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娇媚 作者:棠眠   文案:   穿书不恐怖,穿书发现自己是通房丫鬟预备役,而跟她竞争上岗的另外一位选手是女主才恐怖。   作为跟女主同一条起跑线的选手,玉桃的存在就是为了衬托女主的善良勇敢聪慧,验证胸大无脑这个观念的正确性。   临到被打死了也只拥有作者笔下的一句:又毒又蠢。   玉桃低头看了眼自己,草包美人就草包美人吧,事到如今她只能找一个不重视内在对外在比较感兴趣的大腿抱抱了。   一句话简介:咸鱼通房又娇又媚   立意: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主角:玉桃 ┃ 配角: ┃ 其它: ======= 第一章 出水芙蓉小玉桃   盛夏的雨不是用来解暑的。云间前一刻电闪雷鸣,后一刻雨歇了天反而更闷,窗外美人蕉还在滴水珠子,乔木上趴着的知了就已经开始嘶叫。   屋里头韩老夫人正在跟韩二夫人说着话,孙嬷嬷和清竹在跟前伺候,玉桃在耳房备茶,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热浪,无比想念正厅那两座大冰山。   莲子茶一冲清香扑鼻,但再香伴随着蒸腾的热气也让人无福消受。   “你就不该出来,你可知道二夫人来老夫人院子是为了什么?”   韩老夫人只喜欢喝玉桃泡的茶,碧翠无事可做只能在旁收拾茶具,时不时束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可惜几面湘竹帘加上洒金帐遮着,正厅不止凉气传不出来,也没递出来只言片语。   玉桃听见碧翠的话,不在意她话中的意思,只羡慕她干干爽爽的一张脸。   她现实不耐热,没想到穿书了还是不耐热,发丝汗湿就算了,她都感觉到自己胸下积了一堆汗。   汗水让粘腻在了一起,泡完茶她就得抽空把肚兜给换了。   她的确不该出正室,但不出又能怎么办,韩二夫人明显看重的就是清竹,她总不可能装作看不懂眼色,硬杵在那里,得罪韩二夫人没事,她就怕把女主给得罪了。   她穿进这本《一品通房》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按着时间轴,女主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要去给男主当通房。   《一品通房》是一本不折不扣的大女主小说,妥妥的女主升级流,女主清竹父母双亡被卖进国公府,从末等的打扫丫鬟开始,第一步是成为了韩老夫人的身边得宠的大丫鬟,第二步成了韩府三少爷的通房,之后过了许多步之后,她熬死了韩三少爷的原配、继室,在韩三少爷五十岁当上一品大官的时候,她终于成为了他的正室夫人。   这本书玉桃并没有完全看完,只是在评论区看到了读者总结女主的升级路,早知道会穿书,她就该看到炮灰女配跟她小名一样的时候,立刻背诵全文。   虽然只看了几页,但她这角色的命运她是看完了。   韩家三少爷钟灵毓秀,小时就有文曲星下凡的美称,独独在婚事上不怎么顺遂。   自小定下婚约的姑娘,及笄起就开始缠绵病榻,韩三少爷等了她两年,又接着老国公爷去世,韩三少爷要守孝三年,日子就那么耗了下去,没想到孝期快过,那姑娘没等到进门就撒手人寰,香消玉殒了。   眼瞅着他的堂兄们孩子都五六岁了,韩二夫人着急上火,孝期内不能议亲,就想着给儿子定下一门通房,别都及冠的年纪还不通晓人事。   女主清竹模样清秀,懂规矩知进退,韩二夫人在福华院见过她几次,加上想给老夫人卖个好,便打算定下她。   本来就定下了清竹一人,只是原主身为女主升级路上的垫脚石,怎么可能在一旁干看着。   原主更讨韩老夫人喜欢一些,便央了又央,跟着清竹一起去当了韩三少爷的通房。   跟女主抢男主,结局可想而知是多么的惨烈,韩三少爷原本还更喜欢原主,但相处过程中,渐渐发现原主毫无内涵,小肚鸡肠,便疏远了她,有一次原主犯下一个大错,韩二夫人本来就不喜她,下令打了她四十大板,原主没熬过去死在了下人房。   玉桃还记得原主的死后,女主知道原主被随意埋在了乱坟岗,为原主落了几滴泪,同时警醒自己要安分守己。   安分守己,不止是女主要拿来警醒自己,她也得刻在脑门芯上。   男主是女主的,跟女主姐妹相称的美女通常没有好下场。   把茶碟放在托盘上,玉桃瞧了眼铜镜,镜中的丫头梳着垂挂髻,左右个簪了一朵淡粉的绢花,额前几缕发丝因为汗水贴在脸庞,露出一张白净如玉的脸,芙蓉面,柳如眉,杏眼桃腮,穿书唯一的好处应该是这张脸比她现代出众不少。   把她原本的缺点都摈弃了,优点都无限放大。   想着玉桃低头看了眼,视线没落在脚尖而是被胸前遮蔽,透着衣领隐约能看到粘腻的白肉,玉桃浑身汗的不行:“你去送一趟,我去换件衣裳。”   “好端端的换衣裳作甚?”   碧翠以为玉桃是想打扮美些让韩二夫人瞧,“等到你换了衣裳过来,二夫人该走了。”   “我这是热了一身汗。”   玉桃一说,碧翠仔细看了她的模样,果真在鬓边看到了几颗晶莹的汗珠子。   “怎么就热成这样了?”   虽然瞧见了汗水,但碧翠不觉得玉桃这样子有什么见不得。旁人出汗是邋遢恶心,而玉桃一身雪肌,一出汗肌肤下头就透着粉,像是花蕊沾露,娇嫩欲滴。   “还是你去罢,在二夫人面前露露脸也是好的,别让风头都被清竹抢了。”   “寻常又不是见不到二夫人,有什么抢不抢风头的。”   既然是女主的风头,给玉桃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去抢。   这话佛性的不像是出之玉桃的嘴巴,碧桃哼了声:“我瞧你生了场病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要是以前你恐怕就闹起来了,哪会任由清竹耀武扬威。”   福华院里自来就是玉桃和碧翠好上一些,都是大丫鬟,但清竹可能有什么女主气场,在丫鬟堆里不讨人喜欢。   碧翠不止一次说过觉得清竹看不上她们。   “她本就不甘愿做个丫鬟,当了通房,又是三少爷的通房,以后也还算是半个小姐了,跟我们可是不同了。”碧翠语气酸不溜秋,既像是讨厌清竹,又像是为她不平。   玉桃觉得碧翠是真不愿见清竹好,但跟她也没那么好,这话一句接一句的,明显有拱火的意思。   女主当然不同了,在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从通房到一品夫人,哪怕是五十岁才做到,那也是妥妥的牛逼。   她自问自己没那个本事,所以绝对不会跟女主抢夺当男主通房的好差事。   “不同就不同,各有因缘莫羡人。”   碧翠拿起了红木雕海棠鎏金嵌边托盘,轻啧了声:“你倒是想得开。”   说是那么说,但她可不信玉桃能想的那么开,玉桃仗着漂亮与老夫人喜欢,隐隐以福华院第一丫鬟自居,怎么可能让清竹越过她占走这门顶好的机缘。   恐怕是心里琢磨着什么不乐意告诉她。   *   韩老夫人极重规矩,哪怕在内室头,也是翡翠抹额,玫瑰紫缂丝褙子,头上赤金发环,端坐在上座。   左下座的韩二夫人打扮妥帖,点翠兰纹头面,身上金枝玉叶纹长褙子,下是牡丹团花马面裙。   碧翠抬着托盘到了内间续茶,韩老夫人瞧见是她:“玉桃呢?”   自己端着茶杯,老夫人却点了旁的丫头的名字,碧翠面上的笑容反而更灿:“玉桃泡好了茶,嫌天太热,回屋换衣裳去了。”   “这丫头就是容易热着,平日里都恨不得贴在冰上头。”   韩老夫人笑谈了一句,便继续跟韩二夫人聊身边的琐事,只是立在一旁打扇的清竹听着玉桃的名字,微微闪神。   这府邸里七位少爷,后头三个年岁都还小,前面四个,大少爷和二少爷都娶了妻,妾侍通房都不少,三少爷和四少爷虽都未娶亲,但三少爷是正经嫡出的少爷,还未弱冠便是庶吉士,前途一片光明,而四少爷是不受宠的庶出子。   其实若是让她选,她宁愿选庶出的少爷,嫡母不喜在婚配上就不会许给他有底气的正室,可惜四少爷早年受了重创双腿残废,性格阴戾,让人实在没法子选。   她知晓二夫人中意她的模样端庄,但她也晓得她的模样只是端庄而已。   她跟玉桃相比远算不上漂亮,若是玉桃也去了三少爷的房里,有了对比三少爷恐怕更喜玉桃。   但她却不排斥玉桃同她一起去三少爷那,因为玉桃美则美,却十足的没脑子。   三少爷性子冷清自持,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多年都没妾侍通房,他一心向学,对于美色会一时迷惑,但认清后就会知晓什么样的女子伴在他身边最好。   清竹有心让玉桃来衬托自己,但这一个月来玉桃像是变了性,老夫人提起二房的事不言不语,像是对去三少爷那儿没了兴趣,若说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她更用心讨好老夫人,现在几个丫头里,老夫人最宠的就是玉桃。   如今韩二夫人过来,按着以前玉桃的性子,铁定是要露个脸,如今却像是特意避开,难不成她真觉得三少爷那儿不是好去处了?   若是这样她又打算去哪?难不成认命配个同是家生子的管事,一辈子当奴才做牛做马。   要真是这样她可是蠢得无可救药。   *   一从耳房出来玉桃就悔了。   本来以为耳房就够闷,出了耳房她才晓得什么是汗如雨下。   估摸着韩二夫人还要在福华院待上一会,玉桃换了衣裳不急着回耳房,而是贴着回廊靠墙的一面,往府邸里有假山流水的地方移动。   国公府层台累榭,多的是避暑的地方,她去的地方离福华院不远,是一处钟乳石假山群。   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有凉风。   只是玉桃今日过去,刚进洞里,就发现这地方提前被人占了。   从烈日过渡到昏暗的环境,她眼睛有片刻的模糊,没第一时间瞧到人影,听到了有人开口才顿住了步子。   “谁派你来的?”   开口的男声有股慵懒的味道,吐词缓慢,虽然是在发问,却不像是在意问题的答案。   玉桃的脚步停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洞穴中坐着轮椅的男人已经侧过了脸,他的视线从地上跪着的人转到了闯入人的身上,狭长的眸子在半暗的环境里镀了一成特别的流光,   懒洋洋的目光在玉桃脸上滑了一圈,似乎觉得目光抬高太累,视线自然而然就回到了直视的位置,正对着她胸前颤动过分的地方。   玉桃怕跑起来热,一路走得格外稳妥,但一个地方只要过度的大,又没有稳定包裹的辅助工具,她喘个气都能跟着抖。   没想着会在这里遇到人,而且还是府里的主子,玉桃快速地福了福身:“四少爷安。”   行了礼玉桃抬头看到韩重淮目光依旧没有移开,心里骂了声老色批,脖颈微低:“奴婢无意闯入,扰了四少爷,还请四少爷不要与奴婢计较。”   说起来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在阴凉的地方遇到韩重淮,半个月前她趴在一处假山边上的石桌昏昏欲睡,半眯着眼感觉光线被物体遮住,吓得蹦起来,来得就是韩重淮。   见到有人他推着轮椅就走了,谁知道这一次闯入的人变成了她。   没听到韩重淮的动静,玉桃试探地脚步偷偷往外蹭,蹭到了烈日底下,她转身就溜。   淡粉碎花绦巾裹着的腰在骄阳下,像是被光晒化了似的,纤细像是摇曳的丝条。   韩重淮片刻才收回了目光,看向脚下颤抖不停的男人:“你的消息是递给她?” 第二章 丫头卖乖看局势   石洞里淡淡的鲜桃的味道并没有冲淡压抑紧绷的气氛。   跪着的男人抖得像是秋风中的落叶,他来这是为了把消息放在暗中标记的地方,等着府里线人把消息传递出府。   谁知道他消息还没放,韩重淮便来了。   看样子像是早就知晓他是探子。   想到韩重淮的手段,男人知道强辩无用,听到问话立刻点头,   “是她……”   男人抱着能拉一人下水便是一个的打算,却听到上座的韩重淮嗓音带着淡淡笑意:“你没抬头看过她一眼,怎么就知是她?”   韩重淮的脚不方便,他说完在暗处的侍卫便一脚踹上了男人。   男人一个倒仰,迅速又爬回了原状,辩解道:“虽然奴才没看到人,但她要不是线人,怎么会在这个时辰来这里。”   “有理有据。”   韩重淮手指敲着椅轮,洞里新鲜的桃味散的差不多,只剩潮湿阴暗滋生的酸臭,韩重淮不耐烦耗下去,“刚刚爬的太快,看着像是在讽爷,把腿砍了扔出去罢。”   暗处走出三个肩宽胸阔的侍卫,两人料理探子,一人站在韩重淮身后替他推椅。   探子被捂了嘴,发出痛苦至极的呜咽,几人都是见惯了这场面,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大人,可要给那个丫鬟投饵?”   回想格外让他觉得舒服的馥郁,韩重淮懒懒地动了动脖子:“不急,且看看。”   *   从假山处回转,玉桃不知道在心中默念了多少次倒霉,她本来是乘凉,一来一回,自己身上的身上衣裳又有了汗意。   而且还有可能撞到了什么了不得隐秘。   不过韩重淮既然没叫住她,任由她跑了,是不是就代表着她撞见的不是什么大事?   回忆洞穴中韩重淮的神情,玉桃想起了这本书的设定,《一品通房》这本书为了衬托男主的品行高洁,所以把其他男性角色都设定成了老色批。   韩大少爷和韩二少爷见到女人就走不动道,而跟韩重淮的两次碰面,韩重淮目光的着落点让她觉得他应该跟他们差不多。   而且韩重淮不止看,他可能以为她没发现,但她每次都见着他动了鼻子。   哪怕他长得英俊,这举动在她眼里看着也像是发/情期狗嗅可交/配的气息。   玉桃低头看了看活蹦乱跳的肉,是老色批的话应该不会忍心它失去活力。   回了福华院,玉桃正好碰上韩二夫人离开。   她侧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却还是引得韩二夫人多看了她两眼。   十六七岁正是盛开的年纪,鹅蛋脸肉而不肥,杏眼翘起的弧度透着勾人的意味。   更别说她区别与其他丫头的身段,有些东西当姑娘的时候不懂,嫁了人便明了男人爱女人什么。   对于某些男人说,品学、脸蛋都是无谓,只要胸鼓腰细,便有销魂滋味。   这样的女人,二房的后院就有几个,韩二夫人看着玉桃,就跟看着她们的感觉一样,觉得碍眼的很。   韩二夫人在玉桃面前停留了几步才走,碧翠瞧着二夫人的背影,面上浮现一丝兴奋:“二夫人特意瞧了你,该是中意你。”   她一边说,一边斜眼往清竹那面看,清竹面色平静,像是什么都没听见,越是这种态度越是惹人厌烦。   “二夫人只是妙步生莲,走得稍慢了些。”   玉桃敷衍了一句,韩二夫人才不可能看上她,停下来估计是在心中嘲讽她。   书里面原主跟清竹一起去了二房,韩二夫人十分不喜欢原主,顾忌着原主是福华院出来的没明说什么,可一抓到原主的错处,便让原主没了命。   进了内室,冰山的凉气钻入肌肤,玉桃打了一个舒服的颤。   “瞧她这小样子,跟只小猫似的。”   韩老夫人笑看着玉桃,人上了年纪,对小姑娘的敌意就少了不少,她喜欢玉桃这副有福气的模样,她在她跟前就多得宠几分。   玉桃小步跑在韩老夫人的脚边的脚踏坐下,给老夫人捏着腿,甜笑地道:“小猫可没玉桃那么好,玉桃会替老夫人按腿,小猫只会挠人。”   “那可真是。”   韩老夫人跟韩二夫人聊得久了,神情恹恹,玉桃伺候了韩老夫人躺下,便在角落坐着发呆蹭冷气。   她发现穿书后,除却远离女主,其二就是讨好韩老夫人。   对于她来说,韩老夫人就是她现在的顶头上司,她的生活水平是由韩老夫人的态度决定。   如今女主去了二房是铁板钉钉,二夫人不提,她也不提,老夫人自然不会让她也去二房。   闪躲过了炮灰情节,她就要面对其他的问题了。   她这个年纪的丫头,最多在主子身边再待两三年就得配人。   没了二房的去处,身为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她的选择就在府里的管事身上。   不少丫头觉得嫁个管事就是幸运,但她实在无法觉得幸运起来。   国公府就那么大点,有什么人她一个月以来都摸透了。管事里面要不是年纪可以当她爷爷的,就是丧了发妻,一屋子的孩子缺娘照顾。   她还可以往管事儿子里头选,不过有次她无意间听见管家带头跟一群国公府的下人闲聊,说她的长相不安于室,平日里多看两眼,有机会占占便宜就够了,不适合娶回家做媳妇,要不然绿云盖顶,孩子都不知道是谁的。   他们嫌她长得艳丽,她还嫌他们小人嘴脸,跟了他们说不定哪天就被他们送给国公府的老爷享用,用来升职加薪,走上奴才生涯的巅峰。   那么一想,原主当初去三少爷那里竟然是最好的去处,说起来她一定不会像原主一样拈酸吃醋,要不然她还是去跟女主挤一挤?   内室有了动静,玉桃停了不切实际的胡思乱想,把软鞋摆在脚踏上,伺候韩老夫人穿鞋。   “让清竹来。”   韩老夫人说完,就见玉桃抬起头,才眨眼的功夫,眼里就蒙了层雾,一副受了委屈,惹人疼的模样。   “哎哟哟,这是怎么了?”   韩老夫人笑的不行,“怎么就委屈上了,我叫清竹来,是因为过两天她就要去二房,这两天让她多在我身边,提点她两句规矩。”   “只是这样?”   玉桃唇微微翘着,像是还没被哄好。   “可不就是。”   “那奴婢这就去叫清竹来。”玉桃撅着嘴,让小丫头去唤清竹,自己则恋恋不舍的不想走。   她这不想走一半是为了讨老夫人高兴做戏,另一半是真不想离开这有冰的屋子。   “我知道你最为乖巧,清竹去了时哥儿那,我也会给你找个好去处。”   小歇做了一个美梦,韩老夫人心情不错,靠在檀木雕花床柱边上笑道。   “老夫人这里就是最好的去处,奴婢只想留在老夫人这里,哪儿都不想去。”   “你这傻丫头,你就是想一直在我身边伺候,到了年纪也该许人,等到嫁了人之后再回我身边伺候,要不然旁人该觉得我苛待丫头了。”   “奴婢就想在老夫人跟前伺候一辈子。”   玉桃低头一副小姑娘羞涩模样,像是默认了韩老夫人说得嫁了人再回来伺候。   表现这般,但玉桃晓得她真嫁了,回到韩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可能性不大。   韩老夫人的福华院丫头不少,但嫂子婆子却不多。   嫁了人还能回福华院伺候的,大多都是在府邸经营了一两代的家生子,而原主是到了七八岁才卖入了国公府,看着受宠却没什么底子。   伺候了韩老夫人一个月,玉桃慢慢摸清了韩老夫人的性子,韩老夫人看着菩萨心肠,每天都有半个时辰耗在佛堂里,实则冷情,因为不喜欢韩大夫人,就能没事找茬苛责无错的孙女。   对亲人尚且这样,又何况她这个丫头。   心里清楚一切,玉桃还是竭尽全力地撒娇卖乖,在她的努力下成果斐然,出屋的时候得了一根韩老夫人赏的缠丝金簪。   得了赏赐,回到住处又看到碧翠给她留了点心,玉桃嘴里塞着点心往床上一躺,快乐就那么简单。   “都被赶出来了还那么乐。”   花生酥放进了嘴里,花生香脆,糖酥软绵,玉桃幸福地眯了眯眼,冲碧翠给她留的点心,她完全可以无视她的拱火。   玉桃一高兴,脸上就浮现轻轻浅浅的嫩粉,碧翠瞧着闪了下神,看着玉桃把点心吃完才叹了口气。   “真不知你是怎么想的,要是你去三少爷那儿,这样的点心不少要多少有多少。”   “这可不一定,二房是二夫人当家,当三少爷通房讨好的是三少爷,怎么就能点心要多少有多少。”   “你就只惦记点心!”   玉桃无辜眨眼,点心这个话题,不是她提的?   有时碧翠觉得玉桃变聪明了,但有时又觉得她伤寒伤的更蠢了。   “不跟清竹争抢,你之后打算去哪处?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都不是好相与的。”碧翠是家生子,早就跟自家表兄订了亲,只等合适的时候求老夫人的恩典,她没有婚事可操心,便喜欢看府中丫头的最终归宿。   “又不止这两位少爷可选。”   “五少爷和六少爷如今才十二,你就是能等,少爷们也不会愿。”   “不是还有四少爷?”   听到碧翠跳过了韩重淮,玉桃提醒了一声,不过她提醒的这声,让碧翠在暑天打了个寒颤:“你疯了,若是去四少爷那,还不如等五少爷和六少爷。”   四少爷在国公府的下人们看来就跟阎王没什么两样,哪怕他曾经风光,风头盖过了其他少爷。   碧桃说完见玉桃像是没意识到韩重淮的恐怖,皱眉道:“你可知道就那么一会功夫,四少爷又砍了一个小厮的双腿,把人扔出了府。”   碧翠说着都全身发麻,觉得恐怖的紧,“我听春莺说那小厮为人和善,见到谁都是三分笑,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了四少爷。”   玉桃想起了之前无意间撞到的事,听着韩重淮的话,若是砍的是洞里面的小厮,那小厮恐怕也不无辜,玉桃没开口评论这事,但是碧翠却打开了话匣子。   “四少爷跟三少爷年岁就差了半年,三少爷为人正派,想给赵家小姐体面才一直才没有通房妾侍,可四少爷就奇怪了,一直没有定亲,哪怕是给老国公守孝不能纳妾,那也能让丫头作伴,但他身边却无通房,我听人说他可能不止是伤了腿……”   剩下的话碧翠不敢说,只是用眼神示意玉桃。   玉桃当然懂她意思,碧翠本意是吓她,但她听着却觉得不错,要韩重淮真的不行,那他那里还真是个好去处了,有色心没工具,她至少不用担心下崽问题。   想着,玉桃还真认真地考虑了韩重淮。   韩重淮在国公府少爷里排行第四,是大房庶子。   他在国公府地位有些尴尬,倒不是因为他是庶出,而是因为他曾经风光过。   老国公还在的时候,最喜欢的就是韩重淮,亲自是把他带到身边教导不说,还为他铺了锦绣大道,让他小小年纪就去军中历练。   而他也争气的立了几个军功,十六岁时就被封为五品将军,只是老国公病逝后,他的运气一落千丈,一场战役中他从马上坠落,残废了双腿被送回了国公府。   武将不能站立动武,在所有人看来韩重淮这一生算是走到了头。   但他一生再走到头,也是主子可以使唤下人,她的人生才是真的一眼望得到头。   “你不会真想做四少爷的通房吧?”   碧翠半天没听到玉桃的声响,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玉桃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谁的通房都不想做,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她只想当韩老夫人。   睡觉有人给她脱衣服,起床有人给她拿鞋子,累了有丫头给捏腿,无趣了还有漂亮丫头装巧卖乖,争风吃醋。   这他妈才是人生啊! 第三章 玉桃贪凉择四少   丫头当通房不像是正经姑娘嫁人还要看日子。   韩二夫人昨日看了人,今日清竹就收拾了包袱。   与书中不同的是,这次没了原主欢天喜地的跟在清竹后头。   “因还在孝里,也不能给你办个桌,但礼还是得给你,咱们一同老夫人这儿伺候了那么多年,你如今有了好前程,我祝你往后开心。”   玉桃说着塞了一对梅花样式的银耳坠清竹。   收了玉桃的礼,清竹脸上浮现明显地讶异,看着面前在灿日下格外美艳的玉桃,真不知她是怎么通了窍。   没争着去二房,也没追着骂她,还晓得送礼添面子情。   “你可真是变了。”   “什么变不变的,大家都是当丫鬟的,都是苦命人能有什么大仇。”   玉桃笑眯眯地看着清竹,按着小说定理,长得比女主漂亮,跟女主是至交好友的女性角色活不了,而长得漂亮跟女主有仇的也没一个能好过。   她既不想跟女主好,也不想跟女主有仇,就想能有个见到面点头的关系。   “三少爷性情温和,从未听过他苛待身边下人,前些日子还解了自小陪他念书的书童身契,让他有白身可参加科考。”   清竹说的慢条斯理,玉桃越听脸上的笑容越盛:“三少爷是个好人,你能去他身边伺候是福分。”   笑容清澈,像是真为了她高兴。   这样的玉桃,清竹当然不想要她一起去二房,别说是男人,便是女人面对两个同样知进退懂分寸的丫头,也会更偏向漂亮的那个。   不管玉桃是怎么变了性子,她如今只庆幸玉桃没把主意放在三少爷身上,省却了她一些麻烦。   “听说你想去四少爷那?”   收了礼,清竹有回礼的意思。   玉桃眨了眨眼,第一反应就是碧翠的嘴巴也太不严了,她不过是随意那么一说,碧翠就把话言之凿凿地传来了出去,还传到了清竹的耳里。   心中无语,但玉桃面上含笑,也不说是想还是不想。   话从碧翠那传出来,清竹并不是十分相信,四少爷的麒麟院是府里下人最惧怕的地方,再想攀高枝丫头也不敢往麒麟院凑,玉桃的颜色再哪个爷面前都能讨到好,又何必打麒麟院的主意。   她说这话有试探的意思,但看玉桃滴水不漏,哪怕觉得有什么蹊跷,她之后就是二房的人了,在这事上没必要太过深思。   有心想卖玉桃个好,清竹道:“再过几日便是四少爷生辰,老夫人定会送些东西去麒麟院,往日这些事是我准备,如今事情应该是落在了璎珞身上……”   清竹顿了顿,“你若是有心,可以问璎珞讨了这差事。”   话点到为止,清竹不再多说,不管玉桃去麒麟院讨好还是去送命,她都算是把这添妆的人情还了。   玉桃目送清竹走远,心想女主就是女主,格局就是不一样,要是其他的炮灰女配见到以往的敌人示好,少不了冷嘲热讽,但清竹竟然眨眼的功夫就消化了她的示好,并且有来有往地回了她一个机会。   韩重淮的生辰啊。   清竹记得那么清楚,也不知道是不是以前把打算放在韩重淮的身上过。   玉桃伸了伸懒腰,火速回到了内室乘凉,清竹都提了有那么个机会,她自然想去麒麟院看看,虽然已经这个境地了她还是想要多几个选择。   再者她那日她算是撞见了韩重淮的隐秘,他没找她麻烦可能是不把那事当一回事,但也有可能觉着她是个隐患,等着实际处理,如此她成了他的人,就平了这个隐患。   不过也得看看韩重淮那儿用不用得起冰,用不起的话,不管往哪挤她也不会往麒麟院去。   *   玉桃跟璎珞讨差事,没说两句,璎珞便连连点头。   “我正烦这事,你知道我胆子最小了,每次听到麒麟院有丫头小厮被砍了腿,我当夜就得做噩梦,玉桃姐你可真好!”   璎珞年纪比玉桃小些,跟孙嬷嬷沾亲带故,所以清竹一走,她便接替了清竹的活。   想到这个玉桃便觉得当丫头是件难事,福华院四个大丫头,明面上说是她最受宠,但实则她手上的权最少,平日里就是在老夫人面前逗个乐,什么收钥匙收册子的活都跟她没有干系。   如今是春莺顶了清竹的缺,春莺爹娘都是老夫人的陪房,估计等到璎珞嫁了,权就到了春莺的手里,哪怕她不配人也轮不上她。   “幸好还没出孝期,不然四少爷这生辰看着可真冷清……”璎珞一边给玉桃点东西,一边闲话,自从老国公爷去世,韩重淮断腿后,麒麟院一日比一日安静,韩重淮也就砍下人腿的时候,才让下人们觉得国公府还有这个主子。   “这不算冷清了……”   玉桃在旁看璎珞拿着册子在库房数东西,看的眼红。   她怎么讨好韩老夫人,最多也得个赤金簪子,而这些日子她都没见过韩重淮给韩老夫人问过一次安,韩老夫人依然不心疼地把好东西给出去。   韩淮重是庶子,大夫人嫌他碍眼,而大夫人不喜欢的,对老夫人而言就有重视的必要。   “玉桃姐,外头的传言不会是真的吧?”   玉桃正欣赏着匣子里红玉雕的锦鲤摆件,听到璎珞的话,下意识“嗯”了声,抬眸就见璎珞眨着眼睛好奇地靠近了她。   “什么传言?”   “还有什么传言,自然是玉桃姐你喜欢四少爷。”   璎珞真不明白,玉桃怎么喜欢了四少爷,那可是个活阎王,旁的主子跟下人置气,只是扇巴掌打板子,而四少爷则是直接砍腿。   在他身边伺候,稍不留意腿就没了。   玉桃:“……”   托了碧翠的福,估计全府邸的人都知道她对韩重淮有意。   “我哪敢高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消息。”对着璎珞自然不能像对清竹那样,玉桃辩解了一句,信不信就不关她事了。   璎珞当然是不信。要是玉桃不来跟她讨活,传言她只是将信将疑,但玉桃来要这个活了那就坐实了玉桃想去了麒麟院。   怎么会想着麒麟院?   璎珞同情地看着玉桃,难不成她以为去了四少爷院子,就能跟清竹争长短。   长得花容月貌,可惜没脑子。   *   韩重淮的院子名为麒麟,是老国公还在世时特意题的院名。   听说老国公本来还有意把韩重淮的名改为麟,把他记在韩大夫人名下算是嫡出子,但老国公病逝,这件事也不知道是以讹传讹,还是真有此事。   反正不管有没有改名这事,老国公在世时无疑是疼爱韩重淮的,麒麟院的位置说离正院偏,实际另占了一片小天地,规模并不比福华院小。   玉桃领着两个小丫头,没踏出福华院几步额上就有了汗,看到了麒麟院飞檐的时候,脖颈已经汗津津的一片。   韩重淮的院子最好是值得看,要不然她就,她就……行吧,对于一个现职业是丫鬟,职业最大晋升空间是通房的她来说,她什么都不能做。   一气闷身上的汗流的更加敞快。   “玉桃姐,你怕不怕?”   过了月门,麒麟院近在咫尺,跟在玉桃后面小丫头面面相觑,步子有些不敢往前迈。   麒麟院没人不怕,国公府的下人犯了错,宁愿被调去刷马桶,也不愿意被调到这儿来,就怕自己的腿走起来哪天让四少爷看着不满意就给砍了。   “四少爷顶好的人,有什么可怕的。”   这几天玉桃听的最多的,就是旁人问她怕不怕韩重淮,听多了,她连笑而不答的耐性都没了,干脆睁眼说起了瞎话。   “四少爷温文尔雅,英姿无双,给四少爷送贺礼的机会旁人抢都抢不来,能落到我们身上是我们的福气……”   想着踏入了韩重淮的地盘,多说几句好话,哪怕只是他院子里的下人听到了,她也能卖个好,谁想到她运气那么好踏入院门,玉桃侧眼就看到了正主。   麒麟院外面看着荒草丛生,花树都没人修剪,但内里的庭院却十分雅致,庭院姹紫嫣红,有芍药、海棠、夹竹桃,松树成荫,韩重淮坐在树下,眼眸半眯看着像是在晒太阳。   瞅见了韩重淮,玉桃本来心里还在腹诽大热天,他在外面坐着是想当烤乳猪,但走进了院里就感觉到了扑面而来的一股凉气。   也不知道是院子的地形,还是绿植种的方位有诀窍,麒麟院比起别处都要凉爽许多。   马屁被正主听到,玉桃面无羞色,在韩重淮面前福了福身,神色平静的像是刚刚说话的人不是她。   “给四少爷问安,老夫人让奴婢来给四少爷送生辰贺礼。”   两个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跟着请安,本来她们就害怕,一进麒麟院又感觉到阴风阵阵,吓得声音颤抖,头都不敢抬一下。   韩重淮眼眸半睁,露出半圆的黑眸,也不知他昨晚有什么事需要他日理万机,让他□□困倦慵懒成这样,这回儿他听到她的音,连头都疲于先抬起意思意思看她的脸一眼,目光直直落在了她的胸前。   有纤细的腰映衬,时不时颤动的某处更加的显眼,圆润。   青翠的薄衫因为汗水微透,依稀能看到最里头鹅黄色的绣纹,若是再细看,还能品出几分形状。   韩重淮的眼睛像是正常的直视前方,只是这个直视让玉桃有种自己的衣服快被扒光的错觉。   “四少爷,贺礼该放在何处?”   “唔……”   韩重淮慵懒拉长的音调像是在缓慢理解玉桃的问题,“屋中。”   听到韩重淮的指示,玉桃心中松了口气,领着两个小丫头火速去放东西。   说起来韩重淮是不是过于寒酸了,她几次遇见他,他身边都没跟下人,如今还是在他的院子里,竟然也没下人在他身边伺候。   难不成腿都被他给砍光了。   这样的想法在打开正厅房门,顿时在玉桃脑中烟消云散。   麒麟院的正厅与福华院的差不多大。   为了方便了韩重淮行动,地上都铺了软席,黑漆象牙绘山水屏风后头,摆着不高的罗汉榻。   榻上为了舒适竟然在这个季节放了纯白狐狸毛的软毯。   而又为了这般设置在夏日中不热,屋里整整摆了四座冰山。   冰山雕刻成了梅兰竹菊,要不是感觉到散发出来的寒气,还以为透玉雕的摆设。   韩老夫人喜欢一些金啊银啊一类的摆设品,玉桃本以为韩老夫人的屋里已经是国公府最奢华的地方,但是看到韩重淮这里,才知道什么叫奢华。   真正的奢华不在于名贵的摆设,而是在大夏天让屋里充斥着冬天的舒适,同时还能控制温度,让人看到狐狸毛不是闷热是困倦想睡。   她不晓得清竹往常送礼有没有进过这屋,要是进过还选了三少爷,只能说女主真是不一样,格局大,比起眼前的富贵,更远望之后的荣华。   至于她,她一直都有明确的觉悟,她就是咸鱼一条,没格局没眼界,韩夫人上了年纪不能受凉,屋里的冰盆越来越小,韩重淮光这正厅的四盆冰山,就能让她返回他面前,让他用那双狭长慵懒的眼看的百八十遍。 第四章 桃香醉人惹蝶恋   整座院子的知了都被捕了,松林似海,凉风清幽,只会偶尔听到几声翠鸟莺啼。   来的时候太热,玉桃忽略了这些,现在重新走回了韩重淮的面前,每走一步,她眉眼间的笑便越甜。   等在韩重淮的面前停下,她的酒窝已经像是缱绻春夜里的弯月牙。   这还是穿越以来,她第一次白日在外面行走没有出汗,这麒麟院简直就是天堂。   杏眼像是注入了倒影星辰的溪水,清透明亮,韩重淮懒洋洋地睁开了眼,入目就是她的笑。   自从府里传闻他见不得人好后,这还是第一个在他面前敢笑的那么灿烂的。   韩重淮扫视玉桃的双腿,翠裙中的双腿与她胸前差不离多少,先是看到了绣纹,细看便能看到纤细修长的两条腿并在一块。   看了片刻,抬眸散发着桃子味的丫头还是眼巴巴地看着他。   韩重淮手一挥,玉桃伸手便接到了一个金灿灿的元宝。   “谢四少爷赏。”   这元宝算是意外之喜,她只是觉得看到屋里摆置,怎么都得到韩重淮面前站着,让他多看她两眼,谁想到他竟然会给了赏。   不过得了赏赐,她便没理由再在这地方久留。   恋恋不舍地迈着离开的步伐,走到院门处,玉桃回眸看了眼韩重淮,发现他也在看她,只是看的位置……   坐轮椅可真是好,人离得近了,目光直视的是胸,人离得远了,视线落的是臀。   暗处的侍卫看到主子跟那丫鬟的对视,一时间有些愣神。   两人的气氛怎么像是郎情妾意。   那丫头目光歪缠,大人的眼神也有几分兴味。   “大人,属下听说那叫玉桃的丫头想做大人的通房。”   玉桃出现在探子传递信息的地方,麒麟院自然会多盯着她几分,这一盯别没探听出来,倒是探听到她想进麒麟院。   日头西斜,韩重淮头顶的松树枝缺了一块,光斑便撒在了韩重淮的脸上。   韩重淮眼皮子动了动,还未开口,陈虎便蹿上枝头,用枝干构架遮住了那一块空缺。   “她身上的味道我喜欢。”   脸上没了扰人的灿光,韩重淮才启唇道。   他喜欢吃桃子,是爱桃子入口是汁液在口腔炸开的清香,而那个丫头身上的味道和他喜欢的气味一样。   第一次见她他就注意到了味道,还以为她在胸前藏了桃子。   “大人的意思是?”   上次跑得飞快,这次看到元宝杏眼迸发的光芒,韩重淮想了想他那屋:“来吧,我屋里还差一尊合适的香炉。”   韩重淮靠着椅背,太阳晒久了便觉得有些无聊,若是那丫头来了,没事便可让她在他面前蹦跶几下,算是添些新景。   *   “玉桃姐,你怎么就不怕?”   彻底看不到麒麟院了,两个小丫头才敢大口喘气。   在她们眼里麒麟院处处透着古怪,阴风阵阵,四少爷也怪的很,坐在阴暗处全身看着没一丝力气,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玉桃没想到她们两个见了麒麟院正厅的摆置,竟然还是这般,疑惑地看向两人:“你们可见四少爷赏了我金子。”   玉桃拿出元宝在她们面前晃了晃,生怕自己是热的中暑了,刚刚什么凉风,奢华都是她头脑发晕的幻觉。   “见着了。”   看到一个金元宝在眼前晃,两个丫头眼馋的很,但是让她们去讨好四少爷,她们谁都不敢。   就拿刚刚放完东西,又去四少爷那里说。   她们福身退安,四少爷一言不发,这种状况她们就该直接离开了,但玉桃偏偏像是不懂一样,就站在四少爷面前,硬站出了一枚金元宝。   怪不得玉桃是大丫鬟呢,这胆子比起她们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听到她们说见着了,玉桃就安心了,金元宝放回了钱袋,玉桃虽然爱财但不吝啬,她另从袋子里拿出了两枚碎银分给了她们。   元宝明眼人看着就知道是给玉桃的,她们能分到碎银已经是意外之喜,两人慢慢忙送不迭地谢玉桃,小丫头月钱不多,见到主子的机会也少,这银子比她们一个月月钱还多。   “玉桃姐人美心善,怪不得四少爷那般脾气的人,见到玉桃姐也给赏。”   她们只听过四少爷砍人,可没听过四少爷赏人。   玉桃笑应了,离了麒麟院她也不再为韩重淮辩解,免得所有人都意会到韩重淮的好,全都往麒麟院挤。   “三弟,你真没兴趣去逛逛?水月楼的海棠姑娘娇媚可人,既会琴棋书画,又擅诗词歌赋,你去定能受到她的青睐。”   “诗词歌赋我既能跟我同窗探讨,又能与翰林院的大人们彻聊,何必去烟花之地,讨一个烟花女子的青睐。”   “三弟你这话就不对了,男人怎么能跟女人比,那海棠姑娘可是个清倌人……”   男子还没说完,对方便是一声轻笑,像是嘲笑“清倌人”这个头衔,妓子就是妓子,哪有什么清不清的说法。   听到渐近的声响,玉桃有心想避开,但这回廊只有一条,连个月窗都没有一个让她往外跳,看着前头扶疏花木,她只有镇定向前,见两位少爷发现了她们的存在,玉桃屈了屈膝:“二少爷,三少爷安。”   两个小丫头紧随其后,这次她们请安的声响清脆响亮,偷偷多瞅了两位少爷几眼。   “这不是玉桃,这是打哪来?”   韩二少爷瞅着迎面过来的丫头,顿时来了精神。玉桃虽然是福华院的丫头,但他一口便叫出了其名。   “回二少爷,三少爷的话,奴婢们去了麒麟院,替老夫人给四少爷送去了生辰贺礼。”   “是去了老四那……”   韩二少爷话说的慢,眼珠子却转的快,一会的功夫眼珠子不知道在玉桃身上转了多少圈。   他现在懊悔的很,他光想着往外跑,怎么忘了家里头还有那么一颗鲜桃没采。   他最近手头紧张,又腻了后院的通房小妾,才想着诓着韩三少爷跟他一起去水月楼松快松快,本以为韩三有了通房,已经知晓了女人的妙处,但没想到人还是刀枪不入。   不过没事,天无绝人之路,这不就送上来一个水月楼都少见的极品。   “二少爷,三少爷,老夫人还等着我们去复命。”   面前两个人,一个是太有出息的男主,一个后院一大群女人,时不时有小妾为了抢一支簪花大打出手的消息传出来的穷色批。   哪一个她都不想打交道。   “嗯。”   点头的是韩三少爷,有了他的应声,玉桃又是一福:“奴婢们不扰二少爷与三少爷,先行告退。”   她走时看了韩三少爷半眼,微微有些惊讶。   因为见过了韩重淮,她想着一个次要角色都那么英俊,韩重时身为男主恐怕是天神在世。   真瞅到模样,虽然也是英俊,但跟韩重淮相比只能说各有千秋。   韩重时剑眉窄额,目似点漆,有股书生的儒雅,还有不与浊世人贯通的冷清。   而韩重淮……   玉桃想了想,要硬给韩重淮打什么标签的话,就是他这个人有点邪性。   男人英俊少见,但英俊中带了点邪性,还邪而不淫,有独特风格的更少见。   两个少爷英挺非凡,两个小丫头都不愿意走得那么快,不情不愿地跟在玉桃身后,离得远了还忍不住回头一看。   韩二少爷正好逮住了她们的目光,歪唇冲她们一笑,两个小丫头臊的满脸通红。   韩二少爷扇子一打,眉飞眼笑:“这些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韩重时没注意到他与小丫头的眉眼官司:“若是二哥没事的话……”   “三弟啊,你看到那走到前面的丫头没有,那个原本也是你通房。”   韩重时抬头看了眼,虽没看到人正面,脑子里却浮现了那丫头的脸。   人对漂亮的人或物,记忆力都会稍好一些,不会见过既忘。   “之前听说她想去你那,应该是二婶子没瞧上她,所以她还在福华院当差。”   韩二少爷早就注意到福华院有那么一个妙人儿,前些日子偶然听说,二婶在求祖母身边的丫头,还以为人已经被求走了,现在看来韩重时明显是个没福气的。   既然这蜜桃韩重时无福消受,那就便宜他了。   韩二少爷也不再劝人去什么水月楼,嗅着空气中的桃香味,神魂已经飞到了福华院。   韩二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韩重时蹙了蹙眉:“比起美色,二哥应该多花些时间在进学上,三年孝期未过,你还是安分过这段时日。”   “进学说的容易,但我着实不是那块料,国公府里上有大哥,下有你,我只要不垫底就没什么关系。”   国公府有个残废的韩重淮,谁想垫底都难。   韩二少爷嘴角斜着,想到韩重淮他就少不了嘲讽的神态,见人说不通,韩重时不再多劝,反正韩二上不上进都与他没有干系。   不过说到垫底,哪怕韩重淮残废,韩重时也不觉这个二堂哥胜过韩重淮。   韩重淮至少曾经做过英雄,而他这个二堂哥这辈子恐怕屁也不是。   *   路上偶遇了男主和韩二少爷,玉桃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真隔日她就在老夫人那儿见到了韩二少爷。   韩二少爷一身宝蓝色团花直裰,半面身子都靠在了韩老夫人的软榻上,嘴里也不知道再说什么笑话,逗得老夫人乐不可支。   玉桃走进去,便见韩二少爷朝她闪了闪眼睛,来哄老夫人是假,他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玉桃不怎么笑得出来,她之前就怕韩大少爷之流往老夫人这里挤,老夫人讨厌大夫人,会苛待大房的姑娘们,但对于嫡孙儿可是宠得很。   韩二少爷要是有心要她,恐怕也就是在福华院闹腾十天半月的功夫。   “祖母,你这儿可真舒服,茶都比我那儿要香几分。”   递茶的是玉桃,韩二少爷伸手去接,手像是有力又像是无力,让玉桃摸不准茶杯能不能放下。   僵持了几个眨眼的功夫,玉桃直接把茶盅放在了桌上。   韩二少爷抬着茶杯睇着玉桃慢悠悠地抿了口茶:“明明是莲子茶却有一股桃香味。”   说完,他特意掀开了茶杯子,去看了里头浮起的嫩莲芯。   “这里面可没放什么桃汁。”老夫人笑盈盈地帮孙子把茶盅盖了回去,“这茶是玉桃泡的,这小丫头身上透着股桃香,泡的茶也带着香。”   韩二少爷闭眼一吸,像是吸到什么迷人的味道,一脸陶醉:“还真是,祖母你这里可是个好地方,喝过你这里的茶,再回去喝我那些什么子香茗都入不了口。”   玉桃瞧着韩二少爷眼下的青黑和浮肿的脸,不舒服感觉从头顶一直蔓延到了脚底板,脸上的干笑都有些挂不住。   恨不得现在就往麒麟院跑。   韩重淮虽然也是个色批,但是他至少长得俊啊! 第五章 设计如愿入麒麟   高门大户里面有个默认的规矩,女性长辈们房里的美貌大丫头,都是给府里的男主子们养的。   韩二少爷的情况有些特殊,他已经有了正妻,又有了三个妾侍,收用的丫头更是大把,这种情况下,他若是在韩老夫人跟前求丫鬟,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韩老夫人要是给了,就像是纵容孙子贪花好色,不喜大孙媳妇。   而且现在还有个把月才过老国公爷的三年祭辰,哪怕是通房也不能那么瞎给安排。   二少爷也知道这事,所以他打的慢磨的主意,也不直接提要玉桃,而是每日就在福华院磨时辰。   几日下来,玉桃不知韩老夫人看出来亲孙的心思没有,反正福华院的下人们都开起了她的玩笑,让她日后发达不要忘了他们。   本来玉桃对当通房这事还有点犹豫,但有韩二少爷那么一逼,她立刻就下定了决心。   倒不是她自甘下贱,只是怎么看,韩重淮这个选择都更好。   长相就不说了,韩二少爷虽然是嫡出,底子比韩重淮厚,但明显韩重淮手里能动的银子更多。   她又不是去当正房,男人身价有多厚不重要,重要的是男人手边有没有钱,舍不舍得花。   男人可以色但是不可以穷。   君不见韩二少爷天天到福华院点卯,也没见他赏下人一个铜板,就是这样下人们还争着伺候他,也不知道图的是什么,他们总不会以为他们一副不冲着钱去的样子,能显得他们出污泥而不染,让韩二少爷记住他们,会对他们多多提拔。   可惜韩二少爷这类主子,可不会记得谁给他洗了手、擦了鞋。   连着几次被韩二少爷拦着诉衷肠摸小手,玉桃挑了个韩老夫人心情不错的光景,替她按着脚,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啊”了声:“奴婢这脑子!奴婢都忘了禀报老夫人,四少爷收了老夫人的生辰贺礼是什么个情形。”   鎏金三足神兽熏香炉点着金药檀,木质的淡淡药香随着袅袅烟雾四散屋中各处,老夫人靠早迎枕上假寐,听到玉桃的话稍稍睁了睁眼。   “淮哥儿说什么了?”   玉桃不提,韩老夫人早就忘了这事。   她不会费心记小辈的生辰,这些日子都是孙嬷嬷记下,日子差不多到的时候就提一嘴,不是她心爱的那几个孙子,一般就是让大丫头看着从库房选几件礼送出去。   “府里怕只有老夫人还惦记这四少爷了。”   玉桃轻叹了声,“四少爷收到了老夫人的礼不知道多高兴了,还给了奴婢赏钱。”   老夫人瞧了眼脚踏边上的玉桃,见她紧紧拧起了眉心,一副愁得不行的模样,笑道:“你这小丫头,收了赏还唉声叹气。”   “玉桃是替老夫人心疼四少爷,玉桃去的时候,四少爷身边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一个人坐着院子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着话,玉桃手不知没停,反而按得更加用心,柔软的手指每一次按压到了老夫人酸疼的筋,力求她是在极其舒服的情况下来思虑这件事情。   “怎么会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   韩重淮动不动打杀下人的事情,老夫人有所耳闻,虽然不喜但也可怜他年纪轻轻就断送了前程,成了不能站立的废人。   加上这几日频频梦到老国公爷,想着韩重淮是他在世时最喜欢的孙子,老夫人叹了口气:“去战场搏前程,毁了便是毁了,若是他能像时哥儿那般聪明,也不会落得现在这个下场。”   这话就不是玉桃能接的了。   说起来韩重时虽然是这本书的男主,但前几年光芒全都集中在韩重淮的身上,不过男主始终是男主,韩重淮这不就残了。   “难得你注意到了这些,是个乖孩子。”老夫人摸了摸玉桃的头,没要她伺候,让她唤了孙嬷嬷进门。   见着老夫人温和的神情,玉桃有种这是她最后一次摸她头的预感,这一次她是真离开的依依不舍,不管成与不成,她以后怕是少能见到老夫人这般看她了。   孙嬷嬷一进门,老夫人便开了口:“本以为她能顾全大局,没想到厚此薄彼的如此厉害,这是想让旁人看我们国公府的笑话!”   老夫人没头没尾的,但能教她发脾气,孙嬷嬷没多想就想到了韩大夫人,也就是现在的国公夫人。   瞅着老夫人的怒气,孙嬷嬷有些惊讶,她收了玉桃的孝敬,答应帮玉桃说话,她本来想着要找机会提麒麟院,没想到玉桃自个就挑起了老夫人的怒火,这火气还是对着韩大夫人。   意会了老夫人在气什么,孙嬷嬷接道:“四少爷跟三少爷年岁差不多,三少爷是因为周家姑娘耽搁了,但四少爷这里像是一直就没有过动静。”   当婆婆的少有对第一个媳妇满意的,韩老夫人以往对大儿媳妇就有些不满,听到这个更觉得大儿媳妇这个嫡母做得不称职。   “当初老爷子给大儿选这门婚事我本就觉得不般配……”韩老夫人提起往事,不住觉得糟心,特别想到如今韩大夫人是国公夫人,占了她原本的位置。   孙嬷嬷伺候老夫人久了,瞧她的神色就知道她想什么,连忙叹气道:“老夫人你当年做当家主母的时候,哪会出这种纰漏。”   越说老夫人便越气,拍了床榻:“明日便叫她来福华院,她这般心眼,不知道还以为是我们国公府的少爷差的连媳妇都娶不上。”   “老夫人,老奴说一句,就怕老夫人你明日就是提了,大夫人也要说三少爷还未娶妻,哪有哥哥还没婚配,弟弟就先娶妻的,再说这还在孝期。”   孙嬷嬷一说,韩老夫人想想也是,但平日里这些小事没注意还无所谓,一注意起又不能解决,老夫人心里就像是梗了一根刺。   “若是老夫人不喜大夫人对四少爷的冷待,不若一碗水端平。”   老夫人瞧着孙嬷嬷,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孙嬷嬷在老夫人的目光下一笑,并没有瞒着玉桃托她说项的事:“老奴会说这事,还是被玉桃那丫头提了醒,她有心给老夫人分忧,说想去麒麟院去。”   “玉桃?”   老夫人嘴唇的纹路下坠了半寸,想着淮哥儿的事也是玉桃在她跟前提及的。   “可不就是,她看着清竹去了三少爷那,四少爷那里却空落落的,就跟老奴念叨什么要一碗水端平,心疼四少爷。”   这番话不至于让老夫人脸色大变,但从她神情,就能看出她的不喜。   没有主子会喜欢丫头来管自己做事。   淮哥儿是可怜,但玉桃又是什么人,竟然还想给她设套子。   原本说要给韩重淮找通房,老夫人一时间还不舍得把玉桃给出去。   现在知道玉桃满肚子心计,想着自己刚刚还摸了她的头夸奖,一时间老夫人心中厌烦:“她想去便让她去罢。”   *   隔日玉桃还未进到老夫人的屋子,就被璎珞拦了下来:“老夫人说这里不要你伺候。”   玉桃瞧着璎珞,在她白胖的脸颊上瞧见了满脸的同情。   璎珞是孙嬷嬷的亲戚,消息灵通,她这个表情就该是从孙嬷嬷那里知道了什么。   只是身为一个无依无靠的丫鬟,玉桃觉得自己身上值得可怜的东西太多了,也不知道璎珞同情的是哪桩。   玉桃面上挤出了一丝恐慌:“这是怎么了?”   两人一起在福华院那么多年,还是有些情分,璎珞虽然想看玉桃笑话,但见她这样还是压低了声音给她透了风声:“你要如愿了,不过老夫人不喜你这样。”   听到这话玉桃就懂了。   她托孙嬷嬷帮忙其实是冒了险。   孙嬷嬷从老夫人是姑娘时,就是老夫人的贴身丫鬟,别说她跟老夫人的情分如何,单说那么多年她跟在老夫人身边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又怎么可能因为一块金子就动心。   对于孙嬷嬷来说她不管去哪个少爷那里都无所谓,重要的是她在老夫人跟前的分量。   这些事情玉桃早就想到了,孙嬷嬷会帮她说话,同时也会卖了她,这样她要是走了就走了,要是没走她也讨了老夫人的嫌,不会挡璎珞的路。   反正怎么样,孙嬷嬷都不会有坏处,还会在老夫人面前落个忠心的好。   不过玉桃也摸透了老夫人脾气,老夫人就是生气,知道她的心不在福华院,也会让她想去那就去那。   就像是原主顺利去了二房一样。   玉桃惶惶恐恐地回了住处,在床上一睡就是两天,睡得浑身软绵无力,老夫人终于唤了她。   进了屋,玉桃见过礼就不敢抬头,怕自己脸色太好,让老夫人起疑。   老夫人见她委委屈屈的样子,知道是震慑住她了。   主子对下人本来就没多少情分,虽然平日里老夫人对玉桃没少笑脸,但玉桃的忠心出了问题,错了一次情分也就没了。   “这几日我想了想,淮哥儿那儿缺人伺候,你平日里做事心细,算是会伺候人,便让你去。”   老夫人顿了顿,“你可愿意?”   玉桃颤颤巍巍地跪着,声音打着颤:“奴婢愿意。”   “既然愿意,过了晌午便收拾东西过去罢,往后要尽心伺候淮哥儿,若是惹淮哥儿不高兴了,我可保不住你。”   老夫人看向孙嬷嬷,孙嬷嬷上前给玉桃递了个梨花木雕花的匣子:“这是老夫人赐你的红妆,你往后在四少爷身边可要用心做事,不要辜负老夫人对你期望。”   “谢老夫人恩赐。”   玉桃抬起面,水眸盈盈,跪着的时候眼里竟然积了泪。   梨花带雨的模样看着怪可怜的。   孙嬷嬷取下手腕上的银镯子塞给了她,柔声说:“这是我的心意。”   玉桃感动的泪光闪烁,她本来还以为她送出的那块金子送了就没了,现在看来至少回了点边角料。   对着老夫人连拜了三下:“奴婢从小就在福华院伺候,福华院就是奴婢的根,老夫人是我永远的主子,哪怕老夫人不喜奴婢了,奴婢日日心里头也要念老夫人一遍。”   玉桃情真意切的,老夫人脸上稍稍动容,想着玉桃平日里乖顺的模样,等到玉桃离开的时候,匣子里多了一对金簪,也算没让玉桃的眼泪白流。 第六章 咸鱼上工得赏钱   听到玉桃去了麒麟院的消息,清竹不知该摆出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她虽然送了一个机会给玉桃,但没想到玉桃真的会去。   阖府上下都觉得玉桃是倒了霉,要去麒麟院送死,但她想到离开福华院之前,跟玉桃说的那几句话,却觉着玉桃不会落得之前那些下人的下场。   说不定四少爷阴戾狠绝,对美人却会多几分耐性。   想着手边的茶水泡好,清竹端着茶碟进了书房。   把绘雪中寒梅的茶盅轻巧地搁在了三少爷的手旁,清竹安静在旁立着等候吩咐。   小半个时辰过去,三少爷抬杯饮了三口茶,却没侧眸瞧过她一眼。   十几日下来,清竹早就习惯了他处理公事时的全神贯注,但今日听到了玉桃的消息,却忍不住想,若她有玉桃的长相身段,三少爷会不会待她稍稍不同。   至少闻到香甜桃味的时候,怎么也会想抬一抬头。   晚上触到柔软的身段会多几分怜惜。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投入,韩重时有所察觉地侧眸看她:“何事?”   清竹摇了摇头,不过旋即想到韩重时不喜欢人藏着掖着,一笑道:“奴婢只是听到了一个消息,所以想的出神。”   “嗯?”韩重时翻着眼前的公文,心不在焉的应了声。   “之前奴婢在福华院时有个一同长大的姐妹,她曾说要求老夫人一起来少爷这,但不知怎么改了心意,求老夫人让她去了四少爷那儿,只是一桩闲事……”   清竹本以为这事说完便完了,没想到韩重时翻页的手顿了顿,因为她的话脑子里浮现了个人。   恰是因为时隔不久,而那丫头长得又算出众。   “玉桃?”   清竹一愣:“少爷知道玉桃?”   韩重时微微颔首并未多说,   按着韩重珏的意思,那丫头想到他这里,但他母亲不愿,而那丫头现在去了麒麟院恐怕是为了避韩重珏。   韩重时嘴角噙了抹淡笑,看来那丫头与他眼光相似,都瞧得出韩重淮比韩重珏强上一筹。   清竹实在没想到韩重时会知道玉桃,瞧着他脸上的笑,清竹不自觉地抿起了唇,不知道玉桃耍了什么花招,难不成她去麒麟院目的还是为了到三少爷的身边?   *   正房八抬大轿,小妾平头小轿,当通房的,要靠自己的双脚走到对方面前让人睡。   玉桃拿着青花小包袱,想着麒麟院的天然冷气,身上流的汗水全都是喜悦的汗水。   一路走到了麒麟院,站在凉悠悠的院门口,玉桃舒服地眯了眯眼,想到什么侧脸往松树下看去,今日韩重淮没在外面晒太阳。   那真是可惜了,她觉着她刚刚因为舒服流露出的神情,一定又自然又可爱。   “少爷在屋中休歇。”   来人打扮不像小厮更像侍卫,脸型方正,嘴角有着常抿的纹路,有种在谨慎环境里待惯的气势,他看了眼玉桃包袱,“先把东西放了再去给少爷问安。”   见他的样子,像是已经知道会有她那么一个人来,玉桃暗暗庆幸,她本来还想着老夫人生着气,没有派福华院的人送她过来,她来了这里是不是要一个个解释她是老夫人送过来当韩重淮当通房的。   “小妹名为玉桃,前几日奉老夫人的命来给四少爷送过东西,那时候隐约见到了侍卫大哥你一面,还不知道大哥你叫什么?”   麒麟院就像是个迷一样,像是消息最多,韩重淮砍个人腿,片刻都能传遍全府,但真要打听麒麟院都有什么人,根本什么都打听不到。   当然玉桃也没认真打听就是了,她身边就一个对闲事最为关心的碧翠,她问了碧翠几句,碧翠说不知她也懒得浪费精神到处去问人。   要知道夏日里要是没有凉气,说话跟动脑都要比平时困难几倍。   “陈虎。”   陈虎瞧着玉桃笑得天真无邪的脸,并没有掉以轻心。   主子看中了她,他便想着办法打算把她弄进麒麟院,谁知道他才设法把韩重珏弄得无法出门,还未开始下一步动作,她便设计让老夫人开口把她送了过来。   这等心计可不想是个普通丫头。   他早查过她,自然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爱慕虚荣,水性杨花,之前还跟另外的丫头争抢着要去韩重时那里,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来麒麟院。   所有不对加在一起,陈虎自然觉得她跟探子有关,只等抓住她露出狐狸尾巴。   “往后你就住在耳房。”   走在前面领路,当日主子同意玉桃进麒麟院,他便思索了玉桃该住哪儿。   既是通房,待遇就该比普通婢女好些,但也不能太好,院子里大部分的屋子都被他们这些侍卫给占了,想来想去便把玉桃安排进了正房旁边的耳房。   “主子喜静寡言,你平日莫发出太大动静吵他,要懂得看眼色办事。”   陈虎特意交代了一遍,“不知道说什么时就什么都别说,主子不喜欢有人在他跟前啰嗦不停。”   从陈虎的话里,玉桃意会到了一个重点。   要安静。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简单了,这个天气,再加上麒麟院这个温度,随便给她一个软枕,她就能安安静静地躺着待上一天。   到了住处,玉桃更加满意。   之前在福华院虽然是大丫鬟,但她还是得跟碧翠睡一间,而现在她终于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了,一张床又大软,玉桃双眼放光。   “少爷会到这间屋子过夜?”   屋子摆设简单,但那张大床一看就不像是只供她一人睡的。   听到玉桃的问题,陈虎也不确定。   主子之前没过女人,他也不晓得要怎么安排,想着说不定会过夜,便抬了一张大床进屋。   “说不定……”   “那要是少爷到这屋子过夜,这屋子如此简陋会不会让少爷不满?”   玉桃拧着眉,满心满意的都是在为韩重淮着想。   陈虎想想也是,主子对舒服跟顺眼的要求极高,这屋子的摆置对一个通房丫头是够了,但要是主子哪一日过来恐怕会不满。   “我会让人再送几件东西过来,若是差什么东西,你可问我取拿。”   玉桃原本以为陈虎是侍卫,但听着又觉得他像是院里的管事,当然也有可能是身兼数职。   不过她就喜欢这种没有在宅院里浸泡太久的直男管事,什么都不懂,便什么都大方,什么都好说话。   搁下了包袱,玉桃洗完脸后,瞧着铜镜稍稍给自己上了妆。   衣服她只有两三套是折腾不起来了,只能在脸上下些功夫。   她本就肤白,抹粉反而累赘,取过淡红的脂粉扫过眼角,拿了只细签取了黛色眉石顺着睫毛根部拉长了眼尾。   这稍稍一画加深了她本身的优势,原本勾人的杏眼再添春色,因为面上无粉,唇上又是本色,就是女人细看也难以看出蹊跷,更可况是男人。   对着镜子瞧了两眼,她也算是尽责了。   在老夫人那里,老夫人要的是她装巧卖乖,韩重淮这里要的应该就是她美貌如花。   理了理裙摆,耳房离正屋就几步路,门扉半开,凉悠悠的风不断外涌。   踏上软毯,内室并无放遮挡视线的屏风,八宝架一类的物件,韩重淮倚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纯白无瑕的狐狸毛,身旁摆的冰山散发着悠悠凉气,他手里拿了一本书,狭长的眼却在望着窗外。   正对他的雕花和合窗大敞,外头绿木摇曳,时不时有鸟在枝头跳跃鸣叫。   他面上没有情绪,但却让看到的人觉得有几分可怜,他这样子就像是命不久矣的重病的病人,在疾病的痛苦中觉得了无生趣,但又渴望着窗外的勃勃生机。   玉桃刚进门,韩重淮就转过了头,玉桃趁着他看过来机会福身说话:“奴婢玉桃,奉老夫人之命,往后伺候少爷身侧。”   韩重淮轻“唔”了声,看着门边散发着喜意的女人:“过来。”   玉桃迈步过去,一直走到了软榻前,不过停下脚步,她马上反应过来韩重淮喜欢看什么,又稍稍退后了两步,方便韩重淮的视线。   摇动的桃儿停在刚好的视野,韩重淮本是看着玉桃的脸,视线却像是有了自己的打算,自动去寻了双眼更感兴趣的地方。   这次她里面衣裳透着的绣纹是合欢花,缠枝花藤一路蔓延看不到底。   “跳一跳。”   韩重淮搁下了书,支着脑袋瞧着玉桃,新得到一个玩具,总得试着玩玩。   什么是跳一跳?   玉桃疑惑地看着韩重淮,从他的视线里看出了什么,垫着脚尖蹦跶了一下。   身体摇晃,玉桃亲眼瞧见韩重淮满是慵懒的目光升起了兴味。   这个老色批。   她收回她刚刚进门的想法,他哪儿可怜了,他就算是是癌症病人,也是比她幸福百万倍的癌症病人。   韩重淮指尖往上挑了挑,玉桃懂了他的意思,继续跳了跳。   连着几下,哪怕是屋里放着大块的冰,玉桃也气喘吁吁,额前的发丝粘了汗。   上前跪坐在了美人榻边上,玉桃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瞧着韩重淮:“奴婢跳累了。”   她外裳跳的外松,如今这样坐着,韩重淮低眸便能看到她月白色内衫。   玉桃眼眸眨动,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要是韩重淮行的话,要看要摸随便,可别让她像个兔子一样跳来蹦去。   汗液溢出,桃香四溢。   桃子的香味分为几种,而玉桃身上的刚刚好,就像是枝头上快熟的桃子被太阳晒了半日,清香扑鼻。   韩重淮的目光在她身上转了一圈,果真如他所想,她流汗的气味比不动的味道要更为甜香诱人。   韩重淮伸手,一块金元宝稳稳地落在了她的身上,玉桃看着金灿灿的元宝,知道韩重淮是还要她继续跳。   但是他估计高估了咸鱼对金子的渴望。   她爱银子,但是她更喜欢不动休息。   拿着金子玉桃往胸口一塞,水一样的软肉被硬物撞开,玉桃仰头眼巴巴地瞧着韩重淮。   韩重淮明显没想到还有这般操作,神色一怔,看着赏银放的地方。   玉桃等了半晌没等到韩重淮发话,瞧着他的样子也不像生气,就老实地在榻边坐着。   韩重淮这里的脚榻坐着都比老夫人那儿的舒服,铺了软垫,在凉气下夏日的柔软格外的让人倾心。   她本来是跪坐着,慢慢变成了坐着,然后眼眸摇摇欲坠,额靠在了榻边上睡着了。   玉桃觉得自己坚持了许久,实际上不过一刻钟不到,韩重淮还未想好如何应付眼前场景,就见自己的地盘多了一个黑乎乎的脑袋,韩重淮瞧了几眼她衣裳滑落的肩头,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他伸手触了触,手感比他想的还要好。   玩了会新玩具,韩重淮有了几分困意也补了个眠。   陈虎他们不便窥探主子的隐私,都在外面静待着主子的指示,等了半晌没听到动静,陈虎壮着胆子去半开的门口看了眼,发现玉桃来麒麟院没半时辰,竟然就跟主子一起睡上了。   虽然不是睡在一张榻上。   玉桃这一觉不长,但是睡得无比舒服。   在福华院她的住处就是一间小屋子,还要跟碧翠挤,屋子闷热,碧翠却不愿意开窗,说怕让人看到她们屋里的东西。   她平日里睡得最松快的时候,就是去老夫人值夜。   但这个松快也只是相对而言,老夫人上了年纪晚上不用冰,加上老人五觉慢慢退化,喜欢用的熏香也是浓郁的檀香。   醒来后玉桃扒着床榻,双眸发光,只要韩重淮这个色批没什么奇怪性/癖,他往后对她做什么,她心里都不诅他死。   *   一觉睡完了下午,便到了用晚膳的时刻。   麒麟院设的有小厨房,饭菜都是自个厨房准备。   门扉敞开,几个小丫头鱼贯而入,碗碟送上八仙桌,瓷器与木头接触,一丝声响都未发出。   五菜一汤摆好,玉桃就更确定韩重淮的个有钱的主。   这菜看着比老夫人哪儿还要精细,菜香味也更纯粹。   韩重淮由陈虎扶上了轮椅,玉桃在一旁立着,想了想就拿起了碗筷:“我来伺候少爷用膳。”   瞧见陈虎惊讶的目光,玉桃本以为自己会被拒,没想到韩重淮瞧了一眼她的手指,就微微仰脸张开了嘴。   骨节分明的手放松地搁在轮椅两侧,像是高兴不需要动弹。   菜碟子里玉桃选了翠笋,小心地送进了韩重淮的嘴里。   陈虎看着这奇异的一幕,也不知道这丫头来的好还是不好,主子本来就够懒了,幸好院子里都是大老爷们,没人喂他吃饭,这丫头那么一来,主子不就是会想那么一直躺下去了。   每一次筷子靠近,玉桃和韩重淮的距离便会拉进,最后一口韩重淮咬住了筷子,黑眸直视怔愣的玉桃,洁白的齿贝缓缓松了筷:“不吃了。”   喂了饭,玉桃并没有去拿漱口的水,她站着不动,看着陈虎把漱口香茗送到韩重淮的手上。   她虽然是来打工的,但就只打算混口饭吃。   刚刚陈虎惊讶地看她,她都觉得自己亏了事情做多了,现在开始她坚决不多做一件事。   跟着收拾八仙桌的丫头一起出了屋子,韩重淮吃的饭菜都是她喂的,盘子里头许多菜都没动过。   她拿着筷子每个尝过,竹笋清脆甜口,三鲜鸭子只有鲜嫩没有半点鸭子的腥,黄金鹌鹑则是又脆又香,还带了点微麻。   好吃的简直让人想落泪。   玉桃吃饱后顺道要了水。   她一个通房不洗干净点怎么伺候主子,舒适地洗完了一个澡,玉桃试探着没回韩重淮那。   在自己的新床上躺下,为了表明自己是个乖巧期待主子吩咐的丫头,屋里的木窗大敞,窗边点了一盏小灯随时等着主子的传唤。   这些事虽然做足了,但玉桃沾枕既睡,要是真有事叫她,可不是一两个咳嗽声能叫得醒的。   上班第一天,完美收工! 第七章 丫头偷懒想奇招   在麒麟院的第一晚,玉桃睡得安稳,但这夜对韩二少爷来说却是一个十足的难眠夜。   他在福华院费了那么几日功夫,暗示了玉桃不知几次,本以为她是欲拒还迎,已经是自己的掌中物,谁知道他只是离开灶台一会,鲜桃就插着翅膀从锅里飞了。   而且还是飞到了麒麟院。   若说大房里谁最厌恶韩重淮,非韩二少爷莫属。   如今韩大夫人都能视韩重淮为无物,但是韩二少爷却还记得以前受的委屈。   他大哥占了嫡长,从出生起就受到家人瞩目,而他这个嫡次子本应该也不差,但偏偏有了个韩重淮把他夹得不上不下。   祖父亲自把韩重淮带到了身边,对于大哥这个嫡长孙平日也会多问几句,而他这个夹中间的,地位尴尬,明明是嫡出子,受到的待遇远远不如庶子。   之后韩重淮越来越有本事,更是稳稳压了他一头,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韩重淮腿废了他比谁都高兴,想趁机找回曾经丢的面子,但韩重淮的旧部依然养着,他根本没机会奚落韩重淮。   所以说两人之前的恩怨并未了结,如今又添上了一桩夺妾的仇。   想着,韩二少爷的眼里就带出了几分恨意。   二少夫人被他的目光怵得心里难受:“相公你可是还舍不得那丫头?”   这几日韩二少爷没去福华院盯梢,是因为他在外欠赌债,债主把事捅到了国公爷面前,国公爷一向厌恶自个孩子没出息,当即就训了韩重珏,罚了他禁足抄家训。   “什么丫头,我只是不耐烦你这般管着我!”   韩重珏被国公爷训,韩大夫人就明里暗里怨媳妇不好,二少夫人无法只有约束韩重珏乖乖禁足不要乱跑,没想到却被韩重珏怨上了。   “你可知道是母亲叫我管你,说我管不好后院,让那些丫头有机会招惹你,扰了你读书……”   二少爷见她哭哭啼啼,不耐地皱起了眉:“我又没说什么,你哭个什么劲,好端端的还怨起了我娘。”   这话听得二少夫人眼泪更是止不住,他嘴上没说,但心里想的全都写在了脸上,现在张口又说她怨他娘,也不怕这话传到了韩大夫人的耳朵里让她难做。   二少夫人长得不差,琼鼻小嘴,刚进门是温柔似水的模样,让韩二少爷心怜好一阵子,不过日子久了他又想吃起了别的菜色,二少夫人日日心愁,年岁不大孩子都还没有,眉间就有了褶痕。   “我哪儿怨母亲了,我只是与你说,母亲不喜欢你一直往后院塞人。”   “母亲怎么不喜欢我给韩家开枝散叶,秋红、柳绿还是她给我的。”   韩二少爷强辩,二少夫人算是看明白了,面前这人只有问她要银子的时候才会温柔小意,平日从他嘴里不会听到一句好话。   二少夫人的绣花绢子湿了半张:“你若是那么喜欢那个丫头,便去跟你兄弟抢吧,我什么都当看不见听不见。”   二少夫人说着气话转过了身体,没想到再回头韩二少爷真离了她的屋子,因为这个她又止不住落了泪。   “少夫人你跟少爷吵架不是便宜了后院那些不安分的,再说二少爷要真是还去勾那妖妖娆娆丫头,大夫人那里怎么交代?!”   二少夫人身边的嬷嬷劝道,这都嫁了人了,那还有那么多姑娘脾气。   “那丫头都跟了四弟了,不会吧?”   二少夫人面上有几分惶恐,她是不想管二少爷了,但还却怕韩大夫人,她那个婆婆找起麻烦来,句句话都锥着心。   “老奴瞧少爷走时的神情,不像是放下了。”   韩二少爷走的时候脸色涨红,愤怒难以自抑的模样,实在不像是就那么算了。   “不就是一个肉多了点的丫头,他真是疯了。”   少夫人砸了手边的茶盅,男人那么喜欢摸肉,不如养一头老母猪在屋子头。   *   被频繁念叨的玉桃,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喉咙一颤,身上的娇肉都跟着颤了颤。   感觉到颤抖,玉桃立刻看向了韩重淮,发现他在盯着看,便更不明白他是在想什么。   第一日来麒麟院,她便表现出了宁睡不跳,但是第二日韩重淮依然让她跳动,韩重淮他妈的不会是自个腿不能动,就想看别人运动吧。   他知不知道要是可以的话,她宁愿自己是坐在轮椅上的那个。   她来麒麟院是为了不流汗,谁知道汗流的更凶,虽然常有偷懒的时刻,但她流汗的速度已经让她的里衣全都阵亡,没几件干的让她替换。   感受着皮肉因为汗水粘腻的感觉,玉桃身体一压,直接把两团肉放在了榻边。   桃色的外衫因为压着紧绷的裹在身上,肉搁在榻沿上,就像是食物装了碟等着人品尝。   这动作玉桃早就想做了,穿书后她的外表都往精致发展,胳膊细了不少,腰也少了一两寸。   这种情况下,体型是漂亮了,但却没肉支撑胸前的重量,她又不可能弯腰驼背的走路,所以常腰酸的不行。   给胸找到一个可以放下的地方,玉桃脸上的笑都甜了几分,而看韩重淮的神情明显对她的行为没有意见。   事实上韩重淮不止没有意见,还觉得这景不错,特别是胸放下,玉桃脖边到肩头白皙的骨头就浮了出来,她额上的汗水滴落,落入脖颈深深的凹陷,让他期待其上盛满桃香甘露的模样。   往其中扔了块元宝,韩重淮嗅着屋子里弥漫的香味,懒洋洋地支撑着头:“过会再跳。”   她一累跳得就迟缓了起来,脚步落在地上有响,他听着也觉得不舒服。   你去他妈的过会再跳。   麒麟院晚上睡觉倒是舒服,但是白天上工上得比那些挖矿的还累。   玉桃收起元宝,嘴微微撅起:“大人,奴婢是通房。”   通房是拿来睡的,不是拿来跳的。   听到玉桃的话,韩重淮侧眸看向她,这几日她算是安静,这是她少有的开口说话,而且还是用提醒他的语气。   “怎么?”   其实玉桃还是挺喜欢麒麟院的,韩重淮有两个贴身丫鬟,守夜轮不着她,第一日她喂饭便被陈虎暗示,让她不要揽事。   所以她每日只用上工两个多时辰,只是时辰短却让她一直跳……   她有想过是韩重淮不行,但是他不行又不是她害的,她就是个通房丫鬟,不是只兔子,她是有原则的,腿可以张开,但是体力不能过度流逝。   “奴婢又不是兔子,怎么能一直跳呢。”   玉桃说着握住了韩重淮榻边的手,牵着她的手摸向了她的脸。   “少爷你看,奴婢脸上湿淋淋的,一点都不漂亮了。”   韩重淮的手落在了她脸上,柔软的肌肤让他的手痒地捏了捏。   对于韩重淮的手,玉桃没有排斥的意思,反而眯着眼在他手上蹭。   他的手有薄薄的一层茧,加上微凉的温度,再困倦慵懒的夏日蹭上去十分惬意。   韩重淮瞧着玉桃眯着的眼,手指刮了刮她的耳朵尖,玉桃痒的身体缩动,稍稍躲了躲。   越是这样韩重淮越觉得有趣味,逮住她又刮了刮她的耳朵。   玉桃想强撑着让韩重淮刮个够,但实在痒的不行,而且那种痒窜着心,她忍不住东躲西闪。   “痒。”   玉桃红着耳朵尖,眼巴巴地看着韩重淮。   韩重淮低着眸,指腹又动了动,薄茧刮她红似滴血的耳廓:“多痒?”   虽在韩重淮这里待了几日,但两人的对话少的可怜,玉桃谨记着陈虎的话,要安静要安静。   她本来就是个懒得动脑子想话题的人,巴不得不用说话,所以除非必须她在韩重淮跟前都是闭着嘴巴。   听到他发问,玉桃抬眸对上了他漆黑的眸子,他这双眼眸若是觉得事物无趣的时候,就像是沉寂的黑夜,而此时他的眼里渡上了一层流光,明显是真好奇她有多痒。   玉桃思考了下:“就像是无数只蚂蚁在身上爬。”   “有无数只蚂蚁在你身上爬过?”   韩重淮支着脑袋打量着玉桃身上的雪肌,也不知道蚂蚁在这上面爬会是什么样子。   是不是更有趣味?   玉桃:“……”   咸鱼对危险的感知总是敏锐的,玉桃眨巴眨巴眼,拉过韩重淮的手放在了自己心口,一脸无辜:“奴婢刚刚说的不够准确,奴婢只见过蚂蚁爬树,又没被蚂蚁爬过……少爷你弹奴婢耳朵的时候,奴婢的心就噗通噗通的跳,跳得心发慌。”   男人覆盖在心口的只有皮肉,但女人覆盖在心里上的却有厚厚的一层软肉。   手碰到大片温软,韩重淮下意识地一抓,肉的手感跟平日里看上去差不多,软且带了一丁点的弹,手感区别于他曾经把玩过的任何东西,一捏便是满屋的桃香。   这桃香比平日的要浓郁一丝,但不难闻,又是一种特别的桃味。   韩重淮抱着探索的精神连续捏了几次,闻着桃味越来越浓郁,瞧着玉桃盈盈杏眼下的绯红,这人是桃子精化的?   只是不知道把她丢到火炉里面能不能练出一颗永香的香丸,这样他也不必想闻味道,还要费力让她跳起来。 第八章 嫡母做戏订婚事   韩重淮的屋门窗扉常都是敞开,若是随便一人路过便能把屋里的场景尽收眼底。   男人一只手扶着软榻,另一只手衣袖掠起露出一截苍白的胳膊,此时这只胳膊正伸着摸着榻下女人的心口。   而女人眼神懵懂却带着信任,像是男人手下一刻变成爪子掏心,她也甘之如饴。   简直就是能如画的景。   不过画能绘浮于表面的景,却难以画心。   玉桃表现的再大方,也不是个木头人,一个男人的手放在她心口,她原本平静的心跳扑通通地加快了速度,算是应和了气氛。   只是旖旎的气氛到了某个程度就停滞了下来,玉桃眨了眨眼,瞧着韩重淮没有撤开的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觉得她心跳的动静好玩,还是手搭在软乎乎的肉上十分舒服,哪怕他的手指已经没了捏肉的意思,也一直把手搁在她的心口上。   韩重淮狭长的眸子微压,彻底看不见了窄窄的双眼皮褶子,露出的半颗黑眸流光溢彩。   他这双眼睛虽然比往常要亮了点,但也只还是停留在了兴味阶段,却没有开始下一步的意思。   这让她确定了,韩重淮伤了腿的时候,那一处铁定也伤了。   两人目光交错,韩重淮微光闪动的黑眸让玉桃觉得他应该是懂了她的意思。   “少爷,奴婢不喜欢跳。”玉桃小心翼翼地撒娇道。   可能有些女人觉得被男人触摸是侮辱,但对她来说,既然选择做韩重淮的通房她就想到要付出什么。   再说她跳起来晃动的身体,韩重淮盯着她的目光,不会让她觉得比韩重淮手放在她身上显得高贵。   韩重淮手指搁在鼻尖轻嗅,并未说什么。   接下来几日,韩重淮没再叫玉桃跳动,只是时时伸手触摸她的肌肤,对她的心口有种爱不释手的感觉。   而玉桃也满足于这种状态,只是对韩重淮不再给她元宝这事有点无措。   虽然无措,总不能继续跳起来吧,所以暂时放弃了搞打赏,全心全意把精神集中在了偷懒上。   韩重淮每日除了在屋里躺着,时常还会去屋外的树荫底下看太阳。   推韩重淮去屋外的任务在陈虎的身上,所以每当韩重淮离开屋内,玉桃自动认为自己是下了班。   这日,韩重淮在屋外看阳光,玉桃已经在床上躺了一会,闻着紫薇花的香味,想起了这个点该吃点心,一个鲤鱼打挺打着哈欠去了厨房。   翠绿色的背影让韩重淮多看了几眼。   陈虎顺着主子的视线看过去,光瞧着与其他丫头身段不同的背影,就意会了在行走的人是谁。   看到玉桃,陈虎的脸上就浮现了疑惑:“大人,这丫头似乎跟传闻不同,她到了麒麟院后,除了第一日对大人你表现殷勤,被属下训斥后,现在每日在大人身边伺候的时辰越来越短。”   虽然为着主子的隐私,他不知玉桃跟主子单独留在屋内都做了什么,但从主子没叫玉桃值夜,跟屋里从未唤过水就能知晓玉桃并未真正伺候过主子。   要是这般,玉桃就越发不像是什么探子。   “按着属下探听到的消息,这丫头应该是个无利不起早的性子,但到了院子后,她既不积极伺候大人,也未曾与其他下人交好探听关系……当然也有可能是她隐藏太深。”   但隐藏太深的可能性不高,他们经常审问奸细,对辨别这些人也有一套自己的看法,在他的眼里玉桃虽有些奇怪,但却不像探子。   “她不是。”   不需要陈虎再分析,韩重淮直接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一个人的眼睛能透露许多东西,他不知玉桃为何要来麒麟院,但他看得出她不属于任何一派人,至少现在不属于。   “那这丫头应该是冲着大人你来的,看来这丫头还挺聪明。”   陈虎对外面的传闻都有所耳闻,外面那些人在主子好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如今主子不好了,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难听。   在他眼中就算主子不能站起,那也是普通人难以企及的天骄。   “她是不傻。”韩重淮手指在轮椅上点了点,接了下一句,“但也不聪明。”   聪明和蠢维持在一个恰当好处,正好是个有趣的范围,可以供他消遣一阵。   见主子心情不错,陈虎想到一事,面上露出纠结的神情:“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这事陈虎在脑子里过了数遍,怕说了是自己多想,让主子觉得尴尬,但不说又怕耽误了主子的事。   陈虎神情纠结无比,被主子直视了片刻,才咬牙道:“大人可知通房的用处?”   陈虎那张黑方脸涨的通红,半晌没听到主子的回答,想着都是大老爷们就直接道:“那丫头就是给大人你泻火用的。”   “我既不吃燥热之物又何须泻火。”他才被玉桃提醒过通房的用途,没想到属下又凑上前给他暗示了一通。   陈虎一愣还想解释,但瞧见主子似笑非笑,便想到主子不可能纯到这地步,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一大群大老爷们围在一起,什么荤段子没说过,主子为了跟他们打成一片,偶尔还能冒出几个新鲜段子。   陈虎扣着脑袋:“属下就想大人怎么会不知,是属下唐突了。”   他是看主子认定玉桃不是奸细,但又一直没有使用玉桃,所以才担心主子不懂通房的意思,既然知道却不碰,陈虎立刻想到缘由:“这府里也就大人一人认认真真的为老国公守孝了……”   此时的主子让陈虎回想了曾经的时光,他一时忘形,刚一说完就见韩重淮的嘴角垂下。   “大人……”   陈虎低眸看着主子坐着的轮椅,“老国公在世一定不想见大人这般。”   这话惹起了韩重淮的笑,只是这笑未至眼底:“你想错了,我不这般他又如何能安心转世投胎。”   韩重淮语调淡漠,格外拒人于千里,陈虎听着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按理说主子跟老国公的祖孙感情深厚,但只从福王频繁出现后,一切似乎就有了变化。   陈虎思索半天:“大人若是不开心,不若离开国公府,我们可以去幽州,或是大人想去哪属下们一定生死相随。”   国公府里虽然都是主子的亲人,但他却不觉主子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温暖。   听到属下的话,韩重淮原本目光在树上,移到了他身上。   “还不是时候。”   韩重淮淡淡道,他总会离开,但他自己也不知会是何时。   知道这话题似乎让主子觉得无趣,陈虎脑子转弯突然想到玉桃去了小厨房迟迟未从那条路上返回,没话找话说道:“也不知道那丫头去厨房做什么,怎么没见归来。”   韩重淮抬眸,竟然有兴趣:“那便去看看。”   玉桃不是不想走,纯粹是被厨娘抓了壮丁。   她深知韩重淮对她的态度,决定她有没有饭吃,而她对厨子的态度,决定她吃的饭里都有什么材料。   所以到麒麟院的第一天,她就竭尽所能地跟厨子打好关系,尤其对做点心的罗厨娘,一肚子好话。   罗厨娘有两个闺女,都是已经出嫁的,见着玉桃就有几分亲近,见她喜欢吃,也是为了她好,才想教她一招半式。   玉桃知道她的心意,只是这个天厨房可真是热,哪怕做点心不用面对烧菜的铁锅,也要面对蒸点心的笼子。   “春乏夏困秋盹冬眠,这时候你要是嫌热,冬天就该嫌冷了,让你学是为你好,会些厨艺以后总能派上用场,你以为我这厨艺是人想学我就会教的。”   别人求着学她不想教,但是玉桃不想学,她反而就想教会了她,让她知晓有厨艺傍身对她往后有多少好处。   抱着尊老爱幼,不惹怒厨娘,免得她给她做得点心吐口水的想法,玉桃认命的挽起了袖子。   把当季的鲜花磨出汁水然后混到面团之中,韩重淮到的时候,玉桃正在揉面团,她的衣袖捞到了大臂上,头上盘着遮头发的青布,一张雪白的脸干干净净的露了出来,玉桃面上看着有肉,实际脸就巴掌大,头发盘干净,五官看着更是精致动人。   在世人的想法里,大家小姐的肌肤才看不得,而丫头的皮肉不值钱,多得是丫头露着胳膊干活。   但陈虎一瞅见玉桃如玉的纤臂,立刻就转过头不敢再看,这种白臂多看一眼都觉得是占了人便宜,也就玉桃本人毫无察觉,把胳膊露出来明晃晃的招眼。   玉桃没发现韩重淮他们来了,一颗心都沉浸在了面前的面团子上。   她以为做点心简单,但发现揉面团十分费力气,渐渐身上又有薄汗浮出的意思,她边揉着面团,边思索着如何找借口开溜,抬眼看向门边就瞧见了韩重淮他们。   罗婶正好也抬了头,惊讶道:“大人怎么来了……可是今天的饭菜不顺口?”   要不是饭菜出了问题,她想不到韩重淮怎么会来厨房。   这地方可不是少爷们会来的地方。   玉桃眨了眨眼,瞧着刚刚才分开不久的韩重淮,总不会是她自顾自的每日减少上班时间,终于触到韩重淮的底线,让他追到了厨房逮人。   “少爷怎么来了,厨房油烟太大,熏到少爷怎么办?”   “油烟在哪?”韩重淮打量着厨房垂挂的各类蔬、肉,目光回到了玉桃白净的脸上。   玉桃呃了声,罗婶特意挑在厨房没事的时候教她,这时候厨房没人做饭自然没什么油烟。   她还在想怎么说的时候,韩重淮已经进了门,轮椅骨碌碌地到了灶台边上。   韩重淮看着桌上的面团,柔软的面团掺着浓淡深浅各不相同的粉色,韩重淮虽然不懂面点,但也看得出这是面没有揉匀。   慵懒磁性的嗓音透着丝丝找到趣事的愉悦:“在做什么?”   “回少爷的话,奴婢在学做鲜花饼。”   “那就继续做。”   轮椅稳稳停在旁侧,韩重淮腿上搭着薄毯,嘴唇微翘,等着玉桃的表演。   玉桃本来想劝韩重淮出去,然后就见韩重淮侧眸嘱咐陈虎,让他取冰过来。   听到取冰两个字,玉桃稍稍打起了点精神。   把面揉好了就到了做饼的步骤,鲜花饼是一个统称,其中有各种做法,玉桃才上手所以厨娘教她的是最简单的一种蒸饼。   见罗婶拿出花生红糖芝麻一类的东西。   玉桃做出了点兴趣:“我本来以为鲜花饼只要在饼里加花瓣,没想到还要这些东西。”   玉桃说完,感受到旁边冰盆散发的凉气,想到韩重淮还在这儿,她无视老板跟厨娘大婶说话不好,便堆着甜笑看着韩重淮。   至于要说什么,玉桃憋了两个眨眼的功夫:“少爷……”   对于年纪比她大的人,她懂得怎么打交道,但是跟自己年纪差的不多又是异性,哪怕知道这人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她脑子里也没几句话可说。   她就是个注定升不了职的打工崽。   玉桃突然叫着韩重淮,也不说话,就眼巴巴像是快落泪一样地看着他,两人对视了半晌,韩重淮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像是鼓励又像是督促:“继续。”   亲昵的动作韩重淮做得水到渠成,两个当事人不觉特别,但其他人却是止不住的惊讶。   特别是陈虎,没想到主子对女人还有这一面。   玉桃按着步骤包馅,到了捏形的时候,罗婶特意放慢了动作,本以为玉桃捏不好花形特意放慢让她学习,没想到玉桃指尖在面皮上翻动,一下子便有了海棠花的形。   “玉桃姑娘的手艺真好。”   “可能是我小时候喜欢捏泥巴玩。”   捏了几个海棠花,玉桃手一转又捏了两个桃子,把白白白胖胖的桃子送进了蒸箱,玉桃擦了擦手:“少爷我做好了。”   “要多久?”   知道韩重淮问的点心熟的时辰,罗婶连忙回道:“大人,要把糕点蒸透至少要小半个时辰。”   韩重淮应了声,并未让陈虎把他移走,看样子是要待在这跟玉桃一起等点心做好。   厨房地面没那么干净,玉桃不敢席地而坐,只有搬了个小平凳子坐在韩重淮的身边:“少爷……”   玉桃眨巴眨巴眼睛,过了那么一会,她依然没找到可以跟韩重淮说的话题。   不过幸好韩重淮也不是爱说话的人,瞧着她的脑袋,手痒指尖一勾解开了她头上的青帕。   解头巾这事按着一般的情节,她若是女扮男装,如瀑的青丝会从帕间滑落,对方惊讶地看着她,发现她是个女人,就是没有女扮男装,男女之间稍微旖旎的情景,也是她的发丝柔顺的落下,有几缕滑过对方的脸颊,让对方嗅到她发丝的清香。   可惜她是一个不会绑头发的,而且古代也没什么带松紧的发网。   所以……   青帕下面头发是她麻绳“五花大绑”冲天小炮,韩重淮取掉的那张帕子还有遮丑的作用。   两人大眼对小眼,韩重淮朝她招了招手,玉桃头伸过去,韩重淮扯了扯她头上那团乱糟糟的头发,认不出这玩意是平时她趴在榻边偶尔滑过他手背的东西。   ……   等到玉桃把头发恢复原状,糕点已经出炉。   淡淡的花香混合着红糖的甜味。   “玉桃姑娘有天赋,这糕点闻着便不差。”   罗婶在旁捧场,特意取了描金珐琅碟,让玉桃亲手装盘,给韩重淮送上尝尝。   人在这里坐着,当然是要送给人尝尝,但是玉桃想到了自己面对新工作的原则:   一不给自己找事;   二坚决不多做一件事。   “少爷要尝一尝吗?奴婢第一次下厨,味道恐怕一般入不了口。”   玉桃愁着眉,捧着珐琅碟的表情就像是要拿毒药喂给韩重淮。   陈虎瞅见玉桃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怕那糕点有什么问题。   “主子要不然……”   陈虎话还没说完,韩重淮已经点了点桃子模样的花糕,微微张开了唇。   动作一气呵成,就等着食物入口了。   玉桃把花糕分割成合适的大小,放了一块入了韩重淮的嘴里。   韩重淮动了动唇:“太甜了。”   听到他嫌弃,玉桃心里庆幸,但脸上立刻摆出了委屈可怜的神情:“奴婢已经跟少爷说过,奴婢的手艺一般。”   她在这里打工是靠美貌又不是靠才华,韩重淮可别什么都想要。   尝了一口韩重淮便没有继续再吃,味道的确十分一般,要不是有一般淡淡的桃味,他连吞咽都懒得吞咽。   “明日做什么?”   韩重淮发问,厨娘见玉桃没有立刻回答,便急忙上前道:“玉桃姑娘明日该学酥糖了。”   啥?   她咋不知道自己要学酥糖。   韩重淮不愧是封建社会的少爷,她还以为他无欲无求,但现在看来,他压榨员工分明有一手。   他没有作案工具,不能完全的使用她,就变着法的压榨她。   没有员工会希望自己的工作任务增加。   他这个混蛋知不知道通房只需要陪他睡觉!   *   玉桃到麒麟院的第二天,国公夫人孙氏一大早便到了福华院。   只是她在正厅等了半晌,也没等到韩老夫人。   接下来的几日韩老夫人不是身体不适不能见客,就是另有客人无法招待孙氏。   连续碰壁,国公夫人身边的嬷嬷都看不过去,抱怨道:“老夫人这般分明是刻意让夫人难堪。”   “你以为我不知她是想让我难堪,但难堪我也得受着,谁让我是给人当媳妇的。”   瞧着到了点,国公夫人把头上步摇取下放在了桌上:“这些坠物就不戴了。”   “夫人你不戴这些,恐怕老夫人也要说话,说夫人你打扮的不妥帖。”   “总得给她一些撒气的地方。”   孙氏看得明白,婆婆看媳妇没几个看得顺眼的,再说她还是接了内宅权的媳妇。   比起应付老夫人,孙氏瞧着麒麟院的方向才觉得不适。   不知不觉已经三年了,那个庶子残废,没再压她的儿子们一头,她夜里才能安眠。   她从国公爷那里隐约探到一些老国公爷死前已经跟韩重淮反目,她还想从老夫人那里知道点内幕,但是老夫人既会维护韩重淮想来也是不知的多。   嘱咐身边丫头带上了卷轴,孙氏又去了福华院。   这次她挑的时辰正是韩二夫人也在的时候。   韩二夫人听着下人传话,瞧向老夫人。   老夫人正和韩二夫人修剪一株赵粉,闻言摆了摆手:“让她进来。”   这几日孙氏在福华院碰壁的事,府中怕是没人不知晓了。   对于这个嫂子,韩二夫人说喜欢也算不上,但却没必要得罪了。   瞅见孙氏进屋,她巧笑着站起迎了迎:“既然嫂子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老夫人蹙眉道:“都是一家人,你嫂子有什么话你怎么就听不得了。”   有了老夫人发话,二夫人便坐了下来,为难地看着大夫人,示意她不是有意留下看戏。   孙氏笑着向她微点了点头。   孙氏没急着坐下喝茶,而是走到了老夫人的跟前,担忧地瞧着老夫人,“老夫人身体可好些了?”   “到了这把年纪,还要忧心小辈身边的事物,你说我身体好不好?”   老夫人并没有给孙氏面子,短短几日福华院少了两个大丫头,新人她用的不顺心,心烦事叠在一起,她就格外看孙氏不顺眼。   不给孙氏辩驳的空隙,老夫人又道:“你是国公夫人,外人会看你处事来想国公府的女眷,你知不知道你处事不够大方,旁人会想是不是整个国公府的女眷都小家子气。”   老夫人话一下子便说的那么重,饶是孙氏是做好准备来的,脸上也是一僵。   屋里还有二夫人在,老夫人这是彻底没给她留面子。   孙氏眼眸瞬间就有了泪,不过她晓得她就是梨花带雨,老夫人只会看笑话也不会怜爱她,她这泪只是含着却没流下来。   “母亲身体不适,我没服侍身边已是不孝,今日听母亲训诫,更是觉得羞愧。”   孙氏从袖中拿出了一方小盒。   盒子打开是家库的钥匙。   就看到钥匙老夫人跟二夫人都是一愣,不知道孙氏把这钥匙拿出来是什么意思。   孙氏怎么可能不知道老夫人越来越看不惯她的原因。   她谁不愿意割肉出血,但先是韩重珏欠赌债被要到了家里,又有韩重淮的事。   想不把这是往她亲儿子上念,她现在势必就得做些什么。   “母亲慈爱,让媳妇进门没多久就管了家,今日弟媳也在这,媳妇就直说了,我想请弟媳与我一起管家。”   “这……”   韩二夫人眼睛一亮,大房继承了爵位,她早就断了可以管家的念想,没想到孙氏今天竟然送上门来。   “请弟媳与我一同管家,一是想让弟媳给我分担重任,免得母亲生病我都不能伺候身旁,二也是我能力有限,需要有个人在身旁提点。”   孙氏言辞恳切,韩二夫人忍不住接话道:“嫂子把府邸管得多好,我们都看着眼里,这般说真是太谦虚了。”   听了这话,孙氏更认真请求韩二夫人帮忙,随后见韩二夫人不说话了,便看向了老夫人:“母亲怎么看?”   “难得你有这份心这是好事。”   老夫人就是看不惯现在国公府什么事都孙氏说得算,府里的下人比起讨好她,觉得讨好孙氏更重要,如今孙氏愿意交出权利,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让她觉得占了上风。   “谢母亲宽容。”孙氏沾了沾眼角,像是脸上有喜极而泣的泪水。   “今日除了管家的事,儿媳还有一事要跟母亲商量。”   “何事?”占了上风,老夫人看孙氏顺眼了不少。   “媳妇一直把淮哥儿当做亲子看待,在媳妇心中他就跟珏哥儿他们一样。”   听这话老夫人皱起了眉,想起了她原本打算用来找孙氏茬的事:“要是一样,淮哥儿都已经二十怎么连亲事都还没定下,难不成你觉着国公府的少爷不良于行便不配有妻?”   别说是断了腿,在老夫人的眼里她孙子就是躺在床上不能动,也有数不清的姑娘愿意嫁入国公府伺候左右。   “其实儿媳今日来就是两件事,一件是托弟媳帮忙一起管家,另一件就是淮哥儿的婚事。”孙氏示意身边的丫头拿出了卷轴摊开,“这是我娘家表舅的女儿,老夫人与弟媳都帮我参详参详配不配得淮哥儿。”   画中女子梳着姑娘发髻,眸子水灵动人,身上织金的留仙裙,怎么看都是一位出众的姑娘。   瞧见这画像,二夫人稍稍惊讶,倒是没想到孙氏会那么大方。   当年韩重淮的风光的时候,她瞧着都眼红,而韩重淮是大房庶子,孙氏的心得被烧的多难受。   如今韩重淮落魄,没想到孙氏竟然还打算给韩重淮配一个不错的姑娘。   “,前些年儿媳想给淮哥儿定亲,父亲不许儿媳插手,之后父亲去世,淮哥儿更是一直耽搁了下来,如今孝期将过,儿媳便寻了画像,老夫人你瞧怎么样?”   孙氏说的情真意切,之后又细细说了这姑娘家世。   比起国公府这姑娘家自然差了不少,但韩重淮是庶子,又残废了腿脚,一个五品官的嫡女与他正是相配。   听到孙氏找的还是嫡女,二夫人挑了挑眉,总觉得孙氏还有后招,不会让韩重淮就那么白白享福了。   “看样子你也是废了心,既是你的亲戚也算是亲上加亲,出了孝期就先定下吧,等到时哥儿娶了妻,便他的一起办了。”   孙子中老夫人还是最喜欢韩重时,这次为韩重淮出头,也不妨碍她以三孙子为主。   孙氏笑着应下:“反正时日还长,那姑娘算是儿媳的外甥女,不若让她来国公府小住,让母亲你看看品性如何?”   孙氏坦荡模样,就像是真给韩重淮定了门好婚事不怕其他人检验。   老夫人点头,这件事便算是平息了。   福华院决定了韩重淮的婚姻大事,片刻消息就传遍了国公府,人人都晓得国公夫人给韩重淮挑了门好亲事。   等传到玉桃耳朵里的时候,她翻了个身,不慌不慌,等人进了麒麟院她再想对策。 第九章 丫头刁难桃入怀   “玉桃姑娘,二少爷说未时在大花园等着你。”   一大清早,玉桃正准备去韩重淮那儿,便收到了一份口信。   玉桃瞧着面前的小丫头有几分印象。   麒麟院的下人不多,除去陈虎几个侍卫,还有两个老国公再世时安排给韩重淮的大丫头,此外就只有几个粗使的小丫头。   这个小丫头叫什么玉桃倒是没记住,但在她印象中这小丫头最老实,说话也不敢大声,平日里看到人能躲则躲。   没想到看着那么老实,却敢给韩二少爷送信。   这几日她枕边时常有韩二少想见她的纸条,估计也是这个丫头放的。   那些纸条她本说要交给陈虎,但纸条每次都放在枕边,她都是睡前看到,睡醒过后又觉得麻烦,拖了几日就忘了给。   瞧着局促不安,两只胳膊都要拧在一起的小丫头,玉桃抬步打算走另一条路:“我就当没听见。”   见玉桃要走,小丫头急忙又拦了拦:“二少爷说若是未时没见到姑娘,他就要亲自上麒麟院来。”   这都威胁上了。   玉桃站的脚累,扶着游廊的红木杆子坐下,一副如柳扶风模样,小丫头见她的样子还以为她是被吓到了,一时间觉得她有些可怜。   “二少爷喜欢姑娘,姑娘不必担忧,只要见到二少爷之后说几句好话,二少爷定不会怨姑娘。”   玉桃两根手指搭在额边,倒是不知道韩二少爷是有什么可怨自己的。   他长得不如韩重淮,是个嫡出口袋还没钱,天天去福华院的那几日,逮到机会就给她画大饼,什么情啊爱啊说了一大箩筐,银子没见他拿出一块来。   这种穷酸玩意,要真说谁不怨谁,也该是她不怨他那么穷还想把她弄到他的后院去。   “未时可是我休息的时辰。”   瞧见玉桃面色苦恼,眉头轻蹙,小丫头一时反应不过来:“那……”   总不会要顾全玉桃的休息,就让少爷推后时间见面吧。   “罢了,你跟我来。”   玉桃扶着柱子站了起来,身段摆在那里,腰便是不扭也恍如柳条,婀娜多姿。   小丫头跟在她身后挪不开不开眼,心想怪不得四少爷对着她不同,二少爷也对她恋恋不忘。   院里头回时和雁字两个姐姐跟玉桃的年岁,但身段上却完全不一样,这种情况怪不得回时姐姐会心中不安了。   小丫头以为玉桃是打算把她带到安静的地方说话,没多想其他,发着呆琢磨玉桃是如何吃饭,才能把胸前和腰下吃的鼓鼓囊囊,偏生腰却细的只能放下一只手。   等到听到玉桃叫陈虎的声音,小丫头才唬了一跳回过了神,发现玉桃已经把她带到了陈虎的跟前。   玉桃穿着鹅黄撒花的小衫,脸颊泛着自然的淡粉,笑如春风。   陈虎扫了眼她脸上的笑脸,才看向她身旁战战兢兢的丫头:“这是怎么回事?”   陈虎一开口小丫头就吓得直接跪了下去:“我……玉桃姑娘……”   小丫头像是被欺负的狠了,磕磕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陈虎眉头紧皱:“玉桃姑娘对你做了什么?”   陈虎这问话明显有偏心的意思,两个人都在他面前,就因为小丫头结巴说不出话,他就觉得是小丫头被欺负了。   他这样玉桃倒没觉得奇怪,麒麟院就几个下人,她现在还算是外人,陈虎偏心原本就在院里的丫头正常,何况这小丫头又是一副老实样。   虽然心中不觉得有什么,但玉桃脸上浮现了一丝委屈,见小丫头嘴巴张开半天没一句完整的话冒出来,干脆接过了话茬:“这丫头一直在跟我说二少爷,说得话我不怎么也听不明白,她又一副着急的样子,我又怕我脑子不够灵敏,听不懂话耽搁了她的事,便想带着她到陈侍卫你这里来,让陈侍卫你听听是怎么一回事。”   玉桃无辜地说完,低头看着苍白的小丫头,安抚道,“我要去少爷那儿伺候了,你有什么话就与陈侍卫说,他脾气最是好了。”   她话说完,小丫头抖得更加厉害。   “我……我没……”   麒麟院的人都见过陈虎如何处罚下人,小丫头双腿无力地瘫在地上,觉得自己的腿已经不是自个的了。   陈虎面色难看他本来还以为是玉桃露出狐狸尾巴,终于开始欺负院里的小丫头,但现在看来分明是这个小丫头不忠。   这小丫头他是记得的,时常看到她帮着几个大丫头做事,人看着胆小又老实,没想到区区一个韩二少爷就能收买。   陈虎气得不成,在他眼中只有忠与不忠,可没有什么男人女人。   “玉桃姑娘不必再管,我会把事善后。”   差点误会了玉桃,陈虎拱了拱手,态度客气了不少。   “那就辛苦陈侍卫了。”   玉桃说完便走,只是没走几步,便被伺候韩重淮起居的大丫头拦了下来。   韩重淮身边的两个大丫头都是老国公给的,玉桃来了之后试图跟她们搞好关系,但是两人都看不上她,她无心热脸贴冷屁股,所以来了小半个月了,她跟她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拦住她的是回时,身上穿着墨绿色对襟,模样算不上出挑,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梨涡有些姿色,而现在嘴角垮着,所以那一点姿色也没了。   好端端的走在路上被拦下来,玉桃眨了眨眼,“回时姐,你有话与我说?”   “你怎么能把雀儿带到陈侍卫那里?”   回时语气不好,她知道玉桃不是善茬,但没想到她恶毒成这样,“她不过是个小丫头,你犯得着要她的命?”   玉桃眼睛眨动的频率更快了,一副茫然的啥都听不懂的模样。   “雀儿有话跟我说,我却听不懂,怕耽误了她的事,才让陈侍卫帮忙听听,怎么就要她的命了?”   说完,玉桃像是才想起雀儿时常跟在回时身后帮着她做事,恍然大悟道,“难不成雀儿说的那些话,是回时姐姐让她与我说的?”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回时没想到玉桃三言两语就把她套了进去,气恼地盯着她,“你歹毒心肠,害了雀儿还想冤枉我!”   回时早早就在韩重淮的身边伺候,自然知道韩重淮不止现在的本事,哪怕他双腿残废,她也心甘情愿的在他身边为奴为婢。   她打的主意说起来也简单,就是想趁着韩重淮这会儿身体不成,靠着认真伺候他,走到他心中去。   谁想到却麒麟院里会多了一个玉桃。   韩重淮对玉桃的关注,让她不住的心慌了起来,她种的树还没乘凉,就要被玉桃给占了,她怎么会甘心。   面对回时的怒火,玉桃眸子缓缓眨了几下,水眸雾气缭绕,竟然像是要被回时吓得落泪。   玉桃捏着帕子:“玉桃没有,回时姐姐怎么这般的凶,若是玉桃做错了,陈侍卫要罚的怎么不是玉桃?”   玉桃的声音本来就嫩,此刻又特意拿腔拿调,拖长了尾音,每一个字吐出来就像是撒娇似的。   回时听着恶心,刚想出言骂人,忽想到了什么回头一看。   坐在轮椅上的韩重淮腿上搭了一块青色描金的毯子,支着脑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玉桃的目光太过暧昧,惹得韩重淮正常的直视也像是跟她在眉来眼去。   回时根本不知道韩重淮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韩重淮把她们的话听了多少去。   “回时见过少爷。”   想到自己被玉桃设计,回时神色委屈,不过她不信玉桃这般做作,少爷也能全盘接收。   她想着抬起头,却发现玉桃脸颊羞红,像是被韩重淮看得浑身发热,若不是她这个碍事的还站在这儿,玉桃恐怕就要软了身子倒进主子的怀里。   “少爷……”   回时提醒地唤了一句,韩重淮还没转眸,就听到娇声的一声“哎呦”。   平坦的地面,玉桃也无走动,就那么老老实实的站着,也不知道怎么就能绊住了腿。   而且她这摔倒还极有技巧,双膝轻巧的触地,一双手柔柔地搭在了韩重淮的腿上。   除了叫了那一声“哎哟”像是摔倒,她的这一系列动作都像是刻意往地上坐。   玉桃跪坐在韩重淮的面前,眨巴眼睛:“奴婢真是笨手笨脚,差点就压在了少爷身上了。”   回时在国公府里不是没见过丫头勾搭主子,玉桃这般的手段在她看来拙劣无比,但她发现主子并不介意玉桃的接近,视线在往玉桃的衣领中钻,她差点没气晕过去。   不过是几两白肉,有什么可看的! 第十章 娇媚动人人人抢   招不在新,有用就行。   对于老色批来说,招数太复杂反而会影响他们的理解能力,直截了当的娇嗔和露肉就是他们最好的养分。   玉桃不敢真靠在韩重淮的身上,她也不知道韩重淮的腿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要是压出了事情她的命也到了头。   “少爷,这件事真跟奴婢无关,奴婢都不知道回时姐姐怎么就生气了。”   “唔……”   韩重淮轻应了声,看着不像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估计知道也不在意就对了。   回时已经从玉桃拙劣的演技中回神,瞧见玉桃还在娇滴滴地撒娇,心中不屑:“一场误会罢了,奴婢只是跟玉桃谈论了两句,不知道她怎么就跌到了地上。”   回时不愿再与玉桃纠缠,因为雀儿的事她理亏,二少爷找院里的下人给玉桃递话,是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暗示雀儿去跟二少爷接触。   陈虎的手段雷霆,说不定这会儿雀儿已经把她招了出来。   瞧着坐在地上的玉桃,回时只是慌乱了一瞬,便平静了下来:“少爷是要去哪?回时为你推椅。”   回时推着韩重淮走远了,玉桃都在琢磨回时刚刚朝她露出那个神情。   她见过几次雀儿跟在回时身边,隐隐猜得到雀儿是回时的人,如今雀儿在陈虎那里,回时要是知道韩重淮的手段,现在应该吓得直不起腰才对。   但是人刚刚那个神情,就像是嘲讽她什么都不懂。   她不懂什么?   总不会外面传言的韩重淮砍腿都是假的,韩重淮其实是一个十足的大好人,下人背叛了他,他也含泪说原谅。   想不出所以然来,玉桃便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隔日又碰到了雀儿才想了起来。   依然是橙红朝阳才出来的时刻,与上次同样的地点,雀儿毫发无损,只是见到她像是耗子见到了猫跑得飞快。   要不是雀儿的反应不同,她都以为时间回溯了。   不止雀儿没任何损伤,回时也如往常一般,昨日的一切就像是她做的一场梦。   “罗婶,回时姐姐是不是跟少爷有什么非同一般的情分?”   玉桃靠在小厨房的柜子边上,手上搅着糖水,不解地问道。   除了回时跟韩重淮有特殊的情分,她实在想不到这事为什么就那么轻拿轻放了。   被韩二少爷收买递信可大可小,就算韩重淮不在意,陈虎不像会视而不见,可偏偏回时跟雀儿都是完完整整的,从雀儿看到她火速跑走的状态看,雀儿的腿脚还更灵敏了。   虽然她只打算当好通房,没宅斗升职的打算,但这事却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危机感,好像弄不清楚她连怎么被三振出局都不知道。   “还能有什么情分,你不知雁字和回时两位姑娘是老国公爷留给大人的?”   罗婶虽然是韩重淮搜罗进府的厨子,不是国公府的家奴,但在国公府几年,多少知道一些事情,见玉桃提起回时,她好意提醒道,“玉桃姑娘你要是跟回时姑娘起了龃龉,不管谁对谁错,姑娘你都委屈委屈先低头吧!”   “为什么?”   让她低头没问题,只要能把事情解决,她向谁低头都没事,出来打工的哪有那么多的脾气。   问题是她觉着她低头也无用,回时像是把她列成了头号仇敌,要跟她不死不休。   “大人敬重老国公爷,回时姑娘她们又是老国公爷为大人选的……”   罗婶示意玉桃注意这其中的联系。   玉桃听着,如果真是这层关系让回时有恃无恐的话,那韩重淮可真是十分敬重老国公爷了,敬重到对一个丫头都礼让几分。   玉桃捧着脸发怔,她真是每天都有羡慕的人。   这会儿她就羡慕起回时,回时是麒麟院的丫头,而且还不需要讨好韩重淮就能得到礼待,当丫头能这样算是丫头的巅峰了。   没听到玉桃的声,罗婶特意瞧了她一眼,就看到坐在凳上,神不知道飞到了哪儿去了。   看向她就不由得会扫过她放在桌上的胸。   旁的丫头胸前肉多都恨不得躲着藏着,她倒是好就把那处的肉当做身上一般的肉,觉得累了就往桌子上搁。   说起来她们这些乡下婆子,生过孩子的胸前再大的都有,但这种大跟玉桃的大不同。   玉桃纤腰一系,胸前就像是挂在枝头形状姣好的鲜桃,大而不蠢,让女人瞧见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你要是担忧得罪了回时姑娘,不若多跟大人撒撒娇,你成了自己人,你与回时姑娘的地位不就差不离了。”   罗婶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猜想她跟回时的矛盾不是低个头就能解决的事,便为她出主意道。   “说实话,我来麒麟院那么久,还没见过大人对哪个下人像是对你那么好。”   罗婶还记得那一日韩重淮屈尊降贵到小厨房,看玉桃做点心,虽然后面韩重淮没再来过,但这已经够他们惊叹许久。   玉桃的模样比回时要好了不知多少,怎么看都是玉桃更能讨男人的欢心。   “我这还不是自己人?”   玉桃捧着脸转头,她还以为她现在已经自己的不能再自己了。   “傻丫头,回时姑娘她们跟大人是多少年的情分,你才来麒麟院几天,你跟大人不是还没……”   罗婶暗示地把手指靠在了一起,“说句不好听的,你一日没有伺候大人,一日就不算是麒麟院的人。”   罗婶说的道理玉桃知晓,只是她一直懒得去细想而已。   她就想着她是老夫人送到麒麟院的,韩重淮不会把赶走,她能在这里混吃等死。   现在回时的敌意给她提了个醒,既然是在韩重淮的地盘上,怎么也要韩重淮把她当做自己人了,不然回时这关就是过得了,韩重淮之后娶妻,不管她再老实,韩重淮没把她当做自己人,那他正室不一定愿意养一个吃闲饭的外人。   陷入沉思的玉桃做起点心来行云流水,一阵带着蜂蜜甜香的糕点出炉,她尝了两个就装了一盘去了正厅。   她不能太放纵自己,既然韩重淮那儿她拒了再蹦跶,与此平衡地就该适当增加自己的工作量。   她光想着如果开始努力干活,后面慢慢懒惰会让人接受不了,不如前期就一副懒相,这样所有人对她的既有印象就是她一直都是这样,就不会要求她做多的事。   但问题就是韩重淮“不行”,他不行的话,她就无法做本职工作,就必须研究出新出路。   为了达成她的目标,做一个不缺吃穿不用动脑的废人,从此刻开始她需要努力了!   准备好点心之后,玉桃踏进正厅之前还特意泡了茶。   韩重淮这里存的茶不比老夫人那儿的差,她泡后尝了一口,清香扑鼻。   说起来真奇怪,老夫人老说她泡的茶带着桃味,但是她试过好多次重来没在水里喝到过桃味,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夫人的心理作用。   不过为了讨好老夫人她是下过一些功夫学习泡茶的。   找出了红木雕海棠托盘,玉桃把茶水和点心放上去,刚踏入正厅就发现自己来的时间点不怎么对。   屋里不止有韩重淮,韩二少爷竟然也在。   回时才给两位少爷上了茶水,见玉桃捧着茶水进门,嘲讽地瞧了她一眼。   不明不白被嘲讽了,玉桃无辜的很,回时大概是以为她知道韩二少爷来了,才故意泡了茶过来,但她要是知道韩重珏在这里,她根本不会出现。   被韩重淮看,那是她的工作,但被韩重珏看,她只觉得吃亏。   直径走到了韩重淮的身边,玉桃把回时泡的茶移开了一些位置,把茶点放在了韩重淮的手边。   托盘往桌上一放,就能看到其上的东西都是只有一份。   韩重珏脑子里才闪过玉桃上道的想法,没想到片刻不到就被她打了脸。   韩重淮这个废人是有多好,让她那么的死心塌地,听说来麒麟院还是她主动求的。   想的这个韩重珏就觉得自己的面子被玉桃按在地上糟蹋,他虽然对这个丫头有几分兴趣,但却忍不了她不把他当回事,仗着几分颜色就在他面前开染房。   “四弟好艳福,这样的美人在身旁伺候。”   韩重珏皮笑肉不笑道,“听说表妹也在路上了,旁的废人都是坐着等死,可四弟你投胎投的好,那处都坏了晚上还有美人可抱。”   韩重珏这话说的半点不客气,明显的就跟指着韩重淮的鼻子骂他是太监没什么两样。   玉桃在旁低着头,两只耳朵却竖了起来,她光是听说韩重淮砍下人腿有一手,却不知道韩重淮对府邸的其他少爷是什么样子。   碧翠曾经跟她说过,韩重淮腿没废的时候是大将军,连国公爷这个当老子的都要让他三分。   被骂太监,旁的男人恐怕要气的跳起来,但韩重淮没跳的功能,所以显得格外平静:“我一人等死太过寂寞,我们既是兄弟,你陪我如何?”   眸子黑白分明,流转着深邃的光晕。   这句礼貌的问句让韩重珏跳了起来,他指着韩重淮的鼻子:“你这废人,你都这样了还敢威胁我!”   察觉到饮过的茶水带着一股淡淡的桃香味,韩重淮觉得又抬杯饮了一口。   屋里众人都等着韩重淮喝完茶开口,连韩重珏的手都还迟迟不放,就等着韩重淮下一句话,只见韩重淮放下杯盏并未搭话。   像是疲于搭理傻子。   若是旁人这般,韩重珏早就一脚踢了过去,但早年在韩重淮手上吃亏吃得太多,韩重珏气得面颊通红,却不敢上前半步。   韩重淮是个武将,腿废了就等于没了未来,按理说他一个嫡出少爷根本不用怕他,但是他身边还有几个侍卫待着,谁知道他疯起来会不会真让他陪他。   “你最多也不过再嚣张几年,你的那些奴才也真是忠心,你都这样了他们竟然还不滚蛋,不过就算他们现在不滚,我们国公府不养闲人,迟早也把他们轰出去。”   韩重珏更恨的一点,明明他才是嫡出,但是祖父更喜欢韩重淮,给他留下了不少银子,加上韩重淮当将军时候的积攒,麒麟院的帐不走公中,所以他想劝他娘克扣韩重淮也无法。   扫了眼站在边上盯着他的陈虎,韩重珏猛地站起了身,说出了此行的目的:“美人放在你身边也是明珠蒙尘,这丫头是我之前瞧上的,孔融尚且懂得让梨,你既用不成就把她让给我。” 第十一章 危机现桃表真心   韩重珏直接开口要人,是因为他清楚韩重淮的脾气。   他之前就问韩重淮要过丫头,只是要完了之后才发现那丫头是他娘插/进麒麟院的人。   为了测试韩重淮是不是故意设计他,他又弄过其他丫头,但韩重淮都没有管他,随意他把麒麟院的丫头弄进了后院。   麒麟院里除却雁字回时两个丫头,韩重淮似乎谁也不在意,而那两个丫头长相普通,他也没兴趣弄。   “奴婢是老夫人给四少爷的通房丫头,离开福华院时,奴婢答应老夫人要尽心尽力的伺候四少爷。”   韩重珏开口后屋内有一瞬间的沉默,然后玉桃就见韩重淮抬眸看向了她。   他的眼神与平时淡漠的目光没什么区别,但却让她本能地觉得不好。   所以她立刻抬出了老夫人。   没想到韩重淮都没开口,玉桃就插话了,这态度还真把麒麟院当宝了。   韩重珏歪着唇:“我是祖母的嫡亲孙儿,我要的人祖母会不给?要是麒麟院缺人大不了我再寻个丫头陪过来。”   说着,韩重珏伸手要捉玉桃。   玉桃吓得往韩重淮轮椅后一躲,手从轮椅的夹缝里钻到韩重淮怀里,因为看不到差点摸索到韩重淮的腰下。   扣了扣韩重淮的腰:“四少爷,奴婢是你的。”所以你就当个男人开口说一句话吧!   就是没来麒麟院,她直接去韩重珏的后院都过不了什么好日子,现在她还来了麒麟院,拒过那么多次韩重珏的书信。   “呵,你这丫头给脸不要脸!”   韩重珏不敢打韩重淮,正一肚子气,见玉桃那么不识好歹,立刻就扬起了手。   只是玉桃躲在轮椅后头,韩重珏这扬手还没落下,就被陈虎握住了手腕。   “二少爷,你这般会打到大人。”   陈虎手臂宛如铁臂,韩重珏挣扎不开,觉得丢人一时上了脚,陈虎更怕伤了主子,用脚一挡,韩重珏手脚都受限,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嘭得一声,看着脸涨红到发青的韩重珏,玉桃都不敢多看,把他把这份窝囊气算在她的头上。   “好好好,你们好得很!一个水性杨花的破鞋老子不要了!”   韩重珏气愤站起,比起玉桃,他此时更恨陈虎让他出了那么一个丑,“不过是个奴才竟然敢如此对我,我不让你滚出国公府,我的韩字就倒过来写!”   韩重珏放了狠话,拂袖而去。   陈虎并不在意他,只是看向自个主子:“大人可有觉得哪儿不适?”   要是韩重珏能把他弄走早就弄了,主子虽然残废但依然是五品将军,而他则有七品的官职,国公爷不想落人口实,就不可能听了没用二儿子的话,把他当做奴仆赶出国公府。   韩重淮摇头:“推我出去坐坐。”   低沉的嗓音宛如竹间清泉,配着散发寒气的冰山,玉桃想放着生锈的脑子打了颤,火速的运转了起来。   看陈虎的样子,韩重淮铁定是不怕韩重珏的,甚至韩重珏惹得他烦了,他不介意给韩重珏一些教训。   所以说韩重珏能踏入麒麟院,纯粹是韩重淮的放纵。   一个人会放纵旁人来侮辱自己?又不是M,那他是为了什么?   想到韩重珏来麒麟院会给谁带来威胁,玉桃咽了口口水。   韩重淮就不是个人,今天这个局竟然是为了整她。   为什么会整她,玉桃想了自己来麒麟院之后做得事,她唯一得罪韩重淮的,只有拒绝跳动的这件事。   就因为这个,他就要报复她?   虽然觉得不敢置信,但是瞧着要被陈虎推出门的韩重淮,她小跑着堵住了门。   “四少爷,奴婢舍不得你,麒麟院是奴婢求来的,要是让老夫人知道奴婢到了麒麟院,没伺候四少爷又被赶了出去,老夫人一定会怨奴婢。”   玉桃这话说的声情并茂,眼角都泛起了点点的泪光,但她晓得她说的这些玩意韩重淮统统不在乎,所以眼角边闪着泪光,她双手抓住了韩重淮的手抱在了胸前。   白皙精瘦的手臂被玉桃紧紧搂着,她胸前的那块的肉都被压出了一个凹陷。   回时本来在角落沉默安静地注视着屋里的一切,见到眼前这幕,表情就像是吞了只活苍蝇,她就没见过有玉桃那么厚颜无耻的女人,偏偏主子的手被握着,竟然没有抽出去的意思。   韩重淮低眸,平静的黑眸里玉桃似乎看出来期待。   他在期待她的表演。   玉桃眨巴眨巴眼睛,纤长浓密的睫毛沾上了眼眶里一粒粒晶莹的泪珠,睫毛上粘了泪水,玉桃看什么都是雾蒙蒙的一片,她就是没瞧见镜子,也能知道她现在的模样梨花带雨,惹人怜惜。   她虚枕在韩重淮的膝头,身前的软肉都触在他身上:“旁人都说奴婢是为了跟清竹吵架,因为她去了三公子那里,奴婢就来了麒麟院,但奴婢不是的……”   玉桃朦胧的眼里韩重淮已经重影成了三个,她抓不住瞅哪一个,只有咬唇低头:“奴婢打第一眼看到少爷,就想着能伺候少爷身旁,奴婢是冲着少爷来的,少爷不能不要奴婢!”   按理说她这真心告白,在来麒麟院的第一夜,就该在韩重淮的屋里点一盏小灯,让他灯下赏美人,而她娇滴滴地诉衷情。   可惜她的思想觉悟不够,但来得晚总比不来的好,她现在补齐应该也能给她加上几分。   “你是冲我来的?”   慵懒微哑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玉桃微微一怔,她还以为韩重淮不会搭理她呢。   用力的睁眼闭眼后,她眼中倒映的韩重淮模样无比清晰。   他的脸上又浮现了微微兴味的神情。   这神情看着不像是冲着她的身体,而是冲着她话来的。   玉桃下意识点头:“少爷不能不要奴婢。”   “为何?”   韩重淮面上浮现一丝疑惑,头微微歪了一丝,瞧着竟然有几分可爱。   只是说的话离可爱就差得远了。   他显然只在乎话中内容的逻辑关系,只知道他要不要她跟她是不是冲他来的没关系,完全没有把她的那句“少爷不能不要奴婢”理解成一句乞求。   “因为奴婢想尽心服侍少爷。”   玉桃反应过来还抱着韩重淮的手,便抱得更紧,“奴婢还没有让少爷看到奴婢的一颗真心,奴婢不能就那么地离开了少爷身边。”   从韩重淮对回时的宽容看来,他是个念旧情的,所以只要她让他认可了她,把她当做自己人,她就会少许多麻烦。   “真心?”   韩重淮重复了一遍,并未问玉桃打算如何表现自己的真心,但那惬意的神态,就像是在等待玉桃的表现。   回时没想到一场风波就那么平息了,不过玉桃得罪了二少爷估计也没多少好日子可过。   她还在想要如何把玉桃弄到院外,好让二少爷让玉桃尝苦头,就听见了玉桃的话。   瞪眼过去,就见玉桃外裳略散,露出雪白光滑的肩头,她下颌抬着,发丝几丝散落面上,一双杏眼水汪汪地带着媚,一副任人欺负的模样。   回时看的心肝脾肺肾都疼,怎么会有那么不要脸的女人!   “少爷……”   回时一动,刚刚还在地上趴着一副无力起身的玉桃迅速爬了起来,抢先一步握住了韩重淮的轮椅把手,把呆愣的陈虎挤到了一旁。   “少爷想去哪?奴婢推你。”   韩重淮的后脑勺没长眼睛,肩头露了也是白露,这屋子里头还有些凉,玉桃肩膀一耸就把衣服顶回了原本的位置。   发现回时在看着自己,玉桃娇娇一笑:“回时姐姐忙了那么一会铁定累了,少爷这里有我,姐姐就快去休息吧。”   她说完发现回时眼中的怒火烧的更旺盛,她就不懂了,能去休息她还不高兴个什么。   同事之间的摩擦都是小事,玉桃低眸看着韩重淮脑袋上的旋。   如何能讨韩重淮的的欢心才是正经事。   提问:如何让一个不举、残废、对未来抱以消极态度的老色批能感觉到一个妙龄少女的真心? 第十二章 天使服务引鼻血   要是韩重淮愿意一层一层的剥开她的心,他会发现她的心无比的真,她是认真的想留在他身边,愿意付出当通房需要付出的一切。   但韩重淮显然不能也不愿意剥开她的心。   她就只有努力思考用不困难的行动,既让韩重淮看到她的真心,她也不需要超标付出。   说要让韩重淮看到她的真心,但玉桃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按理说他是因为她拒绝了在他面前蹦跶,所以给了她一个教训,她就应该学聪明立刻在他面前跳一个时辰。   但是她实在是不想跳。   累是一回事,主要是她觉得太侮辱人。   若是韩重淮摸她,她都觉得无谓,反正她是当通房的,本来就该亲亲摸摸,但是韩重淮让她一直跳,而他在一旁平静观看。   她觉着自己连奴才都不是,而是彻底当做了没生命体的器物,像是装了弹簧的玩偶。   再说她现在就是愿意跳,按着韩重淮给她的感觉也来不及了,必须要更有分量和冲击性的东西,才会让他满意,来抹消她之前的拒绝。   唉。   想来想去,玉桃摊开手,如果她的得到的情报没问题的话,韩重淮很有可能是个处。   在现代的时候她听过一种职业叫做手指天使。   这算是个一个公益的职业,天使任务就是让瘫痪无法解决生理问题的病人得到快乐。   虽然想到了这个职业,但是玉桃摊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她真的可以吗?   要是她技巧不行,没让韩重淮快乐,反倒让把他弄得更坏怎么办?   心里揣着事,玉桃连着几天都是沉默寡言,眼看着拖下去勇气越来越少,一日在韩重淮看完阳光后,玉桃站在榻边上:“少爷,我扶你上榻。”   “不必,我扶大人。”   陈虎才不放心让细胳膊细腿的玉桃扶主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主子送到了榻上。   玉桃守在一旁,她之前没注意过陈虎扶韩重淮,但今天看着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陈虎也没抱韩重淮,好像轻轻一扶,韩重淮就到榻上了。   有可能陈虎用的是巧劲。   把准备好的茶水放在了韩重淮的手边:“少爷,奴婢最近又学会了一道点心。”   红彤彤的山楂糕搁在青瓷碟上,碟子上还放了几片竹叶,这摆盘看着是费了心。   韩重淮扫了眼就收回了视线:“不用。”   玉桃还要说话,见韩重淮手指在榻边敲了敲,立刻就住了嘴。   这是韩重淮不耐的意思,他不想听她说话了。   闭了嘴巴,玉桃既下了决心,就觉得今天就该把是办了,只有乖乖坐在榻边等待时机。   为了不让自己发困她给自己找点事做,盯着旁侧琉璃缸游来游去的锦鲤,只是因为看鱼,她眼睛动的频繁反而困了。   她靠在美人榻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韩重淮还醒着,所以清楚地观赏了摇摇欲坠的头在快触地时,猛地往后一抬,脑袋落在了他的被衾上,占了属于他的位置。   伸展的脖颈细长柔美,他碰触过,知道其上的触感不逊任何的玉石、美瓷。   顺着凹陷处往下,衣服的主人老老实实的把衣服穿好,沟壑也把整齐的衣服顶出了缝隙。   起伏的山丘让韩重淮的目光燃气了探索的意思,但他的手却懒得伸展,他靠着迎枕躺下,还未闭眼玉桃的一觉就醒了。   玉桃的样子就像是惊醒,瞪大了眼睛摸着自己的脖子,发现头还在脖子上重重松了口气。   回头看向微眯着眼睇着自己,眸色朦胧的韩重淮。   她这是把韩重淮吓醒了,还是她睡着了韩重淮还没睡。   不管是哪种可能都不是好事。   玉桃咬着唇,事到如今道歉是无用的,行动才有说服力。   跪坐在脚踏上,玉桃的手往被衾里钻了钻。   她的手先是触到了韩重淮的脚踝,手指往上爬了爬,莫名心虚地溜了出来,隔着裤腿给轻巧地按压了起来。   “奴婢以往伺候老夫人的时候,经常给老夫人按腿,少爷腿上有疾更应该多按按疏通血脉。”   把自己邪念压了下去,玉桃给韩重淮按了几下,就觉得自己还不如升邪念呢。   长久没有行走的腿怎么想都是软趴趴的,她都已经做好自己会按到一双皮肉松弛骨瘦如柴的伤腿,但事实上韩重淮的腿没有缩水的感觉,肌肉紧实,她捏几下手就酸了起来。   想着他腿是废的,应该也感觉不到自己有没有按到他的筋脉,但玉桃一敷衍,就见韩重淮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翘了起来。   玉桃:……   她是不是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的脚,没事给韩重淮按什么腿啊,她是干这活的人吗?!   简直就是侮辱她的职业准则。   摸着韩重淮的筋脉,玉桃给他按完一遍的时候,身上已经出了一身的汗。   屋里的冷香被桃味一冲,只剩了甜香。   嘴唇微张喘着气,玉桃压了两个指头在唇上遮气。   “按好了?”   往常都是陈虎那些侍卫替他疏通筋脉,他们的手法更准确有力,这就显现出了玉桃手法的不同。   筋脉需要疏通,也需要玉桃这样软绵绵地瘙痒。   韩重淮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满,玉桃差点没把自己酸痛的手甩掉了,要是甩掉的话也就不用继续帮是韩重淮按下去。   他的腿跟石头做的差不多,按一遍她觉着自己都要歇息十天半月才能补回精血,看样子他竟然还要她长期从事这项服务。   韩重淮阖着眼靠着靛青刻丝的枕上,脸上的惬意不像是享受完的回味,像是在享受途中,等着她的继续按腿。   带着濡湿汗意的软手如上回一样,进了被衾之后先摸索裤脚的位置,只是不同的是,上会手指触到肌肤便迅速撤开,而这回却是直接钻入了裤腿,把汗擦在了他身上。   做完这系列的动作,玉桃小心翼翼瞅了韩重淮一眼,却发现他还是闭着眼,像是并未感觉到什么。   这样正常也不正常。   他双腿残废感觉不到碰触是正常的,但既然他感觉不到碰触,那他让她继续按到底是享受个什么。   在国公府里韩重淮的穿着怕是最随意的,老夫人就是每日坐在福华院,也是环佩珠钗,马面裙长褙子,一应俱全。哪怕有什么突发状况她的装扮见客也不会失礼。   但是韩重淮就不一样了,他仗着自己是坐轮椅的,衣裳裤子都穿的随意无比,当今市面上都是流行穿窄衣,而他独树一帜,走得是魏晋风。   宽袍阔裤,裤腿大两只腿并在一起就像是在穿裙子。   对此玉桃只觉得嫉妒,要是能那么穿,谁乐意在大盛夏里三层外三层。   手指顺着小腿往上,在摸到腿附近的伤痕时,玉桃的手顿了顿。   指尖抚摸那一道凸起的伤痕,她咬着唇眼中挤出了点点水意。   “就是这伤让少爷无法再回沙场?”   她刚刚替韩重淮按的时候,就摸到了这一条伤痕。   说起来摸到这伤还挺不理解,传闻中韩重淮是坠马残的腿,在她的想象中,应该是腿被马蹄子踩断才对,就算韩重淮这双腿还在,也应该有更大的骨头裂开的痕迹,但怎么会只是有一道伤痕。   不管其他,玉桃温柔地抚摸那道伤口,毯子在她的动作下早就滑落在了一旁,她跪坐在脚踏上,腰像是被风压弯的柳枝。   低着头玉桃舌尖先碰触了薄薄的绉纱布,看着口水洇了薄薄的衣料,玉桃咬着唇,有些惶恐地抬头看向韩重淮。   这回韩重淮不是毫无反应了,他眼眸半睁,镀了流光的眸子并不厌恶她这种行为。   看懂了韩重淮眼里的情绪,玉桃的手搭在他的裤腿上,一点点地卷起了他的裤腿。   苍白的肌肤一点点映入眼眸,玉桃发现这上面的伤并不少。   只是大多都是陈年旧伤只留下了暗色的痕迹,没有凸起的伤疤。   这算是加大了她的工作量,不过幸好韩重淮每日躺着也不会漏掉日常清洁身体。   他的肌肤干净透着一股屋子里日常熏冷香气味。   从着目的第一个伤痕开始,玉桃虔诚地捧着他的腿,舌尖舔舐他的伤口。   柔软的舌尖在肌肤上碰触,比她那双手还无力了数倍,但痒意却增加了无数倍。   痒透过伤口直窜心口,感觉到心口不同往日的跳动,韩重淮微微疑惑地看着玉桃移动的头颅。   玉桃吻到那道凸起的伤痕。   对待这道伤痕她格外的细心,舌尖颤抖着碰触。   会颤抖纯粹是因为她想着这是韩重淮的大伤,一定搽过不少次药,她怕吃到一嘴的药味。   碰到的刹那她就安心了,上面并无药味,依然是浓郁的属于韩重淮自身的味道。   韩重淮身上的味道,她刚刚还以为屋里熏香,但是嗅久了她就发现冷香只是浮在他的皮面,他另有一种属于自己的味道。   硬描述起来就像是一块落在石头放在鸟语花香的地方,旁边是清泉瀑布,久而久之石头染上了花草溪水的气味。   伤口摸着狰狞,但亲眼看上去还好。   一道不知道什么利器划出的十厘米左右的口子。   估计是伤到了骨肉筋脉,才让韩重淮没了站起来的能力。   唇舌触碰伤口,玉桃亲了舔了吹了气,只差没拍着韩重淮的头,说疼疼快飞走,觉着差不多了,她刚想抬头,就听到了韩重淮的声音响起。   “继续。”   玉桃:“……”   老色批果真就是老色批。   瞅着光滑无暇的肌肤,说实在她还宁愿亲吻他的皮肉,至少不像是伤口一样,还需要害怕吮破了皮。   她昨日梅子吃多了,今日就派上了用场,口中生津,屋里冰山散发阵阵寒气,韩重淮的肌肤像是冒着火。   让玉桃停下的是她瞅见了某个在摇旗呐喊,欢迎她进攻的象征。   这算是她治疗成果,还是韩重淮那里根本一直都没坏?   玉桃指尖放在韩重淮的腿上,如玉的手指放在惨白的腿上有种生机勃勃的活力。   不过还不等这活力的手去给韩重淮带来更多生机,上面就染上了猩红的颜色。   啪嗒……   玉桃迟疑地抬起了头,一滴鲜红的血液正好从上滴落,从她的鼻尖擦下。   韩重淮不知何时已经坐起,头颅微微低着,黑眸看着她,浑然没有发现自己流了鼻血。   浓郁的红从高挺的鼻里又滑下了几滴,玉桃怕韩重淮脱血而死,指尖抵住了他的鼻子,脸上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   “少爷……” 第十三章 争爷宠煞费苦心   韩重淮一直一声不吭,她还以为他是见惯了大场面,对她的讨好波澜不惊,谁想到他竟然会在安静中鼻血就淌了出来。   不过他脸上闪过一丝讶异后,就恢复了风轻云淡,似乎对自己看女人看到流鼻血有很强的接受能力。   玉桃扶着韩重淮的下颌让他往后仰,她听过流鼻血往后仰对身体不好,但他妈的韩重淮流那么多血不知道还以为她对他做什么了,血能回去一点是一点。   看着嫣红的血不再滑落,玉桃瞧着顺从的韩重淮:“少爷,血是不是已经不流了?”   问完没听到答案,玉桃瞅着韩重淮,他头靠在她的手上,面无表情,像是在说他怎么知道。   既然韩重淮本人不知道,玉桃只有小心的把他的头扶正,并且手里捏着帕子时刻准备着堵血。   幸好韩重淮仰头有用,低下头便没了血滴再落。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瞧着床上血迹斑驳的床面,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陈虎他们进门要是不知道这是韩重淮流的鼻血,以为是她伤害韩重淮怎么办。   玉桃瞄了眼韩重淮的粘了血迹的唇,这张嘴会开口为她辩解吗?   想来是不会的,他自个流血了都没见他惊叫一声。   一边取了水给韩重淮擦拭,玉桃一边翻找替换的被衾。   因为韩重淮是低着头的,除了下颌沾了一滴血迹,所以衣服上幸运的没有遭殃。   大汗淋漓地做完一切,她回到了韩重淮身边,发现他已经从余韵中挣脱,某个立正起立的地方也已经恢复了平静。   在这个时代,少爷们十五六岁开荤的不在少数,谁想到韩重淮因为是庶出子,嫡母没有安排通房,他也没有自己偷偷去尝腥。   她刚刚对他做的一切,对他来说应该是新鲜特别不过的事,所以才把他刺激到了流鼻血。   暧昧的场面因为韩重淮的鼻血而终止,两人本应该尴尬才对,但玉桃却没有感觉到韩重淮的尴尬情绪。   火苗从他的眼里抽离,他又变回了平时了无生机的韩四少爷。   她一直想做个啥也不做就有饭吃有觉睡的废物,但是由于环境限制,她离成功遥遥无期,这让她格外的羡慕躺着的韩重淮,他简直就是废物界的标杆了。   “奴婢等会就去厨房给少爷煮红枣汤把少爷的血补回来。”   韩重淮轻“唔”了声,看着玉桃的手轻巧地给他盖上了毛毯。   如玉的手指让他脑海里浮现了刚刚产生过的情绪。   玉桃始终没碰上最期待她碰触的地方,一想起就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空。   像是身体少了些什么东西。   被韩重淮凝视着不说话,玉桃头枕在榻边,一副乖顺模样:“少爷看到奴婢的真心了吗?”   “无。”   玉桃:“……”   圆润的黑眼珠子整颗都露了出来,玉桃看着韩重淮,就像是看着拔D无情的死渣男,他竟然一个字击退了她所有的努力。   “奴婢会一直持续给少爷证明奴婢的真心。”   满脑子的怒气,但也不能朝韩重淮发火,玉桃憋住了气,信誓旦旦地承诺。   天大地大韩重淮的认可最大,他若是不认可她,她已经彻底得罪了韩重珏,落在韩重珏的手上她一定讨不好。   把脏锦套放在了角落,玉桃虽然怕被回时他们找麻烦,但是更怕累。   两两衡量了下,她看着韩重淮闭上眼睡着,便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离开了内卧。   外头碰见了雁字和回时,雁字看到她没什么反应,但回时却哼了声。   “得罪了二少爷你以为你还能落得个好?”   玉桃在室内跪坐久了,脚步有些踉跄,听到回时的威胁,玉桃眨了眨干涩眼睛,娇娇怯怯地道:“有少爷护着我。”   这少爷指的自然是韩重淮。   “少爷可不会管你。”   回时相信若是她跟雁字出了问题,少爷一定不会放纵不管,但是人换成了玉桃,她不相信少爷会出头。   只是她这个想法,在看到内室角落粘了血迹的锦套后,猛烈地动摇起来。   哪怕还是完璧,她也知晓女人第一次是会流血的。   这血沾在床面上,玉桃又那么一副神态……   “少爷,若是别人就算了,奴婢不相信你看不出玉桃是个什么样的丫头,之前无人绊她,偏偏她就能摔到少爷的面前,她装模作样,在少爷身边只会害了少爷……”   回时知道韩重淮不喜欢吵闹,不喜欢下人以小事烦他,但是这会儿她实在是憋不住了。   之前就是一直知道韩重淮没让玉桃值夜,她才心存侥幸,觉得少爷没把玉桃放在心上,最多就是被玉桃的美色一时所惑。   谁想到少爷竟然还是碰了。   回时的话没的等到韩重淮的回应,她忍不住落泪了:“少爷你以往不是这样的,若是老国公爷在,根本不会许玉桃那样的丫头进麒麟院。”   韩重淮倒是不觉,那个老头子,以往常说的话就是给他找个漂亮姑娘开荤,女人一定要够漂亮身段子够好,要不然他进她们帐篷是便宜了她们。   有次还感叹地与他说,原本替他挑的两个大丫头,小时候都像是美人胚子,怎么年岁越长看着越普通了。   这般的老头,怎么会不许玉桃进麒麟院。   “我若是厌恶她,自会叫她滚。”   既然没叫她滚,自然是对她有些兴趣。   回时听懂了韩重淮话里的意思,捂着脸努力把泪憋回肚子里,她晓得韩重淮这会儿开口提醒她,已经是念着情分,她要是一直纠缠不休,光是雀儿那事追究起来,她的双腿就该没了。   收拾好屋内的惨局,离了韩重淮跟前,回时见到雁字便克制不住地开始落泪。   “哪怕不是我,随便是哪个漂亮的丫头都行,怎么偏偏是玉桃。”   回时的语气满是委屈,男人不知道女人们在意的事情,在回时看来玉桃就是个恶心至极的女人。   仗着模样勾三搭四,背地里不知道跟多少个男人抛过媚眼,又做作又虚荣,野心全都写在了脸上。   韩重淮喜欢这样的丫头,让她心里酸楚无比,“少爷平日里不是慧眼如炬,谁使坏他都能看的明白,怎么玉桃的事上就那么纵容!”   “因为男人对女人,跟男人对敌人是不同的。”   雁字看的比回时明白一些,虽然她也讨厌玉桃,但不能否认玉桃容貌比她们两个出色不少。   “少爷是男人,相比其他少爷他已经算是好了。”   远的不说,韩二少爷看到个长得不错的,马上就能吞口水。   “少爷跟那些男人又不一样,少爷那么英俊……”   回时抿了抿唇,韩重淮的模样在国公府的几个少爷中最为出众,她觉着别人是差什么所以想补什么,比如二少爷容貌差一些,所以贪恋女人美貌,而韩重淮这般英俊,应该对容貌看的极淡才对。   “谁不喜欢美的,平日里咱们挑个果子,也要挑色泽和形状,没什么好看的人就放着好看的果子不吃,吃丑果子的说法。”   雁字这比喻怎么好听,回时咬着唇:“我的模样也不算丑吧?”   能主子身边服侍的,当然不可能有歪鼻子斜眼的,但比起玉桃来就是不足。   雁字拍了拍回时的手:“往好处想,咱们始终是不一样的,玉桃不过是靠美色,美色侍人焉能长久,等到她容貌不在,少爷不会再看她一眼。”   回时虽没反驳,但却不觉得会这般。   少爷看似冷情,但要真是冷情,又怎么会因为老国公爷不在,就一蹶不振成这样,以前的少爷鲜衣怒马,哪里是二少爷敢辱骂的。   但现在二少爷也敢指着鼻子骂。   若是玉桃能一直伺候少爷,她觉得就是往后玉桃容貌不在,少爷也不会弃了玉桃。   想到那么一个装模作样的女人会得到韩重淮的善待。   回时觉得往后的每一天她都能气的睡不着觉。   “反正不是我,也不该是玉桃。”   “你可别做傻事,雀儿的事我从陈侍卫那儿知晓了,你纵容雀儿替二少爷传信的事已经让他不高兴。”   陈虎定是询问过了少爷,少爷没打算深究这事才轻拿轻放。   但情分总有磨光的时候,主子们的情分多么难得,何必浪费在这些事上。   “我没打算做什么。”   回时搂着雁字,“玉桃如今得罪了二少爷,自有二少爷整治她,你才不去浪费功夫。”   话是那么说,但回时不由得想玉桃要是一直不出麒麟院,二少爷到哪去整治她去? 第十四章 韩重淮是真英俊   “我不来见你,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再跟我来往了?!”   碧翠气呼呼地看着玉桃,不高兴都摆在了脸上。   玉桃还真没想到碧翠会特意来麒麟院看她,瞧着她气的像是要生吃人的样子,险些觉得两人是什么结义金兰的姐妹情分。   “我现在是四少爷的通房,不好到处走动。”   “我看你是怕了二少爷吧。”碧翠挑起眉,她是福华院消息最灵通的丫鬟,自然晓得了玉桃得罪了二少爷,“若是你当初跟清竹一起去了,哪会遇到这种事,二少爷可不敢对三少爷的通房……”   碧翠越说越过,却发现玉桃只是呆呆看着自己,也不阻止自己说话,心中骂了句傻,自己默默停了下来。   “算了我也不说这些,如今你已经到了麒麟院,我说这些有什么用,让人听到了反而会误会你。”   碧翠自己把自己的话给圆了,玉桃听着有趣,看来碧翠也晓得说这些话于事无补,只有坏事没有好事。   “福华院近日如何?老夫人身体可好?”   “老夫人自然是好的,不然我怎么有闲时来见你,只是你跟清竹走后,一下子少了两个大丫头,老夫人有些时候会唤错新来丫鬟的名字。”   听到旧上司时不时还会想到自己,玉桃略微感动了一下。   “别想老夫人了,反正如今你是怎么都回不去了,我跟你说说府头的事,最近二夫人频频去福华院,听说两个主子是在定未来三少夫人。”   玉桃算了算日子,应该没多久男主就该有原配夫人了。   只是那个原配夫人身体不怎么好,生了孩子之后更是缠绵病榻,没过几年就香消玉殒。   这个原配不会怎么为难清竹,等到以后的继室才会跟清竹斗来斗去,一次险些还把清竹打死了。   想到这些玉桃就觉得瘆得慌,男主娶亲后,韩重淮应该也快了,也不知道韩重淮会娶个什么样的人,要是个性子难缠的,她不是也得受苦?   “三少夫人进门,清竹不一定落得了好,三少爷似乎不怎么喜欢她,并不常留她在房中……你过得如何,我听说四少爷十分爱护你?”   碧翠试探地看着玉桃,她很难想象一个喜欢砍腿的残废,会爱护一个丫头。   “你听谁说的?”   玉桃眨了眨眼,“四少爷只是不厌恶我在麒麟院而已。”   “不厌恶就够了,这几年麒麟院弄走了多少下人,四少爷一定是把你当做自己人了。”   碧翠表情又妒又忌,“长得貌美就是有好处,落在旁人身上的害事,都不会落在你身上。”   说着闲话,玉桃塞了几颗酥糖进嘴,把糖吃完了才开口道:“我记得往常你跟我说,四少爷暴躁起来根本不管人长得是好是差,要砍腿的一律砍腿。”   碧翠语塞:“反正你就是不同,你快跟我说说你平日都跟四少爷如何相处?”   碧翠一脸好奇,玉桃听着却觉得不怎么对头,碧翠会来麒麟院就够让她惊讶的了,在她想来碧翠就是想见她也会跟她约在外面,而不是亲自登门,之前碧翠怕韩重淮可不是装的。   登门就算了,还开口闭口都是问韩重淮,一点都不像是平时的她。   “主子跟奴婢还能如何相处,我与在福华院一样,还是递茶送水。”   “四少爷就没对你说起什么?”   “四少爷要对我说什么?”   玉桃一脸无辜,不明白碧翠到底想听什么话。   “自然是……”碧翠看着玉桃的脸,不知道怎么才能跟她说清楚,哎呀一声,“你就是个木头脑袋,什么事也不晓得,一直以来这些事都是我讲给你听。”   玉桃傻笑。   “你可知道为何四少爷这样的性子,国公爷也不找他麻烦?”   碧翠这个问题让玉桃开始思考起来韩重淮是什么性子,懒洋洋的生无可恋,还是外头传说暴戾杀人魔,碧翠接下来的话,让玉桃晓得她提的是后一种。   “动不动就要人的命,就算四少爷打杀的是下人,这事传出去也不好,但似乎是老国公爷的嘱咐不许国公爷为难四少爷,说四少爷在府里做什么事都可以,但也不许四少爷踏出国公府……”   “为何不能踏出国公府?”   “当然是四少爷在几个少爷中最为特殊……”   碧翠眨了眨眼卖了一个关子不再继续多说,转提及了玉桃现在面临的困境,“麒麟院那两个大丫头是不是仗着资历欺负你了?”   被碧翠提及,玉桃一脸委屈:“回时姐姐十分不喜我,想把我赶出麒麟院。”   “她们是老国公爷给四少爷选的丫头,跟四少的情分不一般,但要对付她们也不是难事,她们若是离了麒麟院,这院子里就只有你一个大丫头了,往后你说什么在院里就是什么。”   虽然说不是难事,但碧翠只给了玉桃说了解决之后她能得到的好处,却没说该如何解决。   玉桃眨巴眨巴眼睛,一直看碧翠跟她卖关子,等到碧翠走了的时候,拿起她送给她的一对精巧耳坠,已经确定碧翠过来不是单纯来看她。   不知道是何人授意,她没给出什么信息碧翠也没恼,看样子是打的细水长流把她磨成眼线的主意。   想到之前假山时她看到的那一幕,韩重淮平日里看似万事皆可,但对探子的态度可不一样,她可不愿意冒着被砍腿的风险去出卖韩重淮的消息。   她的准则之一,消息她听,东西她拿,但是她就是不办事!   *   仲夏将过,夜里也不像往日般闷热,凉悠悠的风裹着紫薇花瓣落了一轩窗,偶有几枚调皮的落入了屋中,飘舞片刻沾在了玉桃的脸上。   若是玉桃此刻醒着,应该会感叹这画面为什么没让韩重淮看到,让他欣赏她能招花的绝美睡颜。   可能是因为无时无刻都在想韩重淮,她的梦里面没梦到自己,只梦到了他。   在梦里面,韩重淮的年纪要比实际再小点,眉宇带着一丝青涩,他坐在赤黑大马上,笑起来张扬肆意,本就出挑的五官浓墨重彩,跟现在懒洋洋的样子完全挂不上边。   他身边还有一个老人在旁,她正想着这白发苍苍的陌生老人是不是就是国公爷,就见那老人朝韩重淮推了一掌。   这一掌很突然,韩重淮明显也没反应过来,跌到马下险些被马蹄踩伤,但黑马似乎认主,抬起了蹄子却没落在韩重淮的身上。   黑马鼻子喷出粗气,马蹄落在了侧面,饶是这样韩重淮眼中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他身上粘了尘土,晴空万里,他仰着头眼里却没有光   而依然坐在马背上的老人,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不开口不伸手,目光中似乎还有些可惜马没有把韩重淮踩废。   这个梦的剧情十分有意思,玉桃还想继续梦下去的时候,突然打了个喷嚏,摸了摸鼻子,揉到了一片紫薇花瓣。   瞧着半开的轩窗,玉桃打了个哈欠。   幸好她喜欢开窗睡觉,一醒来一眼就能看到月光下的紫薇树,要是关上窗子,看到的投影在窗上的树枝枝干,吓都能吓个半死。   玉桃脑子混沌了片刻,一时间无法再次入睡,她便思考起自己刚刚做的那个梦。   梦里面的韩重淮嫩的能掐出水来,虽然看着也是个难打交道的人物,但是比起现在的韩重淮要没那么死气沉沉的多。   这个梦跟现实,但回想起来,人物、情节又历历在目,让她忍不住思考这梦的真实性。   她梦到韩重淮不奇怪,因为这两天她脑子里全都是怎么让他接纳她,白日还听碧翠说那么长一段,但是那个老人?   若是那个老人是老国公爷,按理说应该是国公府唯一看重韩重淮的人,又怎么会推他下马。   把梦当做预知梦的话,那韩重淮断腿的事还有一段内幕,不过也可能是瞎做的一个梦。   白日睡得太多,晚上一醒反而睡不着了。   动了半天脑子也没有让自己再有睡觉的念头,玉桃干脆起身穿衣,拿着一盏小烛火出了房门。   “陈老大你看?”   韩重淮的屋子不需要丫头值夜,是因为有侍卫们随时看着。   平日里他们侍卫轮班,就是注意主子需要什么东西,好出现把东西递上,至于刺客已经很久没有不长眼的撞上来让他们试剑了。   玉桃往韩重淮的门口走去,一下子就吸引了侍卫的目光,“这丫头不会真是包藏祸心吧?”   玉桃之前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查过,但从她到麒麟院以来,并不像是传闻中的那般。   侍卫做好了出剑的准备,陈虎想到了上次玉桃跟雀儿的事,他已经先入为主冤枉过玉桃一次,不想再来一次。   “不要急,且看看她要做什么。”   韩重淮卧房的顶窗未关,他们的角度能大概看到屋中的状况。   “若是以往她脚刚踏进大人的卧房,恐怕就被大人捏断了脖子。”   侍卫开口叹了口气,英雄哪怕没了腿也是英雄,他们若是没见过韩重淮驰骋沙城,那他现在这样他们也不会多想什么,但偏偏见过雄鹰昂翔,那怎么会愿意见韩重淮这般沮丧。   “便是腿不能动,我不信大人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见着屋内拿着烛火的玉桃已经走到了韩重淮的床边,侍卫期待韩重淮的出手。   “大人并未什么都没做。”   在陈虎看来主子会铲除奸细,关注福王的动向便不是完全的对一切放任自流,只是这些事不需要跟别人解释。   屋中的玉桃不知道那么多人正注视着她。   她睡不着觉,想着韩重淮白日睡那么多觉,晚上睡眠一定也浅就打算过来刷刷好感度。   比如说在他床边安静的坐一会,给他盖盖被子之类的。   反正她算看出来了,韩重淮因为残废,整个人了无生机,但只要什么事物能引起他的兴趣,他就会秉持宽容的态度。   大晚上拿着一盏灯来沉默地看着他,算是从来没发生在他身上的有趣事情吧?   既然这样他就是被她惊醒,应该也不会生气。   橙黄的烛火映照了韩重淮半面的脸,冷白的肌肤看着温润了许多,如画眉眼也有了别样的味道。   怪不得有人专门喜欢有人在夜里挑灯赏美人,果真人白天看和晚上看是有不同。   韩重淮是真英俊,在麒麟院里,那些国公府的主子们给老夫人请安,她把人差不多就见全了。   韩家人的基因不错,人长得都不错,不过韩重淮应该是捡了国公爷所有的好处长,加上长的特别像是他母亲,才生的这一副模样。   就拿他跟韩二少爷对比,两个人同父异母,要是没见到韩重淮之前,韩二少爷作为一个世家公子哥,样子还过得去,但见过韩重淮,韩二少爷的脸就让人看不顺眼了。   鼻子不够挺,眼睛的形状不行,眼下的青影太重……   而韩重淮大半夜看着也是一种享受。   不止长得好,腿还不能动弹,男女这回事,其实就是看谁掌握主动权,把这件事归类于男人在享受,是因为这件事都是男人做决策,男人定姿势,控制时间的长短,挑选女人的容貌。   但韩重淮的腿不能动就不一样了。   反正韩重淮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玉桃看了半晌才心满意足的抱着灯盏走了。   她一转身,韩重淮就睁开了眼。   如她所想的一样,夜晚被盯着看对韩重淮来说是一件新鲜事。   玉桃刚踏入门扉他就醒了,虽然没睁眼睛,凭着耳力能感觉到她一步步的走近自己,感觉到她替他掖并未凌乱的被衾。   看完美人,玉桃回房便睡得香甜,倒是韩重淮一夜无眠,脑海里思绪纷飞,想了一夜杂事,最后以玉桃窈窕的身段作为结尾。 第十五章 可你留不留在我身边,对我来……   玉桃觉着碧翠实在是个不可信的人,她才来找她神神秘秘的说,老国公爷不许韩重淮踏出国公府,都还没几天老夫人就传了信,让韩重淮一齐上山礼佛。   往常这种活动,老夫人都是带几个孙女一同去,也不知道是怎么这次就想起了带韩重淮。   老夫人那边还特意嘱咐,韩重淮出行不便,让他多带几个下人在旁伺候。   玉桃坐在脚踏边上看着回时她们收拾东西,她知道回时是故意制造一种她插不上手的繁忙状态,但幸好她没有插手的意思就是了。   “少爷想出门吗?”   玉桃余光一直瞅见韩重淮像是在看自己,而且看得不是身体,还是自己的面部,觉着不解,又不好直接抬头直视韩重淮,所以干脆找了个无聊的话题。   抬起头,玉桃就发现自己的直觉没错,韩重淮还真是在看着自己,眸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奴婢很高兴能与少爷一起出门,这还是奴婢第一次跟少爷远行。”   玉桃双臂搭在床沿上,弯成月牙的眼睛闪细碎的光。   韩重淮眼眸缓慢地眨了眨,出乎意料地开了口:“韩重珏也会去。”   玉桃一怔,有些理解不了韩重淮的话。   而韩重淮这会儿格外有跟她解惑的意思,手撑着头,瞧着她的脸,不错过他说话时她脸上出现的任何神情。   “他与祖母提议我行动不便,让我多带几个下人,你说他为何如此提议?”   当然是因为想让他把她给带上。   玉桃瞧着韩重淮似笑非笑的表情,这男人都为她流过鼻血了,竟然还想把她往火坑推。   “你想装病也无用,留在府邸,他弄走你更轻而易举。”   “少爷这话说的,奴婢怎么会装病呢。”玉桃摸头的手讪讪放下,不知道韩重淮今天是喝了什么药,突然间聊天的兴致那么浓厚。   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一句讨喜。   不能留在府邸,韩重淮跟她说这番话的目的已经很明确了,他要让她珍惜这段韩重珏还没出手的时间打动他。   她要是可以打动他,一切好说,要是她不能打动他,那韩重珏对她做什么事,他一概旁观。   说起来她还要感谢他提醒她,要不然等到韩二少爷出手了,她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奴婢只是想留在少爷身边。”玉桃吸了吸鼻子,一副可怜相。   “可你留不留在我身边,对我来说无谓。”   玉桃:“……”真是一个拔D无情的混蛋男人。   虽然有韩重淮的话,玉桃还是抱着一丝侥幸,但出发时看到韩重珏骑在马上,用恨不得生吃了她的眼神看着她,她那丝侥幸也没了。   韩重淮格外欣赏她这绝望的神情,瞧了她好几眼。   同行的有韩重珏,玉桃不敢坐丫鬟坐的马车,冒着回时的白眼,在韩重淮上车时,迅速钻进了车厢里。   落下了帘子,玉桃眨巴眼看着韩重淮:“少爷,戏弄奴婢好玩吗?”   韩重淮要是眼中看不见自己,并不会搭理她一句,但他既然会开口,就证明他是把她看进了眼里。   玉桃微嘟起唇,音调压得娇嫩:“若是少爷想要玉桃,玉桃随时都可以。”   韩重淮目光从玉桃的身上滑过,他自然知道,他想要什么她都会应允,也知通房该做些什么。   但他偏偏喜欢强迫人去做她不想做的事,想看看玉桃挣扎起来的水花。   韩重淮撇眼向窗外,玉桃见没戏,只有奄奄一息地趴在毯上。   这几日她一直在想做些什么能让韩重淮接纳她,脱光爬床算是她的底牌了,但看韩重淮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跟她达成了共识。   她送上门,他吃是一定会吃的,但是吃了之后,认不认账就是两回事。   妈的,这个韩重淮怎么就不能像是一般直男一样,对她身体感兴趣,就老老实实的睡她,睡完以后就负责任的让她不被其他男人睡。   要是换做男主,一定就会如她说想的一样,该睡睡该护护,在她表现出依赖他的情绪的时候,来一场虐恋情深,用行为表现疏离,或者直接使用语言的魅力,表明我们身份有别,我可以上你,宠你,但你跟我地位身份不同,我永远不会给你想要的一颗心。   怪不得韩重淮当不上男主呢,他这对待女人的态度,就注定不会让读者嗷嗷叫。   那么大的个子都还没开窍,她一个漂亮女人让他随意处置,他却想着让她表演节目,给他带去趣味。   活生生笨蛋!   *   到了寺前,为了表示虔诚,韩老夫人下了马车打算亲自走入庙里。   见老夫人这般,韩重珏自然也下了马去搀扶老夫人,而韩重淮无法行走,只有坐着轮椅跟在他们身后。   主持站在门外迎接,到了韩重淮时他微微皱眉,伸手拦住了跟在韩重淮身后的陈虎他们。   “阿弥陀佛,几位施主身配利刃,满身煞气,不适进入佛门。”   玉桃听到这话,觉着怎么听怎么不对,不就是满身煞气,才需要去佛门洗涤,感受我佛慈悲。   但这里仿佛只有她一个是明白人,主持说完,老夫人脸色难看:“上香为何要带上你的侍卫,还怕有人会害你不成?!”   韩重淮这个孙子,老夫人说喜欢不是说讨厌也不是,硬算起来是有些害怕。   韩重淮自小跟着老国公爷,十五岁时就上战场赢了战,得个小阎王的称号。自己的孙子杀人无数,她光想着就瘆得慌,这几年韩重淮腿受伤成了残废,日日龟缩麒麟院,她曾经产生过的害怕才没了。   “祖母说的是,难不成四弟担心谁会害你不成?”   韩重珏笑眯着眼,看过韩重淮之后,视线顺便滑过了玉桃。   人虽然在笑,但是目光阴冷,明显就是心怀鬼胎。   玉桃紧张地等着韩重淮的回答,就见韩重淮表情淡淡地道:“陈虎你们留外,不必跟随。”   陈虎有些犹豫,但还是拱了拱手听命:“是,大人。”   听到陈虎的称呼,韩重珏又是一气,韩重淮虽然重伤交回了兵权,但因为立过军功,又有五品将军的封号,在兵部挂了个闲置,算起来国公府的几个少爷里,就他一个人还是白身。   “四弟这样就对了,虽然没有侍卫但二哥我会好好照顾你。”   这话韩老夫人听着舒心,但见韩重淮沉默不语,不由皱了眉头,嫌韩重淮不懂感恩。   玉桃推着韩重淮,渐渐看不到陈虎他们的身影,陈虎他们进不了寺庙,明显就是韩重珏安排,韩重珏不止想为难她,还想着把韩重淮一起对付了。   只是玉桃低眸,韩重淮面色平静,不知道是有把握,还是把生死置之度外。   “回时来推椅,你走前面。”   韩重淮开口指挥,回时听着一喜,连忙挤开了玉桃,只是她没推几步,就察觉少爷的目光落在玉桃的腰部以下,他让玉桃走在前面,纯粹是觉得周围风景太差,想看些不同的景色。   玉桃明显也意会了这事,腰扭得像是水蛇,妖妖娆娆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姑娘。 第十六章 她能察觉韩重淮对她似乎是不……   受了玉桃的刺激,回时不止没有大彻大悟,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老色批。反而更加坚信男人就算一时会被妖娆的女人迷惑,但始终还是会睁开眼,明白什么是好女人。   所以放下了东西,回时便一声不吭地去爬寺庙阶梯,三跪九叩的祈求韩重淮平安。   说是一声不吭,但这阵仗大的,连老夫人都有所耳闻,派人递了信,夸韩重淮有一个好丫头。   玉桃瞧了眼外面的日头,虽然有几抹薄薄的乌云试图遮天蔽日,但金乌依然散发着刺眼的日光。   对手那么努力,她不是不想做些牛逼的事情,可惜咸鱼体质不允许。   她压根不敢去问韩重淮自己要是去三跪九叩,他会不会把她当做自己人,因为问出来的结果他是点头,她也不会愿意去跪。   想了半天,她找了不少软垫,开始往身上装。   身体原本鼓起的地方,因为软垫更加的厚重,不过这种厚重遮盖了自然波动的软肉,让柔软的幅度变成了蠢笨硕大。   韩重淮微微皱起了眉:“你在做什么?”   “二少爷不止气我,还气少爷,这次陈侍卫他们都被拦在了门外,奴婢怕二少爷冲少爷下手,所以打算穿厚一点遮在少爷的前面。”   玉桃摸了摸眼角,“奴婢愿意为少爷而死。”   韩重淮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做一回事。   认真的把东西塞好,玉桃最后还跳了跳,见东西不会掉下来松了一口气,而一旁的韩重淮看她跳动像是桶一般毫无曲线,连余光都懒得瞟她一眼。   韩重淮的嫌弃玉桃只当不知道,塞好了东西,她便跪坐在了他的身边:“奴婢听其他下人说,老夫人这次会寺庙,是因为老国公爷三年的孝期快满了。”   软嫩甜糯的嗓音毫无杀伤力,轻易的能让人卸下心防,“奴婢知道少爷跟老国公爷的情分比其他少爷都深。”   “与你何干?”   韩重淮的语调虽然是淡淡的,但按着他平日里要死不活的状态,这般的语气已经是在生气了。   听出他在生气,玉桃心里叫了声好,他现在的专注力比较集中,大约是听得进她说话的。   “小时候爹娘都嫌奴婢是个丫头,长得又黑又瘦,不喜欢奴婢,而奴婢小时候不懂事,就喜欢做一些傻事让他们注意到奴婢,有一次偷了邻居家的东西被逮到,他们差点吧奴婢打死,是阿婆见奴婢可怜把奴婢带走,教奴婢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没让奴婢一错再错,成长成不好的人,奴婢突然很想她……”   玉桃经常眼眸含雾,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但这次她说完,透明的泪珠跌落眼眶,滑过腮边聚集在了她的下颌。   窈窕的身材被软垫裹得毫无看头,韩重淮只有看她那张漂亮的脸,所以不可避免地看完了她眼泪产生跟滑落的过程。   “因为要死了,所以很想她?”   韩重淮似笑非笑地道。   不管他是什么态度,玉桃点头都认真地点了点头,眼泪流的更汹涌:“奴婢答应过阿婆要好好活着。”   玉桃吸着鼻子,她知道韩重淮跟一般男人有些不同,但再不同大方向也是一样的。   没有男人会排斥漂亮女人一副小可怜的样子,信赖他在他面前袒露伤口。   或者说稍有人性的人,在面对别人揭伤的时候,都会产生心软的情绪。   透过朦胧的哭眼,玉桃隐约瞧到韩重淮低眸的样子。   感觉到他的不排斥,她就抱着腿继续道:“奴婢的爹娘对奴婢不好,对阿婆也不好,阿婆老了给人做事他们都不要,身边只有一点阿爷留给她的银子,她平日过得节俭,但是却奴婢很好,其他小姑娘有的东西,她也会想要奴婢有,有一次奴婢眼红其他小姑娘头上戴着的发绳,阿婆就去讨碎布给奴婢做了一个差不多的,但是奴婢戴上后却被其他人嘲笑,说奴婢乞丐捡旁人不要的东西,奴婢就骂了阿婆……奴婢真不懂事,但就是这样阿婆也没生奴婢的气。”   玉桃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小事,感觉眼泪差不多到极限便停下了。   找了帕子擦干了眼泪,玉桃再看向韩重淮,惊觉自己说了那么多心底的话,咬着下唇,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怕他会因此更厌恶她。   “为什么那么怕韩重珏?”   韩重淮开口道,玉桃是为何到他身边,他从未深思,反正在他眼中,只有有趣的人,和无趣的人,玉桃能给他带来乐趣,所以他对她展开了麒麟院的大门。   若是她想好好活着,为何非要留在他的身边,得罪韩重珏。   来了来了来了!   机会终于来了,果真交流才是人类关系进步的基石,她要是三跪九叩,皮肤晒黑韩重淮或许还会露出厌恶的神情,而她现在在这里哭哭啼啼的演戏,反倒能引起他的注意。   压抑住喜悦的心情,玉桃咬着唇,一副苦恼的样子。   她的杏眼不刻意耍媚的时候,透着几分懵懂的清纯。   虽是跪坐,她明明平视就能看到韩重淮,她偏偏抬着头,让发丝滑落脸颊两侧,仰着头瞧着他。   “奴婢也不知道怎么说,就是忍不住想多看少爷几眼,不瞒少爷,之前奴婢在福华院的时候,跟其他大丫头争着去三少爷那,但见过了少爷后,就觉得着要……”   玉桃脸上氤氲开了两朵红晕,虽然还仰着面看着韩重淮,但眼里又聚集了点点的雾气,“就觉着要到麒麟院。”   玉桃看过一句话,漂亮的女人都有演戏的天赋,因为足够赏心悦目,让人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辨别真假。   “少爷跟旁人有种不同的感觉,让奴婢想亲近。”   韩重淮虽然没回话,但玉桃有感觉,他既然能完整听完她的话,而且发出疑问,在他心中她不再是个记号,而是有了血肉渐渐成型的人。   *   “老夫人叫少爷过去?”   回时去三跪九叩后,因为人手不够,雁字不知道被叫到了哪里帮忙,此时老夫人那边的人来唤韩重淮,想想就觉得不妙。   听到这话,玉桃直接把门合上,栓上了门闩。   外面的人差点被门撞到了鼻子,猛地敲了几次门之后就没了声。   玉桃松了口气,回眸看着韩重淮还没开口,他就先张嘴道:“开门。”   “为什么?”怕外面的人听到,玉桃压低了声音,悄咪咪地靠近韩重淮问道,“这人很有可能是二少爷找来的。”   玉桃靠的极近,她眼睛眨动的幅度形成了一股小小的气流,挥到了韩重淮的耳朵尖。   “若不是?”   怎么可能不是……怎么想都是来者不善啊!   瞧着韩重淮的神情,玉桃觉着他不想听到这话,纠结了一下:“那奴婢先找人传信给陈侍卫他们?”   “何为要传信?这行是为祖父祭日,我唤侍卫在旁随侍,这是对祖父不尊。”   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他的表情看着也没什么问题。   但她就是觉得不对。   她能察觉韩重淮对她似乎是不同了,但是不知道这不同,是觉得她可怜打算把她当自己人,还是觉得她太可怜没活下去的必要,打算带着她一起死。   不管是哪种,她身为一个丫头,都无法抵抗韩重淮的话。   听话的把门再次打开,玉桃发现门口的人压根没走,像是早就猜到她还是会认命把门打开。   玉桃表情正常,就像是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你刚刚说有何事?”   “老夫人请大师给老国公爷设了祭祀的地方,请少爷过去跪拜,求老国公爷庇护。”   传话的人说的正正经经,后面还跟了两个光头的沙弥。   但越是看着没问题,越像是有问题。   玉桃看向韩重淮,韩重淮微微颔首,应允了去这一趟。   他都同意了,玉桃决定还是相信他的安排。   这些年他砍了那么多的腿,会有这个举动,应该就不是什么想死的人,这回应该能顺利逃过。   带路的人越走越偏,天越来越阴沉像是有一场雨,走在树林里,时不时有鸟雀尖锐展翅飞走的声音。   “还有多远,这里的石头子太多,椅子推起来不是十分安稳。”   前面带路的男人回头,打量地看着玉桃,最后目光停留在韩重淮的身上:“既然这样我来帮你推。”   玉桃哪敢让他推,连连摆手:“我推就好了,应该快到了吧?”   男人歪着唇点了点头。   又走了一小刻钟,玉桃觉得再走一步她就要转身逃跑的时候,终于看到了一个小型的祭坛。   玉桃也不知道这叫不叫祭坛,周围挂着黑白两色的幡,中间贡品是一只烤全羊,有一块巨大的木块刻着老国公的名字。   不过这木块明显不对,因为上头除了老国公的名讳与生平,左边角落亲人署名那一栏,只有“孝孙:韩重淮”。   如果这是老夫人办的,怎么都不会只有韩重淮的一个人的名字。   “往左面。”   韩重淮低沉的嗓音响起,玉桃推着轮椅撒丫子就跑。   左面是一条下坡的小道,玉桃跑几步,脚就踩在轮椅的后面,让椅子带一段路,一时间竟然没被那些人追上。   玉桃喘着粗气,韩重淮这个神经病,既然知道是要跑左边,那应该早就想到这事有问题,他非要过来难不成就是为了看这阴森诡异的祭坛,然后让她带着他跑跑跑?! 第十七章 已经过了子时   靠着下坡跟轮子,他们一时间没被追上,可也没有彻底甩开那群人、   眼瞅着下坡的路段马上结束,玉桃开始思考把韩重淮扔了,她是不是能跑的快些。   说起来还真是奇怪,轮椅上又没什么绳子把韩重淮捆着,下坡路跌跌撞撞的为什么他就没有被惯性给扔出轮椅。   正在她犹豫撒手的时候,韩重淮终于又派上了用场:“右边。”   每次遇到分叉路口,他都会开口指示,玉桃气喘吁吁跟着指挥东拐西拐,等到韩重淮喊了停下,玉桃一个急刹,她都因为惯性半个人趴在了椅背上,椅子上的韩重淮还稳稳的坐着。   玉桃弯着腰,怕自己发出声音被人听到,只有捂着嘴巴喘气。   救生本能是巨大的,让她一个永远靠装病躲过体育考试的人,竟然跑过了几个男人,而且她还是负重的状态。   “少爷,你说我们今天会死在这里吗?”   韩重淮一点都没有在逃命的样子,神情平静:“你怕死?”   “对啊,”玉桃正经八百地点头,“少爷你忘了奴婢跟你说的故事,奴婢要好好活着。”   “那就不会死。”   韩重淮淡淡道,不想死的人总会有办法活着,何况玉桃没有蠢到非死不可。   “你从这里往南走,走出去就是寺庙。”   “哦。”玉桃坐在地上,仔细思考了一下南是哪个方向,可惜她地理课学的实在是差,只知道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而她现在往下跑那就是去找那些追兵谈人生谈理想。   “不走?”   韩重淮睨了地上的玉桃一眼,见她气息已经平稳,却依然没有没有离开的意思。   今天是最后一日。   韩国光用了九年培育他,他知道韩国光死前唯一的愿望就是他死。   所以他给了所有想要他命的人三年机会,这三年若是谁有本事就可以拿走他的人头,可惜到了今日才有一丝水花。   “少爷你要是死了,陈侍卫他们不会放过奴婢。”玉桃摊了摊手,“为了好好活着,奴婢就不能走,只能跟着少爷你,奴婢今日能不能活,就看少爷你的求生意志高不高了。”   想了半天南在哪个方向,实在想不出来,玉桃一肚子的火,也不乐意跟韩重淮装了。   她现代的职业特别无用,就是个肿瘤科的护士。   每日穿梭在癌症病人的病房里面,看了太多身患绝症没求生意志的人,对于韩重淮现在的状态,她大约能看出来点。   这人就是不怎么想活了。   哪怕他带着她东跑西跑逃脱追兵,但他整个人身上透出的空洞,让她感觉他求生的那根火苗快灭了。   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那问题应该是出在那个祭坛上。   估计她那个梦是真实的,韩重淮跟老国公的关系与外界传说的不怎么相符。   但这些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活着,活得越废越好,有饭吃有觉睡,所有麻烦都离自己远远的。   面对韩重淮的目光,玉桃伸手抓住了他的手,他的手软绵无力任她操控。   抓住手之后,玉桃把他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   隔着薄裳片刻,她把他的手纳入了衣领,因为跑步她身上溢出了一层的汗水,粘腻的触感并不算好,但韩重淮没有撒手。   还能对女人的身体产生兴趣,那看来不是彻底没救。   “这里那么软,要是死了以后这里就会变硬,硬邦邦的像是石头,还有身上的气味,香甜的桃味会变成腐烂的腥臭,还有老鼠爬虫会在奴婢的身体上穿梭,这白嫩如雪的肌肤会发紫肿胀布满尸斑……”   玉桃说到气味时韩重淮就皱起了眉,随着她的形容,韩重淮眉心的褶皱越来越深。   是个人都不会愿意听到自己喜欢,并产生渴望的东西会呈现那么一个恶心的状态。   “往左。”   韩重淮抽出手淡淡地道。   玉桃理好了衣领,继续推着韩重淮往前。   “你不走是因为不知道南在哪。”   韩重淮用的是陈述句,玉桃鼓了鼓腮帮:“少爷可真聪明,等我们逃过一劫,少爷你教奴婢辨别东南西北如何?”   韩重淮没搭理她。   玉桃想着自己运气太差了点,没想到老天爷就给了她一些好运,滴滴答答的声音刚响起,她还以为是什么虫发出声音,然后雨滴就落在了她的脸上。   落下的不是毛毛细雨,而是豆大的雨滴。   噼里啪啦,她视野里的树林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雾。   这雨是带着闪电,玉桃想了想这地方的海拔和树木浓密的程度,只有带着韩重淮在雨地里狂奔。   看着身后的车轮印子和脚印被雨水冲刷,玉桃松了口气。   这场大雨来的刚好,他们能暂时逃过追杀就是因为走了一条满是车轮的路,但迷惑只是暂时的,这场雨至少能帮他们拖延一段被找到的时间。   蹚过暴涨的溪流,玉桃觉得自己体力已经消耗无几,看到一个山洞她毫不犹豫地停了下来。   洞穴不大,进去后玉桃听到了几声猫叫,不大的幼猫冲着她嗷呜嗷呜的叫,试图把她赶出它们的地盘。   不过玉桃伸手把它们推倒后,它们充分认识到了战斗力的差距,开始讨好的蹭她的腿。   洞穴里有一些杂物,角落里还放着碗碟,这几只幼猫应该是有人喂的。   猫既然都能养在这里,说明这边也不会有什么大型的野兽。   征用了小猫们用杂草做的猫窝,玉桃开始翻找轮椅下面。   椅子下面有个小盒子,平时收一些杂物,因为今天天气闷热,韩重淮的毯子就被她收到了里面。   “还好。”   毛毯干干净净没有沾水,把韩重淮艰难的移到了猫窝上,她开始扒他的衣服。   扒的□□,她便开始给他擦干。   做完这一切,她想到什么从身上拿出了几个软垫。   本来是打算靠着这个挨揍的,谁知道竟然变成了负重。   点燃了柴火,玉桃没忙着擦干自己,而是扛着轮椅转回了雨里。   韩重淮看着她来来回回,见她走掉也没露出任何着急的神色。   暴雨冲刷了大部分的痕迹,但还是会留下零星半点。   玉桃回忆着走过的路,到处清扫痕迹,到了足够远的地方,直接把轮椅一个陡峭的斜坡,制造出路滑韩重淮被甩下山坡的假象。   反正要是那些人再追来她也跑不动了,横竖一个死,韩重淮要这个轮椅也无用。   原路返回,她发现小溪已经涨水涨了几倍宽,她几乎是游到了另一边。   从水里起来后,她身体产生了控制不了的颤抖,这不止是因为冷,还因为她的体力消耗已经超出了她能负荷的程度。   回到山洞里面,火还是燃着的,韩重淮躺在杂草里双眸阖着,橙黄色的火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哪怕在这个破山洞,他整个人也透着慵懒与舒适。   看着真让人嫉妒。   玉桃脱了衣服二话不说就钻进了毯子里。   毯子小的完全盖不住两个人,玉桃把侧身的韩重淮掰正,而她整个人覆盖在他的身上,毯子则遮住她的背部。   冰凉湿润的身体靠近自己,韩重淮就睁开了眼。   他看着玉桃做好一切,然后立刻闭上眼睛养精蓄锐。   而她大概知道他会对她做的事情产生排斥,所以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他一眼。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把活着看成那么一件重要的事。   猫被占了窝,不甘心地叫了几声,但怎么都无法把两人顶开,就只有认命卷缩在他们的脚边睡觉。   柴火没一会就烧完了,不过两个人也已经暖了起来。   玉桃闭眼没多久就陷入了梦乡,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疲惫感已经少了不少。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怕柴火的烟雾冒出去让人察觉,玉桃没再点柴,只是裹着毯子把她随便扔下的衣服开始挂起来晾干。   做完一切玉桃躺回了原位跟韩重淮两瞪眼。   “少爷,奴婢的身体是不是柔软的像是云衾。”   玉桃眨了眨眼,试图把现在的状态合理化,免得韩重淮事后找茬。   韩重淮的手滑过她的背:“肿了。”   长时间淋雨加疲惫,哪怕睡了一觉,玉桃身上还是不可避免的水肿了,身上的肉一按就是一个窝。   “肿了是不是肉呼呼的更好摸。”玉桃捂着唇打了一个哈欠,“少爷啊,你的轮椅被奴婢拿去迷惑追兵了。”   到这个时候,玉桃才有力气跟韩重淮解释她刚刚做了什么。   “那椅子造价四百两。”   韩重淮慢条斯理,说的话让玉桃一怔。   啥玩意,都没有求生意志了这还要跟她算钱。   “竟然要那么多银子,卖了奴婢都赔不起。”可怜巴巴的说完,玉桃突然一笑,“幸好奴婢记得椅子的位置,到时候奴婢去拿回来就好了。”   那些追兵总不可能知道那轮椅价值四百两,看到椅子就马上扛跑。   说了几句,玉桃怕再说下去,让韩重淮以为她在窥探他的秘密,双眼一闭打算再睡一觉。   这一觉睡得十分长,醒来的时候辨别了许久周围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黑暗中,已经熄灭的火又点了起来,光芒照耀着相撞的冷兵器。   玉桃看着面前人的背影,如果不是韩重淮有孪生兄弟,那现在站着跟黑衣人拼杀的人就是韩重淮。   看到韩重淮占绝对的上峰,玉桃立刻闭上了眼,试图迅速进入睡眠状态。   她一点都不想窥探韩重淮的秘密,也不想被卷进什么麻烦里面。   “你竟然腿没有事!”   韩重淮在轮椅上坐了三年,人人都以为他彻底站不起来,但他现在的状态,腿根本不像是受过伤。   刺客想把消息传回自己主子那里,只是韩重淮推刀向前,一刀划开了他的喉管没给他说话的机会。   有人见韩重淮强势,试图从躺着的玉桃下手,只是还没接近玉桃就被韩重淮拦下。   “已经过了子时。”   韩重淮低声恍若喃喃自语,抬手又终结了一人性命。   “大人——”   黑暗中洞穴的火焰产生的烟雾显眼,只是陈虎他们紧赶也晚了一步,听到兵器声响,陈虎背上一背的冷汗,踏进洞穴时几乎不敢睁眼,怕看到什么不愿意看的场景,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主子在御敌。   看着韩重淮站立的样子,怔了半刻才向刺客冲了上去。   这些刺客对着韩重淮都要落下风,何况现在又添加了陈虎他们。   玉桃听到陈虎的声音后,在心里数了一百个数,便没有再听到兵器的声响。   把刺客踢出了山洞,陈虎他们单膝着地:“大人,属下们来迟了……”   虽然认着错,但他们身上散发的喜悦像是极其高兴来晚了一样。   “大人你的腿怎么好了!”   “你这是什么傻话,如今应该庆幸大人的腿好了。”   陈虎拍了说话那人的头,他之前就怀疑主子的腿没事,但又怕是自己想错了,提及这事让主子伤心。   如今发现真没事,他可不想再看主子日日坐在轮椅上,当一个不能用双腿行走的残废。   “椅子让她给扔了。”   韩重淮淡淡到,还没等陈虎他们问清“她”是谁,韩重淮斜眸又开了口,“睁眼吧,我知道你醒了。”   “你们去外等着。”   韩重淮还算是个人,把衣服扔在了玉桃身上,没让陈虎他们留下欣赏她穿衣。 第十八章 大人,轮车撞到石块已经破碎……   魂淡东西!   她都快忘了她醒了,韩重淮竟然那么不懂眼色的提醒她。   周围安静的只剩火堆燃烧的声音后,玉桃并没有放弃让自己陷入睡眠的状态,但韩重淮显然是个没耐心的人,他走到了她的面前,伸手捏住了她的脸,重重一捏。   要是平常的揉脸,玉桃一定扛得住,但是韩重淮应该精通穴位,他的指腹搭在了她的眼边,那一捏就让她睁开了眼。   韩重淮低眸对上了她的视线,不发一语,背着光有种阴森的味道。   玉桃:“……”   眼珠子滚了滚,玉桃眼中的茫然慢慢转化为惊讶:“神明庇佑,少爷你竟然能站起来了!”   玉桃激动地双手合十对着空气到处乱拜。   “大约是回时三跪九叩的作用。”   啊?   玉桃手一僵,抬头看着已经站起的韩重淮,他似笑非笑,明显是在嘲讽她。   真是个浑球,早知道跟他待在一块需要遇到那么危险的事,她还真宁愿在太阳底下三跪九叩。   老实的把衣服穿好,离开前玉桃把猫窝恢复成了原状,摸了几文钱放在了木材的旁边。   韩重淮似乎看不惯她的小气样,扔了个元宝在她的铜板旁边。   见状,玉桃非常自然的把自己铜板收回了口袋里。   做完了一切,她见韩重淮审视地看着她,她无辜地眨眼:“少爷怎么了?”   “想多看两眼你不怕死的模样。”   这是打算要杀她灭口?玉桃思虑着他话的意思,但见他说完就收回了目光,径直往外走去,她便不再浪费脑子想这些事,而是乖巧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陈虎他们已经收拾好了尸体,见到两人出来,多瞧了玉桃几眼。   他之前对玉桃的观感一般,就是把她看作一个主子感兴趣的玩意,但是他现在的想法完全变了。   听主子的意思,是因为玉桃把他的轮椅扔了,他才不得不走路。   那玉桃分明就是他们的恩人,他们一直寻不到主子,都想过主子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主子跟老国公爷的祖孙情分不同,今日又是三年孝期的最后一天,陈虎想过主子要不然就是走出来,要么就是彻底废了。   幸好主子是走出来了。   “大人,尸体已经处置完毕,看身上的令牌是福王的人,但也有可能是旁人刻意佩戴令牌,想把这事嫁祸给福王……”   玉桃跟在韩重淮的身后,听到陈虎开口想捂耳朵已经来不及了,她下意识地瞪向陈虎,没想着陈虎竟然给她递了个安抚的神情。   看来不管韩重淮有没有把她当做自己人,陈虎反正已经跟她没隔阂了。   “既有他的令牌,这账就算在他的头上。”   韩重淮逻辑清晰听着没毛病。   玉桃听着没毛病,但其他人明显太爱动脑,陈虎闻言神情犹豫,抱拳道:“大人,属下认为这事应该与福王无关。”   这几年福王一直往国公府安插人手,他能察觉探子是两拨人,加之以往在幽州时跟福王打过交道,他更觉得福王对主子只有善意,没有恶意。   韩重淮未开口,只是淡淡瞟了陈虎一眼。   只是一眼就让陈虎哑了声,这些年主子对凡事都懒洋倦怠,他偶尔做主开口,主子也未拒绝,长而久之他都快忘了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主子一定也察觉了他察觉到的事,这事的重点不是出手的是不是福王,而是主子要把这事算到福王的头上。   “走在前面带路。”   韩重淮看向躲在阴影处想装隐形人的玉桃,“四百两。”   夜里视线受阻,地上又有水,玉桃扭了一下就差点摔了一个跟头,真是天不助她。   凭着记忆走到了扔轮椅的地方,她特意问陈虎借了火把,照了一圈竟然连个轮子都没看到。   “那群人是多穷酸,追杀着我们,还不忘把轮椅扛走。”   娇软的声音满是埋怨,火把放在逆风的一侧,玉桃试图用火把产生的烟雾把自己熏的眼泪汪汪。   见轮椅不见了,陈虎一点都不可惜那四百两,只觉得庆幸,若是找回了椅子,主子又坐下不愿站起怎么办。   跪在地上打量留下的痕迹,陈虎又叫了声好:“大人,轮车应该是被他们推下了悬崖。”   地面的泥土一直缺少到了山坡边上,想来那些人被玉桃迷惑,真去了山下寻找,没找到人便气的把椅子踹了下去。   这地方对玉桃来说是跟悬崖的恐怖程度差不多,但对陈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却是容易查探的地方。   陈武拿了火把,跳下去找寻了片刻,便扬声道:“大人,轮车撞到石块已经破碎。”   听到这话,玉桃迅速把头底下,避免跟韩重淮有任何视线接触的机会。   “大人,我们是返回寺庙还是如何?”   陈虎虽然不愿意主子再坐上轮椅,但又怕主子另有安排,摸不准主子愿不愿意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国公府众人面前。   “回寺庙。”   夜深露重,韩重淮此刻已经困了。   扫了眼头快塞在胸里的玉桃,因为困倦,韩重淮倒是放了她一马,没再提那四百两。   韩重淮消失,寺庙乱了一阵子。   不过老夫人上了年纪不能忧心熬夜,所以到了晚上寺庙又恢复了宁静。   守门的僧人见着火把,猜想是人找回来了,几个僧人迎上前:“你们只找回了这位女施主?”   几人瞧向无精打采的玉桃,“女施主跟韩四少爷走散了?”   要是走散倒是好了。   玉桃低着头不想搭理他们。   “可是出了什么事?难道……”   陈虎在旁越发越听不下去:“几位难不成没看到我们家大人?!”   几个僧人视线微低,怎么睁大眼睛也没看到轮椅,夜风中他们齐齐打了个寒颤。   虽然佛祖在心中,也不妨碍他们怕鬼啊。   “敢问施主,是否只有你们见得着四少爷。”这僧人着实不会说话,他一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   侍卫呸了声:“放你娘的狗屁。”   等到陈虎他们走进了寺庙里面,僧人们还在互相对视。   “你们瞧见了吗?”   光头脑袋齐齐摇动:“没瞧见……”   有佛祖庇佑他们怎么还觉得越来越冷。 第十九章 昨日是我跟她说笑   夜里老夫人睡得香甜,韩重珏却有些难眠。   他安排人下的指令是把韩重淮教训一顿,事情按计划发展,韩重淮失踪死了是最好,但问题在于他安排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在兴奋跟焦急中,韩重珏半夜都没睡着,听到动静立马传了小厮。   “怎么回事?”   “是四少爷的侍卫们回来了。”   “只有他们?”   门外的小厮犹豫了一下,说话的声音小了许多:“他们带回来的还有伺候四少爷的丫鬟,僧人说他们没看到四少爷,但那群侍卫偏偏说把四少爷带回来了,问那个丫头,丫头也不说话……”   屋外夜风呼呼,韩重珏抖了抖:“这话是什么意思?!”   “小的也不明白。”   说话的小厮声音都带了哭腔,连僧人都说没看到,那铁定是鬼啊!   接下来的时辰,韩重珏睡得艰难,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几个吓人的梦,熬到天亮,他立刻穿了衣裳直奔韩重淮的住处,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门拍的啪啪作响,陈虎看到来人,破天荒的露出了一个笑脸。   韩重珏虽然可恨,但若不是他昨日起了坏心,也不会让他家大人抛轮椅站起。   清晨的薄雾里,韩重珏觉得陈虎这个笑又诡异又渗人。   “二少爷来有何事?”   韩重珏本来倒退了半步,听到陈虎开口,他壮了胆子:“听说你们把韩重淮找回来了?!”   “托二少爷的福,昨夜我们就找到了大人,如今大人正在休息。”   看向紧闭的门,梦里头那些鬼怪的样子在眼前浮现,韩重珏吞了口口水,又怕是那些僧人眼瞎,让他白害怕一场,但又怕人是真没了只剩了鬼魂。   当年韩重淮在幽州对敌杀了那么多的人,如今化身佛祖都压不住的厉鬼不奇怪。   “既然在睡,我过会再来……”   到底还是做贼心虚,韩重珏看了紧闭的房门半晌,怎么不敢踏进一步。   平日里陈虎见他都是神色平淡,如今方正的脸上挂上了笑,怎么看怎么诡异,反正等会就要启程离开寺庙,韩重淮有没有事一会儿就能见分晓。   韩重珏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陈虎之后品出来他为何来又为何走,不由在心中骂了声傻子,这样的蠢货死一万次,他们主子也不会有事。   玉桃这一觉睡得格外的熟,被叫醒了眼睛也是睁不开的状态。   昨天整天的运动量她至少要在床上躺十天半月才能恢复过来。   听着外面的动静,玉桃抱着被子翻了个身,感觉动静越来越大,太阳光照了脸上,玉桃才不情愿的一只脚在床上悬空,试图让脚先清醒。   把她彻底叫醒的不是她顽强的意志,而是回时的尖叫。   连着几声尖叫后,就听到回时说话的声音。   声音虽然尖锐,但隔得稍远,玉桃听不见她说了什么,但想来应该是在惊叹韩重淮能站起来了。   昨夜他们返回来听说回时人是晕倒了。   不是因为韩重淮失踪吓晕的,而是三跪九叩中暑晕了。   洗漱好了,玉桃扶着墙眯着眼慢索索的往韩重淮的屋子移动,到时韩重淮已经穿好了衣裳,回时喜洋洋地站在一旁。   瞧这样子,只有她一个人是废物。   “这个时辰才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主子。”   回时的话酸不溜秋,不知道还以为寅时她就在这伺候,也不就是比她早了一刻钟过来。   虽然觉得回时的话没道理,玉桃还是配合地晃了一下身体,脚步踉跄,扒住了门扉才站稳了脚,虚弱无气地朝韩重淮请安:“奴婢身体不适,没想着现在才起得来身子,奴婢给少爷请安了。”   两人目光对视,玉桃看着韩重淮嘴巴有张开的意思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真韩重淮微微挑眉: “身边都无人伺候又如何安好?”   玉桃吸了吸鼻子,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奴婢错了,罪该万死……”   “我看你不像是认错,像是打量少爷脾气好,想装可怜糊弄过去。”   回时没想到韩重淮会训斥玉桃,心中一喜,立马跟着说道。   这事不装可怜糊弄过去还能怎么样,两个人一起开炮,玉桃憋着哈欠,哑着声音道:“玉桃怎么都比不上回时姐,昨日少爷能行走,开口便说是回时姐诚心在佛前三跪九叩才让他痊愈。”   “这是真的?”   回时看向主子,脸上又惊又喜,哪里还记得为难玉桃。   见祸水东引,玉桃便老实坐在地上休息。   韩重淮原本是看着玉桃的,此刻却不能不面向回时,对上她脸上的表情,韩重淮一时间不想承认他说过的话。   但在回时眼里不否认就等于承认,回时激动得难以自抑,她这算是守的云开见月明了,少爷平日嘴里不说,可心里是知道谁对他好的。   “少爷,奴婢一心为了少爷,别说是下跪祈求佛祖,便是要奴婢这双腿,奴婢也心甘情愿……”   哈欠都要到了嘴边,玉桃捂着嘴把哈欠憋了回去,憋得眼泪汪汪:“回时姐一心为了少爷,奴婢感动。”   回时第一次觉得玉桃顺眼起来,若是她以后当了主子的妾侍,玉桃也不是不能继续留在麒麟院。   “昨夜不过我与她说笑。”   韩重淮身边一直就只有雁字回时两个丫头,平日里回时知分寸,做事周全,没有给他添任何麻烦事,此时见她表情扭捏,眼睛泛着光,他不觉感动只觉得麻烦。   韩重淮一开口,屋中就呈现了非同一般的安静。   回时的脸是慢慢僵掉的,她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玉桃,主子口中的“她”分明指的就是玉桃,他的意思是说他们昨夜拿了她取乐。   她不愿相信这话,忍着泪意道:“少爷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与她说笑,奴婢的心意在少爷眼中只是笑话吗?”   他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为了彻底断了回时的念想,韩重淮神色淡漠:“你在质问我?”   一个丫头问主子是什么意思,胆子大的离谱。   被韩重淮冷清的眸子扫过,回时知道随着腿疾痊愈以前的主子回来了,身体一抖,回时带着哭腔说了句不敢。   回时离开,玉桃坐在地上仰着面,瞧见了她眼泪不停往下掉。   这都还是有情分的主仆关系,若是没情分的,是不是此刻眼里流的就该是血了。   屋里只剩了她与韩重淮,玉桃洗净了手立刻给韩重淮泡了杯茶。   回时怕是气的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她现在唯一的选着只有讨好韩重淮。   两人都没提刚刚的事,半盏茶的功夫老夫人那边就通知启程。   老国公三年祭日,除却到寺庙烧香,自然韩家一大家子也要去老国公爷坟前祭拜。   老夫人特意提前一天来寺庙,是因为韩家墓园就在这附近,他们过去半途正好能碰到韩家其他人。   看着韩重淮穿上素衣,玉桃突然想到昨日山洞时,韩重淮喃喃自语,子时是一天的第一个时辰,她想着韩重淮这话应该是跟老国公的三年祭日有关。   所以可以说韩重淮认知老国公去世的日子比韩家人都早一天?   *   “你的腿!?”   韩重珏匆匆离开韩重淮的院落便气自个那么轻易就被唬住,犹豫着要不要再找他一趟,老夫人一说启程他先到了门前。   他先是察觉陈虎身边的一道身影格外挺拔熟悉,等到人走过了回廊露出侧脸,韩重珏惊的差点在原地蹦起。   他上看下看,实在不想相信韩重淮的腿竟然就那么好了。   韩重淮瞧了眼他:“我的腿自然在我的身上,难不成二哥眼里我此时没腿漂浮在空中?”   韩重珏还宁愿看到韩重淮是漂浮在空中,而不是用着双腿在地上行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   面对现在的状况,韩重珏不知道该说什么,便黑着脸发起了怒。   相比他的情绪暴躁,韩重淮越发显得自在平静:“我腿好了,二哥不高兴?”   当然不高兴!   韩重淮脸上的平静被韩重珏解读为挑衅,他走上前,只是还未碰到韩重淮的衣摆就被陈虎他们拦在了前面。   “你们这些奴才无法无天!”   陈虎拱了拱手:“二少爷,卑职有官职在身,并非国公府家仆。”   “哪有如何,小小的九品武官,本少爷还骂不得你奴才了!”韩重珏回忆起陈虎之前的笑,一想就觉着他当时是在嘲笑他,“今日我就要杀了你,看谁敢让我偿命不成……”   “佛门清净地,今日还是祖父的祭日,二哥你这是做什么?”   韩重时一早便来了寺庙接韩老夫人,在韩老夫人那儿已经听了韩重淮腿疾复原的事情,劝完韩重珏,韩重时看向自个残废了三年的堂弟:“恭贺你。”   “谢三哥。”   韩重淮微挑眉,回了一句。   虽是兄弟,但韩重淮对韩家这几个人没瞧的上眼的,小时候为了有口饭吃,他努力讨老国公,轻而易举地挤掉了这几人。   在他眼里这几个人都是蠢货,他学武不过是为了投老国公的喜好,当年读书韩重时便差了他一截。   韩重时以往不是没欺负过他,不过是他退了一步去做其他事情,韩重时慢慢冒头,为了以示自己跟韩重珏他们的不同,装模作样给自己蒙了层冷清公子哥的模。   哦,这冷清模样,跟他小时候差不离。   想来是从他身上学的。   想到这些韩重淮便觉得无趣,不过下刻他发现了韩重时的目光在玉桃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那目光还真教人不舒服。   “腿好了就行,等回去了拿着我的帖子去请张御医来看一看。”   老夫人打量着韩重淮,他坐轮椅时她对他有几分怜悯,如今他好了,情绪反而淡了,叮嘱了一声,老夫人便在韩重时和韩重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韩重珏失魂落魄,上了马差点甩下,无法只能也坐马车。   玉桃看了一圈,觉着韩重淮腿好了好像没一个人高兴,等到了坟地这种感觉越烈,韩重淮的嫡母国公夫人直接变了脸色,看到韩重淮就像看到了鬼。   她这样不奇怪,奇怪的是她身旁的国公爷,看着脸色也跟她差不离,祭拜时还差点出了错。   玉桃跟着韩重淮站在人群之外,瞧着韩重淮的大长腿,看吧,人还是当废物好,有饭吃有觉睡,不当废物了自己费心,旁人还连累着要饭吃不香觉睡不着。 第二十章 哦,少爷有何事?   韩重淮的脚突然好了,让接下来的祭拜所有人都显得心不在焉。   一离了墓园,国公爷便把昨夜所有人的下人叫到了面前,玉桃这个全程跟着韩重淮的丫头自然首当其冲。   走之前玉桃特意靠近了韩重淮:“少爷,奴婢能说些什么?”   玉桃一近,身上的甜香扑鼻而来,经过了昨夜肌肤相贴的取暖,她身上的气味闻在他的鼻子里又变了一番味道。   韩重淮低眸,看着她的黑发几缕沾在了他的肩头,他本觉得坐着更能欣赏她的美,现在看来站着也有另种滋味。   “你觉着你能说什么?”   韩重淮学着她的样子低声回问。   额……   玉桃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可说的,就是人一直追他们一直跑,她太冷了抱着韩重淮睡了一觉,睡觉途中韩重淮一直是“!”的状态,谁知道她睡醒过候,他可能“!”太久,充血状态刺激了他的下肢血液循环,让他真正意义地站起来了。   “那奴婢照实说?”玉桃试探地看着韩重淮。   韩重淮没看她,突然伸手挽住了她的发丝放在鼻尖嗅了嗅,无谓道:“随意。”   玉桃走了都还在想韩重淮的动作,这还是除了他把她当狗摸头摸脸之外,第一次主动性的做这种调情的动作。   这是要提醒她什么?   想着韩重淮,到了国公爷面前玉桃神情带着丝恍惚。   能生出色批儿子,足以见得国公爷也不是个一般人。   他虽忧心韩重淮的事,但见到玉桃的模样,还是安抚了她一句:“不必害怕,我只是问你两句话。”   玉桃福了福身:“国公爷只管问,奴婢定不敢有半句隐瞒。”   丫头眼眸干净模样乖顺,国公爷点了点头,看着就不是个心思多:“我知昨日是你一直伴着四少爷,昨日发生了什么你一定知晓,你把一切完完整整地告诉我,不许有半点隐藏……”   说着瞧见玉桃漂亮的眼珠子,“你诚实本分,本国公重重有赏。”   玉桃本就打算全都说出来,免得被牵扯进什么麻烦的事,国公爷要是严刑拷打她,她有种感觉韩重淮铁定不会救她。   现在听到有赏,她决定更加的声情并茂。   “昨日先是有福华院的伺候的下人来请少爷,说是老夫人私设了灵堂让少爷去跪拜老国公爷,奴婢觉得蹊跷怕有问题就直接把门关了……”   听到这漂亮丫头直接关门,国公爷露出惊奇的表情,但打量她的神情,见她因为想到当时的事,脸上露出娇怯的神情,又觉着她可怜,那人恐怕是极为不对劲,才让她鼓足了勇气关上了门。   “既已关了门,然后呢?”   “少爷想去……”玉桃露出为难的神色,像是现在也想不出韩重淮当时为什么一定要出门,“我们跟着那些人去了一处阴森森的地方,他们在那里设了老国公爷的墓,但上面除却老国公爷的名讳,只有少爷的……”   之后就是察觉不对他们开始跑,下雨掩盖了他们的足迹。   “奴婢淋了雨受寒,什么时候晕过去的都不知道,依稀听到有人打杀的声音,醒来的时候陈侍卫他们已经到了,而少爷的腿也好了……”   说完,玉桃咬着唇眼巴巴地看着国公爷,像是愧疚自己晕了过去,错过了最重要的一段。   “你做得很好,算起来你还是淮儿的恩人。”   “奴婢不敢,少爷会好,一定是老国公爷在天上保佑,才让少爷好了。”   国公爷皱着眉,觉着这不像是他爹保佑。   他爹死前摒退所有人,就留他一人交代了一件事,让他要打压韩重淮。   国公府乃至整个京城,谁不晓得老国公爷最喜欢的就是韩重淮这个孙子,听到这个命令,他十分不解,但他爹却没有给他解释的意思。   只是说韩重淮的腿不能好,人不能踏出国公府。   他好奇他爹的命令,当初费过一番功夫调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惜什么都没查出来,韩重淮的嘴巴紧闭,但倒也坦然的接受了不踏出国公府的命令。   这几年下来韩重淮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麒麟院,谁知道这一出门腿就好了。   对于韩重淮,国公爷感情复杂,他一共就三个儿子,老大还好,虽然不算机灵但是踏实努力,但老二却是蠢笨纨绔,韩重淮是最出彩的一个,可因为老国公的话,他又跟他隔了一层。   国公爷沉思,玉桃就在旁边安静地等着。   等到国公爷回神:“行了,我知道你没所隐瞒,是个好丫头,往后继续好好伺候四少爷。”   “奴婢一定不负国公爷重望。”   拿了国公爷赏的银子,玉桃走几步就把唇角压了下来,露出一副受了苦的模样。   若是表现的太兴奋,那不就是摆给所有人看她把韩重淮给卖了。   回到麒麟院,韩重淮那边正好太医在诊脉,一通检查下来太医抚着胡子,高深道:“四少爷应该是撞到了某处吧?”   韩重淮颔首:“小丫头把椅子推得磕磕绊绊的确是有撞到。”   “这就对了,少爷你不能站起就是腿上某处筋脉堵塞,那么一撞正好撞到堵塞的那处,让四少爷好了。”   这话听着还真是屁话,就是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又非要从大夫的角度硬扯出一个答案。   “怎么说,我该谢谢那个丫头?”   “的确是亏了她。”   韩重淮的目光转向玉桃,屋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玉桃摆个大方让人看的表情:“奴婢也没那么好了。”   坏事当然要用娇羞混过,而好事当然要大方认领。   送走了太医,韩重淮身边的人连续被国公爷叫走,只是回来的都没玉桃那么容易,到了用膳时分,陈虎还没被放回来。   “陈侍卫不会有事吧?”   “我腿一好,我爹就气的砍杀我身边的侍卫?”   面对玉桃的担忧,韩重淮淡声回道。   玉桃听着好像也是这个道理,就算国公爷生气,也不会那么光门正大的打杀人,而且她瞧国公爷的样子也不像是怒不可遏。   不过对待她随意说一句话,韩重淮就会接嘴的状态,她倒是有些不习惯。   韩重淮不会是爱上她了吧?   今天一天他对她好像都保持一个极高的热情状态。   玉桃媚眼如丝,胳膊撑在了桌沿,鹅黄色的领口自然而然地垂下。   她如此热情,韩重淮却显得意兴阑珊。   “看多了,便觉得腻了。”   玉桃还没摇的腰肢微微一僵,这他妈才多久就腻了,而且你都腻了,你眼睛不挪开又是什么意思。   默默地站直了身体,玉桃缩到了角落当隐形人。   既然韩重淮不愿意觉得美色腻了,那她第二个大优点就是安静了。   等到韩重淮吃完回头,玉桃已经靠在柱子边上眯着眼,头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往下坠。   脸上困倦的潮红跟平日里脸红有些不同,脑子里再次出现了不同这个词,韩重淮翘了翘唇,恐怕玉桃与以往没什么不同,只是在他眼里她处处都不同了。   玉桃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她坐在地上头靠在柱子上,脖颈僵硬酸疼。   至于韩重淮估计早八百年前就走了,她揉着脖颈往外走,听到有人在讨论,才知道韩重珏被叫到了国公爷的书房。   看样子是陈虎把韩重珏给卖了。   她去了小厨房吃了盘点心,等到出来八卦已经进行到国公爷要对韩重珏动家法,国公夫人在一旁拦着。   想着等到她睡醒就应该能知道打了还是没打,为了尽快知晓八卦进程,她便上了床迅速入睡。   只是睡到了半夜,她突然被人摇醒。   她想装死让对方想占便宜就快占完便宜就走,但叫她的明显是个姑娘,对她的身体没什么兴趣,推她的手劲一下比一下重。   玉桃喘着气,揉着眼睛嗷了声。   来人是雁字,比起玉桃她的神情好不到哪里去:“少爷唤你。”   “少爷?哪个少爷?”   玉桃还没睡明白,问了一句,就见雁字的脸色更差了:“自然是我们少爷。”   “哦,少爷有何事?”   “我不知。”   不知道是什么事,玉桃依然要爬起来,随便搭了件外裳,玉桃摸索着往韩重淮卧室门口走。   等她推开门时,雁字已经不在了,冷风一吹,她打了个冷颤,看着黑糊糊的屋子,还以为是自己做梦梦游。   犹豫着踏进了内室,内室根本没有任何烛火,接着外头灯笼的光,依稀能看到韩重淮是在床上躺着睡觉。   她不会是被设计了吧?   问题是设计她来这里做什么?说她是刺客?问题是之前她睡不着也半夜来过几次韩重淮的卧室刷存在感,并没有人阻拦过她。   坐了一刻,玉桃睡意上涌,打算转身回去休息。   “我唤你过来,你不问我有何事?”   韩重淮低哑的声音响起,听着带着一丝慵懒的睡意,但从他的话听起来,他刚刚该是没有睡着,而是躺着安静地等着她什么时候打算走,然后发问。   “奴婢以为少爷已经睡着了,不知少爷叫奴婢过来有何事?”   “无事,半夜睡着突然觉得太过安静,想听听屋子里多一个人喘气的声音。”   玉桃:“……”哪来的疯子!   玉桃走到榻边,正好赶上韩重淮闭眼入睡,瞧着他阖上的眼皮,她真想用针给他缝了让他永远闭不上眼,无产阶级的愤怒就是那么恐怖。   地主阶级在这个深夜是时候被推翻了!   脑子里把每个封建王朝的覆灭都想了一遍,玉桃心满意足地趴在床沿睡了。 第二十一章 当废物需要天分。   正院的风波一直闹到了夜深。   国公爷把韩重珏叫到书房没多久就请了家法,只是戒棍才打了一棍,老夫人跟孙氏就拦在了前头。   “这是爷的嫡亲儿子,难不成爷就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给他定了罪?!”孙氏挡在儿子面前,怎么也不愿意儿子挨这顿打。   她儿子因为韩重淮挨打,传出去简直把他们娘俩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韩重珏疼得跪在地上直不起腰,眼泪汪汪,应和地说道:“爹真不是我做的,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听到韩重淮被人追杀,韩重珏连忙撇清关系,他的确是想让韩重淮死,但他从哪里去弄杀手,他最近连逛花楼的银子都没有。   见韩重珏那没出息的样子,国公爷拿着棍子更是想打,这窝囊的样子怎么就是他的儿子,若是他有韩重淮的一半,也不至于让他气成这样。   “哪怕追杀他的人不是你安排的,也是你找人引他出屋。”   韩重珏表情心虚,但还是不想认下:“爹,儿子冤枉啊!”   “就算是珏哥儿,淮哥儿不是没事嘛!”   老夫人年纪大了精神不济,熬到这个时辰头,实在受不住了,重重拍了桌子定案,“淮哥儿既然没事,腿还好了,这事还有什么可追究的……你今日打了珏哥儿,明日满京城都要知道国公府的少爷们不和睦,丢的还不是你的人!”   这话简直就是歪理,但这话是他亲娘说的,他要是反驳又是一阵疾风骤雨。   有老夫人和孙氏挡着,怕就是到白日,他这家法也不成。   那么耗着国公爷也觉得累,扔了手上的棍子:“你设计害你弟弟,被有心人利用是真,家法免了,你给我在家禁足三个月,抄家法百遍,若是这三个月你再折腾出什么事来,谁求情也没用!”   国公爷瞪着眼珠,韩重珏连连点头,只要逃过眼前这一劫,说要禁足一年他都能立马答应。   “爹你放心,儿子一定老实在家反省,哪儿都不去了。”   怕国公爷变卦,韩重珏撑着腰扶着老夫人:“孙儿送祖母回院子,劳祖母为孙儿忧心了。”   “天可怜见的,多乖的孩子。”   这段时间韩重珏的讨好十分有用,他为的是把玉桃弄到后院,但老夫人不知,只觉得他是个听话的乖孙。   韩重珏那缩头缩脑装乖卖巧的样子,国公爷瞧着就觉得恶心,待老夫人走了,国公爷瞧见拭泪的孙氏:“慈母多败儿!”   他说完本打算去美妾的房里休息,却被孙氏拦住,孙氏眼睛红肿:“那是我们俩的儿子,你不疼还不许我心疼?!”   “就是你这样,才把他惯得无法无天,今日淮哥儿是没出事,若是出事了怎么办?!那可是他的亲兄弟!”   “真要是出事了才好……”   国公爷瞪大了眼,没想到孙氏如此的歹毒心肠,就听到她继续道,“父亲去世前不是嘱咐了你,要让他永远残废,不能踏出国公府,如今他腿好了你打算如何?”   这事国公爷没告诉过孙氏,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探听知晓。   “还能如何,他是我的儿子,难不成我要把他的腿砍了不成。”   也怪老爷子当初留下的话不清不楚,让他不知如何处理,老爷子对韩重淮像是有恨,但语气又有维护,最后死前还交代让他莫亏待了他。   之前这个儿子残废着,废了就废了,如今时局混乱,韩重淮既然得用,自然要用。   这也就是他叫了所有人询问,却没打扰韩重淮的原因。   当年为了知道老爷子留下那话的缘由,他对韩重淮冷言冷语不止,还动用了家法,如今想要缓和关系,一切便只能慢慢来。   孙氏嫁给国公爷几十年,听他的语调就知道他抱着的是什么心思,心中叫了声糟:“父亲嘱咐的话,老爷打算置之不理?”   “我不知你是从哪听的谣言,老爷子临终前,只是说若是淮儿腿一直残疾,便让他在家中待着,莫出门受冷眼伤怀,还嘱咐我要怜悯淮儿可怜,要好好对他。”   国公爷说完,觉着老爷子的话,好像这样理解也无问题,“也是我这几年事忙,看样子你这个嫡母没少薄待淮儿!”   冷冷地瞧了孙氏一眼,国公爷甩袍而去。   看到人走得方向,孙氏止不住咬牙,都说她这个嫡母当的刻薄,但这些个人又有谁是真关心韩重淮,不过是把心中的闷气找个借口往她身上出。   还有韩重淮腿说好就好,谁知道是不是早就好了,故意设计这一遭,想要陷害珏哥儿。   想到韩重淮重新站起,孙氏气的连摔了几个瓶子,他的命怎么就那么硬,留他在国公府一天迟早会克死她这个嫡母。   *   以往麒麟院都是国公府人不愿提及的地方,但自韩重淮的腿好了以后,一切都大不一样。   先是国公爷送了不少礼安抚韩重淮,后头玉桃竟然看到有小丫头在麒麟院门口凑头。   小丫头模样看着都还不错,看着像是冲着爬床来的。   这还是头一遭。   看来麒麟院往后是要变成香馍馍了。   端着茶点,玉桃不觉得这香馍馍是件好事。若是韩重淮原本是个穷货,那突然炙手可热,多少能改变生活条件。   但现实就是韩重淮底子厚,从来不再吃穿用度上亏待自己。   既然这样变成瞩目的焦点,就代表着有许多丫头要跟她竞争上岗。   犹豫着要不要把领口拉低点,玉桃踏进正厅,发现韩重淮今日竟然有客人。   屋里坐在他对面的人,非国公府的少爷们,穿着宝蓝色绣团花直裰,头戴玉冠,看着有几分文气。   跟客人对上了一眼,玉桃立刻去了一旁泡茶。   “我还说你每日待在这院子里,如何透得了气,原来是有美人相伴。”魏锦阳打趣说道。   魏家跟韩家算是世交,当年魏锦阳与母亲被留在京城为质,他就是在韩家上的族学。   韩家几个少爷他与韩重淮最熟,关系也最好。   瞧着进门这丫头,若是伺候在韩重淮几个哥哥跟前,倒是不奇怪,在韩重淮身边就不由想到他是开窍了。   “当年韩老国公让我带着你花街,你连个姑娘都不敢看。”   说着,魏锦阳都觉得牙疼,当初他也还是个小子,老国公不知怎么就觉得他懂得如何跟女人打交道,非要他带韩重淮开荤。   “面如鬼怪,我不敢直视不奇怪。”   韩重淮没忘魏锦阳提的事,只是那日,是老爷子让他去盯兵部侍郎的梢,他根本没注意那地方是做什么的地方,只觉有几个女人泛着臭,硬要靠在他身上,打扰他做事。   老爷子分明故意,却经常拿这事当做笑谈提起。   玉桃在旁听到韩重淮去过花街却什么都没做,不由沉思,韩重淮不会是有色心没色胆吧。   就是那种敢看敢摸,到了要真刀实枪就犯怂的老处男。   心里会纠结什么自己表现不好之类的,非得要女人主动,搞的自己像是被强上一样,就是表现的一塌糊涂,也能扭捏的一副自己吃了大亏的样子。   玉桃奉茶的时候,眼睛眯了眯,没想到韩重淮捕捉到了她这一打量,目光反投在了她的身上,眉头微蹙了下。   “在茶味道不错,我就说你这人不可能亏待自己,偏偏小羽日日担忧,说梦到你无人伺候,无饭可吃,想喝杯水都要爬到井边自己打。”   抿了口茶,魏锦阳就提起了自己的傻妹妹,其实他妹妹说起这些的时候,他不是没有担忧,只是韩重淮不知道是如何想的,不愿与外界通信,更不愿意联络他们这些老友。   开始他以为他是被腿疾所打击,但后面他又发现他纯粹不想理会他们,单纯是享受不能行走,身上无俗事的悠闲。   搞清楚了他是怎么回事,他们这些朋友也不敢烦他,免得他生起气来,把他们的腿全部砍了,让他们给他作伴。   他们等着韩重淮恢复,谁想到这一等就是三年。   不过幸好是站起来了。   想到这个魏锦阳就不由得怀疑:“我说你是不是当初根本无事,就是纯粹就想装残废,好看身边人到底谁是真谁是假。”   魏锦阳给他找了个看清身边人的借口,但韩重淮明显不领情,手指搭在青花茶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掀起,让手指沾染上了其中桃香的热雾。   “我不过是坐上了椅子觉得舒服,腿好了也懒得起来。”   他的腿当初的确有受伤,不过只是皮外伤而已,见老爷子不想他站起,他干脆让人去造了一架滚椅,他从记事开始就在动脑,从讨好老爷子开始就在奔波,就那么坐着不动,对他来说无疑是放松。   魏锦阳一噎:“把当废物说的那么不知羞耻,也就只有你能做到了。   当废物为什么要觉得羞耻,玉桃听到这话,顿时对这个姓魏的感官差了许多,当废物分明是一件光荣的事。   他以为是个人就能当废物!?当废物是一件需要天分的事情,这世上大部分的普通人只配好好活着。 第二十二章 她是我的   魏锦阳是个警觉的人, 感觉到愤怒的情绪,他先是看向韩重淮,没在他风轻云淡的面上看出什么, 就看向了玉桃。   玉桃目光盈盈, 眼中的散发的情绪明显不是高兴。   “你这丫头还真是忠心,我再损你一句, 她恐怕就扑上来要把我活吃了。”   “你这一身皮肉她下不了口。”   魏锦阳当年也是个肤白肉嫩的公子哥, 但这些年在外面东奔西跑,肌肤被晒成了麦色,韩重淮看着他的第一眼就觉得脏。   韩重淮的嫌弃溢于言表,魏锦阳哼了声:“你以为女人会喜欢你那一身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白肉?”   虽然知道问韩重淮的下人不公正,但此刻只有玉桃在这, 魏锦阳便看向了她:“小美人你好好说话, 往后我跟你家主子会经常来往,若是你表现的好, 他若是腻了你, 我给你找一户好人家,免得你下半生无依无靠。”   魏锦阳对输赢看得不是一般的重,瞧着玉桃的目光都要着起来火。   玉桃正想回答, 就见韩重淮手腕抬起, 朝她摆了摆,是示意她滚蛋的手势。   喳, 奴才这就退。   见丫头没了人影,魏锦阳有些可惜:“我瞧着你也不想听我说正事,才跟丫头打趣几句,你怎么就把人赶走了。”   对男人来说,屋里有个养眼的女人, 哪怕对那女人没兴趣,精神都能振奋几分。   “那是我的。”   韩重淮手腕一弯,拎了魏锦阳面前的茶盅,手一斜,便把其中的茶水倒入了一旁的盆景。   为了没有蚊虫烦恼,韩重淮屋中的盆景都是用的玉石雕塑,看着挂着茶叶的玉枝,魏锦阳眉毛抖了抖。   “桌上有茶,自个重倒。”韩重淮提醒了一句,不过那桌上的茶显然是放了许久的冷茶。   魏锦阳还没见过韩重淮这种霸道行径,特别是他这种行径还是为了一个丫头。   觉得他的行为稀奇,但魏锦阳仔细想了想,觉着韩重淮若是在乎一个姑娘,的确会这般行事。   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的人,对在意的食物就会格外霸道。   “我这会是不是要感激你没把我眼珠子抠出来……漂亮是漂亮,不过就是个丫头。”   言下之意就是他在意谁不好去在意个丫头。   “那也是我的丫头。”   “你若是对陈虎也这般,他怕是能感动的痛哭流涕。”   “你若是也用刚刚那般的眼神看陈虎,我愿意把他借给你几日。”   韩重淮这话好接,但魏锦阳想到是在用陈虎聊暧昧事,实在是身体恶寒聊不下去。   抖了抖,换言道:“我今个来本来还有一项任务,是要告诉你小羽还在等你,瞧你这个样,我可不敢把我的妹妹交给你。”   “你妹妹?”韩重淮想了想,他连自己有哪个妹妹都不清楚,更别谈旁人的妹妹。   魏锦阳一噎,还以为韩重淮这三年修身养性,没想到还是那副气死人不偿命的模样。   他妹的心意怕是要成了空。   “没记住最好,我妹妹美若天仙,我可真怕被你惦记上。”   玩笑开够,魏锦阳咳了一声,打算提起正事:“你既同意见我,应该是躲懒躲够了,愿意出来干正经事了吧?”   韩重淮不置可否,向后仰着撑着头,等着魏锦阳接下来的话。   “不过就算你不愿干活,恐怕你爹也不愿意。你腿就是没好,你爹最近应该也把你推到台前,何况你现在腿好了,他怎么也得让圣上记得你这个大明安稳出过力的少年将军。   每个朝代在换代的时候最不安稳,圣上早已定下了储君,可太子自太子妃去世,便一直伤怀,这些年太医往东宫跑的最勤,而今年直接有了谣言,说是太子活不到今年年尾。   储君身体有疾,人心自然浮动。   大臣们有进谏更换储君的意思,但谁都不敢开那个口。   今年谣言出来,没等他们借机暗示,圣上先剥了岐王的爵位,把岐王贬为庶人流放。   岐王是圣上的第八子,册封后并未立即赶往封地,算是圣上极其喜爱的皇子之一。   但就是这般,圣上案上摆的有岐王结党营私,意图皇位暗害太子的证据,说流放便将人流放。   如今圣上清算跟岐王有关的官员,国公爷倒霉的是,他曾跟岐王用过膳。   这事说小了,就是吃了一顿饭,说大了就是两人独自密谈了几个时辰,圣上看着不像是会清算国公府,要了国公爷的性命。   但经此之后,国公府就要往京城的势力圈外头移了。   说起来国公府如此的经不起风浪,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青黄不接,以前有老国公爷撑着不显,等到老国公爷去世后,国公府就显出颓势。   韩重淮刚有升起的状态就被腰斩,韩重时虽然出众,但现在也只是个庶吉士,看样子也不像是短时间能做出什么一鸣惊人的大事。   诺大一个国公府竟然没一个能撑起门户的人。   “现如今的状况对你来说是好事,你那嫡母就算想对你耍阴招,国公爷会帮你挡了,还有当初你本要记在孙氏名下的事。”   说大丈夫不论出身,但京城这个圈子,出身永远排在第一位,有个嫡出的名头,怎么都比庶出的腰板硬。   “他的本事恐内宅妇人也挡不住。”   取笑起自己的父亲,韩重淮毫不客气。他轻笑了声,他欠韩老爷子的已经还完了,如今他跟韩家两不相欠,可没有为他们收拾麻烦的意思,别说是嫡子身份,他对世子之位都没兴趣。   “国公爷保守有余,不够机智。”   既然韩重淮自己都大大方方地嘲讽自己的亲爹,那魏锦阳也不客气起来。   说起来他都不明白老爷子如此厉害,韩重淮更是不差,怎么就歪了国公爷这根笋子。   当初岐王那事,明眼人都看得出国公爷是心动有投靠岐王的意思,只是他动作慢了一步,才没让国公府陷入太深。   “没有脑子,但运气够好。”   韩重淮淡淡评价道。   “运气也是本事的一部分,”魏锦阳耸了耸肩,“你该庆幸国公爷有这运气,要不然我该是在流放地跟你见这一面。”   “他也就避开这一次了。”   韩家人的性格他大不离都清楚,国公爷虽然胆小,但却有颗赌徒的心,这次押注失败,他不会收手,而是会迫切的压下一次注。   魏锦阳听着,忍不住问道“你觉着哪个王爷更有戏?”   两人交情非比寻常,魏锦阳也不用顾忌,开口直言,“太子病重不是什么□□,就算熬得过今年,也不一定熬得过明年,幽州的福王,还有近处的建王、晋王,宫里几位还没封爵的皇子,你觉着会是谁?”   若是太子有子嗣,魏锦阳觉着按着圣上对太子的喜爱程度,定是培养嫡皇孙,但可惜太子只有一个女儿。   “我不知道。”   在魏锦阳期待的目光下,韩重淮的神色看着越发莫测,但吐出的答案却十分不如人意。   “你真不知道?”   两人关系隐隐以韩重淮为首,魏锦阳从以往许多主意都是让韩重淮帮他决策,没想到今日会得到不知道的答案。   “太子没死,便不能以他已经定了死期来看,我不是算命先生,怎么就知一定会是谁,我只是能确定我想是谁。”   “那你想是谁?”   韩重淮没答,休息了三年筋骨散漫,他总得一个个去看看,哪个能给他带来的利益最多。   他不急着说,魏锦阳也不急着问:“你既然好了,是不是该去兵部露露脸,你那闲职也该动一动了,要不然什么时候被取缔了都不晓得。”   韩重淮点头像是听进去了,把杯中的茶水喝完,韩重淮搁下,发现魏锦阳还在面前,目光疑惑。   魏锦阳:“……”   也就在韩重淮这儿他被嫌弃的那么彻底,不过人恢复了就好,以往他有种感觉,韩重淮怕是永远回不来了。   韩重淮这种人就是老天爷赏饭吃,虽然身世差了点,只是个庶出,但才貌都十分出众,他还记得读书时,韩重时彻夜背书为一鸣惊人,而韩重淮只需要把书全部翻一遍,便能背出其中的内容。   他这背不是死记硬背,而是真懂了书中知识,脑子里彻底明白了著书人想说什么,所以先生问起什么他都能信手拈来。   凡事太容易成功,便容易觉得无趣。   之前坐在滚椅上的韩重淮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对一切都觉得无了趣味,好像把一切都看透,不想再与世俗人一样庸庸碌碌。   虽不知道韩重淮是因为什么事想通站起,但站起就好,韩重淮这样的聪明人觉得世间无趣的事太少,但在他们这些人眼里,韩重淮的存在就是一种引人瞩目的趣味。   *   被韩重淮赶出屋子,玉桃直接回耳房躺着,开着窗子看外头飘落的紫薇花,还有天上飘动的白云。   依稀是听到客人走了她也没起身,见着雁字走过回廊,往她的方向走才坐起了身。   自从寺庙那次回时受了打击,这几日都不爱在人前露面,若不是听罗婶说回时时常差使小丫头为她取饭,麒麟院像是没回时这个人了一样。   当丫鬟能当得像是退休干部,玉桃再一次对此表示了羡慕跟尊敬。   “雁字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少爷那里需要我伺候。”   玉桃提前给雁字开了门,瞧见她面色冷淡不奇怪,瞧见她手上抱着的东西觉着有些稀奇。   雁字手里抱着几匹布料,布料上头还放了一个梨花木的匣子。   “少爷没唤你,这些东西是你的份例。”   雁字把东西放在了桌上,斜眼瞧了眼玉桃,“瞧你身上穿得是什么。”   丫头本来就只有几套衣裳,玉桃到了麒麟院之后,雁字和回时故意打压她,月钱有她的份,但衣裳之类的补贴一律没给她。   而玉桃本来对衣服首饰这一类的东西,看得就不重也就没想到要。   顺着雁字的眼神玉桃打量自己身上的衣裳,她这一身还是之前跟韩重淮逃命的时候穿的。   衣裳泡了水,又粘了泥,小丫头洗狠了把衣裳从月白洗的发绿。   除此之外布料也薄了许多,隐隐能看到包裹的雪白肌肤。   薄不薄玉桃没什么感觉,就是感觉这古代的布料,洗的次数越多上身越柔软舒服,她身上这件洗得狠了,就穿着格外舒服。   “我身上穿得自然没雁字姐姐身上的好看。”   玉桃眼里流露羡慕,雁字虽因为回时的事气她,但也不知道如何为难她,“这布有跟我衣裳一样的布料,你自个裁着做吧。”   雁字说完既走,而玉桃看着桌子上的布料。   她把布料全都抽丝吞了都比让她做衣裳简单。   把布都放进了衣柜,如果它们不能自动变成制好的衣裳,那她大概永远都没有穿上它们的那一刻。   不过雁字怎么会那么好心,想到要给她布料,一给还那么多。 第二十三章 少爷还难受吗?   仿佛昨日还在因为盛夏苦恼, 转眼叶子就有了发黄的迹象。   小丫头们躲懒,趁着主子不在院子,在庭院里倒了几回水也没擦, 青石板在清水的不断的冲刷下, 低头能看到地面倒映着自己的脸。   玉桃听着小丫头说有人找自己,本以为是碧翠不死心, 又来找她送好处。   到了院外却发现来的是清竹。   算起来两人已经许久没见了, 清竹去了二房以后,人老实不作妖,没什么消息传出来。   对于没什么身份的通房来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看来她就是没去当女主的垫脚石, 也没影响女主的能力发挥。   “你瞧着气色又好了。”   玉桃到了麒麟院之后吃好喝好, 但腰肢却依然纤细,走起路来不急不缓, 有种拂柳的韵味。   清竹只觉得玉桃是老天爷赏饭吃, 怎么样都是好看,却不知玉桃知道自己是靠什么吃饭,虽然小厨房跑得勤快, 但她也不是一味的胡吃海塞, 没事还是会做瑜伽伸展。   加上她年纪小,体型易塑, 身段比起曾经还要好上一些。   “清竹姐看着气色才好呢,我听说三少爷对清竹姐可好了。”玉桃深知交际的重点,就是把别人夸得事物加倍地夸回去。   这般的场面话,清竹笑笑就完了。   若是三少爷真对她非同一般,那二夫人恐怕就要紧张了, 什么事都有一个度,哪怕心里想那个度若是能过一点就好了,但实际上却怕那个度过了,给自己招惹解决不了的麻烦。   见着玉桃见她来了不惊讶,而是自如地跟她闲聊,清竹就知今天不会难堪,但也探听不到什么消息。   “你现在是府邸的红人,我还怕你不愿见我。”   清竹轻笑,牵着玉桃在一旁的回廊坐下,“我们现在算是姐妹了吧?”   清竹抬着眼,声音带着些不确定。   怎么就是姐妹了呢,玉桃瞧着是清竹拉着她的手,想着跟女主当塑料姐妹惨一点,还是驳了女主面子严重。   “在福华院的情分,再加上清竹姐当初愿意帮我到麒麟院,我们当然是。”   “我当时也只是随意一句……”清竹没想到事情会有那么一番变化,先是玉桃成功到了麒麟院,四少爷的腿又痊愈了。   而且四少爷腿痊愈时,玉桃的还陪在身旁。   她想也知道,如今玉桃对四少爷如何的不同,人不会忘雪中送炭,当初麒麟院在府邸下人眼中就是个鬼窟,就只有玉桃求着来。   若是当初她再坚定一些,这雪中送炭的人就该是她了……   清竹神情恍惚了下,嗅到身边的桃香又回过了神。   “我来就是看看你,以往你也可以去看看我,三少爷昨日提起四少爷读书时聪慧过人,两个主子的关系深厚,方便了我们多来往。”   问题是韩重时提了韩重淮聪慧过人,但她却没听韩重淮提过韩重时。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没跟韩重淮到那份上,所以韩重淮没在她面前提过任何韩家人。   想是那么想,玉桃嘴上当然是肯定地认下。   送走了清竹,玉桃瞧着她的背影,韩重淮真是成香馍馍了,清竹会来那么一趟,应该是感觉到了二房的气氛,所以想来跟她攀扯点关系。   由此看来,二房定然是瞧好韩重淮。   想了韩重珏的德性,二房瞧好韩重淮也不奇怪。   清竹走了没多久,玉桃又出了一回院子,这次来的是碧翠。   又是一阵的客套话,不过碧翠的话明显是泛着酸,前几个月府里的丫头都觉得玉桃是疯了,而这几天大部分的丫头提到她嘴里都泛着酸味。   “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早就瞧出四少爷会好,才非要到麒麟院。”   玉桃表情无奈:“我哪会晓得。”   碧翠看着玉桃的样子带着怀疑,如今府里暗地里都在传说四少爷的腿好像就没那么严重,只是找个合适的机会重新站起来。   这话她越想越有道理,玉桃一定是意外知晓了四少爷会站起来,不然按着她无利不起早的性子,怎么会想着来麒麟院伺候四少爷。   “我们关系又不一般,你告诉了我,难不成还怕我告诉别人?”   玉桃笑着拍了拍碧翠的手,别说告诉碧翠什么了,她不说都怕碧翠八卦的瘾上来,编瞎话到处乱说。   “今日清竹也来找我了。”   玉桃转移了话题,碧翠一听清竹,便打起了精神,瞪眼道:“她来找你做什么?!”   “说来看望我,还问和我算不算得上是姐妹。”   “你如何回她?”   玉桃笑而不答。   见她这样,碧翠气得拍了腿:“你一定是说是了,你现在完全是变了,连对着清竹也能有好脸色。”   “她来看我,我总不能露个臭脸。”   “怎么就不能了!”女人的友情不管是到几岁都跟小女孩差不多,计较着你跟我好一点,还是跟她好一点,再说碧翠心怀鬼胎,就想着玉桃独木难支,给玉桃出主意,与她最要好,方便做一些事情。   “你说你与她好还是与我好?”   碧翠非要比出个胜负。   玉桃鼻头都有了为难的皱褶:“咱们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玉桃话没说完,但未尽之语已经让碧翠猜到她的意思。   碧翠气的现在就想走,但是想到自己身上落的事情,只能把怒气往肚里塞。   “她都是虚情假意,不过是看你现在好了,所以想沾光,哪有我对你真情。”   碧翠握着玉桃的手,玉桃觉着有东西硌自己掌心,感觉了手感好像又是耳环项链一类的东西。   心想了声上道,玉桃面上无邪:“自然碧翠你最好了。”   因为清竹,碧翠这趟什么没问到,还赔了一串珍珠链子。   心中又是骂清竹又是骂玉桃,碧翠脸上还得笑盈盈地说着好话讨好玉桃,她的话玉桃都受用的很。   反正知道自己不办事,碧翠铁定会在心里头骂自己,所以玉桃一句回夸都没有。   就听着碧翠把她从头夸到脚,泛着酸说她的发丝柔顺的如同上好丝绸。   碧翠走之前想到了什么,从兜里拿出一个有些朴实的荷包:“瞧我差点忘了这个,这是你嫂子托我带给你的,这里头有你侄子的胎发,你带在身上能旺你。”   听说有别人的头发,玉桃连接都不想接,啥玩意啊,为什么别人的头发能旺她。   “以往你耍耍脾气就完了,这次我听说你许久都没给你家里人信,他们再怎么样都是你的家人,你的根,你做得太绝他们不理你了,你都不知道往哪哭去。”   不理才好呢,她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去应付那些闲人。   劝了玉桃几句,见她一言不发收了荷包,碧翠才放心走了。   而玉桃回了屋子便把那荷包扔进了角落落灰。   原主家里大概是什么情况她是知晓的,反正就是一堆烂账,若是遇到那些心地善良,对因果看得重的,觉得占了原主身体,恐怕觉得作为报答要好好梳理家人关系。   而她……   哦,对不起,她又不是求神拜佛让自己穿的,原主的事都跟她没关系。   自从魏锦阳坐过一回客,韩重淮在国公府待得日子便越来越少,玉桃躺在床上睡到了天黑,主屋的灯都没有亮起。   出去觅食晃了一圈,倒是知道了清竹跟碧翠为何来找她。   韩重淮立了几次战功,有一个武德将军的武散阶。   他腿伤打不了仗之后,圣上为了以示安抚,让他将军的俸禄照领,还让他进了兵部。   原先韩重淮在兵部是个闲职,而如今他这职位往上升了升,摇身一变成了兵部侍郎。   兵部的老大是尚书,尚书下面就是侍郎。   从生无可恋的残废到兵部的二把手,韩重淮这变化可谓不小。   最重要的是国公府现在风雨飘摇,韩重淮这一升迁,就像是给国公爷吃了一颗定心丸。   玉桃还在睡梦中的时候,韩重淮就已经回了府邸,只是一回来就被请到了正房,如今正在正房与国公爷他们喝酒说话。   晓得了这事玉桃也不磨蹭了,韩重淮的爹都知道要讨好韩重淮,何况她这个小通房。   打开了柜子,玉桃先是一怔,原本堆在里头的布料还真成了衣裳。   五六件新衣规规整整地折好放在衣柜里头,玉桃茫然地看了看周围,难不成她身边潜伏着什么神仙教母。   她是通房,衣裳花俏一些无碍,这些衣裳便是在她身份位置上制的最美的款式。   玉桃只是懒,但不是不爱美。   把新衣服都试了一遍,听到韩重淮回院子了,便穿了条杏色绣合欢花散裙去了他的屋。   刚踏进屋里,玉桃就闻到了一股酒气。   韩重淮头微低用手撑着,他听到她的脚步声抬头,玉桃才发现他眼下有些嫣红。   男人的肤白跟女人的肤白不同,韩重淮的皮肤哪怕惨白都白的厚实,玉桃还从未见过他脸上除了白出现过其他的颜色。   此刻他醉醺醺的,玉桃想了想,觉得他现在有种禽兽感。   就是那种男人要干坏事的状态。   玉桃穿了新衣,韩重淮多瞧了几眼,他还以为她多喜欢那几身旧衣裳,原来还真是懒得制衣。   “少爷……”   玉桃甜腻腻地靠近韩重淮,“要不要奴婢给少爷按按头。”   玉桃的手腕摆在韩重淮面前,韩重淮一捉放在了头边:“按。”   柔软的手指搭在太阳穴上轻按,玉桃本想着应该就是按一按搞点情趣,然后韩重淮就拉住她,让她坐在他的身上。   老色批不趁着醉意做些什么,都愧对色这个字。   可是玉桃这一按就是小半个时辰,她都手酸了,韩重淮也接着下一步。   玉桃停下了手,眨巴着眼睛,仰着头干净的脸停留在韩重淮的面前:“少爷还难受吗?”   韩重淮捏了捏她的脸:“接着捏腿。”   “……”   一山还比一山高,她在碧翠、清竹那里占了便宜,在韩重淮这儿就得全还回来。 第二十四章 少爷,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玉桃本以为韩重淮只是喝酒上脸, 看着他靠在椅子上摇摇欲坠,又像是真喝醉了。   这倒是奇了怪了,韩重淮竟然也会放纵自己喝醉。   但要说他是个不放纵的人, 那又难以解释一个双腿没问题的成年男人, 会因为犯懒而在轮椅上坐三年。   想知道韩重淮是醉了还是没醉,玉桃试着用力捏了他的腿, 用力之后又轻柔, 来回那么几下也没见韩重淮有反应,就确定他这是喝麻了,感官知觉都变得迟钝。   “少爷啊……”   玉桃叫了声,韩重淮懒洋洋地眯着眼看她,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潮红一直从韩重淮的脸上到了脖子根, 知道韩重淮这状态什么都做不了, 玉桃瞧着他的脸就不觉得是一脸要做坏事的色相,反倒是觉得妖妖娆娆, 要勾引着人对他做坏事。   可惜她个务实的人, 可以做有好处的献媚,但绝不会做没好处的“占便宜”。   “少爷我给你洗漱,你早些休息。”   唤了小丫头, 正好雁字端了醒酒汤过来, 事情有雁字接替,她连毛巾都不用拧。   韩重淮仰头擦了脸, 却避开了醒酒汤。   那醒酒汤就是一碗不知道兑了什么东西的酸梅汤,刚刚雁字从她身边路过,她就闻到了一大股酸味,韩重淮不想喝也是正常。   见着事情快完了,玉桃刚想着该撤了, 雁字就回过了头。   “你来吧。”   雁字的语气带着不满,玉桃觉得雁字完全不需要假大方,不满意就不满意,完全可以给她一个让她滚蛋的眼神,不需要非要把伺候主子的机会给她。   玉桃走回了梨花交椅前头,清洗过脸的韩重淮整个人冒着热气:“奴婢扶少爷去休息。”   “不急。”   天旋地转因为站起滞了滞,韩重淮走到了门口,回首见玉桃没跟上,朝她招了招手。   玉桃莫名地跟上,不懂韩重淮这脸蛋跟爪子都洗干净了还往外面跑什么。   不过从他走路看来,人又像是醉的不厉害,走路也不见踉跄。   韩重淮一路走到松树下在藤椅上落座,而藤椅只有一把,他又没有拉她坐在他腿上的意思,玉桃只有在旁站着。   今日是圆月,月如圆盘,散发着温润的色泽。   韩重淮眯着眼沐浴了半天月光,醉意不像是散了反而更浓。   “夜深露重,少爷还是早点休息罢。”   劝完玉桃就捂着嘴打了一个哈欠,见韩重淮看她,她就瞪大眼装无辜。   两人对视到玉桃眼睛都酸了,就见韩重淮的脖颈往她的方向靠了靠,阖着眼睛:“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拉长的脖颈喉结微微滚动,像是真沉迷于某一种气味之中。   玉桃嗅了嗅自己,只闻到新布料自带的味道。   体香这种东西存在就是让本人吃亏的东西,旁人都闻得到,自己却闻不到,好东西便宜了别人,却没给自己带来什么享受。   瞧着韩重淮的脖颈,为了给他省力气,玉桃席地坐下,让他的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带着酒气的头自动拱了拱找了合适的位置。   “给我唱个曲听。”   啊?   她的服务项目里还有这一项?玉桃看得出韩重淮现在是享受喝醉那种飘忽的感觉,按着记忆给他哼起了曲子。   带着几分土味的调子,跟抬头便能看到月亮繁星的天空相合,韩重淮靠着玉桃听了小段,便开了口。   暖烘烘的吐字都喷洒在玉桃的脖颈上:“伸手摸姐小鼻针,攸攸烧气往外庵,   伸手摸姐小嘴儿……伸手摸姐掌巴中,出笼包子无只样……”   韩重淮带着醉意的嗓音不唱也带着慵懒的调子,听他把歌词内容填到曲调中,玉桃不知道此刻是谁在服务谁。   这调子是她听着府里那些小厮围在一起哼的,他们唱的内容她听得不清,但是看他们挤眉弄眼的样子,她就知道唱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现在听韩重淮填了词,原来这曲子唱的是十八摸。   玉桃想把内容给听完了,但韩重淮明显太虚,才唱到摸屁股就熄了火,闭着眼靠在她身上没再开口。   他熄火,玉桃也懒得继续哼,一直在地上坐到双腿发凉,她才小心地把韩重淮扶了起来。   “少爷去休息吧,明日还要当值,今夜冻坏了就不好了。”   韩重淮虽然闭着眼,但腿还是懂的往前头迈,总算没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她身上。   饶是这样玉桃道子走了一半,就气喘吁吁,等到了屋里已经出了一身汗。   她不嫌弃韩重淮,韩重淮倒是嫌弃她冒热气,看到床就加快了步子,玉桃脚跟不上,被他绊着扑到了床上。   窝草,好软。   这床怎么能柔软舒服成这样。   她想过韩重淮那么重享受的人,床一定会比旁人舒服,但没想到舒服成这样。   埋在云里也不过如是。   玉桃这一倒,脸埋在被衾就没有抬起来的意思。   喝醉的人很容易半夜口干醒来,如果韩重淮中途醒来,说不定又会把她叫醒,要听人在他屋子里喘气。   既然是这样……   玉桃蹬掉了鞋,带着韩重淮往床上一滚,一以防晚上韩重淮往她身上吐,她枕着韩重淮的胳膊滚到了床内侧。   人缩进被子,把身上已经发皱的衣裳往地上一扔,齐活了。   韩重淮人像是已经睡着了,但怀里钻进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他的手下意识地就开始游移了起来。   背部肉最多的地方被反复捏了好几下,玉桃觉得韩重淮在梦里面,一定是还陷入十八摸的世界里。   韩重淮的力气不重,带着点点酥麻的感觉就像是按摩,玉桃打了一个哈欠,想着自己也太惨了,人生已经走到了听到男人唱带颜色的小调,觉得是服务表演,被男人捏肉,觉得是按摩放松。   韩重淮身上除了酒味还有有股淡淡说不清的味道,可能就是处男老色批的味道吧。   *   玉桃想的没错,韩重淮睡到半夜酒醒人也跟着醒了。   感受着近在咫尺的呼吸,韩重淮手一捏,就意识到了自己手放在什么位置。   从手感的熟悉程度来说,在睡梦中他应该没少摸。   把胳膊从玉桃腰间的缝隙抽出,韩重淮手指搭在额上按了按。   他回国公府前与几位兵部的官员吃喝过一场,之后回来国公府,他晓得自己是到了快醉的边缘,想放纵自己醉一醉,看看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会发生。   现在这也算是有意思了。   韩重淮侧眸瞧着熟睡的玉桃,她的脸那日在山洞,她趴在他的身上他就已经打量的清清楚楚。   鹅蛋脸,眼闭着有一道到了尾巴微微翘起的眼缝。   睡着的时候唇是放松的状态,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韩重淮把手指放在了她的唇上,她立刻嫌烦,嘴巴蠕动把手指推到了一边。   他轻笑移开,要是她醒着,恐怕会含住他的手指。   知道玉桃是个得尺进丈,打蛇顺棍上的性子,但瞧着她乖乖巧巧趴在他怀里,手指勾着他衣带的模样,韩重淮考虑着没有把她踢下床榻。   手从她的腰间又放回了原位,摸着手感舒服的东西,头都没了疼感。   等到玉桃醒来的时候,韩重淮已经不在床上,她一个人独占大床,雁字在一旁看着她。   见玉桃睁开了眼,雁字心中不爽快,还是问道:“可要清洗?”   玉桃认真地点了下头。   雁字让小丫头去准备热水,而她端了杯茶玉桃。   接过热茶润嘴,玉桃感叹原来这就是爬床成功的丫头待遇。   麒麟院没有下人专用的浴室,玉桃每日都要得到热水,但浴盆却小的可怜。   这次雁字给她准备的是大浴桶,一旁还备的有鲜花,玉桃清洗的干干净净,只希望韩重淮以往能多醉几次酒。   只是可惜之后几日,韩重淮就是带着醉意回府,神志都是清醒的状态,没给玉桃再睡床的机会。   而雁字看到每次主子带着醉意回来,玉桃就伺候的格外殷勤,不住跟陈虎抱怨了两句。   “她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主子看着就不觉得着烦?”   雁字的性子比回时要好些,但也理解不了玉桃跟主子的相处模式,在她看来姑娘家,哪怕是丫头也该内敛一些,哪有玉桃这样恨不得往爷们身上贴的样子。   “若她是个丑人恐怕就心烦了……”   陈虎见雁字脸色难看,收了脸上的嬉笑,“玉桃姑娘就是个通房,她不把想伺候主子的意思写在脸上,难不成学大家闺秀,一副冷若冰霜,还要主子去猜她心思?”   陈虎知道雁字排斥玉桃还是在为回时抱不平,提醒道:“我们是下人,主子是主子,主子对什么人有兴趣不是我们能置喙的,你倒是劝劝回时,一直避着出门是怎么回事,主子性子好但不代表她可以那么消磨主子情分。”   “我知道这个道理。”   雁字还有话想说,但觉着跟陈虎一个男人也说不通,他哪能知道女人心里的那些弯弯。   主子越受用玉桃的讨好,她们瞧着就越气。   因为她们没法子那么不要脸皮。   雁字能瞧出玉桃的殷勤,韩重淮自然看得更明白。   玉桃的杏眼一做出可怜的神态,就水汪汪的盈着光,像是映了溪流的幼鹿。   时时被那么双眼围绕着,韩重淮只有她一个女人,想着不宠也说不过去,便让她收拾了东西。   “少爷,你不会是不要我了吧?”   玉桃抱着小青包袱,知道下人问主子要去哪逾规越矩,所以换了一个说法。   回时被雁字劝的走出了阴霾,谁想到一回岗位,便看到玉桃装乖卖巧。   韩重淮没否认玉桃的话,只是微挑了眉:“看你的表现。” 第二十五章 了?   算上上次去寺庙, 这是玉桃第二次踏出国公府。   上次他们是从侧门离开,这次马车却是停在正大门。   国公府前两头石狮子虎虎生威,斗拱翘檐犹如展翅飞翼。   翠盖珠缨的马车套着两匹通体纯白的骏马, 玉桃见着心里忍不住又道了声不一样了。   上一次韩重淮出行哪有这待遇, 之前那马车她跟韩重淮挤一车,那马就是老骥伏枥的真实写照, 身上没多少肉都是松弛的皮, 要不是心里头有些雄心壮志,恐怕就被身上的重担压在地上蹬不起蹄子。   韩重淮上车后,玉桃立刻抱着小包袱自觉蹲在了角落,去哪的话问一次就够了,再说实际上她并不在意韩重淮带她去哪。   反正他总不可能带着她去搬石头修长城。   而只要不是这一类的体力活, 对于其他事情的承受能力她还是有的。   马车平缓行驶在道上, 偶尔能听到外面的繁华声响,杂乱无序的声音最容易形成催眠的乐曲。   身体的适应力无穷, 她以往也没那么爱睡, 而当身体习惯了懒散,困意就变成了随时随地都能上涌的状态。   瞧了眼旁边低眸假寐的韩重淮,他身下那玩意有些像是软榻, 虽然不高, 但有硬木做出契合身体的弧度再加上柔软的棉毯和羊毛毯……   大约是玉桃眼热的太明显,韩重淮伸出了一只腿, 腿像是舒服过度筋都缩在了一起,放在边上脚踝懒洋洋地转动。   玉桃放下了怀里的包袱,主动的为韩重淮按动了起来。   享受到平时少有的主动伺候,韩重淮眯了眯眼,他瞧着按了没两下人就快趴到他身上的脑袋, 等着她的下步举动。   玉桃的下一步来的十分的快速,毕竟让困倦的人使力是一件痛苦至极的事。   按了几下,玉桃本来就是趴着的姿态,后面干脆抱住了韩重淮的腿躺在了他的身边。   以防这种躺法会被韩重淮嫌弃的踢开,玉桃抱他的腿是抱进了自己的肉里,正好把腿卡在肉跟肉的缝隙。   软中带弹的肉搭着这不比手按摩来的快活?   玉桃躺好,感叹了一声还是韩重淮会享受,手随意捏了几下就停了。   韩重淮看着她入睡,他不晓得她怎么就敢这般,就那么笃定他吃这一套?   而他吃不吃这套?   韩重淮只知他此刻不想把腿抽出来。   把玉桃吵醒的是马车的震动,离开了繁华地带,马车越行越偏僻,地上的路也没那么平整。   玉桃迷蒙了下才睁开眼。   她下意识仰头,因为韩重淮恰好看向她,她这头就不好再埋回去。   韩重淮神情有几分莫测,像是要说什么,又像是等着她说话。   玉桃边琢磨边揉着眼睛,正好车轮停下,她身体本来平衡力就极差,随着惯性便倒在了韩重淮的身上,倒没关系,主要是她手掌还不小心按着了他大腿边上的肉,看着觉得疼。   再度抬头,玉桃声音打颤:“要……到了……”   这话配上路途的距离没什么问题,但是她双眸泛雾,一脸求饶,话就有了旁的意味。   韩重淮的腿悠悠翘到了一边,狭长的眼瞧着犯了错企图用拙劣办法蒙混过关的玉桃。   “跟谁学的一副瘦马做派,不晓得还以为福华院是什么淫窝,养出了你这样的丫头。”   韩重淮声调不重但话却不轻,要是别的心理承受能力不成的丫头,估计双颊泛红羞愧难当,立刻规整起来。   但是玉桃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又不是不知道韩重淮色批本质,再说男人说话时候侧身腿微微抬高,像是要遮挡什么的样子,这种时刻说出的话完全不可靠。   她就摆着无辜脸,一直在旁摆到了下马车。   马车停的地方是一处宅院,车直接入了宅子里头,也弄不清是什么样的宅子,但纯打量周围就能看出这宅子小不了。   停马车的地方候的有两个身穿月蓝色衫子的丫头,她们一个在前引路,一个替玉桃拿了包袱,落在玉桃稍半步。   两个丫头规矩极好,目不斜视,落地的步子都轻巧无比,与她们相比,玉桃庆幸自己是个通房。   岗位不一样,要求当然也不能一样。   到了休歇的院子,韩重淮熟路的离开,剩下的玉桃由丫头领着逛了周围一圈。   这是个温泉庄子,主人家姓魏。   听到魏姓,玉桃脑子里就浮现了魏锦阳,想来这个庄子不是他的也跟他有关系。   “谢两位姐姐带路,我们也别走远了,免得冲撞了贵人。”   玉桃停住了步子,没有再往前走的意思。   “这……”两个丫头对看了一眼,玉桃长得妖娆张扬,没想到竟然是个谨慎的性子。   她们这才走了几步路竟就要回去了。   人都说要回去了,她们应该立刻把人送回去才是,只是人都僵在了原地,不知该怎么往后退。   玉桃本来只是觉得没必要走来走去,把腿走酸,见她们的样子,要是看不出前面有事情再等着她就奇了怪了。   不用她们两个人带路,玉桃直接转过了身。   两人又不可能直接去抓住她,只有跟在后头:“玉桃姑娘慢些,庄子的景色优美,你可再多走两圈。”   玉桃一概不理,但她的步子还是慢了些,没彻底走脱这个陷阱。   一道稍急促的女声响起:“什么人在哪?”   这声音响起,玉桃能感觉到身边丫头们松了口气。   “拜见庆平郡主,奴婢给郡主,二姑娘请安。”   玉桃福身跟着两个丫头重复了一遍。   “把头抬起来,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家的丫头?怎么就给本郡主请安了。”   玉桃抬头,面前两个姑娘,一个穿着水天碧百蝶穿花十二幅湘裙,一个穿的也是湘裙,色是柳青色。   两人看着关系不错,因为两人衣裳的布料绣工相似,只是庆平郡主脖子上戴着赤金红宝石坠翡翠璎珞,只这一件配饰,就把两人身份的不同显示了出来。   这个二姑娘应该就是魏锦阳的妹妹,两人五官轮廓有些许的相似。   她们两人明显是冲着她来的,而冲着她来,也只能是为了韩重淮了。   “回郡主的话,奴婢玉桃,是国公府的丫头。”   “玉桃姑娘是韩大人的通房。”   其实奇怪了,她刚刚对这两个丫头也没自我介绍,她们现在却能给她添话。   “竟然还带了通房丫头……”   没哪个正常的女人能对贪色的男人叫一声好,庆平郡主瞧着旁边的魏彩羽,等着看她还有什么想说的。   她这趟是陪着好友来的,自然以好友为主。   魏彩羽打量着玉桃,前段时间她哥哥去过国公府,便跟她说韩重淮身边有了个丫鬟,还说韩重淮对那丫鬟颇为喜爱,让她不要凑热闹。   这话她听着就不高兴,丫鬟是丫鬟,她是她。   她堂堂魏家二小姐,一个通房丫鬟怎么能跟她相提并论。   如今瞧着的确不怎么样,虽然漂亮,但也不是天地仅有她一人的那种漂亮,比她美的也不是看不到。   那么一想,魏彩羽心中顺畅不少,不过是玩意罢了。   也就是她哥不想帮她,找的什么借口,说韩重淮沉迷美色,眼里只有一个丫头。   “既然是重淮哥的通房,平日就好好伺候重淮哥,他的腿疾才好,你若是照顾的不周到,我可不会放着不管。”   玉桃听着这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她一个通房,魏彩羽跟韩重淮腿疾,又说不要她照顾的不周到,这是让她多用力,不要韩重淮腿使劲的意思?   “奴婢记得了。”   玉桃恭敬应下,她不拿桥,让魏彩羽她们也没了为难她的道理。   本来她们俩就不是不讲理的人,再说魏彩羽跟韩重淮八字都没有一撇,罚了他的通房,让人看着未免太着急。   “记住了就好,走吧。”   挥退了玉桃,庆平郡主朝魏彩羽道:“人看到了,满意了?”   “郡主,你怎么把我说的像是看未来夫君一样。” 魏彩羽嘟了嘟嘴,不满道,“我就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是个美人胚子,眼角眉梢的媚意不是寻常丫头能学会的。”反正不是她心上人的通房,庆平县主不吝啬夸奖。   魏彩羽哼了声:“也就那样吧。”   “你要是没信心,我可以让人搜罗个跟她差不多颜色的去做你的滕妾,只是你瞧她有什么用,你得先入了国公夫人的眼。”   “国公夫人又不是重淮哥的亲母,她见不得重淮哥好……”说着魏彩羽有些气自己身份,在她的眼中韩重淮好得不能再好,但是在长辈眼中他就是庶子。   说着魏彩羽眼里就有了泪,“我倒羡慕那个丫头,能那么伴在重淮哥的身边,我连瞧他都得偷偷瞧。”   “你这傻丫头。”   庆平郡主见过韩重淮一面,只是觉得他俊美罢了,也不知魏彩羽怎么就那么痴迷。   再说办正经事还要带个通房逍遥,若是她的郡马敢那么做,她定然废了他的腿。   远处的魏锦阳打了个喷嚏,瞧着韩重淮嫌弃地避了一步,哼了声道:“这是有人想我才这般,你这样子恐怕是何时都没人想。”   魏锦阳憋着个讨嫌脸膈应韩重淮,而韩重淮这会儿心情不错,扬唇轻笑了声,磁性的嗓音瘙人耳膜:“若是真想自是温柔的,她想我不会舍得我在旁人面前出丑……”   韩重淮意味深长地顿了顿,“出丑还不够,非还给自己找个有人想的借口。”   这才叫真正的膈应人。 第二十六章 。   “你就笃定她会想你?”   不过是个丫头, 就是想了能值几个钱,但韩重淮的神态,就是让魏锦阳产生了憋屈感, “我怎么听说她是挤不进你三哥的院子, 没有办法才跟了你。”   是别人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想想就觉得憋屈。   只是魏锦阳说完, 韩重淮面色如故, 像是一点都没被他刺激到。   “你……”   “参见殿下。”   韩重淮朝向魏锦阳后面利落请安,而魏锦阳慢了半拍,请完安魏锦阳就瞪了韩重淮一眼,他一定是知道太子殿下来了,故意让他出丑。   太子赵胤一身儒生打扮, 头戴白玉冠, 未语三分笑,虽然身居高位, 但比起韩重淮他们这些世家公子哥, 他更显得柔和。   温和的神态可以伪装,但自身气质却难以假装,太子的温和, 怜悯已经融在了骨血里。   盛世有这样的帝王再好不过, 只可惜……   魏锦阳的余光微微注意着韩重淮,想看他对太子的态度, 但什么都看不出来。   韩重淮不想情绪外露时,谁都打不破他脸上面具。   “不必多礼,说说是谁想阿淮了?”   赵胤没走过来之前就听到了魏锦阳的话,他记得他们两个都还未娶妻。   魏锦阳看向韩重淮,不知道如何说这事, 他们私下开玩笑还好,但玉桃一个通房总不可能摆在台面上说。   很快魏锦阳就发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对于韩重淮来说怕是没有什么不可以搬到台面上说的私事。   “回殿下,说的是下官的房里人。”   “哦,该是个美人儿吧?”   “回殿下,是。”   大方成这样,看来那丫头不止貌美,韩重淮极其宠爱她。   “怪不得你要带上她了。”   因为太医说温泉庄子对赵胤身体有益,所以每到这个季节,赵胤就会离了东宫,到皇家别苑暂住。   而这次是因为住腻了别苑,才挑选了魏家这地。   这地虽然是魏家的庄子,但赵胤在此地暂住,自然会严格控制人员进出。   赵胤当初也只是想着不必让官员太过严肃,便随意提了句可以带伴,不过旁人都没带,就只有韩重淮多报上了一个丫头的名字。   赵胤与已逝的发妻感情甚笃,对于情这一事格外有体会,若是旁人可能觉得韩重淮与丫头厮混是玩物丧志,不过他却不觉。   “这地风景秀丽,更是有上百个温泉池子,孤会早些放你归去,免得你那丫头想你想急了。”   赵胤含笑打趣,韩重淮正正经经弯腰谢了恩。   瞧这场景,魏锦阳忍不住觉得韩重淮提起玉桃什么想不想是假,他不过是想借着提起这事偷懒放风而已。   这般也好,免得让他那个傻妹妹想东想西,按着她的性子,这会儿恐怕都已经见过了玉桃。   不过站在外头说了几句话,赵胤捂着嘴便咳了起来。   这一咳脸上光彩就一扫而空,只剩了苍白。   赵胤身边的太监像是已经习惯了这事,脸上的担忧是真,只是带着麻木:“殿下需少吹风,还是回书房休息罢……”   太监扶赵胤进屋,韩重淮跟魏锦阳跟了上去。   赵胤暂用的书房烧了几盆银丝炭,比外头暖和太多,魏锦阳站了一会头上溢了一层汗水,看向韩重淮却是清清爽爽。   看着魏锦阳忍不住担忧韩重淮是不是体虚不行,才在这个年纪那么耐热。   察觉到魏锦阳的眼神,韩重淮的目光在他额头轻轻一扫,露出一个嫌恶神情,甚至脚还往旁稍移了移。   魏锦阳:“……”   “孤倒是忘了这屋里热了,你们先去换了衣裳再来。”   赵胤小歇片刻便缓过来神,见韩重淮他们站在一旁,朝他们摆手道。   咳那么一会,赵胤看着就衰老了几岁。   算起来赵胤今年不过三十六而已,不管对男人还是女人来说,这都是个在绽放光华的年纪,特别是赵胤还是储君。   韩重淮余光见了赵胤捂唇的帕子沾了血迹,不过就是没见到这血,他也能感觉到太子的命不长了。   人的命就像是一盆沙漏,当洞口破碎,沙子快速倾泻,他们这些旁人是能感觉沙子散落的声响。   特别是有老国公的流逝在前,他容易捕捉散在气中的衰亡。   这个日头不冷不热,他们穿的也不少不多,衣裳没什么好换,不过是宽了一件衣裳。   “还是鱼老好,跟孤一样畏寒,也少了更换衣裳的麻烦。”   赵胤提起的鱼老是韩重淮和魏锦阳的老师,当年鱼向古被老国公爷请到韩家族学上课,上了一年半只收了韩重淮和魏锦阳两个学生。   后来鱼向古到处云游,也算是偶然成了赵胤的幕僚。   当然韩重淮如今能成为太子队的一员,有部分也是因为鱼向古的关系。   至于另一部分,也跟太子如今的身体有关,当年外敌入侵大明,太子亲征韩重淮也在队伍之中,也就是那次他立了第一个军功,带兵增援太子,让太子免遭一难。   而太子的身体也是那次之后落下了病根,太子妃逝世对太子有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陈年旧伤。   “殿下需多保重身体。”   鱼向古已经到了花甲的岁数,年纪快是赵胤的一倍,老人畏寒正常,而赵胤那么畏寒却让人忧心。   “孤若是不愿保重身体,也不会日日饮那么多苦味的汤药。”   把手中瓷碗的药水一饮而尽,赵胤眉头皱了许久才散开。   “良药苦口。”   “这话不过是哄骗世人甘心饮用苦药。”赵胤说完神情有些恍惚,这话他脱口的自然而然,但是说出来便想起这话是太子妃缠绵病榻时,他劝她喝药她回的话。   病的厉害了他有时真想跟她一起去了,但脑中一浮现满头华发的父皇,还有庆平,他又从鬼门关熬回了现世。   有时候支撑人活着的,不是自己对生的渴望,而是旁人的需要。   觉得精神恢复的差不多,赵胤先看向了韩重淮:“阿淮你在兵部可有被为难?”   魏锦阳那日登门,没得到韩重淮肯定的答复,也没听到韩重淮对太子殿下的想法。没想到转眼他人就把拜见的帖子递到了太子桌上。   而太子对他也颇为看重,并无多加观察,便让他站了队,还废了功夫运作,让他成了兵部侍郎。   虽然成了兵部侍郎,但韩重淮想真正进入兵部权利的中心却还要费工夫。   也是因为太子身体有恙,哪怕严惩了岐王,权依然越来越散。   如今的兵部尚书看似与建王有关联,但又曾是福王旧部。不管是跟哪边有旧,韩重淮插进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殿下既然给了下官这个机会,下官一定会珍惜,在兵部取得一席之地。”   赵胤有此问就是有帮忙的意思,而韩重淮却干脆的打了包票,让人听着不知道是该说韩重淮是傻,还是夸他后生无畏。   接下来的时间便是太子队各位官员上报手上的事情,韩重淮新人的身份让他只是听的角色。   赵胤的身体不能费神太过,差不多的时候,便是一桌桌的开席用膳。   一群男人,又是官场上的男人,少不了觥筹交错。   韩重淮身为新人,自然是被灌的对象。   而他身旁的魏锦阳并不帮他,反而认真劝酒,韩重淮被灌了几杯后看向了旁的赵胤。   触到韩重淮的眼神,赵胤想到自己刚刚应承了什么,恍然一笑。   “你们都无带伴,阿淮是带了伴的,便让他先回去罢。”   赵胤都开了口,韩重淮自然走得轻松。   韩重淮一走,最年轻最新的人就换成了魏锦阳,魏锦阳看着韩重淮的背影,总算明白了韩重淮为什么带玉桃来,又为什么在太子面前提起。   这个贼狐狸。   *   几杯酒远不到醉的地步,只是走在渐暗的暮色中,韩重淮有片刻的恍惚,不止何时该停下脚步。   幸好玉桃接了庄里其他丫头的传话,在院门口迎了韩重淮才没让他走超了。   “准备衣裳。”   夜风中韩重淮眼眸微眯,吩咐了一句,便去了院中的温泉处。   这院子种了不少木樨,清风拂过,甜香醉人。   不过这香跟他爱闻的相比却是差了点,拂过水面的黄色碎花,他的视线抬向发出脚步声的一侧。   玉桃抱着衣裳姗姗来迟,脚轻巧地踩在石头籽铺着地面上,气候变凉,她穿得也是渐厚,没了夏日时时颤抖的幅度。   不过从他这个角度看她,依然能看到漂亮摇曳着的曲线。   手搭在池边,韩重淮觉得自己仿佛有许久没那么仔细欣赏她。   韩重淮的眼神太直接不加掩饰,玉桃没走到他跟前就感觉他传递的信息。   微哑的嗓音夹杂了曾经未曾有过的情绪。   “来。”   玉桃刚在池边站定,还未放下衣裳,韩重淮就伸出了手,颀长白皙的手沾着水珠,邀请地放在她的眼前。   额……   冒着白雾的泉水不断涌出流入旁边的沟渠,朦胧的白雾中韩重淮除却手指,其他肌肤也白的很,当然也有不白的地方。   比如说他的眼下就因为酒水熏上了红色……   气氛因为暧昧变得浓稠,对此玉桃看向了远方:“少爷你看那座山像不像一把枪。”   远处青山不高,绵延不断,像是一个个馒头,跟枪完全沾不上关系。   韩重淮落下了手:“嗯?”   玉桃的神情依然深沉:“少爷你看那枪,是不是有碧红色在上头。”   说完,玉桃见韩重淮没有反应像是没有听懂,她有些疑惑,韩重淮奇怪的很,总觉得有些东西他是该懂的,但他又好像不懂。   玉桃直视水中的韩重淮:“那枪可真碧啊。”   他若是再不能意会,她就只能把现在的状况发展下去,会碧血洗银枪直白地说出来。   如果他硬要怎么样,有温泉消毒应该对她身体没什么问题,就不知道韩重淮离开战场那么久,还想不想看到血流成河的惨景。 第二十七章 (补齐) 男人还真无情……   苍穹收了光, 远处青山彻底被夜色笼罩,别说上面有没有碧血色,连山的轮廓也朦胧地让人难以看清。   韩重淮在军中不知听了多少荤段子, 自然意会了玉桃的话, 就是不懂这个说法,见到她的神情, 也能猜出如今不是时候。   那枪可真碧?   韩重淮仰头看着玉桃夜色中的脸, 这女人平日里是不是就爱蹲在小厮周围听墙角。   先是十八摸,现在又来“那山像是一把枪”。   所以她是见过几把枪?   又怎么能觉着那个矮小的山头就能当一把枪了?   无序的风在两人的身边刮了片刻,猛地水声哗啦,玉桃看着韩重淮跃起露出了精瘦的腰。   猛地被往下扯,玉桃已经预想到浴血奋战的场景, 然后发现韩重淮并没有把她拉到了池子里。   玉桃跌坐在韩重淮扔在池边的脏衣上, 韩重淮还算讲究,知道脱了她的鞋才让她的脚落在了池里。   脚触到微烫的温度无意识地卷缩成了一团, 旋即又舒服地伸展开来。   玉桃无辜地看着韩重淮, 这算是哪一出?   韩重淮本只想让玉桃沾了水,省去了旁人觉得他口不对心,不过瞧着水里洁白小巧的脚, 他不客气地上手捏了捏。   他今日本想与她做些什么, 倒不是因为醉意,只是因为离了国公府。   她是国公府给他的人, 若是在国公府占了她,就像是他用了国公府的东西。   可她分明是他的。   想要却没要到,多少让人生出一丝郁气。   韩重淮的手指在玉桃的脚心挠了挠,玉桃痒了也不躲,脚指在水里颤抖, 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是小猫撒娇,一声娇过一声。   她的脚小肉却不少,她身上的似乎都是这般,看着无肉但摸上去柔软趁手,至于看着有肉的地方,那更是多的一只手无法塞下。   “见过了魏二小姐了?”   玉桃因为葵水身体有些发寒,此刻脚泡在温泉水里,暖洋洋地浑身舒坦,听到韩重淮问话“唔”了声,迷蒙着眼睛一时间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这到底是他玩她,还是他在伺候她。   韩重淮在她的脚上重重一捏,玉桃嗷呜了声,瞪大了眼:“见着了,魏二姑娘美貌动人,知书达理。”   魏彩羽明显是冲着韩重淮来的,玉桃便挑着好的夸奖魏二,被美貌的世家小姐倾慕,让人听着总不会是值得讨厌的事。   韩重淮闻言轻笑了声,玉桃本来以为他问起这事是有事交代,就见他没了下文,像只是跟她闲话家常。   跟玉桃脚一起进水里的还有她的裙摆,湿润的布料慢慢蔓延,夜风一吹便有些凉。   她思考着她要是风寒算不算是工伤,就感觉韩重淮在她腰侧拍了拍:“走。”   男人还真无情,说“来”的时候,态度可不是这样。   玉桃扶着地艰难起身,刚一起来小肚子就是一酸,老天爷对她这个小宝贝实在是太差了一点。   她从国公府到这的时候还好好的,谁知道在床上躺一躺,床单就染的像是她小产了一样。   这身体的量多的恐怖,加上这时代用的玩意还是草木灰,想到了她入了水又是血又是灰,只能错过韩重淮的兴致。   玉桃走到了屋内换了衣裳都还觉得可惜。   韩重淮性子比常人怪异,让人琢磨不透,但对待下人他跟其他世家公子哥并不会有什么区别。   她这段时间对爬床迫切,虽然有可能是葵水要来了,身体主动地传递出来的需求。但更大部分是她琢磨出了韩重淮的态度,太想享受红利。   若是韩重淮跟韩重珏一般,早早就开了荤,对男女亲密事便会看得很开。   但韩重淮这拖得太久,加上他看似无情实则念情,所以若是她成了他第一个女人,他对她的情分该是会让她过得比回时她们还潇洒。   怎么就那么不凑巧……   “唉。”   玉桃坐在窗台前,怕远处的韩重淮听不到她的可惜的哀叹,特意把脖子伸在了窗外,好让自己的接连不断的叹息往韩重淮的耳朵里传。   上天不会亏待努力的人,玉桃如此认真,韩重淮自然听到了她的声响。   韩重淮靠着池边,嘴角微翘,原本那丝求而不得郁气被玉桃逗没了。   想要的东西拖得越久他便惦记,越是折磨自己,欲念的堆积便越是疯狂,老头子让他缺失的那部分情感,他知道玉桃会加倍地填满他。   对未知情绪的期待,让他享受现在压抑。   *   “我早与他说过你会在庄子陪庆平郡主,但他还是带了他那通房,昨夜还问殿下要了提早离席的特许,专门去跟他那妾侍嬉戏,就这样你还惦记他个什么。”   魏锦阳昨晚被灌个烂醉,醒来头还疼着呢,刚上饭桌就见他妹妹眼睛红肿,明显就是昨晚哭过。   魏彩羽虽然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大方,但要是不膈应玉桃就怪了。   她使了心眼安排庄子里的丫鬟,在韩重淮行走的路上闲谈,说她无意见到了那通房,那通房小家子气句句提自己受宠,不懂尊卑只一味想着装巧卖乖。   听到这话,若是有安抚她的想法,就是不带玉桃跟她认错,也该给她递个信表达歉意,但韩重淮回了住处就跟玉桃亲近了起来,听说还是在温泉池子里。   魏彩羽觉得又恶心又臊,重淮哥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还是他一直都这般,只是她不知道。   “你说这些做什么,我就是昨日无意间碰到了那通房一面,我这般身份跟她话都说不到两句,你若是不信就去问郡主去,别在这儿无缘无故地说这些。”   要是不知道她越心虚越理直气壮,他都不配当她的亲哥。   “反正人你也见到了,少做多余的事,让别人瞧见了,往后谁还敢娶你。”   “不娶正好,我巴不得一辈子在家中,我们的娘亲我都没怎么伺候,哪有功夫去伺候旁人的娘。”   魏彩羽气呼呼地吼了一句,早膳也不乐意用了,直接跑出了屋子。   “这丫头!”   魏锦阳捂着头,把账都算在了韩重淮的头上。   魏彩羽离了院子,在路道站着,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现在庄子里到处都住着人,虽然是魏家的庄子,她这个主人家也不能乱跑。   想着魏彩羽就往韩重淮住的地方走去。   想来想去,她也只有那个地方可去。   虽同在一个地方,算起来她已经有几年没见过韩重淮了,她想等到他主动来见她,但看样子她是等不到了。   那通房在她面前表现的老实,但真实性子应该跟和模样一样,妖妖娆娆,把重淮哥给迷惑了。   魏彩羽走到门口,先是听到了阵阵惊呼。   她迈腿进去,看到院内的场景就是一愣。   她心里念叨的两人都在院中,韩重淮坐在秋千上头,而他的娇媚的通房伸长着胳膊在给他打秋千。   秋千的绳用的藤绳,又粗又重,她就看着玉桃一边大喘气,一边把韩重淮推高。   而韩重淮安静坐在上头,竟然像是在享受丫头疲惫呈现出的痛苦。   这幅场景让魏彩羽收了腿,不敢再往院里去。   她昨日还恨不得玉桃被韩重淮狠狠教训,但今日看到这场景她不觉得痛快,只觉得玉桃有些可怜。   玉桃纤细的手臂让她觉得瞧不下去,魏彩羽停留片刻,未发一言又原路退回。   而她要是晚走几步,大约就会看到韩重淮抓住玉桃的手,把人拉到了秋千上,带着她一起荡高。   吸了几口高处的空气,玉桃打了个激灵,贴紧了韩重淮。   “少爷,奴婢怕。”   说着怕,玉桃把韩重淮搂的更紧,一副要死就一起死的意思。   推秋千这事,是她提议的,至于为什么提议这事,是她听到了韩重淮让陈虎去探听这附近哪里还有空置的温泉庄子。   听意思韩重淮是要置产。   这算是提醒了她,之前她不考虑银子这些事,是因为韩重淮没把自己当做自己人,如今怎么看韩重淮都把她当做自己人,她没了被扔出麒麟院的风险,那她是不是也可以开始下一步了。   原主看着风光,是大丫头平常没少得赏,但实际上穷酸的不行。   赏钱和月钱不是拿去买布料做衣裳,就是补贴给了家里人,她穿来的时候,荷包里就几文钱,还是她表现优秀,伺候老夫人累积了些赏赐。   而那些赏赐为了让孙嬷嬷帮忙又少了不少。   在麒麟院虽然不缺吃喝,但韩重淮除却最初给过她金元宝,之后打赏给野猫的银子都比对她这个为他拼命的人大方。   按着她计划二十五岁就要退休年纪,现在开始存皮肉银已经不早了,甚至还有些晚。   玉桃从韩重淮怀里挤出头,眨巴眼看着韩重淮,首先她应该培养他打赏的习惯。   要知道劳动光荣,服务有价。   玉桃手指虚遮着脸,让韩重淮能看到自己手掌上发红的痕迹,这些可都是为了给他推秋千给留的。   韩重淮的目光从她的脸滑到手指,松开了她的腰肢:“要停了,再去推高。”   “……”啧。 第二十八章 钱来就干   太子殿下在温泉庄子疗养, 庆平郡主伴随左右,而韩重淮他们这些太子党的朝臣,联络了感情便要返回城中。   因为这次出行韩重淮没带其他下人, 玉桃只能认命的把东西装上马车, 装完后便在旁等着韩重淮。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魏锦阳兄妹,魏锦阳骑在马上, 而魏彩羽安静躲在马车中, 竟然没出来跟韩重淮打照面的意思。   玉桃瞧了飘动的锦帘,想着韩重淮昨日提起魏彩羽,便主动去车窗前请了个安。   魏彩羽没搭理她,她也没在意,只是要转身时见魏彩羽的丫头掀帘子出来, 朝她招了招手。   玉桃不解地走过去, 丫头示意她张开手,玉桃裹着薄布的手摊开, 一枚元宝落在了她的手里。   “这是我们姑娘赏你的。”   银元宝个头不大, 但十两是有的。   玉桃觉着自己又是老天爷的小宝贝了,本来她给韩重淮推了几次秋千,还特意像是受伤般的把手包了, 也没见韩重淮有什么表示, 还想着怎么让韩重淮明了,没想到魏彩羽就送上门来。   若是魏彩羽以后是韩重淮的正室, 她铁定当个花瓶妾侍,绝对不作妖,老老实实不生崽。   势必是那种最让人省心的妾。   “谢魏二姑娘的赏!”   玉桃的喜悦由内而外,马上的魏锦阳都多看了她一眼,觉着她性子不错, 虽然是韩重淮的身边人,但比韩重淮懂得做人多了。   韩重淮缓不济急,一出现便要上马车,魏锦阳看不过去:“以往腿废了坐马车正常,如今你一个兵部侍郎,出行还钻车厢不觉得丢人?”   “不觉。”   韩重淮回了句放下了马车帘子。   “我就看看你这副懒样怎么完成在殿下面前打的包票。”   魏锦阳说完先行一步,他走时特意看了眼魏彩羽的马车,只见马车平稳里头的人没有冒头的意思。   真是奇了怪了,之前说的那么厉害,现在瞧着怎么像是对韩重淮没了兴趣。   女儿家的心思还真难揣摩……   魏锦阳刚想自己的妹妹总算是长大了,就见车帘被掀开了一个小角,他的妹妹偷偷看向后面的马车,见韩重淮已经不见露出失望的神情。   而她这神情被他逮到,她还哼着摔了帘子。   这离长大恐怕还有十万八千里。   玉桃捧着银子上了车,笑眯眯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少爷这是魏二姑娘赏给奴婢的。”   韩重淮瞟了一眼:“如何?你要上供?”   他以为他是如来佛祖,她还要给他上供。   做他的鬼梦!   心里把韩重淮骂了百遍,玉桃面上笑呵呵:“如果少爷要的话,奴婢的所有都是少爷的。”   她大方的把银子递出,只是手指把边角握的极紧,她想着韩重淮要是一捞,她就摔到他怀里去,把给银子这事混过去。   不过韩重淮不知道是琢磨出了她的想法,还是觉得区区十两银子不值得他伸手,他懒洋洋地窝在榻上,似笑非笑:“你若是喜欢你就收着。”   接下来的路程韩重淮闭眼补眠,玉桃捧着银子,瞧着韩重淮的睡颜,想着他闭眼前的似笑非笑,她怎么能他那话是带着什么含义的。   一旦有了目标,玉桃的脑子就格外灵活,胆量也应运而生。   见着快到了国公府,韩重淮有了睁眼的意思,玉桃猛地把手上的银子往外一扔。   “咚——”地一声银子落了地。   伴着这清脆的响声,玉桃道:“奴婢虽然高兴魏二姑娘的赏,但奴婢是少爷的通房,只伺候少爷,只受少爷的宠,所以奴婢身边只能放少爷的赏赐。”   刚刚手里捧着银子,神情还像是得了什么无价之宝,这会儿神情就决绝的像是差点被旁人的赏赐玷污。   虽瞧得出玉桃这变化是有所求,但韩重淮就是吃她这套乖顺。   他手指一翻,扔了块金元宝进了她的手里。   “捧着吧。”   因为金子出自自己,韩重淮看着玉桃那副捧着珍宝的模样顺眼了许多。   “谢少爷,奴婢一直都明了,奴婢只能求少爷的宠。”   捧着闪闪发光的金子,玉桃跪坐在韩重淮的身边,头在他手上蹭了蹭了,“哪怕少爷往后有了夫人,奴婢也只讨好少爷一人。”   “哦……”韩重淮拉长的嗓音,“她若是不高兴处置你?”   “那奴婢偷偷假装讨好她,实际上对少爷你才是真的。”   玉桃眨巴眼睛,反正韩重淮应该也摸透了她小半部分的德性,她这个人是不扛揍的,所以只有身在曹营心在汉了。   韩重淮揉了揉她的头,又扔了块金子在她手里:“还行。”   还行?   这意思是她的答案不够动听?   若不够动听都又给了金子,那她要是回答了完美答案,他是会给什么?   打工仔的脑子都是围在老板身上转的,玉桃因为韩重淮的一句话,下了马车都还在深思,怕自己是错过了什么好东西。   但又想了想,韩重淮会不会就是知道他的话会让她多想,才故意说得那么一句。   这男人其他地方她还没试过,不知道行不行,但是玩弄人心这码子事,她知道他极其优秀。   下了马车,玉桃还未到麒麟院,便察觉了府邸与平时有些不同。   下人们都面上都呈现了一定程度的兴奋,而这兴奋因为看到了她还变浓了。   那看来事情是跟她有关,而能跟她有关的事,又让他们那么激动,那这事应该是从韩重淮发展出来的事。   想起下马车前看到那几辆明显跟国公府不同的马车,玉桃想算一算日子,但可惜她忘了今日几月几日。   她回想着上次葵水的日子来推算日子过了多久,还没等她推出来,就有人主动告诉了她是什么一回事。   ——表姑娘到府了。   国公府的表亲只多不少,但这次上门的表亲不怎么一样。   几个月前韩老夫人指责孙氏刻薄庶子,为了应付老夫人,孙氏说是寻了跟自己沾亲带故的闺秀,而且身份还不错,是五品官的嫡女,韩重淮虽然是国公府少爷,但既是庶子又是残废,旁人听到这婚事谁不道一声孙氏心慈。   而如今韩重淮好了,不再是个残废,这婚事也不知道还合不合适。   玉桃之前就猜到了可能是这事,听到了正确答案,只觉得庆幸自己脑子转得快,幸好想到了自己到了该攒钱的步骤。   韩重淮现在还没娶妻,她的银子好攒一些,等到麒麟院有了女主人,她这银子就难攒了。   玉桃不在意表小姐,但免不了旁人觉得她在意,一会的功夫,她就听到了不少夸那表小姐美貌的话。   而那表小姐除了自个美貌,身旁还带了个动人的丫鬟。   听着就是有备而来,媵妾都带好了,只等入门。   *   花厅绸帘半遮,光线不亮,把孙氏的神情显出一丝幽深。   孙氏对自己远道而来的表侄女并未多加注视,而是打量着她身旁的丫头。   丫头一袭素色衣裙,身段窈窕有致,目光楚楚动人,柳叶眉,樱桃唇,未开腔便知道一定是说得一口吴侬软语。   这丫头是她知道韩重淮腿好了之后,专程托娘家人找的瘦马,虽然找的匆匆,但这姿色却十分拿得出手。   韩重淮身边的玉桃她在老夫人那里时见过几次,相比起来她觉得这个丫头更有风情。   怎么都是耗费千金养出来伺候人的玩意,怎么都该胜家养的丫头一筹。   想到自己花出去的银子,孙氏就肉疼的很:“唤作什么?”   “奴婢绿秾,见过夫人。”   绿秾开口如出谷黄莺,清脆婉转,福身更见功底,腿弯脸蛋微扬,明明穿得衣裙看着宽大,但不知衣摆收了哪里,这一动曲线尽露。   若是换国公爷在这,恐怕就要看愣了。   孙氏上下打量:“宽了衣服让我看看。”   绿秾在路上就晓得自个的主子是孙氏,闻言毫不扭捏,抬手宽了衣裳。   虽然脱得利落干脆,但脸上还是泛起了红晕,孙氏不知她这是真知廉耻,还是故意这般装羞讨喜。   反正落在她的眼中十分满意。   想了玉桃的身段,绿秾虽然差了一些,但这媚姿,韩重淮若是个男人便难以逃过。   “穿上吧,跟郑嬷嬷去熟悉规矩。”   “绿秾领命。”   捡起了地上的衣裳,绿秾柔柔一笑,想到什么往侧面看了眼,“劳烦姑娘稍等奴婢片刻。”   知道是对自己说话,孙思露点头。   孙思露不动还好,一动,哪怕是一个简单的点头,也能看出丝丝憨傻的模样。   让一个小姐等一个丫鬟,孙氏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表小姐似乎也是同样的想法,乖巧的坐在一旁,若是仔细看她的神态便能看出人有些呆,与正常人有些许差别。   孙氏厌恶地瞧了她一眼,并未跟这个自己的表侄女叙话。   孙氏恨韩重淮恨不得他在国公府消失,怎么可能给他真找什么良配。   残废配痴儿,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谁知道韩重淮的腿就那么好了,让她的配对落了空,还贴了那么多银两,弄来了一个价值千金的瘦马……   玉桃为得到了一块金子欢天喜地,而孙氏却为了找个女人勾引韩重淮花了千金,这事要是让玉桃知道,恐怕要叹气又叹气。   都是做皮肉生意,她的肉怎么就比旁人就便宜了那么多。 第二十九章 她跟她不一样   “我就知她看不惯淮哥儿过好日子。”   孙氏的表侄女带来一个美貌丫头上门, 只要稍稍打听那丫头的模样做派,便能明白孙氏打的是什么主意。   韩二夫人跟身边的心腹嬷嬷说道,“你说我这嫂子的心思能得逞吗?”   嬷嬷琢磨着主子神情, 顺着主子的意给了个答案:“听说那丫头比原先福华院的玉桃还娇媚几分, 四少爷既然喜欢玉桃,应该也会多瞧那丫头几眼。”   “我嫂子想来搜罗那丫头并不容易, 他只是看几眼?”韩二夫人似有不满。   听这话, 嬷嬷笑眯眯地补充:“那是表小姐的丫头,四少爷就是对那丫头有意,也会装装正经,但男人一旦对哪个女人多瞧了几眼,这几眼就上了心, 心中惦念, 男女之间的事都是那么成的。”   韩二夫人听着的确是那么个道理。   国公府有三房,韩大爷和韩二爷都是嫡出, 但因为年纪排序, 韩大爷就是国公爷,孙氏就是国公夫人,韩二夫人心高气傲, 说她喜欢孙氏那铁定不会。   但是比起孙氏, 她如今更厌恶韩重淮。   原先府邸出头的只有她家时哥儿,如今韩重淮一好, 人人都说韩重淮要压她时哥儿一头。   连通房他们都要说道,说老夫人看好韩重淮,早知道他比时哥儿要出息,要不然怎么会把相貌平平无奇的清竹给了时哥儿,把美貌的玉桃给了韩重淮。   这话听着格外让韩二夫人憋气, 她恨不得扯着那些乱传闲话人的衣领,告诉他们是她不要玉桃,嫌弃玉桃妖妖娆娆是个祸害。   他们眼中的好东西,根本配不上她家时哥儿,可偏偏她无衣领可抓,所以只能把气往肚子里吞。   也不知这些没根的话有没有传到时哥儿耳里,让他多想真以为自己不如韩重淮。   想着这些,韩二夫人就气得慌,巴不得韩重淮快些按着孙氏的安排出丑。   “闹吧,闹得越大越好,大房那几个一个个都好色成痴,我就等着看他们为着女人能闹出什么笑话。”   韩二夫人哼了声,韩重珏如今还禁足关着呢,比起大房那几个少爷,她儿子才是真正的公子端方,品性优良。   *   人人都想见知晓韩重淮见到绿秾会擦出什么火花,韩重淮也耽搁,绿秾到府的隔日,他就与她见了一面。   这段时日国公爷为了增加跟韩重淮之前的父子亲情,时常让他去正房用饭。   对此孙氏又气又恼,不过如今绿秾来了,这便是个好机会。   不必费心安排绿秾如何在麒麟院附近碰到韩重淮,孙氏直接让绿秾守在了韩重淮到主院的路上。   绿赦依在月门边上,瞧见旁边的芍药,特意掐了簪在了自己的头上。   簪子再美都是俗物,哪有鲜花来的俏丽。   只是她这一守,听着来的人不像是一人。   天还没黑,国公府的羊角灯就已鳞次栉比地亮了起来,绿赦听着脚步声纷乱,像是不止韩重淮一人。   这也不奇怪,韩重淮一个少爷身边总是有长随相伴,何况韩重淮又不是普通的少爷,还是兵部的侍郎。   想着郑嬷嬷给她交代的时辰,绿秾还是往外走了几步借着灯火下枝繁叶茂的那些影,直直撞向了最中间那人。   “哎呀……”   绿秾微微扶着头,抬起茫然的眼睛,像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撞到了人。   她头上簪的芍药因为撞击不稳,从发上滑落,被她撞到的那人下意识接住了那花。   绿秾明明撞得不是头,但人却像是撞傻了一样,不知道不开口说话,也不知道福身请安,就呆呆地看着面前那人。   小巧白皙的脸上神色楚楚动人。   突然闯出了一个人,陈虎本来下意识是要拔刀,但是看到自家主子微移了一步,那丫头撞上的是国公爷他就熄了火。   国公爷跟丫头两人就像是被人制住了一样,他都眨了几回眼,两人都还保持着一样的姿势,谁也没有开口。   国公爷的神情专注,就像是被眼前的美人慑住了心魂。   陈虎禁不住多看了几眼那美貌的丫头,总觉得这丫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又不知道这熟悉感从哪来。   绿秾先发现的不对,韩重淮应该是个还未弱冠的男人,但面前这人看着不老,但属实不是个年轻人。   惊觉自己弄错了人,绿秾求助地看向一旁。   她这次虽然准确地看到了韩重淮,但韩重淮却在看路边的花草,连一个眼神都没抛给她。   瞧见这丫头的眼神,陈虎终于明白他从哪来的熟悉感了。   这做派神态跟玉桃还真是相似。   “奴婢拜见国公爷,拜见四少爷。”   叫到四少爷时,绿秾的声音有些颤抖,像是把自己的脆弱恐惧都留了他。   可惜韩重淮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或者说他是个尊老爱幼的人。   察觉到国公爷对绿秾的兴趣,他主动避开:“父亲,儿子去厅中等你。”   人说完就走,绿秾急的眼泪汪汪。   不是说只有韩重淮会在这时来正院,为何国公爷也在。   绿秾自小被调教,见着一切没按着计划行事,她慌乱了一瞬又恢复了平常,看着面前的国公爷,她太懂男人的这种眼神,想着这次已经开罪了孙氏,绿秾委屈地咬了咬唇:“奴婢是表小姐身边丫头……”   说着想跑,但又怯怯不敢。   瞧了国公爷两眼,绿秾从他手中拿走了那支芍药,只是拿时手指像是不小心般在他掌心一勾。   这一勾让国公爷的心尖都痒了起来,人的背影都看不到了他也没撒眼。   国公爷这边发生什么,韩重淮能猜得到大概。   今日的确是他一人到正院,不过他知国公爷在书房,特意去请了他,还与他在院中走了走,走了他寻常会走的那条路。   孙氏想玩花招,重点不该是想找女人,该是先查清楚身边人的底细,莫要她这边才想好花招,那招数就呈到他的桌上。   简单解决了问题,没让韩重淮感觉到开心,只让他感觉到了由内而外的无聊。   “大人……”   陈虎对旁人寡言,但面对自己的主子却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   因为从绿秾身上的发现已经让他皱了一路的眉,现在周围有没有别人,他的话便要憋不住了。   “大人你觉不觉着,玉桃姑娘跟刚刚那丫头十分相似。”   不是说模样,两个人的模样并不像,她们像的是神态,一样的媚眼如丝,连眼睛含泪看人的角度都差不多。   而这绿秾他们已经查明是孙氏搜罗的瘦马,这是不是代表着玉桃其实也受过某种调教,是旁人专门送到主子身边。   陈虎说完见主子的脚步顿了顿,主子向来敏锐,应该也是察觉了。   韩重淮转头看向了陈虎,陈虎等着他开口吩咐,就见他下一刻脚抬了起来。   这一抬,陈虎听着风声从耳边擦过。   “噗通”一声陈虎落了水。   池水不深但猛地栽进去,陈虎在池水里扑腾了几下才游上岸。   韩重淮还站在池边,陈虎一上去看见他的腿就就不敢往他跟前走,怕他哪儿不对又给踹一脚。   “大人……”   陈虎的声音委委屈屈,他就刚跟韩重淮的时候脑子犯傻经常被他罚,如今他自觉是最了解主子的人,主子怎么还能对他不满。   “她跟她不一样。”   韩重淮淡淡提醒陈虎犯了什么错。   陈虎一边拧着身上湿淋淋的水跟在主子身后,一边想着主子的话。   一句话的两个她分明是指不一样的人。   再综合他被踹到水里之前说的话,主子气得是什么呼之欲出。   只是那个答案,让他不禁疑惑。   因为玉桃扔了轮椅,主子才有站起来的意思,他打心里是感激玉桃的,他也知玉桃对主子有些许的不一样。   但竟然能护成这样吗?   陈虎思考着主子的那一脚,能把他踢飞,主子明显用了不少力气。   玉桃竟然能让主子动用那么大的精气神……   陈虎想着想着就想偏了,等到回到麒麟院见到玉桃,他脑子才回了正轨。   绘了仕女图的羊角灯影影绰绰,玉桃靠在窗台吃瓜果,之前他只觉得玉桃是个有些美貌的丫头。   但现在他看她完全不一样了。   “玉桃姑娘,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   陈虎主动上前打了个招呼,玉桃见他浑身湿透,还一副谦卑诚恳的样子,疑惑了一下指着自己身边的瓜果。   “这是我拖小厨房买的,一时间买多了,陈侍卫要不要分一半去?”   这事听起来是像为玉桃解忧,陈虎道了声“自然”,就把瓜果拿走了一半。   见陈虎拿的干脆利落,玉桃试探地道:“这季节瓜果真不便宜……”   陈虎意会从口袋里拿出了五两银子。   “我怎好白要玉桃姑娘的东西。”   玉桃把钱装进了兜里:“陈侍卫。”   “玉桃姑娘你还有什么吩咐?”陈虎拱了拱手,低头湿哒哒头发遮住了眼,他抽手往旁边搭了搭。   玉桃指他的头:“你头上沾了不少绿草,满头都是,我刚刚还看到有小虫子在里头跳。”   “……”   陈虎一摸头全是粘腻的湿草,主子竟让他顶着这个走了一路。   以免小虫子爬到自己的瓜果上,玉桃说完便关了窗户,隔绝了陈虎错愕的神情。 第三十章 四少爷……   金銮殿上, 肃穆威严。   龙座上的明帝头发花白,眼皮子的皱褶遮住了一半的眼睛,朝臣的声音都不大, 就怕大声惊到了像是在休歇的明帝。   早朝要报的折子, 早就在掌印太监那儿过了一遍,掌印太监见事已经报的差不多, 刚想开口道无事退朝, 就见年轻的兵部侍郎向前迈了一步。   “陛下,臣兵部右侍郎韩重淮,臣有事要报。”   韩重淮发声便收获一票的注视,太子党的朝臣都不明所以,韩重淮这一出并未知会他们。   明帝听到他报上职位, 龙眸睁大了一丝, 他对韩重淮有些印象,不止因为他是太子看好的人, 还因为他长得比起朝上大部分官员都要顺眼不少。   这几年朝中没少注入新鲜血液, 政论出众的有几个,但相貌出众的却是一个没有。   “韩侍郎你要报何事?”   “回陛下的话,微臣要报兵部决疣溃痈, 官员虚报军需, 继而克扣粮响中饱私囊。”   韩重淮说话不急不缓,说完就激起了千层浪, 朝臣议论纷纷,明帝的状态也之前更有精气神。   “哦?”   这一声明显是对这事起了兴趣。   见陛下注意力集中,朝臣纷纷看向兵部尚书,接收到众人的目光,兵部尚书魏庆延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   “韩侍郎, 你报这事可有证据?”   “微臣有证据。”   韩重淮从袖中拿出一本折子,折子放入太监捧着的龙纹托盘上,直直送到了明帝的面前。   明帝展开折子,距离太远谁也看不清折子上写了什么,就见上面的字填满了三面纸。   这状况让魏庆延有些惴惴,瞧着韩重淮平静的侧脸,也瞧不出什么。   按道理他不觉得韩重淮才在兵部混了几日,就能逮到他的什么辫子,但韩重淮背后有太子,谁又知道是不是太子有什么谋划,要拿兵部开刀。   明帝看折子的小一刻钟是魏延庆人生中少有的漫长时辰,等到明帝放下折子看向他,他那口气快提到了嗓子眼。   “魏卿你也看看。”   听这语气不像是大事,但谁又知道明帝是不是隐忍不发,故意平静好之后威慑。   接过折子前,魏庆延看了韩重淮一眼,韩重淮也恰好看了他一眼,朝他扬了扬唇。   这小子!   打开折子,魏庆延先是汗流浃背,但这汗水流到一半就没再继续发出来。   这折子的确有兵部官员腐败的证据,只是这官员说得并不是他,说得也不是最近发生的事,而是一桩旧事。   旧到那时他还不是兵部侍郎,所以完全把他摘了出去。   除此之外,他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韩重淮提的官员跟他正是对头。   魏庆延是混迹了官场几十年的老油条,他的心情虽然被韩重淮闹得一上一下,但面上却不显分毫。   这样更让其他官员心痒难耐,好奇折子上到底是写了什么东西。   魏庆延看完了折子放回托盘,便直直跪在了地上:“陛下恕罪,是臣监管不力,让兵部出现了这样的纰漏。”   韩重淮在一旁不发一言地跟着跪了下来。   魏庆延扫了他一眼,韩重淮三年前就在兵部挂了职,却从未到过兵部一次,在他的想法里韩重淮就是那种倒了就爬不起来的男人,但现在看来谣言不可尽信,韩重淮怕是这几年根本没闲着。   折子上写的那人——兵部的左侍郎苏齐宁。   可以这般说,他的上一任王尚书就是被苏齐宁弄死的,如今位置落在了他的头上,但在兵部他还要让苏齐宁几分,谁让兵部的官员大都是苏党。   “若是折子上的事是真,就算不是在你的任内发生,你纵容属下欺上瞒下如此久,的确也该治你个监管不力。”   听到明帝说起了任内,又说了属下,这会所有人的目光又齐齐看向了苏齐宁。   苏齐宁这个出了名的老狐狸,听着明帝的话音,脸上的神色也有僵。   “折上虽有证据,但不够朕下令治罪。”   明帝上了年纪,话说一段就有停一会,才能鼓足气中气十足的说下一句。   等他一个喘气又道,“朕不会宽容任何一个贪官,也不会冤枉任何一个忠臣……韩侍郎既然是你举的罪,那朕便派你肃查此事,你上司从旁协助,你可有异议?”   “回陛下,微臣无异议。”   韩重淮领命站起后,周围官员再看他便觉得他高了一截。   原本还以为是太子顾念情分塞进兵部的废人,但现在看来当年他在沙场上的那些称号都没白叫,人的确是有几分本事,至少这胆量惊人,还未混到兵部内围,便有扳人的胆量。   下朝后,韩重淮察觉到官员们对他的关注,大方地朝他们拱了拱手:“这是韩某第一次领事,还请各位大人督促。”   “不敢不敢。”   官职小的回了礼,官大的笑而不语,而他们共同做的事,就是一出金銮殿就想法子打探韩重淮呈到明帝面前的折子写了什么。   “后生可畏。”   魏庆延拍了拍韩重淮的肩,虽没说什么,但脸上神情足以看出他的满意。   “属下有罪,贪功好胜,没经过大人便把折子呈给了圣上。”   见到魏庆延,韩重淮便是一脸愧疚,眼神低垂着像是不敢面对魏庆延。   这样子十分取悦了魏庆延。   说实话在帖子上的东西,韩重淮就是给了他,他虽然想让苏齐宁死,但也不一定刚往陛下面前递。   那折子如陛下所说,看着是罪证确凿,但还是差了点实质性的东西。比如说上面提到的人证物证,都是可变化的东西,苏齐宁能混到如今这一步就证明人不是个傻子,不会给自己留下那么多小辫子给旁人抓。   帖子他是递不成的,搬不倒苏齐宁是一回事,就算是能扳倒,苏齐宁可不是一个人,他犯不着当那个出头鸟,跟一派人为敌。   所以折子由韩重淮递,而且还是这般绕过他递是最好,直接就把他撇的干干净净。   这些事韩重淮定是想清楚了的,既然想清楚了还做出这副愧疚模样,所谓何事已经明显不过。   魏庆延笑着又拍了拍韩重淮的肩:“既然陛下把事情交给了你,就看你的了。”   只要韩重淮能给他铲除了心腹大患,他就接了他的拜帖,左右侍郎本就该是尚书的左右手。   与魏庆延谈过之后,韩重淮又被太子党的官员叫去谈了几句,几番下来就到了晌午,知道此时兵部一定翻江倒海,韩重淮大方的给他们反应慌乱的时辰,他脚一拐直接回了国公府。   宫中的事已经传到了府中,只是这几日国公爷有事去了外地忙碌,这便给了韩重淮清净的时刻。   “四少爷……”   韩重淮让轿子一路到了二门,一下才走几步就见有丫头迎了上来。   这会儿绿秾抓住了时辰,也看准了人,总算是对上了自个的目标。   虽然已经入了秋,绿秾身上依然一身飘逸的单薄衣裙,瞧着她身上碧绿的衣裳,韩重淮想起玉桃似乎也有那么一件衣裳。   想到玉桃穿着那套衣裳展露的风景,韩重淮再看绿秾不觉乏味。   陈虎也不知道生的什么眼睛,竟然说她与玉桃相似,若真是相似,他也不会在天凉之后,就不见玉桃犹抱琵琶半遮面。   他给她做的那些衣裳,是让她知道什么衣裳是穿给他看,什么衣裳是穿给外人看。   而她倒是一视同仁,那洗的快烂,穿上透着软肉的衣裳也没再穿到他面前。   绿秾瞧见韩重淮沉思地看着自己,她先是一喜,但之后就见韩重淮收了目光,像是对她无兴趣的从旁走开。   “四少爷,奴婢是表姑娘身边的绿秾,四少爷你可不可以帮帮奴婢……”   绿秾脸上满是焦急,错身挡在了韩重淮的面前,她的腰是凹着的,猛地靠近差点便碰到了韩重淮。   这举动又让韩重淮想到了麒麟院的那颗桃子。   若是她做这个动作恐怕身上的肉已经碰触到了。   软绵绵的肉,带着让人发痒的能力。   “四少爷,之前奴婢还跟表小姐在一起,但突然间表小姐就不见了,四少爷可不可以帮奴婢一起找找表小姐……”   绿秾急的都快哭了,“小姐性子纯真,又不擅长记路,现在恐怕已经怕的不行。”   “你觉着我是寻犬?”   “四少爷……?”绿秾焦急的面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解地看着韩重淮。“绿秾万万没有那个意思。”   “既然没有就让开。”   韩重淮懒洋洋地回了一句,绿秾频频让他想起玉桃,他心情好便愿意跟她搭两句话,可惜跟她说话并无什么趣味。   绿秾见韩重淮走过还想再追,但他身边的侍卫拦着,任由她在原地怎么梨花带雨,韩重淮也没回头看一眼。   韩重淮一路到了麒麟院,只是在院中他停留一刻也无,就转身出了院子。   跟在他后头的侍卫相互看了一眼,主子不会是走到了麒麟院,过了那么一会心中回味觉得绿秾貌美,现在心中后悔了打算回头去找? 第三十一章 我怎么听着你要让她唱曲?……   韩重淮往院外走的确是寻人, 只不过寻得不是绿秾,而是一个现在该在院中的人。   抬眸看了眼日头,这会儿她该屋窗大开, 呼呼大睡才是。   本该在床上躺着的玉桃, 这会儿正在正房附近站着,没哈欠眼里也氤氲着泪水。   “表姑娘你莫哭了, 你再哭我都要跟着哭了。”   玉桃眨了眨眼, 眼眶微红,看着眼泪随时都会落下。   只是她这一招用来讨男人喜欢有用,放在孙思露的面前完全是无效攻击。   孙思露依然可怜的落着眼泪珠子,哭的结结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玉桃肚子里倒是有几句狠话能对付孙思露,但又怕现在这状况是有人设的陷阱, 她的话只要一开口, 便会有人冲出来,说她恃宠生娇, 不把孙思露看在眼里。   瞧着孙思露委屈的眼泪, 玉桃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孙思露说了几句话,她就看出孙思露有毛病。而孙思露有毛病再正常不过,按着孙氏讨厌韩重淮的程度, 要是能给韩重淮找个正正经经的姑娘才奇怪。   韩重淮要是腿没好, 这姑娘往韩重淮跟前一送,随便说个天真烂漫就能糊弄过去。   当然韩重淮现在腿好了要娶孙思露, 她也是一千一万个乐意,谁会不喜欢管自个的主母,是拿颗糖就能哄的傻子。   说这姑娘是傻的,但也傻的不算彻底,话说不清楚, 但是她要偷溜,她就能准确无误地抓住她的衣摆放声大哭。   比三岁的小孩还难缠。   “你要……帮我找我的……”   孙思露哭的就像是弄丢了要不得的东西,玉桃叹了口气:“表姑娘你连今日去了哪里都不晓得,光说掉了东西,奴婢又怎么帮你找?”   这话孙思露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但甭管是有没有听懂,她都是赖上她就对了,扯着她的衣裳死活不放。   玉桃今天出院门的时候就觉着会倒霉,不过她本以为是会在孙氏那里倒霉,谁知道会栽在孙思露这里。   若非必要,她平时根本不会出麒麟院门,哪怕是韩重珏被禁了足,她也觉得在外面乱绕会绕出麻烦。   再说也只有那些还没上岸的丫头,才会每日漫无目标地在宅子里乱逛,没有遇到男主子,被小厮多看几眼也能留个印象。   像她这种有大腿可抱的,完全不需要那些低级招数。   她今日是被孙氏给叫出麒麟院的。孙氏派了身边的嬷嬷到麒麟院请人,她想不去,不过她真不去,那孙氏都不用找借口,直接就可以一个负宠傲物,就能把她个小通房给打死。   跟着嬷嬷到了主院,玉桃想到最好的结果,就是孙氏打一棒给一个甜枣,先让她跪着吓一吓她,然后又和颜悦色地让她择良木而栖,让她出卖点韩重淮的消息。   可惜孙氏不知道是怎么搞的,大概以为她跟陈虎他们是一类的角色,压根没提让她背叛韩重淮的话,浪费了她准备的一肚子关于韩重淮的小秘密。   孙氏把她叫到跟前,问当然是问韩重淮了,只是问的十分表面,就只是几句有没有好好伺候韩重淮之类。   温和的态度,让玉桃都快忘了是她害孙氏的儿子被打了板子关了禁闭。   说了几句,孙氏就让她走了,她走得小心翼翼,只差绕着迷宫回麒麟院,没想到还是被孙思露缠上。   “表小姐,咱们走吧,站在原地怎么找得到你丢得东西。”   “呜……找……”   孙思露一直在这里哭也不是一回事,这地方静的连声鸟叫都没有,要是孙思露哭出问题来她又要麻烦。   反正是怎么都要麻烦。   怕孙思露不走,玉桃握住了她的手,手一握住,玉桃就察觉她平静了不少。   孙思露虽然哭的厉害,但是神情是乖巧的。想来孙思露的家里应该是训练过她,官宦人家出了一个傻子嫡女,若还是大吵大闹的那种,实在难以瞒不过去,只有把她训的足够乖巧,才撑得住面子。   想起之前上过的那些护理课,玉桃牵着孙思露走得不急不缓,嘴里轻轻哼起了温柔的小调。   不管再哪个时代,治愈人心的去曲调都能派上用场。   看出孙思露是要把她带往特定路线,玉桃搜寻着原主脑海里关于国公府各处重点。   她虽然没想出孙思露是要把她带到哪里去,但是她脑海里浮现了周围一处原主打了重点标志的地方。   想着这个时辰,玉桃也只有先去那里碰碰运气了。   “表姑娘,奴婢都还没告诉姑娘,奴婢叫什么。”   “奴婢叫做玉桃,玉是玉佩的玉,桃是仙桃的桃,表姑娘闻过桃香吗?”   “奴婢身上应该就带着些桃的味道、”   见孙思露的鼻子耸动,玉桃就知道她的注意力比起之前集中了不少,至少会关注她说的话了。   瞧着路边的天竺葵,玉桃边说话,边牵着孙思露一同嗅了嗅。   “这花不止长得漂亮,还有股银丹草和月季的味道,嗅着提神醒脑……”   玉桃转移着孙思露的注意力,而且不停地与她说话,让她的思维随着她的节奏运转。   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孙思露已经不在落泪,只是眼眶还红肿着。   玉桃看她停下脚步,还怕她是察觉到了不对,就见她皱着鼻子道:“我还要……听……”   知道她是想要听什么,玉桃换了一首同样安抚舒缓的调子哼了起来。   孙思露走路微闭着眼,脚步跟着有些踉跄。   思维简单的人,对各种情绪状态的感知都比普通人明确,孙思露刚刚哭得那么厉害,现在劲过去了,人就犯困了。   见着她犯困,玉桃也觉得有些困。   这时辰本应该是她睡觉的时辰,生生被孙氏祸害的来照顾病人。   “你唱的是什么?”   听到发问的响声,玉桃声音顿了顿,抬起了眸。   不远处手里拿着书的韩重时,神情微微疑惑,他看着像是正在读书被人打扰,但脸上并无怒气。   没生气就好,玉桃心中一松。   原主把这处画了一个重点,就是因为原主知道韩重时有时会在这里读书。   至于原主知道后为什么没马上制造偶遇,那是因为她不是发现韩重时在这看书的第一个丫头。   而第一个发现的丫头被韩重时重重罚过。   有了前车之鉴,原主知道偶遇不行,便只是把这个地方画了重点符号,还未光临过这里。   玉桃原本还怕这个时辰韩重时不会在这里,没想到韩重时竟然真在。   说起来她原本该是韩重时的通房,虽然是个炮灰,但跟韩重时有点缘分也不奇怪。   在心里默默谢了老天爷,玉桃福了福身:“奴婢玉桃给三少爷请安,这位是孙表姑娘。”   孙思露见到生人,原本平静的状态不知道怎么又崩了口子,张着嘴又哭了起来。   她这一哭,韩重时无法再注意其他事,只有看向她。   “这是?”   “表小姐找不到自己丢的东西,在路上看到了奴婢,便让奴婢帮她寻找。”   玉桃身体微微颤动,裙摆飘起,让韩重时能看到她被抓的起皱的衣裳。   若是平常这种事,韩重时定然不会搭理,但孙思露是表姑娘,便是国公府的客人,她现在哭成这般,他总不能看着不管。   “掉的是什么?掉在了哪里?”   韩重时的两个问题都没在孙思露那里得到答案,孙思露听到他的声音反倒哭的更大声,声音都哭哑了。   孙思露的哭法十足的小孩,鼻涕泪水一齐,让人看了哑然。   “表姑娘不记得东西掉在了哪里……奴婢认为表姑娘这般该先回厢房休息,遗失的东西可以多让几个下人寻找。”   玉桃刚说让孙思露去休息,孙思露立马就哭着抓住了她的衣摆。   这状况让玉桃的神情有些无奈,不过这无奈碰上韩重时的眸光,立刻变得闪闪发光起来。   她期待地看着韩重时,看救世主的目光也不外如是,在这种目光下,让人很难不为她解决面前的难题。   韩重时看书这地方四通八达,玉桃从这边遇上的他,而清竹她们就守在另一边。   清竹听到动静赶来,见玉桃在三少爷的面前先是惊讶,不过女主不愧就是女主,目光快速地就集中在了哭泣的孙思露身上。   “这是孙表小姐吧?”   清竹远远见过孙思露一面,大约认得出她的模样,“表小姐这是跟下人走失了?”   清竹提到下人给韩重时提了个醒:“你去大房知会一声,让他们带人来把表姑娘送回住处。”   孙思露这样子,若是谁还看不出她是傻的就有问题,她赖定了玉桃,要是想给玉桃解围,也只有叫大房的人来处理。   听到三少爷的交代,清竹微微一怔,又看了看玉桃。   她之前便觉得三少爷该是见过玉桃,对玉桃有印象,现在看来应该不止是有印象,恐怕还有些惦记。   伺候了韩重时这几个月,哪怕韩重时不是喜形于色的性子,清竹把他的性子摸得半透。   莫说大房的事,就是二房的麻烦事他也能避则避,他现在这举动分明是帮玉桃。   “奴婢领命。”   清竹猜到韩重时对玉桃的心思,知道她硬留在这儿也无用,干脆听话转身去大房寻人。   “多谢三少爷。”   以防韩重时没有送佛送到西的自觉性,玉桃蠕动了一下嘴皮子,她的神态把握精准,看着比她旁边掉眼泪的孙思露还可怜几分。   不止可怜几分,还动人几分。   府里的谣言他也有听闻,虽然知道全都是无稽之谈,但玉桃的颜色的确要比清竹好上不少。   韩重时虽然心在仕途,但不代表他不懂的看哪个女人更为漂亮。   特别是面前这人,原本是该到他的院子。   他常在这里读书在府邸里不是秘密,在严惩了几个丫头后,已经无人敢到这处。   玉桃来这不像是巧合,估计是知道他在这里,特意向他求助。   “你那曲子是哼的是什么,调子倒有几分特殊,你哼唱时,表姑娘比起现在要安静许多。”   孙思露哭泣不止,韩重时不可能捂着她的嘴让她住嘴,只有开口让玉桃想办法。   玉桃瞧着韩重时的神情,虽然韩重时像是在想办法让孙思露安静,但她却觉得他看她的眼睛有点别的意思。   至于是什么别的意思,少爷瞧着美貌的丫鬟,总不可能眼里的意思是要拜她为师,三跪九叩。   一时间玉桃犹豫着这歌要不要哼。   可能她犹豫的太久,韩重时等的不耐烦不再看她,而是抬眸看向了她的后方。   她刚想她这算不算是混过去了,脑子还没往别处转,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嗓音:“三哥在跟我的通房说些什么?我怎么听着你要让她唱曲?”   韩重淮的调子似笑非笑,玉桃听着就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不知道韩重淮是什么时候在她身后,又看了多少入眼。   “你来的恰好。”韩重时没回韩重淮的问题,只是示意他注意孙思露,“我们外人劝她不听,你不一样。”   的确是不一样,要是什么意外孙思露就是韩重淮的原配了。   玉桃默默地往旁移动了半步,想要脱离战斗圈。   但没想到她一移,韩重淮就上前了一步,与她并排补缺了她的空位。   两人的肩膀不小心擦撞,玉桃往前一倾,她本来是想塑造一下自己柔弱无力,一碰就倒的脆弱模样。   但是余光触到前方的韩重时,想到她这倒下,距离恐怕离韩重时更近,而且要是韩重时多事扶她,那她不是罪上加罪。   所有的思考都在一瞬间,她迅速站稳,小幅度的前倾就像是一个幻觉。   韩重淮扫了她一眼,勾起的嘴角,让玉桃有种他已经把她的想法都看透似的。   玉桃心中惴惴,她在韩重淮身上用的手段,说高深实在算不上,特别是发现自己怎么做他都全盘笑纳之后,她的手段越发越拙劣。   拙劣就拙劣呗,平时她还不担忧这事,但是这会儿,她心跳如鼓,活像是被抓奸在床。   玉桃盯着韩重淮,恨不得自己的眼睛能变成LED显示屏,上面写满爱你爱你爱你,其他男人都是垃圾。 第三十二章 少爷,好疼疼   韩重淮身上还穿着正红色官袍, 腰间配着雕花锦绶,一看便是从外回来还未休歇便到了这处。   而他来这总不会是恰好。   想到这个玉桃就觉得后悔,早知道韩重淮会找来, 她就不会往韩重时这边凑了。   男主的定论跟女主差不离多少, 女主哪怕暂时委屈,往后也会让教她委屈的人, 一个个倒霉至极, 而男主风光无限,集英俊与才华于一身,要是有哪个男配压他一头也落不了好下场。   韩重淮如今外面的风光程度就明显压了男主一头。   想到这个玉桃就后悔当时就是没看书,也多该看看评论区,原本以为韩重淮只是个背景板炮灰, 但现在她怎么感觉韩重淮的配置有点像是成就男主的反派了。   气氛因为韩重淮的出现迅速往另外一个方向发展, 孙思露不知道是哭累了,还是感知到了气氛的危险, 人也不嚎了, 只是可怜兮兮地打着哭嗝。   红彤彤的眼睛隔一下就打嗝抖动。   玉桃错开一步,拿着帕子给孙思露拭泪,算是给自己找了桩事做。   韩重时不答韩重淮的话, 韩重淮也没接韩重时的茬, 两人彼此对视,韩重淮像是才发现生活周边有那么一个人一样, 仔细地看了遍韩重时。   这种傲慢不逊的态度让韩重时的眉心慢慢拧起。   跟大房的两个兄弟不同,韩重时对韩重淮并无什么意见,韩重淮重新站起,他自问自个释放了不少好意,但韩重淮却没有接起的意思。   韩重淮就像是笃定了韩家只会有他一人风光, 便没把所有人看在眼里。   “朝堂的事已经传遍了京城,你胆量可嘉,不过你打算如何跟大伯父交代?”   他太清楚他大伯父性子,虽想闯出一番名堂,但能力不足,光妄想着有捷径,光岐王那事就已经把他打击地没了进取心。   大伯父急于摆脱岐王带来的影响,低调的恨不得当一个隐形人,而韩重淮在朝堂上一张口,便给国公府带来了麻烦。   这会儿是人不在府邸,若是在恐怕已经跳起来,要找韩重淮要个交代,不会让他在这儿傲慢闲逛。   这问题韩重淮倒是理了,韩重淮的余光从玉桃给旁人拭泪的手上抽离:“能如何交代?”   “所以你根本没考虑过后果,便向圣上呈上了一份证据不足的举书?”   韩重淮头点了点,从神情到姿态都能看出他不觉自己做了什么不对的事。   韩重时不觉他会蠢到打无把握的仗,但看着他这样子,倒是希望他真是个蠢货,哪怕连累了国公府,二房大不了分家撇清干系。   反正他与韩重淮不同,韩重淮自小有祖父指点,而他是靠自个拿到现在的成就。   哪怕国公府败落,他自问自己有摆脱影响的能力。   瞧着闭了嘴的韩重时,韩重淮突然轻笑了一声,笑意挂在唇边,眼神的情绪却是寡淡的,应付与敷衍只差写在了脸上。   “反正我闯出了什么祸事,二房分出去即可。”   被韩重淮说中了心思,韩重时眼眸微缩,他从未像是此刻这般厌恶韩重淮。   “长者在不分家,祖母尚在,你这话太没规矩。”   韩重时兄长的显然没什么作用,韩重淮应了一声,神色却是似笑非笑。   气到了极致,韩重时察觉到了一丝其他东西。   人若是格外在意什么,总是会显露一分,何况韩重淮来时并未掩饰自己的怒气。   只是之前他只觉是男人的占有欲作祟,没细想韩重淮对一个丫头用心。   发觉韩重淮把心用到了一个丫头身上,韩重时那点郁气便散了,人只会对自己同等的人生气,这样的韩重淮哪怕有些小聪明得了太子的青睐,在他眼中韩重淮跟他那两个哥哥并无区别。   这时清竹恰把大房的下人带来,韩重时瞧着埋着头的玉桃,语调温柔了几分:“算是给你解决了麻烦。”   这话没点名点姓,但一听就知道他这话是对谁说的。   玉桃咬牙,她这不搭理就得罪了男主,但是搭理了韩重淮对她的那股气恐怕就消不了。   男主虽牛逼,但她现在却是靠韩重淮吃饭,玉桃心中做出了抉择,就见孙思露抬起头结结巴巴道了声:“多……谢。”   带着哭腔的声音让韩重时一愣。   他微微侧眸,孙思露眼睛哭的红肿,小心翼翼地看着他,怕觉得不够,再认真地说了一遍:“谢你。”   “表姑娘客气了,既撞见了总不能不管。”   虽回了话,但韩重时不解孙思露怕成这样,怎么还能开口道谢,他走之前目光垂下瞟到了玉桃紧握着孙思露的手,恍然大悟,第一次觉着一个丫头有意思,漂亮且有脑子。   他一走,韩重淮也是转身就走。   玉桃不再管孙思露拉没拉她的衣摆,迅速地就跟上了韩重淮。   孙思露刚开始拉着玉桃的衣摆走了两步,但该是感染了玉桃的害怕,所以看着韩重淮的背影,呐呐松了手。   看来人还不算是傻,能感觉到前方是刀山火海,大难临头就各自飞了。   “少爷……”   玉桃默默在韩重淮的身后喊了一声。   要是韩重淮的步子走得飞快就好了,她至少可以小跑喘着气跟在他身后,营造一种急切的气氛,可是他走得不紧不慢,而她步子稍微迈大一点就能超过他。   “少爷不知道,奴婢今日差点吓死了,大夫人传了奴婢到跟前说话,奴婢本以为自己要挨板子,但是大夫人并未提二少爷的事,说了几句就让奴婢离开,而奴婢一走就遇到了表小姐……”   玉桃说着事情原本的状况,但韩重淮像是关闭了耳朵,高挺白皙的鼻梁像是在嘲笑玉桃的无用的解释。   不管解释有没有用,都是要解释就对了。   “表小姐大哭着说掉了发簪,奴婢说再叫人一同给她找,她却非拉着奴婢,让奴婢一人给她找,然后意外地撞见了三少爷,三少爷见表小姐的样子,就让身边的奴婢去大房请人。”   玉桃表情无奈,嘴唇咬来咬去都咬干了,发白的唇色显出她一两个时辰的确不好过。   韩重淮依然没理她,甚至眸光都没往她的方向瞟一下。   这状态让玉桃怀疑他们走到麒麟院,韩重淮会不会直接把院门一关,把她关在外面。   不过按着韩重淮的性子,沉默就是还给她补偿的机会,玉桃继续咬着她干的快起皮的唇:“少爷你别不说话,你一不说话奴婢就怕,奴婢宁愿少爷你骂奴婢蠢,也不想少爷不搭理奴婢……”   带着哭腔的攻势并无作用,玉桃仰着头没看脚下,脚绊到地面凸起的石砖,直直向韩重淮倒去。   看着韩重淮侧身,玉桃脑子里装满了“不是人”这三个字,幸好韩重淮不是个人但是头狼,在她倒下的时候伸出了一只手挡在了她的胸前。   韩重淮大概没想过他的胳膊比起她脖子下面的硬了数倍,就听到“咕嘟“像是类似水声的声音响起,玉桃虽然没栽倒地上,但站稳后缓缓地环抱着自己蹲在了地上。   人一下子变成了蘑菇,韩重淮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没想到自己能那么厉害。   玉桃愁着眉,被猛地压了下,不疼是假的。   特别是还撞出了声响。   她现在想赶快回住处看一看,但她既然都下意识做出这个姿势了,也只有维持地久一些。   环抱住自己,玉桃半天都没听到韩重淮的动静,还以为人是已经走了。   不过她微微侧眼,就看到了韩重淮深红团花的官袍。   人还在就宛若给她支棱了根定海神针,玉桃心头一片敞亮,而发红的眼睛却像是要下雨:“少爷,玉桃好疼。” 第三十三章 期望韩重淮能放她一马……   她不叫疼, 韩重淮还在她身边安静站着,一叫疼人就走了。   长腿几步就过了月门,身影隐在了茂密的翠绿之中。   腻了腻了, 果真腻了, 她含泪叫的疼的样子都不觉得柔媚了。   玉桃蹲了片刻,怕了今天这跌宕起伏, 以防韩大夫人再出招, 她捂着胸口跟韩重淮前后脚到的麒麟院。   回到了住处,玉桃关了门窗看了眼,红了一小块,隐隐有发青的意思。   躺倒在了床上,她想着韩重淮现在的态度她送上门也无用, 不如过一会儿再去讨好, 谁想到一躺就躺到了天黑,醒还不是自然醒过来的, 而是觉着自己好像被什么危险给慑住, 活生生被吓醒。   门窗紧闭使屋内光线昏暗,玉桃揉了揉眼睛,努力瞪大了一会, 终于对上了旁边韩重淮的眼。   白日跟她闹脾气的人现在抢了她的枕头, 在她床榻上躺着,还用着漆黑如渊的眸子盯着她。   按理说她现在该立刻起来, 老老实实地给韩重淮磕头赔罪,但她就是不想起。   她这种贪生怕死的咸鱼是有本能的,现在的状况,她的本能就在提醒躺着就行。   默默对视了片刻,玉桃试图往韩重淮怀里移动。   韩重淮也没挡她, 甚至她手指往他衣袍伸了,他没任何反应。   玉桃的唇先碰了他的脖颈,轻轻吮吸了一下,见他是接受的态度,便连着烙下了几个吻,往上慢慢移动到了他的耳后。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韩重淮就像一只慵懒的宠物,虽然眼神恐怖,但身体柔软,任人为所欲为。   玉桃的准则之一:能用炮火解决事,就千万不要浪费脑子。   她能感觉到韩重淮对她的不同,这不同是什么时候起的她不想去深思。   反正她人就是那么一个人,韩重淮不管因为什么事给她加了光环,她的人生愿望还是当一个废物。   柔软的吻落在了韩重淮的眼上,鼻上,耳后,脖颈……   看着苍白肌肤底下的脉络跳动的越发急促,玉桃犹豫地瞄向韩重淮的唇。   她记得她看过一些内心有高尚情操的女人,有一种卖身不卖唇的说法,把吻当做灵魂的触碰,什么都可以干但是就不能接吻。   但……   在黑暗中韩重淮的肌肤有一种透玉的白,肌肤的白皙衬托了他唇的殷红。   唇形饱满,光是看她都能感觉到柔软。   她俯身亲上,果真是柔软的,带着属于他的气味。   玉桃做一些除却碰触之外的事,意外的他竟然回应了她,然后他把她往外一推。   “……”原来那不是回应,只是单纯把她的舌头给赶出他的领地。   如果韩重淮心如止水,那她一定赞叹坐怀不乱这个词不该是柳下惠的,该是他韩重淮的专属名词。   可是他全身发烫,这就让人不知道他是在矜持个什么。   被拒绝的玉桃干脆往床的内侧一滚,那就不伺候了呗。   “若是把你的双腿砍下,怕就无人会让你离开麒麟院了。”   玉桃又是一滚,滚回了韩重淮的怀里。   “今日这事又不是奴婢……”   让她哄韩重淮她觉得无事,她现在就是靠韩重淮吃饭,但是让她认错她就不知道从何认起。   之前在山洞那次,她也算是透了底,让她做什么的无谓,她人生的目标是做个废物,要是做不了废物,那最低线就是好好活着。   孙思露明摆着就是韩大夫人给她设置的陷阱,她总不能傻傻的往里面跳,连自救都不自救吧。   “你怕得罪韩重时。”   玉桃以为韩重淮气她找韩重时求助,但听这意思,他气的不是她因为孙思露的纠缠去了韩重时的地盘,而是他出现后她的表现。   呃……   韩重淮被激起了一身的火,嗓音带着压抑的微哑,这般的声音在黑暗中有种难言的诱惑。   但越是这样,玉桃越要对他的问题严肃以待。   他生理上都憋成了这样,还能压抑下去审问她,可想而知他会多认真对待她给出的答案。   她的确怕得罪韩重时,一个炮灰怎么能可能敢得罪男主。   但现在想想,韩重淮与韩重时的针锋相对,不是给韩重时看他多在意一个通房丫鬟,而是让她这个通房丫鬟看清楚如何表示才能让他高兴。   然后她就选择了安静如鸡。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很烦别人把她想的太聪明了,要是纯粹把她认为成一个蠢蛋,那就不会觉得她能读得懂气氛读得懂暗示,会觉得蠢蛋就是蠢蛋,什么都不懂才是正常,而不是像韩重淮这样子质问她的选择。   说起来韩重淮最开始对她要求,不就只是她在他榻前多跳一会,给他看点养眼的东西,什么时候他人变成了这样。   就因为他选择站起来了,对着身边下人的压榨也要升级?   她就是个通房,拿的是通房的月钱,偶尔得些奖金,为什么非要在她身上寄托什么期望,让她做范围外的事。   不知道韩重淮知不知道自个想从她身上要什么,但她已经察觉到了他的那层想法。   各种解释在肚子里过了一遍,玉桃动了动手,她身上的衣裳一件件的扔出了被衾。   滑腻的双手抱住了韩重淮的脖颈,这次离开玉桃被子的不是衣裳而是韩重淮。   韩重淮前襟凌乱露出点点玉桃留下的红痕,他低头看了伸出软被的胳膊片刻:“你惹怒我了。”   这会儿韩重淮如玉桃所愿的把她当个蠢蛋了,直白地告诉了她他的想法,说完后韩重淮不再给她挽救的机会,离开了小小的耳房。   门打开又关上,玉桃呱呱了两声,试图给安静的夜晚增加几分野趣。   没听到韩重淮憋不住的笑声,她就确定人是真走了,而且走得极快。   本来夜晚是用来睡觉的,但是人类有了文明有了诗句故事之后,就有了丰富多余的感情,大晚上非要流露出来逼着旁人一起沉沦。   但一个能因为祖父死,坐三年轮椅,并且把生死都看淡的人,感情过剩还真不奇怪。   她之前还想韩重淮明明对她有兴趣,为什么非压抑起来,现在她算是明白了,韩重淮这是拿她试感情。   估计是男人看到漂亮的女人的那股冲动让他误会了什么,觉着产生的感觉激烈又有趣,故意压抑着用折磨自己的方法使这情绪更清晰。   她上学的时候辅修了心理学,本来没找到跟心理相关的工作,她还以为这项技能已经废了,没想到在这里排上用场。   只是懂得韩重淮想要什么无用,要知道如何应对。   意乱情迷只是一时的,韩重淮尝试新鲜事物的劲头消失,估计就要失望她的表现不够好。   要是只是失望还好,就怕他折磨自己够了,来折磨她看能不能压榨出什么新鲜东西。   让她在榻上憋出几个花招她愿意学习,但是如何□□与掌控人心,她自觉自己没那个本事,也不想浪费精神去学习。   所以只能期望韩重淮能放她一马。   *   今日无早朝,陈虎见主子起了个大早愣了愣:“大人怎么不多休息一阵,如今外头正闹得风风雨雨,大人你去兵部少不了麻烦。”   苏齐宁在兵部盘根错节,韩重淮招惹他,兵部就成了油锅,韩重淮这一滴水进去一定会炸的天翻地覆。   他本以为主子昨天躲了半日,今日也打算继续休息,等着证据全部到手,直接带人去抓苏齐宁。   “我心情不错,就想瞧瞧旁人的难看脸色。”   韩重淮勾了勾唇,说的这话陈虎却不怎么敢接,他跟着主子那么久,还没听过他心情好的时候自个说自己心情好。   “大人可要唤玉桃姑娘过来伺候?”   韩重淮入夜时去了一趟耳房,这事没有瞒任何人,他们这些侍卫都撤了就怕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只是没想到主子今早还是在自个的卧室起来。   “前些日子让你找的庄子如何?”   “回主子的话,有了魏大人的帮忙已经办妥了,买下的庄子在魏家庄子的附近,地方不算大,但东西都齐全,是个能可以小住的地方。”   “她怕是要高兴疯了。”韩重淮想到之前提到买庄子,玉桃发亮的眼睛,“既然庄子买下了,把人送过去吧。”   “是……”陈虎下意识一应,但觉着自己跟主子的默契还是不够,主子说的送人过去,他听着像是指的是玉桃,可好端端的干嘛把玉桃送走。   “大人可是因为府邸里的风言风语?”   孙思露一到,国公府的人都盯着麒麟院,昨日还有玉桃欺负恃宠生娇,把表小姐欺负哭了谣言传出来。   韩重淮摇头:“送她走是因为我气她,我日日劳累,她却悠闲依旧,我看着不高兴。”   “大人?”   面对陈虎疑惑的表情,韩重淮觉着玉桃应该跟陈虎学学,陈虎这模样,他一看就知道他什么都听不懂,但是她的样子,装傻明显没修炼到家。   “送出去吧,她不愿陪我玩,我也不想强人所难。” 第三十四章 哪怕是犯人收监也能有吃喝……   什么叫不陪玩, 就要把人送走?   陈虎思考半天,也不懂主子说的“玩”是什么意思。   总不会是昨夜主子对玉桃有什么要求,而玉桃宁死不从?   但从主子的神情看着又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再说玉桃的性子看着也不像是宁死不从的性子。   敲了玉桃的门, 陈虎的脸色在随和和严肃中变幻,因为想不透主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就决定不了用什么表情对待玉桃。   这种情况下, 玉桃开门看到的就是一张扭曲的方脸。   看着还真醒瞌睡。   玉桃动了动有些落枕的脖子:“陈侍卫怎么来了,是少爷有事吩咐?”   陈虎点头:“少爷吩咐我把你送出国公府。”   陈虎开口注意着玉桃的神情,见她怔了下就恢复平常,这让他十分不解,按理说一个丫头听到这样的话不该是惊慌失措, 并且要求见主子求情。   她就不怕这送出去是主子厌弃了她, 让她再也无法回国公府?   陈虎百思不得其解,就见玉桃日柔软了神情, 脸上后知后觉地浮现了可怜, 不过说的话却不是要求见主子。   “陈侍卫可否透露几分,这送法是怎么送?要把我送到哪去,到了那处我要做什么?能有饭吃能有觉睡吗?”   “当然能有, 哪怕是犯人收监也能有吃喝, 何况玉桃姑娘你还是大人通房。”上次主子那一脚给陈虎留下的印象不轻,所以玉桃这一担忧, 他便认真地安抚了起来,“大人吩咐把姑娘你送到新买的庄子上,但具体让姑娘做什么,大人并无吩咐。”   他说完玉桃看着就安下了神,见玉桃没有再问, 陈虎自己却忍不住透了底:“大人说把姑娘你送走,是因为姑娘你不愿陪他‘玩’。”   “玩?”   玉桃原本想着自己都能收拾什么东西带走,听到“玩”字思维偏了偏。   她不怎么想回想昨夜的事情,人在晚上的时候脑子容易不清醒,她晓得她昨天对韩重淮的态度铁定不是最优解,要不然韩重淮不会今天就要把她送走。   但是回想昨天,她又不晓得要怎么做才对。   韩重淮想的可不就是有人陪他玩嘛,他对男女感情起了好奇心,而身边又有她这个跟旁的丫头稍微有些不同的人,所以就把玩的对象定在了她身上。   只是他觉得这是玩,但她却觉得是压榨。   听到韩重淮要把她送走,她心里第一时间是松了口气,她这人最讨厌的便是别人探究她的内心,而韩重淮就是在做她最讨厌的事。   说到底韩重淮身为配角太闲了,要是男主角的那种性格,有功夫一定看政局想往上爬,不会把时间浪费在看咸鱼蹦跶。   而且昨日听男主的意思,韩重淮身上分明有一堆麻烦事,但他却有空分出心神来考虑她是怎么想的。   她真是求求他了,她就是一个通房丫鬟,他管她在想什么干嘛。   “是玉桃愚钝,不知道少爷想玩什么,又怎么陪得了他。”   听到玉桃也不懂,陈虎心情就舒畅了,主子的性子难测,他不懂主子的话不是他愚钝,而是个人都听不懂主子的话。   “还请玉桃姑娘收拾东西。”   “陈侍卫稍等。”   “玉桃姑娘要不要见一面大人?”   玉桃的东西不多,陈虎看她干脆地收拾好了,忍不住开口道,“我虽跟你说在庄子不会缺吃喝,但是你不在大人身边,便是缺吃少喝,大人也不一定顾及得到。”   感觉到玉桃只在乎吃喝,陈虎只有从这方向劝她。   “我见少爷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桃无奈摊手,她被送走生活水平明显会降级,但是她晓得她去见韩重淮完全无用,她的撒娇卖乖韩重淮已经不吃了。   或者说他还是吃的,但是起的作用没那么大。   他的自制力可以让他忽视诱惑,并且把压抑的情绪转移到另一方面,也就是观察她的方面。   韩重淮要是生活在现代,多读过几本心理学的书,大概就能明白他觉得她的特别只是男女的性吸引力。   等到这种吸引减退,他一层层剥开她,就会发现她这个人是空的。   她什么都没有,没有让他觉得燃烧的趣味,有的只是求生本能。   与其待在这里她拼命伪装抵抗,还是逃不开被韩重淮挖开感到失望,还不如她就那么走了,让韩重淮的那股兴趣退却,能看清她的作用。   就只是可惜她的赚钱计划还没开始多久,攒的银子也少的可怜,玉桃上了马车打开自己的小包袱,看着自己攒的钱不由得眼泪汪汪。   韩重淮就是个大浑球,看着挺有银子挺大方的,但实际上相较他得到服务,这银子给的丁点不大方。   她一个国公府少爷的通房,还不如一个站街妹快活。   *   送她一个丫头出府,自然不会是什么翠盖朱缨的华车,玉桃上了架陈旧狭小的马车,因为这回车上没韩重淮需要伺候,她没坐多久就打开了车帘。   街道熙熙攘攘,外头有男人瞧到了她的脸,朝她抛了个飞眼。   只是抛媚眼这个动作,再普通的女人做起来都有男人会心动,但是男人做起来就让人犯恶心。   玉桃回了那人一个白眼,手抵在车窗口瞧着平日难见到的景色。   “陈侍卫你饿吗?”   嗅到了烤鸭的香味,玉桃动了动鼻子,期待地朝驾车的陈虎道。   饿当然是不饿,但是听着玉桃期待的语气,陈虎自觉下车去给玉桃买烤鸭。   他人一走,之前她翻白眼的男人就迎了上来:“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啊?”   玉桃梳的是未嫁姑娘发髻,坐的马车也只是一般,甭管驾车陈虎看着是不是威武,但玉桃这样子却是闲汉敢调戏的模样。   依在车窗的玉桃懒洋洋地看说话的这人一眼,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首饰铺。   男人就怕美人不理他,见她指了首饰,男人笑眯眯地道:“小娘子是想要花簪?不若小娘子给我笑一个,到时你想要多少我就给你买多少。”   这会儿玉桃连白眼都懒得翻了,她不搭理人,光天化日之下,那男人也不敢真做什么,想走但瞧着玉桃的模样又觉得心痒难耐。   “小娘子我看着你就像我梦中梦过的仙女,你看我的打扮也知道我铁定买得起这簪子,小娘子你要不对我说句话,便是说一句我就立刻掏银子去把簪子买了。”   对待仙女还得说一句话才给买簪子,玉桃扫了这人一脸急色的脸撇了头。   但这人真有点博弈的精神,见着玉桃不搭理他,还真去买了根簪子。   簪子是银的少说也值个二两银子,真得了簪子,玉桃指了指胭脂铺。   玉桃收手太快,那人想趁机摸个手也没摸到。   “小娘子你要簪子也买来了,你怎么还是不与我说话?”   玉桃捂着唇打了个哈欠,也不瞧他一眼。   那人犹豫着看着胭脂铺,若是车中的美人愿意与他做什么,他当然愿意再买胭脂,但是她这样,又怕他给她买了胭脂他还是不搭理人。   他觉得为难之刻,一道翠绿在他眼前飞过,落在了玉桃身上。   飞来的东西是一块丝绢包着的玉簪,玉簪看着清透,不算极好也不是便宜货。   “这位小娘子看这簪子如何?”   说话的人该是注意了玉桃有一会儿,把之前的事都看进了眼里,玉桃抬眸睇向那人,穿的不算华贵,发用青缎束着,身边带了个长随。   看着不像是多富,但神态那股恣意有点贵公子那味。   玉桃本来只无聊打发时辰,没想到还引来一个手脚大方的。   瞧着这人,玉桃点了点胭脂铺。   那人扬唇一笑,折扇点了旁边的长随让他去办。   长随买的不止一样,一个木匣子里头放了胭脂铺当红的几种胭脂。   只是玉桃看到这些也没露出个笑脸,而是又伸手指了街边的糖葫芦。   之前讨好玉桃的那男人已经退到了一边,见到玉桃这次只指了糖葫芦,不由抱怨道:“怎么要便宜的东西了……”   赵恒骅在茶馆小坐瞧见了玉桃,她这模样让人注意不到实在是难,见她指来指去,觉得有乐子便扔了簪。   本以为她见了簪子怎么都该心满意足,没想着她还能在点别的东西。   不过开始要便宜东西是不是已经动心,想装作自己只是为考验人,实际不贪爱钱财?   看着玉桃那张娇媚欲滴的脸,赵恒骅继续叫长随去买。   玉桃要吃的烤鸭做起来慢,陈虎才耽搁了好长一会,等到冰糖葫芦到玉桃的手里,陈虎才拿着包好的烤鸭出来。   车边上围了人让陈虎皱了皱眉:“你们有何事?”   陈虎一发问,玉桃就放下了帘子,啃着冰糖葫芦,功成身退就是说现在的她。   见帘子放下,赵恒骅愣了愣,旋即笑的比之前厉害,他瞧出陈虎非普通人,摆手走开:“我无事,不过在这稍站了一会。”   陈虎拧着眉,这几个男人铁定是奔着玉桃来的,但他们一副怂样,玉桃又开口不言,他也就难以找他们的麻烦。   “往后别往别人马车边上站。”   厉眸扫过了几人,陈虎驾车离开。   “那小娘子还真是不要脸面,就那么直接的骗东西……”马车一走,给了簪子的   人就抱怨了起来,“幸好我只是买了根簪子,这位爷你少说花了几十两吧?”   胭脂上等的胭脂单买也就几两银子,但他刚刚给美人的是一盒子,都动用红木匣装了,一想就知道不会便宜。   人就是对比的生物,单想一根簪子的银子白白没有了,铁定心疼,但是想到有人损失的更多,心里不知道怎么就不那么难过了。   “京城的美人还真有意思。”   赵恒骅倒不心疼银子,看着远走的车子满脸兴味,他还没见过有敢骗他银子的女人。   长随见状:“可要属下们去把车子追回来?”   “不需要,驾车那人看着不简单……”   除去不简单之外,人还有些眼熟,也不知道那车中的美人是京城哪家大人的娇宠。 第三十五章 祝愿小气吧啦的韩重淮,孤……   马车驶出城门, 商铺便变得少了起来,触目都是翠绿的林野,或者是大片的稻田。   见状玉桃但觉得可惜, 陈虎却松了口气。   他原本想问问玉桃都跟那些生人说了什么, 但谁知道烤鸭不是个结束,只是个开始, 随后玉桃又点了许多的东西, 有吃的有用的,连鸡毛掸子她瞧见了,也说那毛好看,让他给她买上一根。   他是侍卫又不是小厮,被玉桃这般使唤, 他心中不喜, 且不喜还露在了脸上,但玉桃就像是看不到一样, 依然无辜地讨着东西。   而他想着主子对她的特殊, 也只有把不喜强忍了下去,想着她估计是被打发到了庄子里,心中惊慌, 才变得如此不会做人起来。   不过这就是陈虎想错了, 玉桃不是因为惊慌变得不会做人,她这是察觉到了韩重淮要给她下马威, 晓得陈虎现在是因为不醒神,对她客客套套有好脸色,所以想压榨出最后一丝好处而已。   虽然城出得快,但是在玉桃不要脸皮的讨要下,到庄子时, 她的车厢已快装满了。   不过到了地方,她就觉着自己东西似乎要少了点。   半旧的宅院连原先主人挂的青灯笼都没换,门口的柿子树被砍得乱七八糟,摘柿子的人们怕是知道这户人家搬走了,所以连枝干也一起砍走。   外头邋遢成这样,里面更是不好,没搬走的和新搬来的家具凌乱的放着,别说地上的枯枝落叶,门与门之间的蜘蛛网都没人清理。   “徐立是怎么办事,我来之前便跟他交代让他派人过来清理,这哪里是清理过后的样子!”   差点撞上了蜘蛛网,陈虎表情难看,这地方哪像是能住人的。   玉桃在旁没说话,这时候说话无用,只管摆出一副“我看着很坚强实则很委屈”的模样等待安排就够了。   “连守门人也没安排。”   陈虎越打量周围越气,现在这地方的情况怎么能把玉桃安置到这里,可主子都说了今天把人送到宅子里,他总不能又把人带回国公府。   “等到回府我一定好好教训徐立一顿,这小子本事不涨,记性还越来越差。”   “麻烦陈侍卫了。”   玉桃这时已不像是在车上时的贪婪,拿了面帕子擦拭屋里的灰尘,本分老实不见娇气。   陈虎帮她把大概的家具归了位,至少有个坐的地方。   东西搬得差不多,陈虎看了看时辰:“玉桃姑娘别忙了,我这就返回府邸,让人过来收拾。”   玉桃停了手,送陈虎到了门口。   “我还要赶回府给大人复命,玉桃姑娘保重,至多两个时辰徐立便会带人前来。”   玉桃扬了扬唇,福身谢过:“今日劳烦陈侍卫了,可否再麻烦陈侍卫一件事,帮我给少爷带句话。”   听到她有话与主子说,陈虎顿时来了精神:“玉桃姑娘想让陈某带什么话?”   “若是少爷闲暇时,定要来看看玉桃,玉桃会一直等着少爷。”   软糯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哀愁,陈虎这个粗人听着心肠都软了软,但他有些不明白,玉桃这话为何不在国公府对主子说。   若是她可怜祈求,主子大可能不会把她送到这里。   毕竟主子话都摆在了台面上,说是因为她不愿意与他“玩”,他才要把她送走。   “玉桃姑娘放心,陈某一定会把话带到,姑娘在宅子里的这段时日,可想一想大人是想要姑娘的什么,想清楚了让人递话给大人,陈某看得出大人对姑娘是用心的。”   陈虎这番话算是肺腑之言了,玉桃点头,没拒绝陈虎的好意。   送走了陈虎,玉桃依然拿起了帕子擦拭屋子,等到她把屋子收拾到能住人的模样,也没见什么王立,徐立的人过来。   早就料想可能会是这个结果,玉桃伸了伸懒腰,去把门拴好就躺床上准备睡觉。   在这个繁星璀璨的美好夜晚,她就祝愿小气吧啦的韩重淮,孤独终老,断子绝孙好了。   *   到了亥时,陈虎见主子的事忙的差不多,才敢上前提及玉桃。   陈虎一回府就去找徐立,怎么教训徐立的话他都想好了,谁想到徐立开口就说,是主子吩咐不要让人去宅院,这就让他不解了。   把下人派到宅子也不是为了让他们去伺候玉桃,而是一个宅院,怎么都得有几个下人,不然那么大一个地方全都让玉桃收拾?   就是不管收拾的事,一个姑娘一个人在荒郊野岭的宅院住,想想便觉得她会怕的晚上不敢入睡。   韩重淮对于环境的适应有种变色龙般的能力,他懒得的时候,好生生的腿他能一下都不抬,被人辱骂也能一声不吭,当一个合格完美的废物,但是如今他走入了朝堂政局,他桌上就能摆满册子。   就是有与他合作那人的承诺,他依然寻找了之前那场战役时期各部记录的卷轴,东西都过了遍眼,看这些细枝末节能不能汇总成抓苏齐宁的铁证。   “她有话与我说?”   陈虎站在他面前欲言又止,他没忘今天是陈虎把玉桃送离了国公府。   “玉桃姑娘说大人闲暇时若是想到了她,一定要去院子看她,她会一直等着大人……玉桃姑娘说这些像是真心的。”   “我信她是真心的。”   他相信玉桃对他的依赖,不止是因为这府里的男主子她独独选了他,还因为知道她如今被困在那破宅子里只能求他。   想到玉桃跟陈虎说这番话展露的神情,韩重淮觉着有根羽毛在他心尖滑过。   忙的时候不觉,手上没事,一想到她便满脑子是她。   韩重淮没掩饰他的愉悦心情,他的五官深邃,平时不笑时黑眸如渊,一笑就想有星辰在内里透着光。   看到主子这样子,陈虎更不解了:“大人为何不让徐立派人去宅院,可是今夜就需要属下去把玉桃姑娘接回来。”   “接她做什么。”   韩重淮微挑了眉,他不会把玉桃接回来,他会看看她不在跟前他是越来越想她,还是慢慢淡忘了她,忘了那便是忘了,他会另找有趣的事物,但若是忘不了,他自然会去找她,那时候强人所难就变成了一件有趣的事。 第三十六章 这章没女主哦   主子笑的春风灿烂, 有着少见的好心情,但却反问他为什么要接玉桃。   陈虎不解主子到底是在想什么,但玉桃是主子的通房, 既然主子都说不接不管, 他要是再多说就显得又蠢又自作聪明。   为了不让自己蠢得那么明显,陈虎适时闭了嘴, 也不打算再提玉桃的事。   只是他不提, 之后的几天主子嘴里都没停过提玉桃这个人。   主子一有空闲就会把他叫到身边,不是让他跟踪苏家的人帮助查案,而是问他那日送玉桃的过程。   主子发问他自然是巨细靡遗地答了。   可就是没想到,答了一次不够,主子竟然能一天问他几次。   “玉桃姑娘说那鸡毛掸子的鸡毛光滑油亮, 一看就是采了雄壮的公鸡毛制成的, 新宅就需要这般的东西镇宅……”   陈虎开始提起这些,描述上还多会用“好像那么说”, “大概是那样”的词, 但韩重淮问的次数多了,他的记忆好像也变好了,那天发生的一切都栩栩如生的存在脑子里, 随时都可以翻出来讲述。   梨花木的圆桌上摆着甜汤与茶点, 韩重淮坐在冒着甜雾的食物面前,一边听着陈虎说着话, 手指一边轻触着桌面,就像是在想象玉桃说这些话的场面。   嗅到空气中食物的香味,陈虎难懂自己的主子,这些东西并不是他平日爱吃的,而是他问了厨房, 知道玉桃平时吃些什么准备。   要来后也不吃,只是摆在桌上嗅味道。   这要是旁人做这种事,陈虎早就把疯子骂出了口,但做这事的是他尊敬崇拜的主子,他只能在把这一切想成聪明人的脑子与常人不同。   “大人,不若属下去一趟宅院,看看玉桃姑娘怎么样?”   几天的折磨下来,陈虎憋不住也不管什么自作聪明,主子这个样子分明是放不下玉桃,既然这样又何苦只是这样询问他,“宅子没有门房,玉桃姑娘一人是在那,说不定会遇到什么恶人。”   陈虎早与韩重淮说过那日有男人围在玉桃车前,而且他听了只字半语,好像那些男人还送了玉桃东西讨她欢心。   “玉桃姑娘貌美如花,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难免有人知道她是独身一人,起什么歹念。”   话都说的那么危险了,韩重淮面上却没丝毫紧张浮现。   瞧着桌上已经不冒热气的糕点,韩重淮挥手让屋里的丫头撤下去。   “我说陈侍卫,少爷既然都说不会去接那丫头,你做什么一直提教少爷觉得心烦。”   回时瞪了眼陈虎,她这几日的心就一直悬着没落下过,玉桃走了,她刚高兴,主子就问起了玉桃,见主子问了不接,她又觉得高兴,但主子又问……   周而复始,她这颗心都快坏了。   如今见陈虎还劝韩重淮,她气的不成,她巴不得玉桃死在了外面,这样就算主子后悔,也没法子挽回。   也就是她的容貌不够,若是她再美貌一些,主子眼前有了与可以媲美玉桃美貌的女人,也就不会频繁想起玉桃。   “卑职只是不愿见大人折磨自己。”   既然回时都挑开了,陈虎也干脆说开,不想让主子误会自己。   “大人日日问玉桃姑娘,分明是想念她,既然想念她,又为什么不见她?”   韩重淮不想与不懂的人谈论自个的心思。   不懂的人又怎么会知道,折磨自己跟折磨那颗桃子有多么的新鲜有趣。   陈虎的问题没得到答案,屋内闯进一人,来人是国公爷身边的管事,肃着面:“四少爷,国公爷有请。”   这架势让陈虎一愣,不再想什么玉桃,国公爷一回来就要见主子,恐怕是已经知道朝堂的事。   虽然来人态度紧急,但韩重淮还是起身换了身银白底的直裰,才慢悠悠地朝国公爷的书房走去。   国公爷已经在书房绕了十几圈不止,身上还是沾满风尘的袍子,若不是顾及面子,他恐怕一踏入国公府,便直直朝韩重淮的院子走去。   这逆子怎么就敢给国公府惹那么的大的麻烦!   国公爷这次离城是跟几个大家族的家主熟络感情,本来一切都按着他的计划进行,而韩重淮上奏的消息传出来,之前与他言笑晏晏的家主们,面色就奇怪了起来。   乍听到韩重淮出那么个风头,他虽然觉得招摇,但想着韩重淮是太子的人,所以并未想太多。   但之后有相熟的官员提点了他苏齐宁身后盘根错节的关系,他便满头冷汗,恨不得杀了韩重淮。   门扉一响,韩丰林便握着茶杯朝门口狠狠砸去。   “你这逆子还不跪下!”   韩重淮微微侧身,茶杯在地上砸成了花。   面对韩丰林的怒容,韩重淮径自走到桌前坐下:“父亲这是怎么了,一归家就发那么大的火。”   “你这个逆子,谁许你坐下了!” 往常韩丰林用得上韩重淮,对于韩重淮随意坐下,只觉得父子俩的关系修复好了,不止不会生韩重淮的气,还会觉得高兴,但是如今他只觉得韩重淮是没把他放在眼里。   “有椅子不坐,父亲要站着与我说话?”   韩重淮提出问题,人依然没站起来的意思。   见他老神在在,韩丰林心中稍稍期待,打量他从骨子里透出的那股自在安定:“淮儿你老实告诉爹,这一切是不是太子殿下授意你这么做?”   “父亲怎么会那么想?”韩重淮挑眉,像是不懂韩丰林怎么会问出这个傻问题,“苏齐宁有六个妹妹,分别都嫁给了朝廷官员,其中一个还是太子殿下幕僚的正妻。”   韩重淮话说的不急不缓,手支着脑袋仰着头,像是在欣赏随着自己说话节奏,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韩丰林。   他心中不高兴,自然就希望身边的任何人都不要露出笑脸,陪着他越难受越好。   “我的折子没过太子殿下的眼,就因为这般,太子党的官员已经不搭理我,觉着我的举动是不尊重太子。”   韩丰林听到后面惊地瞪大了眼:“你你……你是疯了不成!你知道厉害关系,竟然还一意孤行,你想死便自己去死,你知不知道你这举动会害死国公府!”   “父亲说的话孩儿不懂,孩儿这是在完成祖父的遗愿。当年桑河那一战要不是苏齐宁误了军饷,祖父也不会背水一战,身体留下要命的伤,让他逝去的那么早。”   韩重淮说的这事是一件旧事,“桑河”这个熟悉的地名,韩丰林回想半响,都不知这事发生的时候,韩重淮这逆子是出生了还是没出生。   事关亡父的遗愿,韩丰林心虚了一下才瞪着眼道:“那么多年前的旧事,你一个小子能查清个什么,你祖父要是有这个遗愿我怎么会不晓得!”   想到老爷子死之前的交代,韩丰林后悔至极,“你祖父死前交代我,不许你站起来,不许你离开国公府,免得你给国公府招来灾祸,我就不该对你心软,在你腿好时我就该砍断你的腿,我要是当时狠下心怎么会让你现在闯出那么大的祸事!”   两个遗愿可是天差地别,韩重淮眯了眯眼:“那父亲这是打算现在就要砍断我的腿?”   要是砍了他的腿可以补救现在的状况,韩丰林绝对会毫不犹豫地拿起斧子。   看出了韩丰林在想什么,韩重淮歪唇一笑:“父亲就那么不相信我的本事?”   “你还有什么本事?”   韩重淮的样子让韩丰林觉得他还有后招,但是想到他连太子殿下都惹恼了,他实在想不到他还能怎样逆转局势。   “父亲总得看看才能知道。”   韩重淮的故作玄虚让韩丰林想一棍子打死他,但是想到他说不定真有办法,忍了又忍,还是把他毫发无损地放回了麒麟院。   不过韩重淮回了麒麟院没多久,被禁足的韩重珏恢复了自由。   “国公爷竟然用这事对大人施压。”   听到二少爷提前结束了禁足,陈虎也不知是该觉得好笑还是心寒,之前国公爷对主子没一句重话,如今见局面不好,竟然翻脸的那么快。   “他要不是这样,还不像他了。”   韩重淮轻笑,韩丰林是他的父亲,但是他从小时就未想过讨好韩丰林,因为他清楚,韩丰林没本事,且自私自利,若是花功夫讨好他,只是浪费精神。   要想韩丰林脑袋发昏,虚假的父子亲情不行,美色倒是可以。   韩重淮想起这几日频繁遇到的绿秾:“你喜欢的那个是回时还是雁字?”   韩重淮记得陈虎惦记院子里的一个丫头,却忘了是哪一个。   原本在说国公爷,突然提起了自个私事,陈虎面上有几分不自在:“回大人,是雁字。”   “既是这样就留下她,回时不必留了。”   绿秾经常在他面前出现,不是他与她有夙世姻缘,就是他身边有人把他行踪透了出去。   “大人?”   韩重淮频繁问起玉桃已经是与以往不同,如今要回时走,陈虎都要怀疑自个主子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回时可是当年老国公爷为大人选的丫头。”   这些年的不周到都放任了,如今只是为了还未查清的始末,就那么把人赶走了?   “我已不欠国公府什么。”   韩重淮淡淡道,他既不欠国公府什么,身上也没流着韩家人的血,那还需要容忍什么。   再说他记得玉桃似乎不喜欢回时。   想到玉桃,韩重淮脸上又有了淡笑:“与我说说,玉桃如何指使你去买烤鸭。”   陈虎:……   明日他还是找个道士来给主子驱驱魔吧。 第三十七章 实在不行她还能卖卖温泉鸡……   连着躺了几日, 手边的熟食全部吃完,玉桃终于不情不愿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几天过去,原本擦拭过的桌台又落了一层薄灰, 她虽然懒, 可不代表她受得了脏。   躺着看不见灰尘就算了,既然看得见她便打了水开始擦拭。   收拾了卧室跟会用到的厨房, 其他地方她一概不管。   这个庄子值得韩重淮买下的原因就是有一口温泉, 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她满身是汗水地进了温泉池。   一进温度适中的水里,她就眯着眼长叹了一声。   上一次去魏家的温泉庄子,她就腿在温泉水里泡了泡,还是隔着衣裳泡的, 差点没把她□□寒。   这次才算是真享受到了。   到古代之后, 她洗浴大多都是靠擦拭,偶尔能蹭个浴桶泡一泡, 但浴桶哪里能比得上现在这样自由自在的活动。   韩重淮最好就此把她给忘了, 那她逢年过节少不了感激他,两人觉都没睡上,他就送了她一间温泉庄子, 算是个好金主。   靠在池边, 玉桃舒服地做着美梦。   她要是一根海草就好了,可以一直泡在水里, 不会有什么主子压榨她,非要看咸鱼折腾。   怕温泉泡久了晕了没人救,玉桃爽了半个时辰,还是裹着衣裳回了屋里。   把手边的银子聚在了一起,她仔细的算了算。   她手上有两个韩重淮给的金元宝, 一个就是五十两,加上其他零碎的银子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五两,除却这些现银,身上的首饰加上,应该能凑到个两百两。   想着玉桃把放玉簪的匣子拿了出来,白得东西可能是有光环,她越看便越觉得这支簪的色泽漂亮。   可惜那日陈虎到的太早,要不然她觉着还能从那人身上再捞些好处。   那人一看便是银子多的没处使,上供给美人,说不定比起他花到别处还更有意义。   以前闲着无聊的时候她就思考过一个问题,如果一个男人对她因色起意,愿意前期投入银子引起她的注意,而她会不会收这笔银子。   答案是她不会收。   她是个怕麻烦的人,前期银子收的爽快,后期绝对少不了应付给她银子的男人。   白占便宜可没那么容易。   但换一个假设,如果一个男人对她见色起意,给她银子,收完钱之后她就不会跟那个人再相遇,那这个银子她收不收。   那她当然会要。   她当时完全是有陈虎当底气,才敢用这招数打发色鬼,换做她现在这状况,别的男人多瞧她一眼,她都不敢翻白眼,就怕人有恃无恐把她拖到巷子里头。   收好了银子和首饰,玉桃换了一身她最好的衣裳,梳了个妇人髻把玉簪簪在了鸦青的发上。   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拿了之前打发陈虎买的盆景,一切备好,她才打开院门敲了隔壁邻居家的宅门。   这一片宅子看起来是偏,不在城中也没什么摊贩市集,但是能在出温泉的地方置产的人家,都穷不到哪里去。   她这几日半夜连狗叫声都听不到几声,证明这地方晚上不会有什么闲人乱窜。   再加上几里外就是魏家的温泉庄子,她那时听着魏锦阳的意思,太子殿下在那庄子里休养身体。   冲着这个,她就更不必担心这地方的安全问题。   她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她的温饱问题。   作为一个把活着当做首要任务的咸鱼,比起期待韩重淮十天半月玩腻了,把她接回国公府,她更愿意自己寻找稳妥的办法,让自己吃穿不愁。   *   玉桃挑着拜访的这户人家,宅外种着石榴一类寓意美好的果树,站在宅外往内看,还能看到修剪精巧的花枝,隐隐能听到小孩笑闹的声音。   这样的宅子,一看就知道住的是一家人,至少是有女主人,不会是什么独身男子的住所。   玉桃敲了门,片刻便有门房应门。   门房开门见着玉桃,下意识请了安,只是请完安见她身后空空,只有她一人不见奴仆跟随有些疑惑:“这位夫人有何事?”   “我新搬到隔壁宅子,想要拜访邻里,不知你家夫人是否有空见客?”   玉桃态度拿捏的正好,眼梢微挑,像是不怎么耐烦亲自跟下人搭话,但又因为涵养不错,所以把不耐藏进了面皮底下。   不过不需她这般,门房光听到她是隔壁宅院的就高看了她一眼,也忘了疑惑正经夫人出门怎么不带个丫鬟婢女。   这块地方的宅子难买,有一大部分都是被大官给占了,剩下的小部分才是中等人家居住,但能在这地置产的都不缺银子就是。   隔壁的宅子原屋主本没有卖的意思,但卖家出的银子实在诱人,便把宅子给出了。   他之前还听主子说,旁边买宅子的人不像是普通人,可能什么高官,让他们少去探听消息惹那家人不喜,没想到今日人竟然亲自上门拜访。   “夫人进来稍等,小的这就去通报我们家夫人。”   门房不敢让玉桃在外等着,把她请进了宅子里,叫丫头给她上了茶。   玉桃坦然地受了,她拿来当见面礼的这松柏盆景也不便宜,这种程度的服务是她该受的。   打量着周围,这家人算是清雅,屋里放的都是字画,还有花草,摆在正上方的画像是主人家自个的画作,一副小儿戏蝶图。   想着这家人应该有孩子,而且还不止一个,玉桃听到动静,转头就见两个小脑袋扒在门边,好奇地瞅着她。   两个小孩四五岁左右,一男一女,见被玉桃发现了,干脆直接进了屋子里头。   “姨姨你长得好漂亮。”   小姑娘不认生,说着就在玉桃的旁边坐下,歪着头打量玉桃。   小男孩要内敛一点,叫了声姨姨,就跟着小姑娘一起坐下。   两人的小短腿在空中摆动:“姨姨你是来我们家做客的吗?”   “是啊,我是住在隔壁,想来跟你们问声好,以后便可以一起玩了。”玉桃低着头,温温柔柔地跟两个小孩打交道。   听到玩两个孩子脸上的笑又浓郁了几分,期待地看着玉桃:“姨姨有没有孩子?”   玉桃摸着肚子:“这里面就只有我刚刚吃进去包子。”   “姨姨吃的是什么馅的包子,我们家的柴婶做得糖包包最好吃了……”   小孩子的思维发散,从小孩的话题变到包子,变化的自然而然。   玉桃一直竖着耳朵,依稀听到外面有动静了,便摸了摸两个孩子的脑袋;“你们俩可真乖。”   说完从口袋里拿了两颗小金珠子送他们当做见面礼。   这是往常韩老夫人过年赏的,珠子小巧不大,刻了福纹就是讨个好彩头换不了多少银子。   虽然换不了多少银子,玉桃还是觉得肉疼,今天她最好是能顺利借到马车,要不然她说不定的会不顾什么面子的把小金珠要回口袋。   她来拜访邻居,首先是想有知道这边的状况,比如说一般都在哪里买吃买喝,有没有什么需要遵循的潜规则。   而最主要的她是想借一辆马车去一趟城里,她早就打听过了,这时代已经有不少成熟的钱庄,银子存在放在其中,虽然没有放印子钱划得来,但是要稳妥不少,一百两,一个月至少会有两三钱的利息。   韩重淮可能想看她折腾出多花来,她也想过自己要不要卖卖画,或者应用自己在罗婶那里学的做点心技术支个摊子。   但是仔细想想,比起辛苦赚钱,受风吹雨打,面对旁人白眼也笑脸迎人,她觉得每个月白拿几钱的利息过活更适合她。   温泉庄子不需要交水电房租,一个月二三钱银子,实在不行她还能卖卖温泉鸡蛋补贴家用,这生活比看眼色伺候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第三十八章 我夫家姓韩   “你们俩个皮孩子, 我说院子怎么没声响了,原来是跑到这里叨唠客人。”   进门的女人模样清秀,朝玉桃微微点了下头, 便拍了两个孩子。   “娘, 你看这是姨姨送给我们的礼物。”   小孩子比玉桃想的还配合,举着金豆子兴高采烈地给他们的娘亲看。   女主人瞧见自个孩子手里拿的金豆子, 朝玉桃笑道:“夫人不必那么破费。”   人一进来, 玉桃就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我瞧孩子们可爱才给的,算不得破费。”   顿了一下,玉桃继续, “我夫家姓韩。”   她本来是想说本姓,但想了想还是扯了韩重淮的旗, 想来京城姓韩的人家应该不多, 说个韩姓也好让爱琢磨的人多有些内容可琢磨。   “原来是韩夫人,我相公姓周。”   互介绍了身份, 周夫人叫奶妈带着两个孩子出门玩耍, 她邀玉桃坐了下来。   除非不介意自己敌意让对方知晓,不然妇人间的打量是不动声色的。周夫人几眼便把玉桃身上的布料与首饰看了个彻底,不过视线触到了玉桃的模样与神态, 心里的想法就迟疑了起来。   玉桃这一身算不上寒酸, 但也不像是富贵人家的夫人,何况听门房的意思, 她是一人拿了搬迁礼前来,并无带丫鬟奴仆。   再落魄的人家,哪怕家底都空了,也不会不买个下人使唤。   可要是说玉桃不是什么夫人,她的神态也太坦然了, 那理所当然是模样就像是完全不觉得自己的状况有什么不对。   除却这股坦然,最重要的是玉桃的相貌出挑,在她见过女人里头能排到前三。   周夫人请玉桃喝茶时,不露声色地触了她的手,柔软细腻,不管是看还是摸,都是双没做过粗活的手。   想到自家相公猜测隔壁家家世非同一般,周夫人不再才揣测玉桃的身份,总归漂亮的女人命差不到哪里去,无事不登三宝殿,若她所求的不是大事,就当是结一份善缘了。   玉桃来时,已经想到若是旁人问起她的状况她要如何搪塞,但这位周夫人明显是个社交能手,根本没问她什么难回答的问题,甚至没有问起任何她夫家的事。   两人闲话了两句盆栽与家里孩子,周夫人听出她是想打听周围环境,便主动开口与她介绍了起来。   “这里大约有三十多户人家,往北边是个小乡村,平日里若是需要一些小菜与米粮,可以唤那边的人送来,往南边便是一些世家权贵的庄子,那边有个水潭,平日里倒是可以去,但最近这段时日不止为何把路给封上了……”   会把路封上,当然是因为有贵人暂住。   “哦。”   玉桃应了声,她晓得自己最大的底牌就是神秘,所以听着周夫人的未尽之语,她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   本来她也是了然,往南边的路是封着的,一定是太子跟郡主还在魏家的庄子住着。   也不知道太子好好的东宫不住,为什么要住在外头,避免自己被牵扯进什么阴谋阳谋,她绝对不会往南边踏一步。   稍聊了一会,玉桃便提出了借车。   “你才搬来东西不齐全正常,我让李大陪你去一趟城中,大家都是邻里,往后你有什么需要,只管来找我帮忙。”   “能遇到周姐姐这般的好邻居,算是我搬到这处最幸运的一桩事。”   两人算是熟悉了一些,玉桃适时透露一丝自个有苦衷,虽然不用把事完全说出来,但就是这样两人的距离就稍拉进了。   周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谁都有难的时候,总归会渡过去。”   等坐上了马车玉桃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   跟人打交道是一件费力的事,现在是周夫人与她初次见面才那么好打交道,等到了往后恐怕她想借个什么就麻烦了。   所以说她要不买个下人?   现在的物价买个小丫头也就十多两银子,这银子她还是出得起,若是嫌多她还可以找个不签死契的,这般又能省点。   前几天她还是伺候人的丫头,现在就要考虑买丫头了,这生活水平简直质的飞跃。   “李师傅,等会恐怕还要劳烦你带我去一趟隔壁的乡里,我得看看那边有什么杂物可买。”   “韩夫人叫我李大就可以了。”隔着帘子,马夫笑笑道,“清河村我们就是图方便跟农家买些菜和养的鸡鸭鱼,要是买什么精致东西还是要在城头。韩夫人要嫌去村里麻烦,可跟我说要什么菜,干脆就跟我主家在同一家农户定,我叫那农户上门认认门就是。”   这样听起来还挺方便,直接就送货上门了。   “那李师傅你可知道村里有愿意做工的小丫头吗?我家中缺个清扫的丫头。”   “韩夫人的意思是只做工,不签身契?”   听到玉桃应声,李大立刻道:“多的是愿意的小丫头,没有农忙的时候那些丫头闲的很,几个铜板她们就愿意当帮工,等回去我就去替韩夫人你问问。”   说着马车停到了钱庄的外头。   玉桃戴了帷帽,仰头看了看钱庄的名字——宝丰隆。   这算是京城知名的钱庄之一,有百年的历史,听说还与朝廷有些关系,总不会说垮就垮了。   玉桃的存银算是小额,问清楚了利息与何时能存取,玉桃便打算在这儿办了。   她一共存一百五十两,每个月能有三钱的利息,若是要取本钱需要提前一个月知会。   问清楚这些,剩下的就是弄印章和票据,玉桃在一旁等着,听着旁人说着闲话,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出现的频率颇高。   “国公府算是被那位庶出的少爷害惨了,听说他为了出风头,无凭无据地冤枉朝廷命官,如今不止他的乌纱帽不保,连国公府也要受他牵连。”   听到国公府,玉桃就精神了,瞅了眼说话的几人,都是面生的普通男人。   说话那人见自己吸引了众人目光,说话声音大了几分,看样子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她在国公府的时候,依稀是知道韩重淮做了一件大事,但具体做了什么她没去了解,现在看来她一个在韩重淮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还不如府邸外面的人清楚八卦。   “这个庶出的少爷可是之前的小战神?他之前不是断了腿,怎么又当上官了。”   “他的腿要是一直断着还好,不会给家中闯出那么大的祸事,武官哪里当得好文官,我的小舅子就是做官的,我听他说这个韩少爷这次铁定是要被治罪了,他是投奔了太子殿下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而他现在对付的大官就是太子殿下的人,这不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活生生的找死。”   “意思是说这次他铁定要栽了?”   “可不是,我听我小舅子说,他爹韩国公爷送礼疏通,吃了几回的闭门羹,没人买国公府的账。”   玉桃没听到那人说他小舅子是当官的时候,听那人的语气,还以为他是个什么要不得的大官,看来又是个自己喝粥才喝饱,就开始担忧别人家能不能天天吃肉的。   玉桃听了几句就没兴趣地离开,拿着印章,她的下一站是去了金店。   把手上的首饰全都给称重卖了,除却头上的玉簪,她现在是个什么首饰都没了的人。   拿着新鲜出炉的四十多两,银子可比首饰让人满足多了。   “咱们去一趟飞花坊。”   看着手边的胭脂盒,那人上供的簪子她打算留下,但是胭脂就不必了,反正白得的东西能几两银子是几两。   再从飞花坊出来,玉桃手上的存银增加十五两。   打发了李大赏钱,玉桃笑眯眯道:“城里的事算是办完了,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都是些不费劲的小事。”   见玉桃卖东西,李大还想着她拮据,他这趟捞不到油水,没想到她出手便是半两银子的赏钱,大方的人谁不喜欢,李大脸上的笑都真切了许多。   “韩夫人,那边的人你是不是认识,我瞧着他们看了你好一会了。”   收好赏钱,李大比了个方向,玉桃看过去就是一怔。   有过一面之缘的男人,她看过去的时候,手上的折扇一打,朝她笑靥如花。   玉桃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脸上帷帽,她明明带着遮面的东西,那人却像是能看到她帷帽底下的长相。 第三十九章 我这根簪子还没插在她发间……   玉桃手触到帷帽外面的发簪, 就知道问题是出在了那。   她来退胭脂,却忘了她是在这地遇到的送她胭脂的人。   站在树下的男人换了一身深色直裰,腰间装饰的玉佩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没想到抠搜成这样。   看样子总不会是在这守了几日等着她出现吧?   玉桃移开目光, 但她还没上车前,赵恒骅就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   “几日不见, 夫人安好?”   上次他见玉桃还是姑娘发髻, 今日就变成了妇人云髻。   他能感觉到玉桃梳起云髻更显柔媚,不禁心痒想看她帷帽下面的模样。   人不能不信缘这个字,他起先不过是见着带帷帽的妇人身材窈窕,就多瞧几眼,谁知道风恰好扬起了玉桃帷帽的帘子, 露出了她洁白无瑕的下颌, 还有仿佛涂了樱桃汁的唇。   有些美人见过既忘,但有些美人见过之后, 一幅几分像画像, 或是一根手指,她们的脸都会完整的浮现在脑海里。   这就是美到了骨子里,而不是只是美了一张面皮。   “你是?”   玉桃不摘帷帽, 略扬了些头, 声音充满疑惑,“这位公子认错了吧。”   “夫人不记得在下, 在下却忘不了夫人,这玉簪在夫人的头上极美。”   鸦青柔顺的发上并无其他坠物,只是简单簪了一支玉簪,而这玉簪是他送的。   不管玉桃是谁的爱宠,她对他礼物的重视, 都让他心花放了放。   这次玉桃身边不是陈虎,赵恒骅毫无顾忌,说着便拿下了自己头上冠发的紫玉簪子:“美玉配佳人,这玉簪才配的上夫人。”   紫玉雕的是祥云与兽纹,玉在日光下晶莹剔透,一看就并非凡品。   虽然心中想要,但玉桃脑子还在运作,知道什么便宜可以贪,什么便宜不可以贪。   没多瞧那簪子几眼,玉桃语调愤怒:“公子好生奇怪,上来便说认识我,现在又拿根簪子送人,哪有良家妇女会随便收人的礼物。”   玉桃挥袖上了车,“快走,早知就让相公陪我出门了,也不会遇到这种不长眼的登徒子。”   李大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琢磨着两人是什么关系,听到玉桃那么一说,他立刻就架了马。   只是这次赵恒骅不像上次般让属下不管,而是玉桃一走他便下令跟上。   他们跟得不算是明目张胆,但路就那么几条,李大没一会就发现了有马车坠在他们的身后。   “那位公子竟然跟过来了,夫人真不识他?”   赵恒骅要是肥头大耳,李大不会偏向他说话,但是赵恒骅风姿潇洒,器宇轩昂,看着就不像是普通人。   “我当然不识,他认错了人想占口头便宜罢。”   后面的车紧追不舍,玉桃蹙了蹙眉,看来她实在不适合当坏女人,只能勤勤恳恳的当个打工仔。   其他的女人坏起来,男人城池都往她们手上送。   而她不过收个簪子,就被人缠上了。   这难不成是老天爷在告诉她,她的脸还达不到祸国殃民的水准,还是得努力耕耘,要靠劳动不能靠脸?   “那韩夫人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李大看着后面的高头骏马,后面的车想追上他们是件简单的事,应该是马车的主人嘱咐马夫不要驾车太快。   她怎么知道该怎么办,把簪子还回去估计也没用。   要是让那人认了门,知道宅子里只有她一人居住,怕是不用隔天他就能爬到她的榻上来。   这让她不禁想,要不然她干脆换个金主算了,这男人长相模样不差,等他摸上榻发现她还是个处,她已经能想象到他心花怒放觉得自己捡到宝的样子。   不过她还没往下想,脑海中就浮现出了韩重淮的模样。   也不知道外面传他要垮台的事是真是假,要是真的,她选择什么,跟谁干活不是干活,但要是假的,就怕他那个性子,对她就不是这种小打小闹,而是□□上折磨。   国公府的确是扔出府邸几具没有腿的尸体。   “往水潭方向走。”   玉桃的吩咐让李大犹豫了片刻:“韩夫人,水潭那边时常有贵人休歇,我们这样冒冒失失的过去,若是惊扰了贵人……”   “这个日头贵人总不会屋里不躺,在水边晒太阳、我们去绕一圈,他要是不敢跟我们就省事了。”   她还记得当初陈虎在时,赵恒骅迅速收起的神采。   上次不敢跟,可想而知他的胆子没大哪里去,或者说是有所顾忌。   “世子,那位夫人是往魏家的方向前行。”   赵恒骅身边的长随提醒了一句,“她会不会是魏家的人?”   “魏家的庄子拿来给太子养病,就是魏家的人也不可能随意进出,除非她是我那个郡主堂姐。”   庆平郡主还未婚嫁,自小千娇百宠,不可能骗男人的东西换钱,所以定然不可能是她。   赵恒骅玩着手里的发簪:“我都要怀疑那美人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份,故意用这种方式把我吓退。”   “若是这样那女人的命……”长随比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赵恒骅是秘密上京,要是让人知道福王世子千里迢迢从幽州到京,定然会掀起一番风浪。   “她有些小聪明,但不至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赵恒骅摸了摸簪子,“回转罢,现在还不到我拜访太子殿下的时候。”   “是。”   “想法子查一查她是谁的人,我这根簪子还没插在她发间。”   玩着手上的紫玉簪,赵恒骅眯眼回想玉桃身上的香味,淡淡的果桃的香味,也不知道是从她哪处散出来的。   往水潭方向前进了十多米后,玉桃收获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如她设想的最好结果一样,她把赵恒骅给甩掉了,不好的消息就是她坐的马车是被侍卫叫着“刺客”给架停的。   “你们是什么人!?”   侍卫厉声发问,李大吓得已经跪在了地上,玉桃移出了车外,思考自己是要跟他一起跪着求饶呢,还是叫一声不远处穿着淡粉色衣裳的庆平郡主。   看到侍卫手上的鞭子,玉桃伸头: “奴婢玉桃,给郡主请安。”   庆平听到熟悉的名字,好奇地往前走了几步,没了遮蔽的绿叶,看到玉桃的脸与身段便跟“玉桃”两个字对了上来。   “你怎么在这?韩大人来了?”   没有魏彩羽在场,庆平郡主明显好说话了许多,虽然下颌微扬,依然带着上位者的自傲,但这样子玉桃才放心,这样的人不会屈尊来欺负她。   “大人没来,是我要回住处误入了这里。”   隐去了自己拿了人家好处那段,玉桃其他都照实说了,什么认错人,然后又被跟到了这里。   玉桃说起来语调平和,但庆平却听的眉头直皱:“竟然还有那么不要脸的登徒子,你们往外找找,若是找到了人就把人捆了带过来。”   知道庆平那么做不是为自己打不平,只是单纯看不惯男人欺负女人,玉桃依然感激地福了福身:“玉桃谢过郡主,若不是郡主,奴婢今日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庆平瞧了眼瘫软在地上的李大,这般没用的下人跟着,还真拦不住出事:“韩大人还真是舍得,让你独自在外行走。”   玉桃低头不语。   瞧她乖顺的样子,庆平无趣地摆了摆手:“回吧。”   “玉桃告退。”   最后福了一身,玉桃刚松一口气,突然又听到了庆平的声音:“你说韩大人在这里置了房产,先把你送了过来?”   玉桃应了声。   庆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我不知道我说这些你还是不懂,反正你好好安慰韩大人吧,他太过冒失,本郡主能体谅他想为老国公爷喊冤的心思,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哪怕他有真凭实据,牵扯的范围也太广……”   听这意思是韩重淮要被炮灰了?   她听到韩重淮在干大事,而且干的事情把韩重时的风头都遮过她就觉得不好,抢男主的风头会有好下场?!   国公府只会出一个天骄那就是韩重时。   要是有什么冤案,也该是男主角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揭开一切神秘的面纱。   看样子韩重淮明显成为了男主的垫脚石,他的黯淡会把男主显得更加光亮。   玉桃脸色变化的太明显,庆平郡主一顿:“你也不必忧心太多,哪怕他离开了国公府,他依然是战无不胜的将军,这些话你记得安慰他。”   现在魏家明令禁止魏彩羽再接近韩重淮,所以这些话也只有她来传达了。   侍卫没把赵恒骅找到,庆平见玉桃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叫了下人送她回去。   有郡主侍卫相送是大好事一件,隔天玉桃醒来宅子门前被砍坏的石榴树已经整理好了。   李大不复昨日萎靡的样子,正在修灯笼,瞧见玉桃开门,立刻给她请了安。   “韩夫人,小丫头们还有菜农都等着了。”   昨日庆平郡主对她说的话都是单独说的,李大明显是只知道她认识郡主,却不知道她的身份,且她的金大腿就要垮了。   听庆平郡主的意思,韩重淮革职是肯定的,而且大可能会被赶出国公府。   怪不得韩重淮之前都坐轮椅呢,这才到官场几天就成了这样,要是这样还不如一直废着。   除却韩重淮官场混不下去这事,她比较在意的是庆平郡主的逻辑关系,在庆平郡主的口中,她怎么听着像是韩重淮知道要倒霉了,所以先把她送到这地方踩点,然后等着他被赶出国公府,他就来这地找她。   所以他不会真要来找她吧?   要是他要来那她妈的还费那么多劲,折腾那么多事情做什么。   想韩重淮想的一肚子气,玉桃选好了丫头,便回床上睡了一个回笼觉,等到她再醒来的时候,踏出屋门就怀疑韩重淮已经到了。   “夫人醒来了,我去给你打热水。”   挑丫头的时候,玉桃满脑子想的都是韩重淮,她就是随意选了个高眼神亮的,没想到运气那么好一挑就是个干活能手。   院子里焕然一新,原先玉桃只是清干净了她的住处跟厨房,还有通往这条路的路道,免得鞋上粘了泥灰带到屋里。   而这丫头却是大扫除了,短短两个时辰不到,把所有东西都清理了一遍,把青石板擦得光可鉴人。   就着盆洗了个脸,玉桃连帕子不比拧,小丫头就懂眼色地把她的帕子拿了清洗。   “夫人我已经把馒头蒸上了,夫人你今天早上挑了荠菜,晌午就炒荠菜吗?”   小丫头个子比玉桃矮半个手掌,说起话来就让人觉得麻利。   而且听起来还是个洗衣做饭打扫全都会的全能人才,玉桃眼神温柔:“你叫什么名字?”   “夫人,我叫大花。”   面对小丫头锃亮的眼睛,不是怕被以为鬼上身,玉桃铁定抱着她,叫着我们失散了太久。   韩重淮千万别来找她,她的幸福生活只需要大花就可以完美无缺。 第四十章 进来吧,被子我已经暖热了……   与此同时的国公府。   自韩重淮呈给圣上的证据被证明是伪证, 圣上大怒后,国公府一片愁云惨淡。   传出了国公爷要把韩重淮从家谱上出名,府里下人才多了一些谈资, 盯着麒麟院的人什么时候被赶走, 空出的院子又会让谁居住。   “你可就好了,幸好被赶出了麒麟院, 要不然就要被一起赶出府邸。”   讨论的丫头们见回时沉默不语, 胳膊肘动了动她,“你这副表情做给谁看,要不然你还想回去麒麟院?”   回时也不知自己心里想什么,陈虎要把她赶走,她自然不愿意离开韩重淮, 好不容易是玉桃滚蛋了, 终于可以让主子看看别人,但陈虎却说是主子下令把她赶走。   陈虎本来给了她银子和身契, 说她可以去外面过活, 但她怎么都不愿,宁愿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出国公府,陈虎就把她送到了大夫人这儿。   这让她不禁想, 韩重淮是不是知道了她替大夫人办事, 所以才把她赶出了麒麟院。   若是因为大夫人,那她真是冤枉了, 她并没有把他的任何情况透漏给大夫人知道,只是透露了行踪,能让大夫人安排的女人能遇到他。   她是想韩重淮是没见过几个漂亮女人,所以才对玉桃情有独钟,若是目光被其他女人吸引, 之后她再与他说一切都是大夫人的阴谋,便能让他看破一切,知晓漂亮不过都是皮相,心肠好才是最重要的。   谁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是她高估了她在韩重淮心中的情分。   她以为他们情分非同一般,但实际上人要把她赶走,连见她都不愿再她一面。   “幸好被赶出来了,要不然一起遭殃。”   回时笑着接话道,她这几日还一直想着如何再回麒麟院,现在正好也不用再想法子了,以前韩重淮不受宠,但还有武官的俸禄可拿,如今出了事连圣上都厌弃了他,一旦革职,他就是个一无所有的庶民。   虽恨自己动过心,但至少如今没被牵扯已经是万幸。   “你现在打算如何?我知道你之前还打着回麒麟院的主意,现在这主意成空了,你不会就一直这样不上不下的在这吧。”   这人一提,回时脸上的笑便尴尬了起来。   她被退到大房,大夫人没对她说什么,但也没安排她做什么事,如今她想透了,就该去大夫人那儿投诚,看大夫人愿不愿意用她。   想到大夫人,回时心里有几分惴惴,韩重淮不日就要被赶出国公府,既然这样她对大夫人就没了利用价值,那大夫人还会接受她的投诚?   说话的丫头瞧着回时的脸色,大概知道她是在担忧什么,无意地道:“你为何不去求二少爷?”   “二少爷?”   回时皱着眉,觉得这人在戏弄她,全府邸谁不知道二少爷最厌恶四少爷,她之前在韩重淮身边伺候,遇到过不止一次二少爷辱骂韩重淮。   上次韩重淮在寺庙差点没命,似乎也是二少爷安排的手笔。   “你觉得我在害你?我可没那个功夫,我是为你着想,你想想看你是四少爷的贴身丫头,如今巴巴的去二少爷身边伺候,这不就是良禽择木而栖,选对了主子,帮二少爷涨面子,你做的越多,二少爷就会越高兴,你的好处不就越多了。”   说话的丫头朝她眨了眨眼,旁边一起说话的丫头闻言,纷纷点头:“可不就是这个道理,二少爷是嫡出少爷,不知道比四少爷好了多少。”   “你若是跟了他,也算是打了旧主的脸了。”   她们说完回时脸上明显有几分意动,等到人出去了,几个丫头挤眉弄眼,瞧着开话茬的丫头。   “红梅姐,你怎么对她那么好,那么好的差事都告诉她。”   “差事”这两个字加了重音,谁都知道这算不上什么好差事。   她们在大房伺候的丫头谁不知道二少爷最是爱貌美丫头,回时开始能在二少爷那里讨几分好,过了新鲜劲,她就跟那满院子二少爷沾染过的丫头没什么区别。   恐怕日子过的比她们还差些,因为回时既不貌美,以往贴身伺候过韩重淮。   红梅浅笑:“她每日高傲那样就心烦,听说能让旧主落面子那么高兴,可见不是什么知恩德丫头,她若是过的太好,那不就让我们这些好丫头吃了亏。”   红梅开这个口,主要还是为韩大夫人分忧,回时虽然是伺候韩重淮的丫头,但好歹是老国公爷挑选拿的身契,若是她安排的不好了难免留下口舌,可要是回时自个往二少爷面前冲那就不一样了。   她们才出主意,没两日府中便传起了二少爷睡了四少爷贴身丫头的消息,陈虎听到这消息半晌闭不上嘴巴,这段时间他被雁字央求着为回时求情,他都想着要怎么对主子开口了,谁想到回时竟然主动去找了二少爷。   “大人……”   他都惊讶成这般,就怕大人更加心寒。   “正常不过,我都弃了她,她去找她认为好的未来理所当然。”   说着韩重淮的眉心微微褶了下,若是玉桃以为他也是弃了她,奔向了他人怀抱那他要如何?   摸了摸想起玉桃发颤的心口,那自然是把那人杀了,把玉桃抢回来,给她长个教训。   “有几日了?”   韩重淮侧眸看向一旁的八宝架,架子上面有张淡蓝色绣木犀的手绢,这绢子是玉桃常用的,现在被他挂着睹物思人。   见主子这个样子,陈虎就懂得他问的几日是什么意思,立刻答道:“已经是玉桃姑娘离府邸的第十八日了。”   至于其他陈虎不敢多说,把一个貌美柔弱的女人独自放在荒野的宅屋里十八日,指不定他们过去玉桃的尸体已经被老鼠啃得不剩什么。   “已经十八日了,竟像过了几年。”   陈虎品着主子的神情,品出了几丝痴情的味道,他甚至有种错觉,要是他们去找玉桃,人已经死了,主子会为她守孝个几年。   回时投奔二少爷的第一日落了个好,但第二日境遇便差了起来,先是损坏了二少爷喜爱的瓷器,又冲撞了二少夫人。   韩重淮被赶走时,大雨倾盆,回时挨了一顿鞭子在雨中罚站,也算是为旧主践行。   *   把韩重淮剔除族谱,不是孙氏怂恿,而是国公爷自个的念头。   倒是孙氏见韩丰林决断下的那么干脆,可怜了几分韩重淮。   都说虎毒不食子,平日里还见韩丰林拿着韩重淮来鞭策两个嫡出的孩子,但现在韩重淮出了纰漏,韩丰林说踹就踹。   而且说不要还怕损了自己的面子,非扯了老爷子的大旗,说是老爷子临终前交代的他。   “各位族中长老之前应该也听说过,我父亲临终的交代。”   屋外大雨倾盆,族屋里排着数百个祖宗牌位,红烛根根点亮,温暖如春。   韩丰林一开口,坐在上座的韩家长老们纷纷点头,像是哪个点晚了就少了赏钱。   但韩老爷子临终的时候,又有哪个人在,不过是听了韩丰林的询问,一个个就变得隐约记得老爷子不放心韩重淮。   “我记得老爷子去之前的几个月,把我叫到身边,曾询问过能否把韩重淮的名字从族谱上除去。”   韩丰林没想到还有这桩事,眼睛发亮:“都怪我太过心软,不忍心看自个的儿子无家可归,这几日父亲光给我托梦,都是怨我不曾听他的话对孽子心软。”   虽然韩丰林是恨韩重淮惹出麻烦,所以才打算把他轰出家门,以此来对他人示好,但他还是需要一层遮羞布,让场面看起来没那么难堪。   所以才有了这次的族会,讨论老爷子临终前到底说了什么,该不该把韩重淮从家谱中除名。   韩丰林怕韩重淮不愿大闹,但他安静的很,就在门边站着,面色淡淡,像是对什么安排都能泰然处之。   见到这神态,韩丰林就觉得厌恶,就是这副态度蒙骗了他,让他觉得他有后招。   那日之后,韩重淮也的确是有后招,他找到了证据和人证,但人证死在了来京的路途上,证据被证实有部分是伪证。   陛下现在还没降罪,那是因为还没到规定的期限,等到了期限,韩重淮已经招数全无,还能怎么样。   韩丰林这是断尾求生,如今国公府已经风雨飘摇,经不起韩重淮的牵连。   “既然是老爷子临终的遗愿,他虽未曾说是为了什么,但逝者为尊,我们今日便圆了他的愿?”   一位长老提出,其他人纷纷响应。   为表公允,他们现在该问韩重淮有没有异议,但看着韩重淮心不在焉的样子,没一个人开口问他,就怕他说出什么让所有人都觉着难堪的话。   “记名要三个长□□同在场,如今除名也是。”   记着韩重淮名字的那页,并未提他的生母,只是记了他是妾生子。   上次这本子翻开,还是老爷子说要把他记成嫡出,孙氏一连晕了许多天,名字才没改成。   如今便是除名了。   看着那一页划掉,韩重淮既不觉得难过,也不觉得轻松,就像是一件迟早要做的事,在合适的时间终于做了。   “此后你与国公府再无关系,念我们父子一场,麒麟院的东西你想怎么搬就怎么搬。”   看了眼屋外的雨景,韩丰林还是觉得韩重淮这般无声无息地接受一切,让人太过挫败,让他的愧疚和恼怒都只能闷在肚子里无处发泄。   “只限今日,今日过后,你不许再踏入国公府一步。”   “谨遵国公爷指令。”   韩重淮打伞率先离开了这地,看着他的背影,韩丰林心中又止不住的迟疑,因为韩重淮太淡然了。   淡然的像是现在发生的事都不是一回事。   可想到韩重淮之前也是那么一副样子,却被苏齐宁他们设计,毕竟是个坐了三年轮椅困在宅子里废人,韩丰林努力把心中那丝不安压了下去。   韩重淮没有返回麒麟院,走的是直接出府的路。   雨水不断落下,韩重淮站进了回廊,身后已经是雾茫茫的一片。   “韩大人。”   绿秾像是已经在路边守了许久,知道韩重淮这出来便不再是国公府的少爷,从善如流地换了称呼。   韩重淮瞥了她一眼并未留步。   “福王殿下让奴婢向大人传达,若是你需要随时可跟他求助。”   韩重淮脚步微顿,绿秾的脖颈上多了一只苍白有力的手掌,韩重淮的手掌捏紧,看着绿秾娇媚的面容渐渐扭曲,青色涌上,才松开了手。   韩重淮一松手,绿秾就剧烈地咳了起来,踩不到地面的那一刻,她真觉得自己死定了。   “手痒了。”   把手伸到雨水中洗了洗,韩重淮敷衍地解释道。   一个价值千金的极品瘦马,的确不像是孙氏的手段能弄来。出自福王的手笔并不奇怪,瞥眼看向绿秾:“我既然已走,你还留在这处?”   绿秾捂着喉咙艰难地对韩重淮露出一个笑容:“大人既然不喜奴家,奴家只有留下,为大人出气。”   韩重淮扯了扯唇,“那还真是劳烦你了。”   “大人……”绿秾原本已经死了心,但听到韩重淮似笑非笑的一句话,她又升起了一丝希望的火苗,她当然知道她被福王留在国公府,就成了个弃子,不会有跟在韩重淮身边自在,“奴家比起那位玉桃姑娘真差那么多吗?”   绿秾手扶在脖颈处娇喘,无力地靠在红木柱旁,外头的雨丝把她沁湿了几分,我见犹怜。   “瞧见你这样子,我只会想她做这模样会是什么样子。”   大方地解答了绿秾的问题,韩重淮这次脚步没再停下。   *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到了天黑,大花怕在院里刚种的菜种子被冲死了,晚上特意没回家,要留在院子里守着种子。   对于大花要留夜的事,玉桃显得十分欢迎。   不过倒不是因为她怕黑,她之前护士学校的时候,学校脑子抽了还让他们睡过殡仪馆,她虽然怕死但她不怕死人。   她是觉得不管是男女,还是女女,睡在一张床上都助于关系的拉进。   这几天她已经充分感觉到了大花的勤快,要是花花被人撬墙角了,她绝对会大哭不止。   “进来吧,被子我已经暖热了。”玉桃在床上只穿了件单衣,薄薄的衣裳透出少女漂亮的轮廓。   大花脸一红,连连摇头:“我脏兮兮的,不能跟夫人你睡一张床。”   “你不是今早才洗了澡?”   玉桃伸长脖子嗅了嗅,之前她觉得大花唯一的不好,就是乡下人为了省柴,不怎么让孩子洗澡。   但既然院子里有天然的温泉,她自然当做员工福利给大花了。   让她每日洗澡,几天下来人都白净了不少。   “那……”   大花没伺候玉桃之前,根本就不晓得原来夫人们那么随和,给她的工钱跟给男工的差不多,还让她在院里洗澡。   而且说伺候玉桃,玉桃也没让她跪来跪去,平日里就是打扫卫生,做个三餐,是她觉得拿的工钱有愧,特意去找了些种子来把荒园种上,没想到今天就下了大雨。   大花前进了几步,嗅到玉桃身上的淡香,就吓得连退几步:“夫人,我要随时看院子里的种子,睡在你屋头不方便。”   说完大花就跑了,玉桃低眸看了看自己若隐若现的身段,不是说女人漂亮起来,不说男人就是女人都爱吗,这话要么是骗人的,要么就是自己不够那么迷人。   要不然起来稍微动一动……嗯,还是算了吧。   “你记得多铺一床被子。”   雨声中传来大花响亮的应声。   听着窗外的雨声,玉桃看着帐纱突然想起了自己今天忘记了一件事,昨天也是那么个昏昏欲睡的时刻,她想着每日吃了睡也不是一回事,要不然买几株花,没事侍弄花草。   谁知道等到天亮之后她吃了早饭就顾着看大花种菜,还有蚂蚁打架,晚些点就下起了雨,她就专心看起了下雨。   一天竟然就那么混过去了。   无所事事的感觉可真空虚,真美好。   *   玉桃醒来是被摸醒的,睁开眼她不急着叫,而是低眸地看向了放在她脖颈下的那双手。   骨节分明,黑暗中也透着雪白。   这个手的形状,在身后蹭着她的是谁已经昭然若揭了。   闭上了眼,玉桃打算继续睡过去。   至于来的是不是韩重淮,就不需要回头百分百确定了,白成这个样子不是韩重淮就是鬼,这两者她都反抗不了。   手指先是像弹奏乐曲,轻轻触碰,后面就像是揉面团,而且还像是第一次接触面团的小孩,各种形状揉的起劲。   “你睡觉会梦呓。”   韩重淮的下颌靠在玉桃脖颈边上,朝她耳畔吹了口气,“对那个小丫头都那么欢迎,对我却这样?”   这句话让玉桃猛地睁开了眼,他是多久就到了的,她跟大花说这话的时候,外头还下着雨,他是猫在哪儿听到的。   意识到偷听问题,玉桃继而又意识到了其他的问题。   比如身后这身体带着湿气烫的过分,屋子里还有股泥土的臭味。   韩重淮开始咬她的耳朵,甚至有些过度的亲近,以防她以后投奔其他的金主,对方无法发现她是处心花怒放,玉桃挥开了韩重淮往下做怪的手,掀开了被子。   点亮烛台的火光,往床上一照,果真韩重淮躺的那块湿了一大块,且他没有脱鞋,满是泥土的鞋子就搁在她的柔软的被衾上。   这简直不能忍。   “我还以为少爷不会再见我了。”   “你知道我会的……”韩重淮侧头拉长了尾音,凤眼眯起,“这宅子可不便宜。”   “……”   玉桃拿着灯盏在边上站着不动,韩重淮被灯火晃得有了几分泪意,眨了眨眼:“你不好奇你梦里说了什么?”   “若是说了不好的话,少爷不该那么柔和地对我。”   看着脏兮兮的被衾,玉桃彻底没了睡觉的心思,看着其上的韩重淮,这人不知去哪里爬了山淋了雨,大晚上特意给她那么一个惊喜。   虽然样子算落魄,但是人与之前差别不大,既没瘦,也没胖,鼻子依然硬挺,眸里依然带了点点的光。   “我去了趟老国公爷的墓。”   韩重淮像是看出了玉桃的疑问,主动地说道,“我与他说我已经不是韩家的人了。”   他都不知他来这里之前为什么要去老爷子那儿一趟。   该是老爷子把他孙子时,感情太浓太真,所以感动了他,让他一直深陷害死他的漩涡里头,哪怕当了三年废物,也无法做个了结。   韩重淮手臂遮住了眼,不想在被玉桃端着的烛火闪烁眼睛:“我困了,莫扰我。”   到底是谁深更半夜爬床,到底是谁扰谁啊。 第四十一章 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看着床上的韩重淮, 玉桃再气也没胆子把他给推到地上。   再说床都脏了,把他推到地上有什么用,不是白白浪费她本来就不多的力气。   不过让她认命给他清理也不可能, 披上了外裳, 玉桃开门露出头试探地叫了一声:“陈侍卫。”   “玉桃姑娘。”   陈虎果真跟韩重淮一同来了,声音由远至近, 一会儿就到了门前, 陈虎身上看着干爽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自个打伞没给韩重淮遮,要真是这样那他做得还挺好。   陈虎后面跟着浑身戒备的大花。   看见玉桃,大花紧张地叫了声“夫人”。   人像是被陈虎吓了一跳。   “水已经准备好了,大人现在如何?”   陈虎知晓主子的状态不能立刻睡过去, 此时见到玉桃出来叫人不奇怪。   只是他发问了片刻也没得到玉桃的回应。   玉桃银子少, 没工夫均钱弄什么灯笼,陈虎只能就着微弱的烛光辨别玉桃的神情。   平日里如秋水的眸光冰凉, 看着他像是再看什么罪人。   陈虎有些迟疑怀疑自己是看错了, 犹豫了下:“玉桃姑娘?”   玉桃侧开了身:“少爷在屋里。”   说完,她走到大花的身边,摸了摸她脸上粘的小雨滴, “陈侍卫年纪不小了, 又不是什么下三滥的男人,总该知道男女有别吧。”   玉桃的语调不轻, 大花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人就被玉桃牵走了。   陈虎迟疑了下才明白,面色涨红,知道玉桃是在指责他对那个乡下姑娘做了什么,旋即又想不明白了, 就算他去把那个丫头叫起来准备热水,一个小丫头罢了,他进了人屋子把人叫醒又怎么了,又不是进了什么小姐的闺房,玉桃自个在麒麟院的时候还每日不关窗的睡觉。   当下人的不就是随时准备着伺候主子,再说他根本没闯到那丫头的屋子,倒是那丫头大晚上蹲在院子里,险些把他吓了一跳。   走到了距离够远的厢房,房里打扫过,还门窗打开过通过风,一点异味也没有,取一套铺盖就可以睡觉。   玉桃推开门无比感激大花平时的勤快,就连不住的地方她也打扫的干干净净。   若是按着她的懒劲,韩重淮把她的屋子占了,她大半夜就没处可睡。   大花对干活方面格外机灵,不用玉桃说话,她便去了杂物间拿了被褥,一边给铺床,一边好奇地问起了刚刚的事,她跟玉桃相处那么多天,还从来没见她黑过脸,刚才她凶起来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夫人,你对那个人说得话是什么意思?”   听着像是跟她有关系,但是她又琢磨不出来是什么关系。   “他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我睡不着,就跑到院子里看菜苗苗了。”大花实话实说,她睡觉的时候光想着玉桃邀请她一起睡软床,想着那么好的主子,她一定要做好自己的本分,睡不着觉就去看菜苗有没有淹水。   “我跟他说得话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他大晚上别打扰我们休息。”   玉桃之前看到大花脚上包了油纸上面还粘的有泥,大概就猜到了她人没睡,但没睡被陈虎使唤做事她还是心疼,给大花的工钱是她之前的皮肉钱,每个铜板都沾着血泪,陈虎有什么资格使唤人。   再说不发个脾气,她怎么能带着大花脱离那个需要收拾局面。   “哦。”大花应了声,夫人说没意思,那一定就是没意思了,“夫人啊,刚刚那人说的大人,是老爷吗?”   大花好奇地问道,她第一日就答应了玉桃,不跟任何人说她是独自一人住在宅子里。   但她不说,不少人还是在猜测,说她要不是有钱的寡妇,就是大官养的外室,反正不是什么正经女人。   因为那些谣言,她还在门边准备了几根棍子,想着要是有闲汉上门,好把他们都打断腿。   “我与他算不上一对,往后有他们在,你就叫我玉桃姐,你记着你没领他们的工钱,若是他们使唤你做事,你能躲就躲。”   韩重淮突然上门,对玉桃来说完全是恶事,而且看这个样子,韩重淮是被赶出来了。   如他所说,他怎么会忘了这个宅子,一栋宅子银子可不少。   “我怎么能叫夫人是姐,他们是不是坏人?”   “说坏人也不算是坏人,但也不是什么好人。”这住处是韩重淮的,虽然她想让韩重淮遗忘她,遗忘这个房子,可韩重淮身为主人上门无可厚非,跟坏人扯不上关系。   “你上来与我睡吧,我怕陈虎使唤你。”   玉桃掀开了被子,这次大花脱了外裳利落地上了床,大半夜宅子里突然多了两个人,她一个乡下丫头都害怕,夫人应该会更害怕。   “那我们不可以打跑他们吗?天亮了,我们可以去找周夫人帮忙。”   玉桃怕说过了,大花不会隐藏态度,惹恼了韩重淮他们,拍了拍她的额头道:“实话与你说,他们是这宅子的主人,我只是个看宅子的,他们来了,若是不赶我,我就继续在这……大花,我会继续给你发工钱,你可千万别抛弃我。”   大花被抱了个满怀,香味跟柔软一起袭来,大花有了种害羞的感觉:“我不会抛弃夫人,要是我爹娘同意,我可以一直给夫人做工,不收工钱管饭就行……”   “这可不行!”   玉桃表情严肃了起来,她这个人虽懒,但身为打工妹,深知道劳动人民的辛苦,不会压榨跟自己同阶级的人。   “你付出多少劳动,就该收取多少的报仇,大花你要记得,如果以后有人用几句话,就让你不拿钱办事,你当面骂不了他,心里也要狠狠的呸。”   大花懵懂地点了头。   “语言是最虚的,把话说得再美,不给你利益,那你的努力就是在完成他的梦想,哪怕嫁人了也是,别牺牲自己成全他人……”   就像是今天韩重淮这事,韩重淮明显是受了刺激,所以到她的床上打扰她。   但他心情沮丧跟她有屁关系,就算房子是他的,是个人他都该脱鞋拖衣服,安静干净的躺在一边。   而不是把她弄醒,让她陪他沉浸在他的情绪。   玉桃在厢房里对大花展开了打工妹守则科普活动,陈虎则是看着凌乱的床铺万般无奈。   韩重淮已经陷入了熟睡之中,说实话陈虎之前都不知道韩重淮是去了哪里,他到处找不到人,就想到人会不会到玉桃这里来,蹲守到了天黑人果真来了。   玉桃带着丫头走了,陈虎只有自个来收拾这个烂摊子,总不能让主子就那么躺在床上睡一夜。   只是找替换被衾时他又犯了难,这宅子又不是麒麟院,根本没存放什么东西,玉桃一个丫鬟总不可能置办十几床被子,所以库房里就剩了一套薄毯。   至于把玉桃叫过来,想起她临走时冰凉的眼神,陈虎就没想着叫人。   总觉着叫了也是自己难堪。   没有替换的衣裳,又缺少铺盖,幸好玉桃平日里喜欢躺在榻上犯困,屋里又找了一张大软毯子。   陈虎铺在床上,看着眼熟,才想到这毯子是他送玉桃来,玉桃随意指着临街店铺买的。   幸好是买了这东西,不然他主子就要赤身.裸.体的在床上躺着。   处理好了一切,陈虎摸着主子微微发热的头,片刻不得休息地有要去寻东西。   他到了厢房门前的时候,屋里已经熄了烛。   陈虎摸不透人是睡了还是没睡,只有道:“还请玉桃姑娘照顾大人,我已经发出信号,会有侍卫往这地赶,我现在去取大人所需的东西,会迅速赶回来。”   他说完,屋里传来敲墙的声音,像是应了他的话。   陈虎放心离开,玉桃这一觉安稳地睡到了大天亮。   雨在夜半就停了,卯时随着天亮日光投进了屋内。   大花比玉桃还醒的早些,一醒来就去看菜苗,玉桃穿好衣服出屋,她已经把院里积水的地方给排水了。   对此玉桃十分满意,她晚上给大花上课,是想让大花明白,劳动要换取应有的报酬,比不是想让大花跟她一样变成个懒货。   这世上勤劳,能享受劳动带来乐趣的人,比她这种不劳动才能快乐的人,要有未来多了。   起来玉桃先去换了藏钱的地方,然后闲着无事便去了厨房。   因为醒得早,她难得赶上了大花还没做好早食的时候。   大花忙着烘有些润了的柴,见玉桃来了,微微惊奇:“夫人今天起的真早。”   平日里打鸣的鸡都叫累了去睡回笼觉了,也没见玉桃起来。   “睡不着就起了。”   虽然说不要让没发生的事影响现阶段的心情,但她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影响了,当然也有可能是她昨天睡得太多,不是因为韩重淮出现产生的睡不着。   伸了伸懒腰,玉桃道:“既然醒了,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晚上□□,早晨洗手做羹汤,对象是大花,玉桃突然觉得自己有做贤妻良母的潜质。   玉桃取面揉了起来,她跟罗婶学了一阵子,简单的面食她大多都做的了,加上她有点美术的基础,点心的色和形精致起来,东西看着好看,入嘴味道也能提升一截。   做了香菇馅的包子,还有云吞汤。   大花惊叹连连,东西入了嘴,更觉得夫人是个大好人,做的东西那么好吃,平日里竟然还能吃下她做的东西。   两人分吃完了早食,收拾好厨房,正好陈虎带着人返回来了。   这次他拿了几个箱笼,连雁字都跟在他的身边。   “以后大人就跟国公府没了关系,麒麟院的东西有些还暂存在城中,大人确定往后住在这处,再慢慢的取来。”   陈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玉桃解释这些,但看到她不知道这话怎么就流水般从嘴里倾泻出来。   玉桃轻应了一声,不作任何回应,下一刻她就带着大花去了别处,坚决不参与他们收拾东西的过程。   韩重淮醒来时,头脑发沉,纱帐垂着床外忙碌的身影也瞧不真切:“谁?”   虽然鼻子堵了嗅不到味道,但能那么早起来,拧帕子的手那么利落,定然不是玉桃。 第四十二章 那日我要不过是这个……   “少爷醒了?”   雁字惊喜地掀开纱帐, “奴婢伺候少爷那么久,还从未见少爷病过。”   床上的主子已经坐起,虽然唇上苍白, 但样子还算是精神。   “少爷先喝药吧?”   雁字把汤药递到了韩重淮的面前。   褐色的药汁气味都是苦的, 韩重淮摇头,说了不用。   “事到如今少爷更要好好保重自己。”   见主子不喝药, 雁字眼中含着泪水, 她从幼时就在麒麟院伺候,哪怕主子对回时狠心,在她眼里主子永远是她唯一的主子。   “不喝是因为我知道我无事。”   韩重淮动了动脖颈,打量这屋里的摆设,玉桃在这地住的日子不短, 但似乎没把这里当做什么长住处。   屋子里除却床, 只有一张桌子和柜子。   看不出任何装扮过的痕迹,似乎是能睡就行。   打开屋门, 院里郁郁葱葱的青菜, 看着就不像是玉桃种的,这些东西倒是解释了昨夜玉桃为何对个小丫头笑的那么娇媚。   只要能给她口饭吃,不管男女, 她的回报都是邀请人上榻。   “少爷可是在找玉桃?”雁字对玉桃一肚子气, 见少爷到处巡视,哪怕知道少爷不乐意听, 也忍不住道,“我们来时,玉桃根本没有伺候在少爷身边,她一定是知道少爷不再是国公府的少爷,看菜下碟欺起了主。”   欺主的何止玉桃, 他们要离开国公府,之前贴到麒麟院的下人,都远远躲开,生怕被韩重淮带走了。   出来的下人,除却她只剩了陈虎那些侍卫。   “她没那么傻。”   韩重淮轻靠在窗台边上,整个人透着病愈后的慵懒。   雁字真不知道玉桃是给主子下了什么蛊,之前在府邸,玉桃虽然懒惰虚荣,但好歹知道讨好主子,但现在人直接躲着生怕被牵连进了祸事,就这样主子还帮她说话。   知道主子现在受不了刺激,雁字忍着没继续说什么,抿了抿唇道:“那奴婢去玉桃叫出来?”   “等会她就出来了。”   虽然昨夜她绷不住流露出厌恶,但他知道玉桃再气脑子也是好的,知道他哪怕落魄,想掐死她也轻而易举。   韩重淮靠在窗台等了一会,玉桃果真就从角落处钻了出来。   昨夜没看清出人,如今天明灿白,人的轮廓清清楚楚地落在了他的眼里。   人没瘦没胖,眸光明亮,不像是过了苦日子。   玉桃听到韩重淮醒了磨蹭了一下就赶了过来,算是只狗,扔了一段时间,不管吃喝,再见到旧主狗也会茫然一阵才去蹭腿。   她还算是个长得不错的女人,总能让她娇气个片刻。   玉桃福了福身:“奴婢给少爷请安。”   两人一个站在窗外,一个站在窗内,韩重淮把玉桃完整地打量了一遍,朝她招了招手。   玉桃瞧着他现在的神情,不像是仕途不顺想要打女人出气,便踏入门槛走到了他的身边。   “少爷有何事吩咐?”   “昨日我淋了雨,脑子不算清醒。”   韩重淮才病愈,嗓音还带着一丝沙哑,他开口玉桃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他这是在为昨日的事对她表达歉意?   “我本来离开国公府就打算来找你,但不知怎么就去了老头子的墓前,见了他之后就更想跟你说话。”   韩重淮说的就是他当时所想。   他找到玉桃这处的时候,玉桃好还没睡,巧笑着邀请小丫头上榻,他在雨中淋了半晌,见玉桃睡了才进门摸她,他那时候就是抱着惹恼她的心思碰的她。   两人许久不见,总得让再见面的情形特别一些。   韩重淮这些话,听得玉桃想摸他脑袋,看他是不是因为发烧引起了发/骚,怎么人那么的不对,竟然好声好气的跟她解释起事情的始末。   “少爷是想跟奴婢说什么?”   玉桃小心地道,昨天他心灵脆弱,态度都没现在那么好,现在人看着没什么事了,总不会还要跟她掏心掏肺吧。   韩重淮看她弯着腰,眼眸有点迷茫又带着的惶恐,手一扯就把她拉进了怀里。   头搁在她的颈间,韩重淮重重吸了一口。   她日日在他身边不觉,人猛然消失了一阵子,他就发现她身上的桃味让人上瘾。   久而不闻,要多吸几口才过瘾。   炽热的呼吸不停地打在脖子上,玉桃不自在地动了动肩,不过人却没跑就安安稳稳地坐在韩重淮的腿上。   虽然不知道韩重淮那么吸她有什么快感,但在这里坐着不动,总比要去干活的好。   韩重淮吸够了也没放手,手揽着玉桃,人懒洋洋地靠在她的肩上,两人此时散漫的表情同出一辙。   玉桃昏昏欲睡,脖颈一湿,又打了个激灵清醒了起来。   看着韩重淮还没收回的舌头,玉桃刚要松气打算懒回原状让他随便舔,就听到他开口道:“我与国公府没有关系。”   昨夜韩重淮已经说过,加上这几天她听得消息,韩重淮这是彻底被逐出韩家,不再是什么国公府少爷。   既然不是少爷,好像她就不能再称呼他为少爷。   玉桃把韩重淮这话当做了提醒,顺着话换了称呼:“大人节哀。”   韩重淮盯着玉桃,盯了半晌倏地一笑:“的确是得节哀。”   看着玉桃又要懒散下去的神态,韩重淮脚动了动,把人给颠清醒了:“我身上没有韩家人的血脉,老国公爷之所以厌弃我,不许我出国公府,是因为韩丰林不是我爹。”   “大人不必忧心,大人这般才貌,想要亲人,多得是人凑上来。”   “所以你要凑上来?”   明知道玉桃是听懂了,怕招惹上什么麻烦故意装傻,韩重淮接着她的话,直勾勾盯着她道。   当然不要啊。   她根本就没想到韩重淮连那么大的事也能随便告诉她,韩重淮不是韩家的子孙又是哪一家的?   说起来国公爷取丰林这个名字就取错了。   韩丰林,这名字听着就觉得绿成了海洋。   “大人这话是要娶我?”   妾是纳,妻才是娶。   玉桃对上韩重淮的目光,茫然中带着期待。   韩重淮如渊的目光在玉桃脸上顿了许久:“你想让我娶你?”   语调不轻不重,听不出他现在是个什么情绪。   “奴婢做梦都想。”   玉桃眨巴眼睛,能一句话就当正妻,那当然比一直做通房好。   “哪怕我前途未卜,半月后圣上降罪,把我的家眷打入司教坊?”   啊……   “那大人还是别娶了。”玉桃摇头,“奴婢当通房就是想只伺候一个人,要是当了夫人反而要伺候一堆人,奴婢不就是吃亏了。”   韩重淮突然伸手捏住了玉桃的脸,玉桃的眼睛被他的手挤成了一条缝,但透过细缝也能看出韩重淮心情很好。   而且这心情好,该是因为她说得话。   这人还真是奇怪,人都喜欢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伪装的恭敬良善,他偏偏听这些难听话。   “你要是跟了韩重珏或是韩重时,也是伺候他们一人。”   “他们不如大人你投奴婢的眼缘,奴婢瞧见大人的第一眼,就觉得是大人了。”   虽然想着韩重淮琢磨的明白,她对他不妨诚实一点,但是这些关键的话,该伪装的时候还是得伪装。   “眼缘?你见我的第一二面都跑了。”   韩重淮没有放玉桃站起,手搭在她身上玩着她腰间的绣带,嘴角似笑非笑。   “那时候没想着要做谁的通房,后来第三面奴婢不就是见着大人就不撒眼了。”   玉桃隔壁搭在韩重淮的脖颈上,让他看她诚恳不过的表情。   两人对视,韩重淮嘴角的笑扩大,像是猫洞口守了许久,终于见到了老鼠冒头。   不祥的预感在玉桃的脑中萦绕,就听到韩重淮道:“我虽福华院去的少,但我们不止见了一两面。”   玉桃背上沁了汗水:“但那是奴婢第一次单独见大人……”   “多说多错。”韩重淮的手从玩她腰间的绣带,不知道怎么到了她的发间穿梭,手指时不时会碰触到她光洁如玉的脖颈,“我腿未坏之前,你觉得以她的秉性,会不会想方设法的讨好我?”   按着原主的性格……还真会。   玉桃有一点原主的记忆,但都是大方向的,比如原主是怎么出生,又怎么被卖到国公府,平日里都要做什么活。   但是关于有没有讨好过韩重淮,她真不知道。   韩重淮慢慢凑近她的耳朵,沙哑的语调让她背后的汗都没停过。   之前被人追杀都没现在那么让她觉得恐慌。   她一直觉得韩重淮在她的眼前是赤/裸的,哪怕她有时候琢磨不出他的所思所想,甚至刚刚他自己开口,她才知道他不是韩家人。   因为他是书中的人物,她只需要知道他冒头的越厉害,就越反派,成为男主垫脚石可能性就越大。   可现在那么一个人面前,她的秘密就那么被扒出来了。   玉桃害怕了一会,但毕竟她适应性良好,旋即又安定了下来,虽然秘密被韩重淮知道了很恐怖,但是看韩重淮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要对她做什么。   感觉腿上的人从紧绷到放松,韩重淮的手伸入她的衣摆,去摸她背上粘腻的汗水。   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肌肤,不嫌弃地擦拭着玉桃身上的汗水:“你看也不过就只是满背的汗水。”   擦净了汗水,韩重淮靠在玉桃的肩上,轻吻她的耳朵:“那日我要不过是这个。”   他说的“那日”,她自然知道指的是她被赶出府邸的前天晚上。   她脱衣裳脱得太容易,所以比起衣裳底下的内容,他更想探究她的心思一层层剥开是什么样。   玉桃嘴巴动了几次,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候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她要是承认自己不是原主,那她是什么妖魔鬼怪,但是咬死了自己是原主,韩重淮又明显不想听。 第四十三章 可是我只想要你啊   玉桃憋不出话, 幸好韩重淮没逼着她一定要说些什么,舔吻了她耳根半晌,终于放开了她。   重新站在地面上, 玉桃觉得自己的脚隐隐发虚。   “你知道的, 我与你不同,我不怕死, 甚至渴望死。”   韩重淮嫌给玉桃的刺激还不够, 支着脑袋,面上一派轻松,“我被流放,你要相陪,若是斩首, 我会让你殉葬。”   玉桃的眼睛渐渐瞪大, 韩重淮就像是带着她在坐过山车,带着她飞向一个高峰后, 她自己调试心情, 慢慢回到正常轨道,下一刻韩重淮又好毫无预警地带她冲上另一个高峰。   还殉葬咧,他以为他是什么千古一帝不成, 死了给他用纸扎几个童男童女就差不多了, 竟然还要活人陪他一起死。   每次玉桃情绪变化大的时候,韩重淮的心情就会格外的好。   比如此时他脸上就洋溢着玉桃看了就心烦的笑。   “大人, 陈虎跟雁字他们跟你的情分更深,他们跟着大人你流放,或是他们殉葬,会比奴婢更好的伺候大人……”   “可是我只想要你啊。”   韩重淮轻浅一笑,“我这颗心在你的身上。”   他的笑容纯粹, 但玉桃更觉得瘆得慌,这个人他妈就是个真疯子,没什么是他不能做出来的。   这种人就是典型的见不得别人好,他自个活腻了不想活了,看着别人有求生欲,就想把人一起拉入悬崖。   可她这人哪怕是掉下了悬崖,只握住了一根快断裂的树枝,也不会甘心就那么放手坠落的粉身碎骨。   本以为那次在山洞他主动站起,是自个想通了,病没想到复发的那么快,又不想活了。   她听说韩重淮是为了翻老国公爷曾经的一个案子,所以费劲功夫要扳倒朝廷中的一颗大树,他做这件事不会是故意自找死路奔着斩首办事吧?   瞧着韩重麟脸上笑,玉桃思索了片刻他可能活下来的概率,转身打开了门,韩重淮看着她的背影:“你知道你跑不掉。”   “奴婢当然知道了,奴婢这是看只能活半个月了,怕到时候奴婢殉葬,跟大人的情分不够,迷了路无法找到大人,所以打算想法子多跟大人培养些情分。”   回完话,玉桃看到了韩重淮流露出期待的神情,她不由在心中咒骂了他无数遍。   见他懒洋洋地坐着,心中不平,干脆把他拉了起来,一同去找陈虎。   韩重淮穿得是件宽大的家常袍子,两人相牵的手隐于袖间,韩重淮瞧了几眼,看模样并不介意玉桃的逾规越矩。   “大人,玉桃姑娘。”   陈虎拱了拱手,庆幸对玉桃客客气气,看这个样子主子根本就不怨她伺不伺候。   开口的是玉桃:“大人被赶出了国公府,现在一个亲人都没了,银子留着也是便宜别人,不如全都挥霍了。”   陈虎一噎,看向主子,发现主子直勾勾地盯着玉桃。   黑眸闪着兴味的碎光,看样子有些像是满意玉桃的口无遮拦。   陈虎因为自己的想法捏了自己一把,他定是因为晚上没睡好所以脑子不够清醒。   掐完了自己,见玉桃还等着他的回话,陈虎挤出笑容:“玉桃姑娘的意思?”   “还有什么意思,你整理账本,看看还有多少银子在账上,这半个月我要跟大人一起挥霍。”   听着玉桃像是笃定主子活不到以后,陈虎的汗水又积了一层,虽然主子一直安静,他还是忍不住朝主子道:“大人?”   韩重淮轻颔了首。   既然有了主子的首肯,陈虎给玉桃报了账。   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麒麟院就没用国公府什么东西,麒麟院的银子都是韩重淮在战场的时候收割的战利品。   他们现在手上能活动的现银,几万两是有的。   听到这个数目,玉桃满意地点头,牵着韩重淮换了出门的衣裳,玉桃瞧了眼亦步亦趋的雁字:“你也换一身衣裳,穿你最差的衣裳。”   雁字不解,看了看主子,又看了看玉桃,不知道这人刚刚还一副要躲避灾祸的样子,现在怎么就又指挥起了做事:“为何?”   “因为你这身衣裳布料看着跟我的差不多。”   “我……”   玉桃是通房又不是妾侍,她们俩衣裳布料相同有什么奇怪。   “还有借套衣裳给大花,她与我们一同出去。”   雁字不想理会玉桃的命令,但有陈虎的例子在前,她不甘愿也只有依言去了住处,换了一身布料稍差的衣裳。   做完了这些,玉桃听着隔壁的周夫人派人传话,直接把韩重淮往门口拉。   而韩重淮就像是个乖娃娃一样,玉桃牵着他做什么,他就乖顺的跟着他移动。   今早陈虎动静那么大,又是运东西入门,又是请大夫,一看就是屋子的正主来了。   打了一段时间交道,虽然知道玉桃与郡主相识,但周夫人越发疑惑玉桃是什么身份。   说是大家夫人,看着又寒酸了些,但说是没身份的丫头,架势又太足了点。   所以知道隔壁主人家来了,周夫人左思右想,便亲自上门打算看看情况。   宅门打开,周夫人就是愣。   还以为要费些功夫,没想到一来就见到了人。   玉桃与平时一样,梳着云髻头上插着玉簪,打扮普通,但因为妍丽的模样,便胜过了珠翠加身。   她身边的男人,头戴金冠,五官英俊,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周姐姐有事?”   周夫人收回了落在两人牵手的目光,笑道:“无什么事,在家中听到动静,想着可能是你夫婿来了,怕你这边人手不够,想来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地方。”   周夫人特意用了夫婿这个词,面前两人神情都没什么变化。   韩重淮虽然神色淡然,但却在留意玉桃的反应,本以为玉桃至少会紧张片刻,没想到牵着他的手依然柔软,一点紧张的意思都没有。   “周姐姐真好。”   “不过是小事。”   周夫人时不时扫过一眼韩重淮,见他一直不开口,便有种自己站在这里是讨人厌烦的感觉,跟玉桃寒暄了两句就道了告辞。   “你占了她什么便宜?”韩重淮后悔起之前没让陈虎盯着这边的动静,他像是错过了许多有趣事物。   “我跟她打听了些消息,借了些东西。”   玉桃耸了耸肩,人走了正好大花与雁字都换好了衣裳过来,玉桃问陈虎要了马车。   见玉桃真做好了出门的架势,韩重淮站在车前:“真要出门?”   他没想到还有玉桃拉着他到处乱走的一天。   “大人,不会连城都不能入了吧?”   听出玉桃的挑衅,韩重淮上了马车,他上车自然是坐到了马车中最舒服的地方,但是他才坐下,玉桃就挤了过来,往他怀里一塞,半面身子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虽然玉桃一身香软肉,抱着比软枕还轻柔舒服,但玉桃这样子明显是把他当做了软枕。   韩重淮稍稍一推,她粘着的更紧,一双水眸定定地看着他:“往后奴婢是要殉葬的,所以现在最好是把情分积累多些。”   “我以为你知道要殉葬,会打算在床上躺个半月。”   玉桃握着韩重淮的手,让他的手搭在她腰上,让她的位置固定的更加舒服。   “大人错了,奴婢是因为无事可做才懒着不想动,如今有银子花,自然满满的都是精神。”   把平日伺候他称为无事可做,韩重淮轻呵了声,玉桃怕他看透她抓她的小辫子,但她何尝不是把他看得透,知道他因为好奇可以容忍她做许多事情。   马车一路行到了京城,停在了最大的布庄外头。   玉桃这会儿把韩重淮牵得更紧,这都要消费了,千万不能让付账的跑了。 第四十四章 韩重淮牙齿微动,在上面咬……   进了布庄, 玉桃便大刀阔斧地挑选了起来,挑的全都是与她身份不相符的绫罗绸缎。   雁字看着百两一尺的布料,玉桃眼也不眨的买了,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胆量。   扫到她身后不言不语的韩重淮, 这胆量明显是主子给她的。   在玉桃身边卑躬屈膝的店掌柜,怎么可能看不出玉桃身上衣裳的材质, 他能副作态明显也是认出了主子的不凡。   狗仗人势。   雁字脑子里冒出了这个词, 不过瞧见什么东西,玉桃不止在自己身上比,还往她那个乡下丫头身上比,雁字竟然有一丝的羡慕。   她知道丫头的本分,但哪个当丫头的没幻想过自己能想主子一样穿绫罗绸缎, 戴珠翠步摇。   屋里有店小二拿东西, 雁字不想伺候玉桃顺势站在了一旁,而玉桃挑了半晌像是想起了什么, 朝雁字招了招手。   有主子在, 雁字只有上前,本以为玉桃是看不惯杵在一旁不做事,没想到玉桃拿着布料在她身上试了试:“这个色衬你, 赏你了。”   雁字看着落在自己手中的红缎, 有些醒不过神,玉桃竟然赏了她东西。   一时间既觉得玉桃真把自己当回事, 又觉得得了赏高兴。   玉桃没在布庄买太多布料,倒不是为了给韩重淮省钱,而是知道能挥霍的时间只有半个月,所以大多都是选了成服,让绣娘按着她的身段改了。   “老婆子当了二三十年的裁缝, 就没见过夫人那么纤细的腰。”   裁缝的尺子往玉桃的腰上一搭,惊奇的称叹道。   她常在内宅行走,妇人姑娘的腰都没少见,跟玉桃这般细的腰有倒是有,但是却没见过,胸前那么鼓起,腰还能这般纤细的。   听到裁缝的夸赞,玉桃看向韩重淮。   然后就见韩重淮的目光正跟着裁缝的尺子,欣赏她身上每一处的尺寸。   这人嘴里说得生无可恋,没有活下去的必要,但依然是个色批。   加了银子让布庄绣娘加班加点给她制作衣裳,玉桃下一站去了首饰铺,踏入店门又是一阵扫荡。   玉桃本就是爱美的人,之前觉得爱美的成本太高,现有的条件只够活着,她才没打这的东西主意,而现在要么就是给韩重淮带来新鲜感,让他有继续活着的想法,要么就是努力过后无用,她还是要陪韩重淮死。   这样的话,那这半个月她会能多恣意,就过得多恣意。   买首饰比挑衣服简单,首饰一放就是一堆,而一堆首饰闪闪发光,总不会丑到哪里去。   买到差不多,玉桃摸了摸发空的肚子,打发他们的侍卫去打听最出名的酒楼是哪家。   “这般就觉得有趣了?”   见到玉桃停下,韩重淮倚在台前,挑着眉看她。   “奴婢瞧大人的样子像是看得挺有趣。”   玉桃回话道,韩重淮这一路上脸上都带着笑,不像是对她做的事感到无趣。   韩重淮不置可否,只要玉桃是活生生的在他面前展现自己,他都觉得新奇,再者他不知道玉桃晓不晓得,她虽然看着万般无所谓,但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他不喜欢这种压抑。   他想看看剥去各种枷锁,她具体是个什么模样。   回到马车内,韩重淮自然而然地环住了她的腰,在裁缝用尺子勒住她腰肢时,他就想做这个动作。   嗅着玉桃身上香味:“你打算明日继续买?”   “明日的事,为何今日要说定。”   玉桃乐的有人抱自己,在韩重淮的怀里懒洋洋地一摊。   到了酒楼,玉桃不止为她跟韩重淮叫了一大桌,还每桌送了一道酒楼的招牌菜。   酒楼中欢呼一片,韩重淮靠着扶栏看着街道上躲躲藏藏的人。   “有人在跟着我们。”   “嗯?”   玉桃凑过身子,往下观望,什么都没看出来。   “离圣上规定的期限只剩半个月,他们跟着我才能知道我是在认真查案,还是认命等死。”   听到跟踪的人是为了这个,玉桃收回了目光。   “本来怕腿酸,打算少跑些地方,少买些东西,但是大人你之前把那些官员吓得那么厉害,奴婢还是多费点力,多挥霍金银,让他们知道大人你正在醉生梦死,好让他们放松放松。”   韩重淮盯着玉桃,片刻轻松一笑:“你真是个好心人。”   玉桃娇羞一笑。   下午玉桃跟韩重淮又去了几个地方,每次都是大笔挥霍。   把心里的清单买光,玉桃终于叫了回程。   “走那条路。”   玉桃掀这帘子,给侍卫指了道。   到了之前两次遇到赵恒骅的地方,玉桃特意自己下马车买了串糖葫芦,不过这次就几个路人多看了她几眼,赵恒骅并无出现。   要么就是人真不在这块地方,要么就是怂货怕了韩重淮。   玉桃抬着眼,特意扫过周围的高楼,在一处有三层高的华丽楼台稍稍停留。   “世子,属下怎么觉得那夫人像是知道我们在这里?若是她知道了,是不是韩重淮也知晓了?”   赵恒骅的属下眉头紧蹙地说道。   玉桃今天动静那么大,谁都知道了韩重淮有一宠婢,宠的无法无天。   虽然韩重淮现在颓势,但让他知晓了他们在京城,说不定会节外生枝。   赵恒骅收回了落在玉桃头上玉簪的目光,神色并不焦急:“她只是猜测我们在这处,她的猜测不是为了韩重淮,只是为了她自己。”   属下听不明白主子的话,疑问地看着主子。   赵恒骅好心情地解释道:“世人都觉得韩重淮必死无疑,那个美人儿自然要为自己找后路。”   “那未免也太薄情了。”   属下感叹,没想到韩重淮还没死,他身边的女人就开始想下家。   “良禽择木而栖。”   赵恒骅可不觉得薄情,反而觉得欣喜,玉桃背叛的人是韩重淮,找的下家是他,便是薄情也薄的好。   玉桃没遇到赵恒骅觉得可惜,她特意挑了这条路,的确就是冲着他来的。   不过不是全奔着换金主的想法,上次赵恒骅让她那么紧张,吓得在树林里乱窜,这笔仇她可是记得的。   感觉他似乎不想被有身份的人发现行踪,她就故意带着韩重淮到这个地方,要是他们两个人对上,说不定能有些信息出来。   要是赵恒骅人没啥子大问题,换个金主也不是不可以。   她也就不必想着怎么激韩重淮对活着的渴望。   “你在找什么人?”   玉桃刚掀开车帘,韩重淮的问题迎面而来。   玉桃无辜地咬掉了颗糖葫芦:“奴婢就是买糖葫芦,能找什么人?”   “陈虎说你在这处遇到过几个人。”   马车恢复了行动,韩重淮掀开帘看向了窗外。   外头人流熙攘,若是在人群中找人并不容易,韩重淮抬头看向了周围的楼台。   玉桃一是没想到陈虎会把路上的那么一件小事告诉韩重淮,二是没想到韩重淮会那么敏锐,就那么抬头看高处了。   她坐在一边也不阻止。   “那天遇到了两个调戏我的登徒子,今日既然带了大人过来,就想让大人帮我出出气,但是没想到大人在,他们连出现就不敢出现了。”   也不知道韩重淮看着外面看出什么名堂没有,他听到玉桃的话收回目光,突然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遍。   玉桃被他看得冰糖葫芦都不敢大口吃了。   “大人?”   “你的玉簪从哪来的?”   玉桃的住处首饰没有半件,不知道她是藏了还是卖了,但其他首饰都藏了,为何又独留一支玉簪。   莫名的韩重淮看着那根玉簪不怎么顺眼。   玉桃还在思索该怎么解释,就见韩重淮伸手一拔,玉桃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到清脆的啪嗒一声,随之而来还有行人的惊叫。   玉桃后知后觉地摸了摸头,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什么可惜,反正今天买的东西那么多,韩重淮想砸个玉簪听响声,她完全支持。   从车里盒子里翻出了一根步摇簪上,玉桃摇了摇脑袋,听着宝石碰撞发出值钱的声响:“大人你瞧好看吗?”   车内有红霞投入,经过纱帐滤过的霞光,红的温柔似水。   他面前的女人,脸上镀着光,巧笑地看着他。   心上像是有鹅毛瘙痒的感觉再次袭来,韩重淮低头吻住玉桃的唇。   这个吻毫无预警,玉桃尝到了韩重淮嘴里薄荷的味道,也不知道他用完点心,漱了几次口,是早就打定主意吻她了。   韩重淮尝到玉桃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舌尖纠缠,算是补上了那晚玉桃强吻他,他叫停后心中的那股子空虚。   只是吻上时候补上了,吻到了快结束的时候,那种空虚反而成倍的又袭满全身。   马车在宅门口停下,陈虎叫了几声都没见两人出来,真犹豫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要不要掀开帘子看一看,就见两人相继出了马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虎觉得在灯笼的照映下,两人的唇色都太红了,红的像是肿了一样。   离开宅子的时候是玉桃拉着韩重淮的手,如今回来是韩重淮紧紧捏着玉桃的手,像是压抑着什么情绪。   到了住处,韩重淮把门一关,压到了玉桃的身上。   再次的唇瓣碰触让玉桃眉头蹙了蹙。   之前一直吻不觉着,但停了一下,再重新吻上,她就能意识到唇瓣的肿疼。   感觉韩重淮还一如既往的沉迷,在换气的间隙,玉桃把衣领扯开:“大人你换一个地方亲把吧,奴婢疼。”   玉桃眼睛水光潋滟,语气可怜巴巴,是人都受不住她现在这个状态的撒娇。   而对玉桃气味上瘾的韩重淮却觉得自己像是被泼了盆凉水。   这就是为什么他明明渴望更多,但却没有随着自己的心全权占有,因为他不想他在她身上获得无上快乐的时候,她能随时能从他给予的东西里面抽离。   弧度优美的肩头在韩重淮的眼前闪着莹光,就像是诱人的神肉,韩重淮牙齿微动,在上面咬了一口。   玉桃吃痛嗷了声,看着韩重淮漆黑的头颅,他果真不是个人。 第四十五章 她错了,韩重淮是没有底线……   隔日玉桃醒了个大早, 吃过早膳就开始归置她昨日买的东西。   她的破屋子摆上紫檀木嵌东珠雕花罗汉床,挂上百两一匹的洒金帐,哪里还有之前寒酸的样子。   而她这个屋主人穿上了妆花锦缎, 戴上了翡翠步摇, 端坐楠木桌前喝茶,不晓得还以为她下一刻要去参加什么宴会。   没有什么会比打扮自己更有趣, 玉桃过了一阵瘾, 才想到去找韩重淮。   昨日韩重淮咬了她一口,便去了正房休息,她本来以为他半夜会摸过来,天亮了都没见到人影。   到底是什么人能那么好的克制欲.望,她昨夜里都做了半晌的春.梦, 韩重淮竟然完全忍住了。   要不是确定他的部件没坏, 她都怀疑他有什么隐疾。   韩重淮在屋里小歇,玉桃抬眸看了一圈, 他这间屋子就是雁字利用现有的东西稍稍布置, 依然透着股陈旧味道。   现在韩重淮这个样子又像是之前她刚到麒麟院那样了,一个人躺在贵妃榻上,眼睛要阖不阖, 只是这里外头没什么好景色, 只有一片绿油油的菜地。   玉桃往韩重淮的怀里一坐:“大人会画画吗?”   见到玉桃进门,韩重淮没动眼珠子, 没想到她人却钻进了他的怀里,柔软的身体跟昨日一样充满这诱惑力。   昨天人气成斗鸡眼,现在巧笑倩兮,哪里看得出一丝愤怒。   韩重淮“唔”了声。   这声“唔”玉桃自动理解成了他会,让陈虎把桌子搬到了屋外, 她把韩重淮从榻上扯了起来。   韩重淮站起了一个腿软,差点把玉桃扑倒在地,玉桃瞧了他的腿一眼,看来她得无时无刻都来找韩重淮,让他身子骨动一动,要不然过两天他说不定又去定个轮椅坐着了。   “大人你觉得这边种上松树如何?”   玉桃指着一处空地,想象这里摆上松树的样子。   韩重淮手里是玉桃塞着的羊毫笔,面前是磨好的砚台,看向玉桃指着的位置:“你要我做什么?”   “自然是把怎么摆设画下来,咱们好去买树木花株把庭院布置布置。一个院子总不能只种青菜吧?”   “那你还想种些什么?”   “月季,夹竹桃一类颜色鲜艳,带香味的花奴婢都喜欢,”说着玉桃瞧着韩重淮,“大人有什么特别喜欢的花或树吗?”   没有人问过韩重淮这个问题,他也没想过这个问题,花花草草只要味道不熏人,看着不碍眼难不成有什么区别。   韩重淮低头在玉桃之前点的方位,点上了松树。   玉桃凑近看了看,韩重淮的画工看着还不错,看得出来是几颗松树。   画完了松树,韩重淮手腕一移,又描上了菜苗。   韩重淮之前都是跟着老国公爷在战场上,她本来以为让韩重淮画画,他会给她点几个墨团子,现在看来韩重淮是多才多艺那一挂。   “武能提枪,文能动笔,大人你是真正的文武双全。”   “你只整理了自己的屋子。”面对玉桃的夸奖,韩重淮说了旁的话,下一刻玉桃就感觉到自己的鼻尖一湿。   用完原本该放在砚台上的毛笔,被韩重淮用来画了她的脸。   玉桃连退了几步:“奴婢本以为大人打算之后都与奴婢睡一屋,再说大人自己的屋子应该自己摆设,只有大人自己才知道,什么东西放在哪里最顺眼。”   “口口声声称自己奴婢,但我没见你真把自己当做奴婢,甚至不觉你把我当做了大人。”   把笔扔入了洗墨缸,韩重淮摆明是不打算再动笔了。   陈虎听到动静呆愣地看向两人,怎么就吵起来,不过玉桃做得是有些过分了,从昨日到今日完全没有了主仆尊卑,主子想要教训她也正常。   陈虎往边上移了移,不打算开口为玉桃说话。   然后他就看到玉桃仰着被墨汁画花的脸抱住了主子的胳膊。   脸上虽然花了,但玉桃的眼睛却闪着细碎的光。   而且依然能让韩重淮的胳膊感受到她锁骨下的柔软。   噘着嘴:“要是没把大人当做大人,没把自己当做奴婢,奴婢哪需要那么费力啊,奴婢做得这一切都是讨好大人呢,大人感觉不到吗?”   尾音被玉桃拖得九曲十八弯,嗲的让韩重淮捏住了玉桃翘起的唇瓣,怕她这张嘴里又发出什么奇怪的声响。   被捏成了鸭子嘴,玉桃想着再色批的男人,对女人的肉麻发嗲也是有底线的,低头就觉得韩重淮袍子的幅度有些不对,像是被什么顶起了。   玉桃:“……”她错了,色批是没有底线的。   这他妈都能硬,韩重淮每日不会是照三餐喝虎鞭汤吧。   本以为玉桃会被狠狠训斥,就算逃过了罚跪,也会被罚一日无饭可吃,可陈虎都没看懂什么事,就发现两人的神情又恢复了之前模样,主子虽然没再拿起笔,但也不像在生气。   “???”是他往旁移动的时候错过了什么?   被韩重淮拉到了他的卧室里,玉桃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的软榻上。   “大人的屋子是晌午过后有光照,大人可以想想未时和申时是在屋中干什么,东西要怎么摆置觉得舒服。”   “嗯。”   韩重淮应了一声,在隔间待了一阵子才走了出来,玉桃见着他换了一身外出的衣裳,疑惑道:“大人要去跟人会面?”   韩重淮瞥了她一眼:“去看花草。”   “嗯?”   “你问我喜欢什么花草摆设,我一时想不到,打算都去闻闻、看看。”   听到韩重淮要做的事,玉桃眼睛亮了亮,孺子可教啊。   他说的就是她原本打算让他去尝试的。在她看来人之所以想死,就是现世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那就多给他制造一些可留恋不舍的东西好了,比如说让他布置院落,搁满他喜欢的东西。   而他要是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那就一样样的试,试到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为止。   这附近的村落除却买粮买菜之外,还有不少靠着给大户人家供应花木为生的农户,玉桃打听到了哪家名声最好,带着韩重淮进了种植园。   “这个修剪还不错。”   玉桃看了一颗松树,不过说了不错也没说要,而是绕到了里面,最后挑了几颗没修剪过的。   “大人想不想试一试自个修剪?”   韩重淮摇了头,指了树木的一处:“这有个虫窝,要不要我劈开给你看看。”   玉桃仔细看了眼,是能看到一些白色细小的小虫。   “树都是有虫的吧?”   玉桃猜测地说道,韩重淮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分明在嘲笑她是傻子。   她不信韩重淮比她会挑,便跟在了他后头:“那大人来决定。”   韩重淮一株株的看过,也不知道是依据什么选了树,之后又去花棚看了花,选好了花。   不得不说,韩重淮眼光不错,他选的东西还都挺好看的。   绿木青翠,鲜花娇艳。   “韩老国公除却刀枪,就是爱这些花花草草,我曾经投其所好,研究过如何养花如何种树。”   订好了东西,韩重淮突然朝玉桃道。   他说这话是想看玉桃露出失望的表情,她觉着她在带他尝试新鲜事物,而实际上对他来说并不新鲜。   闻言,玉桃脸上的确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只是说的话跟韩重淮想的不同。   “你不会这次选的都是他喜欢的吧?”   玉桃的关注点特别,闻言第一个反应就是看向选好的东西,怕韩重淮选了一堆旁人喜欢的东西。   “是我看着顺眼的。”   韩重淮淡淡道,立稳脚跟后,他就没有因为别人的喜好委屈过自己,甚至会潜移默化的让身边的人与他眼光相似,按着他想要的思路去思考问题。   想到玉桃被他误导着,怕他不想活了,真正用心思考他需要什么,费尽心思地讨好他,韩重淮的心情又明朗了起来。   “接下来要如何?”   韩重淮发问,玉桃看着一堆花草,试探道:“大人有没有兴趣跟奴婢一起种下这些花草?”   “无。”   还真是意料之中的答案。   “那大人看我种吧。”玉桃竟然不打算反抗而是干脆的接受韩重淮的拒绝。   韩重淮挑起了眉,倒是来了些兴趣,玉桃竟然主动要做起了体力活。   而玉桃看着花花草草盘算,自己该种到第几株的时候,哭着发嗲让韩重淮硬着帮她种。 第四十六章 怪不得是兄弟呢   赵恒骅来的时候, 韩重淮正挖着土,而玉桃扭了脚脖子,眼泪汪汪地在一旁软榻跪坐着。   听到马车的声响, 玉桃还想着韩重淮还会有客人上门, 人进门她就是一怔,之前特意去那个街道没瞧见赵恒骅, 没想到他竟然敢上门。   “这是怎么了?”   赵恒骅的目光从拿着花锄的韩重淮身上, 滑到了玉桃的脸上,见她像是受过什么委屈,不由怜香惜玉地道。   玉桃低头没搭话。   她现在哪里敢搭什么话,她才使了浑身解数让韩重淮帮她挖坑,赵恒骅一来就一副他跟她有奸情的样子, 这不是活生生的惹怒韩重淮。   所幸赵恒骅还算知道分寸, 没得到答案没继续追问,而是看向了韩重淮:“韩将军真是有闲情逸致。”   看着韩重淮手上沾满泥土的锄头, 赵恒骅哼笑了声, 他本不打算来见韩重淮,韩重淮落魄他只打算在旁观赏,但他那个父王却对韩重淮的安危关心的很。   韩重淮扔下的锄头, 眯了眯眼, 似乎在辨认面前的男人是哪一位。   触到他的神色,赵恒骅脸上的神情有了恼意:“韩将军这是忘了我了?我以为韩将军不会忘了我才对, 毕竟我们之间非比寻常。”   一个男人一脸“暧昧”地对另一个男人说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玉桃在旁抖了抖鸡皮疙瘩,不会吧,她本来以为他们都是对她肉 .体有兴趣的,实际上不会是小情侣闹脾气, 她夹在中间成了炮灰。   赵恒骅说完,韩重淮面无表情,玉桃则是一脸惊悚。   这种情况下让赵恒骅的脸上的笑险些支撑不住,他上门给韩重淮带来一线生机,现在却弄得像是他来求韩重淮一般。   他原本就不想冒着风险来帮韩重淮,如今这样子他更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他爹信中的嘱咐,还有他那几个不省心的弟弟,赵恒骅甩袍踏进了正堂:“韩重淮你若是想活,就与我谈一谈。”   听到这话,玉桃顿时来了精神,瞧着韩重淮的脚,期望他能向赵恒骅的方向动一动。   片刻也没见韩重淮动一步,玉桃目光抬起看向韩重淮的脸,见他目光沉黑,像是她看了他的脚多久,他就看了她的头顶多久。   “那玉簪?”   玉桃非常干脆地指向屋子的方向:“他送的。”   赵恒骅在屋里坐定,听到玉桃那么干脆承认跟他的牵连,怒气一扫而空:“那玉普通了些,配不上你的仙人之姿,我这次来为你带了根好簪。”   那日韩重淮当街扔簪,赵恒骅自然听到了响。   之后他还担心玉桃受了韩重淮的罚,现在看来韩重淮就是个孬种。   赵恒骅笑的灿烂,手往怀中一伸,当真拿出了一个长锦盒,就像是装簪的盒。   见着韩重淮进了门,玉桃松了口气,她很想知道赵恒骅是要韩重淮怎么活。   她收回目光,一眼扫过,就见着庭院里的侍卫们都咬牙切齿地看着她,她茫然地看向陈虎,想听他给她个解释。   没想到人直接侧身了,像是连碰到她的目光都觉得恶心。   这也太莫名其妙了吧。   余光触到了地上的青草,绿油油的色泽让她恍然大悟,这些人是在为韩重淮气愤,觉着她给韩重淮戴绿帽了。   这些人也太没思考能力了,要是她藏藏掖掖,被赵恒骅主动点破,那有充分的理由怀疑她跟赵恒骅有什么,但是她这是主动坦诚。   他们竟然还觉得她做了什么,韩重淮不会也那么觉得吧,她心中是有些小九九,可实际上她什么都没做,这种状况要是被误会了,她也太吃亏了。   “怎么,我到你的地盘,你还怕我把你怎么样不成?”   赵恒骅扫了眼屋外的侍卫,似笑非笑地看着韩重淮。   韩重淮摆手,庭院不需片刻便空空荡荡,而侍卫们是走光了,玉桃还在躺椅上瘫着。   她的腿悬空搁在锦凳上,怎么看都像是重伤不能动弹,有正当的理由在这个地方待着。   韩重淮无开口让她退下。   见状,赵恒骅想了不少,他不相信韩重淮真不记得他是谁,既然知道他是谁,就知道他们的等会的对话是隐秘中的隐秘,韩重淮能坦荡的把玉桃留下来,明显是不打算留玉桃的命。   从软榻中伸出的玉脚,虽有锦缎遮掩,但却不妨碍人想象碧色裙摆下的腿有多美。   这样的美人这样死了实在可惜,再者这美人心系与他,他又怎么能辜负。   想着赵恒骅变了早准备好的说辞:“韩将军,花儿长在合适的土地才能翩然绽放,在下是个惜花之人,见不得人糟蹋美花。”   赵恒骅笑的肆意,像是已经把所有一切掌握在手中:“我可以助你脱困,只要你把美人给我。”   这话让韩重淮开始正眼打量面前这人。   他对赵恒骅的陌生并不是故作姿态,他是的确不记得他何时跟赵恒骅打过交道。   按理说他的记忆不错,所以若是他跟赵恒骅真见过,他却忘记了,那就是因为赵恒骅太不起眼,不值得他去注意。   而就是那么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现在想要抢走他的宝贝。   “福王世子?”   韩重淮开口点名了赵恒骅的身份,仔细看赵恒骅能看出福王的影子。   “韩将军不必装模作样,我们既是兄弟,你何必在我面前顾忌那些虚无的自尊面子。”   赵恒骅脸上的笑就像是一层挂上去的面具,可想而知点开彼此身份并没有让他觉得高兴。   “好大的脸。”   韩重淮轻笑,抬手竟然朝赵恒骅攻了过去。   赵恒骅一时不查竟然被韩重淮打了个正着,连挨了好几下,赵恒骅才回神遮挡,不过他的拳脚功夫差了韩重淮一大截,哪怕反抗也依然是被打的命。   怎么就打起来了?   玉桃一直竖着耳朵听着动静,听到“兄弟”刚激动了下,就听到了砰砰的肉击声。   赵恒骅的属下都在宅外等待,见屋中不对想要护主,不过还没踏进宅子就被陈虎他们拦下。   韩重淮打赵恒骅的招数不致命,就像是家中长辈教训小子,赵恒骅看到韩重淮游刃有余的模样,更觉得羞愤难当。   这时候他还惦记什么美人,捂着肿胀的脸颊:“韩重淮你是疯了不成,你被国公府赶出,身无后盾,我愿意出手帮你是看在我们血脉亲缘上,你现在竟敢那么对我……”   韩重淮手顿了顿,像是被赵恒骅的话所吸引:“原来血脉那么有用处,敢问福王世子你打算如何救我,让福王带兵攻入京城?”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   赵恒骅可不会被韩重淮的话所引诱,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怒斥之后,赵恒骅见韩重淮停手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他恨不得韩重淮被五马分尸,但父命难为,他只有忍下了窝囊气,支撑着酸疼的身体开口:“我冒着风险来见你,便是为了帮你渡过难关,如今你已经走到了绝路,难不成就打算就此认命?”   赵恒骅鼻青脸肿,虽然还是进门的那身打扮,但已经看不出之前翩翩贵公子的样。   这歪眉斜眼却比之前让韩重淮看得顺眼。   韩重淮特意扫了眼玉桃,发现她并未往他们的方向打量,不由觉得可惜。   “可以不认命?”   “当然!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处置起来能有何难!你是运气太差,养父是韩丰林那个窝囊东西。”   赵恒骅一说话脸就扯着疼,不受控制地呲牙咧嘴。   韩重淮脸上虽没笑,但那双黑眸总让他觉得他像是在嘲笑他。   没有镜子看自己的模样,赵恒骅坐立难安:“你仔细考虑,想通就派人给我送信。”   赵恒骅没说条件,但也不需要说出口。   还能有什么条件,只要韩重淮接受了福王势力的帮助,此后他便是福王府的人,算是认祖归宗,承认了自己是福王的儿子。   赵恒骅倒是愿意韩重淮有骨气不要同意,若是韩重淮接受了福王府的帮助,他便多了个劲敌。   韩重淮虽然在京城放任自流了三年,但在幽州等地他的声望不同其他将军,再者老国公爷的那些部下可不知道什么血脉的事,韩重淮比其他人都更容易获得他们的支持。   也就是这些关系,才让他无意间知道韩重淮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他父王对韩重淮颇为看好后,一直想法设法杀了韩重淮。   当然不止他一人那么想,他的那些兄弟,这些年也没对韩重淮客气。   赵恒骅来去匆匆,玉桃看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他今日的重点是不是来挨打的。   玉桃的注意力没在赵恒骅的背影停留太久,因为她听到了脆响。   赵恒骅带来的锦盒被摔到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掉出碎成了几块。   里面还真是装了玉簪。   那么看来赵恒骅还真不是个好东西,他明晓得她是韩重淮的人,还带了那么个东西上门,要是他有完全的把握把她带走也就算了,但他却是被韩重淮揍了一顿灰溜溜的走了。   玉桃看向韩重淮,他神色淡然,眼里的情绪似嘲似讽,转身大步离开。   转眼间,贪图她肉.体的俩男人就全在她眼前消失了,怪不得是兄弟呢。 第四十七章 他自个怎么不知道他的分寸……   避免引起更多的厌恶, 玉桃瘸着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腿,步子一深一浅地往韩重淮的屋子移动。   韩重淮的房门紧闭,她敲了两下没有回应, 她倒是想再敲, 但满院子的人都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她只有继续瘸着腿返回住处。   陈虎那些人不会管她, 但是大花是只把她一人当做主子, 见状,哪里管周围的气氛,立刻就去扶住了她。   玉桃装瘸装的腿抽筋,正好半个身子靠在了她的身上。   “夫人,我看大人好像是生夫人气了。”   大花不懂看眼色都察觉到了宅子里其他人的怨气, 想到夫人敲门几次韩重淮都不开, 大花愁着眉,“要怎么办?为何大人把那个客人打的那么厉害, 大人还生气了。”   事情发生的时候, 大花在外面站着,没听到只字片语,只看到赵恒骅遮着青肿的脸离开, 而韩重淮砸了东西用力关了门。   “是啊, 他打了人,还天底下他最委屈。”   玉桃哼唧了两声, 让大花给她取了晚膳,跟韩重淮一样没踏出房门一步。   只是她的闭门不出到了晚上就破了功,提着灯盏,玉桃又去韩重淮的门口敲了敲。   这次韩重淮依然没搭理她,但她做好了长久作战的准备, 靠在门边情意绵绵地开口道:“大人,你这气奴婢了?”   韩重淮在屋内看着探子送过来的秘报,听到玉桃的声音,抬了抬眸,看向映出窈窕身形的纸窗。   玉桃极懂得要把灯盏拿在什么方位,纸窗上透出她的影子纤细的地方更纤细,丰满的地方更丰满。   “大人要是气奴婢收了生人的礼物,奴婢还觉得委屈呢,当初大人突然就把奴婢送到了这个地方,奴婢孤身一人,没有依靠还没银子,有人把礼物送上门,奴婢收了只是为了多点银子傍身,至少撑到大人你过来……”   娉婷有致的黑影摇曳,玉桃被冷风吹得颤了颤,忍着喷嚏继续道:“簪子之前戴着,只是觉得能撑场面罢了,对奴婢来说那只是一支簪子。”   解释完了玉桃还是没听到韩重淮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不是死在屋里头了,玉桃在屋外站了一会,累的蹲在了地上。   在韩重淮的眼中,窈窕的黑影便变成了一团黑球。   “大人……”   等到有些困了,玉桃眨巴着眼睛,“大人当初你赶走奴婢,是说奴婢对站在你这边不够坚定,但这次奴婢分明实话实说,连收簪子的前因后果都说了,你怎么还生气……”   “奴婢好像做都不对。”   失落地说完,玉桃没在门边再等,而是直接离开了屋门口。   看着黑影拉长逐渐消失,韩重淮顿了手上的笔,玉桃提起他才觉着他这次的气比上次更重。   哪怕到了现在,他依然觉得烦闷。   他当然知道赵恒骅没在玉桃身上占什么便宜,按着赵恒骅的德性,若是真占了什么便宜,作态能再恶心百倍。   所以他只是在气玉桃收了赵恒骅的发簪,并且戴在了头上。   玉桃的解释并无问题,当初他把她送走,抱持的态度就是让她自生自灭,想看看面对生存压力,她能做出什么有趣的事情。   收赵恒骅的发簪,属于她为了生存做出的事情。   但为什么他还是那么生气?   韩重淮在屋内坐了半晌,玉桃的夜访没让他舒坦,反而让纸上的字难以入目。   看了几遍才读懂了纸上的内容,烧了秘函,韩重淮径直出了屋。   在外守夜的侍卫,先看着自家主子去了玉桃的屋外,像是打算踏入,又不知道为什么没去,然后人就去了院中。   院里面挖了几个坑还没有把花草种下。   就见韩重淮半蹲,继续他之前的动作,挖土种花。   “我不是看到鬼了吧?”   属下说完就被陈虎敲了头:“大人做什么自有分寸,再乱说把你们舌头给拔了。”   开口的侍卫捂住了嘴,知道陈虎说拔舌头是真的会拔。   夜风把这些人细碎的动静都送到了韩重淮的耳中。   韩重淮看着自己手上的花枝,他做这些事是真有分寸?他自个怎么不知道他的分寸在哪。   只是觉着得做一些事情,来抵消他思考玉桃越来越烦闷的心情。   *   玉桃白日醒来看向窗外察觉了略微不对,仔细观察了几遍,才发现不对是因为院子上种上了花草,更昨日大不相同。   虽然看到了这个变化,但她也没往韩重淮身上想,就觉得是谁有眼色,把韩重淮没做完事给补好了。   “我还以为今日我会没饭吃了。”   玉桃去厨房时,雁字正在吃早膳,按着规矩丫鬟都是伺候完主子之后才能用食,而玉桃每日自动跳过了要去伺候韩重淮用饭这步骤,睡到了他吃完饭之后,所以可以一醒来就有饭吃。   昨日韩重淮的下人都用怨气的目光看着她,她还以为自己到厨房会扑一个空,到了厨房就见蒸笼上一如往常地给她热着饭,看菜的样子也不像有人往里头吐了口水。   雁字已经吃的差不离,听到玉桃的话:“玉桃姑娘真是说笑了,厨房哪次落过姑娘的饭菜,若真是落了,姑娘可与我说,我一定会整治他们。”   留的膳食,玉桃先尝了口汤,鲜味充盈口腔,她往罐子里面看了眼,果真看到了鲍鱼、鱼翅一类的东西。   买了首饰与衣裳,玉桃还没改善到每日入口的东西,没想到厨房就自觉的为她改善了。   这炖汤喝着就知道是废了许多时辰熬出来的,她常在厨房打混,这类的香味往常只能闻一闻,没想到还有入口的机会。   “这不会是我的断头饭吧?”   吃着早膳,玉桃疑惑地看着雁字,往常雁字就算憋着脾气,叫她一声姑娘,那语气也是冷冰冰的,今天太过有温度了。   “玉桃姑娘真会开玩笑。”   雁字轻笑说完,“大人说等到玉桃姑娘用完饭,记得去他那儿一趟。”   虽然茫然,但玉桃吃东西的速度不慢,昨日的晚膳厨房给她做得明显敷衍,现在有好东西入肚,一切吃饱再说。   吃好后,玉桃依言去了韩重淮的屋前。   韩重淮一袭月白色直裰,神色与昨日砸锦盒差不离,都是冷淡。   “今日去哪?”   韩重淮张嘴问道,像是生着玉桃的气,但却愿意继续给她拯救他的机会。 第四十八章 看星星   觉着韩重淮稀奇古怪, 但玉桃没深究的意思,反正去探究一个脑子有病的人在想什么,大部分是探究不出来的, 并且很可能把自己给带歪了。   “大人想不想出去走走?”   韩重淮颔首。   见韩重淮同意, 玉桃先去换了身方便行走的衣裙,才重新回到了韩重淮的面前。   “大人把宅子买在这里真是买对了, 这里山清水秀, 吸进鼻子里的气味都带着清香。”   玉桃看了看方向,带着韩重淮往宅子后方行走。   “唔。”   韩重淮随意应了声,不过光是这个应声,就让玉桃的胆子大了些。   手放在了韩重淮手腕的后头,韩重淮走动手腕跟着摆动, 肌肤碰触了几次, 最后玉桃一把抓住了韩重淮的手指,两只手紧握在了一起。   两只手相握, 韩重淮没挣扎:“你是个什么东西?”   这句话杀伤力极大, 玉桃怔了下,对上韩重淮探索的目光,在他淡漠的神情里辨别了许久, 才确定他不是在骂她。   “是颗桃子。”   玉桃正经八百地回道。   反正韩重淮认定她不是原主, 比起说自己是什么孤魂野鬼,桃子可爱的多。   韩重淮握着玉桃的手用力一挤, 薄如蝉翼的肌肤迅速红了起来,没有桃汁溢出,但是周围的风中多了一丝甜丝丝的桃味。   玉桃疼得眼泪汪汪,可怜地看着他:“大人,奴婢的骨头不会碎了吧?”   “桃子有什么骨头。”   玉桃:“……”   韩重淮的手顺着玉桃的袖口往内摸, 他的指腹轻柔,能感觉到她肌肤上一层短短的绒毛,真就像是桃子上那一层软毛一样。   当初虽然直截了当地点出了她不是原来的玉桃,但是他却从未认真想过她是什么。   若是说旁人精心为他准备的探子,按着她能收集到的情报,恐怕早就被人当做了废线丢弃。   是颗桃子好像是最切实的答案。   一个饱满香甜,只属于他的桃子。   把玉桃的脸跟胳膊都捏了一遍,韩重淮靠在她脖颈边上深吸了一口气。   比起她所说的清新气息,她身上的气味更新鲜好闻。   “你要把我带到哪去?”   “大人走就是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山路开始难走了起来,玉桃回身依稀能看到京城的楼阁。   山往往上空气便越鲜,玉桃看着不远处的平地,牵着韩重淮到那处坐下。   玉桃以地为席,坐下的动作干干脆脆。   她一只手还牵着韩重淮,坐下后,她抬着头看着他。   韩重淮的视线从远处收回,低眸看向玉桃:“就这样?”   第一天是买珠宝首饰,第二天是买树种花,今天就是把他拉到一个荒芜的地方,让他坐下?   “大人还想要怎么样?”   玉桃眨了眨眼睛,韩重淮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解,他不会以为她是什么金牌导游,对于安排行程有一手。   “奴婢每次在窗台眺望,就能看到这座山,就想想要是在这山上看奴婢的窗台是什么样,大人的轩窗对的也是这座山吧?”   韩重淮低眸往下看丝丝白雾遮盖住了他们那座宅子。   玉桃摇了摇两人牵着的手,期待地看向韩重淮:“大人觉得有趣吗?”   自然是没什么趣味。   除非是为了监视某人,不然谁会去想那人屋内着目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再说也要是为了看清轩窗内里的样子,这个位置也不是最好的观望点。   虽然做了三年的废人,但韩重淮从未有过那么明确的浪费体力与时间的行为。   不过对上玉桃的眼,这件事从事情本身看来无趣,可他此时并不觉得乏味。   “一般。”   “那大人也坐下?”   玉桃理了理自己身边的草丛,邀请韩重淮坐在她的身边。   “今早雁字姐姐对奴婢格外客气,厨房还给奴婢炖了补汤,若是每一日都这样就好了。”   玉桃自然地靠在韩重淮的怀里,就着高远的景色,跟他说着一些闲事。   韩重淮有一下没一下的应声,他当然知道他们的态度为何会变化,他昨晚上种花的事,估计宅子中只有玉桃还不知晓。   手指在玉桃的发丝上转动,微凉的发丝在手指上收紧又松开,韩重淮听着玉桃软绵的语调,似乎明白了他昨日为什么会因赵恒骅气愤。   瞧着玉桃一张一合的唇,韩重淮的心口就像是有一把小刷子来回摩擦,他甚至还为她找了个开脱的理由。   若她是妖,做些没心没肺的事,便是理所当然。   他可以不与她计较,放纵自己沉沦。   “大人,你看有羊……”   玉桃听到了咩咩声,扭头看了一圈,见着了有农人牧羊。   二十多头白色的山羊咩咩叫唤,玉桃看着有趣,拉着韩重淮一起去看山羊吃草。   玉桃弯着腰,眼眸里闪着光,那神情像是真在看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京城的羊跟幽州的不同。”   “嗯?”   玉桃不解地看向韩重淮,“羊还能有不同的地方?”   “幽州地冷,看到的羊皮毛要更厚,性子也要更野。”   “比如说怎么野了?”玉桃的注意力从吃草的山羊上转移到了韩重淮的身上。   她察觉到了韩重淮的谈兴,说起来她从未去主动查探韩重淮的曾经,倒是他经常与她说事情,连不是韩国公府的少爷的事都能告诉她。   幽州她记得是福王镇守的地方,他之前打仗去的也是那个地方,他会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说不定就是在幽州跟福王相遇,然后知道了两人是父子关系。   而这事老国公爷应该也知晓了,所以才下令不让韩重淮踏出国公府。   “有一次我与军队失散,为了把我的兵活着带林中,抓了只山羊,用它分辨野外的食物有毒还是无毒……那里的羊你若是靠那么近,早就把蹄子踹到了你脸上。”   玉桃看了眼面前山羊的蹄子,默默地离远了一些。   “幽州是不是许多植物生长的也与这边不同?”   若是相同应该也不会需要羊来尝百草。   “有许多不同,那里的草带着锯齿。”   虽然没见过韩重淮说的草,但是玉桃脑子浮现幻想的画面,比如说穿着盔甲的年轻韩重淮,拨开杂草小心翼翼地行军。   那时候的他一定不需要旁人劝着他活下去。   就是韩重淮现在提起,她也不觉得他厌恶曾经那一段时光。   “你在看什么?”   察觉到玉桃的目光聚焦在他的脸上,韩重淮捏住了她的腮帮,“你就是这样看我,我也不会吃这青草。”   玉桃怔了下,旋即笑了起来:“奴婢可不敢把大人当羊。”   韩重淮挑眉,到底是多大的胆子才敢直接说出来。   到了晌午时分,陈虎他们把午膳送上了山,山上没有凉亭,但有不少的大树,吃完东西玉桃就困了,让陈虎他们去找这山上哪里有人家,可以租借个地方睡午觉。   所以为什么不干脆下山睡觉,陈虎现在觉得玉桃的难懂程度快跟主子差不多了。   “晚上奴婢还想跟大人看星星。”   去睡午觉前,玉桃特意跟韩重淮解释了行程。   其实吧,她今天唯一的行程安排,只打算跟韩重淮看星星,但是他一大早就问她要干什么,她没办法才把他带到山上来。   中午下山,晚上再上山太麻烦,还不如就在这里待到夜里。   韩重淮抬眸看了眼天,不知道玉桃晚上要看哪门子的星星。   上山有一处其他农家留下的空屋,那家人搬到了山下居住,又舍不得山上的屋子便经常打扫,陈虎他们借了钥匙,抱着被衾铺床,在一个半时辰后让玉桃睡上了午觉。   “如今所有人都觉得大人是醉生梦死,已经彻底放弃了查案。”   见玉桃走了,陈虎开口道。也亏了玉桃这几日的努力,让那些查探的人都觉得主子是认命了。   “大人打算何时反击?”   总不可能拖到真正的半个月结束,折子如雪往圣上的案头递,他们这里要是迟迟没有动静,像是不敬圣上与太子殿下。   “明日。”   陈虎虽然信任主子,但还是怕主子在玉桃身上的不同太多,影响了对情势的判断才出言提醒,此时听到主子直截了当地说了明日,不由得惊讶。   讶异之后便满足地拱手退开。   玉桃在屋里呼呼大睡,而韩重淮却推开窗子在看外头的天,赵恒骅一来他就该动作了,今日算是他跟她最后的轻松时刻。   再者今日过后她恐怕也不会再相信他不想活的话。 第四十九章 被韩重淮这个疯子折腾死……   玉桃是被馋醒的, 嗅着微呛的烤烟,玉桃跟着鼻子找到了散发香味的地方。   房屋的不远处,韩重淮架着火堆不知道再烤什么, 橙黄的火上, 肉汁不断溢出,肉上每掉下一滴肉油, 火焰就刺啦一声, 香味四溢。   玉桃吞了吞口水,说起来她到了古代之后,就没吃到过烧烤。   煎炸油焖都有,就是没吃过这般放在火堆上烤出来的肉。   现在闻到,以前在现代吃烧烤的回忆就全部涌上来了。   玉桃往韩重淮方向走得步子很稳实坚定, 等到了地方便像是一滩软水一样趴在了他的怀里。   “大人你好厉害。”   手掌覆在了韩重淮的手背上, 玉桃试图装作参与了劳动。   架子上烤得是一只兔子,兔子看起来挺胖的, 但也不知道够不够她跟韩重淮吃。   “大人从哪得的兔子?”   “我在树下站着, 它在我面前撞上了树。”   “那它一定是被大人的美色所惑。”玉桃突然在韩重淮的怀里转了个身,正对着韩重淮脸,“大人的容貌, 奴婢看一次都心醉一次呢。”   “火太烫了?”   面对玉桃的马屁, 韩重淮懒洋洋地松开了一只手压在身后的草地,让玉桃的背部充当隔绝热气的墙。   玉桃:“……”这人也太懂她了。   因为韩重淮的体型比她宽大, 她把自己塞在他怀里,韩重淮的双臂一护,能隔绝一大半的热度,现在韩重淮往后一退,她的背那么烤个一两个时辰, 都能有三分熟了。   “大人,为何你当了那么多年的将军,还面如冠玉?”   玉桃眯着眼往韩重淮的方向靠了靠,只是触到韩重淮似笑非笑的眼,她的脖子就跟点了穴一样,没法子借机靠在韩重淮的身上。   “生我之人肤白,我随了她。”   玉桃想了想,韩重淮应该指的是他娘。   没怎么听韩重淮提过他的生母,但她感觉得到他似乎是不恨她的,但是对于他的生父,他透出的感觉就带了厌恶。   “老夫人应该貌若天仙,不然不会把大人生的如同潘安在世。”   玉桃拍着马屁,趁机又往前移了移,至于韩重淮的目光,只要她头埋得够低,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   “大人这般的品貌,往后的小公子一定不俗……”   玉桃正沾沾自喜,自己的背快没了被烘烤的热度,下一刻便觉得天旋地转,背部靠着草坪不止不热还有些发凉,而韩重淮压在了她的身上:“这样是不是更舒服?”   “大人这是说什么,奴婢怎么不明白。”   傻笑了声,玉桃试图从旁侧滚开,她还没动弹,韩重淮的唇便压了下来。   只是还没吻上,韩重淮又抬起了头,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是玉桃的错觉。   也不知道这人是在压抑个什么。   “烤好了。”   把兔子从火上取下,韩重淮用刀片分割,玉桃看着他把好肉全都放在了她的面前,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她本来还以为他会让她看着他吃东西,没想到竟然对她那么好。   “大人你真好。”   不要钱的甜话说了一箩筐,玉桃吃的嘴角流油,躺在地上揉着肚子看着晚霞。   “大人,奴婢觉着你跟赵世子长得一点都不像,你比他英俊多了。”   玉桃突然想起了赵恒骅,她之前看到赵恒骅的时候,一点都没往韩重淮的身上想,他们虽然是兄弟但是长得并没有相似的地方。   韩重淮还真是奇怪,在韩家跟那些人模样不像,现在说是福王的私生子,跟福王世子长得也没兄弟脸。   “我像福王。”   韩重淮开口道。也就是他的五官与福王相似,而福王又对他多加照顾,才会让韩老公爷起了疑。   他的语调太过平静,反倒让玉桃不敢接话。   “他见色起意,强迫了我的生母,他一直都知道我是他的亲子,但却从未想过把我从韩家接走,直到我在幽州闯出名头。”   “他设法暗害老头子,想让我接掌老头所有的旧部,可惜老头命大,撑到了京城才死。”   韩重淮狭长的凤眼里满是淡漠,瞧了眼僵着手不敢继续揉肚子的玉桃,轻呵了声,“又觉着怕了?”   玉桃动了动身体,头枕在了韩重淮的腿上:“奴婢不怕,奴婢知道大人会对奴婢说这些是信任奴婢。”   “也有可能是把你当做了死人。”   玉桃脖子一僵,抓着韩重淮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心口,示意自己还活着呢。   急促的心跳突突的震着手掌,韩重淮轻笑了声:“你死不了,我的这条命是你救的,只会我们一起共死,不会单让你一人下黄泉。”   韩重淮的话前半部分挺动听,后半部分就让人笑不出来。   “你打算在这处等着星辰出来?”   晚霞渐落,韩重淮提醒地说道。   玉桃早就找好了看星星的地方,跟着韩重淮一起爬上了一座高石:“大人觉得这处怎么样?这里离天真近,只手可摘星。”   不知道是不是玉桃的错觉,她说完看天,觉得天幕比平日来的低沉。   “看完星星会如何?天上会掉下让我对抗半个朝廷势力的本事?”   “天上不会掉本事,因为大人你自己就有能力对抗一切。”玉桃知道心灵鸡汤对韩重淮无用,干脆道,“奴婢真不觉得大人你想死,你分明对很多事都感兴趣,既然如此大人为什么又要吓奴婢……”   话说到最后玉桃的语调有些委屈,片刻她就觉得水落在了脸上。   抬头一看,天空都为她可怜的境遇落起了泪。   乌云把天拉扯的下坠,雨滴先是淅沥沥,然后变成了哗啦啦。   玉桃怔了下就立刻打算跑,但手腕却被韩重淮紧紧握住。   “大人?”   山上的大雨是带着风的,玉桃一张嘴肚子里就灌了一肚子的风,挣了挣手,根本就甩不开。   雷丝在云间闪耀,感觉随时都会劈到他们的周围。   “你说我只是吓你,那不如试一试。”   玉桃还没想通韩重淮这话是什么意思,韩重淮的吻已经毫不迟疑地落在了她的唇上。   两人的身上都是雨水,玉桃被风吹得发抖,一时间唯一的热源竟然只剩了韩重淮的唇。   韩重淮的唇炙热,还有微麻的薄荷味。   风驰雨骤,有几次玉桃都觉得自己会被雨水冲下石块,靠着紧紧抓着韩重淮的手臂才没有滚下。   死亡的威胁下,她的心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心口。   韩重淮的吻一次比一次霸道,每一次比上一次吻得更深,玉桃开始还试图反抗,但后面只有被他带入他的情绪,迎接他的狂欢。   缺氧的头开始发昏。   天雷轰鸣爆裂,绽开的光让玉桃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被韩重淮这个疯子折腾死了。   她试图去掐韩重淮的脖子,但被雨泡过的手软绵无力,她甚至听得到韩重淮的笑声。   雨幕中玉桃双眸紧闭,人死死都缠绕着韩重淮,缠得几乎让他无法呼吸,韩重淮这辈子从未如此愉悦过。 第五十章 生出来是个傻的   玉桃想过自己的第一次。   她看过不少小说影视剧, 基本上第一次就算对方没有施加痛苦,女性也会给自己制造痛苦。   对此她觉得十分以及特别的不好。   既然是一件快乐的事,凭什么就只让对方获得压倒性的愉悦, 而自己颤颤巍巍, 像是被五马分尸。   要快乐就一起快乐呗。   所以在她想象中,她跟韩重淮的第一次, 一定是她引导韩重淮把她伺候的舒舒服服。   可实际这件事发生的时候, 舒服跟她完全没有关系。   大雨倾盆,她一方面要担忧自己抓不住韩重淮被冲离石块,一方面要担心天上的雷不要劈到自己身上。   轰隆隆的雷鸣,蓝色的闪电把他们不远处的树炸的四分五裂。   下一刻闪电就该打在他们俩这个衣不蔽体,以地为席的狗男女身上了。   玉桃分不清自己的脸上是眼泪还是雨水, 要是以后写过作文什么的, 题目叫难忘的第一次,她的作文说不定能获奖。   谁他妈的第一次能有她的那么难忘。   什么时候被抱下石头玉桃已经没有记忆, 理智再回笼, 已经身处在之前的破屋之中。   被暴雨冲刷的屋子摇摇欲坠,风时不时刮落几片青瓦,振动从顶上的瓦片一直晃荡到了木架子床。   真好啊, 她没有死在雨里, 却要被房梁给砸死了。   玉桃的目光聚焦在摇晃的房梁上,韩重淮的脸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才发现摇的不是房梁,而是韩重淮。   “你在想我?”   触到玉桃迷蒙的眼睛,韩重淮的手指戳了戳她的额头。   玉桃握住了韩重淮的手指,放在唇边狠狠地啃了一口。   是啊,满脑子都在想他。   想着怎么能杀了他。   玉桃就像是颗沸水里浸泡的桃子, 身上软皮子已经被泡掉了,只剩了鲜嫩的肉,被韩重淮一口口的全都吞进了肚子里。   ……   “雨停了?”   玉桃猛地坐起,看着窗外熹微的天光,一时辨不清今夕是何夕。   灼热的臂膀从后环绕了住了她,玉桃下意识地躲了躲,如果不是浑身像是被车碾过一样疼,她都想直接翻窗子逃跑。   韩重淮就不是个人。   “别抖了。”   玉桃的肌肤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害怕冒出了一颗颗的鸡皮疙瘩,韩重淮的手掌拂过,没有把肌肤抚平,反而让人开始抖了起来。   他的声音沙哑餍足,不用看他的神情,光是听到这声音玉桃就想把他给咬残了。   知道就算穿上衣服也跑不到哪里去,说不定还会因为腿软跑不快,死于山体滑坡,玉桃默默躺回了原处。   她想逃避韩重淮的目光,但她往哪个方向转,韩重淮就往哪个方向移动,就像是吃饱的猫逮耗子一样,对吃肉不感兴趣,不停地用爪子跟目光调戏猎物。   玉桃被扰得不胜其扰,不管胸闷直接正面埋在了枕头里。   她一埋,没片刻的功夫,韩重淮找到了她身体的平衡点,抱着她的身体一转,天旋地转间,她就从趴在枕头上变成趴在他的身上。   “大人,你觉得快乐吗?”   韩重淮点头。   哪怕昨天晚上不算尽兴,但是占有的感觉带来的愉悦近乎灭顶。   “那大人还想死吗?”   韩重淮眯着眼,在玉桃颈间重重一吸:“想死在你身上。”   “……”   虽然人还是不正常,但总算是燃起对生的希望了。玉桃闭上了眼,既然她没了死亡威胁,那一切的问题都不算再是问题。   “我要走了。”   玉桃迷迷糊糊中听到韩重淮的声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   吃完就走,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韩重淮低眸看着玉桃的手指,低头从第一根指头开始亲吻,等到亲到最后一根指头,玉桃已经嫌痒把所有手指松开。   “等我回来。”   床上熟睡的人唔了一声,不知道是听进去了没有。   等到玉桃真正的清醒过来,韩重淮已经不在了,推开门屋外停了一架轿子,陈虎他们正等在旁边。   轿子就是普通的平头小轿,只是出现在这山上太过奇怪。   “这是?”   玉桃打量眼前这东西,这才睡上她的待遇就变那么好了?   “大人,吩咐属下们把玉桃姑娘送下山。”   还真是让她坐的,玉桃扫了眼陡峭的山崖:“不是要把我滚下去吧?”   “玉桃姑娘说笑了,山道有大路,我们送玉桃姑娘从大路下去。”   听到有别的平坦的路玉桃就安了心,只是上轿子之前,她看着垂下的轿帘,脚步顿在了原地。   “陈侍卫劳烦你帮我挽一下帘子。”   帘子一开,里面空空荡荡,玉桃这才大步踏了进去。她这是被韩重淮给搞怕了,就怕他还没尽兴,又给了搞一个轿子.AVI。   “大人人呢?”   轿子走了一截路,玉桃才琢磨起了韩重淮为什么会提前离开,按理说他这阵子不应该闲的不行,就在家里面坐吃等死。   难不成跟她做那么有用,一下子就让他有了拼搏的精神,这就出去打天下了。   “大人有事处理,不日就会回来。”   “有什么事处理?”   玉桃追根究底地问道,她干脆掀开了帘子,盯着陈虎看,等着他给她一个答案。   “玉桃姑娘……”   陈虎本来打算蒙混过去,但瞧见了玉桃的脸,还有她脖颈上那些主子留下的缠绵烙印,他犹豫地道,“大人,没有告诉姑娘?”   “说了,我睡觉的时候大人说了一堆话,但我就听清了他走了这一句。”   “那……”   “陈侍卫,我与大人的关系已经不同往常,你就是不告诉大人去哪,我也会在宅子里等着大人,只是日夜担心落泪,就怕大人回来的时候我已经哭瞎了眼。”   说着玉桃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明晃晃的威胁让陈虎不得不投降,要是玉桃眼睛真哭出什么问题,主子问起,玉桃铁定会把手指指向他。   而他现在越来越不确定,他跟玉桃在主子的眼中谁更重要。   “大人是要去翻案。”   “翻案?”   “多的我不能告诉姑娘,姑娘只用知道大人安全无忧,几日过后,我们应该就能搬回京城……姑娘?”   听到咬牙的声音,陈虎愣了愣,“可是我说得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就没有一处的地方。   听着陈虎的话,一直蒙在她眼前的雾突然散开,她开始回忆这几日韩重淮的态度,还有陈虎这些侍卫的态度,她似乎完全被韩重淮带着走了。   为什么她就相信了韩重淮不想活了,并且死之前会拉着她陪葬。   而且还相信得义无反顾,拼了命地让他燃起生信念。   要是韩重淮已经没了求生意志,陈虎又怎么可能肯定他们会搬回京城,韩重淮去翻案万无一失。   说起来这几日哪里见陈虎他们这些侍卫慌乱过,也就雁字一副认命了模样。   对比了现代她见过的那些没生存意志的病人,韩重淮的所有行为根本就丁点都不像。   所以她是彻底被韩重淮耍了,他还真把自己当猫,把她当做耗子来逗了。   玉桃第一次气得那么厉害,回到宅子里面,吃完早膳头还隐隐发晕,到了晌午时刻人就有点下不来床。   大花摸了她的额头:“夫人你这是风寒了!”   在乡下生个病能把人生死,大花有个表弟,便是发热给烧死的,生怕玉桃也给烧傻了,大花急急忙忙去唤人叫大夫。   “我这分明是怒火攻心。”   摸了摸自己的头,玉桃更怄气得厉害,怎么说呢,虽然到古代以后,她一直都是在当没有人权的丫鬟,但她一直有点优越感。   她知道韩重时是男主,知道故事都会围绕韩重时的成长展开,韩重淮闹腾得再凶,在故事里也只会是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加上在韩重淮身边没多久,她就知道了韩重淮因为某种原因对老国公爷有愧,因为这份愧疚他可以赔上性命。   知道韩重淮那么大一个弱点,所以韩重淮怎么折腾她,她都觉得自己比他高一等。   谁想到她竟然被他利用他的弱点给耍了。   大夫诊完脉后,玉桃奄奄一息道:“药里面要掺几味清凉下火的药,我觉着我舌底上火生疮了。”   大夫让玉桃张开嘴看了眼,见到她舌缘的确有上火的痕迹,道了声怪哉,给她又开了副药。   “姑娘要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唤我伺候。”雁字还从未见玉桃那么萎过,她这样子不像是昨夜伺候了主子,倒像是淋了一夜的雨。   想到她病成这样,韩重淮可能生龙活虎,玉桃就更气。   浆糊一样的脑子只剩了气韩重淮这一件事,要是这就是韩重淮想要的她脑子里只想着他,那他还真是彻彻底底地做到了。   “别的有大花伺候,雁字姐姐给我端一碗避子汤就是。”   “这……”   韩重淮没有娶妻,按理说通房妾侍伺候过都该喝避子汤,之前雁字误会玉桃伺候了主子,也为她准备过,但是现在已经离开了府邸,而且主子又明显对玉桃不同。   想着雁字想买个玉桃一个好,也当是扭转之前的懈怠,“既然主子没有吩咐,姑娘你又病着,还是别喝了……”   “就是病着才要喝呢……”玉桃肯定地道,“我以往听说过,有人在病中怀了孕,孩子一开始就受了热,脑子给烧坏了,生出来是个傻的。”   怀孕是好事,但生了个傻少爷就吓人了。   雁字被玉桃唬住,立刻去给她备药。   得偿所愿,玉桃露出个笑,昏昏沉沉地拨弄着床边的流苏,等着药过来,一碗喝尽。   “以后这药要多备着,大人离开了国公府,往后更需要得力的岳家扶持,才能不叫人看笑话。”   “玉桃姑娘……”   见玉桃那么干脆的喝了避子汤,病的神情浑浑噩噩,还记得嘱咐她,雁字不由得感动。   她以往不喜欢玉桃,不止是因为回时的关系,更多的是觉得玉桃偷懒耍滑,妖妖娆娆的不是什么正经丫头,只想着爬床飞上枝头过好日子。   但是现在看来玉桃分明比谁都明事理。   若是换做回时,恐怕避子汤能避则避,虽然说把主子摆在心里的第一位,但也不会管主子有了庶子庶女后好不好娶妻。   “姑娘你真好……”   雁字神情恳切,玉桃却不怎么听得清她说得话了,也不知道她喝得药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迷药成分,她眼前雾蒙蒙的一片什么都看不真切。   见到雁字的表情转为急切,她就意识到了不好,可是身上没了力气,明明是努力睁着眼,眼皮子就像是坠了石头,人硬生生地晕了过去。   仿佛瞬间玉桃的唇就开始发白,雁字唬了一跳,连叫了几声都没叫醒。   “怎么喝了药还晕了?”   陈虎虽然不懂医术,但看玉桃的样子就知道她这样子不像是转好,幸好大夫还没走远,他叫人去追。   “是不是乡野大夫不行?”   雁字表情紧张,她煮的避子汤是府邸里一直传下来的药方,该不会是她的错才对。   “我多去叫几个大夫。”   陈虎心里也虚,看着玉桃紧闭的眼睛,想到玉桃之前的威胁,要是人哭瞎了眼,主子可能只是狠罚他一顿,要是人直接没了,主子不杀了他才怪。   大夫在宅子里进进出出到了入夜,等到消息传到韩重淮那儿的时候,已经成了玉桃快不行了。 第五十一章 起来   韩重淮踏出宫门时, 天已经黑透了,百姓家中的灯火已经熄了大半,只剩宫中鳞次栉比的羊角宫灯像是天边盘绕的金龙。   “韩大人要注意身体, 这时节的气候变幻无常, 最容易风寒。”   随堂太监把韩重淮送到了宫门外,见接他的属下只准备了马匹, 别说马车看似披风都没有一件, 不由感叹,“韩大人还没娶妻吧?若是娶了妻就该心疼韩大人夜晚奔波,不会让下头人只牵匹马来。”   韩重淮笑不接话,本就是他不想在路上耽搁时辰,才叫属下只准备了马匹。   张然知道今日后韩重淮就今非昔比, 有意讨好他, 便叫了身旁伺候的小太监去安排马车,“夜深露重, 要让大人那么走了, 就怕大人明日生病,我不好跟圣上交代。”   “那便劳烦张公公了。”   见张然有意卖好,韩重淮拱手谢过, 往后他们打交道机会少不了。   “韩大人应该早日搬回城中, 住在那荒郊野外,每日来返可真是麻烦。”   韩重淮应了声, 若不是玉桃还在那宅子里,他今夜本不打算回去。   而既然打算回去,就打算越快回去越好。   想到张然那番关于娶妻就有马车坐的论调,韩重淮看向了几个等候他的侍卫,他便是娶了玉桃, 她估摸着也不会有那个心思来担忧他会不会吹冷风。   “你有话说?”   韩重淮突然看向了来接他的侍卫,开口问道。   张然愣了下,看向了等候韩重淮的侍卫,其中一人神情焦躁,只是隐在夜色中,没想到韩重淮注意到了。   “大人……”   来的侍卫焦急把玉桃现在的状况报给主子知道,但是因为主子在跟张然说话,便只能在旁干等。   如今被韩重淮点到了跟前,他看了眼张然,也不知道关于女人这类的事能不能摆到台面上说。   “哑了?”   韩重淮眉心微蹙,指尖的筋突然发紧,像是征兆。   “玉桃姑娘病了……”说出口侍卫就觉得不好,若是只是一个通房病了,他就那么心急火燎地告诉主子,这不是让人看轻主子,“属下出来的时候,大夫说玉桃姑娘就这一会了……”   添了一句,侍卫抬头发现主子已经不在他面前。   顺着张然惊讶的目光,他正好看到了主子上马,嘴合拢晚了一步,马蹄驰骋的灰全进了他的嘴里。   “韩大人?”   虽然避开没粘上灰尘,但张然看着韩重淮奔驰而去的背影,一时间不怎么反应过来。   韩重淮刚刚还神色淡然地与他闲话,侍卫的话一出口,韩重淮的神情刹那就变了。   那瞬间韩重淮紧绷的像是变了一个人,整个人阴戾,透着血腥。   虽然上马后那股子气势隐了下去,但那血腥气让人印象深刻,难以回神。   “那位玉桃姑娘是?”   张然看向还未走的侍卫,好奇地道。   知道张然不是普通太监,再说玉桃的身份并不难查,侍卫坦白道:“玉桃姑娘是大人的通房。”   “真没想到,韩大人竟然是个多情的人。”   韩重淮干脆与国公府断绝关系,外头不少人笑话国公爷的胆小,但是他们这些知道底细的人,不由觉得韩重淮薄情。   若是韩重淮把实话跟国公爷说了,国公爷铁定愿意跟韩重淮共患难。   但韩重淮却将错就错,利用国公爷的胆小,直接断绝了父子关系。   虽然国公爷是让人心寒了一些,但毕竟是韩重淮的亲父,只是没想到韩重淮对亲爹都狠得下心,对一个通房倒是上心。   “你们快跟上你的主子吧,这大晚上的,风大路陡,他走得那么急旁边没人看着怎么能行。”   韩重淮已经没了影,张然嘱咐完便返回了宫中,只可惜他让人准备的马车了。   侍卫紧赶慢赶在路上也没追上主子,等到他们看到主子骏马的时候,已经到了宅子大门口。   夜色中大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传话的侍卫一惊,不会让他真说准了,主子连玉桃最后一面也没见上。   “这是?”   院子里站了一圈的大夫,虽然夜深但都被陈虎拦着不准走。   陈虎返回的侍卫,此时他也没空去追究他们去接主子,却比主子小一刻钟到府:“马不必放回马概,你们去找大夫去,到处打听哪里有名医,打听到了只管带回来。”   “我说这位爷,这不是请多少大夫的事,屋头那位夫人是喝了相冲的药物,中了毒性命垂危,解毒的药我们已经开出来了,解药没问题,你就是找多少大夫来开的也是这般的解药,只是夫人体弱服了解药不一定熬得住。”   说话的人是从京城里稍有名气的大夫,听到陈虎又叫人去找大夫,深觉得自己被看轻了,不高兴地说,“开始就不该找庸医看诊。”   大夫的抱怨并没有让陈虎停下,他依然下令让属下再去找大夫。   哪怕开出来的药方都是一样,也得不停的找人,难不成让主子就那么在玉桃床边,等着玉桃死了不成。   陈虎看向屋里的方向,他甚至不敢回忆刚刚主子的神色。   眼眸暗的噬人。   屋内的锦绣帐幔全都落了地,玉桃双眸紧闭,脸色比纸还白几分。   韩重淮听属下禀报时,还生了一丝侥幸,想着玉桃是想了招数来回报他的占有,可此刻见了人,那丝侥幸就没了。   玉桃最是惜命,她就是惜命还在床架上抖成这样,若是不惜命恐怕没等到他回来就死了。   架子床下放了几个炭盆,见玉桃热得踢被,韩重淮皱着眉踢开了火盆,但是片刻,玉桃身上又颤抖着溢出冷汗。   把熄灭的炭盆又重复点燃,韩重淮手放在玉桃的脖颈,柔软的肌肤比起什么时候都来的软绵,像是身体里面已经没了魂魄支撑,没了活气。   这种情况下,玉桃怕冷怕热流出的虚汗反倒让人放心,让人知道她是活着的。   “起来,起来!”   韩重淮低沉的嗓音在屋里响起,重复了两声,韩重淮的手放在了玉桃的脖颈上。   要是他喜欢的东西东西就是没,也该没在他的手上。   只是他的手用力了一瞬,目光触到玉桃因为难受眼角溢出的泪,他手上突然就没了力。   他竟然已经舍不得玉桃死了。   明明把她送到这处,他想着他腾开手,玉桃已经死了便就死了,怎么会才过了几日,他就觉着她不能死了。   躺在床上的女人比什么时刻都看着要脆弱。   双眸紧闭,肤色惨白,只有眼下被病痛折磨的发红。   她的手比脖颈还要软绵,韩重淮握着就像是什么都没握住,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到处碰触,直到她的心口,手掌感受着她胸膛的震动,才觉得他碰到了她的命。   “是怎么一回事?”   陈虎一直注意着屋里的动静,见主子终于从慌乱中醒神,立刻开口道:“我们把玉桃姑娘从山上接下,回到宅子里她就说不舒服,大夫诊断是风寒,但是姑娘却说不对,说她是生气上火,她的嘴里的确上火生了疮……”   第一个给玉桃看诊的大夫也不算是庸医,只是医术有限,不懂的变通,病人说有什么毛病,他就对症地开什么药。   玉桃喝了他的药,虽然不算对症,但也不会让病情严重到哪里去。   “问题是玉桃姑娘担忧病中有孕,对胎儿不好,所以问雁字要了避子汤,避子汤里有一味药跟风寒药里面的药材相冲,让姑娘中了毒。”   知道中毒他们立刻让大夫解毒,谁知道喝了药下去反而更严重了。   现在七八个大夫虽然都开了一样的化毒药,但是也都不敢保证这汤药喝下去玉桃会不会好。   解药是对的,就怕玉桃现在体虚承不住解药化毒,药灌下去就一命呜呼。   “大人看?”   陈虎没有胆子决定玉桃的生死,幸好主子回来了,只是这个选择对主子来说可能更为难做。   韩重淮站在床榻前,神色在灯光下晦暗不明,陈虎看着主子侧脸,此时才发现主子的脸色并不比床上的玉桃好上多少,在旧橙色的灯火下一样的惨白。 第五十二章 我等不了   “把药拿来。”   药一直都在不间断的熬着, 只是没人敢喂给玉桃。   听到主子要药,陈虎惊讶了下又觉得理所当然,主子一向干脆决绝, 不会像他们一样在一件事上耗费太多时辰抉择。   把药汁端上, 陈虎在边上顿了顿,因为主子正在亲吻昏迷的玉桃。   韩重淮闭眼搂着玉桃的脖颈, 神情沉迷, 替她润湿了干涉的唇瓣。   她的眼眸依然闭着,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这个吻不长,等到韩重淮站起,陈虎微惊:“大人,这血……”   韩重淮的唇上沾了猩红的血迹, 陈虎本来以为是玉桃吐血, 但是看着玉桃的唇,像是只抹了一层薄薄的猩红, 而主子的唇上倒像是有伤口一直在冒血。   “她的唇太干。”   韩重淮看着床榻上发青的唇变得殷红, 神情显露了丝丝满足。   晨间他走时,玉桃的唇就是这个色泽,像是夜里吸饱了他的血。   “大人这药。”   陈虎不敢把药水递到主子的跟前, 若是玉桃喝了这药没了性命, 他真不知主子会怎么样。   “不喝了。”   韩重淮拿着被衾把玉桃裹起,“去魏家庄子。”   魏家庄子现在还是太子殿下在暂住, 既然太子在,庄子自然有御医随侍。   “大人,这个时辰,若是扰了太子殿下……”   陈虎直直跪下,他不想玉桃死, 但更怕主子的一时冲动,给之后埋下祸根。   太子殿下在这处是静养,要是今夜主子因为一个通房去打扰太子殿下,就是太子殿下不计较,可要是传到圣上的耳里。   世人有谁不知道圣上最重视太子,为了太子殿下,连岐王都能说废就废。   “大人三思,大人你去不一定能见殿下,更不一定救得了玉桃姑娘,但你一旦敲响了魏家庄子门,大人你的计划说不定就会毁于一旦。”   韩重淮抱着玉桃绕过了地上的陈虎,陈虎不敢去拦,只是看着主子怀里的被衾,后悔起自己的犹豫不决,若是他给玉桃灌药,就不会把抉择留给主子。   知道接下来的计划对主子有多么重要,陈虎焦躁不安,韩重淮上了马车,他在旁还是忍不住道:“大人,玉桃姑娘不一定经得起路上的颠簸……”   “那我陪她一同。”   “大人!”   陈虎瞪大了眼睛,想去看主子的神情,但车帘已经放了下来。   之前陈虎不是没想过玉桃死在路上不要拖累主子,但是听到主子这话,他现在恨不得跪下求佛祖,千万不能让玉桃给死了。   “刚刚是我耳朵坏了还是如何,你们听到大人的话没有?”   韩重淮的话一出,不止陈虎呆愣,其他人也觉着不知所措。   “大人因为一直觉得老国公是因自己而死,所以痛苦了三年……但这个玉桃姑娘,与大人结识了三个月不到。”   一个是把他抚养长大的长辈,一个没有身份的通房丫头。   他们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或是主子在开玩笑。   但都止不住的慌。   主子的性子太难琢磨,这些日子他对玉桃的不同,他们都看在眼里,若是主子说到做到……   年纪轻的侍卫都吓得眼睛有了泪。   “哭什么哭,大人只是随意的一句!”   稳住了属下,陈虎不在耽搁策马赶了上去。   老天保佑,千万别让玉桃出什么意外,他愿意用自己十年的寿命祈愿。   怕玉桃禁不住颠簸,马车行驶的并不快,韩重淮还捞了个大夫随诊。   “若是她死了,你陪我们。”   韩重淮嗓音低沉悦耳,但是说出来的话却阴森的让人发抖。   在他的气势下大夫连辩驳的勇气都没有,颤抖着不停给玉桃把脉,打开了针灸包,给玉桃扎针吊命。   躺在韩重淮的怀里的玉桃,依然对外界无知无觉,此时的她正在看书。   她坐在她现代破烂的老房子里,面前的电脑闪着蓝光,正就是她穿得那本书。   她瞪大眼睛,认真地看着每一颗字,只是看到她之前看到的段落,下一页就怎么都点不了了。   小菊花以海枯石烂的姿态不停的转动。   咬牙骂了脏话,她只能游览起评论区,逐条把评论看完,里面有讨论韩重时的,讨论清竹的,甚至还有人给清竹和新帝组CP,让清竹从宅斗发展成宫斗,一品夫人不算什么,当太后才是励志故事。   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但是就没有人提韩重淮。   这种偏执病娇神经病竟然没人提,这也太对不起她遇到韩重淮之后,韩重淮一系列的骚操作了吧。   身体无法离开座椅,玉桃干脆敲击键盘,开始在评论区发表小作文。   从她开始遇到韩重淮开始叙述,前半段还好,等到后半段想到自己受的折磨,脏话疯狂的输出,以防自己的“肺腑之言”被网站检测的到脏话屏蔽,她还在“问候语”里面加上了间隔符号。   潇潇洒六千字,写完她还看了一遍,语句通顺,感情充沛,她毕业论文要是有这个状态,也不会被导师打回两次。   按了发送键,小菊花转动后,竟然跳出了一个“谢谢反馈”的弹窗。   她怎么记得以前留评不是这个样子。   试了一下还是无法看书,而她的人依然不能离开座椅,百无聊赖她只能又去看评论。   点开评论区,她的评论下面竟然有回复了。   ——这长评是评论错了吧?我怎么不记得文里面有那么一个人。   ——联动同人?这故事还挺带感的!!!   ——就该给正经理智的男主,增加一个偏执病娇的对手,让他们一起争女主,只是这个玉桃是谁啊?   ——回楼上,你还记得那个跟女主一起去男主院子的炮灰丫头吗?   ——胸大的像是安全帽的那个……   ……   留言增加的速度像是实时聊天,玉桃撑着脑袋刷着评论,看到胸大的像安全帽,仔细回忆了下昨夜韩重淮花费在她胸前的时间。   虽然一只手握不住,但离安全帽也差得远。   看到留言都说没有韩重淮这个人,她都要迷糊了,难不成她这还是综穿,是几本小说混合在一起?   ——我找到这个姐妹说的韩重淮了!你们去看第十一章 ,女主说过府邸有位少爷死了。   ——????   ——姐妹这口味有点重啊,写同人文幻想自己跟死人谈恋爱。   ——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丶刺激!   ——既然还没人求扒野外.AVI后续,那我就来当第一个。   ——有什么好后续的,这男配太渣了,女人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我敲键盘的手都是抖的,渣男在暴雨里面做,一定是嫌炮灰妹水太少。   ——楼上角度清奇……   ……   之后的留言越来越歪,应该是审查员看到,直接屏蔽删除了几楼。   惹起的热闹回归平淡,玉桃重新看了那条说韩重淮已经死了的留言,如果这些人没弄错的话,韩重淮按着原本的剧情,在老国公爷孝期里竟然就已经死了。   虽然一直觉得韩重淮漠视生命,但是知道他会那么早死,她还是觉得惊讶。   所以说他会活下来是因为她?   玉桃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种可能性也太肉麻了,她虽然长得漂亮,但可不是什么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因为她有了生存下去的念头,想想就觉得奇怪。   这本书的读者也不知道被压抑了多久,长评下开车一个比一个猛,竟然还有来了篇《蜜桃喷水》为她正名,那么嚣张的结果,自然是让管理员直接把长评给一起删了。   评论区又恢复成了她之前看到的模样,她是没有力气再打六千字了。   撑着脸,玉桃开始发困,被困在这个地方不能动是怎么回事。   【你想醒来吗?】   迷迷糊糊中传来那么一声询问,玉桃听着下意识脑子回了句,【醒什么醒,但愿一醉不复醒。】   然后她就听到了韩重淮的声音。   ……所以询问的意义在哪里,耍她玩啊。   吐槽完了,玉桃发现她的醒来好像不是真正意义的醒,她能感觉到周边的动静,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是闭着的,她试图睁开,但是身体并不受她控制。   “韩大人你夜闯殿下下榻之地是什么意思?!想行刺殿下不成!”   韩重淮没到庄子的大门口,就已经被听到动静的侍卫上前拦住。   “我来请太医。”   “请太医?”   侍卫看向韩重淮怀中被被褥遮盖的躯体,韩重淮请太医明显是为这人而请,“若是这样,还请韩大人等上几个时辰,等到殿下醒了,我等前去禀报。”   “我等不了。”   韩重淮神色极淡,淡的有一种什么都能置之度外的豁然。   这样的神情无端让这些太子亲卫把刀刃拿的更稳。   “那你想如何?韩大人可要清楚,若是你敢往内闯,我们会把你但刺客论处。”   既然当做行刺的刺客他们可不会留手。   “我要太医。”韩重淮睇向面前几人,“我带的人都是精锐,你们有几分把握,哪怕你们有把握我不会闯入庄内,你们又能有把握殿下不会惊醒?”   陈虎听到主子的话,满头虚汗,主子竟然用太子殿下的安危来威胁这些亲卫。   “韩重淮你好大的胆子!”   侍卫被韩重淮激的不轻,哪怕他现在抱了个病人,他们也觉得他这是借机想对太子殿下不利。   他们准备动手,韩重淮的态度反而软了下来。   “还请各位行个方便,去通报府里能主事的管家一声,请太医为我内人看诊。”   韩重淮低眸看着怀中人,那股子浓烈的感情不像是装的。   挡在他前头的侍卫们互看了一眼,若是旁人他们一定赶走就是,太子府能主事的人,也不是一个小官能打扰。   但是对方是韩重淮,他们不是没听过他在战场上如何骁勇。   “你在这儿稍等,我进去通传。”   看着侍卫的背影,韩重淮眼眸微沉:“我说过我等不得,若是一刻钟之后,没有回应我会如我刚刚所说照闯。”   “你!”答应传话那人转身狠狠瞪了韩重淮一眼,他的确想回宅中装作通传,耗韩重淮几个时辰,但现在有韩重淮威胁,他不得不立刻寻人决策。 第五十三章 人要死了会那么好看?   “外头怎么回事?”   庆平郡主浅眠, 隐约听到外头有动静,还以为是城中有什么异动,她父亲的幕僚又早早等在庄子外面。   “回郡主的话, 是韩大人来了, 说要借太医给夫人看诊。”   “韩大人?韩重淮?”   庆平起了身,扫了眼屋角的漏钟, “这个时辰来借太医?”   “韩重淮大人直接把夫人抱到了大门口, 说不见到太医,便要硬闯打扰殿下休息。”   若说庆平有什么逆鳞,那一定是她太子爹的身体,听到韩重淮以惊扰她爹为威胁,庆平气得砸了床边的摆设。   “他好大的胆子, 不要命了不成!”   这一气什么觉都醒了, 想到丫头说得“夫人”,庆平哼了声, “他有什么夫人?这个时辰又是这个地方, 怕是他那个通房吧。”   “韩大人没直言,但应该是一直住在这附近宅子的那位……”   “真是糊涂,我还以为他是什么聪明人, 这样的蠢事也做得出, 那通房真是得了什么要死的病症,也是她的命。”   若韩重淮今日是为了发妻冒险, 她虽不赞同他的行为,但也会觉着鹣鲽情深,若是事后追究,她不定还会为他求亲。   但他带着通房来求太医,听着就觉得他脑子毛病, 像是有意挑衅。   “人已经看上诊了?”   丫鬟应了是,韩重淮直接威胁了殿下的安危,侍卫去请了总管决断,人就怕又横又不要命的,总管当即就派人唤醒了太医看诊。   “郑侍卫他们已经派兵把韩大人所在的地方围住,等到天亮殿下醒来做决断。”   虽被韩重淮胁迫着放了他进庄子,但太子亲卫不可能随意把人就那么放出去。   哪怕太医给那个通房看好了病,那通房说不定还是得死。   “是该给他个教训。”   庆平披上了披风,有意去看看情况。   若是平日她连出现都不会出现,只会晾着这等没尊卑的人,等着白日再去看他们的丑态。   但如今偏偏是韩重淮。   是她今日琢磨了半天的韩重淮。   今天之前她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韩重淮少年莽撞,这一次要完了,为此她私底下还安慰了魏彩羽许久。   直到听到韩重淮进宫,皇爷爷态度改变,她觉得不对问了她爹,才知道韩重淮这事还有转折。   韩重淮不过是刻意装弱,让所有人放松警惕,等待着旁人露出马脚才一网打尽。   兵部的案子会以韩重淮胜利,兵部大换血为结束。   她爹并未跟她说太多,她隐约觉得这其中有想不通的地方,想着是她爹授意韩重淮去这一切,但她爹给她的感觉又像是韩重淮不是棋子,而是处于更重要的位置。   像是她爹跟韩重淮是合作关系。   这就让她觉得稀奇了,韩重淮以前好歹还是个国公府少爷,现在什么靠山也无,她爹怎么犯得着屈尊降贵,对他以礼相待。   “太医看了如何,是怎么回事?”   到了厢房,看着屋内灯光,庆平朝侍卫问道。   “回郡主,太医说是中了毒,如今已经熬了药,只待等会给人喂下去。”   “孙太医有十足把握?”   庆平挑了下眉,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大病,让韩重淮那么肆无忌惮,现在听着却不像是十分严重。   “郡主,孙太医并没有十足把握,韩大人带了个药方过来,孙太医改了几味药,说一切还是要看病人。”   “什么毒那么厉害,竟然孙太医都那么说?”   孙太医的医术在太医中是最好,竟然他都那么没把握。   韩重淮让孙太医看诊,自然会把玉桃中毒的始末说清楚,庆平从侍卫耳朵听明白了玉桃为何中毒,不由哑然:“一个人竟然会运气差到这种地步。”   不过一个风寒,竟弄得要中毒致死。   “郡主,我等会想法把他们弄出庄子,不会惊扰殿下。”   人要是死在了庄子里多不吉利,他们这些侍卫定然会被重罚。   “人都放进来了,现在起这些主意还有什么意思。”庆平瞥了侍卫一眼,“不必了,让孙太医好好救人,若是人真要不好了,在好生给他们寻个地方移过去。”   吩咐完了,庆平看着屋内人影,她来动静不小,韩重淮又是会武的人,应该已经察觉了才对,但是屋里人一点动静都没有,韩重淮竟然都不打算出来给她请个安。   庆平微微蹙眉,本已经打算走了,却走到了轩窗边上,手指勾开了半张窗。   屋里头孙太医支着脑袋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昏昏欲睡,而韩重淮则是坐在榻边,看着昏迷不醒的玉桃。   她这个角度能看见韩重淮的半张侧脸,没看到他的正眼,也能感觉到他的专注。   竟然对一个通房那么用心,幸好魏彩羽没嫁他。   看了一会韩重淮,庆平就不禁看向了榻上的玉桃。   人要死了会那么好看?   瞅着玉桃惨白的肌肤,庆平不是没见过病人气色不好,但玉桃的这种憔悴格外不同,别的病人是憔悴的让人同情,而她的憔悴却是让人怜惜。   鸦黑的头发里,那张小脸没有任何神情,却胜过了无数女人的梨花带雨。   连病都能病的那么美,怪不得韩重淮那么拼命救她。   下人通报熬好了药,庆平看药端入了屋,刚想转身离去,就见韩重淮把玉桃扶了起来,韩重淮端过药碗含在嘴里,俯身喂到了玉桃的嘴里。   唇与唇相贴,韩重淮的口腔从微胀到扁平。   庆平开始是没见过这种喂药办法,觉着惊讶,但看着韩重淮的腮帮像是吸起,不解地继续盯着,想着韩重淮嘴里从哪里来那么多汤药喂人。   然后她就见到了嫣红色的舌沿,才反应过来韩重淮不止喂药,还在跟玉桃亲密。   被动地喝完了一碗药,玉桃依然双眸紧闭,毫无直觉的躺在床上。   估摸着韩重淮是喂完了,孙太医转身到玉桃面前把了把脉。   “夫人体弱,所以这毒才难解,不过接下来的时辰一直守着,若是有什么不对,及时给药,问题不会太大。”   当大夫的一般都不会把话说太满,孙太医是韩重淮盯着,觉着自己要是不说满点,现在就得死,才硬着头皮说道。   “劳烦孙太医。”   见韩重淮依然坐在床边,没有去休息片刻的意思,孙太医只有拿了个圆凳坐在了床边不远处,好方便随时诊脉,圆凳没有靠背,也不至于困睡了。   他们都不打算睡,玉桃却是想睡了。   她人在躯壳里面,但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控制身体,躺在床上的□□看起来多虚弱,她的精神就有多精神,觉得无聊想睡觉也不能睡,被迫看着周围的一切。   她刚开始看到韩重淮为她得罪人觉得有意思,正好报了她被韩重淮耍的仇,可是一路看到现在就觉得无聊了。   察觉庆平郡主来了,她还期待庆平郡主能骂韩重淮几句,但是没想到庆平郡主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想想她也真是无聊疯了,现在床上躺得人可是她,要是庆平郡主他们要闹起来,她说不定就会被折腾死了。   既然是这样她不止不该期待韩重淮受挫,还要祈祷韩重淮能救回她的命。   一方面她想自己早点醒来,脱离生命危险,一方面她又觉得看着韩重淮神情解气。   如果她可以直接回到现代就好了,给韩重淮留个死透的躯壳,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总不会为了她自杀吧?   脑子动了半晌,玉桃终于有了丝丝困意,瞧着韩重淮布满血丝的黑眸,她“闭上了眼”。   “这脉……”   每隔小半个时辰,太医就会给玉桃把一次脉,脉搏越来越稳健明显是要往好发展。   他都打算再把最后一次,便可让韩重淮彻底安心,他要回屋休息一会。   谁知道这次他手搭上玉桃的手腕,竟然什么都没摸到。   “韩大人……”   孙太医瞌睡醒得干净,不敢看韩重淮,“夫人这……”   韩重淮不懂医,可怎么也懂有没有脉搏跳动。   他的手覆在玉桃纤细的脖颈上,跳动的脉停了。   血从韩重淮紧咬得唇瓣溢出,血滴不停坠落像是不止咬破了唇,而是连舌也一起咬烂了,孙太医被吓了一跳,往后移了移。   他竟然感觉床上这女人死了,韩重淮也不想要自己的命了。 第五十四章 是你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内蔓延。   孙太医觉着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 喘气都是一种罪过,只是他还没走出房门,韩重淮抬起了头:“孙太医。”   孙太医身体一震, 抖着道:“人死不能复生……”   “过来, 她有脉了。”   “这……”   韩重淮嘴上的血蔓延到了下颌,声调模糊不清, 孙太医辨别了一会, 才看向了床上的玉桃,只见过人的脉搏从有到无变成死人,还没见过有人能死了过一会,心又跳起来变成活人。   觉着韩重淮是太想让人活过来产生了幻觉,可如今这个状况, 孙太医哪里刚跟他辩驳, 边往床边走边小声嘀咕:“等会老朽还要去给太子殿下请平安脉,平日里殿下调养身体的汤药, 老朽是主配……啊, 这还真有脉了!”   孙太医怕韩重淮发疯,把玉桃的死迁怒于他,特意提了太子殿下, 没想着手搭在玉桃腕上, 人还真活了。   反复查看了玉桃脉搏几次,还把人的眼皮子撑开看了看眼球, 孙太医舒了口气:“夫人这是没事了,估摸再过几个时辰就会醒,刚刚……”   孙太医皱着眉,没琢磨出来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是他糊涂看错了, 但总不能韩重淮跟他一样看错。   玉桃刚刚明明就是没命了,嘴上沾着血也挡不住玉桃的嘴唇的乌紫。   “大人不若去休息片刻?”   瞧着韩重淮血肉模糊的唇,孙太医让人去取了外伤药。   “我等她醒。”   孙太医看向床榻,韩重淮安静地注视着床上的女人,剧烈的情绪在之前像是一口气用完了,现在只剩了静谧。   真幸好人活过来了,要不然这位韩大人指不定要发什么疯。   玉桃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好,不止脸颊连耳朵尖都有了淡淡的绯红,韩重淮手指顺着她的耳廓揉捏,玉桃平静的面上出现了舒服的神情。   温柔的手指从耳朵一直摸到了肩,玉桃舒展了身体,等着微痒的抚摸。   看着玉桃舒展的脸,韩重淮以唇代手,给了她更柔和的安抚。   只是唇上伤口愈合的薄膜轻碰了几下便裂开,血迹在晶莹的肌肤上蜿蜒,就像是调皮的孩子在雪地上作画。   把干净的景色绘满属于自己瑰丽。   玉桃是被血腥味给闷醒的。   梦里头她懒洋洋地躺在地上晒太阳,突然金灿灿的太阳变成了血红色,血红不断蔓延染红了天地万物。   光是到处都是血色还不算,天上还下起了血色的暴雨,浓稠的血腥味铺天盖地,她就那么的被活活闷醒了。   “咳咳咳……”   玉桃捂着嗓子,刚睁眼一滴血从上方坠了下来,猩红溅进了眼睛,这触感比梦中真实多了。   用力闭了几次眼睛再睁开,红色从眼球滑落,她才确定自己没瞎。   “是你。”   听到韩重淮仿佛含了云雾的嗓音,玉桃瞧向他,先看到了他嘴上的血。   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血腥味闷醒了,绝对是这人用嘴堵住了她的嘴。   不过他的嘴怎么会成这样,她记得她没意识之前,他嘴不是只裂开了一道小口子。   床上的人神情从迷茫到生气,又转到了疑惑。   韩重淮放松身体往她身上一倒,把原本打算坐起来的玉桃又压回了枕头上。   玉桃瞪着眼看着他:“我是怎么了?”   韩重淮闭着眼没搭理她。   躺了片刻,韩重淮坐了起来,叫下人打了水整理了仪表,便迈步出了屋子。   人都没影了玉桃还怔着,韩重淮一不对劲她就害怕,他对劲的时候尚能做出些奇怪的事情,不对劲那不是更要警惕。   “什么叫‘是你’?”   躺在榻上,玉桃想起刚醒来时候,韩重淮说得话,不是她还能是谁? 第五十五章 一更   “韩大人终于想起这地不是你家国公府, 可以任由你为所欲为。”   庆平郡主一早给太子请安,出门便碰到韩重淮。   目光上下打量韩重淮,看出他换了衣裳, 想着他还算是有些脑子, 不至于为了个通房把自己彻底毁了。   不过这点脑子不足消除她心头怒火,在她看来韩重淮要是有心早该跪在她爹门外, 而不是现在才来。   这会儿来估计是那通房已经醒了让他安了心。   哼了声, 庆平道:“韩重淮你太狂妄,哪怕兵部的事你能脱险,你现在做得事,也够你掉一百次脑袋。”   韩重淮眼下青黑,嘴唇肿起, 气色差的一塌糊涂, 但眼神却是清明锐利,给庆平郡主请了安:“郡主, 臣已经与国公府没了关系。”   “韩大人还真会避重就轻, 本郡主跟你说得话,难不成你只听到了这一句?”   “沁儿……”   屋里头传来赵胤的声响,庆平知道她爹是让她不要为难韩重淮, 瞪了韩重淮一眼, 走近他压低了声音:“韩大人为了个丫头藐视皇亲,本郡主记下了。”   说完庆平拂袖而去, 她爹宽厚,又用得上韩重淮,这次极有可能不追究韩重淮,但是她可没那么好糊弄。   庆平郡主火冒三丈,韩重淮却平静的很, 眸光沉沉,走到太子门前跪下:“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人已经没事了?”   赵胤醒来之后才知道昨天晚上韩重淮为了通房闯了庄子,他没想到韩重淮能在翻身的节骨眼上弄出个这种事来,但想想又觉得这事韩重淮做得出来。   韩重淮极重感情,要不然也不会为了老国公爷曾经受过的委屈,舍命跟他合作,扫除朝中的毒瘤。   想来这个通房就是他上次带到庄子的那一个。   “殿下仁厚,微臣内人已经无碍。”   “孤怎么记得你还未曾娶妻?”   赵胤让宫人掀了帐幔,“进来说话,你跪在外头腿不疼,孤却费嗓子。”   到了屋里韩重淮还要跪下,赵胤摆了摆手,“不必再跪了,事都做下了,跪又有何用。”   “请殿下责罚。”   “你觉着孤要如何责罚你?”赵胤反问,“你还没回答孤,一个小小通房怎么成了你的内人?”   “回殿下,臣想救她的命。”   做了那么多,不过就是想留住玉桃的命。   他不想她死,他才占有她,在她的身上烙上他的印记,若是她死了,他又再一次一无所有。   “孤知道你想救她的命。”   听到韩重淮的答案,赵胤微微失望,听韩重淮说了半天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韩重淮咬破了舌。   为了个女人咬破了舌头,如此用情,他不由期待韩重淮说一些平日里不会说的话,比如诉衷肠他有多重视那个丫头。   想不顾身份娶那个丫头。   但转念一想,韩重淮清醒是好事,用情再深,身份的鸿沟在那,若是韩重淮真非一个丫头不娶,他恐怕还要训斥韩重淮,让他断了念想。   “听闻她是喝避子汤与散寒药,喝到了中毒,你心中有数就好,孤虽不知道你是如何打算,也不知你对你父亲有什么气,但百道孝为先,你贸然跟你父亲断绝关系,往后有人要攻讦你,不会放着这件事不提。”   也就是国公爷对韩重淮的态度,才让苏齐宁他们放松了警惕,让赵胤揪出了太子党里头的毒瘤。   但现在事情告一段落,赵胤为了韩重淮好,就劝了他跟国公爷和好。   韩重淮认真听训,回道:“殿下放心,微臣不会误了殿下的大事。”   这态度便是不打算跟国公爷和解,赵胤想到自己曾听过的传闻,顿了顿到底是没问出口。   这次帮韩重淮说话的官员有福王一党,他不知道韩重淮怎么说动了福王入局,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达到了目的,有些私密他不问也罢。   “为了孤的‘大事’,让你被国公爷赶出了国公府,既是如此,这次为丫头求命的事,就当做两两抵消,孤不与你追究。”   “谢殿下。”   “你舌上多上些药回城中吧,圣上那里孤会递信,为你求情。”   看着韩重淮的唇,“幸而有对苏齐宁的圈套在前,你这样子让旁人看了,只觉得又是什么陷阱,不会知道你是为了个丫头。”   为了一个丫头弄成这样,传出去恐怕都没人一个人会信。   “孤会让孙太医再给你那丫头看诊,确定她无碍再送回你的宅子。”   “殿下仁慈。”   韩重淮跪下再行了个大礼,保证了处理好京中事情,才策马离开。   他走之前并未去见玉桃,是孙太医给玉桃复诊的时候,才告诉她韩重淮走了。   “夫人安心,你的毒已经解了,再小歇几个时辰,会有人把你送回住处。”   虽然知道了玉桃只是个通房,但他一个太医给丫头看诊太丢份,干脆将错就错就那么称呼下去。   玉桃道了谢,等到孙太医离开,她干脆下了床,活动了一下准备随时离开。   在这里太不安全,哪怕太子殿下不追究,庆平郡主昨夜说得话她可是听到了,要是庆平一时觉着心烦,她又正好还在,免不得一顿板子。   还没到半个时辰,玉桃便说自己可以走了。   孙太医看她行动自如也不留她:“韩大人的属下在等着你,你直接去就是。”   “孙大人,我要不要去殿下那里谢恩?”   能直接走她当然想直接走,但是就那么走了,会不会刚踏出大门,就说是目无皇权,脑袋就被砍了。   “郡主交代过,殿下要静养,夫人就不必去了,若是夫人想谢恩,可去给郡主请个安。”   玉桃应了声,去庆平郡主的住处请了个安。   她站在门口庆平并未出现,不过大约是怕她在冷风里站出什么问题,又赖在这里不走,屋里的丫鬟出来与她说了几句:“郡主知道一切非你所愿,迁怒不到你身上,你可以走了。”   “玉桃谢过郡主。”   福了福身,玉桃走到侧门见着了等在门口的陈虎。   陈虎的衣裳皱巴巴的,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看着像是一夜都没休息好。   “夫人没事了就好。”   听到陈虎的称呼,玉桃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旁人不知道她底细,陈虎他们还能不知晓,竟然也胡乱地叫了起来。   “劳烦陈侍卫了,陈侍卫怎么不去跟着大人办事。”   “大人留属下照顾夫人,大人那里有其他下属跟随。”   取了脚踏让玉桃上了马车,陈虎亲自架马返回住处。   玉桃看得出陈虎心中有气,不过憋住了气,还对她以礼相待。   换做了她,她也气。   昨夜韩重淮抱着她威胁太子亲卫,稍有不慎就是性命全无,为了她一条命,韩重淮拿来他跟属下的所有命来赌。   幸好是赌赢了,若是赌输了,她此时看到的陈虎估计就不是眼里是红血丝,而是身上全是血丝。   有人为了她的命那么拼,说感动,玉桃是有一霎那的感动,但是想到造成这一切发生的原因是韩重淮,她的感动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要不是韩重淮带她到雨里发疯,她就不会风寒,若不是风寒她就不会担心她会生出有问题的孩子,要不是担心会生出有问题的孩子,她也不会喝避子汤,导致两药相冲中毒。   要是她没中毒,也不会需要看太医救命。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韩重淮导致了一切,跟她没有什么关系。   就像是庆平郡主丫头传得话一样,一切非她所愿,冤有头债有主,都是韩重淮造成的因果。   想是那么想,玉桃脑海里不自觉浮现出她刚醒来时,那掉进她眼里的一滴血。   她已经从旁人的口中知道,她醒来时韩重淮的嘴巴为什么会那样。   是游魂状态的时候,她只是恶趣味的想了想要是她死了,韩重淮会怎样,没想到她还真短暂地死了那么一会。   想着玉桃咬了一下舌尖,刚觉得疼就收了力,抿了抿舌尖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到底是多大的力才能把舌头都咬破了。   “夫人吓死我了,你没事了就好!我还以为夫人回不来了。”   大花才说完就被陈虎敲了脑袋:“慎言。”   经过了昨日那遭,陈虎现在觉得玉桃的命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他已经无法再一次经受昨日那种刺激,现在听到关于玉桃不吉利的话他都害怕。   “夫人,我不是那个意思……”   大花捂着头,她担心了一夜,听到有些下人说玉桃铁定是没命了,还说大人是把玉桃带走给埋了,听到这话她还跟他们打了一顿。   “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去给我烧点水吧。”   她醒来的时候脸上,脖子上都是血,她还以为是韩重淮气不过,拿了刀子在她脸上乱画,之后才发现是韩重淮的血。   一滴滴干了的血迹,红的发黑,她在庄子上虽然清洗过了,但现在身上还带着股血腥味。   那夜在雨里,她因为韩重淮流了几滴血,沾在了他的身上,一转眼他就还了她那么多血。   嗅着挥之不去的血味,那么看来她还赚了。 第五十六章 这章没男主嗷   接连几日, 韩重淮都未回到住处。   宅子里的人怕玉桃的之前的要死不活,每日鲍参翅肚地喂她,养了几天病, 玉桃的脸看着都圆了几分。   韩重淮虽然未回府, 但他的事别说这宅子里面,就是隔壁的周夫人, 也时时听到跟玉桃闲聊。   “那位韩侍郎真是厉害, 听说在金銮殿上,他当众把另外一位兵部侍郎揪出,列出他条条罪状,直接把人给说哭了。”   周夫人并不知道隔壁邻居的屋主就是韩重淮,跟玉桃说这些, 只是听了外面的闲话, 当做乐子跟玉桃闲聊。   韩重淮做了什么,陈虎他们也会给她禀报, 但是明显没周夫人说了那么绘声绘色。   “当着圣上的面就哭了?”   “可不就是, 听说哭着让韩侍郎放过他。”   除却苏齐宁认罪,这事还牵扯出许多官员,其中一位十分特别, 是逝去太子妃的哥哥。   知道落马的有那么一个人, 玉桃就明白之前太子为什么会跟案子撇除关系。   太子妃去世后,太子赵胤并未续娶, 与岳家一直关系紧密。   赵胤亲自大义灭亲,不免让人觉得薄凉,而且也会让唯一的女儿难做,那毕竟是她外祖家。   不过从他跟韩重淮合作看来,他想处置大舅子也不是一天两天, 收集了罪证只等一个合适的机会。   “你说韩侍郎会回国公府吗?”   现在谁都知道国公爷当初为了不惹祸上身,跟韩重淮断绝了关系,现在韩重淮翻身,不知道国公爷又打算如何。   反正国公府这桩事,他们百姓都是在当做笑话看,想看看国公爷要再寻个什么拙劣的台阶,把韩重淮又认回国公府。   “应该不会。”   玉桃开口道,看韩重淮的样子,离开国公府也是他计划中的一环。   只是她不清楚,他离开韩家纯粹是因为他不是韩家的人,还是他觉得当福王的儿子更有前途,为了讨好福王,不再叫别人爹。   “父子哪有隔夜仇,要真是国公爷递了台阶,韩侍郎总不可能适合不见,不过我还听了一桩事。”   周夫人神神秘秘,玉桃来了兴趣:“周姐姐还听说了什么?”   “听说韩侍郎离开国公府只带走一个通房丫鬟,说不是国公爷逼他离开,而是他知道他是国公府的少爷便永远娶不了这丫头……”   玉桃嘴里含着的茶差点喷了出来,就是没喷出来,也被呛得咳了好几声。   “周姐姐你从哪里听来的戏文故事,这谣言一点谱都没有,就算韩侍郎不是国公府少爷了,但还是侍郎啊,怎么可能娶一个丫头。”   而且她十分确定韩重淮不会有这种浪漫心思,他可以承认她的重要,但想法设法娶她之类的,一点可能都没有。   他早就把她当做他的所有物了,既然都是自己的东西了,名分这回事是一个男人弄不到一个女人的时候,才会费尽心思往女人头上冠的。   “妹妹你说得也是,外面传言还真是没有谱。”   “这些传言恐怕是国公府跟韩侍郎不对眼的人传出来的。”   玉桃这一猜就猜到了韩大夫人的身上,动辄就拿内院的事说事,想就知道是出自妇人之手。   要是韩重淮的那些政敌们,根本不会用这种招数,因为知道这时候就算说韩重淮流连烟花之地,要娶□□为妻都没用。   他不管多风流,都跟他拿出来的证据没有关系。   之后韩重淮的反击也证明了玉桃的想法。   外头都传韩重淮宠爱丫头,甚至纵容丫头无法无天,欺负国公府的正经姑娘。   没多久谣言就是一变,说通房丫头是本来给韩三少爷,因为被韩二夫人嫌弃品性,才给了韩重淮,而韩重淮已经到了而立之年,除了一个品行不好的通房丫头,就只有一个韩大夫人为他定下的傻子未婚妻。   百姓们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听到故事的转折,外面传得更是风风雨雨,甚至都有人排上了戏,来怜爱韩重淮。   韩大夫人见情况不对,只有硬说自己的表侄女不傻,且不是定给韩重淮,而是定给韩重时的。   关系越攀扯越乱,玉桃吃着荔枝差点呛了喉咙管,她记得男主的第一任妻子是个世家小姐,对他的助力不小,不会真乱弄成孙思露吧。   就算韩大夫人愿意,韩二夫人也不会愿意。   不过这话她怎么想,也不觉得韩大夫人会有胆子传出来,韩老夫人本就不怎么喜欢她,她那么祸害韩重时不是更惹人厌烦。   想着,玉桃便找了陈虎,察觉陈虎不愿直面看她,玉桃越盯着他不放。   她还记得陈虎上次这个样子,就是要把她送走,不会这次韩重淮又突如其来了什么想法。   陈虎被玉桃盯得度日如年,无奈地道:“夫人,没有大人的吩咐,属下不能带你去城中。”   啊?   玉桃怔了怔,谁说她要京城见韩重淮了,她可一点都不想跟他见面。   “大人这几日都不是躲着夫人,而是实在事忙,才无空返回这里……属下实话跟夫人说,大人夜闯太子下榻的住处,太子殿下虽然没有追究,但是陛下却生了气,罚了大人在宫内跪了半日。”   这种情况下,韩重淮要是每日还往城外跑,明显就是不知悔改,被女人迷住了心窍。   玉桃闭着嘴巴听着陈虎说话,她一句话都没说,陈虎就一连串的说了许多逼不得已不能不说的实话。   她也不好意思叫停,所以就被迫听了许多韩重淮现在处境多艰难,多想见她又不能见。   不过她觉着这些事大概都是陈虎自个的揣测,跟韩重淮一点关系都没有。   对着韩重淮她倒是没多尴尬,露天在雨地里是有些破尺度,但是经过了评论区的洗礼,都有一群人说她跟死人搞了,她还有什么了不得尺度。   倒是韩重淮应该尴尬不想见到她吧。   把她搞生病,然后又因为她得罪了太子一家,诠释了自作孽不可活。   “陈侍卫,我是想问你,外头的关于孙姑娘与三少爷的谣言,是韩大夫人的意思,还是大人的意思。”   “是大人的意思,断了韩大夫人的路,不教她再传什么奇怪言语出来……夫人觉得不好?”   玉桃连忙摇头,她哪有什么决定权,不过是随便问两句。   得到了答案,玉桃本来还有些八卦想找陈虎证实,但是见他一脸认真等待她问题的样子,玉桃又觉着无聊,这些事情有什么知道的,知道了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她还不如继续回屋咸鱼躺来得自在。   见陈虎还在期待她开口,玉桃想着的确要说个结束语:“大人既然如此忙碌,陈侍卫何不去帮他。”   微挑了眉,玉桃没等陈虎的答案就走了。   这模样落在陈虎的眼里,就带了一丝的怨妇样。   也不怪他想太多,主子为了玉桃命都不要,他们这些局外人看着都觉得感动,自然就觉得玉桃这个当事人会感动的无以复加,整颗心都在韩重淮的身上。   抱着这样的心思,陈虎让人给主子传了话,表达了玉桃对他的思念之情。 第五十七章 她还是瘫着吧   大约是陈虎的信写得太诚恳, 没过几日,京城的事还没尘埃落定,韩重淮就传话让他们送玉桃进城。   对此玉桃没什么反抗的意思, 主要是知道自己反抗也没有什么作用。   收拾了东西, 玉桃看着自己增加的行李,进城一趟也好, 可以卖掉一部分的首饰增加她的小金库。   等到启程的时候, 陈虎人不见踪影,过了一会才从外面急匆匆的返回。   “这是怎么,大人又不想我进城了?”   要是不用进城,她就直接回床上等着开饭了。   怕玉桃有了希望,又希望落空难过, 陈虎急切地摆手, 表明不是这个意思:“当然不是,大人在城中等着夫人呢!属下刚刚是去找太子府的管家, 今日太子殿下和庆平郡主正好要回京, 属下去问咱们的马车可不可以坠在其后。”   听到赵胤他们要回宫,玉桃微微惊讶。   赵胤到温泉庄子是为了避寒,如今马上就要到了最冷的时节, 现在返回京城那还避什么寒。   虽然外头都在看韩重淮的热闹, 说他逮出一长串的毒瘤,朝堂会愈加安稳, 但她却觉得这一切是风雨欲来的前兆。   赵胤不会是快死了吧?   看着马车玉桃突然那么想到,不惜命的要往京城走,怎么有种命不久矣所以放手一搏的感觉。   不过这个想法只是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又不是什么政客,就是个离政治远的要命的小通房, 这种大事连她都猜得清清楚楚,那还要的。   说不定什么人身体不行的话都是谣言,人好端端的,只是借着这种谣言做什么事。   短暂的动了下脑子,玉桃的格局又回到了眼前的马车上,既要在太子他们后面走,那她就不能现在上车,得等到太子他们路过时在路边上谢恩。   本来可以干干脆脆的简单上路,却非逼着要去路边吃马蹄灰。   玉桃眯了眯眼:“陈侍卫你照实说,你去求太子府的管家让我们的马车跟在后面,是不是因为觉着这一路不会太平。”   这几天她夜里都隐隐约约听到了动静,只是动静不大,陈虎他们不说她就懒得问。   想来是韩重淮在京城得罪了人,那些人知道他有一个窝在这里,所以特意派人看看能抓个什么人威胁韩重淮。   “夫人才智双全,属下怕夫人担忧,才从未跟夫人说起这几日的状况。”   陈虎原本以为玉桃根本没察觉什么蹊跷,还想连宅子里的小丫头都有所感觉,每日战战兢兢,但玉桃却一如往常。   现在看来玉桃分明是早就察觉每日有刺客偷袭,只是沉稳不说,这种处变不惊的态度,不愧是大人看上的女人。   听到才智双全都出来了,玉桃装得愈加正经:“陈侍卫不必过多的讨好我,在这宅子里你叫我一声夫人无碍,反正我也离了国公府,你就把我当做大人的外室,但是回到城中,陈侍卫你还是叫我姑娘吧,免得惹人误会,以后大人真正的夫人知道我曾被叫过‘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心比天高。”   心比天高的漂亮女人,通常命比纸薄。   她可不想因为一个称呼就没了命。   “这……”   陈虎知道她说得有道理,但一时间又不想立刻换称呼,显得太过势利,便张着嘴不知道该接什么话,玉桃主动接过了话茬:“大人如今住在哪里?城中大人置办的也有宅子?”   “大人在城东有一处宅院,大小比这地要大上几倍,若是圣上不另赐官宅,咱们应该会一直住于那地。”   有钱人的生活让人难以想象,京城东西南北,城东的宅子价格最贵,而且极为难买,她之前打听过,她的那点家底,在城东租个小宅院,只够交一月的月租。   而韩重淮直接买了一所宅院,还比这地方大上几倍。   “那这宅子就那么荒了?住了那么些日子,我对这地方都有感情了,觉得每一处都极合我的心意……”   听到玉桃的话,陈虎目光扫到了院中的花草,突然想起这院子的花是主子为玉桃种下去的,既是主子亲手种下,也不能说他们动手给移了。   “属下会回禀大人,看这些花草怎么处理。”   听这话,玉桃觉得陈虎不大懂事,她哪里是关心什么花花草草,她是想让他在韩重淮面前表示几句,反正宅子对韩重淮来说不算什么,不如送给她了。   想让陈虎旁敲侧击是不可能了,到时候她只有靠自己,看能不能搞套房。   “玉桃夫人,太子殿下和庆平郡主来了。”   赵胤到庄子休养来得低调,但是走得时候却极为高调,军队列在马车两旁,把杏黄色的舆紧紧保护在其中。   与上次一样,玉桃连谢恩也没资格去赵胤面前谢,只能在路边行礼,等着庆平郡主的马车路过,玉桃照葫芦画瓢再次屈膝,只是没想到这次庆平掀了车帘。   听到庆平郡主叫停了马车,玉桃不怎么弯得腿,下意识地往下蹲了蹲。   本来以为就是搞个形式,没想到遇到了领导检查。   所幸庆平郡主没注意她的礼节不过关,掀开帘子,目光只是在她脸上转了一圈:“这是好全了?”   庆平这几日常想起玉桃躺在床上肌肤雪白的模样,听到她在外面,就生出看一眼的心思。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玉桃大约就是个妖精,面色好的根本不像是生过一场大病。   有些女人生来的作用就是为了魅惑男人,像玉桃这样的,落到那个男人手里都是个心爱的玩物。   “谢郡主恩典,托郡主的洪福玉桃已经好全了。”   “既不是柔弱的,以后就少生事端。”   庆平说完就放下了帘子,马车向前行驶,玉桃看着落下的锦帘,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怎么觉得庆平郡主看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她知道庆平看不起她,而她也不需要庆平看得起就是了。   有机会谁不想当郡主,当人上人,可惜她没那个机会,既然没那个机会,她除了满足她现在这个状态,总不能每天哭着怨天尤人吧。   在回城的路上,玉桃还一直琢磨庆平的眼神。   人对看不起,或是说根本没放在眼里的人,是不屑把思绪放在那个人身上的。   所以说她身上难不成有什么会让庆平郡主放在眼里的事。   难不成她其实也是太子的女儿,只是不小心被遗落民间……   琢磨不透庆平复杂的眼神是什么意思,玉桃思维就发散了起来,说起来她这个角色有没有可能有隐藏剧本,怎么真假千金,什么公主之类的。   公主就算了,要她真是公主跟韩重淮那不就是乱,伦了。   但要是真是公主,能让韩重淮跪在她的脚边,一边舔她的鞋子,一边说他错了,那乱就乱了吧。   *   虽然想赵胤死的人不少,但在京城地界,又有军队护着,有人有心思也不敢动手。   玉桃的马车跟在太子军队的后面,一路平平安安进了城。   到了城中,车队分为两路,玉桃看着前面没停的马车,省了她下去跟他们再谢次恩。   “城里面的气味没城外的好。”   到了城东,房屋就整齐威严了起来,大门一排排看过去,就让人觉着压抑。   听到玉桃的叹息,大花动了动鼻子:“夫人我没觉得味道不同啊。”   相反她还觉得城里更宽敞,感觉比乡里好多了。   “那是因为你待着久……我没签你身契,旁人要你签你也别签,在城内干干活,长了见识就回去吧,困在宅子里面的滋味可不好受。”   她自己不介意困在宅子里,因为她知道她的长相跟性格,在宅子里面蹲着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看着大花人勤快,又充满活力,觉得她不适合当没自由的丫鬟。   “当然你长了见识,还是觉得当大宅子里的丫鬟好,我也不拦着你。”   玉桃耸了耸肩,补了后面一句,虽然她不想看大花没自由,但是她绝对不会负担其他人的人生,不会替别人做选择。   这次韩重淮买的宅子,不像是之前的温泉庄子一样破破烂烂,宅子外面树木整齐,有两座石狮子,门上还挂着牌匾,   ——韩府。   牌匾都有了,这是彻底打算离了国公府,另起炉灶。   马车一停就有人迎了上来,玉桃下车瞧见人,人倒是认识的人,不过对方明显端着不打算打招呼,她也就没开口。   两方人都沉默着,不过玉桃一要往门内走,杵在她前面的人就慌了。   “玉桃姑娘这是打哪来?”   开口的是国公府的管家,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就是他说过她不安分,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胃口那么好,勾引过他这个糟老头子。   虽然加了姑娘的称呼,但这话问得可不算礼貌。   玉桃瞟了他一眼:“你是?”   韩安脸上的假笑一僵,没想到玉桃能拿乔到这种地步,在国公府里还一口一个大总管,这才几天就装作不认识了。   偏偏她装模作样,他还得低声下气把她当做个人物。   “玉桃姑娘贵人多忘事,在下国公府大总管韩安。”   “哦,是韩大总管。”   玉桃像是想起了有那么一个人,应了一声就继续向前,不过韩安再一次拦在了她的面前。   韩安讪笑:“玉桃姑娘可否得空听在下说两句?”   “我一个内宅妇人,总管你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你与我说两句,让别人看了成什么样子。”   韩安脸色涨红,玉桃这话听着像是没什么问题,但是瞧着她似笑非笑的眼,他就觉着她的话另有他意,就像是侮辱了他似的。   “姑娘说笑了,姑娘是主子,在下是奴才,主子跟奴才说话是天经地义。”   “既是这样,我只听过主子吩咐奴才做事,可没听过奴才缠着主子,一定要说个一两句话。”   玉桃看向陈虎,韩安被推搡到了一旁。   以前在国公府的时候,韩安从来没觉着玉桃那么牙尖嘴利,愣了愣见人要进宅子里了,才急忙道;“玉桃姑娘,老夫人想见你。”   玉桃叫顿了顿,韩安看着有戏,面上一喜,就见玉桃转头道:“一仆不侍二主,我如今的主子就只有韩大人一个,韩大总管你是在门口哭也好,跪也好,都别冲着我来,也别缠磨我。”   “这……”   韩安看着玉桃的背影成了哑巴,玉桃的态度可恨,但她敢这样,明显是有恃无恐,难不成韩重淮跟她说了什么,笃定不会在回国公府了?   “陈大人,你跟着四少爷不是一年两年,你该知道什么是对四少爷好,四少爷这般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陈虎知道屋里有人伺候玉桃,不急着进门,瞟了眼韩安道:“韩大总管,我实话跟你说,大人是想回府邸。”   “那?”韩安眼睛一亮。   “但是就那么回去了,旁人提起难不成不嘲讽大人好敷衍。”   “这我知晓,”韩安手挡在唇边,小声朝陈虎道,“国公爷的意思是,他愿意亲自向四少爷赔罪。”   再亲自,看这样子一定是私下赔罪,既是私下,那也不会多正经,恐怕就是说几句话糊弄。   陈虎露出为难的表情:“韩总管也说我在大人身边当差不是一年两年,我觉着大人要的不是这个,国公爷是大人的长辈,哪有让长辈给晚辈赔礼的。”   “那陈大人觉得四少爷是什么意思?”   “外头的传话韩总管应该也有所耳闻,成亲是终身大事,让外面的人知晓大夫人给大人定了个傻姑娘怎么都说不过去。”   听到是这个要求,韩安面色一松,弄走个表姑娘简直是小事中的小事。   “不过人要是走了,就更像是着实之前人是定给大人的,现在的流言多好,是三少爷娶妻,跟我们大人没关系。”   陈虎像是察觉到了韩安在想什么,也不说点到为止,直接把事情挑的半明。   不管他听完露出的为难脸色,大步流星地走入了宅里。   大花躲在一边听墙角呢,见陈虎进来,飞速往屋里跑,看着她的样子,陈虎刻意放缓了脚步,等到他到正厅的时候,大花该说的都跟玉桃说了,她在旁打量四周,而玉桃低眸发怔。   陈虎拱了拱手:“自从大人开始翻案,国公爷便日日派人守在门口,玉桃夫人放心,大人是不会再回国公府。”   他以为玉桃是之前对韩安说得过分,怕主子到时候决定回府,到时候难以面对,所以特意安慰道。   不过玉桃压根不是因为什么韩安。   她因为的是陈虎的暗示,这暗示一定是韩重淮的意思。   韩重淮竟然打算让韩重时娶孙思露。   若是韩重时娶了孙思露,就等于没了可依仗的岳家,这对女主倒是好事,但是对韩重时就惨了。   玉桃一时间觉得有点乱,她穿得这本书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开始歪了,她现在竟然觉得韩重时当一品大官不大可能,但是韩重淮却极为可能。   既然这样她是不是可以代替女主的角色,从通房成为一品大官的夫人。   呃……   她还是瘫着吧。   “玉桃夫人可自行用饭休息,大人今日会回来的极晚。”   陈虎提醒了一句,人说是在大理寺,但其实是在天牢审犯人,审不出结果就得一直审,而审得出来还要回宫复命,回不了住处。   玉桃应了声,本来是想当点东西,但是想到外头的危险程度,还是放弃了出行计划。   逛了一圈宅子,最后在书架上找了本春。宫图看。   虽然不知道这地方为啥有这玩意,但是画工倒是挺精巧的。   看到天黑吃了晚饭,玉桃打算再去摸书架,看还能摸出个啥来,就见侍卫急匆匆的往厅内走。   “这是什么了?大人回来了。”   话是传给陈虎的,见玉桃问起,陈虎使了眼色,示意那人可以直说。   侍卫拱了拱手:“回玉桃夫人的话,大人还未回来,是圣上下旨,传建王与福王世子进京。”   之前便有朝臣建议,传两位世子进京,可过继给太子殿下。   但是太子拒绝,如今却请了两人入京,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陈虎思索着,余光触到玉桃,下意识问道:“玉桃夫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玉桃眨了眨眼:“赵世子真是省事了,幽州到京城要十几日的路程吧,他就在京城,省了奔波的功夫。”   “……”这看法的角度太过新颖,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第五十八章 二更   “韩大人要不要歇息片刻?”   狱吏看着牢房里血肉模糊看不出人形的囚犯, 硬着头皮朝韩重淮问道。   半个时辰前,有人传话说太子殿下回了宫,或许等会就要过来, 他就怕到时候场面难看, 恶心到了太子殿下。   韩重淮微微颔首:“把他嘴接上去。”   “下官这就去办。”   听到韩重淮终于把人折磨够了,狱吏心口一松, 一抹额头全都是冷汗。   开口给韩重淮提建议, 跟让他去死差不了多少。   说不准去死还简单点,手起刀落命就没了,而要对韩重淮开口,前期做准备的时辰,还有等他回话的时辰, 就像是有只手攥着心口。   余光扫到韩重淮手上沾的那些猩红, 狱吏又咽了口口水。   审问犯人里,官员是最好审的。多年为官, 养的细皮嫩肉受不了苦, 还有他们太清楚审犯人的酷刑,所以一般吓唬吓唬他们就会开口。   接到案子时,狱吏只觉得是一件简单事, 却没想到韩重淮的嗜好特殊, 他一上来并不审问,而是轮番上酷刑。   犯人想招也不行, 因为韩重淮一开始就卸了他们的下颌,不给他们说话和咬舌的机会。   弄死了两个,要是再往下弄,到时候就怕斩首的时候人太少,排场不够百姓看热闹。   “我……招……我招……”   骨头刚接回去, 软拦成一团的苏齐宁便迫不及待地开口,随着他的话,一口血喷涌而出。   血迹弄脏了衣裳,若是平时狱吏一定一脚踹过去,但看苏齐宁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狱吏怕一脚就把他给踹散架了,让人把他扯了起来:“你细细招来,若是有丝毫隐瞒,我就只有让韩大人来问了。”   一提韩重淮,苏齐宁没有几块好皮的脸上满是惊恐,连眼瞳都缩小了一圈。   现在对苏齐宁来说,韩重淮估计比阎王还恐怖几分。   *   “大人请用。”   牢头把加了薄荷叶的温水放在韩重淮的面前,韩重淮的手沉入水中,其上的血迹染红了整盆水。   牢头看着眉心跳了跳,看来那一点薄荷叶远不够去除韩重淮手上的血腥味。   韩重淮连洗了几次手,每一次神情都平静如常,越是这样就越叫人瘆得慌。   有些人用酷刑折磨人,实际心里是怕的,嘴上不说神情也会显现出来,而有些人则是享受折磨人的过程,眉眼里会有藏不住的兴奋。   但韩重淮的这种平静,就像是做了一件正常不过的事,这让他们这些见惯血腥场面的人,都忍不住发怵。   不过韩重淮折磨人铁定是为了发泄就对了,不然好端端的不审问人,这几天只顾着扒皮是为了什么。   就是不知道何事值得他这般发泄。   “太子殿下驾到——”   太子说来真来,韩重淮换件衣裳的功夫,赵胤已经到了天牢,不过人站在狱外,他身边的内侍挡着,怕狱中有什么脏东西冲撞了他。   赵胤身上的衣裳明显比其他人要厚实许多,白狐狸毛的披风并未把他的肩背衬健壮,反而更显他单薄虚弱。   “参见殿下。”   “韩大人来得正好,已经过了三日,苏齐宁不会还没招吧?”   赵胤身边的官员开口道,想让韩重淮直接呈上罪证,省得他们进到狱中。   韩重淮看向狱吏,狱吏拱手道:“苏齐宁已经认罪并招出同党,殿下稍等,下官这就传记注。”   “叫来。”   一开口,赵胤就捂着唇轻咳了两声。   他的确不能进到天牢之中,光是在外他就能感觉到刺骨的阴冷,见着周围浑然不觉,只觉里面脏臭不堪入目的近侍,赵胤轻笑,他知道他这是快不行了。   不过也够了,原本以为几年前就该死,却撑到了如今。   “韩大人劳累了几日,既已经审问出来便回去吧。”   赵胤打量韩重淮,他现在的状态不比上次见面好到哪里去,眼里都是红血丝,“没想到苏齐宁那么有骨气,竟然让你们熬了那么久他才招供。”   狱吏在一旁偷瞄韩重淮敢怒不敢言。   “谢殿下体恤,只是此事未了,下官怎能先走躲懒。”   “本殿还以为,韩大人会迫不及待地想去你的内眷。”   赵胤调侃道。   韩重淮让女眷今日跟在他们马车的后面他有所耳闻,想来韩重淮把人留到那个宅子那么久,该是分不出心神去亲自接人,又怕人在路上出意外,所以特意赶了太子府的顺路。   “下官不敢公私不分。”   “分得清公私是好事。”   既然韩重淮不走,赵胤就没多说,狱吏呈上名单,赵胤一一看过,里面不乏熟悉人的名字。   而第一个就是庆平的舅舅。   他身边的官员看着满身冷汗,要是按着这份名单抓人,官场都要脱层皮,而且里面还有几个太子党的人。   如今圣上要把福王世子和建王世子召到京城,情势不明,又何必处理这些事情,消减自己的势力。   “殿下,臣看……”   “这都是苏齐宁报出来的名字?”猜到身边人开口会说什么,赵胤直接开口问道。   “回殿下的话,这名单都是苏齐宁报出来的,除了这些人名,苏齐宁还说了一处地方,那里藏着他与其他官员交往的罪证。”   “那就带人把罪证取了,按着名单一一抓人审过。”赵胤没有跟身边人商量的意思,把单子放回了狱吏的手里。   他知道身边人为何觉得现在处理这事不好,因为这名单里,并没有属于建王或是福王的人,既没他们的人,处理起来就是削弱他的实力。   不过他并不在意这些。   赵胤批了单子,见韩重淮准备周全,打算带兵抓人,他走之前,赵胤提醒道:“往后遇到庆平避着些,她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这话没头没尾,像是提之前的事,怕庆平记仇设计对付韩重淮。   虽不知其意,但韩重淮并未多问,拱了拱手:“下官遵命。”   韩重淮带着兵去抓人,拿着名单进了旁人家门,疲于开口解释直接逮人,等到天牢满了,夜也深了。   不过城东一片灯火通明,不少人家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的爷就被官差带走。   这倒是省了韩重淮夜归打灯笼。   陈虎在宅门口等着,见着韩重淮回来,连忙递了热姜茶过去。   这个气候骑马风都是往身体里钻。   站在院中,韩重淮目光扫过周围,他的屋子,跟和他相邻的屋子都灭着烛,韩重淮含了口姜茶,看向属下。   “玉桃夫人等不到大人已经睡了,大人可要叫丫头把她唤醒?”   “叫吧。”   陈虎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主子真要把玉桃叫醒,之前他怎么看主子都是安安静静地进玉桃睡觉的地放。   主卧相邻的屋子亮起了灯烛,人影绰绰,片刻玉桃青色外裳出了门槛,看着穿戴周全,但外裳并未合好,脖颈那处露出了一截桃粉色的里裳。   捂着唇轻打了个哈欠,玉桃眨了眨睡得迷蒙的眼睛,在半暗的光线里搜索韩重淮的身影。   说来也奇怪,院子人不少,韩重淮穿得还是件玄色衣裳,但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韩重淮。   两人不过几天没见,却像是很久没见了一样,乍眼看到玉桃竟然觉得他有几分陌生。   也有可能是她睡迷糊的错觉。   膝盖微弯,玉桃福身:“奴婢见过大人,大人有何吩咐?”   大晚上把人叫醒,总不会是毫无缘由的吧?   她等着韩重淮的话,但韩重淮却并未开口,只是眸光沉沉地保持同样的姿势看着她,时辰久了,她不禁偷偷的往韩重淮的背后看,思考他背后是不是插了一把刀,人已经死了所以才能长时间保持这个姿势。   一阵冷风吹过,玉桃缩了缩脖子,深觉得自己不能跟韩重淮那么耗下去。   主动上前了一步,她还没其他的动作,便眼睁睁地看着韩重淮往后退了半步。   玉桃:????   这是认真的吗?   她不信邪的再上前了一步,这次韩重淮倒是没往后退了,只不过她连着上前两步,她跟韩重淮的距离变得很近。   她的手稍稍一伸就牵住了韩重淮的手。   韩重淮在院子里站着手倒是挺暖和,而她才从屋子里出来一会,手就变得微凉。   斗胆把人的手牵住了,就是不熟也得装装熟,玉桃态度亲昵:“时候不早了,大人还是休息吧。”   说着她便把他往他的屋里拉,他安安静静地服从安排。   府里的丫头送上干净的衣裳,还有洗漱的东西。   雁字摆好了物件:“大人可要沐浴?”   “不必,在外洗过了。”   玉桃动了动鼻,她的确嗅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气味。   在旁等着韩重淮收拾好,换上了睡觉的中衣,玉桃服务周全的牵着韩重淮的手,把人领到了床榻上。   韩重淮躺的同时,她也自动自发的躺好了。   都躺好后,她突然发现了件重要的事,雁字她们走得那么快,她跟韩重淮又躺了,那谁去把那几个烛台给熄了!   正想着要不要动一动,韩重淮倒先动了,他从侧面翻身挡在了她的眼前,遮住了刺眼的烛光。 第五十九章 他有什么可跟我生气的?……   屋里熏得是柑橘调的果香, 微酸清爽的味道混和玉桃身上的桃味,让人在清醒和软甜中拉扯,仿佛身处下过雨的丛林, 踩上湿漉漉的土地, 腿抬得越高越想抽离泥泞,反而让脚陷得越深。   玉桃辨别不出来韩重淮的目光是什么意思, 只能感觉他的目光跟以往不同。   但这不同有什么含义, 她茫然的很。   压在她身上的重量不重,韩重淮应该是手撑在了一旁,没有彻底压在她身上,只是她动了动身子,又觉得韩重淮贴得极紧, 没给她拉开距离的缝隙。   背着光, 韩重淮起伏的鼻梁像是孤峭的高山,她读不出韩重淮眼里的不同情绪, 只是一男一女那么近距离的目光胶着, 什么情绪都无所谓了,最后结果只会被晦暗光线里氤氲出暧昧的气息所淹没。   玉桃倒是想意思意思先把衣裳扒了,但是韩重淮贴得太紧, 没给她手活动的缝隙。   “大人就打算这样看一晚上?”   玉桃微微歪了歪头, 也不知道她这几天天天鲍参翅肚,从韩重淮的角度看她双下巴明不明显。   韩重淮依然没有回话, 但是微微侧头的玉桃有个惊奇的发现。   他的耳朵红了。   玉桃:“???”   看着白皙的耳朵尖染上了赤红,疑问冲击着她的脑海,韩重淮这是害羞了?   不对!   不可能!   上次荒郊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都没见他害羞,只见他兴奋。   一个近乎没有羞耻底线的人,怎么可能光是靠着她就害羞了。   铁定是他最近坏事做得太多,外头的人都念他骂他,所以他才红了耳朵。   玉桃说服了自己,但下一刻韩重淮又产生了一个让她误会的举动。   他察觉到了她对他耳朵的注视,眼睛微微侧向一旁,似乎是觉得不自在。   这怎么可能,韩重淮是被什么纯真小处男魂穿了吧!   在她满脑子想着怎么试探的时候,下一刻韩重淮终于做了像是他会做得事。   他的头压下吻住了她的唇,这个吻的感觉彻彻底底的就是韩重淮。   说起来她也没跟别人接过吻,但不知道怎么就确定每个人的吻是不一样的。或许很多男人都喜欢急切的占有女人,但舌尖的碰触,涌入鼻腔的味道,不会相同。   韩重淮的唇舌游移在她的脖间,她忍不住想她以后有没有比较的机会。   气味不同,但是吻落在身上应该都差不多吧。   “哎……”   玉桃吃疼地轻唤了声,瞧向刚刚咬了她一口的韩重淮,他的状态明显比她投入的多,烛光下他那双眼发着淡淡的光。   “这府邸底下有一个密室……”有了上次教训,他不会为了让玉桃专注,在把她放在雨里,但还可以用其他手段,“那密室做审讯用途,刑具齐全。”   他话落音,玉桃的胳膊就缠上了他的脖颈,仰头在他的喉结上吮了一口:“大人,你的颈真美……”   既然韩重淮亲她的脖子亲的那么厉害,就证明喜欢她的脖颈,她这招叫做反夸。   虽然两人身份不对等,但是床上欣赏是互相的。   收回又要散开的思维,玉桃沿着他的脖颈往上□□,重复了一遍韩重淮施展在她身上的动作,交颈相拥时,玉桃的唇还没碰到他的耳垂,就清晰地听到了一声他吞咽口水的声音。   虽然没看到,但她眼里却浮现了他喉结上下起伏模样,手指滑过他因为微湿的汗变得柔软的身体,她有预感这次不会像是上次一样那么让她不舒服。   接下来的动作水到渠成,动作跟上一次差不多,只是没了瓢泼大雨,她也不必担心会掉下石块。   在专注的情况下,她发现了原来桃子还真会喷水。   韩重淮回府的本就不早,两人随随便便一折腾就到了后半夜。   屋外万籁俱静,屋内烛火不知道什么时候熄了,黑暗和安静是最好入眠的环境,但玉桃睁着眼睛,半点睡意也没有。   在她旁边刚平复了喘息的韩重淮似乎也是这般。   先是手指碰触,然后不知怎么唇就贴在了一块。   “大人,你的耳朵怎么光红……”   朦胧的余光散到了侧面,玉桃伸手戳了戳韩重淮的耳朵,“现在是不是有很多人都彻夜不眠的想着大人……”   她说他的耳朵红,却不知道她现在全身都透着粉。   他不知道今夜会有多少人想他,但是他知道她会陪他彻夜不眠……   没有了烛台,韩重淮的眼睛反而更亮了,在黑暗中起伏不定,玉桃有种被狼盯上的感觉。   *   就像是眨眼的功夫,天就亮了起来,玉桃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闭眼睡一觉,还是只是眨眼稍微长一点,就见韩重淮从床上起身,换了衣裳准备出门。   疲惫地眨了眨眼睛,玉桃撑着眼皮子:“大人今日要早些回来吗?”   既然不打算起身相送,至少要开口问候个一句。   “嗯。”   韩重淮颔首,整理好了衣裳,往前走了几步,突然脚步一顿转了身。   刚刚还在说话的玉桃不知何时已经闭了眼,仰着面头靠在枕上,青丝散落两侧,不介意展现自己的睡颜。   离了屋子,韩重淮上马前,突然扔了腰间的佩玉。   玉佩落在地上砸得四分五裂,陈虎不解地看着眼前这幕:“大人这是?”   砸碎的玉就是一块普通的压袍玉佩,恕他眼拙看不出有哪里不对,需要砸碎不可。   “突然想砸东西。”   韩重淮神情淡然,就像是做了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那大人要不要返回府中?”   陈虎小心地问道,府里面瓷器摆设不少,想砸得话,那些东西砸起来响声才清脆。   陈虎觉着自己的反应已经算快了,但明显还是没讨到主子的欢心,因为他刚说完主子就翻身上了马,没有搭理他的意思。   “大人或许跟夫人吵嘴了。”   大花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看着韩重淮离开的背影,“我娘跟我爹吵架了也爱砸东西。”   听到她说主子跟玉桃吵架,陈虎刚要认同,就听到她的下一句,眉头皱起:“胡说八道!”   “我怎么就胡说了?”   大花不解地看向陈虎,她知道陈虎不算是下人,身份要比她高得多不敢跟他硬犟,“那陈侍卫你说大人为什么要摔玉佩?”   他怎么知道!   “反正你不该拿大人跟一个乡村妇人比较,今日就不罚你了,若是你敢把这话乱传,就是玉桃夫人看重你,你也免不得一顿打。”   大花应了一声就飞快跑开。   只是夫人教她的,夫人说她的月钱不是韩府出,也没跟韩府签卖身契,要是她遇到什么事不想做也不敢辩解,只管答应下来然后跑开忘记。   跑得看不到陈虎背影了,大花觉着他的交代她忘得差不多便进了玉桃的屋子:“夫人,大人摔了身上的佩玉,像是生夫人你的气了?”   最后一句大花不怎么确定,她家夫人漂亮的跟天仙似的,什么会有人舍得跟她生气。   说来奇怪,韩重淮要走那会,玉桃困得不行,人走了她反而没什么困意,披了衣裳坐起:“他有什么可跟我生气的?”   大花把刚刚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我只是猜测,大人可能只是想砸东西听响声也说不定。”   “说不定就是这样。”   玉桃打了个哈欠,反正她回想起来,不觉得自己有做惹韩重淮生气的事。   他离开床榻的时候都还是极其满意的状态。   “韩重淮是去哪了?”   大花已经习惯夫人在别人面前称呼大人为大人,只有她们私下两人的时候叫大人的全名。   “说是去刑部审案了,昨日大人抓了那么多人,说不准今日很晚才回府。”   “不回来也成。”   玉桃接了一句,穿衣裳时,看见大花面红耳赤不敢看她,玉桃自个低头看了看身上暧昧的痕迹。   这些痕迹倒没什么,不去手贱扣它们,不会疼也不会留印,只是……玉桃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肚子上。   上次要了碗避子汤,差点没把自己的命赔上去。   能避免麻烦她当然想避免麻烦,但现在雁字看到她就害怕,更不可能再给她什么避子汤。   再者她也有些不敢乱喝这些汤药了。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顺其自然?   按理说就是真的有了孩子,生出来也是跟韩重淮姓,跟她没有关系,她既然对自己的人生都放任自流了,就别在孩子这个问题上深思。   可就是完全摒弃母爱,她要是在生产的过程中难产怎么办,这里又没有剖腹产,其他劫难她都熬过了,却因为生产死了那不是太惨。   想着这些问题,她让大花给她找了个鸡毛毽子,忍着胸前拍球似的晃动,在空地跳了上千下。   感受着往外喷涌的热汗,她真心实意的希望韩重淮今天别回来了,她这运动量至少半个月才能恢复过来。   疲惫地趴在桌上,玉桃看着窗外湛蓝的天,她今天对命运挣扎的程度,已经算是咸鱼跃龙门了,剩下的就希望老天爷能睁开眼。   球球了,眷顾一下努力的咸鱼子吧,阿门! 第六十章 等我回府?   陈虎跟韩安说了让韩重淮的消气的方案, 韩安把这个方案带回国公府,国公府炸了锅。   韩家年轻一辈,除去韩重淮, 最被看好的就是韩重时。   如今让他娶一个傻子姑娘, 这不属于是侮辱人嘛!   “要娶就让韩重珏休了妻把人给娶了,这跟我们时哥儿有什么干系, 凭什么让时哥儿娶那个傻子。”   韩二夫人气得砸了屋里不少东西, 想到韩丰林没出息的德性,不等韩丰林来找她,自个先去了韩老夫人那里告状。   她儿子的婚事她千挑百选,那些日子才跟对方互通了意思,只等着下聘了, 那个傻姑娘别说是给他儿子当妻, 就是当妾她都嫌恶心。   “娘,你是最疼时哥儿的, 可不能那么委屈他!”   韩二夫人不顾及什么脸面, 哭个不停,“这件事本就跟二房没关系,怎么都不该是时哥儿来弥补错误。”   韩老夫人被她哭得脑袋疼, 听到她撇清关系的话皱起了眉:“什么叫跟二房没关系, 大房二房都是韩家人,都是国公府的人!”   “媳妇知道, 大爷和二爷都是娘的孩子,就因为二爷出生的稍晚了些,我们二房就落不得好,大房办错了事情,因为他们是大的, 我们二房就要跟着受罪。”   韩重时就是韩二夫人的命根子,逼急了她什么都做得出来,她知道韩老夫人偏心大房,大有可能会被韩丰林劝服,所以干脆放了狠话,“若是大伯执意让时哥儿来填空子,我们二房就分出去吧。”   韩二夫人开口就是分家,韩老夫人气了个倒仰。   “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还没死着呢,你说什么分家!”   “之前淮哥儿都能分出去,为何我们就不能分?”   “老夫人,二夫人,大爷来了。”   听到丫头通传,韩二夫人站起擦干了泪:“母亲好好考虑吧,时哥儿就是媳妇的心肝,要是有人要毁了他,媳妇也不活了。”   说着,不等国公爷进门,她捂着面走了出去。   国公爷在门口遇到她,见到她红肿的眼神就觉得不好。   他含笑跟她打了招呼,反倒被她白了一眼。   “娘,老二家的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韩老夫人气着在顺胸口,见大儿子进门就像是小孩似的告状,她这胸口堵得更凶。   “她没规矩还不是你逼的!你要是当初没有把淮哥儿逐出家门,怎么会造成现在这个局面!”   “母亲,当初我赶他走,你并无什么异议。”   韩老夫人一噎,瞧着她儿子的样,像是要把这错处也往她头上按一份。   “我一个老太婆,哪里清楚外面的事,你决断好了难不成我还要跟你唱反调。”   听到老夫人说不会跟他唱反调,韩丰林立刻道:“那让时哥儿娶了……”   他还没说完,韩老夫人就瞪向了他,她虽然气是二儿媳的话,但也不至于气毁了自己最喜欢的孙子:“你还说你没打这主意?!淮哥儿不孝,我们不认他就是,我们家难不成真到了要对一个小子低声下气的地步。”   韩丰林皱着眉,不敢跟老夫人说真话,要是没到低声下气的地步,不用老夫人说,他自然不会找韩重淮。   现在的状况是他的确需要韩重淮拉他一把。   之前韩重淮出事,他把关系撇清就跑去跟苏齐宁他们来往了一阵,本以为是做了正确的选择,谁想到又站错了一次队。   他打听过,陛下有夺爵的意思。   这怎么能让他不心慌。   “时哥儿不愿娶那就算了,我再想想办法,听说淮哥儿现在的宠妾是母亲你给他的?”   听着韩安的回话,他觉着似乎可以从玉桃身上下手。   韩老夫人瞥了儿子一眼,虽然觉得一个丫头成不了什么事,但总比他往时哥儿身上打主意的好。   “那丫头我给的时候,连身契也一起给淮哥儿了,不过听说她有亲人在府外。”   有亲人就好,韩丰林没在福华院多耽搁,唤了人去寻玉桃的亲人。   *   玉桃的亲人好找的很。   之前听说玉桃跟了国公府的少爷,玉桃一家人就不停的往国公府门蹭,知道玉桃搬出了国公府,他们又打听地方,往玉桃的住处寻。   只是几次寻找都被陈虎挡下,没有让他们碰到面。   这次韩丰林直接派人把人送到了韩府大门,侍卫还没上前拦他们,他们就哭了起来。   一群人拖家带口,哭起来震耳欲聋,唬得侍卫都不敢上前。   “这怎么办?”   知道这些人都是玉桃的亲人,侍卫互看了一眼,觉着还是请陈虎来定夺。   “明日我就求大人,让大人平日带上我出去办事,我宁愿出生入死,也怕了这些事情。”   陈虎没听到玉桃亲人的哭声,光是听手下形容就眉头紧皱。   把事情推开,几个侍卫的脸上的神情就轻松了,还有心情安慰上司:“说不定玉桃夫人明理,不会见他们。”   “怎么会不见,那可是她的亲人,我打听过她之前在福华院做事的时候,她工钱不多,但是她的家人一哄,银子就送出去了。”   他之前打听到这事的时候,觉得这是玉桃身上唯一的优点。哪怕心眼小唯利是图,至少重视亲人,但是放在现在他就觉得麻烦了。   人明显就是有求而来,要是玉桃听了他们的话,按着主子宠玉桃的程度,也不知道会不会为了玉桃改变主意。   虽然觉得事情难办,但陈虎没有瞒着玉桃的意思,主要是知道大花满院子乱窜,铁定已经把纪家人来的事告诉了玉桃。   到了门前,陈虎敲门入内就瞧见了一脸倦意靠在榻上的玉桃。   美人神态慵懒,那张媚颜胜过了无数美景。   看到玉桃这样陈虎就怕,平日里主子就够宠着玉桃了,但玉桃的美貌就像是个无底洞,人越来越漂亮,主子可不得越来越昏庸。   把纪家人来得情况说了一遍,陈虎恭敬问道:“玉桃夫人如何看?”   “我看什么,我的卖身契在大人手上,只算是大人的一个物件,他们要见我,应该去求大人,而不是求我。”   陈虎一愣,做了无数种准备,却没想到玉桃能那么拎得清。   “夫人的意思是说,不见他们?”   “当然,见他们做什么。”   她一不是原主,二不觉得亏欠原主什么,既然这样她为什么明知道这些人来者不善,她还傻兮兮的出去见他们。   “要是他们门口一哭二闹三上吊,该打打该抓去关就抓去关,陈侍卫可千万别给我面子。”   怕陈虎看她的面子下手太轻,她特意交代道。   “夫人放心。”   陈虎看着玉桃的脸,这会儿觉得她脸上又镀了层金光,有观音菩萨那个劲了,真就是美貌无底洞。   陈虎看玉桃发着光,而玉桃则是觉得他眼睛闪着光。   被他多看了两眼,她自觉自己最近没偷人的打算,咳了咳:“陈侍卫快去吧,在让他们哭下去,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家出了丧事。”   陈虎进门时眉毛是耷拉着的,出门却是精神奕奕,活像是吃了春天的药。   纪家人不止是拖儿带女,还有部分只是跟玉桃有亲戚关系,纪家人是直接把半个村的人叫来哭丧。   陈虎也不算下狠手,只是让人教训了几个年长的,骂了为老不尊,就吩咐人弄了牛车,把这些人一个个捆了扔到了车上,一同拖到官府去。   平民百姓最怕见官,一车人爹啊娘啊的叫,甚至有人把国公爷都拎出来嚎。   陈虎啧啧,给了那人两巴掌:“谁你能都敢歪扯,国公爷是什么人物,小心胡说八道往后没了命。”   “都带走,韩府大门口岂容得了他人放肆!”   这些日子韩重淮抓了不少人进大牢,而且都还是城东这些官宦人家。   纪家人闹得时候,其他人家都在蠢蠢欲动,想着要不要浑水摸鱼也跟着闹一闹,发泄怒气是其次,要是能给韩重淮施压把人弄出来是最好。   然后就看到那些人像是被叠罗汉一样整齐的码在了牛车上,还说这些人是韩重淮宠妾的亲戚,他们这些不是亲戚的过去,恐怕就是直接压在车底了吧。   “夫人前面好热闹,就像是过年一样!”   大花没察觉什么紧张气氛,就是觉得前面有热闹可看,想拉着玉桃一同去看热闹。   玉桃本打算不去,但想着如果纪家人一直没见到她,就会对她心存期待,还是让大花把她扶到了前头。   “夫人怎么来了?”   侍卫看到玉桃,顿时觉得心虚,害怕他们搞得阵势太大,玉桃看着心疼。   “出来瞧热闹。”   侍卫们的问安,让车上不少人注意到了玉桃。   他们在打量玉桃,玉桃也在打量他们。   说实话玉桃就注意到了几个脸被抽过,红肿的像是猪头的。   至于原主的父母,她根本辨别不出来。   而车上似乎也没人辨出她来,只是求她行行好,并没有人叫她的名字。   车运走了,才有人像是琢磨出来,吼了声:“桃桃——”   接下来的话都淹没在了人海中,玉桃抬手朝他们挥了挥,目送他们远去了。   “夫人若是想放他们一马……”   “放他们一马,谁来放我一马。”   玉桃抬眸,“之前都把我卖过一次了,现在还想着从我身上压榨东西,生女儿还划得来。”   讥讽了一句,不管旁人的神情,玉桃又由着大花扶回府了。、   早上运动过,下午又看了一场热闹,玉桃晚膳用得格外的香,吃完了才想起韩重淮还没回来,看着天色估计是赶不上回府吃晚膳。   当然整夜不回来为国家效力更好。   期待着韩重淮忙公务不要归府,但到了晚上,玉桃再一次被叫醒。   就跟昨日一样,韩重淮站在院中,身上是玄色的袍子,目光与夜色一般深沉。   这是什么鬼的循环剧情,玉桃这次直接一步到位,牵起了韩重淮的手往屋子里领。   今天韩重淮身上薄荷味比昨日还有浓几分,被过于清爽的味道刺激,玉桃打了几个喷嚏。   见正在洗漱的韩重淮看向她,玉桃揉了揉鼻子:“我不会又是风寒了吧?染给大人就不好了,大人今夜要不然就去正房休息?”   玉桃建议道,踢了半天的鸡毛毽子,她腿现在都还软着呢,也不知道是韩重淮的长度惊人,还是她太紧,她跳的都快漏尿了,也没见什么不明液体往下流。   坐在床榻边上的女人面色红润,睡眼惺忪说起话来却逻辑分明。   若是在狱中,见到有人以这个态度说话,他不用分辨就知道是在说谎,但是对待玉桃,他还是上前摸了她的额头,检查了她的舌苔。   玉桃伸着舌头,眼珠子不停转动,舌头一回到嘴里,仰头就在韩重淮下颌落下一吻。   “大人竟然懂得看病?”   “只懂如何看风寒。”   知道玉桃那吻是讨好他,不想让他追究她的撒谎,韩重淮便放了她一马。   循环的剧情继续开展,被韩重淮压在身上,昨夜动作片循环播放,不过这次没到天亮就鸣鼓收兵,原因大概是玉桃叫疼的次数太多。   原本玉桃是抱着跟韩重淮拼了的态度,不是说没有耕坏的田只有累死的牛,虽然她今天踢了毽子,但是韩重淮是连轴转了几天,以体力保留来说,明显是她更胜一筹。   不过真到了实战,韩重淮就是打桩机投胎,让人看不出他体力的尽头,她只有哭兮兮的不停叫疼,才能换了一丝喘息。   冬日里两具身体靠在一起暖和非常,韩重淮想往旁边侧开一些,还被玉桃搂住了腰。   酸痛的腿压在韩重淮的身上,有种解压的感觉。   “你每日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韩重淮突然开口,问了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玉桃本来都快睡着了,听到问话,思索了下:“奴婢自然是等大人回府。”   “等我回府?”   韩重淮的手指卷着玉桃的发丝,听到她的回答,手微微收紧,拉疼玉桃的头皮。   要是等他回府,怎么每日他还没到府邸,她就已经睡了?   头发被扯了,玉桃无辜地瞪大了眼:“奴婢又不是什么官员,什么事需要处理,每日除了等大人,我要不然还能做些什么?”   这个辩解似乎说服了韩重淮,让他不再扯她的头发而是老老实实的睡觉。   两人并排躺在一起,虽然目光都不在彼此身上,但却能察觉到彼此都没有睡着。   “其实大人会不是你想得太多?”   瞅着帐顶的璎珞,玉桃开口道。   她很满意现在的生活,不想经受韩重淮的折腾,所以只有主动开解他,“奴婢就是一个简简单单的人,大人应该调查了奴婢不止一次,奴婢不是什么细作。”   “奴婢平日就只想着吃吃喝喝,大人要是喜欢奴婢的身子,喜欢奴婢的脸,奴婢会很高兴,因为这样奴婢就能一直吃吃喝喝下去。”   她的要求就那么简单,他想得到她也只用完成那么简单的要求。   “纪玉桃,你去做谁的通房敢跟人说,你伺候人只是为了吃吃喝喝。”   韩重淮侧过脸似笑非笑,“你仗着我纵容你,却又装作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你以为我不知晓?”   丫头爬床大都是为了过得好,但又有谁会敢那么直白的把话说的那么明白。   既然玉桃挑明的跟他说话,韩重淮也挑明地开了口。   他这两日故意晚归,有部分是他觉得羞涩,他察觉到了自己对玉桃感情的不同,所以想见她又害怕见她。   不过有些情绪就是撕再多人皮,也没法子让他觉得平静。   “你既然想活着,就该知道活着不是一件简单容易的事。”   韩重淮的手放在了玉桃的脖颈上,就像是在警告她,要不别要命,要命就给他想要的一切。 第六十一章 你这算是个人?   不过一个人情商要多低, 才会用活命的方式逼人爱他。   反正知道韩重淮不会真把她掐死,玉桃脸上依然是浓浓的倦意:“大人,奴婢一直都知道活着不容易。”   活着怎么会容易呢, 要是容易她现在就该是一个人躺在床上, 而不是爽完之后,还要听男人在她旁边东拉西扯, 打扰她的睡眠。   韩重淮说她仗着他的纵容, 她的确是仗着他的纵容。   就跟家里养了一只猫似的,猫靠主人吃喝拉撒,没事还会给主子两爪子,但是猫就真是人上猫了?   哪怕它能蹲在主人的头上,看着主人捂着鼻子给它铲屎。   宠物始终是宠物, 说不准哪天主子起床气太大, 平日里觉得它喵喵叫可爱像是撒娇,哪天却受不了的给它一脚, 或是直接把它扔出家门。   韩重淮要的是爱情?他要的才不是爱情, 哪怕他纵容她,身份差距也是刻在他心里的,他不重规矩, 不代表他没规矩。   他就想要两人加深关系, 来满足他心里的空缺。   或许他遇到的是个浪漫的女人,会想他是不懂爱情, 生出想要调/教他的心思。   那真不好意思了,因为她也不懂爱情,所以没法子教他。   本来玉桃挺享受事后全身发软,那种被狠狠填满过后的爽感,但是被韩重淮那么一搅合, 她脑子就开始复杂了起来。   察觉自己再给自己寻烦恼,她迅速把这些想法挥出脑外,打开一个哈欠,决定自己还是睡觉。   先是眼睛眨得缓慢,然后就不睁眼了,眼皮温顺地搭在了眼上,唇边微微扬起,乖巧的像是初生不久的动物。   韩重淮怔了下,掰开她的眼看了看,还试了她脖颈的脉搏。   到底是多没心没肺,才能上一刻被他掐着脖子恐吓,下一刻就睡着了。   韩重淮觉得好笑,但他这会笑了不像是笑她,而像是笑自己。   “纪玉桃,你这算是个人?”   他没见过玉桃这种人,也不知道她这种人在世上多不多,但悲哀的是他没了再把她远远送走的想法。   捏住了玉桃的鼻子,韩重淮没一会又觉得无趣松开了手。   他小时候讨好老国公爷,只需要投其所好,学习兵法骑射,显露他与其他韩家子不同的聪明。   但若是想讨好玉桃,难不成每日陪她睡觉不成。   估计□□也不会让她觉得高兴,她恐怕更喜欢一个人入睡。   人怎么能那么奇怪,没有目标,对什么都无所谓,却又坚定的想要活着。   “你逃得过初一难不成逃得过十五?”   知道玉桃不会回答他,但韩重淮依然开口说道,反而因为她不会开口回应,他反而有了说话的欲/望,“你以为你有多聪明,不过是个胆小鬼。”   说懦弱,但她时时又有胆大的样子,矛盾的让人想不停挖掘她的想法。   屋里地龙把桃香熏得醉人,哪怕知道玉桃已经睡得不知道那颗心飘到了哪里,韩重淮的手依然搭在她的脖颈上,感受着在手掌跳动的脉搏,睡了这几天以来最沉的一觉。   *   韩重淮醒时,把玉桃一起扯下了床榻,玉桃脚打着摆子,差点没一头栽在地上。   抱着柱子玉桃勉强站稳了,眯瞪着眼看穿衣洗漱的韩重淮。   “大人起得真早?”   “做一个收尾,肃清了苏齐宁的同党就闲了。”   玉桃只是随意的一句,没想到韩重淮会回话,而且他回话的感觉,就像是他有闲暇的时间可以跟她耗了。   睁了睁眼,她下意识道:“建王世子和福王世子不是要进京了吗?”   这分明是风雨欲来,怎么可能会得闲。   “我对那个位置不感兴趣。”   韩重淮已经穿好了赤红团花纹的官袍,屋里伺候洗漱的丫头早就退了下去,玉桃反应过来韩重淮的话,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   但他盯着她看,一副等着她话的模样。   “不感兴趣挺好的,知足常乐。”   “若是福王登基,我会是皇子,若是建王登基,我会被当做太子党清算……你觉得哪一种算是知足常乐?”   额……   能不能别那么大清早就问她那么严肃的问题。   “大人不是不喜欢福王吗?”   韩重淮睇了她一眼:“喜欢都无用,不喜欢又什么用。”   这话明显意有所指,幸好这次韩重淮没盯着她非要等个答案,说完就离开了房门,步伐不疾不徐去上早朝去了。   扒着门框醒瞌睡,她怎么觉得一觉醒来,韩重淮变了些,之前是阴着索取些东西,现在变成明着开口了。   这才入冬多久,人就要往春天发展。   “夫人,今日还要跳毽子吗?”   韩重淮一走,大花就兴奋地拿着毽子到了玉桃跟前,她觉得夫人哪里都好,就是平日里动的太少,整个人看起来软绵绵的。   用她爷爷的话来说,就是没一点朝气。   玉桃看着扎了公鸡毛的毽子,昨晚她特意感知了一下深度,她估计这双腿跳废了,都没办法跳出什么东西。   而且她原本体弱,说不定精子还没那么容易着床,她每天有氧运动,把身体搞好了,说不定身体就变沃土了。   “算了,我站一会就行,不跳了。”   主子刚看到毽子明显是想跳,几个眨眼就改变了想法,大花不解:“夫人,你昨日还说每日都要跳一跳。”   “桃累了。”   玉桃眨巴眼睛,反正怎么都不愿意去跳毽子。   “你若是闲,去外面玩会,打听些消息回来。”   “夫人想知道什么消息?”大花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等着玉桃的吩咐。   “两位世子不是要到京城了,外头应该少不了他们的传言。”   玉桃猜得不错,苏齐宁一伙官员从十几年前开始私吞军饷,把控兵部财政的事已经算是尘埃落定,只等圣上定下处斩的日子。   而现在城中的新鲜事是关于两王。   说是让世子进京,实际上看得还是两个王爷的实力。   圣上是个很清醒的君主,自他定下太子之后,便没有在其他皇子身上费心,皇上只能有一个,对其他皇子的态度模糊,无异是害了他们。   京城中福王的传闻要更多,虽然幽州离京城远,但福王还是皇子的时候,在京城可谓是肆无忌惮。   与他相熟的那群公子哥,全都是京城的纨绔子弟。   圣上最初给他定的封地并不是幽州,是他自个对打仗有兴趣,跟着镇国将军上了几次战场,自个说不喜欢繁荣的地方,圣上就把他的封地划在了幽州。   从某些方面来说,韩重淮跟他亲爹有几分相似,比如都擅武,在战场上的成绩都不错。   与福王相比,建王要温和的多,没有过什么过激的传闻,不过也有人是说他无用才会这般,因为没本事,所以身上也无可谈的东西。   玉桃听着却不那么觉得,要是一个普通百姓套用这个说法可以,但建王是一个王爷,封地离京城还不远,他的传闻少没人讨论,极有可能不是因为他没本事。   “夫人在想什么?”   大花见玉桃的眉慢慢的皱在了一块,忍不住开口道,“夫人你的眉心皱了。”   美人蹙眉有一种别样的美,但大花记得之前她皱眉,玉桃特意提醒她,说皱眉多了老了眉心会有消除不了的痕迹,她觉得玉桃在意这个才出言提醒。   玉桃手指点在眉心揉了揉:“人就是奇怪,有些事情明知道想了也无用,但又忍不住去想。”   今早韩重淮的意思像是打算跟福王混。   虽然韩重淮曾把赵恒骅打得鼻青脸肿,但她依然觉得韩重淮跟着福王混,生存难度是低的。   毕竟有血缘关系,且韩重淮是有本事的儿子。   但是她又觉得按着韩重淮的难懂程度,他就是那么简单选择了福王站队,把他心思想得那么简单是侮辱了他是个神经病。   “夫人要不然我们去院子里走走?”   不知道玉桃在忧愁什么,大花建议道。   玉桃点了点头,开了梨花木的柜子,看着一排排新做好的披风,玉桃选了件描金缠枝散花的披风。   的确是该出去走走,这屋子里日日烧着地龙,温暖如春,她要是不出去走走,她新做的这些披风不就永远封印在这柜子里了。   “今天陈侍卫不在府中?”   外面微凉的风打在脸上,玉桃扫视了一圈,今天巡逻的侍卫不少,但没看到陈虎。   “陈侍卫跟着大人去办事了。”   “那他估计要乐疯了。”   虽然陈虎对她的态度改变了不少,至少把她当做半个主子了,但是她感觉得到他心烦府里鸡毛蒜皮的小事,更想跟韩重淮出去办大事。   “伺候夫人多有意思。”大花不理解陈虎怎么一股脑的想往外跑,她见着大人,都觉得要不是有公务缠身,大人恨不得一直在府里,只是跟夫人喝茶谈天也是快活的。   “外头这是又在闹什么?”   玉桃瞧见侍卫又往门口涌,心想不可能纪家人又来了吧。   “夫人,是国公府来人了,说是找夫人叙旧的。”   “找我?”   总不可能是韩老夫人亲自过来,玉桃躲在隐蔽处看了两眼,来人都是在国公府说得上话的人,连清竹也在其列。   韩丰林是脑子里面都是草吧,铁定注意从她身上下手了。   他自个贪恋美色,就觉得其他男人都把女人当做心肝脾肺肾?   说起来她都不知道韩重淮算不算好色,虽然现在偶尔他还是会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胸或屁股,而且看久了还会上手摸。   ……行吧,他就是好色。   他只是一边好色,还一边讲究心灵交流。   “我不见她们,打发她们回去吧。”   侍卫们想着也是,玉桃连自己的亲人都不见,又何况是这些只是有些交情的奴才。   玉桃看着侍卫赶人,突然觉得对清竹没啥子敬畏之心了,可能是韩重淮太嚣张,让她觉得书里的男主都不一定有好日子过,更何况是清竹这个离升级遥遥无期的女主。   “回去吧。”   冷风吹够了,玉桃转身回屋,盘算着这些小花招都没用,估计韩丰林就是亲自出马求韩重淮了。   也不知道韩重淮会不会看在老国公爷的份上,放了国公府一马,她有种感觉,韩重淮要整韩重时,似乎是因为她。   当初他就是因为她对韩重时的态度不明,把她给送到了温泉庄子。   “啊!”   踏进门槛玉桃还没坐下,头上倏然一疼,紧接着脖子又被砍了个手刀,玉桃急促叫了声就被捂住了嘴,陷入昏迷之前,玉桃骂了自己活该,每次说要少动脑子还是光动脑,看吧倒霉事就来了。   头上挨了那么一下,也不知道会不会把人敲傻了。   等到她再醒来,头上套着布袋子,双手被束,只是依稀能看到外面的环境点了灯,火星的光亮隔布袋子晕的像是个小圆月。   把会绑她的人都想了一圈,布袋被掀开的时候,她怔了怔,眼前这人不是她想过的任何人。 第六十二章 我对她不好   “人怎么会不见了?”   陈虎没想到自己才离开半天, 府里就出了那么大的差错,在他看来府邸被一把火烧了,也没有玉桃不见了来的严重, “你们都是吃干饭的不成, 府门都看不牢,既然夫人身边的丫头也一起不见了, 会不会她们出门散步, 没与你们交代一声?”   “属下们先前也那么认为,但是都这个时候了……”   侧头看向屋外,暮色笼罩万物,再有半刻钟天就会完全暗下来。   玉桃是个有脑子的人,既是有脑子的人, 就不会在这种时机一声不吭的往外跑, 是她自个出门散步的可能性太小。   想到玉桃被人抓走,陈虎头上的冷汗津津:“难不成是国公府抓得人?他们可有传信?”   既然韩丰林把突破口放在了玉桃的身上, 他就完全可能做出掳人的事。   人要是落在韩丰林的手上倒不是问题, 韩丰林所求都摆在明面上,人要会来也简单。   就怕是其他人把人弄走了。   “国公府并未传信,夫人失踪的屋子里也没留下任何讯息……头, 这事要报给大人知道吗?”   侍卫咽了口口水, 他还记得大人之前闯太子下榻庄子时不要命的模样,这才过了多久, 玉桃又出了事,上次出事是生病还能往太子那里不要命,但是现在人是失踪,就该是他们这些人倒霉了。   “你觉得这事能不说?”   陈虎面色发黑,他倒是想不说, 可又能瞒到什么时候。   韩重淮从天牢出来的时候,陈虎他们齐齐跪在了他的跟前,其他官员见状都绕到了一边,狱吏心想牢里的那些刑具已经收起了,这要是出了什么事韩重淮发脾气,总还有个冷静的时刻,不会立刻把这几个跪着的人皮撕了。   比起前几日,今日的韩重淮的神态松弛许多,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像是刚刚在狱中跟同僚还开了个玩笑。   只是韩重淮嘴角噙着的淡笑,触到陈虎他们脸上的冷汗消散一空。   “怎么回事?”   哪怕是韩丰林跪在韩府门前,也不至于让他们惊慌成这个样子。   “大人……”   陈虎不知怎么开口,玉桃这个月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先是差点没命,然后又突然失踪。   她走霉运可怜,而他们这些当下人的,更可怜。   “夫人失踪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陈虎咬牙开口。   他说了之后,有片刻的寂静。   韩重淮像是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这个消息,并未大发雷霆,嗓音冷静并不急切:“何时不见的?”   “回大人的话,我们是快晌午时分发现夫人和她的贴身丫头不见了……今早国公府的总管带来来几个国公府的下人,说他们与夫人有交情,夫人不愿意见他们就回了屋休息。”   “属下们怀疑是国公府派人掳走了夫人,他们派那些下人当烟雾弹,吸引了属下们的注意力,然后派人潜入了府中……”   “可有证据?”   韩重淮淡淡道,“她有没有留下只字片语?”   主子的嗓音平和,但是陈虎听得出他这个问题分明压抑了浓烈的情绪。   “回大人,没有。”   侍卫连回答了两个没有,伏在地上瑟瑟发抖,“属下保护夫人不周,还请大人责罚。”   “上次我为她命都不要,你打算让我如何责罚你?”   听到主子的话,侍卫抖得更加厉害,比主子命都重要的人,把他千刀万剐了也赔不起。   “大人……”   韩重淮掠过了他,开始下令寻人。   这城中与他有仇的人太多,一时间不知道着重往哪个方向找。   “韩丰林那里藏不住秘密,去探听一二就知道人是不是他带走,除此之外我这些日子抓得人家,也一一查过。”   如陈虎所想,人要是韩丰林抓走还无事,他所求的不过是韩重淮回国公府,但要是别人出手,那恐怕刑具已经用在了玉桃的身上。   “属下遵命。”   陈虎几人奉命寻人,这一寻就到了丑时,回到府里,韩重淮依然穿着白日的官袍,端坐在正厅等着。   见状没人敢劝。   “大人,张家李家万家……我们都一一查探过,他们府里并无异动,不像是抓了夫人。”   被清算的人家,具是惶恐不安,能维持体面的都不多,还有心思派人抓女眷报复的更是少。   韩重淮应了声,回了卧室。   玉桃被掳走后,寝卧并未整理过,贵妃榻上的软衾微微凌乱,像是她刚刚还在上头躺过,但他靠近抚摸却没有丝毫的温度。   环顾屋内,玉桃没带走任何东西,但这屋里却处处残留着她的痕迹。   *   隔日,府里的丫头起来伺候韩重淮洗漱,发现他早已醒来。   也不知道是不是整夜没睡。   “大人,如今?”   玉桃铁定是还要继续去找的,就怕大人受影响,要与他们一同寻人,不管公务。   “查查福王跟建王两处,赵恒骅这几日做了什么仔仔细细查清楚来禀报我。”   韩重淮换上了官服,要想找人,他当然不可能死待在府内,他要是不行动,那些抓了玉桃有所求的人怎么进行下一步。   “陈虎。”   出门前,韩重淮脚步倏然停下,五官在逆光里深邃如渊。   “属下在,大人有何吩咐?”   “她是被人掳走,还是自己精心计划出逃?”   “这……”   陈虎一时答不上来,主要是玉桃失踪他们根本就没人想过人是逃了。   “夫人应该不会逃吧?大人你对夫人如此好。”   他就没见过主子对什么人那么好过,玉桃一个丫鬟,得了主子宠爱,是莫大的荣幸,怎么可能会想逃呢。   “我对她不好。”   韩重淮走之前,淡淡反驳了一句。   对一人好,是知道她想要什么,且满足了她,而他对玉桃并不是这般。   他是在对他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所以逼着玉桃给他。   “就算是她自己逃了,我也要把她抓回来。”   韩重淮的呢喃被风吹散,是她把他命留了下来,让他继续去做他曾计划的一切,他的命属于她,哪怕她死了,上穷碧落下黄泉,他也会紧紧咬住她。   把牙齿卡进了她的肉里,让她想摆脱他,就会感受到血肉分离的疼。 第六十三章 我等不及了……   韩重淮这一找, 就连着找了几日,韩丰林递信见他,他便见了韩丰林一面。   不过一见面他就晓得人不在他的手上。   韩丰林面上浮了一层装腔作势, 怎么也掩饰不了他没底子的胆怯。   知道人不在他手里, 韩重淮没等他开口,便起身离开。   韩丰林连追了几步, 见到韩重淮半步不停, 骂了几声畜生:“老子怎么会生你这种畜生,早知道就该趁早把你掐死!”   他这咒骂说得太晚,韩重淮都没影了,他才敢喷出口。   既不是韩丰林,韩重淮把京城翻了个底朝天, 把赵恒骅找了出来。   赵恒骅等着时机面圣, 见到韩重淮摸来,皱了皱眉:“你这是什么意思?你那么大张旗鼓的来见我, 要是让旁人发现怎么办?”   越是这种时刻越不能出差错, 知道韩重淮受了福王的好意,已经是他们的人,赵恒骅上下打量他, “你急匆匆的跑来, 是想为上次的事情致歉?我们是兄弟,若是你诚心道歉, 我一定接受,不过你就那么空手来……”   赵恒骅眼神意味深长,他们上次是因为韩重淮女人闹不和,韩重淮要是有心求和,就该把女人带着来。   韩重淮定定地看着他, 出手往他眼上锤了一拳。   他的动作太快,赵恒骅一时不查被打了个正着,嗷呜了一声,疼得没来得及辨别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幸这次他身边的护卫不是吃干饭的,迅速上前挡住了韩重淮,不让他继续出手。   “韩重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是父王嫡出的孩子,是名正言顺的世子,你这般对我,你以为对你有什么好处!”   到时候他们的爹荣登大宝,也该是他继位,韩重淮就不怕?!   赵恒骅一时间惊疑,怀疑父王给韩重淮承诺了什么。   能力不足的人就是爱东想西想,赵恒骅错过了最好的回击机会,韩重淮走出了大门,他都还是捂着眼睛,一拳之仇根本没报上。   “人不在他这里,传我的命令,让暗线开始散播福王世子已到京城。”   “大人,这是不是太明显了?”   陈虎犹豫道,要是没来这趟,这话往外传,没人会往韩重淮身上想。   但这刚刚才发生了冲突,这不就明显是得罪福王一党。   “我等不及了……”太过平静,让他身体不停的冒出痛楚,他需要给自己找一些事做,需要别人把目光集中到他的身上,主动吐出玉桃的下落。   想到昨日见到太子的状态,韩重淮淡淡补充了句,“太子殿下也等不及了。”   油尽灯枯只是迟早的事。   韩重淮见过了赵恒骅的隔天,赵恒骅就站在了宫门外请求面圣。   从昨日起,京城里便有模有样地说他已到了京城,只是见建王世子不出现,不愿提前面圣,才躲躲藏藏。   连他躲藏的地方,也传出了大概范围,避免被人直接摸到地方,他只有出来面圣。   赵恒骅一身麒麟纹直裰,头戴玉冠,脸上敷了一层薄薄□□。   他的肌肤不算白皙,突兀地敷粉,更让人注意他眼周被人捶打过的青紫。   神态潇洒地立在宫门外,赵恒骅心头早就怒火烧干了五脏六腑,韩重淮的存在就像是搁在他头上的一个盆,里面什么恶心东西都有,时不时就掉出来一些恶心他。   这样的人活着,迟早一天他会被他整死。   “听说你那个通房不见了?”   从太子书房出来,魏锦阳挑着眉看向韩重淮,这几天韩重淮的动静可不小,从他那些属下的动静看来,韩重淮是故意让人知道他在找什么人。   这明显是人丢得时间长了,开始慌了,打算把把柄送到别人手里威胁他。   “你若是有消息,可告诉我一声,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魏锦阳本想跟他再开开玩笑,调侃他几句,但见他神色认真,也就收起了脸上的嬉笑。   “我会帮你留意,抓走你的人,所图的只会是你的本事,现在没动静大概是想看他们抓得把柄有多大,你沉住气人好歹会找回来。”   “我知道。”   道理他都知道,但这几日他一闭眼,梦里都是玉桃,张眼脑子就循环起她的名字。   他现在只想快点找到她,把人锁在身边,他才有精力去做其他事情。   “怎么说也只是个通房,虽然貌美,又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但大丈夫事业为重。”   魏锦阳劝了好友几句,就怕韩重淮把一个女人看得太重,到头来毁了自己,“郑大人有意把千金许配给你,我虽然不知你为要跟国公府撇开关系,但你要这般,就得给自己再建个背景,娶一个身份家世背景不错的女人对你有好处……”   “郡主金安。”   魏锦阳的话被周围内侍请安的声响打断。   魏锦阳跟韩重淮齐齐看向庆平郡主,给她道了安。   请了安后,韩重淮自觉先走,不过才走两步便被庆平拦住。   “韩大人连一句话都不愿多跟本郡主说?”   庆平走到这处,目光就没看魏锦阳,全程看向韩重淮。   韩重淮扫了魏锦阳一眼,他对旁人的情爱不感兴趣,但却记得魏锦阳早就入了太子的眼,半个月前太子就跟魏家互通了意思。   魏锦阳一脸惊讶,他不知道庆平郡主跟韩重淮有什么话可说。   “郡主想让下官说什么?”   韩重淮站着没动,目光微垂,看模样就像是恭敬地等候庆平郡主的吩咐。   他这个样子让庆平看着顺眼,她以前便是讨厌韩重淮太过自我高傲,只要他能低头,他这个人也不是无所取。   刻意忽视旁边魏锦阳的目光,庆平郡主扬起下颌:“韩重淮,你愿不愿做我的郡马?”   “郡主?!”   魏锦阳万万没想到庆平郡主是要跟韩重淮说这个。   她迟迟不愿下嫁魏家,竟是因为看上了韩重淮?!   魏锦阳眼里除却震惊,还夹杂了受伤,一个人对自己有没有意是感觉得出来的,他以为他跟庆平郡主的婚事早已十拿九稳。   他刚刚还劝韩重淮找一个家世背景强大的正妻,如今庆平郡主就来了。   庆平郡主只当没听到魏锦阳的声音,她今天挑在他在的时候开口,未尝没有借机跟他断了的意思。   “韩卿,你意下如何?”   庆平郡主再次问了一遍,但韩重淮并不回她,只是审视地看着她。   那双泛着红晕的黑眸,直视久了就像是妖孽的眼睛。   庆平有些想避开,但想到了什么,还是接受了韩重淮目光的审视。   “郡主,下官的通房在你那。”   韩重淮用的肯定句,庆平眉头蹙起:“什么通房,韩卿你在说什么?”   “郡主为何想招我为郡马?”   终于有了玉桃的消息,韩重淮紧绷的神情一松,朝庆平郡主问道。   他知道太子隐约察觉了他跟福王的关系,他哪怕是福王的私生子,那跟庆平也是堂亲,所以这乱了伦理的主意,一定不是太子的想法。   “本郡主瞧韩卿顺眼不成?”   韩重淮嘴角轻扬,眼里却无笑意:“那郡主还是多瞧瞧,顺眼的不会只有下官一个。”   “你这是拒绝本郡主?”   庆平郡主想过一切可能,唯独没想过韩重淮会拒绝这一条。   她爹是圣上最宠爱的孩子,而她是她爹唯一的女儿。   等到她嫁人之后,迟早会有公主的封号,韩重淮竟然拒绝了她。   “韩重淮慎言。”   虽当场被戴了绿帽,但魏锦阳还是不愿看着庆平颜面受损,在旁咬牙警告道。   “下官不敢拒绝郡主,若是郡主不愿再看,就打算挑中下官,下官荣幸之至。”   魏锦阳脸色转黑,韩重淮损不损伤庆平颜面,他都是从头到尾出丑的那一个:“下官还有公务在身,就不在这处碍郡主的眼了。”   他听不下去,说完就走,庆平看着他的背影咬了咬唇。   “郡主喜欢委屈自己?”   不知为何韩重淮的神色越来越淡然,触到庆平远眺的目光,这问话有种说不出的讥讽。   庆平瞪向他:“你既同意,那就去见我父王。”   韩重淮颔首,跟在了庆平的身后。   一切那么顺利,庆平反而纠结了起来,总觉得韩重淮的态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刚刚说本郡主藏了你的通房是什么意思?”   刺耳的话在韩重淮的嘴里过了几遍,想到庆平可能会因为气急要了玉桃的命,他一一忍下。   “下官胡说八道误会郡主,还请郡主恕罪。”   之前他未把玉桃离开往太子这边想,若是今日庆平郡主没跳出来说这些,太子这边会是他最后细查的地方。   能从他宅子里悄无声息把人带走的就那么几个,他虽不知道庆平为何想要嫁给他,但是他能确定人在她的手上。   虽然不知道人是生是死,但总算是有一条线索。   *   “胡闹!”   庆平当众提议韩重淮为郡马,两人还没到太子书房,这话就穿到了太子耳中,“庆平胡闹,你怎么也跟着她胡闹!”   赵胤不止训斥庆平一人,皱眉看向韩重淮。   “下官知罪。”   韩重淮同意庆平的的提议干脆,如今认罪也干脆。   庆平听着他的声音,有种自己被他耍了的感觉。   “韩重淮你这是什么意思?”   “郡主恕罪。”   “韩重淮你——”   “好了,庆平你再胡闹,孤就要禁你的足了!”   太子身体越不好便越疼爱女儿,当众让魏家人难堪就该惩罚,而他现在还只是把惩罚当做威胁。   “父王……”   庆平咬唇,眼睛一下子就泛起了泪,她对外如何强硬,但在太子面前永远都只是一个小姑娘。   她会把主意打在韩重淮身上,无非是察觉了她爹的幕僚频频提起韩重淮,她甚至偷听到,她爹跟鱼向古讨论,死后把权分给几人,让他们几人辅佐新君。   而其中一人就是韩重淮。   死与新君都是她接受不了的词,她必须要做些什么,让自己不显得那么无用。   她爹一直把她护在身后,不想让她接触外头的纷争,但一切难道捂着她的耳朵,挡住她的眼睛就没事了?   明明察觉到一切的风雨欲来,她又怎么会愿意,什么都不做,就躲在一旁。   见到女儿的神情,赵胤就知道她一定是听了什么消息,忧思过多。   赵胤想这事就此算了,但庆平一脸倔强,韩重淮低眸像是在等待什么,三人就那么僵持在了屋里,像是非要说出个一二三来。 第六十四章 小白船摇啊摇~   “夫人, 我们会被送到哪里?”   大花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船舱的帘子,外头全都是水,偶尔能看到几艘简陋的渔船, 船上的人看到他们这艘船都远远的避开, 根本没给她求救的机会。   “我不知道。”   玉桃揉了揉发昏的脑袋,连着坐了几天的船, 她本来不晕船的睡久了也有些发晕, 抬眸见大花一脸担忧的模样,玉桃安抚道,“若是要我们命,大可以在京城就杀了我们,不会耗费人力物力, 把我们送出来。”   “夫人是说我们已经不在京城了?”大花关注点奇特, 惊讶地看着外面的河水,“郡主会不会把我们送到江南去啊?”   “为什么是江南?”玉桃好奇地看向突然兴奋的大花。   受到注视的大花不好意思地一笑:“夫人, 我只知道江南。”   虽然知道京城外面还有很大的地方, 很多的城池,但是具体那些城叫什么名字,没人提过她又不认识字, 不会看什么游记更是不懂。   大花知道江南, 纯粹是听旁人说江南的东西物美价廉,姑娘比京城的姑娘水灵, 听多了脑子里就记住了这个地方,而且打心底觉得是个好地方。   “郡主不是说要把夫人送到一个好地方吗?”   “这么说,咱们可能真是要去江南。”   玉桃顺着大花挑起的帘子往外望,天寒地冻,这都快晌午了, 远处的水雾氤氲,遮盖了天与地的界限。   若是庆平郡主就那么给她自由,把她送到一个安全舒适的地方,那她愿意从她的小金库抽出部分银子去寺庙给庆平郡主点长明灯。   那日在屋里受到袭击,她再睁眼,面前站着的是庆平郡主。   被蒙在布袋子里,她把会掳走她的人都想了一遍,从韩丰林到赵恒骅,甚至她还觉得是不是韩重淮最近太过无聊缺少刺激,所以跟她来点野的。   却没想到抓她的会是庆平郡主。   正在她茫然无助的时候,庆平郡主开口就是一道惊雷:“本郡主打算招韩重淮为郡马,他既要成本郡主的人,你便碍眼了。”   她见过韩重淮为玉桃发疯的样子,也见过韩重淮沉迷于玉桃唇齿的样子,她可以为了父亲想办法进入权力核心,但却不愿意自己未来的夫君为一个女人无视仕途。   所以玉桃必须从韩重淮身边离开。   玉桃还没从庆平郡主的乱/伦宣言中醒过神,立刻又陷入了自己要小命不保的恐慌里。   幸而庆平郡主说完碍眼,并没有让身边的侍卫上前了结她的性命,而是继续道:“本郡主会给你一些银子,一个新的身份,你可以自行婚嫁……若是本郡主给了你一条生路,你还纠缠不休,妄图得到不属于你的一切,本郡主不会再对你客气。”   这简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玉桃立刻表忠心道:“奴婢深知自己的身份,一定按郡主的安排走得远远的,永世不出现在韩大人和郡主的眼前碍眼。”   顿了顿,玉桃补充,“祝郡主和韩大人白头偕老,和和美美。”   大概是她脸上的神情太过诚恳,庆平郡主微微颔首,并未再为难她什么,连夜让侍卫绑着她送上了船。   开始她还担忧是把她送上船,然后把船支凿空了让她淹死,见船安安稳稳的行驶了一夜,她那颗心就落回了肚子里。   安全不成问题了,她就不住八卦了起来。   想来之前离开温泉庄子时,庆平郡主用奇怪的眼神瞅她,就是因为瞧上了韩重淮。   只是庆平郡主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瞧上韩重淮了,她记得庆平郡主似乎跟韩重淮的朋友那个姓魏的有婚约。   韩重淮本来就不讨喜,没有几个朋友,现在唯一一个他还给人戴上了绿帽,可真是个大混帐。   “夫人,你说我们就那么的被郡主送走了,大人会不会担忧夫人?大人现在铁定在到处找夫人呢!”   “是啊,现在应该在找着呢。”玉桃伸了伸懒腰,神情一派轻松,韩重淮不找她就怪了。   现在就希望庆平郡主计划周全,把她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让韩重淮千万别找到她。   要是能彻底离了韩重淮,到一个全新地方,有一笔银子和新的身份,她愿意努力搞钱奔小康,多买几个丫鬟婆子,过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封建主好日子,不再好吃懒做拖封建主义的后腿。 第六十五章 永远不需要再见韩重淮……   船在两日后停下。   下了船看到外面喧闹的景色, 玉桃不禁觉得庆平郡主是个好人,为了以绝后患,她分明可以直接杀了她。   但她不止没杀人, 还把她送到了一个全新的地方, 让她以新的身份开始生活。   特别是这些天船上的侍卫没有把她们当犯人看管,偶尔还让她们上岸休歇, 缓一缓长时间坐船的晕眩。   当然让他们上岸, 也有可能是因为想测试她们,会不会给旁人送信,逃回京城。   “这里是三百两的银子,任你使用,只是你用完之后, 郡主不会再给你。”   把银子扔给了大花, 费祎等着玉桃的选择。   费祎其实不懂,郡主为什么要对一个卑微的丫头施舍怜悯, 既然觉得人碍眼直接杀了便是。   非要他把人送到扬州, 给人一笔银子,在旁边监视着她,一年为期, 若是她花完了银子, 想着回京城再杀了她。   在他看来这完全是浪费时间,所以路上他还特意把玉桃放上岸几次, 想着她要是在路上传信,他正好就把她给杀了,船只不必到目的地就可以原路返回。   谁知道玉桃跟她那个乡下丫头老实的很,最多就是看到新鲜玩意,打听价钱买了点, 根本没有往京城传信的意思。   他都怀疑是自己抓错人了,这真是韩重淮千娇百宠受不得一点委屈的通房?   “得先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来。”   看着三百两,玉桃眉头微蹙了蹙,也不知道这里房价多少,够不够买一间住下。   不过幸好能从韩重淮那里大笔弄钱后,她就是在宅子里不出门,身上发簪和玉佩都没少带,荷包里还放了不少张不占重量的银票。   她倒是没想过有一天会有人把她掳走,给她机会展开新的人生,单纯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带在身上有满足感,没想到现在竟然派上了用场。   费祎注意到了她的蹙眉:“你现在恐怕十分想返回京城;我听说韩大人甚是宠你,在你身上花了不止万金。”   “几千两可能有,但是万金也太夸张。”玉桃笑眯眯地摆了摆手。   费祎一愣,他本来以为玉桃听了他的话,就算不露思念京城的眼神,也至少是惊恐他的试探。   但却没想到玉桃却一副跟他是熟人的模样,眉眼含笑地应对他的话。   一双眸子瞧着,像极了等着他开口继续与她闲聊。   费祎咳了声,板起了脸:“你打算如何,不快点找地方投店,今夜恐怕会露宿街头。”   说着,费祎期待玉桃去找镇上最贵的酒楼,三百两对平头百姓不少,但用来住最贵的客栈,加上平日饮食,估计半个月就能消耗干净。   等到玉桃那时没了银子,他就可以杀了人回京城复命。   “多谢费侍卫提醒,现在的重中之重就是找地方住下。”   话虽那么说,玉桃看了看天色,却跟大花不急不缓地打听起这座小镇的状况。   费祎并不插手这些,只是见玉桃并不打听什么舒适的客栈,而是到处探听靠谱的牙婆,了解镇子东南西北四方房屋的价格,规划三百两银子如何用,之后又要做什么小本生意,他才觉得惊讶起来。   她不止不排斥被扔到这个地方,甚至对住在这里感到兴奋,眼睛都闪着亮光。   说起来从上船开始他就没听她提过一句韩重淮。   这到底是因为怕了郡主的话,还是因为在她心中韩重淮没那么重要?   当初韩重淮抱着她闯温泉庄子他可是在的,亲眼目睹了韩重淮焦急的模样,难不成情分都是做戏?   转念一想,他看到了韩重淮的表情,却没看到过她的,谁知道她跟韩重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   屋里庆平郡主的哭声响了片刻,最后被赵胤急促的咳嗽声打断。   赵胤一咳就止不住,杏黄色的帕子捂在唇上,没一会就有殷红透出帕子。   “父王,是女儿错了,不该违背你对女儿的打算……太医,传太医!”   庆平跪坐在赵胤的腿边,见自己的父亲这样,她的所有倔气都没了。   韩重淮一直都以局外人的身份,在旁边安静地站着,太医给赵胤诊脉时,庆平才看向了他:“韩大人你先出宫。”   就算还打算利用韩重淮,现在也不是时候。   “在殿外……稍等。”   庆平让韩重淮走,但赵胤却开口留人,韩重淮行了一礼退至殿外。   “父王还有话与他说?”   庆平捏着帕子伺候了赵胤喝药,眼睛通红地看着自己的爹,“父王心中也觉得韩重淮比魏锦阳好吧?”   说魏锦阳几个字,庆平嗓音稍底,毁了婚事她本就愧疚,如今又用韩重淮来否定他。   “你竟然还在想这事!”   赵胤眉头紧皱,他不愿把所有事告诉女儿,是不想她卷入纷争之中,可她却非要往纷争上靠:“你觉得锦阳有哪处不好?”   “他要是好你就该把以后担子交给他,而不是让韩重淮一步步到权利的中心。”   庆平噗通一声跪下,“父王庆平已经不小了,庆平能为你为皇爷爷分担很多事情,庆平知道父皇你有计划,庆平不想只享受父王你铺平的路!”   “刚刚你说得话全忘了?”   赵胤看着女儿不由头疼,刚刚还答应他不在胡闹,如今他才喝下药,她又变回了原样。   庆平理亏,跪着不发一言。   “韩重淮那个通房是你弄走的?”   韩重淮最近在全城找人他有所耳闻,想来韩重淮怎么都没想到人是庆平弄走的。   “爹爹知道你的性子,那个丫头现在应该还是好生生的活着吧?”   庆平不言,她既然会把人弄走,就不会几句话又把人弄回来,她怎么也得达到自己的目的。   “爹爹给你暗卫是用来保护你的安全,不是让你用来劫人,你若是想让爹爹安心,就该乖乖的嫁给自己心仪的人,过上幸福平安的日子……”   “韩重淮年少英才,如今朝中老将还因为国公爷卖他面子,更别提那些曾在边疆受他差遣的士兵……庆平怎么就不能心仪他!?”   这次韩重淮翻案是为了成千上万被不公平对待的兵,他现在的声望前所未有的高。   “当然不能!你可知道——”   想了想,赵胤还是没开口说出韩重淮的身份,从韩重淮的选择看来,他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庆平不知道什么?”   “反正不可是韩重淮,今日宫中发生的事,父王会让所有人都守口如瓶,父王会为你请旨,你只用等待嫁给锦阳即可。”   赵胤精力不济,喉咙痒的厉害,说完不管女儿的排斥,让身边宫人送她出了殿。   韩重淮进殿后,闻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苦药味,才等来了赵胤的开口。   “沁儿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你与沁儿怎么可能结亲!”   赵胤坐起看向韩重淮。   从以前他便觉得韩重淮跟韩家人不像,知道了他兄弟的私生子之后,倒是慢慢从他轮廓看出几分赵家人的影子。   审视地看着韩重淮,到现在他也不确定韩重淮的话有几分真假,到底是抱着什么目的在为他做事。   谁又知道这一切是不是福王设得局。   人之将死,想法也变多了起来。   “孤最放不下的就是沁儿,她如今做得这些不过是想为孤,你该知道孤的余力都用来给沁儿一个安稳的生活……”   赵胤的话音不重,但韩重淮知晓赵胤在威胁他。   轻抿唇瓣,韩重淮低眸:“一个通房而已。”   “呵,之前你可为了这个通房连命都不要……你不必跟孤说这些,沁儿没动你通房分毫,只是她现在不愿说人藏在了哪里,孤查出会传话与你。”   对着韩重淮,赵胤不像是对着女儿那么顾忌,说话期间又咳了几次,挥手让他走是时,脸上都是虚汗,眼下青黑一片。   韩重淮踏出殿门,便迅速嘱咐属下去查庆平这段日子的动作,不是他不信任太子,而是他觉着太子这状况,说不定没告诉他玉桃在哪的那日了。   *   福王世子露面,不过一日建王世子也在京城出现。   不过比起福王世子的被逼出现,建王世子大方得多,从城门口不疾不徐地到了宫门外头。   两位世子具到,朝臣们不由等待着陛下的旨意。   在世人看来陛下把世子叫到京城,定是为了过继之事,太子寿命快到尽头,陛下铁了心让赵胤成他的唯一继承人,也只有为赵胤过继儿子。   只是两人到了京城,陛下除了第一日见了他们,之后便未曾把他们召到跟前。   过继之事更是未曾提起。   朝臣提起,反而被陛下重罚。   一切都那么僵持着,京城的风都带着压抑。   过了一个所有人都没感觉到滋味的年,一切终于有了破口,大年初二,太子薨与寝宫。   *   玉桃在小镇里,京城的大事传到她耳里都要晚几日,等到她知道太子死了的时候,离他死那日已经过了三天。   早觉得太子命不久矣,如今人真没了,又觉得突然。   这大过年的京城的大臣可都要忙了。   特别是韩重淮应该忙得特别厉害,也不知道庆平郡主成了没,有没有成功跟韩重淮结为夫妻。   瞧向一旁依然守着她们的费祎。   “费侍卫不需要回京?”   费祎摇头:“郡主未下达命令。”   “可这是大事。”   “我只听命于郡主。”   费祎目光笃定,估计庆平郡主被刺杀了,但死前没给他下命令回京,他就不会回京。   他不走,玉桃其实挺高兴的。   大花力气大,对待其他男子的态度彪悍,但毕竟还是个小姑娘。   她们能在这个地方站稳脚跟,买到一套不错的小院子,都是因为有费祎在。而且费祎这人相处久了就发现人还是挺随和的,虽然看着有点愣,但托他帮忙他都会答应。   “你想回京了?”费祎开口道。   “回京做什么,我要是想回京,我就会租房子,挥霍身上的银子,而不是买下这套小院子,租下铺面卖东西。”   身上的银子在买房和租下铺面后已经不剩多少,玉桃盘算着要是她当老板娘不成功,那下一步就该去卖身了。   她租下的铺子也不是卖什么大东西,而是一些杂货,她初来乍到要是突然想弄什么稀奇生意容易翻车,在住宅区开杂货铺,大钱赚不到,但至少有几分薄利。   费祎一路盯着玉桃做事,每每都觉得她能出乎他的意外。   她一开始就精打细算的买宅子就让他觉得意外,没想到她后面又抛头露脸的开铺子,每天乐呵呵的盘算着以后,一点都不像是被强迫到了这个地方。   甚至每日还对他这个盯梢的巧笑倩兮,时不时给他她亲手做得糕点。   “到了这个地方你就那么开心?”   见玉桃打开抽屉数铜板,费祎看着那些带着脏污的铜钱落在白皙的掌心,觉得有些不顺眼,“你这双手往常都是捧金子。”   玉桃手顿了下,仔细地打量了费祎,确定了他不是在跟她开黄腔,说她手往常都是捧着韩重淮的万子千孙。   “费侍卫觉得我该不开心?”   “我是不懂你为什么开心。”人可以装一天两天,这都半个月过去了。   “为什么不开心,我本以为我活不了,我活下来了,然后有了住处,现在还轻松地赚到了银子。”   她胸无大志,在现代她的愿望就是开一家小卖部当老板娘,现在能实现了她为什么不高兴。   而且古代她的房子还是自带小花园的。   虽然想着自己有可能还是会被韩重淮找到带走,但是这段时间当做可放风的日子。   放风的日子不尽情的笑也太浪费。   “你不想韩重淮?”   “想他做什么?”玉桃不解反问,“他不会要来找我了吧?”   其实听到太子薨,她有种放风时间快结束,韩重淮要找来的预感。   费祎摇头:“不可能,连郡主也不知道你在何处。”   他不怕实话告诉玉桃,“郡主吩咐用暗线把你送到一个合适的小地方,并不需要汇报任何信息,太子府的暗线用完即毁。”   所以说,要么一年后他回去复命,要么就是他杀了她提前回去。   低眸看向玉桃精致娇媚的脸,既郡主不需要他汇报任何信息,一年后他不回,郡主恐怕也不会有精力寻他,这样玉桃就永远不需要再见她不想见的韩重淮,可以永享平静的快乐。 第六十六章 要是美丽是一种错误   “夫人, 你有没有觉得最近费侍卫的眼神怪怪的?”   难得费祎不在屋里,大花凑到玉桃身边,琢磨地说道。   之前夫人说要跟费祎好好处, 她们的生死大权都掌握在他的手里, 她对费祎比对陈虎还要好。   而费祎算是好相处的人,对他好他能感觉得到, 现在都不会对她们不耐烦, 还说郡主不会找到她们,他也不会杀她们。   这是好事,但最近发现的事情,又让大花觉得费祎完全比不上陈虎,明显是个坏人。   “他时常呆愣着看着夫人你!”   大花把最近发现不对的地方, 都零碎地说了出来, “奴婢形容不出来费侍卫那种眼神,反正就是很奇怪, 让人觉得不舒服。”   大花都很发现的事, 玉桃自然也察觉了,只是她装作不觉罢了。   费祎也算是出乎她的意料,她贪图他好使, 对他态度就十分温和, 没事就装装自来熟,本以为他在船上表现的冷若冰霜的态度, 她怎么套近乎,费祎都会把她和大花视作麻烦。   不过不知何时费祎的目光就变了。   玉桃手捧着脸颊,要是美丽是一种错误,希望国家定制律法,让她为美丽上税, 而不是给她这种烂桃花。   费祎条件不算差,只是身为暗卫,长相一定要泯灭众人,越普通越好,免得盯梢别人轻而易举的注意到。   说实话,她是花了几天才记住了费祎的脸。   除此之外,她才逃出韩重淮的牢笼,一点不想再陷入感情漩涡。   “夫人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没有察觉?”   看向纠结的大花,玉桃揉了揉她的头,伏在她耳畔轻声说了几句。   大花惊讶瞪大了眼:“夫人放心。”   让她容忍费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不一定忍得下来,让她有什么就说什么,简直正合她意。   *   京城连下了几场雪,加上太子大丧,家家户户挂起的白灯,站在宫中高阁外望,一时间除了白色竟看不到其他色彩。   极静的景色,韩重淮脑海却片刻没停,这个时辰若是玉桃在睡,他觉得心里顺畅,就不知道她会不会已经醒了,可能是站是卧,可能是在对谁发笑。   “你到底跟郡主说了什么,到了如今她还要跟我解除婚约?”   魏锦阳面色难看,双眸要冒出火。   对待韩重淮,魏锦阳一向是能帮则帮,把他当做至交好友,谁知道韩重淮竟然要撬他墙角。   太子薨逝前已经请旨把庆平赐婚给他,并定下了婚期,谁知太子病情加重,熬过了新年,却没有撑到他们的婚期。   婚期延迟,他并不在意,就是庆平让他等三年,他也愿意为她等,但他今日去见她,她迎面便是要跟她解除婚约。   圣上赐旨,怎么能说解除就解除,再说他们早就互通了心意,她倏然变卦,他又怎么会甘心。   “我什么都没有与她说。”   太子薨逝,官员全都挂丧,韩重淮一袭白袍衬的他眸子黑白分明,有股冒着寒气的冷淡。   “你若是什么都没说,她怎么会那么铁了心,连太子殿下的遗愿都不顾了。”   “可能不小心撞了脑子。”   韩重淮嘴角嘲弄地翘起,说得话分明带着嫌弃。   “你这是什么意思?!”   魏锦阳怒气无处发泄,拍了旁的雕花围栏,安静的白雪受了撞击簇簇下坠,“庆平郡主便不是皇亲,也是我的未婚妻,我以为我们是好友。”   若是韩重淮把他当做好友,就不会对庆平这个态度。   魏锦阳来时,只是因为庆平郡主的事与韩重淮生气,这会儿却是因为他的态度,有与他决裂的意思。   “她擅自掳走我的女人,自顾自的要下嫁与我,你觉得我该是何种态度?”   韩重淮心里的烦闷不比魏锦阳少,寒风不止刮不走,反而有吹而燎原的意思。   “你怎么就确定是郡主带走你的通房……”话虽那么说,但从庆平郡主的举动看来,魏锦阳也觉着玉桃是被她掳走。   要是掳走还好,至少有还回来的机会,就怕看着郡主展露出的决心,是已经把人给杀了。   想到人可能已经不再人世,魏锦阳不再跟韩重淮强辩:“真和你无关?那她为何独独要嫁你?”   “我与太子私下有约定,她听了只字半语,以为与我成亲,能帮太子尽快完成布置。”   “她怎会……”魏锦阳微愣,在他看来庆平要是因为这个,完全可以跟他说,而不是选择跟韩重淮扯上关系。   “她认为她的婚姻于她来说最有价值的东西。”   这就是靠山倒了内心痛苦钻牛角尖,想把自我认为最重要的东西拿出来,感动自己。   想清楚了庆平的心理,韩重淮更觉得无趣。   “我比你更想让她早日清醒。”   开口说完,韩重淮不再与魏锦阳多说,魏锦阳看着他走得方向,明显是往东宫而去。   东宫一片素白,僧人诵经声不绝。   韩重淮直径往殿内走去,守门的内侍拦住了他,不过通传过后,韩重淮依然畅行无阻。   庆平郡主穿着孝衣,独自一人跪在牌位边上烧纸,听到脚步声,眼皮疲懒地往上抬起。   “韩卿恐怕要等我三年,不过葬礼过后我会向皇爷爷请旨,解除我跟魏家的婚约……”   韩重淮走到庆平跟前脚步才停下,他的距离近的已经算是冒犯,属于韩重淮的气味袭来,庆平下意识要退后。   只是她还是半站的姿势,就被弯腰的韩重淮捏住了脖子。   生生把庆平拉起,韩重淮的眼里并未有任何的胆怯,仿佛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大逆不道的意味,只是一个正常不过的姿势。   骨节分明的五指在喉间收拢,庆平苍白的脸上隐隐有了青色。   感觉到韩重淮是来真的,不是单纯的吓唬她,庆平眼里有了一丝惧意。   “韩重淮,你想要做什么!你以为你伤了本郡主,你还能活吗?”   “我都这样,郡主也不唤人求救,想来我是能活。”   庆平不呼救,是因为知道韩重淮是她爹的人,他还要替她爹做事,所以现在哪怕害怕委屈,她也没有开口让门外的宫人进来。   “你想要什么?难不成都这些日子了,你还在惦记你那通房?”   脖颈被韩重淮捏着,不妨碍庆平嘲讽的目光。   “一个身份卑微的丫头罢了,你该知道父王把他手下的势力都留给了我,你觉得娶我有用还是娶她有用。”   庆平脖颈肌肤的触感,韩重淮接触的时间越长,眉头就蹙得越紧。   不是刻意的,而是一种下意识的厌恶。   拉进庆平:“她在哪?”   身高的差距,让庆平保持垫脚,才能面前呼入空气。   发晕的脑袋使恐惧逐渐叠加,庆平狠狠咬了唇:“我不知道,我派人把她送走,并未定任何地点。”   感觉到韩重淮的手继续发紧,庆平急促地补充,“你应该知道为了让一些线人能全身而退,会安排离开京城的暗线,我是让侍卫把她按着暗线送出,路上的痕迹由个不相关的暗部清楚干净,我真不知道她在何处……”   韩重淮猛地放开了手,庆平腿脚发软,嘭地跪坐在了叩拜的垫上。   “咳咳咳咳……”   庆平捂着脖子,身边没有镜子,但她怀疑韩重淮的手劲让她脖子上留下了印记。   “郡主可是哪儿不舒服,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外面宫人听到主子咳嗽,立刻开口道。   庆平仰头,韩重淮神色跟进门时无异,嘴角抿起的幅度微微向上,配着他那双淡漠的眼,就像是高人一等,在看人世间的笑话。   他越这个样子,庆平就越觉得他的底牌越足。   “我只是不小心呛住,不必唤太医,你们也不必进来。”   “是,奴婢遵命。”   周围又恢复了宁静,见韩重淮要走,庆平道:“我要杀她轻而易举,但我没有下手,还把丫头一同掳来,让你的通房有人伺候。”   揉了揉发疼脖子,庆平还未对任何人那么低声下气过,“她性命无虞,就这样你还有什么不满?你若是喜欢美人,我会为你再寻。”   她不介意韩重淮身边有美人,只是不能像是玉桃那样,能让他奋不顾身。   “你该把她杀了,不然我满脑子只有找她。”   庆平审视地看着韩重淮,辨别他这话是真是假。   真的把人杀了就万事大吉?   *   费祎像是完全成为了玉桃她们的一份子,比如说向人进货之类的,费祎慢慢都主动代劳了起来。   玉桃看得出,他一是不想她跟大花跑得太远,以防出什么问题;二是他不喜欢看到她和太多人打交道。   就连在杂货铺,他没事就让她带面纱,要是需要打交道,他就会提醒大花上前。   开始她还以为她是怕太多人知道她的长相,留下蛛丝马迹被韩重淮寻到,后面发现他还没得到她,就开始对她有占有欲了。   费祎进完货回到宅子,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玉桃的屋子。   玉桃的屋子半敞开,费祎直接推了门,根本没想着有敲门这事。   屋中的笑声一顿,大花扭头就见费祎又死死地盯着她们家夫人看。   “费侍卫你是得了眼疾不成,最近怎么光死死的盯着我家夫人。”   费祎“啊”了声,一时没寻到话辩解。   他想去看玉桃的表情,却发现她已经侧过了连,专心在侍弄养在窗台的花草。   “我带了点心回来……”   大花站起:“食物怎么就那么拿进屋了,怎么也得先装盘,还有费祎你这风尘仆仆的……”   领着费祎一起出了屋门,大花记得夫人的交代,不能把费祎得罪狠了。到了厨房她兑了热水摆到了费祎的面前。   费祎神情阴沉,明显是在不高兴。   大花装作看不见:“有时候觉得费侍卫你对夫人挺好的,夫人爱吃的点心都记下了。”   费祎神情稍稍转晴。   “但是仔细想想这不都是夫人自个赚得钱。”大花看着白嫩的糕点,“郡主给的三百两根本不够,买宅子和开店,是夫人自个溶了自己的首饰卖了,费侍卫你并未帮忙……相比起来,韩大人有银子多了。”   “她不喜欢银子。”   听到费祎直接把夫人称为她,大花在心里哼了声。   “夫人当然不喜欢俗物,但是费侍卫你想用那样的眼神一直看着夫人,总得做些什么,哪怕是用夫人的银子,也得赚点自己的银子出来,我用夫人的银子理所当然,那是因为我是她的下人,那你呢?”   大花来自灵魂的发问,这一段话,换成简单粗暴的语言,就是他妈的你一个壮的跟牛似的普通男人,拿来的自信学小白脸吃软饭。   “这是……”   费祎脸色变化,不过不是变差,而是变好。   他不是第一天闯荡江湖,他刚刚之所以生气,是知道大花性子简单,只会传达玉桃的意思,在屋里大花说得话,玉桃充耳不闻。   他就觉得大花说得话是在传达玉桃的意思。   而之前的贬损是玉桃的意思,那让他赚自己的银子,一定也是玉桃的想法。   动了心之后他一直不知如何挑破窗户纸,没想到玉桃主动把棍子递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我赚了银子,就配得上你家夫人?”   大花心里翻着白眼,但是脸上认真点头:“想当一家之主怎么都得有个正经营生,不然拿什么养家眷。”   费祎就快去赚银子吧,去交际去应酬,最好忙的脚不沾地,这样她跟夫人就可以找机会远远的跑开,离这些脑子有病的男人越远越好。 第六十七章 我觉得男人好傻哦   “大人……”   陈虎一脸憔悴, 忙着寻人,胡子许久没剃,身上黑裤子溅了泥腥, 也没注意换下。   除去憔悴, 他脸上愧疚更甚。   找了那么久,他依然没有玉桃的消息。太子的暗卫绝非简单人物, 而他们也不能调查太明显, 圣上悲伤无心朝政,那也还是在龙位上坐着,太子一死,他们就调查太子府的隐藏势力,若是被发现, 或许命也就此交代。   “找不到就继续找, 既没见到尸体,就不必在我面前哭丧。”   “属下无能, 大人恕罪。”   这几日他每日会到主子面前复命, 却每日都带不回消息,他在主子身边做事以来,还从未那么挫败过。   “庆平这几日可能会派人出府。”   韩重淮想起他在庆平面前提起玉桃若是死了一了百了, 庆平眼里闪过的意动。   庆平郡主已经半疯, 在这个时候派人大费周章的杀人太过正常。   再暗的暗线,也绝无可能当主子的想要消息一点消息都收不到。   “去找, 找到了我去接她。”   “属下一定把夫人平安寻回!”   陈虎头重重一磕,若是玉桃找不到,他就只能赔上这条命了。   *   十五过后,扬州连着几日都是艳阳天,大花取了家中所有的被褥、垫子, 在院子里架起一个个挂绳,该洗洗该晒晒。   做好这一切,回屋看着夫人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麻利把身上的衣裳换下:“夫人,我们真不往偏僻的地方躲?找个穷乡僻壤躲个十天半月,费祎一定找不到我们。”   “越是穷乡僻壤,多了个人就越显眼,反倒是热闹的城镇,谁能察觉多了个人。”   玉桃已经换上普通的衣裳,脸上涂了一层发黄的汁液。   她这个类型的美人,没了晶莹的皮肤,容貌直接折了三分,点上斑点,用深色围着唇下描绘,嘴角也描上阴影,嘴立刻大了一圈,嘴皮子也有外翻的感觉。   “还是夫人想得周到……夫人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那你就记清我现在的样子,别到时候认错了人,跟着别人跑了。”   大花当真仔细看起玉桃的样子:“仔细看还是认得出是夫人,只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着夫人之前的模样,有种说出来的别扭和怪异。   利用色彩和阴影,玉桃的五官变了一圈。   倒不是她的化妆技巧有多惊人,只是越是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的精致样貌,越经不起添加或减少什么。   哪怕黑眼珠子还是大,但放在这张脸上,就不觉得眼睛大的那么显眼,那么好看。   玉桃在大花脸上也改造了一番,觉得差不多了:“咱们走吧,此后咱们想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赚得银子咱自己花,不用给别人。”   最后一句甚得大花的心,以前她还觉得费祎算是个可靠的,后面夫人跟她一分析,知道费祎吃她们的喝她们的,还威胁她们的性命,特别是觊觎夫人这点,格外显得没脸没皮。   “但夫人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带?这些东西可都是我们花钱买的……”   大花看着屋里的一切万分不舍,这些东西不带走不就便宜费祎了,“咱们不好带,拿去送给穷苦人家也好。”   “送了就暴露了……这些东西不算是我们花钱买的。”   玉桃安慰大花,嘴角得意地翘起。   庆平郡主给了她这个自由的机会,为了回报这个天降的机会,她最近这阵子虽然躺着时间还是比站着的时辰多,但脑子却是积极向上的在思考一切。   离开这个费祎这个炸弹,是她在船上就考虑好的事情。   落脚后,看似是她花了自己所有的银子,跟庆平郡主的三百两,买了房子租了铺子。   实际上宅子是真买的,但租铺子的银子,是抵押宅子借的钱。   宅子能借多少她就借了多少,除却交租金,就拿去进货,进了几次货,慢慢就可以赊账了。   至于抵押那里,还了又能借,且因为铺子的生意不错,还能越借越多。   她前期是付了些自己的银子,但是慢慢的都收回来,而且是连本带利的收回来。   费祎根本不懂做生意,也就是她前期铺的底子好,他现在全部接手才收支平衡,不过随着时间的流逝他自己也察觉到自己的短板,所以到处交友,学着怎么做生意,货比三家的进货。   他的注意力越被分散,那她们能跑得机会就越多。   生意能维持,是因为有一笔可流动资金还来还去,现在她把资金抽走,费祎要遇到的麻烦事可不会少。   他争着要当她的当家人,正好了就让他承担起当家人的一切,面对那些讨债的人。   “夫人,我觉得男人好傻哦。”   拿着新的身份和路引上了船,大花恰着糖,看着窗外的流水忍不住道。   这些天她一直怕费祎发现了怎么办,但是没想到费祎根本没发现的样子,完全就按着夫人设想的一样,去做那些事情。   她虽然觉得费祎恶心,但打心里是怕他的。   因为他是郡主的属下,手上有刀,把她们从京城愿愿带到了江南,冷着一张脸随时都能杀了她们。   但是谁想到他那么不聪明,不止对她忽悠没察觉,而且还能听外面人的话,想着把店面扩充更大能赚更多银子,自己抵押东西借银子,进一些不好卖的货。   “任何人接触不懂的东西,都会犯傻。”   玉桃公平的多,没有跟大花一起嘲笑费祎。虽然是个厉害的强者,但是出于风度,她尊重对手,哪怕对手智商跟她有落差。   “那夫人之前做过这些吗?”   玉桃摇头,她在现代就是个普通小职员,干着一份大众觉得女孩子就该干的岗位,哪有空去创业。   只是因为人生最终的梦想,就是开个小卖部,每天咸鱼躺。   偶尔会看一些别人做生意的经验。   谁知道这回能利用那些经验,把费祎就那么套进去了。   “这就是了,夫人没也没做过,但就是比费祎聪明。”   想到了什么,大花眨了眨眼,犹豫地说,“其实奴婢觉得庆平郡主也厉害,奴婢以前觉得大人和陈侍卫好厉害,但是他们也一直没找到我们。”   原本大花是把庆平郡主当做仇人,但是夫人一副不必恨郡主,要感谢她做了好事的样子,大花久而久之也对郡主改变了想法。   就像是夫人说的,不管郡主把她们弄走是不是抱得坏心思,她都做了一件让夫人高兴的事。   “等到过个十几年,我陪你回去看看你的父母。”   玉桃没什么牵挂,去哪里都能扎根活下,就怕大花会想家,十几年韩重淮大概连她名字都记不清了。   虽然漂亮女人难得,但是在韩重淮那个位置,想弄到和她同等姿色的女人不是难事。   “回不回去都无所谓。”   以前在温泉庄子的时候,夫人说让她天天回家,她还觉得方便,但慢慢见识多了,就不怎么想家。回了家不是让弟弟就是让哥哥,以前她还觉得自己在夫人身边待久了,学会了大家丫头的处事,以后可以嫁个不错的人家,这样也能帮扶自个家。   现在她就觉得凭什么,再说夫人给她家里的银子,早就够买她了。   “往后再说,我们现在得想想要怎么悄无声息的发财,这几年存够本,过几年就不要为银子发愁,每日只用忧心早餐吃什么中餐吃什么,晚饭吃什么。”   发黄的脸因为眸光闪亮,整个人发着光,大花觉得自家夫人又变美了,幸好这船舱没什么人,没有注意到她家夫人的变化。   *   几场大雪之后,万物复苏,气候回暖。   宫里仍然到处挂着素布,满打满算皇帝已经将近两个月没有临朝。   韩重淮从上书房出来,路走到一半便被拦住,赵恒骅气色欠佳:“韩重淮你想翻脸不认人不成,我给你递了几次信你都避而不见。”   “我为何要见你?”   韩重淮反问,“我欠的不是你的情。”   听到韩重淮的话,赵恒骅突然张嘴笑了起来,他等得就是这个话:“你不认我为长兄,我只能随你,如今父王来了京城,你见是不见?”   韩重淮睨了一眼他脸上的得意:“何时来的?”   “这里不用管,你若是要见,就等着我的信。”   虽然在韩重淮手上吃了不少次的亏,但如今韩重淮得到了太子党的支持,兵部尚书都比不上他这个侍郎说得上话,他想要从他口中得到消息,只有装作无事发生,跟他一步步的套近乎。   见韩重淮点了头,赵恒骅继续开口:“听说你那通房还没找到,要不要我出手帮你,福王府的能量比你想得厉害。”   “不必,已经有信了。”   像是回报赵恒骅的热情,韩重淮告诉了他一个消息,“这几日都是贵妃伺候陛下左右,岐王已经启程,正在回京的路上。”   “岐王?他已经不是已经被贬为庶民流放……”   岐王是圣上最宠爱的小儿子,因为太过受宠,觊觎储君之位,被圣上贬为庶民。   “圣上忧伤过度,以前除却太子殿下,他最喜欢的就是岐王。”   岐王回京算是件有趣的事,韩重淮嘴角含着一抹淡笑,说完离开,脸上的笑才平了下来,依旧的面无表情,像是冷漠又像是缺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使他眼神里空出了一块。 第六十八章 咱们要走吗?   岐王回京路途遭遇刺客截杀, 七天后,岐王在京城出现,众人惊觉死在路上的不过是他的替身。   京城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大街小巷都在讨论是谁想刺杀岐王。   而说来说去, 也离不开“福”和“建”两个字。   之前福王世子和建王世子被召到京城,本以为会择一过继给太子。   谁知道人还没过继, 太子就逝世了。   如今皇上又把岐王叫到京城, 也不知道是不是觉得皇位传给亲子,比传给孙子来得更合规矩。   岐王到京后,皇上像是精神大好,恢复了早朝,不过上一歇三, 身体元气不复从前。   京城的风起云涌, 玉桃在扬州的大街上都听得到几句关于朝政讨论。   说起来皇帝一家要是普通一家,说不定生活就舒服多了。   皇上因为跟元皇后的情分, 就喜欢太子一个儿子, 把慈父心肠都扑在了他的身上。   而太子继承了亲爹的深情,只爱太子妃,只有庆平一个女儿也没想着再弄出儿子继承皇位。   虽然不少人说太子是因为受伤, 才不能再留下子嗣, 但是她还是愿意把一切想得美好一些。   市井的穷光蛋男人有一两个钱,眼睛往女人身上瞟都大胆了不少, 太子和他爹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势,对感情反而简单真挚了起来。   “桃姑,你听得那么起劲,是不是也想嫁那位韩大人?”   酒楼的老板娘跟玉桃这几日混熟了,见她听着食客的话,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笑着打趣。   这段时间皇家除却叔侄夺位这些消息,还有一则桃色新闻。   太子赵胤留下的庆平郡主,哭着闹着要退婚,嫁给兵部侍郎韩重淮。   这不由让人琢磨起韩重淮有多俊俏。   “我倒是愿意做官夫人,就怕韩大人不愿意。”   玉桃指了指自己的脸,“就算有幸他到了这个地方见了我,但要是眼睛没瞎,我跟他就不可能有夫妻缘分。”   老板娘哈哈一笑,她跟玉桃说得来,就是因为玉桃爽朗,能开得起玩笑。   “你这话说的,你本就不丑,小脸大眼睛就是皮肤黑了些,再说有时候我瞧你还挺好看。”   老板娘仔细玉桃的脸,说实在的玉桃也不是长得歪眉斜眼,但就是看着奇怪,不过偶尔她晃眼,又觉得玉桃有种说不出的媚。   那种媚脱离了一般普通人的好看。   “那就希望韩大人能看到‘有时候’的我了。”   玉桃笑笑趴在柜台边上,那边讨论谁当皇帝的话题告一段路,她这边又听起哪家的婆娘骚气,趁着汉子不在家,就翘着腿坐在家门前扔帕子。   “你怎么想的,就不打算再找一个?”   韩大人这般人物,说笑两句就算了,真看上了她们,她们也不敢要,“既然你夫家都把你赶了出来,你也快点再找一个,又没个孩子,你为他陈家守寡,人家还怕你是在打歪主意。”   玉桃给自己套的人设,是死了丈夫,被夫家赶出门的寡妇,而因为娘家离得远,所以只能到这城里投奔亲戚。   当然亲戚一定是恰好已经搬走了。   “他去了还没到三年,再说他对我是真的好,我若是不念着他,早就寻回了娘家,而不是来这儿投奔亲戚。”   玉桃神色哀戚,明显是想起了伤心事。   都已经出嫁过的姑娘,回娘家能讨到什么好,没住上多久铁定又要逼着再嫁。   杨娘叹了声,都说男子多情,实则是女子识字的太少,不然世间得多出多少痴情诗。   “我知道是个软心肠,放不下就自己过日子,你看我家那个去了那么久了,我也不是活得好好的。”   酒楼的老板娘前几年没了丈夫,带着两个儿子过日子,好的是婆婆人不错待她像是亲女儿,比玉桃杜撰的恶婆婆好了无数倍。   “幸好在这里遇到了杨姐姐,要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玉桃挽住了杨娘的胳膊,说来她可能是人一积极,老天都帮着她。   她有了新身份跟路引,一路就到了扬州与京城之间稍大的城镇,本来打算先到尼姑庵待一阵,把情况打探清楚,然后再琢磨做什么生意。   谁知道路上就遇到了杨娘。她的小儿子丢了在四处寻找,玉桃跟大花帮忙,大花把人给找到了,这就结下了善缘。   除此之外,她晓得杨娘近日的货款有些接不上,便借了些银两给杨娘。   虽说财不露白,但初来驾到,她太缺跟本地人的联系,这笔钱算是她凑上借的。   这几日她跟大花都在酒楼住着,玉桃没事就坐在柜台边上听闲话,跟周遭的人混个面熟。   在酒楼待了一会,玉桃见饭点一过,店里没了多少客人,便出去寻大花。   住处暂时可以住在杨娘这里,但始终要寻个自己的地方,她跟大花这段时间没少看地段,只是她人懒脚容易酸,所以大部分都是大花出去逛。   每日看什么地方都是订好的,玉桃没找一会就见着大花,见她在发愣,敲了她额头一记。   “这是怎么了,见到什么英俊男人,把你迷成这样?”   “不英俊……”大花下意识反驳,旋即眉头紧紧皱起,“夫人,我好像看到陈侍卫了。”   玉桃脸上的笑一顿,侧眸看向周围,街道上熙熙攘攘,人群川流不息,哪怕有熟人也不是乍一眼就能看清:“在哪看到的?”   “就刚刚一会,他骑着马,我看到了他也不敢跑,怕被他发觉了,我蹲在人后头,他走远好久我才站起来……”   确定自己没让对方看到,大花还是忧心:“世上那么多人,有长得相似的人也不奇怪,奴婢可能看到那人有胡子,又带了刀骑马,就觉得是陈侍卫,是奴婢看错了也有可能。”   她站在这里发呆就是琢磨着是不是看错了。   实际上她也没看到正脸,马跑得飞快,她抬头看了眼就吓得蹲下,连背影都没胆子看。   “夫人,咱们要走吗?”   “要是真是知道我们在这个地方,冲着我们来的,我们走了就等于自投罗网。”   大花跟陈虎同一屋檐下打了那么久交道,玉桃觉得她看错的可能性极小,人相处的久了,不用看到正脸,光是身形就能感觉到是不是那个人。   但任她怎么想,也不觉得韩重淮能找到这个地方,他从哪里来的线索?   总不能有未卜先知的本事,知道她坑了费祎,又弄到了假身份,躲到了这个地方。   “这几天我们就不要出外闲逛。”   玉桃交代了一句,闻到路边的荷花鸡的香味,让大花买了一只打包回去,随便还要了点糖炒栗子。   如果明天就要死,那今天更要好好过了。   *   华灯初上,京杭运河时有停靠的画舫传出嬉笑声响,韩重淮无视官员要为太子挂丧白日的规矩,头戴红玉冠,一袭大红衣袍上了船支,衣袍鲜艳似火,就像是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值得他不要命的隆重对待。 第六十九章 他想她快想疯了。   “你们既然知道了我的身份, 为什么还不照着我的话去办?!”   不过七八日,费祎人就瘦了一大圈,眼下青黑, 显然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好。   他能过得好就怪了, 进货回到镇里,就发现玉桃和大花不见了踪影, 他急得到处找人, 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而玉桃借债的人家,见着费祎到处找人,店门不开,就寻上了他收账。   这些放贷的人脑子灵的很, 有点风吹草动, 他们都能想到对方还不上钱。   宅子的地契,早就被玉桃抵押了, 费祎身上没有银子, 又无东西可抵,可想而知遭受了什么对待。   他身手不错,但强龙难压地头蛇, 敢大笔放债的人, 多少都有些背景关系,费祎既不能出镇, 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找人,每日只能躲躲藏藏的探听消息,几日下来身上挂了不少彩。   实在没办法,他才向官府表露了身份,有了知县庇护, 要债的消停了,但玉桃依然不见踪影。   他此时便是在说服知县派人搜查全县,把玉桃她们给找出来。   “费侍卫,不是下官不愿按着你的意思去办,实在是下官没那么大的本事。”   知县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这都几日了,费侍卫想找的那个人,方县就那么大,人恐怕早就逃走,没在县上逗留。”   “你不找怎么就知道人不在县上!”   费祎嘴角紧紧抿起,咬牙吼道,知县说得话他怎么能想不到,他就是抱着一线希望,希望玉桃没有离开这个地方,只是在附近藏了起来。   她怎么能这般!   他贪恋她的温柔,都已经打算为了她背弃郡主,为她学习他不擅长的东西,但她却那么一走了之。   说什么想见他承担起养家的重担,实际不过是想支开他。   这个局她不知道布了有多久。   费祎的恨意都写在了脸上,知县越看他的样子,越不想帮他,这明显私事而不是公事,不过知县也不愿得罪了他。   “费侍卫不如求助知府大人,让他派人搜查,一定能把人找到。”   “她是这你这处丢的!”   “是是是,费大人说得是,人是在方镇丢的。”   知县连连点头,他的脸皮不知道在油锅里过了多少次,十足的老油条,应和费祎的话,但一句不提派人去找玉桃。   倒不是知县胆子大的敢得罪郡主,只是费祎又不是拿得什么郡主密令,他要找的那个女人,打听一圈,就知道是他的内人。   费祎显然是要公器私用,且还没好处打发给他,他也是怕浪费银子,才没专门送信到郡主那里,说她属下不办正事,圈养了个漂亮女人,还被人仙人跳了,窝囊成这样该尽早除去,以免丢了郡主的声威。   那么看来他对费祎这个态度已经是仁至义尽。   “费侍卫你看……”   见到属下站在门口明显有话要说,知县为难地看着费祎。   “人我可自己去找,但你要清楚得罪太子府的下场。”   见不着费祎,知县撇了撇嘴:“还威胁我,要不是我出面,他早就被张六那些人给弄死了,被女人骗光了银子,还有脸面嚣张,说什么得罪太子府,太子都不知……”   知县说到一半就没说下去,虽说天高皇帝远,但有些话心里说说就行,有时候杀身之祸就是那么来的。   知县说了半天,见属下一句话都没接,看向他:“今天怎么那么机灵,还知道给我解围了,这是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大人……”   属下抬起头,知县才发现他人在抖。   “这是怎么了?”   知县刚问出口,侧面传来一道淡声:“孙大人?”   孙知县看过去,站在花坛边上的男人身穿一身红衣,长眸深邃,不似他认识的任何人。   不过看这模样,就不是普通人。   孙知县拱手看向来人:“这位是?”   “这是韩大人,兵部侍郎韩大人。”   孙知县的属下在旁战战兢兢地道,他是鹰啄了眼,韩重淮看着就不是一般人,只是他脑子不知道是进了什么水,看到生人在府中就下意识地大喊大叫,差点没被韩重淮身旁的侍卫给一剑穿喉。   “下官参见韩大人。”   听到属下说了身份,孙知县立刻行礼拜见,郡主身边侍卫什么的,说不定能有人冒充,但韩重淮这般身处高位的气势,却是别人冒充不了的。   孙知县偷偷侧眸,以余光打量韩重淮。   肤白,英俊,一身红衣正应了传闻中的性情乖戾。   只是京城兵荒马乱的,身为风暴中的韩重淮,怎么到了他这个小地方,“不知韩大人特来方县有什么吩咐?”   韩重淮抬手勾了勾手:“一件小事需要孙大人协助。”   “韩大人只管吩咐,下官一定鞠躬尽瘁,协助韩大人。”   *   费祎还未出知县府,又被官差叫了回去。   瞧着一脸谦卑笑意的孙知县,费祎表情疑惑:“孙大人,难不成还不信我的身份?”   他身为暗卫,拿出令牌暴露身份已是没了规矩,要是孙志祥要求证,把他的行踪传到京城,郡主知道他把人弄丢,他的命就到了头。   也就是这个原因,孙志祥不配合他,他也无可奈何。   “费侍卫说得是什么话,下官怎么可能不相信费侍卫。是下官左想右想,费侍卫你是为郡主办事,那办得一定是大事,下官要全力协助你才是。”   听到孙志祥改变注意,费祎眼眸一亮,旋即狐疑了起来。   “孙大人说得是真的?”   “自然是真,我这就派人搜查方县……费侍卫你出来是秘密行事,不方便出面,下官这就给知府大人去信,我与李大人有些情分,他该是愿意帮忙搜查扬州。”   孙志祥字字恳切,全然不复之前敷衍模样,费祎虽觉得他的态度转圜生硬,但如今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玉桃越早找到越好,如若不然,他会被她连累没命。   “多谢孙大人援手。”   费祎脸上的喜意难以自持,陈虎把一切收入眼中,等到人走了,才不解地朝主子道:“大人为何要让费祎找玉桃夫人?”   就如韩重淮所想,庆平郡主听了他的话后,起了派人找玉桃杀而后快的心思。   只是如庆平郡主所说,暗线启动,就会跟派出去的暗卫切断联系,她联系不上费祎,只有让其他人循着痕迹找到了方县。   陈虎先一步察觉,杀死了前来寻人的暗卫,只留下了费祎一人给主子问话。   如今费祎派不上用场,他们完全可以把费祎杀了,自行去找玉桃她们。   但韩重淮出乎意料地把知县叫到了跟前,吩咐他帮助费祎找人,这在陈虎看来只是多此一举。   主子不该恨费祎占玉桃便宜,怎么还要用他找人。   “我想看她见到费祎是何表情,见到我又是如何。”   韩重淮淡淡道,每一次脱离他,玉桃过得都不差。   他本想就想她不会傻到被人欺负,但也没想过她会聪明到,让监视她的男人为她所用,愿意为她背弃庆平郡主,又被她毫不犹豫地利用抛弃。   她能那么冷血干脆,他该高兴才是。   只是他觉着在她眼中,恐怕他跟费祎是一样的,要是有所不同,大概是他比费祎聪明,比费祎更有权势,所以她在他身边时,没有浪费精神做逃跑这等无意义的事。   “大人,夫人她不信任费祎是好事,从属下打听的消息看来,费祎对夫人图谋不轨,夫人一定是早早察觉,才设计逃跑。”   废了那么多功夫有找到玉桃踪迹的曙光,主子还特意从京城马不停蹄的到了方镇,陈虎就怕主子一时钻牛角尖,做下往后后悔的事。   “买宅子抵债,用抵债的银子租铺子赊账,这不是一天能想出来的主意,既然不是一天的主意,那费祎对她动情信任她也是她计划之内……”韩重淮嘴角微扯,笑容似嘲似讽,“你怕我像是费祎一般,见到她便要杀了她?”   他怎么舍得,玉桃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越看得清楚,他心中就越在意。   只不过偶尔还是有些不甘心罢了。   他都动心成了这般,她依然纹丝不动。   甚至还有越来越清醒的架势。   “我怎么舍得杀她,这世间少了她,还能剩下多少色彩。”   陈虎一时间不知道接什么话,主子的感情完全不用他来担心,他只该担心找到了玉桃,事情告一段落,他之前看护不力的惩罚有多重。   “属下会暗里派人帮助费祎他们寻人,尽早找到夫人。”   “是该早些,不若这红色都该黯了。”   久别重逢是喜事,他特意为玉桃穿了身红衣,谁知来到这里却扑了个空。   他想她快想疯了。 第七十章 脚麻……   自从大花在街上见到疑似陈虎的人, 玉桃做事情立刻迅速了起来,不再每天蹲在酒楼里听八卦,该租房子租房子, 该租铺子租铺子。   这几日能让她停下来休息的时候, 就是铺子东家不愿意把铺子租给外地人,她坐在东家家里喝了一下午的茶。   铺子房东明显心疼罐子里要见底的茉莉花, 再者见玉桃是个寡妇跑也跑不到哪里去, 就把铺子租给了她。   “夫人,我这几日路过田边捡了不少菜籽,咱们院子这一块就拿来种菜吧?”   大花边说脚尖边刨坑,刨着刨着就忍不住上了手。   玉桃算是发现了,哪怕她就是穿到原始, 只要身边有大花就饿不死。   不管住在哪里, 不管是不是长住,她都能从腰兜里掏出几颗菜籽种下。   “要是我请的那些长工能有大花那么勤快, 我可真要求神拜佛了……”杨娘陪着玉桃她们搬东西, 看了看环境,“这地方是不错,但浪费银子做什么, 你们在我那里住得好好的, 何必要租地方住?”   玉桃给杨娘倒了杯茶,才悠悠道:“杨姐姐你不知道, 我家那个给我托梦了,说我既然决心自己过日子,为他守寡,就认认真真的把日子过起来,要是偷懒耍滑, 老天爷看不过去可要罚我。”   杨娘听得咂舌:“这男人怎么那么不像个好东西,非要你受苦受累。”   “可不是嘛。”   玉桃认真的应和,不管是韩重淮还是费祎,没一个是好东西   “你看看你这里还缺什么东西,能从我那里拿得就从我那里拿,要是太客气就生分了。”   这玉桃没拒绝,甜甜地道了谢。   算起来这都是她第三次换新环境置办东西,怎么买东西,什么东西必要,什么东西不必,她都一清二楚。   “杨姐姐既然来了,不若去帮我看看我的铺子?”   玉桃虽然事情做得急,但定下的地方都不敷衍,位置价格都不错。   铺子不像上次一样卖杂货,而是卖一些针线香膏,只做女客的生意。   “能在这片地方开铺子,不管是卖什么都饿不死。”   之前玉桃说想把铺子租在这儿,她还劝她换个地方,这几间铺子的东家是个读书人,规矩多怕麻烦,本地人租他的店面都不一定租得到,没想到玉桃竟然成了。   也不知道玉桃是跟那人说了什么。   想着,杨娘就见着玉桃拿着个鸡毛掸子,似模似样的给桌面扫了一圈,然后半个身子都倚在了桌上。   老榆木柜台不高,形状姣好的软肉搁在上面,杨娘虽然是个女人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玉桃长得普通,身材则跟普通靠不上关系,凹凸有致,之前在酒楼有些色胚,暗地里没少往她身上偷瞄。   说起来这铺子的东家前几年死了女人,如今带着一儿一女过活,他把租店面给玉桃,不管他有没有别的心思,旁人一定不会少往男女那方面想。   想了想,杨娘没提醒玉桃,这几天相处下来她知道玉桃是有谱的人,有些事指不定比她想的透彻。   “你夫君托梦的那些话说得没错,好好定下来做生意过日子,你还年轻往后改嫁了他一定也不怨你。”   玉桃趴在桌上正想着东西要怎么摆置,听到杨娘的话,扑哧一笑:“他可没那么大方。”   她这里讲求先来后到的规矩,所以套在她亡夫人设的上一直是韩重淮。   韩重淮要是真死了,估计也会缠在她的身边当鬼夫,不可能大方地看着她改嫁,保佑她跟旁的男人白头偕老。   *   玉桃躲得不算严实,但这时代没网络,户籍管理杂乱,越大的城镇人口流动性就越大,找一个人无疑大海捞针。   费祎先是往小地方找,本以为有县令协助,他不需要什么功夫就能找到玉桃。   可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他竟然依然没有线索。   “哪怕只能活一天,她也不会躲躲藏藏。”   韩重淮不满费祎的速度,让陈虎去黑市排查,一个个找谁手上近日出售过路引。   按着玉桃的思维想事情,整合了得到的蛛丝马迹,她藏匿的地点便浮出水面。   看到最后线索指向的地方,陈虎呆愣,玉桃她们等于是藏在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属下前些日子赶路还路过这里,夫人她是不是想见大人,却慑于郡主的命令,所以只能躲在京城附近,等着大人去找她?”   韩重淮瞥了他一眼:“她敷衍我的借口里,可能会有那么一条。”   “大人……”   陈虎会那么说是不想把玉桃想得太过绝情,但是他的主子虽然深陷情网,理智却清醒的很,张口就否定了他的猜想。   “属下这就把消息递给费祎?”   “去吧。”   知道主子这是等不及要见玉桃,陈虎把线索都摆在了明面提醒费祎,见着费祎在一天之内上船赶往玉桃所在的地方,陈虎松了口气。   总算是要见到人了,再那么耗下去,京城都要翻锅了。   他都没想到主子会放着京城的事不管,见了福王一面之后,就直接离开了京城来找玉桃。   要是一下子就把人找到也不耽误功夫,但这都浪费了不少时日。   “大人,打算之后如何安置夫人?郡主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会儿把玉桃带回京城,就是明着跟郡主作对。   太子死了之后,陛下对郡主更为宠爱,现在不适宜把郡主得罪狠了。   “不带她回京。”   “大人真要这般?”   陈虎觉得现在不适宜把玉桃带回京城,但是听到主子说不带人回去,他又觉得不对劲,“既然夫人留下,时候要在近处给她择一合适的居所?”   “她既不会亏待自己,住处就不必费神给她寻找。”   微哑的语调有些许的不耐烦,韩重淮站在船头,盯着前面那艘渐远的船只,“把船速加快。”   听到吩咐,陈虎皱眉看着远处费祎的船只,夜色中,船在水中就像是发着微光的一片叶子。   “大人,咱们的船只不止不能加速,还要放慢速度,脱离了渔船的掩护,费祎轻易就能察觉我们。”   “那就让他察觉罢,杀了他,不必让他登岸了。”   韩重淮在船头,河风把他的衣袂吹得猎猎作响。   陈虎听到这个吩咐竟不觉得奇怪,主子的决策落在玉桃身上的时候,朝令夕改是常事。   主子既然那么想见到玉桃,又怎么可能让别的男人在他之前,先见到人。   *   船速加快,河道上热闹了起来。   费祎没傻透顶,他这几日就隐隐察觉不对,但不知道具体是谁在盯他,越是要找到玉桃,他的行动就越是小心,韩重淮的船几乎一加速,他就察觉到了问题。   落水声响起,费祎直接跳了河。   费祎船上的人都是县令指派,也就全都是韩重淮的人。   见势不对,又是接连几声的跳水声。   陈虎他们赶到时,河面上浮了层猩红的血迹,看样子人应该还在附近。   这种情况,陈虎他们又不能批评主子没事找事,之前不杀人,现在在河上人不好杀,偏偏又急着取人性命。   侍卫们认命打算跳河找人,就见韩重淮去了火把,直接扔到了费祎先前乘坐的船只。   火油碰触到木板便噼里啪啦的燃烧了起来,连续几个火把扔下,河面被燃烧的船只照耀的通明。   不等陈虎他们下船,韩重淮先了一步,红衣没入水中,一下便不见了踪影。   “大人!”   “大人!”   “头,这怎么办,咱们也下水?”   “我下去,你们注意船上动静。”   如果他是费祎,明知道后有追兵,难以游到岸上,一定会想办法阻止追兵,而不是一味逃跑。   夜里又是水上,想下暗手实在太容易。   火光冲天,陈虎下河前看了一眼夜色中的城镇,也不知道玉桃她们能注意到河上的动静不,知不知道他家主子正在为了抢夺她跟情敌干架。   事实上,玉桃还真注意到了河上的火。   她们就住的离河不远,站在窗边伸头都隐隐闻得到烧焦的味道。   水上的火怎么都不必担心烧到岸上,但玉桃莫名心觉得不安。不止心跳的快,耳朵根还发烫赤红。   “要不然奴婢去叫大夫过来?”   “去吧,心突突地跳,我睡觉都发慌。”   玉桃现在急需大夫说她是身体出了毛病,要不然无缘无故那么大的反应,一定代表着极为不好的征兆。   最后看了眼窗外的火,总不可能韩重淮就在那船上,且运气好的没被烧死。   *   韩重淮下船游得方向是他的船底,片刻就跟费祎在水下打了照面。   费祎手上重了一刀,虽然伤口不致命,但有这个伤在,他不可能安然无恙游到岸上。   他想趁乱躲进渔船之中,谁知道韩重淮到的那么快,一来就烧船,下水。   费祎不可能认不出韩重淮,见他亲自而来,想到玉桃逃不过追捕,心里滋味难言。   他恨玉桃恨得想把她处之而后快,但现在玉桃要死在别人手上,他又心生怜悯。   这可能是兔死狐悲。   韩重淮的距离离费祎越来越近,陈虎在他身后伏击,困住他的双手把他扔到了船上。   对面的船只才烧到了一半,炽热的光线可以让夜色中所有人的神情暴露无遗。   费祎趴在地上猛地咳出了几口水:“韩大人想不想知道我这段日子是如何跟玉桃相处,她是使用什么手段让我信任她——”   剧烈的疼痛让急于说话的费祎瞪大了双眸,他眼球往下只看看到一片赤红。   ——韩重淮提刀切断了他的喉管。   “我不想知道。”   明知道这人说得话会让他发怒,那他为什么要听。   把沾血的刀扔到了一边:“上岸以后把这艘船也给烧了。”   “是,大人。”   夜风把韩重淮吹得半干,到了玉桃所住的地方,他又站了半晌,身上的衣裳彻底被他的体温烘干。   之前他曾半夜找玉桃寻求温暖,湿哒哒地霸占了有她味道的床一夜。   那时她的态度足以表明她并不喜欢有人半夜打扰。   既然是这样……   看着漆黑的屋子,韩重淮转过了身:“准备重礼,明日再来。”   “是。”陈虎应声,“客栈已经备好,就在这宅子不远的地方,还请大人移步歇息。”   韩重淮瞥了属下一眼:“你怎么知道知道我不打算立刻见她?”   陈虎面无表情,实则心里得意的乐开了花,竟然还有他能揣测对主子心思的一日。   反正总结起来,主子对玉桃的心思就是千回百转,什么事情都要来来回回的几次拉扯才行。   “属下不敢妄自揣摩大人的心思,就是觉得现在时辰已晚,大人跟夫人见面,恐怕误会也解释不清楚。”   韩重淮颔首去了客栈。   只是在客栈过了个时辰,陈虎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属下来报:“头,大人走了,看样子是去夫人的住处。”   听到这话陈虎一点都不惊讶,反正就是来回拉扯,想法朝令夕改。   “派几个人远远的护着院子,大人情难自禁,一定不想我们打扰。”   *   韩重淮重新回到了玉桃的住处,这一次他毫不停留,撬门□□直接进了玉桃的屋内。   算起来像是有半辈子没见到面,但嗅到玉桃身上的桃香,又觉得好像两人并没有相别多久,只是他公务晚归,所以她先睡了片刻。   一步步走到了床前,韩重淮在床沿坐下。   玉桃睡着后动静很小,人老老实实,胳膊放在身体两侧,面目一派温顺。   手指从她的额头划到了她的脖颈,韩重淮俯身以唇代手,唇滑过玉桃每一寸肌肤,他用力极其克制,他不想让玉桃醒来,但看着她闭着的眼,又想让她醒来。   片刻,韩重淮才脱了衣裳,跟玉桃躺在了一块。   口鼻都埋在了玉桃的脖颈之中,想把这一段时间欠的气味,全都补足闻够。   只不过怎么都补不足,闻不够就对了。   玉桃在韩重淮克制不住,到处的乱揉的时候醒了过来。   温热粗粝的手指充满情/欲的在身上揉摸,她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做春/梦,并且打算把一切当做春/梦做下去,然后就听到了韩重淮的声响:“屋里怎么有药味?”   安静的环境里,低哑磁性的嗓音在耳畔回荡。   玉桃:“……”   韩重淮这到底算是什么技能,为什么每次她醒来,也没说话也没动弹,但韩重淮就是知道她醒了。   “嗯?”   没有得到回应,韩重淮咬了玉桃发烫的耳朵尖,“病了?”   “绝症,”半梦半醒的嗓音太过娇嫩,说什么话都像撒娇,玉桃特意咳了下,清了清嗓音,把声音压低,“不然大人,你觉得奴婢为何不回京城,一切都是因为奴婢活不长了。”   韩重淮舌尖一抵,把玉桃的耳肉从牙间推出。   “你该知道我现在就可以把大夫叫过来。”   “没什么事,就是有点不舒服。”   “哪儿不舒服?”韩重淮试图坐起,玉桃却握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回了她的身上。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不要被找到,但现在既然被找到了,那自然是保命要紧。   黑暗中玉桃的眼里闪着淡光:“奴婢不舒服,是因为大人太久没疼爱奴婢。”   玉桃就是个朴实的姑娘,每次为了显得自己的话语诚恳,她都会把对方的手自然而然地放在自己的心口。   话能骗人,但心怎么能呢,感觉到韩重淮手从张开变成了握住,开始吃送上门的肉。   玉桃动了动被他压得发麻的脚,炮都打了韩重淮就算翻脸,总不会太过要命吧?   不怎么结实的床响了半宿,玉桃甚至听到隔壁大花念叨是不是闹耗子。   虽然床叫的厉害,但实际上韩重淮并不算太狠。   不知道韩重淮是怎么找到的这里,知不知道费祎的存在,但他一看就知道她住在这里不回京城是没人胁迫。   她都做好韩重淮在她身上发泄,把她啃得不成人形,但他的动作出乎意料的柔和。   没有猛烈的碰撞,犹如温水煮青蛙,温柔的把她带进了感觉,才慢慢激烈起来,不过那时候的激烈对她来说恰恰好。   所以一切还是做梦的对吧,要是现实,她就太怕了。   那么反常谁知道她之后是要付出什么代价。   玉桃指甲紧紧卡在韩重淮的肩头,看着他微眯起的长眸,她出来那么久竟然没遇到一个人比韩重淮长得更英俊。   怪不得庆平郡主要为他毁婚……   到了后半段,玉桃还是忍不住哭了起来,哭声细碎可怜,韩重淮停下一遍遍抚摸着她的背,她的哭声又忽而变得勾人了起来,一样是嘤嘤嘤,但比起可怜,更像是拿着羽毛瘙着韩重淮的软肉。   结束时,玉桃自觉自己哭来哭去太丢人,卷缩着身体:“脚麻……”   她哭不是因为爽,是因为韩重淮把她脚折来折去,在她的耳后放了太久。   估计是韩重淮对自己的技术也不够自信,没有开口调侃她,反倒替她揉起了脚。   娇气的脚在韩重淮的掌心被妥帖地按摩到了每一寸。   玉桃看不清韩重淮漆黑双眸中的情绪,她心跳不止,越发越怕了,太反常了,真的太反常了! 第七十一章 你看不上他   玉桃醒来没在身旁摸到人, 先是庆幸自己只是做了个恐怖的春/梦,然后就闻到了浓郁的不能再浓郁的暧昧气味。   她平时嗅不到自己身上的气味,但每次跟韩重淮干过之后, 除却浓郁的冷香她还会嗅到夹杂在其中的甜香。   明显就是他们两人气味混合的味道。   气味那么浓烈, 玉桃也不做什么人没来的美梦了,双眸呆滞地看着床顶奄奄一息。   “夫人……”   大花最是乖巧, 平日绝对不会打扰玉桃睡觉, 但这会儿却直接推开了门,满脸的惊慌。   不过大花的惊慌碰到玉桃的生无可恋,就转化为了心疼:“夫人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   是啊,知道了整整一个晚上,翻来覆去知道的那一种。   “那奴婢要把他们放进门吗?”   听到人没进门, 玉桃微微压抑, 昨天晚上更深的地方都进了,现在在宅子的大门口蹲什么。   “他们没进来?”   “是啊, 奴婢一醒来就听到门外头有声响, 然后打开门就见大人跟侍卫们站在外头,哦,地上还放了箱笼, 陈侍卫说是拜访的礼物。”   礼物她当然没收, 她直接把门给关上了,现在想起她当着韩重淮的面关门, 她还手抖得厉害。   “夫人,大人他们竟然真找来了,”大花试图做最后的挣扎,紧张地在屋里转圈,“要不然咱们从后窗跑了吧, 大人他们在前门,一定察觉不到。”   “算了吧,你去把门开了。”   韩重淮可不像费祎那么好敷衍,再说昨天晚上韩重淮那么反常,她本能觉得惧怕,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她可不敢跟他唱反调。   宅子只有一间小小的正厅,韩重淮带了几个人来,便把正厅给挤满了。   玉桃站在门边,瞧着韩重淮望过来的眼神,脚不知道该不该埋进这屋里。   按着寻常的规矩,她应该见着韩重淮就跪下,抱着他的腿痛哭流涕,背诵一篇五百字以上的认错小作文。   小作文的内容把错往庆平身上,往费祎身上引,主要衬托她只是一朵柔弱小百花。   但是她最近日子过得太舒坦,人的自尊逐渐回笼,这膝盖就不怎么软的下去。   一时间气氛就僵持了下来。   两人远距离的对望,两人神情自若,但周围的人都觉得不自在,像是他们打扰了什么。   陈虎领头,拥挤的屋子一下子宽敞了起来。   这也让玉桃发现了一件事,真正的英俊不需要衬托,哪怕是陈虎他们走了,韩重淮独自一人坐在屋内,透过窗棂的稀薄微光也聚集在他深邃的五官上。   玉桃眨了眨眼,不知道韩重淮又是如何看她。   这段时日她日日扮丑,已经许久没有以真面目示人,她刚刚照镜子,都被自己如玉的肌肤惊艳了一把。   玉桃始终都没迈脚入屋内,直到韩重淮像是看够了她的脸,视线下移落在了她的腿上。   那双腿笔直修长,老实的摆在门槛外面。   韩重淮站起不急不缓地走到了玉桃的跟前,近距离的打量,更显暧昧。   “这段日子我都在找你,我先找到了费祎,本想留着他看看你见他如何,见我又是如何,但路上我还是把他给杀了,你逃不掉,因为你在我这。”   往常都是玉桃把韩重淮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如今韩重淮抬起了玉桃的手,让她触摸他的。   手刚碰上去,心跳还是平缓的,但逐渐的就急促了起来。   玉桃怔了下,怀疑韩重淮是机器人,连心脏跳动的速度都可以设置。   她没想到他竟然见到了费祎,她跟费祎当然没有什么,哪怕要利用费祎,她都是透过大花去传话。   费祎这样的人,看着胆量不小,毕竟是太子暗卫,但是一直身处低位,人格上自卑,比起主动占有引起麻烦,他更希望是她抛出橄榄枝,邀请他睡她。   玉桃当然不会邀请,只不过她没阻止过外面的传闻,她到方县的第一天,近边的人都默认费祎是她的夫君。   她知道自己跟费祎没什么,但旁人不会那么认为,特别是男人,恐怕听到那些传闻,就觉得她为了利用费祎,把自己能给费祎的都给费祎了。   玉桃抬眸看着韩重淮平静的眼眸。   他把费祎杀了,如今又让她摸着他的心口说出这番话。   虽然得意忘形容易摔跟头,但玉桃觉着自己这次好像不旦不需要跪,而且还能坐在是韩重淮的头上耀武扬威。   之前韩重淮也没少对她特别,可从未向这一次一般,让她觉得自己占尽优势。   她知道男女的感情需要博弈,因为天然的不平等,她从未想过跟韩重淮博弈,却没想到韩重淮会主动放弃了所有优势,告诉她,他不止是喜欢她,还愿意试着站在她的角度思考。   手被心跳震的发麻,玉桃松下了手:“你要带我回京城?”   “嗯,京城的事务还未处理结束。”韩重淮顿了顿,“但是现在不急着回去。”   “现在不急?”   玉桃眨了眨眼,她虽然在市井,每天都能听到各类关于朝政的消息。   什么圣上传唤了太医,岐王打了福王世子,建王世子得到了圣上夸奖。   京城现在风起云涌成这样,也不必急着回去嘛?   “不急着回去,那你打算如何?”   “留在这处。”   说完怕玉桃误会他要不出分毫,占她的地盘吃白饭,他抬手指了指另一边,“我已经叫陈虎买下隔壁的宅子。”   这种小院子,跟邻居的间隔都不大,也就一堵墙的距离。   玉桃看了看墙,又看了看韩重淮,虽然韩重淮没有直接霸占了她的屋子,但是她总觉得他晚上还是会在她的房里出现。   “听说你在这里开了铺子,要去了吗?”   玉桃摇头:“我还没吃早点。”   “那我不打扰了。”   韩重淮微微欠身,有礼貌的让玉桃觉得自己是撞了鬼,幸好韩重淮走了没几步,又回身抓住了她的手腕,手指灼热,眼神暗色起伏。   这样才让玉桃见鬼的惊悚没了。   “费祎,你看不上他。”   玉桃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听到这话,她点了头。   遇到一个不可掌控,不可反抗的男人,再遇到一个可操控的,就立刻产生感情想嫁,那是被折磨出心理疾病了。   玉桃点了头就没有以后,坦然地接受韩重淮越来越深沉的目光。   韩重淮的手指松开半秒,但又立刻紧握:“你与他说过什么?”   这就是男人,哪怕已经把女人的心思读透了,知道她不会看上某人,但依然内心挣扎,在内心中上演一幕幕小电影。   “他跟你说我跟他说过什么?”   按着费祎的性格,大概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感觉到韩重淮握着她手腕的力度越来越大,玉桃认怂,“我什么都没与他说过,也没单独与他见面,要是他说了什么,不过是想拖我跟他一同去死。”   玉桃刚说完,便见笑容在韩重淮的脸上绽开。   他是个性子略带阴沉的人,平日里就是笑,不是似笑非笑带着嘲讽,就是野兽般情/欲满足后的餍足,而现在绽开的笑容却是不加掩饰的愉悦。   像个正常且英俊男人。 第七十二章 第一更   韩重淮说不急着回京城, 还真的就没回京城,安安稳稳地在玉桃隔壁住下了。   三餐自理,没说到玉桃的住处蹭饭。   玉桃本以为人来了, 她就是不被暴力恐吓, 至少也会被关在屋子里三天下不了床。   实际上每天早上真腿软下不了床,可是韩重淮一大清早就礼貌离开, 一副我不粘着你, 你快努力的去做你的事业的模样,让她只能一瘸一拐地去开店。   “他到底在想什么?”   对外玉桃还是伪装的模样,肌肤蜡黄,现在因为紧张与夜里劳动过度,眼下多了一圈黑影, 加上伪装的样子变得更难看了。   她本来还想靠着卖胭脂, 把自己当做活招牌,一点点把自己给洗白, 露出自己相貌的同时, 顺便打响店招牌,谁知道韩重淮一来就破坏了他的计划。   依靠在柜台上,玉桃看着对面酒楼二楼的韩重淮, 从猜测这人想做什么, 到这人怎么那么无聊。   本来正对她店铺的那间酒楼雅间是半密封的,她先是见陈虎忙进忙, 等到韩重淮上了二楼,她才发现二楼的折窗拆了,就剩了光秃秃的围栏,韩重淮也不用帐幔遮风,就坐在桌前一边饮茶一边看着她。   而她的角度恰好也能看到他。   他每天也不做其他的事, 她开店他就在对面坐着,像是唯一的工作就是盯着她看。   要是她是没伪装的样子可能还有些看头,她现在这个样子还看个什么。   玉桃低头,思考要不要折磨自己,弄个裹胸把自己围住。   想到肉被挤压在一起的窝囊感,她还是放弃了,按着韩重淮现在“病重”的状态,她裹了,恐怕他看得更厉害,顺道还有一个思考为什么缩小的正当理由。   “夫人,这是大人让我送过来的。”   大花手上拿了红木雕花的食盒,把盒子往柜台上一放,盖子打开,点心是绿芋糕,除了点心,五菜一汤,菜色每道精致,都是她之前在京城常吃的,不像是这边酒楼厨子能烧出来的。   玉桃尝了一口,就确定韩重淮是把京城的厨子给叫过来了。   “大费周章,他以为他能在这里住几日。”是背靠树荫好乘凉?听他之前话的意思,福王不像是什么慈爱父亲,儿子有利用价值他才会重视,既然是这样,总不可能是福王觉得韩重淮压力太大,在这个关键的时候给他放一个悠闲的春假。   想着,玉桃抬眸想看韩重淮,先看到了围在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   自从韩重淮拆了二楼的窗,每日就有不少人看热闹,外地来的有钱公子哥看上了丑寡妇,这艳事已经编成了几个版本的故事在市面上流传。   托这些故事的福,她给这条街都带高了人流量,只是她在店里坐着,已经听到了不少句的“不过如此”。   她是不过如此,那没事往她店里跑,还搞不上韩重淮的就是如此而已。   这些女人明显这辈子也注定干不了靠男人发家致富的活,她长成这样都能让英俊男人情有独钟,可见她的能力多么优秀,她们就光盯着她脸蛋翻白眼,不去深思深层次的技术问题。   “夫人,往后这食盒奴婢都收下来?”   见玉桃吃了饭菜,大花不确定地问道。这食盒是陈虎给她的,说是大人让人给夫人准备的,她对自己的厨艺本来就没信心,就收了食盒。   原本她还怕夫人不高兴她拿了他们那边的东西过来。   “饭菜能有什么错,省了我们开火的银子。”   玉桃跟前的食盒明显就是富贵人家用的,看热闹的人顿时想到了这饭菜是贵公子送的,有心看看菜色,一个个装作要买东西往屋里进。   “入门费一个铜板,大家自觉放在这罐里。”   谁都不喜欢吃饭的时候,有人伸着脖子往自己碗里看。   玉桃抬眸说了要银子,这些人立刻顿了步子。   “哪有那么做生意的,从来没听过进店铺还要收银子!”   “就是,老板娘你是穷疯了!”   玉桃瞟了一眼过去:“你们是来买东西的吗?看个耍猴还要给赏钱,我一个活生生的人,问你们要一个铜板可不过分。”   “哪有这样做生意的……”   “你怎么就知道我们不买了,你这样我们往后才不照顾你生意……”   人群熙熙攘攘,还有人怂恿就是要进店铺不给铜板,不给这些嬉闹片刻就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玉桃又开口说了什么,而是陈虎他们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来店子推了推他们身上的佩刀。   哗——   刀刃擦过刀鞘,所有人齐刷往后退了几步。   人群四散,陈虎他们不发一言地离开店铺,而陈虎他们走了,也没人再敢进屋。   玉桃隐约听到几声,贵公子有病喜欢泼妇的话,她都能听见陈虎他们的耳朵自然更灵,啪啪几声响亮的巴掌声,听得玉桃格外舒服。   长时间生活在封建社会容易腐败,她现在都沉迷这种地位碾压的快乐了。   吃完了东西,见陈虎他们大发神威之后,没人再敢进店,玉桃干脆让大花关了门。   “夫人,咱们关门去哪?”   这几天风雨无阻地开店,今天突然那么早关门,大花一时间有些不习惯。   “回去睡觉。”   玉桃收拾好了东西,“咱们开店是为了自由自在,现在既没有客人上门,也被人盯着不自由,为什么不回家躺着。”   大花闻言偷偷看了酒楼一眼,这几天她还以为夫人跟大人在玩什么游戏,现在听夫人的意思,大人这样她不并不高兴,还觉得不自由吗?   玉桃要走,韩重淮自然不会继续在酒楼干坐。   他下楼坠在玉桃七八步远的地方,不疾不徐地踩着她走过的地面迈步。   两人这样走在街上又是一道风景线。   跟韩重淮有钱又闲的贵公子形象相比,玉桃实在是太寒碜。   不过也有人慢慢注意到玉桃的坦然自若,若是换了一个其他的寡妇,不管是模样出挑,还是普通。   遇到这样的事不是羞涩惧怕,就是难掩欣喜,但玉桃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仿佛身后跟个英俊的男人理所当然,不值得她露出什么特别的表情。   一路回到了住处,玉桃说是躺着就真上床躺着了,只是没躺多久,韩重淮就上了门。   玉桃从下往上看着冒出来的韩重淮,不由觉得他脸型真好,她从这个角度只看得到干净的下颌曲线,一丝赘肉都没看到。   “大人,你这是来欣赏我睡觉?”   玉桃扫了眼窗外,试图提醒韩重淮天还没黑着呢。   这几日韩重淮没有如同第一天一般穿大红的袍子,但是衣服的色泽都偏为浓艳,上面的刺绣也多用金线勾边,衬得他唇红齿白,抿嘴不说话的时候有丝丝的乖巧感。   “既然不开铺子,我们出去走走。”   “走走?”玉桃眨了眨眼,“我们不就是走回来的?”   从铺子到住处她至少走了半柱香的时间。   玉桃明白这装糊涂拒绝韩重淮,但韩重淮可不是轻易罢休的人。   他微微垂下的头,突然向下,透着冷香的发丝落在玉桃的脸上,她下意识闭眼躲开发渣,再睁眼韩重淮的脸已经近在咫尺。   四目相对,韩重淮的眼睛微眯,情/欲弥漫,玉桃差点闭了眼,然后才发现韩重淮只是嘴唇颤动,呼吸在她肌肤上游移,他的唇并没有真正的吻上她。   只是他没吻,她在他的眸光下,也有一种已经被吻遍全身的感觉。   玉桃一个鲤鱼打挺:“去哪里走走?”   她起身路过了铜镜,才反应过来她没有把面上的伪装卸去,这不由让她觉得韩重淮重口味了,对着她这张脸大白天都可以释放荷尔蒙来勾她。   “就在附近。”   既然就在附近,玉桃套了件半旧袄子,推开门站在门边等着韩重淮。   韩重淮身上的绫罗绸缎一丝褶皱都无,两人走在一起她就像是他的丫鬟。   不过她的确就是他的丫鬟。   只是这次见面,她没有再自称奴婢,韩重淮也没有为此训斥过她什么。   晡时是街道上闲人最少的时候,刚吃完晌午饭,该干活的都在干活,不需要干活的都在家头睡午觉。   走在路上安安静静,倒是比回来时候要舒服。   玉桃住的地方离河道不远,两人沿着水岸走,韩重淮走在玉桃的侧面,每一步都恰好给她挡住了风。   “大人我们回去吧。”   玉桃脚步停下,看向水上的船只,她的回去显然指得不是住处,而是回京城。   韩重淮睫毛微颤,他不看水上的飘摇的船,只看玉桃眼中荡漾的眼波:“你怕了?” 第七十三章 第二更   哪怕脸上遮挡的东西再多, 玉桃那双眸子依然纯净像是蕴着清晨的雾。   “我怕什么?”   玉桃迷茫地反问韩重淮。   “我以为你喜欢这里,厌恶去京城。”   “大人你都来了,你又不可能一直留在这里, 反正迟早要走, 那不如早些离开。”   “你要是不想,我们可以不走。”   韩重淮用的是“我们”, 玉桃脸上露出了个恰当好处的惊讶:“大人打算不回去了?”   玉桃配合韩重淮, 但是韩重淮却没有按着常理出牌,既没有温柔的抱着她,说几句甜腻的情话,也没有似笑非笑嘲讽她装傻。   他眸光淡淡,但落在玉桃的身上, 却无端让她呼吸渐缓, 好像正常的呼吸放在这个环境下,会突兀不对。   在一切都像是静止的时候, 水面上摇晃的船只没让玉桃感觉到时间在移动的轻松, 反而让她感觉到微微的头晕。   而这一切韩重淮都像没有察觉,他面色如常,按着他的节奏抛出了问题:“你喜欢这里吗?”   紧张的气氛下, 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格外重要。   玉桃顿了片刻, 觉着自己再不说,就要窒息而亡了, 才道:“说不上喜欢,就是个活着的地方,不管是这里或者是别的地方,对我来说都差不多。”   只不过不停的跟新的周围不同的人打交道也是件麻烦的事。   这地方的酒楼老板娘与店铺东家人都不错。   “哦。”   韩重淮应了声,看表情是高兴, 虽然玉桃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   上船没上船,但是玉桃被韩重淮拖回住处上榻了。   天是黑白交替的时分,暮色笼罩大地,玉桃染了凤仙花汁液的手指扣在韩重淮的肩上,在他沉浸在橙黄光芒的背脊上留下一道道缠绵赤红的痕迹。   结束后,韩重淮看着锁骨上的红痕,又看了看玉桃的手:“你的根扎在我身上了。”   听到这话,玉桃若有所悟地想到了河边时韩重淮的高兴,他那时候的高兴是在庆幸她没有把根扎在任何事上。   因为没有把精力真正认真的给任何一件事,且不在意任何一件事,所以就可以把所有未曾拿出去的都给他。   想着,玉桃看着韩重淮布满薄汗肌肉紧绷的腰,他是从哪里来的自信,认为她吝啬给这世间的东西就愿意给他,还提前露出了庆祝的微笑。   *   “皇祖父,庆平不愿意,为何一定要庆平嫁到魏家?”   庆平郡主眼睛红肿,明显已经哭了不止一次。   期初她提出与韩重淮结亲,是为了想帮助父亲,后面这种行为就变了味,变成了一种执念。   韩重淮说了若是没有玉桃存在世上,他就会死心忘记玉桃,因为他这话,她派人去寻找玉桃踪迹。   但派去的暗卫中途都没了踪迹,前些日子探子回报,她才知道韩重淮已经离京几日。   他在这时候离京,再想她失踪的暗卫,他离开的目的呼之欲出。   韩重淮是在利用她找通房,偏偏她还上钩了。   她急着派人把韩重淮抓回来,不让他如意,却没想到朝堂突然齐齐提起她的婚事,让她尽快完成亡父遗愿,百日内魏锦阳成亲。   现在恐怕韩重淮已经抱着他的通房,落下了失而复得泪水。   她真是不懂明明是个丫头,她跟那个女人一个在天上,一个在泥里,为什么韩重淮就把那个丫头视若珍宝,对她弃之如敝履。   “沁儿,你嫁人了之后,朕封你为公主如何?”   庆平一愣,她知道依自己受宠的程度,始终会得到公主的封号,没想到皇上会在这个时候提起。   “可庆平不想嫁,若是让我不嫁,我愿意不被封为公主……”   “那是你父王的遗愿,朕已赐婚,满朝文武都看着,难不成你想落下个不忠不孝的罪名,让所有人都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让你父王死不瞑目!?”   圣上语调倏然严肃了起来,不过说完,便咳嗽了起来,宫人连忙上前递帕顺气,庆平惊慌失措,看着皇祖父花白的头发,像是被咳嗽声惊醒,话都憋回了肚子,不敢再有反驳长辈的意思。   如今的皇祖父就跟当初她的父亲一样,一样的虚弱,一样憔悴。   她知道皇祖父跟她父亲一样,撑不了多久。   她违背了她父王一次,她现在却不敢再违背皇祖父。说到底她在皇祖父面前始终没有她父王跟前那般的底气,她知道她父王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但如今她不敢,她害怕,害怕皇祖父形容的一切,怕世人都觉得她是罪人,怕她父王真的死不瞑目,彻底对她失望。   “若是皇祖父想让庆平嫁,庆平愿意嫁给魏家郎君,皇祖父能不能永远让庆平陪在皇祖父的身边。”   皇上的手搭在了庆平的头上,轻轻的为她顺了顺发丝:“朕会看着你出嫁。”   “皇祖父……”   庆平抱着皇上的腿失声痛哭,她的哭就像是受委屈撒娇的孩子,想要把一切的委屈发泄干净。   宫人见状,想要阻止庆平,怕她影响皇上情绪,就见皇上挥了挥手,任由孙女在自己身边嚎啕。   太子在时,庆平拖延婚事,不过是知道她的婚事一日不定,她的父亲一日就不能安心。   她不愿意让他安心,不愿意让他离开。   但他还是离开了。   “沁儿都没有长大,父王就走了,皇祖父,沁儿不想一个人……”   庆平抱着皇上的腿,细细碎碎说了许多话,说得累了,就只顾着抽泣,一直到闭眼睡去,皇上依然在抚摸她的发丝。   三日后,庆平郡主下嫁魏家,同时册封公主头衔,因“庆平”是为先太子所想的称号,皇上并未另赐公主称号。   只是从庆平郡主变成了庆平公主。   尚在孝期,婚礼从简,魏锦阳娶了庆平,眉间阴霾一扫而空,浑然不记当初庆平当初让他难堪。   “你娶了我,你们魏家就要迁族了。”   庆平看着欣喜若狂的魏锦阳,实在无法体会他这份高兴。   魏家是武将世家,姓魏的男人一半都死在了沙场,包括魏锦阳的父亲,叔叔们都是为了家族荣耀而死。   不同旁人家,魏家如今的地位是活生生用骨血堆出来的。   而她父亲为了让她远离纷争,一早就与魏锦阳说定,他娶她之后魏家人迁族西南,从此离开京城,离开权利中心。   “西南好,听说那里有许多新鲜美食,气候也不同京城这边那么寒冷,祖母早就盘算着去那里种什么花草,只等着启程。”   魏锦阳笑容满面,试图把话中的期待染给庆平。   “你会后悔的,哪怕现在不会,往后也会,你会怨我,怨我让你整个家族只能倒退,不能前进。”   庆平咬唇,侧过脸不想去看魏锦阳。   “沁儿,我们算是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知道我?哪怕不是因为你,我也想迁族离开京城,几十年来魏家一直在失去,对于我来说,魏家已经做得已经足够了。”   “哪怕魏家退了,还会有张家,李家,王家,会有数不清的家族出头代替。”   魏锦阳握着庆平冰凉的手,恳切地说道。   庆平这些话,无疑解开了魏锦阳心里那一点疙瘩,他本以为庆平是真看上韩重淮。   但现在看来庆平大概只是怕他后悔,才做出那么多事情反抗婚事。   凤冠霞帔解开前,庆平看着魏锦阳,只有最后一个问题:“韩重淮是不是跟福王有关系?”   她这些日子,一直再理朝堂关系,她父亲的幕僚们虽已经各散,但还是有人愿意与她分析局势。   是福王世子提及她的婚事,朝堂在一面倒的让她遵循遗愿。   魏锦阳迟疑片刻,点了下头。   韩重淮虽然没明说,但是却从未否认过他的猜测。   虽点头,但魏锦阳没多说任何猜测,只道:“韩重淮与我差不多,我们志向都不在权,他掺和进了朝政之中是身不由己,往后他的目标不是前进,而是全身而退。”   “全身而退?”   庆平笑里带着嘲意,“既进了漩涡,又怎么可能全身而退。”   听到这话,庆平只觉得魏锦阳被韩重淮蒙骗,韩重淮骗他胸无大志,然后取得她父王的信任,她跟魏家离开京城,而韩重淮就像是牺牲一般得到了太子党的支持。   这叫得了便宜还卖乖,韩重淮一向狡诈。   虽然还有许多话说,但庆平知道在这时刻不能再继续提及关于韩重淮的话题,她安静了下来,低眸看着裙上的金纹,等着魏锦阳的动作。   只是魏锦阳寻扣子太过小心翼翼,慢的给了庆平间隙又想起了韩重淮。   她也不知她硬要跟韩重淮结亲,是不是只是为了让父亲不安心,让魏锦阳不后悔。   她只知道,自那日在窗外见过,韩重淮吻玉桃后,她的脑子里便时时浮现那一幕场景。   骨节分明的苍白手指宛若珍宝的地扶起她的脸,深邃的五官逐渐靠近,殷红的唇预示了那个吻的缠绵温暖。   庆平正想着,魏锦阳的吻袭了上来。 第七十四章 第一更   “夫人, 没人在咱们铺子外头看热闹了!”   接待了入店的客人,看着她们掏了银子买了东西,大花想起什么往门口看了眼。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店外面就没了看热闹的人, 客人进店只是为了买东西,而不是想近距离的看玉桃。   “韩重淮再英俊, 看着再有钱, 既不对她们笑,也不对他们撒钱,久了他们自然就散了。”   只是他们散了……玉桃抬眸看向正对面,这几天天热了,韩重淮怕晒, 放了几盆绿植在墙角遮挡阳光, 但绿叶完全没有阻碍他的视线。   他人坐在楼上,时不时低头抬头, 看样子像是在画她。   就不无聊吗?   玉桃原本是头撑在胳膊上, 突然起身换了个位置坐下,隔着货柜,隐约看着韩重淮皱起了眉, 玉桃嘴角微扬。   “夫人, 你在笑什么?”   店里没有客人,大花见玉桃对着虚无处, 眉眼含笑,像是遇到了什么高兴事,不由觉得好奇。   “这里他瞧不见我。”   玉桃示意大花站在她的旁边,一起躲在了角落。   这是她这几天特意研究出来的角度,躲在这个地方, 韩重淮的位置,就只能看到空荡荡的胭脂铺。   大花跟主子缩在角落里,大花抬头就能看到主子带笑的眼睛。   说起来她本以为大人寻到她们,主子会不高兴,但最近看来夫人还是笑多愁少。   玉桃蹲了片刻,就见韩重淮站起换了另外一个方向,这般就能直接看到她躲在角落的猥琐样,见状玉桃站起,回到了柜台的位置,恢复了原样靠着,像是没离开过。   “夫人,大人也在笑。”   大花眼神好,看到韩重淮朝着她们的方向眉眼含笑,不由提醒了玉桃。   “他笑跟我有什么关系。”   玉桃抱怨大花说了废话,但大花却觉着主子是在问她问题,思考地道:“奴婢觉得夫人会在意,大人看着夫人笑得好开心。”   玉桃睇着大花,也不知道她是真耿直,还是装傻调侃她。   不过她跟韩重淮最近的状态是真的值得调侃就对了。   那日她说走,有部分原因是陈虎找她谈话,想让她劝说韩重淮回京,这般长时间离京跟自断前程无异。   于是她就指着船,说跟韩重淮一起走,她对他的前程不感兴趣,但既然他要死赖着她,那么他是个有钱有权的人,总比他是个没钱没权的人好。   谁知道她应付他,却被他窥探内心,最后人没走,继续糊里糊涂的当邻居。   前些日子,还有人找韩重淮,看着像是京城派来的人,手里还带着厚厚的公文,这几天彻底没人来了。   韩重淮不会是被撤职了吧?   想着,玉桃打开了账本,有种需要赚钱的急迫感。   拖韩重淮的福,把她的招牌打响了名气,开始几日没有进账,但这几日倒是收支平衡了。   这样下去,盈利是迟早的事,赚不了大钱,但供得起她跟大花每天吃肉。   轻松达成了目标,应该快乐才是,但是总觉得不得劲。   而不得劲的原因,除了韩重淮也不会有别的了。   她本来是个有一天快乐就快乐一天的人,之前韩重淮用身份压迫她,她不是个喜欢抵抗的人,所以就在她能接受的程度配合他,这样她就逃避了受苦。   如今韩重淮说是压迫她,又不像是压迫她,给她的自由的空间越来越大,表现的越来越弱势,她人自由了反倒脑子里会不停的想到他的存在。   这样还不如韩重淮强取豪夺,什么囚禁,□□,绳索全来了,她的脑子就不会东想西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啧,那么看来她是个抖M?   支着手臂上的脑袋转来转去,突然像是转到了某个节点,玉桃猛地起身关掉了账本。   “夫人?”   大花看着主子出门,走向了对面的酒楼。   守在门边的店小二看到玉桃掩不住的惊讶:“桃姑,你这是不打算遮遮掩掩了?”   韩重淮每夜往玉桃宅子里面去,可去的半点也不掩饰。   风流贵公子和俏寡妇的故事,他们每日听说书先生桥段都会背了。   玉桃白了小二一眼:“你以后赏钱都没了。”   旁边守着的侍卫听到,点头记下。   小二面色一苦,差点没给玉桃跪下来,本来以为楼上那个贵公子已经够难伺候了,没想到玉桃也变得那么乖张,狐假虎威欺负起人来了。   “我的姑奶奶,是小的错了还不成,大门开着,你来小的恨不得跪下欢迎你。”   “晚了,我这个人记仇。”   玉桃轻啧了声,踩上了上楼的楼梯。   周围倏然安静,玉桃若有所察地仰头,果真本来坐着的韩重淮站在了楼梯口,他并不走下来接她,只是地站着上头,低眸看着她。   脚步顿了顿,玉桃看着他站得那么结实,就不怎么想往上走了。   说实在的,她还挺喜欢从这个角度看韩重淮。   她喜欢他下颌的弧度,干干净净,贴合在骨骼轮廓,没有垂下松弛的肉,也没有其他男人一样过盛的毛发。   看了半晌,韩重淮沉静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无奈的神情。   无奈中带着玉桃读不出来的笑意,他下了楼伸出了手:“我接你上去。”   这样反而更奇怪了,面前的手摊开的不算平坦,掌心的纹路都挤压在了一起,玉桃歪了歪头,现在韩重淮下楼,她又觉得还不如她一开始就上去。   “大人,你觉得这样好玩吗?”   “嗯?”   玉桃不把手放在他的手上,韩重淮便主动把她的手抓在了掌心。   以往他想要什么,只要做得足够的好,满足他想讨好那人的想法,对方自然就会给他想要的一切。   不管是国公府还是军营朝堂,他都是这般。   太子选他办事,是因为他读懂了太子的心思,向太子展示了他最合适。   但他发现这个方式对玉桃来说却没有什么作用。   换成玉桃,你把所有努力摆在她的面前,她也会抬头看天装作看不到,偏偏他觉得这样有意思,愿意费心思去琢磨怎么样才能让她给他回应。   “你买了我租的店面,为什么?”   她是今日才晓得,她的东家换了人,之前那个鳏夫书生卖了铺子,人也要带着孩子搬离这里。   那个书生是本地人,且不缺银子,所以造成这一切的只会是韩重淮。   他买了铺子,还把人给赶走了。   “你在意?”   感觉到玉桃的气愤,韩重淮微微疑惑,“我不会涨你租金。”   韩重淮不说,玉桃倒是忘了他买了铺子之后,就可以涨她的租金。   记着自己是没事找事,显得自己是个打蛇随棍上,仗着你喜欢我,我就要作天作地作死你的小妖精,玉桃瞪大了眼睛:“我是问你为何要逼走书生一家,他们是本地人,房子是他们的祖产,若不是你相逼,他们根本不会离开这个地方。”   “我给了他三千两。”   玉桃:“?????”艹了,你有那么多的泡妹基金,你不给我本人,给一个我不打算发展的鳏夫。   三千两雪花银,人家当知府搞贪污的,三四年都不一定能搞来那么多银两。   “所以他是自愿离开,我没有相逼。”   只要用银子能解决的问题算是什么问题,只是他没想到玉桃会为此来找他。   而且还是以生气的态度。   话已至此,玉桃无法再用书生一家生事,她干脆伸出了手:“既是这样,你把地契给我。”   韩重淮想不透,他买了房子为何要把地契给她,微挑了眉:“为何?”   “你买这里的地产有什么用?既是因为我买的,那就给我好了。”   “三千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   是哦,你也不知道是小数目,那既然还随意给人了。玉桃听到他的话,忍不住在心中腹诽。   韩重淮看着玉桃伸直的手:“我是因为你而买,但不是为了你而买。”   两句话听着只有一字之差,但实际上他已经把意思表达清楚了,房产是因为她开铺子买的,但却不是为了讨她欢心,想把地产当做礼物送给她买的,地契他要自己收着。   虽然是抱着来耍胡闹的心,要是能占便宜是好,没占便宜也无所谓,但韩重淮的这副模样,莫名让玉桃心里憋了一股气。   混蛋,混账,不要脸。   每天晚上睡她,她问他要过什么了,现在竟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啊啊啊,越想越气。   她这哪里是给韩重淮找不自在,分明是自己活得自在了气自己。   内心的猛兽嗷呜嗷呜地叫了N声,玉桃吸了一口气,转身就打算离开。   绝对不能在没必要的地方动气……玉桃在心中努力安抚自己,只是没想到她还没走两步,韩重淮就拉住了她的胳膊。   韩重淮猛地把人往他怀里一拉,玉桃脚步踉跄跌到了他的怀里。   背对着韩重淮,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被他抱在怀里,却听到了他的笑声。   低沉地,带着微微戏弄笑声。   “生气了?地契在陈虎身上,等会我让他拿给你。”   温热的气息攻击着玉桃脆弱的耳膜,让痒意往她全身扩撒,玉桃缩着脖子:“我不要!”   “那我求你收下。”   下颌落在玉桃的肩上,韩重淮看着近在迟尺的耳垂,愉悦地吹了口气。   这哪是什么求人的态度。   “大人!”   屋内的暧昧渐浓,韩重淮试图做一些除却吹气的事,手刚入了玉桃怀里,便传来陈虎急切的声音。   陈虎看到两人的姿势就知道不好,唤了主子之后,他就干脆一跪到底,低着头不去看主子发黑的脸色。   “大人,陛下不好了。”   玉桃趁着陈虎来挣脱了韩重淮,听到这消息一怔,宁静了那么久,暴风雨终于要降下了。   她转头想去看韩重淮的脸色,就见他眸色深沉地看着她的胸前,提起的手指指腹搓动,明显就是在回味什么触感。   “……”   她刚刚的正经是不是错付了,其实压根不会有什么暴风雨吧。 第七十五章 等我回来   皇上病危, 说什么都要回京城了。   玉桃走之前先转头看了韩重淮放在桌上的画像。   韩重淮这几日没事就在画她,她已经好奇了许久他画的她是什么样子。   要是她原本的样子,那他就是脱裤子放屁, 装模作样盯着她看照着画;要是她易容后的样子, 那就是口味重,喜欢看她的丑模样。   目光触到了画纸, 玉桃一时间觉得她两种想法都不对。   画像上面没涂肤色, 只画了她的五官轮廓,虽然眼角眉梢按着她易容的改动画上,脸上也加了斑点,但看着却不丑,反而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怎么会就不丑呢?   玉桃盯着画像还在不解, 就见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了画纸, 然后把画纸小心卷好,珍之又珍地放进了怀中。   顺着手指, 玉桃的视线停留在了韩重淮的胸前。   她好像知道为什么画像不丑了, 因为在作画人的眼里,他画的是他眼中的宝贝,画像有他投入情感, 这般画像怎么可能丑的起来。   可能是因为把一切想的都太矫情, 玉桃自己把自己给油腻住了,一直收拾好东西上了船她都没开口说话。   韩重淮察觉到她的晃神:“没事, 很快事情就会全部解决。”   “哦。”   “庆平公主不会再敢动你。”   玉桃眯眼,忍不住怼他:“你觉得我会怕庆平公主,对我来说她是我的恩人。”   眯眼这个动作,韩重淮做起来明显更有味道。   狭长的凤眼挑起,那种看透世间, 似笑非笑的眼神,让人平白就在他面前矮了半截。   “我找到你,是因为她为了睡我,派人打算把你斩草除根。”哪怕知道玉桃不乐意待在他的身边,但是听到她直接一切挑明,韩重淮还是觉得心头发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情绪就被她所牵动。   “她派人想把我斩草除根,那一定是因为你提高了她能睡到你的难度。”   玉桃杏眼清亮,要绕逻辑,韩重淮怎么可能绕得过她。   韩重淮手一抬握住了玉桃的脖子。   脖子被握住,玉桃自己都没察觉,她的眼睛比平日更水光潋滟,天然透露出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可怜。   这些日子她跟韩重淮相处算是和谐,要是今日她刚反抗,就获得韩重淮不耐烦掐脖子,那也算是成绩斐然了。   想着,本来没用力的手,指腹开始揉摸起她的脖颈。   暧昧的感觉充斥周围,玉桃微怔,差点没躲过韩重淮要落下的吻。   唇落了空,韩重淮便不执着吻玉桃的唇,而是头埋在她脖颈,恋恋不舍地啃了一口。   “等我回来。”   见韩重淮站起,玉桃捂着脖子:“我不要去京城。”   韩重淮已经快走出了船舱,听到玉桃的话,回头道:“你乖个几日,我送你宅子。”   咦?   玉桃眼睛发亮,韩重淮总算是摸对她的脉搏了。   看着韩重淮的背影消失,玉桃坐着想了半天该要哪里的宅子,想着想着突然觉着不对。   扫视了一圈,只看到了站在一旁的陈虎。   两人大眼瞪小眼:“他人呢?”   船都开走了,韩重淮不可能是回岸上,刚刚他出船舱,她还以为他是出去上茅房,谁知道他到现在都没回来,比起便秘更像是人已经溜了。   “夫人,大人吩咐属下先把夫人送回京城,夫人在京城至多等待半天,大人就会回来跟夫人汇合。”   “听意思他不是直接去京城?”   她本来以为韩重淮觉着带她赶路慢,所以提前跑了,听陈虎的意思,他反而是去了别的地方,要比她晚到京城。   “大人有事要办。”   说完之后,陈虎想起了主子的吩咐,继续道,“大人吩咐夫人要是想知道他去哪里,要办什么事,属下会对夫人直言。”   “我知道这些事有什么用。”   听到玉桃的话,陈虎松了一口气,有些隐秘主子觉得跟玉桃说无碍,但他却觉得害怕,虽然是在水上,又有侍卫巡逻,但还是怕被不该听的人听到,泄露了主子的计划。   只是陈虎刚松完一口气,就见玉桃歪着脑袋瞧他,“所以他是办什么事了?”   “夫人刚刚不是……”   “我知道这些事是没用,但人生在世不就是不停知道很多没用的事,然后打发时间。”   她每日除却开店门,就是往杨娘的酒楼跑,不就是听别人说些家长里短,这些家长里短对她来说难不成就是什么有用的事?   见玉桃把绝密的事当做拿来打发时间的趣闻,陈虎敢怒不敢言,让亲信重新检查了一次船舱才道:“大人去调兵了。”   “调兵?”   “若是陛下有个万一,不管储君定下是谁,京城都会大乱一场。”   现在争夺皇位的有三股势力,一是在幽州扎根,手上精兵强将颇多的福王,二是受文官推崇,名声似先太子般的建王,而岐王身后则是有几个老牌世家为他撑腰。   按着喜爱程度来说,世人都说陛下打算立岐王为储君。   但市面上传的越厉害,说明越有问题,岐王大多是个炮灰。   当然也有可能让他捡了漏子,那些世家也不是傻子,总是觉着有可能才在他后头站着。   “所以呢,韩重淮调兵是为了什么,他也有心争一争?”   玉桃说完,就看陈虎的小眼睛瞪得跟受了惊的牛眼差不离,一副想捂住她嘴又不敢捂的样子。   “夫人妄言,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到,大人调兵只是为了维护京都平安,这是太子殿下曾对你大人下达的命令。”   “调兵是维护平安,还是为了帮福……”   玉桃说到一半突然卡了壳,不解地看着陈虎,“大人不打算帮福王吗?”   陈虎比玉桃更不解,道:“大人为何要帮福王?大人跟福王有仇。”   “有仇?”在搞不清楚事情真相,且不想透露自己掌握的信息时候,只需要抓住对方话里的关键字,顺着问下去。   “大人腿出问题那一阵,经常会有人派探子接近主子,或是有刺客刺杀大人,这些人基本上都是福王那边派来。”   虽然最后查明,刺客都跟福王无关,但是主子说要把事情都算在福王头上。   既是这样主子又怎么可能帮福王。   “这样哦……”   玉桃拉长了声响,她搞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韩重淮大大方方地跟她提起几次他的身世,就像是提及一件小事一样,但是却没把这件小事告诉其他人,包括他的心腹。   他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解,比如觉得她口风很紧之类的。   她一个上一刻跟这个人闲聊,下一刻跟另外的人闲聊,就能上一刻聊的事当话题的人,韩重淮对她的误解也太深了吧。   “所以说韩重淮不会只效忠陛下,不会帮任何一个王爷。”   陈虎点头。肯定地道:“大人是忠臣,夫人往后莫要提起那些‘玩笑话’。”   陈虎明显是寻了半天词汇,才找到一个不重的词来形容玉桃刚刚不忠不义的话。   玉桃耸了耸肩,这就是双方信息不对等造成的无解。   她知道韩重淮是福王的孩子,是皇室子孙,且韩重淮又跟福王世子有仇,所以就觉得他可以争夺皇位,但是陈虎的信息还停留在韩重淮是国公府少爷。   这样的差别,思想怎么可能碰撞到一块。   不过话说回来,韩重淮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是要去拼天下,还是要当一个忠臣,他到底是答应了太子什么?   *   船在两日后靠岸,本来看着陈虎他们神经紧绷,玉桃还以为韩重淮把她扔到船上是故布疑阵,想让她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   但一路下来风平浪静,她发现那些侍卫不敢看自己,琢磨着这些人恐怕是知道费祎的事,觉得她是狐狸精转世,紧绷着神经怕被她勾引。   幸好终于上了岸,不然他们胆颤心惊的状态,不给他们一段艳情,都对不起他们的自信。   韩府跟玉桃走时没什么差别,甚至她住的地方,感觉还跟她走时一样。   她摸着温热的青花茶壶,茶盖一掀,清香四溢。   这茶是她被打晕之前喝得那款茶叶。   扫视了一圈,亏得她记忆不错,所以能肯定她走时是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子。   “这茶是谁吩咐的?”   虽然心里有了想法,但又觉得韩重淮不至于细腻到这种程度。   玉桃的问题,陈虎并未深思:“应该是下人机灵,知道夫人此刻到府,提前上了茶。”   “应该是。”   玉桃没有深究,抿了口茶,茶味如故,但是多了一丝蜜糖味。   韩重淮若是讨好起人来,还真是挺会讨好的,他是不是觉得她这屋里受了惊吓,既想让一切如故,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又怕她不安,就往水里加了糖,有意安抚她。   喝了半杯茶,玉桃只觉得自己厉害,韩重淮这拐来绕去的心思,她竟然读出来了。   要是换做别的没跟韩重淮相处过的女人,恐怕还要疑惑茶叶是不是变味。   陈虎出了屋子后,思来想去觉得玉桃的那个问题像是有什么含义,出于谨慎的态度,他特意去打听茶水的事。   “大人走时就吩咐我们要保持屋中原样,就是桌上落下的一片花草叶子,也让夫人回来时,看到桌上有一片落叶,热茶也是大人之前吩咐过的。”   主子细腻的心思听得陈虎满头是汗,他怎么越混越蠢,他现在去跟玉桃说清原委,就像是马后炮给自家主子做面子。 第七十六章 客人   玉桃回府后的第一个客人是魏锦阳。   不得不说魏家的工作效率太慢, 魏锦阳跟庆平公主都成亲几日了,竟然还没有启程离开京城。   韩重淮不在府邸,魏锦阳逗留府邸不走, 明显是想见她。   那她见是不见?   她跟魏锦阳见过几面, 但却没搭过几次话,她看得出来魏锦阳虽然会拿她开韩重淮的玩笑, 可本身是看不起她的身份, 看着她的目光带着轻佻地打量。   不过她一个通房丫鬟,还是长得漂亮身材曼妙的通房丫鬟,男人看她的目光能处于尊重也很困难。   “魏大人不会是为了公主来对夫人撒气吧?”   大花猜测地说道,大人拒绝了庆平公主,而公主又嫁给了魏大人, 这感觉就是有仇的三角关系, 但是魏大人不敢对大人做什么,所以就来找她家夫人撒气。   “有这个可能。”   说起来魏锦阳还真是惨, 自己的亲妹妹对韩重淮一往情深, 然后韩重淮不感兴趣,还把她弄出来当挡箭牌,让对方知道他对个丫头热情如火, 不可能跟她有什么。   妹妹过后就是未婚妻, 庆平差点就成功跟韩重淮凑成了对。   她不知道魏锦阳气不气,但要是她是魏锦阳铁定气死。   “那夫人就别去见了, 反正陈侍卫在前头挡着。”大花才不想自家夫人去挨骂。   玉桃没点头也没摇头,打开衣柜看了半□□裳,才又把传话的下人叫到了跟前:“人还在前厅坐着?”   传话的丫头应声道:“陈侍卫说夫人不方面见客,魏驸马依然坐在前厅,现在估摸着已经喝第二杯茶了。”   “陈虎胆子可真不小。”   魏锦阳不是驸马时, 官职也不比韩重淮小,如今魏锦阳是驸马,陈虎竟然还敢让魏锦阳坐冷板凳。   “一切都是大人吩咐。”   丫头谨记陈虎的嘱咐,若是夫人问起什么,属于好事部分的一定要往大人身上套,“大人说了一切以夫人安全为先,任何人都不能打扰夫人安宁。”   “这么晾着他也不是一回事。”   玉桃玩着手腕上的玉镯,在府邸里魏锦阳就是想对她做什么也不会有机会下手,再者魏锦阳那么坚持,倒让她想去听听他要跟她说些什么。   她虽然不算清楚魏锦阳的性格,但知道他这人做不出脾气没处发,所以特意找她泄愤的蠢事。   换上曳地的长裙,玉桃选了套华贵宝石翠玉头面,无聊地想让魏锦阳看看什么叫小人得志。   手搭在了大花的胳膊上,玉桃踏进前厅,福身福得格外勉强:“驸马爷来做客,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夫人……”   陈虎正应付着魏锦阳,没想到玉桃却来了,而且还是以一副主人姿态而来,实在不像玉桃平时的作风。   魏锦阳打量着姗姗来迟的玉桃,他每次见玉桃都少不了打量,实在是每次她都能出乎他的意料。   第一次见她还是低眉顺眼的小丫头,第二次是韩重淮带到别馆的宠妾,如今韩重淮的心腹已经开始叫她夫人了。   魏锦阳颔首:“是我冒昧打扰,没给夫人添麻烦才是。”   “驸马爷客气了。”   玉桃在旁坐下,等着魏锦阳接下来的话,挑着韩重淮不在的时候来,又坐着连喝了两杯茶,总归不会是只为了看她一眼。   玉桃表现的越像女主人,魏锦阳就越觉得这趟来得有收获,韩重淮到底是怎么宠,能把一个小丫头宠出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   “我与重淮一起长大,我心中把他当做至交,再过几日我就要离开京城,你是知情人,我也不藏着掖着,因为公主,我与他此次一别后可能不会有再见的机会。”   魏锦阳顿了顿,“重淮从小十分伶俐,不过因为有嫡母嫡兄在前,他小时候多是藏拙,而后讨了老国公喜欢才变得张扬起来。”   听着魏锦阳顺畅地谈起韩重淮小时候的事,玉桃眨了眨眼,没想到魏锦阳见她是跟她聊韩重淮。   陈虎本来守在一边,听到话题是这个,都默默往角落站了站,怕听到太多主子小时的隐私。   “魏大人怎么突然跟奴家说这些?”   “不算突然,我既要走了,觉着跟重淮说什么话都无用,知道他在乎你,我便不如跟你说些话。”   看如今情形,韩重淮往后哪怕有正室,最宠的也只会是玉桃,而且按着韩重淮的性子,有没有正室还两说。   魏锦阳继续道,“他这人看着像是想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实际上他内里虚。他以前春风得意的时候,我以为他是因为身份所以想要权利,但是老国公爷死后,我又发现他不是这般。”   “我听公主说,你是自愿离开重淮,他对你不差,我不知道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心思,重淮偶尔性子怪异,看着淡漠,实则他这人极重感情……”   “魏大人,”玉桃茶盖落在杯沿上,提醒魏锦阳暂停,“我家大人是跟魏大人许诺了什么,让魏大人来跟我这个小通房说情?”   娇糯的嗓音不大,但问题出口后,屋里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到响。   魏锦阳片刻才缓了过来,在玉桃的脸上,他竟然察觉到了几分韩重淮玩世不恭的神态。   两人对视,魏锦阳憋不住笑出了声。   “没想到竟然让你察觉了。”   他这笑是在笑韩重淮丢人。   原本韩重淮托他这事,他听到的时候就觉得韩重淮是疯了。   虽然因为庆平的事,他跟韩重淮有了间隙,但是他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人,既知道是庆平钻了牛角尖,又知道韩重淮是什么人,他跟韩重淮已经言和。   只是因为庆平,就是言和他跟韩重淮也不可能一如既往,他以为韩重淮会跟他想的一样,两人保持适当距离,谁知道韩重淮飞鸽传书,不是让他关注宫中动向传递信息,而是让他到玉桃面前说好话。   真是……   魏锦阳笑了半晌才停:“你是怎么察觉此事?”   察觉就算,不在内心感动韩重淮能为她做到这一步,竟然还直接戳破,想着魏锦阳又忍不住发笑,韩重淮到底在这丫头面前是个什么模样,才能让这丫头那么不给他面子不怕惹怒他。   “驸马爷你又看不上我,既看不上又怎么会跟我说这些话。”   只要不傻都能感觉到蹊跷,魏锦阳不因为庆平的事迁怒她已是难得,怎么会以平等的态度来与她谈韩重淮私事,一副要把韩重淮托付给她的样子。   追到京城外跟她过日子,保持屋内原样给她制造小温馨,如今又找魏锦阳当说客。   要是现在能发表情包,她真想把“你还有多少惊喜是朕不知道的.jpg”发给远在不知道鬼地方的韩重淮。   他这人怎么那么的出乎意料。   她都觉得自己把韩重淮看透了,但实际上好像一直都没看透。   他不是丧里丧气,人生没有希望目标,怎么突然对她那么有耐心有进取心,想得法子还都稀奇古怪。   “冲着你的戳穿,我往常可能没把你放在眼里,如今也不得不高看你。”   没做好韩重淮托付的事,魏锦阳也不苦恼,本来他就不是真心来的,现在还收获了快乐这多美。   “驸马爷若是没事了的话?”   魏锦阳抬了抬手,怕玉桃就那么走了:“虽然是他托我来说项,但我说得话半句不假,如今你出外随便打听,谁提起他不叫一声阎王,还有人说他之前在军中吃人肉饮人血,这样的人却托我在你面前说这些,难不成还不够赤子之心?”   赤子之心?   玉桃从从未想过韩重淮竟然能和这个词连上。   “大人胡闹,驸马爷也跟着他捉瞎,奴家是什么身份驸马爷难道不知道,奴家卖身契还在大人那放着。”   “既然他都不把你当做下人,你又何必自己侮辱自己。”   魏锦阳是不理解韩重淮为何对玉桃用心,但是跟玉桃说了那么一会,他能感觉到玉桃不是寻常丫头,至少玉桃是有脑子的人。   再者韩重淮跟玉桃的事何须他来理解。   想着魏锦阳也不再说,起身告辞道:“反正他飞鸽传书托我的事我做了,你们如何是你们的事,我不在局中便不多置喙。”   玉桃福身目送魏锦阳离开。   回头看到陈虎一脸便秘的表情:“你要不要飞鸽传书跟你主子聊聊。”   魏锦阳走了,玉桃的笑意也止不住了,像是后知后觉的感觉到这事的可笑性,笑的前俯后仰。   韩重淮的脑瓜子到底是这么想到这个主意的。 第七十七章 恭迎大人回府   信鸽落在桌上单脚跳跃了几下才停下。   韩重淮面前还有官员汇报公务, 他不急着拆开信鸽腿上的书信,只是取出栗米放在手心喂鸽子。   吃饱了的鸽子在韩重淮手上打转,过了一会在他手边小歇。   “韩大人, 你确定我们不必渡河, 若是我们不渡河,京城发生异变, 我们至少三天才能赶到。”   两王相争, 他们三天以后才到还有什么用处。   韩重淮面前是太子为他留下的人。   这些人听从韩重淮安排只是暂时,既是合作关系,就注定他们不可能像是韩重淮属下一样,他交代他们什么,他们就服从什么。   开口的是吴非昳, 正三品的将军比韩重淮的军衔还高, 他看韩重淮的目光没多少信任,大部分都是疑惑。   “那就三天之后赶到。”韩重淮不急不缓, 信鸽对他的吸引力远胜过面前几人, 他的手搁在洁白的羽毛上轻拍,明显不打算给吴非昳一个满意的答案,“太子让你们听我指令, 我自有我的安排。”   “有太子的吩咐, 我们当然会听韩大人的指令,只是韩大人有什么打算不妨与我们说清对策, 不然我们两眼一抹黑误事怎么办?!”   吴非昳说完便见韩重淮直直地看向了他,韩重淮抚摸手边信鸽的动作温柔至极,但是看向他们的目光却淡漠冷清。   “兵听将令,吴将军不懂?”   吴非昳心中憋屈,他一个将军到韩重淮跟前就变成了兵了, 身边同僚拉住他才没有大发脾气。   一群人离开书房,吴非昳一脚踹到了树上:“你们说他的话是什么意思,他这是不信任我们,还是没把我们当回事!”   吴非昳打了不少仗,岁数论起来可以当韩重淮的叔伯,以前太子爷都不会那么对他,没想到在韩重淮跟前会被冷待成这样。   “你这是误会韩大人了,我听说过他以前在军营的做派,他以前在军营时就是这个样,明天就要两军交锋,今日他手下的兵将还不知他要做什么。”   有人为韩重淮解释道,“有的将军打仗前喜欢布置的巨细靡遗,也有他这样的怪才,你看他那些仗输了没有,他不是草包我们听他的就是,他既然让我们在原地等待,我们原地等待。”   “那要是耽误了事情……”   “行了,太子信任他,你不服他也得服,要是发现他不值得信任,不忠不义,我们杀了他就是,本就是合作关系。”   这话说得有理,但吴非昳还是觉得憋屈,以前韩重淮的名声他听过,要是以前的韩重淮他可能还要放心点,但自从老国公爷死后,韩重淮做事就变得没什么章法,连韩家都不认了,性子变得怪异乖戾。   “我记得鱼老是他的老师,他不听我们的,总不能不听鱼老的,我去给鱼老去信让他劝劝韩重淮。”   没人阻止他,见他兴致勃勃,还庆幸有事能消耗他现在没处使得精力。   太子薨逝之后,鱼老就开始四处云游,他要是能把信递到鱼老的手上也是本事。   “大人想让我们怎么做?”   吴非昳他们走后,屋里又来了另一波人。   这些人严格算起来不是韩重淮的属下,但对比起吴非昳,他们要恭敬的多。   这些人是老国公爷的旧部。   韩重淮本以为他踏出了国公府,第一件事就是对付他们,谁想到他们主动上门,带着老国公爷留给他的信,张嘴便是老头子曾命令过他们,若是他安然当个贵公子留在国公府成亲生子,他们这些旧部就各过各的日子,若是他有心为官,他们需得帮他三次。   老头子给他留的信上面,不提他的身世,末尾只让他思考他想做什么,不要浪费了三件事。   他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为了老国公爷曾经念念不忘的错事追责,而第二件事,是为他自己。   韩重淮指向桌上的图纸:“你们分散在这几地等我吩咐。”   “是,大人。”   韩重淮指的几个地方并不相连,只有一处是幽州要道。   等到屋中空无一人,韩重淮取了信鸽脚上的纸张,推开了赖在他手边不走的白鸽。   玉桃乐不可支,打趣让陈虎给韩重淮送信。   而陈虎还真给自个主子送了信,千里传书只为告诉主子被嘲笑了,   信上的用字已经委婉,但依然无法避免表达了玉桃拆穿了魏锦阳之后的反应。   ——夫人,笑,且笑难止。   韩重淮看着这句话微蹙起眉,玉桃笑他见过不少,但却没有见过她大笑不止的时刻。   一时间竟然想不出该是什么模样。   梨涡该是显的,眼睛该是弯的,或许还捂着脸颊,因为腮帮子笑痛了。   除却玉桃近况,信里头还有一份邀请。   “福王想见玉桃夫人。”   韩重淮站起,看着信鸽先他一步展翅离开,韩重淮嘴唇微扬,信鸽要在几处据点停留换鸽,说不定他会先一步到玉桃面前。   *   主子的回信陈虎看了一眼,就立刻呈到了玉桃的面前。   信纸中的字刚劲有力,墨透纸背。   上面就一个字——归。   把这个字反复看了几遍,玉桃看向陈虎:“这是什么意思,让我们准备鞭炮迎接他?”   “这……”陈虎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大人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一张纸就写了这一个字,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把纸放在了一旁,玉桃手支着头,反正她也闲着没事干,那就迎一迎他。   “去准备几响鞭炮,弄点布,写几个大字,欢迎大人归来。”   知道明面上韩重淮是一直在京城没离开过,玉桃还特意让陈虎不要把布挂在外头。   陈虎迟疑了一下,便应声去办。   这吩咐要是换做其他人,他一定不去做,他想都知道他家大人不会喜欢什么放鞭炮,挂横幅。   但是这吩咐的玉桃,他连劝都没有劝。   他感觉着玉桃会下这样的吩咐,好像是代表有什么不一样了。   说起来她之前还会教训府里的人不要称她为夫人,这次回来却再没有提过这事。   “大人看到夫人那么欢迎他一定会很高兴。”   大花没陈虎那么多心思,听到要放炮感觉就跟过年差不多,兴奋地感叹道。   “是吧,会高兴的对吧。”   玉桃耸了耸肩,有些期待韩重淮的反应。   以前韩重淮想挖她心中在想什么的时候,她只觉得他没事找事,她就是个无聊至极,内里空荡荡的人。   你他妈能指望一个人生目标是活着,最高目标是可以舒服活着的人,内心有什么千回百转,丰富多彩。   那时候她觉得韩重淮好奇她,就是误解了她的实际,有错觉她跟其他人不一样。   但是到了现在,她觉得韩重淮可能没误解什么,就是纯粹的喜好与旁人不同。   他鼓励她要做自己,那她就不客气地展示了。   传书到府,玉桃以为韩重淮至少还要几天才会回京,谁知下午时分她午歇还没醒,就被鞭炮声给吵醒了。   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玉桃晕乎乎地坐在床上,看着韩重淮推门而入。   韩重淮身上穿着最简单的玄色衣裳,简单的颜色更衬得他唇红齿白。   玉桃聚焦在了他的嘴上,发现不是自己的错觉,他的确是笑而露齿了,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高兴成这样。   扶着床沿下了床:“大人回来了。”   韩重淮颔首:“你今日要陪我去见一个人。”   开口第一句既不是嫌鞭炮吵耳朵,也不是抱着她说土味情话,玉桃眼眸眨动醒神:“大人要带我去见谁。”   “福王。”   玉桃还愣着,韩重淮就抱了上来,趁着她没反应过来时,补上了在船上他离开时候没亲到的那个吻。   韩重淮一向能压抑自己,落空的吻能让他离开她之后抓心挠肺,他迷恋这种折磨自己的感觉。   炽热的吻辗转吮吸,试图吸干玉桃身上每一丝的桃味。   被吻得喘不气,玉桃觉着韩重淮应该庆幸她一醒来就顺手用香茗漱了口。   等到韩重淮亲完摸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玉桃换了衣裳出门,见着挂在她房门口的长布条。   ——恭迎大人回府,大人一路平安,万福金安。   横幅喜庆的像是退休花魁重新开业。   让人撤了布条,玉桃依在红柱边看着跟着出来的韩重淮,他已经换上了出门的衣   裳,麒麟袍,白玉冠。   到这刻她才有空想着韩重淮要带她见福王。   福王是他的亲爹,是他现在的靠山。   这一趟难不成是见家长的意思?   玉桃眯了眯眼,回想韩重淮跟他说见人的神情,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还有这人一回来就给她丢下一颗炸弹,之后又堵着她的嘴不让她说话,总不会是怕她因为他让魏锦阳的事嘲笑他吧?   要是这样的话,她现在就要开笑了。 第七十八章 消失   这几日倒春寒, 天色时时昏沉,云层低垂像是随时都有一场雪。   听着马车外呼啸的风声,玉桃睇向上了车就一言不发的韩重淮:“大人, 你是不是要给我提个醒, 为何要带我去见福王?”   见人总是有缘由的,无缘无故的, 难不成他觉得她滋味好, 打算送给亲爹也尝尝。   “你脑子里在想什么。”   脑门被弹了下,玉桃瞪眼“啊”了声:“我说什么了?”   她总不可能把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了。   “眉梢挑起,嘴巴轻抿,想笑又憋着,眼珠子低垂像是在心里偷乐……”   韩重淮的目光像是x光穿透她的脸, 把她心里的想法读了出来, 边说他的嘴角边翘了起来,“生气了?”   玉桃轻抿的唇还是抿着, 但脸上其他细微表情消失一空。   这模样明显就是生气了。   他知道人都不喜欢旁人把自己的心思看得那么明白, 但是他觉得玉桃不是旁人,他想让她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亲密无间, 是他要存在两人之间的关系。   “怎么才能消气?”   韩重淮头微歪, 打量着玉桃的神情。   玉桃伸出了手:“宅子。”   韩重淮回来没提,但是她可没有忘记, 他说要给她套宅子。   “见完人后给你。”   把手放在玉桃摊开的手上,玉桃刚想收手,他的手指就扣了下去,把她的手紧紧握在了手中,“是他要见你。”   玉桃怔了下才反应过来韩重淮这才回答她第一个问题。   是福王要见她, 而见她的原因,她不用问大概也能猜到。   一定是知道了韩重淮离开京城找她,所以想看看迷惑他亲儿子的女人是什么样子。   “那我要怎么做……”玉桃低眸触到自己单方面被韩重淮紧握的手,“你不会是有什么计谋之类的,所以原本可以让属下捉我,却亲自上了船,找到我之后还演情根深种。”   玉桃越说越觉得可能是那么一回事,然后她就被韩重淮掐了。   他的手一转掐着她的掌心,疼得她嗷地叫了一声。   捂着手,玉桃疼得眼泪汪汪:“你是个女人不成,不是咬就是掐,下一次你是不是要扯我头发。”   “好,下次你再胡说,我就扯你头发。”   怎么着,她还给韩重淮提供欺负她的手段了。   “你知道你对我来说不同。”   说话这句,韩重淮像是什么脑子突然清明,眼睛氲了笑意,“原来你是想让我不断开口告诉你这件事。”   韩重淮是有什么毛病,她哪里有想让他不断开口说油腻的话。   “不同又好又坏,谁知道你的不同是什么意思。”   玉桃看着韩重淮眼眸的笑意更浓,就知道自己是接错话了,果真就听到他道。   “我的不同会让我为你生为你死。”韩重淮侧过身体,微微倒在玉桃的肩头,唇靠近了她的耳畔。   低沉的声线像是恶魔的呢喃,带着堕落的诱惑。   玉桃耳膜发痒,要是平日遇到那么一个男人,她早就被油得生理反胃,但是韩重淮这个只让她觉得压力。   因为她知道他说得是真的。   他这个疯子,只要是赌他想赌的东西,是可以轻易的放上生和死。   车内的气氛暧昧到了一个程度,幸好骏马嘶鸣,已经到地方了。   “你不必做什么,很快就会结束。”   牵着玉桃下了马车,韩重淮轻声交代。   玉桃想想也是,福王就是不喜欢她,也不会在这个时刻招惹韩重淮惹他不乐意。   马车停的地方是一处没挂匾额的私宅,门外普通,但推开门却是另一番景色,假山流水,万紫千红。   路道上只有丫头小厮,但暗里不知道藏了多少侍卫。   “韩大人,玉桃姑娘。”   领路的男人应该是个有些身份的管事,穿着青绸衣裳,笑眯眯地给两人问了安。   玉桃福了福身,在韩府里面她仗着韩重淮的态度肆无忌惮,但是在外面她知道她谁都惹不起。   “姑娘客气了,王爷在云鹤厅等着你们二位。”   领着路,男人笑了笑道,“韩大人今日要来,王爷从一早就挂着笑。”   韩重淮轻应了声,面色平静,也不知道有没有为这话高兴。   还没到厅内,地龙热风跟外头的冷风对冲,玉桃闭了闭眼,察觉到她的模样,韩重淮轻扶了她一把,让她没踩空前面的阶梯。   “王爷,韩大人来了。”   管事通传便让开到了旁侧,玉桃站稳看过去,先看到了福王的紫底金纹的袍子,行完礼站定目光才瞧瞧上移,看清了福王的脸。   虽然儿子都不小了,但福王的模样却无老态。   剑眉入鬓,眉心有着常年皱眉产生的折痕。   对比国公爷,韩重淮的模样的确跟福王更加相似。   眉眼相似的程度大概是韩重淮与福王站在一起,说韩重淮是他的孩子不会让人疑惑。   瞧了一眼玉桃就老实地低下了头,而福王则是光明正大地打量她。   人的确貌美,是男人会心动的模样。   只是还是与他想得不同,本以为让韩重淮那么着迷,又让他的嫡子争夺,该是美得不可方物,世间难寻如谪仙清绝,但玉桃却是红尘俗气的那款。   娇媚妍丽,身段饱满,美而近妖。   福王想起了韩重淮的娘,他有过不少女人,却还记得韩重淮的娘,他娘便是美得冷清,站在海棠花丛中连蹙眉都带着冷冰冰的仙气。   而韩重淮的气质就像了他娘。   “今日叫你们来并无大事,就是想看看是什么女人让我儿着迷。”福王笑道,打趣地看向韩重淮,“本以为你是根木头,没想到你还懂得怜香惜玉。”   显然刚刚在门口韩重淮扶玉桃被他看进了眼里。   “你是这样,我是你儿子,自然不会差。”   韩重淮的话,让玉桃默默想往角落躲,但是看着韩重淮挡在她身前的半面身体,知道她就是躲也躲不到哪里去,她只有偷偷抬头打量两人的神色。   只见福王怔愣了下,便恢复了笑容,只是这笑容比之前淡了许多。   “你还因为你娘气我?”   “要是气我不会站在这里,我现在既为你做事,自然是因为想明白了不少事情。”   “你看看,我这儿子的脾气,明明敬爱我,却非得把话说得冷冰冰。”   倏然被点到,玉桃干笑:“回王爷的话,大人念着王爷呢,要不然他就不会想尽办法离开国公府了。”   福王满意地点头,若说韩重淮做得让他最满意的事,莫过于他离开了国公府。   对他而言,韩重淮离开国公府,就是向他投诚。   “你们小儿女之间的事,我便不管了,只是正事要紧,如今时刻半点都不能马虎。”   要是可以,福王当然想扣下玉桃,好让韩重淮不再分神专心做事,但见现在这样子,他就换了想法。   说实话他一直都没有琢磨透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看似他只有助他的一条路。   但他有时候做得事情又无法让他完全的信任他。   福王摆了摆手,让人把玉桃领出去,他要单独与韩重淮说话。   玉桃跟着丫头出门,关门时看了一眼屋内的韩重淮,恰好他也在看她,眼神的意味像是让她安心。   “人都走了,没想到你对她如此用心。”   福王不解,他原本还想韩重淮离开京城,是另有安排,他特意让人去监视他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他还真把日子都浪费在了一个通房身上。   “我上次给寻得人不够好?”   千金难买的瘦马,身段模样都跟玉桃相当,若是说讨好男人手段,瘦马怎么都会比家养的奴婢要更胜一筹。   韩重淮眉头微蹙:“别拿她们两人相比。”   陈虎曾拿她们两个类比,他一脚把陈虎踹进了水里,如今他无法踹福王,就把不喜摆在了脸上。   “好好好,你喜欢就是,我不会管你喜好,但需知莫太纵容女人,男人以大事为重,女人只是权力的锦上添花,在她们身上耗费过多心思,是傻子才会做的事。”   口口声声说不会管韩重淮,但福王对他花在儿女私情上面的时间还是有所怨怼。   之前他就不知韩重淮为何招惹了庆平公主,让他不得不摆平这事,要是他不动作,到了以后所有人知晓韩重淮的私生子,这些错都论到了他的身上。   “我心中有数。”   听到韩重淮的话,福王嘴里的话一堵,想着这段日子不宜搞恼了韩重淮,有些事情可以等到登基后在细细处理。   “我听探子回报,吴非昳那群人按兵不动,是你下的命令?”   ……   “姑娘在这里稍待片刻。”   丫头把玉桃领到花厅,端上茶水跟糕点就退了下去。   虽然觉着福王犯不着害自己,但玉桃依然不敢动入口的东西,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指。   福王把韩重淮留下,看情形应该也不是谈什么父子亲情,应该是为了问前几日韩重淮失踪去做得事情。   来之前她想过韩重淮跟福王是个什么样的相处模式,实际看到跟她想象的差不多,她就觉得更奇怪了。   她清晰的记得韩重淮跟她说过,他恨福王。   但是他对福王的态度又不激烈。   在她看来恨有两种,一种是求而不得的恨,这种恨伴随着激烈的感情,很有可能因为心有不甘,又变化成与恨相反的浓烈感情,一种恨就是纯恨了,理智把感情已经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仇人就是仇人,没有情感转化的可能。   不知道韩重淮的恨是哪种,要是后一种,他又为什么会甘愿给仇人效命。   “怎么,觉着没趣?”   熟悉的声音响起,玉桃抬头:“世子爷。”   衡量了一下她跟赵恒骅的关系,与赵恒骅对她的忍耐程度,玉桃没起身给他行礼。   他也没在意就是,大步走到玉桃身旁坐下,饶有兴趣地打量她。   见状,玉桃不由佩服他的脸皮,她都看过他在韩重淮手上吃亏,被韩重淮打得鼻青脸肿,就这样他还能在她面前充潇洒。   “想逃脱一个人,只是一味的逃无用,真想彻底离开,你需要让他从世上消失。” 第七十九章 不会吧   乍听到赵恒骅的建议, 玉桃一时间以为他是想让她买凶杀他。   细品了片刻,才知道他指得是韩重淮。   “世子爷怎么会那么说?我怎么伤害得了大人。”   不是不愿伤害,而是担忧伤不了。   赵恒骅嘴角的笑像是了然一切:“光是你不可能, 若我助你自然就不是难事。”   从玉桃这里下手是赵恒骅的幕僚给他的建议。   韩重淮为了让福王信任, 现在做任何事情都不会避开福王眼线,而赵恒骅是福王世子, 因此能打听到不少关于韩重淮的消息。   比如韩重淮离京到达的第一个地方并未找到玉桃, 而费力找到玉桃后,还受了她的冷遇。   韩重淮做得那些事,赵恒骅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匪夷所思,他虽然也喜欢玉桃顽皮不同于其他美人的性子,但绝不可能为一个女人, 还是一个没家世背景的丫头, 而抛下自尊,去做那些蠢事。   不过韩重淮做那些蠢事也好, 好让他看到了他的软肋。   父王登基, 他一定是当朝太子,至于韩重淮,他半点不想要这样的敌人。   “他迫你跟他在一起, 我一直都知晓, 我也知道都想帮你,我对你的用心你该知道的。”   幕僚虽建议赵恒骅不要跟玉桃太过亲近, 只需要用谈买卖的态度与玉桃商议,但说着话,赵恒骅的眼睛就深情了起来。   这也怪不得赵恒骅,他身份尊贵有一张好脸,平日里又懂得怜香惜玉, 对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还是他生死仇敌深爱的美人,让他不散发魅力实在太难。   “可大人很厉害,我都逃那么远了还被他抓了回来。”玉桃委屈咬唇,像是无枝可依的菟丝花。   “你也知道,我与他是亲兄弟,我是嫡子,他不过庶子……”   见赵恒骅胳膊过来,玉桃猛地站起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是没信过世子爷,可韩重淮又不怕世子爷。”   之前赵恒骅在韩重淮那儿吃亏,不免迁怒玉桃,怀疑她故意跟韩重淮联合整他。   如今听到玉桃娇滴滴地说之前信他,心中舒畅了不少。   “他现在不怕是因为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你且看以后。”   赵恒骅现在忍让着韩重淮,是因为他背后有太子党的支持,说起来太子真是太傻,竟然没察觉到韩重淮跟福王府的关系,就因为先前几年韩重淮救过他,又跟老国公爷有情分,就信任他把势力移了大半给他。   而等到他爹登基之后,他当了二十多年的世子,外家强大,韩重淮拿什么跟他争。   听着赵恒骅的话,玉桃脸上浮现出恐慌神情,片刻才呐呐道:“世子爷待奴婢想一想。”   说着,玉桃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奴婢不会把今日的话告诉韩重淮。”   对他是尊称,对韩重淮是直呼其名。   赵恒骅的目光在玉桃的脸上游移,原本对她熄下的火又有燃起来的趋势:“你不必发誓,我不信你又怎么会跟你说这些。”   知道等会韩重淮过来,撞见他跟玉桃说话不好,赵恒骅先走了一步。   大概有了玉桃的许诺,所以他步子走得格外潇洒,有种刻意散发魅力的油腻。   他走后,韩重淮没多久就来了。   “王爷说完了?”   看着漏钟,发觉她跟韩重淮这趟来了都没一个整时辰,玉桃惊讶,韩重淮跟亲爹就那么没话说。   “他想知道我的布兵,三两句话就可说清。”   “哦……”玉桃拉长了声响,等到马车动了起来,她才道,“赵世子刚刚找我,说可以帮我杀了你。”   说完,玉桃期待地看着他。   虽然知道韩重淮脸上难以看到惊慌的神情,她依然期待他听到这话的反应,她可是才承诺要把这事当做秘密不告诉韩重淮。   玉桃盯着韩重淮,就见他眉心有了褶皱,眼中流露出不赞同的情绪:“你不是发了誓。”   玉桃:“……”   她怎么想得到在福王的地盘他都有探子,知道她跟赵恒骅说了什么。   “我只是伸出了三根指头,谁说伸出三根指头就是发誓,就算是发誓,我的誓言是不把他跟我说得话告诉旁人,我就越来越丑。”   “我不是旁人。”   韩重淮胳膊一捞把她拥入怀里,开始跟她抠字眼。   玉桃不怎么习惯这种出自真正感情上的亲密,挣扎了一会,感觉到韩重淮胳膊太紧,她怎么都挣扎不出来才放弃。   “既然你知道他跟我说了什么,那你是什么打算?”   赵恒骅说得话其实就是她担心的问题,韩重淮虽然是福王的亲生儿子,但福王有十几个儿子,他又把赵恒骅狠狠得罪了,那往后他打算怎么办?   争夺皇位?   想到夺嫡她就害怕,不过要是韩重淮能成功也还好,到时候她应该能当个妃嫔,过得日子怎么能比通房好。   “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打算?”   韩重淮头放在玉桃肩上,反问地道。   热气瘙痒着脖颈,玉桃缩了缩脖子:“我想活着。”   甭管这些人是什么打算,反正她就一个目标,好好活着。   “那就好好活着。”   玉桃想侧脸看他,但是他抱得太紧,她刚一动就感觉他的唇擦过她的脖颈,让她不敢再动。   不过她不动,韩重淮却动了起来,他叼着眼前的细腻白肉,轻舔吮吸,留下一个个暧昧红痕。   抗拒不了,玉桃就选择了享受。   层层叠叠的华衣褪下,堆在两人身旁像是盛开的花束。   瘫倒在韩重淮的怀里,外头是喧嚣的市井,车内就剩了韩重淮不断点火的手指。   清晰的感触传递全身,玉桃咬住了韩重淮的肩才忍住了破口而出的尖叫。   马车直接进了府内,她已经忘了自己是怎么下得车,再醒神人已经到了屋内,感觉着发软的脚,虽然忘了是怎么进屋,但大约是韩重淮抱着她进的屋。   回想自己应该没在车上发出任何不对劲的声音,但玉桃依然捂住了脸。   她本以为韩重淮只是亲亲抱抱,谁知道他的手那么有自己的想法,不必眼睛带路,就可以去到想去的地方。   而且去的极其深入,让她流了一身粘腻的汗水。   “我瘫着时,有一日你讨好我是不是打算用手。”   怕玉桃现在脑子混沌想不起是哪日,韩重淮特意补充提醒,“我流鼻血那日。”   那日之前韩重淮一直觉着自己对男女之事看得极淡,但那日之后,他频繁做梦,而梦中场景什么都有,有他和玉桃□□在假山间,也有单纯的他躺在美人榻上,她捆住他的手强坐在他不能动的腿上,反正梦都是以两人赤/裸为结尾。   因为以往老头子总喜欢用女色来调侃他,他本以为自己色/欲淡薄,那日之后欲/望迸发,他才发现以前是不懂所以压抑。   半晌等不到玉桃的回话,韩重淮的手又开始不老实起来。   玉桃被迫抓住了他的手,眨巴眼睛装可怜道:“我肾虚。”   桃子汁什么的已经一滴都没有了。   “你还记得那日?”   韩重淮手打了个圈,玩起了玉桃的发丝,非要考验玉桃的记忆力。   玉桃怎么可能忘记,那时候韩重珏找茬,而现在趴在她身上的人故意想看她逼到绝境的模样。   想起来她还觉得着气,她那时候什么招的都想出来了。   可惜韩重淮的身体太给力,起立敬礼的同时流了鼻血,打断了之后的一切。   玉桃正想着突然感觉身上一轻,韩重淮伸手一扯撕了床边的帐幔。   布料撕开的声响不停,片刻这些布条便捆在了韩重淮的腿上。   韩重淮侧眸瞧着玉桃,黑眸带着微微的兴奋:“我想要。”   玉桃:“……”   这是哪来的神经病。   玉桃不想搭理他,不过见他坐在床沿耐心等待的模样,就知道这事不可能善罢甘休。   想着刚刚在车上,她含泪求他,他也佁然不动,玉桃支着脑袋身体一侧,手指在他衣裳外沿慢腾腾地摆弄了几次。   每一次都像是虚晃一招,手指搭在了边上却不碰里衣。   她故意耍他,但他神情依然耐心,只是黑眸除却兴奋,渐渐多了丝祈求。   跟那么一双眼对视,玉桃也不知道是被什么蛊惑一般,就应了他想让她做得事。   犹如青葱的纤细指尖慢慢泛了红,而到最后又染上了白。   “宅子的地契。”   突破了羞耻极限,玉桃要起东西来更理所当然,只是她手刚伸出来,有就觉得不对的攥成了拳头。   哪怕用湿帕子擦拭了许多次,她觉得自己这双手暂时也羞得无法再见人了。   “好。”   心满意足地韩重淮眉眼松弛,解开了脚上的布条,径直去了外室。   没听到开门关门的声音玉桃疑惑地坐起,她伸着脖子,就见韩重淮从她寻常看书写字的桌子周围取了一个盒子。   那个盒子她有印象,八宝架上放得大多都是瓷器,唯独只有这个是盒子。   虽然疑惑但她从未打开看过,还想是不是这盒子是不是金丝楠木之类制的,所以单独一个盒子也能放在贵重摆设之间。   现在看着韩重淮拿着盒子一步步的走近,玉桃有种不祥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吧,难不成宝藏一直在她眼皮子底下,她却一直卑微地对韩重淮伸手,让他占她便宜。 第八十章 小夫妻   匣子放在了眼前, 玉桃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错过了宝藏那么久。   “你怎么会把这东西放在我的屋子里。”   “这不止是你的屋子。”   “可……”玉桃想反驳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这屋子不是正房,她搬来后就一直住在这儿, 现在听韩重淮的意思, 他一直把这里当做他们共同的卧室。   只是他的意思是指这府邸的所有屋子都是他的,还是在说情话就难解了。   韩重淮打开匣子, 玉桃就没工夫再胡思乱想, 描金的木头匣子里面放了一札契约。   放开看大多都是大额的银票,剩下几张都是地契。   其实从之前她就疑惑了,韩重淮怎么有那么多的银子。在国公府的时候麒麟院的帐不走公中,所以说韩重淮瘫着的三年,麒麟院的吃穿用度都是他自付银两。   韩重淮之前是去荒凉的地界打仗, 又不是去鱼米之乡打家劫舍, 光靠朝廷的赏银,他到底是怎么积攒那么多家当。   玉桃觉得自己的眼神是疑惑, 但不知被韩重淮解读成了什么, 他挑起她的下颌,咬了她的唇瓣,给她交换了一个深吻。   吻毕, 韩重淮的唇在她面上恋恋不舍地轻碰, 大有把她在推到在床的意思。   “你从哪来那么多银子?”   □□宣/淫不止,玉桃怕她脸皮挨得住, 肾挨不住。   韩重淮扫了眼盒子,并不觉得这些银子算多:“军功奖赏,还有老头子给的。”   玉桃视线向下,探入韩重淮微敞的衣领之中。   韩重淮身上虽然伤痕不少,但肤白肌里有韧性, 应该有不少老头子好这一口。   想着韩重淮这钱都是沾着血泪,玉桃头皮一疼,头发被重重一扯。   玉桃抬眼的时候,罪魁祸首已经松了手,可她的头皮发疼,韩重淮那一下没留手。   “小孩子才动不动扯人头发。”   韩重淮似笑非笑玩着她的发丝不说话。   玉桃自认倒霉,她就不明白韩重淮怎么能警觉成这样,他怎么就知道她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   “是韩昊远,我祖父给的。”   韩重淮顿了顿,“他留了不少的东西,只留给了我。”   “只留给了你?”   玉桃重复了一遍重点。   然后看韩重淮肯定颔首。   这倒是奇了怪了,他跟老国公爷没有血缘关系,这是老国公生前就知道的事,且老国公爷还嘱咐了亲儿子,若是韩重淮踏出府门就打断他的腿。   所以说她以往知道的韩重淮和老国公的关系都是表面,实际上老国公爷是把韩重淮当做亲孙子,要不然韩重淮不会还称呼他祖父了。   “我原以为他不喜欢你。”   “我也以为。”   想起韩昊远,韩重淮整个人的神态都有些变化。   像是柔和了不少。   说起来韩重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有她初见他那种空洞感,就像是什么都觉得有趣看上两眼,但实际上什么都了了并不在乎。   她原本以为他是给自己找到了有趣的事,所以状态变了,现在看来应该还有老国公的功劳。   他这种过于聪明的人,世俗的许多情绪都看不起,但一旦在乎了什么,就容易变得偏执。   老国公爷算是他幼年时期唯一的情感来源。   想着韩重淮跟老国公爷的羁绊,玉桃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只是瞪圆了眼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既然韩重淮把老国公爷认作祖父,那他又怎么会帮福王。   而不帮福王,他又打算把福王如何?   “你有话说?”   看出玉桃的欲言又止,韩重淮主动开口。   他像是刚刚腿绑久了,双腿无力,不站着也不坐着,而是半靠在床沿,头靠在玉桃的腿上,修长的腿探出衣袍懒洋洋地搁在白毛地毯中。   发烫的地龙烘得他腿上的伤痕通红,因为有他冷白的肌肤衬着,通红的伤口竟然有几分娇艳。   玉桃研究着韩重淮的腿,觉得他的衣袍碍事,脚尖伸出稍稍帮他掀开半寸。   韩重淮注视着玉桃绷得像弓的脚,一时间不再在意她有什么欲言又止的话。   韩重淮俯身上来,玉桃松了口气,她其实还没闹明白她跟韩重淮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比起过界的去了解韩重淮,她宁愿多喝两盅参汤补肾。   “我的卖身契呢?”   进入正题之前,玉桃扫过一旁的纸张了,开腔问道。   “早就毁了。”   回完,韩重淮在她身上极软的地方重重一吸,提醒她专心眼前。   玉桃吃疼手插/进了韩重淮的发里,随着身体越来越热,她突然想到论起扯头发,她无意间已经不知道扯过多少次韩重淮的头发。   *   韩重淮回府之后,除却带玉桃见了福王,之后玉桃就没怎么见到他。   倒不是他又去了什么远地方,而是早出晚归,差不多他回府时她已经睡了,而她还睡着他已经起床走了。   来回那么几次,玉桃觉着自己就像是被鬼缠上一样,每天晚上做春/梦,想也知道是韩重淮趁着她睡觉来回摆弄她。   这日她干脆没睡,弄了一幅刺绣打发时辰,等着韩重淮回来。   原主刺绣手艺不错,但半点都没把这份技术留给她。   看着自己绣的四不像,玉桃干脆抛弃了复杂图样,自己在布上面画了个桃子,重新来填绣线。   一个依稀看得出来是颗桃子的刺绣成型,玉桃看了漏钟,已经过了子时。   平日里好像韩重淮就是这个时辰回来。   玉桃想着要不要再画一个桃子等一等,就听有人敲了门。   敲门的侍卫心里微虚,平日里玉桃早就休息,今日屋里的烛火却一直亮着。   按着玉桃之前的做派不像会等主子,但是凡事有万一,要是真在等人,那这不就是干等了。   “夫人,今夜大人不归。”   侍卫简明扼要地在屋外说完,片刻才听到了玉桃的应声。   玉桃看着布上才画好的桃子,也不知道是跟自己赌气还是什么,干脆地绣完了才上床休息。   睡得晚醒的就迟,她一觉到晌午,醒来韩重淮就坐在床边。   眨了眨眼,发现面前含笑的韩重淮是真人,而不是春/梦序章,玉桃揉着脖子坐了起来。   “□□,大人的事情不忙了?”   皇帝快半个月没上朝,重病的消息已经瞒不住流了出来,现在满京城的人都人心惶惶,也不知道暴雨什么时候降下。   “忙,这段时日会格外的忙。”   韩重淮嘴角的笑从玉桃醒来就没落下过,“听说你昨夜等我?”   在这府邸里就不能有秘密。   玉桃拿过香茗漱了口:“每夜做春/梦,厨房熬得补汤都补不回元气,所以想等大人回府,跟大人商量别这般压榨我。”   她说完不期待韩重淮露出什么羞愧的神情,但也没想到韩重淮脸上笑意更浓:“我并没有夜夜碰你。”   “……”   啥意思,难不成她以为自己是夜里被韩重淮骚扰才春/梦,实际上她单纯就是色迷心窍,自己凭空夜夜做梦自己在爽。   “我虽想,但有时歇息几个时辰就要去兵部,再说你熟睡,弄醒你你又怨我。”   韩重淮语调带了丝委屈,头枕在玉桃肩上,重重一吸。   只有几个时辰他还往府邸赶,只是觉得在她身边他能睡得更好。   解开了疑云,韩重淮得出结论:“我让厨房少给你炖些补汤,补得太过我这几日又无空给你解火。”   玉桃自认自己脸皮子比城墙要厚,在这一时刻也觉得烫的像是火烧。   所幸韩重淮大约等会还有事情,不愿耽误工夫,没有长时间欣赏她羞耻的神色,就开始脱衣裳。   “你这是做什么?”   才睡醒又被推回了床上,身体经过了一夜的静放,腿的关节还迟钝着就被韩重淮折高了。   韩重淮停在花房外,吻先一个个地落在了玉桃的脸上,肩上,“让你高兴。”   玉桃挣扎着想要躲开:“我不高兴。”   “真的?”   无法否认的桃香四溢,玉桃默默闭上眼睛侧过了脸,她的嘴巴努力着,身体却不争气。   “跟梦像吗?”   白腻的肌肤渗出的汗就像是花朵上晶莹可爱地露珠。   韩重淮干着活还不忘询问顾客的服务的满意程度。   玉桃先是手遮着脸,后面听到韩重淮不停询问,抬唇咬了他的脖颈。   背着脸她看不见韩重淮的神情,却听到了低哑愉悦的笑声。   笑声震动身体,她被这个震动点燃,战栗了半晌才停。   ……行叭,别活了。   韩重淮陪玉桃吃了午膳才离开,这次他离开没带走陈虎,反倒多留了几个侍卫。   “我把这些人留给你,听到什么消息都不必惊慌。”   韩重淮不交代还没事,一交代玉桃就慌了起来。   “我会听到什么消息?”   韩重淮意味深长:“总归不会是我的死讯。”   说完,见玉桃刻意做出一个失望的神情,韩重淮扯了她的头发,见她瞪向自己才道,“我这几日大部分的时辰都在宫中,陛下属意建王。”   “那……”   “岐王已知陛下没几日,他会先动,现在只等乱再平乱。”   说完,韩重淮不再多说,揉了揉他刚刚扯过的那块,“等我回来。”   玉桃目送他出门,也不知道他这回来是要多久。   还有她在这个地方会安全?谁都知道韩重淮住在这里,她留在这里被人抓了怎么办。   瞧着八宝架上的描金盒子,要不然她带着银两跑了算了。   她不该是被韩重淮强迫,怎么处着处着,她跟韩重淮像是新婚燕尔的小夫妻。 第八十一章 驾崩   “几位大人进去吧。”   掌印太监打开殿门, 朝彻夜守候在外的几位官员道。   等待的几人都是朝中重臣,互相看了眼,都明白就是这会了。   韩重淮年纪最轻, 落在了最后, 跪下前他看了眼龙榻上的皇帝,发现皇帝也在看他。   目光幽深, 像是洞察了什么。   收回目光, 韩重淮随着众人一起恭敬行礼。   皇帝气息杂乱,面色潮红呈现一种奇异的亢奋。   所有人见着他这样子,都知他是吃了药物,回光返照,跪下的大臣大部分都是跟随了皇帝几十年, 见状长袖遮面, 挡住难过的啜泣。   “好了,有什么好哭的, 朕还没死, 现在哭往后哭不出来,少不得有人说你们不忠不义。”   “陛下……”   见这般时刻,皇上还有精神打趣, 他们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该交代的爱卿们都已知晓。”   皇帝拿起手边的卷轴, “这是朕的遗旨,该宣的时候便宣吧。”   所有人都看向了皇帝手上的金黄卷轴。   “陛下放心, 臣们定鞠躬尽瘁,辅佐储君登基,君泽天下。”   “有你们的话朕就放心了。”   皇帝挣扎着坐的更高,喘着气发笑:“你们说今夜朕的儿子们,会不会为朕演一出大戏。”   “陛下……”朝臣面面相觑, 知道这时候说什么话都无用,戏是假的,但王爷们争夺皇位,厮杀流血是真的。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皇帝的笑里面带了几分苦意,虽他早早定下储君,为了不给其他儿子希望,把注意都用在了太子身上,但不代表他真就不在意其他的儿子。   如今要看着儿子们为了帝位厮杀,而且这是厮杀还是他设计纵容,为了之后的帝王扫除障碍,他无法不悲哀。   不过也幸好他的身体支撑不住,会先他们一步而走,不用亲眼看到血腥。   “陛下,岐王听闻有人谋害陛下,把陛下禁锢在宫殿之中,带人要闯宫门,如今被建王世子与福王世子,两位世子拦住。”   此时三伙人正在宫外闹腾,天亮前势必会有人要入宫,亲眼看到宫中的状况才能罢休。   听到一切如预料一般,皇上想着岐王在这一争斗中会有的下场,轻叹了一口气:“怎么就学不聪明。”   他本不想把岐王叫回京城,是朝中一直有声音让他免罪岐王,让岐王恢复王位回京。   因为太子离世,他心软有原谅小儿子的想法,他派人去询问小儿子,问他愿意恢复王位回京,还是要一个新的身份和银两过平静日子。   而他的小儿子流放受了那么多苦楚,依然不明白对他来说如何才是好事。   “你们都出去,韩爱卿留下。”   皇帝唯独留了韩重淮在殿内,沉默片刻,皇帝开口:“你说岐王为何不选新身份,吃了一回亏,还来第二次?”   “回陛下,臣以为岐王是无路可选。”   韩重淮拱手淡淡道,岐王外祖家本事强大,岐王被流放,外祖家也未曾被完全连累。   明知道太子病弱,活不了几年,岐王的流放对岐王党的人看来不过是蛰伏,他们随时都有可能起势。   这种情况下,皇上递去机会,岐王怎么会不接。   哪怕岐王本人不接,他身后的势力也会逼得他不得不接,人到了某个地位就不是在为自己而活。   “那韩爱卿,朕想知道韩爱卿有何路可选?”   韩重淮抬眸,对上了皇帝打量他的目光。   “臣不明白陛下的意思。”   皇帝看着韩重淮,在他脸上找出跟赵家人相似的地方。   “朕没想到那么大的事,胤儿既然没告诉朕。”   韩重淮是福王的私生子,是皇室子孙,如此重要的事,胤儿并未告诉他,是他自己察觉到福王一派对庆平的抗拒,抽丝剥茧才猜测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越想他越觉得儿子大胆,竟然敢把那么重要的事交给韩重淮,也不怕他在重要关头反水。   见到韩重淮被揭开秘密,神色佁然不动,皇上轻笑:“胤儿只说你心不在朝野,万事平定后,你想归隐山林,与过往割裂,只想做个寻常人。”   “这是臣的愿望。”   “你甘心如此?”   皇上打量韩重淮的神色,他有勇有谋,凭借身份可以站到更高的位置,却只甘心当个寻常人。   “陛下,臣的祖父永远只是韩昊远。”韩重淮顿了顿,“除却臣的妻子,祖父是臣唯一的亲人。”   皇上没有深究韩重淮没影的妻子是谁,听他这般说,摆了摆手:“竟然胤儿信你用你,朕自然不会怀疑你。”   屋内沉静弥漫了一会,皇上看着一言不发的韩重淮,突然想笑,韩重淮说只韩老国公当做祖父,难不成是怕他要与他认亲不成。   原本不打算把话说明,但韩重淮的抗拒让皇上有了调侃的想法:“没想到最后刀子还是交给了自家人……朕已嘱咐建王,你不必做到最后,你想隐居山林,便早早的去吧。”   见自己的话终于让一直平静的韩重淮流露惊讶。   皇上用了最后的力气,把身边的圣旨扔给了他。   “朕的孙子不少,不缺孙子,你不认朕,朕也不认你,只是将心比心,朕不愿手刃亲子,用死躲懒把一切交给朝臣,你这生未曾犯过大错,既只想平静生活,又何必在心中背上弑父的罪孽。”   “福王不是臣的父亲。”   那人不过是贪花好色,强上了他的母亲,让他母亲郁郁而终的人。   他杀福王不会在心中背上任何罪孽。   韩重淮的话没得到回应,他看向龙榻,刚刚还在说话的人脸上潮红已经尽数褪去,安安静静地躺在龙黄色的被衾之中,没了声息。   *   韩重淮提醒了玉桃过后,她本想着可能还要一段时间,京城才会彻底乱起来。   谁知道当夜宫中鸣钟不止,皇上就驾崩了。   裹着被子看着亮如白昼的方向,玉桃叹了口气:“这段时日把门窗锁好,格外注意在门口流连的生人。”   知道这些事陈虎他们一定知晓,玉桃还是以防万一地吩咐了一遍。   携款逃跑她冷静了片刻,就觉得没必要去做,做了大可能也是被领回来,既然这样她就要尽可能的保证自己的安全活到最后。   “夫人放心,属下们一定竭力保证夫人的安全。”   “不止是我的安全,你们自己的安全也得注意……陈侍卫我知道你们有得知消息的来源,外面有什么重大消息只管告诉我就是,凡事让我有个准备,不要让我什么都不知道,傻傻坐在府邸干等。”   “属下听命。”   交代完了,玉桃又看了一眼远处,听着今夜不可能停止的钟声,回床上继续躺着了。   皇帝死了现在什么消息都还穿不出来,她不睡觉也没什么作用,那还不如去睡觉。   不过发生了那么大的事,玉桃就是睡着了,第二日也醒的要比平时要早。   而她这一醒来,瓜就送到了嘴边。   夜里发生了三件大事,一是皇上驾崩;二是传位圣旨不见;三是岐王跟福王与建王两家世子在宫门外打斗,岐王大伤建王世子。   这其中两件事既成事实,传位圣旨这事不见让人提起了精神。   “圣旨怎么会不见,总不会长了翅膀飞走了。”   “陛下驾崩前,传了几位大臣到跟前,打算把圣旨交给他们宣读,但这圣旨还没拆开,陛下就驾崩了,而岐王殿下和世子爷们闯入宫中,慌乱中就不见了圣旨。”   这也太恰好了吧。   简直就像是刻意安排好的套路。   玉桃想着,目光瞟向了陈虎:“陛下传得几位大臣中有没有大人?”   陈虎点头:“大人在其中。”   “哦。”   一时间玉桃突然为韩重淮心烦了起来,说韩重淮的官职有多顶天,他不过是个兵部侍郎,不说朝中还有三公丞相等大臣,他上头都还有个尚书。   这种情况下,怎么好像朝中的大事都是他来牵扯。   他说皇上属意建王,那现在的一切都是在为建王铺路,圣旨不见一定是为了让局面更乱,趁机会摆平了福王与岐王。   岐王还好,哪怕他身后的党派叫得再凶,他是被废过一次的人,从这段时间他的做派看来,人没学乖反而被吓怕了,干的事情都透着虚张声势。   不过他应该也知道自己要是打着坐山观虎斗的想法,两拨人都会先把他解决再对立,所以他先冒出头,扯着大旗到皇上跟前守孝哭丧是好事。   不过就是这样,他的未来玉桃也不看好。   除却了岐王,玉桃想起了前些日子福王跟韩重淮共处一堂的气氛。   若是往好处看,就像是一个想表达爱意的父亲,跟有些别扭的儿子。   这种气氛可能两人都有做戏的成分,但是韩重淮真做好对福王的准备了?   会发生的场景浮现在脑海,玉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你说大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尘埃落定时,大人一定就回来了。”   陈虎说着,突然拿出了一个盒子,“大人交代属下,若是夫人想念他,问起他的行踪,就把这个东西交给夫人。”   “这是什么东西?”   大花在一旁好奇地凑了脑袋。   陈虎拿出来的雕花木盒平凡无常,看不出有什么特殊之处。   “我也不知这是什么东西,大人只说交给夫人。”   陈虎也有些好奇,大人要送给玉桃什么。   只是玉桃接过了盒子便看向了两人,示意两人快走。   不是她小气不愿意满足他们的好奇心,只是陈虎说韩重淮说她要是想他,就把这个盒子给她,联想到韩重淮之前说得,让她少喝补汤,要不然他没时间给她灭火。   她总觉得这盒子里装的东西可能见不得人。   比如里面是什么他不在家她也能爽的东西。   等到人都走了,玉桃在打开盒子。盒子一开入目的是几本书籍,见到是这些东西,玉桃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该失望还是该庆幸。   抱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她把书籍都稍微翻了翻。   这些书还都是外壳叫什么,里面就是什么内容,没什么赤/裸身体的男女抱在一起的画面。   不是她脑子里全都是黄色废料,而是韩重淮给她一堆书干什么,她是哪里透露出她是爱学习渴望进步的女人。   百无聊赖地翻着书本,看了几页玉桃突然来了精神。   这些书都是一些游记,比起她之前看过的瞎编故事的探访仙境,这些书都真实得多,写清了一个地方气候与风景,还有民风习俗。   除却书籍内容,书本空余的地方,有用墨笔的标记。   标记的地方大约都是韩重淮看了感兴趣的。   除此之外,书本最底下还有几张地图,有绢布画的,也有羊皮制的,虽然书她还没看完,但是看着地图上表明的地点,她猜想这书上有的地方,地图上都标好了。   书上所提的地方,上面都表明了地点。   看着这些东西,玉桃靠在榻上静了半晌,她还从未遇到过韩重淮这种人,她都快忘了她最开始对他的印象了,每次觉得看透他了,他又能展现出一些新的面貌。   还都是让人讨厌不起来的面貌。 第八十二章 找他   之后几日, 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也冷冷清清,家家门户紧闭,不能逃出城的都老实在家蹲着, 就怕在街上走动走着命就走没了。   遗旨不见朝臣众说纷纭, 最让人感到无解的是当夜见过皇帝的大臣,口风竟然并不一致。   有大臣称陛下早就属意建王仁厚, 要把皇位传给建王;也有大臣说陛下属意更有帝王之风的福王, 而支持福王的大臣中,韩重淮就站在最前头。   他是最后见到陛下的人,他的话相比其他人更有可信度。   只是原本在他背后支持的太子党察觉不对,部分人开腔说他跟福王勾结私藏圣旨,一时间福王和建王的支持打了个平手。   两方僵持不下, 而感觉自己被排挤的窒息的岐王出手了。   他没傻到一个人打两个, 建王跟福王兵力相比,福王要更胜一筹, 他便开口要和建王联合, 他也不说赞同建王为皇储,只是道韩重淮跟福王勾结意图篡位。   口战终于升级到了兵戎相见,在世道乱起来的前两天, 玉桃已经从韩府转移了出去。   来人没有韩重淮, 但是陈虎主动开门,这种情形她总不可能是被人抓走。   “我们要去哪里?”   乘上了狭小简陋的马车, 玉桃朝乔装驾车的陈虎问。   “回夫人,大人只道来人拿着他的令牌,我们就跟随他们去躲避,至于去哪里属下也不清楚。”   “那要是旁人假拿来韩重淮的令牌,那我们现在不就是羊入虎口?”   令牌这玩意找个铁匠不就可以造一个一样的。   一时间, 玉桃看着陌生的前路心有些虚。   这段日子京城四处安安静静,百姓们囤粮躲在家中,城内白日寂静,夜里更像是空城,连灯笼都看不到几盏。   “令牌不会有假,夫人应该相信大人。”   瞧着满脸不赞同的陈虎,玉桃扯了扯嘴:“我没有不信大人,我是不信陈侍卫的眼力。”   陈虎被堵得结结实实,一时间不知道寻什么话反驳。   玉桃到这个时候还不信大人让人心寒,但不信他……那就算是他当属下的没把事做好,让主子无法信任。   “不瞒夫人,来人之前与属下打过照面,人的确是建王世子的亲信,所以他拿出令牌属下才没有疑虑。”   早那么说不就成了。   不过既然是建王世子的人,看来韩重淮已经下定了决心,听到圣旨失踪,她不是没想过韩重淮临时反悔,愿意为福王做事。   但现在看来也是计划中的一环。   “你家大人是不是做了什么决定,就从不会后悔。”   “夫人怎么会那么问?”陈虎想了想,“大人做事说一不二,说到做到,从未出尔反尔,去后悔自己曾做过的决定。”   陈虎在幽州时就跟随韩重淮,见过韩重淮做过许多决策,从未听过他后悔过哪次的指令。   “大人天赋异禀,是天生的将才,他的决策从未失误过。”   玉桃提起主子,陈虎忍不住侃侃而谈,为自家主子说起了好话。   实际上韩重淮的决策也真的没失误过,虽然打法跟其他将军不同,不喜欢把战斗方案说得巨细靡遗,但是每一次事后回想,都发现主子把敌军主帅的心理揣摩的清清楚楚。   就像是在对方的心里布下了一双眼睛,可以清楚的看清对方的动向,所以屡战屡胜。   “凭大人的能力,一定会安全脱身,平安回来迎娶夫人。”陈虎试探过主子,甭管什么礼教,主子的意思就是要让玉桃做妻了。   娶丫头做妻,放在以前他就是拼死都要阻止主子冲动行事,但这将近一年的光景,在看了主子为玉桃不断的冲动行事,听到玉桃会成为他的女主子,他只觉得果然如此。   陈虎说完没听到玉桃的回话,夜色深沉,他只有认为玉桃是欣喜若狂,害羞地说不出话来。   马车并不是往城门走,七拐八拐之后,马车在一处尼姑庵停下。   庵外有了不少翠绿乔木,更显得建筑幽静。   瞧着古朴的青灰色石墙,玉桃扶着车沿下车,看着面前的匾额觉得好笑。   她之前跑得时候,就想着自己要是没处去,就给尼姑庵的师太一些香油钱,在尼姑庵里头躲一段时间。   谁想到当时因为大花救了人,她得到了酒楼老板娘的帮助,没有去成尼姑庵,而现在人却来了。   而且还算是被她曾经打算躲着的人送进来的。   跟着引路人到了休息的地方,厢房不大,但是里面的内饰都是仔细换过,被衾与她在府里睡得一般软绵。   虽然知道这段时日韩重淮难见,但看遍了屋内也没见到有人藏在其中,玉桃还是微微失望。   不过她觉得她失望不是因为想念他,只是有些打趣的话,对着陈虎说没有对他说有趣。   对,一定是这样。   她刹那间的失落,不过是没能用尼姑庵因地制宜编出几个笑话来嘲笑他。   见大花在把行装归位,有了上次被庆平公主打包带走的经验,大花装东西都是挑贵的装,行李除了珠宝首饰,便是织金镶银的衣裳。   这些衣服在这里是不好穿了,而且她来时看过这尼姑庵在山坳里,也没地买新衣裳。   “给我准备一身这里人穿得衣裳,既然都来了,总不能梳着云髻穿着华服。”   “尼姑的海青服都是麻布所制,怕夫人穿着不适。”   “这才多久陈侍卫就忘了初次见我是什么样子,我当丫鬟时总不可能穿得是绫罗绸缎。”顿了顿,“当然我现在还是丫鬟。”   虽然卖身契韩重淮说毁了,但她依然没找好她该有的定位。   “当初是属下无状,夫人早就不是丫鬟了,哪怕夫人与大人还未行典礼,属下也只认夫人一个女主子。”   这已经是言拙的陈虎能说出来最好听的话,只是玉桃听着却没多少开口调侃的欲/望,都是男人,怎么她就是觉着跟韩重淮说话更有趣味。   明明他也不怎么会说话。   而且有时候懒得张口,还直接扯她的头发。   *   兄弟互相残杀争夺皇位不是什么值得歌功颂扬的好事,皇室的家丑算是天大的丑闻,既然家丑已经外扬,自然是越快捂住越好。   玉桃到尼姑庵的第一天,便听到韩府被一把火烧的干净,韩重淮带人刨废墟不见活人后泣血。   听到泣血,玉桃怀疑韩重淮给自己艹的人设是凤凰转世。   发现心爱的女人惨死,韩重淮没有一蹶不振,反而没了顾虑,不管不顾地站在福王身边,接过兵符为他效力。   玉桃到尼姑庵的第三天,福王从幽州征调的军队被截,经过几场恶战继续零碎地向京城前进。   第七天,福王身边大将大败岐王军队后,不顾福王命令,潜入岐王所在处将岐王刺杀。   建王手下解决京中残留势力,建王把控京城。   福王察觉不对,以无功夫清理内鬼,他率兵打算退回幽州,但被挡在了中途。   拦住他的不是吴非昳等人,而是韩重淮。   第十二天,玉桃在尼姑庵见到了建王世子。   相比韩重淮和赵恒骅,建王世子的气质要儒雅许多,有几分太子赵胤的风采。   “韩夫人,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建王世子表情带着丝愧疚,玉桃摇头的同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是不是韩重淮出什么事了?”   要只是她在尼姑庵这事,怎么值得他露出愧疚神情。   她前几日就听说韩重淮与福王交战,虽然还没传来福王的死讯,但都那么多天人既然没往幽州逃窜,建王世子又出现在了这里,恐怕是已经死了,只是消息捂着没让传出来。   “皇祖父死前写了两份遗旨,韩大人拿了其中一份取信于福王,又设计韩夫人你已假死,他心无牵挂……只是他为了早日平定乱象,派了吴将军等人去了幽州收拾残局,而他带着少量人马围剿福王等逆臣。”   建王世子神情为难,“我父皇得知此事,就立刻派人赶去增援,但援兵到时只见满地残尸,啊,韩夫人你放心,尸体里面并没有韩大人,韩大人是失踪了。”   玉桃不知道自己是露出了什么神情,让建王世子唬了一跳,那么心急的解释。   但是她自个觉得自己并不紧张,也不觉得自己会因为听到这件事被惊吓了。   “没有尸体就是没死。”既然没死又有什么可惊吓的。   “当然,韩大人福大命大,一定没事,我已经派兵到处寻找搜查,这次来只是觉着怎么也得跟韩夫人你知会一声。”   “劳烦世子爷了。”   玉桃福了福身。   建王世子抬手虚扶:“韩夫人不必多礼,若是有什么事交代可差人去寻我,如今京城已经平安。”   玉桃点头,等到建王走后,她才看向慌乱准备往外冲的陈虎。   “我同你一起去。”   “夫人?”   不止陈虎,连大花都觉着惊讶。   听着那个地方全都是死人,玉桃竟然不怕还要主动过去。   玉桃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绪,反正看着陈虎为韩重淮担惊受怕,她就忍不住想韩重淮现在会是什么一个状况。   想象的画面不受控的不断在脑海里浮现,让她宁愿出门寻人,也不愿意在这里继续听着让她无法心静的佛经诵读。   “走吧,去找一找他。”   做下了决定,玉桃身上就像是一块大石倏然移开,让她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有种感觉,韩重淮那个神经病,现在可能就躲在某个地方,等着人去找到他。 第八十三章 渡你   “夫人, 你说我们去哪里找?”   看着摊在面前的地图,大花一个头两个大,她看不懂这个地图, 只是能感觉这个地图描绘的范围很大。   大到不是他们几个人能一时半会找完的。   “从他停留过的地方, 往周围百里去搜索。”   到今天韩重淮失踪已经有五六天了,要是换做想躲的人五六天早就跑的没影了, 但是她不相信韩重淮能那么的勤快。   人只要没死就一定还在他最初失踪的附近。   地图上标志着建王世子派人找寻过的地方, 玉桃无视了那些标记,朝陈虎他们道:“世子爷找过的地方我们也要去找,特别你们看周围有什么树林高山,说不定他在山洞窝着。”   玉桃想到了当初她跟韩重淮被追杀,韩重淮装死躺在山洞里一动不动, 说不定这一次他也干了同样的事, 抢了不知道哪家野猫的窝。   她提起后,陈虎也想到了过往:“夫人说得对, 大人很可能在这些山林中休息。”   地图上山林是寻找的重中之重, 建王世子已经派人不知道搜寻了多少遍,但是按着他家大人反侦察能力,要是不想被搜寻的人找到轻而易举。   “要是死了五六天尸体应该已经找了, 要是被人抓走现在也该有信了。”   玉桃看着周围清扫过的战场, “要是不想被人找到,他就该留下蛛丝马迹, 表示自己已经尸骨无存死透了……陈侍卫你们要是找到与之前相似的山洞,别急着进去寻找,等着我进去找他。”   她不会功夫,也没陈虎他们那么好的体力,要每个地方都她都亲自去查探, 一定会拖慢寻找进度,如此她只能选择最有可能的地方寻找。   “再给我几张附近更详细的地图。”   如果韩重淮藏着想让被她找到,那她就该多相信自己的直觉,看详细的地图来判断韩重淮躲在哪个地方的可能性大。   “属下遵命。”   见陈虎他们领命去办,大花在一旁犹豫了片刻:“夫人我们要趁现在走吗?”   玉桃刚抿了口茶,惊讶地看向大花:“走?”   唯恐隔墙有耳,大花靠近主子偷偷道:“夫人要到这里搜寻大人,不就是为了趁机逃跑吗?”   大花的神态正经八百,玉桃险些觉得自己是不是自己跟她商量了逃跑路线,然后现在失忆忘记了。   “你怎么会这般觉得?”   “夫人说过恨不得大人永远不在眼前出现啊。”   大花眨巴眼睛,见着主子像是不打算走,小小的眼睛充满着大大疑惑,“夫人跟大人回京城,不是因为大人找到了夫人,夫人没办法才不得不回京城吗?”   只有两人相依为命时,主子跟她说过许多要自由的想法。   她以前觉得大人挺好的,就是因为主子跟她说大人把人当做物件不尊重,她才慢慢厌恶了大人,觉得大人是个坏东西。   虽然回京后,主子看着跟大人挺好的,但是大人走后,主子还是一如既往,不像是被大人打动了。   “我的确是不得不回京……”   面对大花的不解,玉桃有一百种糊弄过去的方法,就比如说她要是不找韩重淮,韩重淮要是没死,她逃走了还是会抓她,与此相比,她还不如主动找他。   大花性格单纯,也不会深究她的解释。   但瞅见桌子上摊开的地图,玉桃一时间不想那么糊弄大花。   “若是他不是什么少爷,或者我是身份与他相当的小姐,我一开始就不会在心里把他摆在敌对的位置。”   哪怕韩重淮性格乖戾,常做出出乎意料的举动,但他有一张好脸,凭着她的口味就不至于对他太讨厌。   而要是有身份在,韩重淮不可能让她因为讨好他差点丧命,也不可能把她弄到山上野/合,让她对他印象深刻,打破她对万事都无所谓不在意的外壳。   “我与他存在矛盾,一直都是身份,身份的不对等,然后没有生气,甚至没有当有尊严的人的权利。”   玉桃一边跟大花解释,一边也像是在对自己分析。   “因为知道身份不可能对等,我不会是什么皇上遗落在民间的公主,所以我就排斥着周围所有的一切,我不想努力,因为觉得努力去获取什么是无用的,我就想当个通房,只要不搞出孩子来,让无辜的婴儿因为我的身份地位受苦就行了。”   而在国公府的一段时间,她甚至觉得有孩子也无所谓,反正不是错的不是她,是这个阶级分明的封建时代。   让她思想继续废下去,是因为韩重淮把她扔出了国公府。   可能他的本意就是找趣子,想看看她能做出什么事来,她那时候疯狂排斥韩重淮的这种行为,因为她觉得自己已经把自己催眠的差不多,觉得自己可以接受自己就是没啥用的通房丫头,目标就是当一个废物。   但是韩重淮偏偏要觉得她是特别的。   “我讨厌他的同时,也在讨厌我自己。”   “夫人为什么要讨厌自己?”玉桃的话大花听得半懂不懂,但是听到玉桃说讨厌自己,她就紧张了,在她看来夫人哪里都好为什么要讨厌自己。   “因为我不是努力的在向前,而是在努力的否定自己。”   哪怕在现实世界,她都一直在否定自己,觉得自己干着差不多的工作,领着差不多的工资,一辈子就过得差不多就算了,到了这个书中世界,因为阶级的制约,好像更给了她否定的自己机会。   让她想靠着最肤浅的东西,比如说自己的脸,达成最低活着的目标。   “我虽然不知道韩重淮是为什么喜欢我,但是他的喜欢并不让我厌恶,甚至有些窃喜。”   如果韩重淮是像是喜欢一个物件一样,不关心她想什么,只是一味对她索取,现在她早就跑了,但是韩重淮对她是尊重的,他会去思考她的脑瓜子在想什么,然后给予她。   看着懵懂的大花,玉桃笑了起来:“早知道就哄你了,说是他对我太用心,所以我怜悯他,打算施舍他一些感情,现在把我心里话说出来,我怎么觉得那么不得劲。”   承认了自己的感情变化,无疑承认了自己喜欢韩重淮。   韩重淮可是个初夜会把人往死里整的变.态,她的口味怎么那么重。   虽然小部分话没听懂,但大部分话大花明白了,反正就是夫人喜欢上了大人,两个人终于要和和美美过好日子了。   大花捂着嘴偷笑:“咱们要快点找到大人,大人听到这话一定高兴。”   “嗯,我会告诉他我是怜悯他。”   “夫人!”   大花大胆地吼了声,怕主子犯傻把大人给气死了。   *   玉桃想着要往山林找,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法错误,陈虎找了几处跟曾经相似的地方,玉桃过去都扑了空,山洞里头都没有人最近生活过的痕迹。   “大人说不定是受伤被人救了也有可能?”   连续两三天一无所获,陈虎猜测地说道,“如若不然,我们扩大范围,搜寻附近的农家。”   “都快半个月了,他要是重伤也该会说话,想法子给我们递信,叛军全都溃散难不成他还有什么人要躲。”   “可是……”   “要是真是被人救了不出声,那我看他是受伤太厉害失忆了,看上了救他的农家女,打算生一窝崽子再探究他是谁,他在哪,他失去的记忆都是什么。”   玉桃咬牙切齿,捏着地图,“找!附近的农家都搜寻一遍,说有个有个没妻没妾的失忆公子哥失踪了,他家三代单传,就等着他找个媳妇回家下崽。”   陈虎他们面面相觑,在盛怒的玉桃面前,竟然没一个人敢为韩重淮辩解,应了声是纷纷出了屋子。   “夫人说得怎么像是戏文,若是大人受伤,农家女哪有胆子救陌生男子。”   “而且大人怎么会失忆,按着大人的性子,就是失忆恐怕第一件事也是查探自己是谁。”   “这话在屋里怎么你们怎么不跟夫人说!”陈虎瞪向出了屋子,话就不停的属下们,刚刚怎么一个个就跟哑巴一样,没把这些话说出来缓和玉桃的怒气。   离陈虎最近的属下讪笑着摸了摸鼻子:“夫人看着好生气,我哪里敢开口。”   “而且说不定真有农家女瞧着大人英俊,把他关着不准他离开……”   玉桃的气话感情太过充沛,他们都受感染地想着大人会不会在跟什么农家女下崽。   “放你们的狗屁,大人可能只是心中憋闷,或者有何计划,才找了个清净地方躲了起来。”   怒斥了属下,陈虎却笑了起来。   原本玉桃说要一起寻人,他还担忧玉桃适应不了,找几日就不愿意找了,这让大人知道一定会气闷伤心。   但没想到玉桃不止没有不愿找,找着找着还吃起了醋。   “唉,大人就快出现吧,不然到时候说不定要挨夫人一顿好打。”   *   搜寻到了第四日,玉桃不在住处干等,而是跟陈虎他们一起到处跑。   消息放出去后,大概是赏银诱人,不少人提供消息,只是玉桃他们去寻人,一共五个人,三个是到处游荡的傻子,两个是伤兵,但不是韩重淮。   连着失望了五次,玉桃把目光又放在了山林之中,打开地图:“你们在山下等我,我自己上去一趟。”   “夫人,这样太不安全,若是遇到普通农户还好,就怕这地方还有逃兵流窜。”   建王世子派人马驻扎在这附近,除却找韩重淮,更重要的就是清理逃兵。   福王的老巢被吴非昳他们抄了,逃兵无处可去,很有可能会落草为寇,就地拿着兵器趁乱当起山贼。   “那就更好了,我死了也不必费工夫再找他。”   “夫人!”   面前青山碧绿,玉桃隐隐有种感觉,韩重淮就在这其中。   “我带得有求救东西,身上也放的有武器,我们来回搜查了那么多次,就是有流军也知道我不是好惹的,犯不着为了图杀人爽快,来面临你们无尽的追杀。”   玉桃说道,她没傻到去送死。   只是找人太让人觉得疲惫,韩重淮这个疯子会以为老国公是被他气死,腿好深深的在轮椅上坐了三年,在孝期的最后一日无所谓生死。   虽然她认为,福王跟老国公相比,福王在韩重淮心里什么都不是,但那毕竟是他亲生的父亲,谁知道他会不会钻牛角尖,把他充沛的感情乱用。   “你们等我,我去找找他,若是这座山找不到,就去另外的山继续找,之前他是把怎么从元城城逮出来的,我就怎么把他逮出来。”   发下豪言壮志,玉桃独自上山走到了半路,就忍不住“韩重淮”“韩重淮”地叫了起来。   她就是个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不是她不想漫山寻人,而是她的脚不允许。   这几日她虽然没有像是陈虎他们一般每处都去,但是也去了不少地方,特别是得到有人提供的线索,她马不停蹄地见了五个人。   脚疼得实在厉害,她脱了鞋发现已经磨出了泡。   她竟然会为了找一个自闭儿童,走到脚掌血肉模糊:“韩重淮,你再不出来,我就要跟别人好了!”   “建王世子英俊儒雅,我就喜欢他那样的!”   “还有陈虎,我跟他处的时间都比见你的时间长,你就不怕我跟他日久生情……”   原本陈虎等人听了玉桃的吩咐,还是担忧她的安全,特意在离她不算远的地方跟着。   陈虎听到玉桃的话,见着属下们瞅他的目光,脸色涨红:“夫人这是为了引大人出来胡乱说的,走走走我们下山去,夫人既然吩咐不然我们跟着,我们就该乖乖在山下等着。”   玉桃找个木头棍子,走一段路就吼两声,感觉到嗓子快哑了:“孟姜女都没我那么惨,她只用哭,我还要受皮肉苦,韩重淮你再不出来我就不找你了!”   玉桃气得一屁股坐下,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威胁起了作用,说完后竟然听到林中有动静。   繁密的枝叶像是被猛烈拨开,玉桃竖着耳朵,下一刻就觉得不对,要是人奔跑不会有那么大动静,这响动像庞然大物在横冲直撞。   是熊还是野猪?   她光想着逃兵不会冒险杀她,却忘了这些森林不缺野生动物。   而且还是那种凶猛,一口咬死一个人的动物。   跑是跑不过了,躺下装死?   玉桃咬着唇,感觉到黑影逼近,快速地闭上眼睛倒下。   “嗷呜。”   脖子被唇齿噙住,没有想象的腥臭气味,而是她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迟疑了一下,玉桃张开眼睛,迅速揪住了韩重淮的头发。   “你脑子有毛病,吓我做什么!”   “松手。”   韩重淮想站起头发却紧紧握在玉桃的手里,她不松开他就只能保持躺着的姿势。   “不松。”   倔强的玉桃脖子又被啃了,越是这样她越觉得自己不能松手,要是松手就像是认输了一样。   恶意的啃咬慢慢变成细密的亲吻,感觉到身上的人推都要推不走了,玉桃张嘴咬住了他的下颌,她用的力气可比他大多了,听到韩重淮沙哑声线发出难辨的呻/吟,她才松开了嘴。   咬痕发红像是她牙齿再尖一点,就能把他的皮咬破。   “刚刚的动静是你发出来的?”   玉桃打量着韩重淮的身板,半个月没见人也没见胖,怎么能发出像是野兽横冲直撞的声响。   “是野猪,我撒了药粉跑了。”   为了证实自己话的可信度,韩重淮把玉桃拉到了之前发出响声的方位,枝叶凌乱,地上又不少厚重脚印,证明这里真有野兽到访过。   证实了刚刚的动静不是韩重淮发出来的,玉桃没有放他一马,反而狠狠掐了他一把:“所以说你一直看着我在找你,然后一声不吭。”   要不是遇到危险,韩重淮是不是要看着她徒步万里。   瞪着韩重淮,玉桃思考着抽出匕首,该往韩重淮身体的哪一处开始切割。   他的状况比她想得最糟糕的样子要好上许多,穿着陈旧的青衫,头发用青藤束起,打扮邋遢,但人看着还是白白净净,特别是她刚刚咬过的下颌,没有胡渣咯人。   “你住哪?”   跟韩重淮对视半晌,玉桃没问他为什么要躲起来,只是伸出了手,“背我,我一步都走不动了。”   她的脚疼得就像是硬要穿水晶鞋的灰姑娘继姐。   韩重淮安静蹲下,听话的把她背起。   “我不后悔,我只是暂时不想回京城。”   一边走着,韩重淮一边道。   前几日他就知道玉桃在找他,他想要被她找到,但有忍不住躲藏。   像是在玩小孩子的游戏,不断换着躲藏的地方,偷偷观察着对方找他的样子。   “有什么可后悔的,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皇上给过我选择的机会,让我避开跟福王的交锋,我不愿……”   福王害了他的生母,害了他的祖父,从他祖父死后,他的目标一直都是杀了福王,有怎么会因为皇上的几句话改变初衷。   “纪玉桃,我们别要孩子。”   玉桃思考自己不怎么准确的月信,合理怀疑韩重淮是不是在诈她。   韩重淮的住处离两人见面处不远,仔细看了一遍周围不是她曾找过的地方,玉桃心情舒服了不少,至少他也不算是太躲着她,是她自己没摸对地方。   洞穴狭窄,洞口还有草木遮挡,玉桃进去就皱了皱鼻子:“怎么有股腥味。”   “我找来时,有一对正在□□的蛇,我把蛇扔了出去。”   玉桃:“……”他也不怕睡到半夜,蛇摸进来把他一口吞了。   “有蛇住过的地方,鼠蚁要比其他地方少。”   解释了一句,韩重淮拉着玉桃在草堆上坐下,脱了她脚上的鞋。   磨破水泡的脚虽然不到血肉模糊,但在娇嫩的肌肤上也足见惨烈。   “怎么不坐轿子?”   韩重淮眉心蹙起,说得话让玉桃想抽他一巴掌。   他不该是后悔自己躲躲藏藏,让她废了那么多功夫找人,脚掌都磨破了,什么叫不坐轿子。   “坐着轿子上山下山,不知道还以为我是来游山玩水。”   低眸看着韩重淮给自己上药,玉桃的手突然放在了他的脸上,没抽他,手的力度轻如羽毛,“你不回京城就不怕我跑了。”   “我会去找你。”   找到了正好就在她选得地方定下来。   “那我要是跟旁人成亲了呢?”   撒上了药粉,韩重淮寻了干净的叶子把她的脚仔细包裹,做完了一切,韩重淮才看向她:“你不会。”   “嗯,”直视韩重淮的黑眸,玉桃点了下头,“我不会。”   这几天她午夜梦回想过,韩重淮要是不是如她所想的躲起来,而是真的死了,她往后还会不会跟旁人在一起。   答案就是,韩重淮的一切都太过强烈,强烈的让她无法再注意其他人。   “你报了仇,做完了一切该做的事,剩下的人生就该是你自己的了。”   手捧着韩重淮的脸慢慢拉近,玉桃在他的额上落下一吻。   亲吻他的同时,玉桃慢慢脱下了身上的衣裳,深色的尼姑法衣,她一路从京城穿到这里,穿着它一次次的寻找韩重淮。   “我来渡你好不好?”   点燃衣裳的火焰像是投射到了玉桃的眼里,秋水潋滟的眸子雾气被火烧得尽散,殷红的唇在韩重淮的肌肤上落下一个个痕迹,彼此炽热的温度,让吻痕都像是灼烧的伤疤。   “好。”   韩重淮的眸子亮如月华漫天,应了她的慈悲。   “韩重淮……”   “嗯?”   “你说被你扔掉的蛇,会不会伺机报复,趁着我们这样把我们扔出去。”   “……” 第八十四章 结局=w=   两人一直胡闹了到天黑, 看着别处的火光,玉桃大概猜到陈虎他们举着火把来找他们了。   以防韩重淮玩露天玩上瘾,扒着她不打算走, 玉桃手往洞穴外一伸, 把信号放了出去。   火光在空中乍响,玉桃长呼了一口气:“你如今回去, 应该还赶得上建王的登基大典。”   两王俱亡, 其他皇子都是没实力的,建王又有先皇遗诏,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事。   “我不想回去。”   韩重淮头埋在玉桃的怀里,趁着闲人来之前多吸了两口续命。   玉桃伸手想把他推开,发现他的脸就跟黏在她的皮肤上了一样。   怎么看他这不想回去都不是因为还在丧, 现在纯粹是懒惰不想面对麻烦事。   “对了, 你站起来。”   想到了什么,玉桃突然板起了脸。   听出她语调中的严肃, 韩重淮微微抬起了眸:“嗯?”   “你站起来, 我有话事要交代你。”   “什么话要站起才能交代?”   韩重淮懒洋洋地趴在玉桃的身上,就像是没骨头的动物,“我才被你吸干, 需要一些时刻才能养精蓄锐, 恢复体力。”   这人是真把她当做什么桃果妖精了,还吸干他了。   分明是他生龙活虎, 她都哭着扣他了,他还紧追着不放。   扶着发疼的腰:“起来。”   在玉桃板着脸再三的要求下,韩重淮虽然不愿,还是缓慢地趴了起来。   她看着他缓慢的动作,有种看着一摊泥巴慢慢在眼前形成人形的错觉。   见他站直了, 玉桃挽着手:“跳。”   狭长的眸子透着疑惑:“什么?”   “不要装傻,跳,跳到我满意为止。”   玉桃想过韩重淮对自己做得事,她最恨的是什么,列出来几条后,她打算一条条的实现,免得两个人在一起,她午夜梦回觉得不公平,然后委屈地咬着被子嘤嘤的哭。   除却下暴雨让韩重淮去淋雨,剩下最重要的一条,就是她初到麒麟院时,他没事就让她跳两下,然后他老神在在地躺在贵妃榻上观赏。   当初她跳的,他现在怎么都该跳回来才对。   瞧着玉桃挑剔的目光,韩重淮眼眸微眯,看着是已经意识到了她是让他跳什么。   “再不跳陈虎他们就来了,你要让你的属下们一起观赏你跳动的模样?”   玉桃话落音,面前的韩重淮便跳了起来。   落脚轻盈,但是每一跳他都会放松全身,让玉桃看见他的颤动。   天黑着玉桃开始没看到他哪里颤动,但是慢慢适应了光线,她就发现韩重淮某个颤抖的位置无法忽视。   而且晃动着,还隐约有起立敬礼的意思。   玉桃:“……”   “你怎么不看了。”   玉桃也不叫停,只是侧过了头,不再看他跳上跳下。   没有了观众,韩重淮语调里还透着点可怜。   韩重淮体力比玉桃好了不止一点,她之前稍微跳了一下,就气喘吁吁,全身渗汗,但是韩重淮跳了都有几百上下了,竟然说话的气息还依旧平稳。   不过他有可能不想要这平稳,要是喘息不止,他估计会觉得更有趣。   看着远处的火把越来越近,玉桃把他那破衣服扔到了他身上:“好了,剩下的记着,以后再跳。”   韩重淮正跳得兴起,被阻止了还觉得有些可惜。   弯下腰,韩重淮摸了摸玉桃发红的脸颊:“我在动,怎么你的脸红上了。”   “我看到脏东西吓的。”   翻了个白眼,眼见陈虎他们过来,玉桃侧身躲在了韩重淮的身后,她把身上那身僧衣烧了,现在身上就只穿了中衣。   不过幸好因为僧衣粗糙,避免穿着不舒服,她的里衣多穿了一件,不会太让人尴尬。   “停在那里即可。”   “大人?!”   听到韩重淮的声音,陈虎等人一阵激动,没想到玉桃还真找到了大人,他们本以为玉桃找人走丢,还想着人出了事他们如何交代。   “嗯,拿件衣裳给我。”   韩重淮一开口,玉桃就捏了他的胳膊,瞪眼看着他,他就不能婉转点,一开口就要衣裳,怕旁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玉桃觉得韩重淮不婉转,谁想到他属下里还真有呆的,闻言紧张道:“大人,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韩重淮瞟了眼玉桃,开口道:“无事,夫人怕我跑掉,一见我就烧了衣裳。”   “……”   韩重淮的胳膊快被玉桃拧破皮了。   两人从山洞出来,火把一照,众人纷纷觉得不对劲,韩重淮说玉桃烧了衣服,他们都觉得是玉桃把他的衣裳烧了,但是陈虎衣裳分明穿着韩重淮的身上,而玉桃身上的衣裳像是韩重淮的。   那么看来烧的衣裳就是玉桃的,至于玉桃为什么烧自己的衣裳,衣裳烧了之后两人又做了什么,大伙都不敢深想下去。   *   以前没把跟韩重淮的关系当回事,她脸皮比城墙还厚,捅破了窗户纸,她反而容易害羞了起来。   脸发烫的回到了住处,玉桃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韩重淮这件衣裳不知道穿了多久,又一直住在山上,脏的也亏韩重淮敢往她身上披。   沐浴时玉桃特意锁紧了门,但是一个闭眼的功夫,韩重淮靠在了浴桶边上,她拿着瓢往他身上直直泼了一瓢水,也没让他有退一步的打算。   “……出去”   “我已经洗过,身上干净。”   韩重淮额前的发丝微湿,肌肤蒸腾着热气,不用说看就是才洗过澡,但是他身上既然是干净的,现在脱衣服是什么意思。   “你就不怕泡脱皮了。”   “我皮比寻常人厚。”   水嘭的往外溢出,玉桃磨了磨牙:“为何不送信给驻守的兵将,我以为你这会该是有事做。”   因为脚上有伤,她是以翘着腿的姿势,躺在桶里,说真的这样躺着脖子僵硬的有些难受,韩重淮在后面扶着她好了不少。   走了一天有人帮忙沐浴是轻松舒服的事,前提是帮她洗澡的那个人手脚老实。   拍掉了韩重淮入侵的手:“你是什么打算总得告诉我吧?”   按着他给她那一盒子游记的意思,应该是打算带着她云游四海,那何时云游,怎么去云游总得有个谱。   “我回去,建王应该想让我去幽州。”   他的身份建王隐约应该也有察觉,把他留在京城也不知道如何安排他,不如给他一个大官职,让他去幽州平乱。   幽州清苦,加上他灭了福王的军队,他一去很长一段时间都需要适应跟收服本地家族,想生乱子也生不出来。   而到时候京城建王已经把控完毕,空出手来如何安排他都可以。   “你想让我在京城,还是去幽州当土皇帝。”   韩重淮朝玉桃问道,他不在意官职地位,但不知道她会不会舍不得。   “这两样我都没兴趣。”   既然韩重淮问她的意见,她就照实说,她这个人怕麻烦,当官太太对她来说没什么吸引力,要是可以她愿意过平凡没有压力的日子。   她知道韩重淮跟她一样。   “我们要是直接这样走了会不会不好?”   韩重淮既不去通知建王的人他已出现,那意思就是直接不打算往京城走了。   “先帝给建王留下一封私函,若是我不愿为官,让他不要强迫于我,太子在跟建王结盟时,同样提了这条条件。”   若是建王是出尔反尔的小人,皇帝和太子也不会挑中他为新帝,他既然选择不为官,便可以不回京城直接消失。   韩重淮看着荡漾的水波,手又慢慢痒了起来。   不老实的手开始攀登,到了不阻止就不行的地步,玉桃握住了他的手:“我好像有身孕了。”   韩重淮不止手连身体都是一僵,玉桃瞬间像是靠上了一尊石像。   “我也不确定,也有可能是我的月信不准。”她之前因为喝避子汤差点没了命,之后就不敢再碰那玩意,被费祎带离京城后,她月信不准担惊受怕肚子揣了东西,特意去看了大夫,才晓得因为那次差点没命大伤了身体,她身体变得难以有孕。   这件事韩重淮应该也知道,但是没有告诉过她。   听到这话她只觉得放心,本来她就不打算生什么孩子,之后她的月信一直正常,可最近她已经快两个月没见红,大夫说她不易有孕,但没说她不会有孕。   “得看看大夫才晓得。”   瞧了眼韩重淮僵在她肚子上的手,“你不会想给我肚子一拳吧?”   韩重淮的手轻轻的落在了玉桃平坦的肚子上,她的腰似乎是比之前要圆润了几分,是因为在孕育着一个孩子。   “在洞里我还以为是你太累。”   “不啊,按着你要吃人的猛劲,就是没怀疑自己有孕,我也会大哭阻止你。”   玉桃眨着眼,“要是真有了怎么办?”   “我会是个好父亲。”韩重淮的回答迅速干脆,让玉桃怀疑几个时辰前背着她,说不要孩子的男人不是他。   “那现在看大夫?”   韩重淮把她从浴桶抱起,应了声。   神态瞧着淡然不过,但迈起步子却有种没有的僵硬。   韩重淮去找大夫之前,玉桃握住了他的手:“我们应该能好好的照顾它吧”   肚子里就是有东西了,那也还没成型,但是她现在就开始忧心起养育孩子的事。   她跟韩重淮才捅破窗户纸,她还没让韩重淮脱光去淋暴风雨,现在就进阶到当父母是不是太早了一点。   可是她跟韩重淮的孩子,那得漂亮成什么样子,她一边紧张又一边期待。   至于韩重淮之前说得不要生孩子什么的,完全被她忽视了,韩重淮说那番话,按照她对他的理解,要不是知道她不容易生,借机的铺垫,要么就是为了讨她怜惜装可怜的话。   他们的孩子,她受苦她来生,他凭什么嫌弃。   “我们能。”   韩重淮蹲下,把她拢进了怀里,“纪玉桃,我们能。”   “也有可能是我想太多哦。”   韩重淮走之前,玉桃提醒了一句,裹着被子往床里头一滚。   这几日太累,如今轻松下来,虽然也很在意自己肚子里是不是揣了崽子,但是韩重淮关门没片刻,玉桃合眼没半刻就入了眠。   等到听到“恭喜老爷”之类的对话,她已经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   不过她能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温暖不过的怀抱,这个怀抱带着淡淡木质冷香,有着她熟悉的气味。   这份温暖真实存在她的身旁,紧紧包围着她。   ……   春水荡漾,碧波千里。   玉桃坐在阴凉处,伸出一只胳膊在太阳底下懒洋洋的晒太阳。   而韩重淮在看着书,注意到玉桃昏昏欲睡,便把她那只手捞了回来,换了另一只手去晒。   肌肤白皙的手腕在灿烂的阳光下看的青色的血管,韩重淮俯身在她手腕亲吻,顺势在她身旁躺下。   玉桃只是阖着眼,根本没睡着,发现韩重淮先是摆弄自己的手,然后就那么躺在了她的身边,忍不住翻了白眼。   “我是怀孕才懒散不想动弹,你好生生的大白天躺着做什么?”   韩重淮环抱着她的腰:“想你。”   哪怕身体笨重,她还是踹了韩重淮一脚,两个人每天待在一块,他看书的时候,注意力还分了一半在她身上,这个偷懒的借口也太差了。   “好热,松开我。”   玉桃滚动了几下也没把韩重淮给甩开,不由睁开眼瞪他,而他闭着眼,像是陷入某种舒服状态,要比她更快入睡。   眯了眯眼,玉桃趴在了他的身上:“韩重淮,你说你不思进取成这样,往后孩子学了你怎么办?”   “若是懒散应该是跟你学的。”   “……”   玉桃磨了磨牙,“韩重淮!”   韩重淮仰头抱住玉桃亲了亲,眉眼扬起,英俊的五官在阳光的映衬下,有种色令智昏魅力。   “我会好好的教他们,只是在他们还未出世前,这一时刻,我只想你,只想跟你一起躺在这儿,只有彼此。”   磁性的声线比春水秋波还要温柔几分,玉桃躺在了韩重淮的怀里。   “韩重淮。”   “嗯?”   “少用美色勾/引我。”   “唔……”   “纪玉桃。”   “嗯?”   “多用美色/诱我。”   玉桃的脚跨过了自己的大肚子试图往韩重淮的腰上塞。   跟她不一样,她夏日体热冬日体凉,而韩重淮冬暖夏凉,肌肤冰凉,她现在脚底板就需要享受这种舒适待遇。   听到韩重淮的话,玉桃也不试探了,脚直接塞进了他的怀里,脚尖意思地滑过他的腹部肌肉的缝隙。   不过感觉她碰过的地方迅速灼热了起来,她立刻吓得不敢动弹。   船上的时辰过得很快,玉桃觉得自己才小睡了一觉,灿烂的日光就泛了橙,天边一轮白色的小弯月迫不及待地等着占领天际。   玉桃不知道韩重淮醒了没,恍若呢喃道:“韩重淮,最初我以为我来这个地方惩罚,让我从站着变成跪着,但是到现在我才发现是幸运,因为遇到了你。”   天空从晚霞漫天仿佛瞬间就过渡成了万里星河。   玉桃听到韩重淮缓慢清晰的嗓音:“纪玉桃,从你救我那日,我就只是为你而活。”   韩重淮勾住了她的手指,“情因你而衍,以此生为始,愿情兆载永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