的姑娘。   身形和男人一样的姑娘……   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女人化了的云震,只是一瞬,玉棠打了个激灵。   这画面有些可怕。   但事实还是出乎意料的。   云震的妹妹约莫十八、九的年纪。没有云震那样高大的身材,更没有肩披兽皮和大砍刀。   五官较为深邃, 有几分异域感,因这几分异域感,显得她漂亮的同时又带着三分英气。   漂亮得出乎意料。   未来小姑子的样貌让她意外, 但不意外的则是他们来时的架势。   云震初来的时候的情景, 她没有见识到,只听小厮说像是一群强盗来打劫的。   如今看到浩浩荡荡骑马而来, 个个面容冷峻,带着刀的四十个汉子骑马在府外时。若是不知道的话,她以为强盗来打劫的。   但好在他们或许在进城时就捯饬了一下他们自己的形象,所以并没有像云震他们当初那般的磕碜吓人。   除了人外,队伍后边还拉了好几大车的东西, 也不知是什么。   除了四十个汉子,就只有两个女子,一个面貌带有几分异域感,面上有着笑意,而另一个面貌在女子相衬下就显得普通了,顶多有几分青秀,面色清冷,没有半点的表情   而领在队伍前边的则是那个面上带笑的女子,应当就是云震的妹妹了。   一身黑色的劲衣从马上翻身落下,很是英姿飒爽。   没有玉棠想的虎背熊腰,身姿纤细,且也比她还要高许多。   云蕾下了马后,目光落在温府外的人上,微微扫了一圈,然后目光落在了玉棠的身上。   随即面露极灿烂的笑容朝着玉棠大步走去。   那笑容灿烂得和冷脸的云震不是一家人似的。   温玉棠也是没想到,顿了一下后忙收敛心神走过去,朝自己那未来小姑子温和一笑。   “想必你就是我的小嫂子了……”云蕾上下看了面前的女子一遍,然后夸赞:“比我想的还要好看。”   温玉棠落落大方的笑了笑,随而道:“云姑娘和各位一路奔波,应当也累了,我让人准备了院子,也准备好了吃食,先进去休息休息。”   听到云姑娘这个称呼,云蕾笑道:“小嫂子如我大哥一样喊我阿蕾就好。”   “那好,我便喊你阿蕾。”大抵是云蕾的笑容灿烂,干净而纯粹,且还是个美人,所以玉棠在见的第一面就心生了几分心喜。   “我来时,山寨的人都知道大哥要成亲了,所以都给我大哥和小嫂子准备了一份贺礼,我爹也让我带了许多山寨土货过来。”随即半侧身子,指了指那几大车东西。   温玉棠看了眼那几大车的东西后,吩咐管家:“你安排些人去搬一下。”   云蕾却是爽快道:“不用,他们多的是力气,他们不是吃白饭来的,还是得干活的。”   这话一说完,云蕾忽然觉得一冷,随即朝着源头望去。   “大哥!”她亮声的喊了一声走了过来的云震。   云震即便对上自己的妹妹,也只是淡漠的点了点头。   云蕾似乎也已经习惯了,半点都没有不适。   玉棠却是有些不解的看了眼他。他明明对自个还是会笑的呀……   云震知道她在看自己,脸色温和了些,微侧头看向她:“怎么?”   玉棠摇了摇头,收回视线,看向未来小姑子时顿时又露出了温温和和的笑容。   云震目光落在她的笑容上,眉头微蹙。   玉棠与云蕾相携入了府中后,云震也正想回去,但这时身后的荣旺忽然摇头感叹道:“都是从牧云寨来的,怎么相对比起来,对待的差别就这么大呢?寨主你说是不是咱们来的时候没带礼物,模样寒碜,态度凶才会……”   话语在前边的云震转头看了他一眼后,默默咽了回去。   成吧,寨主不喜听实话。   云震收回目光,抬脚进了府中。   云震现如今也不用去寻得什么得道高僧解梦了,就是他自己也能想得明白。   或许是因他那年险些去了阎王那处报道,在离死亡最接近的时候不知道有了什么机遇,便看到了未来发生的事情。   若不是没看到这未来发生的事情,他定然不会在意这将来到底会娶谁。为了报温家这个恩情,云震会毫不考虑应下这婚事,也不管是五年还是一辈子。   应下后,自然会谨慎,不会特意做了那些事。   届时循序渐进,一切都会水到渠成,也不至于造成今日这副局面。   人们向来都说天机不可泄露,大概就是如此吧。   ***   温玉棠安排新来的人住到了云震他们对面的院子,还有另一个院落。   加上他们,温府多了六十三人。温府虽大,但住人的屋子却不多。   办了婚事后,看看是不是应该让一部分人先住到别的宅子去,不然人多也容易起口角。   玉棠前两日本想和云震商量一下这事的,但去了荷院后他就没给她机会说出来。   别过了云蕾,去了对面的院子。   因山寨的弟兄来了,许久未见面的大家伙都聚在了对面院子,所以云震的这边院子倒是冷清了不少。   云震好似知道她要过来似的,在庭院中等着。所以她一进院子就看到了他。   走近后,问:“你们应当都会一直留在扬州城的,是不是?”   云震点头:“云蕾他们也会留一段时日,后边估计只会带二十人离开,再留下二十人给我差遣。”   “若是长期的话,这么些人你可有什么打算?”   云震微怔:“什么打算?”   玉棠略显无奈。   也是,他们这要是有打算的话,就不会把山寨弄得穷得叮当响了。   初夏时不时在荣旺那套话,初夏了解后又告诉了玉棠,所以她也是知道一些情况的。   呼了一口气后,她说:“我想在这扬州城开一间镖局。”   云震朝着想要过对面院子凑热闹的荣旺招了招手,吩咐:“去小厨房把云蕾带来的吃食端过来。”   随即向玉棠询问:“进厅中说?”   玉棠点了点头,可随即反应过来他让荣旺把吃食端过来,不正是给她吃的吗?   这一天天的投喂,还真当她是那嘴馋的猫儿了?   无言的随他一块进了厅子。   坐下后,她解释道:“你们总是呆在府中也不是办法,如此长期下去,就是锋利的刀刃也会变成钝柴刀的。”   云震认同的点了点头。   底下的那些兄弟都是一群坐不住的。刚开始到扬州的时候还好,但这些天就待得略显不耐了。   “你继续说。”云震原想着逗趣她一番,但听了她的话后觉得有道理,便也正经了起来。   “你们是有本事的,且当了这么久的山中大王,自然也懂许多这押镖运镖的事情。开个镖局的话,你的人走短距离的镖,再招些外人一同走远镖,这样也算物尽其用了,既能让他们有收入,也更是能找到事情做,不用终日窝在府中生草。”   听到她话中那句窝在府中生草,云震笑了笑。   用那些汉子的浑话说的话,那不就是生草了,而是“屁事不做的废物,尽裹在被窝和婆娘造娃了。”   “你笑什么?”她看着他忽然露出了几分笑,让她匪夷。   “没什么。”云震敛去笑意,正经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待我与你成婚后,我与他们说说,听听他们怎么说。”   玉棠点头:“银子温府来出,到时候除却酬劳剩下的盈利,温府只拿五成利,另外五成当做分红年年底给他们。”   云震:“也成。”   荣旺这时端着吃食进了厅中。云震把玉棠没有见过的几碟吃食推到了她面前。   云震:“试试?”   玉棠看了眼桌面上新奇的吃食,食欲顿时来了。抬眸看向云震,有些不好意思:“那、那就试试吧。”   吃了个酱酿果子,眼神顿时着亮了。味道酸酸甜甜甚是可口,且还是脆的。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随后接连吃了许多个。   这时已经换了一身轻便衣裳的云蕾,手中拿着个木匣子进了厅子,喊了声“大哥”后,看向温玉棠。   “我听说小嫂子你还在这便,所以我特意拿了这东西过来给你。”   玉棠放下筷子,好奇的望向她,问:“什么东西?”   自来熟的云蕾扬了扬手中的木匣子,笑得神秘:“是我们寨子中一个叫婉娘的大娘送的,我看过了,都是好东西,你什么时候回去,我给你拿过去,顺便也给你说说。”   是什么东西,还要让她给她说说?   玉棠虽然疑惑,但还是起了身,随而恋恋不舍的多看了眼桌面的吃食。   云震道:“我让人多送些到你的院子。”   闻言,玉棠笑意多了几分,忙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与云蕾一块出了厅子。   看着二人离开后,云震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微蹙起眉头,看向一旁的荣旺:“那婉娘先前是做什么的?”   牧云寨是大寨。寨中几千人,女人小孩也多,云震自是不可能一一都记得清楚,但对这个婉娘好似有几分印象。   他隐隐记得早些年的时候,好似有一个也叫婉娘的想要爬上他父亲的床……   一旁的荣旺脸色极其复杂,小声提醒:“那婉娘先前是晋州城的花娘。”   虽然做花娘前也是官家小姐,但做了花娘后懂的自然也就多了。   花娘……   云震怔了怔,随即脸色蓦地一沉。   若是花娘的话,那云蕾口中的好东西岂不就是……   就是一旁的荣旺似乎也想到了些什么。   云震与荣旺两人面面相觑,相继沉默了许久。 第29章 好东西 玉棠:呵呵   走在小道上, 云蕾解释:“婉娘念叨说你家中关系复杂,你那些亲戚女眷中的长辈定然不会告诉关于成亲之后的事情,所以让我把这些东西拿给你。”   温玉棠听得云里雾里的。什么事情还得家中长辈来告诉她?   虽有疑惑但也没有问出来, 一块进了海棠院。想了想,还是请她进了自己的闺房。   云蕾把那大概有小半截手臂长, 巴掌宽的木匣子放到了桌面上, 朝着玉棠身后的婢女摆了摆手:“你们且出去, 我与你们小姐单独说些话。”   玉棠身后的初夏和春桃面面相觑,都不大放心的看向自家主子。   虽说她们现在对未来姑爷已经改观了, 可并不代表也信任未来姑爷的妹妹呀。   这人有好人与坏人, 更别说是当过山贼的。这还是第一次见面呢, 她们哪敢放任小姐单独和她一块相处?   见她们不走,云蕾索性道:“我们这些从小在山寨上边长大的女子,女人的脸皮和男人也没多大区别。我就是怕你们这扬州姑娘面子薄,接受不了才让你们避开的,既然你们不避开, 我也不遮掩了。”   说着就打开了木匣子,把里边的册子都拿了出来。   边拿边解释:“婉娘以前是官家小姐,但因父亲被陷害, 所以被抄了家沦落了风尘, 后来才被解救了出来。虽沦落了风尘,但她人还是很好的, 而这些都是她以前的私藏,她拍胸脯保证说御夫绝对有用。”   玉棠:……啥?   三双疑惑的眼睛盯着她拿出来的册子。实在想不明白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这么厉害,竟然还能御夫?   温玉棠自小就没了母亲,旁人也不敢在她面前乱说,身旁的婢女也是单纯的。所以平时看着温柔端庄聪慧的姑娘, 却在□□方面一窍不通。   当云蕾看到她们那单纯的神情之时,竟生出了些罪恶感。但同时也觉得自己拿这些东西来是正确的。   不然就她那比和尚还清心寡欲的大哥。若是没些本事,她的小嫂子怎能拿捏得住?   云蕾一人递了一本册子给她们三人:“其实无需太过害羞,男人能看得,我们自然也是能看的。”递给初夏和春桃,说:“你们以后也是要成亲的,先看了也是可以的。”   听到这话,玉棠忽然生出了些不好的预感。当翻开册子的时候,不好的预感就应验了。   主仆三人面红耳赤的阖上了册子。就算她们什么都不懂,但也隐约能从让人目瞪口呆的画像中猜测得出来——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牧云寨的姑娘可真彪悍呀……   她被貌美的样貌和灿烂的笑容戒心骗了!   她早该想到的,兄妹二人都做了十几年的山贼了,礼义廉耻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累赘,不要也罢。更别说他们是亲兄妹了,性子不一样,但观念是一样的呀!   看着她们三人脸红的模样,云蕾笑了笑:“也是,未嫁人的比嫁了人的脸皮是薄了些。”   听到这,脸上带着热意的玉棠佯装淡定地把册子放入木匣子中。随而抬眸看向云蕾:“你嫁人了?”   梳着像是姑娘家的发髻,而且也没有听人提起过她已经成亲了,但十九的年纪,算是比较大了。   云蕾笑容淡了些:“我成过亲,但只一个月就和离了。”   玉棠的脸色微变,道歉:“我不该问的。”   云蕾却是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合则成,不合则散,总归比成了仇人相互折磨对方要好。”说到这里,她又说:“你们慢慢看,我大哥尚有事情与我商议,就先走了。”   也不拿走木匣子,转身就出了屋子。   待云蕾走了,初夏和春桃偷摸的册子放回了木匣子中,声音微颤:“奴婢二人就先退下了……”   说着,二人红着脸退出了屋子。玉棠原本还有些愧疚提起别人的伤心事,可一看到桌面上的东西,立马阖上了盖子,随即用有几分凉意的手掌拍了拍微烫的脸颊。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   云蕾从海棠院出来,回了北院寻云震。   在厅中,察觉到自个的大哥紧蹙眉头,而荣旺更是都用怪异的目光看着自己。   摸了摸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东西,随而纳闷地问:“你们这是怎了?”   荣旺呼了口气。心说还能怎么了?还不是因为二当家你呀!   “二当家……你莫不是拿了婉娘那些小书送给未来寨主夫人了吧?”   云蕾闻言,顿时一笑:“原来是因为这事呀。这也没有什么呀,寨子里边的姑娘和大小伙子成亲前不都是去向婉娘讨要小册子么。”   沉默许久的云震开口:“你小嫂子是大家闺秀,没有寨里边那些女人虎猛,你莫要吓了她。”   云震也从不看那些东西。就梦里边的场景都让他把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了解得透彻。   玉棠本就对他有所抗拒。而现今难得让她对他的成见放下了不少,可如今她要是清楚了男人和女人是怎么回事后,这以后难免会对他的情景多了戒心。   听到自家大哥为未来嫂子着想,云蕾微微一愣。   “大哥你不是不满意这婚事的吗可为何从方才进府的时候开始,再到方才我过来寻小嫂子的时候,你对小嫂子的态度都不像是不满意的模样,莫不是……”   似乎想到了什么,笑意多了几分意味深长:“莫不是对小嫂子一见钟情了?”   云震面色依旧一派淡漠,也不回答,沉静的端起茶水饮了一口。   云蕾看向他一旁的荣旺,只见荣旺趁着云震没注意的时候朝着她暗中点头。   云蕾会意,笑意更是明显。因大哥先前不近女色,更是连旁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她父亲都尤为担忧。   每次说要给他说一门亲事,他都是以忙为借口遁了。父亲都担心他会自己一个人过这么一辈子,现在看来只是没遇到对的人而已。   云震把杯盏放下,淡淡道:“谈正事。”   本还有些放松的云蕾在听闻他说正事,立马正襟危坐了起来,似乎正事与她来说才是最主要的。   云震:“这次你来了正好,有一件事需要你的人办。”   云蕾想了一圈自己的人后,问:“沐莲吗?”   沐莲,今日跟随在云蕾身旁的女子,也是这几十个汉子中唯一的一个女人。   云震点头:“温家二叔三叔勾结了山贼觊觎温家家产,做了些我容不下的龌蹉事,现在得先行解决山贼,抓到那山贼头子,寻得证据才能指证与他。”   云蕾问:“那需要沐莲做什么?”   “她易容较好,且够镇定聪明,所以我想让她易容成男子,潜入那山寨做探子,过些日子得空了,再把他们的窝子一网打尽。”   听到是去踹别人的老窝,许久未动筋骨的云蕾顿时来了兴趣,问:“成呀,但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吗?”   “我抓了两个山贼,到时候让荣旺带她过去询问些有用的信息,或者也可借他们来进入山寨,这事你们自己看着安排。”   云蕾一拍桌子,应道:“行,我回去就安排。沐莲在这方面有经验,定然不会有问题的。”   这事就这么敲定后,云蕾觉得正事说完了,又开始说起了私事。   “对了,婉娘还说大哥你连姑娘家都不曾看一眼,担心大哥你……”顿了一下,但谁都明白没说的话是什么,她也就接着说:“所以也让我带了几本册子给大哥,我一会回院子给大哥拿来。”   闻言,云震沉默许久。   半晌后,微微眯眸看向她,漠然提醒:“以后别去寻你小嫂子。”   云蕾一愣,“这说着册子,怎么又说到小嫂子了?且为什么我不能去寻小嫂子?”   荣旺小机灵在一旁幽幽地回答:“寨主担心你教坏了寨主夫人。”   云蕾:……   默默看向自己的大哥,心说最坏的可不就是大哥你吗?   别人不知道,但云蕾却是知道他这大哥是个心黑的。面上看着沉稳可靠,颇有几分好人的模样,但做起坏事来,可从来不手软。   安静了许久才感慨道:“大哥,你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时常带着她上山打猎,下山打劫的大哥了。   ***   临近婚期,玉棠更加忙了。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有些事情一开了头,就开始变得一发不可收拾了。   自云蕾送来了小册之后,陆陆续续的也有其他人也送了过来。   玉棠有一些亲戚,以前大房风光时巴结得厉害,后来二房三房得势,他们又离得远远的。   如今大房似乎重新得势了,一个个亲戚现实得很,在她成亲的这几日频频上门问她需不需要帮忙。   那些身为长辈的堂婶堂伯母,或者是堂姑姑为了拉拢关系,关切地说她自小没了母亲,老宅子那边的长辈定然不会在意她的,所以有些事情她不懂。   之后都给她送来了小人图,只是尺度比云蕾送过来的要小了些。   还有老宅子那边的人,也不知抽了什么风。不仅二婶三婶端着一副好婶婶的模样塞给了她好几本小人图,就是老太太那嫁了人的女儿也来了,人手一本小人图。   玉棠从面红耳赤难以启齿,到了现在变得麻木了。   面无表情看着堆在桌面上的一堆小人图,吩咐初夏和春桃:“除了亲家小姐送来的外,其余的都私下拿去烧了。”   初夏和春桃俩丫头红着脸上前收拾。   收拾着小人图的初夏啐道:“呸,这些个人真不要脸,在温家不好时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现今看到小姐和姑爷成亲,有利可图了,又一个个都黏了上来演好人了。”   温玉棠叹了口气:“经过这次,至少看清楚了他们面目不是?往后少些来往就是了。”   至于二婶三神她们,不过是二叔三叔他们派来打探消息的。   就是想打探一下她到底有没有被绑过罢了。大概想要查出些端倪来,所以还说这几日会常常过来帮忙打点婚宴。   反正这打点婚宴的活也不轻松。既然她们爱折腾,就让她们折腾去。   过了许久,偷偷烧了小人书的初夏回来了。   玉棠这会想起了还有事情没办,便顺口吩咐:“你明日去我们买家具的铺子看看,帮我挑一张约莫……”想了想云震的身形后,她说:“大概和床差不多长,且宽一些的软榻。”   初夏一愣,“小姐要这软榻做什么?”   玉棠一笑:“管家送来的太小,不大合我的心意。”   不,不是合不合心意的问题,而是她担心云震身形较为高大——躺-不-下! 第30章 体贴 睡榻? 没有这个可能!   温玉棠在海棠院住习惯了, 所以也没打算在成亲后挪院子,就只让云震从北院搬过来。   只是让她在意的不是院子的问题。而是即将面临着要和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之下,不适的问题。   左思右想, 云震既已经答应她履行十个月之约了,那让他先睡榻应当也合情合理吧?   但想想又有些不厚道, 所以除了换了一张榻外, 还另外让人准备软度适中的垫子。   等成亲那日人都走后, 再在放上枕头和被子。   毕竟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有什么十个月之约,其他人并不知道。若是知道了, 指不定会笑话云震, 又或者是怀疑他们只是做戏假成亲。   分床睡的事情还是低调些的好。   在成亲前的两日, 玉棠好似才有了要成亲的真实感。   不仅旁人见了她都要道一声恭喜外,就是父亲也因她将要成婚,从而气色好了许多。   以前她不大信冲喜这一说,但现在隐约也信了些。   清早,温成让管家把这准备成婚的小两口喊到了自己的屋子。   温成由管家搀扶下了床, 坐到了外间的软榻上。看向面前的二人,带着病气的脸上有淡淡的笑意。   “你们二人过两日就要成婚了,今日玉棠还要去她那外祖母家中住两晚, 所以我今早才把你们喊来说些话。”   虽然是招婿入赘, 但若是讲究些,也是按照出嫁的形式来办婚事的。   新嫁娘可到亲戚家, 或者是外祖母家住几日,等出嫁那日再由女婿去迎娶,在城中逛一圈再回来。   温玉棠的外祖母家有些远,相对比外祖母家,老宅子那边却是很近。   但谁都不是傻子, 那是狼窝,玉棠自然不可能把自个搭入狼窝中。   “岳父是有什么话交代?”云震敛去了许多清冷,但也不是热拢的,这是大家伙都知道的事,可他忽然一声岳父,叫得屋中的几人都顿时怔住了。   温成虽然一直都挺看好云震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声岳父,觉得有那么一点点的刺耳。   虽然是招赘,女儿也还是在自家。可一想到自己精心呵护养大的女儿,两天后就要变成别人家的妻子了,心里边就有那么一些不得劲,甚至有些堵。   竟然心里堵得慌,但面上功夫还是要做足的,笑道:“好好好,都快成一家人了,称呼提前改一下也是可以的。”   温玉棠也回过了神来,从而看了眼身旁的云震。=   心中腹诽道——还未成婚呢,这声“岳父”叫得真顺口,他脸呢?   温成看向管家,吩咐:“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管家转身去拿了个锦盒回来,温成接到手中,打开了盒子。   锦盒里边是两个金锁,一大一小。   小小的两个金锁皆镂空雕刻着精美而丰富的比翼鸟和并蒂莲,以及鸳鸯。   几者一同出现小金锁上边,不仅不突兀,却融得极好,可见工艺之巧。   而且一个金锁刻有“天作”二字,另外一个金锁刻有“之合”二字。   温成缅怀的目光落在金锁上,徐徐地说道:“玉棠母亲去世前最为想看到的就是她出嫁时的模样,可也知看不到了,所以特意让人做了这两块金锁。希望玉棠出嫁之日,夫妻二人都能佩戴上,这是作为她留给女儿的祝福。”   说着,他从锦盒中拿出了“天作”金锁递给云震,而有“之合”二字的金锁则递给了自己的女儿。   温玉棠四五岁的时候母亲就不在了,对母亲的记忆少之又少,但却是知道父亲是极爱母亲的。   看了眼手上的金锁,多少还是有些触动的,随即戴到了颈上。   见她戴上,云震自然也不会落下。   看着他们戴上了金锁之后,温成松了一口气:“你娘最大的遗愿也快了了,往后你们二人定要相互扶持,互相信任,莫要被外边的琐事与烦心事所影响了。”   玉棠想都不想,应得快:“爹你放心,我们肯定会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的,你说是不是,云震?”   应了之后,看向一旁盯着她把话说完的人。看到他那有几分耐人询味的眼神,玉棠立刻心虚了。   话说她这平日里也还是有点不信任她的。而他自然也不信任她会全信他……   云震随即露出了一分笑意,与她一样,撒谎:“自然会相互扶持,相互信任。”   二人扯起谎来,连温成都瞧不出来端倪,还当他们两个在这一个月中处出了些感情来,殊不知这两人心里都各有算计。   因温玉棠要早些出发去外祖母哪,所以温成送了金锁和嘱咐了些话后,就让她先回去了,但却留下了云震。   温玉棠离开后,管家也自觉的出去了。   温成看向屋中的云震,语重心长的说道:“在我还未病倒前,玉棠还是个爱撒娇的小姑娘。但从我病倒后,她学会了坚强,且一点怯都不敢往外露,就怕露了怯后我会担心,外人也更欺我们温家,但其实她只是看起来坚强罢了,内里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往后成亲了,你多心疼心疼她,这是作为一个疼爱女儿的父亲的请求。”   云震知道温成的担心,承诺道:“往后我必然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你的话我相信。我这个女儿,便托付给你了,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前几日那样的事情了。”温成带着病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肃意。   知道这事的人都闭紧了嘴巴,也都瞒着温成。但温成既能把温家的家业经营得有今日的成就,那么有些事情无论如何也瞒不过他,即便他现在房门不出,基本上就躺在床上了。   温成会知道玉棠被掳走过的事情,云震也不意外,只垂眸保证:“若再有危险,我必以性命相护。”   温成闻言,脸色才好了些。   云震这人自是靠谱的,虽然嫁女的事让温成心酸,但想到女儿能嫁得良人,心里也宽慰了不少。   “老二老三他们,也不用太顾及我,在不沾染上麻烦的前提下,下手能狠则狠。”以前便是太过念情,所以才会让他们的胃口大了,心也大了。   云震抬起眼眸,眸色深沉:“岳父放心,不会要了他们的命,但也能让他们一辈子都待在牢狱之中出不来。”   “有你这话,我也就放心了。”温成叹了一口气:“我也老了,就算能活也没几年的活头了,希望余下的这些日子能不再看到这俩糟心玩意。”   说了这些后,温成也就让他回去了。   云震没有回北院,而是去了海棠院。   才到院外,温玉棠就从院中出来,准备离府。   看到云震的时候怔愣了一下。   方才在父亲的房中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这会见到他,她就想到这几天收到的小人书,表情略微一僵。   虽说那些书没怎么看,但仅是看到几张图都能叫她觉得不舒服。再想到他脑子里边也可能都是小人书上的这些想法,她就心生出了几分不自在的戒心。   “你寻我有事吗?马车已经在门外等着了,若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云震看得出她这疏离,但也不着急。反正再过两日也是要成亲了,着急也没有用。不如还是等成亲同住一室后,再慢慢攻陷她的戒心就是了。   想是这样想的,但看她这一点都没有会想念自己的意思在,到底还是有些心堵。   “来送你出门。”幽幽的说道。   温玉棠想说些什么,但看着他好似看出了点什么,眉头都微微蹙了起来。也不好再拒绝,只好让他送自己,但路上也没说什么话。   到了门外,云震目送她的马车离开后,正想回去,却有牛车送来了一张较大的木榻。   候在门口的海棠院下人见到东西送来了,忙跑了过去。   对送货过来的伙计说:“小姐离开前说了,若是送来的话,就直接放进新房中,把旧的给换了。”   云震闻言,茶眸微转,把正要跨进门槛的脚收了回来,半转身望回身后。   牛车上边有一张大而厚实的木榻,六七个人一块去抬都费力得很。   云震微微抬眉,大概只是思索了一息后,就知道她让人送这榻来的用意。   这时又有一辆马牵着的木板车,车上没有什么,就只是用布精细包着的一卷东西。   海棠院的下人走到后边,朝身旁的人吩咐:“这是铺在榻上的软垫,金贵着呢,小心些拿回去,别弄脏了。”   云震:……   感谢体贴。竟担心木榻硬得咯人,还特意吩咐人送来了一张软垫。   眸色深深沉沉地看了眼木榻,没说什么,冷着脸转身便跨进了府中。   之前不让碰,现在还不让一块睡?   睡榻?   没有这个可能!   ****   刚刚离开家中,去往外家的温玉棠丝毫不知道自己目的完全被看穿了。心里头还琢磨着过两日成婚夜的时候该怎么和云震说分床睡的话。   其实若是云震没有说什么一年之期,就只给她个把月时间来适应,最后她定然也会接受现实,与他做了名正言顺的夫妻。   但他既然都说了,那她也没道理委屈了自己,就答应了。   如今非要分床睡,也不说旁的。就说她自小就是一个人睡的,她着实不习惯身旁睡了个不过才认识一个月的男人。   若是和他睡同一张床,那她还不得整宿都紧绷得睡不着,失眠到天明?   但该怎么说才能让他接受呢?   思索许久都想不到正当的理由。最后还是觉得到时候说些好听些的话哄哄他。   哄得他晕头转向之时,再趁机把这话说出来让他答应。等他反应过来也已经答应了,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如此一想,觉得也可行,就立马拍了手打定了注意。   ——对,就这么来办! 第31章 夜寻 一更   温玉棠是下午到的外家。   温玉棠的外家姓柳, 在扬州城外的小镇,算是镇上的大户。   母亲以前家境一般,因是家中排行中间的女儿, 上有长女长兄下有两个小妹,所以在娘家的时候并不受宠。   后来母亲嫁给父亲, 娘家靠着父亲的帮助, 做了些能挣钱的生意, 也是赚了些银子的。只是父亲生意出现困难时,他们并没有伸出援手, 只哭诉到家中没有更多的银钱了, 老太太更是把夫妻二人给骂走了。   有银子没有银子, 大家都心知肚明,所以后来除了过年的大节日,两家都不怎么走动了。   虽是如此,柳家比起老宅子的人又好了些,起码没有谋财害命。   两家这些年少了走动, 所以她到的时候,有人冷漠对待,有人热络相待。   热络中中含有几分真情, 大家都明白。   老太太年事已高, 有些不记事了,见到了玉棠, 拉着她便喊着说“是三娘回来了吗?”   玉棠闻言,心底到底有些酸涩。母亲在世时,怎么不见对她好些,偏等到人不在了才念叨着,但这又有什么用?   玉棠愣了下:“祖母, 我是玉棠,你外孙女。”   大舅母在一旁解释:“从年后开始,娘就不大记事了,不记得你娘不在了,常念叨着三娘什么时候回来看她。”   即便三女儿不怎么起眼,但到底是自己亲女儿,上了年纪后,始终记挂着这个已经不在了的女儿。   老太太愣了下,随即很确定的道:“你说什么胡话呢,你就是三娘,你是不是怨娘在你丈夫困难的时候没有帮忙,还骂走了你们,所以不认娘了?”   说起往事,屋中年纪大些,知道当年那些事情的人表情都有些尴尬。   后日就办喜事了,玉棠自然也不会不知分寸的摆起脸色。   温笑道:“外祖母,我真是玉棠,后日成亲,所以过来住两日。”   大舅母适时的出来化解尴尬,说道:“娘,玉棠后日要出嫁了,得好好休息,就不能陪你说话了。”   玉棠也就顺势告了退,一出门,大舅母就亲昵地挽上她的手,笑道:“两年没见,玉棠都出落得这么标志了,还要嫁人了呢。”   一旁与大舅母向来不对付,从婆家回来打秋风地大姑嗤笑了一声:“叫得可真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嫁女儿了。”   大舅母的脸色一僵,随即冷讽了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酸什么呢。”   看着这二位要吵起来的架势,玉棠打圆场:“我给两位舅母,还有姨母们,以及表姐表妹表弟们都准备了礼物,不如先过去看看?”   听到礼物,两人脸上亮了亮,随即没有再拌嘴。   一群人送温玉棠到柳家安排的小院中。一个小院子顿时挤满了人。   温玉棠所说的礼物,都是让管家看着安排的,拿了礼物的还想留下来,但都被大舅母驱赶,说影响到她休息。   到最后人都离开了,但没过一会那大姨母又返了回来,似乎是特意等旁人走了再回来的。   温玉棠不喜欢这大姨母。以前常来温家串门,每回来的时候都会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一来就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以前玉棠年纪小的时候,她便常问她想不想要一个娘亲。   那会也隐约知道她想给自己塞一个继母进温府,她就没有进她的套。但尽管如此,大舅母还是让那些貌美姑娘在父亲的面前转悠。   后来父亲发了脾气,她才没来得那么勤快了。   这去而复返,即便不知道她的目的,也知道她定然是不怀好意。   一进厅子,她就态度亲昵地与温玉棠笑道:“姨母有些私密话想与你说,所以特地等她们走了才来寻你的。”   玉棠心里边却是戒备了起来,面上温笑:“不知姨母想说什么”   大姨母亲昵的拉起她的手,玉棠忍着才没有把手给抽出来。   方才还笑着,现在却是一副心疼的模样,“你这般花容月貌,又是那温家的千金大小姐,本该有一门好姻缘的,但现今却要委身嫁给一个粗俗的泥腿子,姨母着实心疼你。”   温玉棠脑海里边浮现云震那样貌,还有他平时的谈吐。暗道若他这都算得上粗俗的话,那这世上基本都是粗俗的了。   “大姨母不必心疼,他挺好的。”   玉棠说的是实话,相对比很多人,云震已经很好了。   但大姨母却觉得她是好面子而说谎,山贼哪里能有好的?   “你呀,就别和姨母硬撑了,姨母知道你的难处,但也没办法帮你解决这个难处,只能让你少受一些罪了。”   温玉棠一默,倒是有点好奇这大姨母口中的受罪和少受些罪是什么意思。   “姨母这什么意思?”   大姨母又是心疼地说:“那山贼自然粗俗又野蛮,在房事上边肯定也多是折腾人的……”话语顿了一下,她忙说道:“你还未成亲,也不怎么懂,但姨母是为你好才说的。山贼在那些事上重欲粗蛮,定然是个贪的,你年纪小肯定吃不消,得让人分担分担。”   成,她算是知道这大姨母的来意了。   “姨母家中刚好有一个刚及笄的庶女,模样也还行,等你成亲了,不如……”   “姨母!”不等她话说完,玉棠就打断了她的话,脸上笑意沉了下来,冷脸道:“姨母莫要操心,我的未婚夫婿对我敬重有加,不是姨母口中粗俗的人,至于姨母刚刚说的,我当做没听到。”   大姨母脸色一沉:“玉棠,姨母这是为你好,你莫要为了脸面而苦了自己。”   温玉棠把自己的手从她的手中抽了出来,起了身,朝着门口看去,道:“我累了,要休息了,姨母请回吧。”   大姨母面色更是难看,语气也不好了起来:“你这丫头怎么回事,我好好为你着想,你怎么一点好脸都不给。”   温玉棠也不搭理她,连装也不装了,沉着脸径自出了厅子。   出了厅子外后,初夏怒道:“小姐过两日就要成亲了,她安的什么心,竟敢提给未来姑爷塞小妾!”   温玉棠虽然也有些怒,可同时也有些心虚。   虽她先前确有给云震寻通房的想法,但现在都还未成亲呢,旁人也这么积极,还挺让人不高兴的。   她似乎有些明白云震当时为什么要生气了,都瞎操的什么心。   要是她真敢答应这大姨母。等那云震知道她婚前就答应了旁人给他纳妾,没准他就气得当晚就要毁约了!   柳家亲戚多,看今日院子里边的女眷,指不定这两日都会过来套近乎。   要在柳家住两个晚上,想想都觉得累人。   脸上多了些的漠然。   这些人一个个都是有利可图才靠近她,若是温家真落败了,估计也没几个有好脸色的。   想来想去,倒也想回到了云震身上。   这人倒是与众不同些,不爱名不爱利,也不爱财,就有点好她这人……   *   晚上因为有些认床,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   正在这时,一声“啪嗒”声传来,像是有小石头扔到了窗扇上边的声音。   她以为是听错了,可接着又是一声。   她坐了起来,隔着一层纱幔,紧紧地盯着床尾那边的窗户。   莫不是外家的小孩调皮?   可这时辰了,是哪家的孩子?   因这几日着实忙,近身伺候的婢女也累了几日,所以今晚她也没留人守夜。   第三次小石头扔窗户的时候,温玉棠朝着窗口那边喊了声:“是谁?”   声音不小,但也不大,也吵不醒隔壁间的人。   屋外扔石头的人许是听到了她的声音,也没再扔石头。   玉棠正想躺下的时候,却见窗户纸上多了个高大的身影。她一惊,脸色一白,正要喊人的时候,窗外传来一道熟悉的男人声:“是我,云震。”声音压得低,但屋中的人也听得很是清楚。   温玉棠:“……”   有一瞬间,她希望是在做梦。   温家到柳家,坐马车都尚且要一个半时辰,他竟然大晚上跑来了?!   要是被柳家人发现他跑来了,不知道的以为她私会外男,就是知道他身份了,也道她早已与他暗通曲款!   想到这,惊得玉棠忙下床穿衣。穿得极快,是生平第一次最快的速度。   穿好外衣后,忙到外间开了房门。   她左右看了眼,见没有人。朝屋外廊下那看得不大清的人招手,压低声音急道:“你快进来!”   云震一听她的邀请,乐了,便走进了屋中。   他一进屋子,玉棠做贼心虚的左右看了眼,见没人才把门关上。   屋中留有小灯,她一回头便看到穿着黑色衣裳的云震正在把脸上的黑面巾取下。   ……   他竟还知道他现在干的这档子见不得人!   她立即沉了脸:“你做什么,你这么晚来这里,你就不怕被别人发现了?!”   解开了脸上黑巾的云震勾了勾唇:“你倒是小瞧了我,我以前做什么的?我若是进个宅子都能被人发现,我早就死上千百回了。”   温玉棠瞪了他一眼,但随即才反应过来她竟然大意的把他给放进来了!   原本挺生气的,但顿时眼神中露出了戒备,还悄悄地往后退了几步,把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你、你深夜来这,想做什么?”   因她给自己开了门,心情还有些愉悦的云震,看到她现在这么一副戒备的模样,顿时沉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探路。”   玉棠愣了愣:“探路,探什么路?”   云震解释:“狼牙山寨子多,有的寨子婚前有个习俗,成婚前,男方会去女方家探探路。”   “那寨子与你们寨有什么关系?而且,就算是认路,你怎来寻我……且等等,你怎知道我住在这院子这屋子的?”   说到这,玉棠微微眯眸。   云震轻咳了两声,面上却是半点心虚都不露:“以前若是要去一处办事时,必定先勘察过地形还有环境,再根据蛛丝马迹来推敲重要之物放在何处。”   明明是打家劫舍,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却好像是去行军打仗建业立功一样! 第32章 迎亲 二更   屋中静默了一会, 她道:“你都来探过路了,你快点回去吧。”   说着让了门。   云震默了默,面色上似乎不开心:“我花了一个时辰赶路来这里, 你连一杯茶水都不让我喝?”   温玉棠朝桌面努了努:“要和茶水你自己倒,喝完了快些走, 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在这, 会被笑话说闲话的。”   云震转了身, 走了几步,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端起茶水看了眼, 随即才放到唇边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也不知是不是烛火昏暗, 让她花了眼。她竟觉得穿着一身修身夜行衣的云震其实也还行……   就, 挺好看的。   云震喝了水,把杯子放下,转过身来的时候她猛的回过神来,脸色微凛:“你快些回去,别让旁人见了。”   云震脸上也无甚表情的走到门口的时候, 转头看向她,忽然道:“我发现了件比较有趣的事情,你想不想知道?”   “等以后再说。”玉棠哪里管有趣没趣, 她只想赶紧让他回去, 别被人发现就好。   云震点了点头,高深莫测的道:“成, 等成亲那日再说。”   说罢,打开了房门,从屋中出去。   玉棠探出头去,叮嘱:“千万别让人看见了。”   他的名声就不好听了,再被人发现他们深夜见面的话, 第二日他们准会成为茶楼的谈资。   云震回头看向她。因头发放下,未整理有些凌乱,衣服估计穿得急没有整理好,也有些许的凌乱。   再有月色的衬托,多了凌乱朦胧的美感,看得云震多了几分燥热,嗓音略哑:“我知道的,夜深了,早点回去睡。”   玉棠不觉他的变化,只点了头。看了眼四下无人,忙把门给关上了。   云震从方才进来的墙头再翻了出去。   荣旺和上一回一块去普安寺的护卫都在外边接应。   护卫自个也不知怎么回事,从那日普安寺回来后,就被荣旺归于自己人了。   有好吃好喝的都把他喊到了北院去。还真别说,北院伙食还真的挺好的,大家伙也都挺豪爽的。   这些都挺好的,就是今晚还得瞒着管家和护卫长带着他们来这柳家……   不知道还好,偏偏他还真的知道柳家在什么地方。就感觉自己有种叛变了的罪恶感。   不过这姑爷和小姐这才分开半日,却赶了一个时辰来这柳家,就为见小姐这一面,这未来姑爷果然够生猛。   云震出来后,荣旺避开护卫问:“寨主你放心,我已经听你的吩咐安排人盯着柳家了。”   云震点头,转回头看了眼柳家的方向。倒不是说柳家有什么危险,只是一日未解决温家兄弟俩,就得谨慎。   云震在去敲温玉棠窗户之前,就大概地把这柳府勘察了一遍,以确定没有人在暗中监视。   勘察了一遍,并无危险。只是准备走的时候,就没忍住去瞧了瞧她。   只打算扔三颗小石头,若没有回应就转身离开,但没想还真没睡着。   只是她这害怕的态度让她心堵。   不过是怕名声传出去不好么。那成,再过两日,他们这就是名正言顺的共处一屋了,她也没理由赶他了!   *   云震离开后,温玉棠还是翻来覆去没睡着。   始终不怎么相信他就只是过来探路的。可又不像是特意过来看她的,若是特意来看她的不可能就这么轻易地就走了。   那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想不明白,也因认床而睡不着,着实是种折磨。   天蒙蒙亮才睡了一会,随后又是各个表姐表妹,姑姑婶婶串门,根本没有时间来好好休息。   面上的憔悴脂粉都盖不住,这大家伙都看在眼里,比她小几个月的柳依表妹面上心疼道:“表姐你定然是难受的吧?毕竟山贼……我不是说表姐夫怎么样,只是表姐夫他和表姐的身份悬殊,还有样貌与我们扬州城的人可能不一样,习惯也不一样,这成亲后定然会有诸多矛盾,表姐会难受也是正常的,表姐你就想开些吧。”   玉棠:……   如此明显的挖苦,当她看不出来?   她们好似都对云震有了什么误解,不过回头想想,她以前似乎比她们误解得更厉害。   “我不难受,你未来表姐夫待也挺好的。”玉棠说得也是实话。   云震确实待她挺好的,这一点也无法否认。   谁知她这话一出,大家都看向了她那有些憔悴的面容,沉默了一许。   都心暗道就这憔悴的脸色都还挺好的,蒙谁呢?!   “表姐你莫要硬撑了,若是不舒服,与我们说说许就会舒服些了。”   柳依只比温玉棠小几个月,五六岁的时候常被比较,记忆深刻到现在都忘不了。更别说她现在不仅家境比自己好,样貌也比自己好,她心里那口气始终梗着。   如今知晓她要下嫁给一个面目可憎的山贼,她这心里全都是满满的痛快!   见她们一个个都一副同情的模样,温玉棠也不想再过多的解释,只道她累了,需要休息了。   昨晚没睡好,现在还困呢。后日成亲,一辈子就是那么一回,她无论如何都想美美地出嫁。   厅中的五个女眷也就都出来了。   有三人脸上的同情在一出了院子后就被幸灾乐祸所替代。   “看她那样,必然是一宿没睡,想也知道是因为过两日要成亲了,所以没睡着。”   听闻姑姑家的表妹这么说,柳依轻笑了一声:“谁让她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如今还不是嫁给一个泥腿子的命。”   柳家的另一个姑娘柳茹露出几分几分疑惑:“山贼会不会不全都是野蛮粗俗,长相粗犷的,也有例外的?”   一旁的大姨母冷哼一声:“你听说过那个山头的山大王是文质彬彬,风流倜傥的?”   几人想了想,都一致地摇了摇头。   等出了院子,几个人分了道走,柳家二舅母立即拉住了自个的女儿刘茹,训道:“他们爱说闲话就说闲话,你二姐向来就嫉妒心强,你一个十二三岁地小姑娘瞎搀和什么?就算你那表姐嫁给了山贼头子,但人家也是我们得罪不起的。你也知道对方是山贼了,定然是不讲道理的,要是知道你们这么编排他妻子,指不定会传到他的耳中,若是得罪了他,可不是三两句道歉就能完事的了。”   大家都当温家闺女下嫁了一个泥腿子,但却也不想想看,人家虽然曾经是泥腿子,但可是正经的帮过皇帝打江山的!   是大功臣,她们攀都攀不上,还想看别人笑话,她们自个就是笑话!   整个柳家估计也没有几个清醒的人,所以二舅母才会让自己的女儿离那些爱说闲话看不起人的人远一些,明哲保身为重。   听闻母亲的话,柳茹脸色一白,后怕的应道:“女儿以后再也与她们说表姐的闲话而来!”   *   人一走,玉棠便立刻回屋睡了觉,一醒来,两个嬷嬷便给她绞面,接着泡浴,随后又是给她敷脸又是全身涂抹精油推拿舒缓。   这一套弄下来,晚上睡得极好。   第二日倒是没有人再来烦她,又是继续敷脸,泡澡和推拿,舒爽了一整日。   舒爽是舒爽了,可还是因明日要成亲,紧张得失眠了大半宿。   她与云震相识不过一个月,不大了解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也不知往后与云震处不处得来。   更不知往后他们这段婚姻到底是能一直走下去,还是中途散伙。   有着种种未知,她失眠了。   与前日一样,只睡了不过两个时辰不到,天色还未亮就被初夏和两个嬷嬷给拖了起来。   又是梳妆,又是沐浴,等全部弄完等迎亲的队伍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因只是在柳家出门,所以柳家并未宴请亲朋好友,只亲戚走近来送嫁,晚上再到温家喝一杯喜酒。   年轻一辈的都早早侯在门口了,就想看看那山贼新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不多时就有小厮边跑边喊:“迎亲队伍快到街头了!”   街头那边隐隐约约传来唢呐、鼓、锣的欢庆乐声。   顿时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街头望去。   很快就看到一群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转过了街头。   当看到新郎倌的时候,一个个不可置信得瞪大了双眸。   不是都说山贼野蛮粗鲁,长相丑陋的吗?   这丰神俊朗,身形挺拔,丝毫没有粗鲁之相,这又哪里丑陋了?!   先前他们倒是听到一些风声说那温家女婿样貌不俗,但他们都没有把这话当真,可谁知竟然都是真的……   一时间,大家的表情各异。那大舅母和柳依脸都黑了。   她们竟还都在那温玉棠的面前说同情她!当时她心里指不定是怎么看她们笑话的!   其他人一方面意外新郎的模样,一方面又被那迎亲队伍给吓了一跳。   迎亲的队伍,就连那吹乐器打鼓的都是身形高大的壮汉!   这是来迎亲的还是抢亲的?!   不一会,迎亲队伍停在了柳家门前。云震勒马停了下来,往柳家门口扫了一眼过去。   迎亲有年轻人拦门讨要红利的风俗在。但仅云震这一眼,门前瞬间清了,人都站到了两旁。   门前顿时冷冷清清的。   云震微微挑眉,心道倒是识相的。若是换做牧云寨的兄弟,不把衣服扒掉还真的进不去。   虽然大家伙都很识相,云震还是让人把管家备好的碎银子发给了大家伙。   一个个都双手捧着捧着银子,不敢露出半丁点的不欢喜。   春桃兴冲冲地跑回府中,进了喜房便欢喜道:“小姐,姑爷和迎亲队伍来了!”   温玉棠呼了一口气,随即又想到他定然不会低调的,便问她:“外边是不是一个个都不敢拦门?”   春桃连连点头:“一个两个都战战兢兢地站在门两旁,还是那些迎亲的人把银子塞到他们手中的。”   一旁的初夏拿来红盖头,笑道:“还是小姐最了解姑爷。”   说着便把盖头盖到了主子的头上。   温玉棠心道,她可不了他。只是他带着他手下的那些弟兄们出行,一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有几个敢不让路的?   今日这场面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 第33章 第一宿 。   迎亲队浩浩荡荡的来, 接了新嫁娘出了门,上了花轿后又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这一日,整个小镇乃至整个扬州城都津津乐道温家招婿入赘的事情, 就单单看着迎亲队伍都觉得有派头。   许是习惯了,温玉棠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了。   回到家中, 与云震拜堂的时候, 她隐约透过红盖头看到了云震, 可看得不清楚,但她也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直在她的身上。   现下宾客满堂, 她自然也不能出声提醒他注意些, 只好随他瞧, 当做不知道。   礼成回新房后,因云震也在一旁,所以即便人少了却还是紧张了起来。   心知今晚什么都不会发生,但毕竟是自己的成亲日,怎能不紧张。 第一回 进这屋子, 云震瞧了眼,目光最后落在了外间的软榻上。   只一眼就收起了目光,目光落在刚落座床上的新嫁娘的身上。   屋中有喜婆在, 云震虽然不讲什么礼义廉耻, 但他这娶的娘子讲,所以也没有视若无人的与她说话。   外边的人催促赶紧出去招待宾客了。   屋中的人听到这话, 都暗暗地道,没招待前都吃酒吃得挺欢的,这要是招待了,还能好好的吃酒吗?   自然,这话大家都憋在肚子里, 一点都没敢表露出来。   云震看向盖着红盖头的玉棠,说了声去去就来后就出了屋子。   人走了,玉棠也就呼了一口气,心道你还是晚些时候再回来吧。   屋中的人,除却初夏和春桃,旁的都出去吃些东西垫肚子了。   今日起得早,也就吃了些甜汤圆,到现在都已经下午了,怎能不饿?随即暗暗的把初夏喊了过来,小声地让她去厨房弄些吃的过来。   因是自家,初夏轻车熟路的去了厨房,厨房忙忙碌碌,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她端了些肉丸子和小姐爱吃的点心就悄悄的离开了厨房。   端着吃食从吃宴席的院子经过,恰巧看到了姑爷在二房那一桌的席上敬酒。   姑爷向来冷漠,但现在脸上却是带着一丝笑意。   但还不如冷着脸呢,这样一笑,让人害怕得紧,那一桌子的人,脸上的笑脸都是僵着的,就是向来伪装得极好的温二叔,脸上表情都有着几分不自然。   初夏端着吃食回去把这些事告诉了自家主子。   盖着红盖头吃着东西的温玉棠一点也不意外。   她也清楚他们为什么会如此的怕。大房二房的人怕的是云震的身份,二叔三叔估摸着是被那一大滩鸡血和鸡头给吓的。   填饱了肚子后,只盖着盖头在屋子坐着,因睡得晚,起得早,所以没一会就开始犯困了。   频频点头的时候,初夏让她靠着床头睡一会儿,等姑爷回来了再喊她。   实在也扛不住了,她就头靠着床头眯了会眼。   感觉就睡了一小会就被吵醒了,她问初夏:“什么时辰了。”   “已经晚上了,姑爷快进来,小姐你赶紧清醒清醒。”   那还用得着清醒,听到云震要回屋了,她顿时就清醒了。   立马正襟危坐了起来。   新房外传来吵闹的起哄声:“寨主,让我们看看夫人呗!”   “对呀!看看夫人!”   “去去去,寨主才不会给你们这群糙老爷们看呢。”   云震酒量极好,被牧云寨的灌了许多的酒,但依旧很清明。   娶的又不是什么山贼婆子,让他们进去,岂不把人给吓了?   所以他们胡闹的时候,云震就是凉飕飕的看眼他们。   眼神的意思明显就是你们继续闹,等日后再秋后算账。   好吧,大家伙都看明白,也不敢再闹了,便勾着肩膀去继续喝酒了。   人走了,云震才推门进来。   屋内的人都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姑爷。   玉棠听到开门声,背脊绷得更直。   红盖头被掀开的时候,她闻到了一股略浓的酒味,抬起头与云震顿时那双比常人浅了些色的眼眸对上了视线。   云震许是酒喝多了,有些上脸,脸上有几分暗红。   玉棠怔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   其实只是紧张,并无羞涩,但有旁人在,还是得装得羞涩一点的。   玉棠那上了妆,娇艳的脸出现在云震的眼前。   美则美矣,但很难看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所以云震还是喜欢她平日不上妆的模样,肌肤透着水润,更如透着光亮的白玉。   二人都没有说话,喜娘开口提醒该喝合卺酒了。   喝了合卺酒后,喜婆走了,只剩下两个婢女在屋中伺候。玉棠也就没有了方才那样装模作样,微堵着鼻子看向他:“你身上的酒味很重。”   云震毕竟是糙惯了,常年和一大群糙爷们在一块,倒没觉得有什么味,但知道她这人讲究,便道:“我去洗一洗,一会回来。”   说着,便转身出了新房。   人一走,玉棠也忙让初夏和春桃给她卸妆,继而抓紧时间去梳洗。   急急的擦洗了身子,回了屋子后就让初夏和春桃出去了。   初夏和春桃二人都觉得有些纳闷,以前都是男人猴急,怎到了她们家小姐的身上……变成新娘猴急了?   二人一出去,玉棠就立马把门给关上了。   软榻早已经送来了,软垫也铺在了上边,但并无枕席。   前几日出门去柳家前,她让人多收拾了一床被褥和凉席放在了柜子中。   打开了柜子,把里边的枕席还有单薄的被子都拿了出来。   铺了凉席,再把枕头和被子整整齐齐的放在了榻上。   在云震洗漱回来,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铺得整齐的软榻。   眼角抽了一抽,沉默了许久。   半晌后转头看向他那新婚妻子。只见她站在里间和外间的门下朝他笑得温婉。   温婉是假,揣着坏主意才是真。   云震当不知她的用意,只道:“累了一天了,该休息了,我答应过你,肯定会做得到,不然就不得好死。”   玉棠怔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温笑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你向来信守承诺,只是你我既然都不……”话语微微停顿,意思不言而喻,继而道:“那不如先行分床睡,我睡觉动静大,怕吵着你。”   云震朝她走过去:“我睡觉的动静也大,正好扯平。”   这算什么鬼扯平?!   玉棠后退两步,继续温言相劝:“你是不怕,但我怕你吵到我。我睡相不好,眠浅也浅,你若睡相不好,恐会吵到我的,你也不想看到我睡得不好,不是吗?”   “以后总该得习惯的,不如现在就适应。”云震没有听进去,只又走进两步,她又跟着后退了两步。   他一直进她一直退。   她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但还是谈着筹码:“若是在圆房上边再减少两个月,你看如何?”   云震摇头:“不如何。”   不一会就退到了床边,无路可退。   他又说:“夫妻哪有分床睡的道理,还是成婚第一晚。圆房和一块睡二者你选一个?”   玉棠一愣,尾音微颤:“你刚刚说了违背诺言不得好死的……”   云震忽然嘴角一勾:“那你是想让我不得好死,还是安享晚年呢?”   玉棠:……   算了吧,反正一块睡是迟早的事情,看他这架势,根本不可能妥协的!   想通后,玉棠也不再和他谈判,直接坐到了床上,蹭掉了鞋直接缩到了床的最里边。   用手在床中间虚画了一条线:“你外边,我里边,井水不犯河水。”   说完后立马把被子给裹了起来。秋季依旧闷热,被子单薄,裹也像是没有裹一样。   云震深深看了眼她,随即才坐在床上脱靴子,瞥了眼那软榻,略一嗤笑,躺了下来。   身旁躺了个人,玉棠身体顿时僵硬,一动不敢动。   即便中间还有一块很大的地方,但她好似还是感觉了身旁传来的热度。   安静了许久,身旁的云震忽然说话:“你可还记得在你被绑那日,在荷院答应过我什么?”   话音才落,她还没回想起来说了什么呢,一阵虚影,他就伏在了她的上边。   震撼力十足,让人忽视不得他的存在感。   玉棠脸色一变,但随即回想起来了她答应过了他什么。   她为了不让他亲她,所以拖延说成亲时,再让他亲。   她怎么就忘了这一茬!!!   咽了咽口水:“我们好好谈……”正想要再拖延再拖延,可云震却是一声“不谈”便猛的低下了头。   属于他的气息蓦地席卷而来,让她的声音都淹没在唇齿之中。   又惊又恐的伸出手用力的推搡着他的厚实的胸膛。   但推不开,最后也没了力气。   唇齿相交,云震似火,热烈。由不熟练,到逐渐掌控。   玉棠哪里试过这样的激烈,脑子里边顿时空白了。   差些快窒息的时候,身上的人才放开了她。   但却傻了,眼尾有几分湿润,脸色憋得通红。   伏在上边的云震一愣,立即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脸颊:“呼吸!”   听到声音的一瞬间,她才开始猛地呼吸。   待看清云震时,她蓦地把身上的被子扯了上来,把整个头都盖了起来。   云震:……   默默的躺回了原来的位置。随即嘴角微勾,露出了几分笑意。   “多几次,你就会适应。”声音轻松而愉悦。   “你别说话……”被子底下传来闷闷弱弱的声音。   他不要脸,她还要脸呢!   好在,接下来他再也没有说话。   温玉棠紧紧拽着被子,愣是不敢放下。   夜色渐深,那红烛是一夜不灭的。她也就一夜没有把自己从被子里边放出来。   清晨第一声鸡啼声响起,一宿没睡的温玉棠想比他先前起来,便偷摸的掀开被子,慢慢的坐了起来。   看到躺在身侧闭着双眼的云震,脸色先是红了红,但随即眼神露出幽怨。   别说睡了,她一宿都没换过姿势!   现在不仅困,全身更是酸痛不已。若是胆子再大些,她真想踹他一脚!   想要偷摸下床,结果真想摸下床的时候,身侧的人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隐约可见对方眼底下的淡青色。   两人皆是一默。   她连忙低下了头来,昨晚太羞人,还是不敢与他相视。   云震清咳了两声坐了起来。声音因一宿未眠而带着沙哑:“我先起,让人进来伺候你。”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   云震起身穿了挂在夹子上边的新衣,然后出了门。   外边早已经有下人候着了。   看他出来,年长的嬷嬷心里怪异道,新婚第一天怎起得这么早,昨晚也没有要水,这洞房到底成没成?   “小姐醒了,进去伺候吧。”   其他人闻声,便进了屋子。   玉棠正从床上起来,因身上的酸痛而“嘶”了一声,两个嬷嬷闻声,再见到她眼底下的淡青色,那半点怀疑瞬间没了。   若是没洞房,怎能把人折腾成这样?   看姑爷那身形,就是身子强壮的女人吃不消了,更别说是她们这娇滴滴的小姐了。   只怕她们这小姐昨晚被折腾得够呛。   玉棠吩咐道:“快准备热水让我泡泡。”浑身酸痛,就想泡一个暖水澡。   嬷嬷闻言,立马喜笑道:“小姐稍等,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奴婢这就让人去准备。”   顺道再去告诉管家,这事成了! 第34章 外出 一更   玉棠起身去泡澡后, 初夏和婢女则整理床铺时,在床上仔细找嬷嬷说的沾了血的白帕子,但怎么都找不到。   也不敢问小姐, 就直接与嬷嬷说了。   嬷嬷闻言,一拍脑袋, 懊恼道:“早知道该多提醒小姐几次才对的, 小姐定然是忘记这回事了!”   玉棠不是忘记了, 而是压根没听进去。   她和云震成亲了就好,至于圆房这事, 温家不会有人指责她, 所以也就没有费心思去捯饬这种东西。   泡了澡后, 身子也舒缓了不少,但却是止不住的犯困。   可一想到一会要与云震去父亲的屋中敬茶,更要装装样子去一趟老宅子,便拍着自己的脸让自己清醒,没敢再犯困顿。   换了一声喜庆的红衣, 婢女给她正梳着妇人发髻的时候,云震回来了。   他发上有些水雾,面色神清气爽, 应当是也去泡了个澡。   看他这样, 再看看自己这样。玉棠心说既然都没觉好睡,何必互相折磨呢?   云震见她在梳妆, 便想起了荣旺给他的话本中夫妻恩爱的戏码。   因以往和女子相处少,那玉棠对他尚有几分成见,云震便暗中让荣旺去寻了些说些春花雪月的话本,都是女子比较爱看的。   这话本中就有新人第二日举案齐眉的恩爱戏码,一时心动, 便走到了她的身后:“我来给你描眉?”   正给自家主子画眉的初夏闻言,手头停了下来,看向小姐,问她的意思。   玉棠表情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知道怎么描眉?”   云震没有说话,朝着初夏伸了手。   初夏踌躇了一下,在看到小姐点头的时候,也就把眉笔递给了姑爷。   玉棠忐忑地把脸对向云震,心中暗道描就描吧,最多不过就是等会洗了脸再上一次装罢了。   成了亲,除了他答应过她的事外,玉棠还是希望夫妻和睦的,像这等举案齐眉,他不嫌烦躁就随他了。   云震手上拿了画笔,看了眼她的眉形思索了半晌,问:“你想要那种眉形?小山眉,柳叶眉,双燕眉?”   听到他把这几种眉形说出来的时候,婢女几人和玉棠都面露诧异。   “你怎么会知道的?”她问了后,忽然想到了什么,目露复杂:“你给谁画过?”   不是说他不近女色吗?她都信了的!   云震看了眼她身旁给她梳妆的几个婢女,几个婢女愣了下。但下一刻后便会意的放下手中的东西,福了福身子后退到了外间的屏风后。   云震解释:“就你去柳家的那两日,拿荣旺来练手了。”   话到最后,轻捏住她的下颚,拿着眉笔弯下腰,低声问:“要描什么眉?”   温温热热的气息落到脸上,有些麻麻的,再看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着实是搅乱人的心绪。   “小、小山眉吧。”   闻言,云震开始下笔,认真描眉。   玉棠忙敛了敛心神,为了忽略他那张脸长得如何,她选择去想荣旺那张平平无奇的脸。   说真的,她记不得荣旺的眉原来是什么样了,但大抵也知道应该是浓眉。   “你怎么给他画的眉?他的眉似乎……不怎么好下手。”   云震细心的画眉,淡淡的道:“他与云蕾打赌输了,剃了两边的眉,我就顺便拿他来练手。”   这几日荣旺脸上的浓眉也是云震给他画出来的,算是拿他练手后的奖励。   玉棠“啊”一声,“他怎么会和阿蕾打赌?”   云震自然不会说他先前拿云蕾来练手了。刚开始的时候他只是一个拿刀的砍人的,所以拿起眉笔描眉这种精细活,着实不顺手。最后描出来的眉,都如同是狗爬的,再好看的女子到了他这手里,也成了别具一格的丑女。   云蕾最后忍无可忍,便给荣旺下了套,刺激他和她打了赌。   荣旺哪里知道自家寨主再练习描眉,所以再机灵也进了套。谁叫赢后的赌资诱人呢。   后来被剃了眉后只能带着给帽子,等寨主喊他进房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被二当家给坑了。   “以前在山寨的时候他们也这么打赌,有一次打赌剃头发,也还是荣旺输了。”   云震描好了一边的眉,又认真仔细的描另一边。   认真的模样看着似乎多了几分魅力。本就长得俊,现下还多了几分魅力,这不是要人命么?   近在咫尺的云震让玉棠想起昨晚脸红心跳的亲吻,脸上有些许的发烫。心跳不由自主的快了许多,口也干燥得很。   为了不露出端倪便微微屏息,目光也游移了起来。   好一会后,云震收了笔,放开了她的下巴:“好了。”   可算是画好了,玉棠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把转向梳妆台,看向镜子。   “画得还行?”   “很好。”玉棠仔细地看着镜中的双眉。   左右的看了一眼,眉形好得出乎意料。这手艺大概只比初夏的差了些,但也可以就这样出门了。   “那明日,还让我来给你描眉,如何?”   “好……”话忽然一收,看向他:“这描眉是女人家的事情,太过无聊了,男人不合适。”   每天像方才那么盯着他看,实在叫人受不住。   云震略一挑眉:“我觉得挺合适的。”   玉棠略一撇嘴,看向镜子,拿起簪子别入发髻中,小声嘀咕:“怎就这么霸道……”   一旁的云震挑眉回道:“若不霸道点,那我岂不是被你赶出房去了?”   没有特意的收敛声音,屏风后的婢女闻言,即便憋住了笑,但都还有隐约有憋笑的声音传了进来。   玉棠:……   她怀疑他是在含沙射影昨天晚上让他睡榻的事情!   玉棠没有继续搭理他,而是继续整理发髻和口脂。   正弄着时,发现他还在一旁等着,只好提醒他:“你事都做完了?一会去了父亲那处,还得去一趟老宅子,可是得中午才能回来的。”   至温家二叔三叔他们是如何霸占家产的,旁人都看在眼里的,不搭理他们也不会落人诟病。   但那老太太毕竟是父亲名义上的母亲,她名义上是祖母。且以后温家还得继续做生意呢,所以还是得装装样子,维持一下好名声的。   只是以前玉棠也不大乐意去老宅子,但现在有云震这镇宅的在了,一想到那一个个在云震的面前连大启都不敢喘一下,便觉得痛快。   想到这,她脸上多了两分笑意。   云震也不知她因什么忽然心情好了,只道:“我没有什么可准备的。”   闻言,玉棠也不赶他了,把初夏喊进来把余下的弄完。   二人一块吃的早膳,每一份早点都是成双成对的。玉棠胃口本来就小,且昨晚没休息好,所以没有什么胃口,吃了一些就已经吃不下去了。   云震胃口大且好,桌面上都几乎没有剩下。   看着干净的桌面,玉棠有些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习惯身旁睡了一个人。   他起来不过是小半个时辰就缓了过来。神清气爽且还吃了这么多。而她则是用了脂粉才遮住了脸上眼底的淡青色,更是连胃口也不好。   若是长此以往,以现在来看,她肯定是熬不过他的。   吃完早膳后,去给温成敬茶。   温成一早看到他们,脸色更好了,当然这其中也有不少是赵太医的功劳。   “看到玉棠成了婚,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也算落下了。要是你们明年再给我生个外孙,我这大病小病全都好了。”   原本脸上带有笑意的温玉棠被她爹说得僵了一下表情。要是明年生的话,那不就等年底就该圆房了……   虽然不一定得拖到八个月后才与云震圆房,但短时间内她连与他躺一块都睡不着,这事暂时不考虑。   假意娇羞的喊了一声“爹”后,便羞得低下了头,留云震自己应对。   云震看了眼她,心知她这是把自己撇干净,嘴角勾了勾。他哪能让她置身事外?   她想撇出去,那他也得把她拖回来。   随即从容的应道:“只要等让岳父的病,明年便让岳父抱上外孙。”   温成听到这话,笑意更深,脸上都有了褶子:“那我就等着抱外孙了。”   云震笑问:“不过也不知岳父是喜欢外孙多一些,还是外孙女多一些?”   温成愣了一下,没想到随口一说他倒是认真地对待了,但想抱抱上软糯可爱的外孙,他便满心欢喜。回道:“不管是外孙还是外孙女,我都欢喜。”   “我倒是比较喜欢像玉棠一样的乖巧女儿……”说着,云震看向了一旁似乎有些装不下了的人。   见他们越扯越离谱,微微皱起了眉的温玉棠忙打断了他们:“爹,我们要回一趟老宅子,就先去准备了。”   说着她看向云震,眼神中催促的意思很是明显。   云震对上了她的目光,眼中多了两分笑意。   看,这就不站不住了?   温成看到他们之间的眉来眼去,笑道:“去吧去吧,记得小心些别吃了亏,还有便是早点回来。”   有云震在,再加上自个女儿的性子,温成也不觉得他们能吃什么亏。   出了屋子后,玉棠恼他:“你说那么多做什么。”他脸皮厚,但她在一旁都听得臊得慌。   云震提醒她:“可不是我先开口的,是你爹先提的。”   温玉棠顿时一噎,还真的是她爹先提的。   “那也不用回答得那么仔细,随便因两句就好了。”   他不仅应得认真,竟还扯到了生儿子还女儿,他怎就这么能?   云震笑而不语。   去老宅子的马车早已经准备好了,既然已经是夫妻了也不必再避讳,自然是同坐一辆马车。   到老宅子起码得半个时辰。而马车狭小,原本就不怎么凉快的天气,现在这狭小马车中更是闷热了。   小团扇转折,一直没有停下,再看云震,明明他才是热源,但他却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闷热似的。   云震看向她,四目相对,他问:“若不然我来给你扇一会?”   正好手也有些酸了,玉棠也不与他客气,径自把小团扇递给了他。   云震接过团扇,朝她扇了起来。动作也不大,但力道大,所以风也跟着大了许多。   许是凉风舒服,玉棠没一会就泛起了困意。   眼睛微微闭了起来。不一会也撑不住身子了,眼看头就要往车窗撞去,云震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扶住了她的脑袋。   用手定定的托了一会后,再放轻动作的坐到了她的身侧,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放轻了力道扇着团扇。   低眸看了眼睡得安稳的人,云震脸上多了些温和的笑意。   她许是自己也不清楚,她已经不怎么在意他山贼的身份了,但云震却是感觉到了。 第35章 被打了 二更   玉棠睡得舒服, 若不是听到身旁的人说已经到地方了,她估摸着还能继续睡下去。   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茫然的。睡眼惺忪,眼神内还覆着一层水雾, 完全还没清楚现在的是什么情况。   这种眼神云震在山寨中刚一两个月的小奶狗那儿看见过。   那会云震不过是个十六七岁少年郎,因十二三时的遭遇, 且将来要接管牧云寨这个大寨子, 所以皆是以冷若冰霜的面目示人。   那年冬天寨子里的狗生了四只小狗崽, 母狗难产死了,几只小狗崽靠着寨子里边的人救助也活了下来。   那会每回云震路过他们的窝, 它们就会像毛球一样滚到云震脚边, 抬起毛绒绒的脑袋, 睁着一双茫然且湿漉漉的朝着云震望去。   云震冷着脸走开,可晚上下了雪,他趁着夜色暗中着把那四只小狗崽抱回了自个的房中。   大抵是因为那狗崽可怜又可爱,让他心软了。但为了维持形象,也只能偷摸着来救助。   如今看到玉棠这双茫然的眼眸, 没忍住伸出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   隐约有些回过神来的玉棠被揉了一下脑袋,瞬间又是一怔,还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因眼前的云震的脸上的笑隐隐透着温和, 眼眸中有些柔光。她的心跳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 但随即蓦然的回过神来不是梦。   身子一僵,随即立即弹开。   缓了缓神后, 摸了摸了发髻,故作淡定的恼了他一眼:“你把我梳好的发髻给弄乱了。”   云震看了眼,伸手出去想要帮忙整理的时候被她躲了一下。他手顿了顿,解释:“确实有些乱了,别动。”   听他说发髻有些乱了, 向来注意样貌的玉棠顿时不动了,便微微僵着身子让他帮忙整理。   云震伸出手去拨了拨被他方才弄乱的头发,没忍住又抚了一下她的头发。   “整理好了没有?”她略微局促。   玉棠就小时后被父亲等长辈外摸过头外,到现在这年纪,还是第一回 让男子抚摸头,脸颊一时有些发烫。   云震回:“快了。”   再度摸了下柔声的头发后,云震才把手拿开。   玉棠下意识的说了声“谢谢”,但说完后才意识到可不正是他弄乱的吗,她道的是那门子谢?!   云震也意识到了这点,可也知道她丢不起脸,就佯装什么都没发现,率先下了马车。   等她平复后,撩开马车就见他伸出手来了。   一回生二回熟,也没了第一回 的矫情。伸出手就放在了他的手中。   *   再说昨晚喜宴的时候,云震在老宅这边的宴席上特意说了。他说今日他会随着妻子一块来好好给各位敬茶,让他们可千万不要缺席。   当时云震面上难能带着几分笑意,可愣是把人吓得头皮发麻。   昨日宴席,大房的人一觉得丢人,二是怵那山贼头子,所以早早就想走了。   可奈何却是被隔壁一桌,也就云震妹妹的那一桌亲戚给按了下来,一个个轮流给他们几个男人灌酒。灌完之后又轮到云震来灌,回去后,男人们都吐了好几回。   今日一早还没缓过神来,就听说那大房的新婚夫妻二人来了,顿时觉得更加难受了。   厅堂中,老太太冷着一张脸,愣是一句话都不说。   其他人更是脸色沉沉的,没有笑脸。有笑脸就是那山贼头子和刚成为山贼头子夫人的温玉棠。   二人脸上的笑意招惹恨得牙痒痒。知道他们要来,老宅子这边的人昨晚一宿都没有睡好。   云震和玉棠二人端茶给老太太,玉棠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祖母喝茶。”   老太太向来不喜欢这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孙女。冷着脸单手接过茶水就是碰了碰杯缘就放下了,半点好脸色都不给。   玉棠身旁的云震看在眼中。顿时脸一冷,沉声道:“喝茶。”   一声喝茶,掷地有声,让老太太身体一颤。想起前不久在两个儿子的屋中发现的鸡血好鸡头,她当时就猜测是这山贼头子干的。   如今听到这一声厉声,顿时怕了。伸出一双颤抖手的接茶。茶盏到了手中,因手抖而发出瓷器清脆的碰撞声。   大家都被那声“喝茶”而吓得胆颤心惊。不仅是老太太,就是大家伙都猜得到那鸡头和鸡血是谁留的。   悄无声息的进入屋子,更是在神不知鬼不觉中留下了东西就走。   若是他们得罪了他,让他记恨,那岂不是说明睡了一觉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想到这,寒意便从脚底一路满意到头顶,头皮都跟着发麻。   看着老太太把整杯茶都喝完了,云震视线扫了扫桌面上的另一杯茶水。   老太太哆嗦着放下空杯,再而用双手捧起了玉棠方才敬的茶水,硬着头皮给喝完了。   看到老太太喝完茶,云震牵起玉棠的手到一旁的位置坐下,朝着温家二叔三叔笑了笑:“两位叔叔应当受不起我这一杯茶,我便不敬了。”   也不知是昨晚喝酒喝得太伤了,还是因为那云震的气场太足,震慑得温三叔的脸色有些发白,放在扶手上边的手心更是冒出了冷汗。   而整个厅堂中显得最为镇定的则是温二叔,脸上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笑意:“自然不用,都是一家人,不用在意这些虚礼。”   温玉棠心底因他们的反应而开怀的。   面上带着笑意:“既然二叔都这么说了,我们这些小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省得二叔三叔喝了这杯茶后晚上睡不着觉。”   她这话让温家二叔三叔不由的想起了那天清早起来时看到的血和鸡头。头皮顿时一阵发麻,就是温二叔的脸上都有了一丝僵硬。   这个丫头可真是越来越伶牙俐齿了,让人恨得牙痒痒!   尽管心底有怒,但温二叔却只能赔笑。   昨日去参加婚宴前,就有那猛虎寨的山贼乔装打扮进了城,到了府外寻他。   那人告知他,七日前派去普安寺绑架温家大小姐的那几个人至今未归,或许已经出了事。   听到这,温二叔心中有了数。那云震早已经确定是他们兄弟二人让人绑走的温玉棠。   那晚的吓唬,只不过是开胃小菜,他要耍狠的还在后边。   他们兄弟二人如今确实是狠不过他,但若是想要保命和保住荣华富贵,就一定要与这山山贼头子斗,更要与温家斗到底!   必须比他更狠!   想到此,温二叔脸上的笑意顿时没有任何的破绽,好似就是个和蔼的长辈。   云震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似乎有寒光交汇。   最终云震收回目光,与座上的老太太说:“时辰也不早了,就不必留饭了,我们先回去了。”   老太太压根就没有想过要留他们下来吃饭,听到他们说要走,忙让人送客。   起身时,云震的视线从温二叔身上一扫而过。   待背对了厅中的人,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云震坐稳九寨十八沟的匪首之位,手段和见识自然不是虚的。   若是方才没有察觉到温二叔那周遭的微妙变化,那只能说这匪首白当了。   出了门,上了马车后,玉棠才问他:“方才你出了厅子后,你笑什么?”   笑得让她都觉得背脊一凉。   云震面上已无凛冽,面色如常如常的问她:“你二叔估摸着要与温家拼到底了,你可怕?”   原来是这事呀。   温玉棠无奈的笑了笑:“他岂是那么轻易就收手的人?他要与温家拼到底,我早就料到了,况且现在不是有你吗,我怕什么?”   这话,温玉棠下意识就说了出来。等反应过来,云震则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就不担心我走了?”   玉棠回神,反问:“那你会走?”她可不信。   “你若是再不主动些讨好我,我说不定等不了那么长时间就走了。”   听到这话,玉棠脸颊一烫,立马剐了他一眼,把声音压得极低:“出门在外,别提这事。”   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云震也不继续逗她了。敛了笑,认真道:“往后出门,皆带上我,我护着你。”   闻言,温玉棠心中颤了颤,不知怎地就觉得有些暖。   小半晌后,低声的应了声“嗯”。   马车上,有短暂的温馨。   *   回到家中,温玉棠困得不行。所以一回来就回了房中,两耳不闻窗外事,直接就睡了过去。   睡得极沉,就是身边什么时候躺了个人也不知道。   云震就是两日两夜没合眼也试过,所以就昨晚一夜未眠对他来说也没什么。   但若是能补觉,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虽然知晓今晚二人还有可能都会失眠,但云震并没有挪地的打算。   就先互相折磨着吧,总好过睡了一次榻后,往后都是睡榻的命了。   云震没睡着,并未是因为认床,而只是因为身旁的人没有睡着罢了。   看了眼身旁的人,动作轻缓的把人揽入怀中。   淡淡的暖香萦绕在鼻息之间,怀中温香软玉,云震暗暗的喟叹了一声。   多年来他执着的那个梦,终于算是完成了一半。   抱着怀中的人,也渐渐的陷入了美梦之中。   梦中姑娘含羞带怯的望着他。他不由自主的受其吸引,低下头落在那朱红的唇上,细细品味。   触感香软,半分都不像是在做梦。   还有隐隐清甜的甘液落入喉中,让云震不免想要索求得更多。   “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巴掌,睡梦中的云震蓦地睁开了双眼,只一瞬间双眼凛冽可怕。   ——那个王八犊子暗算他。   这是云震在醒来的第一个想法,但接着看到了新婚妻子那含泪且恼怒的眼神。   云震明了,没人暗算他,而他刚刚还真的不是做梦。   他说他方才在做梦,不知她会不会信? 第36章 第二宿 想通   温玉棠瞪着云震, 眼底覆上了一层薄雾。   方才睡得正香,脸颊就有些痒痒的,甚至还有些许的湿润。起初困得厉害, 便没有在意,只是扬手拂开了。   可没一会, 那不是何物更是得寸进尺, 竟亲到了她的嘴唇!   还不知放了什么湿湿软软的东西进入了她口中, 吓得她惊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就看见了双眼紧闭的云震捧着她的脸,在、在亲她!   这才成婚第一天, 离十个月还远着呢, 他这是想做什么?!   她挣扎不开, 胡乱地就一巴掌招呼在了他的脸颊上。   醒来的云震回过神来,已然意识到了自己方才都做了什么事情,脸色略微僵了僵。   伸出手要抹一抹她眼尾的眼泪,却被她凶悍地拍开了:“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样趁人之危!你承诺过会尊重我的!”   云震目光落在她那红肿的双唇上,随即被她用手挡住, 极为戒备地看着他:“你还想干什么!”   云震到底是没有把那句“我方才只是在做梦”的话说出来,若是说出来了,她大抵更觉得他是个奇怪的人。   梦中都如此了, 那现实中还得了?   玉棠抽噎了一下, 抱着被子伸手指向外边:“你出去,不然今晚你就去睡榻, 没得商量!”   云震一噎。虽说这错的确实是他,但她这把他的山贼身份也忘得太过了,现在这模样哪里还有半点惧怕他?   下回要亲近,估计她也不会同意,真打算让他半点荤腥都不沾憋十个月?!   见云震并没有出去, 而且还沉了沉了脸。她却是半点都不怵,反倒怒极用脚暗踹了一下他的小腿。谁知他的腿就像是那石头一样硬!   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惨巴巴地怒道:“明明是你错了,你竟还摆起一张黑脸给我瞧,出去!”   这才新婚第一天,夫纲便全没了。若是传到牧云寨的弟兄们耳中去,云震想他在他们面前应当也没了威严可言。   可又想想,的确是他错了。现如今还是不能把人给逼急了。   叹了口气后,还是起了身下了床,站在床外看了眼转身背对他的玉棠,“那你好好休息。”   话落便出了房外。   云震离开后,玉棠立马捂住了自己疼痛不已的脚。   痛得有了怨念:“吃石头长大的吗,怎连腿都这么硬!”   痛劲缓过后,她下了床,净了手后,胡乱的擦了擦嘴巴。   擦了半晌后,坐到了梳妆台前。镜中的自己双唇红肿,眉眼有些湿意,可却像是眉目含春。   不知不觉脸颊开始发烫。   烫得她忙用沾了凉水后有些冰凉的手心敷在脸颊上,希望能降温。   云震亲她三回。似乎这三回都没有那种厌恶的感觉,就是羞得慌。   对云震她也不厌恶就是了,只是有些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喜欢吧,也谈不上多喜欢,就介于一种正常与亲密二者之间,没有一个准确的感觉。   暗暗叹了一口气,也不多想了,爬回床上想再补眠,可却是睡不着了。   *   云震从房中出来,约莫是因为觉得被赶出来没脸面,脸色低沉。因他脸色向来如此,倒也没有下人怀疑。   初夏恭敬地唤了声姑爷,云震冷着脸嗯了一声,自她面前走过,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转回头喊了声等等。   初夏:“姑爷还有事吩咐?”   云震想了想,“你家小姐晚上有些不习惯身旁多了个人,所以晚膳时你让厨房准备一碗安神汤送过来……”顿了一下:“就说是养神的补汤。”   吩咐完后,便直接走了,留下微愣的初夏。   这安神汤和养神补汤,有区别吗?   初夏自然不知这其中的区别在何处。前者只会让她家小姐胡思乱想,怀疑他是不是想要趁着他熟睡的对自个做些什么。   到时候别说是喝了,估摸着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云震出到院子外便与云蕾迎面遇上。   云蕾看到自个大哥脸上似乎有些沉的脸色,察觉不对,微微怔了一下,问:“大哥你去哪,小嫂子呢?”   云震收敛神色:“在屋中午睡,你莫吵她。”说着便离开了海棠院,去了北院。   云蕾看了眼他的背影,喃喃自语:“总觉得大哥这有些不对劲?”   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想了想也跟着他一块回了北院。   云震回了北院,而这会昨夜宿醉的弟兄们才醒不久。寨主才新婚第一日,现在肯定是和寨主夫人浓情蜜意,没时间回北院来的,所以他们就喊上了隔壁院子的兄弟们,一起赌赌骰子玩玩牌。   骰子和牌都寻了出来,也都坐好了位置,结果寨主却回来了!   看到他们的骰子和牌,二话不说就让他们到太阳底下扎一个时辰马步!   成,他们算是明白了——寨主这是欲求不满,来找他们出气呢!   大家伙都不敢怒也不敢言,乖乖的去扎马步。   看到外边扎马步的人,云蕾确认了,她这兄长还真的是有事。   也知道从大哥这肯定是套不出话来的,思索后,云蕾还是返回了海棠院。   刚巧玉棠睡不着也起来了,才整理好仪容,初夏就说是亲家姑娘来了。   虽然恼云震,但玉棠分得清与云蕾无关,所以洗了脸后就出屋子了。   厅中,云蕾的目光落在玉棠的唇上,眼神中多了几分揣摩。   玉棠被她瞧了几眼,顿时臊了起来。云蕾的婚事只维持了几个月,但毕竟是成过亲的人了,该懂的都懂了。   她方才虽然用冰块消了肿,但隐约还是看得出来微肿。可现下也明白若是遮掩的话,那无疑是掩耳盗铃,所以也只能装出一副镇定的模样。   “今日还想着去寻你来喝茶说说话的,没想到你先来了。”玉棠坐立不安的笑道。   云蕾知晓她不自在,便收回了目光:“我方才看见我大哥出去了,见他面色有些不对,所以便过来问问小嫂子。”   说起云震,玉棠脸上的镇定难以维持,露出了一丝的不自在。   云蕾敏锐,似乎从她的脸上看出了什么,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云蕾想了想后,压低声音替云震说话:“我大哥就是个糙汉子,以前从来就没见他与哪个女子亲近过,所以不懂女子心思。他要是粗鲁了,小嫂子莫要怪罪。”   玉棠起先听到他不懂女子心思,随之就想起早上他给她描眉那画面,可半点都不像是不懂的模样。听到后边的话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什么叫粗鲁了,让她不要怪罪?   云蕾声音压得更低:“我估摸着大哥好面子,没看我给他的小册,所以有些不得其所。不若等晚上就寝时,小嫂子再把我送的拿出来与我大哥再琢磨琢磨?”   玉棠:……   当过山贼的女子,可真彪悍,真的是什么话都敢说。   玉棠到底皮子薄,脸色微红的随意敷衍的应了声:“以后再说。”   云蕾笑了笑,随即道:“小嫂子,说句实在的,我羡慕你能嫁给大哥这样的男人。”   玉棠抬眸看她:“为何?”   云蕾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大哥自小就有担当,认定了一件事,便会执拗到底,谁若是嫁给了他,他这辈子就只会认一个妻子。且他护短,若只是欺负了他,尚有道理可讲,但若是欺负了他所在意的人,莫说是道理了,就是一点活路都不留。”   听闻云蕾所言,玉棠脑海中浮现自云震来温府后,护过她的次数。   无论是第一次还是第二次去老宅子,他真的是半点委屈都不让她受。再有遇上土匪那回,他从天而降,给了她满满当当的安全感,更为她出了一口恶气。   仔细的把云震与父亲先前安排的那几个人做了对比,她才意识到那些人都不及云震的一半。   “他的确很可靠。”玉棠如实的说出了这句评价。   云蕾:“大哥确是可靠,至少他能豁出命来保护最爱的人。这天下有多少男人能做到这个地步?有些男人满口爱你的话,但若是让他在妻子和抱负之间弃一个,多少男人都会选择弃了妻子,但我大哥决然不会,宁可不要抱负,也不可能不要至亲之人。”   话到最后,云蕾脸上没了笑意。玉棠隐约听出了云蕾会和离的原因,但也不好过问,只能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无声的安慰。   云蕾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顿时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莫要担心我,我只是不小心又说了些没用的,总之小嫂子你与我大哥必然是能恩恩爱爱,白头偕老的。”   云蕾以为自家大哥是新婚夜粗鲁蛮横被小嫂子嫌弃了,所以今日才会从里到外都黑着一张脸。   以为知道了缘由,也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闲聊了一会,温玉棠想起要开镖局的事情,因眼前的云蕾也是女子,有些想法可能是一样的,便与她提起了这事。   云蕾:“我倒是听大哥提了提,但我也不大懂这些,该怎么做?”   温玉棠想了想:“现下得先寻一个合适的大宅子,但也不是我来做决定,毕竟以后都是那些弟兄们长期待的地方,所以我想让管家安排人寻几处宅子。等寻好后阿蕾你再带几个人去瞧瞧,若是瞧好了便敲定了。”   云蕾疑惑:“这事其实小嫂子也可让大哥去忙活的。”   玉棠:“等找好后,再让他去安排。”主要是他这人随便,不如女子心细。谁知道他来定的话,最后定下的是个什么样的宅子。   云蕾也没推托:“那这事我就揽下了。”   *   云震一下午都待在北院,等到了晚膳又回来了。   自温成病了,大夫就建议说他得自己一个人用饭,不能与旁一块用饭。所以自那后,玉棠都是自己一个人吃饭的,饭桌上皆是冷冷清清的。   现在多了个云震,虽然还是安静,可却多了些人气。   云震看了几眼对面低着头吃饭的温玉棠,几番欲言又止,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棠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眼眸对了个正着。   对上了片刻,云震夹了个丸子进了她的碗中:“多吃些,你早膳和午膳都没怎么吃。”   中午回来后,她没吃多少就回房睡觉了。   玉棠看了眼碗中的丸子,知晓他这是在服软了。   下午的事,只是那一会又气又恼,但现在也清醒过来了。他们是夫妻,才成婚第一天就闹起来了,像什么话呢?   且再回想他这一个多月来都是说得少做得多,心里边也明白自己到底是欠了他许多。   想到这便什么气都没了。   先前她是怕他,所以才会一直坚持一年之期,十个月之期。可现在又不是先前了,所以她得正一正自个的心态了。   该好好琢磨琢磨怎么维持这夫妻和睦了,那十个月之期,也不一定真得坚持。   他若是想亲近,那她就偶尔迁就一下他。等他哪天扛不住毁约的话,那她也就顺了他的意,但前提是她不会主动提起,毕竟她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想通后,玉棠表情温和了许多。也礼尚往来的夹了块肉放进他的碗中。   云震略一怔愣,有些不确定的看向她。   这是气消了?   怎消得这么快?   还是说想通了,不再拒绝他的亲近了?又或者说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云震略有所思,食不知味。   差不多吃完的时候,初夏端来了一碗汤:“这是厨房特意为小姐做的养神汤。”   玉棠听闻是养神汤,想到昨晚一宿没休息好,精神确实有些差,便也就喝了大半。   饭后玉棠去了一趟父亲那,云震等得无聊,也去北院练了一套拳消食。   天色也黑了,云震却迟迟未回房。   成婚前他承诺过,若她不同意,就不会亲近她,如今这才第一日就失言了。若是她继续生闷气,他尚且觉得心里舒服些,可现在这……忽然好转了,倒是让人揣测不清了。   天色也不早了,云震收了拳去沐浴。想着回去后,她定然是把自己往那软榻上赶的,心中也暗暗的开始想着对策。   等沐浴后回来,人已经躺在床上了。纱幔垂下,远远看去也不知她睡着了没有。   但一会后,纱幔中传来轻声:“你上来的时候,顺便把灯熄了。”   云震一怔。这是让他上床的意思?   真不生气了?   心中虽有满腹疑惑,但还是去熄了灯,然后上了床。   静默片刻,他开了口:“今日下午,着实是我不对。”   身旁的玉棠轻骂了声:“自然是你不对,若有下次偷摸着干这种荒唐事,我定不理会你了。”   云震一噎,真想解释他还真不是那等乘人之危的人。但这事不好解释,一解释了没准比下午做了那事还要严重,所以也就只能默认了。   “决然不会如此了。”   身旁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嗯”之后屋中又开始静悄悄的了。   身旁有个娇滴滴的女子躺在一旁,若有若无的馨香飘入鼻息之间,让云震喉头一紧。   许是晚上那晚安神汤起了作用,不一会身侧就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没半晌,身旁的人转了个身,面向云震。一会后,她的手乱抓了几下,抓到了云震的手,便当成了被子抱入了怀中。   触及温软,云震身体一僵,一动不敢动,喉头更是滚了又滚,一身的火气全部往下涌去。   云震只觉得身上似乎着了火。   方才就应该多练几套拳,等精力都耍完了,现下肯定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想其他事。   深呼吸了几下,云震又暗暗的恼起了自个嘴快。   当初怎就脱口而出一年时间?怎就不是一个月或者是两个月?   瞪着昏暗的帐顶。一想到十个月才过了第一日,心情就极其复杂,半点睡意都没有。 第37章 来客 冷落   新婚过后, 玉棠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边是店铺的事情,一边是镖局的事情,忙得不可开交, 以至于冷落了新婚的丈夫。   因先前胭脂铺子的事情,也因前些日子听说有贼人三更半夜神不知鬼不觉的戏弄了一番温家兄弟二人, 他们许是都猜到了是云震这边的人做的, 所以等二人成亲后, 便也就光明正大的来温家了。   最重要的还是温玉棠承诺过他们,若是温家兄弟俩找他们麻烦, 温家必定庇护他们。   掌柜们在新婚三日都没有来打扰, 过了三日后, 才陆续的找上门来。   相对比起玉棠来,云震估摸着成了最闲的人。   每日回院子时,都不见玉棠的人影,就是见着了人,她都是在书房看账本。   现下更是一心扎在账本上边, 愣是一眼都没瞧边上坐着的云震。   云震眉头紧锁的看着桌前的人。面上毫无表情,让人不知他在想什么,就这么坐了半个时辰。   初夏端茶进来就普通看到了望妻石。恭敬的给姑爷换了一盏茶, 接着把新茶添到小姐的杯中。   想了想, 初夏还是附在小姐耳边提醒了一声。   玉棠听到她说云震已经在书房中坐了半个时辰后,愣了愣。   抬起头就与他云震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初夏欠了欠身, 然后退了出去,把书房留给他们夫妻二人。   玉棠想了想,试探的问:“你等我这么久,有事要与我说?”   这话把云震给气笑了。   他面无表情的道:“我们成婚才几日,我来寻你说说话, 还需要有事才能来?”   玉棠摇头:“自然是不需要。”可他这分明是一副她冷落了他的表情……   她还是阖上了账册,边起身边解释:“最近掌柜和镖局的事情都堆在一块了,我对这些事情本就不太熟练,等过些时日就会好了。”   现在才成婚不过四五日,自己就以事情忙碌冷落的新婚丈夫,这怎么看着都和那等负心男是一样的。   觉得心虚,便问:“天气凉爽,若不然我们去荷院走走?”   听到她说要陪自己了,云震的脸色才好了些。   站了起来:“那现在就去。”   二人才到荷院,那边就有下人来说布庄的掌柜来了。   玉棠默默了瞧了眼云震,底气不足:“让人家一直等着也不大好,你觉得是不是?”   云震:……   沉默了半晌,他低下头在她耳侧低声说:“那晚上你该如何补偿?”   玉棠:……   脸色微红,佯装淡定看他:“你想怎么样?”   云震挑眉。   这几日身旁都睡了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姑娘还爱乱动,不是把脚搭在他的身上,就是箍着他的手臂,他的腰。   云震算是信了她先前说自己睡相不好的话了。并非是为了搪塞他,而是真的。   这些动作,愣是把云震这些年来做梦的火气都勾了起来。   这几日即使也喝了安神汤,但依旧是没有一觉好睡。   想到了这几日的折磨,云震脸上露出思索。沉吟半晌,抬眸瞥了眼她,随即勾了勾嘴唇:“不过分的。”   温玉棠有些不信,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红着耳根子转了身去前厅见布庄掌柜。   温玉棠前脚才走,荣旺就过来寻云震,低声道:“是猛虎寨那边的事情。”   云震闻言,便沉着脸一块出了温府。   从那两个山贼口中逼问得知他们是从猛虎寨来的。早在七八年前猛虎寨就和温家兄弟二人有所勾结了。   他们兄弟二人这些年来提供一些扬州城商户运货的消息,这其中也有温家往外或者往内运货的消息,然后猛虎寨的山贼去劫。所劫财物,温家兄弟二人又会托关系送到其他地方出售,所得钱财四五分账,山贼五,他们四。   山贼有利可图,且得利多,自然会一直合作下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知道温家兄弟俩到底和那山贼到底牟利了多少。   而这山贼猖狂了这么多年,扬州城不知多少个县都被这山贼祸害过,但知府这些年来都没有有效剿匪的法子。   若是那猛虎寨本身就是个强悍的也说得过去,但云震派去调查的人得知五年前还没有这个猛虎寨。   五年前还没有这个山寨,但温家兄弟俩在七八年前就已经合作了,这便说明刚开始时那些人不过是一群不起眼且居无定所的匪徒。   若是在还没有壮大的时候就他们一网打尽,绝非难事。这知府没有参与其中的话,那猛虎寨很难能壮大到现今的扬州一霸。   荣旺来寻,主要说的是被关押那二人的供词。   他们二人只招供了这些年来抢劫过的村子,与关于寨中的人物,最后便是与温家兄弟二人勾结的事情,至于知府那边一个字都没有涉及。   而那两个人今日想要逃跑,门都还没跑出来就被抓了回来。   云震去了关押着二人的地方。   那地方是温家的地盘,原本是放粮食的,后来建了新粮仓,那旧粮仓就用来放杂物,平时也没有人凑近,也算清净。   那二人被关了十日,瘦得脱了相,眼神更是浑浊。   云震当山贼那些年,明文严令不准残害百姓,更不准掠夺平民百姓之财。他们虽如此,但其他山贼可没有良心可言。   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那猛虎寨就是其中之一,这五年来不知奸.淫了多少的良家妇人,又杀了多少的无辜百姓。因此云震对待这些俘虏,可没有什么怀柔政策,便是杀了他们,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云震到了之后,那二人见到了他,神色都极其恐慌。   他们那日亲眼看到同伙被砍了手,再被活生生的抹了脖子,因此让他们对这个男人由内而外的生出了恐惧。   二人被绑在柱子上,背靠着背坐在地上。云震屈膝半蹲下来,面色冷冽,眼神锐利。   冷声问:“你们的寨主和扬州知府到底有没有勾结?”   “我、我们真不知道……”其中一个山贼白着脸,声音颤抖。   云震拿出了匕首,放在他的脖子上边划了两下,透露出丝丝血丝,声音透着杀意:“真不知道?”   山贼的表情惊恐得扭曲了起来:“我真的真的不知道,我们只知道寨主和温家的二爷三爷有联系。”   一旁的山贼也慌急的附和:“爷,我们真的不知道,若是我们为了活命谎称知道的话,爷你要是问我们细节,我们答不出所以然,那下场岂不是更惨,我们都到了这个地步,真的不敢说谎呀!”   看他们这样子 ,确实是不知道。官匪勾结是诛九族的大罪,知府若是勾结的话,自然不会亲自出面。   也有可能是由温家兄弟二人出面,所得的牟利从他们的手中给知府送去。   想到这里,云震起了身,冷睨了一眼他们二人:“你们二人若是再次逃跑,断脚。”   被云震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吓得他冷汗直流。他们可是半点也不怀疑他会砍断他们的脚。   云震自小房中出来,吩咐看守的人:“他们要是再逃,把他们的脚给折了,人活着就好。”   声音传到窄小的屋子中,两人瑟瑟发抖。   离得远了,云震把荣旺和云蕾,还有沐莲喊来。   云震看了眼荣旺,荣旺会意,便道:“他们二人招供说他们的二当家会每隔两个月去一趟陈家村,届时寨主会安排人去埋伏,只会要那二当家半条命,待差不多的时候,沐莲出来把那二当家救走。”   沐莲点头:“我明白了。”   云震看向云蕾:“你带人去,适度让沐莲受些伤。”   云蕾和沐莲对视一眼,一笑:“这事我在行。”   安排妥当,云震便回了温府。   下了马,才到温府门前,就迎面来了一行人。   见回府的云震,前面的一个中年妇人顿时面露喜意,笑意讨好的快步走到了云震的面前:“侄女婿你可算回来了!”   云震对她并无印象。脚步一顿,看向她身旁的温家下人。   温家下人忙道:“这是外家亲家大姨母。”   这大姨母小半个时辰前来的,玉棠直接让他们等着。在等着的时候,大姨母打探到姑爷不在,便也没了耐心继续等下去。   也不见玉棠,带着人就离开。没曾想到府门前就遇上了回府的云震。   对于温家的这些亲戚,云震也是了解过的,心里对这个大姨母也了然,她也不是什么省事的。   云震神色冷漠,“何事?”   大姨母似乎不知道对方的冷漠似的,忙把她身后畏畏缩缩的姑娘拉到前边来,介绍:“这是我府中的庶女,名叫慧珠,才十五岁,从小就乖巧懂事,人人都夸好性子。”   大姨母催促身旁的女子:“快喊表姐夫!”   女子怯怯的喊了声“表姐夫”,然后就一直低着头。   云震的目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而后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逐渐冷却了下来。   冷冽的目光落在大姨母的身上,声音深沉:“谁让你们来的?”   大姨母原想这山贼头子长了这么一幅好皮囊,那应当也会讲些道理,可他这冷厉的态度却不是自己想的那么一回事。   就是一旁的女子也被吓得后退了一步。   大姨母咽了咽口水,想起她先前也和玉棠那丫头打过招呼了,她便道:“是玉棠让我们过来的,就亲戚间窜窜门。”   她可没傻到第一回 过来就把来意说清楚。   听到是温玉棠让她们来的,云震想起先前玉棠说要给她寻通房的话。面色顿时一黑,冷声低缓:“你再说说看,是谁让你们来的?”   大姨母硬着头皮说:“就先前玉棠在柳家时,我与她打过招呼了,我们亲戚会过来窜……”   话还没说完,云震就大步略过了她们,面色森然阴沉得可怕。   见人一走,大姨母吓得快步走出温府,生怕那人转身追来。 第38章 小闹 和好   温玉棠其实早就与布庄的掌柜谈完了, 但听说自己的大姨母过府了,她不想见,就故意让下人说她在待客。   等大姨母离开了, 婢女才来通报。   招待大姨母的婢女如实把方才的情况说了出来:“刚刚亲家大姨母还带了一个年轻的姑娘过来,有几分姿色, 那姑娘喊她主母, 想是府中的庶女。对了, 亲家大姨母还一直打听姑爷的事。”   玉棠闻言,明白了大姨母的意思, 随即眉头紧蹙, 脸色极为不悦:“吩咐下去, 下次我大姨母再来,就直接说我和姑爷都不在。”   婢女应下。   玉棠原本心情便被商行和要开镖局的事情烦得不行,如今又来了个大姨母,心情便更差了。   这大姨母到底几个意思,玉棠一清二楚。只是着实不明白她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   以前想给她父亲塞填房塞小妾, 说是想生个一儿半女来抢家产也说得通。可如今她又想给云震塞小妾,到底是想要抢家产,还是想让他们家鸡犬不宁?   母亲在世时, 与大姨母的关系如何, 她也没听父亲提起过。但从父亲以前对待大姨母的态度来看,姐妹二人的关系应当不大好。   思索之后, 玉棠去了父亲的院子中。向父亲打听关于大姨母的事情。   毕竟得知道有什么问题,才能知道她到底是什么目的。   向父亲打听后,便一路琢磨的回了海棠院。   回到海棠院中,才听到下人说姑爷已经回来了,但神色似乎比平时还要冷若冰霜, 黑着一张脸直接去了北院。   云震平日里面对旁人时皆是一副冷漠之色,但却是不会让人看出他的心思。可现在下人都能看得出他心情不好,那就是真的非常的不好了。   可他这忽然是怎么了?是因为她没陪他继续逛荷园生气了?   可离开前不是已经商量过了吗?那他现在又是闹哪门子的心情不好?   玉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自己近来太冷落人了,又不与他亲近,他定时在外边听到了些什么话,所以才会这么的不高兴。   琢磨了半晌,还是先吩咐厨房做了好些吃的送去北院,服个软。   北院那边的两个院子毕竟住了将近六十个男人,她也不方便多过去。   她顺道让送吃食过去的下人传话给云震,说她现在得空了。   余下的意思没有明说,但玉棠心想她意思也够明显了,云震应该是能明白的。   可是吃食送过去后又过了许久,也不见云震回来。   温玉棠把送吃食过去的小厮喊来问话:“你送吃食到北院的时候,可有见到姑爷?”   小厮回道:“见是见到了,但姑爷一直在和旁人切磋,奴才想要传话,一直没有插上嘴,等插上嘴后,姑爷却只说知道了。”   玉棠愣了愣:“没说别的了吗?”   小厮摇头:“没说别的了。”   温玉棠“嗯”了声,随后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下去。   人离开后,玉棠坐在座上,思索了好一会还是不明所以云震是怎么回事。   云震无疑是真的生气了。   到了晚膳,他都是让荣旺过来传话,说是寨主在北院将就着用饭了,让她不用等了。   饭桌上了冷冷清清的,玉棠就是看着桌子上的一大桌子佳肴,也顿时没了胃口。   “撤了。”吩咐后也起了身,出了膳厅。   她都如此服软了,他看都不看一眼,让人气闷。   什么都没吃,沐浴后径自地回了屋子。   也不知云震到底在做些什么,还是打算今晚都不回房了。现在已是亥时了,他竟还未回房。   躺在床上的温玉棠翻来覆去愣是睡不着。最后坐起身,往门口看去。   云震这举动,似乎不像是因为这几日她的冷落,因他不是这种小气的人。会不会是他今日出去的时候,真的听到了旁人说了些什么?   有了这个疑惑,温玉棠打算让初夏拍个人去把荣旺喊来,看看今日都有些什么人在云震的面前嚼了舌根。   撩开帐子正要下床的时候,忽然听到屋外守夜的婢女恭敬喊了声姑爷。她忙的把帐幔放下躺回了床上,双眼紧闭,装出一副已然熟睡的模样,但一双耳朵却是竖着听着屋中的动静。   云震走路几乎无声,所以她只能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旁的也听不到,更不知晓他现在什么地方。   但过了一会,即便不知道云震站在什么地方,她还是感觉到了有一道炙热的视线紧紧地盯着她。   是云震在盯着她。   身体不自觉地紧绷了起来,便是呼吸都缓慢了起来。   玉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得要这样,就只是有种一危机的意识。今日的云震不大对劲,有些危险,她选择静观其变或许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半晌后,感觉到了帐幔被掀开,随之身旁的位置微微一塌陷。   是云震躺到床上了。   她想,像现在这种情况,今晚他应该不会做什么了。   这个念头才落,她的手臂蓦地被抓住,一拉一扯她竟就到了那结实厚实的胸膛之中。   惊愕地睁开了双眼,看到的是他沉暗的脸色,还有那他那双带了几分红意的眼眸。   “不装睡了?”云震粗沉地问。   说话的时候还有几分酒气窜入玉棠的鼻息之间。   ——他喝酒了。   温玉棠不知道他到底喝了多少。但前些天成亲的时候,他似乎还是清明的,但现在他似乎有几分的失控,那定然比先前喝得还多。   他那手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臂,另一只铁臂还紧紧地压住了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温玉棠心底一慌,有些怕了,但也不敢刺激他,只能声音温和的劝:“云震你怎么了,你先放开我,有什么话好好说。”   心里因这紧紧贴着的身子而生出了惊慌。   云震却是不放,他声沉气重的问:“你还是嫌弃我,不是吗?”   带着些许酒气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不难闻,但也冲得玉棠发晕。   强迫自己稳定下来,问:“你是不是听到谁说了些什么?”   “谁说了什么重要?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还嫌弃我是当过山贼?”云震问这话的时候,眼睛更是发红。   “我、我没有嫌弃。”   “没有嫌弃?没有嫌弃你会在没成亲之前就想着给我塞通房小妾?!”他声音更重,似乎气得不轻。   云震先前气过一回了,但远没有今日气得狠。成亲后她态度越发冷漠,今日又出了个什么大姨母,那殷勤的态度俨然是想让把那个庶女塞他这来!   还说是和玉棠打过招呼的?   因先前玉棠有过给云震塞通房小妾的心思,所以今日云震虽然有些不信那大姨母的话,但也生出了怀疑。   就心情无比的烦躁,   去了北院后与手下切磋了一整日,入了夜更是让人送了一坛又一坛的烈酒过来。   喝酒上劲后便又觉得不能就这么算了,得给她些颜色瞧瞧,让她知道什么是说一不二!   他云震这辈子说不纳妾就是不纳!   玉棠怔愣了一下顿时反应过来,他这是因为纳妾的事情闹的。   可为什么?   想起今日大姨母带了她的那个庶女过来,玉棠也隐约猜出了些苗头,忙问他:“是不是我那大姨母说了什么?”   云震脸色一黑。   她知道是什么事情,那岂不说明那大姨母是真的和她事先打过招呼了?   玉棠动了动身子让自己舒服些,然后忙解释:“你莫要听我那大姨母乱说话,我承认我先前是比较怕你的,也想过要后来给你弄两个通房,但我现在……”   现在之后的话没有说出来,便全被云震堵了回去。   那带着酒气的唇舌蛮横的掠取,比以往两回都要凶猛,急迫,就好似要把她吞入腹中似的。   温玉棠被他这发狂的模样给吓到了。   先前两回害怕中却又有些沉沦,可现在全是害怕。   使劲的用脚踹他,他却猛的翻了身,位置天翻地覆的变了。小小的身子被他那如山峰一样重实的身板压制得动弹不得。   身上的衣裳不知何时乱了,粉色的小衣更是露了出来。   玉棠被乱啃一通,又羞又怕,吓得她直接在他的肩膀上边狠狠用力地咬了一口。   可云震的肩膀厚实紧绷,咬得用力,酸了的只有她自己的牙口。   “你疯够了没有!”玉棠松开了口,并未怕得惊慌哭喊,声音带着颤抖的怒斥他。   云震的动作蓦然而止。   抬起头,就看见她红着眼瞪着自己。   意识回笼,那几分醉的酒意瞬间清醒了过来。   云震拉过那薄被盖到了她的身上,翻身在一旁躺下,粗喘着气。   “抱歉,酒喝多了。”他粗哑着嗓子,而后用手臂遮住了双眸。   玉棠害怕,也委屈。但明白这里边有一半是自己的错,他其实也委屈……   沉默了半晌,在云震说了声“我去睡榻”准备起身的时候,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手掌宽大,她的手比起他的要小许多,所以只能抓住了他的两根手指。   云震的身体一僵,随即惊诧地转头看向她。   只见她把一大半张脸都遮了起来,只露出了一双微红中带着些湿意的眼眸。   “你稳定下来了?”她试探性地问。   云震眼底虽然还有些幽深,但还是“嗯”了一声。   她没有松开手,还是紧抓着,深呼吸了两口气后,她解释:“我那大姨母在我娘过世之后,就常来我们家串门,每次来的时候都会带上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专门挑我父亲在的时候过来。”   云震闻言,愣了一下。   “她也常问我想不想要一个娘亲,我虽然年纪小不懂事,但我也知道她想要塞女子给父亲当填房,当小妾。后来父亲怒斥了她,她来得才没那么勤了,就前些时日我去柳家住的时候,她就凑上来说要找个人来给我分担分担。”   说到这,玉棠把脸又往被子中压下了些,但露出的额头还泛着红光。   云震默了一下,似乎听懂了,但又有些没听懂——到底要分担些什么?   “她说……山贼好色重欲,闹得凶,我年纪小扛不住,所以与我说了她府上有个刚及笄的庶女,模样好,又乖巧,我当时没让她说完就她走了,不曾想她今日又上门了,我直接不见,我现在猜你今日是和她碰上了,她肯定说了什么。”   云震听着她的话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所以,你没有给我纳妾的念头?”   那他这一下午的闷气岂不是瞎折腾?还像个娘们一样撒气了?   玉棠点头:“我本就没有这个意思,你都说了你不会纳妾,我哪里还会给闲得发慌给自己添堵?”   闻言,云震表情一僵,转移话题:“你大姨母图的是什么?”   “我下午去问过我爹了。我爹说他年轻的时候与他有婚约的本是我大姨母,但我大姨母嫌我父亲那会被老宅子赶出来,没本事,所以亲事就到了我娘的头上。”   “后来她嫁了另外的一个富商,但那富商才娶她不到一年就纳了两房小妾,对她更是吝啬得厉害,我想她许是看着我娘日子过得越发的好了,就心生了妒忌,即便我娘不在了,见我父亲依旧守着我娘的牌位一直不续娶,所以因此更加嫉妒得想搅得温家不得安生。”   话说完后,她想要悄悄地松开他的手,却被大掌反手一握,握在了那宽厚烫热的手心之中。   “阿棠,往后我们好好过日子,可好。”   转头望向身旁的人。   阿棠二字,是云震第一回 喊,以往都是温小姐,玉棠,陌生有余,客气生疏。   听到这“阿棠”,玉棠耳朵微软,正要被哄得要点头的时候,忽然想起了方才他那吓人的模样,蓦地用力地把手抽出来,转身背对他。   把自己蒙在被中,恼怒道:“谁要与你好好过日子,你方才欺负我的时候,怎不见你说要好好过日子!”   话到最后,想起他最后说的那句话,立即又搬出来怼他:“你还不去那榻上睡,你还躺在这做什么?!”   云震一时哑口无言,但还是贴了上去,从她背后隔着一张被子拥住了她:“我哪也不去,就待在你身旁。”   玉棠作势地推搡了几下,见推不动就没有再推了。   经过方才这么一闹,现在被拥在怀中,多了几分温馨。   心里边有一块地方慢慢的软了。   云震不纳妾且有担当,更有能力护住自己的女人,也会尊敬她。要是和离了,这世上估摸着也很难再寻到像他这样的了。   若是真能把日子好好过下去,她自然是愿意的。 第39章 日常 撩一下   半夜下起了大雨, 早上小雨绵绵,空气中带着点寒凉的湿意,而这正是酣睡赖床的好天气。   玉棠从父亲病倒后, 已经许久没赖过床了,奈何床太舒适又暖和, 所以也就晚起了。   醒来的时候, 发现云震竟也赖床了。   迷迷糊糊的看了眼近在咫尺的胸膛, 抬头便看到了云震那新冒出来的胡茬子。   昨晚云震欺负她的事情如潮水一样涨了上来。   身上的衣服被他弄得皱巴巴的,还隔着一件小衣对她乱啃。   回忆到这, 便感觉到这抱着她的是一大块烫人的山芋。   她更发现那云震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和她挤了一个被窝中。昨晚她明明记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他怎就挤进来了?!   昨晚衣衫也没拢好, 可想而知被子底下的自己……   眼眸逐渐瞪大,顿时羞臊不已。   现在醒也不是,不醒也不是。似乎感觉云震要醒了,连忙把眼睛闭上,佯装出一副还在熟睡中的模样。   云震几日都没能好好睡一觉, 昨日心结解开了,没有再患得患失,心情自然也就舒畅了。加上昨日喝了几坛酒, 今日又是下雨的天气, 所以来扬州城这么久,还是第一回 这么的好眠。   光明正大地抱着自个的婆娘, 一觉睡到了天亮。   睁开眼眸,有一瞬间的迟缓,但只一息就反应回来了。看了眼怀中脸色绯红的姑娘,嘴角微勾,心情愉悦。   看了眼透过窗户纸透进来的光亮, 由此来分辨天色。   嗯,天色尚早,那就再睡一会吧。   心里这么想着,便把怀中的人揽得更紧,闭上眼继续睡。   装睡的温玉棠:……   不是醒了吗?不应该是起床去操练吗?这是做什么?   之前云震都比玉棠要气得早,等她醒的时候,他都已经去操练了。   这还是第一回 醒来的时候发现他是还睡着的。   看他这架势,似乎还要再睡一个回笼觉。可现今时辰也不早了,她还约了云蕾今日早上过来说选镖局的事情呢……   但他不起来,这就难办了。   思绪万千,琢磨来琢磨去,还在想得把云震喊醒的时候,她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的时候也不知什么时辰了,云震也不在床上了。   醒来喊人进来梳洗的时候才知道这回笼觉直接睡到了午时。   “亲家姑娘今早过来了吗?”玉棠问身后给她梳头的初夏。   初夏:“亲家姑娘今早过来了,听说小姐和姑爷还在睡觉,便说到下午再来。”   玉棠脸色顿时一臊。云蕾成过亲的,定然会误会她和云震昨晚做了些什么才会起晚了。   但她和云震是夫妻,在外人眼里做些什么才是理所应当的,不做什么才是让人奇怪的呢。   呼了一口气,再问:“姑爷呢?”   “姑爷半个时辰前起来的,去了北院。出门的时候还让奴婢们不要吵醒小姐,姑爷脸上似乎还带着一丝笑意,相比昨日那吓人的脸色,今日和善得不得了。”   玉棠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云震昨日的脸色到底该有多骇人,才会让初夏生出他很和善的错觉   她想起昨晚他喝了那么多的酒,还有那么无赖,便知道他心里有多憋屈了。   要是他昨日白天直接来问他,也不至于这样闹。想到这,玉棠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发髻梳好,净手时想了想,还是吩咐:“一会午饭的时候弄一碗蜂蜜水。”   以前温成外出谈生意的时候,经常喝得酩酊大醉,第二日醒来头疼的时候,都是喝一碗蜂蜜水来解酒。   午膳前,云震就回来了。玉棠当做什么时候都没有发生过,面色如常。   倒是云震看到了桌面上的蜂蜜水后,眉眼间顿时露出了几分笑意。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给他准备了什么珍馐。   他表情倒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可眉眼却少了几分平日里的冷峻。他面容本就英俊,那双桃花眼少了些凛冽后更是显得目若朗星,气宇轩昂。   昨日她琢磨云震优点的时候,倒忘记把他样貌这一项加进去了。就云震这样貌,若是最后离了,她估摸也看不上旁的了。   云震的样貌也是不愁娶妻的。就算他以前是山贼,可以他的样貌,肯定有许多脑子不大好似,只看重样貌的姑娘心甘情愿地想要嫁给他。那他为什么要拖到这个年纪,等她父亲相求的时候才与她成婚呢?   他这种样貌,接下来指不定会有一群女子前赴后继呢。   玉棠也是有些好样貌的,看着他有些心动。就有些想要撩撩他。   晚上自然是不敢的,但现在是白日呢……   这才想得入神,等再回过神来,碗中的菜都堆成了一座小山了。   ……把她当猪喂了吗?   眼看他还要往上夹,她忙阻止:“够了,你再夹的话,我不仅放不下,我也吃不下了。”   云震这才作罢,只道:“你现在有些瘦了,得多吃些。”   玉棠白了他一眼,然后吃饭。   饭后,她去书房,云震也跟着去书房。她看账,他就在一旁看着她。   玉棠就是想忽视他的存在感也忽视不了,他的目光太黏人了!   最后无法忍受这灼灼的目光,她抬眼看他:“你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忙吗?”   云震点头:“还真没有。”   既然他没事可忙,她就找事给他忙。思索了一下,她把前些日子交代管家派人去收集的镖局规矩和所需注意的事项,再让人编成的文籍拿了出来。   半指厚的文籍放到了云震的面前。   云震眉头一跳,有些不祥的预感:“这是做什么?”   玉棠笑得温柔:“既然你无事,那就看看这些文籍,以后你管理镖局的时候可能要用到。”   云震望着那本半指后的文籍,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自上山当了山贼后,云震就没有认真地拿过这么厚的书了。   看到云震的表情,玉棠乐了,她可终于找到他的弱点了!   云震抬起头,正色道:“我忽然想起……”   玉棠立即打断他:“你说过你无事可忙的,今日外边都下雨,你还能忙什么?”   书房中无人,她看了眼书房外。也见无人,便伸出个手指头点了点他的胸膛,柔声道:“怎么,你怕看书?”   软绵的手指戳在胸口上,让云震喉结一滚。   她是从哪里学来的招数?   昨晚之前还是个正经得很的良家姑娘,今天怎就变了种风格了?   “你今日也无事,不如陪我在书房看书,成不成?”玉棠声音有些软绵,眼神更是柔得能滴出水来似的。   看着她那双难得透着柔意的水眸,云震被牵着鼻子走的应了一声:“成。”   撩完人的姑娘却是直接坐回了桌前,扔给了他一大本文籍,还说等晚上要考一考他前边十页,若是不过关,便不能上床睡。   云震:……   这根本就是挖了坑给他跳进去!   头疼地看着密密麻麻的文籍,云震的眉头都皱成了川字。   云震算是明白为什么有的帝王会因沉迷美色而亡了国了,大抵是正常男人都不能躲过这美人计。   真真是美色误人。 第40章 光棍 北院的都是光棍   于云震而言, 最苦最累的不是大热天在太阳底下扎马步,也不是在冰天雪地中打拳。   而是在书房中被好吃好喝供着去看书。   让一个曾经身为匪首的山贼头子去看书,这要是传出去该有多荒唐。便是云震自己也觉得荒唐。   但一言既出, 必然得做到,只是让他拿刀拿棒倒是快活, 捧着一本书就浑身不对劲。   温玉棠抬头看向云震。见他眉头紧皱, 一副与手中的文籍有着深仇大恨的模样, 她心情微畅,眉眼都带上了笑意。   总算是有一样事情能难得倒他了。   玉棠看账目, 云震看文籍, 一时间书房很是安静, 只有翻页细微沙沙声,二人从所未有的契合。   没过多久,云蕾过来了。   玉棠把管家让人送过来的三处适合开镖局的大宅子的地基图拿了出来。再派人把管家喊了过来。   云震也在书房中,难能偷闲,便也凑了过去听听管家是怎么说的。   三处宅子, 位置都极好,地方也够大,选哪个地方其实都可以。   云震沉吟片刻, 问管家:“哪处离温府比较近?”   管家会意一笑, 随之从中拿出一处的地基图:“这处,小半个时辰就能走回来, 坐马车的话只需一盏茶。”   其实这几处离温府都近。温成知道要开镖局,以后是云震来管,便让管家尽量找离家近的。   而这最远的地方也用不了半个时辰   云震点头拍定:“就这处。”   玉棠:……   云蕾:……   他倒是认真看一下那宅子的地基图呀,这般的敷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在意!   但知道的都看得出来他的意思分明就是有事没事就常常回府。   云蕾心情复杂的看了眼自家大哥。想当年她还当自己大哥这辈子都不可能变成什么好丈夫, 就是对待自己的妻子都很有可能是常年板着脸的,   可现在看看大哥这模样,她全错了。冷脸的大哥竟然是个好丈夫,且还是个黏人的好丈夫。   云蕾着实不太想承认这是她的大哥。   云震做主定下了地方后,那接下来就是修葺了。   云震道不用请人来,直接让那些弟兄来帮忙就好。   闲了那么久,也该让他们动动筋骨了。   事情就这么的敲定了。   随即云震去北院把这消息告诉弟兄们。   对于闲得都快发霉了的弟兄们,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谁都想有个正当的活计,若是在扬州城久待的话,他们可还想讨个扬州城的婆娘呢。   南方水乡,姑娘温软似水,他们的寨主都娶了婆娘,他们肯定也不能落后太多了。   得赶紧攒钱娶媳妇才是正经的!   一时间大家伙都干劲十足。   晚上云震在北院吃了饭,等回到海棠院的时候,初夏和春桃见了他,赶紧提醒:“姑爷,你赶紧去温习温习那文籍,小姐方才让奴婢拿了戒尺进去,许是想要考姑爷。”   云震:……   她竟说的是真的!   初夏:“姑爷,要不奴婢去书房给你点灯再看一会?”   云震沉默了片刻,点头:“点吧。”   初夏和春桃相视一笑。两个丫头算是明白了,在外边威震四方的姑爷,在屋里却是捧着小姐的。   云震今日去了趟北院再回来后,便把那文籍上的内容几乎忘干净了。   玉棠在房中等了许久都不见人回来,便问了初夏。得知云震还在书房温习,温玉棠心底有了些异样。   他是把她的话放在了心上的,有些许的感动,但同时也生出了些罪恶感,随后让初夏把戒尺拿下去了。   又不是真的要考状元,只是熟知一下各种条例罢了,犯不着让他挑灯刻苦。   玉棠吩咐初夏:“你去把姑爷喊回来,就说我不考他了,困了。”   初夏带着笑意应了声,出了门后,春桃忙问:“小姐让姑爷回房了?”   初夏笑道:“小姐果然还是疼姑爷的。”   春桃闻言松了口气:“今日在书房的时候,姑爷看文籍看得苦大仇深,小姐还说要考姑爷。背完那一大本文籍,那姑爷还不得熬白了头发。”   初夏何尝不知道,所以才想着让姑爷去书房多看一会书,营造出刻苦的模样,好让小姐心疼,下回也不会说什么考核了。   做下人的,就盼着主子夫妻俩和和美美的。主子的日子过好了,做下人的日子才不会差。   初夏去把主子的话转述到了姑爷那。   云震闻言,原本苦大仇深的表情顿时松快了。   许是想到温玉棠是在心疼自个,嘴角也跟着勾了勾。   然后放下文籍回了房。   已是九月下旬,今日下了一场雨后,天气凉快了不少。   云震回到房中,玉棠已经睡下了,但没有睡着。   婢女送了温水进来,云震洗了脚后才上了床。   玉棠侧身看向他,为自己今日强迫他看文籍的事情解释道:“在扬州城无论做什么生意都得守规矩,你初来乍到,有许多事情不了解,所以我今日才让你看那些文籍的,并不是在刁难你。”   云震“嗯”了声,随后身体凑进去,伸手把她拉到自己的怀中。   玉棠有些不习惯,但也知道总得习惯的,所以也就由着他了。   就是她的手有些无处安放,最后索性也不管了,搁那舒适就放那了。   随意的把手搁在了他的腰间上,可还是有些红了脸。   云震却是乐了,但也没说她。   她皮子薄,若是说了,指不定下回就该隔开一条楚河汉界了。   云震嗓音低沉:“我知道,你要是真为难我,刚刚就不会让婢女过去喊我回来了。”   听到他没在意,玉棠也就心安了,打了个哈欠,拍了拍他:“你松开,热得慌。”   虽然天气转凉,但只能说是凉爽。而云震这整个人就是一块热铁,贴一会还行,要是贴久一会都该出汗了。   云震思索了一下,朝着她那白嫩嫩的脸蛋上重重亲了一口,看着她白皙的脸蛋红了起来后才松开。   温玉棠小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背对他。   暗骂了声没羞没臊。   但又觉得这夫妻本该就是这样的,虽然羞,但这样慢慢循环渐进也比一开始来猛烈的要好许多。   *   没过几天,那碍眼的大姨母又上门了。   这次带过来的还是上回那个庶女,只是这个庶女比上回打扮得还要好看。   府中的下人都知道大姨母那点心思,所以直接说姑爷和小姐不在。谁曾想那大姨母也是个厚脸皮的,竟然说要等他们回来,也不管人家搭不搭理她。   荣旺从外边回来,恰巧听说上回来过的温家大姨母又来了,带的还是上回的那个姑娘。   上回就这温家大姨母来过一趟后,寨主和弟兄们切磋的时候只差没有玩命了,把好几个兄弟揍得直接在床上躺了一天。   这回又来一次,谁能扛得住呀!   想了想后,为了避免寨主碰上这大姨母,忙让人去缠着寨主。   可才跑回北院,竟在院子外看见了王家大姨母带来的姑娘在北院的巷子中徘徊,目光总往院子中瞧!   “你怎在这?!”荣旺瞪大了眼睛,随即戒备的往院子中看去,生怕寨主出来与这女人迎面碰上。   看到荣旺凶神恶煞的表情,那姑娘脸色蓦然一白:“我、我出来上茅房,迷路了。”   荣旺嗤笑了一声:“真迷路了还能这么凑巧跑到北院来?”话语停顿了少许,露出凶恨的表情:“我们弟兄可都没讨婆娘,你要是再靠近这北院一步,别怪我的兄弟们把你抢了当婆娘。”   姑娘瞪大了眼,露出了惊慌之意,但随即双手握拳,咬牙道:“那、那就把我抢了当婆娘!”   荣旺:“那你还不赶紧……等等,你说什么?!”   他怕不是听错了?   荣旺正怔愣间,云震自北院出来,冷睨了一眼那瑟瑟发抖的王家庶女。   冷声问:“怎么回事?”   王家庶女害怕云震,吓得小小的后退了几步。   看到寨主,荣旺心头“咯噔”了一声,暗道坏了。   忙解释:“寨主,这姑娘不知怎的跑到了北院来,还说要做弟兄们的婆娘?!”   云震方才就在院子,荣旺说的话他都听到了。   云震目光冷漠的看着王家庶女,与荣旺道:“我没问你,我问的是她。”   王家庶女红着眼眶咬唇,许久后才声音哽咽的说:“我是王家的庶女,小的时候没了母亲,在家中没有依仗,虽是小姐,但和下人是差不多的。前不久主母把我喊了过去,她让我……无论如何都要勾搭上温家姑爷从而进了温府,再而离间表姐和表姐夫的感情,若是办不成这事就把我嫁给老翁当小妾……”   云震面色如常,倒是荣旺惊了惊。话说上回那王家大姨母过来的时候,寨主是不是早就知道她的来意了?   可就是知道她的来意,寨主拒绝了就是,但又为什么会发那么大的脾气?   荣旺收回神,看向王家庶女:“那你为什么要把这事说出来?”   王家庶女抹着眼泪偷偷瞧了一眼那云震,接着又缩了缩脖子,恐惧不言而喻。   ……   成吧,谁都看得出来这王家庶女怕寨主。只是……   “你可真可笑,你怕我们寨主,难道就不怕我们那些弟兄?”   说着话的时候,真有兄弟凑在门后边偷瞧,被荣旺招手喊了过来。   荣旺指了指那腱子肉鼓鼓囊囊的弟兄,“怕不?”   王家庶女的脸色更白,但随后她怯懦的道:“我前日在市集上被人偷了荷包,有一个自称是牧云寨的好汉帮我把荷包拿了回来。”   荣旺:……   感情这是有了目标才敢往北院来的!白瞎了他刚刚还在想,若是她真的想被抢,那他不妨避开寨主不在的时候再……   云震瞥了眼荣旺,荣旺一激灵,忙挺直了背脊,什么都不敢再想。   云震收回目光,落在王家庶女的身上,声音冷漠的驱逐:“出去。”   王家庶女害怕云震,被他一赶,面无血色的转身就小跑离开了。   等人走了,云震直接回了海棠院,把王家庶女的话告诉了玉棠。   温玉棠怔愣:“她还想嫁给你底下的兄弟中其中一个?”   云震点头:“大概是见我这边行不通,打算在弟兄那边下手,从而安排给奸细进来。”   玉棠闻言,思索了一下:“但也有可能是真的,你且去问问那些弟兄们到底有没有帮一个姑娘抢回过荷包,再者……”停顿了一下,她委婉的说道:“若是你们真打算在扬州城安居,他们的年纪也该成家了。”   玉棠询问得知,在他们这一大群汉子中,除了刚刚和她成亲外的云震,竟然都还没有成家的!   年纪最大的已经二十八,最小的都二十二了,这感情是一大群大龄的光棍!   云震身为他们的寨主,竟然也不知道为他们着急着急…… 第41章 偷香 打算。   云震先前从晋州来扬州的时候, 因未知归期,所以带来的都是牧云寨里的光棍。   加上他,一共二十一个光棍。   倒也不是模样问题, 大家伙的相貌也不差,还能干, 但讨不上媳妇是别的原因。   前几年打仗, 年轻的都顾不上娶媳妇, 加上这牧云寨中男多女少,普通人家也不敢嫁给山贼, 所以这长期下来, 也就造就了一大群的光棍。   就是后边大家去了山贼身份后, 但又因这山寨的日子越发的贫,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所以哪里还讨得上媳妇?   当初听到寨主说要去扬州的时候,一个两个想到扬州的姑娘温柔似水,模样还俊俏, 一个个都精神擞擞地赶来了扬州城。   说回现在,云震听到玉棠说“若真打算在扬州城安居,他们的年纪该成家了”的话后, 也认真思索了一下。   “等镖局开张后, 让他们存点银子娶妻。”   云震想到了这个办法。   玉棠却是白了他一眼:“要是这头两年生意不好呢?”   云震微微摇头,他也没有什么好对策。   毕竟是男人, 哪里有女人细心,玉棠分析给他听:“以前大家伙都是一样的光着的,没有娶妻的都暂时无所谓。可如今是你娶了,他们或许短时间不会有什么,但长时间难免不会生出别的心思。”   说到最后, 玉棠补充了一句:“我不是在挑拨关系,只是这定人心,得先让他们成家。”   好歹都是镇宅的吉祥物,可不能让那么大的一群人都讨不着媳妇。   云震也明白这个道理:“还是等他们慢慢融入扬州城再说,至于那个王家庶女,查明她说的是真的,若是兄弟也有意,那也随了他们。”   玉棠诧异到:“那可是要和王家扯上关系的,我那大姨母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难免会被她赖上。”   云震却是不在意地笑了笑:“都是见过风浪的人了,你大姨母是后宅妇人,算计的无非是挑拨离间。而且真如王家庶女所言的话,她恨不得早早脱离了王家才是,若她最后真跟了我的弟兄,我就让他们回晋州待几年,王家手再长也长不到晋州去挑拨离间惹是非。”   玉棠轻笑:“你这算盘打得挺好。”   可不,让自家兄弟白捡一个媳妇。那晋州在千里之外,把人带走了,就是那王家庶女有坏心也没法施展。   那种拐卖良家妇人的可不就是这样么,把人家姑娘拐到深山里去……   玉棠瞧了眼云震——这人可真坏。   云震面上一本正色:“能解决一个是一个,如你所言定人心,得让他们先成家。”   见他套用自己的话用在她的身上,玉棠抡起小拳头捶打了一下他的手臂。   云震抓住了她的手,看她那娇媚的脸,没忍住就凑过去就亲了一下她的脸颊。恰巧初夏这时端了茶果进来,看到这一幕便瞪大眼睛,忙说什么都没看到,转身就跑出了书房,   红了脸的玉棠:……   蓦地转头瞪了眼眼里噙笑的云震,恼他:“你不要脸,我还要脸!”   自那晚说开了之后,云震就好似是脱了缰的野马一样,除了没圆房外他在榻上对她又楼又亲的。   每次她觉得他可能把房给圆了的时候,他又硬生生停了下来,然后把被子把二人盖得严实,粗气声沉的让她睡觉。   玉棠觉得他这样迟早能憋出病来。但她也有些怕。   到底还是个没经人事的姑娘家,对圆房的事到底也有些未知的害怕。   所以让玉棠去主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在她心里的想法就是顺其自然。   云震做下去,她不阻拦就是,但也不会主动。   云震也不知道她的想法。所以每晚就寝对于他来说既是期待的,但又是煎熬的。只能碰,却不能碰狠了,怎么可能不煎熬?   所以只能在能碰的范围内狠狠地狠狠地讨要。但一想起自己的承诺便又恨又恼的停下来。   因她可能懂得也不是很多,所以对她搂搂亲亲后,便用被子把两人盖住,侧着身子的时候也避免抵着她,以免她发现了他的反应。   他想,等她慢慢适应,再好好的诱哄,让她答应把圆房的期限缩短个九个月。   而在这之前,不能把自己的意图暴露得太明显,以免吓着了她。   云震趁着她气恼的时候,又偷了个香后才离开的书房。   初夏见了他,红着脸喊了声姑爷。   云震“嗯”了声,然后让她晚些送茶果进去,道她家的小姐皮子薄,得缓一缓。   初夏脸上抿唇露出笑意,“奴婢省的。”   云震去了北院。   荣旺早早就把大家伙都集中了起来,询问了那王家庶女的事情。   等云震过来的时候,人还真的就找了出来。   这人叫云帆,二十四岁。是个相貌端正的,也有几分英俊,也难怪那王家庶女会生出几分心思。   可不,比起老翁,这年轻力壮帅小哥可不正能让人家小姑娘生出安全感来么?   牧云寨有许多的孤儿,有名有姓的不想要以前的名字了,就到云老寨主的面前说,让他们随他姓,再给取一个名字。   有的早没了爹娘,想成为牧云寨的一份子,有一个家,所以还是有不少人因此改了姓名。   自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老寨主取的名好听。比起那铁蛋狗蛋,虎子豹子的名字好听多了,所以都想要个神气的名字。   云帆是十二岁的时候进的山寨,比云震小一岁左右。因那会云老寨主想让云震培养自己的势力,所以与他差不多大的孩子都会塞到他那里。   云帆也跟在云震身边十二年了。虽说是属下,但往深了说,大家伙都是一块长大,而后出生入死的兄弟。   因此云震自然不会看着他遇上了心仪的姑娘,就因那姑娘是王家的庶女而白白错过了。但也不能为了他能成家立室而把一桩坏姻缘推给他。   所以云震没有立即把云帆喊到屋里说话,而是让荣旺安排几个人先去打听打听王家庶女在王家的处境,还有她这人的品性。   虽说兄弟们光棍,但也不能滥竽充数,宁缺毋滥。   若是个好的,那就是娶了也无妨,但若是个黑心的,那还是算了。   第二日荣旺就把事办好了。   “我旁敲侧击了好些人,包括邻里和王府的下人,都道王家家主好色,纳了不少小妾,所以有不少的庶子庶女,其中没了母亲的,应当就是王家的七姑娘。”   云震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荣旺:“旁人都道王家主母黑心,不仅是七姑娘,就是其他庶女都是她笼络关系的玩意。前不久才送了个才十六的庶女给临县的知县当妾,那知县五十好几了,都大了人家姑娘三轮多了,她也下得去手。”   听荣旺这么一说,那么王家姑娘说的也就是真的。   云震沉吟片刻,吩咐:“你去把云帆喊进来。”   若是有意的话,他自然不能以寨主的身份来压制这姻缘。   云帆进来后,云震询问:“你可要讨媳妇?”   云震这么一问,眼前这个二十四岁的光棍顿时局促了起来,摸了摸脑袋:“小的都听到寨主的。”   那模样就好似及笄的怀春姑娘在听到父母问她要不要嫁人时,然后羞答答地说全听爹娘的……   但问题是他这块头扭捏起来真的想让人抽他的。   云震一拧眉,厉声:“想还是不想!”   云帆背脊一挺,也不敢扭捏了,中气十足的答了一个“想!”   谁不想有个香香软软媳妇暖被窝!   他想!   云震瞥了他一眼:“听说你前几天在街上给一个姑娘抢回了被抢的荷包?”   云帆点头。   “还记得那姑娘长什么样吗?”   云帆仔细回想了一下。小小的一个个子,脸蛋有些圆,模样也俊俏。   想到这,微微红了一下耳朵。   还真别说,还是扬州城的水养人,就那一双眼睛都水润润的。   小半会后,云帆看向自家寨主,大胆地猜测:“那姑娘,找来了?”   问这话的时候,眼神都亮得云震无法忽视。   点了点头:“那姑娘说想你把她抢了去。”   云帆“哦”了一声,随后眼睛瞪得极大。   云震解释:“那姑娘是温家亲家大姨母王家的庶女,就今日上门的王家大姨母带来的,似乎想要塞给我当妾的那个庶女。”   云帆原本带着几分红意的脸色顿时一白。他想起不久前也是这王家姨母上温府,结果寨主见了之后直接就把弟兄们当沙包来操练了。   当时大家伙都知道寨主不待见王家的姨母。   刚刚寨主是不是在试探他的忠诚才会这么问的?   背脊一挺,云帆一本正经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想娶媳妇,再等几年攒了银子后再说。”   云震冷哼了一声:“娶了便是娶了,堂堂牧云寨的男儿,因怕一个小小的王家就退缩了?”   云帆摇头:“我不怕王家。”但怕寨主你呀!   云震冷睨了一眼他,把他的心思瞧得明白:“你若不说实话,这院子里的弟兄可都没媳妇,或许我兴头一起就……”   听到寨主这么一说,云帆憋红了脸,道:“其实现在我也是攒了一点点银子的,娶个媳妇也是可以的。”   ……   云震沉默了半晌后,才面无表情继续说清情况:“那姑娘或许不是对你有意,只是想要寻一根救命稻草,因王家主母要把她嫁给一个老翁,所以她想拿你当成救命稻草了。”   听到王家主母要把那个一双水汪汪眼眸的姑娘嫁给什么老翁的时候,云帆脸色顿时沉了下去,倒是也没多在意云震后边说的那什么救命稻草。   毕竟起初人家温家小姐会嫁给寨主的时候,看着可不正像是把寨主当成了救命稻草么。   现在再看看寨主和夫人,恩爱得让人牙酸!   云震不知道他想什么,但看得出来他也有那么两分意思,随即道:“这几日夫人与我会看着办,你且先不要出头,到最后自然能让你如意。” 第42章 夜话 真会玩   入夜, 夫妻二人在床上之时,云震把那王家庶女的情况说了出来。   玉棠感叹道:“遇上这样的父亲,还有那黑心的主母, 也是倒霉。”   感叹完后,不适的扭了扭肩膀, 看向身旁的人, 不满的道:“不要老抱着, 天热。”   虽然是九月底了,但秋老虎最是折磨人。下雨时凉快, 但这平日里却闷热得很。   一开始云震抱温玉棠的时候, 她心里别扭, 身子也僵硬。但后来抱多了之后,约莫也是习惯了。除了突然被他一抱的时候会吓一跳歪,平时倒也没有多抗拒了。   听到她说热,云震却还是觉得她这身体凉得让人舒适的。虽然如此,云震还是拿起了扇子, 给她扇着风。   先前用的是团扇,但因云震嫌风小,直接让人去街上买了把大蒲扇。   大蒲扇俗, 和玉棠的闺房格格不入。起初玉棠还嫌弃, 但都是云震来使也不用她使力,且风也大了许多, 比那好看却不实用的团扇好得太多了,她也就不嫌弃了。   这都不是主要的,主要还是云震不撒手。   玉棠:“……”   见他不肯放开自己,无言地瞪了他一眼。再而小小挣扎了一下,却是没把人挣扎开, 反倒挣扎得云震的体温更高了。   热得她再也不敢乱动了。   “再抱一会你就给我撒手。”无奈之下,玉棠只能妥协。   云震笑了笑,应:“成。”   云震知道自己是火,也怕热。所以玉棠那向来比较凉的体温在他眼里就是块小冰块,没融化前都是冰凉冰凉的。   等云震扇得凉快了,玉棠也舒爽了些后,才细细说了云帆的这事。   “大姨母不可能白白送个庶女给你的下属当妻的,这是桩亏本的买卖。送给你或许是因要挑拨离间,而送给老翁当妾也还有利可图,可送给你的下属,能图什么?”   “再者说,她有那庶女的身契在手,若是硬抢了,那云帆和王家庶女弄不了婚书,也不算正经夫妻,等以后王家人寻来了,还是可以不问就把人带……”   “稍等。”云震忽然喊停。   玉棠微微仰头看向他,眨了眨眼:“怎么?”   云震放下蒲扇,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个:“你和我,算正经夫妻?”   玉棠一愣,顿时反应过来了。她脸上也露出了错愕之意。   “我忘了……可你怎么也不说?”   “以前我们的身份,不适合和官府有交集,所以……”自然也是忘了。   忙活这么久,他们连婚书都还没弄,还不算是正正经经的夫妻!   二人相视沉默许久,然后玉棠先开口:“明日,我门便去把婚书给弄了?”   云震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抱了许久后,怀里边的小冰块化了,云震也开始热了起来。   冬天抱在一块还可以浓情蜜意,但大着夏秋再抱在一块,那是相互折磨。   松开了怀里的人,云震重新拿回了蒲扇,慢慢扇着。   玉棠想了半晌,有了主意:“若不然我们闹一闹?”   云震微微挑眉看了眼她:“怎么闹”   “若不然你去睡书房?”她试探性地问?   云震微微眯眸,玉棠瞬间不觉得热了,反而有些阴凉阴凉的。   “这不都是为了让你那兄弟能讨上媳妇吗,若不然再想别的办法。”   “我去书房睡。”   她话才落,谁知道云震忽然就同意了,她诧异地看着他。   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当初就是叫他去榻上睡的时候,他可是半点也不让步。   但他既然已经答应了,也是为了他弟兄的婚姻大事,她也就是不去细究他为什么答应了。   “大姨母即便知道我与你吵架,但也知晓你不是那么容易勾搭的,约莫就只是想把人送进了温府,尽可能地挑拨我与你的关系,再把这温府搅乱。”   王家的这姨母,温玉棠多少也有些了解的。她是个见不得人好的,特别是她记恨的人。   王大姨母上边有个兄长,然后就是她,因此从小就是在溺爱中长大的,想要什么就要什么。可谓是过得顺风顺水,只除了在婚事这一块上踢到了绊脚石,她自然是不如意的。   云震轻笑一声:“倒是挑拨得了才成,我若是好色之人,也是有眼分得清谁较为貌美。”   这不是暗喻她貌美吗?   闻言,玉棠微微脸红:“贫嘴。”   她当初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怎就觉得他是个煞神?这分明就是个满嘴甜言蜜语的。   缓了一会,玉棠心里倒觉得闹一闹也好。   温家的掌柜虽说已经陆续的回奔主家,但虽知道他们是不是那墙头草,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变了阵营。   如此,还不如趁着这次看清楚谁是真心的,谁是墙头草。   墙头草的人,也该慢慢的培养人来替代掉了。   但好一会后,云震才反应过来:“那明日还去府衙弄婚书吗?”   玉棠也是一默,“若不然等把云帆的事情办了,我再与你去府衙把婚书弄了?”   云震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阴森森的开口:“就不应该给他娶什么媳妇的。”   玉棠顿时无言以对,忽然就想起了以前不知听谁说的一句荤话,那时候不懂什么意思,但现在隐约有些懂了。   ——饱汉不知饿汉饥。   *   第二日一早,屋中传出瓷器摔在地上“呯”的一声响声。这响声直接把屋外的婢女都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一脸的茫然。   大家伙的目光都往初夏望去。   初夏只得硬着头皮去到房外。正要敲门的时候,门从里边开了。   大家伙只见一身冷冽气息的姑爷黑着脸从房中出来。   姑爷的气压过低,大家伙都是僵直了身子,低下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初夏也不知这到底怎么了,忙让开了道。   云震黑沉着一张脸从她们身旁走过,直接出了海棠院。   等姑爷走了,几个婢女才大口喘息。   有婢女小声地问初夏:“初夏姐姐,你说姑爷和小姐又怎么了?”   上回也不知夫妻二人是怎么回事。那会姑爷也是这么一副让人畏惧的表情,也是一言不发的去北院与下属们切磋了大半日。   听说那北院的汉子们与他们的寨主切磋了一个下午后,有好几个都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日呢。   回想一下都觉得可怕得很。   几个婢女以前都挺怕那边院子的汉子的,可如今想想,他们也挺可怜的。   初夏进了屋中,看到屋中被砸碎的杯盏,一时有些怔愣。   然后抬起头,就见小姐冷着脸坐在梳妆台前。   初夏让小婢女把这摔碎的杯盏收拾了,再让旁的婢女把梳洗的水端进来伺候小姐梳洗。   从梳洗到梳妆,小姐愣是冷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梳妆后自己一个人用了早膳,吃得也不多。   吃了早膳后,面无表情的吩咐:“把那些庄子上送来的账目都送到我的房中来,再弄一床被褥到书房去。”   初夏愣了一下:“为何?”   玉棠并没有说话。   初夏很少见到小姐这般的生气,所以也就不敢再多问。立即安排人把账册送了过来,再让人把薄被弄到隔壁书房。   先前房中的小榻,玉棠原本就很喜爱。所以换了大榻后,她就让人搬到了书房中。   北院那边的大家伙也都被折腾惨了,而最惨的则是云帆。   昨天寨主明明还和他说什么都不用做的,怎今日就对他下手这么狠???   别人顶多就是累趴下了,他这是直接躺下了呀!   今早是竖着出屋子的,但现在却是横着被人抬着进屋的!   云震看了眼被抬进去的云帆,拍了拍手,把木刀放下。   这云帆脑子看着就不大灵光,他要是能跳能走,指不定等那王家庶女过来的时候,二人没两日就暗渡陈仓了。   到了晚上,云震准备回房的时候,房门却是被锁了。   还是从里边反锁了。   黑着脸用力的拍了几下房门。可拍了几下屋中都没有任何的反应,随即招手把院中的婢女喊了过来。   冷声询问:“门为什么锁了?”   婢女看到云震那黑沉的脸,哆哆嗦嗦的回道:“小姐说若是姑爷回来了,就去书房……”   话没说完,云震脸更黑沉了。   “……睡。”婢女被吓得顿了好一会才憋出一个睡字。   云震一言不发,沉默许久才转了身走向书房的方向。   看见人走了,婢女才拍着自个的胸脯,暗道这到底是什么事呀。   婢女刚从海棠院出去,就有一个婢女凑了过来。   这个婢女守在海棠院外边许久了,避开了不怎么熟的人,就等着和自己相熟的婢女从里边出来。   她走了过去,佯装刚好碰上:“好巧,翠儿你这是要去哪?”   叫做翠儿的婢女无奈的叹气道:“去寻管家。”   “这是怎么了,这么晚去寻管家?”   翠儿欲言又止,婢女也不继续追问,只问:“今日我听说海棠院似乎都乌云密布的,这又到底是怎了?”   翠儿看了眼四下无人,便小声地说:“这事你可别与旁人说。今早也不知道小姐和姑爷到底怎么了,一大早就摔了杯子,姑爷黑着脸从房中出来,一整天都没回院中。小姐更是让人送了一床被子到书房去,刚刚更是把门锁上了,让姑爷去书房睡,我这是想去和管家说说,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让小姐和姑爷和好。”   婢女一听,眼神微亮,问:“到底是因为什么事闹了?”   海棠院的婢女摇头:“不知道,他们连吵都没吵,就是直接冷了起来。”   婢女眼底露出几分思索,然后道:“算了,主子的事情也不是我们能打听的,我先把东西送到前院去了,不与你说了。”   说着便快步地离开了。   看着人走了,翠儿脚步微停。人走远了之后,才转身回了海棠院。   夜色渐深,海棠院院内的下人都回房休息了,院中安静幽暗。   玉棠正想着云震那么大一个身子,睡那小软榻应当不好受的时候,微微敞开通风的窗户忽然“咯吱”的一声响,把躺在床上的玉棠给惊了。   转头看过去,就见云震从窗台外利落的跃了进来。   玉棠:……   明明是夫妻,但她现在怎么忽然有种和野男人在偷情的错觉? 第43章 心疼 受伤一事   见云震从窗口跳了进来, 玉棠还是起了床。   “入夜前我还想着你会不会从窗户进来,所以让人在房中冰镇着糖水。”她压低了声音,怕外边有人听到房中有说话的声音。   说着话的时候, 把放在食盒中的糖水给端了出来。   才端出来,忽然腰间一紧。随之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 依稀可以感觉得到有力而沉稳的手臂肌肉纹理。   小小的惊了一下, 娇嗔道:“你做什么, 糖水都洒了。”   云震抱着香软的姑娘,低下头, 在她的耳边低语:“想你了?”   几丝温热的气息落在耳廓, 低沉的嗓音落入耳蜗中, 一双耳朵都染上了红意。   那几个字让她的心头猛的一颤,心跳加快。   脸渐渐的有些发烫,但还是忍不住的嘀咕道:“早上还见着呢,都还没一整天。”   云震抬手,把她手中的糖水拿过放到桌面上, 继而收紧力道,把头埋到她的颈窝处,汲取她身上的馨香。   “糖水我便不喝了, 让我抱一会就好。”   也不知是他的声音太有磁性, 还是因让他去睡那么小的一张软榻有些愧疚,所以玉棠也就让他抱着。   许久后, 她红着脸,小声地问:“好了吗?”   云震“嗯”了声,把手松开的下一瞬却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做、做什么?”吓得玉棠直接搂住了他的脖子。   云震笑了笑:“自然是睡了。”   在书房小榻上辗转半宿,好不容易才等到这个时辰。   这个时候,院中的人都去休息了, 云震才好神不知鬼不觉的偷摸进来。   以前一个人睡的时候倒不觉得有什么,就是给他一条长凳都能睡得着。但现今就是给他一张龙床都未必能睡得着。   次日天还黑着,云震就醒了。起身从窗口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吵醒身旁的人,   而天色渐渐亮了,一个婢女从温府后院的小门偷摸了出去。   出了门后,带上了纱帽,一路快步地离开了温府的范围,往王府而去。   温府至王府,半个时辰的距离。   去到王府外边晃悠了一圈,然后去了王府的后门处。   不久后就有王氏大姨母身旁的嬷嬷从后门出来。   嬷嬷给了她一小袋银子。   拿了银子后,婢女才把这两日温府所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   听了这些话后,嬷嬷吩咐她——若是那夫妻二人后日再不和好,就再来一趟。   拿了银子的温家婢女喜盈盈的应了好,然后才遮掩脸离开了。   王府的嬷嬷转身就进了府中,把这消息告诉了王大姨母。   王大姨母听到这消息的时候,眉梢止不住地往上扬。   “真吵了?”   嬷嬷点头:“听那婢女说昨晚一宿,两人都是分房睡的。”   王大姨母看向嬷嬷,问:“知道是怎么吵起来的吗?”   嬷嬷摇头:“只是一早就吵起来了,什么原因也不知道,只知道一早起来就摔了杯子,然后二人就冷了。”   王大姨母微微蹙眉,眉眼中露出几分思索。   一旁的嬷嬷猜测:“会不会是那山贼头子在夫妻的事上凶狠蛮干,温家小姐扛不住拒绝求欢,二人从而生出了嫌隙,就一而再的吵起来了?”   王大姨母思索了一下嬷嬷所说的可能性。随即也觉得极为有可能,男女若是在那事上不合,必然有矛盾。   随即冷嗤:“先前早就与她说了,她偏不信,活该她受罪。”   嬷嬷:“我已经让那个婢女密切的关注了,让她过两日再来传消息。”   王大姨母微微挑眉:“若是再如此,我便带着七娘再去一趟,不管他们夫妻俩是赌气还是如何,只要能留下来,我就有办法让七娘从中离间,就算以后再和好,也有了嫌隙。”   王大姨母一想到那向来样样不如她的妹妹,即便过世了,还有一个丈夫对她念念不忘,守着她的牌位过日子,她就恶心。   这明明该是她的!   若是当时四娘不同意替嫁,她便只能嫁进温家,那么今日她就不会在这王家受罪!   不仅每一分钱都要精当细算,还要日日如府中的那几个妖精蹄子斗得心绪不宁。   王家家境不如温家,最可气的还是丈夫一个个小妾的往家里抬,外边也养了好几个外室。   家中银子也不能如她随心所欲的挥使,每个月都稳打稳算才能够一大家子花销的。   有好几回回娘家的时候,那妹妹所带来的礼都压了她几筹。向来较为疼爱她的爹娘,还有全家人都越发地讨好那个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女儿,从而忽略了她。   这让王大姨母有了莫大的落差,这口气咽不下去,对这个妹妹更是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怨恨。   这怨恨日渐加深,直到听到她死去的消息,她不仅没有半点的难过,反而觉快意。   只是后来,四娘死了后,不仅她的丈夫挂念着她,就是娘家里边的爹娘亲戚都开始念叨她的好,   王大姨母再也开怀不起来了,四娘凭什么能有这么多人念着她?!   她就想着,若是温成娶了第二个便不会再记挂她那个妹妹了,谁曾想温成竟然怒斥她多管闲事,还道绝不会续弦!   她心头的气焰更加的重。看着那个与妹妹有几分像,却比妹妹长得更加好看的外甥女,她便把所有的怨气都转接到了四娘的女儿身上。   只要看着温玉棠不痛快,她的心里就痛快,听到温玉棠要嫁给山贼头子时,她乐得睡了好几日的好觉。   只是后来看到那山贼头子的气度,她才发现自己失策了。   由此她想要把温府搅乱,让他们夫妻二人不和的执念更加的深了。   望出门口外,王大姨母眼中带着几分阴沉:“不过就是牺牲一个庶女而已,只要能搅得他夫妻俩不和,我舍得。”   府中庶女就有七八个,不过都是用来攀附权势富贵的物品罢了。   *   二人冷战,为了避免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到父亲的耳中,导致父亲他担忧,所以第一日早上去父亲的屋中的时候,就说清楚了他们夫妻二人的打算。   当时温成听了这话后,也没说其他的,就嘱咐玉棠对云震的那些弟兄的婚事上点心。   他们与云震是患难交命的兄弟,只要能真心对他们好,他们也会将心比心。   听父亲提起患难交命这几个字,再想到北院那边憨厚的弟兄,她还真想象不出来他们也是上过战场,九死一生过的。   今日云蕾过来,询问他们二人是怎么了。   因云震说过,云蕾嘴巴牢靠,若是她来问,便如实告知她。   玉棠也没有隐瞒,便把这些事情说了。   云蕾听了她的话,眼角微微抽了抽:“我还当是什么呢,这两日大哥看着不对劲,但隐隐又觉得没什么不对的。”   兄妹二人相差六七岁,云蕾几岁的时候就被云老寨主养在身边了。但那会云老寨主刚成立牧云寨不久,不得空,所以也算是被云震带大的,自是比旁人更会看自己大哥的脸色。   表面似乎带有怒意,但又不像是日子过得不如意的。   “不过,真的确定你大姨母会上当?”   玉棠点了点头:“自然是会的,就是等她把人送来后,还得在短期内想办法把庶女的身契拿到手才行。”   云蕾弯唇一笑:“这倒不成问题。”   玉棠目露诧异,但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试探问:“偷……?”   云蕾清咳了两声,一本正经地道:“这哪里算得是偷,到时候用银子换,算不得偷。”   玉棠想了想王大姨母的为人,如此恶人,自然不能用什么正当的法子对付。   “那能顺利吗?”她就怕这偷得不顺利。   云蕾神色从容地饮了一口茶,微微一笑:“便是百人看守的珍宝都能偷得了,何况是那小小的一个王府。”   听到云蕾这么一说,温玉棠也放心了。   喝了一会茶后,便聊了聊其他的事。   “我常听父亲说你们帮景王打天下的事,那会儿是不是很凶险?”   云蕾想起以前的事情,笑意也少了些:“打仗自然是凶险,我兄长不让我到前边去,让父亲把我看住了,我倒也不是很清楚,但于大哥而言,最为凶险却不是在打仗的时候。”   玉棠闻言,微微一愣,脸色多了一分自己也察觉不到的紧张:“那是什么时候?”   云蕾抬起手,指向自己的左胸口,然后边从左胸口的位置划下,边道:“大哥从这到这——”手指划到了右腹地位置,“有一条极为狰狞的伤疤,小嫂子就没问大哥是怎么来的?”   话到最后,有些疑惑的看着玉棠。   玉棠被她看得心虚。为遮掩心虚,只低下头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定了定心神才回:“我问过,他只道是不小心才让旁人伤的。”   云蕾“啊”了一声,懵懵道:“我还当大哥会把这事说出来向小嫂子博同情……”   毕竟这些天她也看在眼里,向来不解风情的大哥在自个妻子的面前,倒变得像个情场老手的模样。   玉棠微微的红了脸,这像是云震近来的做事风格。只是是他从未在她面前换衣,她自然是不知道。   云蕾叹了一口气,“有可能因为是已经过去的事情了,大哥不想让小嫂子多想才没有提起的。”   “那是如何伤的?”只是听她说那伤口从胸口到腰腹,就可想而知的凶险。   云蕾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约莫是四五年前,那时为了抢官银给景王当军饷,山寨出了奸细,从而导致大哥中了埋伏,虽然最后还是劫得官银,但就那一会大哥差点就没了命,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了过来。”   听到这,玉棠怔忪在位上。   她不曾想似乎无所不能,顶天立地且不让她受半点委屈的云震,竟然也受过这么重的伤,还在鬼门关走了这么一圈。   想到这,心里忽然堵得有些难受。 第44章 心意 相通   夜幕降临, 逐渐夜深人静。   玉棠屋中开了小半扇窗户,她则靠在软榻上拿着一本游记,边看边摇晃着手中的小团扇。   困意涌上, 眼皮子极重,但还是强硬撑着。   过了许久, 忽然咯吱一声传来, 她忙放下了速记和扇子起了身, 走到了窗户后边眼巴巴地看着窗户。   窗户被云震打开,她的身影落在窗户外边的他眼中, 深色的茶眸露出了几分诧异。   云震后退了几步, 随即疾步上前, 跃进了屋中,停在了玉棠的半步之外。   “今天怎么在这等我?”低沉的话语中带着惊喜。   三个晚上,玉棠第一个晚上是在床上,但还是醒着的。第二个晚上等他回来,她却是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今日特地在窗台后边等着, 着实让他惊喜。   “睡不着,想找个人说说话。”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等着。   有可能是因为今日听到了云蕾的话。   云震看了眼软榻上的书和团扇,还有那连帐幔都没有放下的床, 被子都叠放得整齐。   这哪里像是睡不着的模样?   云震看破不说破。   她这显然是在等他。如此让人雀跃, 若是说破了,只怕她会恼羞成怒, 一晚上都不该给他好脸色了。   云震牵了她的手,走到软榻旁坐了下来。   半倚靠榻凭,然后把玉棠拉到了自己的怀中。   就如此亲昵的动作,云震越来越娴熟。   云震感觉得出来,她是不抗拒和自己亲近的, 若是要继续下去,她未必会拒绝。   只是云震这会却不想如此随便继续下去。   “想说什么”云震问。   温玉棠微微推开他,自己坐到一旁。犹豫了一下,她才说:“今日我听云蕾说了一件事,有些在意。”   “什么事?”云震也坐了起来。   玉棠目光落在他的左胸口上。微微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才抬起眼眸和云震对上视线。   踌躇了一会后,她有些羞涩地问:“你能……把衣服脱了吗?”   云震蓦地一震,瞳孔一缩,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半晌后,云震眸色幽深,嗓音喑哑地问:“你,确定要我脱衣服?”   温玉棠微微蹙眉,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觉得这气氛好似有些不对了。   虽是如此,可略微停顿了一下后还是点了点头。   云震沉默许久才站起身子,动手解开腰带,目光灼灼地看着坐在榻上的温玉棠。   那目光就如同蛮狼盯着小羊羔一样。   被瞧着的小羊羔似乎意会到了些什么,瞬间爆红了脸。   温玉棠压低声音:“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震解腰带的手一顿,随即微微眯眸:“不是我想的那样,那是哪样?”   小羊羔红着脸指着他的左胸膛:“我听云蕾说你这有一道刀疤,我就想看看。”   说着忙把手给放了下来。   云震胸口一梗。他方才就怀疑她的胆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了,果不其然不是他想的那样……   云震脸上毫不掩饰地失望,看得玉棠双耳都跟着发烫。   无奈的继续解开腰带,慢慢的拉开衣服。   云震畏热,平日都是脱了上衣睡的。只是和她睡了之后,怕吓着她,所以才会穿上一件单薄的里衣。   里衣一脱,里边便什么都没有了。   云震身上的肌肉纹理细腻而结实,胸.肌下边是六块纹理分明的腹.肌。   是让人脸红的身材。   玉棠面红耳赤。目光不大敢往下,目光停在肩膀上,那上边都有些细碎的旧痕。   当过山贼的,除非是贪生怕死的,不然身上没几道伤是不可能的。   而云震又不是普通的山贼,这身上的伤口自然比旁人的要多一些。   她看到上边的伤痕,唇齿微颤,目光往下。   当看到胸口上,一直蔓延到腹部上的狰狞刀疤,玉棠顿时难受得似乎喘不过气。   抬起手,指尖颠颠巍巍地落在他胸膛的疤痕上,一路顺着刀疤划下来,眼眶逐渐湿润。   “还疼吗?”声音哽咽。   云震目光落在那白嫩的指尖上,那指尖每滑动一分,眼神就暗沉一分。   有些痒,又有些酥酥麻麻的,连着下腹都憋得难受得很。   所以又怎么会疼呢?   “不疼了。”声音更加的沉喑哑。   “我听阿蕾说你那时昏迷了三天三夜,当时一定很凶险。”   云震低眸看向她,见她仔细的抚摸着他的伤疤,心里有些沉默。   当时别人都以为他很凶险,但只有他知道,凶险是外向,内里边却是不可告人的香艳……   这话让他怎么说?   沉默片刻,云震胸腔微震,露出了几分笑:“许是我命数太硬,连阎王都不收我。”   她的指尖停在了他的腰腹上,抬头瞪他:“你还笑得出来,阿蕾说了,当时若是再深一分,就会要了你的命!”   瞪着他的眼神有点凶,但却是盛满了眼泪。   云震心头一动,随即握住了她手指,“你为我忧心?”   玉棠想要抽出手指,但却被他紧紧抓得抽不出来。但换了个手捶打他的胸膛。   嗔道:“谁要为你忧心了!”   云震猛地把她拉入了怀中。   烫人的怀抱,让人脸红心跳。   玉棠都觉得自己的脸要烧起来了。   “你能为了忧心,我很高兴。”云震很高兴,与成婚时一样那么高兴。   成婚前,他很清楚自己是她手里的救命稻草,也知道自己在她的心里没有几分重量。就是成婚后,虽然越发亲近,但他也是不确定。   像个娘们一样不确定自己是否在她的心中占有地方,她若是知道五年之约,会不会一满五年就立刻要与他和离?   但现在似乎不那么担心了。   她心里若无他,又怎么会哭?   若无他,又怎么会伤心?   想到这,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更加收紧了拥抱她的力道。   玉棠贴在他结实且有安全感的胸怀中,听到那均匀沉稳的心跳,她的心跳和情绪也逐渐平缓。   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许久之后,她轻声问:“当时怎么受的伤?”   今日听到云蕾说他差些没了命,她心情瞬间落入了谷底。同时心绪也不宁,所以也没有其他心思去问旁的事情,只大抵听进去了是山寨中出了奸细,中了埋伏。   云震沉默了片刻后,才徐徐地说:“荣旺脑子灵光,但身手却差了些。那时我垫后,为了救荣旺,所以被对方的主将砍了一刀。好在兄弟们拼死地把我救出,我才保住了这条命。”   话到最后,云震道:“往后不会再有这等凶险了。”   听到他三言两语就把这件事说完了,可她还是知道当时情况肯定是九死一生。   她小声却认真道:“我会好好帮你那群兄弟挑选妻子的,不会让他们打光棍的。”   他们都是云震的救命恩人。   云震“嗯”了一声,“他们虽然行为粗鲁了些,但却也是赤子之心,不是那等滥杀无辜的人。”   感觉到了胸膛的湿润,云震松开了她。抬起手以指腹擦拭了她眼尾的眼泪。   “如今一切都过去了,每个人都平平安安的,莫哭。”他低声哄着她。   她嘴硬:“我没哭。”   “嗯,你没哭,只是眼睛酸了。”   玉棠没忍住破涕为笑,随即又打了他一下:“尽会胡说八道。”   云震见她笑了,也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夜深了,我们睡了吧?”云震问。   玉棠不知怎的,今晚格外的脆弱,张开了伸手,“你抱我过去。”   云震嘴角一勾:“遵命。”   单臂直接把她托起,一手搂住了她的腰肢,脚步沉稳的往大床走去。   动作温柔地把她放到了床上,他随之覆了上去,她攀上了他的肩膀。   情到浓处,心意相通后再亲吻,心头似裹了浓蜜一样甜腻。   火势似要燎原之时,火势忽然就停了。   云震停止了动作,喘息粗重。   玉棠那似乎裹着一侧朦胧薄雾的眼眸望向他,有些迷茫。   “你,怎么……”不继续了?   云震低下身子,埋在她的颈窝处呼气:“我想等。”   逐渐意识回笼的玉棠听到他的话,以为他说的是八个月的期限。   犹豫了一会,她红着脸小声地道:“既然成亲了,就不用在意那八个月的……”   云震蓦地抬起头,看向她。   她这意思,是他所想的那样?   看到她那越发羞臊得不敢看他,云震觉得应该是了。   喉间不自觉的滚了滚,下边绷紧得难受,但云震还是心口不一的摇了摇头:“我再等等,等一个合适的契机。”   玉棠微愣。   什么是合适的契机,想了想后忽然就明白了。   二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说明白。   好半晌后,她推了推他:“你很重,我喘不过气了。”   云震闻言,翻到了一旁,呼气的时候胸口还在起伏。   平缓了一会后,他把她拉到了自己的怀中,再拿起了蒲扇轻晃。   平静又有淡淡的温馨。   玉棠觉得,她与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分开了。   她许是真有那么几分是喜欢云震的。或许是第一回 猝不及防的被他亲了,让她彻夜不眠。又或者是去普安寺被劫时,他从天而降,让她心动了。   不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重要的是她现在有些明白了。   除了云震外,她看不上任何一个男人。他能让她心动,这应当就是喜欢了。 第45章 王家 来人   云震在“书房睡”的第四日, 王家来人了。   是王大姨母的小女儿,温玉棠的亲表妹。另外还有王家庶女,但王大姨母并没有来。   王家嫡次女约莫十二岁的年纪, 玉棠以往偶尔见过几回,但并不亲近。   那嫡次女许是被王氏教导过了, 所以一见到玉棠就哭诉道:“棠表姐你可得收留我呀。”   温玉棠不紧不慢地把杯盏放到桌上, 抬眸看向她, 语气淡淡的问:“慢慢说,怎么了?”   因关系不亲近, 也没发生什么嘴角, 倒也不至于摆上冷脸。   王家嫡次女哭诉道:“父亲和娘亲吵了起来, 家里乱糟糟的。父亲向来看我不顺眼,而娘亲不想让外祖母担心,所以让我来表姐家里住几日,等家里平静些了,再回去。”   话到最后,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温玉棠:“表姐,你不会把我赶出去吧?”   温玉棠笑而不语。   王家大姨母估摸着知道自己过来肯定会被拒绝,所以也不亲自过来送人, 而是让这小姑娘过来。若她拒绝了, 传出去也会落得个不好的名声。   王家女到底年纪小,见温玉棠只笑不应, 面色顿时露出了慌张。   她母亲答应过她,只要她能带着庶姐在温家住够五日,就送她喜欢的罗裙。若是有十日,就送她爱的金簪。   时间越久,得到的奖励就越多。   为了这些东西, 她无论怎么样都要留下来!   “棠表姐,你就让我小住一段时日吧。我保证不给你惹麻烦。”说着还举起了手发誓。   随即笑问:“你是来躲避几日,那她呢。”视线从她的身上移到了站在她一旁的庶女身上。   王家女的背脊一直,解释:“娘亲说表姐管着一个温家,事情多,怕没人与我说话,所以就让七姐姐陪我过来了。”   说着话的同时,王家女则神色紧张地盯着温玉棠的脸色。   温玉棠沉默半晌,才收敛的笑意:“我若不答应呢?”   王家女表情一怔,随即转了转眼珠子后,暗侧旁人看不到的角度,狠狠使劲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瞬间眼泪哗啦啦的流:“表姐,我真不敢回家,当初娘亲怀我的时候,父亲以为我是男孩,结果生出来是个女孩之时,父亲连名字都赖地给我取。这回最得父亲姨娘诬陷我去她那玩偷了她的收拾,父亲也不听我解释,拿着藤条就要打我,好在母亲挡着,让人把我送出来了,不然肯定会被打死的!”   王家女哭得真切,若不是这一段话下来似打好草稿一般说得极为顺畅,温玉棠还真有些相信了她的话。   尽管她这么说,温玉棠都没有打算这么轻易地同意。   她说:“温府府外也有些院子……”   王家女蓦地从坐下站起,站得僵直哭喊:“棠表姐你不能丢向我不管呀!”   这哭嚎声瞬间打断了温玉棠的话。   一旁低着头的庶女暗暗地咬了咬牙。她上回就已经把主母的打算告知了温家姑爷,也不知道这温家小姐知不知道?   若是知道,应当是不会把她这枚钉子留下来的。可若是她再次暗中表态说自己决然不会起歪心思,还会把王家的私密说出来,不知能不能留下来?   只要留下来,她便能寻个办法找到那日的男人。   她不想嫁给一个老头子,毁了一辈子!   想到这,王庶女也走了出来,站在嫡次女的身后半步。   低眉顺目,轻声的道:“请表姐收留,我必然会安分守己,不会惹表姐不快的。”   一旁的王家女抽噎了几下后,猛的点头:“对,我们不会惹表姐不快的。”   听到这,温玉棠似露出了几分为难 。   思索了半晌后叹了一口气,“成吧,但先说明,我父亲的院子,还有北院那边是绝对不能靠近的,若是靠近了,别怪表姐翻脸。”   王家女闻言,顿时破涕为笑:“谢谢表姐!”   温玉棠“嗯”了声,随即吩咐厅中的婢女:“小翠,你去安排两间厢房让他们住下。”   小翠应了声是,然后退下去安排。   让她们二人去院子中逛逛后,玉棠安排初夏:“你让几个人婢女盯着那王家嫡次女,别让她乱跑,至于那个庶女……”沉默了一许后:“她若是偷摸着去北院的话,别拦着她。”   初夏微愣,刚刚小姐明明说若是去了北院就把人赶走的……   随即想想,那王家人来的目的定然不纯。那庶女很有可能是奔着她们姑爷来的,现在小姐和姑爷还未和好,极为容易被这庶女有机可乘。   想到这,初夏似乎明白了过来——自家主子想要借题发挥把人赶走!   “诶,奴婢一定盯得紧紧的!”初夏应得严肃。   温玉棠也没有多想,随后起了身去忙活其他的事情。   那边王家仆人回到王府后。因王家嫡次女交代过一定要显得她极为不容易才能留下来。   所以仆人便把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   说小姐哭得厉害,差点跪下了,那温家女才同意小姐他们留了下来。虽然能留下来,但还是被为难得不许去这去哪的。   王大姨母原本也没多少指望她们能留下来,若是留得太顺利,她也会怀疑。   如今听到自己小女儿这般折腾,心里倒也没起疑心。   *   晚上玉棠把白日的事情说了,她问:“那接下来是不是该寻个时间把那身契给偷了?”   云震诧异地看向她:“从你嘴里说出这样的话,着实让为夫刮目相看。”   玉棠撇嘴:“这是云蕾的打算,而且那大姨母也不是什么好人,偷了就偷了。”   听到玉棠这番话,云震略有无奈的一笑。   他以前总觉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而她是那朱砂,他靠近她会慢慢地把坏习惯给改。可现今……   他这块黑墨都快要把她给染黑了。好好的一个大家闺秀,硬是让他们这些山贼带得往山贼婆子的歪路上了。   叹了一口气,云震如实道:“我也有这个打算。而云蕾在行探宝,这几日她会想办法去探一趟王家的底,只要那身契在王家主母的屋中,最长五日她就能把身契拿回来。”   玉棠点了点头:“今日在厅中,那王家女有些烦人,但那庶女倒有些顺眼。她说她会安分守己,不会惹我不快,其实就是想要告诉我,她不会打你的主意。”   云震笑了声:“即便打我的主意,那也得打得起。”   玉棠抬眸看了眼他,琢磨了一下,问:“你当真会一直不会有纳妾的心思?”   又提起这个,云震顿时沉下脸来,紧紧蹙眉:“你怎又说这个?还是说你一点都不信我?”   原本只是试探性地问一句,谁知道他还真的生气了。   这男人的脾气比姑娘家都还禁不住逗。   玉棠抱住他的手臂,温声细语的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那我便是真的信了你的,往后若是有姑娘家敢靠近你,或者是你敢靠近旁的貌美姑娘,我就和你拼命。”   说着露出了几分怒容。   她露出怒容,云震的脸色才好看了起来……   玉棠暗暗地呼了一口气,暗道以后定是不能再提什么妾不妾的事情了。   云震心情好了,拥着娇妻许久,才道:“人也来了,找个时辰我们二人去一趟岳父的院子,就当是岳父劝和了,我也好光明正大地搬回来。”   既然人都进来了,云震和温玉棠倒也没必要一直做戏。   现在和好,也能让王大姨母乱好一阵,也好让云蕾去偷身契。   二人倒也没特别和好的过程,刻意了反倒显得假了。   玉棠应了声“好”,思索了一下,随即道:“那也得制造个机会让那两个人相处一下,他们若是生出些感情,也能让王家庶女坚定些,莫要被大姨母威胁几下就服了软。”   云震闻言,略微蹙了蹙眉,有两分为难。   玉棠问:“怎么了?”   云震沉默了一下,开口:“先前我怕云帆扛不住美人计,就……”   玉棠隐约有些不好的预感,云震接下来的话果然印证了她的想法。   “就下了狠手,他在床上应该也躺了好些天了。”云震道。   温玉棠:……   沉默半晌后,她说:“你这样的寨主,他们还跟着你,是因为少根筋吗?”   云震耸肩,半点也没有在外人面前那副高冷劲。   玉棠叹了一口气:“我明日还是让人把上好的跌打酒送过去吧。”   云震想了想,计划道:“若不然我这几日带那些兄弟出去锻炼锻炼,云帆现在定然也是跟不过去的,到时候北院就几个人,他也在,不也给了那庶女机会?”   “也行吧。”人都被他虐惨了,现在也只能先这样了。   打定主意后,二人也没别的话了,继而相拥而眠。   *   王家的两个女儿在温府住了两日,倒真没怎么闹腾。   云震和玉棠二人在她们住进来的第三日,夫妻二人一早就一前一后进了温成的屋子。   屋子里边就他们三人,说些什么,外人也不知道。   等出来后,二人也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和好了。二人若是和好,外人也只可能认为是温成当了和事佬,劝说他们夫妻。   二人冷了有六七日了,当他们二人一块出来,温家仆人都一副惊诧的表情。   再看他们夫妻相互相视之时,对方眼里有着淡淡的笑意。   不用怀疑,大家伙都觉得他们夫妻俩定然是和好了。   听说夫妻二人和好,最搞笑的莫过于近日被磋磨得厉害的北院汉子。   一个两个都顿时觉得阴沉沉的天——放晴了!   真真不容易呀。 第46章 潜入 王家庶女   玉棠和云震夫妻二人和好的消息传到了王大姨母的耳中。   她直接就把手中的碗给摔了出去, 气得五官都跟着扭曲了。   “我送她过去,是让她去挑拨那二人的关系,这倒好, 一去人就和好了?”   这怎么能让人不生气!   一旁的嬷嬷忙让人收拾,然后安慰主子:“夫人也大可不必担忧, 方才不是听传话的人说了么, 是那温老爷子劝的和。虽然表面和好了, 可暗地里未必是这么一回事了。”   王大姨母表情微顿。微眯眼眸的思索了半晌。   沉默片刻后道:“你让人去给七娘传一句话,最后给她半个月的期限, 若是毫无成效, 便不用在温家待着了, 回来嫁给王员外做第十一房小妾。”   嬷嬷应了声,随即退出屋子去安排。   *   在温家这边住着的王家庶女,也就是王七娘。她在王家时被一家老小磋磨,来了温家也被那骄纵的嫡次女磋磨,日子过压抑且没有盼头。   而离主母定下的日子越来越近了, 她却是连那个给她抢回荷包的男人的名字都没打听到,因此越发的焦躁不安了起来。   让她嫁给老头子,不如死了算了。   她死都不怕了, 还怕什么?   如此, 庶女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虽说那温家小姐明说不能去北院, 但她还是偷摸着靠近。   可北院男人多,她不敢凑太近。所以没回都只是在远远的张望着,希望在过往的人中寻到那日遇到过的男子。   庶女又不是什么能人,怎可能不被那些山贼出身的汉子发现?   他们自然是发现了,更知道这女子是什么人, 每回随着王家姨母过来,他们都被寨主折腾得浑身酸痛。   若不是寨主身边的小腿子荣旺三令五申的要当做没看到,不然就是再美的娇娘他们也会赶出去!   王七娘看了几日了,都没有见到她想要见的人,心里怎么能不着急呢?   就在这时,她听到北院的人在说云寨主这两日会领着牧云寨的兄弟们去外边训练几日。   她又听说一个云帆因和什么庶女有牵扯的,多日前被寨主折腾得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所以他定然是去不了的了。   听到这个叫云帆的事情。王七娘顿时确定了云帆就是那日在街上遇到的男人!   回去后想了许久。想到北院会空几日,那不正是她的机会吗?   因此王七娘日日盼着他们快些离府,好让她有机会去勾.引。   *   因温玉棠和云震面上和好了,所以便让人把房中各个店铺呈上的簿子又都搬回了书房。   而云震则搬回了正屋。   虽是如此,云震还是爱往书房走动。不为比的,就为自家娇妻都在书房,他不去书房,还能去哪?   北院那边都是一群光棍大老爷们,但凡有个貌美娇妻的,谁爱与他们待着了?   云震自然半点也不爱。   每日看着如花娇妻,心情也顺畅。   温玉棠事情少了些,渐渐也轻松了许多。镖局选址已定,也已经开始休整了。   云震平日无事,也会与荣旺过去瞧瞧。而平时不过去的话,也是让荣旺盯着。   镖局的客源倒是不着急,主要是云震他们的身份较为特殊,这几年可能的生意可能不怎么好。   但温家有生意,有往内运的货物,也有往外运的货物。先走温家的镖,也能维持下去。   再者没准就有人看中他们当过山贼,如此一来普通的贼人也不敢劫镖,如此生意反而会好呢。   不用关注镖局的进程,也不用关注生意,所以这镖局暂时也没玉棠什么事了。   时间一多了,陪云震的时间也就多了。   云震这两日脸色都温了许多,所以北院的人听到寨主要领外出的时候,都不再怕“竖着出去,横着回来了”。   出发这日,云震天没亮就起了。   玉棠困意浓,但也还是坐了起来。半睁眼睛,声音糯糯地问:“要不要我送送你?”   表情迷茫,头发略凌乱,衣服松散。这模样又乖又慵懒。   云震卡好腰扣后,忍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脑袋,眸中覆着一层薄薄的柔光:“你再睡一会,我最多三日就回来了。”   被揉了脑袋的玉棠有些迟钝,眼神朦胧了一会后,心底有些甜意缓缓泛开。   眉眼顿时一弯:“那你早些回来。”   云震低下头在她额头亲了一下,随即才套上外衣出了门。   等云震走后,玉棠愣愣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傻傻地就笑了。   正视自己的感情后,越发瞧着云震,她就越发觉得他处处都是魅力。   嘴角含笑地躺回了床上。她想,若是能在明年生个孩子,孩子样貌随云震的话,那定然也是不错的。   念头才出来就立即红了脸。翻了身把脸埋进了枕头中,在心底暗骂了一声自己不知羞。   都还没影的事情,她都想到那么长远了……   *   云震直温家出来,出了扬州城,到了郊外。   微一抬手,加上云蕾带来的一些人,共五十人的队伍都停了下来。   “地图。”看了眼荣旺。   荣旺立即把地图呈了过去,云震看了眼地图上的位置,随即安排:“你去挑九个人出来与我一块走,其他人你按照原定的地方带去。”   荣旺愣了一下:“寨主你这是要去何处?”   云震抬头,往一片连绵山峦望去:“我自是趁着这时间去探探猛虎寨的底。”   荣旺也不再多问:“我现在就去安排。”   荣旺挑了九个身手较为稳妥的汉子出来,随后兵分两路。   *   云震离开的第二日,盯着王家姐妹二人的小翠匆匆进了海棠院,进了书房。   “小姐,那王家庶女又去了北院。”   玉棠放下手中的活,拿起小团扇轻晃了晃,随即笑了笑:“我知道了,你让人去送瓶跌打药到北院给云帆。”   北院那么大,总得有个她给带带路,不然得找到什么时候。   小翠下去后,玉棠吩咐春桃:“你找几个人先盯着王家女和她那两个婢女。”   随即站起了身:“过一会估摸着我也得去一趟北院。”   抓贼拿脏,抓奸抓双。   且说王七娘虽然在王家那种满是心计的地方长大,也是有几分心眼的。   但说到底是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也没有人细心教导,再者被逼急了,哪里还顾虑得了这么多。所以也不知自己的行踪早早就旁人全全掌握了。   去了北院之后,王七娘也分不清那云帆住在什么地方。   因此小心翼翼地在院中一间间屋子来寻。   才寻了两间屋子,院子的墙外就有步子踩在青石板的声音隐隐传进来,吓得她连忙躲藏了起来。   若是被发现来了北院,就真的是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蹲在大水缸的后边,偷偷探出视线。   只见一个小厮走进院中,然后直奔一间屋子而去。   到了屋外,敲了敲门,说道:“云帆兄弟,小姐让我拿了药酒过来给你擦擦。”   听到这话,王七娘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微微瞪大了眼眸。   就有些突然。   那小厮进去好半晌,估计帮忙揉药酒了。等她腿都快麻了,小厮才出来。   小厮出了院子后,她缓了好久,才拐着蹲麻了的腿往那屋子走去。   敲了敲门,正要说话的时候,屋内传来男人的声音:“门没关,进来。”   王七娘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推门进去了。   王七娘进去后,躲在院子拱门旁的小厮和留在府中的其他几个兄弟,都纷纷探出脑袋往那处望去。   这几人视线相对,都心知肚明的嘿嘿笑了起来。   他们原本还为寨主不带他们出去而不乐呢,谁都不曾想虽然不出去,但也能凑热闹呀!   昨天他们的寨主夫人就让他们盯着云帆的屋子,说要是那王家庶女要进去,给她让个道,千万不要阻拦她。   等她进去后,再偷摸的趴在门上看他们的,要是有什么接触的话就立刻推开门抓奸!   抓奸这事吧,他们老来劲了!   几人悄悄走到了门口,然后悄无声息地偷听。   有两人还凑在门缝边上偷看。   耳云帆皮糙肉厚的,其实身上的伤也没有多严重。就当时那会浑身酸痛得没力气走路了。因怕寨主等他好了后又开始找他练手,所以这些天一直无病哀嚎的待在屋子里。   就是连屋子都不敢出,就怕被寨主看到。   小厮送药酒来,也不能说好了,所以云帆让小厮在他的背上擦了药酒,没病也可舒缓舒缓。   正趴在床上昏昏欲睡之时,又有人敲门了。   他以为是小厮忘记拿东西,所以去而复返了,也就闭着双眼开口让他直接进来了。   谁知进来后,小厮却没有说话,就是进来的脚步声都轻了许多。   小厮似乎走近了,随即有淡淡的情香窜入了云帆的鼻息之间。   云帆以为是错觉,便又用力地嗅了嗅。   没错,就是有香气——还是像姑娘家的身上的香气!   云帆睁开眼睛,只看到浅绿色的裙子,随即视线僵硬的往上。   待看到那张有几分胆怯,但却清美的脸,云帆:……   四目相对几息,云帆瞪大了眼,猛地转身一把扯过被子遮掩住自己没穿上衣的身体。   缩在角落中,面色受惊的瞪着一双眼看着忽然出现在自己屋里边的姑娘。   “你怎、怎进来的?!”   王七娘红着脸,小声说:“我从门口进来的……”   云帆:“……,不、不是,我是问你、你怎么来了?”   王七娘看着他神色慌张,紧紧撰着被子遮掩他的身子的时候。顿时有种自己是个爷们,然后误闯了小姑娘闺房的错觉。   浓浓的羞涩因为云帆的动作而减轻了不少。   她壮着胆子问:“你还记不记得七八日前,在扬州城大街上帮人抢回荷包的事情?”   云帆点头:“我知道是你,但你能不能先从我屋中出去,等我穿好衣服再说?”   王七娘不答应也不同意,只红着脸道:“当日的恩情,我想、我想……”   我想了个半日,也说不出下面的半句话来。   云帆看了眼床缘边上的汗衫,心想着怎么样才能在不露肉的情况下把衣服拿过来。   说来也奇怪,以前在牧云寨中经常光着膀子也不稀奇,但现在怎就矫情了起来。   就在云帆纳闷的时候,一句微微颤抖的“公子之恩,妾身以身相许”的话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入了自己的耳中。   云帆:……   屋外偷听的一众:……   哪里还有扒手!?他们也去帮忙把人家姑娘的钱包给抢回来!   给姑娘抢回钱包,再附赠一个美娇娘这等美事,怎么就没落到他们头上!? 第47章 抓奸 敲打   听到那句“公子之恩, 妾身以身相许”的话,云帆直接惊愕得说不出话来了。   当初他就是在街边上的摊子吃了碗面。面吃到了一半,凑巧就见到有扒手扒了一个小姑娘的荷包。   虽然当过山贼, 但好歹已经从良了。现如今算是个正值的平头老百姓了,所以见到这等事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所以一拍桌子就追去了。   追到扒手后直接打了他一顿, 再把荷包给那姑娘送了回来——   就这么顺便的事情, 怎么到了姑娘人家的嘴巴里,就像是救命之恩一样, 还以身相许?!   惊愕过后, 云帆忽然想起寨主说的——这姑娘想把他当做救命稻草。   看来是真的了。   目光落在那姑娘楚楚可怜双眸上, 心头跳得厉害。   “其实我当时就是顺手……”   王七娘泪眼婆娑,有些可怜的上前一步:“恩人是嫌弃我吗?”   云帆看着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儿,顿时话都说得不利索了:“没、没,就这恩不恩的暂且另说,但能不能让我先穿给衣服?”   目光一直盯着床缘上的衣服, 怎么才能先把衣服穿上!?   王七娘以为他这话是想把她赶出去,心顿时凉了。   现在连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难道等着被逼嫁给老翁?   这男人给她抢回荷包, 面上还带着憨憨的笑意, 想来也不坏。   虽然做过山贼,但未必就不是良人。   她原本想着这人或许能看上自个的。若是到时她能跟了他, 那么主母定然会因他是山贼而有所忌惮,不敢明目张胆的和牧云寨还有温家作对,从而有了她一条活路。   只要他肯娶了自己,那以后她就跟着他好好过日子,   可他似乎对自己没有兴趣!   那她是不是就要面临要被王家带回去, 然后再被强迫嫁给那个将行就木的老头子当妾室?   想到这,她一急便立即上前拿了云帆的衣服。   云帆咽了咽口水,伸出手哄道:“把衣服递给我。”   王七娘却是没有把衣服给他,而是直接把衣服往旁边一扔,然后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嫩黄色的小衣。   云帆眼睛都直了,抱着被子惊骇道:“你这、这是要做什么?!”   王七娘蹭掉了鞋子,直接就上了床。   娇滴滴的小姑娘和壮汉,本该是小姑娘喊救命的,但到了云帆这——   “王、王姑娘,你别、别!你要是这样的话,我可就喊人了!”说着话的时候紧紧的闭上了一双眼。   王七娘红了眼,可怜得很:“你讨厌我吗?”   云帆闭着眼睛僵硬的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做妻子好不好?”   云帆摇了摇头但立即又改为点头:“我自然是愿意的,但你这不合规矩呀!”   门外的一众人都想破门而入踹几脚这小子的脑门。   这娇滴滴的美娇娥都投怀送抱了,他小子还矜持个什么劲!   人家当山贼,他也当过山贼,这倒好,现在活似个良家妇男似的。   屋中的王七娘听闻他是愿意娶自个的,忽然一怔,但随即就直接上前抱住了他。   娇娇软软触感传来,吓得云帆一动都不敢动。   软绵绵的说道:“那、那你就要了……”   话还没说话,房门忽然哐当了一声,被人踢开了。   随即传来男子粗犷的声音:“刚刚有人说云帆你小子在屋里边藏了个姑娘!”   屋内两人皆是一惊。但云帆反应得最快,立马用身上的被子往王七娘的整个人盖去,然后把人护在了身后。   瞪着眼看向门口。几息之后,只见他那几个向来最损的兄弟从门外大摇大摆的进来了,一副抓奸的模样。   云帆:……   进来的人佯装不知王七娘的身份,大声怒道:“寨主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碰温家的婢女,就算有意思那也得禀告夫人才成,你违抗寨主的命令,知道什么后果吗?!”   骂完之后,又立刻让旁人去把夫人喊过来。   全程都在盯着云帆。   人才进来不过一小会,就来了这么多人……   云帆在那么一瞬间,似乎有些明白了寨主那句“你什么都不用做,好好待着就好”是什么意思了。   *   北院这边没有下人,虽然不用特意清空,但玉棠还是让人盯着北院,莫让人走漏风声。   她来了北院之后,二人也已经穿戴好衣服垂着头站在前厅中了。   她一坐下,那王七娘“扑通”的一声就直接跪下了,微微发抖的说:“我、我与云帆是情投意合的,请表姐成全!”   玉棠闻言,看了眼她身旁的云帆。   云帆面色有些复杂。却也不敢否认。   被人抓奸在床了,若是否认了,他还不成了负心男?   再者这姑娘,他是也还挺喜欢的……   说了不就没戏了么。   玉棠看回跪在地上的姑娘,也不说话。   半晌后,她朝屋中的人道:“你们都先下去。”   大家相继退出去,而云帆还傻傻的站着,玉棠无奈道:“你也先出去。”   云帆愣了愣。怕寨主夫人会为难王七娘,出去前还有些担心的求情:“夫人,你别骂太狠了。”   温玉棠:……   这还没娶呢,胳膊就往外拐了?她先前听云震说他被教训得下不得床,她还有些同情,现在看来是白同情了。   等人出去了后,温玉棠看了眼地上跪着王七娘。   “你认为这么多人,就没人发现你进了北院?”   王七娘身体一僵,不敢抬头。   “你什么心思我都知道,你不敢按照大姨母的话来勾引我夫君,也不愿被送给老翁当妾,所以现在无非就是想把云帆当成救命稻草。”   王七娘没有狡辩,随即朝着温玉棠磕下了头,声音哽咽:“温小姐,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嫁给那刘老头子,那他这几年来打死了好几个小妾,我害怕。”   王七娘的肩膀在颤抖,显然是极怕的。   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攀不上关系了,只得把表姐改口成了温小姐。   随即她又断断续续的说:“只要我往后嫁给了云帆,我一定好好过日子,绝对不耍小心眼!”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是我大姨母送过来,谁知道你是不是打着注意挑拨云帆和我夫君的关系,从而让云帆为你所用?”   王七娘立马摇头:“我恨主母,是决然不会这么做的。”   温玉棠不动声色的道:“凭这三言两语,我也不能信你。”   王七娘继而急道:“我姨娘的死和主母有关系,而主母又想把我送入火坑,我怎么可能不恨……”   温玉棠是信她的话的。现下不过就是为了好好的敲打敲打她,莫要让她有一种很容易就嫁给了云帆的感觉,从而不好好珍惜。   “你算计云帆,企图借他来自保,可你有没有想过王大姨母或许会顾忌牧云寨或温家,可云帆呢?”   看到她一愣,玉棠又继续道:“我夫君向来纪律言明,你与他私通的事情进了他耳朵里,你就没有想过因这一出,云帆会被赶出温家,赶出牧云寨?”   听闻温玉棠的话,王七娘身子瞬间一垮。有些愣神的抬起了脸,脸上带着泪望向她。   好半晌才问:“他真、真的会被赶走吗……?”   温玉棠面色肃穆,沉默不语。   王七娘许是也怕连累到云帆,所以踌躇了好半晌,还是咬牙哭着解释:“是我突然闯进去了,他没碰我,是我想逼他娶我才自己拉开了衣服的,与他无关,温小姐求你别赶走他。”   这王七娘倒也是个心地良善之人,这一点不似假的。   “那你呢,不嫁云帆了?”温玉棠故意问她。   王七娘抿唇,好半晌她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对了,我知道主母的秘密!”   温玉棠笑了笑:“你们王家的秘密,我并无兴趣。”   王七娘摇头:“不全是王家的事,是温家二爷三爷和主母的事!”   玉棠笑意顿时一敛。   “温小姐,我把这事说出来了,你能不能救救我?”   “那得看是什么样的事情了。”   王七娘知道自己没有和她谈的筹码,踌躇片刻也只能把秘密说了出来:“我先前在主母的院子被当成下人来使唤。而有一次我打扫的时候凑巧偷听到主母和嬷嬷在谈事情,说是温家二爷三爷派人送了银子过来,让她以四分利外借出去,我还隐隐约约听到她们有什么账簿。”   听到她的话,玉棠微愣。   二叔和三叔竟然和王大姨母也有勾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略有所思的看向王七娘。   或许王大姨母送她过来,也有一半是二叔和三叔二人在旁指点的。   不过这既然有账簿……若是真的话,不如让阿蕾在偷身契的时候看看能否也顺道给偷出来了。如此一来也就有证据送二叔三叔进大牢了。   思索回笼,玉棠与王七娘说道:“若你无坏心,我倒是可以劝说夫君留下你给云帆当妻子,但是你也别想着挑拨离间,因为云帆一旦与你成亲,就得跟着他回晋州,你可愿意?”   王七娘猛的点头:“我自然愿意的!”   她巴不得离这扬州城远远的!   “你既然都同意了,就看云帆同不同意了,若是他也同意了……”   玉棠顿了顿,才继续道:“你也不能提前透露出来,如果让王大姨母知道了这事,她定然会来把你带走,到时候想都别想再靠近温家一步。”   王七娘止住了泪,问:“那、那我该怎么做?”   玉棠淡淡道:“今日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其他事情听我安排。”   嘱咐完这事后,玉棠出了屋子,看向外边所有人,严肃的嘱咐:“今日的事情,绝对不能向外透露半个字,就是等你们寨主回来了,其他弟兄也不能透露。”   被留下来的这几个汉子都属嘴巴比较严的,立马点头,同一口径:“就是把刀子架在我等脖子上,我等也不说!”   玉棠看了眼初夏和小翠,春桃。她们三人都异口同声的道:“奴婢们定会守口如瓶。”   最后目光落在云帆的身上,云帆却是站立不安的问:“寨主夫人,那王家姑娘呢?”   玉棠:……   大家伙:……   好家伙,大家都在为给他讨媳妇而费尽心思。他可倒好,一心就挂念把他当救命稻草的姑娘! 第48章 回来 婚书   云震外出了四日, 是在第四日差不多入了夜后才回到城中的。   因没有人提前把消息传回,温玉棠也不知道他是今日回来。   沐浴回来,头发还未擦干。一进屋子就见云震一身清爽的半倚在榻上, 手上拿着的是她方才在看的游记。   云震相貌出众,且肩膀宽阔, 身姿挺拔, 如此依靠在软榻上, 妥妥的一副美男图。   与那等孱弱美男图全然不一样,是那等沉稳有男人魅力的美。   玉棠呼吸滞了滞, 有一瞬间的失了神。但下一息对上了他的眼神后, 便回过了神来。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玉棠面色微红, 但难掩喜意。   云震放下了游记,随后朝着张开双臂。   玉棠羞了羞,但还是把门关上,然后小步子的走了过去,纳入了他的怀中。   以前习惯了一个人睡, 所以不习惯与他睡。可这几日他不在,玉棠晚上倒是睡得有些不好了。   云震几日不见,想念得紧, 人一入怀便用力地收紧了双臂。   把人摁在怀中狠狠地亲了许久, 直到她受不住了才把人放开。   “明日我们就去府衙,把婚书弄了。”邪火未消, 浑身滚烫得难耐,就是嗓音也压抑的低低哑哑。   二人也没有了什么隔阂,也就只差最后一步了。玉棠虽然也不矫情了,但到底也是羞的,像个鹌鹑一样低着头, 好半晌后才声细如蚊的应了一声“嗯。”   缓和了许久,玉棠才让厨房的人做了些宵夜送到北院和海棠院。   云震说回来的,加上他也就十人,不用准备太多。   “其他人怎么没有回来?”安排了人去做宵夜后,玉棠坐到了榻上,靠到了他的身上。   云震拿着棉巾细心地给她擦拭着长发,回道:“他们还有安排,过回来两日,我也还要出去一趟。”   玉棠一愣,半转身看向他:“是有什么事吗?”   原本说的只是给王七娘进北院的机会而出去训练的。现在王七娘和云帆的事情也算是进行到一半了,他还要出去,那定是为了别的事。   云震也没有瞒她,直言道:“先前云蕾身旁的婢女沐莲已经潜入了猛虎寨,前日我去见了她,她给了我一份地图,她还道过两日猛虎寨有部分人要外出抢劫。”   玉棠一怔:“你要趁火打劫?”   云震摇头:“不,虽然有部分人外出,但最为精悍的还是会留下来,就是为了以防有人趁火打劫。”   温玉棠沉默了一下,也没有劝说,只温顺的靠回他怀中:“你小心些。”   云震低低应了声“嗯”,放下了棉袍帕,轻抚着她的长发,温声道:“我了解过了,猛虎寨实力并没有多强,只是因有势力扶持,才会发展成现在人多的大寨,能人却是没有几个,倒不用担心。”   猛虎寨因这些年有官府特意给他们开的道,虽然在越发壮大,但也都是靠人数来唬人罢了。   这猛虎寨的山贼人数,远远比其他寨多了一半。   约莫有三千人左右。   千人已经算是大寨了,更别说是三千人了。   虽能人不多,可若是再多给他们几年时间,只怕到时候真的会成为扬州与临城的祸害,必须尽早除掉才成。   “外出打家劫舍,那也有不少人,你们几十人,能应对吗?”   云震笑了笑,与她说:“忘了告诉你了,我出去了四日,可不仅仅去探了猛虎寨的底,我还去找了关系借了五百人。”   温玉棠惊诧的看向他:“谁借了人马给你,莫不是其他山贼?”   云震弹了弹她的额头:“想什么呢,我现今是普通老百姓,若是还与山贼合作,那岂不是与山贼勾结了?如此是犯了律法的。”   “那你哪来的人?”   “我先前不是给景王打了仗么?所以自然也是认识一些人的。当初我父亲怕岳父这边有麻烦,所以当时我便求了景王安排人护着你们温家。”   听闻云震这么一说,温玉棠才后知后觉。她就说前几年打仗的时候,别人家多多少少都遭了些殃及,而只有他们家是平安无事的。   “我忽然觉得,我们温家欠你们的,远远大于当年父亲帮助你们的了。”   云震微微摇头,似带着几分回忆的语气道:“当时若非是你父亲顶着有可能诛九族的大罪给我们送粮送银子,我们也撑不到现在。”   “还有一事,你父亲许是没有告诉你。”   玉棠多了些好奇,转身趴在他支起的膝盖上,抬起头问:“什么事?”   云震低头望了眼她,只见她这样的姿态有些勾人。披着一头乌丝,显得她下巴尖尖,一双剪水秋瞳甚是明亮,唇色红润。   再微微低头,略微松散的衣襟更是露出了一片柔嫩,还有衣襟之下的一小片水绿色。   如此一看,甚是明艳妩媚招人。   云震喉间滚了滚,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而抚摸着她长发的大掌,强忍着才没有摸往别的地方。   明明就不是个正人君子,但偏做了个正人君子会做的事情。   再说……他这算什么破劳子正人君子?他们可是夫妻!   早知这般难熬,就该在前些日子直接把事给办了,他是脑子被驴给踢了,才偏要等拿到婚书再办!   云震此时也只能咬碎了牙暗暗的往肚子里吞。   “怎么了?”看着云震又是皱眉又是咬牙的,玉棠出声询问。   云震回过神,微微摇了摇头,随而才开口与她说方才没有说完的事情。   “方才说到你父亲还有一事并未告诉你,其实就是我十二三岁那年的事情。”   说起这事,云震身上的热劲便渐渐地散去了。   “那时父亲已然带着两千亲兵离开晋州成。那会因母亲在娘家,未能及时接走,所以被贼人所害。我便带着与我年纪差不多大的同伴从山下跑了下来。约莫我们都是半大的少年,所以旁人也没有多在意,因此顺利地潜入了那贼人的家中,趁着贼人在睡梦之中,我一刀抹了他的脖子。”   说起往事,云震眼底有些郁色。   这事玉棠虽听说过,但从他这口中再听到,心里多了许多的酸涩,堵得难受。   随即抱上了他的胳膊,把脑袋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云震淡淡的笑了笑,抚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温声道:“仇已报,也已经过去十来年了,我也已经渐渐走出来了。”   抚摸在自己发顶上的宽厚手掌带着暖意,似乎还有些许的暖意从他的掌心中缓缓流入心头。   让她感觉到安心又舒适。   她轻声问:“那这事与我爹有什么关系?”   “杀了仇人后,全城戒严,我们无处可去,还是当时尚在晋州的岳父收留了我们,而后分别依次的把我们送出了晋州城。”   “当时若是没有岳父,恐怕我们难能活着离开晋州城,所以若论恩情的话,没有谁欠谁的,都是交了命的。且我们如今是一家人,算得那么清楚作甚?”   正如云震所言,他们是一家人,还算得那么清楚做什么?   玉棠依偎在他的怀中,感受从所未有的安定。   ——幸好,她当时没犯浑真把这婚事退了。   ——也幸好,当时云震没有同意她那荒唐的假成亲。   但却也还是荒唐的多了什么一年之约,白白让云震错过了洞房花烛夜。   以前她下不来脸,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   可如今,她却不计较。   她想,她得弥补弥补。   *   第二日天一亮,玉棠趁着云震出去的空档,便把初夏和春桃喊进了屋中。   玉棠让二人把她先前成婚时穿的喜服给找出来。之后再把屋子小小的布置一下,不需要太隆重,只贴些喜字,弄一对喜烛,再把床的床帘和被褥都换成红的。   初夏懵懵地问:“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   玉棠耳朵微红,但还是装出一副淡定的模样,嗔了她一眼,训道:“你别问那么多,让你做就是了。还有这事你们可千万别与旁人说,也不用旁人帮忙,就你们二人来做。 ”   初夏和春桃懵懵的相视了一眼。随即都有一种想法涌了上来——主子夫妻俩可真会玩。   “还有,今日谁都不能入我屋中,我们晚些回来。”   还想多嘱咐一些,但这时云震回房喊她出门了,她也就闭上了嘴巴。   今日与云震一块出门,并未带上旁人。就是车夫都没带上,而是由云震来驾马车,   昨日他们就已经商量好了,为了避免旁人多加揣摩,还是私下去办婚书的为好。   今日并非什么吉日,且他们来得早,所以府衙并没有其他人。   府衙主簿在书写婚书时,看到二人的名字时,略为惊诧地抬起头看向云震。   云震微蹙眉,问:“有问题?”   府衙主簿立即摇头:“没、没问题。”   云震目光落在还没有写完的婚书上,沉声催促:“那还不快写。”   主簿“诶”了声。随而低下头,暗暗地呼了两口气缓劲后才开始书写。   书写好了后,道:“二人写上自己的名字,再摁上手印后,我便拿去让大人盖上官印。”   玉棠与云震相继写上了自己的姓名,摁了手印。   主簿看了眼没问题后,才与他们道:“二位请稍等片刻。”   随即拿着婚书离开。   入了后院,进了知府书房,把婚书呈到了知府的桌前:“大人,这是温家小姐和那山贼头子的婚书。”   知府微微一愣,随即放下了手中的卷宗。目光落在书案上的婚书上,微微眯眸。   知府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面形方正,并无中年人发福之感,反倒有几分稳重。   知府轻嗤一声:“这二人不来做婚书,我还忘了。”   拿起一旁的官印,随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婚书,才慢悠悠地盖上了官印。   眼神中带着几分厌恶,不耐道:“把婚书拿走。”   主簿拿走了婚书,知府却是紧紧蹙眉。   若是没有云震这个意外,这温家早就落入温家兄弟二人的手中了,如此到他手中的钱财岂能少得了?!   知府虽然让人劝说温家兄弟二人莫要轻举妄动,但若他有机会,也定会把这云震除去。   他虽无官衔在身,但他却与朝廷有密切的关系。云震继续留在扬州城,恐怕会成为他绊脚石。   更有甚者会坏了他这几年的经营。   *   云震拿到婚书的时候,在外人面前向来凌厉冷峻形象也有些维持不住了。   眉眼似有淡淡的笑意,嘴角也勾起了一个弧度,可见他心情之好。   从府衙出来,玉棠心里边想着不能太早回去,所以便提议云震待她去镖局看看进程。   镖局开始改造了这么久,她也没有去看过一眼,现在去看看倒也正常。   去到镖局后,她问:“这镖局,你打算取什么名字?”   云震看了眼四周,笑了笑:“牧云镖局。”   闻言,玉棠也笑了:“牧云镖局……这听着像是牧云寨的分寨,一听就知道是温家姑爷开的镖局。”   云震牵上她那柔嫩的手,茶眸覆着一层柔光,声音低沉:“谢谢。”   听到谢谢二字,玉棠微愣:“为什么要谢我?”   云震道:“你给了兄弟们一颗定心丸,若是我,定然想不到开镖局这一点。”   他们虽然住在温家,可到底不是自己的家,是住在别人的家中。府中的人也有些许的排斥,他们日子过得也自在。   而有了这镖局,生活在属于他们自己的一片天地,他们或许才会有安定感。才不会觉得在这扬州城,在这温家格格不入。   这里,或许将会成为牧云寨兄弟们的家。 第49章 成事 真夫妻   从镖局出来后, 温玉棠便让云震陪她逛街。   她已经许久没逛过扬州城了。先前是因温家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后是因为被绑过一回,心里边有了些许的阴影。   所以也不敢出门, 除非身旁有云震在。   身旁没有婢女,她也放开了。有用没用的东西都买了许多。   以前虽然也逛, 但好似从所未有这般的畅快过。   买的东西全由云震来提着。   男俊女娇, 穿着打扮明显不俗, 因而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女子是妇人装扮,二人显然是夫妻。   一旁的妇人见那样貌英俊的男子对自家夫人目光宠溺, 要什么买什么, 简直是百依百顺。   再看自己身旁的丈夫, 顿时露出了嫌弃之色。   要脸没脸,要银子没银子,让他给几文钱买支簪子都得挨骂。   “你瞧瞧人家丈夫对自己的娘子多好,你再看看你自个!”有妇人对身旁的丈夫埋怨。   丈夫瞥了她一眼,嗤笑了一声:“你要是有那样模样, 我天天给你当下人指使都行。”   云震听力好。听到这话,微蹙眉,眼神凌厉地往那男人看去。   男人正在往那头看去, 正好对上了云震的目光, 蓦地打了个激灵,忙收回目光。   云震发现可不止有一个男人在暗中偷瞧自己的人。   难道他现在表现得太似贤夫了, 才让旁人觉得他脾气好?   想到这,云震便收敛了脸上温声,冷了几分。   大概是他不大友善,旁人也不敢多看。   效果异常显著。   玉棠看了眼天色,随即与身旁的云震道:“天色也不早了, 我们回去吧。”   约莫是逛得心情愉悦,温玉棠的气色也比在府中的时候好了许多。   白里透红,容色明艳,难怪旁人瞧了会两眼放光。   云震以前并不觉得自己是小气之人,但现下却是想把自己的娇妻带回家中好好的藏起来。   等二人回到府中,也已经临近晚膳的时刻了。   因在外边吃了好些东西,所以温玉棠让人不用再准备晚膳了。   刚回院子,温成院子中的下人就过来了,道是老爷想寻姑爷说说话。   云震看了眼温玉棠,她笑道:“你去吧,我等你回来。”   云震点头,随即随着下人一块去了北院。   云震一走,温玉棠笑意一收,忙看向身旁的初夏,问:“这是怎么回事?”   这怎可能这么巧,他们一回来父亲就把人喊走了?   初夏一言难尽地看向春桃,“小姐还是问春桃吧。”   玉棠看向春桃。   春桃心虚道:“我去库房拿红烛和红帐的时候遇上管家了,管家问我拿这些东西要做什么,我说不出所以然来,也不知道管家想到了什么,便问我是不是小姐要的。”   玉棠心里一梗,急问:“那你怎么说的?”   “奴婢没应,管家默了许久,半会后让我去装把桂圆红枣花生帘子各装一碟到小姐的屋中。”   玉棠:……   她这脸丢大了。   管家是何许人,他与父亲经历过多少的风浪了,又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他难道就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她与云震成婚以来,也没有一同外出过。而今日他们二人早早就出去了,穿着皆是成婚后第二日穿的那一身有几分喜气的衣服。   估摸着管家也知道他们今日去府衙做婚书了。   许是只认为他们这是要做一些氛围,但大概也是不知道他们二人并没有圆房,不然她定然臊得明日都不敢出门!   现下估摸管家也把这事告诉了父亲。父亲日日明示暗示要抱孙子,他定然是配合的。   玉棠捂着脑额,心情有些复杂。   沉默许久,初夏劝道:“小姐,事已至此了,老爷也支开姑爷了,小姐若不然先去沐浴?”   玉棠原来还想着怎么先支开云震,可如今哪还用得着她来支招?   无奈过后,便又因今晚的事情而紧张了起来。   沐浴焚香,梳妆打扮。把那日的嫁衣再穿上,随而带上了凤冠。   再次穿上这嫁衣,心情却不一样了。   初夏笑道:“看着小姐现在这般喜欢姑爷,奴婢若不是当时亲眼所见,真难以想象两三个月之前,小姐和姑爷初见的场景。”   一旁的春桃没有亲眼所见,但也知道个大概,称奇道:“我听初夏说姑爷当时蛮横地把帷帘给扯下了,我那时还以为姑爷是故意的。”   温玉棠闻言,倒是想起忘问云震这事情了。当初他分明知道帷帘后的是她,那他又因何要粗暴地把帷帘给扯下。   而且他若是有心的娶自己,应当捯饬好自己个的形象,而非像个强盗莽汉一样进温府。   约莫那会他以为她貌丑,想吓唬她来退婚?   便是事实有可能是这样的,但现下的日子与她而言极好,所以也不必再去计较那些不甚重要的事情了。   往后的日子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镜中穿着嫁衣的自个,对着镜中一笑。   *   云震去了小半个时辰,回来的时候,初夏早候着他了。   “小姐让姑爷先沐浴再回房。”   云震似乎明白些什么,勾唇笑了笑,朝着浴室大步走去。   浴室中早已经准备好了他的衣物,看着放置在一旁的喜服,云震有一瞬间的恍惚。   微微思索了一瞬,便大约猜出了她给他的惊喜。   忽然联想起了那个纠缠了自己许久的梦,云震顿时浑身燥热。   似一团火。   浴室中准备的是热水,泡在热水中简直要命。   快速地洗了澡,起身后拿衣服时候发现除了喜袍外,还有一件黑色的外衫。   云震明白是什么意思,穿了喜服再把外衫套在了外边后才出了浴室。   云震推开房门,进入屋中的时候,有一瞬间觉得与梦境重合了起来。   简简单单装扮,并无过多繁琐,可却是与梦中那个喜房无甚区别   关上房门,走入几步便见内室中端坐在盖着红盖头的玉棠。   二十一岁那年所做的那个梦,到如今真的变成了现实。   云震觉得曾经的遗憾也得到了弥补。   梦中所见,真真的是未来,并未因他当日初到温府的鲁莽而搅乱。   走进内室,立在玉棠身前,把红盖头掀开。   玉棠有几分羞涩,所以不敢看他,低着头小声解释:“我总是觉得有些亏欠你,所以才会来这一出……”   云震俯下身,俯到她的耳边。如梦中那般,语声低沉沉的:“叫夫君。”   玉棠顿时面红耳赤,嗔了他一眼,但还是放不开的颤声的喊了一声:“夫君。”   夫君二字刚落,玉棠的肩膀就被云震大手一压,整个人瞬间躺在了床上。   玉棠烧着脸不知所措:“你、你等一下……”   云震都被这几年的春/梦折腾得对旁的女人无趣了。后来梦中的姑娘就一直躺在自个的身边,不能吞入腹中,也就只能闻闻香。   云震现在就如那饿了整一个多月的恶狼,不仅眼中有熊熊火把,就是全身上下都像是着了火似的。   更别说这回还是她主动招的他,这哪里还能等得了!   再等下去,除非想要憋死他!   玉棠觉得自己像是在狂浪风暴漂浮的小船,被晃得头昏眼花的时候,她在想自己会不会被这大海淹没得连骨头不剩。   大海的波浪来得猛,去得也快。   云震气息粗沉,埋在温玉棠的颈窝处。   温玉棠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眼神迷茫的望着帐顶。   看来她还是存了尸骨的。   许久后,她回过神来,浑身不自在的推了推身上的人:“你快起来,重。”   云震翻过身来,把人纳入自己的怀中,虽然有些时短,但云震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本想再来一回,但还是想着别吓坏了怀中的人,所以按捺了下来,尽管如此,但心里也是满足的。   他喟叹了一声:“我们算是真夫妻了,不会再有任何意外了。”   玉棠依偎在他胸膛中,轻“嗯”了一声。   本想温情一会,但浑身黏糊糊的,难受得紧。而玉棠向来爱干净,自然受不住,便让他出去拿水。   以往嬷嬷都会让婢女备好水,但因他们从来没喊过,到最后也就没有备了。   云震只得起来去外边提了桶水进房。   擦洗的时候,玉棠把他赶到外间去了。隔着一层屏风,虽说看得不真切,但朦朦胧胧的。   云震看着屏风上曼妙的身姿。顿时觉得自己又着火了,但有些怜惜,便也强忍着转了身背对春色。   等温玉棠穿好衣裳出来的时候,便见他转身背对着自己,暗嗔了声“假正经”后,便喊了他。   “我洗好了。”   云震这才回头,走进内间,见床铺凌乱,方才的画面涌了上来,清咳了两声,哑声道:“我把床收拾一下,好让你休息。”   说着拿了一块帕子擦了凉席,把被子拿走放到了一旁,再从柜中拿出新的放到了床上。   做完这些后,让玉棠先休息,然后才提着用过的水出了屋子。   看着云震的体贴,玉棠心底也有丝丝的甜意。   这些甜意也盖过了身体的不舒适。   *   温玉棠直接睡到第二日中午才醒来的。   云震早早就起来了,还去了趟北院。   许是心情好,所以便与在府中的十个兄弟喝了许多的酒。   而海棠院这边。   玉棠醒来后,便开始着手准备王七娘的事情,一点也没有闲下来。   云震后天就要离府,自然得抓紧时间来办,顺便也给云震后日离府寻个正当的理由。 第50章 账册 弄虚作假   云震回来的第四日下午, 便有婢女神色匆匆出了温府。   戴着纱帽按照老路去了王家。王家的嬷嬷见到她,随即把她领入宅子中。   王大姨母见到了婢女,似乎想到了什么, 顿时露出喜意:“是不是温家又发生了什么好事?”   但随即微微蹙眉看向嬷嬷:“那为何我们的婢女没有收到消息?”   温家婢女道:“王夫人有所不知,昨日王家的一个下人要出门, 但又被请回来了。小姐的意思是主子都在府中, 做下人的便不要乱跑了, 不然主子若是要是使唤到人,温府的下人伺候得不习惯就不好了。”   王大姨母紧蹙眉头:“怎么回事?”   婢女:“昨日傍晚姑爷在北院和他的弟兄喝酒划拳。可不知怎了, 入夜的时候我们小姐就带了五六个心腹婢女神色匆匆地去了北院, 而后也不让人进去也不让人出来, 到底是什么事情,一点风声都没透出来,包裹得严严实实的。”   婢女想了想,又道:“对了,王家七小姐也不见回她的院子, 而后小姐说她要与王家七小姐好好说说话,就留七小姐在海棠院住下了,可根本没有人看见过七小姐什么时候去海棠院。”   王大姨母闻言沉思了半晌。一会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忽然“扑哧”地笑了出来, “那七娘也当真能干,竟然这么快就钻了夫妻二人的缝隙。”   一旁的嬷嬷担忧道:“那表小姐不会对小小姐做出什么事吧?”   王大姨母却是半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女儿, 冷笑了一声:“她倒是敢拿我女儿怎么样,我定然和她不死不休。”   说着,王姨母看向温家婢女:“那如今温府中的小姐和姑爷呢,吵了?”   婢女摇头:“奴婢不知,只知道今日一早姑爷就离开了, 也不见小姐去送。”   王大姨母思索了一瞬,随即脱下把手中的镯子取了下来,递给嬷嬷。   “你给我好好盯着温家,我必有重酬。”   嬷嬷接过镯子,然后拿过去给了温家婢女。   温家婢女接过玉镯,眉眼都染上了喜意。   忙道谢:“奴婢谢过王夫人,往后温家有什么事,奴婢都会一一告知王夫人。”   王大姨母“嗯”了一声,给眼神示意让嬷嬷把人送出去。   嬷嬷回来后,压低声音道:“夫人,接下来怎么办?”   王大姨母起了身,笑了笑:“派个人去温府,说要把两位小姐接回来。”   嬷嬷一愣:“现在就去把人接回来,可要是温家姑爷睡了七小姐,但不肯认账怎么办?”   “把人接回来了,攥在手心才能有理有据地说他污了我家姑娘。就算没真的睡了,但我们上门讨个理事就是传出去了也好。众口悠悠,那温家是行商的,也是要几分脸面的,到时候无论如何都要把人留下来。”   人要是能留下来,还怕没办法继续搅乱温家?   王大姨母本就看不得那外甥女日子过得好。而前些日子温家的温二爷也提点过她,若是能让夫妻二人离心,而那山贼头子不再尽心为温家,那么他们再对付温家也简单多了。   如此,温家便好不了多久了。   王大姨母如意算盘打得正好的时候,外边忽然有下人来通传,说是小小姐回来了。   王大姨母愣了一下,与嬷嬷二人相视了一眼。   “她怎么回来了,你去看看七娘是否也回来了?”   嬷嬷应声退了出去。一会后便回来了,身前还有王大姨母的小女儿。   王大姨母往后看了眼,见没人进来了,她皱起眉头,问:“你七姐呢?”   小女儿撇了撇嘴,不满道:“表姐说我住得也有好些天了,说娘肯定想我了,就让我回来了,但又说她喜欢七姐,所以多留她几日陪陪自个儿。”   话到最后,还嘟囔道:“昨日傍晚前七姐打扮得可好看了,问她去哪支支吾吾的,最后还只说是出去走走,结果走了一个晚上都没回来,最后还是表姐派人回来说七姐在海棠院住下了。”   也不知道那七姐是怎么招表姐喜爱,都把她赶走了,还留着七姐在哪。   王大姨母闻言,愣了一下。不免露出了几分忧虑。   这人总不该被弄残了,或者被弄毁容了吧?   可王大姨母想想那温玉棠也不是恶毒之人,顶多就是寻些磋磨人的法子去折腾七娘罢了。   还是等一等吧,且过两日再去把人接回来。   *   再说昨日,玉棠让王七娘在傍晚的时候去一趟北院。   出门的之前打扮一下,还要在嫡次女的面前露一下脸。   若嫡次女问起她要去哪,便装出一副,便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才说出去走走。   王七娘是去了北院,但却不是与云震待在一块,而是与云帆待在一处。   北院这边人也不多,担心走漏风声,便让她去云帆的屋中待着了。   二人大眼对小眼,都拘谨无措。云帆偷瞧了眼那打扮得貌美的七娘,绯红渐渐爬上了一对耳朵。   大半日后还是云帆先开口说话,只说了句“我给你去弄些吃的过来”就匆匆地跑出屋子去了。   王七娘暗恼他不解风情,但同时又觉得自己这个人是选对了。   规规矩矩,便说明他不是那等下流痞子。   云帆完完全全让王七娘颠覆了对山贼的认知。   没有满口浑话,也没有粗暴不堪,还是个讲道理的,守规矩的。   等送来吃食后,云帆便把自己的屋子留给王七娘了,然后自己睡了别的屋子。   云震被几个人扶回了海棠院,醉醺醺地洗了个澡。   回到屋子后瞬间清明,哪里还有半点的醉意?   但尽管如此,温玉棠还是提前让人准备好了醒酒的汤。   云震喝了汤后,便放到了一旁,把温玉棠了个满怀。   女子与粗糙的男子不同。女子娇娇软软的,抱在怀中温香绵软让人倍感舒适。   不满他这般抱着枕头一样抱着自个的玉棠挣扎了几下,他低喃道:“明日又要离开多日,让我抱一会。”   玉棠听到他这么一说,也就给他抱着了。   二人许是圆了房,有了更加亲密的接触后,玉棠心境也有了些变化,更容易对他心软了。   他回来那日说要亲自去剿匪时,与现在再听到他明日就要离开一对比,顿时还要更加的不舍。   明明二人昨晚才圆的房,本应该继续柔情蜜意的,可他明日就要出门,她怎么能舍得?   但怎么都说不出来那句“你别去行不行?”的话。   别人拼命,而让他坐享其成的话,云震定然是不愿的。   因了解他,所以这些话她只会想想,但却是绝对不会说的。   抱了一会,云震道:“方才我已经问过云蕾了,她道已经摸清王家的宅子了,就等你把聘礼送到王家就立刻动手去偷身契,但账本不一定能偷得到。”   账本不同身契,或许那王大姨母会藏得更加隐蔽。   玉棠:“若是能偷得到自然是好,偷不到只能另想他法来抓住二叔三叔的把柄,不急于这一时。”   云震笑了笑,“你放心,我能想到办法的。”   玉棠“嗯”了一声,温顺的依偎在他的怀中。   等夜深,玉棠熟睡后,云震便悄悄的起了床,换上一身夜行衣出了房门。   从围墙处翻出温府,云蕾也身穿着一身夜行衣在外边等着了。   “大哥,你确定要和我一块去?”   他们兄妹今夜约好去王家。而云蕾的计划并不是去偷身契和账本,而是去查看那身契和账册的样式,好用来作假。   云震点头:“为免提前暴露,我还是先看一眼那账本再离开。”   因明早就要离开了,怕玉棠多想,也就没有与她说他今晚要去一趟王家。   云震和云蕾一块行动,便是半个皇宫都不成问题,更别说是王家。   二人潜入了王家。随之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王大姨母的屋子,屋中昏暗。   兄妹二人在屋中却也不像是普通贼人那般漫无目的的翻箱倒柜寻找。   像王大姨母这等后宅妇人,藏东西不外乎几个地方。   床底,枕头,床板夹层。   云震看了眼云蕾,云蕾会意   她上前撩开帐幔,把准备好的烟筒往熟睡的王大姨母一吹。顿时一阵小浓烟从小竹筒中吹了出来,落在王大姨母的脸上,被她吸入鼻息之间。   云蕾捂了一会嘴鼻,看了眼昏睡得更沉的王大姨母,现在便是打雷也震不醒她。   半晌后,云蕾松开手,把王大姨母扛到了一旁的榻上,然后开始摸索枕头。   枕头没有东西,随即翻开床褥,朝着床板轻敲。   有一处声音明显不同,然后循着床板的痕迹,掰开了一个暗格。   云蕾把暗格中的东西全拿了出来,翻找了一下,拿了一张身契出来,再翻了几眼里边的账册,有一本较厚的账册。   拿了东西后,云蕾把王大姨母放回床上。   然后与云震毫无声息的出了屋子。   在王家外边寻了地方,点了蜡烛,把准备好的笔墨拿了出来。   按照身契上边的笔记仿造了一份。   因不知账册和身契的大小和纸质,得把细节弄好来。现下仔细的查看了细节,然后云蕾开始仿照了上边一些字迹。   而这账册起码得做两天假,所以也急不来,先弄好字迹才是最为主要的。   云震则翻看账本。看到账册分红名单上边不仅有温家二叔三叔的名字,更有扬州知府的名号时,微微眯起了眼眸,果然不如他所料。   扬州知府也是个贪的。   思索了许久,他与云蕾道:“等你替换了假的账册后,立马把真的寄去金都,寄给沈霁。”   听到沈霁这个名字,云蕾脸色微微一变,但还是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云蕾看了眼云蕾,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让让她自己去把东西弄回去了,他先回温府。   回到温府后,云震立刻写了一封信。把信放入纸封后,便打算明日一早让人把这信送出扬州城,送往金都。   王大姨母还在想着如何把人塞进温府,却丝毫不知自己早已经进了夫妻二人的圈套中。 第51章 接人 按计划进行中   云震离开的第三日, 玉棠便让人把王七娘送回了王家,再让管家也准备了八抬聘礼一同往忘记送去。   去之前,玉棠嘱咐道:“别明说是要这七姑娘嫁给谁, 只含糊地说是嫁进温家即可。”   管家也是个人精,顿时明白了自家小姐的意思, 笑了笑:“老奴明白该怎么做了。”   “可千万不能露了馅。”   管家笑道:“小姐且放心, 老奴这么多年跟着老爷的身边, 也学会到了不少忽悠人的本事,那王家的主母, 老奴还是可以应对得了的。”   温玉棠轻笑了一声, “去吧。”   看着管家离开, 初夏端了杯茶水过来,“小姐,管家就这么抬着这么多的礼过去,旁人真当是给咱们姑爷说的怎么办?”   玉棠接过茶水饮了一口,笑了笑:“别人都以为是给云震找的, 那大姨母应当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我也没有明说是嫁给你姑爷。只要到时候大姨母收下聘礼,一抬轿子把人接近了温府, 等第二日都已木已成舟了, 这么多人都看着她拿了聘礼,且也都看着王家庶女抬进了温家, 她再想反悔都晚了。”   卑鄙是卑鄙了些,但恶人总是不能对她太讲道理了。   再说送走王七娘前,玉棠怕她露出破绽,所以让她回到王家后,什么都不要说。   王大姨母若是问她发生什么了, 她就低头不语,什么都不说,再表现出一些郁郁寡欢,那这事大半是成了。   王七娘当时也疑惑地问了出来,这样做有什么用?   玉棠是这样说的:“你家主母本就是个多疑多思的人,你就是什么不说才好。你什么都不说,她自己也能想出一个话本的内容来,更会让她觉得你在温府被我怎么了,所以才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   若是再表现出一点不想入温府的心思,那这事也就十有八九的稳了。   当日管家也没有去多久,就去了大半个时辰就回来了。   管家道:“老奴委婉的表达王七娘是个不大懂事的,也就是小姐心胸宽阔,才好意留下她,也会挑好一个日子把她抬进温府,一个字都没提要嫁给谁。”   玉棠:“那当时大姨母什么表情?”   管家笑了笑:“难掩愉悦。”   玉棠点了点头,随即道:“避免日子一长多生枝节,还是尽早的找一个日子,越近越好,弄一顶小轿子把人接进来。”   当时温玉棠就告诉王七娘和云帆,他们的婚事可能不能大办,让他们也有一个心理准备。   王七娘表示自己若是能脱离王家,莫说小办婚事了,就是不办她也愿意。   云帆却是说等回了牧云寨后,就立刻让老寨主帮主婚。   当时那两人顿时四目相望,眉目传情。玉棠见此竟然觉得有些碍眼,心里还酸酸的。   也不知云震此时都在做什么。   叹了口气,玉棠低头看了眼桌上摊开的账本。一个上午过去了,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以前不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但近来也不知道怎的,做什么都浑身没劲,心思总是不知飘到了哪里去。   看不进去账本,便阖上了账本,起身去了荷院走走。   入了荷院,便见到自己的小姑子云蕾也在荷院中。   云蕾在凉亭中,目光有些涣散。依靠着栏杆旁的柱子,有些恍惚的往池子中扔鱼食。   玉棠想着云震没准有和她说剿匪的事情,或许也有人回来与她说了什么。心思一动,便走了过去。   玉棠进了亭子中云蕾也没有回过神来。玉棠出声询问:“阿蕾你在想什么?”   忽然听到声音,云蕾顿时回神。   把鱼食都扔到了池子中,拍了拍手中的残渣后,朝着小嫂子笑了笑:“也没想什么,就胡思乱想了一下。”   玉棠点了点头,随后让其他婢女退到亭子外去。   等人离开后,她才压低声音问:“阿蕾,你这几日有没有收到你大哥的消息?”   云蕾闻言,顿时笑得意味深长:“小嫂子是想我大哥了?”   玉棠脸色微红,也不否认。   云蕾也不继续打趣了,淡淡地笑了笑,拉着她的手走到石桌前,一块坐下。   安抚道:“小嫂子莫要太过担心,比起以前狼牙山十八沟九寨,这猛虎寨不成什么气候,大哥能应付得了。”   玉棠因在扬州,时常能听到那猛虎寨的残暴罪行,心里还是担心的,面色略微不安:“可那猛虎寨的人多,且我常常听到他们所到所处都是寸草不生,皆杀光抢光。”   云蕾见桌面上摆有茶水,想是刚刚下人见她在此处才送来的。   翻了个杯子,倒入了茶水,放到了玉棠的面前。   “那猛虎寨再是凶残,也不是大哥的对手。想当年大哥才十六岁,就已经成了九寨各个寨主头疼的人物了,那会九寨还想着联手对付牧云寨,可小嫂子你知道结果怎么样吗?”   说到关键处停了下来,有些急人,玉棠急问:“结果怎么样?”   云蕾不紧不慢,缓缓说道:“还不是我大哥,知道九寨要联手后,便立刻去威逼利诱了两寨,让他们退出联手。随后再杀鸡儆猴,不过十六的年纪便带着人直接灭了当时最为嚣张残暴的寨子,自此一战成名,寨寨都怕他这个混世魔王。”   年少的云震鲜衣怒马,性格也烈,只是经过二十一岁那年的死劫后,便越发的沉稳了。   玉棠听到这,便忍不住去想云震少年的时候,一身桀骜不驯的气息,笑意张扬。   从遐想中回过神来,有些羞涩地望着云蕾:“你能不能再与我说说你大哥以前的事?”   云蕾心里明白这夫妻恩爱,便勾唇一笑:“自然能。”   半个下午,玉棠便什么都没有做,就只听了云蕾说云震的事情。   *   云震离开的第五日,云蕾拿来了王七娘的身契给玉棠。   玉棠拿过身契,询问:“那作假不会被发现吧?”   云蕾拍胸口保证:“自然,我虽说模仿的字迹没有十分像,也有八分像,不是那等极为细心且有极强分辨能力的,定然看不出是假的。”   这几日云蕾也没有闲着,一直在模仿临摹。   这两日偷了账册和身契后,便用那短短的两个半时辰去临摹,然后在寅时正又把真的还回去。   花了两个晚上,终于把整本账册模仿完了,然后才悄悄地用假的替了真的。   这两个晚上都对那王大姨母用了迷香。这迷香不能多用,多用便会让人察觉出来。   所以这两个晚上才是最为保险的。   “那账册呢?”玉棠压低了声音询问。   “已经到手了,大哥也交代了如何去处理这事,嫂子不用担心。”   玉棠暗暗的松了一口气,知道云震已经安排了,便不再过问。   她信他,便不会拖后腿。   玉棠看了眼手中的身契,随即折了起来,“我现在就让管家去王家传话,说明日就去抬人。”   云蕾笑道:“不曾想,云帆那个小子也要娶妻了。”   玉棠也淡淡的笑了笑,云帆和王七娘的事情她是不担心了,就是一直没有消息回来的云震让她吃不好睡不好。   云蕾想了想,又有些担心:“我大哥不在府中,就这么把人抬回来,那王家主母会不会起疑?”   玉棠摇头:“不会,以我对她的了解,她只会当我趁着丈夫不在的时候把人接回来磋磨。”   恶人总是把别人也想得和她一样恶,她姨母便是这样的人。   玉棠去吩咐管家去王家,而云蕾却是拿了账册后,包裹了起来,然后思绪杂乱了许久后才写了一封信。   写了信后,再让两个牧云寨的弟兄乔装打扮一番后拿着账册和信离开温府,从而再离开扬州城。   云蕾临摹的账册,自然知道上面都有谁的名字。也更知道现下可能不仅只有温家兄弟二人盯着牧云寨。在他们的背后还有更大的势力在盯着温家,盯着他们牧云寨来的人。   所以一切都要谨慎来办。   事情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第二日,温家的下人便抬了一顶较为简陋的小轿子到王家。   王大姨母身边的嬷嬷皱眉道:“先前八抬大礼,现在却是一顶小破轿,那表小姐弄这么一出,不是明摆着让给我们王家下马威么。”   听闻他们温家来的人寒碜,王大姨母倒是笑了笑:“她真若大张旗鼓的来接人,反倒让我奇怪了呢。如此做不仅是告诉我,就算是人到了温家,也挑不起大波浪,同时也在警告七娘,莫让她有任何的念头,就是男人也不一定能护得住她。”   王大姨母始终认为之前温家派人来送聘礼,不过是因为怕他们王家先咬温家一口,坏了温家的名声,所以才会急急下聘。   王大姨母嗤笑了一声,又道:“如今她趁着男人不在的时候把人接走,旁人只会称赞她大度。但其实不过就是趁着男人不在,好好磋磨一顿小妾,既然能显示出她的大度,又能磋磨得小妾服服帖帖,岂不是一举两得?”   嬷嬷略有担心:“可那七小姐入了温家后,不听夫人的怎么办?”   王大姨母面色露出了几分阴冷:“她身契都在我手上,我威胁过她,只要她不肯听我的,我便哄温家那丫头把她给退回来,把她给发卖到窑子离去,晾她也知好歹。”   “若温家的人问起身契的事情,怎么说?”   王大姨母笑了笑:“身契在我手上,我不给,他们难道还能明抢暗偷不成?”   她今早起床时右眼一直在跳,心里总有些不安生的感觉。所以便把身契拿出来看了一眼,见身契还稳妥的藏在她床上的暗格中,她也就松了一口气。 第52章 闹事 姑爷回来了   初夏匆匆从海棠院外进了院中。站到了书房外, 轻敲了敲门。   等自家主子开口说了声“进来”后,她才推开门进了书房中。   玉棠放下手中的活,看向她:“人快到了?”   “初夏点头, 大概再过一刻就到温府门外了,是从偏门, 还是从正门进?”   温玉棠没有太多的思索, 直接吩咐:“从正门进, 原本就是给云帆娶妻,娶的又不是妾侍, 为什么要从侧门进?”   思索了一下, 又继而吩咐:“轿子进府后, 立即让人把府门给关了,派人盯着王家那边收买了的人,她若是一想出府,便立刻抓起来,关到柴房去。若是有别的人也想偷摸出府, 也一论给我绑了。”   府中的下人不见得全部是忠心的,无论是被王大姨母收买了,还是被二叔三叔收买了的人, 她都没有动。   如今也该到了动手的时候了, 该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是先前没有动他们的人而已。   在挑选好的吉时之间, 一顶小轿子从温家正门抬进了府中。   路人都啧啧称奇。这纳妾的,向来走的都是偏门或者后门,就极少见过还能走正门的。   温家派去王家接人的轿子破旧,显然是不重视的,那又怎么会从正门进去呢?   轿子进了温府, 大门便立刻关了。   直到拜堂的时候温家的下人才知道,原来那王七娘不是给他们姑爷当妾室的,而是给姑爷兄弟当媳妇的。   好似小姐从来就没有说过要给姑爷纳妾,倒是说过要给北院的汉子们讨媳妇。   只是为什么大家都以为这王家七娘是给姑爷当妾的?   在大家伙疑惑的时候,人也送到北院去了。   许久未出房门的温老爷这回更是亲自出来做证婚人。   温家下人除管家,还有近身伺候的小厮外,都已经有近半年没有见过温老爷了。   虽说先前从院子中传出老爷的身体越发的好了的消息,但是下人们却是不信的,都暗中猜测老爷已经时日无多了。   可今日看着管家搀扶着出来的温老爷,只见面色红润,气色极好,丝毫没有将行就木的那种枯朽气息。   如此,大家都琢磨是不是自家小姐和姑爷成亲冲喜起了效果,又或者姑爷是温家的福星。   仔细想想,好似二者都是。自从姑爷从晋州到了扬州,住进温家后,温家不仅越来越好了,就连温家二房三房也都不敢来寻麻烦了!   且说下人们都在北院凑热闹的时候,有一个婢女和一个小厮偷偷的溜出了北院。   一个是从后门出府,一个是翻围墙出府。   可都在出去后,便直接被温府的护院围住了。   二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被捂住了嘴巴,再被绑起来拖进了柴房。   过了好一会后,才有人去了北院,附耳在管家耳边说了这事。   管家听了这事后,便也去与玉棠说了。   “威胁了一下,两个人都招了,一个是想要去王家报信,一个是想去老宅子那边报信。”   温玉棠点了点头,让管家去处理。   随后目光看向正在拜堂的一对新人。心里高兴了,脸上也露出了笑意。   等把人送入了洞房后,云帆与护院,还有几个兄弟们喝酒,玉棠则去了新房。   新娘的盖头已然让云帆掀了。而云帆也是个细心的,在出去喝酒前就先端了一碗吃食进新房给新娘子吃。   玉棠进新房的时候,王七娘正在吃东西。看到玉棠,便慌忙囫囵的咽下了口中的吃食,被呛到脸色通红。   玉棠也是急急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   终于顺气过来的王七娘,脸色还是红的。   大概是觉得丢脸了,有点不自在。   玉棠笑了笑,随后从初夏手上拿了个木匣子过来,放在桌面上。   “虽然你与我也算不得正经亲戚,但好歹你也唤我一声表姐,所以这也算是我给你舔的一份嫁妆了。”   说着,玉棠打开了木匣子。   木匣子中有几锭银锭子,还有几张银票,一对金镯子,两对耳坠,几支簪子。   王七娘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忙摇头:“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这里边其实加起来也就几百两的银子,与玉棠而言算不得贵重,但与存了这么多年也就存了个十几两的王七娘来说,无疑是贵重的。   玉棠却是把木匣子阖上,往她的方向一推:“这是我的心意,因为你嫁的是云帆,所以我才给的嫁妆。”   玉棠说的也是很明白了。若是她今日嫁的是旁人,那便真的是没有任何关系,她也不会给这些东西。   “云帆是我丈夫的兄弟,如今你嫁给了他,那便是一家人了,嫁妆你就收下,好好过日子。”   王七娘忽然有些红了眼眶,语声哽咽:“谢谢表姐。”   玉棠:“好好的怎哭了,一会妆容该花了。”   听说妆容会花,王七娘连忙仰头把眼泪给逼了回去。抹了抹眼角,才感动的道:“在王家,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   温玉棠看了眼桌面上的吃食,笑道:“云帆待你应该也不差。”   王七娘脸色微红,有些羞涩,小声道:“我知道的。”   “既然你知道,我就放心了。”   说着正要离开,王七娘却是喊了她:“表姐……我家主母向来难缠,若是她知道我嫁的人是旁人,恐怕会不依不饶。”   玉棠转回身:“不用担心,她再难缠,也不过是上门讨人,弄得难看,但那时也是木已成舟了,就算她想要进府抢人,那也要能进的了再说,就算她以身契来说事,她手中的那也只是假身契。”   说到这,温玉棠又道:“你的身契在木匣子中了,好好藏好,记住切莫声张出去。”   王七娘闻言,随即惊愕的瞪大了双眸。   “至于王家姨母的事情,我已有分寸,她明日定然会上门来抢人,届时你只需要好好待在北院即可,其他事情,由温家来出面解决。”   王七娘心里感动,眼眶中都盛满了眼泪。   温玉棠离开了许久后,她才双手微颤的打开木匣子。   从中拿出了银票,银票底下有一张对折的纸。   拿了出来,打开,俨然是自己的身契。   眼眶中眼泪顿时哗哗啦啦的落下,妆也花了,等云帆回来的时候,吓得直接酒都醒了!   *   王大姨母知道庶女不是给云震当妾,而是给云震手下当妻子的事情,是在第二日下午。   昨日听说庶女的轿子是从正门进温家的,她着实想不通。   一宿没睡都在想这事,结果第二日下午知道这事后,才明白自己是被温家的人给耍了!   她送人过去可不是给什么小喽啰当妻子的,她是送人过去搅乱温家的!   王大姨母一气之下,便直接带着全府的小厮护院去了温家,还让人把那放高利的打手也全部喊了过去。   也不进去,就在温府外的门口外,让嬷嬷对着温家骂。   “你们这行径是骗婚,我家七小姐是嫁给你们温府的姑爷当妾的,不是嫁给什么阿猫阿狗的,你们必须给我们王家一个说法,不然这事没完!”   别说是王家了,就是扬州城许多人都以为这温家小姐是给自己丈夫纳的妾,结果人进了门,却是嫁给了丈夫的手下。   就在大家说着这温家做得不厚道的时候,温府出来了人。   除了一大群护院外,最后出来的是温府的管家。   温府的管家看了眼马车,随即看向王家的嬷嬷,不疾不徐的问:“为何大家伙都会认为王家七小姐是嫁给我们家的姑爷?且先不说温家何时说过要给姑爷纳妾,就说我们姑爷都不在府中,这纳的又是哪门子妾?”   这话一出来,不仅王家的人懵了,就是围观的人也懵了。   是呀,他们怎都以为是给温家姑爷当妾?   王家嬷嬷“啐”了一口,骂道:“我们家的小姐怎么可能嫁给一个小喽啰,你们当时没有明说,分明是误导我们家夫人,来骗婚!”   管家笑了笑:“那我倒是想问问王家是什么意思,我家小姐先前几回都把王家七小姐拒之门外不见。可你们家夫人却屡屡带七小姐串门,这又是安的什么心?”   “且当时我去下聘之时,我分明说的是下云家的聘,我家姑爷入了温家,那便是温家人,又为何要下云家的聘?”   说到这,他恍然大悟:“我算是明白了,你们当初一直把七小姐送过来,安的是破坏小姐和姑爷感情的心思!我们家小姐和姑爷才成婚不到两个月,你们主母就有这样龌龊的心思,难怪大家伙都觉得那七小姐是给姑爷当妾的,可七小姐早与姑爷的弟兄情投意合了,嫁的人也是姑爷的兄弟!”   才成婚两个月,女家这边的亲戚就想着给自己的外甥女送妾过来,这安的都是什么心?   大家对这温家和王家的底多多少少知道一些的。   温家宽厚待人,王家则仗着有几个钱欺负人,他们更常常听说王家打死婢子,主母更是把一个个如花似玉的庶女送给那些又丑又老的老翁当嫩妾,以此攀附权贵。   这些做法多为旁人所不耻。   马车中的王大姨母气得手中的团扇都快掰断了。许久后从马车中传出她的声音:“这婚事,我们王家不认,人我们要带回去!”   管家高声道:“那可不行,收了云家的聘礼,入了温家的门,昨日还和云家的人成亲洞房了,事都成了,哪有不认亲事,把人带回去的道理?”   王大姨母喊了声自己的心腹嬷嬷。   王家嬷嬷凑近马车车窗。   王大姨母阴狠的道:“那些山贼只有几个在府中,我们人带得多,先冲进去抢了人再说。”   嬷嬷担心道:“可那山贼头子回来后报复怎何办?”   王大姨母冷笑了一声:“这事本就不是他们温家占理,且七娘的身契在我手中,官府也会帮我们,不然等那山贼头子回来了,什么理不理都没有人没抢到的重要。”   王大姨母咽不下这口气!   她竟然被温玉棠那小丫头片子耍得团团转!   这叫她如何能不气!?   她巴不得狠狠地掌掴几大巴掌那丫头片子以解心头的怒焰。   这人绝对不能白白地给他们了,就是抢回来送给一个乞丐都好过送给他们温家!   “可主子,那山贼头子有靠山,我们……”   嬷嬷话没说完,王大姨母便狠狠的道:“靠山?他若是当真敢草菅人命,靠山也包庇不了他!他顶多就是像吓唬温家兄弟俩那般吓唬吓唬我!我岂会怕?!”   王大姨母已经被气疯了,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可言。   她阴森森的道:“现在立刻冲进温府抢人!”   嬷嬷没法,只能高声道:“你们温府做得着实阴险,便莫怪我们王家不讲理了!”随即往后边的人下吩咐:“现在进温府,把七小姐给带回来!”   目测王家那边有百号人。管家微微眯眸,招了招手,温府的护院也全部挡在了温府门前,还有五个是牧云寨的汉子。   两方对峙,箭弩拔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急促的马蹄声“笃笃笃”的传来,连着地面都有些许的震动。   似乎是有许多马匹往温府而来。   大家都有些许的怔愣,不知谁忽然高喊了一声“姑爷回来了”,所有人都惊愕了。   便是马车中的王大姨母都是一阵错愕。   人怎么会忽然在这个时候回来?!   莫不是给她设计好的圈套,就等她来抢人,好把她一网打尽?!   想到这,王大姨母觉得自己猜对了,顿时恨极了温家和那山贼头子。   一张脸都被气得全然扭曲了。   外边的人,只见温家的那姑爷骑在高大威猛的黑马上,面色冷冽往这边策马而来。   在他身后的,可不仅仅只有那几十个牧云寨的汉子,更有穿着兵甲的将士,目测有百人!   云震近了温府后,策马才慢了下来。到了温府门前一勒缰绳,马停了下来,随即眼神凌厉往王家那边的人扫了一眼,声冷如冰霜:“你们想要做什么,闯入温府闹事?”   声音并没有多大,却是无比清晰地落入到了每个人的耳中。   话落的时候,包括王家的马车在内,全部被围了起来。   骑在高大的马背上,云震的气势更加迫人,让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云震的目光一一扫过去。语速徐沉,语气也更加森冷:“我牧云寨所庇护的温家你们也敢下手,极好。”   一时之间王家由略胜一筹的局面,反转成了王家完全没有任何反击之力的局面。   如今,围观着看热闹的百姓,也是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虽然害怕,但因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也没有人离开,都在静观其变。   云震目光最后落在王大姨母的马车上,随即冷冷一笑。   “王家的,先前尊称你一声姨母,莫不是真让你觉得我极好说话了不成?”   王大姨母一口牙几乎咬碎了。许久之后,才撩开马车的帘子,下了马车后佯装平静。   “我今日来只是想要讨回个公道罢了,只要你们把人还给我们王家,我也不会把事情闹得太难看。”   那方云震眼眸一眯,寒意四散,蓦地朝着马车猛地一挥鞭子。   鞭子挥来,王大姨母的脸上顿时没了血色。   鞭子落在地面之上,发出“啪嗒”一声巨响的同时,王大姨母也险些跌坐在地,差些出了洋相。   云震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事情已经难看,那就继续难看下去,现在我也得为我夫人讨回一个公道。”   听到这话,王大姨母只差没一口血给吐了出来。   这说的还是人话吗?   明明是他们夫妻合起伙来引她入局,他们竟还向她讨公道?! 第53章 怼 胜   温府外, 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山贼头子会这么凑巧地回来了。   有下人急忙跑回了府中,把姑爷回来的消息告诉了小姐。   云震刚才的那一鞭子,不仅吓到了王大姨母 , 还威慑到了所有人 。   王家所带来的人都怂了,面色慌乱。   先前说不怕被吓唬的王大姨母, 现下的脸色却是死灰死灰的, 若不是身旁有嬷嬷扶着, 她都已经瘫软在地上了。   再看那骑在马背之上的云震,眼中已然露出了两分怯意。但随即想到他如今也不是什么山贼了, 做事得收敛了。   他若是真敢打了她, 那就是仗势欺人了!   想到这, 她又梗着脖子反驳:“你家夫人做了缺德事,诓骗我把庶女嫁给你底下的一个小喽啰,我还不能来讨公道了?!”   云震翻身下马,拿着鞭子,冷沉着一张脸朝着她走过去。   王大姨母连退几步, 语音颤抖:“你、你要做什么?!”   云震忽然勾唇冷笑,反问:“你抖什么?”   话音刚落,温玉棠也从府中出来了。   看到云震, 脸上漾出了笑意, 但一看到王大姨母,便立刻收敛了表情。   在云震身后的荣旺提醒:“寨主, 夫人出来了。”   云震闻言,收敛了身上的冷厉,顿时转身看向门口处的玉棠。   表情顿时温和了几分,大步朝着她走了过去,全然不把王家姨母放在眼中。   云震走到玉棠身旁, 温声道:“这外边这么乱,你先回去,我把事情解决了才回去陪你。”   云震也没有特意收敛声音,围观的人也有人隐约听到了这些话。表情有些错愕——感情这山贼头子还是铁汉柔情。   玉棠暗暗挖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别在外人面前说这些话,且我不是见你回来了,我才出来的么。”   云震笑了笑:“那你站在我身边,我护着你。”   玉棠乖顺的点了点头,然后抬起目光往那眼底似乎淬了毒的大姨母望去。   王大姨母狠狠地瞪着玉棠,俨然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玉棠面色平静的走下阶梯。   云震护在她身旁,以免那王大姨母狗急了跳墙伤到她。   玉棠在离王大姨母还有一小段距离外停下了脚步。   面色冷淡地看着她,淡淡的道:“你说我骗婚,那大姨母呢?”   “我怎么了!?”   玉棠笑了笑:“从我幼年是丧母,母亲尸骨未寒你就带着年轻貌美的姑娘出入温府,美名其曰让我父亲找个娘家这边的继母,这样就能对我好,可我记得我母亲在世时,我们两家并无走动,你忽然这么好心,只怕有别的目的。”   王大姨母面色一慌,但还是反驳道:“你胡说!我好心为你,如今你长大了反倒来倒打一耙!”   玉棠也不与她争辩,继而道:“我成亲前两日,到柳家住了两日,你便一直劝说我,让我丈夫纳你家的庶女做妾,可有此事?”   温玉棠就是让旁人听到,所以一点都没有隐藏。   旁人听到这话,都一脸唾弃的看向王家大姨母。   王家名声本就不好,做这等离间夫妻关系的事情也不觉得稀奇。   只是竟在还没成婚前,就打着盘算让自家庶女给自己的外甥女丈夫做妾,这是亲姨母能做出的事情来么?!   这不就分明见不得外甥女好么。   “山贼蛮横粗暴不讲理,我不是为你好才想着嫁个庶女进你府中帮衬你,谁曾想你不接受好意就罢了,还骗我家庶女嫁给旁人!”   玉棠忽然一笑:“这么说大姨母你是承认是想把庶女塞来做妾了?”   说着,温玉棠转身看向围观的老百姓:“你们觉着我丈夫如何,是那等蛮横粗暴的人吗?”   听妻子提到自己,云震微微挺直背脊,往人群中扫了一眼。   大家伙:……   样貌确实是挺不错的,就是这气场太可怕了。   玉棠收回目光,自问自答:“样貌堂堂,性情真实,我一丝都不觉得蛮横粗暴。”   听到玉棠夸自己,云震脸上的表情瞬间好看了,似乎方才冷冽慑人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玉棠再而看向王大姨母,平静道:“你算计我们夫妻,不惜威胁王家庶女,若是破坏不了我们夫妻二人的感情,便把她嫁给六旬老翁,此事你可敢否认?”   王大姨母脸色一变:“那贱蹄子把所有的事都与你说了?!”   王大姨母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瞬间哗然一片。   王大姨母一愣,顿时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什么话。   目光阴沉的望着温玉棠,气急败坏的道:“我告诉你,那庶女的身契还在我手中,只要我不认这婚事,我便能把你告到府衙去!”   因身契的事情不宜太早暴露出来,玉棠也没有与她硬来,只道:“便是你告到府衙去,温家也是走了礼数,下了聘把人娶进门的,而你拿捏着身契没有让庶女一块带过来,便是你做的不对,届时就是告到金都去,我也是这样的说词。”   云震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让他来说。   玉棠便后退一步,到他的身后。   云震朝着王大姨母一笑:“你倒是去告,今日你们欲强闯民宅的事我也正好与把剿了猛虎寨消息一并告知知府,想必知府大人也分得清是非,定然不会让你颠倒黑白。”   云震的话一出来,许多人都傻了。   他们没有听错吧?!   ——山贼竟然剿了山贼,还是那最为残暴不仁,让扬州百姓最为头痛恐惧的猛虎寨?!   王大姨母也是好一会才反应了过来:“你、你说什么猛虎寨?!”   云震为她解惑:“你看到的那些将士,便是我从扬州城护城将军借来剿匪的人马。”   护、护城将军……   王大姨母目光朝着那些穿着甲胄的户将士看去,顿时面无血色,整个人无力的靠在了王家嬷嬷的身上。   护城将军,便是扬州城知府见了都得恭恭敬敬的,他这山贼头子不仅在金都有靠山,竟然在这扬州城也有靠山!   他们王家不过是仗着有知府撑腰的一个普通商贾,知府且要看护城将军的脸色行事,万一知府不保他们,他们也是那等炮灰的命。   更别说如今云震剿了人人痛恨的猛虎寨,只怕这扬州城的一半百姓都该向着他了。   王大姨母的双腿开始微微发颤。   云震瞥了眼她。现在还不到收拾她的时候,也不急在这一时,面色顿时一冷,朝着下边的弟兄吩咐道:“把王夫人送回王府去,其他人既然够胆闯温府,那便一并送到府衙去。”   听闻要被送到府衙,一个两个都看向王大姨母:“夫人,救我们!”   王大姨母此时才知道怕了,也是自身难保了,哪里能救得了他们?   马车被壮硕的大汉拉过,更有两个壮汉做出请的姿势:“王夫人请吧,不然寨主可要把王夫人一并送到府衙了。”   王大姨母头皮发麻的被嬷嬷搀上了马车,再被十个牧云寨的弟兄“护送”回府。 第54章 恩爱 云震的品性   云震虽知道王家和温家二房三房都依附知府, 知府暂时也不会真的会对那王家的人如何。   但因他今日剿了匪,若是知府轻易就把人放了,只怕在扬州城的声望也会下降。   但也不会重罚, 只会关押几日,但云震还是要借知府的手好好的吓唬一番王大姨母。   王大姨母被挟持似的离开了, 云震便让荣旺先把王家带来的人押去府衙, 而他则是牵着玉棠的手入了府中。   在外人面前时, 云震还是个正常人。但回了房,房门一关, 便像是饿了十天半个月的凶狼一般。   直接就把玉棠抱起, 压在榻上。口脂被他吃得脸颊都沾上了, 便是衣襟动松散不成样子。   许久后玉棠才找到间隙捶打他,嫌弃道:“你先去洗洗,一身味,臭死了。”   云震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的脖子上,随即抬起头, 炽热地望着她。   那眼神好似她是可口的小羊羔,他这恶狼巴不得现在就把她吃将入腹。   看得玉棠都有些怯,只想软了声音哄道:“你去洗洗, 熏到我了。”   若是旁人打断了这好事, 云震定大发雷霆的让旁人滚,但是眼下的不是别人。   云震深呼吸了一口气, 把在弦上的火气硬生生地憋了下去,无奈道:“知道云帆成亲了,我料想你那大姨母必定坐不住,所以一剿完匪便快马加鞭地赶回来护你,你可倒好, 还嫌弃我臭?”   不过也是,云震自己确实糙了些。出门在外,怎么可能精细得起来?   三天未洗澡,胡茬子都出来,也只是换了那身满是血污的衣服就匆匆地赶回了扬州城。   玉棠听到他心系自己,心里甜丝丝的,也知自己太矫情了,便半撑着身子在他下巴的胡茬子上亲了一下。   云震微微挑眉望着她:“不嫌弃了?”   玉棠脸色微烫,“待会,我去给你搓背。”   一听,云震眉头微挑,脑子顿时便不干净了。   但脸上却是半点想法都没有显示出来。   *   玉棠想把自己的舌头咬了,她这怎就这么大言不惭!   他们圆房那日,她连瞧都不敢多瞧一眼他的身子,现在却是说要给他搓背!   但都已经答应了,若是现下反悔了,只怕他不高兴。   想到他这几日在外边与那些凶神恶煞,杀人不眨眼的山贼强盗打了一场硬战,她心里忍不住的心疼。   也不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若是忍着不说,也不给她瞧,她又怎么知道?   到底是放心不下,也就想着等给他擦背的时候顺便仔细的瞧一瞧。   有了这个想法,便硬着头头皮入了浴室。   入了浴室,走入里间越过屏风的一瞬间,云震身上的衣服也随之落地。   身上不着一物的云震背对着她,肩宽窄腰,臀/部结实挺.翘,长腿更是修长有力。   玉棠:……   瞪大了双眸,吓得直接背对了身子。   随之身后传来云震那低沉的笑声,玉棠顿时明白了。   滚烫着一张脸,恼道:“你是故意逗我的!”   他听力偏佳,自然听得到她走路的声响。   云震道:“你我都是夫妻了,怎还这么害羞?”   玉棠面红耳赤的道:“厚皮子的人是你,我才没有你那么厚的脸皮,你赶紧进浴桶,不然我便不给你搓背了!”   她威胁着的同时也恼自个这么容易害羞,那还怎么查看他身上的伤!   云震不再逗她,继而跨入了浴桶之中。   听到水声哗啦,片刻后她才敢转过身来。   玉棠的目光悄悄落在云震的上半部背上。   都是些旧伤,并没有添新伤。   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随即走到浴桶旁。   拿起一旁的粗布放进放有皂角粉的温水盆中。   云震皮糙肉厚,不似她,所以这擦澡的布都得用粗糙的粗布。   沾了水后,她才略有不自在把粗布放在他的肩膀上,慢慢擦洗。   那只滑腻的指尖总会划着云震的皮肤。每划过一处,就让他心里直发痒。   云震的声音逐渐哑了:“用力些。”   玉棠撇嘴:“我已然使劲了,是你皮糙肉厚,且我从未给人搓过背,你是第一个,你若是觉得我不够使劲,我现在便让人去北院把你的那些兄弟唤来,想必他们的力道定然能让你满意。”   云震一笑,反手握住了她搓着他肩膀上的手。   玉棠一惊:“你做什么,别拽着我。”   云震转过身来,吓得玉棠忙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眸。   “你别耍流氓。”   云震却是笑得更大声,玉棠一恼,把手拿开,瞪他:“不许笑!”   目光落在他那欺负的胸膛上,也是旧伤没有心伤。   心里头的大石头算是落下了。   云震把她的手搁在了自己的胸口上边。   没有任何的阻碍,被热水温熨的胸膛滚烫得不得了,愣是把玉棠的脸都烫更红。   “外出七八日,满心都装着你,便想早早结束回来见你。”怎么可能不想,圆房前一天,才初尝滋味还未得尽兴就分开。   天知道这些天里边,云震到底有多煎熬,一天仅入睡的两个时辰中,就有大半被梦中的她所占据了。   云震现今也算是明白了,怪不得男人好色。   但不同的是,旁的人是饥不择食,来者不拒,而云震好的只是自家娇妻的色。   玉棠不知他脑中想的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只是听到他这话,心顿时软得稀里哗啦的。   眼神也变得柔情似水,如覆着一层盈盈水光,看得人心神荡漾。   云震低哑地道:“低下头。”   玉棠含羞的低下头的时候,云震却是蓦地从水中站起,水声“哗啦”,玉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他那壮实的手臂一揽,直接带进了浴桶之中。   浴桶内本是一个人的水量,两个人一同入了浴桶,水顿时漫了出来,湿了地板   玉棠的惊呼声也被他淹没在手掌之中。   她这么一喊,势必会让外边的人听见,云震可不想被人扰了兴致。   满浴桶的热水,被他们的动作荡出了大半。   由热到凉了也不过是一盏茶的时间,云震把她着凉,才忍着把人从中抱了出来,而后继续。   云震洗了人生中最长的一个澡。   一个时辰后,玉棠都已经体力不支昏睡了过去。云震让外边的人给她送了一生干爽的衣服过来,随后才小心翼翼地替她穿上衣服,把她抱出了浴室,回了屋子。   等玉棠小睡了一会醒来,几乎羞得想要把云震赶出房外去。   他不知羞也就算了,还带着皮子薄的她来胡闹!   他们在浴室待了那么久,他还让人送了衣服过来,浴室更是一片狼藉。这下好了,旁人都知道他们在浴室做了什么!   没脸见人了!   玉棠愣是半不敢出门,躺着躺着也就睡着了。   云震给她掖好了被子,才放轻动作出了房。   云震去了北院,荣旺已经回来了。   见了寨主满面春风的模样,荣旺忙凑上前来,许是忘了对方是能看透他心思的寨主,所以笑得露骨。   云震冷眼瞥了他一眼,顿时让他背脊发凉,忙收敛脸上的笑意。   云震摆起了生人勿近的神色,问:“如何了?”   荣旺立即道:“送人过去的时候,刚好压押着山贼的人也到扬州城了,也就一同送到了府衙,虽然并未见到知府,但想必他现在在家中已气得大发雷霆了。”   云震点头:“其他的山贼呢?”   荣旺笑了笑:“已经按照寨主的吩咐,把重量足的那些个人另外安排关押了。”   知府本就与山贼勾结,云震自然不会蠢得把所有人都交到他的手上。   云震埋伏了猛虎寨外出的人后,又立即带着人围剿了山寨。   猛虎寨的人虽多,但皆是乌合之众,更别说云震底下的人和那护城军皆是精兵悍匪。   对方人数虽然多了他们数倍,但因分批来解决了,再有沐莲传递消息,里应外合之下,最后那猛虎寨的山贼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千人。   云震只让荣旺把在山寨中擒获的六七百人送往了府衙。而那些外出抢掠的山贼,因没人知道也被云震他们所擒获了,所以那些在山寨中被擒的山贼和知府只会以为他们是躲藏了起来。   但事实上这些山贼都被云震关押在了隐秘的地方。   而最有份量的山贼头子,云震则重伤了他,再故意让沐莲把他救走了,继而从中安排人在暗处盯着。   猛虎寨的山贼头子为了自保,肯定会再回山寨寻找能威胁知府的把柄。因沐莲拼命把他救出,那山贼头子也定然会把她当成了现下最为信任的人。   届时他会带着沐莲冒险回山寨找知府的把柄,等把柄找到的时候,也是山贼头子落网之时。   这计划虽然卑鄙无耻,但对付这种视人命如草芥,奸.淫.掳掠的恶人来说,云震从不觉得卑鄙和正当有什么区别。   云震不是什么豪侠,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也是从山贼过来的,以往虽然行的是仗义之事,但并非是光明磊落之举。   为匪多年,君子二字与他全然不沾边。   只是这些卑鄙,他并不想让玉棠知晓。他只愿她忘记他过往的身份,看到的只是一个对她千依百顺的好丈夫。 第55章 算计 鸿门宴   云震剿匪的举动, 有人喜有人忧。   知府把几只圈养着的雀儿活活捏死在了手中才忍住几乎要杀人的冲动。   知府手上满是血,脚底是几只死状惨烈的雀儿,看得一旁端着温水和湿帕的下人心惊胆颤。   没有活着的雀儿后, 管家忙招手,让他们把净手的水和帕子呈上来。   知府把手中的死雀扔到了一旁, 把双手放到了水中, 顿时一盆清水都被染成了血水。   知府擦了手, 扔下帕子后,管家让下人都退了下去。   见人都走了, 知府冷声吩咐:“那些山贼怎么说?”   管家:“问了几个人, 都说他们的寨主被一个新进山贼的小子给救走了。”   知府并不在意什么新进后进的, 他在意的只有猛虎寨寨主手上的东西!   眼神顿时阴鸷狠戾了下来:“派人活抓他,逼他把书信和账本交出来,若是紧急之时拿不到,便直接灭口。”   管家应了声是,随即问:“那温府中的那个山贼头子怎么来处理?”   提起云震, 知府脸色更加的阴森可怖。   当初他就知道这云震是他的绊脚石。但他原以为这云震不会这么快掀起风浪,最多就是一些问题不大的小浪花,这样他便能从长计议来对付他。   只是不曾想, 这颗绊脚石竟然就在这短短的十日内, 就把他苦心扶持了好几年的猛虎寨给废了!   知府黑着脸思索许久,随后才道:“他既然剿匪有功, 那么就让人去库房送些东西过去,大方些,还有府衙牢狱那边的三当家,你暗中把人带到我这里来,莫要旁人知晓。”   那些山贼不过是一些棋子罢了, 死活也与他无关,只要能帮他解决了云震这个隐患,那便是好棋子。   而云震这个人必须尽早除了,他总觉得那云震多活一日便会对他多三分威胁!   *   而温家大房这边,听说了王大姨母和猛虎寨的事后。温家二叔便立即让人暗中变卖家产,全部折现成现银,似有随时跑路的准备。   从云震几番来老宅子,还有在他们床上洒鸡血留下鸡头的行径来看,他是极其护妻的。   他们兄弟二人可不仅仅是图谋大房的家产了,在他们夫妻二人成婚前,他们兄弟还算计过他的妻子。   云震在扬州城有那护城将军做靠山,之后再得势,那么他定然不会放过他们兄弟二人。   他们得先留后路才行。   *   云震回来的第二日。玉棠因昨日在浴室中的事情与他置了些气。   云震知道她气,便与她说了在外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风餐露宿,餐餐就吃些干硬的馕饼,且每日也只是睡两个时辰。因对方山贼人数众多,与他们交锋时丝毫不能分心,有好几次都差些受了伤。   玉棠听到这,气再大也都消了。念他这些天没吃好,便让厨房做了些补汤给他喝。   同时也让管家去库房拿些补品伤药和银子去给那些受了伤的弟兄。   再有云震借来的那些人,玉棠不知送些什么,便问了云震。   “借人给我的是护城将军,你便送些粮食让那些兵将押送回去便好。”   玉棠也觉得这提议好。温家也有粮铺,便是把整个粮铺搬空送给护城军也不觉得亏。   “只是我们送了,其他商人见此,估计也会相继效仿,这会不会给护城将军造成困扰?”毕竟这其中有了些讨好的意思在了。   云震倚在书房的小榻上,笑了声:“大可不必有这些顾虑,现在莫说我们牧云寨穷,朝廷也穷得很,不然早就给我们牧云寨赏赐万两黄金,各种金银珠宝了。”   玉棠以前到底只是个闺中女子,只是近来才接管家中事务,难免不了解这外边的政事。   云震继而笑道:“所以那护城将军非但不会困扰,还会感激你。”   玉棠略有不解的望向他。   云震解释:“朝廷因先前打仗,再有新皇登基后免了一年赋税,而后又是拨款安顿那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对这本就不富裕的朝廷更是雪上加霜。”   “如今虽然战后已过三年,但朝廷还是拮据得很,所以粮饷也不怎么丰盈。你要是捐了粮,商户纷纷效仿,那护城军也不用眼巴巴的等着朝廷拨粮饷下来了,你说护城将军岂会不高兴?”   听了云震的话,玉棠也放下心来了,正要让人去把管家喊来的时候,初夏敲了敲书房的门。   书房门敞开,玉棠抬头看向她,见她面上有喜意,问:“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初夏入了书房,福了福身子后,便道:“方才听昨日押着王家姨母回王家的人回来说,昨日王家的家主听闻她闹了这么一出,许是怕牵连到他,所以当着我们温府的人朝着自己的夫人便掌掴了几巴掌,脸都肿了,还扬言要休了她。”   玉棠看向云震,云震却是半点也不意外朝着她勾了勾唇:“这便是自食恶果。”   玉棠让初夏下去后,她走到他身旁坐下,面露担忧。   压低了声音:“二叔三叔,还有王大姨母和猛虎寨,这里边都牵扯到了知府,你此番大伤他的元气,他肯定会用些阴损的招来对付你的。”   云震脸上的轻松之色也淡了下来,正了身子,握住了温玉棠的手。   “总是要面对的,既然避不了,那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风大浪我也不一样如此走了过来?”   话到最后,云震朝着她淡淡的一笑。   云震的手掌宽厚粗粝。她的手被他握在掌心之中,那颗惊惶不安的心也顿时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也对着他微微一笑,反握住了他的手,依偎到了他的怀中。   夫妻二人才温存半会,外边的下人道云帆与王七娘过来请安。   听闻那对新婚小夫妻过来了,玉棠从他胸膛中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襟。   “昨日那样的阵仗,想必王七娘也是吓得够呛。”   昨日半夜云帆都让厨房的人煮了安神汤,想必是梦魇了。   云震望着她,问:“你呢?”   玉棠朝着他一笑:“我不怕,我有你。”   云震的嘴角抑扬不住的往上扬。   温府中有人会给外边的云震定是传递消息,哪怕在外多日,也知道府中发生的事情。   所以当前几日知道把王七娘娶进府的时候,云震便速战速决。事后安排了一部分的人去押解山贼外,她又带着一部分的人赶了回来。   好在及时回来,并没有让那王大姨母进了府。   其实玉棠没有明说,昨日她已经在后门安排了马车。她告诉云帆,若是情况不对,便把王七娘先带走,切不能让他寨主和她先前的计划白费了功夫。   许是牧云寨的男儿们都是一赤城炽烈的心,所以云帆当即道王七娘既然已是他的妻子了,他便是豁出一条命也不会让王家人再把她带回去。   好在现在都化险为夷了。   玉棠整理好了衣襟,又给云震整理了一下,随后才让人把他们领到小厅去。   玉棠和云震入了小厅,王七娘却忽然跪了下来。   玉棠一愣,忙道:“你做什么,快些起来。”   王七娘朝着她磕了一个头:“表姐的大恩大德,七娘无以为报。”   玉棠看向云帆,“你快些把你的妻子扶起来。”   云帆把王七娘拉起。   玉棠这才看到王七娘的眼睛又红又肿。看来来这之前还哭了一场。   云震看向云帆的目光多了几分怪罪:“你就不能哄哄?”   云帆一下子有些无措了,想要解释吧,但又不知怎么解释。   他也是昨天才知道女人是水做的,哭得再久,眼泪都不会枯竭。而且你哄什么,她都像是没听到似的,自己哭自己的。   所以这样让他怎么解释,总不能说是自家媳妇太能哭了,怎么哄都哄不住?   王七娘在一旁,窘迫的道:“是我自己没控制住。”   云震还是冷瞥了一眼云帆,随即才道:“今日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一早回晋州。”   王大姨母虽然现在没有了兴风作浪的本事,但谁也不知道会不会狗急了跳墙,来狠的。   而让他们小夫妻两个会晋州也是先前早已经决定好了的事情。   王七娘看向玉棠,声音因哭得沙哑:“七娘来这,是想把这还给表姐。”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递给温玉棠。   玉棠接了过来,打开来看才知是她的身契。随而抬起眼眸,疑惑的看向她。   王七娘:“我是王家的人,表姐还是把身契拿着,若是有那一日七娘做了什么错事,且凭表姐处置。”   玉棠默了默,随而看向她身旁的人,把身契递了出去:“云帆,拿着。”   云帆一愣,看了眼寨主夫人,又身旁的媳妇,最后看向云震。   云震挑眉:“拿着。”   好叻!   云帆麻利的接过。来前,王七娘便把要把身契给温玉棠的事情给说了。   其实云帆觉得没有必要,只是她执拗,他劝不过来。   若是寨主夫人给他就接,只怕回去后,他这新娶的小媳妇又该哭了,现在寨主让他拿的,他也有借口了。   ——寨主命令的,不能不从呀!   见云帆接过了身契,玉棠才语重心长对她说道:“一个人若是心定的话,即便没有任何的约束,他的心都是定的,不会动摇。但若是心智不定的人,哪怕再多约束,与他而言都是徒劳。”   一旁的云帆非常认同的连点头。   玉棠露出温婉的笑意:“到晋州后,若是这扬州城太平了,你们也可以回来。”   听到这话,王七娘又红了眼眶。   随后玉棠让云帆把她带回去好好休息,莫要想太多了。   云帆和王七娘才刚走,知府那边便派人送礼过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张庆功宴的帖子。   请云震三日后赴宴的帖子。   拿到请柬的时候,玉棠担忧的看向云震。   这一场庆功宴,只怕是有去无回的鸿门宴。 第56章 五十六章 把戏   已是深秋, 快要到冬至的南方,依旧暖如春。   但早上还是有些寒凉的。   温玉棠与云震一早就起了,把云帆和王七娘送上马车, 目送他们离开。   马车渐行渐远,玉棠心里却没有半点轻松的感觉。   眼瞅着后日就是那知府为云震设下的鸿门宴了, 她怎么能不担心?   昨晚一宿翻来覆去都没怎么睡。反倒是云震, 却像是一点都不紧张似的。   安慰了她半晌, 又拉着她胡闹了起来……   她问他为何一点都不紧张。他便神秘莫测的道他会有应对的办法的。   他们只知知府请的是鸿门宴,可却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来对付云震。   他哪来应对的办法?   玉棠也只当他是安慰自己, 但自己也不能太给他压力, 只能暗暗为此担忧。   知府要给云震摆庆功宴的事也传到了温成的耳中。   而温成不知知府勾结山贼来敛财, 残害百姓的事情,只知二叔三叔先前有知府做后台。   能给那兄弟二人做后台,那这知府就已经不是什么正经的好官了。   温成估摸着是以为知府有意拉拢温家,所以把云震喊来了。   “那知府若是要拉拢你,你切记要留三分心眼, 与虎同谋,必被剥皮拆骨,尸骨无存。”温成语重心长的说道。   云震点头:“我明白, 必然会提防知府的。”   温成病情得到稳定, 如今也可出屋子走动,但还是得避免尽量少出。   依太医所言, 温成得去依山傍水,空气清新的地方去休养半年,如此才算是稳定。   温成却是坚持过了年之后再离开。   如今已是十一月,再有差不多一个月就过年了,温成自然是想要在家中过年的。   温成叹了一口气:“当初写信给你爹说联姻之事, 只是为了稳住温家,保住玉棠,不曾想还会把你拖到这么复杂的事情之中。”   温家兄弟,猛虎寨的山贼,再有那王家的亲戚,还有现下知府抛下的橄榄枝,这都是一步一个坑。   若非此人是云震,恐怕早已经掉入那算计之中了。   云震笑了笑:“与女婿而言,这些问题不算大。”   圆了梦,便是再大的问题与云震而言都不成问题了。   温成只当云震是安慰自己,欣慰的同时又不免担忧道:“这庆功宴,我怎么想都觉得有点不对劲,你还是小心为上。”   云震应了声会小心的,又待了一会后,才离开。   出了屋外后,面色也有几分凝重。   连不知道知府和山贼勾结的温成都知道这庆功宴有问题。   那知府又怎么会不知道云震有所警惕?   只怕他就没打算让云震活着从知府府邸平安出去。   那庆功宴上定然会有各地知县和富商,知府若想动他,必定得合理了。   云震想到了被关押在府衙的那几百山贼,似乎联想到了什么,随即眼神一凛。   云震去了北院,寻了云蕾,交代她:“你现在出府,与护城副将军说几句话。”   云蕾问:“什么话。”   云震低声说了在她耳边几句话。云蕾闻言,甚是惊诧的望向云震:“若是猜错了怎么办?”   云震双眸黑沉:“不会有错。”   “那既然不会错,那明日的庆功宴我陪兄长你去。”   云震摇头:“你看着府中,以免出意外。”   云蕾应了声“好”,再露出了几分担忧:“那兄长你也小心些。”   “你嫂子这两日因忧心而茶饭不思,也睡不着,所以这事你也别和你嫂子提起。”   云蕾点头,随即转身出了府。   云震回到院子,已然到了吃晚膳的时辰。   温玉棠也是挑挑拣拣吃了一些,没有任何的胃口。   晚上她左想右想,试探的问他:“你能不能称病不去呀?”   云震抱着她,“这次不去还会有下次。”   “那我陪着你去,反正那帖子上也说了是让我们夫妻二人一块去的。”   云震没有明着不要她去,只是道:“你若是在的话,恐我会分心。”   温玉棠愣了一下 ,随后也认真地想了想。宴席上要是真的会发生点什么,她这只会拿拿绣花针,拨拨算盘,看看账册的,也拿不动那砍人大刀。   她会的,云震全不会。同理,云震会的,她可一点都不会。   她若也在其中,确实只会让他分心,成为他的累赘。   “你有计划了,对吧?”温玉棠灼灼地看着他。   云震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点头:“自然。”   *   庆功宴的这日,温玉棠不知从何处寻来了平安符和护心镜,全都给了云震戴上。   云震从未带过这些玩意,以前还会嗤之以鼻这些东西不靠谱。但如今看着玉棠那担心的模样,便也就把他以前不屑一顾的玩意都带到了身上。   出门之时,已经是傍晚。   到了知府府邸,天色已经完全暗了。   府外的道上有络绎不绝马车停下,从马车上下来一些地方乡绅,还有一些县官。   云震从马上下来,似乎有人认出了他,随之告知了身旁的人。一传二,二传四,所以大家纷纷过来客套恭维。   即便云震曾经是山贼了,可在有利可图,且云震有护城将军做靠山,还有都以为他即将成为知府眼前的红人之下,一个个都阿谀奉承。   云震向来不惯这种交际往来,只冷着脸的点了点头,随后入了知府府邸。   被他冷脸相对的人在看到他进入了府中后,脸色顿时黑了。   有人与身旁的人暗暗讽刺:“若不是有那点开国功臣的功劳,他不过也是与那猛虎寨同为一丘之貉罢了。”   身旁的人也跟着冷嘲暗讽:“确实,猛虎寨这几年来敛了不少的金银财宝,也不知道那山贼头子这回黑吃黑,贪了多少银子。”   “这话,二位敢当面说出来吗?”   闻声,两人相继回头往后看去,一同皱眉。   “你是什么人?”   那人笑了笑:“在下是二位刚刚说的那个山贼头子的小狗腿。”   两人脸色蓦地一白,一人忙指着身旁的人解释:“都是他在说那山,不不不,云寨主的闲话!”   另一人瞪大了眼,只指着他颤抖道:“你、你胡说八道!”   荣旺挑眉,把两手搭在了二人僵硬的肩膀上,笑道:“放心,我们寨主可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他待人都挺好的,不会在意你们说了什么的。”   二人:我们信你个鬼!   就在二人额头冒汗的时候,荣旺又道:“我们的牧云镖局就在下个月初三开张,二位可要记得来,礼不礼的且看二位心意,到时候若是有镖要押,可一定要寻我们牧云镖局呀。”   二人:……   荣旺拿开了搁在他们肩膀上的手,往前走了。   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正在擦汗的时候,荣旺忽然想起了什么,脚步一停,转回了身,吓得二人又绷紧了背脊。   荣旺裂开嘴朝着他们笑了笑:“我可是记住了你们二位的样貌了,到时候若是来押镖的话,我定然会让我们寨主给二位行个方便。”   ……   这绝对是威胁!   荣旺在各个人身旁溜达了一圈后,听了些话,再说了些话后才回到了自家寨主的身后。   云震皱眉瞥了一眼身后的荣旺。   “刚才在做什么?”   荣旺扬起了一股得意劲:“为发扬光大咱们的牧云镖局努力去了。”   云震默了半晌,沉声道:“你还记得我们已经不是山贼了?”   荣旺这一听,忙敛了得意劲,认真了起来:“属下一时没注意就……”露出了几分匪气。   云震收回目光,面色正经严肃且冷漠:“低调点,别让这些事情传到夫人的耳中。”   荣旺眼神一亮,“明白!”   寨主其实还是挺开明的。反正他又没拿刀架在那些人的脖子上面,就是日后来牧云镖局押镖,那也都是自愿的,他可一点事都没犯。   云震落座在上座许久,知府才带着正妻入了院子。   歌舞顿时停了下来,全部宾客都站了起来,朝着上方的知府拱手作揖。   知府压了压手,笑道:“今日是专门为从晋州远道而来的牧云寨寨主的庆功宴,不必拘礼。”   继而道:“诸位应当都知道前些天,这云寨主为扬州城除了一大害,那便是臭名昭著的猛虎寨。”   “这些山贼这几年来让官府头疼不已,今日得以剿灭,云寨主功不可没,所以今日除了庆功外,也想让诸位认识这位英雄。”   说罢,往云震望去。   大家也跟着看了过去。   云震微微点头,拱手:“在下云震。”   知府笑道:“今日不用拘谨,该吃吃该喝喝。”   知府抬了抬手,乐声响起,舞姬继而翩翩起舞。   知府走到了云震前边,面带笑意与之客套:“云寨主为扬州城百姓除害的,本官本应早些亲自去温府表彰的,只是因审问猛虎寨的犯人而给绊住了,所以今日才特意为云寨主设下这庆功宴。”   云震微微点头,面色一贯的淡漠,但也客套了起来:“知府大人日理万机,政务要紧。”   知府面上始终挂着笑意,丝毫看不出半分要置人于死地的心思。为何要隔了三日才设宴,就是要在部署的同时,也把这些戾气收敛得一干二净。   “对了,尊夫人怎么没来?”知府问。   云震:“她近来身子不大舒服,我便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了。”   知府身旁的夫人道:“我认识一个医女,医术尚可,宴席过后,明日我再带上医女去拜访,顺便也可以给尊夫人看看。”   云震微微颔首:“那草民在这谢过知府夫人了。”   知府夫人温婉一笑,“不用言谢。”   话落后,知府做了个请的姿势:“云寨主请落座。”   云震也作出了请的动作,二人相继入座。   知府的目光在云震的身上停了一瞬,一抹杀意一闪而过。   开席后,菜肴依稀送了上来。方才不知去了哪的荣旺又回来了,低头附在云震的耳边低声道:“寨主,我发现厨房那边有些不对劲,暗处似乎都藏了人,从厨房出来的厨子,有个别像是练家子。”   云震微微点头,表示知道了。   九道菜肴用小蝶放在桌面上,极为丰盛。   云震看了眼桌面上的菜肴,目光最终落在一道红烧肉上,随即端起婢女倒的酒。   酒杯到了鼻息之下,也闻到了酒中的端倪。   酒中有少量的迷药,不会一下就昏迷,但多喝几盏,过小半个时辰便会昏昏糊糊,浑身乏力,就像是喝醉酒了一样。   并不会让人起疑。   云震仰头,一杯饮尽。婢女随即上前斟满。   云震把桌面上的每一道菜都相继品尝了一遍。   大概是怕他察觉,所以那红烧肉中只掺杂了少许迷药。   迷药的量都不多,得多喝酒,再过小半个时辰才能起作用。   但知府显然是低估了这狼牙山匪首的本事了。   云震自十五岁起,他爹就会在他的水中下微量的迷药,为的是日后不易被人暗算,身体适应迷药好,往后只要不是强烈的迷药,便不能药到云震。   这些份量对于云震来说,便是喝上整整一坛子酒,也不会对他生出半点的影响。   期间陆续有人硬着头皮过来结交,纷纷敬酒。   知府看着宾客一杯一杯地给云震敬酒,嘴角微微勾了勾,眼中露出了几分寒意。 第57章 五十七章 反转   宴席过半, 已然有许多人都已经混混沌沌说起了浑话,也有人软趴趴地趴在了桌面上傻笑。   云震不着痕迹的观察了眼周围的人,约莫也猜出来了在他们的酒菜中也有迷药。   大概, 这知府要来狠的。   想要他的命,同时也想要大赚一笔。   今日来的, 非富即贵, 再有那知府配合一起被掳走。以山贼余孽袭击, 杀了他也算是合理的解释了,而山贼绑这些人做人质也能安然离开。   大概这就是知府与山贼谈的条件。自然, 不仅仅这么简单。   而在挟持人质离开后, 再索要赎金才肯放人。单单是赎金, 也能让知府把猛虎寨所有的损失都填补了回来。   这时云震放下酒杯,指关节在桌面上三重两轻的扣了几下,身后站在的荣旺会意这暗号的意思。   下一瞬,荣旺的脸色扭曲了起来,捂住肚子低下头说:“寨主, 肚子疼,要上茅房。”   云震点了点头。   装模作样的得了云震准许后,匆匆离开, 往茅房跑去。   知府安排的人也紧紧跟了过去。   云震倒不担心荣旺能不能顺利脱身而担忧。这一众弟兄中就数他最机灵, 他总是有办法脱身的。   荣旺离开的小片刻,云震晃了晃脑袋, 似乎有了几分醉意。   知府见此,朝着台上跳着舞的舞姬微微点头。   正在舞剑的蒙面舞姬在台上几番旋转后,眼神一凛,杀气一现,提着剑就朝着云震的方向刺去。   云震有所察觉, 在长剑刺来的时候,起身的同时身子一晃,便也恰巧躲过了长剑。   忽然有人高喊了一声“有刺客”,意识尚有几分清明的人想要起来逃跑,却发现自己手软脚软,根本没有逃跑的力气。   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但迷药让他们的脑子迟钝了下来。   他们见到知府也趴在了桌面上,那边的云震更是艰难地与刺客交手,落于下风。   不知那个下人忽然高喊道:“进贼人了!”   之后一个个身穿着黑衣的人,拿着山贼的大砍刀冲进了宴席中,口中嚷嚷着:“为猛虎寨的兄弟们报仇!杀了云震,绑了那些官员和富商!”   下人顿时惊慌逃窜,场面一片狼藉。   那些官员和富商也纷纷被山贼提起绑了起来扔到了一处堆积。   等旁人去找云震的时候,却只发现了那舞姬的尸体,而云震却不见了。   小喽啰顿时紧张道:“三当家,那牧云寨的云震不见了!”   猛虎寨的三当家蓦地一瞪眼:“你说什么,刚刚不是还在吗?!”   小喽啰咽了咽口水:“小、小的也不知道怎的,刚刚明明是在的,就一眨眼的工夫,人就不见了。”   三当家的目光在人群中四处搜找云震的身影,但都被那些乱糟糟乱跑的人挡住了视线。   场面又乱又吵,三当家怒得大喊一声:“谁要是再敢乱跑尖叫,就立即杀了!”   起初还有下人想跑,叫救命。但那些乱跑乱叫的被杀了几个之后,都哆哆嗦嗦地蹲了下来。   三当家大声下令:“云震中了迷药,跑不远,定然还在院子中,快去把他给找出来!找到后,把他的头给老子砍下来,为牧云寨的其他弟兄报仇!”   迷药不深的人隐约猜测出来了——这些人,是被关押在府衙的山贼。   可这群山贼不是应该关押在天牢里吗?   怎么就逃出来了?   山贼听令,随即留了一部分看守其他人,一部分四散去寻找云震。   猛虎寨三当家目光四处搜寻之时,忽然有人喊:“人在这边!”   没人发现这道声音有些陌生。   瞬间一大部分人往那边追去,便是连三当家也朝着那边大步走过去。   可才走到一半的时候,脖子一凉,一把泛着寒光的刀子便架到了他的脖子。   原本哒哒哒的脚步声,还有那声声“杀了云震”的声音逐渐都停了,知府府邸顿时安静得诡异。   看到大家诡异的目光,三当家反应过来了挟持的人是谁了。   “你没中迷药?!”   身后的云震冷嗤了一声:“难道你们寨主没有与你们说过?一些山贼为了适应迷药,常年少量服用迷药,所以这少量迷药对他们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三当家怒得咬牙,随即道:“你就是挟持了我,你也逃不出这宅子,这里全部人都被我们控制住了,我会下令让他们不必顾忌我,把你给杀了,有你陪葬,这桩买卖不亏!”   云震微微挑眉:“我陪葬?恐你承受不起,再者你凭什么觉得你们能平安逃脱?”   话音刚落,几支冷箭不知从何处呼啸而来,一箭穿透了站在人质边上的那几个山贼的头颅。   随着那几个人的倒下,所有山贼顿时都惊戒了起来。   面露出了惊慌。   云震推着三当家转了神,让他看到那边的情况,沉声问:“还觉得我会给你陪葬吗?”   三当家瞪眼:“你怎么会知道我们的计划!?”只有知道了他们的计划,才会安排得这么妥当的来对付他们!   云震在他耳边低声道:“有人想要你们命,只怪你们太蠢了,你们一旦死了,有些秘密就会被带进土中,不会有人知道。”   三当家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想到了什么,蓦地瞪大了眼,狠狠瞪向了台上趴在桌面上,意识尚未清明的知府身上。   似乎为了真实,知府也喝了有迷药的酒,但喝得并不多。   三当家突然怒吼了一声:“何之洲你个狗东西,敢阴老子!”   知府心里咯噔的一下,有不祥的预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我们猛虎寨为你卖命,你竟然真想要我们的命!”   此时在旁人眼里,知府也是中了药的,他若是现在清醒过来反驳,只怕是引火上身。   毕竟,有一些人只是软而无力,而非是意识全无,所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是听听得到,看得到的。   云震看了那边隐忍的知府,随即嘴角微微勾起,继而煽风点火:“你们的寨主,现在估计命也不长了。”   从在猛虎寨当内应的沐莲那里得知这三当家脑子不大好使,所以云震当时攻寨的时候才特意留下他的。   脑子不大好使,便容易被知府利用,当成箭使,同时也有弊端,那同样也容易被挑拨离间。   听到云震的话,忠心耿耿的三当家顿时怒火冲昏了脑袋,大骂:“狗东西何之洲!你他娘的真不是东西,骗我们为你效力,现在过河拆桥,老子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震没有再特意压低音量,而是冷道:“别妄想把脏水泼到知府身上,我劝你们还是快快束手就擒,不然一个也别想逃脱。”   三当家冷笑:“要杀便杀,要剐便剐,别他娘的废话!大家伙把其他人都杀了,把知府也杀了,好让大家伙在黄泉路上都有陪葬!”   他话一落,有人蠢蠢欲动,正要拿着大砍刀往前,几支箭蓦地又从暗处中疾飞而来,分别射中了三个人的手脚。   弓箭手在屋顶之上,更在阁楼之上。   今晚为了让这些山贼更好的潜进来,知府并未没派太多人看守,自然也给了他人行了方便。   害人终害己。   下一刻,护城军副将的身后,带着百人从正门破门而入,把他们团团围住了。   虽然这山贼有几百余人,但大多有些伤在身,且有的也分散在其他处,也一一的被擒获了。   宴席中不足百人,一时胜负分明。   山贼们提着刀瑟瑟发抖,犹如困兽。   刚进来的护城军副将高声道:“放下刀,尚可充军留一命,若违者三声后格杀不论!”   “一……二……”   这些山贼大多只是一些市井流氓或者被通缉的逃犯,没有什么血性,多为贪生怕死之徒。   所以副将在数到二的时候,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兵器。   三当家怒红了脸:“你们这群贪生怕死的狗东西!”   随即看向座上的知府,破罐子破摔,想要让人知道他的丑事,便破口大骂:“何之洲你与我们猛虎寨勾结,让我们抢官银,抢货物,抢村子,得来的钱财五五分账,你做的这些也够你全家抄斩了!”   知府紧紧地握紧手心,牙关紧咬,微微睁开的双目猩红得可怕。   云震!竟又是他!   他一定要杀了他!   现下知府很清楚只要他不醒,日后咬定是山贼诬陷,便还有一线生机!   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只要云震还没有证据,就扳不倒他! 第58章 五十八章 云蕾夫婿   温家这边, 温玉棠在前厅来回不安的走动着。   毕竟也不知道那知府府中是什么情况,心里很是担心云震。   眼看夜色越来越深,人还没回来, 她便三番两次让人到门外瞧一瞧人有没有回来。   大概是戌时的时候,才有牧云寨的弟兄回来传消息。   “夫人, 寨主让我们传个话回来, 他那边一切安好, 很快就能回来。”   闻言,温玉棠才呼了一口气, 但随即又提起了一口气, 问:“那可有人受伤?”   那弟兄笑得得意:“夫人且放心, 我们这边的人一根汗毛都没有掉。”   玉棠佯装镇定,也就让他先下去休息。   人一走,她连忙拍着胸口呼气。   缓过了这口气,随即吩咐初夏和春桃:“你们快让人厨房多蒸一些馒头,越多越好, 忙不过来就让其他人也去帮忙。再烧些热水和醒酒汤,另外,顺道把管家喊来。”   两人福了福身子后, 便退了出去。   玉棠走出了前厅, 站在门外看向知府府邸的方向,久久后才再次呼了一口气。   不一会后, 管家来了前厅,问:“小姐有什么吩咐?”   温玉棠收回了目光,吩咐:“你安排些人盯着大房的人,若他们出扬州城,便把他们请回来。”   管家点头:“老奴现在就去安排。”   “等等。”玉棠喊住了管家, 补充:“让牧云寨的弟兄去,让他们吓唬吓唬就行了,别伤人,他们知道怎么吓唬人才最有效。”   管家离开后,玉棠还在眼巴巴的瞧着府门。   就在亥时的时候,外边才有动静,下人从大门外急匆匆的跑来:“小姐,姑爷回来了!”   大家都不知道那知府府邸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当是姑爷去庆功宴,小姐怕姑爷在那庆功宴沾花惹草,所以才这般望眼欲穿。   玉棠听闻云震回来了,快步走了出去,才到门口,就见云震从马背上下来了。   云震下来了马后,见她小跑了出来,心情顿时一好。朝着她笑着大步走了过去,温声道:“天气冷了,怎么不在屋中等着?”   玉棠见到云震平安无事的回来,所有的担忧都在这一瞬间一扫而空。   但担忧了一个晚上,多少有些后怕:“我担心你,坐不住。”   云震心里微暖。伸手去牵过她的手,才发现她的手冷冷冰冰的。   随即把她的一双手放到自己的手掌中,放轻力道的搓了几下,皱眉道:“你手怎么这么冷。”   现在白日暖和,早上和晚上寒凉。玉棠方才在厅外站了半个时辰也不觉得冷,他现在一问,顿时举得冷风嗖嗖,脖子缩了一缩。   随而对着他笑得有些憨:“还真有些冷。”   云震无奈的笑了笑:“回屋吧。”   玉棠点头:“嗯,回屋。”   二人牵着手回屋,似乎今晚风平浪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震沐浴回来,玉棠才依偎到他怀中。   前些日子天热的时候,两个人腻歪都嫌热得很。现今天气渐渐冷了,云震体热高,再贴在一块也不觉得热,反而暖和了。   “今晚什么情况?”放在在外边不方便问,如今回了屋中,就剩下他们两人,也方便询问。   云震轻描淡写的道:“知府把那些山贼放了出来,约莫是想关上门把我个做了,再绑架那些参加庆功宴的人索要钱财。”   玉棠闻言,从他的怀中惊坐了起来,目露惊愕:“他竟然敢这么做,就不怕查到他的身上?”   云震笑了笑:“贪财之人,有什么是不敢的?何况他到时也是受害者中的一个,朝廷顶多斥责他办事不利,亦或者给他降职。反倒这样便能把他的嫌疑洗清了,从头再来,他还是能再培养第二个敛财的猛虎寨。”   “你早就知道了他的计划。”   云震微微摇头:“其实只是猜测,我也不大敢确定是真是假。”   玉棠想要轻斥他太冒险,但到嘴边却又说不出来了。   她斥责他冒险的话说得容易,但他今晚却是身处狼窝之中,处处暗藏着危险。   他累了一日,便不要说那些话了。   想到这,玉棠只埋入了他的胸怀之中,双手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身。   云震今晚酒喝多了,许是那酒中的迷药现在有些余劲,倒是有些困乏了。所以也没有动手动脚,只安安静静的抱着她。   半晌之后玉棠才问云震,关于那些人怎么处置。   “山贼都被护城副将军押走了。而因那山贼口口声声说是知府与他谈了条件放他出来的,又说了知府早与猛虎寨勾结,所以趁着那知府的昏迷的时候,护城副将军让人先把他抬走了。”   玉棠一愣:“那护城副将军似乎无权关押知府吧?”   云震一笑:“谁说关押了?只是事关重大,护城夫将军把知府送去医馆,更怕有山贼流窜在城中对知府不利,所以便派人守着了,直至确定人全抓到了,知府的身体也没有什么大碍了,才撤走将士。”   玉棠了然的笑了笑:“倒是个没有什么说服力的好由头。”   “而关于其他中了迷药的人,我方才让赵太医过去看了,估计也就是普通的迷药,第二天便能恢复过来。”   想了想,云震又道:“他们有一部分人也听到了山贼的话了。不管有没有证据,那么多山贼逃出了大牢,又悄无声息的进了知府府邸,这些都是疑点。所以他们会去怀疑山贼那些话的真实性,怀疑着怀疑也就成了真,这扬州城的百姓估摸也容不得一个可能和山贼勾结的官来当他们的百姓官。”   温玉棠略微担忧:“但这些能扳倒知府吗?”   云震倒也不瞒她:“我在半个月前离开之前,就让云蕾在拿到账本之后,写了一封说明扬州知府和猛虎寨的事情,还有王家与温家大房事。继而让她把信和账本一同快马加鞭的送去金都,现在大概已经送到了,想必用不了多久,就该有从金都来的客人了。”   温玉棠闻言一喜,但随即又觉得他的话有些不恰当。   “朝廷派来的不应当是钦差大臣吗?为何称为客人。”   云震拥着她躺了下来,拉上被子盖着他们二人:“若是我没有猜测错的话,来的人应当是沈霁。”   “沈霁是谁?”   云震默了一息,才淡淡的道:“云蕾的前夫婿,名为沈霁,现如今的大理寺少卿。”   玉棠眨了眨眼,随即蓦地瞪大了眼:“你说阿蕾的前夫婿是那大理寺的少卿?!”   云震点头。   “他们为什么会和离?”   云震叹气:“云蕾十几岁的时候爱看话本,不知从哪看来的书生与女山贼的故事,便着了迷似的。有一日下山竟然让她捡了个面貌俊朗的书生回来。瞒着别人,偷偷就弄了两喜服把事情办了。”   云震话语顿了顿,目光复杂的看向她:“你明白我的话中‘办了’意思?”   玉棠一噎,有些不想明白。但还是点了点头:“那然后呢?”   “然后老爹知道这事,只能逼着那书生与云蕾成了亲。只是成亲后,书生从未给过她好脸色,约莫是心灰意冷了,云蕾便放他走了。”   “后来我打仗的时候再遇上他,有了几番交集,也大该清楚他是个为民着想的好官。”   玉棠面色也露出了几分复杂之色:“我原想阿蕾的前夫婿定然是个混账,放着那么好的娘子不好,但现在我倒不知道该怎么看她的前夫婿了。”   思索半晌后,才是与云震道:“他们的事,我们旁人莫要多管,该如何就是如何,免得让阿蕾尴尬。”   云震:“我也正有此意,而你就当不知道这事。”   玉棠点头,默默的闭紧了小嘴。 第59章 五十九章 刺杀   自庆功宴那晚之后, 知府府邸外多了十人为一组,身穿着护城军甲胄的将士轮流看守。   说是为了防止山贼做乱,保护知府才安排的人。   不知情况的人便也就真信了, 但有些人却是有所疑惑的。   那些被关押在大牢中的山贼,怎么逃出来的?还这般悄无声息的潜入了知府府邸, 再在酒菜中下了迷.药的?   而后知府让人张贴了榜文, 把来龙去脉写在了榜文之上。   大抵内容如下——猛虎寨的贼人招供, 在牧云寨云寨主率人去剿匪前,便有千人离寨抢劫货物。   因知山寨被人一窝端后, 那千人便乔装打扮的混入了扬州城, 一部分的人潜入了知府府邸, 一部分人去劫狱。   如此一解释,那些说不通的,便也就说的通了。   但这些话,也还是有人不信的。   先前在庆功宴上边,被邀请的都是这扬州城商贾中排得上号的。   当晚有不少人意识尚有几分清明。所以发生了什么, 山贼又说了什么,他们都清楚。   这些商贾既然能在扬州城中排得上名号,那一个个便是个心思深沉的人精。   虽然不全信山贼所言, 但却也并非全不信。   若是那知府真没什么嫌疑的话, 护城副将军又为何派了人监视着知府府邸?   美名其曰是保护,可若深入探究, 只怕别有深意。   纵使对知府有诸多怀疑,但也不敢明着议论。   若是真的,那知府连山贼都敢勾结,那么要是说了些不该说的,岂不是小命不保?   因此都闭紧了嘴巴。   再说那温家女婿, 便是他把猛虎寨给夷为平地了,他们依旧看不起他这山贼出身,只当他是莽夫。   可正是这个莽夫救了他们。   若不是云震相救,只怕他们都得成为肉票。被关在笼子中,像那等畜生一样摇尾乞求活命。   他们趋之若骛的知府,许安的是害他们之心。他们看不起的温家女婿,却是救命之人。   因此许多人都为此脸红,因此纷纷亲自送了礼去温家道谢。还道等牧云镖局开业那日肯定会来讨一杯酒喝。   这些人纷纷交好,玉棠也乐见其成,与云震道牧云镖局开了之后,便不用愁没生意了。   他们许是也知道牧云镖局快要开张了,所以所送的礼多为招财进宝的摆件,自然值钱的东西也不少。   金蟾蜍,玉貔貅,名师字画,摆在镖局最好不过。   “这些都摆着镖局正厅,有人来了,也觉得气派。阿蕾,你看可好?”温玉棠指了几件,然后询问身旁的云蕾。   等可一会没有听到回应,温玉棠才转身看向一旁盯着金蟾蜍,目光却涣散的云蕾。   好似从云震回来后,向来爱笑的云蕾却不怎么爱笑了,且话也不多了。   若是不知道云蕾的事情,玉棠或许想不通她是怎么了,但如今是清楚的。   她想,大概是因为要见那前夫婿了,所以才心不在焉。看云蕾这模样,玉棠猜测她应当还是在意这前夫婿的。   因答应了云震,当做不知道这事,所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阿蕾?”温玉棠又喊了一声。   云蕾回过神,微愣后看向玉棠:“小嫂子你放才说了什么,我刚刚走神了,没仔细听,”   温玉棠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只温和的笑了笑:“我说这几个放在镖局的正厅,你看如何?”   温玉棠又指了一遍那些摆件。   云蕾笑了笑:“我们是粗人,压根分不清美丑,小嫂子你做主便好。”   这话,玉棠可不认同。   “他们是粗人,你可不是,你若是能好好打扮一番,这扬州城的女子也没几个能比得上你的。”   云蕾五官有几分英气。虽不如南方女子的样貌柔和,但因母亲是外邦人,五官却是更立体,有几分异域风情。且身段要高挑,该纤细的地方纤细,有肉的地方也不含糊。   只是云蕾不好装扮,总是一身黑色的劲衣。便是头发也是直接用一根红绸带高高束起,俨然一副闯江湖的女侠打扮。不施脂粉,两笔英眉更有些杂乱,这副形象,生生的把她的美给遮掩了。   若是好好装扮一番,定然是个能惊艳扬州城的大美人。   云蕾大概是和一群汉子一块长大的,所以美而不自知的笑道:“小嫂子你莫要埋汰我了,我自己有几斤几两,我心里是清楚的。”   温玉棠微微蹙眉。心道莫不是因为先前那一段婚事而变得不自信?   若是等她那有眼无珠的前夫婿来了扬州城后,看见阿蕾这般模样,说不准还当是阿蕾离开了他之后过得不好呢!   方才是云蕾走神,现在却是轮到玉棠盯着云蕾走神了。   云蕾还当是自己的脸怎么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自个的脸。   “小嫂子,我脸上是沾了东西吗?”   玉棠思索着给自家小姑子改头换面,让她的前夫婿悔不当初的可能性的同时,微微的摇了摇头。   “那小嫂子为何这般盯着我瞧?”   玉棠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想法可行,便是连双眼都像是闪烁着两簇火苗。   云蕾觉得,她这小嫂子定然在打什么主意。   背脊感觉到了些不祥的凉意,云蕾立马道:“我先把这些东西送去镖局。”   正要转身,自己嫂子便直接拉住了她那略有薄茧的手掌。   “这东西让旁人送便好了,阿蕾你随我来。”   不由分说的拉着人出了屋子,让人备了马车外出。   云震从北院操练回自己的院子。寻了屋子和书房,还有温成院子,都没有找到玉棠。问了下人才知道她与云蕾去逛街了,似乎是要给云蕾添衣裳和珠宝首饰、胭脂水粉去了。   身旁的荣旺纳闷道:“二当家和个男子似的,夫人怎忽然想着。”   云震想了想,大概也知道玉棠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云震的印象之中,自家妹妹最后一次打扮还是在几年前成亲那会。   成亲后,云蕾寻了花娘,让花娘教她打扮。   到了现今,云震以及整个山贼的人都对她那鲜艳如沾了血的红唇,头戴硕、大一段绢花的打扮而依旧记忆犹新。   只怕玉棠会做无用功。   但到底是自己的妻子,云震便也随着她折腾去了,反正她身旁有云蕾在,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也正好,捣腾些,也能让云蕾不要多想。   估计她也知道这回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沈霁。   虽说沈霁是好官,但城府过深,不适合云蕾。云震倒希望云蕾能其中拔出来,再寻一门姻缘。   不再想这事,云震便出了门,去寻护城将军商议关于知府的事情。   带了几个人,骑马而出。   因榜文上不仅说了山贼乔装打扮入了扬州城,杀了狱卒劫了狱。更说了在这扬州城中恐也有人混了进来,为了安危起见,让百姓在入夜之后莫要出门。   莫说是入夜之后了,就是白日街道上的人都少了。   因此街道冷清,即便不得策马,也比平日要畅通。   通过街道,骑在马背之上的云震,眼神忽然一凛,上半身蓦地往后一弯。就这一刹那,一支短箭“咻”的一声从他身前呼啸而过。   短箭插入屋子柱子之时,云震与其他几人瞬间策马而去。   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杀人了”,大家伙都以为是山贼杀人了,一时之间在街道上的人开始四窜逃跑叫喊。   孩子的哭闹声,脚步声,还有那些东西被撞得七零八落的哐当声。   埋伏在楼脚中的人,继续朝着云震所去的方向射出袖箭。   只是第三箭而未出,就见那几个人纷纷从马背上跳下,疾步而入了最近的屋子之中。   俨然刺杀失败了。   几个楼脚之上的杀手瞬间戒备了起来,在街道上搜寻不到了人影,便瞬间回了角楼之中。   杀手下着角楼的同时,脱着身上的黑衣随便扔在了楼梯间。   出了门,三个不同方向的人,相视一眼后,随即低下头,没入混乱之中。   以为隐藏得很好,但还未出街道,忽然感觉身后有杀气。蓦地一转身的用时,一把刀瞬间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边。   一抬眼,便看到了云震那一张冷若冰霜的脸。   云震微眯眼眸,眼底一片寒意,阴沉的问:“谁派你门来杀我的?”   杀手看了眼架在脖子上的刀,随即看向他,僵着脖子道:“杀手只负责杀人,不问买主,我们只知有人出了三万两买你的命。”   这时荣旺也匆匆跑了过来:“寨主,只抓住了一个,另一个跑了。”   云震看了眼杀手,然后收了刀。   杀手一愣。   荣旺也是一愣。   云震道:“杀手职守,接了生意就不能反悔,既然如此,我便提防着。同时你回去告诉你们那些同行,我出五万两,买要刺杀我的人的人头,便是我死了,也可到温家兑现!”   荣旺和杀手都蓦地瞪大了双眼。   荣旺:……   寨主,我们哪来的五万两?!   杀手回过神来,道:“我们楼中有规矩,不得反杀买主。”   云震朝着他冷嗤一声,问他:“有多少人接了这笔生意?”   杀手到底还没有守职守到一被抓到就自行了断的地步。   咽了咽口水,道:“南边杀手三楼四阁,已有一楼二阁接了这生意。我们阁先出,既已败,便不会再出手。”   “那意思便是说还有二楼二阁没接这生意?”   云震思索了一下,随而从怀中逃出了银票,抽出几张递给杀手,沉声道:“三百两,给其他二楼二阁传个口信,查明杀我之人,悬赏五万两活取左臂,不取性命。”   最后几字似有寒意渗出,让人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荣旺看了自家寨主云震眼底的冷意,缩了缩脖子。暗道到底是那个不知好歹的人敢与寨主作对?   寨主也是从良之后才说些善德,来了扬州城之后也是才收敛了暴戾,可偏是有人要往刀口上撞,真真不知命长。 第60章 打算 云家人的作风   温家的绣纺中, 玉棠给云蕾挑选了一袭红裙,让她换上。   云蕾换了衣裙出来,好些个人都看傻了。   即便是知道云蕾底子好的玉棠也愣了会神。   云蕾极为适合红衣。比起黑衣的内敛, 红衣明艳张扬,姿容瞬间就出彩了。   大家伙都愣了一下, 玉棠最先回过神来, 把云蕾拉到镜子前, “往后你就应该这么穿才好看。”   玉棠所选的衣裙,依旧是束腰简便的装束, 并未太多累赘。因此云蕾除了颜色之外, 穿在身上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区别。   且更看不出来自己穿红色衣服与黑色衣裙有什么区别。   玉棠看向温家绣纺的掌柜, 吩咐:“这样的红裙你多做几个样式,做好后送到府上。”   云蕾闻言,立马拒绝:“不用了,我穿以前的衣服就可以了。”   玉棠还未劝她,一旁的初夏和春桃就一人一句。   初夏称好:“亲家小姐, 你就听小姐的劝,以后就穿红裙,好看!”   云蕾有些疑惑地看了眼铜镜中的自个, 有些不确信:“真好看?”   春桃也连连点头:“非常好看!”   温玉棠没让她再迟疑, 便让掌柜定下。   随即又去了胭脂铺子。   先前的胭脂铺子换了掌柜后又重新开门了。   云蕾看着满目琳琅的胭脂,脚步停在了店铺门口处。想起了数年前自己学着装扮, 却捯饬出了一幅吓人的妆容,她眼角微微抽搐。   她面露抗拒,为难道:“衣服买了便买了,这胭脂水粉,便不用了吧?”   玉棠不由分说的把她拉入了铺子:“你放心, 胭脂铺子中有妆娘,她们的手艺极好,定然能让你改头换面。”   云蕾:“我平日就爱舞枪弄棒,有些不适合上妆。”   云蕾还想再挣扎一下。   “你且放心,阿蕾你底子好,我也只是让妆娘给你修面,再涂个口脂罢了。”   玉棠虽不知二人之间的各种感情纠葛。可人呀,总是比较偏向自己喜爱的人,所以她就是偏向自己的小姑子。   玉棠便是希望云蕾能光彩照人的出现在她前夫婿的面前。   越这么想,温玉棠脸上的神色就越是坚定。   云蕾不知自家小嫂子在想什么,所以只当她是忽然起了要给她打扮的心思,所以也不好继续拒绝。   只希望不要弄得太过难看便可。   妆娘在小间给云蕾修面的时候,玉棠下了楼。想起许久之前在胭脂铺中,云震给她打包回来的吃食,就有些嘴馋,便吩咐初夏去买回来。   约莫一刻,初夏两手空空的回来,脸色略微惊慌。   玉棠把手中胭脂放下,走了过去,问:“怎这副表情,吃食呢?”   初夏呼了两口气,缓了缓后才道:“小姐,我方才出去的时候,隔壁街起了骚乱,说是山贼余孽闹的,我还听说是姑爷把那些闹事的山贼给擒获了。”   听到云震把闹事的山贼给擒获了,温玉棠一怔。   山贼闹事,就这么巧让云震给遇上了?   温玉棠总觉得有些不对劲,看向初夏:“你确定那些闹事的人是山贼?”   初夏不大确定:“我也是听从隔壁街逃出来的人说的,他说听到山贼杀人了,他也没敢去凑热闹,直接就跑了。”   温玉棠看了眼阁楼的方向,思索了一下,然后喊了个婢女过来,“我先行回府,你在这候着,若是亲家小姐弄好,你便告诉她我有事先回去了。”   吩咐后,便出了胭脂铺子,上了马车回府。   *   云震没有去寻护城将军,而是直接折回了府中。   现如今已经有悬赏令要他的命,若是住在温府,恐怕会牵连旁人。   云震以前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但成了家之后,顾虑总是多了许多。   而最为担心的还是玉棠。   她与他同寝同食,若是有刺客,她也一样危险。   所以云震回来是收拾东西,准备搬到镖局去住一段时日。   等悬赏令撤了,他再回来。   只是这实话是不能直接说。若说了,只会让她更加睡不好。   所以云震也想了个借口——因最近许会做一些部署,而府中闲杂人等多,恐多有不便。而镖局还未开业,正好全是牧云寨的弟兄,他搬过去住一段时日,等这扬州城安定后,便搬回来。   理由也想好了,便等着人回来就成。   云震前脚刚回来,温玉棠也回来了。   温玉棠见他没有什么事,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最近实在是发生太多事情了,玉棠的心里头总是七上八上的。   “我今日在街上,听说有山贼当街闹事,还听到你也在那街上,我便急急赶回来了。”   云震清楚不知他被刺杀的事情,面色不变的道:“只是些地痞闹事,被人误传了才说是山贼余孽。”   听到他说是地痞闹事,温玉棠觉得凑巧的疑虑也就去了。   她就说怎么可能就那么巧有山贼闹事,云震也刚好在。   这怀疑才消,便听到云震说搬到镖局去住一段时日。   温玉棠微微蹙眉:“你要搬到镖局去住,为什么?”   云震便把原先想好的说辞托出。   刚刚消的疑虑,又重新涌上了心头。   温玉棠也不是随便能糊弄得了的人,更别说这段时日还得管家手把手教导管理家务,还有父亲教导给她的揣测人心之术。   玉棠退了一步,微眯起了眼眸看着他,很是确定:“你有事想瞒我。”   云震原本觉得可以糊弄过去,但现在看来,还是想得太容易了。   故作轻松地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玉棠指出:“街上发生骚乱,你一回来就说要搬到镖局住,你说是因府中人杂,行事不便,可先前你怎就不说行事不便,偏在这个时候说?”   云震一噎。   想了想,正要辩解之时,玉棠玉棠微蹙颦眉紧盯着他。   那眼神就好似在说——你继续编,我一个字都不信。   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温玉棠叹了口气,才温声道:“当日知晓父亲重病,恐活不长的时候,我也承受得住,坚持了下来。所以哪怕天塌下来我都能扛得住,但你若是欺瞒我,只会让我胡思乱想,更加不安心,你明白吗?”   云震闻言,不语。   半晌后,才想通,低声道:“是我过于忧虑了。”伸手把她耳边的一缕碎发撩到了而后。   酝酿了一会,云震才把今日刺杀的事情和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   “我若是在府中,只怕那些杀手会寻到温府,届时会牵连无辜。”   听说刺杀的事情,玉棠的脸色唰的一下白了。   “你说有人悬赏三万两要你的命?”   云震微微点头。   玉棠蓦地一瞪他:“这等事你都要瞒着我不说,你等到什么时候才肯说!”   “是我的错。”云震诚心认错。   玉棠恼他:“自然是你的错!”   恼过了之后,心底依旧惊惶:“你可知是谁派的人?”   “不太确定,但我猜测应当是知府。”   温玉棠想到自家二叔三叔现在安静得似鹌鹑一样,巴不得云震想不起他们,他们自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边闹事。   而那王大姨母更不可能了,她舍不得这三万两银子,更没有人脉可以找到什么排得上名号的杀手。   云震:“我估计,知府已经猜到我早已经知晓他与山贼勾结的事情了。”   如此,也说得通庆功宴到现在时隔没几日,知府为什么会这么着急的再次出手了。   “不过你且放心,过不久,他就会把这悬赏令给撤了。”   “为什么?”   “我让其中一人回去传了口信,悬赏五万两取要杀我之人的左臂。知府到了极怕之时,便会为了保住自己,从而撤销悬赏令。”   玉棠闻言,沉默了一下,“你等等。”   随之面色凝重的走到梳妆台前,把一个上了锁的匣子打开,从中拿出厚厚一叠银票,然后走了回来,把银票塞在他的手中。   “这里是三万两,我待会在让管家从库房中拿出两万两来。”   看到手中的银票,云震心底很暖。   把银票塞回她手中,“用不上,我只让人传口信回去,又没亲自寻上门,他们又不是同一个组织的,怎可能会信那杀手的话,若是真想借这单生意,会亲自寻上门来的。”   温玉棠不明白他什么意思,直愣愣的看着他,等他解答。   云震解释:“不过是混淆视听的手段罢了。”   玉棠思索了一息,才迟疑的说:“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真的要买凶断臂?”   云震点头。   “可不是真的,知府怎会信,又怎么怕得撤销悬赏令?”   云震勾了勾唇,指了指自己。   玉棠顿时反应了过来:“你要自己出手?”   云震:“正是。”   *   离扬州城有三四日距离的官道上,一行百人队伍正往扬州城而去。   有一个探子从前边驾马而来,停在了一辆马车旁。   队伍停了下来。   探子翻身下马,到了马车车窗底下。   马车内的人掀开了帷帘,露出了脸。   是一张面如冠玉,俊美却清冷的面孔。   男人低眸看向探子,嗓音清冷:“扬州城现在什么情况。”   探子:“此前知府设下庆功宴,有山贼混入其中,在酒菜中下了迷药。而云寨主早有准备,因此设下陷阱把逃出天牢的山贼一举抓获。”   “知府放榜说山贼之所以逃了出来,是因先前外出的山贼潜入扬州城劫的狱,可属下去调查过,那些被擒的山贼全是之前被关押过的。”   男人沉思了片刻:“你既然都查得出来,那云寨主自然也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消息?”   “还有一事,属下出城前遇上了刺杀。”   男人淡漠的脸上多了一分惊诧:“谁被刺杀”   “是云寨主。云寨主擒住了刺客,反倒放了刺客,还让刺客回去传口信,说是以五万两买凶杀他幕后之人的一条手臂。”   男人微微一怔,随即清冷的眉目多了一分淡淡的笑意:“确是云家人的作风。” 第61章 有客到 沈霁   云震从温家搬到了镖局住已经有好些天了。   温玉棠也是当做无事发生。温成询问她, 她也只道是镖局准备开张,要准备的事情繁杂,他便先过去忙几日了。   温成多精明的一个人, 怎可能不知道女儿有事瞒着自己。所以等女儿离开后,便把管家喊了进来。   从管家处探听得知前些天南大街发生的暗杀一事。   或许旁人只只知道山贼余孽闹事, 却不知道是暗杀, 但有心调查一番, 便知道这事不简单。   事关自家姑爷,管家自然是留意了。   “虽知是暗杀, 但姑爷却没有透露出是谁派的人。”   温成沉默思索了许久后, 吩咐:“你把能调动的关系全调动了, 实在不行,便多花银子看能不能摆平。”   管家应声退出了屋子,却不想一打开房门,便看到去而复返的小姐。   管家微微一愣。   温玉棠隐约知道了些什么,问:“父亲询问你姑爷的事情了?”   管家只能如实的点头。   温玉棠叹了一口气, 她也知道父亲没有那么容易相信她的说辞。   玉棠想了想,还是进了父亲的房中。   玉棠让屋中的人都出去了,随而才望向父亲, 喊了一声“爹。”   温成听到了她问管家的话。见到她, 微微叹了口气。   自床上下来,玉棠上前扶着他。把他扶到了屋中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这事你爹我放不下心, 总归是因我们温家,云震才会因此受到牵连。”   玉棠翻了个杯子倒了一杯温茶给父亲,随而才温声道:“我知道爹你放心不下,所以方才离开后,才会返回来与爹说明白, 不想爹你先问了管家。”   温家大多事,管家都看在眼里,只是看破不说破而已。   温成闻言,便看向她:“我吩咐管家让他发动关系,再花银子看看能不能摆平这事。云震可有与你说,那杀手是谁指使的?”   父亲这等找关系,花钱办事却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而玉棠也曾设想过。原先她不打算打扰父亲静养的,但实在不知怎么下手,所以也就只能去而复返麻烦父亲了。   玉棠点头:“我正是因这事想要与父亲商讨。”   斟酌了一下,她便把知府的事情告诉了父亲,包括庆功宴真正的目的。   温成闻言,都免不得震惊。   “我只当知府想要拉拢云震,却不想这其中竟有这么多的算计。”   惊愕之后,温成的脸色不由得更加凝重起来:“若照你这么说,派来的杀手都是顶尖的,这事确是真的难办了。”   温成虽为商贾,但多少知道些关于道上的事的。   那些道上的人收了银子做事,若是买主不撤销,那便是行刺都失败后,才会退还定银。   所以就算花再多的银子,也不可能让那三楼四阁的人退了定银,不再暗杀。   玉棠听到父亲说这事情难办,拿着帕子的手暗暗的收紧。   “爹,那还有什么办法吗?”   云震虽说他有法子,但若是那知府铁了心要他的命呢?那便是断一臂,又或是有生命的危险,可能都会孤注一掷。   温成冗长的沉思之后,无奈道:“不能让三楼四阁的人退了这桩单子,只能盼那知府及早的垮台。”   闻言,温玉棠倒是急盼着金都来的沈霁早些到了。   温玉棠从父亲的院子出来后,便去寻了云蕾,问她关于钦差何时来一事。   “我爹说,如今若是盼着知府把悬赏令撤销了,还不如盼着那钦差早些来,让其彻查知府所做的勾当,让他早些垮台才是最实在的。”   云蕾给坐在对面,给愁眉苦脸的小嫂子倒了杯温茶,安慰道:“大哥身手了得,必然能安然度过。”   云蕾虽然说不为自己的兄长担心,但心里边也知道这次的事情是真的凶险了。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至于钦差何时到,我也没有个准确的时间。”   云蕾也不知沈霁何时来,她与他唯一有联系的便是月前的那一封信了。   玉棠见云蕾似乎面色无了昔日的光彩,便转移了话题:“我打算花重金请些能人过来,做好完全一失。”   云蕾回过神来,思索了下:“若是要请的话,不如依然请三楼四阁的人,杀手最为了解杀手的手段,且我听大哥说这暗杀的事情三楼四阁中的人也只有一楼二阁参与了,起它二楼二阁还是有许多能人的。”   玉棠不懂道上的规矩,诧异道:“可这做杀人勾当的,还会保护人?”   云蕾勾唇的一笑:“只要有银子,那便是鬼都能帮你推磨。”   此话确实有道理,玉棠一合计,便起了身:“我去给你拿银子,这事还得靠阿蕾你了。”   云蕾点头。   之后温玉棠回去拿了两万两银子让下人送去给云蕾。   送了银子后,想到近来天冷,便让人给云震收拾一些厚实的衣服送去。又想到她怕牵连无辜,连一个厨子也没有,镖局中都是他那些弟兄。   一群爷们,肯定是凑合着过,想到这,她又让人去做了些吃食送过去。   念完菜名后,便让婢女下去吩咐了。   初夏不知自家姑爷搬到镖局去的原因,见小姐嘱咐完这样又准备那样,便劝道:“小姐这么关心姑爷,为什么不让姑爷搬回来住,镖局虽然事忙,但也不是非得在镖局住下才成呀。”   玉棠挑选出几件厚实的衣裳让初夏放入箱子中。   淡淡道:“想也不一定得日日见,正事要紧。”   正说着话,春桃便进来了。初夏问她:“你方才都去了哪,哪都找不找人。”   春桃脸色微红,认错道:“方才听旁人说起知府大人府中遭贼的事情,一时忘了时辰。”   听春桃口中说道知府二字,玉棠心思一动,看向她:“都听说了什么?”   春桃:“奴婢方才听说知府大人的府邸昨晚遭贼人偷了东西。”   “可知都偷了什么?”   春桃微微摇头:“没听说偷了什么,但却着实惊到知府大人了,今日一早就知府大人的府邸里外多百人官兵看守。”   初夏疑惑道:“不是就遭了一个贼么,怎就闹了这么大的阵仗?”   春桃应:“所以大家都在说这事,都说有可能不是遭贼了,而是那些贼人回来报仇了。”   “可剿匪的事情不是咱们姑爷……”初夏忙止住了话,小心翼翼的看向自家主子。   玉棠也没有在意初夏说了什么,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   昨晚知府府邸遭贼,肯定是云震的手笔。   他说过,知府不让他安生,那他便不会让知府高枕无忧,也让他食寝不安的滋味。   如今他那悬赏一臂的消息已经在三楼四阁中放出了,知府估摸着早就收到风声了。   只是先前不怎么当一回事,但现在有贼人进府后,便怀疑是杀手寻上门来了,因此才会调动官兵来保护自己。   玉棠别的不想,就想云震的这法子能起作用。   知晓了这事,玉棠面上丝毫不显端倪,该做什么依旧做什么。   东西都准备完了,正想让人送去镖局时,有下人通报,说是来客人了。   那客人说是从晋州来的,是云震故友。   玉棠以为是牧云寨那边来人了,便让人通知了在府中的云蕾。   毕竟也是牧云寨的人,与云蕾一块去,倒也有话说。   二人在前院遇上,云蕾问:“小嫂子可知来人是谁?”   玉棠微微摇头:“不知,没有说。”   云蕾倒也不在意,只道:“反正一会就该见到了,就是不知道这寨中到底还会有谁过来。”   二人便往前厅而去,还差一小段回廊便要到前厅时,廊上有个送去茶水出来的婢女。   婢女脸颊微红,看似有些心神荡漾,愣是走神得连自家主子都没有瞧到。   差些撞上了,才回过神来,惊慌失措的认错。   玉棠看她满脸通红,便问:“你羞什么,怎心不在焉的?”   婢女头埋得更低,不敢说话。   倒是云蕾疑惑的看了她一眼,这模样倒像是少女怀春,春心荡漾的模样。   只是……牧云寨中能有姑娘一眼相看就红了脸的爷们吗?   她兄长那样貌,姑娘家第一眼确实是会红了脸。但就那吓人的气势,第二眼就能把姑娘所有的春心都给戳碎了。   这婢女显然不是瞧了两眼,应当是看了许多眼。   云蕾有些好奇,便上前走去。走到前厅门外,看见那如无瑕疵美玉般的侧脸之时,神色微微一愣。   玉棠走近她身旁,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屋中的一个长相俊美,气质清冷的青袍男子站了起来,朝着她们望了过来,目光落在云蕾的身上。   目光中闪过一丝惊诧,但很快便掩了下去,语声冷清:“阿蕾,许久不见。”   一声阿蕾,温玉棠不知怎的,就清楚了。   眼前这个面如冠玉的公子,应当就是云蕾的前夫婿沈霁了。   云蕾的眼光确实可以。但这人相貌虽好,可给玉棠的第一印象就是——此人是个天生性情凉薄的人。   温玉棠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云蕾。   她以为云蕾会变了脸色的,但云蕾却是面露笑意。   “三年一别,确实是许久未见。”   云蕾笑得坦然,脸上的笑意竟看不到一丝对这个前夫婿的怨念。   就好似他们二人是和平和离的一般。   可先前听云震所言,他们二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分明就不简单。   还是说云蕾早已经放下了?   玉棠收回目光,看向沈霁。   沈霁看了一息云蕾,随即目光转向她身旁的温玉棠。   面色温和:“沈某忽然拜访,叨扰了。”   沈霁一身常服,还以沈某自称,大概是隐藏了身份入的扬州城。不然钦差来寻,怎么可能如此的风平浪静?   温玉棠微微一笑,与云蕾一同入了前厅,然后屏退厅中了的下人。 第62章 夜归 贼性不改   厅中下人皆退了出去, 温玉棠朝着沈霁福了福身:“民妇温玉棠见过沈大人。”   沈霁面色寡淡地道:“我与云寨主乃是旧识,夫人不必拘礼。”   温玉棠不可能敢真的信了这话。一则官与民本就不是平等的,二则她又不能当着云蕾的面表现出早就知道了他们二人的关系……   一沈霁与她们二人道:“我此次来本是想与云寨主叙旧, 但不曾想他不在府中。”   刚刚问起婢女,婢女说他们姑爷近几日都住在镖局, 因事忙都不怎么回来。   沈霁微微思索, 便知道云震搬去镖局的顾忌了。   想到这, 沈霁看了眼云蕾,再看回温温玉棠。   “云寨主遭行刺一事, 我前几日听说了, 也安排了一些彻底调查, 很快便会有消息。”   一旁的面色从容的云蕾插了一句话进来,“我想你应当知晓是谁派的人。”   温玉棠闻言看向她。听说两人只相处了三个月,但怎么觉得云蕾这话好似很了解沈霁一样?   不过玉棠想了想自个和云震,也是才成婚三个多月,但他们也是有些了解对方了的。   沈霁看向她, 面色也很是平淡。   从二人这些神色和语气来看,还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装,玉棠也只能陪他们一块装。   沈霁:“在还没有证据之前, 便不能随意揣测怀疑。”   云蕾笑了笑:“但你心中也已经怀疑了, 不是吗?”   沈霁也不见动怒,反倒是看着云蕾微微点头。   云蕾见他点头, 略微思索了一下,语气中带了些认真:“沈霁你素来聪明,你想想可有什么办法能让那人收手?”   沈霁却是意味深长的道:“云寨主不是已经想了一个对策了?我认为也是已经有些成效了。”   玉棠与云蕾相似了一眼,随即反应过来他口中所说的对策。   ——云震吓唬知府的对策,便是昨晚在知府府邸中所闹的事情。   玉棠顿时警惕了起来。   沈霁应当是今日到的扬州城, 可却是知道云震的对策,更知道昨夜知府府邸发生的事情是云震做的。   这人,确如云震所言,心思敏锐。与云蕾在一块,若他不喜云蕾,那么长此以往,云蕾便是吃亏的那一方。   好在云蕾及时醒悟,没有再深陷其中。   到底是男客,沈霁并未久留。只待了一刻便告辞了。   沈霁走后,云蕾便趁着四下无人,直接与自家小嫂子承认了与沈霁的关系。   “沈霁,便是我的前夫婿。”   玉棠一愣“啊”了一声,有些怔愣。   云蕾以为她是惊讶,又解释:“我要是不说的话,大哥估摸也会与小嫂子你说,那倒不如我先如实交代了。”   玉棠:……   不,那个什么,你大哥老早就与我说了。   为了不把自家丈夫暴露出来,玉棠便瞪大了双眼,一副震惊的表情。   “你的前夫婿竟然是沈大人?!”   云蕾忙捂住了她的嘴巴:“小嫂子,你可别嚷嚷,这件事我只是让你知晓,并不想让旁人知晓。”   玉棠忙点了点头,云蕾这才松开了手。   “那沈大人的样貌出众,看着也是个脾性好的,阿蕾你当初为何与他和离?”   云蕾笑了笑:“我当年便是看中了美色,才会挟救命之恩让他与我成婚,后来发现我们不适合,我便与他和离了。”   想了想,云蕾又补充:“合着欢,不合着散,天下也没有不散的宴席,我与他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怨,再见面也一如当初,不必再揪着往事不放。”   看她的样子,像是放下了,但玉堂还是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哪若是沈大人对你忽然生出了些以前不该有的感情,想要与你重新开始呢,你还会不会考虑考虑?”   云蕾“噗呲”的一声笑:“他呀,是决然不可能喜欢上谁的,再者……”话语顿了顿,笑意淡了下去,神色认真了起来:“再者,若是真有这个可能,我也不会再考虑,好马尚且还不吃回头草,更何况我也喜欢没有约束,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的岂不更好?”   听到云蕾这话,玉棠觉得可以把原话说给云震听了。   让他知道,他妹妹不可能再回头啃草了。   *   入了夜,玉棠看完些账本,眼睛有些酸了,便阖上了账本,准备上床就寝。   这才刚躺到床上,窗户就被敲了几下。   两轻一重。   玉棠“噌”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掀开被子下床,穿上便鞋便哒哒哒地跑到窗户后边,拔了插梢。   窗户一开,云震便穿着夜行衣站跃了进来。   玉棠便忙的把窗户关上,才一转身就被人直接打横抱了起来。   吓得她忙搂住了对方的脖子,随即打了一记他的胸膛,娇嗔:“你怎就尽吓人?!”   “下次要抱你,我提前知会你。”说是这么说,但却不一定做得到。   玉棠冷哼了一声,随即问:“你怎就回来了,还是在这大晚上的?”   “自然是想你想得睡不着,就回来了。”   云震离开几日,每晚都睡得不大好,心情更是烦躁得很,现在一见到人,心情顿时就畅快了。   听着云震的话,玉棠听着受用,但面色却是有几分小娇气:“若是睡得着,就不打算回来寻了?”   云震把她抱回到了床上,给她脱了鞋后,自己也褪了鞋袜。   躺到床上后,自己把人往怀里一带,紧紧的抱着。   怀里满了,心中也踏实了,感慨道:“还是睡在你身旁踏实,这几日还真是没有一宿是好睡的。”   自然,除了想自己的妻子外,还有便是得提防那些杀手下黑手。   晚上夜黑风高,最是下手的好机会。   玉棠:“所以你就来找我睡觉来了?”   云震闻言,忽然眼神就深沉了起来:“不是睡觉,是来睡……你。”   话一落,便径直的压了上来。   玉棠才想惊呼出声,便被他紧紧的捂住了嘴巴:“你可别喊出声,不然旁人听到了,还当你趁真我不在做了什么。”   玉棠闻言,直接瞪他。   这人做什么十几年的山贼,贼性不改。便不是山贼了,现在干的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出来的事情。   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夫妻,他却偏喜欢做些似偷情的勾当!   云震怕她喊出声,便紧紧的捂着了她的嘴巴。   抱着她的腰身,欺下。   素了几日的云震,玉棠当真有些吃不消,最后受不住了,才连连求饶。   云震是心疼她的,也没闹太狠。   闹了半宿才放了她。   把人抱在怀中,便是冬天,二人都出了些许的细汗。   云震把她脸颊上的碎发撩开,声音有几分沙哑:“今晚我不走,在这陪你。”   玉娇微微喘息,听闻他说不走了,抬眸望向他,目光露出了几分喜意。   “当真不走?”   云震点头,如实道:“其实我是从知府府邸闹了一回的才回的。”   明天这大街小巷都会传,她到时候也知道,还不如现在自觉些说出来的好。   听说他又去闹了一回,玉棠脸上的喜色顿时落下了,颦眉微蹙。   云震抚开了她的眉头:“那些官差还不至于能拦得住我。”   云震知道她不喜他冒险,随即又转开了话题:“今日沈霁来了,你可有向云蕾透露你已经知晓他们过去的事了?”   说到这个,玉棠暂时掀过了他去知府府邸的事情,与他说今日云蕾直接与她明说了的事情。   “阿蕾还说,她是不可能吃回头草的,你便放心好了。”   顿了顿,又道:“我瞧着那沈霁像是比较凉薄的一个人,云蕾与他,累的是云蕾。”   云震点头,“沈霁确实不是良配,能放下自然是最好。”   云震不欲再说他们的往事,便又说道沈霁的打算:“今日沈霁去了温府后,又来了镖局,与我说了一会话。”   “他说什么了?”   云震淡淡道:“他说已经让人暗中泄露消息给知府,让他知道朝廷派人来查他了,再过数日就会到扬州。”   温玉棠愣了愣,呐呐道:“可他不是已经都在扬州城了吗?”   说他是打草惊蛇吧,但好像又不太对。   云震看透一切的笑了声:“所以才说他聪明,知府听到此事,必然派人去查。而沈霁早把事情安排妥当,知府查到的,定然与他特意透露出来的行程是一致的。”   “知府既然知道钦差要来,那必然会先行把自己的罪证隐藏起来,届时已在扬州城的沈霁便可透过知府隐藏自己罪证的动作来知晓他都做过些什么勾当。”   听了云震所言,玉棠才反应了过来。   随即感慨:“这心思确实深,阿蕾早些抽身是正确的。”   感概后,话又说了回来:“那你的事情,何时才能解决?”   云震思索了一下:“快了,这两日我闹了两回,他也该怕了,且还有沈霁这一出,他不得不顾忌这事会闹大,只能先行撤回悬赏令,以防节外生枝。”   玉棠听闻他这么说,小声道:“最好是你说的那样,不然我这颗心整日都是悬着的。”   云震不再言语,只把人紧紧的抱着,给她安心感。 第63章 温馨 主动了   早上海棠院的下人见到自家姑爷自屋中出来, 都甚是诧异,竟没人知道姑爷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云震去了趟北院。   北院大部分的人已经去镖局,就剩下十来个人, 其中包括云蕾。   云蕾刚出院子就见到了云震,也知他是来寻自己的。   兄妹二人进了偏厅中, 云蕾便抢先说了:“大哥你且放心, 我有分寸, 不会再抢一回的。”   云震:“……我不是为了这事来的,你也不是当年那个做事莽撞的姑娘了, 你知道分寸的。”   自和离后, 云蕾便稳重了起来。   一听说不是为了这事而来的, 云蕾顿时松了一口气。   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那大哥是为了什么事来寻我?”   云震:“昨日我们的人发现了沐莲留下信息,该去接应她了。”   “大哥你放心,我一会就带上十个弟兄去接应沐莲。”   只是说沐莲,而非是来训她的,云蕾顿时容光焕发了起来。   *   玉棠起得有些晚, 起床梳洗时问初夏:“姑爷呢?”   初夏:“姑爷不久前就会镖局了。”   玉棠猜想他也是回镖局了,所以也没有多大的意外。   梳洗过后,便去给父亲请安。沈霁到扬州城的事得先瞒着, 多一个人知道便多一分泄露的风险。   虽没有说沈霁的事情, 但倒是把昨夜云震说的话告诉了他。   云震两番夜闹府衙,且钦差要来的事情传了出来。   “他道, 若无意外,这几日知府便会把悬赏令给撤销了。”   “钦差真真是及时雨,昨日才说起,便有他不日将到扬州城的消息。”温成脸上露出了喜意。   但喜意过后,却又有了忧虑:“此次钦差要来的风声传了出来, 只怕那知府会把尾巴藏起来,等钦差来了,就再难抓住他的把柄。”   温成所虑,却是沈霁所算计的。   玉棠总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默默地闭紧自己小嘴,也配合的露出了几分忧愁的神色:“确实是个问题。”   昨日在小姑子面前演了戏,今日更是在亲爹面前也演了戏。   那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真没错,她现在撒起谎来,都已然能面不改色了。   从父亲房中出来,已是中午,便想去寻云蕾一块用午膳   云震不在,父亲也得只一个用饭,所以玉棠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便时常让云蕾过来,或者是她去寻云蕾。   但今日去寻,才知道她已经出门了,没几日回不来。   之前热热闹闹的北院,因人少了许多,便忽然安静了下来。   可不仅是北院安静了下来,玉棠觉得整个温府都比以前静了许多。   不过三个多月而已,以前不觉得,现在就觉得整个温府都好似空落落的,让玉棠有些不大习惯。   闷闷地回了自己的院落。   临近年底了,各个铺子都整理了一年的盈亏帐送了过来,再过些时候,便会都聚在一起商讨,根据盈亏来发红利。   玉棠便一头扎进了书房,等腰酸背疼的时候才发觉天色都黑了。   冬天,夜黑得特别快。   起身披上披风出了书房,初夏把已经备好的暖炉递了过来。   玉棠看着刮着冷风的院子,心情一点都不好,沉闷闷的。   吃了晚膳,沐浴回了屋中,坐在床上呆望着云震往常爬窗的窗户。   以前倒觉得他不正经,但现在她到希望他继续不正经。   也不知云震今晚会不会因想她而不得好眠,继而再来寻她?   看着看着,不知便已经夜深了,窗户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不免失望。   今日也有些累,但躺下后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   ——根本就睡不着!   玉棠坐了起来,心中有了想法。   随即起身,把在隔壁守夜的婢女喊了进来。   “你去喊初夏起来,再让小厮去北院喊几个人,最后再备上马车。”   春桃一愣:“这么晚了,小姐要去哪?”   “去镖局,寻你们姑爷!”   这要是杀手一直盯着云震,那他们夫妻俩岂不是一辈子都得分居别住了?!   云震道这怕牵连温府上下,那他不回来,她过去不就成了?   届时一有危险,她就跑得远远。指不定还能嚎上两嗓子把救兵给喊来呢!   *   镖局中外边是护城军副将军留下的人,二百人三班轮流巡逻,而镖局中届时牧云寨的弟兄。   在扬州城,牧云寨的弟兄不过是六十人左右,先前留在温家十五人,又派了五人追踪着沐莲,以确保她的安全。   虽说这镖局中加上云震也就只有四十人,但因大家伙都是山贼出身,而当山贼的嘴最担心的便是同行侵吞或朝廷剿匪,警戒性都比寻常人要高许多。   五日内,杀手已经潜入两次,但皆被发现,一死一伤。   死伤的,云震都送到了府衙去。   当知府听到云震把杀手的尸体和伤了的杀手送了过来时,面色难看至极。   尸体都送到家门前了,知府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云震知晓他就是买凶杀他的人,现在如此,便是直接宣战了。   前日有金都的探子回报,说是朝廷暗中都派了钦差调查各地的官员。   而恰巧昨日就有消息传出,钦差三四日便会抵达扬州城。   且不说这几日府衙被人闯了两回,让他心神耗损。就是云震的此种行为,也让他担心钦差来了之后会被发现端倪。   一边提防云震,一边提防着杀手。到时再应对钦差,必然会出许多纰漏。   最担心的莫过于钦差会发现端倪。   云震无非就是想要威胁他把悬赏令给撤了,他若撤下,他也回撤下五万两悬赏一臂。   为了个云震,让朝廷盯上他,不划算。   还不如先把云震的事给缓一缓,且看看来扬州城的钦差是谁。   若是给贪财的,他便送财,若是个好色的,他便送美人。   但若是个清正廉洁的,那就难办了。   所以今日知府便撤了云震的悬赏令,不过就是损失些定钱罢了,总好过被钦差抓住辫子。   他如今最紧要的,便是腾出手来把他做过的事情都清理一遍。   且说今日入夜之前,云震收到了悬赏令撤了的消息。   云震有九成九觉得是真的,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没有搬回主宅。   他虽没有回去,但人却来了。   亥时快到子时之间,云震正要小睡一会,便听到外边有人通报说是夫人过来了。   云震便猛地从床上起了身,疾步往镖局大门走去。   云震未到大门,就见荣旺把玉棠从外院迎进内院。   玉棠披着浅色斗篷,因今晚风大又冷得刺骨,所以她的一张白嫩的脸都被冻红了。   见到云震,荣旺便自觉地退了下去。   大冷的天,今夜更是没有月色,黑漆漆的。   因要戒备,所以镖局通宿都四处点了灯。   看见快步朝着自己走来的云震,玉棠脸上顿时绽放了笑颜。   苦闷了一整日的心情,一瞬间一扫而空。   *   夫妻二人回了屋中。   云震所宿的屋子简便,除了床外,便是一个柜子,连张桌子都没有,更别说是暖炉了。   屋里的冷竟和外边差不了多少,外边是风大,屋里是寒冷。   入了屋子,玉棠的脖子都是缩着的,“你这好冷。”   她在他们那屋,就是只穿一件小棉衣都不觉得冷,现在便是穿了厚棉衣,又披着斗篷,都觉得冷得慌。   云震伸出自己掌温尚暖的双手,捂住了她的脸:“这样可暖和了些”   玉棠羞答答的点了点头,一副小女人的模样。   “怎么就跑过来了?”   “想你了,睡不着。”若是以往,玉棠定然嘴硬不会说实话的,但今日就是想把心里边的话说出来。   云震眼眸蓦地一闪。低眸看向她,有些诧异她今晚的诚实,还这么的……可爱。   不仅因为她的诚实,更因为向来都是他主动去寻她,而这次是她主动,让他喜出望外。   “你便是不过来,过几日我也会搬回去。”说这话的时候,云震嘴角抑扬不住的往上扬。   “悬赏令撤销了?!”   云震低应了一声“嗯”。   “今日中午,弟兄们出去买菜,有人在他的那把菜中放了纸条。”   “可你怎么相信真的是撤销了,没准是骗你,让你放松警惕的呢?”   云震笑了笑:“所以我先观望,过一段时间再搬回去。”   听到这,玉棠朝着他微微眨眼:“若你想我陪你的话,我便过来与你住一段时日,若有危险,我便躲得远远的,你看如何?”   其实云震已有九成九是信了的,只是为了谨慎而已。   但现今她说要来陪他,那自然是好的。   “这里可没有你那海棠院舒适,你能习惯得了?”   玉棠心想就算习惯不了,也总好比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来得强。   今日心底空落落的,现在却是满满当当的。   “习惯不了,那不是还有你?”   云震眉头微调,笑道:“你今日这小嘴怎的这般甜?”   玉棠拿下了脸颊两旁的手,然后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笑吟吟的问:“甜吗?”   这何止是甜了,简直就是甜化了。   搁谁谁都扛不住。   云震正打算进一步亲热的时候,玉棠蓦地打了个小喷嚏。   顿时什么旖旎的气氛都没了。   二人四目相对,玉棠“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我不是故意的,太冷了。”   云震:……   到底还是怕她受风寒,所以让人去把炉子给寻来。   镖局住的都是糙爷们,大家都是从冰天雪地中扛过来的。南边气候温暖如春,他们就是连大氅都用不上,更别说是暖炉了。   好在先前玉棠担心云震受冷,便让人送了炉子和碳过来。   只是被云震丢在库房中了。   他便让人把那些自己压根用不上的玩意从库房中翻了出来。   也好在现在镖局尚未开张,货物也没有积压在库房,所以很快就找到了。   起了炉子,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暖和起来。   玉棠就入了被窝中,拉上了云震。   云震身子温度高,只窝在他怀中不到片刻,玉棠便睡了过去。   云震看了眼怀中的人,眸中覆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嘴角上的笑意始终没有淡下去。 第64章 意外 云蕾失踪   温玉棠搬到了镖局, 每两日回一次府邸去看父亲。   父亲养病,得静养。就是在家中的时候,也并非日日过去。   从主宅回镖局之时路过扬州城街道时, 掀开厢帘子往外看去。   大街小巷上到处都是府衙的衙役。最近几日街上的衙役比平日多了二倍不止。   这些衙役走街串巷的,看似在维护治安, 但也极有可能在抓些什么人, 或者是在搜寻些什么。   玉棠放下了帷帘, 没有再往外看。   四天已过,仍然没有钦差到来的消息, 同时温家和云震这边也没有关于沈霁的消息。   沈霁就似乎是消失了一般。   再说云蕾这回出去, 玉棠虽然没有问云震, 但隐约也知道是去寻先前与她一块来的那个叫沐莲女子了。   那个女子刚来不久,便被云震派遣了出去,在之前剿猛虎寨的时候,她也有出力。   可猛虎寨已剿,她却还未回来……   玉棠虽也没有过问, 但心底也做了几番猜想。   猛虎寨已经剿了,但也未曾听到过那山贼头子被擒获的消息。   沐莲尚未回来,山贼头子也没有被擒获,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是——这两人在一块?   玉棠想到了一个词:卧底。   知府的罪证大概还在山贼头子的手中, 所以沐莲才会一直跟着山贼头子。   或许山贼头子已经在扬州城了,而知府也收到了消息, 所以才会这般加派人手在大街小巷的搜寻。   想到真的有可能如她猜测的这般,玉棠暗暗地为云蕾他们提起了一口气。   *   温玉棠虽为云蕾她们担忧,但是未曾表现出来,所以这该继续进行的年议和年宴还是得继续。   尚有十日便到正月了,与各大商铺掌柜的年议和年饭也定在了今日。   因玉棠近来都住在镖局, 所以各行各铺的掌柜都要到镖局开年议,吃年饭。   虽说大家伙都已经不再为温家兄弟二人效力了,但说到底要对一个比他们差了一个辈的女子言听计从,心底还是有些不服的。   若是在温家开年议,在年议上难免会有不同的意见,又或者是有一二个故意闹些小意见。   但现今可却不是在温家开年议,而是在镖局!   是住有悍猛如洪水猛兽般的山贼大爷们的镖局呀!   年议上。   那个只在那成亲之时在他们面前露过脸的匪首,如今扬州城人人称赞的温家女婿,现如今正坐在上座……   “年后镖局便要开张了,我对从商之事一窍不通,恰巧夫人年议,我也就过来学习一番,请诸位不要介意。”云震神色寡淡地说了这一番话。   随之淡淡地扫了一眼座下个个都背脊挺直,面色都维持着如出一辙微笑的众掌柜。   “不介意不介意,云寨主能与我们一块议事,是我们的荣幸。”   “对对对,确是我们的荣幸!”   十几个掌柜,纷纷附和。   玉棠看着他们和和气气,嘴角微扬。她就知道有云震坐镇,今日的年议才不会有那么多的意外。   年议整整议了一日,直到临入夜的时候才议完。因现在还得谨慎,所以并未在外边宴请掌柜们,只是让主宅的厨子过来了。   玉棠虽然现在是温家的当家,但到底是妇人,与一桌子的男人同桌饮酒,有些不合适,也就让云震招待他们。   虽然,他们宁愿不要这般的盛情款待。   因知道自己会落下,所以玉棠也请了掌柜们的夫人。   与她们打好交情也必不可少。   起初大家都有所拘谨,但杯觥交错后,聊起家事,聊起各自儿女,皆有说不完的话。   虽是亲近了不少,但听他们说着自家儿女,后宅小妾,玉棠忽然就插不进话了。   小妾这一块,玉棠也不好插嘴,而孩子这一块,她与云震意见一致,暂时先不要。   云震与她说她年纪尚小,而她则刚刚开始学经商,也不宜这个时候有孩子。   虽然尚未打算要孩子,可玉棠听着他们说自家的孩子和孙儿如何机灵可爱讨巧的时候,她忍不住就多想了些。   想她和云震往后的孩子是什么样的。无论男孩女孩的模样都幻想了一遍,但无外乎都是一样粉粉嫩嫩招人喜爱的。   越想,嘴角就越忍不住微微勾起。   正想着时,桌上的一些妇人多喝了几杯酒,聊的话题也大胆了许多,竟也聊到了知府的后宅了。   “也不知怎的,我们这扬州知府后宅有正妻,也有几个美妾,怎一个孩子都没有?”   玉棠闻言,在心底默默地回了句:约莫是亏心事做多了。   “不过近来知府后宅倒也不平静。”   说起这事,大家都低声议论了起来。   玉棠也凑着一块听了。   “听说是有个小妾偷了家传之宝跑了,故这段时日知府大人又要忙着接待钦差,更要费心派人追查小妾的去处。”   小妾偷了家传之宝,知府还费心思的如搜寻?   玉棠不信。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家之宝哪里有全家人的性命重要。   稍有不慎,被钦差发现了他与山贼勾结,那可是掉脑袋的事情。   大概,知府是以这个借口来搜捕在逃的山贼头子。   因有女眷,所以这顿年饭散得快。再者就算没有女眷在,那群掌柜都巴不得早点走。   玉棠也喝了几杯酒,坐在床上有些呆呆憨憨的。   婢女把给她洗脸的热水端进来,云震接过,让婢女下去了。   把热水端进了屋中,湿了棉巾拧干,走到床前。   见她呆呆憨憨的,便问:“你在想什么?”   玉棠有些迟钝地看向他,看了好半晌,才憨憨地笑了笑:“是你呀,我在想、想我们以后若是有了孩子后,像你多一些,还是像我多一些。”   云震微微怔了怔,趁着帕子还是温的,边给她擦脸,边问:“你想要孩子了?”   喝了几杯酒的玉棠,极为温顺,乖乖的给把脸凑上去给他擦。   擦好后,摇头:“不是,只是在想会长什么样。”   云震无奈的笑了笑,洗了洗帕子,继而给她擦手:“今日在年饭,是不是席上的人说了什么?”   玉棠重重的“嗯”了声,“还有个掌柜夫人带了个两岁的小娃娃过来,粉粉嫩嫩的,软乎乎的一团,笑着喊人的时候,很是可人。”   云震抬头看向她酡红的小脸蛋,还有憨憨的模样,他倒觉得她更可人些。   手擦完后,云震出去倒水。回来只见刚刚还在说孩子有多可人的玉棠,现在却睡得极为香甜。   醒着的时候安分,睡着了之后却是七颠八倒的。   云震过去摆正了她的睡姿,掖好了被子后才出了屋子。   方才晚宴到一半的时候,与云蕾一块外出接应沐莲的弟兄回来了,传话的人还说是负了伤回来的。   云震没有中途退出年饭,更是半点端倪露都不曾露出来。   从屋中出来后,从回廊一路走过,走出了院子,到了弟兄们居住的院子。   荣旺早早就在院子外等着了。   “那个弟兄如何了?”云震边走入院子边问道。   荣旺:“只是伤了手臂,但因回来报信时失血过多,所以才会昏厥过去,现如今已经醒了。”   “云蕾呢?”云震停在了屋子的门外。   荣旺一默:“寨主还是进去问他吧。”   说着,荣旺推开门。   云震进了屋子,荣旺关上了门,在门外边看着。   床上正在喝粥的弟兄见云震进来,正要起身,云震道:“不必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弟兄的面色苍白,声音微弱的道:“我们原先打算去接应沐莲,在出城时遇上了姑爷……不,是遇见了那沈霁,不知二当家与沈霁说了什么,然后就决定一块去接应沐莲了。”   云蕾会遇上沈霁,完全出乎云震的意外。   云震眉头紧蹙,“然后呢?”   “我们准备接到人的时候,被埋伏了。为了逃走,我们的人加上沈霁的人,共二十个人分成了几拨逃走,我和两个弟兄,二当家,还与沈霁一拨,但最后我们还是被迫分散了。”   云震听到了重点,问:“云蕾和沈霁在一块?”   弟兄有些不确定的回:“当时混乱,不敢肯定。”   “那沐莲呢?”   弟兄道:“沐莲并未出现,大概是察觉到有埋伏,所以又藏了起来。”   云震沉思了许久,才道:“你好好养伤,其他事我来安排。”   嘱咐了之后,云震便出屋子出来了。   门外的荣旺问:“寨主,现下怎么办?”   云震手暗暗使劲收紧,沉着脸道:“暗中去找云蕾和沈霁,千万不要走漏风声。”   荣旺点头,随即推下去安排。   云震重重的呼了一口气,随即才装作若无其事的回了房。 第65章 六十五章 沐莲   临近年关, 温玉棠除了在镖局和温家二者之间来回走动外,要忙的事情就是给牧云寨弟兄们准备年礼。   他们与温家的下人不同,也与普通的下属不同。比起下属, 云震更把他们当成兄弟,所以玉棠就打算把准备给掌柜们的年礼也都给他们准备一份。   就是在花销上边会多花许多, 但也无所谓。   那些都是云震交命的兄弟, 花销大些也无可厚非。   年礼吩咐了下去, 只等发到弟兄们手上便可。   从镖局回温家,玉棠便觉得奇怪。总觉得有人在盯着她。   等从温家返回镖局的路上, 也是一样的感觉。   初夏掀开厢帘往外看去, 皱眉说道:“这前后两次回府, 奴婢怎就觉得官差衙役越发多了起来?”   初夏这么一提醒,玉棠才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有这种被人盯着的感觉了。   是了,官差衙役好似都在她马车附近徘徊。   沉思了片刻,玉棠觉着这事还是与云震说一声比较好。   到了镖局后,与云震说了这件事。   云震听闻她说有府衙的官差盯着她的马车, 眉头紧蹙了起来。   思索了一晌,下了决定:“也该回主宅过年了。”   玉棠知晓他是担心她,她也没有劝他, 只是问:“近来可有阿蕾的消息?”   云震抬眉看她:“为什么这么问?”   玉棠垂眸捂着自己的胸口:“心口近来都有些慌闷, 就容易多想。”   顿了顿,抬眸看向云震:“沈霁自从来过一趟温家后, 就没有了任何音信,如今也过了七八日了,而且最近扬州城的官差衙役多了许多,我就想是不是与阿蕾有些关系。”   云震并不打算把云蕾与沈霁失踪的消息告诉她,以免让她担心。   云震道:“我收到消息, 说是沐莲带着那猛虎寨的寨主潜入了扬州城,大概知府也收到了消息,所以才会派人搜寻扬州城。他或许怕猛虎寨的人会与我们勾结,便紧盯着我们,不仅是你的马车,就是近来镖局外也多了许多官差。”   玉棠早几日也是这么猜想的,所以也不惊讶,无语道:“亏得他会有这种想法,那猛虎寨被你所破,又怎可能会抛开恩怨与你合作?”   云震轻嗤:“现在这种地步了,他只会草木皆兵,只当是什么可能都会发生。”   云震所言,玉棠也明白,只是让她不解的是别的。   “可云蕾不是去接应沐莲了吗?沐莲他们都进扬州城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云震诧异地看向坐在身旁的玉棠:“你怎什么都猜到了?”   玉棠唇角微弯,杏眸清透:“你有时做事也不瞒我,我自己做了几番推想,也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云震听到她的解释,刮了刮她的鼻梁,笑道:“倒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云棠轻笑了一声,但还是继续追问:“阿蕾无事吧?”   云震应:“她还能有什么事,沈霁不是失踪了么?所以云蕾接应沐莲他们到了扬州城后,我便让她去调查沈霁的事情了。”   玉棠听到他这么说,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可又不解:“那沐莲回来到扬州城的事情,这知府又是怎知道的?”   云震坦言:“大概是走露了风声,现在还不到时候,沐莲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待她做完就会回来。”   *   入夜,一个小厮打扮的年轻秀气男子入了偏僻的巷子中。   巷中住着的大多是扬州城较为贫穷的百姓。   男子一路走到巷尾,入了一家破败的屋子。   才进院子,就听到从里边传来男人的咳嗽声。   男人似乎听到了开门的声音,然后出声询问:“是阿木兄弟回来了吗?”   小厮打扮的人正是沐莲。   沐莲推门进了屋,应了声:“我抓药回来了。”   屋中并未有什么隔间,就一间屋子。屋子的床上躺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左边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的男人。   本该是凶神恶煞的一个男人,但现在却是满脸病气的躺在床上。   这个男人就是被沐莲救走的猛虎寨寨主,郭琥。   郭琥焦急撑着床坐起来,看向她:“可打听到寨中兄弟的消息了?”   沐莲进了屋子,把药放到了桌面上,起了小炭炉,把茶壶放到上边温了起来。   叹了一口气,回:“我在城中打探了消息,此前知府为云震设下庆功宴,把三当家他们全都放了出来,想利用他们解决云震,但不料却被云震识破,又重新被关押了起来。”   提起云震,郭琥脸上一变,脸上满是愤恨之色:“云震,我郭琥与他不共戴天!”   背对着他的沐莲,眼中闪过一分讥讽。   水温了,倒了一杯水,转身端过去给郭琥。   表情清冷,没有过多的情绪,“但现在,我们最大的敌人已不是云震了,而是知府。”   说起知府,郭琥脸上的表情更是狰狞,愤愤道:“这么多年来,我郭琥为他做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到了现在竟然想要我的命!”   从猛虎寨被剿灭已经过去了一个月了,他们二人也逃亡了一个月。   在逃亡的期间一直有人追杀他们,起初他们以为是云震派来的人,直到郭琥看到了一个人的脸,他才知道要杀他的是知府何之洲!   沐莲把水递给了他,郭琥接过,恨恨的一口饮进,但因身上有伤,情绪一激烈,被呛得猛烈的咳嗽了起来。   一张脸都咳得变了色。   缓过来之后,他咬牙切齿道:“云震和何之洲这个老狐狸,我决然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郭琥却不知道自己这一副败寇的落魄样说出这一话,根本没有丝毫的说服力。   沐莲并未出声附和他,只道:“现在城中到处都是官差,也不知道是谁散布了我们在扬州城的风声,便是连药堂都有府衙的人,所以只得跑了几个药堂分开来抓药。”   郭琥知道那知府根本就不打算再给他一分活路了。   “还有被抓进天牢的弟兄,我听闻昨日,三当家被知府绑在菜市口当场剐杀了。”   听到这里,郭琥双目一睁,瞳孔一缩,极为震惊:“何之洲那老匹夫竟这般歹毒!!!”   沐莲心道:论歹毒,你们二人也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郭琥为猛虎寨的山贼头子时,杀人掠财,奸.淫女子,更把男人当成取乐的畜牲,这些一样歹毒。   而这些事情在他眼里不过就是再也正常不过的事情罢了。   沐莲:“如今有两方人想要寨主的命,这事难以全身而退。”   郭琥用力的一锤床板,暗恨:“想我郭琥也是风光无限过的人,如今却落到了丧家之犬人人喊打的境地!”   “其实,寨主还是有可翻盘的机会的。”沐莲出声道。   郭琥闻言,不解的看向她。   在霍郭琥的心底,这阿木已经是交过命的弟兄了。   为了救他,这阿木好几次都以身涉险,他所提议的,郭琥没有任何的怀疑。   现下郭琥只信眼前的沐莲了,更是把知府的证据都交给她藏了起来。   “怎么翻盘?”   沐莲把想法全盘托出:“我听闻钦差要到扬州城,我打听过了,那钦差是现在朝中新贵大理寺少卿,此人刚正不阿,是个好官。”   郭琥紧紧皱眉,“好官?那又如何?”   “如今只要有知府在一日,我们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且寨主现在是被满天下通缉,去哪哪都不安生,不如这样,我们拦了钦差的轿子,把知府这些年勾结的事情都说出来……”   郭琥眼一瞪:“这都什么馊主意,我要是拦了钦差的轿子,哪里还有命在?!”   “寨主别急,且先听我说。现在的困局只能铤而走险了,到时候拦了钦差的轿子,寨主便把所有的罪责都往知府身上推,再做出一副痛改前非之色,到时候就说自己愿意将功赎过,投军报效朝廷。”   郭琥眉头紧紧皱在了一块:“我并不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沐莲继续道:“那寨主好好想想,那云震曾经也是一个山贼匪首,可今日为什么能这么嚣张连知府都不必放在眼中?”   听到她这么一反问,郭琥也当真的细想了一番。   “你是说,我要与他走一样的路?”   沐莲点头:“他既然都能去了山贼的身份,更何况是寨主你。寨主身手了得,若是能再边疆建功立业,定然会比那云震要出色,届时成了功臣,云震便不足为惧。”   沐莲看向郭琥有些变了的目光,继而再推一波:“与其东躲西藏做丧家之犬,不如孤注一掷。”   郭琥沉思了下来,似乎被沐莲说得有些心动。   许久之后,郭琥问:“那钦差何时会到扬州城?”   沐莲面色不变:“尚未知道,有可能还在扬州城外,也有可能已经身在扬州城了,我明日去打听打听。”   郭琥沉思许久,看向面前的小兄弟:“此次若非你,我郭琥这条命就没了,救命之恩待我飞黄腾达之后必定重酬。”   沐莲微微颔首,随即拿了药,道:“我去熬药。”   转了身的沐莲,眼神变得冷冷冰冰的。   ——重酬倒不必,只要把你的命交代了就好。 第66章 定局 沈霁   到了年节这日, 依旧不知沈霁的去向。   除了沈霁之外,玉棠也没有关于云蕾的消息。   年三十,扬州城大街小巷都是官差。   往年虽然也日夜巡逻, 可今年远比往年要严谨。   旁人以为是因钦差将至,所以知府才会如此重视, 但云震与玉棠都清楚其目的是什么。   玉棠也没有什么对策, 所以只是忙活年节。弄了几大桌吃食让人送去镖局给弟兄们做年夜饭。   而因温成不能与人同桌而食, 所以玉棠也吩咐了下去,让人弄了三张单独小桌放在厅中, 菜肴每样各三份。   温成, 玉棠和云震各单独一桌。   今日虽然是好日子, 但天公不作美,下了一日的小雨。   阴雨绵绵,又湿又冷。因顾忌晚上会冷,父亲身子受不住,所以就把团圆饭饭定在了下午。   团圆饭过后, 玉棠和云震把父亲送回了院中。   才从父亲的院子出来,荣旺就匆匆来报:“寨主,夫人, 钦差入城了!”   云震与玉棠目目相觑。   夫妻二人回了院子, 屏退了他人,只留荣旺在书房中。   玉棠问:“沈大人既然回来了, 那阿蕾可回来了?”   先前云震就说因沈霁失踪,所以让她去调查沈霁的事情了,如今沈霁也回来了,那云蕾呢?   云震也是一样的问题,只是他清楚云蕾并非是去调查沈霁失踪的消息, 而是因沈霁而失踪,所以面色更为凝重。   荣旺知道自家寨主不想让夫人知道二当家失踪的事,所以只道:“暂时只知道钦差入城,别的还不知道。”   “知府那边呢?”云震问。   荣旺:“钦差来得急,似乎是入了城后,直接在人最多的酒楼前让人敲锣打鼓,我急急来报,知府许刚赶过去。”   玉棠一怔:“为什么要在酒楼前敲锣打鼓?”   云震略微思索了一下,猜测了沈霁的目的:“他想把人引来。”   玉棠不解:“他想把谁引来。”   云震看了眼她,然后先是吩咐荣旺:“你再去打探,有什么消息,立刻回报。”   荣旺应了声,随即退出了书房。   荣旺出去后,云震才言:“其实沐莲身在扬州城,她暗中联系过牧云寨的弟兄,道已经怂恿动了猛虎寨寨主郭琥拦下钦差轿子,让他当众拆穿知府。”   “沐莲先前应当就有这个打算,所以在阿蕾去接应她时,只留下了信息。我猜测是阿蕾把此事告知了沈霁,所以才有这么一出。”   玉棠默了默,这事可真复杂得紧,但同时又是心情紧绷着。   没有再追问这事情,而是静静等候。   这个年三十,过得丝毫不平静。   夫妻二人去了前厅等候。在等了小半个时辰后,荣旺未回来,倒是让另一个弟兄赶回来报信。   那弟兄说道:“沈大人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个自称是猛虎寨寨主的汉子挤入了人群,跪到了沈大人跟前,他才到,知府后脚就到了。”   正在喝茶水缓一缓的玉棠,听到这话,那口水差些把自己给呛到了。   一旁的云震大掌落在她的背后轻抚了几下,给她顺气,随即才问那弟兄:“那郭琥没有被知府当即灭口?”   弟兄道:“寨主猜得没错,知府确实想要灭口,只是沈大人似乎早有所料,在知府下令诛杀,莫要让贼人伤到钦差大人时,沈大人的人早把郭琥护得水泄不通了。”   当时知府见到郭琥之时,整颗心往下沉,不顾露出端倪的危险,只想把他杀了灭口。   所以才会大声一喝,当即以保护钦差为由,下令要把他给诛杀了。   只是他不曾想那钦差竟然早有所谋划,不等他的人靠近,就有十数人把郭琥围住了。   那十数人,身形健壮,手持长刀。   知府一眼便看出来了,那长刀分明是镇抚司的刀!   这些人个个都是高手!   他底下的那些官差,莫说几百人,那也不一定是对手!   郭琥许是见到了知府要杀自己的架势,就大喊自己有冤屈。   知府当即黑了脸,与钦差道:“贼人所言,大人莫要轻信。”   沈霁却是一派淡定从容:“不妨先听听他有什么冤屈,再决定信不信。”   说着,看向郭琥,面上依旧是一副淡漠的神色:“你且说说看,你到底有什么冤屈。”   郭琥有了底气,就是还有内伤,却依然中气十足道:“罪民这些年当猛虎寨的匪首,确实是犯了无可饶恕的罪过,但是这一切都是有人逼着罪民做的,若是罪民当时不答应,只怕命都没了!”   “你这贼人,你身为猛虎寨的寨主,几千人听你号令,谁还敢威胁你?你别不是为了活命而随便诬陷。”知府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手背青筋凸出,手指似要戳进肉中一般。   郭琥看向知府,朝着他啐了一声:“呸,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今日就说出来,让扬州城的人都知道你嘴脸。”   说完这话,郭琥继而看向沈霁,指着指向知府,高声道:“三年前,罪民因抢劫而落下牢狱,知府到牢狱之中威胁罪民,若是不帮他办事,便立刻要了罪民的脑袋。”   那旁的知府眼神几乎淬了毒,重声道:“你这贼子满口谎言,休要诬陷本官,钦差清正廉明,英明睿智,岂是你等罪大恶极之徒所能欺瞒得了的!”   说着看向沈霁,拱手作揖:“大人莫要听信谗言,下官不敢言有何功绩,但一向谨言慎行,从未做过逾越律法之举。”   郭琥似乎料到他会这么说,冷嗤道:“我就怕有朝一日你会杀人灭口,故你与我互通的信件,我都留了下来。”   郭琥势力逐渐壮大后,便也担心知府会过河拆桥,所以便道非府亲笔书信下令,不然不从。   知府知道郭琥逐渐不受控制,所以找人妨笔所写。   所以他倒是不慌不忙道:“你若是有证据,拿出来就是,若是本官做的,本官认。”   郭琥看到知府忽然从容不迫了,似乎也猜出了些端倪,他双目突睁:“你用假字迹和假官印诓我!?”   知府与沈霁道:“大人,此人顾左右而言他,满口谎言,切莫再理会他,还是把人关押了为好。”   沈霁淡淡的看了眼知府,再看郭琥。   郭琥心中一急,忙道:“我所抢夺财物一一记在册中,所贡给知府的钱财,还有宝物也一一记载在册,只要细细调查,便可发现端倪,还有,温家温文温武兄弟二人也是证人!”   知府心中冷嗤,那兄弟二人早就已经不知跑去何处了,他也派出人去追杀了,真能寻到他们时,只怕早已成枯骨。还有那些宝物钱财,从未入过府衙,又有何迹可寻?   知府的想法才落,那边的沈霁不慌不忙的道:“凑齐。他们兄弟二人,在我这。”   他这话一出来,知府脸色稍变。   “恰巧,他们也供出了一些事情,恐要何知府配合一二。”   围观的扬州城百姓一片哗然。   原本他们还当是那山贼诬陷,可现在连钦差都这么说了,这十有八九的就是了!   知府袖中的手用力握成了拳头,面上却是维持住一贯的坦然,“既然钦差大人都这么说了,下官自当配合。下官清清白白,皇天可鉴,问心无愧,不怕被诬陷。”   *   听完了这事之后,玉棠终于呼了一口气:“这么多的证据,知府大概真要栽跟头了。”   好在她先前有先见之明,知晓二叔和三叔会逃跑,因此让人早早看住了他们二人。   在他们逃跑时,直接把人给截下了,更是把人送到了沈霁那里。   虽然松了一口气,但随即又忧道:“我二叔三叔他们都送到沈大人那,但我那大姨母却是不知去向。”   原先玉棠只当王大姨母安分了下来,安分守己的呆在家中。只是之前再让人去看着二叔和三叔之时,她也派了人去看着王大姨母,派去的人回来却说她早已经不在府内。   王家人的说法是她到尼姑庵吃斋念佛去了,但王大姨母是怎么样的一个人,玉堂最清楚不过了。   她一个爱财爱出风头的人,怎么可能乖乖的去吃斋念佛?   因此玉棠派人去查了,在尼姑庵中的那个人似乎不是王大姨母,而人也不知道去了何处。   云震:“若是我没有猜错,王大姨母应该也在沈霁那里。”   沈霁是怎样的人,云震多少有些了解。他是个聪明睿智,善运筹帷幄的人,在收到账册之时应当就派人快马加鞭赶到扬州城,暗中带走了王大姨母。   听闻云震所言,玉棠心底彻底放心了下来。物证已有,人证有二叔三叔,还有郭琥,王大姨母,如此,事已算是成定局。 第67章 老宅来人 求救   玉棠听闻沈霁到了府衙就立即让人关押了知府。更是让人把府衙中的一众衙役官差都看管了起来, 暗暗惊叹其办事的速度。   云震与她说,虽沈霁是先到的扬州,但也暗中派人送了调千人的密令给了护城将军, 所以今日才能在以干净利落之势押下了知府,拿下府衙。   而沈霁是钦差, 除非府衙的人想要造反, 否则也不敢公然反抗。   但唯一让玉棠放不下心来的是沈霁已到扬州, 可云蕾却尚未回来。玉棠问云震,他说许是被什么耽搁了, 所以尚未回来。   玉棠默了默, 也没有再多过问。   她隐约察觉出来有些不对劲了, 可云震是云蕾的兄长,他比谁都关心,所以她没有再询问,担心给他徒增烦恼。   入夜后,云震让人备马出了府, 更是印证了玉棠的猜测。   而云震去的不是别处,正是沈霁所在的府衙。   在府衙外翻身下了马,才让人去通传, 外边看守的人就先问:“可是温家的云寨主?”   云震点头。   那人作出请的姿势:“大人吩咐, 若是云寨主来了,不用通传。”   云震面色冷峻的吐出两个字:“带路。”   “云寨主请随我来。”   沈霁及时出现, 确实是能让人松了一口气,但云震那口气却松不下。   沈霁似乎也猜到了云震会在这个时辰来寻他,所以云震入了府衙的厅中,座上已经准备好了散发着袅袅热气的热茶。   就是沈霁也侯在了厅中,见了云震也站了起来。   虽为大理寺少卿, 更是代天子出巡的钦差,可见到云震却还是站起,拱手作揖:“云寨主。”   云震脸上似覆着一层冰霜,扫了一眼的厅中的人,看向沈霁:“让你的人下去。”   沈霁颔首,随即吩咐:“下去吧。”   厅中的人如数退出。   等人都走了,云震大步上前,停在沈霁的跟前,冷声问:“阿蕾呢?!”   只差没有抓着沈霁的领口来问了。   沈霁如实道:“她在救我的时候受了些伤,现在……”   话还未说完,领口就已经云震楸住了。   云震怎可能淡定的下来,那个受了伤的人是他的妹妹。   先前生死未卜时,他也是绷紧了神经,如今看到沈霁平安无事,却听说她为他受了伤,心头怎可能不气!   “阿蕾现在人在何处?”   沈霁虽被揪住了衣领,但面色依旧是一旁的清冷镇定。   “她受了伤,不便回来,我已经让人先行安顿好她了,待她养些天,再护送回来。”   云震松开了他的衣领,神色却是更沉:“她伤势如何?”   “石头砸到了背,昏迷了几日,寻了大夫,说暂时不能移动。”   闻言,云震双手收紧握成拳,冷眼盯着沈霁。   “你说她是为救你而伤了,若是她有什么意外,莫要怪我不讲情面。”   云震虽无官衔,但朝中重臣都得给两分薄面,话不仅是说得重,也有实实在在的份量。   沈霁虽未被这话所威胁,但还是垂眸道:“若是阿蕾有意外,我定当抵命。”   云震重声冷哼了一声:“在我眼里,你十条命都不如一个阿蕾。”   云震平日看着冷淡,但对在意之人,向来护在骨子里。   “此次之后,我希望你莫要再出现在阿蕾面前。她诚然已经放下你,你若再出现,我怕她会动摇,你虽不喜她,但她三番两次救你性命是事实,所以为了还这恩,你也不要再出现在她的面前,”   沈霁听到那“诚然已经放下你”,宽袖下的手微微收了收。   没有回云震的话,只道:“她醒后,过段时日,我会让人送她回温家。”   沈霁避开云震的话,云震微微眯眸看他,语声严肃:“不要再招惹阿蕾。”   阿蕾看着是明朗的女子,但云震见过她与沈霁和离后的那段日子。   茶饭不思,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生生折磨了自己数月才看开了。   多说也无异,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下来后,问:“何知府,温家兄弟二人,王家大夫人,还有猛虎寨的寨主你如何处理?”   云震是怎样的人,沈霁清楚,所以毫无保留的道:“何知府证据确凿,容不得他狡辩,温家兄弟二人为其效劳,又与山贼勾结,其罪当诛,王家大夫人只是为何知府放高利,罚银子关几年。”   “再者猛虎寨的寨主郭琥,虽他自首可从轻发落,但他的身上背负的人命众多,也饶不得他。虽不会当众斩首,但也不会给有活命的机会。”   这些人,沈霁处理公正,没有一丝心软。   云震听到温家兄弟二人会被诛杀,便问:“那其他温家的人如何处置?”   沈霁冷淡道:“没收家产。”   云震微微思索半晌。若是温家兄弟二人正死了,只怕温家的麻烦会更多。   想啦半晌后,他言:“温家兄弟可不杀。”   沈霁皱眉看向他,不解道:“据我所知,温家大房与他们素来不合,他们也招供了先前与山贼串通绑架你夫人,你何故要为他们求情?”   云震挑眉:“我何时说为他们而求情了,只是说他们不可杀,却没说让他们好好的活着。”   沈霁略微思索了一晌,明白了他的意思。   “北境有采石场,让他们一辈子呆在那处,劳碌至死。”   云震点头,“他们先莫要判罪,等过些天后再判,温家尚有些事情处理。”   这点人情,沈霁还是可通融的。   云震此行主要来询问云蕾和知府他们的事,如今已然都问完了,连茶都不喝就走了。   走前,让沈霁告诉他云蕾所在,他让赵太医过去医治。   *   云震回来的时候,温家老宅子的几辆马车都停在了温府外边。   温家二房三房的正妻与其所生的嫡子嫡女都在府外。   一见云震回来了,都涌了上去。   “妹夫求你救救我爹。”   “好侄女婿,你就救救你二叔吧……”   ……   皆是来求云震救救那温家二叔三叔的。   云震下了马,冷冷淡淡的瞥了眼他们,不怒而威,那些求救的声音乍然而至。   “还不让道?”云震看了眼前边严严实实围着他的人。   老宅子的人暗暗的咽了咽口水,默默的让了个道。   云震从他们眼前走过后,招了个温家下人过来询问:“他们何时来的?”   下人回:“姑爷前脚刚离开,他们就过来了,连老太太都过来了。到底是老爷的长辈,所以只能把她给请了进去,现在小姐正在应对她。”   闻言,云震停下了脚步,随之往后看了一眼,吩咐:“让他们进去。”   说着,径直走回了府中。   前厅,温老太太强忍着发怒的冲动,维持着一抹僵硬的笑意。   “棠丫头你就看在你二叔三叔为温家操劳了大半辈子的份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让你夫婿去那钦差面前讨个人情,放过你二叔三叔吧。”   温玉棠不慌不忙的端起热茶轻吹了两口凉气,慢悠悠的抿了一小口,随即才带着笑意的看向老太太。   “祖母说的是什么话呢?二叔三叔他们趁着我父亲病重,差些把我们三房的家产都侵吞了,哪里有苦劳了?还是说我得对他们感激,感激当初只是让人把我掳走,并没有让人杀了我?”   声音温温和和的,但听在老太太的耳里,却刺耳得很。   陈老太太什么都知道,但先前却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棠丫头,都是一家人,你二叔三叔诚然是错了,可大房的家业不都还在你们大房的手上么,且你也不是平安无事么,何必赶尽杀绝,见死不救?”   温玉棠把茶盏放下,眼里有两分讥诮,随即笑了笑:“莫不是等到家业被抢,我有了事之后才赶尽杀绝?”   “再者说,他们犯了律法被抓,又与我何关?为贪官效力,与山贼勾结,这两条,够他们掉脑袋了。”   说到掉脑袋,老太太脸色一白,“棠丫头,老婆子求你了,救救他们!”   玉棠不咸不淡的问:“若不救呢?”   老太太一咬牙,发了狠:“你若见死不救,我就在你们这大房的府门外一头撞死!”   温玉棠闻言,微微蹙眉。   怔思索如何应对时,就听到下人来说姑爷回来了。   云震未来前厅,但老宅子其他人却先进来了。   看着一个个面色焦急的人,玉棠招来下人询问是谁让他们进来的。   “是姑爷让他们进来的,说稍后他就过来解决。”   玉棠闻言,微微点头。   这时,三房中那没什么脑子的长子直接就朝着玉棠嚷道:“五妹,你现在赶紧让妹夫府衙找钦差说情,放了我爹!”   温玉棠没搭理他。   这是求人的态度?   这简直就是想让自己的父亲死得快些。   见自己向来不怎么看得起的堂妹这般的不搭理自己,三房长子瞬间来气:“臭丫头,你哥与你说话,你什么态度?!”   他话一出来,老太太就变了脸色,忙骂道:“你这臭小子说什么混账话,你们还不捂住他的嘴!”   三房长子的嘴才被堵住,厅外就传来了冷沉的声音:“让你们进来,不是给我夫人气受的,若是你们觉着自己能救得了人,就立马离开。” 第68章 六十八章 断绝关系   云震这人, 大家伙都是怕的,就是方才对玉棠出言不逊的三房长子也怕。   刚刚还盛气凌人,如今听到这冷冽的声音, 顿时怂得似个鹌鹑一样。   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如今的玉棠早已经不是他之前那个不放眼里的堂妹了。   她如今是温家的当家了, 而丈夫更是那凶神恶煞的山贼头子, 这山贼头子悍猛得可是连那在扬州城横行了多年的猛虎寨都给踹了!   云震从厅外跨了进来, 朝着玉棠走了过去,以眼神意会她——他所有事情都问清楚了。   夫妻二人也有默契, 这个眼神, 玉棠也看明白了。   云震站在了玉棠的身旁, 淡淡的扫了一眼温家大房的人。   顿时,所有都乖了下来。   玉棠看着这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的人,不免有些嫉妒云震这一眼就能让人安静下来的本事。可随即想想他们怕的可不是云震的眼神,怕的是云震之前的身份时,又觉得好笑。   莫说他们怕, 先前她是极怕的,但现在她可一点都不怕。   铁汉柔情,莫过于云震。   因她见过他的柔情, 所以她不怕。而他们没见过这样的云震, 也没机会见,所以自然是怕的。   云震看了一圈, 最后目光落在那三房长子的身上,淡淡的道:“但凡我在从你口中听到“臭丫头”三字,你今日就不能从这温府走着出去。”   三房长子脖子一缩,步子挪了挪又挪了挪,最终挪到了老太太的身后。   云震冷嗤了一声, 随即才看向老太太,当即把话挑明了说:“你那俩儿子可没少害温家,如若我不曾来扬州,不曾来这温家,只怕你两个儿子都已经登堂入室了,且还把我夫人算计了。”   老太太一急,忙解释道“老二老三他们绝对没有……”   老太太的话还没说话,玉棠淡淡的打断了她的话:“到底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再说那些虚伪的话,谁都不信,还是说些有用的话吧。”   天色也不早了,她正犯困呢,若非是他们,她早就寝了。   老太太一口老银牙咬了又咬,最后忍着气焰,服了软:“棠丫头,先前确实是你二叔三叔做得不对,但说到底我们也是一家人,你能不能看在一家人的份上,救救他们。”   玉棠挑眉:“先前二叔三叔做的事情,老太太你可觉得他们把我当成一家人了?”   先前喊的还是祖母,现今却是连一声祖母也不喊了。   老太太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然不觉得自家儿子做的有错。那继子若死了,这家产自然是他们老温家的,与棠丫头又有什么关系?   偏生她一个丫头片子还想要霸占了这家产,老二老三也只是迫不得已才做出那种事情的,都是她给逼的!   老太太脸上虽服软了,但眼神有怨也有恨。玉棠看得出来那眼神底下的想法,也不气。   到了如今的地步,却还是半点反省的想法都没有。   温玉棠也不指望老宅子一家人有什么反省的念头。但没有才好,因此她更不会生出半点的怜悯。   老太太扶着椅子,颠颠巍巍的站了起来,一脸苦巴巴的说道:“老婆子今日就给你跪下了,求你就救救你二叔三叔他们吧。”   老太太这一跪下,有错的虽然是他二房三房,但到时候被脊梁骨的人可是温家大房。   玉棠瞬间冷了脸:“老太太你可想清楚了,你这一跪下,便没有半点商量的余地了。”   想要用这些低劣的招数来逼她,她又不是什么没心眼的小姑娘,唬不到她。   老太太刚要作假势跪下来的动作一僵。   “你那两个儿子,为知府效力,也勾结山贼,如此勾当,确实会掉脑袋。不仅他们会掉脑袋,就是你们也逃脱不了。”云震冷声道。   他话一出,老宅子那边的人都顿时白了脸。   “但如若我能出面,兴许还会有转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带着急切的目光望向他。   温玉棠知晓他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并非是想帮他们,而是有他的算计,所以也不打断他。   果然,下一刻,云震便道:“但我有条件。”   一听到有转机,老太太就立马道:“莫说一个条件,就是十个条件我们都答应!”   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云震才不疾不徐的道:“当众与温家大房断绝关系,往后大房是生是死,是福是穷,皆与我们大房再无任何关系。”   即便只是继母,但若是温家兄弟二人都没了,那么老太太也还是得大房来养。如此定会让人厌烦,而且肯定还会因两个儿子的死而闹出更多让人不省心的事来。   云震的话一出来,厅中顿时鸦雀无声。   老宅子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肯点头。   虽然老宅子的人都不把大房当一回事,可也知道得靠着大房来享荣华富贵。只要有关系在,他们就得养着老太太。   养着老太太也就相当是养着他们,可若是与大房没了这层关系在,那这老太太他们肯定是不会养的!   他们的丈夫,父亲就算是躲过了掉脑袋,但不见得会平安无事,也不见得能保下家产。   但若是不答应,那真的是会掉脑袋的。   几番犹豫,老太太最终咬了牙:“成!”   只有儿子的命还在,不过是和大房的这层关系罢了,能有什么割舍不下的?   云震:“暂且先别急着应下,且先听我把话说完。死罪可饶,但活罪难恕,我只能保证他们可活命,但到底有何惩罚,我不保证。”   这话,他们信。   云震虽有面子,但也不能大于律法。只能求情,却不能命令那钦差放人。   最后,老太太依旧点头应下。   霍擎也没有当即告诉他们这事已经与钦差谈妥,而是说待他们把关系当众断绝后再去寻。   人都走了,云震才把对温家兄弟二人的处决告诉玉棠:“他们流放到北境的矿场,一辈子都别想回来了,至于温家其他人,派人把他们也送去陪着他们兄弟二人,也算是仁至义尽。”   虽说斩草需除根,可那老宅的人也真的不能除尽,这办法也是最好的了。   温玉棠心思清明,也没有怪他先行与沈霁通了气,随而问他:“那大姨母呢?”   云震道:“沈霁说罚些银子,再关她几年。”   玉棠点头:“没特意重判,也没轻判。”   继而思索了一下,喊了初夏进来:“你现在派个人去王家和柳家各传一个口信,就说大姨母犯了事定是要罚的,但不至于掉脑袋,也不用特意来温府,就算来了,也帮不到什么忙。”   今日老宅子的人来一遍都够折腾人的了,若是王家和柳家的人又来一遍,那还不得使劲折腾。   初夏应声退下了。   安排这事后,与云震一块回了房,埋怨道:“我才想睡下,他们就来了,要是老太太不来,我也懒得应付他们。”   说到这,也不想再说他们,而是问旁的事:“阿蕾的事,沈霁怎么说?”   现今阿蕾已经有了下落,云震也不再瞒她。   面色沉了沉:“为了救沈霁,被石头砸伤了。”   玉棠面色一紧:“那现在呢?”   “沈霁说伤得重,不能随意移动,现下在养伤。”说到这,云震的眸色有几分怒意。   大概是觉得沈霁愧为男人,不护着女人也就算了,还让一个女人来护着他。   “知道阿蕾现在在何处吗?”   云震:“离开前,我问了沈霁。”   玉棠思索了一下,提议道:“那要不我与赵太医一块去看看阿蕾?”   云震点头:“我也正有此意,有你去看看,我也能安心些。”   如今云震还得在扬州城盯着,所以暂时也走不开。   现在虽才年三十,但等宣布与老宅子断绝关系后,肯定会有不少的人会借着拜年的机会来打探一二。   如此还不如避开了的好,温家只有云震坐镇,晾旁人也不敢胡乱打听。 第69章 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   温家大房要与温家二房三房, 以及老太太断绝关系的事情,第二日就传遍了扬州城的大街小巷,百姓们都道这关系断得好。   不仅百姓们觉得断得好, 便是温家族中的长辈们也觉得断绝的好。   温家虽早从族中迁出来了,但温成却还是年年让人送银子回族中帮衬着, 族中人也都念着他的好。   且那温家二房三房都是些什么人, 族中老一辈的人也都清楚。   所以这一回温家大房请族中老一辈的人来当断绝关系的见证人, 长辈都同意了。   因有把柄,且还要求大房救两个儿子, 所以温老太太只得把一口老牙咬碎了往肚子里边吞。在这满堂温家老一辈人, 甚至有比她辈分还低一些的人面前, 愣是一句不满的话都不敢说出来。   就怕说了之后,云震反悔了。   因老太太的配合,这三房断绝关系不过就花了小半个时辰。   二房三房的宅子被封了,就是财产都被没收了。但有没有暗中藏了银子,玉棠也懒得理会了, 反正她也不会给他们半文钱的。   不过藏有银子也不一定是好事。北境苦寒,有银子反倒容易被人盯上。   第二日,温家兄弟两的判决也下来了, 流放北境, 永不得离开北境一步。   郭琥指证了知府,可从轻发落, 一同流放北境,亦是永不得离开北境一步。   王家大夫人柳氏,与知府勾结放高利,罚缴所得盈利,牢狱三年。   与之而来的, 还有王家的休书。便是柳家,估摸以后也不敢收留这么一个犯过事的女儿。   他们都是罪有应得,没有人会同情他们。   至于知府,还未听到任何消息,约莫还要调查清楚他所做的所有罪恶。   下午,沈霁派人送了信过来。   送信来的人说道:“大人说云二当家的所在,和情况都写在信上边了。”   前日云震向沈霁询问云蕾所在之时,沈霁只说了个大概地方,并未细说。   云震接过了信,神色寡淡的点了点头,随即让荣旺把人送走了。   *   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了,如今也知道了云蕾的所在,玉棠当晚就让人收拾东西,明日一早出发去看云蕾。   因明日要出城去看云蕾了,更因想要安慰云震,所以晚上就寝时,玉棠难得黏着云震不放。   酣畅淋漓后,玉棠累得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虽然羞赧,但还是任由云震帮她打理身子。   等云震躺回床上后,她才趴在他的胸膛上边。   云震拥着她,脑袋放空的望着帐顶。   享受着属于夫妻二人雨后的柔情蜜意。   好半晌后,云震才与怀中的玉棠道:“现在扬州的事情也差不多稳定了,等阿蕾身体养好些,你父亲的身体也稳定后,我带你回一趟牧云寨见见我爹,顺道带你看看牧云寨。”   玉棠轻“嗯”了一声,好奇的问道:“牧云寨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她从来没主动的问过关于牧云寨的事情,这是她第一次问。   她想知道云震生活了十来年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才能培养出他这样有担当,有能力的人。   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钟灵毓秀的地方才会培养出那么多重情重义,满腔赤子之心的汉子。   云震笑了笑,随后说起牧云寨。   “牧云寨占据狼牙山最高最险的山头,当夏季站在最高处眺望的时候,山峦叠翠,万倾林海连成了一片碧绿的绿海,冬天则是白茫茫的一片片,似千里冰封,而那些花草树木,远看倒像是挂满了白色的绒花。”   听到云震这么一说,玉棠心底的向往也越来越浓了。   她也想去见识见识万倾林海,看看千里冰封。   脑海中想象着这些景色,想着想着,不知什么时候就睡了过去。   怀中传来延绵细微的呼吸,云震低头在玉棠的饱满额心处轻吻一下,   随即嘴角噙着笑意入睡。   *   南方天气虽暖和,但因这几日都有零星小雨,故而天气湿冷,冷风刺骨。   除去晚上,早上尤为湿冷。   玉棠畏冷,所以出门的时候穿得极厚,也更是披着厚实的貂裘披风。   本来姣好的身段,却愣是被她裹得没有了一点曲线。   但正是这么穿,反倒是让云震放心了些。   如果到不是怕她生气,还真的挺想再给她裹上一面面纱的。   虽然面纱是裹不上了,但云震让荣旺也跟着一块去了。   荣旺平日虽话多,也不大会看他的眼色,但就一点来说——够机灵。   有他盯着,那些个死鱼烂虾的烂桃花,也招惹不到玉棠的身上。   玉棠与云震道别时,让他放心:“我一见到阿蕾,就差人给你带信回来。”   云震把她的斗篷拢好,嘱咐:“路上小心些。”   随即把她扶上了马车,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的离开。   直到看不到温府门口,玉棠才把厚实的帘子放下。   马车内的春桃纳闷道:“荣旺不是姑爷身后形影不离小腿子吗?怎也跟来了?”   春桃这么一说,玉棠也注意到了,荣旺还在队伍前边呢。   初夏想了想,随即看向自家小姐,笑道:“我觉着吧,是姑爷不放心,特地安排的。”   这话让春桃更纳闷了:“可姑爷不是已经让二十个弟兄护送了吗?”   初夏敲了她脑壳一记:“你呀,你呀,真是笨。”   春桃捂着自己的脑袋,还是想不明白。   玉棠笑了笑,倒也没有再在意。   *   沈霁把云蕾安顿的地方不远,大概也就是一日的距离。   快马加鞭的话,大半日也能到。   虽然只是大半日能到,但来回也要花一日的时间。   云震也想过他自己去看看才放心,但到底还是决定留下来帮助沈霁继续调查清楚知府的罪证。   及早调查清楚,沈霁也能尽快离开扬州城,回朝复命。   且他去看云蕾,一个大男人也不方便照顾,所以还是玉棠去看看来得妥当。   一行人跟着沈霁所派来的人七拐八拐,约莫傍晚的时候,才寻到了一处小别院。   询问过沈霁的人才知道这一处别院,是原来何之洲的别院。   沈霁与云蕾失踪的时候,为了搜救方便,沈霁的人暗中把这别院的人全部擒住了。   后来沈霁就把云蕾安置在了这别院中,直至云蕾清醒过来后才回的扬州城。   马车入了别院,是一个女侍卫出来迎接的。   玉棠从踏进这院子中就发现了,这院子很安静,除了看守的侍卫外,也没有看到外人。   女侍卫与玉棠还有赵太医大概说了云蕾的身体状况。   “背部与左脚的都撞击得厉害。寻大夫来瞧过了,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日,劝说这百日内不宜颠簸,除了偶尔走动,最好是躺在榻上静养。”   行至到了后院的一间小屋中,女侍卫敲了敲门:“云二当家,温府来人了。”   屋中静默了一下,随后才传出云蕾有气无力的声音:“进来吧。”   云蕾的声音一向清亮,现在的声音却是没有什么精气神。听这声音,玉棠不免担心她的伤势。   等女侍卫推开门后,玉棠神色紧张的进了屋子。   云蕾躺在床上,见到她,有气无力的笑了笑:“小嫂子你怎么来了?”   玉棠焦急的走了过去,坐到床边,语气担忧:“我和你大哥听说你受了伤,所以赶来了,你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云蕾沉默的把被子掀开,露出了被拷着的左手。   玉棠一懵,转头看向一同进来的女侍卫,皱眉的问道:“怎么回事?”   女侍卫有些不自在的道:“云二当家不宜下床,但前些天大人在的时候,云二当家逞强起来,打算回扬州城。”   云蕾扬了扬手铐,无力道:“忽然有些后悔救他了。救了他,谁知道他反倒恩将仇报,我躺在床上七八天了。”   玉棠忽然有些知道为什么云蕾的声音听起来这么有气无力了。   云蕾本就不是什么娴静的女子,能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与她来说都已经是折磨了。更别说还操心着扬州城的事情,更是躺得不安心。   云蕾看到自家小嫂子,脸上还是露出了笑意:“原本还在担心大哥,可既然大哥能放小嫂子来寻我,那就说明扬州城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玉棠点了点头:“该抓的人也都抓了,我们也和二房三房,还有老太太他们断绝了关系,我先行和赵太医过来了,过几日你大哥也会过来。”   随之请了赵太医进来看看云蕾的伤势。   赵太医看过之后,同样是说静养为主,但也是有别于先前的大夫。   先前的大夫说要躺上百日,赵太医只说再躺个一个月,还是可以下床走动走动的。   总的来说,能养好。   听到赵太医所言后,玉棠便让荣旺安排个人赶回去,把云蕾的情况告诉云震,让他不要担忧。 第70章 [最新] 大结局 回牧云寨(正文完)   玉棠在别院陪了云蕾一个月。   半个月前倒是回了一趟扬州城。回到扬州城后, 才知知府何之洲已经被押回了金都。   因此次牵连甚广,扬州城大大小小的官员,有一大半被摘了乌纱帽。   朝廷赋税最多的一个, 便是扬州城。如今新任命的官员尚未定下来,沈霁也就继续留在扬州城主持大局。   云蕾在城外养伤的时候, 沈霁似乎暗中来过两回, 玉棠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 还是过后云蕾提起的。   玉棠把这事告诉了云震,故而等把云蕾接回温府养伤后, 沈霁若是来了, 云震直接把他拒之门外, 也不怕得罪这大理寺少卿。   在第三回 沈霁被拒之外门外后,玉棠纳闷的问云震:“若是说沈霁因云蕾救了他,几番来看望倒也无可厚非,可如今扬州城的事务也不轻松,这回来不过才小半个月, 便拜访了三次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云震练了一套□□下来,因是春天, 倒也没有出多少汗。   把□□放回武器架子上, 反问回去:“你觉得他是什么意思?”   玉棠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你先前说过,在数年前都是阿蕾一头热, 可我现在怎么看着不像是那么一回事呀,反倒觉得现在是沈霁一头热?”   云震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说是不是劣根性作祟,当初他对爱搭不理,可现下风水轮流转, 轮到阿蕾对他爱搭不理了,也更因阿蕾救了他,所以便有了其他的感情?”   闻言,霍擎冷嗤道:“迟来的感情比草贱。”   玉棠思索了一下,也觉得这样说好像没有错。先前当成宝,如今人家把他当成草了,反倒后悔了。   若是后悔了,就能弥补遗憾,这世上岂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不过,这是阿蕾的事情,别太掺和。”玉棠拿着帕子抬手给他擦了擦额头上边薄汗。   云震“嗯”了声,面上答应了玉棠,心底却是已经想好了让旁人把温府的门给堵死。   *   如今扬州城已经渐渐稳定下来了,温家的一众掌柜更不敢生出其他心思。   一则是温家兄弟俩的下场让他们心生警惕,二则是因温家有牧云寨这亲家。   谁还敢动什么歪心思?便是吃回扣都不敢太大胆。   温成告诉过玉棠,这做生意,需要用到人,掌柜吃些回扣是无法避免的。只要是有能力的,回扣吃得不过分的,也是适当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温家的家业稳定了下来,玉棠也没有像年前那么忙碌了。   从接回云蕾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三月份,天气逐渐暖和。   养了三个月,云蕾的身体也好了一半,能跑能跳,但就是暂时不能舞刀弄枪,也不宜长途跋涉的回晋州。   云蕾不能回去,云震倒是打算回去一趟。   温成身体也渐渐调理得恢复了起色,也可常常出屋子了。   赵太医道没有太大的问题了,故留下了两个医官在温家帮忙调理温成的身体,他也就先行回金都复命了。   离开前,赵太医与云震夫妻二人说了温成的情况。   温成的身体比预期要调养的好。日后若是再加以调理,不操心不劳累,注意休息与饮食,只要这病不再复发,至于能活到几何,或许会比原先预想得要长久得多。   至于到底会有多长,赵太医也说不准。   家业保住了,父亲病情也已经稳定下来,温玉堂也就答应了云震要回晋州的事情。   四月初,晋州估摸早已经冰雪消融,从扬州城到晋州,马车比骑马慢一些,估摸着需要一个月才能到。   到那时已是五月,天气最是温暖且不炎热的季节,此时去最为合适不过。   收拾了行囊,轻车简行,只带了些扬州的特产作为礼物带去晋州就出发了。   温玉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回 远行。   这回云震并没有把所有弟兄都带回去,而是把他来时带来的那十九人带回去探探亲。   他们来扬州城已快一年了,得让他们回一趟老家。   长途跋涉,约莫一个月终于到了晋州。   晋州的五月,像扬州的三月。如今扬州已经开始闷热了,晋州这边还是有些寒意。   到狼牙山山脚,才上山不久,马车就停了下来。   气氛安静得似乎只有这山涧的风声和动物的叫喊声。   初夏和春桃俩没来过这山贼集聚的狼牙山,俩人神色都紧绷着。便是温玉棠也不遑多让,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可别有什么埋伏呀。   就在几人胆颤心惊的时候,马车外忽然窜出了好些个壮汉拦去了他们的去路,朝着马车外边的云震就是洪亮的一声“寨主回来了!”   马车内的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应是牧云寨的人了。   从这之后,一直到山顶上,也没有发生过意外,一路顺畅。   “寨主回来了!”一声声高声呼喊,让马车里边的玉棠知道他们已经快到牧云寨了。   春桃掀开了帘子的一个小角,玉棠也往外望去。入眼的是满目青翠,便是空气中都有淡淡的草木气息。   入了山寨,马车停了下来,云震翻身下马,走向马车。   停在马车旁低声道:“我们到了。”   初夏掀开了帘子,玉棠探出了身子,目光在这牧云寨中环视了一眼。   四周的人皆向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山寨周围的房子皆以茅草房和木屋房为主,与自己预想中的牧云寨还是有非常大的差距的。   简单的说,这牧云寨有些穷。   好歹是这九沟十寨的匪首,怎么就这般的贫穷?   来时云蕾便让她做好心理准备。道这山上的多为五大三粗,只知道吃饭不知道赚银子的汉子,所以把整个牧云寨都给吃穷了。   起初玉棠觉得她在说笑,但现在看来,云蕾是说真的。   但转念一想,云震他们先前干的又不是那等杀人越货的行径,自然不会像猛虎寨那样金银珠宝堆砌起来的山寨。   云震朝着她伸出了手,玉棠随而把手放在了上边,扶着她下了马车。   云震握着玉棠的手,朝着牧云寨中的人开口:“这是你们的寨主夫人。”   陆陆续续有人回过神来,朝着玉棠便大声喊“寨主夫人好。”   牧云寨的人都知道自家寨主相貌英俊,却不知他们的寨主夫人竟然也这般的貌美,二人站在一块俨然是郎才女貌,赏心悦目。   云震带着温玉棠回寨子忠心处最高的那栋木屋。   直至进了屋子,也没有看到父亲,云震招了个人来问:“老寨主呢?”   那人看向玉棠,傻呵呵的喊了声“寨主夫人”,随而才回道:“老寨主知道寨主要回来,前几天就赶去扬州了,说是要去探望故友。”   夫妻二人闻言,面面相觑。   扬州城的故友,那除了玉棠的父亲还能有谁?   温玉棠因要见云震父亲,也就是她的公爹,所以一路上可谓是紧张了许久,怕他老人家对她这个儿媳不满意。   可到了地方,竟告诉她,人已经去扬州了?   云震让那人下去了,随而与玉棠解释:“我爹时常念叨你爹,但因牧云寨要有人坐镇,所以一直未曾能去看望,这次大概是见我回来,所以率先去了。”   玉棠继而,问:“那你爹什么时候回来?”   父亲也常念起云伯伯,如今二人时隔多年再见,应当也是有许多的话要说。玉棠估摸着要一两个月。   云震也不清楚,摇头道:“不知,但在这段时日,我带你好好的游玩。”   这一年来,温家实在发生太多事了,云震自住进温家开始,玉棠时时刻刻都紧绷着,几乎从未放松过。   玉棠也觉得如今也没了操心的事了,是该好好的放松了。   借着这段时日,她要看看云震口中的狼牙山。说不定还能改善一下这牧云寨贫穷现状。   想到此,玉棠忽然有些期待在这牧云寨生活的日子了。   走出了屋子,站在楼台凭栏处,清风吹来,吹得人甚是舒服。   云震握住了身旁玉棠的手。   玉棠转头抬眸,与他相视一笑,随之转头望向远处一望无际的绿水青山。   相握的手,不知何时成了十指紧扣,紧紧相扣。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