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意欢 作者:暮阿洋   文案   宋太医最小的女儿宋意欢,是艳绝盛京的第一美人,但却胆小怯懦,极为嗜睡,与那卫国公府的世子自小有着婚约。   怎知宋太医因药方之误,致使东宫太子中毒昏迷,而后被关押于大理寺地牢。   这宋家本就高攀不起卫国公府,这下又出了这事,卫国公府对此不管不问,盛京人人等着看这场退婚笑话。   **   东宫浴间内,那本该昏迷不醒的太子殿下靠于浴池,神态淡然地瞧向那容色娇艳的美人,她怯怯发抖地掩藏在浴水中,不敢看他。   活了两世,才明了这东宫太子惦记她不是一天两天了。   ps:   1.冷脸偏执大灰狼VS贪睡怯懦小美人   2.1v1,双洁,女主重生   3.女主前期胆小怯懦了一点,后期会甜狠。   一句话简介:太子惦记她很久了   立意:携手共进退,共成长,热爱生活。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君赫,宋意欢 ========= 第1章 罗雀   冬至三九天,半夜里落起细雪,天地间一片清寒,一早已是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整洁简朴的宋府曲廊内,碧衣婢女手中捻着红织锦斗篷给宋意欢披上,二人步伐微急。   婢女柳薇道:“近来转寒不少,小姐莫把斗篷忘下了。”   身前的倩姿并未停下脚步,只是点头拢着斗篷,那垂至腰间的微卷长发轻晃,身姿窈窕,气质有加。   这正是宋家二小姐宋意欢,一手琴曲和精通医理,名艳盛京城。年十七,风华正茂,人人称宋家小女天姿娇容,是盛京之首,无人再可比美。   可性情胆小怯懦,是个嗜睡无度的主儿,自小与卫国公世子穆奕有着婚约,便也劝退了不少上门提亲的人。   宋意欢低着眸,葱白的纤手把斗篷衣带系上,容色绝美,却柳眉微蹙,出了那事,在这宋府里也没有人能高兴得起来。   柳薇瞧着她的神色,试着宽慰道:“老爷吉人自有天相,定不会出事的。”   宋意欢抬抬眼皮,微叹一声,娇美的小脸绷得死死的,这事情哪有这般简单。   宋太医误写药方,其中一味甘草反甘遂,毒性之大,谋害东宫太子,被押入大理寺候审,事情未调查清楚前,不得放出。   前些日子,盛京城人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便是当今太子与卫国公世子在游廊画舫争相薛侯千金,不慎跌入湖水一事。   正如此,太子李君赫伤寒,命宋太医前去东宫看诊,这才出了这类事。   于宋家而言,可谓是晴天霹雳,这甘草反甘遂,可为禁忌,宋初尧身为太医署医师,多年行医,又怎会犯此等低劣的错误。   宋家世代从医,祖上跟随开国皇帝征战,医术高明,曾受过先皇赐匾妙手回春四字,却到了父亲宋初尧这一代已呈落败之象。   太医署由太医严褚为太医令后,父亲更只是一个医师罢了,此番出事,母亲心疾又犯,便卧了床。   想到此,宋意欢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寒风吹得她发上流苏微乱,走到府前时,门口早备好马车。   宋家有二女,长姐宋月沁早已出嫁,正是许了正六品下大理司直为妻,此人名为周林文。   如今姐姐正怀胎六月,出行不便,母亲卧病,这会儿她便是要出门寻往长姐夫家。   若能同姐夫求取个机会,见押入狱中的父亲宋初尧一面也是好的,更也是安了母亲的心。   这落雪寒日的,柳薇搀扶着宋意欢上了马车,车厢内也是那般的寒凉,她拿了薄被轻轻盖在腿上。   盛京城长街上霜雪已被清理于两侧,马车摇摇晃晃,宋意欢双手微凉,心事重重,身边的柳薇也沉默着。   唯有宋意欢知晓这一切都不一样了,昨日醒来时,她精神恍惚许久,才不知所措的意识到自己竟还活着,回到正值十七岁的这年。   没有嫁与卫国公世子穆奕之前,却又是太子病重之后,来不及提醒父亲药方一事。   她是活过一世的人,在上一世里,父亲写错太子药方,关押于大理寺牢狱整整半年,随后查出药方是被人调换,从大牢中出来时人已是羸弱之象,更被削去太医一职,宋家也就此彻底落寞。   宋意欢微微低着眸,她自小性情胆小怯懦,什么都做不了,前世的不争不抢更让她受尽苦难,半生悲惨。   这马车并不宽敞,反而是窄小得多,时不时有寒风吹进来,柳薇上前去把车帘掩实,坐回来时,小心翼翼道:“如今太子病卧于榻,昏迷不醒……”   说着,她瞧了瞧宋意欢的容色,“若真没了法子,小姐要不走一趟卫国公府,好歹两家人也是有着婚约的。”   听言,宋意欢抬眸轻睨柳薇一眼,前世她也是如此想的。   她同卫国公世子有婚约,这是盛京城人尽皆知的事,过来这么多天,卫国公府连个慰问的人都没来,这立场显而易见。   他们这场婚约是宋家高攀了。   宋意欢开口道:“宋家如今人人避之,卫国公府更不会招惹咱们这麻烦,去了怕也是招人鄙夷,幸灾乐祸的人多了去。”   柳薇瘪了嘴,“当年穆老太太不也欠着老爷人情嘛。”   宋意欢则不再瞧她,道:“莫再提卫国公府了。”   柳薇听此,不好再言语下去。   此时冬日万物落寞,枝丫上的雀儿冻得瑟瑟发抖。   穆家位高权重,祖上曾是随太上皇征战四方的开国元老,封为卫国公,承袭至今已是三代。   当年皇帝与韩先太后之争时暗中给予军阀补给,功绩赫赫,放眼京城这般权重之家寥寥无几。   若不是十二年前,穆老太太突发急病,寻遍百医,不得病愈,幸获宋太医医治,这才定下了这场婚约。   穆老太太名为穆翠英,年轻时女将之风,英明慈善,奈何如今已是年迈之际,不闻窗外事。   卫国公近年来越发低看宋家,意欢及笄之后,迟迟未成亲,这穆家是有了婚约作废的意思。   这些宋意欢一直都懂,却从不曾介意,即使穆奕从未对婚约做过表态,也知他心向侯府千金薛渝若,她仍旧一心只想嫁与他。   偏偏她不信同穆奕青梅竹马,怎会比不起仅几次见面的薛小姐。   但事实证明,她是输了,前世的自己胆小懦弱,愚蠢至极。   宋家出事之后,如柳薇说的那般,她去寻了卫国公府,遭的是冷茶冷食,等上几个时辰才见着的卫国公夫人,话语难听得只让宋意欢心怯得手抖,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穆奕更是轻轻一句听与父上吩咐,回拒了宋意欢的求助,最后是惊动了深宅中静养的穆老夫人。   唯有老夫人慈明善意,解了宋意欢的难堪,可毒害东宫太子,不是寻常小事,老夫人早已不理事务,只得了卫国公一句竭力,而后不了了之。   宋意欢也成了京城勋贵口中的笑话,遭尽了未来夫家的嫌弃和诋毁。   直到得了太子开恩,父亲脱了死罪,从牢狱内出来,本以为会等来卫国公府的作废婚约,怎知来的是穆老夫人令穆奕亲自来赔礼至歉。   而东宫太子也因此久病成疾,毒性之深,不得已之下前往岭南求医,因此废太子择立二皇子一说闹得沸沸扬扬,宋家更是成了众矢之的。   穆家也算是念老夫人的颜面下,几番相助宋家,待事态算是平息下,宋家也没了曾经的光辉,对于宋意欢来说家人平安,已成了唯一的安慰。   穆奕并未是冷情冷意的,毕竟是自小一同长大,时常会走往宋家,只是那婚约一事,不闻不问。   直到半年后,来下了聘礼,卫国公是给了宋家台阶,而她身为一个女子,若被国公府退婚,莫说丢去她的声誉,往后更无好人家来府上说亲,对于宋家也是颜面丢失的事情。   面对着穆奕的容颜,她选择听从了母亲的安排,因为自己的怯懦无力,还有对穆奕的爱慕。   前世的她却自认为一切都是往美好的方向发展着,然而不是。   聘礼下后,怎知穆老夫人撒手人寰,喜事成丧事,穆奕守孝三年。   为此宋意欢足足等了穆奕三年,穆奕则在守孝期间同薛渝言情深意重,没了穆老夫人庇佑,她就成了可有可无的那个人。   不久之后穆奕与薛侯千金订下亲事,而她被诬陷与人和奸,一夕之间人人唾弃,不贞不洁,同淫.贱等词汇安于她头上,更让宋家蒙羞。   母亲为此气极而终,父亲悲痛欲绝,穆奕新婚在即,连见她一面的机会都不给。   国公夫人同薛渝言串通一气,两大士族联姻,皆大欢喜,她宋意欢什么都没有,成了其中阻碍,任人宰割。   不甘再受辱的她在穆奕大婚之上自刎而亡,为证清白,血洒婚堂,即便是死也要晦气了他们的大婚。   ……   细雪飘零,马车缓缓停在高门府邸前,外面的车夫提醒道:“小姐,周府到了。”   宋意欢回过神来,如是这般,这一世定护好家人,不可再屈辱的活着,只是父亲入狱已发生,这使得她再次陷入困境。   婢女柳薇将车帘掀起,下车后搀着宋意欢,府前的红漆门正关得掩实,周府虽比不起国公府,但姐夫周林文好歹也是大理司直,总是要来一趟试试。   宋意欢在门环上敲了两下,里头的家丁开了门,打量她几眼,便把人请去侧堂,下人斟上热茶,宋意欢这才得热热冰凉的手。   走这一趟只怕是为难了长姐,虽说周家待姐姐自来很好,毕竟已是嫁出去的女儿,宋意欢是厚着脸皮来麻烦长姐的夫家。   片刻之后,只见裹得掩实的宋月沁疾步走来,面容娇俏,却带着急色,她小腹隆起,有婢女搀扶着,在她身旁正是姐夫周林文,长得一表人才。   还未落座,宋月沁便忙询问母亲的情况,宋意欢自然是往好的方向去说,犹记得前世就是借着姐夫的职务之便,才得去见了狱中父亲。   几句言语之后,宋月沁也知晓意欢来此的目的,随后便把目光转向了周林文,等着他的话语。   只是这一次,他掸掸衣袖坐下,神色几分无可奈何,开口道:“这上头得了话,谁都不得见宋太医,这是死命令。”   听言,宋意欢微微一愣,这话和前世不一样。   宋月沁探身道:“夫君不是说可走走后门,与狱里同僚通融一番吗。”   “这今儿上头不就刚下了话么。”周林文瞥了一眼宋意欢,莫说上头发了话,这家中父亲说道着宋家这事儿,少去沾染上,莫惹了一身腥。   他为难道:“我即便是有心也无力……”   三人停了话语,气氛变得有些沉,宋月沁侧身抹起眼泪,“好好的,怎会招惹这等祸事来。”   周林文毕竟只是个六品官员,在大理寺哪有什么话语权,话都到此了,谁也不想被牵连。   宋意欢抿下唇,“我自是相信父亲是清白的,这案子还没定,去狱中见了莫不是也招人猜忌,不见也好。”   说罢,她起了身辞礼,“叨扰姐姐与姐夫了,意欢这便回去了。”   宋月沁见此,瞥了下周林文,心里过意不去,却又无可奈何,出了嫁的女子自是需听从夫家的意思。   见意欢离去,她开口道:“记得母亲与大理寺卿陆大人是有几分关系,虽然远了些……”   柳薇重新给宋意欢披上斗篷,此时又下起了细雪,外面寒风阵阵。   母亲同大理寺卿陆元澈是堂兄妹关系,京城士族陆家,但母亲并非嫡出,当年又只是个三小姐,陆元澈为长公主所出,鲜少亲近陆家,这关系远了不止一些。   宋意欢听着姐姐的话语,只能应声:“嗯。”   宋月沁顿了下话,转念又道:“若实在不行,卫国公府……”   “姐姐有孕在身,就莫操心此事了。”宋意欢将她的话打断,“大理寺自来公正廉明,定会还父亲一个清白的。”   宋月沁不再言语,宋意欢轻抚了下她的手,便转身退出堂屋。   作者有话要说:  排雷:先做后爱,不喜勿入。作者俗不可耐,俗气得很,想看纯真的柏拉图式恋爱,我这里没有,不是爽文,只是甜文,别在西瓜里找桃吃,自讨没趣,不喜就及时止损,你不待见我,我就不待见你。   男主很疯狂,外冷内热,女主越宠越娇。 第2章 太子   从周府出来,盛京城里已是雪落千里,视线白茫一片,未带油纸伞,宋意欢冒着霜雪回到马车中。   掸去斗篷上的霜雪,宋意欢略感乏累地侧靠于车壁,微卷的长发搭着秀肩。   马车缓缓行在回府的路上,因冬寒刺骨,街道上空无一人,寂静无声。   这一趟出来,兴许是受了些凉,头在隐隐作疼,宋意欢少了些精神,父亲的事扰着她,近来四处走访,未曾睡得安稳,这会儿怕是犯了困倦。   婢女柳薇替她将薄被往上盖严实了些,出门时也没带什么汤婆子,小姐自来身子纤弱,容易乏累,冻得发冷不少。   马车行驶的咿呀声伴在耳边,宋意欢半睁着眼帘,昏昏沉沉,心绪却未曾平下,只是不解为何姐夫行不得那狱牢里的方便了?   大牢内的狱吏自来狠厉蛮横,手段之毒,犹记前世得机会见到父亲时,已是受尽刑罚,满身伤痕,之后便病下了。   宋意欢等不了半年,只盼早日让父亲脱离罪名,离开大牢,如今深知人性凉薄,人人都巴不得往宋家踩上一脚。   想此,她抬起纤嫩的手指轻揉着太阳穴,如画般精致的眉目间带着疲惫,如今该怎么办,岂是又要去求穆家……   意识昏沉间,马车转动的轱辘突然停下,车夫拉了马缰,宋意欢转醒,倦意散去几分。   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侍女柳薇上前去询问:“发生何事了。”   车外开口回应却不是车夫,“敢问里头可是宋家二小姐?”   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她们被拦了马车。   柳薇去推开车门,帘子撩起后,只见车前站着三个身形挺拔的侍卫,为首的那人着一袭宝蓝色劲装,发覆细雪,正探身询问。   宋意欢拢着斗篷领子从车厢里探出身,疑惑着地打量着几人,此时霜雪愈烈,寒风阵阵,吹来一片细小的雪花在她眼睫上。   “正是。”   那人随即便拱手行礼道:“我家主子邀二小姐城南一叙,望能前往。”   他面容眼熟,话语间口中漫着白气,衣物用得也是上乘的料子,腰间挂的是白金细坠,倒像个皇宫当差的。   柳薇在一旁替宋意欢问话道:“你家主子是何许人。”   那人淡然一笑,道:“我家主子,竹贤公子,二小姐认得。”   竹贤……   宋意欢僵在车间,捏着车帘的手攥得紧了些,眼前人的白金坠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乃为东宫太监黎术,她幸得见过。   盛朝太子名李君赫,字竹贤,记忆中那人的容颜浮现于脑海。   车前的马匹冻得打着哆嗦,街道无人,清冷且寂静,黎术扬唇浅笑,意喻明显,是非去不可了。   忽然一阵寒风吹来,吹得宋意欢脑子清明不少,方才的困倦一扫而空,也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亦是冷的,也亦是生了怯。   东宫太子,宋意欢自小避而远之,小心翼翼地不敢有半分招惹,这位太子在她的印象中素来不是个好惹的主儿。   此刻他应是卧病于床,昏迷不醒,气息奄奄。   上一世自刎时弥留之际,她躺在一片红色的喜堂中,阖上眼的最后一眼,也是此人急匆匆到来,有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凶恶眼神。   ……   城南的听雨别院,人稀幽静,天色阴沉,唯有落雪声淅淅沥沥。   在曲折的游廊之内,宋意欢步伐轻缓,她双眸略微出神,鼻尖冻得淡淡发红,侧首看向庭中残雪,落在刚清扫过的地面上。   前头领路的是方才来请人的宦官黎术,别院地界宽广且清净,长廊幽深,一色的白墙黛瓦。一路走来不见多少下人,不在东宫,是私下会见。   这一切都不一样,在上一世太子并没有差人来召她,这使得宋意欢心中忐忑不安。   “太子近来身子可养好了些?”思虑万千之后,她仍是将话问出了口。   太子身份金贵,如是要因父亲之罪迁怒于她,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前头的黎术步伐未停,并没有立刻回答她,之停顿了一下,道:“宋小姐近来四处求访无门,可为劳累之极?”   宋意欢微愣,黎术则继续道:“宋太医同奸人蓄谋毒害储君,罪行滔天,即便清白,那也难过脱身。”   说言,他回首看了宋意欢一眼,“今儿太子殿下有心传宋小姐会见,宋小姐可莫错过机会。”   宋意欢道:“殿下可还在昏迷不醒?”   黎术则淡淡一笑,“那便要看宋小姐怎么想的了。”   那便是醒了,宋意欢微抿唇,不敢再问,思索着他的话语,盛京八大家,除去卫国公府,她能求之人寥寥无几,已到山穷水尽之地。   略感寒凉,她抬手拢了一下肩上斗篷,头疼未减,有些昏沉。   “殿下这几日脾气不好。”黎术细瞧她一眼,娇颜精致,唇红欲滴,这般绝美整个盛京城都没几个女子能比。   他回了目光,话语里有几分暧昧道:“总要有个人多哄哄才是。”   听言,宋意欢捏着斗篷衣领的手轻顿,转而轻揉隐隐作痛的额角,不知在想什么。   穿过游廊,东进一间正房,黎术停在做工精细的房门前,瞥了宋意欢的贴身侍女柳薇一眼。   柳薇自是会意摘去宋意欢肩披的斗篷,候在门口。   黎术便领着宋意欢入雅间,里头袭来阵阵暖意,拐过戏蝶屏风,便闻见檀香,清淡幽长,铜色暖炉燃着炭火,温暖舒适,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截然不同。   正上中是一处长榻,两侧的帷幔垂落着,幔中是有一身影在歇息。   房内左侧的金丝楠架上立着一只身长两尺的苍鹰,羽呈黑白相间,有力的鹰爪却不见锁链牵制,气势威武,见有人入房来,锐利的目光直视过来。   宋意欢不曾料想有猛禽在房中,险些惊出声,她步伐生怯,停在相隔甚远的位置。   东宫太子偏爱饲养猛禽,牵狼擎苍是常有的事。   不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宋意欢倒吸一口凉气,不自觉地攥着裙带,粉嫩的指尖可见在细微的轻颤。   十二岁那年,她应皇后的召见入宫问安,回去时在御花园,撞见太子牵恶狼归宫,惊得不慎跌入池鱼中。   池水不深,被捞出来后,慌乱不已的她揪着太子的衣摆,颤着身子大哭不已,最后满身潮湿地被他提去东宫。   刚换好干净衣裳,葵水来了,初潮又疼又怕,躲在东宫的寝室里不敢出来,直到太子破门而入,见到被弄脏的血色。   果不其然,那少年黑着脸,用可怕至极盯着她,只让宋意欢哭到发颤,素来女子月水污秽,可想而知,必会遭他记恨。   那少年的眼神如同就要拆了她的骨头,兴许他还会吃人。   于是那日的下午,她被太子捏红了脸蛋,哭着被罚喊了好几声哥哥,而不远处是那凶恶的白狼正候着,直勾勾地盯着她。   仿佛她若不听话,便要成白狼腹中之物。   抽抽嗒嗒地哭到最后,宋意欢倚着榻迷迷糊糊睡着,她生性胆小如鼠,虽不知后来怎么回去的,但为此大病了一场。   自此极少再有入宫,嗜睡的她多数在闺房内补眠,鲜少再走往什么宴席和诗赋会……   此时的雅间内,苍鹰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宋意欢身上,使得她胆寒不已,仿佛又如那年。   黎术见宋意欢站在屏风旁边不敢移动,并未勉强她,只好自己走入帏幔里去递话。   黎术上前几语后退下,于此,帷幔内的那人坐起身,宋意欢远远地透过幔纱,可见那人身影高大挺拔,气宇非凡,带着生来就该被人顶礼膜拜的气场,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宋意欢轻瞥一眼便低下脑袋,下意识咽了咽唾沫,这个总能使她生怯的人,即使前世他重病缠身,也能让她一避再避,她不会识错……   只见太子摆了下手,房内的侍人以金杆挑起帷幔,挂在两侧的柱钩上。   宋意欢福下身,道:“宋意欢见过太子殿下,见殿下.体安,臣女甚为欣喜。”   长榻上之人并未发话,他身着的一袭淡金华服,紧束劲腰,佩戴血玉佩,榻侧有一紫檀桌几,摆放的是清酒与几碟小菜。   由于宋意欢低着脑袋,又相隔甚远,她只得见他的衣摆,嵌着玄边,不带一丝褶皱。   太子似在打量她,气氛有着微妙的凝固,直到清沉的声音响起,“过来。”   语气淡然,又有一种不可违抗的感觉,宋意欢僵在原地,她胆子小,不远处的锐鹰似虎一般,如何过去……   太子瞥见苍鹰的存在,微微蹙眉,又一言不发。   这种沉寂的气氛是最让人难安的,宋意欢低着眸,踌躇不前,如此僵持着。   “是要孤过去?”他的声音再度响起,显然有些不悦了。   宋意欢略有慌张,比起那猛禽苍鹰,还是更怕榻上之人。   她轻轻迈开脚,生怕招惹猛禽,缓缓走到榻旁,在太子腿侧跪下来。   他衣摆整洁,气场之重,却又压得宋意欢微屏呼吸,便下意识抬眸看他。   只见太子正半靠着榻枕,左手随意搭于膝盖,他面容冷峻,细长的凤眸正俯视着她,与印象中的冷颜相差无几。   宋意欢面庞略烫,袖下的指尖轻颤不已,她知道这是一种本能的胆怯,却没有收回目光,则是小心翼翼地与他对视。   两侧候着的侍从皆深低着头,房内安静,楠架上的苍鹰转动着脑袋,百无聊赖。   太子面不改色地望着身下的宋意欢,容颜精致似画,美眸似水,微微泛红,仿若下一瞬就能哭出来。   他忽然开口道:“宋家门可罗雀,人人避之,如今还有谁帮得了你。”   声音冷淡,不带一丝情感。   宋意欢微屏呼吸,今早受凉,身子几分无力,此刻有些撑不住了。   她晃了下昏沉的脑袋,道:“父亲宋初尧敦厚本分,为太子殿下请脉行医数年,岂敢下毒谋害殿下,望殿下开恩。”   太子微挑眉稍,并未立刻回话,目光落在宋意欢的衣口处,肌肤白皙如脂,身段姣好,玉软花柔。   手掌覆上她纤秀的肩头,使得宋意欢不知所以地望向太子。   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隔着衣纱轻轻摩挲着,暧昧之极,缓缓道:“孤要一个漂亮且听话的金丝雀。”   听闻太子年至弱冠,东宫无一名妃嫔侍妾。   听闻太子心怡薛侯千金,为其不慎落湖?   宋意欢僵住身子,意识有些恍惚,此话何意?   忽然不远处的苍鹰扇动起翅膀,发出一阵响声,宋意欢犹如惊雀,慌张地看向那猛禽,如似要朝她扑来,紧绷的心弦如被崩断。   “我…我……”   一阵无力感袭来,她昨夜未眠,转眼间宋意欢趴在太子的腿上,失去意识。   见此,李君赫神色微沉,随即将人抱入怀中,手指轻触她泛红的脸蛋,触感柔糯,体温偏烫,她是着了寒。   他转而又冷睨不远处的苍鹰九霄,命侍从将其带走,自是将鹰散养的,也不知它何时回的屋子,倒是把宋意欢吓着了。   面对主人斥责的目光,它颇有灵性地挪动了下,低着鹰头,如似晓得自己犯了错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不近女色?是哥哥在等你长大。 第3章 病归   昨儿雪落一日,夜里才停下。   那威猛的苍鹰被黎术关进铜笼里,放在偏房中,这下是哪儿也去不了。   别院的雅房中灯火未灭,大夫先前来过一趟,不久后便退下了,里头倒是叫了冷水。   身形颀长的男人立榻前不远处,单手负于后,面无情绪地凝视着榻上女子,沉默不语。   宋意欢睡得昏沉,额头上覆着湿帕,出了一身大汗后,面颊的红晕退散不少,只是紧锁着眉,轻轻启唇念着一个人的名字。   李君赫微微蹙眉,他知晓她口中轻呓的是谁,卫国公世子穆奕。   片刻之后,他转身离开雅间,候在门口的黎术跟上来,“殿下,宋姑娘……”   李君赫神情冷淡,瞥了一眼他,漠然道:“先送回去吧。”   黎术躬了下身,“喏。”   房间内的宋意欢仍意识不清,不安稳地侧首,额头上的湿帕滑落,不过一会儿,便有侍女换上新的帕子。   前世种种亦如梦魇,昏沉之中,宋意欢仿佛回到了濒死前的场景,她躺在血泊之中意识弥留,指尖在地面无力地转动。   穆奕从惊谔再到颓然倒下,声音颤抖说她不该如此,要她别死……   那她该如何,她的一生毫无意义,唯有这一件事是她最有勇气的时候。   模糊的视线之中,本该远在岭南的太子疾步而来,一如既往的冷厉,还有一如既往的戾气。   这人啊,她从小都害怕,怎么连瞥的最后一眼都是他…   ***   听雨别院出来的马车留下的两道雪辙,早有人清扫干净,悄无声息,仿若无人来过。   冬日严寒,一夜寂静。   待宋意欢苏醒来时,已是晌午,轻薄的床帏遮了光线,被褥盖得很厚实,她撑着身子坐起身,头还在昏昏沉沉的。   候在床榻前的柳薇听了动静,她则上前将帏幔撩起,“小姐可好些了?”   宋意欢面色尚在苍白,失神片刻,头还在隐隐作疼,她抬手轻揉额角,之后扫视房内一番,暖炉里燃着炭火,才意识到是在宋家。   她有些发愣,记得此前是在城南处的听雨别院里,“我怎么回来的?”   柳薇挂好帏幔,思索着,才道:“是得人护送回来的,夜里人少。”   她话说得简洁,回来前黎公公正告过,这事不得声张什么。   听言,宋意欢心绪微沉,理回了些思绪,所以说她见了太子,还有他的话……   片刻之后有丫鬟端来汤药,柳薇轻轻道:“可莫再受凉了。”   宋意欢心间如压了块石头般沉重,她不是个蠢笨的人,要一个听话的金丝雀显然是她。   盛京不少权贵府上养得有禁脔,瘦马,这已是秘而不宣的事,太子身为皇长子,位高权重,即便要是如此也不例外。   “方才张管家来问您,这会儿又回去了。”柳薇应道,“你病归一事,奴婢都不敢同夫人说。”   宋意欢没回话,接过药碗吹凉便喝下了,柳薇端来装蜜饯的碗,用过之后便穿上衣裳。   柳薇替她梳发时,宋意欢瞥了眼房内的炭炉,宋家如今入不敷出,亦是需多拮据些,她轻轻道:“这炭火便往母亲房里送便可。”   柳薇瞧着她微白的脸色,“小姐你这还病着呢,还是身子紧要,省得又着凉。”   宋意欢微微垂眸,道了声无妨。   可偏偏柳薇不听,之后还将一热好的汤婆子放在她手中,多披了件外衣,这才往怡院去。   昨日落的霜雪还没化,也无人清着道,因为并没有多少仆人小厮。   宋家算不上什么权贵,世代从医,是祖上积了德,立过功,先皇恩赐,这才有了宽广的府邸,只是如今败落了,没多少下人,显得有些空寂。   母亲心疾缠身,一直都用着治心疾的药,到了冬寒,更容易发病,如今父亲又出了事。这府中仅有的几个下人,便调去她院子里了。   宋意欢到怡院时,屋内有着淡淡的药味,母亲正靠在罗汉床上喝着药,面色苍白。   母亲名为陆云涟,是陆家庶出三女,算不上受宠,陆云涟见宋意欢入门来,这才提了几分精神,紧张地询问着那周女婿怎么说。   宋意欢微顿一下,安抚道:“说是得等等几日,母亲切莫心急。”   周家前世分明是出面相助了的,可如今却推脱了,是有人特意下了话。   陆云涟愁眉不展,这家中就宋太医这一个顶梁柱,皇帝自来如此看重太子,栽培有加,若是太子真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宋太医那脑袋哪还保得住,这下盛京城里人人可不就是等着太子苏醒来么。   宋意欢轻轻拍陆云涟的手,温和一笑道:“我改日走访寺卿大人一趟,母亲安心养病便是。”   陆云涟轻叹,知意欢是动起陆家这面心思,可她在陆家时都没什么立场,如今哪有如此容易的。   就此,宋意欢便不再与母亲提此事,只是让她安心,在怡院用过午茶,宋意欢才离开。   在宋府的游廊中,管家跟在宋意欢身后,轻轻开口道:“小姐,夫人的药是不够用了,老爷出事后,仁风堂就断了药……”   陆云涟用的药理,一来多费钱财,二来盛京城内仅仁风堂有。   这仁风堂是京城最大的药馆,其中的少堂主便是宋太医以前的学生潘闻,太子喝的药出了问题,自是早早与宋家撇清关系。   宋意欢步伐微顿,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她侧首瞧管家一眼,淡淡回应:“我知晓了。”   **   回到闺房里,宋意欢若是以往这时候,她是要补眠的,可却让柳薇把汤婆子换好热水,寻来斗篷披上。   柳薇见此,忙道:“小姐又是要出去?”   宋意欢系着衣带点首,柳薇道:“你是一刻不得停歇的,小姐身子要紧啊。”   宋意欢轻扶额头,从她手里接过汤婆子,“现在我如何歇得住。”   柳薇瘪了嘴,她是心疼自家小姐,几日来就没停过,她轻声不满道:“这样下去是要累坏的。”   宋意欢什么也没说,瞥她一眼就出了房间,府前备上马车,便往仁风堂去。   仁风堂是上了二十年的医馆,不仅各类药材齐全,更是常供珍贵药材给皇室,在盛京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当年老堂主本是向送儿子给太医令严褚求学医理,却遭严褚婉拒,正逢宋太医风头正旺,转而便拜了宋太医为老师。   马车在仁风堂前停下,身着檀色斗篷的宋意欢便落下车,瞥望一眼那红漆牌匾,门面端庄大方,行的却是忘恩负义之事。   正堂宽敞,里头有着淡淡的药材香,座座药柜抽屉上写着药名,金掌柜正打着算盘,见有人入门,刚扬声喊了客官二字。   见来者是宋意欢,立马就变了脸色,让屋中伙计都退下去,这可是艳绝盛京的小美人,可谓是天姿国色,姝容媚丽。   此番宋家出事,多少男人就等着卫国公府抛了同这小妮子的婚约,将她收入房中肆意把玩。   他家少堂主是时时挂记着这小妮子,就怕她不多来来。   金掌柜收起算盘,开口道:“老夫当是谁呢,原来是宋家二小姐,今儿怎来了仁风堂。”   宋意欢并未立即应他,环顾了堂内药柜,从衣襟里掏出一张药方,走上前去递于他面前,“麻烦掌柜的抓几副药。”   金掌柜只是瞥了眼药方,并没有接过它,为难道:“二小姐说笑,如今还有谁敢给您抓药呀,万一出什么岔子,可是要将仁风堂牵累的。”   宋意欢抿了下唇,“你好好瞧瞧这方子,哪儿会出什么岔子,此是用作治心疾的。”   金掌柜道:“这是我们少堂主的吩咐,我等可不敢违背。”   宋意欢捏着药方的指尖微微泛白,顿了片刻,气不过,掩唇轻咳几声。   伴在她身旁的柳薇,道:“可莫忘了当初你们少堂主拜于我家老爷为学生时作的恩情,今时怎可忘恩负义。”   金掌柜笑了笑,“恩情?这卫国公府不也欠着宋家恩情么,怎不见他出来照顾宋家半句。”   “你!”柳薇气恼,却被宋意欢按住了。   金掌柜看向宋意欢,这模样生得着实玉软花柔,眉目间带着淡淡的酥意,就连他都难免动上心思。   他戏谑道:“这要说情,还得二小姐亲自同我家少堂主说说情,少堂主素来是心疼美人的,这要是得开了金口,您还怕抓不到什么药吗。”   宋意欢蹙着柳眉,心中几分厌恶,将药方折好放入衣襟里,缓缓道:“好一个落井下石,我是记得了。”   言罢,她睨了金掌柜一眼,拢着斗篷离开,身姿轻盈。   出了仁风堂,宋意欢身形略有不稳,柳薇连忙扶住她,“小姐……”   宋意欢扶首轻揉,什么也没说,双眸低垂着。   柳薇搀着她上马车,口里一连说了仁风堂好几句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2 06:11:33~2020-06-03 12:51: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章 争执   仁风堂求药无果,宋意欢又相继走访了几个药馆,是开不出这几味药,即便是开得出也不敢拿药给她。   宋意欢满心疲惫,只能是先回府再寻别的法子,断药此事,前世是因她走往了卫国公府,最后穆老夫人出面,这才得以解决。   只是如今,宋意欢自是不想再去求取卫国公府,能解决她此刻燃眉之急的,就只有听雨别院的那人了。   她是不解太子为何没有深中毒症,莫不是于前世他就没有病重,这细想来,宋意欢又觉得不对。   父亲得他开恩出狱时,她与他见过一面,面色苍白,体虚无力,重咳不已。   宋意欢自小熟读医书且通药理,是不是装病,她一眼便能看出来,倒是现在的太子才是装病的那个。   除非冥冥之中有人改变了原本的轨迹,如是她能重生,这并不能代表没有其他人也重生了。   那么除了她,还有谁呢,能够改变太子毒症之事,莫不是他也……   想到此,宋意欢被自己的想法惊到了,太子心思深重,若是有前世的记忆,必定是避开下毒一事,寻出用毒之人。   这人本身就深于城府,前世只是因身疾而远离盛京,如今得了前世记忆,岂不是一一除去阻碍。   不管太子为何瞧上她,总之摆在宋意欢面前的,没有几条路能走。   宋意欢坐在闺房内的榻上思来想去,心中的怯意越发浓重。柳薇而后端来的晚饭,她也没胃口吃,尝过几口便放下了。   柳薇见此,劝她多吃些,莫饿坏身子。   宋意欢仅是摆摆手让她将东西撤下,便入了榻歇息,望着房内的灯火,心沉如石。   幼年初见太子,不慎放走他喜爱的金雀,后遭他恐吓,更是恶狠狠地放话,要将她关入笼子里,幸得父亲将她接回家。   她忘不去的是临走时,太子看向她的眼神,如同下一刻便要把她抓来一点点吃进腹中,骇人且可怕。   果不其然,太子十岁成童礼那日,父亲携她前来参礼,却被太子逮到机会报复,偷偷将她关在东宫的寝卧里,说是不准走。   吓得宋意欢哭泣不止,直到傍晚黄昏,父亲请了皇后娘娘出马,才把她找到,带回家中。   这个人好像从小时候就想把她抓起来,只是前世的她,满眼都是穆奕,看不见太子的意图。   宋意欢自小闺阁礼数森严,且最重名节,前世都不曾同男子有过半分越礼之举……   ***   近来雪停,长街上百姓游走,盛京首都,烟柳画桥,繁华似锦,城内厚雪未化,也掩不去坊间的热闹景象。   一辆马车徐徐停在陆府前,便见一婢女下来后,从车里扶出一个姝容柔媚的女子,正是宋意欢。   她身披绒领斗篷,微卷的长发及腰,肤白似雪,抬眸望一眼陆家的牌匾,便让柳薇去将尚酒提上。   冬日是越发寒凉,大牢里湿寒气重,父亲那身子骨哪比得上年轻气壮的时候,宋意欢自是坐不住的。   上一世有周林文帮衬着,带些被褥东西照顾着,可如今是连见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因此,便送了拜贴去到大理寺卿府邸,却遭了回绝。   听闻大理寺卿好酒,幸在宋太医也是个懂酒之人,府中正藏得有几坛尚酒,只好拾掇着带上往大理寺卿府邸来了。   宋意欢来到门前,犹豫再三,抬手扣响大门。   片刻之后,便有家丁来开门,宋意欢上前便报了姓名。   那家丁将她打量一番,回道:“我家老爷说了案子未定,不见宋家之人,宋小姐请回吧。”   随后那家丁不再等她说什么,便把府门关上了。宋意欢抿着唇,半句话说不出来,柳薇看她一眼,“小姐……”   是吃了闭门羹,行人停驻回望,一眼便认出那门前之人,近来盛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就是宋家的事。   有看热闹的人,也有不怀好意的人,多的是人惦记着这位娇人儿,都求到陆家来了,看来这卫国公府是铁心不顾宋家。   当初时常走动,宛如世交,如今是不闻不问,置之不理了。   宋意欢垂下眸,瞥了一眼带来的好酒,只能是退出府前,纤弱的身子显得有些不稳。   待马车离去后,陆府前恢复平静。   宋意欢回到车厢里,眉目不展,柳薇将汤婆子递入她手里暖暖,踌躇再三后,道:“小姐要不走一趟卫国公府……”   宋意欢轻睨向她,忽然马车猛地抖动了一下,她重心不稳,猛地一下撞到额角,一阵疼痛。   柳薇连忙去扶她,宋意欢的额角撞得一片红。   马车也停下了,柳薇护主心切,张口对外面的车夫道:“怎么使的马车!这城内道上,轱辘还能磕到石头不成。”   车夫撩开帘子,看了看宋意欢,连忙道:“姑娘莫气,不是小的错,不知是何人掷石砸车轱辘轴。”   听此,宋意欢提裙行下马车,外面行人来来往往,车底下果然有一岩石,轱辘轴被砸坏了。   车夫道:“马走得急,没看清什么人。”   “什么人这般缺德!”柳薇气道。   宋意欢紧蹙着眉头,盛京城地界宽广,走回去得要半时辰不可。   不远酒肆中,一紫衣男子信步走来,扬声道:“今儿真巧,还撞见了宋家二小姐。”   宋意欢寻声望去,那男子身形略胖,生得端庄,手里捏着一把折扇,身后跟着两个小厮,是仁风堂的少堂主潘闻。   宋意欢撇开脸,并不想理睬于他,只是给了车夫银钱,领着柳薇便要走。   那潘闻随即就让人拦住她,笑道:“这好不容易遇见上,不如潘某去那酒肆叙叙旧再走,好说宋太医也是潘某的老师。”   宋意欢打量他一眼,道:“这倒不必了,我同你没什么好叙旧的。”   她声音柔,说起话来轻轻的。   “不妨一会儿,潘某让自家马车载宋小姐回去。”那潘闻不依不饶的,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宋意欢。   早几年拜在宋太医门下时,就见过此女,别看宋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府邸,这小女儿养得可真是娇滴滴的,腰肢纤细得不行,近年来是越发娇美了。   前几日她去了趟仁风堂,他没撞见,今日是撞见了,哪还有让她走的意思。   宋意欢不想与此人过多纠缠,便越过他而去。   潘闻堵着她的道,说:“宋家如今是什么样人尽皆知,用不了多久可就没了,总有你求爷的时候。”   宋意欢道:“背信弃义的小人,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潘闻自来是横行霸道惯了,有些恼怒,一把将宋意欢的手抓住,“你今日是不给爷面子了!”   二人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四周人的围观,议论不止。   “你松开我家小姐!”柳薇上前就去扯潘闻的手臂,却遭他一把推开。   宋意欢被他捏得生疼,女子力气哪儿争得过男子,硬是遭他往酒肆拖去。   正此时,一道声音从身后响起,“仁风堂什么时候这般蛮横无理了,当街强抢女子!”   话落,潘闻停住动作回首看去,只见身后站着的正是世子穆奕,身着一袭青纹华服,剑眉星目,气宇不凡。   而在他身旁还有一粉裙女子,婷婷玉立,娇容清纯,此乃是薛武侯嫡女薛渝言。   薛家早年随皇帝征伐反前韩太后霸权,功绩赫赫,府上有嫡长子薛黎,而且嫡女薛渝言幼年时与家人走失,而在年十三时被从乡下寻回。   穆奕曾在三年前秋猎时意外受伤,正是得了那时刚回京的薛渝言搭救,穆奕便对此女一见倾心。   这些事,宋意欢前世自是清楚,只是因为懦弱,加上薛渝言总是一副温柔心善的模样,她皆不敢对此有什么不满。   见来人,潘闻顿时松开了宋意欢的手,笑道:“穆世子哪的话,不过是和宋小姐寻个去处叙旧,你莫不是忘了宋太医是鄙人老师。”   穆奕望向宋意欢,她微微垂眸,小脸苍白,轻轻揉着被捏痛的手腕,并没与他对视。   宋家出事这么多天来,他也是头一回见到宋意欢,仍旧娇美,但似乎瘦了许多。   宋意欢眼眶红红的,惹人心怜,冷道:“家父没有你这个学生,宋家人人避之,用不着潘少堂主攀这份关系。”   穆奕走上前,站在潘闻面前,“宋意欢再怎么说还是本世子婚约之人,可容你随意欺辱?”   潘闻忙低下首来,就当他好汉不吃眼前亏,“是鄙人失了分寸,穆世子切莫往心里去,鄙人这便离去。”   说罢,看了看宋意欢,领着小厮离开,人群渐散。   宋意欢瞥望穆奕一眼,“多谢穆世子相助。”   穆奕顿了一下,顾及薛渝言在身旁看着,他不耐:“当街与人拉扯,我是怕你损了我国公府的颜面。”   “宋姑娘没事吧,我都快吓死了。”薛渝言上前,愤愤道:“那种人真是太可恶了。”   宋意欢抬眸看向她,不得不说薛渝言很会利用自己面貌清纯的模样,或许他人的欢心和同情心。   可这种虚伪的模样,宋意欢早已看够了,只得故作微笑回应她:“无事。”   福了下身示意告辞,宋意欢带着柳薇离开,自始至终多说半句话,她现在满身疲惫,不想同他们虚情假意的言语。   穆奕微愣,有些意外,原以为以宋意欢的软性子定会哭着朝他诉委屈,明明泪水就在眼里打转了。   是长脾气了?   薛渝言瘪了瘪嘴,瞥了一眼宋意欢的背影,轻轻道:“宋姑娘对我怎么如此冷淡,都不理我…”   穆奕哧了一声,“不必在意她,还真是扰了我的兴致。”   ……   与此同时,远处的街道口停着一辆装潢华贵的马车,安静沉稳,不惊扰任何人。   车厢内宽敞,衣着淡金华服的男子,眸色深沉,透过半掩的车窗,凝视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而后他靠于厢壁,单手搭在桌几上,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敲桌面,显得有些不耐烦。   马车缓缓行驶,离开了街道口,悄无声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什么时候来找孤,孤不香吗? 第5章 研墨   十一月十三,寒风凛冽。   传言宋初尧狱中受鞭刑,伤痕累累,闲杂人等不得探望,宋府上下皆人心惶惶。   隔日当晚宋府侧门处,一辆马车冒着霜雪直奔城南青鸣坊,无人可知。   盛京城冷寂寒凉,地界一望无际。   ……   夜色昏暗,别院寂静,只有沙沙的落雪声,万物沉睡,云雾深沉。   一小厮抬手提灯,行在曲廊之中,寒风吹得手中灯笼摇曳,几次险似熄灭。   在他身后跟着个身披白绒斗篷的女子,二人步伐平缓,她拢了下衣领,沿途的微光掠过面庞,芳容柔媚,樱唇欲滴。   宋意欢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风吹得她胸前的卷发微乱,就连手也冰凉着。   直到越过拐角,小厮在一间雅阁前停下,里头灯火阑珊,他推开花纹扇门,对身后的人恭敬地道声请字。   宋意欢停顿片刻,最终她还是不得不选择了这一步,轻抬绣鞋走入雅阁。   此间有内外两室,外间候着婢女,上前来将宋意欢的斗篷摘去,里头一袭淡粉白衣,搭织锦马面裙,衬得身姿窈窕,端正雅致。   房内设有炭炉,暖和自在,宋意欢深吸一口气,缓缓绕过垂坠着的檀色帏幔,进了里间。   左侧立着一座嵌玉屏风,青纹案几上摆放笔墨纸砚,陈铺的宣纸上有墨笔在滑动,一勾一勒皆干净利落,拈笔的手指修长好看。   宋意欢停在屏风前,见案几上之人,心绪微乱,这一回没有什么猛禽在,她却仍是忐忑不安。   只见太子面容清隽,正襟危坐于榆木椅上,他轻瞥一眼来人,墨色笔尖微顿。   宋意欢福身行礼,轻轻道:“太子殿下金安。”   父亲狱中病重,她只能借着夜色前来。   太子视线落于文书,似乎早有预料她会来,只是淡淡道:“过来研墨。”   他衣袍扣得整洁,一丝不苟,端正沉雅,无意间流露着拒人千里的疏离感。   宋意欢缓缓走过去,局促不安地停在太子身旁,还是有点怯场。   案上砚台的墨半干,几滴清水入砚,她揽袖捏着墨条,谨慎地重按轻推,低眸不敢看他写的内容。   太子似乎并没有在意她的存在,专于笔下之事,房间内安静得只有研墨声。   不知过了多久,砚台墨水渐成,宋意欢放置好墨条,太子提笔蘸墨,忽然道:“想好了么?孤要的。”   他没有抬眸看她,宋意欢一顿,知晓是他在提那日的事,如今的她别无选择。   与其腆着脸去求卫国公府,不如求取太子庇护宋家,为的家人安在,也为的自己。   太子乃为东宫之主,国之储君,她若是有朝一日借太子翻身,卫国公府欠她的,便要一一找回来,有德报德,有怨报怨。   前世种种,她明了不争不抢,什么都不会留给她,往后抛去这胆小怯懦性子,她想成为人上人。   宋意欢心里想着狠话,小心翼翼地看太子一眼,顿时她又有些怂,轻轻道:“嗯……”   太子眼眸微抬,并未回话。   宋意欢在他身旁站得难耐,便想往后退一点,刚动了下脚,只听他道:“别动。”   随即半僵在原地,略有紧张,纤手不自觉地攥起马面裙。   太子少言寡语,英俊肃正,不少闺中待嫁的贵女心许于他,偏偏她怕得要死。   李君赫放下笔,将写好的文书合上。   他往后靠了些,侧首看向宋意欢,目光淡漠,“很怕孤?”   宋意欢差些就点头了,又忙道:“没有。”   李君赫挑眉,睨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微卷的长发搭着肩,他伸手揽住宋意欢的腰肢往怀中带。   宋意欢呼吸一窒,跌坐在太子腿上,迎面皆是他的气息,还有淡淡的龙涎香,心中惶恐却不敢妄动。   “日后习惯便是了。”   太子说起话来,宋意欢都能感觉到他胸腔细微震动,她脑子懵懵的,一双清瞳愕然望着他。   见此,李君赫微微勾唇,漫不经心道:“太医院留方有出入,宋初尧清白未定。”   宋意欢眨了下眸,听得出他的意思。   她柔手抚上他的肩膀,声若蚊蝇般道:“…臣女愿侍奉殿下,只望殿下开恩让家父脱离牢狱。”   李君赫的手掌握着那纤细的腰肢,薄唇贴近她的耳畔,淡淡道:“那便自己脱了。”   他的口吻不容人反驳,宋意欢脸颊当即绯红起来,太子凤眸微沉,并不会给她回旋的意思。   就像他说的要一个漂亮且听话的……   踌躇片刻,宋意欢低着头将衣口解开,来这里,她早预料会发生什么,她攀他的权,他图她的色,各自所需。   淡粉上衣从玉肩上滑落,最后掉落在案几底下,唯留下轻薄的抹胸,裹着盈盈可人的柔软。   宋意欢白皙的肌肤透着粉,卷发垂至腰间,她不好意思再往下解了,坐在太子腿上,怯怯地望着他。   李君赫却不为所动,神色淡然地等着她。   他越是如此,宋意欢便越如坐针毡,第一次与男子像这般亲近,能感觉到他手掌在她腰后的存在感。   顿着片刻后,李君赫略微低眉,语气温和道:“你要如何侍奉孤,把孤看出花来?”   宋意欢喉间哽了一下,只好攥着他的衣襟,试着亲亲太子的唇,柔软酥润,她没做过这种事,更别说是要对着这个人。   李君赫微顿,不满足于此,指尖端起她的下巴,攻占而入,气息强势。   宋意欢瞳仁微张,很快软了身子,他的手抚上她身背的丝带,轻轻扯开,身前软盈便失了束缚。   前世时好像太子身边没有过什么女子,仅是有传言他心仪薛渝言……   屋外雪如鹅毛,寒风不减,候在外间的婢女早已退下,唯有暖炉里多了几块炭火。   宋意欢的双手被太子反扣于腰后,迫使她挺起胸来,颤着声道:“太子殿下…”   她呼吸稍促,胸口微微起伏,亵衣上绣着睡莲,丰盈饱满。   李君赫托着宋意欢横坐在身前,“嗯。”   宋意欢身子粉粉的,心尖颤得厉害,就连声音也柔柔媚媚的,“以后会给意欢名分吗。”   她虽比不上什么侯门嫡女,但宋家历来风范端正,也是个正经门第,这种自弃名节的事,更何况与卫国公府婚约在身。   她不甘只是禁.脔,更不想是。   李君赫凤眸微敛,在精致的锁骨处留下个漂亮的红梅,勾唇道:“你能有什么理由同孤谈这个。”   宋意欢微僵了下身子,撇开脸颊,不过是求一份保障罢了,若太子玩够了,抽身而退,她也什么都做不了。   太子会怎么回答,她有预料过,公事公办罢了,女子名节之重,她是把自己的清白卖给别人,可为达到目的,付出些手段也是必要的。   “可以给你。”李君赫揽着她的裙摆,露出纤煺,他压低声线道:“跟了孤之后,离你那未婚夫远一点。”   她满眼皆是穆奕,他不喜多年了。   此时桌案上的灯火已燃去一半,宋意欢搂着太子的肩膀,面颊红扑扑的,衣缕被褪去。   直到那东西抵着她,宋意欢心头一跳,靠着太子的肩,瞥见那尺量,还没开始,吓得眼泪簌簌掉下来,太子不得不哄着她。   宋意欢素来怕疼,哪儿受得住这个,奈何腰肢被紧扣着,可到最后房内皆是她的轻泣声连连。   候在屋外的婢女都听得到,声音又娇又媚又可怜,听雨雅院,寒雪渐轻。   房内香艳直至夜半,从桌案再到床榻,烛火燃到了底,夜色撩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4 14:48:40~2020-06-05 14:2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章 回府   待到辰时,雪渐渐停下,天地间已是一片白茫茫,清冷寒凉。   暖炉里炭火熄灭不少,房内有着淡淡的暖意,藏在锦被下的宋意欢睡得沉,安稳地依偎着身旁的男子,呼吸平稳。   他揽紧她柔软的身子,低首闻见淡淡的女儿香,片刻后,太子撑起身将帏幔撩起,不再温存下去,也没有将她吵醒,替宋意欢掩实被褥,便离了床榻。   少了一人的存在,榻内变得有些空落,宋意欢蜷着身子,睡得乖巧可人,暖炉里被添了几许炭火。   清晨宁静,直到午时,候在外间的婢女入门来,隔着帏幔轻唤了几声。   账内的人被褥捂得严实,她睫毛微动,转醒而来,眼眸带着惺忪,轻轻应了一声嗯,声音里还带着柔媚,直让人心头一酥。   宋意欢轻轻撑起身子,一阵酸痛袭来,如同要散架一般,不免蹙了下眉头。   只见白皙的肌肤上红痕点点,锁骨下有着淡淡的牙印,昨夜的画面历历在目,宋意欢面庞泛起粉来。   榻外的婢女已被来帕子与热水,和干净的衣裳,婢女名为清莲,谨慎聪慧,做事利落本分,本是东宫的宫女。   帏幔被撩起挂在两侧,清莲上前去搀扶宋意欢,见她身子上的痕迹,连忙低下头,不敢声张半句。   宋家小姐身子娇,太子殿下着实是折腾得有些狠了。   宋意欢眸色微敛,心头难堪不已,除柳薇之外,不喜遭别的婢女伺候沐浴,奈何自己难以起身,只得是由清莲扶着入了浴桶。   宋意欢的长发被挽起来,双手搭在干净的浴桶上,热水萦绕而上,舒缓着身子。   清莲用葫芦瓢舀着热水淋在她玉洁的后背上,宋意欢则是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好。”   听言,清莲只好放下手里的活,将花皂和药膏放在宋意欢触手可及的地方,便退出了房间。   宋意欢望着花皂略微失神,不知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便撑着身子从浴桶里起来,用过药膏,她换上了干净的衣裳。   随后黎术入房来,身后的婢女端着一碗汤药,放置在桌面。   梨花木椅上垫着柔软的绒褥,宋意欢坐下来,瞧着碗中的汤,不必等婢女说什么,她便知晓是什么。   以太子的身份,自然眼里容不得沙,是不会让她多出什么事来,的确,眼下宋家不安稳,对于她来说,借子母贵的事很值得。   如果太子昨日没有说会给她名份的话,为了宋家,她或许真会这样做。   宋意欢端起汤药,垂眸缓缓喝下,太子身为储君,以后多的是女人,她得了他这一个保证,就够了。   黎术让婢女将碗端下去后,端来清淡的粥食,恭敬道:“太子殿下说宋姑娘身子弱,就在宅子里再歇两日回去。”   里间床榻的被褥已换了干净整洁的,昨夜残留的气息早已消散。   宋意欢问道:“殿下…可还在宅院里?”   黎术应道:“殿下今早回宫了。”   “太子怎么说。”宋意欢轻声道。   黎术躬着身形,“到时老奴会引宋小姐入大理寺的。”   “劳烦黎公公。”宋意欢微抿唇,“明日便去吧。”   未等黎术回话,她便去寻斗篷披上,“宋府事务多,也不作歇息了。”   言罢,宋意欢步伐轻缓地离了雅阁,黎术见她坚持,只好命人前去备上马车。   ***   积雪堆积,空巷无人,一辆马车徐徐而来在宋府门前停下,轱辘轴上沾满霜雪,马匹呼出白气。   车门打开,一个身披斗篷的女子从里头下来,踩着梅花凳,她面带轻纱,发上流苏微动。   宋意欢小手微凉,敲了两下窄小的侧门,开门的人是柳薇,见来人是她,松了口气:“小姐你终于回来了。”   昨日柳薇随宋意欢到了别院,就被她叫回去了,这一夜担心不已。   宋意欢入了门,这边是宋府后院,她清了下嗓子,询问了些琐碎的事。   柳薇提道:“夫人和管家都还不知晓昨日你不在府里。”   宋意欢点首,“嗯。”   柳薇还是听出宋意欢步伐有异,瞥见她耳下的痕迹,哽了下喉,“小姐……”   宋意欢看向她一眼,将斗蓬拢了拢,略有不自然,柳薇自也明了什么。   回到闺房后,宋意欢换下衣裳,用了杯茶水,困乏地入了床榻,身子的酸疼感一直未减。   这一睡便到了下午,宋意欢这才养了些精神,柳薇去厨房端来晚膳,菜式清淡。   宋意欢低眸端起饭碗,淡淡道:“明日去地牢见父亲,你同我一起。”   柳薇站在一旁,看着自家小姐模样,鼻尖直发酸,“小姐…”   宋意欢吃了一小口香软的米饭,细嚼慢咽。   柳薇有些心酸,轻轻道:“你说要是搁以后你同穆世子的婚事怎么办啊,这叫什么事啊……”   宋意欢眸色微黯,掩唇咽下口中米饭,“我不会嫁给他的,你也无需为我担心。”   “不嫁了?”柳薇哽着声道:“奴婢不懂你的意思。”   宋意欢不再言语,平静地用着晚饭。   正此,府中的张管家提着衣摆赶来,神色紧张,躬着身道:“小姐,方才传来消息,太子殿下是醒了。”   宋意欢眼眸微抬,纤手捏着绛色筷子一顿。   张管家抖着衣袖,“太子若是治老爷罪,宋家真是救不回来了。”   “不会的。”宋意欢看向他,声音柔糯,“父亲没做这样的事,就不怕鬼敲门。”   柳薇轻轻低眉,她是知晓小姐刚从太子殿下那儿回来的,要是治老爷罪,早就治了。   见张管家愁着,宋意欢温和一笑,“是辛苦你了,这府上的事,你多注意就好,其余的事我会去处理着。”   张管家叹道:“是苦了小姐,宋府就您一个人撑着了。”   宋意欢神色淡淡,让柳薇把碗筷收拾下去,她道:“张管家一会去准备些被褥之类,父亲在地牢能用的就行。”   张管家知道她是要去大理寺地牢,这事前两日便有提过了,忙道了声是。   “母亲的药可是用完了?”宋意欢又道:“明日我请了人送来,你记得便是。”   张管家有些意外,见宋意欢神色温和,莫不是卫国公府出面了?虽如此想,他并没多问。   张管家退下后,宋意欢去往怡院看望陆云涟,一路上她步伐缓慢,腰酸不止,柳薇忙扶着她。   陆云涟近来身子一直都不好,加上天寒地冻的,很少能出院子,她气色也不好,正靠在美人榻上。   见着母亲,宋意欢心中难免会委屈,坐在榻旁,入了母亲的怀抱。   宋太医没出事之前,宋意欢时常对二老撒娇,陆云涟并没察觉她有什么不对,轻抚宋意欢的长发,苦涩道:“是让你累着了。”   “娘亲。”宋意欢眼眶湿润,泪水抹在母亲的衣襟上,瓮声瓮气道:“明日我可以去见父亲。”   陆云涟心头微紧,颤着声道:“好好,他有老寒腿,此番在大牢里受了刑法,我只怕他撑不住……”   “娘亲放宽心,欢儿不会让父亲出事的。”宋意欢双手将陆云涟抱紧。   陆云涟只能是点首,不让自己往坏处想,微微低眸间瞥宋意欢耳下青丝间的肌肤一抹淡淡红色,她抬手抚去青丝长发。   宋意欢有所警觉,连忙坐起了身,长发垂下胸前,陆云涟微疑地看着她。   宋意欢则起身,眼神有些躲避,“母亲晚上用药了吗。”   陆云涟神色如常,“用过了。”   “那就好。”宋意欢从桌几上取来柑橘,剥去外皮,放在陆云涟的手里,“娘亲好生养病才是。”   “我晓得。”陆云涟看着宋意欢容颜。   她有两个女儿,大女清雅标致,是已出嫁,这小女生得玉软花柔,体娇身软的,近年来出落得越发娇美了。   陆云涟收回目光,轻叹一声,或许是她病糊涂了,宋意欢自幼胆子小,乖巧懂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嗯? 第7章 大理寺   夜深时分,东宫寂静无声,寝殿灯火未灭,红木的窗牗半敞,几许寒风吹入进来。   房内正中立着一劲衣男子,他脊背挺拔,腰挂佩刀,正为东宫左率卫魏央。   太子靠着檀椅,神色淡漠,他身着一袭淡金华服,腰系白赤玉佩,桌上斟的茶水正冒着热气,杯具旁是昨夜写的文书。   魏央微低着首,缓缓道:“金喰草,入水后无色无味,中毒者手足酸痛,全身无力,可为废人。”   “唯南境梁国有过此毒,神似甘遂,又极为稀少,此非寻常太医认得出来,当日殿下的汤药里被放的正是金喰草。”   魏央言罢,书房内变得安静,他候着座上人的话。   太子端起茶杯轻抿,开口道:“先盯着仁风堂。”   仁风堂作为京城最为繁盛的药馆,百药齐聚之地,太医院的各类名贵药材,多数是由仁风堂进贡,这里头是有人动了手脚。   太子放下茶水,修长的手指轻推桌面的上的文书,“交于大理寺少卿,那名采药的医士不必留了。”   “是。”魏央应声,上前接过文书,不经意间瞥见太子颈上一抹暧昧的红莓,他匆匆敛眸。   房内安静且冷沉,太子挥手让其退下,魏央将文书收入衣襟中后,作礼退出书房。   太子弱冠之年,无一名妃嫔侍奉在旁,三个月前,不少权臣觐奏,为延绵皇家子嗣,太子应当早日成家。   于此,圣上欲为皇太子择选正妃与侧妃,由此定下薛武侯嫡女,择日颁旨。   穆家世子不知从何处听来风声,太子于画舫游湖之时,暗自前来拜访,怎知画舫失火,二人落水。   太子染寒,回宫后召宋太医诊脉,后得锦宓公主听闻,前来东宫探望,不慎间将药碗打翻。   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为不打草惊蛇,太子‘深中毒症,昏迷不醒’,闹得盛京城沸沸扬扬的,皇太子选立正妃一事,圣上也无心再提。   此案正是由大理寺少卿裴子谦主审,外界眼里太子病重之极,实则没有太子的口谕,关于此案谁也不敢妄动。   魏央扶着腰间佩刀,快步消失在听雨别院里。   蛇是没惊到,是惊了宋家的那只小羽雀。   **   翌日清晨,宋府门前的积雪已被清扫于两侧,张管家招呼着小厮将携去寺狱的物件抬入马车,引来不少行人停步多瞧了几眼,也不知宋家这是什么动静。   待到事事备齐,宋家那二小姐从府中缓缓走出,她身披着绒领浅红斗篷,青丝卷发衬得肤白似雪,姝色柔媚。   只是略有些萎靡,以绢帕掩唇小小地打哈欠,泪水盈睫,大有楚楚动人的模样。   宋家出了事,是难为这二小姐走访操劳,疲累如此。   近来宋意欢皆没有贪睡,今儿更是早早起来梳妆,府上的事扰着她,她难得歇下。   天气寒凉,柳薇上前来把粉锦的汤婆子递在她手里头,近来她身子不好,只怕是冻着了。   二人乘上马车,缓缓离府而去,一路上宋意欢皆靠着车壁假寐,好在双腿盖着薄毯,不算是冷的。   昨夜里宋意欢腰身酸累,柳薇学过几手推拿,便给她按揉许久,见她身子上的痕迹,柳薇心疼得紧。   大理寺府门高大,红漆牌匾高挂,一股庄严之气油然而来,身着深蓝衣装的黎术早早在门前候着,身后还有两名护卫。   见宋府马车缓缓行来停下,他便行下台阶走来。   宋意欢下马车行了份礼,随后便跟随黎术入了大理寺中。   与此同时,远处,穆奕随同窗苏尘行过,不经间瞥见婷婷倩影,他截然停步。   “一会儿,我就这文书审批完,咱们就去碎香楼喝酒……”苏尘言语着,见他步伐停下,顺着穆奕的目光望去,得见那抹倩影。   苏尘为大理寺丞,穆奕在刑部当差,二人不算同僚,但时常走动一起。   他望着入大理寺内的女子,笑了笑,“这不是穆世子的未婚妻,为了宋家可真是走访无度呀。”   穆奕微微蹙眉,“大理寺不是严令闲杂人等不得见宋初尧吗,她来这不是白费力气。”   “那可不。”苏尘走到他身旁,说道:“昨儿裴子谦下了话,若是宋家二小姐见宋初尧便放行一次。”   “原来如此。”穆奕收回目光,重新迈开步伐。   苏尘跟在他身后,笑道:“人言道宋家二小姐容貌不俗,气质有加。”   “这回宋家出事,你这家伙是不闻不问的,这裴子谦不像是个兴来就松口的人,只怕现在人家是寻了裴子谦帮忙。”   苏尘自来话多,忍不住多语几句,恰恰又说得穆奕颇为烦躁,道一句不去喝酒了。   虽然父亲卫国公同他言语过,宋家的事不打算出面,待时候过了,好把同宋家的婚约作废。   但想到她还去找了大理寺少卿?竟没找过他一次,穆奕心里不免烦闷,宋意欢以前不是喜欢粘着他么?   **   一路辗转,来到地牢大门前,里头寒气重,一入门宋意欢就感到一阵凉意,空气中弥漫着说不出来的臭味。   视线昏暗,黑墙上燃着油灯,牢房里略有杂乱,瞥见挂着的刑具,宋意欢缩了下身子,这里头的人都心狠手辣,屈打成招的事常有。   跟着领头的狱卒行过走道,在一处有窗户的牢房前停下来,只见里头杂草散落,却置办着张简易的床。   宋初尧正坐靠在床上,被褥裹着身体,神色颓靡地嗑着瓜子,虽状态不算好,但也不像被打了的样子。   宋意欢没有细想,连忙提裙走上前去,隔着牢门喊他:“父亲。”   宋初尧听了声,侧首见是女儿意欢,他眼中浮起不可置信,他喜得手中瓜子散落,轻咳起来。   连忙裹着被褥下床,他迈着微颤的腿赶到牢门前,“……意欢。”   周身的狱卒退下,黎术不远处候着,避了二人言语。   宋意欢看着父亲苍白的脸,看得出来,他憔悴不少,两鬓略白,她顿时眼眶红了,又看了看他嗑的瓜子,“……”   宋初尧一手捏着被褥,一手搭着牢框,轻轻道:“牢内狱卒给的瓜子,嗑着暖和暖和。”   他顿了一下,又哽着声音道:“你是如何得进来的。”   “外头得了话,能来见见您,我听闻你在里头受了苦,挨了打。”   宋初尧道:“我没事,就是老寒腿发作,别让你娘过于担心才是,她有心疾。”   宋意欢眼眶里掉下泪珠子,看了看父亲的床和被褥,比起别的牢房要好得多,询问得知,从一入牢,这被褥和床就备上了。   狱卒也还算客气,哪里动用过刑,都是外人瞎说的。   宋意欢听言,低下头抽嗒地轻泣,父亲这待遇和上一世不一样,细细想着,极有可能是太子的吩咐了。   太子是知道父亲是清白的,自然不会为难他,这受刑的话,不知是谁人传出来的。   宋初尧本身从医,来的给他看腿的大夫技艺颇差,这两天用的药是一点用都没有,双腿非但不见好转还越厉,他指点那大夫两次都不开窍,挺嫌弃的。   宋初尧跟着又询问府上近况,宋意欢没同他说卫国公府的态度,和仁风堂之事,把带来的一些棉絮送进去。   宋初尧颤颤栗栗地咳嗽,再怎么说是大牢,还是会冷得厉害,关于案子的事,他同宋意欢说起药方没有问题,不知怎么的碗里就有了毒。   药方后的几味药,宋初尧没写,可偏偏纸上是他的字,这些宋意欢知晓,前世父亲也是如此,直到最后,一切都还不明不白的,有个太监出来揽下所有罪证。   时间不多,父女俩没能说多久话,狱卒便来请人了,宋意欢只能抹了抹眼泪,说了声定会替父亲证明清白的。   随后,宋意欢便跟着狱卒离开地牢,前世来此地,唯唯诺诺的,怕得很,里头的人可没如此恭敬。   宋意欢思绪微乱,走这一趟出来,是松了些心,她的太阳穴隐隐作疼,一面走着一面轻揉。   柳薇扶着她,问道:“小姐怎么了?”   宋意欢轻轻摇头,道声无妨。   走出寺狱,马车在左侧不远处候着了,黎术神情恭敬,宋意欢敛眉,寒风吹来,她拢着斗篷走近。   转眸间,瞥见身着深蓝锦袍的穆奕站在前方,是在等着她,宋意欢停了下步伐。   穆奕身为刑部侍郎,偶尔会来大理寺也不意外,宋意欢什么也没说,仅是向他行了礼,便要绕过他而去。   穆奕略有蹙眉,他和宋意欢自小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习惯了她围着他转的感觉。   近日来遇见,她的态度不理不睬,穆奕心里多有不爽快,听着宋意欢要就此绕过,他伸手将她手腕抓住。   宋意欢倏地停了脚步,略有疑惑地看向穆奕,跟在她身旁的柳薇也一惊。   穆奕顿了一下,道:“你去找了大理寺少卿?”   宋意欢微微眯眼,只是轻轻挣脱了穆奕,方才来时是听黎术说起,是借着裴大人的名义入的地牢。   她道:“宋家的事,就不必穆世子关心了吧。”   穆奕脸色略沉,“你这话何意?”   “字面上的意思。”宋意欢抬眸看向他,“即便我去寻了相助,穆世子问这个做什么。”   穆奕哽了下喉,道:“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出面帮你。”   宋意欢道:“卫国公府不敢沾染的事,自有别人出面管,穆世子莫再扰我了。”   穆奕不满她的态度,有些火气上头了,哧了一声:“我疯了才会扰着你。”   说罢,他冷睨宋意欢一眼,拂袖而去。   宋意欢没有回话,漠然置之,身旁的柳薇抿了下唇,她是不明白,如今对穆世子,包括国公府,小姐的态度转变之大。   宁愿去见太子,也不愿去往卫国公府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6 21:25:36~2020-06-07 14:2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章 高烧   从大理寺回来,兴许是今日寒风吹得紧,宋意欢头痛欲裂,心知母亲只怕是早早在等着她带消息回来,忍着身子不适便往怡院去。   陆云涟刚把药碗放下,便见女儿入门来,她忙起身问道此行可遇难事。   宋意欢行上前把母亲搀扶住,揽着人坐下,她面容上带着笑容,陆云涟见此安定不少。   有着太子的人引路,何人会为难得了她。   宋意欢将宋初尧的情况同陆云涟说后,陆云涟松了口气,这么久来难得露了次笑脸,她是怕宋初尧在牢中受了刑,着了寒一个扛不住就没了。   好在她怕的这些一一都没有。   宋意欢见母亲安了心,便让人端来晚饭与陆云涟同用。   陆云涟吃不得辛辣,上的都是些清淡的苏菜。   用食时,宋意欢频频揉着太阳穴,神色略有不佳。   陆云涟端着秀小的碗,看向女儿,面颊透着淡淡的粉,眉目精致。   忽语重心长道:“你近来似有些不一样,若有了什么事,定要同为娘说。”   宋意欢抬眸见母亲的眼神,心间略有慌乱,她嫣然而笑道:“欢儿能有什么事,娘亲你莫乱想不好的。”   陆云涟望着她片刻,抿唇淡淡一笑,不再言语。   出了怡院,宋意欢把张管家寻来,庭院的走道间,她语气柔雅,“父亲在狱中尚不打紧,你去告知姐姐一声,以免她担忧。”   张管家忙道:“这就让小厮过周府走一趟。”   宋意欢轻轻颌首,张管家顿了一下,想着东宫里那金贵的主子,又道:“咱们可需递份拜贴去东宫?”   宋意欢额头发着烫,捂额的手微顿,道:“太子尚在病重,去了也是烦扰,宋家势小,怕是还会惹他厌烦。”   张管家应了声是,便就此退下。   行径回到闺房,宋意欢身子愈发滚烫,撑不住险些倒下,柳薇连忙扶着,屋里丫鬟手脚慌乱,幸好家中退烧的药材还够,让丫鬟将药熬上。   撑着困累喝过药后,宋意欢浑浑噩噩地躺在榻上,被褥捂得严实,薄汗满额,声音轻柔:“莫去同母亲说,免得她担心。”   上次没彻底好,这回发得更重了。   柳薇用热帕擦去她的汗水,回应道:“小姐安心歇着,旁的事莫去想了。”   宋意欢合上双眸,精致的面容火红着,胸口闷得发慌,香汗浸身。   ……   夜半深寒,宋府四处昏暗安静,唯有南苑的屋子灯火未灭,摇曳不定,一抹玄金色的身影行过曲折的走道,悄然无息。   宋意欢昏昏沉沉,在被褥里捂出一身汗水,衣衫尽湿,直到三更时分才渐渐退烧,   深夜里,屋子的门被轻缓地打开,来人步伐沉稳,缓缓行到榻前。   玄明色的衣袍称得他高大贵气,修长的手掀开幔帐,挂于床侧,行径轻缓。   李君赫坐于床榻旁,凤眸凝着榻内的人,   宋意欢紧闭着双眸,里衣单薄且湿,细汗从她额角滑落下来,睡得昏沉且不安稳。   他揽袖探去,手指轻触她的额头,肌肤柔嫩,带着淡淡的烫意。   此刻屋外传来脚步声,柳薇端着热水入门,瞧见坐于榻上的太子,猛地一惊,险些将热水弄洒一地。   李君赫略微侧首,淡漠地瞥向她,眸色里带着冷沉。   柳薇慌张地将热水放下,仓惶跪地磕首,太子殿下怎么在小姐房间里?   她刚开口:“太子殿下……”   便被他一声莫吵断了话语,柳薇顿时噤了声,不敢妄动。   李君赫环顾房内四角,又瞥了一眼柳薇置在地面的铜盆热水,用不大的声音道:“为何不设炭炉。”   柳薇低着首,声线略慌道:“小姐不让设,说是府上需拮据些。”   这屋内气温仅仅比外面好上一点而已,寒凉得紧。   “以后房内皆设上炭火。”李君赫道:“她若有异议,便说是孤的口谕。”   柳薇一愣,连点着脑袋,“哎…是。”   李君赫神色不改,目光回到宋意欢身上,白皙的侧颈,细汗缓缓滑落……   “出去候着。”   他的声音清沉悦耳,却没有多少情绪。   **   不久之后,炭火同热水一起送了进去,里头烛火通明。   柳薇挺着脊背候在门口,宋府自来人少,太子何时进来的?这会不会太有悖礼数了。   寒风轻吹,她打了个哆嗦。   屋里渐渐回暖,炉里炭火燃得正旺,宋意欢靠在太子怀中,长发被汗浸得微湿,贴着白皙的后背。   干净轻柔的热帕擦拭着她身上汗水,单衣轻薄落下肩头,这身子温软玉香,肌肤上前两日留的吻迹还没消去,香艳且诱人。   宋意欢睫毛轻颤,迷糊间能感觉到有人在给她清净身子,动作轻柔,只是这婢女的肩膀可真宽厚,倒是像太子似的。   宋意欢不太安稳,似玉般的手搭在他肩膀上,小脸轻轻蹭着李君赫的颈窝,呼出的气都是热的,不过已退烧不少,身子没之前那般烫了。   李君赫手掌扣在她腰肢上,将她汗湿的单衣脱下,放在一旁,宋意欢半睁了眼,慵懒地瞧向抱着她的男人,意识有些恍惚。   二人对视着,大眼看小眼,宋意欢迷迷糊糊地用手指轻轻戳太子的俊脸,含糊道:“他怎么在梦里……”   李君赫微微蹙眉,谁在梦里?   宋意欢轻哼了一声,声音甜糯糯,李君赫用帕子擦去她额头的薄汗,冷着声开口:“不是让你在别院等孤吗。”   宋意欢没什么力气,半着阖着眼,如撒娇一般呓语道:“欢儿得回府……”   李君赫薄唇微抿,倚着她的耳畔,语气放温和了下,“岂是不听话?”   不听话,他不过回宫一趟,她便自行跑了。   宋意欢不回他话了,依偎着他又昏沉过去,忽觉太子的手中的湿帕,一点点地擦拭着她的身躯。   李君赫轻托着宋意欢,将汗湿的单衣扔在一旁,他可不曾伺候过谁,尽用在她身上了。   宋意欢脑子迷迷糊糊的,直到身子汗意被擦净,被太子压在榻上啃了唇瓣,才渐渐意识过来。   她小手轻轻攥着他的衣襟,被吻得有些麻麻的,双眸懵懵地跟李君赫对视,“太子殿下...”   李君赫轻睨着她,轻轻扬唇:“认出来了?”   宋意欢低下脑袋,显然还有些不知所以,却见自己赤着身子,心头噔的一下发抖,小手推着李君赫的胸膛想要逃,只怕他要做那类事。   奈何这男人力气又大又重,病着的她哪斗得过他,宋意欢双眼水汪汪的,学着儿时的模样同他求饶,“太子哥哥......欢儿不要...”   落在李君赫耳里,痒了他的心,压着声线道:“孤不动你,你莫惹火孤。”   随后耐着性子,寻来干净的衣衫给她穿上,   宋意欢瞧着他,一点点乖巧下来,期间太子的脸,别提有多难看了。   换好衣衫后,宋意欢钻进锦被里,已然分不清为何太子会在她的屋里,如是做梦,快睡醒才行。   李君赫坐于一旁,轻扶额角,腹下余温阵阵,若不是念着她,他也不会走这一趟。   ……   片刻后,柳薇被叫进来收拾热水时,太子衣袍整齐,神情淡漠地坐在梨木椅上,旁边桌面上有一杯喝过的茶水。   床榻里的宋意欢睡得安静,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柳薇动作利索,很快就将水端出去了,低着首不敢声张,主子的事仅她一人知晓。   房间里逐渐安静下来,宋意欢病得无力,迷迷糊糊地又陷入困倦中,太子入了榻,他身上有种淡淡的幽香。   长夜漫漫,宋府寂静无声。   烛火未熄,李君赫敛眸,任由宋意欢枕着他的手臂,他轻轻揉了下高挺的鼻梁,不知在想什么。   待到夜半寅时,宋意欢尚在安稳睡眠,他便已起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吓人 第9章 请柬   翌日出了暖阳,洒在屋檐积雪上,散着淡淡的光。   宋意欢转醒时已是辰时,撑着身子坐起来,床幔遮掩着光线,并不显得刺眼,她的高烧早已退去,只是头还是些许的昏沉。   夜里的事彷佛像做了场梦,浑浑噩噩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身上尚有淡淡的汗味,这让宋意欢不是很舒服,便让柳薇备上热水沐浴更衣,下榻时还是有几分无力的。   屋内一如先前的模样,但宋意欢总觉得有人来过,柳薇向来嘴巴牢靠,关于太子的事,极少会提起乱说,兴许也是怕这个人吧。   宋意欢面朝浴桶趴着,任由柳薇揽着她的长发清洗,热气腾腾而上,她问道:“太子何时走的?”   柳薇手顿了一下,探身过来些,轻声道:“寅时,没想到太子殿下会来,奴婢昨儿都要吓死了。”   宋意欢微微抿唇,心里得确认的实质感。   是不知太子为何会来,真是她使得他生怒了?   宋府的丫鬟小厮少,到了她的院子更甚,以太子的实力,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她问道:“可有让人瞧见?”   “没呢。”柳薇摇了摇头。   宋意欢微微闭眼,便不再问下去。   对于夜里的事,也不知是何来的胆子戳太子的脸,昨夜他眼神仿若要把她拆来吃了,这般凶恶,宋意欢想想都是后怕的。   沐浴之后,丫鬟端来汤药给宋意欢喝下,旁的瓷碟里盛着蜜饯果脯,色泽丰润。   她如此病着,在柳薇的坚持下,只能在府上歇息着,正好父亲尚安,暂且可以放下心来。   先前父亲受过鞭刑,伤痕满身的消息,只怕是太子放出来给她听的,为的是现在这般局面么?   药碗放下后,宋意欢含了颗蜜饯解去口中的苦涩。   盛京城内白雪皑皑,冬日里出了暖阳,天色看着不是前几日那般阴沉了,已是年底,宋意欢只望除夕之时,能一家人团聚,与父亲同过。   牢狱里为宋初尧诊病的大夫换了个医术稳妥的,这事是那日探望回来的路上,宋意欢同黎术轻轻提了一句,隔日便换了人。   一连几日过来,积雪融不少,这反而是最冷的天。宋意欢除去往怡院探望母亲,便是在屋里细读医书杂志。   自从上次在太子夜访过,再无来过消息,正好歇着养养身子,不必左右奔走去见他。   关于前世太子中毒之症,她一直都弄不明白,而今生他为何身子无恙,宋意欢也不敢多问,惹他心疑。   托张管家寻了几本古籍医书查看,父亲写的药方,宋意欢见过一眼,别的不提,为了他清白,她也要弄清那药方中究竟有何不对。   屋檐的雪融得所剩无几,冬阳透过窗牖,照着香几上的盆景。   宋意欢坐靠在罗汉床上,双腿盖着薄毯,低眸看着手中医卷,睫毛纤弯卷长,娇唇红润。   旁的炭火微弱,柳薇去将敞着的窗牖关上,不禁念叨一句:“小姐,这天冷风大,怎又将窗牖打开了。”   宋意欢些许抬眸,“屋里有些闷。”   “奴婢是怕你又着病。”柳薇走近过来,往炭盆里添了些炭。   话语间,屋外起了脚步声,张管家走了进来,躬身道:“小姐,卫国公府来了人。”   他神色带喜,宋意欢听言却蹙了眉,“所为何事?”   张管家道:“说是探问夫人来,送来不少良药补品。”   一旁的柳薇瞧着自家小姐,默不作声,这卫国公府来得晚了。   宋意欢微顿,淡淡道一句:“晓得了。”   她将医书一角折上,合好置在桌几上,起身同张管家出了屋。   卫国公府能出面来人,除了是那不闻世事的穆老夫人晓得了什么,那便是不久后穆奕生辰宴,只是今生的宋意欢不挂记在心上罢了。   前世借着穆老夫人的名义前去,因为父亲未出牢狱,在宴席上她受尽欺辱,精心为穆奕绣的香囊作为生辰礼,被他扔入暖炉烧成焦灰。   **   宋府正堂,卫国公府来的管家袁贵正坐在椅上用着暖茶,两侧是候着的小厮。   不远处的桌面上摆放着珍品补药,人参灵芝,出手着实阔气,穆家家大业大这点东西不过小意思。   宋意欢信步走近,尚未说什么,袁贵放下茶杯,吐了些茶叶,“呸呸,这是什么茶啊,味都没有。”   这话说得不大,正好入场的人皆听得到,几人也皆变了变神色。   袁贵侧首故作瞥见宋意欢到来,拂着衣摆,站起身来,“我到以为会见到宋夫人,出来的原来是二小姐啊。”   这袁贵正值壮年,是个十足的狗腿子,前世宋意欢去往国公府,没少着他明里暗里的轻视。   姿态傲然,不过是个跑路传话的。   宋意欢睨一眼他放下的茶,也懒得与他多费礼节,只是对张管家道:“夫人刚喝药睡下,一桩小事不必去惊扰她。”   她顿了一下,这才对向袁贵,淡淡笑道;“今儿是什么破败天气,竟害袁管家跑宋府一趟,晦气。”   还以为宋意欢会上来和他赔礼换茶,上来却是嘲了一句不好的。   袁贵蹙着眉,“二小姐这话说的,我等是不待见了?”   “哪的话,我这意思是操劳袁管家辛苦了。”宋意欢缓缓坐下,柳薇替她斟上茶水。   袁贵眼色沉了沉,许久不见,这二小姐的嘴倒尖了不少,国公府近来不闻不问宋家,也不看看宋家成什么样子。   要不是听穆老夫人执意,这才好心跑这一趟,她还倒有脾气了。   国公府上穆老夫人,年近八十,时常记不住事儿,也记不住人,是有些痴了,偏偏就记得这宋意欢,念念不忘世子同宋家的婚约。   多日来,府内上下是丝毫不提宋家的事,也不知是谁在老夫人多嚼了话语,非得让人来宋家慰问。   不久后世子的生辰宴本就办得不大,来得皆是熟络之人,老夫人非得要把这宋家二姑娘也请上。   袁贵不再与宋意欢多口舌,从衣襟里寻出一张檀色请柬,“七日后,我家世子生辰宴,老夫人说是要见见二小姐。”   宋意欢瞧着那张请柬,嵌着朱线,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装饰,便让柳薇把请柬接下。   “真是沾了老夫人的光。”她淡淡开口,不见得有高兴的样子。   袁贵嗤了一声,果然见了这请柬,就眼巴巴的想凑上来了。   他轻睨着宋意欢的容颜,姝色柔媚,眉目精致,这般容颜在盛京城内没几个女子能比的,就连薛候千金都逊色几分。   只不过这小家子气的性子,怯弱胆小,宋家要什么没什么,空有这皮相,说白了就是除了这张脸,什么都配不上他家世子。   若不是有老夫人拦着,国公夫人推去这婚约再正确不过了。   袁贵收回目光,语气中略有不耐道:“行了,我话也带到这了,二小姐便准备着,我还得回去。”   说着,他便要领着两个小厮离开。   而宋意欢也没送他的意思,只是捧起茶水轻抿,目光落在桌上国公府送来的东西上,开口道:“国公府送来的这些东西,袁管家也一并带回去吧。”   袁贵顿下身形,侧首看向她。   只见宋意欢温和一笑,容色娇美,“咱宋府不缺国公府这点东西,我见不过区区二十年的人参,成色也不好,莫害了我母亲才是。”   上回黎术送了不少东西来,比这些不知好了多少,尚且还没用完呢。   袁贵面色一僵,道:“二小姐莫不是瞎了不成,分不清东西好坏,国公府还得你看不起了?”   宋意欢有些无辜,瘪了下嘴,“袁管家这是哪的话,宋家世代从医,这些东西再熟悉不过了,母亲身子自来病弱,自然是会谨慎些,若是我说话少了分寸,还请国公府体谅。”   袁贵哽住话,反驳也不是,不反驳也不是。   顿着片刻,让小厮去把东西拿上,他愤愤低念道:“不识货的,送到你们宋家也是浪费。”   宋意欢放下暖茶,静静地瞧着袁贵收拾东西。   直到这一众人退出正堂,她起了身,对张管家轻缓道:“这套茶具往后就不用了,我见着不太干净。”   张管家躬身应是,这话传到外头,出了正堂的袁贵听见这话,脚步踩得重重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07 23:51:05~2020-06-08 23:05: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章 金喰草   将袁贵送走,宋意欢便回屋里走,张管家瞧着她的神色,对于方才的事儿,未说什么。   如今卫国公府做得不仁义,这袁贵是国公夫人的人,虽说是把他给得罪了,但各奴才心底是痛快的。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袁贵是还想冷讽宋家几句的,一入门就开始摆谱,张管家见着都厌烦得紧。   只是小姐又接了去穆世子生辰宴的请柬,怕就怕小姐当日去国公府免不了受欺负。   张管家仍是将心中担忧同宋意欢提了提,她只是笑着道声无妨,并不打算在意。   明知到时宴上杂乱,避开是最好的,宋意欢是不甘心上一世受欺辱,曾经没避开,如今也不会避开。   宋意欢坐回罗汉床上,炭火燃得正旺着。   柳薇把薄毯给她盖好,一路走来她都在嘀咕着这袁贵的不是,“这番来了一副神气的模样,见了都觉得讨嫌。”   “好了。”宋意欢瞥着渐凉的茶,“去换一壶热茶来吧。”   柳薇颌首,将床内的桌几收拾起来,那本医书放在桌边缘,不经意间推落于地,书页展开,上面字迹清晰。   柳薇放下手上的活,弯腰捡起,“好在没掉进炭盆里。”   她将书合好放回桌几上,宋意欢轻瞥着医书,待柳薇端着茶出去,宋意欢微顿,指尖轻翻纸张页面的一角。   这处的笔迹模糊,书写着:金喰草,神似甘遂,南境梁国独有......   ***   十一月廿十,小寒。   大理寺内,太医院采制药的医士口供之后,暴毙而亡,当晚尸体被拖出大牢。   太子正于东宫卧床静养,闲杂之人不见。   宋初尧此案存疑,圣上口谕,大理寺于半月之内查明置毒之人,不得延误。   自宋初尧入狱来,太医院波及不少人,凡是制药,留方的皆被送往大理寺审问,此消息对于宋家来说算是一个转机。   天色阴冷,庭院寒凉,别有一番清冷的美意,雅阁的窗牗微敞,与外头截然不同,房内温热。   帏帘低垂,遮掩了书案处的景色。   红木圈椅铺着绒垫,太子面容清隽,身形轻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搭着扶手。   雅阁外寒风凛冽,魏央快步走来,在扇门前求见禀报,只听里头太子淡淡一声:“进来。”   房内水墨屏风,宋意欢坐于美人榻上,身姿如玉,长发垂腰。   魏央入房来,停在檀色帏帘前跪下,隔着屏风什么都看不见,开口道:“仁风堂潘闻已押入大理寺地牢,裴大人正在候着,殿下可要亲自审问?”   太子凤眸微阖,似在轻歇。   潘闻曾为宋初尧的学子,学得一身医术针灸,也学得一手好字,与老师字迹可拟。   里面停顿良久,魏央正要再次开口询问,只听他冷淡的话语传来,“让他吃些苦头再审。”   魏央低首,道:“属下遵命。”   “退下去。”太子声线低沉清冷,语气不紧不慢的。   书案上的朱批笔放得端正,魏央退下后,房内仿佛恢复了平静,却又不似那般平静。   宋意欢从屏榻后走出,望着不远处的男人,他靠着椅背,神色漠然,抬眸轻瞥于她。   宋意欢缓缓走近,坐在太子腿上,双手搭着他的肩,纤弯的睫毛微颤。   如今走到这种一步,她已没什么好矫情的。   太子凤眸微低,身着一拢淡白衣袍,干净整洁,抬手揽住她的腰肢,他素来喜欢乖巧的宠物。   宋意欢轻轻问道:“为何潘闻会被押进大理寺。”   方才的魏央的话语,她听得清楚,不明白为何潘闻入了地牢,一点风声都没有。   李君赫轻轻瞥她一眼,眼神冷淡,并不会回答她的意思,将人横抱起来,往里间屏榻而去,步伐沉稳。   宋意欢微怯,低垂双眸,手攥着他的衣襟,自然是没胆量再问此事。   她顿了一下,开口道:“家父的药方古怪,可是被参了金喰草。”   李君赫将宋意欢放在榻帐内,他身量高大,俯视着她,浑身的气势压得宋意欢不敢妄动。   他缓缓道:“何为金喰草?”   宋意欢哽了下喉,“出自南境,与甘遂神似,中毒者四肢酸痛,可沦为废人。”   多日过来,二人这是头一回见面,圣上的口谕下后,宋意欢的心便提了起来。   若是药方里的甘遂真被改成了金喰草,光是这一点就可证明父亲是被人诬陷的,她知道太子有这个能力把父亲从地牢里放出来。   李君赫微微勾唇,俯下身欺近而来,却不再言语。   宋意欢呼吸略屏,“我想家父早些离了大理寺。”   她的声音娇娇媚媚的。   李君赫面色不改,开口道:“等几日。”   宋意欢心间微松,抬手环着他的颈脖,鼻尖皆是他的幽香,“殿下帮帮意欢。”   她深吸了口气,自小饱学闺中礼教和四书,不懂这类荒唐事,多数皆是由太子教着来。   幔帐缓缓落下,视线昏暗。   李君赫低着声线,“孤会在宅院两日。”   宋意欢身子轻颤了下,接着听他又道:“你不必回府。”   宋意欢微启口,却又将话咽下,太子自来说一不二,她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她是个自知分寸的人,经历两世,她看淡许多,人的情感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的,没有什么纯粹的感情。   要名分只是为了摆脱卫国公府的婚约,能得个着落,不至于被人说了个不干不净而已,以她的家世而言,如得一良娣的位置,已是不俗。   不去想太子对她是怎样的心思,得不到的东西,她不敢奢求,期望亦是绝望,前世她受够了。   ***   过了暖阳的日子,这天又开始落起细雪,深冬格外的漫长。   听雨宅院有处暖阁,地板如炕一般,地底下烧地炭,上面陈铺着柔软厚实的地毯。   炭炉置在房间的角落,火光如星点,推扇门半敞着,庭落里细雪连绵,景色宜人。   宋意欢着一袭白衣慵懒地躺在绒毯上,衣衫穿得不多,单薄称出她曼妙有致的身段,未穿下裳,掩不住白皙玉洁的长腿。   近来心性变了后,便少了些拘束,眉目间也多了些许媚意。   这两日太子没让她离开,这里暖和,宋意欢时常会在这里睡着,像只猫儿似的。   不远处的琴桌上置着玉琴,碧玉浑成,紧弦泛着银光,是太子昨儿的赏赐。   她自小习琴学医,曾在太子束发时献过琴曲,她善琴,他是清楚的。   宋意欢面颊贴着柔白的手臂,看着玉琴发愣片刻,关于穆奕生辰一事,她未曾跟太子提,思来想去也没有提的必要。   不一会儿,她便昏昏欲睡起来,直到那个男人回来,俯身大手握了细腰,宋意欢才睁开惺忪的眼。   对于他的亲近,宋意欢说不上习惯,但至少不会抵触。   李君赫从外头回来,衣物略寒,宋意欢大有不喜欢,但也不敢说什么。   “方才有在习琴?”   宋意欢转过身看李君赫,他鼻梁高挺,薄唇微抿,猜不出他的喜怒。   她轻轻点首,“殿下要听?”   李君赫则将她托起来,宋意欢晓得他的意思,这个人寡言,行径已表面了他就是想听。   玉琴正在宋意欢晓身前,琴身的纹路雕刻得精湛,是花了大手笔的,费了不少工匠。   李君赫的胸膛贴着她的后背,下巴抵着秀肩,看她抚弄琴弦,那手指白皙修长,酥柔得很。   宋意欢脊背挺直,他这般亲密,她没法放松下来。   “不久后,卫国公世子生辰设宴。”李君赫语气冷淡。   宋意欢抚琴的指尖微顿,却没有回话,太子和穆奕素来不对头,针锋相对。   穆奕抢了薛渝言,太子要拿她作乐,偏偏她还得极力迎合。   李君赫眸色渐暗,只当她是不敢提,她对穆奕念念不忘,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不喜孤提他?”   宋意欢停下琴音,转身与他对视,“我只想殿下就好。”   “如是国公府欺负意欢。”她小心翼翼抱住身前的男人,轻声道:“殿下会护着意欢吧。”   她身子贴得紧,这样的吴侬软语,温香软玉,李君赫略微蹙眉。   这话的真假他听得出,她会想着他,才怪了事。   李君赫轻揉眉心,揽着她的腰肢,仍是回应一声:“嗯。”   偏偏他爱听这些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哼。 第11章 发现   未能回宋府探望母亲,久了总会着生疑的。   也不知太子让黎术去做了什么,也不见张管家让人来请,好在三日后,太子离开别院了。   这雪下得不大,总是断断续续的,宋意欢系着斗篷,琴桌上的玉琴静静地放置着,她顿了一下,回身对清莲道:“将玉琴也带上吧。”   清莲应了声好,把玉琴放入红木琴盒中,二人就这般出了暖阁。   宋意欢神色淡然,忍着腰肢酸累走得轻缓,太子的需求比她远比想象中的多,每每都叫她招架不住。   她低眸微叹,指尖揽着面纱带上,庭院细雪飘飘,顾不得多看。   黎术正在别院门旁候着,见她出来,恭敬道:“往后这宅子便是递在二小姐的名下,来历去脉,老奴已处理好,二小姐随意来歇着便是。”   门前行人稀少,早早有马车在等候。   宋意欢抬眸瞥黎术,轻微頜首,听雨别院宽敞清静,水榭亭廊皆有,这哪儿像是宋家的家产。   清莲将玉琴放置好后,便搀着宋意欢入了马车,温热的汤婆子递在她手里,马车缓缓行驶而去。   近来寒至三九天,盛京城街道人也少了些人,不少闲凉的铺子也闭了门。   回到宋府的侧门处,张管家领着人候在门口,直到行来的马车停下,他连忙走下台阶,把宋意欢迎入府中。   一路入府,张管家什么都没多问,即使如此,他应是知道了些什么。   直到正堂中,宋意欢坐在铺着梨花木椅上,丫鬟们端来暖身的莲子粥,清香可口。   张管家却瞧着宋意欢泪了目,询问她在大理寺可有受罚,前日宋府来了个侍卫,说是宋意欢被大理寺少卿提去问话。   这大理寺行事自来古怪,来来去去三日都不见宋意欢回来,张管家心急如焚,更不敢将事说给宋夫人听,只怕她犯起心疾。   宋意欢眼眸微抬,似乎松了口气,道了声没有遭为难,问的都是好事。   关于她和太子的事,并不想让府里人知晓,人多口杂,总会出问题的。   宋意欢随后询问起宋夫人的近况,喝完莲子粥后,便往怡院去。   宋夫人正坐在屋子里歇息,云嬷嬷近来缝制起了衣裳,二人一起也不见得闲闷,不过她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见宋意欢入屋来,宋夫人微顿,放下手中针线活,把丫鬟嬷嬷都唤了出去,房间里便只剩了母女二人。   面对母亲的眼神,宋意欢有些心虚,微笑着坐到身旁来,“父亲用不得不久,就能出来了,这两日忙乱了些,都没能来见娘亲,你莫不是怪女儿了吧。”   宋夫人仍旧没松展眉目,难得笑一下。   若是以前听了这消息,母亲是会欣喜起来的。   气氛有些尴尬,宋意欢顿了顿,目光转向她绣制的衣物,拿在手中细看,“娘亲的女红还是如此的好......”   宋夫人眸色微敛,缓缓道:“你便同娘说了吧。”   宋意欢的手指微僵,心头紧紧的,淡笑道:“说什么?”   宋夫人握住她的手臂,将她衣领微掀,颈下几点红痕,清晰可见。   宋意欢惊慌地收回手,起身退了两步,面对母亲的目光,缓缓低下了首,母亲果然是知晓了什么。   二人如此僵持着,宋夫人喉间微哽,看着女儿精致的容颜,从第一次她便有所察觉,只是未敢确定,这番久久不在府中,她也是晓得的。   意欢也已是十七的年纪,容貌出尘,身姿窈窕,难免会招人惦记。   宋夫人想想便是心痛不已,如是以后该怎么办,这还有国公府的婚约在,要是遭人发现,意欢哪受得住那些打骂。   即便他爹是出来,岂能高兴得了。   宋夫人坐在罗汉床旁,不禁掉下泪来,道:“你就同为娘说那人是谁?”   宋意欢纤手攥紧衣角,眼眶微红,最怕的是被母亲晓得,因为她身子素来羸弱,只怕气出心疾。   她顿了许久,才轻声道:“...太子......”   宋夫人怔住,愕然喃喃道:“...怎会是太子?”   “欢儿也不清楚太子为何没有病重…”宋意欢在母亲面前跪下来,哽着声道:“欢儿是为了宋家,不得已如此。”   宋夫人自然晓得她是为了什么,只是这心里难受,苦涩道:“为何不去卫国公府。”   “国公府若是真有心,就不会对宋家避而远之,他们何尝不想将欢儿的婚约弃之。”   宋意欢攥着宋夫人的衣角,轻声道:“穆世子轻视于我,我何苦去受尽他们刁难欺辱,即便是落了个狐媚的名声,至少太子殿下不会失信于我。”   宋夫人怎见得女儿受尽委屈,想着想着,心口愈痛起来,她扶住胸口,容色难耐。   宋意欢连忙轻抚母亲的背,不顾面上眼泪,让大丫鬟去将宋夫人的药热来。   怡院亭廊幽深,最为清净,正好由着宋夫人静养,药热来后,宋意欢喂母亲将药一点点喝下。   屋内的炭火正旺,星火点点,宋夫人愁眉不展,望着那炭火失神,一旁的丫鬟轻抚着她的胸口。   在这盛京城里,多的是玩弄女子的权贵官僚,也见多了那类女子的下场。   虽说太子身旁从未有过什么女子,但以宋家的现状,能将宋初尧放出来便是最大的好处了,何谈什么名分位置。   莫说什么东宫,往后嫁个普通士族都碰不到,还得罪了卫国公府。   平复下来后,宋夫人轻瞥宋意欢,她睫毛上有淡淡的湿意,最终无力轻咳道:“明日便是穆世子辰宴,你便不必再去了。”   宋意欢眼眸低垂,让丫鬟把母亲喝完的药碗拿下去,她微叹,轻轻道:“此事意欢自有分寸,母亲无需担心。”   宋夫人瞧着她半句话说不出来,心乱如麻。   宋意欢握住母亲的手,抿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欢就只有爹和娘了,只要你们能好,意欢什么都不怕。”   她知道以母亲的性子会为她保密,毕竟此事不算光彩,没法去想以后,如今走一步算一步就好。   ***   大理寺地牢灰暗杂乱,墨墙上油灯跳动着烛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火盆中的熊熊炭火将铁烙烤得猩红如血。   挂于墙上的潘闻衣衫褴褛,满身血痕,额上冷汗不止,看着那铁烙惊慌不已,他忙将目光转向前方不远处的太师椅上的人。   太子一拢白金华服干净整洁,同地牢的杂乱格格不入,单手撑于椅子的扶手,扶额轻歇,姿态慵懒。   仅仅只是如此,那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都能使人不寒而栗。   大理寺少卿裴子谦站于太子身旁,瞥了火盆旁的狱卒一眼,只见猩红的铁烙被举起,他开口道:“潘少堂主何必再等,仁风堂自身难保,是不会来人了。”   潘闻见此,猛咳出声,喉咙里满满皆是血腥味。   东宫太子深中金喰草的毒症,重病难起,为何出现在这里……   潘闻猛烈挣扎起来,奈何锁链将他囚得动弹不得,低哑着声求饶道:“那药方的确是小的写的,金喰草从何而来,小的不知啊,殿下恕罪!都是小的一时糊涂,才会犯下此罪!”   潘闻自来爱酒好赌,前几日喝了一通大醉,正打算再去找宋府的麻烦,谁知醒来便到了大理寺内,熬了几天嘴硬,抵不住刑罚,对于作假宋初尧药方此事供认不讳。   李君赫抬了抬眼皮,金丝鞋履走在漆黑的地砖上,停在潘闻身前,冷淡道:“你知道孤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个。”   潘闻面容上血迹斑斑,狱卒握着铁烙逼近使得他更为慌张,情急之下只能仓惶开口:“都是二皇子的人让小的如此做的,那金喰草是他们从南境命人带来的。”   在场气氛一滞,铁烙就此停下。   人言皆知,当今皇帝膝下二子一女,除去东宫太子李君赫,便是二皇子宣王李昭景,三公主李锦宓,同为皇后所出。   二皇子自来习武练剑,乐于出没军营,朝中政事尚未接触,便同平西王世子赶往南境平乱反贼,尚不在京中。   潘闻冷汗湿了黑发,见太子容色松动,忙道:“正因二皇子不在京中,免了疑心,这才好动的手,小的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太子殿下赎罪,饶了小的一命吧。”   李君赫微挑眉,打量潘闻片刻,裴子谦站于身侧道:“殿下这……”   只见他轻揉了下太阳穴,淡然且冷漠道:“不必留了。”   潘闻听言心凉不已,随着太子漠然离去的脚步声,他惊恐起来,哭喊着:“太子殿下饶命!”   传言太子自来狠厉诡诈,不留情面,落在他手里难逃一死。   牢狱幽深,片刻之后一道嘶喊声划破寂静。 第12章 国公府   翌日宋意欢将母亲哄歇下后,才让张管家去备上马车,卫国公府的请柬接下了,还是要去的。   穆奕是怎样,宋意欢不在乎,但穆老夫人自来对她很好,处处护佑她,即便是不记事了。   前世老夫人辞世时,宋意欢为此难过许久,也正因如此,她和穆奕的婚事没能操办起来。   只是这生辰上,宋意欢根本就没花心思要备什么礼,见到闺房内摆放的玉琴,便让柳薇将它一同拿入马车中,就当去到那儿奏琴献礼了。   关于她与太子的事,宋府知晓的人极少。   宋意欢摸不清太子的想法,只是怕太多人知道,会惹来他的厌烦,便没再同母亲再谈下去。   宋夫人也没再问,只是愁着心让宋意欢多休息,事事谨慎些,别到时候出了不该出的事。   她想过母亲会有发现一天,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这让宋意欢更为难堪与害怕,却不得不在母亲面前故作轻松。   卫国公府的宅邸离城中偏远,于宋府而言,不算远也不算近。盛京城的官道是好走的,途中飘雪难免有些颠簸。   待行到卫国公府时,已是下午将暗时分。   马车缓缓在卫国公府前停下,宋意欢捧着汤婆子行下马车,雪花落在她的发间,身旁的柳薇忙将斗篷的兜帽给她戴上。   抬眸只见高台阶上的朱漆大门赫然而立,门口镇着两只石狮子威猛可畏,挂于府门之上的牌匾刻着卫国公府大字。   宋意欢微垂眼眸,提裙走上台阶,这一切如往日那般熟悉,只是变的是心境,平静而坦然,没什么好害怕,也没什么好在意。   府前的门正半敞着,门后有一家丁在候着来客,柳薇拿着请帖递上前去,便见那家丁端视二人片刻,这才让了道。   国公府地界宽广,景物呈华雅之气,厅宴来的人应不乏有几许官僚,宋意欢行在曲廊之中,柳薇跟在身后提着长琴,前头引路的是名小厮。   庭院中的雪自有家丁小厮清扫过,不过现在又下起雪来,便又有的忙活了。   卫国公名为穆广梁,把持着盛京城巡防营的职务,位高权重,府中一妻两妾。   穆奕正是国公夫人所出的嫡长子,封袭世子,风光无限,膝下还有一嫡次女,年十二岁,是个任性调皮,不守约束的丫头。   而其他两房妾侍所出皆是庶女,二房早年曾得过一子,却不幸夭折。   此刻天色微暗,一路行来皆是沙沙的雪落声,只听前头那小厮道:“还真是给根杆子就往上爬来了,大夫人说来了你就甭想什么心思,哄哄老太太高兴便成。”   “这话说得好没意思。”宋意欢微微蹙眉,淡淡道:“倒还请你转告大夫人,看在老夫人份上才走这一遭,国公府也没什么可让我动心思的,切勿自作多情才是。”   小厮略有诧异,侧身看向宋意欢一眼,她眉目精致,神色漠然。   忽然,长廊转角奔来一身形娇小的女子,行径之鲁莽,似乎并未着见前头有人,一头撞上宋意欢的身躯。   险些把要宋意欢撞摔在地,好在身后的柳薇将她搀扶起,仍是抵不过手臂的一阵疼痛。   只听那女子扬声怒道:“哪来的婢也,可是没长上眼睛!”   宋意欢揉着手臂站稳身形,定眼瞧去,身前是个比她矮大半个头的小姑娘,衣着光鲜,未披斗篷,样貌俏丽。   正是穆奕的同母妹妹,穆洛落在穆家排行最小的女儿,又是国公夫人所出,自小张扬跋扈,不服管教,这样的性格总有一天会吃到苦头。   领路的小厮连忙上前,躬身道:小姐,你可有撞疼了?”   穆洛落甩了甩撞疼的手,瞧着来人,并没理睬小厮,则是看着宋意欢哧了一声:“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个门不当户不对的人来了,这么大的路,偏偏往我身上撞。”   说罢,穆洛落看向那小厮,愤愤道:“不是说来的是渝言姐姐吗,害我跑得这么勤,白欢喜一场,见了这个不长眼的东西。”   宋意欢放下微疼的手,“我也当是哪来的野狗呢,横冲直撞的,原来是四小姐,也难怪了。”   穆洛落听言,两眼一瞪,怒道:“你说谁是野狗!”   宋意欢拂着被撞乱的衣裙,淡然道:“谁要认这话,那便谁是呗,四小姐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这明里暗里的骂人,穆洛落不傻,自然听得出来,“信不信今日我就将你赶出去……”   说着,一旁小厮连忙拦住穆洛落,“四小姐,这是老夫人点着要见的人,赶出去可不成啊。”   穆洛落斥道:“无渝言姐姐半分好,真不知道祖母喜欢她什么。”   宋意欢瞥她一眼,不过十二岁的小丫头,懒得与她多争论,便道:“你大可放心,今日之后,我也懒得再来卫国公府一步。”   说罢,宋意欢领着柳薇往长廊里头走。   穆洛落瞧着宋意欢,方才在厅宴分明听着来人是薛渝言,一个兴起赶来迎接,谁知是撞见这个人,这话说得她心头又气又恼。   这多日不见,宋意欢是嚣张起来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等等。”穆洛落走到宋意欢身前将人拦下,“今日是我大哥的生辰,总不能空手而来吧,什么礼都不献,也不怕人笑话。”   宋意欢停下步伐,轻轻扬唇:“四小姐怎么就知道我不献礼了?”   穆洛落顿了顿,瞥向宋意欢身后的丫鬟柳薇,手里正提着个红木长盒,盒制做工精细,看似像个琴盒。   穆洛落指了指,“这是什么,莫不是什么粗制滥造的东西,我国公府可瞧不上。”   宋意欢挑了下眉稍,侧身看向柳薇手里的琴盒,心头有些好笑。   穆洛落爱玩闹,不懂什么琴,见宋意欢神色犹豫,上前去拿柳薇的长箱。   怎知柳薇是个不撒手的,攥紧便不让给她。   “什么东西不敢给我看!”穆洛落有些急,忙对小厮道:“快来帮我。”   那小厮左右为难,想想四小姐在府中是个受尽宠爱的主子,上前帮穆洛落。   宋意欢见此,轻抚柳薇的手,道:“让她瞧。”   柳薇微顿,可这是太子殿下给小姐的玉琴……   见宋意欢神色淡然,只好放了手,有些气恼的侧过身。   穆洛落夺过琴木盒后,有些得意,“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宝贝?”   宋意欢自来欢喜她家兄长,若真是要送给兄长的东西,次次都宝贝得紧。   穆洛落将琴盒打开,里头的玉琴碧色浑成,样式精致,看似不凡之物,她略有讶异,就凭宋家如今还寻得来这类东西?   想想刚刚宋意欢的口无遮拦,穆洛落仍是哧了一声,“什么破东西,也好意思拿到国公府来。”   说罢便从发间抽出一支簪子,趁着宋意欢没反应过来,一手下来,拉断两根琴弦。   宋意欢眸色一沉,从她手里将玉琴夺过来,沉声道:“四小姐这是什么意思。”   穆洛落插着腰,笑了起来,“这都经不得我几下挑弄就断了,就这看你还怎么拿得出来。”   到时让她在宴上出丑便是,见宋意欢那副模样,穆洛落是痛快了,把簪子插.入发髻中。   “也罢也罢,就宋家而言,也没什么好东西。”   宋意欢低眸看着那玉琴尚不言语,不知在想什么,柳薇更是气的不行,“你这不是识货的,你可知这是谁……”   话到一半,就被宋意欢拦下来,柳薇气恼地瘪嘴。   穆洛落摆了摆手,得意道:“本小姐也懒得同你们争辩,破琴就是破琴,一会渝言姐姐就要来了,别耽误我的事。”   说罢,穆洛落便推开宋意欢,长扬而去。   宋意欢眸色微暗,将玉琴放入各盒,什么都没说,柳薇知道她是个怕事的人,以宋家的能力,就只能吃鳖了。   一会儿在入了宴,奏不了琴,少不了一顿嘲讽,早知就听宋夫人的,不来了。   宋意欢将琴盒交到柳薇手里,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淡淡道:“先去宴厅吧。”   心中无半分紧张,这如前世一样,穆洛落会拉断她的琴,使她在宴席上出了丑,受尽嘲弄,她无力反驳与争辩,就连穆奕都对她鄙夷几分,将她赠的香囊掀入炭炉中。   宋意欢唇角略微一扬,步伐仍旧轻缓。   不过前世那把是她的自己的长琴,这一回是太子的玉琴,就怕她穆洛落不敢划断此琴。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告状):太子殿下,有人划断你给我的琴! 第13章 穆老夫人   正值下午,寒雪飘零,国公府宴厅暖气堂堂,厅内四侧皆有炭炉。   两排宴几上皆摆放菜肴果蔬,府内丫鬟在一旁伺候,为桌上瓷杯斟酒,来者皆是国公府亲络之人,宴席上也显得格外自在自得,气氛温和。   正上座的老太太雍容华贵,发髻雪白,皱纹布满却仍显慈眉善目,挂着微笑看着低下的后生姑娘,儿孙满堂,人生幸事。   而在她侧边的卫国公五官端正,看似颇为正气,眼带笑意,其乐融融。   今日国公府上下皆聚在厅中,养身念佛的穆老夫人也出了清净的苑子,可见国公府对着唯一的嫡子多看重。   国公世子穆奕坐于上座左侧,样貌俊逸,一袭淡蓝华服称得身姿挺拔,气宇上佳,目光时而瞥向宴厅隔挡屏风,却迟迟不见来人入门来。   同窗苏尘走到他身旁来坐下邀酒贺辰,他才转移注意,举杯与之共饮。   苏尘自来行径轻佻,揽着穆奕的肩笑道:“你这心不在焉的,怎么,盼着薛家小姐呢?今儿落雪,姑娘家迟了些,你着急什么。”   穆奕哼哼两声,对他的话置之不理。   而正座上的穆老夫人目光在众人之中扫来扫去,开口道:“小意欢怎么还没来,老身都等着急了。”   在场众人的闲谈声停了些,老夫人这不是第一次询问了。   厅中袁管家躬着身笑道:“刚刚不是才回老夫人的话吗,这正让人去领过来,思量着快到了。”   宋家如今出的事,老太太尚还不知道,前几日就还念了几声那宋家二小姐。   国公府人本找个说辞推脱过去,老太太年纪大了,记性不好,更为执拗,定要见宋二小姐。   穆奕瞧向老夫人,在大理寺见到宋意欢的事还挂在他心头,思来想去,心里总是不快活,是他在祖母跟前念叨了几句。   便是偏偏要把宋意欢叫来,瞧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竟对他不理不睬。   穆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翡翠佛珠,喃喃不解:“刚刚回了话吗……”   袁贵道:“回了,老夫人。”   这话语刚落下,厅外走进来一个布衣小厮,躬着身道:“老夫人,国公爷,宋二小姐到了。”   穆老夫人眉开眼笑起来,道:“快让人进来,许久没见到人来探望,老身想着了。”   身旁卫国公略微低眉,小厮领了他的眼神便退下去。   不过片刻,身着碧色衣裙的宋意欢从七扇水墨屏风外走进来,姝容明媚,婷婷玉立。   宋家二小姐,整个国公府怕是只有穆老夫人在等着她了,所有人在配合老夫人而已,不见得对她是欢迎的。   宋意欢望向宴席中的人,上座中的国公夫人端正和雅,容貌姣好,却使得她心绪微沉。   穆奕的母亲杨梅凌,出身官世之家,最为抵触她同穆世子婚事的便是国公夫人,明里暗里的厌弃于她。   永远忘不掉的是前世国公夫人那嘲讽且冷漠的眼神,分明知道她是清白的,分明知道她是被人诬陷。   却一口咬定亲眼见宋意欢与苏家之子苏尘通奸,害得她身负骂名,着人诋毁。   而可笑的是,正此时,那个苏家之子正坐于宴席之中。   宋意欢轻瞥那神色自若的苏尘,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此人为礼部尚书嫡子,前世遭了诬陷之后,便出面为她辩解,只可惜无一人相信。   宋意欢停在厅正中福身,仅道一句:“意欢给老夫人问安。”   在这里,她只识得穆老夫人。   穆老夫人见此,对身侧的国公夫妇笑道:“真是小意欢来了。”   说罢,便朝着宋意欢招手,温和道:“过来让祖母瞧瞧,许久不来,莫变了模样。”   宋意欢嫣然浅笑,莲步轻移走上前,一如前世那般,有穆老夫人在,她不至于过于紧张。   左侧宴桌旁的穆奕瞥望着宋意欢,暗自蹙眉,口里说着他别扰她,今日他的生辰宴,还不是赶着来了么,还真当她有多出息呢。   “还是以前那般乖巧,怎么不常来看看祖母啊,莫不是把祖母忘了。”穆老夫人对宋意欢道。   一旁国公夫人笑了笑,插过话来:“宋家近来繁忙,意欢自来不喜出门,冬日严寒的,哪能常来啊。”   老夫人则迟疑道:“…是这样吗?”   宋意欢只抿唇一笑,并不打算反驳:“意欢的错,待过了这段时日,若还有机会再来国公府,再好生探望老夫人。”   穆老夫人道:“什么是若有机会,宋家与国公府不必太多拘束,来见祖母,你还怕什么。”   她说着顿了一下,看向左侧的穆奕,笑道道:“今日是奕儿生辰,可快莫忘了他,一会儿得生气了都。”   宋意欢顿了顿,侧身转向穆奕,福了下身道:“意欢给穆世子贺辰,愿前程似锦。”   她眉眼弯弯,嫣然而笑,殊容媚丽。   穆奕望着宋意欢微微顿住,略有慌张地撇开脸,很快就冷沉了脸,来迟如此之久不说,等了这么一大圈,若非是祖母提起,她是不是就忘了今日生辰的是谁?!   仅仅是随意应了声:“嗯。”   在场气氛变得有些尴尬,众人皆知这穆世子自来对宋二小姐颇为冷淡,都有些见怪不怪了。   宋意欢眸色微沉,见穆奕不理睬于她,便不再言语,他从来都如此,今生她并不想迎合。   见二人没了话语,穆老夫人愣了一下,笑着唤声穆奕,“你这果真是不高兴了,也不好好同小意欢说说话。”   正此时宴厅外传来轻笑声,众人侧首看去,人未到,声先到。   “总算把渝言姐姐给领来了,我大哥都等你好久了。”   只见穆洛落笑颜如花,揽着前来赴宴的薛渝言出现,步伐轻快。   身旁的薛渝言温雅淡笑,婉丽可人,掐着步伐行走,颇为大家风范,倒是穆洛落没了个正经。   二人走到宋意欢身旁停下,国公夫人便对着穆洛落开口道:“你这丫头也不端正点,学学你渝言姐姐,莫让大家看了笑话。”   她语气无奈且温和,指责却带着宠溺。   穆洛落轻视一眼宋意欢,撅了下嘴,“谁敢笑话我!我就把她给踢出去。”   卫国公略微蹙眉,淡淡呵斥道:“洛落。”   穆洛落轻哼了一声,不太敢反驳。   薛渝言则行礼,随即看向穆奕,“路上雪落得大,便来迟了些,还望各位莫责怪。”   穆奕见了她,神色略有松和,开口道:“无妨,你能来便好。”   上座的穆老夫人有些眼花,瞧了薛渝言片刻,询问道:“这是谁家姑娘啊,生得如此俏。”   薛渝言浅笑得温婉,道:“老夫人,我是渝言啊。”   穆老夫人眨眨眼眸,思索着:“渝言…?”   国公夫人侧身,笑着解释道:“薛武侯的嫡女渝言啊,前些日子刚来,老太太还夸渝言做得桂花糕好吃,你哪能忘啊。”   穆老夫人蹙眉,仍是没想起来,薛渝言道:“以后渝言来得多了,老夫人就记得渝言了。”   穆老夫人展眉道:“来就是,我这老人家就喜你们这些小辈多来陪陪我。”   薛渝言眉目清秀,轻轻颌首,随即看了眼身旁的丫鬟,丫鬟将手中红匣子打开,里面是一枚芙蓉玉佩,玉泽温润,贵气十足。   她浅笑道:“今日穆世子生辰,渝言特来庆贺,此玉专请了名匠顾老先生打制而成,望穆世子喜欢。”   宋意欢轻睨那芙蓉玉佩,美玉无瑕,故赠良人,寓意显而易见,真是丝毫不掩饰。   这块玉佩,穆奕前世可是爱得紧,时时佩戴在身,念念不忘。   宋意欢看向不远处的穆奕,神色松和,眼中的悦意清晰可辨。   一旁的穆洛落探身过去,喜道:“好漂亮的玉,我都羡慕兄长了,待到我及笄时,渝言姐姐定也要送我块美玉才行。”   薛渝言眸色温和,穆洛落从丫鬟手里拿过芙蓉玉佩,跑到穆奕身上,“大哥快戴上,可好看!”   玉佩交到穆奕手里,他轻轻摩挲玉身,说不出来是欢喜还是不欢喜。   穆老夫人毕竟是过来人,自然会注意宋意欢情绪,见她只字不语,轻轻责备穆洛落道:“洛落,怎么没个闺秀的模样。”   穆洛落有些委屈,“祖母,我这不是高兴嘛,就别再说我了。”   穆老夫人停下转动的佛珠,没好气道:“你瞎高兴什么,过来这边。”   穆洛落还是听老太太话的,往回走了几步,目光投向一直很安静的宋意欢,她扬唇一笑,“渝言姐姐都给大哥准备了生辰礼,意欢姐与大哥自小婚约在身,不知会有什么好东西给大哥备着。”   话语落下,众人皆看向宋意欢,她容色平和,与穆洛落对视着,眸色微暗,早就知这四姑娘在等着她了。   穆奕摩挲着玉佩的手指一顿,望着不远处的亭亭倩身,心中几分期待,他便也想知道宋意欢会给他备什么礼。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我很抠。   此文里还有一个重生者是锦宓公主,相信大家都猜得到。   不懂可以去短篇《7日》里补下课。   然后上一本是和尚是太子爹娘的故事,番外里可以看到这太子和意欢小时候的事。   前世是因为半死不活的太子在南境治伤,并没有在意欢身旁,赶来的时候只见到了意欢自缢的场景。   太子没有重生,他不知道上辈子的事,其实他也很懵逼的。   穆奕是妥妥的追妻火葬场,太子不会给他机会的。 第14章 玉琴   厅内的薛渝言姿态端庄,也侧身看向宋意欢,轻轻一笑,“宋姑娘身份不一般,给穆世子准备的生辰礼,自然是不一般的,若不嫌渝言的玉佩丑的话,渝言也想见见。”   薛渝言素来会收买人心,穆洛落这个头脑简单的丫头很容易会被她收买,像是十分交好的望着。   也不知往宴厅里来时的路上,穆洛落在薛渝言跟前,把宋意欢的玉琴划断弦的事笑话了多少次,二人只怕是串通一气。   众人张望着宋意欢,见她身上也没带什么礼,丫鬟也是站在厅外的,细想近来宋家的近况,莫说礼了,怕是来这一趟都费劲。   个个在瞧着宋家的笑话,座上的国公夫人毫不掩饰的扬起唇,作出一副老好人的模样打圆场,“行了,莫要为难宋姑娘,宋家如今不好过。”   这话暗里带的都是轻视,宋意欢微微敛眸,垂于身侧的手下意识攥着衣袖,开口道:“穆世子生辰,意欢自然备得有献礼,早在秋末时意欢有幸得来一曲玄宁琴谱,为此苦习此曲,本意是在宴上献曲,为世子贺辰。”   听闻玄宁琴谱四字,引来众人惊闻,显而易见,这名号非凡。   本宴桌旁看戏的苏尘来了兴致,连忙起身询问道:“玄宁琴谱,可是号琴仙之称岚离先生的玄宁曲?”   宋意欢转过身,轻颌首:“正是。”   “十五年前玄宁曲在皇宴上名震天下,传闻此曲气势宏伟,觉指下可见一片金革杀伐激刺之声。”   苏尘眼中跃起一抹亮色,道:“不过技艺之高,弹奏起来极难,廉离先生辞世之后,琴谱遗失,玄宁曲成为绝响之音,无人再可弹奏。”   苏尘素来琴律杂谈,除去对琴仙岚离先生的琴,便是当今皇后一曲名动四方的剑器之舞,都颇有研究,只可惜皆不是随着可赏见的。   “苏大人果真是懂琴之人。”宋意欢淡笑道:“此曲慷慨激昂,荡气回肠,正因对琴师的技艺要求绝高,便阻了不少人能研习,意欢为此练习数月初得成果,正是要弹奏给老夫人听的,又怕会遭众人嫌弃。”   这话说得在场众人眼前一亮,穆奕诧异地挑眉,宋意欢的琴艺极佳,京中人皆知,只是这玄宁琴谱让他有些意外,这类琴谱乃是世间难寻。   穆老夫人也坐正了身,神色颇为期待,探首招手喜道:“此曲老身可得赏过,可谓如痴如醉,如若今时能再得听闻,奕儿可要好生听听,这份礼可不小了。”   穆奕听言,给穆老夫人作了个礼,“如此,孙儿也有些好奇了,是什么样的琴音惹得祖母都惊喜。”   在场人皆端正着身姿,正等着宋意欢接下来的动作,怎知她沉顿了一下,话锋转低:“只不过玄宁曲还有个独特之处,需搭玉琴配之,才能奏出那种空灵的音色,当年岚离先生每每弹奏此曲,便是用玉琴,不然就没了那金戈杀伐之气。”   “不过一首琴曲,说得这么玄乎。”穆洛落猜到她要提什么,连忙将宋意欢的话打断,哼一声道:“就宋姑娘这技艺,到时别弹都弹不出来,那真是笑掉大牙了,搞这些花里胡哨的,还不如渝言姐姐的芙蓉玉佩来得实诚。”   这时的薛渝言脸色也有些难看,照洛落所言,宋意欢的确带了一把玉琴来,只不过被洛落划断了琴弦。   宋意欢冷瞥穆洛落一眼,将候在厅外的柳薇进来,转而对穆老夫人道:“原谅意欢今日不能为老夫人,国公爷和世子奏琴了,意欢费尽心思备好的碧白玉琴,在亭廊之时被人用簪子划断了琴弦,意欢难奏此曲。”   宋意欢说罢,就神色委屈地低下首来,故作欲泣之态,仿佛有万般心酸难以言语。   柳薇则把手里提着的红木琴盒打开,只见里头一把碧玉极佳的长琴,银弦断落几根,上好的玉琴,尽毁在这琴弦上了。   座上的人相顾一眼,穆老夫人脸色一沉,显然是有些不悦,她这半只脚没入黄土的人难得再听一回这绝响之曲。   卫国公见母亲变了脸色,指着那玉琴,开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穆洛落略微紧张,往后退了一步,她本是以为这琴是要送给兄长的生辰礼,怎知这是宋意欢要用来弹奏的。   宋意欢以绢帕掩唇轻叹,装模样委屈得像是话都说不出来,一旁的柳薇愤愤不平道:“来时在亭廊撞见四小姐,定要检查我家小姐的琴盒,怎知趁不注意,用髻上发簪将玉琴划断了。”   穆洛落闻言,探身呵斥柳薇道:“你这婢也胡说八道,谁没事会划断你们的琴弦,莫不是本就是破的,宋意欢弹不出那所谓的玄宁曲,便把这破琴怪到我头上来。”   柳薇气道:“这大白天的,皆有人看着,四小姐做的事倒不敢承认了!”   二人争吵,卫国公呵了一声安静,本又要争辩的穆洛落停住口。   国公夫人这时又出来缓和气氛,道:“玉琴断了琴弦,换一把弹奏便是,一把弹奏的玉琴,国公府还是拿得出来的,莫扰了大家想听琴的兴致,正巧我也想听听意欢的琴艺。”   说着,她看向穆洛落,“洛落虽调皮任性了些,但不会做出随意坏他人物品的事来,这事儿里可能有些误会,先放一放,让老太太听琴高兴高兴才是。”   国公夫人招来袁管家去库房取琴,就宋家的实力,玄宁琴谱岂是随随便便能寻到之物,缺琴寻一把来就是,这话说的太满,倒瞧瞧这宋意欢如何弹得出来。   宋意欢则面带愁意,上前一步说道:“这不只是把琴这么简单了。”   宋意欢轻睨柳薇端的玉琴一眼,就知晓杨梅凌会包庇穆洛落,将此糊弄过去。   她自然是有琴谱,当年宋初尧与岚离先生有过几分交情,更是为其医治过身疾。   所谓的玄宁琴谱正是落到宋家,绝少人得知,加上宋意欢鲜少走出闺阁,玄宁曲难奏,易出错,她不敢当众奏琴,便无人听过。   宋意欢看向座上的国公夫人,道:“大夫人恐是不识得琴,这把玉琴名为鹤唳清宵,世间绝无仅有,受太子殿下所赐,此番四小姐断弦,若是风声落到东宫那里,意欢定会遭太子治罪。”   此言一处,在众人安静几分。   只听国公夫人轻笑起来,“宋家得罪太子的事,盛京城人尽皆知,如今太子于东宫调养身体,不见闲杂人等,何来赐你玉琴?”   穆洛落在一旁呲道:“莫不是从来弄来的假货,还敢把太子给抬出来,也不看看宋家如今罪臣之家,自身难保,到时别腥到了国公府,害得受牵连。”   说言,国公夫人冷视一眼穆洛落让其闭嘴,这丫头太过任性,平日太放纵于她。   见穆洛落喃喃几句不再发作,国公夫人又转向宋意欢,好心道:“意欢,你这话说得还是需谨慎些,莫落了他人疑心才是。”   宋意欢容色平和,仿若什么都没听到,道:“大夫人有所不知,五年前意欢赴春日宴上献曲,得太子甚喜,而后赐与此琴,太子不外扬此事,宋家便没有声张。”   见众人不为相信,宋意欢接着道:“若是怀疑此琴真假,大可让人来瞧瞧是否为真的鹤唳清宵。”   穆奕目光凝在那把玉琴身上,的确不像是宋家的手笔。   如此僵持着,国公夫人说道:“意欢你又何必执拗,即便真是太子殿下所赐,以现在的宋家,他会护着你不成?”   苏尘兴致勃勃地起了身,开口道:“正巧在下对琴颇有研究,可探探真假。”   话语落下,听了众人言语的穆老夫人开口:“不必了。”   她面容微沉,没了刚才的喜色,语调也淡下些许。   “好好的一场家宴,争吵不休,洛落做了错事,理应为此道歉赔礼,何须为她包庇。”穆老夫人说着冷瞥了一眼国公夫人,惹得她有些难堪,不好反驳什么。   穆老夫人则将翡翠佛珠放在宴几上,看向国公夫妇,淡淡道:“老身便想问问,这宋家如今自身难保的言语从何而出的,你们是当我糊涂了,有什么事瞒着我。”   国公府众人皆一顿,不敢言语,老夫人年盛时为女将,后被先皇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好说是位登高望重的人物。   卫国公微僵了下脸,浅笑道:“母亲多虑了,哪里有事瞒着你。”   穆老夫人蹙紧眉,毕竟是过来人,岂会瞧不出小辈的神色,道:“别忘了当初是宋太医救的我这条老命……”   说罢,她便胸口闷痛,猛咳起来,惹得众人惊慌,身旁丫鬟连忙斟水给她,卫国公紧张道声母亲莫气坏身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要解除婚约,穆老夫人放不放人呢 第15章 退婚   穆老夫人微颤着手将茶水喝下,些许平复下来,老人家身体大不如从前,三两句话容易着急。   卫国公起了将宋意欢清退下的心思,碍于母亲的脸色,未曾言语。   站立于厅中的宋意欢轻轻跪下来,开口道:“是意欢不才,本有心奏琴献曲给老夫人,竟闹得满堂皆不欢喜,意欢的错。”   说着话,宋意欢瞥望被弄断的玉琴,“这琴便不提了,反正父亲身处牢狱,宋家已是众矢之的,太子若是怪罪,意欢也认了,岂敢惹得国公府处于两难之地。”   随后便让柳薇把琴盒关上,仿若万般无奈。   穆老夫人看向宋意欢,忙问道:“宋太医身处牢狱?发生了什么?”   宋意欢故作一愣,瞥顾卫国公夫妇微沉的脸色,忙低下首来,“是意欢说错话了,宋家尚好……”   穆老夫人见宋意欢神色,自然是认为卫国公威利,她端正起身,道:“今日老身在此,没人敢堵你的话,你尽管说便是,宋太医究竟发生了什么!”   宋意欢支吾几句,才开口道:“两个月前家父为东宫太子诊看风寒,怎么药中不知被何人落了毒,太子身中毒症,而家父就此入大理寺地牢。”   听言,穆老夫人脸色一沉,瞥望在场国公府众人,冷道:“为何无人同老身提起这事?”   国公夫人面色难堪,心中微怒,就知道不该把这小妮子喊来国公府,果然是来作乱的,好一个宋意欢,如今还会装模作样卖可怜,让老太太为其说话了。   她道:“母亲需多静养身息,这等事便不曾打扰于您,免得害了您的清静。”   穆老夫人不予理睬她,则是目光投向穆奕,道:“奕儿,此事你可是也清楚。”   穆奕从宴几前起身,走到厅中拱手道:“回祖母,孙儿清楚,不敢让此事惊扰祖母。”   卫国公道:“宋太医毒害太子一事,为圣上命大理寺审案,无人敢有半分异议,事态严重,国公府上下也是为了母亲身子着想。”   宋意欢抬首,辩解道:“家父自来本分,岂会毒害太子,此案未定,尚有变故,家父是清白的,伯父莫早早下了定论。”   见宋意欢插话,卫国公面容一板,不悦道:“这人尽皆知的事,你是说我诬陷宋太医不成?”   他这是欲加之罪,宋意欢哽住话,紧攥着手,碍于身处国公府,她不好深加辩解。   穆老夫人将翡翠佛珠拾回手中,缓缓道:“宋太医的为人,老身是知晓的,东宫太子自幼由他请脉看诊,这不是他会做出的事。”   她看向宋意欢,缓下语气接着道:“意欢起来吧,莫跪着了,卫国公府与宋家两家交好,意欢同奕儿婚约将近,必然不能冷观,如是宋家有什么难处,意欢定要与祖母提起。”   在场之人神色皆有几分微妙,两家今非昔比,岂还能如当初那般交好。   宋意欢容貌、琴艺、医理皆是极佳,好又如何,这性情胆小懦弱,遇事胆怯逃避,难当大任,更难做穆奕的正妻,加上宋家如今的地位低下,宋初尧又有罪名在身,宋家岂能同国公府相提。   卫国公如何满意得了宋意欢,如何满意得了宋家。家世尚好的女子大有人在,不解母亲为何非得要这宋意欢同穆奕成配,即便是于宋家的人情,也不能拿穆奕婚事做儿戏。   卫国公只能将话揽下来,对穆老夫人道:“宋家交给我去处理便是,母亲不必如此烦心,若宋太医真治了罪,我也当会保半个宋家不遭他人随意欺辱。”   说着话,他转目看向宋意欢,“如此,意欢你可安心了。”   宋意欢尚未站起身,微微敛眸,竟想冷笑,这话里定是认为父亲有罪了,就像她宋意欢求着他们施舍一样,真当她还是前世吗,是曾经那个模样?   宋意欢轻吐了一口气,抬眸看向穆老夫人,“老夫人,今日意欢来,是来见你的,不为穆奕生辰,更不为宋家,家父一身清白,无须国公府为宋家打理,往后也不用。”   这话说得穆奕都诧异,不为他生辰……?   宋意欢看了穆奕一眼,回眸坚定道:“如今卫国公府,宋家高攀不起,就当意欢不才,与穆世子没有缘分,意欢是来退婚的。”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皆滞住了脸色,气氛顿时冷凝下来,多的是男子退婚女子的事,鲜少有女子提出退婚,这宋意欢可是疯了?还是有意羞辱国公府的不作为。   穆奕愣在原地,从来没想到宋意欢竟想和他退婚,欲擒故纵?   不止他没想到,在场之人谁都没有想到,这可是拂了卫国公府的颜面。   穆老夫人惊谔不已,探身问:“这话何意?可是奕儿欺负你了。”   宋意欢朝穆老夫人磕了个头,她站起身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望老夫人成全。”   穆老夫人沉顿住,抬手轻扶额角。   薛渝言眸色诧异,今时太子重病缠身后,她便打消了对太子的心思,把目光转向穆奕,有心取代宋意欢,而宋意欢自动弃了婚事?   穆奕面色微沉,道:“宋意欢,你可是不识好歹?知道这是国公府吗,我还没发话,你倒先开口了。”   一旁的穆洛落插腰,指着宋意欢怒道:“真当国公府稀罕你啊,要退,也是我大哥退婚于你,毁了婚约,国公府才是皆大欢喜了。”   “哦?”宋意欢侧过身看他,回应道:“这么说来穆世子也早有此意了。”   穆奕定定地看着她,冷哧了一声,“何止是早有此意,自小就对你嗤之以鼻,以宋家的破败之象,希望你不要后悔。”   宋意欢淡漠道:“如是嫁入国公府,才是意欢最该后悔的事。”   听此,卫国公冷声道:“荒唐,我卫国公府还没对你鄙斥,你是先轻蔑卫国公府来了,真当我要将你扫地出门!”   穆老夫人轻轻转动着佛珠,截断卫国公的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此事此乃宋太医同老身定下的,岂能由你随意退之。”   宋意欢看着穆老夫人,有些怯场,抿了抿唇,“意欢一人来退婚就可,既然国公府百般嫌弃宋家,我宋家更不需要国公府的施舍,何不痛快了结这婚约。”   穆老夫人心口闷痛,捂着胸口,缓缓道:“意欢,祖母自来疼惜你,若有什么委屈,同祖母说,奕儿此番说得皆是气话,婚约此事,你需好生想想啊。”   宋意欢淡淡道:“我已然想好,才会当着众人说这种话来。”   穆老夫人听此,显然是冷了脸,怒将佛珠拍在桌面上,情绪之大惊了众人,随即猛咳起来。   国公夫人在一旁有些着急,轻抚着老夫人的胸口,话说到这种地步,她也不再掩饰心中厌弃。   “母亲啊,这宋意欢分明就配不起咱们奕儿,你何须留她,就凭宋家如今的模样,这般不知好歹,她哪能进我们国公府的门。”   穆老夫人呼吸微喘,神色不佳,不理会国公夫人的话语,轻咳着对宋意欢冷道:“此事待宋太医亲自同老身商议,今日你的话,老身大可不与你计较。”   见穆老夫人身子撑不住,险些倒下,宋意欢哽了话语,满心的坚定,再次生了怯懦和愧疚,不知如何开口,她是担心老夫人的,也是愧对老夫人的看重。   卫国公连忙叫人将羸弱的穆老夫人扶进屋内去歇息,气氛一度冷至冰点,起初的其乐融融早已不在。   宋意欢顿在原地,满堂的冷视让她显得格外孤伶,就是个不受欢迎的人,来到这也是遭人嫌弃,也闹了这场家宴。   待穆老夫人回了房,卫国公回过身,冷视着宋意欢,开口道:“今朝可不是我国公府对你无情,老太太年纪大,糊涂了才将你看重,你倒好,将她老人家气得发抖。”   宋意欢攥紧了衣袖,不知如何反驳。   卫国公道:“既然你也把话挑明的说,国公府不欢喜于你,往后宋家出任何事,皆与国公府无关,与穆奕无关,到时什么再跪着来求取。”   穆奕脚步微动,一时间想说什么却又冷下了心,没了这场婚事,他也省得麻烦。   宋意欢神色漠然,环顾了卫国公府众人,无一好脸,心绪越沉,她开口道:“对于国公府,我自来都不屑,只有满目鄙夷,宋家也不会求取你们半分。”   话音刚落下,宴厅之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府内的小厮疾步赶来,像是有事。   只见小厮躬身连忙道:“国公爷,东宫的黎术公公来了,说是来请宋家二小姐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要来了,抱歉抱歉   要控制点字数了,别超了榜单。 第16章 东宫要人   这话说出来,在场几人略有诧异,将目光转向厅中婷婷而立的女子,卫国公挑起眉梢,打量着宋意欢。   东宫怎么可能会来请她?   宋意欢愣住,攥着衣袖的手心微汗,以太子脾性,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表露出同她有牵连……   卫国公顿了顿,目光回到小厮身上,道:“将黎公公请进来。”   小厮得了话,连忙便退了出去,宴厅里气氛有些许凝固,帷幔两侧的暖炉内,炭火发出细微的声响。   宋初尧之事,东宫与宋家起了恩怨,黎公公寻宋意欢来,必然是来者不善,只是这宋意欢正在国公府,莫不沾染了什么。   卫国公眸色暗了暗,从座椅上站起来,开口道:“黎公公都寻到国公府了,莫不宋初尧的案子审出来了。”   他负手于后,神色冷漠,转而对宋意欢道:“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此番今日东宫要拿你,国公府可不会包庇你半分。”   此时的穆老夫人不在,国公府上下也不在顾及什么,嫌弃也不再掩饰。   宋意欢抬眸对他对视,这种一口咬定宋家定是有罪的姿态,只会让她觉得可笑,皆是一群忘恩负义之人。   “宋家与国公府无半分关系。”   宋意欢淡然转身,看向穆奕,姿态端庄,一张精致的容颜上皆是傲气,漠然道:“我同穆世子的婚约便也就此作废,往后不管是背上什么样的污名,都与穆世子无关。”   她语气说得坚定且冷淡,眼里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清亮,如同崖上皎月,不可方物。   穆奕微怔,一时迷了眼,这不像宋意欢,那个只会把自己藏起来,躲起来的宋意欢是没有光的。   他撇开眼眸,瞥一眼身旁温婉娴淑的薛渝言,沉下心绪,冷声回道:“那可真是谢天谢地了,本世子算是了结一桩破事。”   与此同时,那身着深蓝衣装的太监黎术,缓缓越过屏风而来,一入门他便见了宋意欢站立在宴厅中,她从到卫国公府开始到现在,从未得坐下。   见了在众人的神色各异,黎术略微也猜到这里,怕是发生了什么,他也算客气的便卫国公行礼。   卫国公站在上座的台阶上,“真是劳烦黎公公来国公府一趟了,早知东宫要人,国公府岂会把这宋意欢叫来府中。”   黎术一笑,回应道:“国公爷说得是,早知国公府邀着宋姑娘,东宫就不允宋姑娘来。”   卫国公微顿,他这话说得模凌两可,但还是感觉到了黎公公语中的不悦,这太子与穆奕自来不对路,之前传闻二人还争抢薛渝言来着。   今日是穆奕生辰,这话语中自然也没多少客套。   黎术给宋意欢轻轻躬身,不像是要来拿人的样子,他可不是个对寻常人有好脸色的人。   一旁的薛渝言等着片刻,也不见黎公公将目光看向她,莫不是忘了她了,之前太子体健时,她常去东宫的。   黎术哪顾得什么薛渝言啊,太子还在等着人呢。   卫国公瞥了宋意欢一眼,换话道:“不知太子殿下可身子好些了,宋家这事,着实罪过,只望大理寺早日为殿下明察真相才是。”   他这话是想表明立场,国公府对宋家置之不理。   黎公公挑起眉梢,心绪微暗,“劳费国公爷关心了,太子殿下尚在安好,不然也不会亲自来提问宋姑娘了。”   几人听言略有惊异,卫国公问道:“太子殿下也来了?怎不见入国公府来。”   只听黎公公回应道:“殿下信奉风水玄说,近来身弱,国公府地界阴气太重,怕招了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便不摆驾入府了。”   这话里的暗讽,说得在座的人面色难看,尤为是国公夫妇,卫国公道:“黎公公说笑了,国公府自来清净,何来阴气太重一说。”   宋意欢则顿在原地,心中有些不知所云,便尚不做声。   黎术不再接卫国公的话,目光瞥到柳薇手中端的琴盒,一眼便瞧出这琴盒装的是什么,他面露诧异,“宋姑娘怎将鹤唳清宵带来此处?”   众人见他这神色,这是把真的鹤唳清宵没跑了,只可畏这琴弦已损。   宋意欢抿了抿唇,轻声道:“本想为穆世子生辰献曲,不过此番是不成了……”   黎术挑了挑眉梢,“宋姑娘,鹤唳清宵岂能随随便便弹给什么闲杂人听,太子殿下脾气可不好,便是要拿你试问的。”   这话说得熟络,也让穆奕脸色僵了僵,不知名的可是在骂人?   宋意欢微启唇,没回话,见此,身旁的柳薇总算找到解气的口子了,“我家小姐皆是一份好意,黎公公切莫责备,国公府的人没几个好的,那四小姐见着玉琴,生了坏心,还将琴弦割断了。”   柳薇将琴盒打开,里头的琴弦摇摇欲坠,一把绝琴就这么凋零着。   见话说到穆洛落头上,她心急撇开关系道:“这…这琴本就是破的,怪不得国公府,谁让宋意欢带来,太子要怪便怪你家小姐。”   穆洛落年幼无知,说话不过脑子。见黎公公变了脸色,当即穆奕将她拉回来,命她退下。   黎公公蹙了下眉头,啧啧两声:“四姑娘这话的意思是太子殿下亲赐的玉琴是破的?”   穆洛落躲在兄长身后,生了胆怯,穆奕扶手道:“家妹口无遮拦,黎公公莫怪。”   黎公公目光越过穆奕,直接看向卫国公,“此话还是去同太子殿下说吧,小的可做不了主。”   说罢,黎公公对身旁的宋意欢道:“宋姑娘请吧,殿下还在府外等着你。”   在场之人听得清清楚楚,按理说太子不可能会来接宋意欢,加上这琴弦,太子也不可能会为了一个罪臣之女,同国公府动怒吧,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猫腻。   穆奕看向宋意欢,太子分明于东宫病重整整近一个月,这二人怎么可能会有接触,以前太子同宋意欢算不上友人,更何况现在。   见黎公公领着宋意欢,欲退出宴厅,穆奕眸色微暗,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开口道:“敢问黎公公,太子寻着宋姑娘所为何事?”   黎公公顿住步伐,看向身后的人,轻轻一笑,“这国公府怕是还不知晓,今儿下午大理寺的案子有了些许结果,宋太医药方被调换,药中之毒乃是仁风堂所出,案子尚未解,但念宋太医是被诬陷,身体虚弱,便免去牢狱之罪,暂且回府调养。”   宋意欢一惊,抬首看向黎术,满脑子皆是父亲离了牢狱,这消息来得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   此言惊了满堂,厅宴之中鸦雀无声,气氛冷凝,只见在场众人脸色一青一白,甚为好看。   宋初尧出来了?分明半个月前,大理寺步步紧逼,几番刁难,可没有打算放过宋家的意思。   黎术神色微淡,语态中却没多少温度:“太子身疾未愈,明贤仁善,特命奴才来将宋姑娘提去盘问,还由不得不相干的人肆意摆布。”   说到此,黎术冷睨一眼穆洛落,冷幽幽道:“鹤唳清宵乃为早年太子之物,玉琴珍贵,这事到了他耳里,自是要大发雷霆的。”   众人呼吸微屏,变故之大,一时间措手不及,太子殿下这是要护宋意欢的意思?可这怎么可能…… 第17章 马车   天色阴沉,细雪中夹杂着雨,显得格外寒凉,国公府门前的大灯笼尚未点上灯火。   门口台阶下,停着一辆马车,翠盖朱漆,华贵气派,车上刻着东宫的徽记,车前车后皆站立着护卫。   当今太子毒症缠身,不宜外出闯风,这是大半个月来唯一次离了东宫,还是来了国公府。   要说这太子,自来受皇帝陛下看重栽培,特命最为德高望重的中书令周熹为太傅,而后年仅十五便出入朝堂之上,才学兼得。   二皇子都是年十七才入的朝政,奈何二皇子不受约束,岭南边境受扰,便提刀请战,一去已是一年。   对皇子的要求,陛下对太子也是最为严格的,好在太子自幼聪慧过人,处事面面俱到,正因如此,太子的诸多事务,只要不出大的祸事,陛下鲜少管之,甚至偏宠。   导致了这位储君看似宁静致远,沉稳和雅,实则专横不羁,出手狠厉,行事难有回旋之地。   这样的东宫太子,朝中哪怕是重权之臣,也极少会敢去招惹,国公府也是如此,只因这不是个好惹的人物。   太子这番险险丢了性命,身患毒症,惹得皇帝更为重视,若是去了哪儿,出了什么事,怪罪下来,下场怕是同宋太医一样了。   国公府前,黎术冒着雪正站于马车之前传话,时不时听见车厢内几声重咳,想来里头的人病弱之极,仿佛下一刻就要没了。   而卫国公立于府前的台阶之上,他眸色微凝,身后是世子穆奕和一干下人小厮。   薛渝言手覆身前,温婉大方,本是一场好戏,还没看够宋意欢的笑话,万万没想到的,突如其来的太子,让众人鸦雀无声,不敢有一句冒犯。   为了避雨雪,宋意欢身披斗篷,也同他们站于屋檐之下,身后的柳薇还提着那琴盒。   寒风一吹,方才在宴厅的闷热一扫而光,反倒几分寒凉得紧,她心中既是忐忑不安,也有一些心喜。   黎术从马车前退下来,掸了掸衣袖,踏入屋檐下,他先是看了宋意欢一眼,道:“宋姑娘请。”   宋意欢顿了一下,拢着斗篷遮掩了雪雨,走出府前的屋檐,缓缓往前方的马车去。   而那个身患毒症的东宫太子正在里头,宋意欢心绪难安,每一次走向他,她都会不安,而这次更甚。   到了跟前,宋意欢提裙,踩着马车下的梅花凳上车而去,气质如玉。   府前的穆奕望着她淡红色的身影,不经意间望见车帘内伸出一只修长的大手轻而易举地握住宋意欢纤柔的手腕,将她轻拉入车厢。   正好他的方向看得清楚,一时间穆奕心乱如麻起来,那是个男子的手,拇指上的白玉扳指格外的显眼,并不是寻常奴才所有。   黎术则略微移动了身形,挡住他的视线,与国公府众人传话道:“这落毒之案未水落石出前,谁也动不得宋家,更不可随意招之,东宫自会管制。”   穆奕看向黎术,他面容恭敬,说的话却并不客气,一旁卫国公瞥了一眼那马车,方才搀宋意欢的手,似乎并没有多少人看见。   太子身弱,不易露面,卫国公并未敢说什么,回应道:“国公府岂会动得了宋家,殿下误解了,只是正好让宋小姐来为长子贺辰,顺便见见老太太。”   “如此正好。”黎术回应,话语转到玉琴上,“鹤唳清宵号大盛朝四大名琴之一,世间仅此一把,却遭府上四小姐所损,国公爷不会就想这么算了吧。”   卫国公连忙道:“小女顽劣,我回去将她教训一顿,隔日到访东宫为此赔礼,必将请盛京最为名扬的琴匠牵上琴弦。”   黎术顿了顿,道:“既然要教训,便由东宫教训吧,殿下说了,四小姐敢划这琴弦,想必也修得了琴,拉得了琴弦。”   “这……”卫国公略有紧张,“小女不懂琴律,修不成这琴。”   此时国公府的朱漆大门后,穆洛落躲在门后,听着黎术的话语,打了个颤,东宫教训她,只怕是要挨打。   “这是殿下的意思,四小姐礼教不成体统,得好好管教。”   黎术眸色微暗,缓缓道:“琴弦乃为鹿蚕丝弦所牵,以国公府的能力,这琴弦应是不在话下吧,四小姐明日记得亲自来修琴,这若是拉不好或者弄断一根琴弦,殿下养的那群白狼,近来正好缺个喂食的人。”   府门后的穆洛落听言,吓得顿时掩面而哭泣,哪里见过什么白狼,她算是知道自己的莽撞了。   “家妹哪里会什么修琴,还望殿下海涵啊,莫与她这个丫头过不去。”身为兄长的穆奕也开口为穆洛落说话,太子此意分明就是要为难穆洛落。   黎术回道:“不会大可以学,四小姐如此机敏,想必学得极快。”   卫国公本想再为穆洛落辩解什么,黎术却道:“风雪交加,殿下.体弱,以免伤了身子,便不多做停驻。”   言罢,黎术行了辞礼,转过身朝马车行去,只听身后的薛渝言唤住他,询问太子近来可好。   黎术只是看她一眼,略微低首,并未回答。   薛渝言眸色微暗,或者太子的毒症没有她想象中那般严重。   **   雪雨交寒,马车缓缓行驶而去,顶上已覆上白色。   车厢内宽敞,铺尽绒垫,一角还端放着一个小的闭口暖炉,里头并不寒冷。   被太子拉进车厢里后,宋意欢挺直着腰肢,坐在另一侧,未曾敢移动半点,绒垫很柔软,坐得屁股不疼,但她如坐针毡。   身旁不远处的男人只字不语,他靠着车壁,正细看那把断弦的鹤唳清宵,清隽的面庞上看不出喜怒,身形依旧那般健壮高大,白金衣袍整洁有序。   宋意欢轻咽了一口唾沫,他这哪有她在马车外听见得病弱之极,方才拉她时力气大得惊人。   关于今日之事,太子未曾露面,宋意欢也能猜到他不高兴,甚至会有恼怒。   琴是前太子前两日才送的,宋意欢在宴厅里撒了谎,什么五年春日宴,都是她编的,正是见这玉琴贵重,才故意带来的。   车厢内气氛低沉,太子左侧的矮几上摆放着红豆糕,宋意欢低下首,不知他何时发火,不过她做好准备了。   只是国公府里坐都没机会坐下,今日下午什么都没吃,她有些饿了。   李君赫抬眸冷瞧着宋意欢,合上做工精致的琴盒,带这把琴入国公府,不就是为了让他给她撑腰么,她这些小伎俩,他自然猜的出来。   倒是一点都不爱惜他赠的东西,白白拿去糟蹋。   得知她跑来国公府,他便临时让裴子谦去父皇面前请奏,将宋初尧放出来,这才有了理由来领她走。   李君赫想想,有些来气。   宋意欢被太子盯得心里发寒,她身子微僵,小手攥起裙边,即便是心里有话想问,也不敢声张什么。   她想知道仁风堂为何同案子牵扯上了,父亲今日可是放出来了?张管家可去接人没有,还是说明日再去接父亲……   思绪万千间,只见太子冷着容颜,向她轻招手,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宋意欢心间微凉,这玉琴断了弦,只怕是要遭他治罪,她壮着胆子,轻轻朝他挪动了些许。   李君赫带着隐隐的不悦,沉着声道:“去卫国公府做什么。”   不过一场生辰家宴,还想给用他的琴给穆奕奏琴曲,穆奕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惹她如此欢喜?   宋意欢哽了下声,才轻轻道:“去见穆老夫人,想退了婚约。”   李君赫挑了下眉梢,容色似乎略有缓和,淡道:“退了么。”   宋意欢想了想,回应道:“好像退了,也好像没有。”   李君赫微顿片刻,轻轻地打量着她,忽然抬手捏住她右边脸蛋,也不同他说,只会是受人欺负的。   宋意欢愣愣的,有些没反应过来,脸蛋被他捏得泛疼,眼眶便起了水气,“我…我疼……”   见她这模样,李君赫抿了下薄唇,他松开手,身躯靠回车壁,不再说些什么。   宋意欢低下首,揉起略疼的脸蛋,今日她已够委屈的了,险些被国公府的人赶出来。   马车走得平稳,正往东宫而去,天色渐暗,街道上的灯笼已被人点了光,雪雨落在车顶声音,沙沙的。   太子神色不动,只是桌几上的红豆糕被他端起,移到宋意欢身前,糕点尚在温热,有些淡淡的香甜味。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认为意欢喜欢穆奕,他是就算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的想法,所以才会使坏。   强拧的瓜不甜,但是解渴嘛。   你们懂他有点小傲娇就好了。 第18章 沐间   太子马车上的红豆糕香香甜甜的,并不会甜腻,宋意欢低着首吃了两个后,略有疲惫的她,没忍住困倦,倚着车壁昏昏欲睡。   盛京城之大,各数十里,人烟稠密,市井坊陌,高楼红袖伴着雪色,繁华中透着淡淡的寒凉。   不久后,宋意欢已然靠在太子的肩膀上睡的安稳,手紧捏着他的衣袖,直到他要下马车时将她唤醒。   宋意欢睁开惺忪的双眼与太子对视,他什么都没说,好像他们除了在床榻上和宋家案子的事情,别的时候,都没有什么话好说。   下了车后,寒风吹得宋意欢脑子清明许多,碧瓦高墙,灯盏通明。   行在前头的太子颀长挺拔,冷清矜贵,雪花飘零,落在他的墨发间,途中鲜少有太监宫女,应是被清过了。   黎术随在他身后,只听太子开口吩咐,半个时辰后,只用将宋意欢的贴身丫鬟柳薇送回宋府便可。   宋意欢收回目光,低首挽了下挂在耳边的面纱,心中早已明了,今晚她回不了府。   ……   夜色灰沉,雪落声沙沙,想必明早起来,天地间又是一片白色,殿内宫灯立于柱旁,灯火通明。   柳薇已被送回宋府,只是马车里没有宋意欢。太子尚有政务未尽,便去了书房。   即便是心中有诸多话语想问,她也只能再等等。   在寝宫里,宋意欢喝了碗银耳莲子羹,清香可口,没等来太子,她便躺在美人榻上入了眠,身子盖着薄锦被。   直到夜深,雕镂的房门被宫女推开,低声将榻上的人唤醒,宋意欢靠着软榻,轻轻撑起身子,尚有些迷糊。   宫女低着头,看不清神色,不得不说这是头一个能在东宫留宿的女子。   “小姐,殿下召您去跟前伺候。”   宋意清明了些,微顿后掀开薄被起身,淡红色的襦裙尽显身姿,窈窕曼妙。   这时的雨雪还未停,外面有些寒凉。   宋意欢跟随提灯的宫女,越过曲折的游廊,来到寝宫的沐室的推扇门前,里头的灯火映在她容颜上。   宫女将门拉开,入眼的是轻垂着的金檀色帏帘,里头暖气连连。   宋意欢越过帏帘,便见三扇嵌玉屏风的高大身形,太子正背对着她,衣袍松懈,束于劲腰的玉带挂在屏风上。   不远处的浴池子备着热水,雾气缭绕,池旁的矮几上各色花皂、香料,房内并无宫女伺候。   太子侧首轻睨她一眼,神色冷淡,轻微抬起双手,姿态慵懒,他在等着她。   宋意欢顿了顿,敛眸缓缓走到太子身旁,低着首替他解开衣物,布料皆是上乘,抚着有些淡淡的滑意。   太子身量较高,宋意欢只到他的肩膀,脱下外衣后,隔单薄的白衣,能感觉到他肌肤的温度,触感硬.硬的。   他上半身肌理匀称健壮,宽肩窄腰,反倒是穿衣时的有些清瘦,宋意欢抿了抿唇,开口道:“谢谢殿下来接意欢。”   二人站得近,太子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宋意欢抬眸与他对视,轻轻启唇:“那金喰草可是从仁风堂出来的?”   听黎术说仁风堂的人关押在地牢,潘堂主和其子潘闻一同被治罪,潘闻可仿宋太医笔迹,做了假的药方,但未查出背后主使之人。   李君赫神色不动,淡淡应她一声嗯。   宋意欢呼吸微屏,又道:“家父可是无罪了?意欢明日可以去狱中接父亲么。”   她身后的浴池子热气腾腾,干净清澈,水面飘零着花瓣。   李君赫轻缓地贴近她,沉声道:“自有人送回宋府。”   言下之意,便是不放她走了。   他的这般逼近,使得宋意欢下意识退一步,不管他们有多少次亲近,对于太子的气息,她总是适应不了。   李君赫略微蹙眉,她脚下靠近浴池岸,淡漠道:“人人皆知,穆世子同宋家小女自幼有婚约,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不是宋太医入了大理寺地牢,这婚事怕是不久了吧。”   宋意欢微愣,抿着唇与他对视,为何突然提这个……   李君赫眸色漆黑,“你舍得去退了这婚约?”   她的性子,他自来了解,被动且胆小,素来不是个敢独自前去国公府退婚的人,更何况那是她心心念念的穆奕。   太子的语气并不算好,宋意欢心头不安,挪动着脚下,抿出一丝浅笑,声音却微颤:“意欢心里有的是殿下,怎会不舍得。”   李君赫面无情绪地打量着她,宋意欢却本能地撇开眼,他的气势低沉,是她不得不心虚地后退。   她承认她在说谎话,不过是为了脱离卫国公府,即便是没有成功,有太子在,他便会帮她,不是吗。   气氛便得格外凝重,最后只听他冷哧一声,这个人心思深沉,如何看不懂她的心思。   李君赫越过宋意欢的肩,眸色冷沉,入了浴池中,高大身躯靠着池壁,一字不语。   正因为如此,才会将他费尽心思寻到的玉琴带去国公府,她倒是一点也不看重玉琴,也不看重他。   宋意欢侧过身,胆怯地看着太子,两手攥着裙摆,心头微凉,不知道她到底哪里有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最大的误会,就是意欢对太子没有感情。   明天停更哈,不然字数就超过榜单了,等到入v就可以随便加更,主要是车车在周三还容易被锁。 第19章 好凶   沐间内气温湿热,随着水中花瓣浮动,流水声零落,面对太子的冷然,宋意欢站在原地不知所谓。   直到他的声音响起,“愣着做什么,过来。”   太子没有回首,语气里带着隐隐的不耐,宋意欢一顿,望着他宽厚的脊背,上面有着淡淡的抓痕,是她情耐时留下的。   宋意欢心头略有紧张与胆怯,没敢再发愣,缓缓走到池岸旁跪坐下来。   一旁的矮几上摆放着花皂膏,巾帕干净柔软,将它沾湿后抹上皂膏,淡淡的清香。   宋意欢垂着眼眸,用湿帕轻拭着他的肩膀,在太子跟前,她自来谨小慎微,动作也格外的小心翼翼,视线不敢多动,即使看过他的身体。   不管是从气势上还是力量上,她都比不过。   池岸垫着湿软的枕榻,并不硌人,李君赫半阖着眼眸,眉宇间略微不耐,他双手搭着池边,水珠从指尖滑落。   不经意间抬手轻抚眉心,只听身旁的宋意欢惊得缩了下手,湿帕掉落入水中,波澜连连。   李君赫微微睁眼,宽大的手掌转而握住她的手腕,侧首与之对视,开口道:“孤岂是要吃了你?”   总是如此,他的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惊起她的反应,就像随时准备逃跑的兔子。   宋意欢愣住,僵着身子不知如何回答,左右不是,“我……”   李君赫眸色暗下,侧过身,手掌覆上她盈盈一握的腰肢,略微使力一揽,宋意欢顿时间从浴池岸边扑落池,撞入他的怀里。   扑通声响起,水花四溅,扑面而来的浴水不烫,却分外热。   宋意欢慌乱不已,呛了几口水入喉,她不得不抱紧太子,全身都趴着他的身躯,她轻咳着,呼吸微喘,粉嫩的手指攥着衣摆发颤。   李君赫搂着宋意欢的细腰,看着落于怀里的这个小人儿,被吓得楚楚可怜,柔软的胸脯紧贴着他起伏不停,长发又湿又卷。   宋意欢抬眸与他对视,美眸水气渐起,衣裙湿漉漉地紧贴着身子,曲线玲珑有致,水珠顺着小巧精致的下巴滴落下来。   浴池子的热水渐渐平静,雾气腾腾。   李君赫微微俯身,二人鼻尖轻触,压低了声线:“听着,孤是你的主,于悲于喜皆是为孤,更不准怕孤。”   宋意欢望着太子不动,泪珠开始扑簌簌掉落,心怦怦跳得厉害,她声音里带着哭腔:“殿下好凶,你要意欢怎么办。”   池水之中有着坐阶,她却又坐在太子腿上,就像抱小孩似的。   李君赫蹭了蹭她的鼻尖,亲近道:“哪儿凶,跟孤说。”   宋意欢低下首来,他哪儿都凶,从小都凶,每次她都不得不小心翼翼。   没听得她的回答,李君赫端起宋意欢的下巴,咬了下朱唇,专横地探入其中。   宋意欢面颊微红,启着口任其采撷,纤手无处可放,便搭着他的手臂,太子是令她心生怯意却又不知拒绝的存在。   这个浴池子不算大也不算小,刚好那扇嵌玉屏风遮挡得了光景,唯有流动的水声和微乱的呼吸。   不过片刻,她的衣物被扔在水中,缓缓沉入池底的玉石板上,水面波澜,带着几片花瓣。   宋意欢卷发湿润,贴着白皙的肌肤,浸湿的亵衣衬得她丰盈饱满,媚气天成,修长的煺藏在热水中。   她一双似水般的眼眸望着面前的男人,今晚她避免不了,自己的好几次,只当得他一次。   宋意欢柔白的手臂搂着他的颈脖,只好在太子耳边细语:“殿下温柔些。”   分明是很谨慎的提醒,出口便成了那媚人的吴侬软语。   李君赫抬眸与其对视,而眼前的她分外娇媚,所以他太凶了?   沐间里的炭炉烧得正旺,这让宋意欢越发感到热,身子软得一塌糊涂。   其实太子笑起来很好看,只是现在的她无暇顾及。   此时外面的雨雪藏在如墨般的夜色里,越渐越小,走廊上的防风烛火摇曳,忽然被吹灭了两盏。   候在门口的宫女寻来火折子,揭开灯罩重新点燃,灯火通明,寒风凛冽。   沐间顶上飘着青丝纱幔,宋意欢趴在太子怀中轻轻呜咽,两侧的纤煺来回拨动水面,足上沾了花瓣,格外的显眼。   **   从沐间里出来,宋意欢身子没了力气,只能依着太子将她抱去卧室,大手束着她的腰肢将薄衣穿上,宋意欢只能红着脸听话。   事实上对于这些琐碎的事他大可不必理睬,只有宫女会将她搀扶回房,但太子似乎乐于抱着她,虽然他不说。如是她害羞想躲开,他便会蹙紧眉头,黑下脸来。   房里的紫檀桌几上摆放一碗棕色的药,宋意欢没有犹豫便喝了下去,只是觉得这个味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她过于困倦便没有多想,躺在床榻的里头眯着眼看着太子英俊的侧颜,他的目光落在薄薄的书卷,具体是什么书,宋意欢没有多看。   她喃喃开口道:“殿下何时让意欢回府……”   李君赫仅是侧首看她一眼,并没有回话,刚来便想着走?   宋意欢模样慵懒妩媚,单衣宽松,可见雪胸前的淡淡红痕,格外香艳,她愣愣的很快便入了眠,呼吸浅浅。   在东宫太久若被发现,会被人说是狐媚的。   房间内气氛宁静,片刻之后,李君赫放下书卷,他覆身靠过来轻闻她的体香。   不管宋意欢念的是谁,现在她只能是他的金丝雀,如是敢往别处飞,便折了她的双翼。   他的手掌探入单衣里,惹来宋意欢梦呓般地轻哼,指腹轻抚她的腿,触感细腻柔滑。   那放于榻上的书卷页面画着一朵柔媚娇贵的小睡莲,李君赫神色微沉,总要有个属于他的标迹。   作者有话要说:  请骂太子 第20章 睡莲   宋太医被大理寺放出来了,还是大理寺的护卫亲自送回府的。这下盛京人人口中的话转了风向,个个说道着这宋初尧是大好人,医术高明,绝不可能会做出谋害皇家储君的事来。   谁又曾想着本该认定是死罪的宋太医,一下子成了被冤枉的那个,是吧。   仁风堂各处药馆也闭了门,潘家堂主和少堂主被一并定了罪,扔进大理寺地牢里,等着流放发配。   仁风堂产业之大,倒不是说拔就拔的,但怕是这下换人当家作主了。   除此之外,盛京茶馆的谈资还有宋家小女儿同卫国公府世子退婚一事,听说还是这宋小姐独自去到国公府退的婚,愣是让穆家老夫人给驳了。   宋小姐回去便病下了,也没了个消息,宋家被太子这事闹得是没了个体康之人。   ……   东宫高墙,雪覆碧瓦。   今年的深冬似乎比往年寒凉得多。   寝宫里有处暖阁,通壁温热,暖气堂堂,蓝衣宫女靠坐在榻帐下的板凳上,正值午后,她打了个哈欠。   这榻帐中的人睡了一天一夜,宫女也来回候了两波人,太子殿下特意嘱咐,奴才们自是不敢怠慢。   这宋家小姐该说她命苦还是好命呢,还没人能爬上太子殿下的床过,太子病名在外,事情掩得严实,也没人可知这金屋里藏了个娇女。   榻上幔帐间依稀透着些许光线,宋意欢紧闭的双眸颤了颤,锦被盖得实,她抬手轻抚额角,缓缓苏醒过来。   宋意欢浑浑噩噩的,喉间干涩,伸手去扯了扯幔帐,柔哑声道:“水…”   候在榻前的宫女听见动静,连忙起身去揽起床幔,随即去倒了杯水,搀着宋意欢坐起身来。   一杯白水被宋意欢喝到了底,有些急便呛了几声,宫女轻抚她的后背。   宋意欢意识有些迟钝,解渴之后,环顾四周,这不是在宋府,她都睡糊涂了,询问道:“几时了。”   宫女将瓷杯放过桌面,“回小姐,申时了。”   “如此晚了…”宋意欢微愣,挪动了下身子,大腿处有些淡淡的刺疼。   榻上的锦绣被褥柔软舒适,她身上仅着了一件白色单衣,里头丝缕未有。   宋意欢将幔帐拉上遮掩,撩起身下的单衣,只见纤长白皙的大腿上缠着薄薄的轻纱,内侧微辣疼,不过只是轻微的。   一旁的宫女在榻前跪下,猜想到她要做什么,隔着幔帐轻声道:“小姐可不能随意抓挠。”   宋意欢微顿,没有理会她,解开轻纱一抹粉红的精致睡莲纹在纤腿内侧分外显眼,也分外娇贵妖冶,所处的位置令人羞耻不已。   宋意欢脊背发凉起来,伸手去触摸擦拭,却擦不掉,还阵阵地疼,这是刺纹上去的,似乎抹过药,有些淡淡的花香。   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宋意欢的脸白了白,道:“这是什么?”   “奴婢不知,殿下只吩咐莫让小姐随意动。”宫女垂着眸,宋家小姐的身子只有太子碰得,要问旁的奴婢,也不知是留的什么。   宋意欢想到了什么,见着腿上之物,心里既羞耻又难受,攥着衣摆,险些掉眼泪,好在拉上了床幔,还不至于被瞧见这丑态。   她揉了揉眼,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在何处。”   宫女回应:“殿下出了东宫,尚未归。”   宋意欢心间微凉,不愿再看,一点点扯过被褥盖好,她自幼饱学闺礼四书,不识什么青楼女子的手段,事情被母亲知晓也就算了,可如今这纹刺算什么,自得轻贱?   “我想回宋府。”   宫女轻轻道:“殿下说没有他的话,宋小姐哪都不得去。”   宋意欢抿着唇,停顿许久,不再理会宫女,侧身躺下来。   榻上久久没有回应,也不知里头的人想什么,宫女微微抬首,试探道:“小姐消消气,奴婢下去给您端碗清粥填填肚子。”   宋意欢拉起被褥,心中有说不出的难受,最后捂着眼睛,冷了一句,“我不吃,出去。”   宫女神色为难,宋小姐可睡了这么久,也没吃上几口东西,她踌躇了几步,只好退出房间。   **   近来太子装着病身,行踪皆是神出鬼没的,东宫的奴才们也不知他的去向,宋小姐闹脾气不肯用膳,个个皆没了法子,亦是不敢得罪。   待到太子从大理寺归来,已天色渐暗,奴才们忙着给灯盏点亮的时候。   小太监迎了过来,还没上前伺候,便听他询问:“宋意欢可醒了?”   太监躬着身回应道:“回殿下,醒了,但宋小姐不吃不喝的,怕是在闹了性子。”   李君赫略微一顿,将身披的紫貂大氅脱下来,淡淡道:“让御厨做些清淡的粥来。”   太监接过大氅,应了声喏。   随后李君赫便越过寝殿的帏幔,直径往里头暖阁走去。   暖阁里安静无声,他一眼望到那床榻,淡黄的幔帐还垂着呢,不远处桌面上放的莲子汤都凉了。   李君赫缓缓走近,慢条斯理地将幔帐撩起,只见榻上的女子背对着他,柔顺的卷发散落于锦枕,她把自己往锦被里藏了藏,小小的一只。   宋意欢并没有睡着,他也看得出来,那纤柔的手捏着锦被,精致的面容埋于枕里,却不理睬太子。   一双大手入了被褥里,寻到她的细腰,轻轻一搂,柔软的身子被李君赫从被窝抱出来。   宋意欢抬首,眸色清明地看太子一眼,又将他推开,往被子里挪回去,明显的抗拒。   李君赫微微蹙眉,有些不高兴,此时宫女端着粥走进来,他瞥了一眼,让其放下粥退出去。   待房内安静下来,李君赫把榻上锦被掀开,又将宋意欢抱出来。她的衣衫单薄,手掌轻而易举地抚向她白皙的纤煺,“还有些疼?”   宋意欢羞恼地抓住太子的手掌,而腿内侧的那朵小睡莲娇艳欲滴,微微的泛红,尤为的香艳。   她额头抵着他的颈窝,眼眸很快来了水气,道:“我不要。”   一梦醒来便过了一天一夜,见到这睡莲,她心都凉了,不知道这是何时刺上去的,总之让她既委屈又难受,这该如何擦去。   哪家正经人家的女儿会有这种东西,亦是让她成了那等狐媚子。   在太子眼里,她便是如此不堪,她是卖了身子求他,为何要这般侮辱她。   宋意欢指尖微凉,紧紧抓着太子的手,她眼眶红红的与之对视,无力道:“还请殿下莫玩弄意欢。”   李君赫面色不改,细长的凤眸正瞧着她,这小脸委屈得直掉眼泪,衣口宽松,可见里头的春色。   宋意欢自来就怕他,怯怯地从他怀中退出来,往床榻的角落躲去,抱着腿坐好后,怯生生地补了一句话:“我想回家。”   李君赫挑了挑眉,伸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轻一拉,将宋意欢拉到身下,那卷发散落如瀑,美艳动人。   他凝视着她容颜,放柔语气道:“不准怕孤。”   李君赫一手扣住她的手掌,俯身笼罩下来,宋意欢有些无措,这让她心头不安。   “孤没有玩弄你。”李君赫轻瞥那抹睡莲,试着温和的同她说道:“这是孤为你刺的,这便是盖了章,认了主,往后谁都不得见这抹莲。”   宋意欢睫毛轻颤,愣愣地望着他,气势袭来压得她呼吸微屏。   “你要什么,孤都可以给你,宠着你。”   李君赫眸色略沉,“但若胆敢往穆奕那去,孤便让你永远踏不出东宫半步。”   宋意欢抿着唇,被他威胁得心抖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我今天告白了。   作者:你这是威胁。 第21章 清粥   太子的手宽大且温热,五指紧扣着宋意欢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手心的汗意。   宋意欢眼眶微湿,衣衫凌乱,她并不明白他此话的含义,但迫于他的威迫下,她只能怔怔地点头。   见此,太子容色缓和,抬手轻拭宋意欢湿湿的眼眸后,交待她一句不得再哭,他才退身下来。   不远处桌面上的清粥冒着热气,那碗凉了的莲子粥早已被宫女收拾下去,房内气氛有些微妙。   宋意欢从榻上撑起身子坐起来,拢了下单衣,手搭在纤白的腿上,而那榻前的男人也不再言语,侧过身走向檀桌。   她和穆奕自小婚约在身,且不说如今局面尴尬,可以前她如得机会出门,皆是围着穆奕转的。   如今她和太子的关系虽见不得人,总的说人也给了他……   宋意欢心绪难平,腿.间那淡红色的睡莲图纹还在隐隐的微疼,太子矜傲贵气,眼里容不得沙子,只怕他是在戒备她曾对穆奕的感情,以免她做出什么悖于他的事来。   思绪间,眼前的太子已坐在榻旁,面容清隽,仍是一如既往的冷颜,清粥碗落在他手里的显得有些小。   宋意欢咽了下唾沫,也不知是饿的,还是有些紧张,她今天闹了半天脾气,到最后还是被太子降住。   太子手臂格外有力,单手便将她揽到身侧,“把粥喝了。”   听言,宋意欢伸手去接他手里的粥,还没触碰到,他便移开了,却又不给她。   她抬眸看向李君赫,他神色如常,并没有说话,修长的手指拈着羹匙,细致地盛了口粥喂到宋意欢的唇下。   二人对视着,宋意欢怔怔的,不知开口,见李君赫轻微蹙了下眉,她这才吃下那粥,手掩着唇细嚼慢咽。   这清粥放了一会,并不烫,里头放得有桂圆,有些甜甜的,味道很好。   只是太子这般喂她,不太适应,这粥莫不又放了什么东西,宋意欢顿住口。   先前的避子汤味道不对,应当发现的,却因困倦并没顾及,可当着太子的面不得不喝下去。   宋意欢轻轻捏着太子的衣袖,看着粥嗫嚅道:“……我不想再睡了。”   李君赫抬眸看她,容颜精致,美人如玉,就是有些警惕,吃都吃了两口,才来提防粥里有没有东西,是不是太迟钝了。   粥香四溢,羹匙上有着淡淡的水润,李君赫盛着粥入了口,放下羹匙,手掌轻按宋意欢的后颈。   俯首分一小半渡过她的口,宋意欢将他的衣袖攥紧了几分。李君赫舔了下她的唇便退回来,凤眸深邃,道:“孤都吃了,怕什么。”   他显得既孟浪又肃正,宋意欢面颊淡淡的红,喉咙轻咽,别过脸不看他,这下是老实,不敢再有别的异议了,也怕他再如此喂一次。   太子身上有着淡淡龙涎香,使得宋意欢没法放松下来,只能试着转移注意力,她睡了这么久,也不知家中的情况怎样。   宋意欢轻轻道:“殿下…明日意欢想回府…家父回来,我却不在府中,如此不好。”   李君赫神色淡然,薄唇微润,这次他没有驳回,随意回了一声,算是允了她。   喝完粥后,宫女端来清水和帕子洗漱,李君赫换了身轻便的月色衣衫,让人拿来药膏。   他本是打算替宋意欢的腿上擦药,碍于她羞赧,不愿依他,又怕自己忍不住。   李君赫便寻了本春秋繁露,坐于梨木椅上端看,几分心不在焉,瞥了眼床榻,幔帐正遮掩着,也不是没见过,她处处避着他做甚?   到了夜阑人静时,宋意欢躺榻上又入了眠,她素来嗜睡,近来是因为父亲的事奔波,这才睡得少了许多。   桌上灯盏摇曳,片刻之后便灭了。   李君赫入了榻,睡在里头的宋意欢轻声梦呓着细语,好在这次念的不是卫国公世子的名字。   他将她揽入怀中,低声道:“叫哥哥。”   宋意欢睡得迷迷糊糊的,只知道身旁人的胸膛暖和且安稳,本呓语了两句梦话,便被他引着,轻轻喊了声哥哥,声线柔糯糯的。   账内昏暗,李君赫微微勾唇,抚着她柔顺的卷发,刚纹上的睡莲还不得乱碰,怕发炎便不成了。   此花最为像她,如此甚美。   **   翌日转醒来时,正是辰时,宫女端来的衣裳不是宋意欢的,穿着却正合衬,裙面上绣得花纹清贵婉丽,见着便是不俗。   想来是太子赏的,简单的洗漱过,便用了早膳,对于宋意欢的存在,宫女们都不敢声张和妄议,更不敢怠慢。   片刻之后,黎术便让人带话,备好了马车。   临走时宋意欢戴上面纱,腿有些不便,让宫女搀扶上了马车,好在这两天没再下雪,路上行得稳当。   东宫书房,太监端着鹤唳清宵呈来,淡银色的琴弦已然接好,音色准确悦耳。   这琴自然不得让穆洛落这个琴音的白痴来修,是令的琴匠接好琴弦。   不过那穆洛落这两日来东宫,早时老老实实,回时哭哭啼啼,不曾碰过阳春水的十指伤痕累累,被琴弦割了道道口子。   卫国公心疼女儿,跑到皇帝跟前求了情,皇帝虽不太上心,但还是让人递了话来。   李君赫坐靠于扶手椅上,瞥着那玉琴片刻,淡漠道:“让穆洛落送去宋府致歉。”   太监领了话,将玉琴放置好,便退了下去。   桌案笔架上的笔尖整齐有序,展开的文章尚未有动,李君赫搭在扶手上的手指轻敲。   父皇素来精明深沉,只是怕有所觉察他装病一事,近来还需少出东宫。   冬日寒凉,马车缓缓行驶在长街之中。   宋意欢手里捧着温热的汤婆子,心中左右为难,便是想见父亲回府近况,但两日不在府中,也怕他知道什么。   抬手轻推开车窗,盛京城的雪景美不胜收,繁华犹在,寒风吹得她心中沉闷散去些。   街道中,宋意欢关上车窗时,马车与身披碧色斗篷的少女越过,行人鲜少,深冬微阳。   少女手里拿着一包糖炒栗子,停下步伐,回首望着那远去的马车,她姝容明媚,扬唇浅笑,眉目间与太子两分相似。   她将糖炒栗子递给身旁护卫,“去趟东宫吧。”   反正闲来无事,正好去问问兄长,那个人可有来信,回京过年。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这边是:在恶霸身旁的生存指南   太子是:和媳妇的恋爱时光   晚上十点加更一章。 第22章 锦宓   天玄二十一年,大盛岭南边境山贼肆虐,天灾人祸之多,不久后百姓受贼人怂恿,于南诏起义。   当即二皇子请战平定反贼,其中携平西王之子谢启衍一同,已是南征一年之久。   早年圣上初登帝时,为巩固中央集权,平定南方叛贼,于蜀中地势陷峻,野战数月才将乱臣宣平侯拿下。   这群反贼之中便有着当年蜀中战役残留下来的问题,二皇子初入战场,难免吃了场败战,不过近年底来局势上佳,有望来年春日凯旋。   东宫屋檐雪融,一下又一下滴落着水珠,宁静致远。   书房的漆雕窗牗半敞,朔风瑟瑟,房内有着淡淡的糖栗味,屏风上挂着一件碧色斗篷。   李锦宓坐在红木圈椅上,吃着手里的糖栗子,脚尖点着地面轻晃,眼眸看着书案前神色自如的太子。   如是父皇知道大哥装病,害母后担心不已,大哥一定会被训斥的,不过这件事,她没打算声张出去。   犹记前世的大哥深中毒症,整整昏迷了一个月,醒来时已身体削瘦了大圈,在京中苦撑几个月。   南境有药,不得已冒着风险前去求医,一去便是三年之久,回来时已物是人非,有些人不在人世。   李锦宓不知道那天大哥想了什么,但后来他更为的不喜言笑,难有松展眉目的时候。   一年后李锦宓同谢启衍成婚,而大哥仍旧孤身一人,逐渐的,她也迎来了自己的死亡,往事种种犹如过眼云烟,消散而去。   不过这次不一样了,她打翻了大哥的药。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令李锦宓感到不解,那便是二哥南定反贼一事,前世的谢启衍明明是在盛京的,并没有随二哥一同前往。   而前世二哥南定叛乱后,便留在南方镇守,鲜少有回京的时候,如今谢世子同二哥在一起,岂也会常年留于岭南,这是李锦宓最为担心的问题。   屋内暖炉散着热气,书案整洁有序,笔架的笔尖微湿,飞羽信陈铺着,纸上笔迹端正。   本正襟危坐的太子往后靠于椅背,“几日后蜀中有一战,岭南各处战将警备,你二哥还回不来。”   李锦宓轻晃的脚尖停了下来,指尖捏的糖栗子有些黏黏的,轻轻塞入口中。   她从圈椅上起身缓缓走近,那包香甜的糖炒栗子纸袋放在太子整洁有序的书案上。   李锦宓从衣襟里寻出一封信件,递给太子,道:“那大哥帮我给启衍哥哥寄封信吧,我想在来年花开时见到他。”   李君赫容色淡漠,手指捻着那封信,封上有着锦宓画的一朵小花,小妹爱粘着谢启衍,这倒也不意外。   他淡道:“嗯。”   李锦宓嫣然一笑,瞥了眼案上栗纸袋,“那锦宓回去啦,这个糖栗子留给大哥吃。”   说罢,她拍拍略微凌乱的裙摆,将屏风上的碧色斗篷披上,走到房门前又停顿住,望向太子缓缓道:“大哥,你得温和些,才有姑娘喜欢。”   李君赫挑挑眉稍,眸色深沉,书案上的糖栗子静静地放着,他缓缓将信放下。   锦宓眉眼弯弯,不等兄长回话,便提步离了书房,望见屋外冰霜将融,活着真好。   **   回到宋府,宋意欢是从后院侧门入的府,听闻她回来,柳薇早早便赶来接她,询问这两日可好。   一路走来,原本庭落没人清扫的雪也清理了,府中似乎多了些小厮仆人,柳薇回她道皆是黎术公公送来的奴才,说是先用着。   宋意欢听言,心绪微沉,毕竟这是宋府,太子送奴才来给宋府是何意,是为了管制她,还是宋府?   宋意欢没再想下去,揽着斗篷往回房而去,转而问:“老爷可回府了,可有说道我?”   “回了,是大理寺护送回来的,就是轻微风寒未好全,寒腿发了一阵阵疼。”   柳薇说到此,把声音放轻了些,“小姐你的事,夫人没同老爷说,说小姐去寺里祈福,雪大便留了两日。”   话语落下,宋意欢略微松了口气,抬眸间瞥见宋夫人带着大丫鬟,站在玄关处等着她。   宋意欢步伐微顿,心绪不宁起来,“母亲……”   母亲近来体弱多病,天寒地冻的,她许久没出怡院了。   二人相视着,宋夫人拭去眼角的泪,见她安然无恙,心里便放下了,转身走入女儿的闺房,话还是入房再说。   闺房素净整洁,罗汉床下设着炭盆,仍是觉到一丝寒凉,柳薇便又填了炭火。   宋意欢坐在床旁,手里捧着暖茶轻啜,斗篷已被挂在架子上,而她穿的衣裳,宋夫人不曾见过。   宋意欢双眸低垂,轻轻道:“父亲近况如何?”   宋夫人眼眸微红,“他现在是好着,可我放心不下你。”   “娘亲莫为欢儿担心,正好着呢,再说父亲不是平安出狱了吗。”宋意欢放下茶杯。   宋夫人手中攥着绢帕,忧道:“这两日你不在府里,我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国公府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同为娘商议呢,你爹刚从狱里出来,你就被带去东宫……”   终是正经人家的女儿,遭此变故,只怕传出什么闲话来。   宋意欢抬眸瞧宋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此事…娘亲莫与父亲说。”   宋夫人喉间微哽,知晓意欢是自尊心作祟。   她只怕太子殿下对意欢不过是随意玩弄,毕竟这事是宋府求取太子,搁在以后若两不相欠了,意欢可怎么办。   宋意欢自然晓得母亲的担心,轻轻道:“太子答应过,不会让欢儿不清不白的,你便莫在乱想了。”   宋夫人眸色微缓,宋意欢则站起身来,走到榻旁,“女儿换身衣裳便去看望父亲,同国公府的婚约总要商议下。”   宋意欢抿了抿唇,母亲担心的,她也会担心,但她莫名的相信,太子不会失信于她。   况且昨儿不是提了么,只要不悖于他,便会对她好。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6-27 15:36:31~2020-06-27 22:44: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3章 灰烬   宋意欢换了件简单些的衣饰后,清水擦了下脸,太子给的那件衣裳并非是不好看,只是她不想过于张扬。   宋夫人没在她的院子里多久,叫人搀着回去了,因父母同住,父亲自然也是在怡院住着。   这宋府大得空荡荡的,让人打扫起来也很麻烦,长姐嫁出去后,便显得更加空荡了。   父亲母亲膝下也未有一子,早年府上来过几个学子、门客,时常走往还热闹些,出了事后,是避而远之,皆是一群白眼狼。   听柳薇说是这两日府上还来了探望宋太医以往的学子,个个模样担忧得不行。   父亲免了罪,还得了皇上慰问,可不就上赶着来探望么。   昨儿周林文搀着身孕的长姐来探望了一趟,送一些补品来,除了宋意欢没能在府中,还算是和谐。   宋意欢自来知晓长姐难做,夫家对宋府的态度没能好得到哪里去,那次从周府回来后,她便不再劳烦姐夫出面什么。   怡院回廊曲折,清净幽深,宋意欢因腿.间还有些不便,走得就缓慢了些,想到那朵睡莲,她便有些难在。   这种东西着实过于羞.耻,兴许是刚纹好,抹腿上的药时而会有些痒,她不敢碰得。   柳薇倒是也察觉自家小姐走得慢了些,但平日些小姐皆是个慢吞吞的性子,便没往心里去。   走到厢房前,便听到父亲的声音,又是在说着闲闷的话,喊着老寒腿太疼了。   宋意欢算是明白了,父亲在牢狱里根本就没吃什么苦,也没受什么罚,听柳薇的意思说,在里头老爷还有酒喝有肉吃,没事还磕磕瓜子,偶尔也杞人忧天一下。   或许是太子一早便知宋初尧是清白的,根本就没让人为难他,宋意欢想了想,太子倒是净为难在她身上了。   宋初尧心有点大,照宋夫人的话来说,便是个二愣子,除了行医望诊的时候上点心,别的时候就跟玩似的。   幼年时,宋意欢被父亲参宴时落在宫里两次,且都被太子捡了回去,因此才会被太子吓到。   前年时父亲同卫尉大人共醉,酒驾赛马,把脚趾摔折了,回府嚎了一个月,闹得宋夫人又气又急,去到东宫看诊都是跛的。   一个太医大夫非得跟禁军卫尉比赛马,宋意欢不知道父亲是怎么想的,或许正因父亲心大,即便是母亲未给宋家生有一子,他也不在意。   就连别人欠他的恩情,父亲一一不挂记,到出了事的时候,才会人走茶凉。   屋里的屏榻旁设着炭盆,宋意欢入门来便见着父亲手里拿着个柑橘在炭上烤,两腿缠着膏药,下不了榻。   宋夫人已回到屋里,撑着额角坐在榻旁瞧着宋初尧,还提醒他别把衣袖给烧了。   见小女儿入门来,宋初尧眸色欢喜,把柑橘收回来,让丫鬟寻个座给宋意欢。   宋意欢没有拘礼坐于圈椅上,望一眼宋夫人疲惫的面容,父女将寒暄起来,倒是显得客套了。   宋初尧其中吃着暖过的柑橘,还道大理寺公正严明,他便是清白,岂会随意治他罪。   药方这事,只能说是宋初尧暂时免了罪,回府调养,后续调查,真凶尚未抓到。   宋意欢还是怕父亲有所牵连,便让他别说这个了,静等大理寺出结果就是。   宋初尧颌着首道没事,转而拍拍女儿的手,又缓缓道:“这段时日,为父落狱,害得你东奔西走,四处劳累,此番受苦,为父甚感心酸。”   他身体还尚在稳健,只是腿脚不便罢了,这宋家他还能抗着,以后更不能亏待意欢。   便让张管家去库阁里,寻了几件适合的物件让宋意欢带回去用着。   宋意欢见父亲身体无一大碍,顿了顿,开口道:“欢儿只想要爹娘安康便好。”   说着,她站起身来,在父亲身前坐下来,轻按他的膝盖,“事到如今,女儿是看明白了许多,国公府越发轻视宋家,与穆世子的婚约,女儿不想嫁了。”   宋意欢去到国公府同穆老夫人退婚的事情,整个盛京城的人都晓得,何况宋初尧,这事儿他还没提起,她便先开口了。   虽有些不解女儿的行踪有些不对,但在宋夫人的掩饰下,他也没多想。   宋初尧蹙着眉,倒是也没有特别生气,只是道:“你如今是好胆了,敢自己跑去退婚,婚姻大事乃为父母之命,跑到哪儿胡说一通,也不怕卫国公把你赶出来。”   宋意欢瘪了下唇,轻声道:“差点就赶出来了。”   宋夫人对此探身过来,插话道:“我见那卫国公府也不是向着宋意欢的人,虽说有个穆老夫人帮衬着,那若是以后呢,这群各怀鬼胎的人还不要欺负意欢。”   最重要的是意欢的清白给太子拿了,再把她往国公府里去,不就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么,宋夫人心里是明白得紧。   宋初尧微顿,问向宋意欢道:“穆老夫人是作何态度。”   宋意欢手上轻按着父亲的寒腿,低眸回道:“老夫人人很好,却不愿放女儿,说是让父亲亲自同她商议此事,但国公爷和穆世子恨不得早早脱了跟女儿的婚事。”   “穆奕也是这态度?”宋初尧道。   宋意欢颌首,宋初尧抬手揉了揉眉心,让宋意欢坐回圈椅去,“过两日,为父便让人探望探望老夫人,问个话。”   说着,他看向宋意欢的容颜,眉目似画,姝容精致,“我便不信我女儿这般貌美,不过退了这场婚事,会损了名声,就没好儿郎求娶了?”   宋意欢听言,嫣然笑起来,娇媚可人,“谢父亲给女儿做主。”   得了宋初尧的话,宋意欢心是安下来,如将这事解决去,她便同穆奕了去瓜葛,再无任何关系。   ****   夜里时,宋夫人撑着身子来了趟南苑里,近来她的身子好转不少,不似月前那般卧床难起了,心疾的药时常有太子的人送来。   闺房中的红木圆桌上,烛火摇曳,映入宋意欢的眼瞳里,火光单零,她有几分失神。   宋夫人肩披着外衣,轻声道:“太子殿下身旁不曾有过女子,意欢你是头一个,但这皇权贵族的子弟心思难定,为娘想过,他若真愿给一个正当名分,那便是好的。”   说着,宋夫人牵起女儿柔白的手,“他若只是戏弄而已,为娘便同你父亲说,带你离开盛京,省得听那些旁人的笑话。”   宋意欢眼眸望向母亲,不知在想什么,轻抚了宋夫人的手,“夜深了,娘亲早点休息,女儿自有主意。”   话语尽后,宋夫人也不再说些什么,拢了身上外衣退出宋意欢的闺房。   门口的大丫鬟提着灯盏在等候,寒风瑟瑟,宋夫人停顿半刻,随后缓缓消失在走道中。   不久后房内的烛火被剪灭,陷入漆黑中,宋意欢侧躺在床榻上,被褥里有些寒凉,便捂实了些。   身旁没了那个人暖着,她竟有些不习惯。   ***   不久后便是过年,宋意欢想着父亲算是死里逃生,前世这个年没能好好过,如今得好好补回来。   翌日一早,宋意欢洗漱过,就同张管家说去置办些好的年货,把府里该换的都换了,去去晦气,不必担心钱的事情。   正打算去到怡院里同爹娘坐坐,小厮来传,穆家世子和四小姐来了宋府后,   宋意欢略有诧异,本来以为穆洛落是在东宫受了欺负,这兄妹二人此番来宋府是找茬的。   待小厮把这个蛮横跋扈的四小姐请到怡院来,只见她尤为的老实本分,神色谨慎,怀里抱着琴盒,胆怯地跟在穆奕身后。   穆奕先是领着她给宋太医夫妇行礼问了声好,然后便说是那日家宴中,穆洛落断了宋意欢的琴,特领着她来宋府赔礼道歉,还送来不少赔礼。   做得是礼致彬彬的模样,就像前世穆老夫人让他来致歉时一样,穆奕的身世学品,放眼盛京里的确是显赫的存在,家大业大,平日里儒雅温和,不少贵女都心慕于他。   若不是出了这事,宋家夫妇还是挺看中他的,只不过现在就不再提了。   宋意欢则坐于一旁始终没有开口说话,反倒是看着手里的医书,就当二人不存在。   穆奕心里略微感到不舒服,他几时遭过她的冷待,就如同吃了石头喉里,不上不下的。   穆洛落端着琴盒来到宋意欢跟前,轻声道:“意欢姐姐,玉琴的弦都接好了,这次是洛落的错,给你赔礼了。”   她在东宫是被罚怕了,来时那叫黎术的太监冷着声告于她,“说话恭敬些,往后你可得罪不起这宋二小姐,若是她没饶你,你还得受罚。”   人都把琴端到跟前来了,宋意欢怎么说也得理会一下,身前的穆洛落端着琴盒,手指上好几道口子都缠了纱,显得有些狼狈。   宋意欢微顿,毕竟是国公爷的女儿,有些没想到她会受这样的罚,把琴盒打开,里头鹤唳清宵完整无缺,琴弦一根不落。   宋意欢便让柳薇把琴给收下,不再像与这样的小丫头计较,便道了声无妨,穆洛落仿若松了口气。   这琴接下后,宋太医抬起暖茶轻啜,开口道:“今日你们来了正好,关于两家的婚约,穆世子可也有心作废这纸婚约?”   穆奕神色略僵一下,下意识将目光看向宋意欢,她却仍是不予理睬,反而看着未敞的窗牗,从未看过他一眼。   穆奕蹙紧眉,还是回道:“后生心有所属,便不耽误意欢了。”   房内略有些安静,宋意欢不禁勾了勾唇,前世怎么不说耽误她,拖着她三年,最后从正妻变成妾侍,这种客套话听着都让人觉得可笑。   上座的宋初尧放下茶杯,令张管家去把早年两家立下那纸婚约拿来。   “前些日子也闹出了动静,老夫这现在也从狱中脱身,既然如此,便劳烦穆世子去同穆老夫人说一声,这纸婚约,老夫烧了,往后意欢同穆世子便再无瓜葛。”   宋初尧看了看手中的婚约书,神色淡然地将它扔入炭盆中,火焰燃烧,很快便可烧为灰烬。   穆奕略有紧张,侧眸看向宋意欢,她正瞥着那化为灰烬的纸,美人如玉,唇角微勾。   见这一幕,穆奕心间刺痛,却不好再说一句不是,他终于明白了,宋意欢是当真和他撇清关系,没有一丝留恋。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想抱意欢香香软软的身子。 第24章 桃符   盛京自来好落雪,繁华皆掩藏在碧瓦白雪中,将近年底,百姓忙于备至年货过年,繁忙市井,人人哈着白气走往。   城中东西南北四市,每市一百二十八个坊间,大可容纳百姓八十万,热闹的坊间,行人拥堵。   几日前,让张管家去配置的年货有几件皆不合宋意欢心意,就是同管家说了不差钱,购置回来的红灯笼都当得了宋意欢大半个身子。   那张管家还说是宋太医让他挑这么大的,这头两个月倒了大霉,什么都要有红又大,喜气洋洋的去晦气。   知道的晓得他是求个吉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户人家要办好事,没法子,宋意欢便趁着出了冬日暖阳,自行出门去走走瞧瞧,把该换的都换了。   同国公府的婚约烧了后,消息传得广,盛京凡是知晓些事的,都晓得宋家同国公府的婚事告吹了。   穆老夫人晓得之后,算是凉了心,瞧着府上的一干人等皆不爽快,指着穆奕的脑袋道:“你是要后悔呀。”   宋意欢医理琴艺双全,且是个安分性子,穆老夫人打小就喜欢,早年还拿生辰去给道人瞧过,这小女子是个旺夫命,说得玄乎,许的郎君少说往后也定是大富大贵之人。   老人家就爱信这些玄神之说,倒是国公府个个见宋家不成气候,都说那道人净扯胡话。   穆老夫人见着烦闷,便去了城外的庄子住份清静,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老夫人当然这些话,可没从国公府里传出来,穆府家世大,盛京城人人只当是国公府把宋家甩了,反正宋太医入狱时,不就是这个态度么。   光禄坊的香炉铺和裁缝铺较多,也最为熙来攘往,到了年底香纸尤为的贵。   宋太医虽是习医的,练得一手画艺,在京圈的文人雅士之中也是有些写名气的。   宋意欢便挑挑拣拣,选了几个七寸长的桃木板,拿回去让父亲画上门神做桃符,挂在屋前。   身后的柳薇和小厮手里的东西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了,宋意欢回头瞧了一眼,见二人拿不下,便自个提着了。   新来的小厮叫来贵,是黎公公底下送来的人,平日里做事挺勤快的,他瞧着宋意欢兴致盎然的样子,道:“这采置的事,交给奴才们就好,小姐何须跑这一趟,街道如此熙攘。”   宋意欢瞧着手里的桃木板,淡笑道:“许久没逛这样热闹的地方了,全当出门透透气。”   前世她整日皆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错过许多,今朝自是想过得快活点。   话音落下,远处长街一阵哒哒的马蹄声响起,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身着褐色胡服的大理寺少卿驾于马上,带一众捕快疾步行过,威风凛凛,气势上佳。   见此,旁的妇人不禁道:“这又是出了什么事哟。”   “不就是前些日子,太子的事。”她身前有一中年男子,手里提着鱼,“这两日来,大理寺忙上忙下的,见这少卿大人出马,只怕是要去押人了。”   二人的言语引来了宋意欢的注意,侧首看向他们。   妇人愚昧,疑惑道:“宋太医不是放出来了,咋还又要抓进去。”   “谁说是要押宋太医了,我见这方向是往宫里头去的,还不知道是查了谁。”男子回道。   这巷口熙熙攘攘的,闲语过两句,行人便聚散而去,谁也没再深究下去,只晓得大理寺是去拿人的。   宋意欢拿着桃木板的手指微紧,退了两步后,看向身后两个下人,淡淡道:“我们回府吧。”   柳薇二人没有言语什么,提着手里物品跟在宋意欢身后,马车停在光禄坊外,还得走一段。   渐渐越过热闹的井市,冬阳和煦,回想过来也有近十天了,大理寺也该查出原委,不然皇帝可就要怒了。   宋意欢想着想着,转眸间忽瞥见侧面不远处的空巷,得见一脊背挺拔的男子,身着灰色劲衣,腰挂佩刀。   她认得是太子身旁的左率卫魏央,而他后头停着一辆漆盖华贵的马车,四下无人。   不必魏央做出那请的姿势,宋意欢便知晓马车里的人会是谁,只是不解的是他怎么知晓她在这儿。   宋意欢上马车后,为了不惹人瞩目,随行的柳薇二人便叫着行回府了。   车厢内宽敞,正铺着柔软的绒垫。   宋意欢跪坐在上面,膝盖并不硌,她身姿窈窕,柔顺的卷发垂腰,身上的斗篷放在一旁。   入车来,里头那男人并没说话,靠在车壁上,似在假寐,宋意欢朝他请了声安。   太子扶额瞧着她,便让她坐过来些,薄唇轻启,说起话来瞧着都觉得冷隽。   宋意欢手撑着绒毯,缓缓挪动过去,近来他好像都没有闲空的时候,他们便也没有见面,她心里清楚,太子同她还是鲜少见面得好。   马车没有行驶,仍旧静静地停在无人的巷子里。太子探了身,有力的手臂揽了宋意欢的细腰,行径自如地将人带入怀中。   宋意欢手搭在他宽厚的胸膛,靠得有些亲近,她莫名有些紧张,轻轻道:“殿下也怎么在这儿?”   太子面容淡漠,并没回答,束着她细腰的手掌温热,凤眸瞥了一眼她绛白的马面裙,沉声道:“腿上可好了?”   他声音不大,就像问一件寻常事似的,宋意欢却轻轻撇开脸,耳尖微热,上次从东宫回来,都是她自己抹药,这并没严重,没过两日就已好了。   只是白皙的肌肤永远留下朵粉红的睡莲,让她每每见到,就想起太子,倍感羞臊。   太子靠得很近,宋意欢能感觉到他轻浅的鼻息,使得她面颊热热的,马面裙被撩了起来,他只是触抚了下那莲纹,就像巡视似的。   车厢里头,巷口之内,再怎么说都是在外面,宋意欢还是怕的,便轻柔地同他说一句:“……好了。”   是说那儿好了,也是说求他好了,可莫再抚下去。   李君赫看着宋意欢的脸,白皙透粉,娇媚可爱,近来大理寺的事务较多,方才刚处理尽,药方一案总要有个结果。   他还是放下她的裙摆,把手收回来,过来多日没找宋意欢,是想她了,昨儿夜里还梦她了,衣缕未着的她。   李君赫喉结上下微动,转开话淡淡开口:“除夕的皇宴长,孤不能和你过,你莫到处乱走动。”   盛京城的除夕之夜没有宵禁,整夜灯火通明,通宵达旦欢庆,烟花满天,敲锣击鼓,驱傩晚会,是极为热闹繁华的。   他是怕她撞到摔到,还有见到什么不该见的人。   宋意欢想了想,像是小松了口气,点首应声:“嗯。”   似乎不来找她,她还轻松自得些。   李君赫略微低眉,大手按住宋意欢的后颈,贴近吻住那抹朱唇,是香嫩玉软的滋味。   气氛热了几分,他修长手指顺着她的脖颈往下滑动,衣带掉落在绒垫上。   马车是停在空巷里的树下,只有两名护卫在,并不容易惹人注意,因有事务,魏央早已退下。   车厢内的绒毯上落着两块桃木板,是宋意欢的衣袖里掉出来的,她此刻脸红的厉害,柔白的手抵着他的手臂。   她身子发软,依靠在车壁上,太子低首间,呼吸抵着白皙的肌肤。   宋意欢的目光却无处可放,按着他手臂的指尖颤得粉白,车厢里有些闷闷的。   盛京城的房屋上都还覆着白雪,太史局的说过几日还有一场小雪,雪融后是开春。   树枝上尚有雪意,片刻之后,马车的车窗半敞开来,清风吹入散了些热意。   太子已将宋意欢衣带系好,如同未曾动过,也如同什么都没发生。   二人仍是很贴近,宋意欢抿着莹润的红唇,他并没有多做什么,她却心里痒得厉害,莫名觉得少了什么,有些湿湿的。   太子则睡在她的双腿上阖目养神,眉目间有几分淡漠,睡颜沉静。   不敢妄动的宋意欢靠着车壁,风吹得她发丝轻起,面颊的绯红一直没退,一旁的桃木板静静的放在她触不到的位置。   冬日斜阳,渐到午后。   宋意欢不知她是何时睡着的,醒来时是躺在太子胸膛里的,手腕上多了一个缠丝素玉镯,是他给的除夕礼物。   太子神色淡漠,别的都没说,只是将写好门神名字的桃木板给了她。   宋意欢揉了下眼,瞧那桃符,只是在想这下不必劳烦父亲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除夕我若不在,你得想我。   最近晋江整顿收藏,点书签收藏的小可爱应该是被清了,赶紧看看你们的收藏夹里还有没有小意欢,揪咪~ 第25章 谢七   夜至,东宫沉寂无声,灯火阑珊。   书房中侍卫魏央将一枚金叶交给太师椅上的男人,那叶面纹路清晰,他指腹摩挲着。   白日里,大理寺查处都知监冯合收买尚食宫司药,于太子药碗中投毒,证据确凿。   待侍卫捕快赶到之时,冯合自知大限将至,早已以长绫挂于房梁,自缢而亡。   而那司药女官被押至大理寺地牢,口称是被冯合以幼妹逼迫,不得已才下的金喰草,别的什么都不知,而后司药被治以重罪,行以斩首。   只怕这是后面还有人,都知监是在隐瞒什么,才择以自缢,但仍是在他房中地砖下寻到这枚金叶。   魏央瞧了眼太子神色,暂不作声,金叶乃为二皇子之物,这宦官冯合此番自缢,种种迹象皆是指向了二皇子。   此事关于皇室,旁的人不敢妄加揣测,想来二皇子也以年至十八,尚于岭南平乱,如得部分军权,有夺嫡之心,也不意外。   但二皇子的性情洒脱耿直,与太子殿下乃为同母所出,自幼情同手足,若有人故意挑拨而为之,也实谓不好说。   座上太子面容冷淡,未曾还改动,将金叶放于桌面上,茶杯端起轻啜,淡道:“让裴子谦奏明陛下,此案告破吧。”   魏央微顿,太子所想,是不打算将此事奏于圣上了,他拱手道声遵命,便退了下去。   太子眸色幽深,放下手中茶杯,轻轻转动拇指上的白玉扳指,而桌面的金叶隐隐发光。   ****   大理寺昨儿去拿的人,第二日已是满城风雨,宫里头的福公公便来了宋府,宋太医遭人诬陷背罪,赐与良田白银,以抚臣心。   还让他于府中安心养身,待过完年休沐后,在重回太医院任职。   宋府的人是忙将福公公迎下,而街坊四邻的人忙着看热闹,这下是真相大白,还了宋初尧一个清白,可没人再敢说宋家的闲言。   宋意欢算是晓得,她怎会在光禄坊撞见太子殿下了,大理寺少卿赶往办案,他便觉不可能路过,可能是在等什么。   只是在马车上时,满是太子潮热的呼吸,最后他将她胸前亵衣穿好时,宋意欢的手指都还是软的。   这面红耳赤的事情,与太子清隽肃正的样貌不同,不知是无师自通,还是本就厉害,总是戏弄着她的羞耻心,更荒唐得过头。   平日里宋意欢实谓不敢去想起太子,他们之间总是抵息交缠的画面,每每想起皆会耳赤。   太子写的桃符,宋意欢让来贵挂在门外了,虽说不是画的,但她总觉得太子写的应该极为辟邪压祟。   父亲的事平定下后,这一次是能过个好年了。   不过以往宋太医要好的同僚们皆拜贴问候,虽说是看明了这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的道理,但人家都上赶着让人来探望,总不能全都拒了,与人树敌。   至于国公府,本是押着宋太医是死罪,这会儿是打了脸,婚约也退了。   毕竟是权重之家,有点傲气的,即便是宋太医正直之身,那他穆家也瞧不上这单零的从医世家,不能文不能武,太医算得上什么官。   倒是城外庄子里的穆老夫人让人来问候了些,对于她,宋意欢自是心有愧疚的,念及老夫人自来疼惜她。   隔日她备了些东西前去探望,老夫人年纪大了,不便走动。穆家城外的庄子不远,只是官道边上厚雪没化,走起来有些颠簸。   城外清净,入了庄子门,很快便被仆人引着见穆老夫人,她正坐在佛像前诵念,年轻时上过战场,杀过太多人,老了便吃斋念佛积德。   宋意欢没打扰她,静静的等穆老夫人诵念完才行的拜见,屋里炉火暖和。   穆老夫人见了她说不上高兴,也说不上厌弃了,就是说这婚约退得实在让她老人家没了颜面,但也不怪宋意欢,国公府上下联起伙来鄙弃她,她要退这婚约也是合乎情理的。   宋意欢微淡了心,谢过老夫人的理解。   只是穆老夫人牵起她的手,眸色认真问:“你是真对奕儿没有感情了么?”   不远处佛像前的一缕香烟缭绕,宋意欢心中格外平静,早已心灰意冷,毫无感觉。   如果可以,她只想比这个人活得百倍千倍的好,甚至有一天能踩他头上说话,不必低人一等。   宋意欢回道:“没有。”   简短而冷淡。   穆老夫人顿了片刻,松开宋意欢的手,只能无奈道一句:“既是无缘,便不强求了,或许意欢你不入国公府,会过得更好。”   宋意欢抿唇浅笑,好么?终究是成了他人的榻宠,还极力想得到更多不属于她的东西。   ****   从穆家庄子回去的半路上,开始下起小雪来,马车的窗半敞着,景色甚美。   宋意欢坐在里头,被风吹得发丝微乱,她望着满天雪花,手中汤婆子正温热着,她素来喜欢下雪天,因为格外的宁静。   柳薇责备她莫又吹寒了身子,出了病,便把车窗关上。   车前坐着的是车夫和来贵,忽然见道路上有异,连忙拉停了马车,好在行得缓慢,并不碍事,车厢里的二人还没来得及询问可是撞了什么。   车夫便略有紧张地开口道:“官道上好像躺着个人,这雪茫茫的一片,差点没瞧见他。”   听闻,柳薇上前推开车门,将帘子撩起,二人探身望去,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躺在官道上,他脏乱的衣物上血迹斑斑。   盛京城内为国都主城,鲜少会有乞丐,但这城外有一两个也不意外,这冰天雪地的,莫不是死了。   宋意欢微微蹙眉,看了来贵一眼,他便跳下车去,冒着小雪在那个乞丐身前停下,将他翻动了一下。   来贵伸手探了探鼻息,抬头道:“好像还活着。”   乞丐满身脏乱看不清脸,奄奄一息的,带着浓浓的血腥味,虽冻得不停的颤抖,感觉还挺身强体壮的,恐是打过架。   宋意欢手撑在陈铺的地毯上,探首望着那人,雪是越下越大了,若是不管不顾,定会死的。   毕竟医者仁心,况且宋家世代从医,她开口道:“将他抬上来吧。”   来贵说了声好,便与车夫一起将乞丐抬上马车,还别看这人还挺健壮的,不像个常年饥冻交切的乞丐。   车厢不如太子的马车宽敞,那人上来后,宋意欢和柳薇便坐在了边缘,马车冒着小雪一路回城。   宋意欢查看了下他的身躯,竟满是伤痕累累,呼吸浅薄,怕是将死之际了,乞丐衣料虽脏,但不是寻常百姓穿的粗布。   回到宋府时,已是漫天大雪,好在回来得早,不然困在半道上了。   府中家仆正忙于除尘迎新,宋意欢忙将张管家叫来,备置热水和药箱,她平日里常读医书,知晓如何救治人,便不劳费父亲来了。   方才在马车上,宋意欢对那男子做了些伤口处理,着实伤得太重,手臂骨折,几处刀伤,好在皆都避开了致命点。   她忙活近一个多时辰才包扎好,这不像只是简单的打架致伤,此人身上不少旧伤疤,只怕是个行军打仗过的士兵,只是不知他为何被流落在京城之外。   梳理过乱发和面容后,发现此人样貌出众,只是额头上有着伤痕,但不像是个普通人,好在健壮,不至于冻出高烧。   把此人交给来贵后,宋意欢便回了闺房沐浴更衣,同丫鬟道一句今日不和爹娘共用晚膳了,便靠在榻上睡着过去。   很快宋府里都晓得小姐捡了个男子回来,宋太医本就闲散着,让张管家扶着去看了几眼。   宋太医摸了下头脑,感觉似乎见过,但还只是说:“意欢治得还不错,都快赶上我了。”   直到翌日,男子从昏迷中转醒过来,看着四周的一切出神许久,似乎有些痴愣,问了好多话不是在思索,就是没回应。   他坐在榻上,还下不了床,左手臂缠着纱布挂在身前,对眼前的事物不知所云。   宋意欢坐在不远处的梨木椅,询问:“你可还晓得自己的姓名?”   男子抬眸,想了很久才缓缓道:“我姓...谢...”   说着,他晃了下头,却始终没想起来叫什么名,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房内在场几人皆说不出话来,宋意欢顿了顿,“若实在想不起来,便先留在宋府过完这个春节再说。”   男子额头上缠着纱布,双眸漆黑无神,说出的话也略有僵硬,“多谢姑娘搭救。”   宋意欢轻叹,莫不是真的痴傻了吧,她纤手托着脸蛋,“总要有个名儿,不然以后怎么叫你。”   男子呆呆地看着她,只知浑身疼痛。   宋意欢想了想,“谢七吧,我想不出好名儿。 ”   他没有犹豫,便点头,“多谢。”   宋意欢抿着唇,此人好像真的傻了。   从偏房里出来,来贵便跟在宋意欢身后,走廊曲折,他忍不住道:“小姐您捡了个男人回来,太子殿下若知晓,恐会有些不悦。”   宋意欢轻拢下衣袖,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不解道:“为何?”   来贵张张口,又说出不来,“......”   这人来路不明,留在宋小姐府中,亦是觉得太子会不太高兴的。   宋意欢想到太子的俊脸,仿佛能感觉到他抚过那莲纹的触感,她哽了下喉道:“为何要让殿下晓得......”   来贵抿着唇,一时之间还是不知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文案《误入眉眼》求收藏~   梁朝皇帝李如玉,男生女相,俊美出尘,是先皇唯一的血脉,但也是个十足的庸君,登基三年一事无成,至今未立后。   直到春日宴上,皇帝不慎落水,性情大变,开始勤勉于政,时常求知于丞相大人。   ****   夜深人静,御书房内烛火通明。   美人娇艳,身姿曼妙,侧倚于榻,龙袍之下纤长的腿若影若现。   榻前的男子深眸微垂,衣袍扣得一丝不苟,颀长挺拔,气宇清冷。   李如玉脚尖抬起,轻轻点于他腰间的白玉带钩,勾唇道:“今晚朕与丞相大人彻夜长谈政务。”   江敬亭喉间微咽,退后半步作礼道:“陛下请自重。   李如玉轻轻瘪嘴,还装?上一世偷摸着上她龙榻时可没这么多讲究。   ps:女扮男装妩媚女皇帝X清冷闷骚丞相。   女主重生,男主早知道女主的女儿身,并且暗恋她。 第26章 除夕   从城外官道上捡来的那个男子, 应是被撞了脑子,除了自己姓谢,什么都想不起来, 就连反应都有点迟钝。   除此之外, 他还挺能吃的,每次都是几大碗饭,这练武的汉子吃多点也正常, 就是和他这张脸不太匹配。   看起来儒雅俊美的样子, 谁知道私底下他吃三大碗饭, 四五个馒头?   不过谢七虽迟钝, 但还是个挺实诚的人,收了碗筷后, 礼质彬彬道:“谢某不会忘记宋姑娘恩情, 这些饭钱和药材, 待伤势好后,谢某愿在宋家做白工回报。”   宋意欢看着他像个练家子,就当给宋府捡了个打手护卫,算是默许了。   对于他的存在, 宋太医夫妇并没有什么异义, 因为宋太医本人就时常会救治他人, 偶尔会请些门客来府上住。   转眼五日一去, 便是除夕, 大盛素来民风开放, 年年除夕, 京都通宵达旦,烟火满城。   不过玄武大街有傩舞晚会,供百姓尽赏, 可至明晨,一展大盛风采,而这是以往没有的,想必到时定十分热闹繁华。   这便是太子殿下让她莫乱走动的理由么,可今生这些人间繁华,她自然是想去看的。   皇宫设宴,宋太医因为寒腿不便,只能在家休养,厨房老早便开始准备年夜饭,长姐嫁了人,府上就这么些人,过得平淡和谐。   应该会过几日后,长姐同姐夫会来拜个年什么的。   盛京巷曲里,家家户户院里都点着庭燎,喝过屠苏酒,一家三口便坐在水榭里,隔着雪色,看漫天烟花。   宋初尧靠在摇椅上,双腿上盖着毛毯,端着酒一饮而尽,仰头看绚丽烟花,此时庭院外分外喧闹。   因为傩舞晚会,街道上不少男男女女往盛京城玄武大街赶去。   宋初尧侧首看了看身旁的宋意欢,她正陪着宋夫人做着女红,开口道:“除夕热闹,难得没有宵禁的时候,听闻外头有杂耍献技,欢儿怎不去瞧瞧。”   宋意欢抬眸望向父亲,这都热闹了好一阵子了,心里哪还稳得下,又听他如此劝动一下,更为松动了,轻轻道:“让柳薇去热汤婆子了,好了便出门瞧瞧。”   宋初尧笑了笑,“若不是我行动不便,也想去看看。”   话语落下,张管家的脚步声从走廊里传来,他走到跟前来,道:“老爷夫人,宫里来了人,说是皇后娘娘请小姐去参宴观傩戏杂技。”   宋初尧好歹是太医院几十年医龄的太医,前几个月无辜落狱,皇家自也会有关照。   除夕盛宴,宋初尧去不了,便来请家中小女,宴席内不少子弟贵女都去了,更不能冷落了宋家。   听了言语,宋意欢拿着针线的手指微顿,玄武大街是去不了了。   宋太医的意思是,“那边去看看,除夕之宴较为有趣的,也没那么拘束。”   幼年时,宋太医还常带宋意欢入宫参宴,渐渐长大就去得少了。   宋意欢淡淡一笑,是应了下来,起身同爹娘辞了礼,便回闺房里去梳妆一番。   毕竟这么大的宴席,她不想失了颜面,想着想着,心中还是几分紧张,若是放在前世,她定会不愿意前往。   因为会怕说错话,行错事,还有见到太子殿下。不过太子好像说过让她,莫乱走动,入宫参宴不算是吧。   宋意欢换一身青白华衣,搭绛色马面裙,思来想去,还是将太子给的玉镯戴上。   斗篷掩住姣好的身子,入了去往皇宫的马车,柳薇同行着,留下来贵在偏房同谢七一起。   井市街道上灯火通明,人满为患,远处可见缭缭升起的青烟,家家点着庭燎。   除夕之夜,以傩舞驱邪压祟,以求来年寒暑相宜,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国富民生。   皇帝看到兴致所起时,时常口谕大摆宴席,宴请群臣,歌舞杂耍。   一路上爆竹声声入耳,待马车缓缓停在高立着的宫阙外,高门上的红灯笼明艳亮丽。   柳薇搀着宋意欢下正要马车时,不远处又行来一辆马车,缓缓停下,看车上徽记,是卫国公府的马车。   宋意欢微低眼眸,提着裙摆,粉色绣鞋踩在有些潮的地面上,没有多看一眼,提步往宫阙里走。   “宋姑娘。”身后有女子在唤她。   宋意欢本不想与谁有交织,只能顿下脚步,循声望去。   只见喊她的是薛渝言,正从国公府的马车上下来,她面带巧笑,柔雅大方,身着一袭淡黄罗裙,除夕新年,梳妆打扮得娇丽不少。   薛渝言信步朝她走来,浅笑道:“都瞧见了,为何不一同进去呢。”   “原来是薛小姐。”宋意欢看向薛渝言的身后,穆奕一袭紫纹华服,落下马车,身形修长,翩翩公子。   她回道:“我没注意是你们来的。”   薛渝言回首看了看穆奕,他神色正漠然,同宋意欢解释道:“我是路上撞见穆世子的,你知道的我是个话多的,与穆世子是挚友,便坐在一起讨论这皇宴的梨园戏班子。”   她和穆奕早没了关系,薛渝言无故解释什么,弄得宋意欢甚为抵触。   点了下首,她便不在同他二人交谈,举步走去,让原地的薛渝言颇为尴尬。   穆奕看向宋意欢的背影,微卷的长发垂于腰际轻轻摇晃,格外的好看,可这样的态度实属傲慢。   渝言好心与宋意欢搭话,她却不理不睬,是因为他吗,才牵恨于渝言。   渝言性子温柔大方,处处为别人着想,还内疚自责是不是自己破坏了他和宋意欢的感情,还希望他们能心平气和的相处。   倒是宋意欢此番态度,和渝言比起来,简直是小肚鸡肠。   薛渝言回首看了一眼穆奕,轻轻瘪嘴,不过很快又淡然一笑,赶上前头的宋意欢,“宋姑娘,等等我。”   宋意欢不解这薛渝言粘着她做什么,薛渝言却来到她身旁,“这么多天来,我好不容易能遇见你一次,本想着来宋府拜访,实为抽不出空来。”   前头的宦官手里提灯盏,带着路,皇城灯火通明,瓦碧上皆是白雪。   “薛姑娘寻我何事。”宋意欢些许无奈,又不知她要玩什么花样了。   这女子本是农家女,一夕之间成了尊贵的侯府千金,素来会装温善,与旁人亲近,在京圈里立了个温婉纯情的形象,以至于不少官家子弟倾心于她。   薛渝言温和道:“那日在国公府事情闹成这样,我很难受,明明我们三个可以很好的相处,穆世子也不该如此对你……”   “薛姑娘你这个样子,像是来得意洋洋的炫耀?”宋意欢蹙眉,又笑了下,“我只是不想和你们有任何瓜葛罢了,你和穆世子才是天生一对。”   于身后的穆奕面容渐黑下来,什么叫不想和他们有任何瓜葛,他岂是想跟她有瓜葛。   薛渝言愣了下,道:“宋姑娘说笑了,我和穆世子……”   话说道一半,穆奕上前拉住薛渝言的手腕,眸色微冷,一字一顿道:“多谢宋姑娘吉言了。”   说罢,他拉着薛渝言越过宋意欢,往奉天大殿而去。   此时夜空烟花满天,照映着宋意欢的脸庞,微微挑眉,内心毫无波动。   ****   奉天大殿前,百盏明灯同燃。   摆宴数十,桌面斟满椒柏酒,菜肴各式俱全,宫女们端着酒壶伺候。   宋意欢一踏入殿,迎面便是闻到酒水的味道,一眼望去,宴席之多,群臣把酒言欢,乐伶奏曲苍劲,艺人戏法。   皇帝坐于上座龙椅,一身玄皇龙袍,面貌出众,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他身旁则是燕卿皇后,华贵大方,明艳且端庄,年过四十,仍旧国姿犹在。   在众人之中,宋意欢便寻见到左侧座的太子,他身着淡金色华服,腰束白玉带钩,清贵十足。   但却略有萎靡,薄唇淡白。骨节分明的手指间攥着一张淡色帕,时不时掩唇轻咳,看上去尤为的羸弱,也并未看她。   和宋意欢同行进来的,还有穆奕二人,先是上前给帝后叩拜,道了福延新日,庆寿无疆的贺词。   盛朝习俗,除夕是要喝椒柏酒,宫女斟上酒水后,便端于三人,椒柏酒味重,宋意欢自来喝不惯,咽下时,眉头都皱成一团了。   太子淡帕掩了掩薄唇,轻睨着那长发微卷的她,本是不该让她来的,怎知母后提起宋意欢来,他还不能明目张胆的帮她推脱。   除夕都是为了图个来年好彩头,皇帝便给三人了赏,也赐了座位。   宋意欢便坐在太子对面的一角,位置不明显,但她一抬头就能看见他,这个人身上带着疏离感,莫名觉得陌生。   人人都知前两个月,太子受贼人投毒,毒症缠身,近来才渐渐转好,皇宴是这么久来,他第一次露面于众。   宋意欢有种微妙的感觉,因为清楚他的强壮,这样‘羸弱’的太子有违和感。   她正出着神,忽听见御前福公公叫了她一次,宋意欢抬眸看去,原来是皇帝问话呢。   好在皇帝并未动怒,便再询问一遍宋太医的身体状况。   宋意欢道:“回陛下,家父就是腿脚不便行走,近来是好了许多。”   皇帝慰问,着实是让宋家蒙了冤,太子也病弱之极,险险丧命,案子是破了,却没有谁能高兴的。   近来的传言都有耳闻,这穆家同宋家解了婚约,估计是宋太医蒙冤落狱给闹的。   不再深想这事,殿中数名艺人带着獠牙面具入场来,鼓锣奏响,跳起傩舞。   此又为鬼戏,是一种驱鬼逐疫、祭祀神明的舞,手执戈盾斧剑等兵器,动作时而张狂时而谨慎。   宋意欢本身有些紧张,端着酒杯轻抿想缓解一下,却又被酒烈了喉,她并不是个能喝酒的人,两杯就红了脸,痴痴看着跳傩舞的艺人。   而帝后之间说说笑笑的,在场的锦宓公主活泼,围着戏班子打转,她自小跟着母亲学舞,练得一身剑动四方。   李锦宓看得心里痒痒,待艺人退下,她爽快地便抽出两把红秀轻剑,于殿中起舞。   不过近豆蔻年华身姿柔韧,舞姿成风,可随意跟曲调行舞,当即便惊艳四座,惹来众人喝采。   宋意欢看着公主的舞姿,忍不住拍手,不愧是全大盛最受宠爱的女子,习得皇后年轻时名动四海的剑器之舞。   直到曲终,锦宓秀剑成花,翩然而至,剑毕舞也毕。她微微喘息,笑颜明媚,“父皇,锦宓跳得可好?”   皇帝笑了笑,打趣道:“比你母后差点。”   燕卿皇后接过话来,略感欣慰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如今我可跳不起来了。”   父皇总是说她比母后差,锦宓都已习惯。   皇后忍不住感叹道:“要是老二在就好,照他那性子,定还要热闹些。”   底下的人回道:“二皇子为平南乱而出征,即便如今不在京中,皇子孝顺,定在念着皇上皇后的。”   此类话,皇后早就听腻了,便颌了首,   锦宓则将秀剑收起来,却忽听殿中有人微叹。   循声望去,正是薛侯千金,失了礼节,她忙紧张地捂一下口,起身福身道:“臣女冒失,还望陛下恕罪。”   皇帝则开口道:“你这丫头片子,有什么好叹气的。”   薛渝言支吾了一下,才道:“臣女一是叹陛下一家难以团聚,为此伤心,二是叹见锦宓公主收了秀剑。”   锦宓疑惑,道:“我收剑,你叹什么。”   “这剑舞着实难见,更何况公主跳得如此之好。”薛渝言温婉可人,憧憬道:“臣女便想…便想这剑舞,要是伴以绝响之音玄宁曲,该是怎样的光景。”   锦宓挑了挑眉,淡然道:“玄宁琴曲我知晓,曾名震盛京,自是有想伴此曲而舞之意,不过琴谱遗失,对琴艺要求极好,早已无人可弹,这种事你便只有想想吧。”   锦宓舞技上佳,别看只是十二的年纪,却活过两世,早也到可跟曲而舞的能力。   “在座有人能弹。”薛渝言扬了笑,又收起来,愁道:“就是不知宋姑娘愿不愿意弹。”   当场众人的目光转向坐在一角的宋意欢,因酒水的缘故,她面颊微红,看神色像是有点醉。   薛渝言看了穆奕一眼,继续道:“宋姑娘是在国公府说过会弹玄明曲,却因琴弦断了不能弹奏,害得臣女回府后都好生遗憾。”   “玄宁曲气势宏伟,的确是难得之曲。”皇帝看向宋意欢,道:“你可是会弹?”   之前听到些风声说这宋家小女儿弹得了玄宁曲,不过只当是戏言吹过而已。   宋意欢指尖热热的,薛渝言还真是轻轻几句话,将她推出来,当着圣上的面,她自然是不能拒绝,到底是想看她出丑?   不知是酒精的作用还是什么,宋意欢一点紧张的情绪都没,更别说胆怯这种东西。   宋意欢扬唇道:“玄宁长曲罢了,意欢不再话下。”   太子心绪微沉,淡帕掩唇浅咳,看得出宋意欢有些醉,还尤为的自信,是酒水壮了胆还是本就自信。   宋意欢听见咳声,便眉眼弯弯,朝太子嫣然一笑,缓缓道:“意欢没带琴来,不知可有玉琴一奏。”   于此,太子缓缓收回目光,身旁宫女则为其斟上酒水。这除夕夜长,大可会欢庆直至寅时末。   皇帝命福公公前去宝阁寻把玉琴来,很快就摆放在大殿之中,虽不是太子赠的鹤唳清宵,但也凑合了。   锦宓则担忧地看向宋意欢,只见她竟还又饮了杯清酒,起身脚下略有不稳。   见此,薛渝言勾唇淡笑,都醉了,怎么摸琴弦呢,轻轻道:“能听一次玄宁曲,可谓幸事。”   宋意欢走到玉琴前坐下来,纤白的手搭于琴弦,面颊红红的,双眸微垂。   众人坐直身形,锦宓把话说在前头了,不好推脱,她看向侧面的太子,薄唇微抿,手搭在扶柄上,从容不迫。   况且大哥都一言不发,还真怕宋姑娘出了丑,这可是当着父皇母后的面。   宋意欢瞧着身前玉琴,这首曲子难弹,容易出错,她从来没当众弹过,说到底便是从来没相信过自己。   殿内安静,众人静侯一曲玄宁。   忽听流水潺潺般的琴音从指下传出,起时空灵飘渺,锦宓听此,随即持剑辗转,动作柔和优美与琴曲相和。   随着琴声忽一狰,音弦逐渐转变加快,如奔腾中的马蹄声,一股杀伐之气油然而生。   宋意欢眉目专注,修长的指尖跳动于琴弦之上,柔和且沉稳,风雅之态。   锦宓身轻如燕,曲调转变,手中剑舞变得明朗有力,气势磅礴,剑落之处皆刃下生风,矫如龙祥。   只听琴曲音阶跨服之大,速度之快,众人惊叹竟能准确的拿捏出来,呼吸微屏,当场无人言语,陷于戈矛纵横的音律之中。   穆奕凝视着奏琴的宋意欢,明媚动人,淑逸闲华,一如大放光彩,他竟看得有些痴。   铮铮琴声交错,直到曲至终,宋意欢优雅地落下最后的音色,都不曾错一弦一毫。   李锦宓舞尽霓裳,剑舞毕。艳绝无双的表演使得大殿众群臣久久失神,直到宋意欢起身辞礼,众人才回神,一文官不禁起身,作诗高念,赞赏极佳。   皇帝龙颜大悦,当即给宋意欢二人赐了赏,“竟没想到这玄宁曲竟能让你这个小小女子弹出来了。”   今日琴剑相和,只怕惊艳天下,文人雅士争相一睹风采。   不远处薛渝言桌上的酒杯掉落,众人听了动静,她连忙赔礼笑道:“公主与宋姑娘的琴舞之和,惊艳渝言,都失神不已了,这实在是太美了。”   言语至此,薛渝言放于桌上的手,恼得指尖紧攥桌布,宫女连忙将她打落的酒杯碎片收拾干净。   这宋意欢看来还是有点本事的,倒还成全了她。   宋意欢迷蒙地看向薛渝言,毫不谦虚,且傲然地哧了一声,“多谢薛姑娘赞赏,若你对此有兴致,大可向我请教。”   薛渝言被她噎得哽了喉,恼得牙痒,还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有机会定会同宋姑娘请教。”   言罢,宋意欢便不再回话,刚迈开脚就步伐摇晃,宫女们将忙上前去搀她。   一旁的李锦宓连忙道:“宋姑娘,你还好吧。”   宋意欢酒劲没退,嘿嘿一笑,“无妨,就是这地有点不正。”   皇后娘娘见此,笑了起来,“看来这是醉了,快莫为难她了,扶去厢房休息,煮碗醒酒汤喝下。”   宋意欢颌首谢了恩,还下意识看向太子一眼,她没做错事吧。   待宋意欢走后,皇后尝了尝酒,同身旁的皇帝道:“宋太医的小女儿琴艺如此极佳,以往都不曾知晓,藏得着实紧。”   皇帝神色不改,微微颌首,的确也让他另眼相看,并非只是个空有美貌的女子。   皇后扬唇淡笑,看向不远处的穆奕,“貌艺双全,穆家倒是失了这婚事。”   穆奕躬身,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应答,说实在的,他也不曾见宋意欢弹过这曲,印象中的她格外的怯懦,曾有几时像这般风采绝佳。   皇后回收目光,记得幼时,她还抱过这小丫头,娇娇软软的,实为可爱,不过被太子殿下吓唬住,泪珠子掉得厉害。   如今长大了,这两个孩子竟还少了接触,亏她那时还认为大儿子对那小姑娘有心思,现在想来,莫不是为了欺负人家好玩。   太子素来寡言少语,此番又有毒疾在身,从始至终皆没有说过几句话。   皇后看着侧座的大儿子,大殿内的戏法杂耍正在表演,好不热闹。   似乎感受到母亲目光的太子,不禁咳了咳,越发萎靡。   好好的一国太子,本应是风华无双,却成了这样子,皇后备感心疼。   此时夜已深沉,只是盛京城内灯火璀璨,百姓尚在欢庆,万国笙歌醉太平。   还是当娘的最心疼孩子,皇后开口道:“太子身体抱恙,便先回东宫吧,切莫劳累。”   太子神色不佳,难以起身,拱手同皇后谢恩。   皇帝打量几眼太子,躬着脊背如同浑身无力,尤为羸弱,便也挥手放了行。   他这个大儿子,别的不说,刁滑诡诈这一块,可称后辈之中的佼佼者。   作者有话要说:  意欢:喝了酒,我就是这条街最靓的妹!   还有一更~还差一点。 第27章 厉害   皇城的烟花散落在夜空, 绚丽之极,夜色朦胧,散了不少寒凉。   宫殿厢房内烛火未点, 借着烟花光, 视线微暗,宋意欢侧躺在屏榻上,睡颜红润娇韵, 呼吸浅浅, 身子上盖着锦被。   烟花声吵闹, 她睡不安稳, 从殿内下来,宋意欢便被扶到这里, 用过醒酒汤就趴下了。   厢房门外, 黎术提着灯盏, 脊背挺直,锦云辇正候在外面。   屏榻的锦被被轻轻掀开,一双结实有力的手臂将宋意欢抱起身,她脑子迷迷糊糊的, 却闻见他身上熟悉的幽香。   宋意欢些许转醒, 抬眸瞧着眼前的男人, 面容英俊, 凤眸漆黑, 她纤手勾上在他的脖颈, 软糯糯地道:“殿下……”   她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且不说他看得见的,她自己都不知道喝了多少杯。   太子低首亲了下宋意欢的朱唇,便把人从屏榻上抱起来, 方才还忧心她在宴上遭人怂恿出糗。   怎知她还喝兴起了,越喝胆越大,笑得像个小傻子,好在没让他失望。   宋意欢手攥着他的衣襟,任由太子将她抱走,好困也好热,微闭的睫毛纤弯浓密,随着呼吸轻颤。   门外的黎术见人出来,微躬了身,提着灯盏照明,此时烟花声不断,夜空绚丽多彩。   直径雕栏的走道中,一人孑然而立,微光落在他的面庞上,显得格外深沉,袖下的手指略微的凉。   从厢房里出来的太子瞥见那人,眸色冷峻下来,将怀中的宋意欢抱近了些,她脑袋靠着太子的颈窝,睡得迷糊。   穆奕下意识手攥成拳,道:“太子要将意欢带往何处?”   李君赫双眸微低,目光落在宋意欢面庞上,漠然回道:“这与穆世子有何干系。”   说罢,他将宋意欢抱上锦云辇,动作轻缓。   穆奕上前两步,“你根本没有毒症,方才在大殿都是装出来的。”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宋意欢会在太子怀里,亲近得过分熟练,甚至他都没有如此抱过她。   无情理,无礼节,更无男女之别,他们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李君赫站于锦云辇前,身形颀长挺拔,带着浑然天成的清贵,生来就是高高在上的姿态。   “穆世子还想揭发孤么。”   穆奕微顿,揭发太子假病?根本不会伤他分毫,目光转向锦云辇中宋意欢,面容微红,尚未酒醒。   “意欢素来不谙世事,心性怯懦,还望太子殿下莫玩弄她。”   李君赫微挑眉梢,轻轻冷笑,“你怎知意欢同孤不是两情相悦,你给不了的,孤给得了她。”   听言,穆奕半僵住身形,心底微凉,这怎么会,她应该是喜欢他才对。   那日在国公府前,东宫马车上那只拉住宋意欢的手,果真是太子的,他们早在一起了。   穆奕心口犹如被块巨石压住,难受至极,甚至难以喘息,那时他们明明尚有婚约,她怎么可以移情别恋。   “你!”   烟花落尽,留下的只有四野昏暗,锦云辇旁的黎术提着灯盏,对于二人的话语,视而不见且不动声色。   李君赫漠然收回目光,提起衣摆入辇,声线冷沉:“别忘了,穆世子已经同她没有半分关系。”   宋意欢被太子揽在身旁,靠着他宽厚的肩膀睡得安稳,小手还不自觉地钻进太子手掌里取暖,亲近且熟悉。   落在穆奕眼中,犹如针扎般刺眼,他似乎没办法接受宋意欢的变心,就像她本就该喜欢他一样,他们从小青梅竹马长大的。   锦云辇缓缓越过穆奕,往高墙宫廊而去,朔风瑟瑟,他站在原地,倍感寒凉。   皇城昏暗的一角,锦云辇前头的两名宫人提着灯,这是走了最为人少的道路。   黎术走在一旁,轻轻道:“殿下,这样是不是张扬了,若传出什么,宋姑娘的名声……”   太子神色淡漠,用身上的貂毛大氅盖住宋意欢的身子,顺道也遮住了她的面容,道:“无妨,就凭穆奕,他还不敢与孤撕破脸皮。”   黎术抿了抿唇,不再言语。   太子指尖轻揉眉心,宋意欢心是怎么想,他不不知道,她这身子最为听他话。   ****   东宫灯火阑珊,一路上寒风吹得紧。   从寝宫到主卧,宋意欢被太子放在床榻上,方才在宴上喝的酒,现在脑子都还在疼,椒柏酒辛辣,脸蛋也烫烫的。   大盛的除夕夜,自来着重于喝,并非在于吃,所以宴桌上酒水充足。   宫女们端来清水和帕子,太子面无情绪地将帕子浸了水,便扶起浑身无力的宋意欢,轻轻擦拭她的脸。   宋意欢被搅动得转醒不少,神色迷朦地任由他擦拭,出门时抹的唇脂都被太子擦掉了。   浸过清水的帕子很清爽,宋意欢侧眸看向他,脑子还不清醒,愣愣地问道:“方才在宴席中......殿下为何都不看我。”   李君赫拭着她的小手,动作微顿,回道:“看了。”   宋意欢道:“我琴艺厉害吧。”   李君赫没回话,把帕子扔进清盆里,让几个宫女退了下去,卧间里便只剩下二人。   他眼眸温和,瞧着宋意欢微红的脸蛋,她有着淡淡的酒气,轻轻一推便倒在软榻上。   宋意欢的卷发如漆般散落于榻,面容娇艳动人,青白上衣衬得她腰肢纤细,一双濛濛的清瞳望着俯身而来的太子,又轻轻问道:“……厉害么?”   李君赫单手便可握住她的腰肢,勾唇道:“厉害。”   他自来都知道宋意欢的琴艺上佳,倒是这酒壮了她的心,说起话来也格外的狂妄,让人发笑。   如此琴曲,博得父皇母后的赞赏,那薛渝言倒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过惊艳众人之后,那穆奕的眼神,都让他极为不快活。   听见夸奖,宋意欢嫣然一笑,搂住太子的脖颈,衣袖从手臂上滑落下来,白皙的手腕上是缠丝素玉镯。   知晓在皇宴上要遇见他,便戴着来了,不过这个小酒鬼又开始昏昏欲睡。   李君赫俯首轻咬了下她的唇,有了丝痛意,宋意欢清醒了点,半眯着双眸,口中皆是他的气息,专横且肆意。   房间内有着暖意,烛火摇曳,绛红的马面裙掉落在榻下的锦垫上,纤长的腿半曲着,踩在榻的边缘,玉足小巧精致。   那日在马车上便想动她,若不是尚有事务在身就停了下来,倒是她那张想红扑扑的脸,红了一下午,也不知她在想了什么。   宋意欢呼吸微促,咬着红润润的唇瓣,粉嫩的指尖紧攥着身下锦被的面料,太子低首伏在身前。   她上身的衣裳凌乱,本就醉乎乎的脑袋,便更不好使了,刚才她是怎么被太子带到东宫来的,想不起来,总之就这样了。   宋意欢身子酥得撑不起来,那薄唇烫得她口心发热,自那次从东宫回来,近来小个月里,他们都没有去听雨别院。   太子抬首间,热气抚过精致的锁骨,他修长的手指从莲花刺纹处退出来。   宋意欢泪水汪汪地看着他,很快就低下首来,指尖颤得微白。   太子眸色里带着烫意,他手指湿润,宋意欢知道那是什么,面颊如火烧般红。   她不太懂那刺青睡莲的意思,可如今他只是碰一碰,心头热得发颤,想靠近他……   床榻的幔帐尚挂在两侧,正好什么都看得见。   太子靠在她耳边言语,气息粗重烫热,宋意欢听话地解开他的白玉带钩,他的腰身比例很好看。   夜已入深,除夕庆日,时不时有烟花爆竹声,偶尔掩盖了房内的声音。   宋意欢泪水掉得厉害,碎发湿了汗贴着面颊,哭声娇软婉转,几缕微卷的长发垂身前,发丝朦胧间半掩了盈润。   太子将她的长发拨开于两侧,俯身抵下来。   宋意欢把太子抱住,玉足在他身后摆荡,她指尖粉嫩,深刻入他肩膀的肌肤里。   太子眸色微沉,她素来爱挠他,都有些习惯了。   ****   夜深之时,卧房里叫了次水。   沐浴过身上潮粘的汗意,宋意欢身子软得厉害,在榻上倦乏不已,轻薄的单衣衬得身姿婀娜,美韵十足。   她半阖着眼,轻轻地打了个哈欠,待太子处理好墨色长发,行到榻前坐下。   见该来的没来,宋意欢声音柔柔的:“意欢不喝药吗。”   李君赫眸色淡沉,停顿片刻,敷衍地应她一声。避子汤性寒凉,毕竟是虎狼之药,喝多了对她身子不好,或多或少舍不得让她再喝。   宋意欢困倦得紧,瞧着太子半敞的衣裳,里头的肌理匀称,小手本能地探过去触抚腹肌,指尖还按了按。   李君赫身形顿住,侧首俯视着她,他正背着桌面烛光,脸显得格外阴沉。   宋意欢连忙将手收回来,垂眸不再动。   李君赫手掌覆上她的后颈,指腹摩挲着肌肤,暧昧得宋意欢耳根都酥软了。   许久之后,宫女端着一碗淡棕的汤药入了房,宋意欢一点点喝下后,才愿躺在榻上睡过去。   掩实被褥后,幔帐之中,李君赫抱着她柔软的身子,有些淡淡的女儿香。   除夕已去,便是新年,他喜欢这件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2 15:42:10~2020-07-02 20: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28章 云雨   天尚在麻麻亮时, 奉天殿的宴臣早已散去,宫人忙碌清理四野的烟花碎片。   大年初休沐七日,官臣大可于府中修养。   宋意欢醒来时, 已是辰时, 半趴在太子的胸膛上,他的手覆在她的后背,被窝里暖和着。   而太子似乎早醒了, 她抬首便与他对视, 见细长的凤眸, 宋意欢轻咽唾水。   这是第一次醒来时有他, 有种微妙的感觉,就好像他们不是什么苟且的关系。   宋意欢收回目光, 小手本是搭在他肩膀上的, 便寻到榻面, 她试图撑起身来,衣衫单薄。   却不知何时腰侧的绳带松开了,衣口自然而然地从肩头掉下来,白皙的肌肤绕着红点, 春色撩人。   铜炉的炭火稀弱, 房内微凉。   太子抬手拉了下她的衣口, 指尖拈着衣边到雪脯, 他淡淡道:“莫着凉。”   瞧着他的动作, 宋意欢心一抖, 面上微热, 她拢好衣衫,思索着昨夜里的事,在大殿里奏了琴, 也喝醉了酒,然后就在东宫......   思绪间,太子探起身揽住她的腰肢,宋意欢微微挺身,只听他道:“迟些回去也无妨。”   昨儿醉了酒在宫里睡下,让宫人带个话去宋府便是。   太子里衣松散,可见里头健壮的肌肉,他们靠得很近,宋意欢微微抿唇,瞧见了某个东西,不敢再动,她的腿尚在酸软。   “殿下。”   太子的双臂从身后将她搂住,禁锢在怀中,靠着宋意欢的耳畔,气息微烫,“再睡会儿。”   宋意欢被搂得很紧,身子因他的大掌而发软,她无力地抓着他的手臂,这哪儿是再睡会儿嘛。   明明昨夜才,怎么又……   宋意欢有些无措,声音软软的,“这太早了……”   太子轻闻她的发香,眼眸微热,手掌行径恣意,“孤要你来。”   他的声音低哑却很柔和,就像在哄着她。   宋意欢耳畔似火烧一般,不知自己如今怎么了,从开始的顺从到现在的迎合,越发不能左右自己的身体。   床榻的幔帐垂坠着,遮掩了肆意的荒唐。   即便是阵阵朔风,大年初一总会出些太阳的,洒在东宫曲折的长廊里,太监清扫着走道。   宫女们端着洗漱的用具,走到卧房门前时,听见细微的哭声,带着柔柔的媚气,断断续续。   宋姑娘来没之前,奴才们皆以为太子是肃正禁欲,不曾想床榻一事竟是如此旺盛强悍。   宫女皆有些脸红,低着首只好端着东西退下去,不敢半分猜想。   房内幔帐微动,**巫山。   宋意欢葱白的手抓着榻框,指尖轻颤不已。她面颊绯红,唇瓣红唇,柔顺的长发从玉洁的背上垂落。   那双大掌紧束着她的腰肢,榻上垫着柔软的被褥,膝盖仍是被锦褥磨出淡淡的红。   这人力气大且重,几番使她醉生梦死,难以招架。直到感到一道烫意,宋意欢的指甲紧攥着榻框泛白。   最终无力地趴下,她微汗的容颜埋进锦枕里,身子轻颤,莲色刺纹染了淡白色。   初升的暖阳透过窗牗映入房中,地面淡淡的光,良久之后,宫女将水送进来。   太子中衣松散地坐于榻旁,姿态慵懒,胸口有被挠的痕迹,而榻上的幔帐垂得严实,什么也看不见。   帐内有些暗,宋意欢面颊贴着柔白的手臂,细听着外头的动静,姣好的身躯盖着锦被。   宫女很快就退出去,房内变得安静,太子撩起幔帐,二人对视着,他俯身将被子里的人抱出来。   铜炉里添了新炭,榻内褥单的褶皱上一滩痕迹。   沐桶内,宋意欢疲累地靠在太子怀中,他呼吸轻浅,抵在她的脖颈后,尤为的亲近,热水舒缓。   不知是想什么,她忽然轻声道:“殿下喜欢意欢么?”   太子停顿着,不作言语,宋意欢回首看他,只见他面容阴沉,眉宇间像是带着隐隐的不悦。   宋意欢心间微凉,不再敢看他,淡淡道:“殿下会对意欢失言么。”   答应过给她一个名分,即便不喜欢也没事,她从始至终都不在意。   “不会。”他微微垂眸,大掌握着她的细腰,面无情绪,藏在墨发间的耳尖却绛红得厉害。   ****   新年第一日,街道四野不见有多少行人。南宫阙之外,停着一辆马车正在等候。   没过多久,便有一女子从里头走出来,丫鬟扶着她上了马车,渐渐离去。   车厢内宋意欢靠着软枕,闭眼轻歇,斗篷微掩她的容颜,双手捧着汤婆子。   柳薇坐在一旁,昨儿个宋意欢被带去东宫后,她留在了厢房里,夜里皇后娘娘的人前来问候,她还打了掩护,到了今早才去到东宫接回主子。   待回到宋府时,宋意欢让张管家去怡院报个安好,昨夜宴长,颇为乏累,今日便不同爹娘一起用饭了。   闺房中,宋意欢脱下斗篷,靠坐在罗汉床上,腰酸得厉害,柳薇坐在身旁轻揉她的腰肢,心疼主子,可那人是太子,她不敢有半句不好的。   早上的欢愉历历在目,太子总是将那东西给她,好几次想说却不敢。   太子冷漠寡言,他们之间的交流多数是身体上的,不可能会有情感而言。   宋意欢揉了下额角,是她多想了,或许在他眼里也只有这身子。   她心中自有尺寸,互利便好,什么都不要想,不管太子是如何没有毒症的,更不管他是否真的也重生。   宋意欢轻抚着小腹,开口轻声道:“去熬一碗避子汤来。”   “嗯?”柳薇顿了下,意识到她的意思,“好的,小姐。”   听着柳薇退出房间,宋意欢揽了下薄毯,她熟识医理,虽不知太子给她喝的是什么,总的还是不对。   她知道避子汤伤身,可这没办法,她不想有身孕,如果太子是以这种方式给她适合的名分,她不要这样。   往后东宫多的是妃嫔,宋意欢不在乎他给什么位置,但这样奉子母贵的话,她不想听。   前世死于诽谤,流言,名声不洁,今生一个也不想有,如果太子也让她处于这种境地,那她讨厌他。   片刻之后,宋意欢将柳薇端来汤药喝下后,便用了些清淡的苏菜,她垂着双眸,淡漠道:“如是东宫这两日来人,便说我月事不便。”   柳薇应回了声是,收拾干净桌面。   宋意欢身子无力不好走动消食,靠在美人榻很快便入了眠,纤玉的脖颈上有着暧昧的红莓。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害羞的李姓男子:?? 第29章 元宵   除夕之后, 宋家小女儿在大殿上一曲玄宁绝琴,与锦宓公主和鸣,可为天人之作, 惊艳四座, 还得了皇帝的重赏。   这事转即便传开了口,有幸得见之人,皆赞不绝口。只道是不愧为京圈第一美人, 才情品性不输于人, 往年这家宋家小姐时常称病, 卧于闺房中, 倒是掩藏的光彩。   只是她跟卫国公府的婚事告吹,本是粘了不好的口舌, 这番过后, 这有心的贵家公子都打起了主意。   而在宋府中, 宋意欢近来腹寒,在闺房中躺了几日,无暇顾及外头的话,温好的汤婆子都用来暖小腹, 宋意欢贪睡, 有时同柳薇说着话都入了眠。   总是喝避子汤是不成, 闲散时翻动不少医书, 古往至今, 这药都是极伤身子的, 唯有青楼女子喝得多, 久而久之身子虚寒便怀不上子。   可宋意欢也没找到什么无伤的药材代之,有些避子汤参的水银,用效更好一些。   见到此, 宋意欢揉了眉,还是要同太子商议,可莫往她身体里留东西了,想到他那张冷脸,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这男人满身的健子肉,强壮且高大,宋意欢身躯不知比他小了多少,被抓到就难以挣脱,除了忍不住挠他解解气,别的时候仍是怕他。   琢磨不出药来,宋意欢只好先放一放了。   西偏房捡来的那个谢七都让来贵照顾着,他清醒没几日又昏迷了,胸腔有淤血阻滞,呼吸都困难。   宋意欢去看了看,拿不定主意,只能去让宋初尧来,施了几天针灸才好转,醒过来。   也不知这人之前是遭了什么样的罪,伤得如此重,醒来是个糊涂性子,呆头呆脑的。   宋意欢都在想,救了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又见不得任其死在道上。   休沐这几日,太子来过人,是让柳薇以月事挡回去了,想到他,宋意欢心口就像有东西堵着。   趁着过年,长姐同周姐夫来了次府上拜年,周林文见到宋意欢人,前些时候宋家的事,他就有些过意不去。   这可真不是周林文不愿意帮忙,少卿大人亲自下话不准有任何人走宋家的后门,还严明点了他的名,他身在大理寺务职,总不能丢了这铁饭碗。   好在宋意欢也没提这件事,还把人迎进来,总而言之如今宋初尧重回清白身是好的。   今生周家没有帮得到宋家,她也猜到是谁下的话了,宋意欢也更怪不到他们头上。   来了后一家人还算其乐融融,宋夫人还尚张管家让厨房备上好菜,至于谢七难以下床,也就不打扰他了。   酒足饭饱之后,宋意欢坐在长姐的身边,这两个月没得见,她的肚子隆高不少,之前雪大,周家人都不敢让她出门,生怕摔到。   宋意欢忍不住伸手去碰姐姐的肚子,还能感觉到小家伙在动,前世时她见过这小家伙,是个男娃,调皮捣蛋的。   但苦了姐姐宋月沁,因宋初尧的事久久批不下来,姐姐心郁之深,到临盆时发了难,险些丧命,往后便落了病根。   所以今生宋意欢把事情瞒得紧,每每都是让张管家带好的消息过去。   宋意欢托着脸,耳边是姐姐的话语,说是还有一两个月就呱呱落地了,带着为母的开心。   宋意欢愣愣的,便想到了太子,或许他想要个子嗣,可为什么会是她?宋意欢没能想通,他喜怒无常的,心思难猜。   宋月沁在府上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晨让姐夫搀着回去了,虽然时常迫于周家长辈的压力,但这二人相处和和气气的,日子也过得安生。   休沐之后,宋初尧也回太医院复职了,他负责皇子的病史,回府时,还在宋意欢跟前念叨,太子殿下念她琴曲上佳来着。   宋意欢低着眸,便没说话。   没过两日,宋府来了个媒人,是给秦家来说亲了,是个正四品的文官,性情温文儒雅,有尺有度的。   这般年轻的男子,正四品可不是低的官了,放在往后可仕途无量。   但意欢如今的情况难说,太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住,宋夫人还是把人给婉拒,送出府了。   宋意欢轻叹,若不是因太子的存在,还有前世的事,可能就答应下来了,她喜欢温和一些的男子。   不然前世也不会如此心慕于穆奕,在薛渝言没出现之前,穆奕一直都待她很好。   倒是太子时常冷颜,强势专横,浑身的气势压得她总是紧张不已。   ****   没过几日是上元节,厚雪要已融尽,届时盛京城又有热闹的了,张灯结彩,观灯猜谜。   近来宋意欢容易困乏,没有出去的意思,便同宋夫人一起在厨房做起元宵。   谢七养了大半个月,也开始四处走动,不过身前还挂着骨折的手臂,能做的事儿少,便找了个凳子在一旁让帮忙调芝麻馅。   看元宵捏得多,谢七便问可不可以吃,惹来宋意欢发笑,自然是府中上下都有份。   待一家人吃过晚饭便各自去休息了,身上有味,宋意欢让人备上热水沐浴更衣。   刚将外衣脱下挂在屏风上,来贵便来到门外让柳薇带话,房内的帏幔正垂坠着。   宋意欢靠着干净的桶边,轻轻捧水浇着身子,长发挽着,脖颈纤细玉洁,姝容娇媚,白皙的肌肤沾了水珠,诱人心弦。   见柳薇进来,她侧首轻轻问道:“什么事。”   柳薇把带进来的花皂膏放在沐桶旁的桌几上,细语道:“来贵说元宵佳节,太子邀小姐去画舫游湖。”   宋意欢收回目光,不知在想什么,微仰首靠了下沐桶边,柔道:“便说我近来病了,去不了。”   柳薇把浴帕放入热水中,好像最近太子来人,小姐都推脱了,“好。”   宋意欢便让柳薇退下了,她想一人歇会儿,南苑素来清净,这间沐室也较为偏远。   画舫游湖......   同太子在一起,就不是游湖着这么简单了,这个人就会折腾她。   宋意欢半阖着眼眸,轻吐一口浊息,脑海浮现却是赤红的画面,那种事过于激荡,让她招架不住,哭到不行。   太子身躯高大强壮,眉目间带着一层威压,亲近过来时皆都是他的气势,这过于强势了。   宋意欢转过身,伸手去那桌几上的花皂膏,水珠顺着粉嫩的指尖滴落下来,她面颊些许泛红。   前世她不曾经历过**之事,更为懵懂,也较为淡漠,可如今身子似乎越发min感,她是有些害怕这种事的,却又陷进去......   宋意欢紧抿着唇,用清帕拭过身前时,纤手微顿,思绪飘远。   那种时候太子声音总是沉哑,听在耳边,又热又潮,她脑子都晕乎乎的。   宋意欢捧着水浇了下脸,细发滴落着水珠,面容晕红,她在胡思乱想什么。   没沐浴多久,宋意欢出了沐桶,候在外头的柳薇听见动静,端着干净衣裳入了帏幔里头。   替她擦拭干水珠,柳薇将亵衣给宋意欢穿上,拉了下她身后的丝带,轻声道:“小姐近来......亵衣都小了些。”   “嗯?”宋意欢轻应,眨眨眼。   柳薇系好带子,自然道:“还得改改。”   宋意欢双眸微垂,不知在想什么,不过一会儿,耳尖便红了。   ****   上元灯会,满城人声鼎沸,夜空也显得格外热闹,与之相反的是明叶湖画舫,清净寂凉。   开春了,湖面的薄霜已融,碧水幽深。   画舫走道上的侍卫脊背挺直,身着紫衣的宦官提着灯盏,转过玄关入了舫间。   太子手持画卷,坐于桌案前,梨木檀椅上垫着软毯,他面容英俊,细长的凤眸看着画卷,是幅金羽雀别枝墨画,羽色漂亮,栩栩如生。   桌案上放着个礼盒,里头是一支碧玉玲珑簪,清透却不失婉丽。   黎术躬着身,缓缓走到跟前来,太子只是抬眸瞥他一眼,不动声色。   黎术开口道:“殿下,宋姑娘近来着了病,来不了。”   太子将手中的画卷放下,舫间窗牗半敞,吹动了他身后的墨发。   “哪病了?”   黎术靠近了些,轻声道:“用了那避子的药。”   太子面色微沉,气场逐渐冷峻下来,黎术连忙又躬低些身,只见他靠在椅背上,捻着高挺的鼻梁,冷言:“不得让她喝了。”   黎术忙应道:“诶。”   太子放下手,停顿片刻,神色不见得有多好看,吩咐黎术将画卷挂在东宫书房。   随后他便站起身来,白金华服衬得他的身形高大且颀长,腰挂的赤玉佩微摇。   黎术看了看桌案上的礼盒,道:“这碧簪......”   “拿去宋府。”太子回他一句,便负手离开,脚步踏得格外的沉。   作者有话要说:  来贵知名间谍   有加更   《满级黑莲成了我夫君》作者:枇杷熟了   顾家大小姐顾月儿,模样出落得瑰姿艳逸,云软花柔,是世上难得一见的娇美人。   一朝之间,昔日里的娇憨美人儿,成了匪窝人人都想品尝的可口点心。   顾月儿颤微微的抬起葱根般的小手,轻轻拽了拽身旁陈明州的衣袖,小声道,“救......救我。”   眼前这出自簪缨世家镇北侯府的陈四公子,是华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除了一张脸俊美,别的皆一无是处。   但顾月儿却知道,这陈明州,是个扮猪吃老虎的狠角儿,不日,就将会权倾朝野,位极人臣。   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指微挑起她肌肤如玉的下颌,轻笑道:“好啊......不过,你能给我什么呢?”   “那,那......那你想要什么?”   对上陈明州大灰狼似的眼神,顾月儿吓得浑身瑟瑟发抖,眼眶泛红。—————————————PS:1v1,外表纨绔实则腹黑世家公子&面上嚣张实则单纯娇憨小官之女 第30章 桃花酥   严寒退去, 正月里的天都是晴朗的,暖阳和煦,宋夫人便时常在院子晒晒太阳, 心疾鲜少再发作, 但还是要常喝药。   府上多了个谢七,宋夫人解了些闷子,这小子长得俏, 总觉得应该是见过, 但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毕竟识人不少, 宋夫人看得出来, 谢七身上带着一股权贵人家的贵气和礼节,这可不是困苦人家能养得出来的。   宋夫人没能生出儿子, 见这么大个白净高壮的小子, 谁不喜欢, 时常把他叫到怡院来,种种花,锄锄草,就是谢七手臂还没好, 只能多说说话。   谁让这小子呆了, 失了忆, 既然答应给宋家做护卫, 那便委屈下他, 万一以后想起来, 可就不来宋家这地方了。   宋意欢是个爱睡的性子, 每日从怡院探望母亲回来,坐不了多久用打瞌睡。   那日元宵过后,来贵端来个礼盒子, 里面放着的是碧玉簪子,说是太子殿下给她的。   宋意欢拿着簪子看过后,便让柳薇拿去放好,太子殿下虽然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但总是送她东西,若过什么节日必会送,即使没见着,便让人带过来给她。   每次宋意欢都会接受,他说要养她的。   对于这些事,宋夫人都是睁只一眼闭只一眼的,即便她急也没有用,太子病名在外,只能等他何时好。   没过几天传出太子毒症严重起来,当天晚上,太医连夜赶往诊治,宋太医没值夜班,便没有去。但听人说太子都咳出血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宋意欢,不知道说什么好,好歹这几个月来,和太子殿下相处较多,他要是真病了,才奇了怪。   这昨儿,还暗地里让来贵送来桃花酥给她尝,松软香甜,有些淡淡的香味,还剩下几块没吃完,正放在桌面上。   白日里同父亲晒制了些药材,有点疲惫,回闺房洗漱之后,宋意欢便歇下了,沾枕就睡着。   夜深阑珊,宋府里外只有走道上的灯火未灭,四处皆静悄悄的。   屋内的炭火尚未撤下,宋意欢在榻上睡得香甜,在梦里熟悉的气息袭来。   太子身躯健壮,俯身便欺压着她,迎面皆是他身上的龙涎香,体温滚烫。   让宋意欢都心热了几分,这个梦真实得可怕。能感觉到相吻的触感,他唇.齿的湿.热,交缠着她,不给躲开的机会,专横至极。   宋意欢的腰肢被紧按着,衣衫凌乱,里头的亵衣被大掌扯落,心里紧张却又渴求。   梦里为何皆是太子,她这身子没救了,明明以前不这样的,自从那小睡莲被刺在腿上后,便会乱想,做起这荒唐的梦。   宋意欢紧锁着柳眉,艳红的唇轻启着,一抹湿润在唇角,直到被咬一口,细微刺痛感将她从睡梦里抽离出来。   宋意欢懵懂地睁开眼,太子那张冷隽的容颜近在咫尺,被褥之中,健壮身躯伏在她身上,即使想逃也逃不掉。   宋意欢心头怦怦直跳,这明明是宋府,他怎么来的,“太子殿下......?”   太子的手臂将她抱得牢牢的,墨发从宽肩掉下来,落在宋意欢的脸侧,他凤眸幽深,有着一抹烫意。   这一个月里找她,她皆寻理由推脱,暗自喝避子汤,她心里还放着别人吧,然后就这样开始躲着他?   出入宋府,他还不是简简单单,真以为他不会找来?而她就当真不会想他?   李君赫想着,自是气恼,抬手打了下她的屁.股,打得不疼,但宋意欢仍是哼哼一声,微动身子,衣衫凌乱,雪白尤为香.艳。   太子眉目间的薄怒,宋意欢看得清楚,他不在的时候,她大可耍点小聪明,他就在身前时,怂得不知该说什么,又还挨了打。   宋意欢撇开眼,软软地道:“你怎么来的......”   李君赫没打算回她这个,面容贴近她纤细的脖颈,牙尖咬了咬,“不想见到孤?”   呼吸都喷洒在她的耳下,好热,宋意欢身子轻颤,道:“意欢想着殿下的。”   李君赫不想知晓她是不是心口不一的在撒谎,这没什么意义,她想后悔也晚了。   他低眸瞧着刚留在她颈上的印迹,娇艳动人,低哑着声,淡道:“下个月寻你定亲。”   宋意欢愣愣地眨了下眼,“什么亲?”   李君赫蹙眉,捏住她的下巴,与她呼吸相抵,“孤不说第二遍。”   宋意欢神色迷蒙,和他对视片刻,心跳声越发显耳,李君赫眸如黑墨,低声道:“别出声。”   说罢,被褥被掀开,闷热的气息散了一点,黏热的气息却不放过她,流连盈盈丰润。   宋意欢轻咬唇,纤白的手指发颤,搭着他的宽肩,什么定亲不定亲,都想不明白。   倒是前几日柳薇说她那些亵衣都小了,裹不住里头,还有些勒。   闺房之外,灯火摇晃,这是在宋府。   宋意欢压着声线,搭在榻旁的纤煺颤动不已,每每都硕得落泪,哽着声道:“……好撑。”   榻旁便是桌几,青花盘内的桃花酥,香甜软糯,太子长手一伸便可拿得到,他幽黑的眼瞳里倒影着她的身姿,娇媚诱人。   “撑么?”他将桃花酥咬在口中,俯身喂给宋意欢,“撑便多吃些,这儿纳得下后,就不撑了。”   榻帐被风吹得摇晃,宋意欢口里满是那桃花酥的甜味,她摆荡不已,耳边全是这人。   宋意欢紧张着,怕被府里人听见动静,听见这春意,她捂着双眼,这个登徒子,采花贼……   夜里清风,夹着霏霏细雨,微微泛凉。   不知过了多久,宋意欢已乏累地睡下,眼角微泪,被窝里还有那欢.愉的味道。   直至天明,昨夜窗牗未关,雨湿了梳妆台,屋外枝上发着新芽,春意盎然。   宋意欢醒来时,那人早已离去,这次没有留在里头,她揉揉眼睛,耳边微红,羞赧得不行,唤柳薇送水进来。   桌上的青花盘已空,桃花酥不知是被谁吃完的,总之昨夜她才吃了一块。   ......   作者有话要说:  推文《我与夫人理云鬓》作者:杉杉是棵树   叶良玉自幼就跟着祖父习武,刀枪剑戟样样拿得起放得下。前个儿又生擒了西夏小王子,汴梁上上下下都盛传她英勇无比。   新科状元秦文昭自小就想娶个温柔似水的娘子,谁承想他还没来得及细想未来娘子的模样,就发现自己有个娃娃亲,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叶家女将军叶良玉。他长吁短叹,做什么都不开心。   叶良玉知道后,心道你不想娶我还不想嫁呢!   阴错阳差,秦文昭把叶良玉误认成其他姑娘。叶良玉眼睛一转,计上心来。她扮成温柔解语花,日日想法设法让秦文昭退了叶家的亲事。   谁知道扮着扮着,眼前这个人怎么越来越顺眼!   洞房花烛夜,秦文昭掀了盖头不知道是喜是忧。喜的是美人入怀,忧的是他之前胡说八道的那些话,小娘子全知道了。 第31章 后悔   从榻上起来后, 宋意欢招了沐浴,洗洗满身的汗意,还有这酸累, 没让柳薇伺候。   夜里的事, 像是做梦,但的确又是真实的,可不能再让他来宋府了, 这样子, 活像偷.情似的。   更衣之后, 榻上的被褥都换了一遍, 太子的赤色玉佩落在了这里,玉色温润, 两指宽大小, 宋意欢将它收起来。   她有些心不在焉, 太子没同她说清楚就走了,下个月寻她定亲是何意,是妾位么?想着宋意欢心里便有些心颤颤。   以她的家世而言,太子殿下没必要冒险立她为妻, 毕竟这个位置不能儿戏, 且不说他, 帝后也会着重考虑人选。   不得不承认的是, 宋意欢是有企图的, 或许人人都会有, 事到如今, 她也想做太子妃,这样不管宋家还是自己都不必忍受他人轻视。   可按现在太子对她的态度来见,或许真的只是个床.上物件罢了, 小物件的一些期许,他还是能够满足的。   他哪能这样把话说一半,就不提了的。   宋意欢心里都乱乱的,直至下午用过茶点后,她让张管家备了马车,与他道:“若是今晚没回来,莫声张什么,去了郊外院子散心而已。”   张管家没说什么,便答应了一声,这正月一去,春日盎然的,出府住住也正常。   只不过宋意欢若在外头留宿的事,张管家这儿已是心照不宣的事。   宋意欢换了身衣裳,把太子赠的碧玉簪给戴上,柳薇嘴甜,还说衬得她肤白,更好看。宋意欢却让她将面纱寻来。   宋府门前,马车静静地在等候,阳光和煦,天色近来晴朗,唯有清风微凉。   宋意欢披了件较为轻薄的斗篷,走到府门前,而不远处的杨树底下有一华衣男子,正看着她。   他的位置并不隐蔽,宋意欢自然也很容易发现了他,她的眸色渐渐沉下来,与其对视着,不明白穆奕怎会在宋府前。   穆奕微顿了一下,上前几步,衣摆轻动,道:“我有话和你说。”   宋意欢站在马车前,瞥他一眼,穆奕神色似乎有些萎靡,眼下有淡淡的黑。   他是这京圈的贵公子,婚约解了后,没必要来宋府等着她,自如损颜面。   他们之间更没有什么好说的,宋意欢并不打算理会,提起裙摆,准备上马车。   穆奕又忙道:“我知道你的事,如果你不想我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他来。”   宋意欢身形一顿,蹙眉看向他,心里有些莫名的慌乱。   穆奕道:“我们谈谈。”   宋意欢攥了攥衣袖,不知他口中的‘他’,是否指太子,但总觉得穆奕晓得什么,是想威胁她还是别的事。   宋府不远处的街道,有处茶馆,说不上华贵,但也清雅宁静,没有什么说书人在,也算是悠然自得。   茶间中,泡好的茉莉香茶放在宋意欢的跟前,清香扑鼻,沁人心脾,可她始终没有揭开面纱。   坐在对面的穆奕放下茶匙,他已经很久没给他泡过茶了,一年两年或许三年,宋意欢见着都觉得意外。   “这么久来,我想了很多。”穆奕抬眸看着宋意欢,她姝容精致,肤如凝脂,似乎以往更加美丽了。   他话语有点低落,“除夕那夜你和太子,我看见了。”   宋意欢神色微沉,放于腿上的手攥紧,那晚她酒醉,完全没想起来穆奕,似乎途中是听见了他的声音,那么说太子假病一事,也被知晓了?   “穆世子想做什么。”   穆奕抿了下唇,试问道:“你们…发生了什么?”   宋意欢心间微抖,打量着他,淡淡道:“我同太子殿下自小识得,殿下仁心,见我酒醉送我回府罢了。”   “他抱着你。”穆奕急着接道。   话语使得宋意欢紧张地哽了下喉,他知道了?   穆奕微叹,认真道:“他不会对你好的,他是太子,迟早会将你抛下的,意欢你怎能甘心受他侮辱,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宋意欢顿时眸色一沉,这话听着直让人恼怒,宋家出事的时候,不见穆奕出面,如今却来说三道四,她道:“那我是怎样的,唯唯诺诺还是低声下气,在国公府受尽委屈?”   穆奕一时说不出话来,宋意欢心里早已乱成麻,却又不得不故作镇定道:“太子殿下很好,如果今天你是想那这种事来威胁,有损皇家名声的事,我想殿下不会坐视不管的。”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穆奕道,“这件事我不曾同任何人提及,只是我没办法接受……”   穆奕低垂下眼来,尤为的失落,苦涩道:“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为何会变心。”   宋意欢眉头蹙紧,“穆世子心仪薛家小姐的事,盛京城人人皆知,你怎么好意思说意欢变心。”   穆奕略微探身,紧张道:“可我心里还有你啊。”   宋意欢愣住片刻,不禁嗤笑一声,道:“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穆世子这是作何?”   穆奕心中百般苦涩,不明白她为何如此绝情,是因为太子?明明他们才是一对,他想他才是会对她好的那个,他可以不介意她的不洁。   “我后悔退婚了。”   这场退婚,他本以为宋意欢只是在试探国公府的态度,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想退,只是赌气她对自己的突然冷漠。   看到她和别人如此亲密,才明了自己有多在乎,整整一个月来,他寝食难安,多想从太子怀里把她夺过来,却又找不到理由。   他们两情相悦,那他算什么,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听到此语,宋意欢冷笑道:“你竟还会后悔?”   穆奕颌首,心里堵堵的,“你若和太子了去那关系,我会说服父亲,重新同宋家提亲,你知道的,祖母一直希望我们能在一起。”   宋意欢听得窝火起来,素来言行有礼的她都想骂人,站起身来道:“你当你是什么稀世珍宝么,要我将你供在手里,对我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穆奕顿时愣住,她和太子做了逾矩之事,长得貌美又如何,而他如今肯低下头来,已经很不错了。   宋意欢冷斥道:“不是心慕薛渝言么,与其如此亲近,此番还想再来招惹我,你是想两个都要吧,穆奕你令我如此恶心。”   前世也是如此,心念着薛渝言,又拖着她,到最后让她成妾,薛渝言为妻,真真是想得太美。   宋意欢拿起桌面上的茉莉茶,便向穆奕泼去,茶水是热的,但不烫,浇得他一脸的茶水,干净的华服染上茶渍,狼狈不堪。   她冷道:“我死都不会去你国公府半步。”   穆奕愕然看着宋意欢,不曾想她竟敢做出这样的举动,没有一点以前的怯懦模样。   宋意欢重生以来,太子殿下她都敢沾染,何况如今的穆奕,她将茶杯放下,“穆奕,我不怕你将此事传出去,你若敢如此,回敬你的便不是一盏茶了。”   说罢,宋意欢不再看他一眼,拂了下略湿的袖口,就此退出茶间。   门口的柳薇见她出来,瞧了眼里头茶水满脸的穆世子,才跟上宋意欢,心道难得见小姐发怒,如今有太子殿下撑腰就是好,用不着干受气。   茶桌前,满是茉莉茶香,穆奕抹了把脸,眉目里没有丝毫气恼,只是意外和失落,看着宋意欢放下的茶杯,久久不动,她是在介怀薛渝言么?   ****   从茶馆里出来,宋意欢便让马车去了听雨别院,浇了穆奕一盏茶,心里还是有些不解气。   转念想,不管穆奕有意还是无意,若将她和太子的事传出去,她便成了那狐媚子,不知廉耻。   宋意欢把衣摆攥得紧紧的,神色略微紧张,柳薇在一旁不敢询问。   宋意欢想着就有些委屈,自然是不愿落人口舌的,得和太子说起此事才行。   到听雨别院后,院内小厮迎上来,恭恭敬敬地道:“宋姑娘安好。”   幽静的亭廊中,宋意欢步伐轻缓,“太子殿下可在?”   “殿下去了灵山寒阐寺,听青灯大师参禅,恐是要日落才回。”小厮躬身回应道。   寒阐寺,皇家寺院,听闻里头的青灯大师佛法精妙,人人称奇,在盛京城里是为德高望重的人。   加上早年间皇帝未登基之前,曾出家为僧,对于佛法较为看重,如是有皇家祭典等,青灯大师以护国法师之职出面。   小厮接着道:“姑娘等等,奴才让膳厨去做碗莲子汤让姑娘尝尝。”   宋意欢顿了顿,虽然有些失落,只好应下来,去了雅房中等着,近来虽都出暖阳,房内的暖炉还没撤,之前皆是同太子在这房内温存。   坐在美人榻上喝过莲子汤,不知过了多久,宋意欢等得都困乏起来,便躺着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党,体谅体谅,让大家等急了。然后晚上还有一更。 第32章 青灯   日落斜阳, 青山高远,林木尚在发新枝,寒阐寺落座于郊外, 地界宽广, 较为清净。   寺内暮钟已响起,深沉悠长,夕阳余晖下, 羽色黑白相间的苍鹰翱翔于空, 不受拘束, 挥翅飞入寺院中。   曲折的石径尽头是一座八角亭, 侍卫静候于亭外,苍鹰落于亭栏边上。   青灯法师手持佛珠, 赤色袈裟干净整洁, 并不算苍老, 反倒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亭栏前立着的男子修长挺拔,白金华服衬得他尤为清贵,腰间少了块赤玉,他手中拈着一支碧色鹰笛, 眉目间一抹冷峭, 轻睨飞来的苍鹰九霄。   皆道东宫太子近来毒症愈重, 呕血不起, 此刻风华正茂地出现在寒阐寺内。   暮钟声声, 尚未落下。   “覆水因缘所起。”青灯法师转动着佛珠, 淡淡道:“因果自有定数, 必然奔赴而至。”   李君赫侧过身,看向青灯法师,人言道覆水难收, 覆水即可意为重来,重覆为何意?   面对太子的疑惑的目光,青灯法师淡淡一笑,“殿下无须忧心,她命中有凤。”   听出他是松了口,李君赫眉目舒展,素来冷峻,于法师身前却较为平和,道:“多谢青灯法师,劳您出面。”   青灯法师神色淡然,微微颌首,太子身为储君,年至弱冠,今时春来,礼部应在筹备太子选秀,倒是他那装的毒症还越演越烈。   李君赫心中烦闷散去几分,微微抬手,苍鹰低首轻蹭他的手掌,听雨别院怕是她已寻来了。   天地边际是一片晚霞,于灵山高远,美不胜收,自有风情。   见李君赫有离去之意,青灯法师双眸低垂,佛珠圆润,他开口道:“除此之外,还望殿下谨慎岭南,只怕不详。”   岭南有二皇子和平西王谢世子,前两个月蜀中平乱已响,正值战役。   李君赫眸色暗了暗,经毒症一事,他也在留意二弟昭景,看来是出了什么事。   高僧接着道:“亦真亦假,殿下应有明镜。”   青灯法师通晓天机、因果,话语不可明点,只能靠他自行领会。   李君赫颌首,二人不再言语,辞礼而去。   青灯望向石径之上,太子步伐稳健,气宇沉雅,非寻常人可比。   ****   从寒阐寺归来,已是天色渐暗,听雨别院的走道上,灯盏照明,曲折幽静。   来到雅阁外间,路上落了些细雨,李君赫将大氅解下,交给小厮。   那小厮手挽着大氅,同他低语白日的事。   李君赫素来对宋意欢的事了如指掌,自然很快就知道她今天去见了穆奕,他眸色渐暗下来,便让小厮退下。   越过里间的檀色帏帘,房间里安静无声,美人榻上的宋意欢背对着他,侧躺而眠,身上早有柳薇替她将薄毯盖上,她尤为爱睡,且总是习惯面朝里头。   现在他来了,去见过谁,就看她够不够坦白,李君赫神色冷沉地来到榻前,大掌覆上宋意欢的腰肢,将人揽坐起来。   宋意欢靠在他的肩膀,睫毛颤了颤,转醒过来,对太子的气息还是熟悉的,是一种让人安全的感觉,还有他的淡淡幽香。   葱白的手指抹抹眼睛,只听他清沉的声音询问道:“几时来的?”   宋意欢放下手,搭在太子宽厚的肩膀上,回道:“午后,意欢都等殿下好久了。”   李君赫瞧见宋意欢发髻上的碧玉簪,低首亲了下她柔软的唇瓣,声音低沉:“来做什么。”   宋意欢顿了顿,唇上有他薄唇的触感,她眼眸微转,把早上他落在她闺房的赤玉拿出来,“玉佩落下了。”   宋意欢低下首,小手摸向他腰间的金带钩,将玉佩给他系上,两指宽的玉佩雕的祥龙,威武雄壮,尤为金贵。   李君赫容色淡漠,是故意留下的,他什么都没说,令小厮端来晚饭共用。   宋意欢吃不得辣,所以都是些苏菜,清淡不油腻,食不言,吃得很安静。   她却偷偷瞥太子好几眼,毕竟是皇室出身,他容颜出众,举止优雅,很难想象这个人在榻上时,会那样的荒唐。   等到碗筷被侍女收拾下去,清水润过口,太子始终都怪冷淡的,见他行去桌案前,宋意欢连忙跟上,扯住他的衣袖,太子停住脚步看她。   她憋了一肚子的话还没说,昨夜的是他也没再提,可是情动时哄骗她的甜言蜜语?   宋意欢的身子在太子的映衬下,显得尤为的娇小,想了想白天穆奕的话,她心间有恼,便靠近太子。   宋意欢轻轻道:“意欢和殿下的事……好像被人发现了。”   李君赫的衣袖被她攥得微皱,他素来注重细致,若是别的人如此,定会使他生怒。   他淡道:“被何人发现了?”   语气不淡不咸,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宋意欢抿了下唇,小心翼翼的伸手搂住李君赫的劲腰,他素来不让她和穆奕接触,说话都得谨慎:“是穆奕。”   李君赫心间微沉,除了穆奕便没有其他人,她的身子温香软玉,大手按上她的颈后,指腹轻抚,肌肤柔滑。   他道:“你紧张什么。”   宋意欢被他抚得痒痒的,抬首与他对视,气恼道:“这人讨嫌,若是胡乱言语什么,意欢害怕。”   见此,李君赫眉目微松,声音放温和了些,“区区一个穆奕,不必放在心上,即便是真传了什么,孤也照样让你稳稳当当的。”   宋意欢顿了顿,转念又道:“那昨夜殿下说的可是真的?”   李君赫俯低了身,揽着怀里的宋意欢,道:“下个月礼部应是会筹备选秀,记得入场。”   宋意欢听言,心间微沉,纤细的手臂勾住男人脖颈,凑近了些,道:“原来如此,到时候会有多少女子选入东宫?”   李君赫神色自若,一把将怀里的人横抱起来,突如其来的腾空使得宋意欢心弦一紧,忙抓紧他的衣物。   “一人。”李君赫瞥她一眼,往美人榻走去,淡淡道:“孤只要个正妻便够。”   宋意欢眨了下眼,一时没反应过来,那她呢?!.   李君赫微微扬唇,本想忙于别事,这丫头此番粘着他,不就是为了套话么,来榻上说个够。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我来迟了 第33章 午觉   刚过正月, 夜晚还是有些寒凉,房间里的暖炉燃着炭火。宋意欢被太子放在美人榻上,她纤手放在腿.间的绒毯上, 还在思索着太子的话。   想想当今圣上也是一妻, 独宠皇后多年,后宫未进一妃一嫔,被世人赞叹的同时也被权臣的群奏。   如是太子只立太子妃, 倒也不意外。   忽然宋意欢想到什么, 脑子渐渐转过弯来, 瞳仁微张, 愕然地看着榻前的男人。   李君赫则撩开衣摆坐在榻上,将宋意欢耳边乱发挽到耳后, 淡淡道:“哪里想不明白?”   宋意欢瞧着太子为她挽发的手放下, 自从上次说他凶后, 似乎变得温和了点。   她给他比了一只手指,试探道:“殿下只要一个的正妻会是意欢吗?”   李君赫轻蹙眉,道:“这不是你要的吗。”   因为帝后的影响,所以他能给的名分也只有一个, 至始至终他提的都是太子妃这个位置。   第一次听她提的时候, 李君赫自然是有些意外的, 第一夜时就和他要太子妃, 该说她胆太小还是胆太大呢。   “我…我要的。”宋意欢倒吸口气, 差点被呛到, 李君赫的手掌轻抚她的后背。   她是没想到太子答应的名分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还打算以后要是能进了东宫,同别的女人争宠上位,待到太子登基, 好歹也是一妃半嫔,就不信太子会无情抛弃她这个初.夜情人。   宋意欢受宠若惊起来,瞧着太子的神色,眉目淡然,她抬手搂住他的脖颈,柔软的身子紧贴着他,紧张道:“意欢谢殿下隆恩。”   李君赫的手掌覆上她的细腰,隔着轻柔的布料,都能感觉到她肌肤的柔滑。   宋意欢的脸蛋柔糯糯的,贴着李君赫的脖颈,说起话来,气息绕着他的喉结上,撩动人心,使得他沉了沉嗓音,“嗯。”   若不是她并没有隐瞒和穆奕的见面,李君赫也不会如此好说话,因为她偷喝避子汤一事,已经够让他恼的,又无故一个月不与他见面。   李君赫冷着声道:“这几日不必回宋府。”   宋意欢抬首看他,抿了下唇,“好。”   虽然会怕被父亲察觉,但还是顺从这个男人,她好像也不能拒绝。   李君赫揽着她的腰,坐在他的腿上,微卷的长发垂落贴着他的手背。   如果是选秀,到时需学宫中礼节,更重要的是,会有嬷嬷验身……   宋意欢开口道:“意欢身子都给了殿下,选秀怎么办。”   “你只需去便是。”李君赫回应道,目光落在她莹润的朱唇上。   雕花窗牗未关,清风微凉,房内的灯火被吹灭了一支,视线显得有些暗下来,外面落起雨来。   李君赫低首贴近她的美颈,气息拂过宋意欢的耳垂,热热的,昨夜的他历历在目,他们又靠得如此近。   宋意欢低着眸,便是这么贴近,都能让她心里乱乱的,他不作言语,但那有力的手掌躲在衣襟底下,随后蔓延到她的胸口。   她涨红了面颊,低首瞧着胸脯衣面的伏动,身子很快就软了,他从里头将亵衣扯下来,掉在榻上。   屋外的风吹动了窗牗,细雨绵绵,淅淅沥沥的,一阵脚步声响起,暗卫停在房门前,隔着推门道了声:“太子殿下。”   如非是要紧的事,底下的人是万万不敢打扰太子的。房内没有回应,之前片刻后,才听见里头的人道:“何事。”   暗卫脊背挺拔,站在原地静候,“岭南……”   没把话说完,是要等太子细谈。   帏帘内的美人榻上,宋意欢半倚着软枕,下唇咬出淡淡的牙印,姝色娇红,她衣口正敞着,雪白上的红梅有着一抹水色。   身前的男人微顿,不知他的神色,似乎有些扫兴,他只是将她的衣口重新系好。   太子顿了一下,看着宋意欢濛濛的眼眸,俯首贴在宋意欢的耳边,低哑又暧昧地做了评价:“好看。”   宋意欢心尖一颤,低下首来,面容红扑扑的,她背过身过,小手攥着被他系好的衣口,粉粉的指尖软得紧,心口更是热得发颤。   屋外还有暗卫在等着,李君赫将宋意欢转过来,亲过唇角,只道让她先沐浴睡下,随后他整理微乱的衣袍,便提步离去。   窗外雨声不断,吹散了些房内的潮热。   宋意欢趴在榻上,抬手摸了下微烫的脸,心里想的都是他那烫热的唇舌,还有太子刚才的话,太过羞臊。   听雨别院的曲廊中,雨声连连,   前来汇报的暗卫衣物半湿,跟在李君赫身后,将衣袖里的信件拿出递与他。   李君赫面无情绪,将信件拆封,瞧着上头的字句,岭南反贼已平,不久后二皇子班师回城,平西王世子谢启衍留守南境。   ****   宋意欢招来丫鬟备热水沐浴后,便在榻上睡着了,直至清晨起来,昨夜太子离开后,便没有回来。   宋意欢也没有询问,太子的行踪,她极少会询问,本想着回府,却被丫鬟阻拦,“殿下让姑娘这几日留在别院。”   见此,她只好回了雅间水榭,雨下不停,庭中池水滴滴答答,泛起涟漪。   用午饭,宋意欢便在这里席地而睡,一袭红衣衬得身段玲珑,越发娇艳,地面陈铺着绒毯,似乎在别院里的她格外的慵懒。   安静下来,她开始思索着太子昨夜里的话,按照他的性情,应该不会是骗她,不过如今的情况而言,她好像很难以太子妃的身份进东宫。   更让宋意欢不解的事,太子怎么会舍得将太子妃给到她,如是说情感,他从不曾唤过她的名字。   太子可否心悦她,她不知道,但感觉到他需要她,他喜好养宠,从猛禽再到她。   片刻之后,宋意欢睡着过去,水榭外雨下得略小了一点,不知过了多久,水榭外的走廊响起轻缓的脚步声。   一旁的矮几上放着桃花酥,宋意欢睡得安稳,姿态慵懒,脖颈纤细,红裙下是雪白的长腿,玉足小巧。   碧色的绣鞋轻轻行来,停在她的身旁,蹲下身用薄毯盖住宋意欢的身躯。   宋意欢睡得浅薄,感受到动静,醒了过来,入眼的是一张明媚俏丽的容颜,她轻轻扬起笑,来人这是锦宓公主......   宋意欢惊了一跳,起身退后了一些,听雨别院素来是她和太子来的地方,从未有过别人,锦宓公主怎会在这?   李锦宓不过才十二岁,身量比宋意欢矮上一点,见她慌张,锦宓道:“宋姑娘莫怕,我是来找大哥的,不在东宫也不在这儿,你可晓得他在哪?”   宋意欢的手按着地上的绒毯,轻轻回道:“我不知晓。”   能知道听雨别院并且寻过来,锦宓公主是知道她和太子的关系。   李锦宓想了想,道:“没事,宋姑娘在这里,大哥总的是会来的,我可以等等。”   岭南的军信到了奉天殿,她是听见了一些风声,上次让大哥传的信,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锦宓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安,大哥这么久来称病,行踪不定,她便寻着来到了这里。   宋意欢睡得迷迷糊糊的,哪里知道什么,倒是被吓到了,这气氛格外的尴尬。   李锦宓顿了顿,“我是不是把你惊扰到了,不好意思。”   “没有,我是睡得有些昏沉了。”宋意欢淡笑,拢了下衣裳,是以为会被这位公主所鄙夷,怪紧张的。   李锦宓凑近过来,道:“上次在皇宴上同你琴舞相和,我都还没找你说说话呢。”   宋意欢抿了下唇,“公主剑舞名动天下,人人称绝,我只不过沾了光。”   “我是不是把你扰到了,实属不好意思。”李锦宓顿了顿,便在宋意欢身旁躺下来,“正好我也没有午睡,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这个锦宓公主似乎一点都不见外,说话奇怪得很,宋意欢道:“这个不好吧……”   水榭外的雨水连连,清风吹来还很凉,若不是房内设着炭火,便格外的冷。   李锦宓用手拍了拍一旁的位置,嘿嘿笑道:“没事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人人皆道宋家二小姐可谓京圈第一美人,貌美身娇,气质有加,难得遇见,李锦宓自然也想抱一下。   宋意欢有些紧张,便往后退,却被李锦宓也拉住衣袖,揽着躺下来,扯过薄毯盖好,“可能我们睡个午觉起来,我大哥就回来了呢。”   宋意欢无可奈何地瞧着李锦宓,要是太子回来见锦宓公主也在,还不知是什么情况呢。   传闻锦宓公主活泼好动,时常有任性的时候,毕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人,什么事都敢做。   “这地方可真好,我大哥可真会选。”李锦宓笑着说道。   宋意欢心绪微沉,总感觉这种事,被人知晓,是一件很难堪的事,轻轻道:“公主怎么知道的。”   李锦宓想了想,道:“除夕之前就晓得了,不过你别担心,我很喜欢你。”   大哥喜欢宋小姐,那她也会很喜欢她,因为前世宋小姐不在,大哥过于孤单了。   宋意欢微愣,心微微安定下来,李锦宓娇小的手抱住她的腰,宋意欢比她大五岁,身子香软,不像她似的,年纪还小。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七不会喜欢意欢,他是驸马,和公主现在只是没见面,至于这一世他们两个能不能在一起,就看谢七能不能活过25岁。   二皇子不是反派,他在岭南惨到捡垃圾。   我好焦灼,本来是有肉的,我改了,改了好久,周二还是怕被锁的。 第34章 交谈   锦宓公主的过分亲近, 似乎是个直率单纯的女孩,虽然不适应,良久之后, 宋意欢还是在她身旁枕着锦枕睡着。   在别院里, 宋意欢无事时总是入睡,这是习性,前世更为嗜睡, 这使得宋初尧一度以为她着了病, 实则是睡得越多, 便越容易困乏。   比起前世, 如今的她要好得多。   陈铺的软毯很厚实,地板下隔着土地, 并不会感到寒凉, 宋意欢的卷发瀑散于后, 红裙衬得她娇艳动人,细腰上揽着一只小巧的手,锦宓公主靠在她怀中。   外面细雨霏霏,面对庭池的推门半敞, 别院里的下人见到这一幕也是惊了一跳, 却又不敢打扰, 怎么这二人睡在一起了?   宋意欢睡颜上贴着一缕发丝, 迷糊中抬手抚去, 指尖挠了下面颊。   忽然一双大掌揽上她的腰肢, 有力且专横, 一搂就将她抱起来,宋意欢被着动静惊扰到,心头一悬, 便睁了眼。   只见太子面容冷隽,宽厚的臂弯正环抱着她的身子,宋意欢抬着脑袋与他对视,他眉目微蹙,似乎很不高兴。   而软毯上的李锦宓失去依靠,脑袋啪地抵到枕上,貌似停顿了一下,却没有醒来。   气氛因太子的冷眼显得格外冷凝,宋意欢眸色几分紧张,望了望锦宓公主,又回眸看着他,她还不想被人瞧见她和太子如此亲密。   她的手搭在太子的肩上,脚尖轻点,试图落地从他怀里下来,小声细语道:“殿下何时回来的?”   太子面色冷沉,将怀中宋意欢往上托了托,瞥眼未醒的锦宓,往水榭里屋走去。   见太子不放手,宋意欢只好趴在他肩膀上,到了里屋,被放在梨花木椅上,一身红色襦裙尤为单薄,她未穿下裳,双腿白皙细长,半掩在裙摆下。   李君赫站在宋意欢身前,俯视着她,他发间微湿,是淋了点细雨。   昨夜没在,回来时听了院内小厮说锦宓来了,自认为妹妹锦宓同宋意欢应较为和谐。   入门一瞧,这倒是和谐过了头,相拥甚紧,睡在一起,锦宓一手搭着她的腰,一手落在她白皙的腿上,二女如似磨镜之癖。   李君赫有些冷脸,的确是不悦,他手掌覆上宋意欢的颈侧,拇指轻抚她柔嫩的面颊,沉着声道:“你们在做什么?”   宋意欢仰首望着他,太子戴着白玉扳指,贴着她的脸,触感凉凉的,他手放的位置像是在胁迫,那是最为致命的位置。   她心尖寒怯,解释道:“公主来寻殿下,可殿下不在,便同我午睡了。”   李君赫俯下身来与她平视,眉目里有着淡淡的冷沉,“岂能给人这般拥着?”   宋意欢喉间哽了下,轻轻道:“公主不是殿下的妹妹么......”   李君赫微抿薄唇,面容越发黑沉,轻捏她的脸蛋,“只能给孤抱着,与孤同睡。”   宋意欢被捏疼了点,小手搭上他的手臂,见她说疼,李君赫才松开手,凑近在她的唇瓣处留下淡淡的牙印。   说罢,他立直身形退出里屋,宋意欢见太子出去,蜷缩起双腿踩在椅内,怪委屈地捧着脸轻揉。   ......   回到外间,帏帘被清风吹动。   李锦宓不知何时醒的,正坐在软毯上,她轻轻舒展手臂,双眸清明着。   李君赫衣着整洁,气宇冷然,走到茶桌旁坐下,斟着茶水,只听锦宓道:“大哥真小气。”   他瞥她一眼,“你来此扰她做什么。”   李锦宓整理着自己微乱的衣裙,道:“没寻见大哥,便来见见宋姑娘。”   李君赫敛眸饮茶,冷淡道:“下次别再来了,同黎术说一声便是。”   宋意欢同他之间还不得声张,加上他本就假病,她还是安定点,别东奔西跑的找他。   “好嘛。”李锦宓瘪了瘪嘴,停顿一下,问道:“我听闻二哥要回来了,那启衍哥哥呢。”   李君赫眸色略沉,放下茶水,“他留驻南境,暂不归京。”   李锦宓紧锁了眉头,站起来身来,连忙道:“不归京?我的信他可是没见着。”   雨落声淅沥,雅间内的架子上挂着太子来时脱下的大氅,略有潮湿。   李君赫缓缓道:“孤见有岭南蹊跷,但一直以来军报皆相安无事,你莫心急,再等等。”   李锦宓站着原地,袖内的手微攥,前世岭南没那么快平乱,是大哥病重去到岭南,医治期间与二哥共议战局,数月后才传来南方战事平定,那是秋日八月,现在才春二月,而现在提前了半年。   她忽然开口道:“二哥和启衍哥哥是不是出事了。”   李君赫与她对视着,手掌搭在扶椅上,指尖敲了一下。   ****   细雨连连,曲廊内滴滴答答的。   李锦宓没有久留,从听雨别院侧门离开,这雨下得比她来时大了些。   李锦宓撑着油纸伞上了马车,她是从尚书院偷跑出来的,方才还被太子责骂了几句。   别院的沐间内。   李君赫已将着了雨水的衣袍换下,立膝坐于屏榻中,衣衫松散,可见胸膛的肌肉,他一头墨发微湿,搭着宽厚的脊背。   宋意欢半跪在他身旁,手中拿着干净的巾帕轻轻擦干太子的长发,腰肢纤细,愈显雪胸。   方才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她招来伺候沐浴更衣,带着隐隐的寒气,宋意欢虽松了口气,但总感觉但他有怒,不敢招惹。   记得上次沐浴的经历,被他拉入水中,宋意欢还是后怕的,好在这次太子什么都没做,只是那强壮的身躯让宋意欢格外难为情。   即便是做过这么多次,她还是不敢直视他的身躯,明明压着她不止一次,那时威猛的气息,宋意欢想着,耳尖烫烫的。   宋意欢捏着巾帕的手微顿,她从未想过会和太子走到这一步,彼此的身体如此亲密。   “殿下。”   太子并没应她,但宋意欢晓得他听着的,她将他的长发梳顺,轻吸口气,问出了一直在心里却又不敢问的问题,“......你是怎么避开那碗有毒的药?”   她只想确定太子是不是也重生了,因为这一切都没有按照原本的轨迹走,她也并没有改变太子。   宋意欢等着他的回答,只听太子的手掌覆上的腰后,轻轻一揽,她跌坐在他腿上,柔软的丰盈不小心蹭到他的下巴,尤为暧昧。   宋意欢指尖微颤了下,神色有些不好意思,见他嘴角有一抹笑意,不知他是使坏还是真不小心。   李君赫语气淡漠地回她道:“那药是洒了。”   宋意欢眸色微低,太子是知晓药中有毒?听闻他心仪薛渝言,近来与他相处,却不见他理会薛渝言,甚至格外的漠然,倒是把她给缠上了。   宋意欢又问道:“殿下不中意薛小姐么?”   李君赫微微挑眉,神色放平和些,她是在意他的事了么,漠然道:“一个卑劣的女子,孤没这个兴趣。”   之前是有传出薛渝言同太子的传言,不过大都是那女子自导自演。   这谣言却给皇后听了去,便在礼部给他的选秀贵女中添了一笔,着重关照薛渝言起来,那女子不知何时起时常走访皇后,久之便暗自内定了正妃人选。   李君赫得知后,令黎术几番警示薛渝言,正将此事与皇后解释。   而这女子去到穆奕那里说了委屈,穆奕这个蠢货,竟认为他欺辱薛渝言,寻来画舫说理,惹得李君赫不满,正值初冬,湖面皆是寒霜,他便将穆奕踢下了水。   不巧画舫中烛台被打落,顺着帏幔燃起大火,火势蔓延之快,船舫隔岸太远,不慎间他也落了水。   这才着了点微寒,宋初尧召来写个去寒的药,刚一端上来,锦宓就风风火火闯进来探望,说是口渴喝茶,却把那药给碰洒了。   察觉到药中有毒,尚不知何人所为,为不打草惊蛇,以便暗中调查,李君赫就此将计就计,对外称了病,顺便将宋意欢诱到身边来。   此刻沐间略微安静,宋意欢看着李君赫的容颜,小手覆在他的颈下,太子竟知薛渝言卑劣,明明前世他俩的传言闹得真假难辨。   得,莫不是太子真是重生,这下厉害了,宋意欢想了想,她抱紧这个大腿,定不会再走错路的。   她将巾帕放下,双手抱住李君赫的身躯,小下巴抵着他的肩膀,娇声道:“不中意就好,殿下说好要宠我的。”   李君赫愣了愣,宋意欢难得将他抱得紧,这岂是在同他撒娇?大手扣住她的腰肢,在她瞧不见的地方,他轻轻扬唇,方才暗自生的闷气便散了。   宋意欢指间挽过李君赫的长发,尚在潮潮的,回想上一世濒死前,见到太子的最后一面,明明那么凶恶,满身的戾气。   太子对穆奕和薛渝言大婚的自是不悦的,毕竟之前传得如此厉害,不过求医三年,薛渝言便另嫁他人。   太子岂容得喜爱的女子和他人成婚,必然是怒不可遏的,病愈过半,便千里迢迢从岭南赶来阻止。   不知她死后发生了什么,按太子如今的态度来看,应是看清薛渝言的面目,并对其失望。   或许太子殿下如她似的,已对情爱死了心,不如情.欲来得痛快,他便如此选择了她。   宋意欢松开李君赫,抬眸与其对视着,停顿片刻,凑近去亲吻他的薄唇,温润柔软。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   这个更新时间嘛,每次都迟到唉,我也挺不好意思了,还是18点吧,明天双更。 第35章 画像   昨夜雨停后, 清晨宋意欢本是乘着马车回宋府,半道上转头去往盛京的寺庙,求了四份御守符, 直至中午才打道回府。   路上还有点潮, 入府时走的后院,较为隐蔽。   两日没在府中,宋初尧也有所察觉, 偶尔问了张管家几句, 听是趁着开春, 去郊外散心, 随便看看山野的草药可新生了?   宋意欢往年也会挑个时间出门,回来时, 采摘不少草药晾晒, 宋初尧念叨这不过才二月, 这次去得太早了。   回到宋府,张管家同她提了提,宋意欢没说什么,让管家送了份御守去周府, 姐姐不久就生产, 送去保份平安。   宋意欢换身衣物才往怡院去, 正巧见宋初尧在捣鼓医书上记载的金喰草, 父亲身为太医, 出入后宫皇子府等地, 应是较为繁忙的。   只不过今朝不同, 皇帝后宫偏宠皇后,并无别的妃嫔,如今能忙的便只有东宫那位主子了。   先前出了岔子, 医声有损的事够给他心愁,去到东宫也只能简单地走个过场,正事也不敢让他多看。   这让宋初尧心焦起来,定要将太子的毒症治好,为此翻阅不少古籍,开始着手。   这几日太子的毒症复发,更是闭门不见,太医院都忙上忙下的,就宋初尧见不到太子,便叹息几声,正和一旁的夫人陆云涟提起这事来。   宋意欢见此便入了门,跟二人请安,宋初尧见小女儿来,就停下方才的话,说道这好好的往郊外走什么,还落了一天的雨。   宋意欢道:“顺便去趟寺庙,父亲此番有惊无险,是菩萨保佑。”   说罢,便将御守符交与爹娘二人,宋初尧出狱后,陆云涟也本想去求个福气,碍于犯了心疾,让张管家去的,总归是不够好,这御守符来得正好。   此后,宋意欢同二老用过晚饭,才回得南苑,宋府一切都还好,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正好撞见来贵在给谢七换药,他身上的伤痕好了很多,只是左手臂还不能动弹,但是一些简单的事能处理到。   房内有着淡淡的药香,见到宋意欢进来,谢七扬了下眉稍,他也在府中快两个月了,人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手还得等些日子。   谢七瞧着她开口道:“宋小姐这几日怎么不在府里?”   宋意欢顿了顿,给来贵搭了把手,用纱布将谢七的手臂包扎好,“去了趟寺庙。”   谢七点着头,眼前的女子怎么说也是他的恩人,他在这里吃用也是宋家,道:“下次出门帮我也带上,若是在外出了什么事,我能打架。”   宋意欢抬眸看了眼他,她也不知道怎么脑子一热,救了这个人,还花费这么多药材,听父亲的话说似乎早年见过谢七,也想不起来是何人。   宋意欢轻叹,将他手臂上多余的纱布剪去,“你先把手养好吧。”   谢七面容白净,看着自己的手臂,纱布缠得干净有序,忽然道:“近来我想起一个女子。”   宋意欢微愣,眸中一喜,“这是好事,那人是谁,想起多少了。”   “碧裙女子,坐于秋千上,很好看。”谢七蹙着眉头思索,“不知是谁,但我知道她是我的妻子。”   宋意欢扬起眉稍,看着谢七摸约近弱冠的年纪,有妻子也不是奇怪,她又问:“就只有这样?”   谢七低头想了想,“她很好。”   “不是。”宋意欢道:“我是说你就只想起这么多了?”   谢七点头,宋意欢摸着下巴,“你想起来的,也太少了。”   谢七沉默片刻,回应道:“她很好看。”   他紧皱着眉,显得格外的认真和紧张,但看起来有种傻样。   宋意欢启了启口,不知说什么好,思索了一下,试问道:“你会写字作画吗。”   谢七顿了一下,才点头:“好像会。”   “这样吧。”宋意欢道:“我让来贵去拿些笔和纸来,你试着画出来,等画好后明天我过来瞧瞧。”   这也到傍晚了,考虑到谢七左手不便,作画可能要花费点时间,宋意欢便说了明天瞧瞧。   谢七思索着,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了头。   宋意欢淡淡一笑,让来贵晚上多帮衬他一点,便退出了偏房,直到走远,候在身后的柳薇才开口道:“小姐,我们帮他已经够多了,现在还要替他找人?”   宋意欢发上流苏微动,瞥一眼柳薇,“这人是我们救的,总不能让他一直在这白吃白喝吧,帮人总要帮到底。”   “谢七还挺能吃的。”柳薇颌着首,道:“长得也俊俏,可招府中里的丫鬟嬷嬷喜欢了,没事就给他送点吃的,就连夫人都喜欢他。”   谢七在府里混得还不错?宋意欢笑了笑,不再言语,回房去歇息。   入夜微凉,宋府四处安静,而偏房的烛火燃了整整一宿,身影摇曳。   待到翌日辰时,宋意欢正在洗漱梳妆,外头便有丫鬟来传,说是谢七弄好了画,等着她过去看看。   柳薇将玉簪擦入宋意欢的发髻中,说道:“早晨听旁人说,谢七忙活了一晚上。”   宋意欢指间捏着一支簪,回道:“那应该很用心吧。”   说起来都有点好奇,谢七口中的妻子会是什么样子,使得他如此认真。   片刻之后,宋意欢从闺房里出来,便去了偏房,一入门便闻见纸墨味,简素的房间里掉落好几张作废的纸画。   桌案上陈铺着画纸,毛笔已放在砚台上,而谢七身形挺拔地站在桌前,可见他的衣物和手臂上的纱布都染了墨,神色认真地看着桌上的画像。   陪同他的来贵早在半夜就乏得睡在椅子上,仰头朝天,还没有醒过来。   谢七见宋意欢到来,侧身让了一步,“宋小姐帮我瞧瞧,识不识得她。”   见他信心满满,宋意欢提步走上前去,看向桌上的画像,只见纸上所画的东西,歪歪扭扭,墨迹凌乱,奇丑无比。   宋意欢呆在原地,气氛显得有些安静,她缓缓看向谢七,道:“这不太像个人啊。”   谢七沉默住,神色凝重地看着那画,他挂着左臂的纱带也解开了,手指上皆是笔墨。   宋意欢抿了下唇,看他如此辛劳,不太想说不好的,淡淡道:“你怎么画的。”   谢七回眸看她,低声开口:“我是左撇子。”   宋意欢视线移到他昨日包扎好的左手臂上,蹙了下眉,有种心力交瘁的感觉,“你为什么不早说。”   谢七敛眸,道:“拿了笔我才发现。”   宋意欢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能淡淡道:“......行吧。”   ****   皇城长元宫。   宫殿宽敞,两侧梁柱挂着明黄的帏帘,檀香几缕香烟,气氛微沉。   皇帝一袭轻便的玄衣坐于金壁下,矮桌上摆放着一纸文书,上写着朱砂字。   在他身侧的正是燕卿皇后,正神色不佳,这几日里,太子身卧于床,她昨日去见了一面,哪里见得到大儿子往日的神采,面色过于苍白,久病不愈。   皇后看向殿内的袈裟僧人,单手立掌,面容清冷,年至半百,在他身旁,太医令和礼部尚书皆来了,躬着身静候。   青灯法师通晓天机,除非祭典仪式,是随意不会入宫。而朱砂书上所写,太子命数中煞气太重,以至阴气凝聚,往后三年皆为大犯太岁,久病成疾,只怕到时生死难定。   皇帝面容深沉,将那朱砂书合起来,早年他也曾出家为僧,佛门善念因果循环,命数一说皆是空无虚妄。   但青灯法师非寻常僧人,本应佛与道两法信念不同,他却亦佛亦道,奔走苦行山河三十年,神机妙算的名号广传于世,最后落于寒阐寺静心修行。   虽如此,细细想来,皇帝是觉得东宫那小子不对劲,“太子这病同这命数有关?”   青灯法师不语,算是默认,皇后微微紧眉,这必毕竟是大儿子,却遭贼人相害,几个月来不见好转,还越发严重。   皇后问道:“可有解法?”   青灯法师低首,不答反问:“太子身为储君,是否可予成家?”   听言,帝后二人相视一眼,皇后开口道:“本是该开春为太子选秀,定下正妃人选,怎知年前出事,便将此事放下了。”   “选妃事宜还是应筹备着。”青灯法师道。   礼部尚书接过话道:“法师的意思是要寻个女子冲喜?”   青灯法师侧身对向他,开口道:“非也,太子殿下所要寻乃为命定之人,为其相伴左右,共渡劫数,岂是随便冲喜可行的。”   皇帝瞧着底下几人,手放于案上,久久不语,听这言语,心中算是有了定数,敢情谋的是这?   皇后则看了一眼他,思索片刻,轻轻道:“这事儿我看行,太医院治了这般久,太子越发体弱,找个福气好的女子来,兴许就转福了。”   殿内几人皆在等着皇帝发话,既然青灯法师都来长元宫提了此事,他挑了下眉,淡淡道:“此事便交于礼部去处理。”   礼部尚书连忙上前叩首领命,青灯法师微微躬身,再次开口:“太子正妃应定于低阶官级,军户以至民间,勋戚大臣避之,亦其势使然,顾于国家有益。”   皇帝神色淡然,顿默片刻,道:“法师所言有理。”   勋戚大臣借臣女为妃,以致权势庞大,此等问题自古都有,他也曾斟酌过。   皇帝转而命礼部听从法师安排便是,对此并无介怀之意,他的皇后早年也是民间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安排妥当   大忽悠法师 第36章 告示   谢七画的那幅画像, 实在是不能看,别说看不出相貌了,都看不出这是个人。   宋意欢即便是无奈, 也只好让他先去洗洗墨迹, 忙活一宿还是歇息下再说。   这事便传到宋府怡院,宋意欢午时过去,便同宋初尧提了谢七想起家中妻子的事, 就连母亲陆云涟都关心了几句。   谢七这人在府里, 虽吃得多, 还残着手, 平日里东奔西跑的,时常帮点张管家, 也还算招人喜欢, 自然是希望他早已寻回身世。   待到谢七休整好, 手臂的纱布也换上新的,宋意欢便将他叫来,宋初尧作画精湛,身为女儿, 她还是有些技艺的。   人是她救的, 宋意欢不好劳烦父亲, 便让谢七口述, 在书房中自行动手作画。   柳薇来换了两盏热茶, 这二人都没弄好。   待良久之后, 宋意欢放下朱笔, 看着书案上的画像,虽然可能同真人有些差距,但也比谢七那张好得多。   宋意欢将画卷端起来细瞧, 谢七立于她身后,神色有些紧张,她瞧了瞧他,又瞧画像。   以谢七的口述,这女子年十六,样貌出众,明媚动人,宋意欢怎么看有些相似锦宓公主,她道:“这是你的妻子么?”   谢七点了点头,认真道:“正是,比你画的还好看些,左颈侧有一点红痣。”   宋意欢微微蹙眉思索,前两日在听雨院中,锦宓公主揽着她同睡,透着推门外的光线,似乎曾瞥见一点红色,不大也不小,刚刚好。   宋意欢心间略沉,将画卷放下,“这像是锦宓公主,兴许是弄错了。”   谢七将画拿起来细瞧,缓缓道:“这是她,盛朝天玄二十五年,我与她成婚。”   至二十六年,她辞世而去......   宋意欢愣了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如今是天玄二十二年。”   谢七与她对视,认真道:“我说的是真的。”   宋意欢见他坚定的眼神,也不知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或者说痴人说梦。   只见谢七小心翼翼将画像收起来,“多谢宋小姐,这画便给我吧,待以后必有答谢。”   宋意欢看了看那画,只好道:“可能是出了点偏差,但你莫到处说这是你的妻。”   谢七微顿,顺着她的话点首。   闹了这一会儿,也不知是不是白费,宋意欢让柳薇把书桌收拾了,虽然谢七神神叨叨的,但若是下次遇见锦宓公主,便同她打探几句。   甚觉乏累,宋意欢便差走谢七,自行回房去歇息,待用过晚饭之后,柳薇端来清水洗洗脸。   “奴婢看谢七是真傻了。”柳薇道:“公主哪里出过嫁,如今才豆蔻之年。”   宋意欢将干净的帕子拧尽水,轻轻拭脸,细细思索着,盛朝八大士族,穆薛程陆,燕谢苏周。   宋意欢一愣,平西王府谢家,常年镇守辽西,其世子名为谢启衍,自幼在京城长大,前年虽二皇子李昭景去南境平乱,尚未归京。   宋意欢手中帕子差点没拿稳,方才都被谢七东绕西绕的,都把她绕糊涂了。   这位平西王世子同锦宓公主关系可不一般,犹记得前世,谢世子并没去往南境,而是三年后皇帝赐其与锦宓公主完婚,婚后不过两个月,便出征辽西。   之后再到穆奕同薛渝言大婚,而她也是死在那个时候。   如此说来谢七口中,天玄二十五年与公主成婚,也就是三年后……   想到此,宋意欢用清帕捂了下双眼,便放入盆中,柳薇见她神色凝重,问道:“小姐这是怎么了。”   宋意欢缓和了下眉目,擦拭手上的水,道声无事,便让柳薇将用具端下去了。   随后宋意欢便靠在榻上,轻按着鼻梁,是她想得太奇幻了吗,这个谢七不会就是平西王世子吧,可他又怎么知道三年后公主同他成婚呢。   宋意欢放下手来,有太子殿下就已经挺奇怪的,还有平西王世子,似乎头有些隐隐作疼,还是先休息下再说,不要再胡思乱想。   ******   几日之后,春日暖阳,盛京城出了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街坊四邻都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礼部的人在皇城墙下张贴告示:大盛女子年十五岁以上、十九岁以下,入宫为太子殿下采选正妃,勋戚大臣皆不得立,低阶官级由官宦采选入宫,民间女子备使,令各给钞为道里费,送赴京师。   隔壁的王财主家媳妇说是:“东宫太子身患毒症,体弱多病,这会儿张贴告示出来,莫不是为了冲喜。”   又听另一妇人说:“哪儿啊,人寒阐寺的青灯法师递贴都到长元殿去了,为太子寻命定之福女,入了东宫是堂堂太子妃,不是什么冲喜的小媳妇。”   光是这勋戚大臣除外,民间女子采选这一条就颇动人心,凡是身世清白的女子皆可备选。   这盛京城有人说好,有人说不好,总之入宫采选之后,由青灯国师主持卜卦定下太子妃,为太子祈福。   听了这事,宋夫人连忙赶着来了宋意欢的南苑,轻拍着她的手,把这件事同她说了,这眉目里皆带着喜色。   倒是宋意欢心头一抖,她实属也没想到会是这样,大盛也二十来年没有选妃选秀一说了。   于听雨别院时太子殿下同她说过选妃一事,这得有多少人,如果殿下不失言,这哪是选秀,分明是选她。   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入东宫,得了美名也不用遭人说府邸身世低。   想着想着,宋意欢摸了摸娇颜,其实太子殿下对她挺好的,起码这样不用难堪了。   告示没几日后,盛京几家女子备了选,宋夫人陆云涟正想着需不需给司礼公公送礼,宋意欢将她劝住,莫想这些歪门子,不必担心。   这话说后第二日,宋意欢正在庭院中晾晒药材,司礼公公便来了宋家,陆云涟携着人出去迎接。   那宦官客客气气的,见到宋意欢瞧了好几眼,笑着道:“不愧是盛京美人之首,这举手投足间都娇滴滴的,咱家见这事儿好说。”   宋意欢抿唇一笑,行礼回道:“多谢公公夸赞。”   那司礼公公便给了入宫的玉牌,采选入宫备使是好事情。   待人走后,宋意欢看着那玉牌仿若松了口气,想起太子那张冷颜,心中不知是高兴还是放松,近来可莫出什么事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可能很多人不知道幼年时小太子喜欢意欢,被皇帝一句话点明,教他媳妇是要抢的,然后太子追妻的方向就歪了,上一本《和尚》番外有提 第37章 春雷   酣春三月初, 莺飞草长,正是踏青的节气。   而盛朝多年来不曾有选秀,礼部正筹备选妃事宜, 京都茶馆里也热闹起来,说着谁家的女子被定了采选。   十五岁以上、十九以下且品行端正的女子,这可不好招,不是年纪不够, 就是年纪太大, 或者为重臣之女, 皆不符合条件。   听闻几日来盛京城里, 司礼公公走访的只有几家。   宋意欢本有在考虑谢七的事,但平西王于辽西镇守, 她不能确定自己所猜想的是否是真的, 询问谢七,他也是满口不记得不知晓。   宋府上下忙着她采选的事,于是暂且先放着。   这么久来, 听雨别院那儿也没什么话带过来, 宋意欢难免忍不住去想,他的事务应该很多吧。   眼见这选妃的日子将近, 盛京采选的女子不多,但各州是来了不少女子, 街道上的马车行人尤为熙攘。   庭院里的草木新枝正发,报春花开得艳, 屋内的炭火也都已撤下, 前几日各房的被褥都拿来出晾晒了。   宋意欢半靠在楠木摇椅上阖眸轻歇,眉目如画,唇红娇艳, 身子上盖着薄毯,如今越发柔媚了。   摇椅左侧放着小桌几,茶水蜜饯。   今日这天有些阴阴的,暖阳没出来多久又躲起来,柳薇候在她身旁说起盛京各大士族的事,穆家好像想让穆洛落参选,可样样不合。   薛武候为此也去殿前探过耳风,此次皇帝态度很明确,前朝后宫干政,外戚专权,太后韩家妄想夺位,后由皇帝起兵讨伐,这天下才重回李家手中。   如今太子选妃为民间中选,也是考虑了这一层因素所在,朝中某些大臣即便有异议,但如是上奏那就是有以妃嫔专权的心思,谁也不敢说什么不是。   不一会儿,便有丫鬟上来报说是怡院来请她过去,这话使得慵懒的宋意欢连忙坐起身。   这两日来陆云涟请了个礼节的嬷嬷,从茶艺,书画,礼仪等方面教导宋意欢许久,这些以前不是没学过,是陆云涟又怕她到时出乱子。   好不容易得机会歇息,又来叫人,宋意欢从椅上站起来,回那丫鬟道:“近来南苑的香料用完了,让香记铺子调的香,我正要去取,今儿下午便不去怡院了。”   那丫鬟道:“可后天便是选秀了,这等事小姐交给底下的丫头去取吧。”   “这香难调,是怕香记的出差错。”宋意欢回了一句,便让来贵把摇椅薄毯拿回屋里去。   把丫鬟推辞后,宋意欢领着柳薇出了府,香记铺子离得不远,便没有乘马车。   这说着,柳薇瞧着自家主子淡然的模样,见她找借口躲了夫人,道:“小姐不着急么,少说也有百来人,只选一位正妃,到时不知是谁呢。”   街道上行人来往,宋意欢步伐轻缓,发髻步摇不见怎么晃动,她细语回道:“不急。”   待缓缓走到香记铺,跟伙计取了香料闻着,似乎觉得这香料有些问题,宋意欢不懂香,但懂医理,闻是医术要学之一。   正专注时,外头一阵春雷阵阵,宋意欢惊了一跳,她回首看向屋外。   今日这阴沉的天色,开始淅淅沥沥地落雨,地面逐渐潮湿,行人纷纷奔走避雨。   柳薇轻轻道:“这下好了,出来时也没带上油纸伞。”   春雨绵绵,还不知要怎么下呢,宋意欢抿了下唇,不作言语。香记铺的伙计便邀着等等吧,兴许一会就雨停了。   宋意欢把银两结给他,寻处椅子坐下来,托着脸瞧那淅沥的雨,这不等还好,等了,只见店铺二楼下来一女子。   正是薛家千金薛渝言,衣着光鲜,店里的掌管迎着她,是刚从雅间品香下来。   薛渝言见了宋意欢先是意外一愣,便笑脸吟吟的走来,“真巧,在此遇见宋小姐,可也来取香?”   记得此次选秀是与薛渝言不沾边的,正好她同穆奕可谓是两情相悦了。   宋意欢客气回她一声,道这雨大便等着了。   薛渝言颌首,目光落在宋意欢手上的香料,笑道:“反正也是见着了,宋小姐若是有什么想要香,同我说说,让伙计赠一份给你,不碍事。”   听这言语便像香铺是薛家的产业,宋意欢瞧了瞧手里的香料,回道:“这一份便是了,别的也不想要。”   此时的落雨未停,屋檐下雨水冲刷着。   薛渝言顿了顿,只好不再求强,让随行的丫鬟取了两把油纸伞来,回眸对宋意欢道:“不好意思,还有把伞,我需得给武场的兄长送去,便不能借你了。”   宋意欢笑了笑,“薛小姐说的什么话,我也没问你借。”   薛渝言道:“我仅是同你解释一下,免得晓得我不通情达理了。”   言罢,二人不再有言语,薛渝言身旁的丫鬟给她撑起伞,随后便走去细雨中,大有神气似的。   柳薇呸呸几声,“不就是几把油纸伞和这香记铺子吗,有什么可傲气的。”   话语刚落下,一辆翠盖漆身的马车驶来,扬起的水花险些溅到薛渝言,惹得她花容失色。   只见那马车停在香铺前,雨水顺着车盖低落下来,车前的小厮撑伞下来,走到屋檐下,对宋意欢二人道:“这雨下得大,老爷让奴才来接小姐回府。”   宋意欢看着来人小厮,呆愣了一下,这小厮哪里是宋府的,是听雨别院的才对。   不远处薛渝言的丫鬟,正要上前说理,却被薛渝言给按住了,丫鬟还不知所云。   宋意欢没有犹豫,缓缓从屋里走出来,那小厮便把油纸伞迎来遮了她的身子,搀着人上了马车。   随着马车行驶离去,薛渝言微微蹙眉,看着雨中的马车,淡淡开口道:“这宋意欢颇有古怪。”   总觉得宋意欢背后有人,次次都算计不到她,退了与国公府的婚约,都没有分毫损伤,这更不会是穆奕。   而太子选妃上下定的家世为低的女子,宋意欢貌冠盛京,除夕又让她出尽风头,怎么看都是她胜算为大。   薛渝言哧了一声,雨湿了裙摆,她现在是越来越怀疑太子是否真的中了金喰草毒症。   ****   马车行在雨中长街之中,车轱辘碾过的地方溅起水花,春雷声渐渐小。   车厢内宽敞干净,车帘边缘出放着一双湿透的粉绣鞋,有些脏乱。   宋意欢方才上车时,不小心踩水坑,好在提着裙摆,没把裙边也弄湿。   宋意欢正端坐着,小心翼翼地瞧着车厢里的男人,玄明的华服干净整洁,气宇间透着与生俱来的贵气。   太子的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小足上,玲珑可爱,或许是有些凉,她拉过裙边遮了下脚,脆生生地喊了声殿下金安。   太子朝宋意欢探身过来,宽大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脚丫,踩了水,冰冰凉凉的。   宋意欢只觉得小脚有些暖暖麻麻的,被他轻轻一拉,她被拉到他身边来。   太子的气息对她来说很熟悉,上次还把他亲了一口,虽然他没有言语,但那晚上蛮横的要命。   宋意欢轻轻道:“殿下怎么来接我?”   按理说他不便出行才是,可莫让人发现。   “嗯。”太子神色淡然,松开她的小足,把人揽入怀中,手掌往她衣襟里摸索着,碰到的地方,把宋意欢弄得有些紧张,小脸绷得死死的。   直到他把她衣襟里的那包香料取出来,放在一旁的矮几上。   太子的手掌才停在她的腰身上,可宋意欢的衣裳被弄得乱乱的,他与她吩咐道:“莫再来这家配香,一会让来喜拿去扔了。”   他说的来喜是刚刚那个小厮,柳薇与他一同坐在车前。   宋意欢身子热热的,衣口微敞,锁骨精致,哪有这样在她身上一通乱摸,岂是故意的?   宋意欢抿了下唇,瞧着包装精致的香料,还是轻轻回声:“好。”   方才的时候,她也察觉味道不对,虽没有细想,见店里伙计的神色,她有打算拿回去再看看。   太子勾起唇,握着宋意欢腰身的手指轻轻摩挲,吩咐她离薛渝言远些。   宋意欢乖巧地颌着首,虽然太子没问什么,但也知道薛渝言自来不是什么好人。   随后又听太子低声道:“后天便入宫采选,会有女官引着你。”   太子眸色微淡,选妃这事似乎父皇没打算管,这场选秀就任他来挑了,借体弱毒症来选妃,这样一来不管选出谁来,朝中大臣都不会有异议。   宋意欢抬眸与太子对视,呼吸微屏,好说也好几日没相见,这般乱来,她心里莫名热得紧。   宋意欢抬手勾着太子的肩膀,软软地贴着他的胸膛,“各州来的女子好多,殿下即使毒症缠身,也招这么多人前来。”   太子微蹙眉,淡然道:“这不是问题。”   如今宋意欢没有以前那么害怕他,话语也不再拘束着,她想了想,打趣道:“殿下是怎么咳出血了的?”   外人口中传得紧,太子殿下又是卧病不起,又是咳血不止的,可吓人了。   太子顿住,手掌覆在宋意欢后颈,指腹贴着她柔白的肌肤,淡道:“聒噪。”   说罢,低首咬上她的唇瓣,他嫌她问得太多了。   此时的春雷声不大,唯有雨落在马车顶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马车去的方向是宋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09 22:38:08~2020-07-10 19:13: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选妃   春雨渐细, 天色蒙蒙,宋府侧门的巷子里,不见有行人, 马车静静地停在细雨中。   丫鬟柳薇手中提着湿透的绣鞋,撑伞奔入府中,片刻之后,她从侧门出来, 将一双干净的绣鞋递入车厢里。   之后柳薇便撑着伞在车外等着, 轻轻呼了小口气, 生怕怠慢了里头那人的吩咐。   车厢内, 宋意欢坐靠着小软榻,微卷的长发搭在胸前, 淡红色的衣裙理得整洁, 她微微抿唇。   李君赫凤眸低垂,手掌捏着她的小足,将干绣鞋给她穿上, 神色淡然。   他抬眸看一眼宋意欢, 小脸绷得紧紧,她的唇瓣被吻得红艳艳的, 他淡淡道:“孤不曾给人穿过鞋,唯伺候你的事不少。”   宋意欢愣愣的, 每次做过之后,都是他帮着更衣沐浴, 次数多了她也习惯了。   那她也没男子抓过脚丫, 男女授受不亲,女儿家的脚是不能随便给男子看的,更别让他这样握着了。   待太子放下她穿好鞋的双脚, 宋意欢撑起身子,伸手抱住他,脑袋埋在他颈窝里,身上有着淡淡的幽香,或许是亲近的次数多了,觉得格外的好闻。   尽管如此,太子身上带着的疏离感,她一直都能察觉到,轻轻道:“谢殿下宠爱意欢。”   语气不淡不咸,是过于的平淡了。   李君赫薄唇微抿,大掌扶着宋意欢的细腰,并没有回应她,不知在想什么。   清风吹来,车帘微动,马车底下静静地放着梅花凳,沾了些雨水。   片刻之后,宋意欢从车厢内出来,油纸伞遮来,有淅淅的雨声,她踩着梅花凳下车。   未有回首,宋意欢直径入了宋府侧门,这一幕并没有人看见,太子素来行事缜密,这是他头一回送她回到宋府,好在雨天,后院无人。   入了走廊后,柳薇将伞收起来,宋意欢往南苑行去,抬手轻抚了下脸。   ****   三月初六,阳春。   东宫太子选妃事宜,各州来女子入宫备选,宫阙门外皆是女子,由宦官引入皇宫。   此次选妃礼部筹备,太监嬷嬷采选,直到最后选正时,皇后与太子才会出面掌眼,由青灯大师卜卦定下正妃。   由于是命格卦象定下正妃,为不误时日,免去试用期制,太子身弱,尽早成婚祈福的好。   宋府的马车徐徐而来,停在宫阙前,丫鬟下车从里头扶出一个容色绝丽的女子。   宋意欢身穿一袭碧红衣裙,姿色天然,美人如玉,盈盈走入宫门,给宦官看了玉牌。   周身数人停下言语,等等投向目光,虽宋家只是一官太医,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宋家。   再者宋家二小姐的名号可不小,一来是曾与卫国公府有过婚约,二来是姝容精致,国色天香,人人称美。   前段时间得罪的正是东宫太子,这还入宫采选了,也不怕去了遭太子记恨冷落。   随后又有一辆马车行来,里头佳人推开车窗,望着远去的姣好身影,眸色微沉,“就是这个女子?”   车厢内薛渝言面带微笑,瞧着车窗旁的女子,并未回应她。待马车停稳后,她淡淡开口道:“我便送你到这了,之后进里头去事事小心些。”   王梓妍回首瞧她,漠然道:“谢过表姐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提裙走下马车,此次来入京采选,这薛渝言上赶着接引她。   虽然四年前薛渝言被寻回盛京,但终究是农家人养大之人,薛家把她放在眼里,可有几分亲戚的别家心底多少嫌其土气,但不明说。   更何况像王梓妍这般备受宠爱长大的女子,表面客气是看在薛家的面子上。   扬州王士族,虽不是什么达官贵人,但家中行盐商生意,可谓扬州首富之家。   待王梓妍践行渐远,薛渝言瞧着她的身影,冷哧一声,随后让车夫驱马而去。   今日风和日丽,阳光和煦不算晒的。   宋意欢被宦官领入宫后,随行的丫鬟小厮皆留在外头。经礼部半个月的采选筛选,品相好,姿态佳,到最后入宫采选的仅有五百人,需留在宫中五日,就剩五十人后才可入殿。   宫廊之中早已有两排身高体型将近的女子在等候,这都是,而宋意欢站于后排的位置。   宦官引着人往朝场而去,正逢穆奕随苏尘从中书省出来,远远隔着层层台阶,他望见那抹身影,停顿脚步。   她既是现在最后排,如兰般的气质和容颜,在人群中仍是最为显眼的存在。   穆奕眸色渐沉,宋意欢入宫采选的事,他也有耳闻,为此去见了祖母。   穆老夫人只道当初闹着退婚,是他一口答应的,如今还想去宋家反悔,真当国公府的颜面不要了?!   太子这场选妃,只定太子妃一名,不是那么好选的,卜卦占星,若宋意欢没能选中,穆老夫人大可出面和宋家调和一下。   那要她去到皇帝面前说这宋意欢是国公府的孙媳妇,穆老夫人丢不起这个脸。   穆奕心底清楚,这场选妃像场笑话,东宫太子无病何来选妃,人选或许早定下,一旦开始他便没有机会了。   他总算知道,除夕之夜时,太子的说能给她的是什么,想到此,穆奕手指微凉。   身旁苏尘瞧着远处那两排将走远消失的女子,又瞧了穆奕一眼,“怎么,后悔了?”   穆奕收回目光,眉目中掠过一丝黯然,虽然很快就掩饰下去,但苏尘仍是捕捉到,道:“你就看看吧,这可是给太子选妃。”   “宋家小姐那腰肢可真细,貌美琴佳,这要是不入选才奇了怪……”   苏尘话语还没说完,就被穆奕一把抓走,他越听这些,越觉得像吞了块石头。   苏尘被他拉扯得险些站不住,看了眼穆奕铁青的脸,“你急什么,不是你的心头好薛小姐吗,这样是宋意欢落了选,我指定上门说亲。”   穆奕如此便发起脾气来,一把将苏尘推开,道了声你敢,拂袖而去。   ****   从一选的面相五官到二选的身姿仪态,便耗费了一日,四处皆是宦官老嬷嬷,也清去了百来人,宋意欢站得都有些腿酸。   到了夜里,尚仪女官给众人分置房间,三人为一组,皇宫灯火通明,司礼公公将宋意欢支出来,趁着夜色递给她一个白瓷瓶。   他压着声音道:“这往后几日还有的劳累,宋姑娘若是脚酸疼得厉害,便抹上轻揉可缓解。”   宋意欢接过瓷瓶,福礼,“谢过司礼公公关照。”   “这哪要谢咱家,都是黎术公公托的话。”司礼公公回道。   宋意欢将瓷瓶收入袖里,便让人请着回屋里。   屋里淡雅,该有的都有,共三间床室,每一间都是以姓名分好了的,宋意欢入门后,只是轻扫一眼屋内两名女子,便正准备洗漱入榻。   宋意欢是不喜欢这样与人共住一间房,多少有些不适应,床室靠门处的女子忽然开口道:“等这么久,总算回来了。”   这话是对着宋意欢说的,她抬眸看向那女子,面容明艳,唇边有痣,应不是盛京女子。   瞥了眼床室上的名字,王梓妍,但这话的语气听得宋意欢不舒服,便不理睬于她。   “宋姑娘。”那女子又道:“我这床室靠门,睡不习惯,我见你那儿挺好,与我换换吧。”   这话说的,屋里另一女子从帏幔探出头来看二人,这女子名为宁文,同为扬州过来的,家世一般,父亲为扬州小官。   宋意欢瞥王梓妍一眼,将洗漱的用具放下,才回道:“靠门的床室,我也睡不惯。”   王梓妍挑挑眉梢,停顿一下,便不再继续强求,解开外衣入榻。   虽然她没有强求,但仍让宋意欢感到一丝不舒服,不再多想,洗漱之后入了榻。   借着烛光,抹上瓷瓶内的药,气味清香,并不刺鼻,良久之后,屋内的烛火才熄灭,视线昏暗。   宋意欢瞧着幔帐,便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平日都是沾枕就睡的。   不知过了多久,夜深如墨,她还是抵不过乏累入眠。   直至翌日清明,尚仪宫的女官将众人叫醒。   昨日的事,宋意欢并未放于心上,换好衣裳后,排列去往殿内。   同屋的女子宁文细语同她道,这王梓妍是扬州盐商之女,与盛京薛家有些偏远的关系,难得昨日她没有计较下去。   听了这话,宋意欢眸色微沉,算是把这号人物放在心里了。   今日三选,众女在宫殿中候着,由女官用尺量手足、身段,带入密室验身。   宋意欢见前头的女子一连几人入屋验身,心中分外紧张,下意识攥紧衣袖,这得有难堪,况且她已非完壁之身。   细数着前头百人结束,太监来到跟前指了十人入屋中,这验身中有体态不合的而被清去的,也有非完壁的女子。   宋意欢心不在焉地走在最后排,有名小太监跟在她身后,正过玄关时,他轻声道:“这边,不是同一间密室。”   每人分在不同的密室,容宫中嬷嬷查看身子是否玉洁,凡是有疤痕者皆不符合。   宋意欢颌着首,跟着小太监走,与另外九人分外,一女子顶替她的位置,她浑然不知。   来到一间清雅的厢房前,小太监将房门推开,入眼的一座墨画屏风。   宋意欢步伐轻缓,拐过屏风,厢房内的并无宫女嬷嬷,尤为安静,唯有淡淡的茶香。   太子面容俊朗,端坐于红木圈椅上,身着白金色长衫,要挂赤色玉佩,姿态悠然,身旁的茶桌上,晾着盏茶,冒着热气。   听了动静,太子转眸看去,只见屏风旁的小女子愣愣地瞧着他,身着淡粉的齐胸襦裙,身姿窈窕,面妆淡抹,额上点着桃花钿。   前来选妃的女子皆是这副装扮,独独她瞧着最为娇媚可人。   “咦?”宋意欢眨眨眼,怎么是太子殿下……   还没来得及福身道了一声殿下金安,只见太子转动一下指上白玉扳指,朝她勾手指,“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过来,我给你验。   吃个饭回来码双更。 第39章 量身   小太监出去时, 把厢房的门也带上了,随后候门口,此处偏远。   宋意欢小手攥着裙摆, 停在屏风旁,瞥见太子右手下的扶柄挂着软尺,他把白玉扳指取下放在茶桌上,将软尺拿在手掌中, 抬眸又看了眼她。   太子淡淡道:“孤替你量身。”   宫里嬷嬷太监如此之多, 他又怎舍得让别人碰她, 这只金丝雀可是他养的。   宋意欢见太子的神色和动作, 面颊微红,似乎胡思乱想了什么, 总觉得会被他欺负的。   她想了想, 缓缓移步来到太子身前,小心翼翼道:“我...我自已来。”   太子微挑起眉梢,瞧着眼前的宋意欢, 之前都是冬日, 她鲜少穿这样轻薄的襦裙,这样显得娇俏了些。   “怕什么。”   宋意欢微低着首, 裙下的两只绣鞋紧合着,她怕太子殿下啊, 她自己身子不争气。   见她不回答,李君赫站起身来, 走到宋意欢身后, 轻声道:“莫耽误时间。”   宋意欢身量只到太子的下巴,这个人往身边一站,有着莫名的迫感, 她呼吸微屏,“我......”   李君赫站在她身后,从手长到肩宽,动作贴的很近,他没乱来,暗自记着尺寸。   宋意欢渐渐安定下来,忽然握着软尺的双手穿过她的手臂下方,软尺圈在她柔软的胸前。   “殿下......”   只听他淡然应她:“嗯?”   太子俯下身来,薄唇轻轻掠过她的耳畔,有一阵酥麻感,不知他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的。   那几日梦境里有太子,气息炙.热,声线粗哑,身躯高大而有力。   宋意欢微微抬手,这个动作,太子正好将她圈在怀中,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   不再胡思乱想,连忙低首瞧着胸前的尺量,微微抿唇,原来尺寸真的涨了......   软尺移到她的腰肢上,忽然太子开口道:“在想什么?”   宋意欢侧首看他,一缕卷发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柔顺轻逸,“什么都没有想......”   李君赫停下手中动作,手掌握着宋意欢的腰肢,轻而易举地托起,人就被他抱起来了。   他淡然问道:“昨夜给你的药膏有用吗。”   宋意欢搂上太子的肩膀,颌首道:“用了。”   李君赫抱着她来到茶桌前,将她放坐在上面,“那是孤少年时练射箭常用的药,如何?”   热气抚过她的面颊,宋意欢喉间微哽,轻声道:“......好。”   桌面上的茶水,清香四溢,好像是碧螺春的味道,李君赫将茶水移开。   二人对视片刻,李君赫低首吻住宋意欢的红唇,交缠与唇齿间,气息温热。   衣缕渐落,大掌将她的胸前的衫裙轻轻一扯,便掉下来,里头是件藕色诃子裹着丰盈。   李君赫顺着小巧的下巴往下轻吻,比平日里温柔得多,避免在她肌肤上留下痕迹,最后薄唇落在诃子,将它轻轻往下扯掉。   午后的阳光慵懒,透过窗牗洒在茶桌上,门口的小太监脊背站得挺直,什么也听不见。   宋意欢纤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面颊红扑扑的,微卷的长发垂落如瀑,听着太子在她颈窝里询问:“可有想孤?”   违背常情,荒唐得要命,同他在一起又坏又恣意,这个坏人。   只见太子将粉裙摆轻掀,宋意欢略有紧张,他却温着声道:“孤看看。”   宋意欢柔白的手勾着太子的脖颈,羞怯难当,这个人总如此,说看就看,说抚就抚。   李君赫凤眸低垂,目光落在她的睡莲纹刺处,妖冶惑人,他指腹轻轻摩挲着嵌入。   宋意欢不禁轻颤,咬着下唇,差点轻泣,她试着转移注意,看向桌面上安然放着的白玉扳指,纯白透亮,不沾瑕疵。   不知这个扳指的意义,太子似乎私底下时都不会戴。   “孤给做做检查。”李君赫靠着她的侧脸,勾唇笑道:“近来没怎么动你,可有自己玩?”   宋意欢双眸似水,望着他连连摇头,声音柔媚,带着鼻音,羞恼道:“......没有。”   桌面上落了水色,气氛暧昧,放在另一张桌的茶水渐温,却无人品茶。   宋意欢坐在茶桌边缘,心头悬着,纤手替他攥着身前的衣摆,布面上有些许湿,李君赫那处紧贴着她的睡莲,道:“你弄湿孤的衣摆。”   宋意欢脑子麻麻的,模样委屈,只听他握着纤细的腰肢,紧接着她往下按。   “得罚。”太子的声音粗哑,失了他原有的清沉和自持。   宋意欢捂着红唇,只怕出声,心怦怦声仿若就在耳边,荒唐既紧张,她垂于腰后的卷发摆荡不已。   房内气息交织,巫山**来。   ****   直到良久之后,太监送了件新的秀女衣裳进去,厢房的窗牗被推敞开,空气中的热度散了几分。   李君赫衣袍微皱,他将凉去的茶水倒掉,重新斟了杯温茶,递于椅子上的她。   宋意欢额角的发还有些微湿,慵懒地坐在椅子上,她纤手微软,接过茶水喝下去。   方才量的尺寸已经让太监拿去报备了,等一会出去便是了。   原本的那身衣裙换了干净的,太子没在她身子上留下痕迹,这次格外的温柔,没怎么让她累到。   李君赫将宋意欢扶起来,裙摆早已整理好,她的面妆仅是淡了些许,他寻来口脂,为她抹上唇红。   宋意欢攥着太子的衣襟,张启着唇任其抹口脂,她双眸看着他的面容,俊朗沉雅。   他们好像越发契合,她晓得太子还在想什么,总之是那些耳赤面红的事。   片刻之后,宋意欢从厢房里出来,跟在小太监身后,行到在走廊之中时,清风拂来,脑子清明许多。   待回到队伍中,时间刚刚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虽然腿隐约有些软。   这一道三选,人员可见的减少,就只剩下一百人,直至午后,尚仪女官让众人好生休息,这两日会有宦官逐一检查各秀女的才情,留下五十人才入殿由青灯大师卜算。   这一回不必去他人共处一室,小太监叫南风给宋意欢安排好房间后,来了两个宫女贴身伺候,叫人备上热水后沐浴。   宋意欢不喜陌生人替她沐浴,便让宫女出去了,这百人都是如此的配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1 18:18:29~2020-07-12 12:0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0章 卜卦   两日里需学习部分宫中礼节, 考察各女子可会读书习字,性情言语是否够知书达礼,这时间太短了。   但仍是落选出去几十人, 落选的部分秀女可留在宫中为宫女,也有领了银两返回家中的。   辰时之后,初升的朝阳已经高挂,宦官前来接应五十名秀女, 因为此次仅挑皇太子正妃一人, 可惜了这么多好姑娘。   不过毕竟是经过宫里决选到这的, 到时这些女子回去, 名声会不一般。   这两日各种礼仪礼节,颇为乏累, 昨儿睡得晚, 宋意欢一早出来时,用手绢掩口连连打哈欠。   小太监南风制止她好几次,特殊时期不得失雅, 还在她耳旁说了好多甜滋滋的话。   走到外头, 各秀女已经在站列,司礼太监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将宋意欢放在较为显眼的位置。   宋意欢刚站稳,一女子便站在她身后, 正是第一日共处一室的王梓妍,只见她淡淡询问:“会冒犯到你了么?”   宋意欢轻蹙了下眉, “不会。”   虽然她和王梓妍的接触只有首日晚上, 但这个女子看她的眼神不一样,听闻选秀中是个尤为优秀的女子。   宋意欢没在想下去,众女跟随领路的宦官前往长德宫大殿, 那里所需早已布置好,停留于在殿后的廊道候场。   秀女候在廊道中,此处视线有些昏暗,左右有太监看守,女官忙着各女的生辰八字放在一起交上去。   殿内之中,嵌玉屏风前,身着僧衣的青灯法师盘坐于地,身前放置着龟壳卦盘,钦天监则坐在法师身旁。   燕卿皇后已坐于殿侧座,雍容华贵,美艳又不缺端庄大方,太子那双细长的凤眸,便源于母亲身上。   皇帝不在,但殿内不乏女官和礼部的人。   皇后身侧座上还空无一人,直到片刻之后,那羸弱的东宫太子由黎公公搀扶入殿,只见他面容微白,手中攥着白色稠帕,状态好不到那里去。   来到殿前,先是给皇后躬身施礼,话还没开口,见他如此虚弱,皇后便连忙道免礼,招呼着让太子坐下来。   上次青灯法师将命定之人的卦上谏后,皇后便与儿子提及选妃,一来可冲喜,二来成家立业的大事。   太子态度虽冷淡,但不似之前那般推迟,这事就如此定下来了。   待一切就绪,皇后挥袖命女官开始,只听殿内宦官高呼一声:“宣秀女进殿。”   李君赫入座后,喉结微动,有些涩喉,随后便饮了杯茶水。   宣见的话传出去,只见众女分两排入场,殿内正好可总容纳五十名秀女,最后呈正方队列席地跪坐。   很快寻见宋意欢在秀女之中婷婷走来,随后坐于侧面的位置,低着首,额间的桃花钿娇艳,卷发垂腰,身姿窈窕。   皇后打量在场众女几眼,不再耽误时间,开口道:“开始。”   女官便喊道一秀女:“盛京刘军户之女,刘云溪,年十六。”   那长相清雅的秀女上前叩拜,跪皇后与太子金安,品相上佳。静等青灯法师根据其生辰八字卜卦。   只听龟壳内落出铜钱,他将卦象写下,不管凶吉,凡是非命定之女,皆出。得了卦象之后,那个秀女只能领赏退下。   这就是看命格好不好呀,宋意欢隐隐紧张起来,这样她命也不好呢,转眸间瞥到座上的太子。   似乎感觉到她谨慎的目光,太子回眸与她对视,宋意欢眨了下眼,低下脑袋,心绪微乱。   时间过半,随着一个个秀女的退场,在场的人有些躁动,皇后喝了杯茶水,秀女之人有几个是她晓得的女子。   例如宋意欢,除夕那晚尤为的惊艳,如是这太子妃位置不是她,皇后也起了留下的心思。   又望到王士之女,王家如今掌握扬州曲音坊,皇后由扬州出身,曲音坊是个熟悉地方。   片刻之后,女官喊道:“宋太医之女,宋意欢,年十七。”   听了这声,宋意欢提着莲步上前,落落大方地跪下拜见,“臣女宋意欢恭请皇后娘娘,太子殿下金安。”   秀女之中,王梓妍望着殿前人的背影,神色微紧,她双手攥于身前。   见上来的秀女是宋意欢,皇后神色提起兴趣,虽如此,但并没多问什么,以免显得过于亲热,惹旁人猜忌。   嵌玉屏风前的法师正在为宋意欢摇签卜卦,铜钱撞击龟壳的声音,格外的的显耳,她有些紧张起来,攥着衣袖。   座上的李君赫掩唇轻咳,侧目看青灯法师一眼,结果是毫无疑问,且意料之中的。   只见青灯法师抬眉,提笔写下占卜卦象,一张朱砂色的纸,转交于钦天监,之前秀女的纸都是白色的,独独这一次为红色。   钦天监眸色掠过亮色,扬声道:“上吉,卦象所批,于有凤来仪,宋家宋意欢为太子殿下命定之人。”   此语一出,殿内微静。   宋意欢尚跪于地上,转眸看向太子,她应该不意外的,但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众秀女将目光投向宋意欢,太子妃已定,意味着剩下的人皆被落选,王梓妍深蹙着眉,紧攥衣裙。   皇后眸色带喜,抬手命宋意欢起身,侧首看向太子,“天命所使,生辰命数所定,太子见此如此。”   李君赫神色淡然,瞥望底下的宋意欢,前面几人用去不少时间,这才到的她。   “儿臣无异议。”   皇后颌首,起身扬袖对女官道:“告知给陛下,太子正妃已定,为宋家之女。”   尚仪女宫拱手上前,“是,娘娘。”   正在此时,秀女之中有人高声道:“这不公平!”   听言,众人纷纷看向语出之人,王梓妍站立而起,眉目间有着不满。   宋意欢回身看向王梓妍,她与之对视,殿内安静。   皇后挑眉,道:“即为命格所示,你有何不公平的。”   王梓妍站于秀女之中给皇后行礼,道:“太子妃所选可为知书达礼,聪慧贤德,还有玉洁松贞?”   皇后微顿,淡淡道:“自是。”   李君赫眸色微沉,凝视殿中之女,侧眸看了一眼身旁之人,黎术会意随即默默退下去。   王梓妍沉声道:“那民女不服,宋意欢非完壁之人,而收买司礼公公为其庇护,四选走到这里,皆为作弊。”   “在场的秀女本分务实,费尽千幸来到此,而像这样的女子即便是命格之人,民女也不服。”   宋意欢心间一跳,皇后的目光投向过来,她下意识看了太子一眼,望见他双眸中的平静。   宋意欢定下心来,压下慌乱,开口与王梓妍冷斥道:“天子脚下,皇后眼下,王秀女就可以无凭无据,血口喷人了吗。”   宋意欢转身朝皇后行礼,“宫中司仪还是尚仪大人,皆清廉严明,何容我动用分毫收买,臣女清清白白,大可明察。”   王梓妍道:“我曾亲眼见司礼公公令人代替宋意欢验身,那还有假?如若不信,大可问秀女宁文,她和我一同见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2 12:07:54~2020-07-12 21:46: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1章 污蔑   秀女宁文, 是之前同屋的那个女子,她与王梓妍同出扬州,从入宫到现在都安安静静的。   宋意欢手心冒起汗, 素来撒谎她都没底气,只怕自己不够镇定,让人瞧出猫腻。   皇后柳眉轻蹙,宋家小女儿在京城是出了名的闺秀, 不见出门。   “何人是宁文。”   听言, 宁文连忙跪着伏身, “民女宁文叩见皇后娘娘……”   她话语说到一半又给咽下去, 宁文与王梓妍同出扬州是不错,但王梓妍自来跋扈张扬, 从来都爱欺负她, 来到皇宫之后更是那她当下人使唤,若情非得以,她是不愿帮她的。   见宁文迟迟不语, 王梓妍正站于她身旁, 柳眉微竖,用脚踢一下她的腿畔, 斥道:“说呀,那日你我一同见到的, 在皇后娘娘面前你隐瞒什么。”   见此,李君赫轻挑眉梢, 将桌上茶水端起轻啜, 杯中茶叶沉入底,忽然开口道:“孤问你们,是在何处见到司礼公公换人进去三选的。”   太子的声音不淡不咸, 却惹得全场人投望过去。宋意欢心尖微颤,在这样的场合之下,她也怕太子对她置之不理,不然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宁文微微缩身子,轻轻道:“三选那日,在尚仪宫后院,见司礼公公换了宋姑娘的位置,民女便只见到了这个,别的什么都不知。”   “身为秀女,理应于尚仪宫内等候三选,后院为尚仪宫之人不可去往,此等事入宫时的老嬷嬷是曾说过的。”李君赫话语清冷,却带着不怒自威的迫感,说罢却掩唇轻咳一声。   底下王梓妍张了张口,“我……”   “把高司礼传来,既然你们见到了便要亲口对峙。”李君赫则截断她的话,“那日是孤将宋姑娘叫去,恐是罪过了。”   太子身旁太监连忙下去,传司礼公公入殿。   皇后开口道:“众女尚在选秀,太子将她寻去做什么?”   李君赫与皇后解释道:“东宫放置着两本玄离先生的琴谱,难有人能识他的谱子,忽忆起宋姑娘曾在除夕时奏过他的曲子,便兴起召了过去。”   听得王梓妍心绪一沉,宋意欢除夕一曲玄宁艳绝京城,此事也有所耳闻,这话中含义,是否真让宋意欢前去识琴谱不重要,而是太子在护她。   很快,司仪公公从在殿外赶来,他本就候得不远,入了殿连忙行礼。   皇后见他前来,随即便问:“三选那日宋意欢可是被太子传去了?”   司仪公公低着头,看了一眼太子,没有犹豫,忙道:“是太子,正好逢上宋姑娘验身,奴才只好旁另一秀女替上了,带宋姑娘回来才重验的身。”   皇后看一眼底下的王梓妍二女,继续道:“结果如何?”   “身无伤疤,尚在闺嫁。”司仪公公道:“自然是对的,让秋嬷嬷给验的。”   听言,一直紧绷的宋意欢心间略安定下来,却仍抿着红唇。   “不可能。”王梓妍见这人人维护的模样,她话已说出口,心中怎么甘心,“宋意欢从入宫之前,便已不是完壁之身,怎么可能验得过。”   “什么不可能的。”宋意欢看向她,斥道:“王姑娘,我同你素不相识,三选的嬷嬷都说是清白,你凭何咬定我非完壁之身。”   皇后看向王梓妍,微顿片刻,缓缓道:“出身扬州盐商之家,口无遮拦,言语喧哗,妒功忌能,大殿之上污蔑天选太子妃,拖下去杖责二十。”   如今太子病重难治,不管怎么说都是青灯法师卦象之人,得福女进宫相辅,岂容得她随口污蔑,传出去失的乃为皇室颜面。   王梓妍当即吓在原地,连忙跪下磕头,惶恐道:“民女没有污蔑,此话为薛渝言同民女说的,她说她有证据的,宋意欢就是不贞不洁之人。”   不贞不洁之人......   宋意欢喉间微涩,前世记忆划过眼前,卫国公府之人围堵着她,要撕她的衣物,说她不贞不洁。   还有薛渝言,果真是她。   宋意欢随即怒道:“你胡说,我宋意欢素来都在府中识书习琴,何时不贞不洁,你便让她过来在这里说。”   她的声音不大,但言语中满是怒然。   王梓妍愣愣地看着宋意欢,可见她身子在颤。   ****   午后阳光斜下,照耀在皇宫的碧瓦之上,泛着淡淡的光辉,红墙高立。   皇后口谕,传薛武候之女赶往长德宫。   太监手挽拂尘领着身后的女子,疾步而去,神色微急,太子妃刚选出来,这事闹得不可开交,皇帝都从奉天殿过来了。   这殿上那个王姓女子,在民间狂妄惯了吧,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皇宫可不是随意胡言的地方。   偏偏薛家跟着王家有几分偏远的关系,看样子这事要拉薛家小姐一同下水啊。   薛渝言眸色微暗,阳光耀在她面容上,却尤为凝重。片刻之后,便到了长德宫前,由太监领入大殿。   宫殿之中,旁的秀女早已退下,唯有王梓妍与宁文跪于地上,不得起身。   皇帝已坐于殿座,皇后将事情原委同他说了一遍,左侧座的太子神色冷淡,虽看似病重,眼眸却格外有神。   皇帝扶着额角,瞧底下的宋意欢,眼眶淡红,容颜娇美,婷婷玉立,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   太子性情虽沉默寡言,但自小格外关注这个小姑娘,幼年不懂事,还将小姑娘偷偷抱到东宫,害得宋太医寻女儿都寻到他这个当老子这来了。   毕竟是卫国公府定下的人,不能夺人所好吧。翌日皇帝便把太子叫来奉天殿训斥一顿,自此这小子收敛了,本以为他收了心,八年过去了,原来这还惦记着呢。   皇帝眉头越发蹙紧,要说宋家女儿是不是完壁,说不准,但这也确实像太子能干出来的事,唉。   长德殿门正敞,太监领着薛武侯之女入殿来,在场皆将目光投向于她。   薛渝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谓,上前叩拜,“臣女叩见皇上,恭请圣安,不知传见臣女是为何事。”   见她进来,宋意欢袖中纤手微攥,如是薛渝言造谣,那便一点都不意外了。   皇帝没让薛渝言起身,开口冷道:“扬州王家之女,你可识得。”   薛渝言抬起首来,侧望神色焦急的王梓妍,“识得,但她常年于扬州,与薛家、与臣女皆不熟络。”   皇帝垂下扶额的手,继续道:“宋家小姐非完壁之身的话,可是出自你口中。”   薛渝言微愣,“陛下所言,臣女不太明白,宋小姐与臣女非亲非故,臣女怎会说出这种话呢。”   王梓妍听言,焦急道:“表姐,当初可是你说宋意欢不洁,若她能为太子妃才是古怪,你有东西可以证明的,你快拿出来啊。”   薛渝言不知所措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都不知你何时来的盛京城,更不会说宋姑娘不洁。”   随后,薛渝言不再理会她,看向殿座的帝后,“臣女自来欣赏宋姑娘琴艺,怎会说宋姑娘的不是,更何况是女儿家名声之重。”   王梓妍实在没想到自己竟是被薛渝言给戏耍了,慌张不已地将薛渝言手臂拉住,“你说的会帮我的,若不是你得了你薛候千金的话,我岂敢在殿前说这般话来。”   薛渝言将她挣开,无奈又紧张道:“你来时,我都不知道,我何地同你说这样的话啊,梓妍你自小妒心重,扬州城人人都知,但你不能于殿前污蔑他人。”   王梓妍拉扯着她,慌张道:“你说谎!”   见这般场景,看得皇帝颇为烦躁,冷斥一声:“殿前失仪,来人将这王梓妍拖出去杖毙。”   听言,王梓妍当场掉下泪来,这下她是彻底慌了,连连叩首,“陛下恕罪,民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听信她人之语啊。”   话还没说外,便有御前侍卫入殿来将王梓妍拖下去,她哭声阵阵,指着薛渝言道:“你这个恶毒的女子!你为何要陷害我......”   薛渝言愁着容颜,不知如何应对,她满脸不知所云,连忙看向宋意欢,“我真的不知发生这种事,虽然我也稀里糊涂的,便在这同你陪礼了。”   宋意欢冷眼瞧着她,薛渝言心机颇深,只怕她知道了什么,是不是她教唆王梓妍,无从得知。“无风不起浪,薛姑娘。”   “我都听不懂你的话。”薛渝言抿唇淡笑,她是识相的,绝对不会让火引上身,她只知之前南境送来的金喰草被浪费了。   王梓妍被拖下去之后,长德宫殿内逐渐安静下来,皇帝看着殿内一干人等,斥道:“此事休得再提,如若有人在外造谣生事,毁皇家体面,通通处以黥刑。”   在场之人皆禁声不语,而那个名为宁文的秀女也被拖下去杖罚,逐出宫去。   皇帝微顿,瞥一眼左侧的太子,沉静地喝着茶水润喉,看不清神色。   既然青灯法师已为太子选出正妃,那宋意欢便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2 21:46:30~2020-07-13 02:26: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2章 聘礼   长德宫殿内, 太史局钦天监将青灯大师所卜的卦象,呈上御台,大总管福公公备置笔墨, 圣上拟旨。   宋意欢行跪礼于殿内,双眸低垂,美人如玉,举止落落大方。   东宫太子已从侧座下来, 站于她的身旁, 他身姿修长, 矜傲清贵, 只是因身患毒疾,面色显得苍白, 呈虚弱之态。   宋意欢有时在想, 太子殿下这个样子真的很像病重,那张苍白的俊脸上可是擦粉了?   长德宫不属于正殿,由皇后管理, 比起奉天殿要小得多。   福公公站于殿台之上, 展开拟好的祥云瑞鹤圣旨,众人跪礼听旨, 只听他高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青灯国师卦象所指,宋太医之女宋意欢, 温良敦厚、品貌出众, 为太子天定之女,朕与皇后闻之甚悦,特许配于太子为正妃。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 择下月良辰完婚,钦此。”   当即拟旨颁旨,是对宋意欢极大的看重。   宋意欢呼吸微屏,脑子里还在胡思乱想时,这旨便已颁下来,她看向殿座上,帝后神色温和,忙应声接旨。   福公公将圣旨交与她的手上时,蚕丝的旨面才给到宋意欢安心的实质感,轻微松口气。   有了它,她便是太子妃,不必担心受怕,宋家也能在她的庇护下离前世的一切越来越远。   宋意欢接过旨后,从长德宫出来,与太子还没有半句言语,便见他便被皇帝召去私谈。   站于殿门,望着太子的身影,宋意欢微微发怔,心虽愉悦,但也有些赌气,若不是他,她不必这样担惊受怕。   不远处太监备置着云辇等候着宋意欢,是皇后的口谕,将她安稳妥当地送回府。   正要提裙上前,只听薛渝言的声音唤住她,“宋姑娘。”   长德宫台阶上,宋意欢脚步停下,身后薛渝言浅笑走到身前,“恭喜宋姑娘跃身成了未来太子妃,这般福气可谓羡煞旁人了,宋姑娘身为医女,相信不久后,太子殿下可恢复体康。”   宋意欢见到她,眼眸微凝,假意回笑,“差点多亏薛姑娘,我就享不到这份福了。”   虽不张扬,但薛渝言比起前世好像更为针对于她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即使是在国公府家宴时,薛渝言是选择旁观一切,而再到这一次借他人针对于她。   宋意欢前世对于薛渝言的恨源于穆奕,因为穆奕,更多时候薛渝言都不需用手段来对付她的,唯有前世同国公夫人的合谋诬陷,为了让薛家和穆家两家结合。   听言,薛渝言微顿,面带歉意道:“方才的事,再次同你致歉,王表妹妒心过重,说错了话,薛家身为侯府,情急之下拿我来替罪了,望你见谅。”   宋意欢神色冷淡,漫不经心道:“不必,这事儿和薛姑娘有什么关系,哪用得着你致歉。”   说罢,宋意欢侧身走向云辇,由宫女搀着上辇,虽然还不好撕破脸皮,但她往后也不再想坐以待毙,从薛渝言身上总得找回去。   太监抬辇,宋意欢淡淡与不远处的薛渝言道:“先走了。”   斜阳西下,不再顾薛渝言的神色,宋意欢乘辇渐渐离去,前头的司礼公公正领着路,带她回之前的院子休整。   ****   被皇后命人送回宋府之后,选妃的结果,一夜之间人人皆知,当天晚上,宋夫人将圣旨看了几遍,喜极而泣。   虽然如愿以偿,宋意欢这几日可累得紧,好不容易回到闺房,如此舒适,沐浴之后便很快安心睡去。   到第二日,皇家送来的聘礼摆满了宋家整个院子,就连正堂满地皆是,已红绸缠着礼箱,格外的喜庆。   来的太监端着手中清单,每端进来一样物件,太监便念一下,宋太医夫妇在正堂里,看着满屋的聘礼,有些眼花缭乱。   待人走后,宋府门外不少的街坊邻居,入门来恭贺讨个脸熟,谁曾想眼看要落败的宋家,几个月之后竟与皇室成了亲家。   这下可好了,卫国公府退的媳妇,人家摇身成了太子妃,往后见到都得低一头。   宋意欢醒来,时辰都有些晚了,就只听府里头吵吵闹闹的,她或许能猜到是因为什么。   洗梳时,柳薇梳着她的长发道:“不亏是皇家,来的东西可大方了。”   宋意欢抿唇淡笑,没有言语,至少一件事放下了,那便是同太子在一起时,不必藏着掖着,更不必担心被人发觉。   想想昨日殿中的事,她便有些心悸,不能再让人知道些什么,尤其是和太子的事。   她和太子的婚事定在下个月四月十五,一连几日来,筹备得是有些着急了,宋府上下忙了点,礼部偶尔会来一两次。   不过她和太子是不得见面了,要待到大婚之后,为此宋夫人把宋意欢拉到房里,同她说起这事儿,说是本就乱了分寸,便更应小心些。   宋意欢被母亲提得怪难为情的,她也没打算和太子殿下见面。   话是刚说没多久,第二日在后院侧门,宋意欢便撞见来喜,兴许是因为黎术过于招摇,如今来的都是来喜,但他们近来确实不该见面的。   这日天色阴冷,细雨绵绵,满地潮湿,就连视线都模糊着,宋意欢撑着油纸伞,裙摆微湿,便轻轻提着裙边。   直到拐入巷道里,高大修长的男人入了宋意欢的油纸伞里,大手接过伞柄,他墨发微湿,细长的凤眸看着她。   雨落在伞上淅淅沥沥的,太子一手揽宋意欢的腰肢,一手执着伞,旁人看不清二人的面容,这般亲密,倒以为是对夫妻。   盛朝民风开放,街道上是时常能见到夫妻相挽而行的,更何况这样的雨天。   宋意欢头一回同他明目张胆的走在盛京的街道上,心里怪紧张的,细声道:“殿下最近莫来找我呀。”   李君赫揽着她腰肢的手沾了雨水,抿着唇不说话,那日选妃结束后,他从长德宫去了父皇的奉天殿,是被训斥了一通。   父皇果然精明,装病这事儿果然被发现了。   李君赫将宋意欢揽到马车前,她却站着不动,是不愿上马车,他便问:“怎么了?”   宋意欢抬首同他对视,“我只是来同殿下说这一句话,便回去了。”   叫他别来找她......   李君赫蹙眉,手执着伞,眉目里是不高兴,特趁落雨天来找她的。   宋意欢被他瞧得心里发怯,本身太子就是张冷脸,越是蹙眉,越像是要凶人。   但她现在是知道了,太子若是真的在生气发怒,就直接把她抓上马车,哪里还会这样瞧着她。   这个人做的总比说的多。   宋意欢纤手扶在太子的手臂上,踮起脚尖,讨好式的亲吻他的俊脸,便去接他手里的油纸伞。   李君赫揽着她的细腰往前一按,柔软的身子贴紧他的胸膛。   接着他俯身把伞往下一些,正好挡住二人的面容,却淋湿他的肩膀,李君赫用唇瓣蹭蹭她的红唇,开口道:“再亲一下。”   油纸伞中,宋意欢看着太子近在咫尺的容颜,心间热热,贴上去吻他,学他那般探入唇齿间,温软香舌,她的所有技巧都是他带的。   直到吻罢,宋意欢气息略微不平,将太子手里油纸伞拿过来,道声好了,便提裙摆回去。   出来得不远,一会儿就能回到宋府。   细雨落在李君赫的墨发间,他看着远去的宋意欢,执伞而去。   躲在马车另一侧的来喜,撑伞遮过李君赫发顶,小心翼翼说道:“殿下别看了,迟早也是您的。”   李君赫侧首冷瞥来喜一眼,踩着凳子入了马车,看着车内的茶点,心绪难平。   他就来看她一眼,怎么都不愿和他多处一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你们可能会说太子这章只对欢欢说了七个字。   历史新高。   关于小时候的事吧,哈哈其实很好玩的。   小时候太子真的不是故意把意欢欺负哭的,全都是弄巧成拙,包括之前说到欢欢初潮也是,他以为欢欢受伤了。   谁让小太子偷媳妇呢   关于薛渝言,她前世做的孽可多了,有隐藏身份,不重生不穿越。 第43章 撞见   回到宋府后院, 宋意欢提着的裙摆还好,但绣鞋湿了不少,她将油纸伞合起来, 轻轻呼了口气。   刚走入南苑的院子,柳薇便寻到了她,见她手里拿着伞,“小姐, 这下雨天你去哪了。”   宋意欢挽了下散在耳边的发, 有些心虚, 往闺房中去, 道:“出去走了一圈。”   柳薇跟在她身后,道:“夫人正问你呢。”   入了门后, 宋意欢去鞋柜里找双干净的绣鞋, “什么事?”   柳薇见她脚上鞋湿,便上前去搭手,把绣鞋取出来给宋意欢, “周家备来份连理梳, 让你去瞧瞧。”   宋意欢颌着首把鞋换上,整理了下衣裳, 没等她往宋府正堂去,宋夫人便自己来了, 身后的大丫鬟端着红木盘来了,上面放着雕琢精细的朱漆梳, 寓意着白头偕老。   宋意欢瞧着那连理梳, 长姐没几日便要生产,劳烦她费神这些了。   宋夫人来此没说什么,就提了姐姐诞子后, 得空去看看,也算是个姨母了。   宋意欢听着她的言语点点首,前世姐姐难产是要去瞧瞧,让人带句话去,还得好生注意些。   宋夫人抿了下唇,瞧着女儿精致的面容,睫毛纤弯,唇红娇艳,拉起她的手,开口道:“待你入了东宫,早日有上皇嗣,这事事就稳了。”   宋意欢耳尖热热,这说着怎么转到她身上来,刚刚才同太子见面的她分外心虚。   忆起之前喝避子汤的事,让她腹寒了好几日,之后再与太子在一起,他似乎小心了些,没再让她担忧这种事。   宋意欢想得到,太子应是知晓她用了避子汤的事,他们也很默契地不提这个。   见宋意欢没回话,宋夫人便拉着人又再说一次,她是希望意欢能怀上一子,可弥补了她的遗憾。   宋意欢面颊淡粉着,只好点了头,这种事儿哪是她说得准的,现在莫出什么事才是。   待宋夫人走后,宋意欢左思右想,仍是搭脉听了下自己,随之放心下来。   让柳薇把连理梳收起后,她便换去略湿的衣裳,方才好像太子殿下的肩膀被雨打湿了。   ****   同太子殿下说过提过莫再来找她的话后,便不再见到来喜过来,他应该很忙才对。   宋府在忙着备婚,这些天里,谢七也没闲着,在府里帮着忙里忙下的,手臂的伤拆了纱布,比之前方便得多。   谢七是知道宋意欢要嫁人,而且还是去东宫,便同她提到,嫁过去把他也带过去陪嫁,总要有几个自己人护着她才行。   听得宋意欢笑了笑,说他也不是宋府的家丁,哪有自己要求当陪嫁的。   对于谢七的事,宋意欢还没去查,但直觉告诉她,她是对的,或许谢七真的和平西王府有关系。   辽西平西王,谢知渊,盛朝异姓王爷,当年韩家专政夺权,韩太后妄图称帝,皇帝便是以辽西平西王的兵力起义,征伐九州,最后推翻太后政策,夺回李家山河。   虽平西王如今仍旧镇守辽西,常年不回京中,但在盛朝士族中,无人可比平西王显赫,战功累累。   平西王府里只有看守的仆人管家,别无他人,不好拜贴打扰,况且前些日子才传二皇子不久后回程,平西世子留守南境。   这使得宋意欢不敢轻举妄动,也因出嫁的事,谢七便搁置下来了。   没过多久,长姐临产的日子将近,这日宋意欢正庭院内歇息时,周府便来了人,慌慌张张的,来这一听,是宋月沁难产,稳婆是护不住人了,只能保小孩。   难产自来就是凶多吉少,是道鬼门关,素来晦气,寻访几家医诊,无医愿去。   宋夫人本就心疾在身,听了这话当即喘息不止,捶胸摇首,张管家连忙让人去备药。   宋太医此时在太医院,不在宋府,宋意欢常年习医识草的,不敢犹豫便带着几人往周府赶去。   前世姐姐同样是难产,虽是保下一条命,却毁了身子,宋意欢曾想没了宋府的烦心事,姐姐应会好过一点,结果还是难产。   四月初寒食,不少人趁着节气踏青赏花,天色虽较为阴沉,但长街上行人不少。   宋府的马车走得急,一路上都唤开行人。   谢七见宋意欢焦急出府,他有些痴傻,但知道是出了要紧的事,便跟着马车后面追去。   常年行军奔波的他,这点路程实在不在话下,就是有点追不上。   车里的宋意欢听见他的唤声,从车窗探首出来,便见谢七追在马车后面,他怎么也追来了。   宋意欢连忙让车夫将马车停下,正巧离巷道口不远,只听谢七唤道:“把我带上。”   ......   与此同时,容色明丽的碧衣女子手拿蜜饯行在巷道之中,她神色惬意,身后跟着一名侍女。   难得一次尚书房课业提前习完,李锦宓便溜出宫来,是打算去宋府探望宋姑娘。   前些日子兄长选妃一事,她没能去看热闹,最后太子妃的人选,好在是有惊无险,定的是宋姑娘。   李锦宓素来喜欢游走,鲜少乘车,却忽见到一马车停在巷道口,里头坐着的女子貌美似玉,正是她那皇嫂,不知是在等谁。   李锦宓眸色微凉,笑着说,“巧了,不必赶着去宋府了。”   她将手中的小吃交与身后侍女,便提步走上前去。   刚出巷道口,刹那间一莽汉飞奔来,速度之猛,李锦宓尚未能看清,但正要停步避让,怎知那莽汉是个憨脑壳,不知刹步。   只听车上宋意欢惊呼,“谢七,停停停!”   不过已经晚了,莽汉唰地撞上来,直让李锦宓措手不及,撞得她猛退两步,摔了个屁股墩坐在地上。   宋意欢见了一幕,惊得张口,这下好了,谢七这个痴傻把公主撞了。   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人声嘈杂。   仿若一瞬,谢七愣在原地,瞳仁微张,望着地上女子的面容,二人双双对视。   前世记忆犹如跑马灯掠过眼帘,到最后她身体透明,化作虚无消散而去。   李锦宓坐在地上,没得及吃痛便震惊不已,怔怔看着眼前这张容颜,心中五味杂陈,鼻尖酸到想哭,谢启衍?!他怎么在这里?   只听侍女惊呼道:“公主!”   谢七一时间有些慌乱,连忙俯身去扶起她的手臂,“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话还没说完,只见锦宓公主回过神来,眼眶含有水气,她咬了咬牙,被他扶起身的同时,还不忘一拳捶到谢七肩膀上,“你是头蛮牛么!我的腰都要断了!”   不管难过还是高兴,先揍了再说!   谢七扶着李锦宓,拉耸着高大的身形,忙道:“……我错了。”   宋意欢见此,连忙想为谢七辩解,“锦宓公主,谢七有些痴傻迟钝,出行着急,我长姐难产不得久留,还请公主之后再治罪。”   李锦宓衣裳的凌乱没整理,环顾马车上的宋意欢,还有身旁谢七,心头全都是疑惑,又闻有人难产,只能将缓缓疑惑放下。   此时昌平坊间,因吃食贩商较多,吆喝声连连。   ****   周府内,女子生产哭声阵阵,声音都已喊哑,丫鬟小厮忙里忙外,人人焦急如焚,周林文更是坐立难安。   在外屋的正堂中,李锦宓站在门前的不远处,眉头紧蹙,谁也没想到去请的宋家,来的竟然还有锦宓公主,不过此时的周家没发分神招呼她。   宋意欢已经进产房不久了,孩子还没生出来。按理说她身为即将出嫁的姑娘,不应该进房内见血气,但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就只有宋意欢熟识医理,懂得如何救治,也顾不了太多。   里头丫鬟端热水入房时说:“宋二小姐说需得站着生,来人搭把手。”   见进去好几个丫鬟,李锦宓待不住了,退出正堂去庭院里透透气,她虽才十二岁,可前世是嫁过人的,这样的场面她待着也心焦。   谢七站在庭院里,身形挺拔,紧蹙着眉头,来到此,才知道原来是生孩子的事,他以为自己帮忙。   李锦宓看向谢七,面容俊美却神色木讷,和她想象中的谢启衍不一样,但此刻没时间问宋意欢事情的原委。   刚才宋意欢进产房后,她便问了谢七,他说:“我叫谢七,不认识谢启衍。”   李锦宓道:“你是谢启衍。”   “我叫谢七。”   “你是傻子么!”   谢七蹙了下眉,顿默片刻,回道:“我姓谢。”   这让李锦宓有些哑口,“你是傻子。”   这明明就是启衍哥哥,可他笨笨的,脑子不会拐弯,问他什么都不知道,嗯不对,他知道一件事。   被他弄得气恼不已,李锦宓这才扔下他不管,入了正堂里去等着,见周家上下繁忙的样子,还有周家儿媳的哭喊声。   片刻之后她又走出来了,谢七见李锦宓出来,他便跟了上去,虽然没帮上忙,但找到了他的妻子。   谢七指着李锦宓开口道:“你是我的妻子。”   李锦宓抿了抿唇,这句话方才就听到他说了,虽然没啥用,但可以根据这话肯定他是启衍哥哥了。   她想了想,仍是气恼地回他一句:“别瞎说。”   具体发生了什么,可能要等宋姑娘来解释了,为什么远在南境的谢启衍会成为宋家的家丁啊,而且手臂似乎有伤。   李锦宓走到庭院的石桌旁坐下,谢七跟在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她。   仅有的记忆里,眼前的女子是会消失的。   在大雨之中,坐在秋千上她透明到消散不见,就只留下他被大雨侵蚀。这次撞见她,谢七不想锦宓消失。   正在此时,里头丫鬟惊喜道:“少夫人生了,是个公子!”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松了半口气。   在庭院的李锦宓一喜,站立起身来,又把谢七丢在院里,往正堂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谢世子成功解锁一段记忆。   恭喜公主获得一个保镖。 第44章 谢启衍   卧房内, 婴儿啼哭声渐渐停下,周府上下欢喜一片,母子平安, 姐姐宋月沁也终于可以歇息。   宋意欢站于桌旁以清水洗手上的汗,其实她没做什么, 多数是稳婆和丫鬟动手。   宋月沁体虚乏力,才导致孩子卡在产道内出不来, 只能是换为站姿生产, 让众人将她扶起来, 这才顺利生下孩子。   周林文入房后看过几眼孩子, 便来到宋月沁身旁,周家二老上前来同宋意欢言谢, 她是为姐姐罢了, 别的什么也没想。   宋意欢则是把姐夫喊来问话,姐姐有孕在身, 还这般体虚是怎么回事。   几句话之后, 才知府上二老不懂, 给宋月沁用的药膳都过于补,过于油腻, 姐姐好吃爽口,日日吃这类便咽不下去, 补过了头,反而身子不好。   宋意欢叹了声, ...............写了份方子, 让周林文重新调节宋月沁的饮食。   待一切交代好后, 见孩子安康后,宋意欢出了这个湿闷的房间, 把身披的外衣褪下,外屋的锦宓公主已在等待,她问道:“一切都还好吧。”   宋意欢点点头,问她要不要进去看看。   李锦宓摇头,她还不想进去,女子生子令人胆寒,倒是宋姑娘这般冷静应对,好生厉害。   二人走出院子正堂,宋意欢看一眼庭院里的谢七,在撞到公主之后,公主便开口要随他们同前来,说是为了谢七。   事情紧急,路上也没过多的交谈,待姐姐生下孩子后,已是从午时到了黄昏,更劳烦公主也在此等这么久。   “方才来时的事......”宋意欢开口道:“谢七有些痴傻,心一急便粗莽起来,撞到公主实在是罪过,还望公主莫和他计较。”   此时的谢七见二人出来,便跟过来,李锦宓瞥一眼他,低声道:“他不是谢七。”   宋意欢顿住,与李锦宓对视着,心里猜到了什么,如果谢七是平西王世子,那么公主一定认识他。   李锦宓抿唇一笑,是不是谢启衍,她一眼就能认出来,毕竟前世他们如此亲密。   好像这样的答案,他们二人已不言而喻。   关于这些事,实在不好在周府说开来,李锦宓便邀着去盛京茶馆寻处雅间。   于此,周家还没来得及谢礼,宋意欢同公主便已告辞,她道明日再来看望长姐。   周家是识趣的,也不好再有挽留,容二人离开。   ****   在淡雅的茶间里,小二送来了几碟茶点小吃,桌面上的茶具干净整洁,房内几人席地而坐,宋意欢将茶水斟上。   茶楼是请有说书人的,只是现在已是下午,人早已散去,便显得清净少。   “长兄同宋姑娘的大婚将近,我今日本想去宋府寻见你,巧在路上遇见,谁知被他撞倒。”李锦宓说道。   宋意欢开口又打算替谢七说些什么,李锦宓知晓她的意思,接着道:“宋姑娘不用给他辩解,我不会往心里去的,我只是想知道为何他跟着你......”   宋意欢瞥一眼李锦宓身旁的谢七,从入房内来,谢七便跟着锦宓公主坐在身旁。   她是知道了,他定是把公主当成自己的妻了,可如今的状况不是他的那些记忆,或许公主都觉得难为情。   难为情是有的,更多的是疑惑和久别重逢的酸楚,李锦宓从重生醒来,便没得见到谢启衍。   得知他在南境,更是欣喜若狂到满心失落,她完全没想到今生的谢启衍根本不在盛京城。   而再次遇见,竟然是这样的场景,他变得木讷呆傻,她记忆里的谢启衍,身为武将却又谦和温雅,看似亲和却又离她很远。   前世李锦宓以父皇的名义同谢启衍逼婚,在她及笄时他们成婚,他却总是以兄妹的说辞避开她,总在说锦宓你还小。   为了躲开她,谢启衍请战西征一年之久,在归来之际,却因她的执念过深,不慎落湖而亡。   回魂七日,在平西王府静等他凯旋,最后于雨夜中魂散在谢启衍眼前,她以为一切都回不去了。   在黑暗中沉睡许久,竟迎来重生,回到十二岁这年,一切都没开始之前。   李锦宓曾想过此番幸得重生,还逼他与自己成婚嘛,应是不逼了,或许止步于兄妹似的关系是最好的。   可重生这么久来,谢启衍身处南境,相隔这么远,她便越想见见他。   李锦宓侧首看向一旁的谢启衍,他眉目清隽,认真地看着她,见是见了,是大大超乎了她的意料。   不必等宋意欢回答,谢启衍开口对李锦宓道:“去年腊月,宋姑娘在大雪之中将我救起,这才捡回条命,所以要好生谢过宋姑娘。”   李锦宓哽了下喉,“发生了什么。”   宋意欢接过话来,解释道:“遇见谢世子时,他满身伤痕、奄奄一息,待醒来时他已没了记忆,只知姓氏为谢,至于发生了什么......”   说着,宋意欢看向谢启衍,“恐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李锦宓微顿,思索道:“之前我便怀疑南境可是出了事,启衍哥哥如今这般出现在南境,应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也看向身旁的人,“这些事我拿不了主意,还是让启衍哥哥去见兄长才是。”   宋意欢微微抿唇,谢七这次跟着她跑出来,闹了这么个乌龙,早知如此得话,就应和太子殿下说起她捡到谢七的事。   谢启衍听了二人言语,深沉地蹙眉,看来他的身份已经很明显,平西世子么?那和锦宓是夫妻的关系从何而来,难道是场梦。   可那些感受,都是真实的存在,痛楚也是那样的清晰无比,自她消失后,往后十余年之久,满心荒芜。   谢启衍回神过来,对锦宓道:“送我去见谁,你不带着我么?”   李锦宓想了想,如果南境出事至今没传来消息,是有人在隐瞒,“去见我大哥,然后在考虑要不要把你送回平西王府。”   “你让我跟着你吧。”谢启衍说完,看向宋意欢,神色认真道:“多谢宋府几个月的照顾,改日必谢礼,今日寻到我家夫人,我便随她去了,不再烦扰宋府。”   李锦宓听言,一手推开他的脑袋,羞恼道:“瞎说什么,本宫乃大盛公主,待嫁闺中,几时是你夫人!”   谢启衍偏斜着脑袋看她,李锦宓站起身来,拍拍衣摆,前世一口一个锦宓妹妹的,就是不肯从她,现在夫人叫得如此自然。   她看谢启衍是意识错乱,竟然还记得他们成婚的事,李锦宓想了想,赌气道:“就算有什么关系,我只是将你当作哥哥罢了。”   谢启衍眸色渐黯,神色失落地看着她。   房内气氛有些微妙,宋意欢瞧着二人,也不知说什么话好。   ......   良久之后,三人从茶楼出来,天色已是晚霞映红。   谢启衍仍是跟在锦宓公主身后,好像被缠上了,虽然怎么说都是要带走他,人已经找到,总在宋府也不是个法子。   马车前,宋意欢淡笑着说谢七能寻到身份,自是件好事,只是自己早该察觉的。   李锦宓颌着首,想着她和兄长的婚期,忽然转开话题道:“这用不了多久,宋姑娘便成皇嫂了,你要是现在有什么话,想给我大哥说,我可以给你转告。”   宋意欢听言,面上微热,回应道:“能有什么话说,殿下自应是有别的事,我便不带话去扰他了。”   李锦宓轻轻一笑,上前抱住宋意欢,道:“宋姑娘还是这么香香软软,大哥真是好福气啊。”   宋意欢被她突然来的动作惊得不知所云,谢七见着也微微蹙眉,夫人似乎还没抱他呢。   时候不早了,李锦宓还没设公主府,今日回宫定是要被母后所责骂了。   丫鬟正搀着锦宓上马车,与此同时,远处巷道间的楼房侧门出来一华服锦袍的中年男子,容貌端正,体形刚好,正巧被街对面的宋意欢几人看见。   宋意欢微挑眉,出来之人正是卫国公穆广梁,随即跟在身后出来的是薛渝言和薛侯之子薛长毅。   那所楼房,宋意欢记得,正是前些日子她去过的香记铺,只不过这次是在楼房的后面,只见三人乘上马车。   看着远处三人,身旁谢启衍脑海中前世片段掠过,他微怔,很快神色冷沉缓缓下来,眸色深黑看着薛渝言入车,忽然冷幽幽道:“她是假的。”   听言,宋意欢和公主一愣,双双侧首看向他,公主道:“你在说什么啊?”   谢启衍道:“她不姓薛。”   说罢,竟有几分戾气,举步欲要往那三人行去。   宋意欢二人来不及思考他的话,将谢启衍拦住,公主连忙道:“你要做什么。”   谢启衍紧锁着眉,说得格外认真:“应该杀了她。”   当即宋意欢咽了下涎水,忙将谢启衍拽回来,远处的马车缓缓离去,他还有些执拗,死死盯着马车离去。   且不说他,宋意欢都想把薛渝言弄死,对谢启衍道:“你知她是薛侯之女么?”   谢启衍低眸回想着记忆,零零碎碎,有人同他说,此女非善类,薛家、国公府。   他怔了一下,回道:“不知,但她得死才行。”   李锦宓眸色微凝看着谢启衍,他素来谦和,也不会说出这种话来,如今他成了谢七,所为便是所想。   作者有话要说:  谢七是个行走的剧本。   啊哈今天还是没有太子,把剧情交代一下。 第45章 月色   见谢启衍对渐行远去的马车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在锦宓公主的提议下,三人让车夫驱车尾随。   为了不被发现,隔得较为远, 最后见那辆马车入了卫国公府,三人只好停在远处的树木后。   薛侯家于朝堂政党之间,一直都是处于中立,不树敌也不结好, 与国公府两家之间, 不算对立面, 也不算党羽面。   仅是见这样的一幕, 说明不了什么,无奈之下, 三人只好打道回去。   途中, 宋意欢一直在想谢七所言,那句薛渝言是假的是何意,与公主在马车上便开口问过谢启衍。   谢启衍面容深沉, 思索很久, 兴许他是在寻找着记忆,最后只能道一句, “真正的薛家之女另有其人,杀了她, 后面的事就会变得简单。”   一旁李锦宓顿了顿,后面的事......   只记得前世薛家和国公府有意联姻交好, 到了两家大婚当际, 宋姑娘却割喉自缢,大哥赶到时,提刀险险将穆世子斩杀, 后遭众人阻拦下来。   最终大哥抱着宋姑娘离去,但穆世子也因此断了左腿,一场闹剧散去,这两家的联姻也并没有成功。   从那之后的一年,薛侯府与国公府遭到大哥处处打压,也越发针锋相对,那时的父皇已经有了退位的初意,开始渐渐转权于大哥。   只可惜大哥自金喰草的事后,一直体弱多病,更没有今生的健壮,父皇也一直没能将皇位传于他。   而在李锦宓死后发生的事,她不清楚,但看谢启衍如今的表现来看,虽然失忆,但对于前世的事,应该是有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他是知道后面大哥、二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人。   “需尽早让启衍哥哥恢复记忆。”车厢里,李锦宓看着谢启衍缓缓说道。   宋意欢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她也意识到谢七的记忆里藏了太多秘密,既然薛渝言有把柄,她不想错过。   ****   宋意欢回到宋府时,天色将黑,幸好在茶楼时她吃了点东西,不至于太饿。   在她回来之前,周府早已将宋月沁平安生子的事带来宋府,宋太医夫妇还不至于太担心,宋意欢用过晚饭才去把姐姐的情况同二人说起。   宋夫人还问起谢七的情况,宋意欢想了想,还是将谢七的身世隐瞒,只说他曾是公主身边的侍卫,此番被公主领走,应是过几日会再来。   二老听言说这是件好事,也算了去,虽生疑但没深究,   宋意欢疲累不堪,尤为是姐姐的事,让她一直紧绷着,和二老解释之后,便回房沐浴,随后歇息下了。   到了第二日,周家来了不少谢礼,宋意欢便让人带回把平安锁给孩子,图个吉祥如意。   随后几日里,盛京城仍旧没什么消息传出来,谢世子被锦宓公主带走,按公主的意思来看,是将他交给太子。   那谢世子回到京都的事被隐藏下来了,但的确有人来了躺宋府致谢,来的人是黎术公公,并且吩咐勿声张此事。   不久后,与太子婚期将近,礼部便送来凤冠霞帔,小心翼翼送到宋意欢的闺房,宋府上下已是一派喜庆之像。   一套凤冠霞披下来沉甸甸的,穿戴尤为繁琐,嫁衣已红玄相搭,所绣龙凤呈祥,栩栩如生,有着身份的象征。   待礼部走后,宋意欢看着微微发愣,细数时日,再过三日便是出嫁,依旧那么不真切。   晚饭之后,宋意欢让柳薇备上热水沐浴,换了身轻便的衣衫出来。   坐于梳妆台前梳理长发时,来贵躬身走来,停在桌旁轻轻说了听雨别院请人。   宋意欢捏着桃木梳的手顿住,看向烛台上的火光,微微摇曳,夜色阑珊。   宋府后院侧门,不远处停着一辆漆色华贵的马车,藏在黑夜尤为的隐蔽。   ****   别院四处安静无声,曲廊内灯火稀弱,可听池中鱼戏水声。   小厮提灯引路,披着斗篷的倩影跟在身后,她面带轻纱,双眸低垂着,待到了雅房前,轻轻推门而入。   候在外间的侍女接过宋意欢的斗篷和面纱,随后便入了里头,又是一如初来时的嵌玉屏风,檀色帏幔。   宋意欢瞧向房间里的太子,正坐在罗汉床上,修长的手掌端着书卷,他墨发有淡淡的湿意,身上的衣衫宽松,衣口微敞,一派闲适之态,应是刚沐浴完。   太子抬眸看她,凤眸幽黑,他把书卷放置在桌上,宋意欢缓缓走过去,便被他拉住手臂,轻轻一拽便落进他怀中。   这般贴近,可闻见他身上的清香,宋意欢手臂攀上太子的肩膀,只听他道:“可有试穿嫁衣?”   宋意欢朝太子摇摇头,一缕柔顺的卷发不听话,掉进他的衣口里,贴着肌肤。   李君赫瞧着她精致的眉目,出门时没有点妆,依旧娇美,继续道:“好看么?”   宋意欢回道:“好看。”   但凤冠霞披太重,大婚那日穿在身上应会很累,皇子妃皆是这般规格,会累是正常的。   此时他们相见确实不该,但宋意欢有问题想询问他,“殿下见了谢七。”   李君赫微顿,没有言语但算是默认,谢启衍在宋府四个月的事,竟现在才得知,不过已把人放在东宫,朝中藏有敌线,谢启衍的事暂时勿声张。   只是去往南境的探子至今未传回消息,风声未露,而二弟将五月回京。   宋意欢瞧着太子的神色,轻轻道:“意欢不知谢七是平西王世子,便未同殿下提起。”   还有个原因是怕太子知道自己捡男人回府,会惹来他不悦,她能感觉到太子对她的管制,所以能触怒他的事,都尽量会避开。   李君赫面容漠然,看不出喜怒,则是回她一声无妨,对于她的隐瞒未提半句不满。   宋意欢微松口气,伸手搂住他的脖颈,轻纱般的衣袖从手臂上滑落,对于太子的心思,她向来都猜不准,但想要的,他会纵着她吧。   “殿下,意欢见薛家小姐好生不悦,听闻她身世可疑。”   李君赫望着她的双眸,面容贴近,淡漠回道:“孤知道。”   是知道也是答应她,他早有调查薛渝言,不必她提起,也会除去这个人。   李君赫手掌扣着宋意欢的腰身,将人托入臂弯中,起身往床榻行去。   宋意欢抿着唇,回首看了眼他的去向,心里明了意思,他的气息紧贴着她,有种莫名的情愫。   她抬眸看太子,侧颜轮廓分明,说道:“殿下,我还有话要说。”   李君赫将她放在榻上,道:“嗯。”   宋意欢容色美艳,卷发散落于榻,柔软的身子分外窈窕,他身躯高大,背着光线,身影笼罩着她,显得气势浓重。   宋意欢轻咽,想着前些时候母亲的话,小心翼翼道:“现在是不是不该这样。”   “怎样?”李君赫扯去她腰间衿带,俯身而来。   气势逼得宋意欢心间微紧,大掌入了衣底轻抚,她阻拦住他肆意的手掌,却被他擒住双头按在发顶。   李君赫低沉声道:“孤哪里不好。”   不久便是夫妻,多些亲近也是应该的。   太子的没用多大气力,但宋意欢抽不回手来,这样的姿势衬得身子窈窕,丰盈饱满,她面颊微红同太子撒娇道:“殿下好呢,但意欢一会儿还想回府呐。”   临近大婚,人多眼杂,留宿在外总是会被发现的,更何况要些什么。   李君赫停顿着动作,宽厚的肩膀抵着她的小肩,安抚她道:“孤自有分寸。”   二人对视片刻,他低首轻吻她柔糯的面颊,吻到朱唇,探入牙关里,品着唇香甜嫩。   帏幔尚挂于榻的两侧,烛光阑珊,窗牗未关,四月的清风微凉。   宋意欢红着容颜,原本雪白的肌肤泛起粉色,香艳十足,纤手搭在男人的肩膀后,呼吸微热,撩人心怀。   许久之后,窗牗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关上,放在桌上的烛火停下摇曳。   李君赫回首望去,榻上佳人唇红欲滴,眉目娇媚,腰间衿带安然系好,倚着榻旁。   只是要了几分温存,他走近抬手轻抚她的面庞,沉声道:“走吧。”   夜阑人静,近来天总是阴沉的,即使是在夜晚,风吹得大,枝叶轻响。   宵禁时分将近,盛京城的长街上已无人行走,城内高立的望台上尚有将士值岗。   马车幽幽驶在街道上,车厢内无灯,视线昏暗,唯有窗外透进来的月色。   宋意欢依偎着李君赫胸膛安然睡着,纤弯的睫毛随着呼吸颤动,小手攥着他的衣袖,从什么时候起亲近变得如此自然。   待马车缓缓在宋府后院停下,李君赫低声唤醒她,宋意欢惺忪不已,蹭蹭他的颈窝,不舍醒来,却被太子握着纤细的腰肢扶起身子。   宋意欢微阖眼眸,慵懒地瞧太子,只听他轻缓地道:“若再闹娇气,孤便把你带回别院。”   听了此言,宋意欢梦醒不少,透过车窗见外面景色,晓得是回到宋府了,才不愿同他再回去,便轻轻跟太子道声辞,便缓缓下了马车。   借着阑珊的灯火,宋意欢走入侧门,早有来贵在后院等着她。   见宋意欢入府后,马车行驶而去,消失在巷道间。李君赫倚着车壁,闭眸轻歇,月光映照着他的侧脸。   这夜并未做什么,却比以前更想把人关起来,放在东宫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亲了一口!   下一章就大婚 第46章 迎亲   随着大婚之日的逼近, 人言道太子毒疾缠身,恐是不会亲临宋家迎亲了。   这种事,宋意欢没听太子殿下同她提, 会不会来迎亲她说不准,并没有深想。   即便是他不来,也是情有可原,宋意欢大可放平心态, 对于太子, 除非她去要求的东西, 而别的她都害怕给期待。   出嫁前一日, 宋府四处喜庆,张灯结彩, 唯有一人来打破的这份喜色。   张管家从正堂赶到南苑来, 宋意欢正在用着莲子汤,与她道:“小姐,穆世子求见。”   宋意欢拈着羹匙的手微顿, 她临近出嫁, 穆奕来做什么,存心给她找不痛快么?   “不见, 将人请走。”她声音轻柔却格外的绝情。   张管家低头应声是,便退出房间。   宋意欢看看桌上的莲子汤, 都没了胃口,让柳薇收拾下去。   过了片刻, 张管家又来了南苑, 说是:“小姐,穆世子说不见一面便不离去,非等你见他不可。”   “那便让他等, 不必管他。”宋意欢淡淡道,轻翻手中书本,前世因父亲之故,为见他一面,她在国公府等了多久,如今他要等便等着。   这一等便是几个时辰,宋太医都来询问情况,宋意欢只道:“不想见一些无聊的人。”   天色渐黑,穆奕最终灰心离去,闹到如今的地步,她都不再愿见他。   宋意欢如今已不会把他放在心上,更不想听他那套说辞,穆奕的来去变得格外无所谓。   入夜时分,月色朦胧,庭院的池水里渐渐有些轻脆的蛙鸣声。   南苑房内的榆木灯静静燃着,火光轻微跳跃,宋意欢单手放在桌上,托着脸蛋,不远处备的明早需用的珠钗饰品。   宋夫人坐在桌旁同她说起白日的事,如今和卫国公府算是决裂了,这穆家世子走这一趟不是自损颜面么。   宋意欢回母亲道不管穆奕做什么都与她无关,并不想与他有牵连。   宋夫人瞧着女儿的神色,与穆家断得干净是好的,如今亲家是皇室,以前那些事能不提便不提,省得叫人说闲话。   想着意欢这就要出嫁,宋家人难免会有不舍,更何况嫁去的是东宫,太子性情肃正冷沉,可不像是个会疼惜人的主。   儿时意欢还遭太子欺负几次,吓得她哭哭啼啼的,直让人觉得可怜,如今意欢长大,因为宋家这事儿,女儿又落在太子手里......   宋夫人嘱咐着宋意欢,“这宫里头规矩多,去了东宫后,别做什么好事,也别做坏事,保着自己能安安心心过日子便是。”   宋意欢应和着点头,她自然是想在东宫好好过日子,但若他人来招惹她,便不会忍气吞声。   宋夫人接着又道:“太子性情喜怒无常,你莫去触他怒火,少与他争吵......”   宋意欢继续点着头,她在尽力不惹怒太子呀,最近他好像很少生气,每次生气都会被捏脸来着。   宋夫人抿唇,寻来一个红匣子放在桌面上,将匣子打开来,轻轻道:“虽然你与太子行过周公之礼,这些东西该瞧的还是瞧些。”   说着,她将本秘戏拿出来,放在宋意欢的眼前。   见到那本子上的图画,宋意欢脸渐渐泛红起来,抬眸望向匣子里的东西,不止秘戏图,还有别的一些奇怪的东西。   虽然女子出嫁前多少都会看此类图画学习,她侧眸看下宋夫人的脸,但是母亲......平日和爹都玩多大啊。   见宋意欢的眼神,宋夫人清了下嗓子,道:“死丫头,这都是给你寻来的。”   宋夫人从匣里取出一条白巾帕,如今意欢早早就给太子拿了身子,“说什么落红都晚了,但总的是怕皇后娘娘会查,夜半时,用簪子在指尖扎几滴血,落在巾帕上,免得宫里头的说三道四的。”   宋意欢轻轻点头,这个问题她想过,就是有点疼。   宋夫人随后又从匣里取出一条轻纱似的亵裤,若隐若现,绣着娇艳的桃花,这哪里遮掩得到什么。   宋意欢噌地一下脸就热了,忙把母亲的手推回去,宋夫人道:“羞什么,哪个女儿出嫁不使这个,到时洞房你若是不好意思,这个便免了尴尬。”   宋意欢羞怯道:“我不使这个......同太子也没了不好意思。”   现在母亲才是让她尴尬。   宋夫人则恼道:“这是为娘劳神几日做的,绣花多好看,即便是免了不好意思,也得讨太子欢心不是,有了皇嗣,到时何须怕别的女子入东宫。”   接着宋夫人又从匣子里取出一件罗纱诃子,正好与这亵裤成了一套,不成样子。   宋意欢红着容颜,瞧着母亲沉脸教导,秘戏图都是头一回看,要是这样来,面对太子时,她才是会不好意思吧。   夜深之后,宋夫人才离了南苑,轻纱般的亵衣放在榻上,宋意欢将它收起放在榻尾,还是早早睡去。   ****   为了不误吉时,天还未亮,宋府已开始繁忙起来了,灯火通明,下人来回走动。   宋意欢早早便被丫鬟们叫起来梳妆,这是她头一回起得这般早,不禁连连打哈欠。   那身嫁衣尤为繁琐,里里外外绕着她的身子,红玄两色映得她肤色雪白,身后绣的金凤隐隐耀着光彩。   丫鬟们忙着替她带上凤冠,期间宋意欢喝了一碗瘦肉粥,才开始为她妆容,带上翠玉耳坠。   天色渐渐明朗起来,房间内的烛火却没有熄灭。铜镜里的宋意欢,姝容明艳,额间梅花钿,柳薇为她抹上绛红的唇脂。   这一身凤冠霞披,琳琅满目,足足的体面。   丫鬟们同她复述着礼节,到时礼仪女官会引着宋意欢,这繁文缛节麻烦,要花费好长时间。   柳薇寻来熟鸡蛋交到宋意欢手里,怕到时饿着她,用来填填肚子。   待一切备好不久后,府外响起了阵阵鞭炮声,还有唢呐声,东宫来迎亲的彩轿到了。   丫鬟们搀着宋意欢出闺房,房门口礼仪女官已赶来,伏侍着她出阁,而宋府正堂外,礼部的人已到,一派的热闹喜庆。   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正停在宋府外,轿旁是一众护军侍卫,在宋府正堂里,宋意欢瞧见了那身红玄华服的男人,身形颀长挺拔,面容冷隽,气宇不凡倒是少了装病的模样。   太子来了呀......   二人目光相交,宋意欢又匆匆避开眼神,心中几分愉悦,原来自己还是希望他来的。   太子提步走到宋意欢跟前,背着她伏下身,他脊背宽厚,身形高大。   宋意欢微愣,在众人的围簇下,身子覆上他的背,随即被太子背起来,她双手忙搂着他,心里怦怦跳个不停。   按理说新郎背新娘出府上轿在正常不过了,可这头一回被人瞧着她和太子,尤为的不适应。   宋意欢的面容靠在太子耳畔边,流苏珠帘垂在他肩前轻晃,在唢呐声中,她细语打趣道:“殿下好生体壮,气力真大。”   太子步伐微顿却没有回应,宋意欢轻笑着,晓得他是听见了。   出了府外,宋意欢被抱上彩轿里,里头还挺宽敞,坐下垫着柔软的绒毯,事实上她厚重的衣袖还藏着熟鸡蛋。   太子上马之后,八名内监抬起彩轿,灯笼十六、火炬二十前导,礼部的官员跟在轿旁,护军前后导护,浩浩荡荡地往皇宫去。   不愧为皇太子成婚,气派十足,还以为这位东宫太子不会亲临迎亲,怎知还会将新娘背上彩轿,给了十足的体面和宠爱。   从玄武大街到皇宫外,仪仗停止、撤去,降轿入宫,太子揭帘,宫人以帷幕遮之,他搀扶太子妃出轿。   宫人将妆奁抬入东宫放置,二人则步入喜堂行合卺礼,礼部官员负责礼仪,堂内一个偌大的喜字分外显眼。   宋意欢与太子面对而跪,怔怔听着官员的言语,太子妃先拜,再由太子还拜。   同牢合卺,只见宫人将一分为二的葫芦水瓢盛上酒水,各自饮酒之后,宫人再将水瓢合在一起,以表夫妻二人永结同心。   喝过酒的宋意欢面颊粉红,今日着实是累了,从午门到东宫与太子走过来,颇为宽长。   随后宫人递给二人一把缠着红绸带的剪刀,宋意欢剪下一缕卷发,便与太子的一缕发以红绳系在一起,放入红色福袋之中,从此便是结发夫妻。   繁杂的礼制结束后,宋意欢被太子扶到寝宫里,四处皆是红绸与喜字,红蜡烛正燃着,床榻已换上大红的被褥。   李君赫将宋意欢带到榻上歇坐,她的手搭在他的手臂上,他俯下身,声线清沉道:“等不了孤,便自行先睡。”   东宫设宴款待来客包括宋家人,他有事务和礼节未尽,还要出去。   宋意欢本想点头,但凤冠戴得她脖子酸疼,早晨起太早,这会儿都困了,仍是乖巧地回应他,“嗯。”   二人对视着,这礼节走下来后,她成了太子妃,虽然不知他的心思,但她知道往后得好好跟他过日子。   宋意欢试着凑上去亲亲太子侧颜,留了个红色的唇脂印给他,格外好看,她嫣然笑起。   李君赫微愣,凤眸如漆,宋意欢则从衣袖里扯出手帕,轻轻擦净他脸上唇脂印。   房门外的女官开始催人,李君赫没有久留,温和地吩咐宋意欢,若饿了便同宫女说,随后退出了新房。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都不怕太子了。 第47章 花烛   太子走后, 宫女便伺候着把宋意欢的凤冠摘下来放置在梳妆桌上,一下子头首便变得轻松多了。   宋意欢这会儿才得空瞧这宽敞的寝宫,桌上燃着花烛, 烛火彻夜不能灭。   柳薇作为陪嫁丫鬟一同来了东宫,便候在她身旁,这里里外外的也瞧得出太子宠爱自家小姐了。   在宋家时拿着的熟鸡蛋,宋意欢一直在放衣袖里没吃, 便交给了柳薇, 这一天下来便已是下午了, 宫女端来一些羹汤和粥食给她用下。   方才在喜堂做的结发被喜婆放在床头, 宋意欢坐的床榻都被洒上了花生莲子,待做完这些, 宫女才退出喜气的房间。   宋意欢靠着喜红的锦枕歇息, 疲倦来得快,不一会儿便入眠睡去,这一睡便到黄昏时分。   东宫张灯结彩, 大红灯笼高高挂, 婚宴散去,身着绛玄喜服的李君赫从帝后的永安宫回来。   新房内的烛火通明, 门上贴着双喜,宫女正候在外面。   宋意欢嫁衣未脱, 已半躺在榻上睡着,梳妆桌上是摘下的凤冠, 她的发间仅留几支珠钗流苏, 仍旧明媚动人。   李君赫坐于榻前,停顿片刻,用刀匕在指尖刺了个细小的口子, 殷红的血珠落在白巾帕上。   片刻之后,便折起放在枕下,指尖止了血缠好,小伤痕愈合得快,很快就如似没了痕迹。   李君赫瞧了瞧榻上人的容颜,脂粉未退,便招宫女洗漱,他伸手将那柔软的身子扶起来。   宋意欢睡得迷糊,脑袋慵懒地靠着他的肩膀,她闻到那熟悉的幽香和些许的酒水气,这才惺忪地睁眼,入眼的是太子的容颜。   宋意欢怔怔地坐稳身子,轻轻问他:“殿下几时回来的。”   榻下放着她的绣鞋,榻上的花生莲子被收拾干净,房内宫女端着清水,李君赫将巾帕沾水后,轻拭她的面容,“回来得不久。”   宋意欢安静地看着他,太子喝了点酒的,此时的天色应该是刚暗,可能因为体弱的缘故,没有做多过的礼节。   的确如此,不然他还得更晚些才回得来,李君赫擦拭过宋意欢的手,便把巾帕放入盆中,让宫女端下去。   桌台上的龙凤花烛,喜气祥和。   李君赫眸色平和,手掌自然而然地覆在她的腰肢上,解去勾带,这身嫁衣繁琐。   宋意欢低眸瞧着他的手,心紧张得乱跳,只听他道:“来了东宫,便是孤的太子妃,往后无须事事怯懦,孤还撑得起你这细腰。”   太子的声音清沉有力,落在她耳里尤为的悦耳,宋意欢与他坐得很近,小手有些无处可放,点着头道:“嗯。”   李君赫褪去宋意欢的嫁衣,放置在一旁,见她乖巧,道:“孤会差人给你使唤,不必担心什么,当好太子妃。”   宋意欢只剩白色单衣和朱锦马面裙,被太子推倒在榻上,卷发铺散开来,柔顺乌黑,落在红榻上有着别样的风情。   她望着太子清隽的面容,这个男人是在给她权,也是在掌控她。   李君赫身形高大,轻轻松松便可笼罩她,覆身下来,大掌探入裙底,指腹触到那轻薄的罗纱。   他一顿,抬眸与她对视......   宋意欢面颊似红般烧起来,眨眼不知说什么好,只听太子将马面裙扯下来,她抬手捂住了脸。   见那如纱般的亵裤,本身腿侧纹着朵睡莲,如此尤为香.艳,伸来一只小手扯着单衣笨拙地遮掩。   李君赫看宋意欢的容颜,将小手移开,他单腿嵌入她的双煺,膝盖抵着她,不禁勾唇笑道:“穿都穿了,还不舍给我看?”   宋意欢轻咽,往上挪动,“我娘说女儿家出嫁都穿这个......”   李君赫挑了眉稍,拉开她的单衣,绣着点点桃花的诃子显出来,柔软随着呼吸盈盈欲出。   他声音粗了几分,“欢欢。”   床榻上挂着的福袋是二人的结发,同床共枕,相濡以沫,花好月圆。   听太子轻唤,宋意欢愣住,好像他从未叫过她的名字,更别说这样的乳名。   李君赫的身躯欺近过来,闻着她的温香,指尖轻按诃子上的凸显,道:“可是在撩.拨我?”   宋意欢的手搭在他腰间的白玉带钩上,没来得及反应,似火般的气息迎面而来,唇齿相缠。   房内的花烛灯火摇曳,大婚之夜,窗外似乎飘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来,四月临近梅雨季,着实爱落雨。   宋意欢气息不稳,眸色迷蒙地看着榻侧的幔帐,就连着也是喜红色的,唯有她的身子最为白皙。   轻纱般的布面不结实,他使了些力气便被撕去,让宋意欢心间跳得厉害,温热的气息从锁骨顺到小腹,她有些慌乱。   温度随着情愫升高,他自来金贵,高高在上,会如此......   窗牗闭合着,仍是听得见雨声点点,候在新房外的宫女早已退下,唯有房内花烛灯火不敢熄灭。   片刻之后帏幔落下,宋意欢被扶起来,坐在太子的腹肌上,柔白的双手撑着他的胸膛。   莲花纹刺上多了道淡淡的牙印,大掌紧束着纤细的腰肢往下按,宋意欢瞳仁微张,眼眶里的水气浓重。   她看着身.下的男子,摇头轻泣道:“这样...我不行......”   声音柔媚且颤抖,带着淡淡鼻音撩人心弦。   房内的烛光透过红色帏幔入榻内,光线昏暗偏红,映在宋意欢的身子上,泛着粉红。   她垂在腰际的卷发摆荡不已,双眸噙泪,娇艳动人,轻启朱唇一呼一吸。   这般模样,谁又能按耐得住。   新房之外,东宫的下人们都远远避之,雨水顺着屋檐流下来,走道上的灯火阑珊。   这夜巫山**,娇音婉转,雨夜持续到天明都未停下,依旧淅淅沥沥的。   不久之后雨水会下得更重,较为潮的西南方易遭水灾。   ******   大盛自来礼节较为随和,成婚第二日可不着急给为长辈请礼,大可休沐一日。   榻帐之内,衣衫皱乱被扔在榻尾,太子的婚服也掉下床榻......   宋意欢呼吸浅浅,睡得深沉,白皙身子沾染红莓,窝在太子怀中,一床的红绸被褥,衬得她面容娇美。   龙凤花烛彻夜长燃,但这时已经燃尽,有的是大婚的残热......   不知过了多久,宋意欢睡得迷糊间,只听耳边他的气息温热,手掌紧搂着她,缓缓苏醒过来,带着困倦乏力。   昨日她不知怎么睡着的,总之是有疲倦,窗牗已被推开,雨声显耳。   宋意欢抬眸与太子相视,他显然是醒着的,并且神色坦然,是的,他们已然成婚,是夫妻所以同床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  这只是仰卧起坐,啊米坨佛,生死看命。 第48章 燕尔   帐内里光线并不显眼, 宋意欢从太子怀里退出来,纤白的手捻着被褥,还有些困倦, 却又怕第一日懒床,遭人说娇纵。   她轻声问道:“殿下,几时了?”   “初辰。”李君赫淡然地瞧着她的行径,心知她疲倦贪睡, 道:“今日休沐, 大可歇着。”   得了这话, 宋意欢松了口气, 与太子殿下虽有些不少肌肤之亲的次数,但像这样醒来便是他的次数少, 她还有几分不适应。   背过身想继续安睡, 那个身躯健壮的男人贴上了她的后背。   宋意欢身子微微紧张,李君赫的气息绕着她的颈侧,他的手掌温热, 覆着她的腰身, “但沐浴之后再歇。”   他的体热让宋意欢心尖颤了一下,侧首与太子对视, 望见他的薄唇,昨日的欢愉和荒唐映入脑海。   这个人贵为皇太子, 素来矜傲,宋意欢从不敢想他会做那样, 只是想起来便让她心跳不已。   昨夜做那一次后, 她乏得很快,趴在他身上便睡着过去,满身薄汗, 还有满身他的气息。   李君赫靠着宋意欢的秀肩,在这样的被褥里,大掌轻而易举就探到那处,还残留着昨夜之物。“你还想么?”   宋意欢面颊涨红,被弄得身子发软,不得不依在太子怀中,到底是谁在想!   李君赫眼眸微垂,他的一缕墨发落在她丰盈间,修长的指尖抵入,有那东西流出来,他却道:“好像不太够。”   宋意欢呼吸微促,抓着他手臂的纤手轻颤,眼眶泛红,唤他:“殿下......”   此时细雨绵绵,清风微凉,拂动榻前幔帐。   帐内里的人声线低沉,回应道:“是夫君。”   ......   寝宫外,柳薇和宫女们一同候在门口,里头新婚燕尔,如胶似漆,二位主子未起,谁也不敢打扰。   良久之后,听见里头传唤,宫女才将热水和洗具备进去。   房内帐幔被揭开挂在两侧,喜红的被褥略微凌乱,昨夜掉落在榻下的衣物已被捡起挂在屏风上。   干净的浴桶宽敞,热气腾腾,宋意欢青丝长发微湿,被一支碧玉簪挽起,她面颊泛红,柔软的身子趴着男人的胸膛,眉目间流露着一缕媚气。   望见不远处床榻的上的白巾帕,上面染了血色,宋意欢轻抿着唇,也不知是何时做的。   宋意欢抚向太子的手,有一道细小的痕迹,这个人专横,又对她尤为好,忽然开口道:“殿下心里真的没有意欢么?”   李君赫身躯靠着木桶,眼眸微沉,看着身前的宋意欢,美人如画,身姿窈窕。   他淡淡道:“你想什么了。”   宋意欢下意识地瘪嘴,李君赫抬手揉她的面颊,触感柔嫩,“我认为有些话不需明说你能知道,你是太子妃,这不明显么?”   宋意欢愣住,瞧着眼前的太子。   停顿片刻,太子从浴桶内撑起身,不经意间她瞥见那物,连忙避开眼目,可他已走向不远处的戏蝶屏风内。   还未静下心,只听太子道:“过来更衣。”   宋意欢听了话语,这才离了浴水,拿起桌几上的白色里衣披上,便走向屏风。   太子已将衣袍穿上,但掩不住的是身形的高大,宋意欢站在他跟前,伸手系着他的衣带,脑子里还想着刚刚的话,又抬眸瞧他的神色。   宋意欢忽然细声说道:“那意欢心里也有殿下。”   只见身前的男人凤眸微低,平淡地应了一声嗯,也不知在想什么。   ......   洗梳之后,宫女入房伺候,那张白巾帕被柳薇交给验喜女官瞧过,便拿下去了。   方才沐浴用过的水被收拾干净,只留下地面一圈水渍,宫女候在房门旁。   宋意欢的衣裳穿戴整齐,长发微湿,挽成发髻的她显得美韵端庄不少。   太子正坐于她身前,神色淡然,画过她的柳眉,将黛笔放在台上,随后让黎术备好午膳。   二人于外殿共用,食不言语,太子本就寡言,宋意欢也不知说什么好,总之忍不住看他几眼。   因有些酸累,宋意欢便靠在美人榻上歇息,看着坐在桌案前的太子,似乎是在摆弄琴谱。   宋意欢轻轻打哈欠,慵懒地与他询问谢七在东宫的事。   雨后暖阳透过敞着的窗牗,映在太子的面容上,此刻竟显得有些柔和,他平淡回道:“你若想见,过两日让黎术带过来。”   宋意欢点点头,脑袋倚着锦枕,看着他莫名地舒心,寝宫内安静,不过一会儿便睡着了。   ****   翌日便是去到帝后的寝宫行礼,二老同住永安宫,不必分两处跑,再往上无皇太后,这礼节就轻便得多。   在换上朝服,梳妆之后,宋意欢便随太子一同乘辇去往永安宫,途中凡有宫人撞见皆躬身施礼。   永安宫地界宽旷,庭院中还修建着高高的凉阁,共赏月乘凉用,游廊曲折。   太子幼年时曾住于永安宫,不过年十岁便被皇帝赶去东宫居住,由陈太傅管教,还说让他学习自立自主,便鲜少与母亲独处了。   宋意欢走在太子身旁,他那模样依旧是故作羸弱,他完全可以称病不必陪她来的。   一同入了寝殿,越过金色帏帘,里头罗汉榻上正坐着帝后,锦宓公主也在,言语笑谈,见二人走来便停了话语。   李锦宓尚且与皇后同住,不过没两个月她便得搬出去设封府邸了。   二人上前行跪拜礼节,这三拜九叩之后,宫人将茶水递给宋意欢,她敬茶道:“儿媳恭请父皇圣安,母后金安。”   昨日验喜女官见过白巾帕,随后便来到永安宫把事说了,皇后不是个刻薄的人,只要这二人好好过,早日怀上太孙,对宋意欢也没过多的要求。   帝后接过茶饮下后,皇后便赏赐宋意欢一套玉镯耳饰,以表对她的喜爱。   宋意欢忙叩首谢礼,随后便赐了二人座,细细听着皇后的话语,“太子毒疾在身,时常手足无力,重咳不停,往后交与你照顾,定要好生以待,处处留心些。”   宋意欢点点头,这些都不是问题,太子哪怕是瘸了她也不敢不好生以待啊。   跪拜长辈的礼节行完,皇帝言语较少,瞧着二人相处还算和谐,便放下心来,闲谈不久,就让子女退下。   如今太子已成婚,也算了去一桩心事,等太子妃能诞下子嗣,他差不多可以考虑退位与皇后安享太平的事了。   从永安宫里出来,李锦宓送着二人出来,笑脸嘻嘻地叫了声皇嫂,宋意欢自然是给她备了改口礼,方才在寝殿里已给了。   莫说李锦宓一人,太子妃入门,东宫的奴才都赐了赏,这体面和人情.事故总要做的,莫落了宫里人闲话。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7 18:14:31~2020-07-18 18:33: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49章 归宁   在东宫这几日里, 宋意欢由黎术领着到各宫殿走了一圈,虽不及皇城,衙署之多, 官职之多,政治体制如同个微版朝廷,规章森严,人人肃正。   太子身为储君, 十岁承三师辅导教谕, 执掌东宫, 从詹事府到十率府, 无一不是为日后接掌皇权做准备。   宋意欢都有些可怜太子殿下起来,自小处于为政之中, 难为总是阴沉沉的模样。   到过各府, 见到宋意欢皆恭请一声太子妃,黎术低声与她道:“娘娘如今过了门,这东宫内务之事往后便交托于您手上, 由您做主的事, 给奴才一句话便可。”   宋意欢随着他的话颌首,太子虽然假病, 但不是东宫人都知晓,唯有贴身寝宫的奴才知晓, 毕竟人多嘴杂。   在外人眼里,太子需她这个太子妃照顾祈福。还有便是东宫住处不少的, 应是有各自的寝宫才对, 相敬如宾,他们住一块有些时候是不方便的。   宋意欢期间去见了谢七,仍是什么都没想起来, 不得已只能将他放在在东宫里,什么都好,除了念叨要见自家夫人外。   见宋意欢来,谢七说道:“转来转去,这不就是跟着你来东宫了。”   东宫有谢七这个熟人,她不至于无趣,熟悉一圈各府之后,便要归宁。   依大盛朝的习俗,成婚后七日新人归宁,拜谢妻子的父母及亲属,自亲迎时的成婿之礼,到此才算完成。   当日又落起细雨,绵绵延延,东宫外备着几辆马车,前后皆站有侍卫。   宋意欢提着裙摆上车,柳薇撑伞替她遮雨,踩上海棠凳时,仍是踩到裙边,不慎往侧倾,有力的手掌一下子搀住她,这才站稳身子。   只听身旁人沉声道,“浮躁。”   宋意欢侧首看去,太子略微皱眉,小手被他握在掌心里,温温热热的。她抿了下唇,接着被扶上马车。   待太子入车厢来,宋意欢探着脑袋,轻轻道:“谢夫君。”   她脆生生的喊得好听,尤为是私底下时养耳得很,很多时候太子变得格外好说话。   太子则坐在她身旁一声不吭,她的裙边有个不太明显的小鞋印,这下都不好看了。   途中马车走得稳当,只有细雨淅沥声。   太子携太子妃回门,宋家早早设宴款待,府前早有人候着,即便是下雨,都挡不住四坊探头出来看热闹。   如今的宋太医成了太子岳丈,太子毒疾在身,都携太子妃回门拜谢,摆明的宠护。   宋家这小妮子退了卫国公府的婚约,竟摇身踏入皇室门槛,可谓真真好福气,直让人眼红。   刻有东宫徽记的马车徐徐行来,停在宋府,里头二人下车,便有宫女撑伞遮雨,随后便由下人管家迎入府邸。   刚入正堂,宋太医便迎上来行礼,虽成了岳丈,但太子身份尊贵,是需行君臣之礼的。   宫人将回门礼抬入宋府,二人不会停留至下午,所以宴席之后便回宫。   宋家族人不多,但宋太医并非单传,是有个兄弟的,不过在南境行医,路途偏远时常顾及不上。   宴席里,太子于上座须同长辈饮酒,致以谢词,见太子时不时轻咳,宋太医格外的关心,毕竟之前有所牵连。   冬日时牢狱的事,更闹不愉快,这会儿成了亲家,宋太医是受宠若惊的。   待到宴席后,宋意欢也饮了几杯酒,娇容微醺,与太子一起和父母辞别,她这去了东宫,往后宋府便只剩下父母二人,更为冷清了。   宋夫人是更为不舍宋意欢,几句辞别的话,就已眼眶微红,好在还能时常来探望。   回宫的马车上,宋意欢透过车窗看远去的宋家,神色不舍,眼眶泛水便收回了目光。   太子俯身靠在她身后,他的气息逼近,使得宋意欢忙抬眸看他,二人相视着,她睫毛略湿,多了几分楚楚可人。   他开口道:“宋府近着,孤又不是不让你回去。”   宋意欢轻揉眼眸,这情绪和氛围都来了,鼻尖酸酸的,她也不想落泪呀。   太子将宋意欢搂到怀里来,二人气息间些许酒味,她喝酒便红脸,这副将哭的模样,倒还惹人想欺负她了。   “回去弹首曲子给孤听。”他转开话道。   “好。”宋意欢轻轻点头,把微醺的脑袋靠在太子肩膀上,呼吸轻浅,就打起小盹来。   李君赫又跟宋意欢说了几句话,都不听见回应。她总是如此,闭眼就入睡,永远不知道她会在什么时候睡着。   李君赫揽着宋意欢的细腰,在想若是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也是这样喝了点小酒就能安心睡去?   若是她以前的相好呢,犹记得年少时,九月击鞠会,她给穆奕搀扶过,分明他也在,却不看他一眼,即使是望见他,躲得如兔似的。   宋意欢呼吸绕着他的颈窝,睡得安稳,李君赫揽着她的手掌紧了几分,抬眸看向车窗外细雨,心中莫名薄怒。   细雨渐停,显得天色阴沉。   马车回到东宫,宋意欢有些惺忪,下车时兴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太子搀着她的手臂,这一回没再踩到裙角。   越过长亭游廊时,只见黎术走来,在李君赫跟前停下,躬身道:“殿下,梁肆回来了。”   看神色想来是公事,但声音刚好,并未避讳宋意欢,她望着二人,心知这琴曲是弹不成了。   李君赫神色微沉,侧过身看向宋意欢,停顿一下,让人给她准备碗醒酒汤,便转身去往别的方向。   在寝宫里,宫女云溪很快便端来汤,她和柳薇一同服侍于宋意欢,是个温婉的性子,在东宫里有一段时日了。   宋意欢将醒酒汤喝下后,便细声询问云溪,“这梁肆是谁?”   云溪福身道:“回娘娘话,是十率府的,不过总神出鬼没的,别的奴婢就不清楚了。”   宋意欢颌首,不再询问,便让云溪去拿本琴谱给她瞧瞧,她记得是把鹤唳清宵带来东宫了的。   ****   午后的细雨已停下,亭檐滴落着雨珠。   只见九霄猛地扑向野兔,随之落在峭山上进食,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名为云散的苍鹰在入食。   东宫太子喜鹰禽是众所周知的事,但自太子妃入东宫这几天来,苍鹰鲜少让宫人引出鹰台院。   亭院里,梁肆去往南境多时,直至今日才回京,他身披的斗篷潮湿,还沾着雨水,半跪于太子身前。   二皇子率军已到澹州,相信不出七日便可回到盛京,比之前估算的时日要快。   梁肆连续几日奔波,神色有丝萎靡,沉声道:“年前的蜀地战役是场险胜,平西世子战亡沙场,而后将岭南反贼均已劝降。但二皇子有异样,如似性情大变,回京之后,还请殿下谨防。”   与梁肆同往岭南的,还有暗卫梁叁,正一路暗随二皇子的军队。   “劝降......”太子神色冷沉,一袭玄金长衫干净整洁,腰间垂坠这那块赤玉,他单手搭在石桌上,指尖轻敲。   传回盛京的军报上所写,岭南大获全胜,丝毫未提劝降一事,更不提平西世子遇害一事。   太子道:“平西世子还活着。”   梁肆听言微顿,是没有料想到。   太子瞥他一眼,语态微沉,“只怕这岭南从里到外都坏了。”   亭内气氛阴沉,雨水声清脆,太子停顿片刻后,漠然道:“派队人马去往岭南。”   梁肆忙拱手,回应道:“属下遵命。”   太子挥手命其退下,随后起身望向鹰场,此时双鹰飞于天际,好不自在,天色放晴却四处潮湿。   训鹰官在亭外吹响鹰笛,将苍鹰召来,双双落在训鹰官缠护好的双臂上,候着太子的话。   李君赫将手负于身后,瞧着这双鹰,淡淡与鹰官道:“放去郊外耍几日。”   太子妃胆儿小,易被这猛禽吓唬到,恰恰东宫里还有两只,原本鹰台院还饲有群狼,也被放置宫外饲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18 18:33:11~2020-07-19 18:55: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0章 荔枝   寝宫红木房门未关, 屋檐的雨水滴答声清晰可辨,随着清风拂入屋内,宫女便门关上一些。   宋意欢喝下醒酒汤后, 罗汉榻上躺了片刻,散了酒意后,脑子清醒不少。   那把太子赠的鹤唳清宵已被云溪端来,放在檀桌上, 一旁是莹润的荔枝果肉, 罗汉榻下摆放着梅花绣鞋。   宋意欢撑起身子正坐着, 近来在东宫她已是尽力在熟悉这里的一切, 唯有一点难为情,不免会腰酸, 总是懒散不想动。   候在房内的云溪瞧着她的模样, 轻声道:“娘娘要是困得紧,便睡一觉吧。”   宋意欢摆摆手,回道:“不了, 这是越睡越困, 越懒越散的,我研习下琴曲便是。”   她前世就是越睡越困, 怎么睡都不够,总是没睡醒的模样, 身子也因为这样越来越虚。   宋意欢指尖抚上琴弦,玉琴声铮铮, 空灵飘渺, 她忽然开口道:“这玉琴世间难得,云溪,你知殿下从何得来的吗?”   云溪入东宫伺候三年, 但这琴放在东宫可比她还久,“听黎公公提及过,殿下束发那年跟圣上请赏来的,便一直放在东宫,无人动得此琴。”   宋意欢吃着荔枝果肉,轻轻颌首,原来放在东宫很久了,之前初同殿下过夜后不久,他便赏给她。   这琴金贵,拿回宋家太明目张胆,宋意欢便把它放在听雨别院的,之后国公府的事后,才送到宋府来。   檀桌上有个青瓷小碟,宋意欢将吐出来的荔枝核放在碟中,随后又放几颗。   奏过一曲琴后,柳薇端着碗杏仁茶上来,每到午后时分,典膳房总会做份茶点来,宫女说是这太子的吩咐。   宋意欢将杏仁茶一点点喝完,云溪递来手帕,说道:“娘娘要是闲闷,寻些修身养性的事做,是近来太子毒疾不见客,若是过了这几个月,到时怕是有不少京中官夫人递拜帖走访娘娘您。”   宋意欢轻拭着口,没回话,这京中的贵夫人一党是一党的,相互之间各有关系牵扯,她不是不识得,太子身居高位,这左右不乏会有人拉拢,但她不想与别人牵扯太深,攀上太子一人就够了。   宋意欢看着身前的玉琴,太子心仪她自然是好,身为太子妃,自应贤良淑德、善解人意,如此才长久。往后是要母仪天下的,不然如何博得太子心中那个不可代替的位置呢。   修身养性这话实为对,她还想着如何解决薛渝言,总觉得这人在,像是会做出什么不简单的事。   不知过了多久,桌上盘子的荔枝渐渐变少,房内的琴声断断续续的。   太子来时差不多是快用晚膳的时辰,便见着宋意欢在抚弄玉琴,桌面放着他之前看过的琴谱。   房内夹杂着琴声,宋意欢没听见他的脚步声,宫女刚见到太子,便被示意不得声张。   正巧宋意欢停下休息,将一颗荔枝塞入口中,太子的手掌便覆上她的秀肩,把她惊得一抖,回首瞧见是他。   宋意欢含着荔枝,下意识就开口:“殿下来,怎么都没声音呀。”   话语含含糊糊的,太子淡漠地瞧着她,宋意欢连忙捂嘴把核吐在手里,咽下果肉。   “在奏琴,我便不打扰你。”太子道,目光落在她莹润的红唇,泛着水色。   宋意欢将荔枝核放在小碟里,碟里已经装满,还落了两颗在桌面上,太子让云溪将此收拾干净。   见此,宋意欢对云溪说道:“莫将荔枝核扔去。”   太子在她身旁坐下来,“留着做什么。”   宋意欢往后挪了挪,给他让位子,认真回道:“这洗净晒干后是味药材呀,可行气散结,祛寒止痛,还可治肾病,还有......”   说到此,太子轻轻蹙眉,重复了一遍话,“留着做什么。”   宋意欢道:“是味药材呀。”   太子停顿数息,不知是想了什么,随即让云溪拿下去扔了。   宋意欢见被收拾走,探身忙道:“别呐,多可惜。”   房内宫女皆都退下去,容二人相处,檀桌上的荔枝还没吃完,有着淡淡的清甜。   宋意欢被太子按回罗汉榻,她还甚为不解,也并非是定要留下,只是她素来识学医书,见着可用做医理的药材,总爱留一二备着。   太子面色如常,开口道:“你是觉得孤的肾不尽人意?”   宋意欢怔住,解释道:“不是,这不是那般意思,这治肾病并非是肾虚,假若殿下哪日肾痛,它就用得上了。”   太子挑起眉梢,手掌覆上她的肩膀,将人往后推,他站在罗汉榻前,“说说,孤哪里不好,让你觉得不够。”   太子衣着严谨,系得紧密,气宇肃正明朗,他却开始解腰间的白金带钩。   见状,宋意欢当即心提起来,探身过去,如柔夷般的小手阻拦他的手,连忙道:“这...这还能治心痛及小肠气,不是给殿下治肾,意欢说错了。”   太子眼眸轻低,瞥一眼她的手,冷声:“嗯?”   宋意欢跪坐在罗汉榻上面对着榻前的太子,小心翼翼地将他的手从带钩上拿下来,“殿下好着呢。”   为证明她绝不是说殿下肾不好,粉嫩的指尖捻住他的手腕寸脉处,细听脉象。   太子唇角掠过一抹揶揄,带钩未曾解得半分松懈,便容着她听脉。   几息后,宋意欢轻蹙眉,怯怯地收回手,瞧着他轻声道:“......就没见过殿下如此康健的身体,你都误解意欢了。”   她往后退了一些,“还有就是殿下少动怒,平日得吃些清热降火的膳食。”   太子似笑非笑道:“是吗。”   宋意欢颌首,二人对视片刻。   “要不证明下?”   宋意欢轻轻回应,“证明了。”   太子则一手握住宋意欢的藕臂,一手揽着她腰肢托近,他俯首吻住她的朱唇,探入牙关,尝到荔枝的甜味。   宋意欢轻阖着眸,还被他咬了一口,些许吃痛,松开时她被太子抱在怀中,容色姝丽,唇瓣红艳。   待到晚霞映红天边,二人坐于外殿用晚膳,这琴曲又没给太子弹来听,寝宫里未揭去囍字仍旧红艳喜庆。   宋意欢坐在太子身旁,吃着香软的米饭,腰肢后垫上柔软的锦枕,颈侧的肌肤上染了几点红莓,分外暧昧。   今日的晚膳较为清淡,不见辛辣油腻,宋意欢咽下口中的米饭,侧首看向太子,头一回在用膳时说了话,轻轻细语:“...我想补身子。”   太子夹了鸡肉在她碗里,温和道:“是得好好补补。”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四核处理器。   一更 第51章 洗尘   东宫的喜庆过去不久, 便是周家小公子的满月酒,听闻周家为其取名望舒,为周老爷取的名。   宋意欢身为姨母, 又曾见过孩子出生,拜帖递来,自然是不会缺席。   此等事宜同太子提过便可,去前见谢七烦闷, 便把他也带出门, 也当是寻个伴。   早晨时, 盛京城街道行人较多, 皆是出门置办用物的,来来往往。   入了周府后, 管家恭敬笑着将宋意欢迎入府邸, 到了屋里,一个月过去,孩子眉目长开不少, 没有之前那般皱, 倒是几分像起姐夫来。   当天来的都是些亲络的人,宋意欢自然也是见了父亲母亲, 见二老难得有几分愉悦,而之前周家的所为, 暂且不论。   宋意欢也只是来见见孩子罢了,备上平安礼饰, 人杂烦躁, 便不再久留。   回宫时,马车正行在玄武大街上,只听车外人声鼎沸起来, 巡防营的士兵将百姓驱于两侧,就连宋意欢的马车也是如此。   玄武大街为盛京城的主干线,界线宽广,直通皇城玄武门,宽可达四十五丈远,放置十辆马车都不为过。   巡防营的士兵还在喊至行人退散,宋意欢的马车也不得不停下来,她将车窗推开,探首张望。   阵阵脚步声响起,只见长街之上军队缓缓踏来,威严十分,士兵皮肤黝黑,皆带着一股历经沙场的戾气,使得人望而生畏。   军队之首可见一男子身着铜色劲甲,驾于白马之上,他眉目间一丝阴鸷,星目朗眉,身材高大。   见状,人群低语议论,宋意欢也几分惊异,此人正是二皇子李昭景,尚未赐封,前世封地岭南,封号庾王,后而镇守南方边境。   之前朝内外所传,二皇子五月班师回朝,此番是提前几日了,宋意欢自然有些惊异,不过是好事。她回眸看向谢七,“此为昭景二皇子,谢七你应该认得。”   谢七神色凝重,望着军队渐渐远去,这个人很熟悉,同样的面容,但却又有什么地方不对,他说不出来。   宋意欢见谢七出神,拍拍他的肩,“怎么了。”   以谢七的记忆,怕是又想起了什么。   谢七看向宋意欢一眼,道了声无妨,便端正坐在车厢里,似在思索。   军队离去,玄武大街恢复了之前的样貌,只是百姓口中皆在议论二皇子回京,南境战平之事。   二皇子这会儿是要入宫面圣复旨,不久就会接风洗尘设宴。   马车重新行在回宫路上,宋意欢瞥几眼谢七,随后便听他道:“可以带我去找公主吗。”   宋意欢回道:“殿下说你暂且留在东宫。”   谢七深蹙着眉,便不再言语。   ****   东宫高墙碧瓦,景色宜人。   宋意欢罗裙曼妙,走在曲廊之中,出嫁之后曾经乌黑卷发挽髻,以碧玉簪妆点,耳坠青翠,多了些温婉。   与谢七同行入宫,身后跟着两个婢女,途中撞见黎术,便与他询问太子可在寝宫里。   黎术摇头回道:“殿下去往别的衙署处理政事,怕是今日回得晚,娘娘自行用晚膳就好。”   宋意欢只好作罢,二皇子回京的事,太子应该知道了。接着黎术又道:“殿下让奴才传谢世子过去。”   宋意欢点首让开步,让黎术将谢七带走,随后越过曲廊,她去了云泽院,先前同太子提过,此处她有兴趣改制为药圃,往后可用自己培育的草药配制药膳,正在布置。   反正东宫里的奴才们都听她使唤,这一弄便到下午,晚膳也在云泽院里用了。回寝宫时,太子都还在詹事府里。   宋意欢身上有着汗味,去浴间沐浴更衣,出来便侧卧在屏风软榻内歇息。   素来不爱穿得繁琐,刚沐浴而出,仅穿了一袭单薄的碧衫掩着身子,白皙的**朦胧可见,身姿婀娜。   睡着良久后,她醒来时身上多了一层锦毯,窗棂外夜已深,月色姣白,灯架上火光通明。   宋意欢坐起身来,锦毯从她身上滑落,半掩的雪胸愈显细腰,刚把脚放下地,便见那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桌案旁。   太子身着一抹玄色单衣,常冠束的墨发披搭在肩后,衣口半敞,手中拿着一则章折,似乎是刚沐浴。   见宋意欢醒来,太子抬眸瞥一眼,把章折放好在桌案的一旁,整齐端正,他淡淡道:“不早了。”   夜色已深,早些休息。   卧房内的灯光熄灭,东宫的婢女自来候在寝宫的外间里,太子入寝不得榻前候着。   月光洒落在窗棂上,喜红的床帐落下后,榻内更为漆黑,宋意欢侧睡在里头,身旁的男人呼吸的平稳,这半个月来,都是和他同枕共眠,她都有些习惯他的存在了。   “隔日流杯台为二弟设洗尘宴,你我二人同去。”他清沉的声音响起,在寂静里并不显得突兀。   宋意欢容颜枕着藕臂,在昏暗的视线里望着向他,“今日回宫时我见过他了。”   李君赫淡道:“嗯。”   宋意欢顿了一下,往太子怀里靠去,枕在他手臂上,那只大掌自然而然地覆上她的后背。   她道:“之前谢世子提及薛渝言的事,可是真的?”   李君赫眸色微暗,缓缓道:“的确不是薛家之女,真正的薛渝言早在五年前病死于乡下,但现在这女子是何人、薛家为何费力将一个假嫡女带来京城,都尚未明。”   似乎宋意欢格外注意这个薛家千金,穆奕心慕薛渝言的事,在盛京不是什么秘密,是让她受过不少笑话的。   听言,宋意欢蹙下眉,所以说从一开始这个薛渝言就不是真的,包括前世。   宋意欢瞧着太子轮廓分明的侧脸,疑惑道:“殿下应该很了解薛渝言,怎么不知?”   如果太子是重生的,他可不就应该知道薛渝言是假的吗,应该会很好解决这个人,可他说未明是什么意思?   李君赫低眸与她对视,“孤了解什么?”   宋意欢顿住,理着脑海里的思绪,最终靠在他肩膀上,“可能是意欢误解了。”   李君赫薄唇微抿,误解之前的传言?他侧身将她搂紧,被褥之中,单腿专横地介入她的双煺间。   宋意欢的身子被他桎梏得严实,鼻尖萦的全是太子的气息,过分的亲密。   ****   岭南战乱平息,二皇子凯旋而归,龙颜大悦,圣上当即下旨,为二皇子于流杯台设洗尘酒宴,那处地势高,正巧可共赏夜景。   到时不少官臣庆贺,不少人道这立了大功,怕是二皇子不久便要受封。   当日宋意欢梳妆一番后,便同太子殿下乘辇去往流杯台。前几日二人还去看望过皇后,随后便传出太子妃嫁入东宫,太子殿下毒疾转好的消息。   就连日日都请脉的太医都说太子近来状态很好,这一下子她这个太子妃就成了大功劳。   太子怎么想的,她不知道,但宋意欢每每都想说上一句,他本来就很好。   流杯台是个清凉的地方,其中一座宽阔的方亭,可容纳不少人,夏日可在此乘凉设宴,赏月赏夜,闲情雅致。   不过这洗尘宴去的皆是一些武官,鲜少几个懂得风雅的,到时怕只是饮酒吃肉了。   所以太子也便吩咐宋意欢若是他人敬酒喝过两杯就是了,她那酒性子碰着酒便一杯接一杯的,别人没灌她,她自己就能把自己灌醉,本就酒量不好。   过流杯台的门,皆是赴宴而来的官僚正在入座,圣上还未入宴,已是一片闲谈声,见太子出席,众臣上前慰问。   这段时间太子体疾的事可闹得沸沸扬扬,许久不见太子露面于各种场合之中,不少官臣这么久来第一次见他。   不过东宫太子素来寡言,几句之后,便推辞众人,领着太子妃往宴上入座。   人还未坐下,李君赫转眸间便望见不远处的男子,正是此宴的主角,他的二弟李昭景,面容硬朗,身形高大,比起一年前肤黑许多。   李昭景归京当日,暗卫梁叁便随军一同回了盛京,眼前这个人可不可信,李君赫心里有了定数。   不过李昭景的目光不在他这个太子身上,而是在他身旁的太子妃,这使得李君赫眸色一冷,将宋意欢拉在身后。   宋意欢被他突然拉过来,有些不知所云,顺着太子的目光看过去,望见不远处的李昭景。   这二人目光相对,只见李昭景露出笑容,端着酒杯,提步走上来,“皇兄,你总算来了,我都等你等好久了。”   李君赫面色如常,眉梢却微动了一下,心绪暗自沉下。   李昭景道:“在岭南时,我便听闻皇兄被奸人毒害,直让我心里火急火燎的,总算归来见到你,可谓消瘦了许多,不知皇兄现在如何。”   “劳费二弟挂念,孤今时已好转许多,倒是你剿灭叛贼,出入沙场最为凶险。”李君赫淡漠道。   李昭景一笑,斟酒给太子,“不知皇兄这身子......若不能喝便也无妨,我敬皇兄就是。”   说罢,他将酒水一口喝下。   李君赫瞥了眼酒水无恙,未有二语,将杯中酒饮尽。   宋意欢站在太子身旁,望着兄弟二人,这两张面容还是有些相像的,不过二皇子身量比太子矮上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  注:这个二皇子有问题 第52章 偷听   李昭景将目光转向太子身后的宋意欢, 恭敬地行了个礼,“想来这便是皇嫂,果真是天姿国色, 绝色难求,只可惜皇兄大婚,我不能在场恭贺。”   他将酒斟上一杯,朝宋意欢敬酒饮下, “二弟赔罪, 恭贺皇兄皇嫂百年好合。”   宋意欢福身行礼, 回道:“承蒙二皇子吉言。”   话语刚落下, 太监高声圣上驾到,众人肃穆不少, 纷纷入座恭候, 宋意欢也跟着太子站在座旁。   随后便见身着玄金华服的皇帝信步而来,神态较佳,他入座之后, 众人才敢坐下。   这洗尘宴摆酒庆祝, 是为二皇子李昭景接风洗尘的意思,也有为其庆功的意思。   此次在岭南之乱, 二皇子年盛并非主帅,乃为率军援助镇南将军平乱, 在几次战役中,战功赫赫, 较为突出。   皇帝于奉天殿内授予岭南将士功勋, 二皇子回京领了不少的赏赐,偏偏没有封号一事。二皇子年至十八,正是赐封的年纪, 应该是不久便会受封。   宴桌上好酒好菜,侍女提酒斟满酒杯,皇帝将在场的岭南将士夸赞一番,众人举酒共饮,夜幕降临,亭宴中清风自来。   伶人于侧面奏乐,舞姬身姿窈窕,翩翩而舞,坐于太子桌宴对座的李昭景手拿酒杯,兴致盎然地望着厅中舞姬。   宋意欢坐在太子身旁,宴席难免会饮两杯酒水,还好是在方亭中,风一吹就散了些酒气。   洗尘宴上来的人还不少,宋意欢瞥见薛家长子薛长毅正在左侧不远处,还带着其妹妹,薛渝言不过是府邸闺秀,薛家可真是处处场合都带着她。   宋意欢忽感到一道目光凝视过来,回眸望去可见卫国公处于宴席之中,正在与二皇子敬酒,二人相谈甚佳。而那道目光则是卫国公身侧的穆奕,双眸深刻地望着她。   与之对视一眼,宋意欢便匆匆别开眼眸,穆奕眼神深沉得奇怪,与国公府同处一宴,就算没有交集,曾经是有过牵连的,可不知旁人心里在想什么闲话。   宋意欢有些不自在,伸手去动桌上酒水,指尖刚触到杯底,身旁的太子便握住她的手,他道:“少喝。”   宋意欢抬首与太子相视,他眸色微沉,她便收回手,不喝便不喝了,默默地和太子坐近些。   方亭之中,乐调清灵,既为洗尘宴,不必过于拘束,大可行乐。   宴席内,卫国公同二皇子敬完酒坐下来,瞥眼身侧的穆奕,低声斥道:“想什么,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话。”   穆奕敛眸,沉默着举杯饮酒,如今仅是这一幕都能让他如坐针毡,也刺眼得难受,他起身道了声出去,随后提酒退出宴席。   今夜唯有可惜的是没有月光,清风吹得树枝沙沙作响,显得有些阴沉,估计是有落雨的迹象。   夜色渐深,宴席散场,不少将士酒醉由宫人扶着回住所,偏偏此时下起细雨来,四野潮湿。   宋意欢有些微醺,与太子还未走出方亭,伺候圣上的宦官福如富低声道陛下有传唤,此时雨下得越发大,伴有雷声阵阵。   李君赫微顿,让黎术带宋意欢去厢房等候,待雨小之后,二人一同回宫。   ......   大雨连连,曲廊中的灯盏罩着防风,不易被吹灭,明灯微摇。   宋意欢跟随在黎术身后,纤手攥着衣袖,只听一阵雷声响起,她手一抖,连忙跟紧黎术。   黎术见状,轻声道:“娘娘莫慌,只是普通雷雨,在厢房里等片刻,殿下就来寻娘娘了。”   宋意欢镇定地点头,转眸间瞥见拐道中,一抹淡黄倩影与二皇子踏入厢房,虽然只是背面,但她认得出那是薛渝言。   她匆匆收回目光,与黎术越过转角,远远而去,宋意欢略有疑惑,二皇子刚回京不过几日,他们怎么会走在一起。   ****   流杯台的宴客都已散场,厢房内干净整洁,时常有人清扫,薛渝言被身着锦服的男子拽进来,房门嗒地一声关上。   薛渝言深蹙着眉,看一眼那男子,连忙谨慎地去将窗牗关上,雷雨声被隔在窗外。   听着身后人的靠近,薛渝言转过身来,这才开口斥道:“你疯了吧,这里人多眼杂,将我拽来做甚。”   “宾客都已散去,雷雨阵阵,你怕什么。”男子哧一声,“况且这流杯台由我在此住下。”   薛渝言冷视他一眼,眼前的男人有着和二皇子的相似容颜,冷道:“皇帝还在流杯台。”   男子轻描淡写道:“不过是等待雨停罢了,我现在可是二皇子。”   他上前一把抓住薛渝言,拽到怀里来,“倒是你,几年未见就把老子忘得干净,也不说说好话来听听。”   薛渝言还没心思和他打情骂俏的,抽身出来,这人乃为梁朝丹阳营少将裘野,她曾与之有过一层不可言说的关系。   早年间他与李昭景就有几分相似,如今是遭挫骨削皮之苦,才得来这副容颜,几经周折入到盛京来。   方才在宴上时,薛渝言都险些认不出来,这人文武双全,独独是个好色之徒,她道:“听着,在盛京谨慎些,莫让人抓了把柄,并把南疆那副德行带来。”   裘野神色沉了沉,寻把椅子坐下来,“还用不着你提醒,若不是你事事不得手,又何须劳我遭此大苦,赶赴于此,白白浪费上好金喰草,太子假病数月,你竟不知。”   此语落下,雷声猛地响起,轰隆阵阵,窗牗外传来一阵动静,二人有所警觉,看向窗牗,正开着丝缝隙。   薛渝言走上前去轻推窗牗,左右环顾,只有大雨淅沥,四野无人,树枝被吹得作响。   裘野在身后淡淡道:“不过是雨雷声,多疑了。”   薛渝言抿了下唇,将窗牗关严,转入房内。   雨水连连,顺着屋檐如流水般倾落下来。   昏暗之中,宋意欢蹲在窗棂下面,后背紧贴着墙,娇颜绷得死死的,双手紧紧抓着本散落在地面的裙摆。   此时雷声再度响起,宋意欢慌张起身,从厢房后面窄小的走道上,迈着小碎步逃走,地面上皆是雨水,弄脏了她的裙摆。   待越发走远,看着那间厢房的光亮远去,宋意欢停在曲廊之中,手撑着亭柱,她呼出一口气,差点被发现了。   宋意欢的罗裙有些脏乱,方才被猛的雷声吓到摔在地上,引来里头人察觉,平日里慢吞吞的她,难得这一次手脚这般快,藏好身子,害得她胆战心惊的。   来时以出恭为由支开黎术和几个宫女,果然是喝酒壮人胆,要是平日她绝不敢在这雷雨夜里乱跑。   宋意欢轻拭薄汗,寻往黎公公说的房间去,心中思绪万千,方才所听到的意思,之前金喰草的毒是薛渝言下的,与二皇子合谋毒害太子殿下。   二皇子和太子殿下手足兄弟,素来情义深厚,这自来不是什么秘密,难不成是貌合神离......   宋意欢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这薛渝言果真不简单,谁能想到前世害得父亲饱受冤屈的人,竟是薛渝言,而父亲不过刚好是她的替罪羊罢了。   宋意欢双手紧握成拳,一面思索着,一面步伐加快,她得把听到告诉太子。   曲廊之中皆是落雨声,悠长空灵,听起来幽幽深深的,有些可怕,忽然传来脚步声。   廊内的灯火也在这一刻被吹灭一盏,宋意欢身子一僵,她本身就胆子小,循声望去,只见一抹黑影朝她摇晃着走来。   宋意欢颤着身子,那是什么......   她眼眶微红,提起裙摆在曲廊里小跑逃去,不敢再往身后看去,只听身后传来声音在喊她,“意欢。”   这喊声在悠长的曲廊之中显得格外飘渺,宋意欢攥着裙摆,声音颤抖:“不要追我啊......”   惊慌之下,宋意欢踩掉一只绣鞋,眼看要摔倒,身后黑影连忙上前来,一把抓住她的手。   宋意欢稳了稳身子,只感觉抓住她的,那是一只冰凉的手,心也随之一凉,惶恐地想要挣脱。   那人连忙开口道:“是我,穆奕啊。”   听完,宋意欢顿住,转头看去,入眼的正是穆奕的那张脸,墨蓝的衣衫着了雨水,他身上有着浓重的酒水味。   宋意欢张了张口,心乱之下,猛地一巴掌打在他那张脸上,清脆的声音在曲廊中响起。   穆奕愣愣地望着她,脸庞被打出红印来,这是他独独的一次被宋意欢打脸。   宋意欢本就神经紧张,被他这一遭差点吓出魂来,恨恨道:“你为何吓我!”   “我...”穆奕顿了一下,只是刚好见到宋意欢一个人便走过来,怎知她走得这般快,他只不过是想见她。   宋意欢心中还有些惊魂未定,眼眶有些水气,用力将穆奕推开,去捡回绣鞋。   穆奕醉醺醺的,身形不稳,缓缓道:“是我冒犯,在此同你赔礼了。”   宋意欢冷瞥他一眼,气到不想言语,轻拂裙摆便要将他甩开,疾步往厢房走去。   穆奕酒见她离去,他有些紧张,语无伦次道:“意欢别走,是我不该吓到你,都是我的错,我们说说话好吗,就这么一次了。”   宋意欢方才的心慌一消而散,只剩下厌烦了,她看这穆奕醉得厉害,胡言乱语。   她道:“够了,我还需回去见太子殿下,你莫缠着我。”   穆奕眸色微黯,他抓住宋意欢的手腕,失落道:“你真的一点都不想见到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上线中 第53章 怒意   流杯台雅阁。   身着绛紫衣衫的福公公端着一壶热茶, 越过房内的帏幔。他躬身停住,得了皇帝的话后,将榆木桌上凉了的茶水换下去。   李君赫身姿挺拔, 一身玄金衣衫,却如清风朗月,轻微一动,腰间挂的赤血玉佩摇晃。   “紧密盯着那厮, 若出了什么大逆之举......”座上的皇帝话语渐停, 放在桌面上轻敲的手指顿下, 缓缓道:“尽可除之, 南境兀那泼皮中,能冒险入京的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   李君赫凝眉, 颌首应是后, 又道:“那南境之事......”   皇帝神色深沉 ,“已派玄武使赶往南境探查。”   李君赫道:“二弟若真出事,想必是落在他人手中, 还需顾全二弟性命。”   “此事你不必劳心, 查出京师何人内应才是你的事务。”皇帝淡淡道。   李君赫顿了顿,拱手应声, “是,儿臣遵旨。”   父亲素来谨严, 南境捂得再严实,闻见一丝风吹草动, 便有所察觉, 早在这个老二入京前两日,便将他传入宫内盘问。   皇帝不再言语,气势威严, 他斟茶轻啜,茶香四溢。   待李君赫从雅阁内出来时,雨水渐小,雷声已停,夜里显得寒凉,殿外的小厮等候多时,见他出来,撑伞遮去雨水跟在身旁。   李君赫步伐微快,往候厢房而去,先前让意欢去厢房等着他时,她便揪着他的衣袖不愿意。   雷雨夜,她是胆子小了,方才电闪雷鸣的,宋意欢那性子恐是要被吓哭。   雕栏曲折的庭园中,李君赫踏入悠长的曲廊,油纸伞被收起,亭柱上皆嵌有灯火,有些已被风吹灭。   越过转角,步伐平缓停下,跟在太子身后的提伞小厮微愣,忽觉气场寒凉之极。   李君赫眉目间冷若冰霜,远处的廊道中,有二人两手紧握牵扯,似在争辩。   ****   夜里清风微凉,这样的长亭似的曲廊更甚,灯火阑珊,雨水落在池塘中,淅沥淅沥。   宋意欢被穆奕拽停住脚步,清风拂过,她落下的一缕卷发,眉眼里皆是厌烦,下意识便是挣脱他的手,喝斥道:“放肆!”   穆奕见她那抹厌烦,心如刀绞,似乎不用等她回答,答案已显而易见,只能松开她。   “我见你做什么!”宋意欢收回手,不满道:“穆奕,我乃东宫太子妃,你岂是对我不敬?”   穆奕顿住原地,把僵在空中的手垂下来,他轻叹了一声,缓缓道:“我喝多了,对,你是太子妃,不是宋二小姐了。”   宋意欢侧身面对向他,揉着手腕道:“这灯火稀疏的曲廊中与穆世子见着,就能使人猜忌的,拉扯更是越礼,你我需要避讳,你不会不清楚吧,岂是区区一句喝多便草草了事?”   穆奕面上还有酒醉的淡红,他摇晃着立稳身形,拱手作礼,毕恭毕敬,如今他们尊卑有别,再不是往日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他哽了下喉,苦涩道:“微臣给太子妃娘娘赔礼请罪,还请娘娘见谅。”   宋意欢仍蹙着眉,学着太子的语气道:“听着,这次本宫大可不予追究,但若还有下次,便莫怪本宫不计往日情面。”   穆奕沉默着,忍不住抬眸看眼前的人,容色姝丽,柔媚动人,昔日垂在腰际的卷发已挽成发髻,她成了别人的正妻,同太子新婚燕尔,恩爱缠绵,可这明明可以是他的。   东宫大婚前一日,他在宋府足足等她一日,她不见他,之后更是听着旁人的言语,心如沉石,越是听她与太子成婚,他越是后悔当初,什么薛渝言,他都不想要......   宋意欢抿了抿唇,往后退两步,穆奕眸色微暗,不知是酒劲上来还是怎么的,忽然开口缓缓道:“我心喜于你,我现在才发现,不过来不及了。”   说着,他又躬身行礼,低着头首,“但你放心,今此之后,臣不会攀折娘娘半分,更不敢扰娘娘不悦。”   这样的话落入宋意欢耳里,不过心止如水,毫无触动,穆奕欠她太多,如今她还未追究过去,他倒悔恨起来了。   宋意欢一甩衣袖,正对其置之不理,忽身后伸来一只大掌有力地将她拉过去。   宋意欢侧首望去,只见太子那张冷若冰霜的容颜,寒意顿时从她心里凉到了指尖。   听见动静的穆奕抬首,太子冷语嘲讽,“好痴情啊,意欢而今嫁为人妇,穆世子都还在念念不忘。”   气氛瞬间冷至冰谷,亭柱上嵌的灯火摇曳不停,拉长着地面的身影。   宋意欢被太子拽到身旁,他的手掌紧握着她的腰肢,亲密之极,她此刻心乱如麻,搭在他手臂的纤柔手指都是发颤的。   她能感受到太子浓浓的怒意和戾气,这不得不使得她害怕,这个人是最不允她与穆奕见面的。   穆奕怔怔地望着二人贴近在一起,喉间涩痛得难以言语,屏着呼吸。   李君赫冷视着他,“穆世子岂是不知意欢嫁入的是孤的东宫?”   穆奕垂首,跪于地面,低声道:“皆是臣一厢情愿于太子妃,还请太子殿下治罪于臣便可。”   李君赫眸色深沉,牵住宋意欢的柔手,缓缓走过来,淡淡问道:“方才孤听见你心喜于太子妃?”   太子的金丝鞋履渐渐逼近,最后停在穆奕低垂的眼目前,只差一步便可踩到他的手指,而宋意欢被太子牵在身边,心颤不已。   李君赫细长的凤眸瞥向宋意欢,握着她的手紧了几分,“说来听听,而今你心喜的人是谁。”   他语气冷沉,带着一丝威胁的意味,宋意欢哽了哽喉,识趣的她不假思索地道:“意欢心喜殿下。”   李君赫眼中滑过一丝满意,落在穆奕身前的鞋履挪动了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穆奕低垂着眼,置于地面的手指摁得发白,心中不甘却不得不屈服,沉声道:“娘娘金枝玉叶,臣绝不敢攀心逾越。”   “记住你今日的话。”   金丝鞋履移开,太子不再理会于他,那般迫人气势渐渐离去,幽长的曲廊中,仅剩下穆奕一人,颓然且空寂。   ****   流杯台阙门外停着锦云辇车,细雨连连落在车亭,顺着边缘流下来。拉辇的太监在车旁等候,一旁的黎术撑着伞,手提防风灯笼。   宋意欢被太子一路上牵出来,他气势冷沉,不曾言语,她也不敢妄动。   到了辇前,宫女撑着伞遮去雨水,宋意欢被搀扶着上辇,此为双人辇,尤为宽敞,可容二人同乘。   坐稳后宋意欢都小心翼翼的,太子坐于身旁,气势压得她呼吸微屏,头一次见他如此,还是从卫国公府回来那次。   锦云辇行在灯火阑珊的宫墙长道上,垂在两侧的帏幔都被雨水浸湿了,出来之后,这淅沥的雨声更大,清风也更凉。   宋意欢本就在厢房偷听时摔了一跤,裙摆早已湿了,还有些脏,脚下冰凉,她抬眸瞥一眼太子,他正铁青着脸。   宋意欢挪向太子,轻轻依偎着他,忽然他冷着声开口道:“孤可是打扰你与旧情人相会了?”   宋意欢身子微僵,抬首看太子,前两日难得的温和所剩无存,紧接着听他道:“孤是棒打鸳鸯的祸手了,你们倒是亲近,两手紧握,互诉衷肠,孤若没来就抱上搂上了,脏人眼目。”   李君赫眉目皆是隐隐的怒气,指尖钳住她的下巴,恶劣说道:“是不是孤最近对你太好,让你生了这般胆子竟敢与穆奕私会,这可真是好一对情长缘薄的恋人。”   宋意欢听着他的话语,扑簌簌掉泪珠,“殿下话说得好生难听......意欢哪儿是与他私会了,分明是想见殿下才撞见了他,这才遭他缠上。你瞧意欢这模样,衣裙都沾了雨水,还摔得屁股疼,哪里像是私会,意欢敢私会的胆子都用在殿下身上了。”   李君赫仍旧阴沉着容颜,瞥着宋意欢那潮湿的裙摆,放下她的小下巴,他承认说了气话,他眼里是容不得沙子的,哪怕未发生什么,因为她曾满眼放的都是穆奕,唯独没他...   跟随辇车的奴才们低着脑袋,雨落声虽一路伴着,但仍能隐约听见几句二位主子的争辩。   辇车内,宋意欢面颊上带着泪痕,拂着自己湿乱的裙摆,先前躲在那厢房窗后听到的话,这回宫路上她不好声张。   听他这般冤枉自己,宋意欢心中万分委屈,“那穆世子还扮鬼魂吓意欢来着,你都没听我说,就冲我发怒......”   李君赫指尖轻揉高挺的鼻梁,冷淡道:“回去再说。”   宋意欢睫毛湿湿的,看着太子片刻,与他拉开距离,独自抬手轻拭眼泪。   李君赫心沉了几分,铁青着脸将人搂到身边,用略带薄茧的指腹抹去她睫毛上的泪水。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气鼓鼓:想打人,谁不是青梅竹马 两小无猜? 第54章 赌气   锦云辇车一路入了东宫, 在寝宫之外的走道上停下,高挂的红灯笼明亮,映照在宋意欢的面容上, 她小鼻子红红的,是哭过的痕迹。   宋意欢披着太子那件玄金色的外衣,方才擦过眼泪,他便脱下披在她身上了, 可她仍是觉得冷, 又委屈又冷。   宫女连忙撑来油纸伞, 遮去雨水, 将人接下辇车,行入屋檐下的走道里。   太子行在前头, 身姿挺拔, 没有言语半句,这样的冷漠,有着浓浓的疏离感。   宋意欢撇开目光, 看向屋檐外的细雨, 忍不住泪珠盈睫,那种私会、旧情人之类的话, 他可是当她是那种不守妇道的人。   宫女们见二人之间冷凝,更是低眸, 这出门时还好好的,回来主子们怎就闹了脾气, 殿下这喜怒无常的脾性, 是委屈太子妃了。   寝宫内暖和自在,落地宫灯旁的桌几上放着香薰,飘着淡淡的檀香。   入门后, 李君赫侧过身看向身后的小女子,这才发现她又落了泪珠,鼻尖红红的,撇着脸不看他。   李君赫神色冷僵,仍是见不得她这个样子,将其揽到身前,把外衣取下扔给宫女,吩咐道:“命典膳房做碗紫苏汤来。”   宫女挽着那件外衣应了声是,便退下去。   宋意欢抿着唇不作声,眼眶里水水的,随后任着他揽到罗汉榻前坐下,潮湿的裙摆下裳被脱下,扔在一旁的红架上。   这会儿回到东宫,是要把话说开了,雨也躲了,人也避了,夫妻二人争吵也省得传出去遭人谈论。   李君赫看着宋意欢的面容,方才他是语气重了些,但任谁见到那一幕都没法心平气和,她手都能给穆奕碰的?   走近便是那句心喜谁的话,她与穆奕心慕这么多年,是舍不得了,是要诉说情愫了。   之前说的厌烦姓穆那厮的话,岂是哄骗他的,难为他宠着她,她竟虚情假意,心心念念着别人。   如此想来越发恼怒,真应关着她,用绳索捆在榻上肆意挞伐,教她什么叫做夫为妻纲。   可她那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见了又舍不得。   李君赫神色冷沉了几分,暗暗将心中所想压下,却又拿过一条柔软暖和的锦毯捂着宋意欢冰凉的长腿,手掌按在她的双腿两侧。   他微微俯身,则是询问:“命你在厢房里好好等孤,这么大的雷雨,出来想做什么。”   这样的雨天,电闪雷鸣,她胆子这么小,若非什么让她挂念不忘的事,哪里敢随意走动。   宋意欢垂泪如珠,她哪里懂太子的心思,道:“我望见薛渝言同二皇子在一起,便跑了出来。”   李君赫微顿,望着她的模样,语气微缓道:“然后呢。”   宋意欢的手撑在榻面上,尽管心里不好受,但也不想误了事。她蹙着柳眉,声线里带着淡淡的鼻音,道:“他们二人早就混在一起了,举止亲密,是要害殿下你啊,那金喰草的毒也是薛渝言做的,我都亲耳听见的。”   李君赫面色不改,方才压的怒火渐有消退,似乎略有思索,淡淡道:“再然后呢。”   “再然后就差点被发现了,跑出来便撞见穆奕。”宋意欢说道,“方才在那里不是说了吗,意欢心喜是殿下,为何还要如此凶我,如此冤枉我,一心只想来寻你,脏谁眼目了......”   她说着就使了脾气,撇过脸去,不再看他。   李君赫停顿着思索,容色松动,方才所想的念头一消而散。他抬手去拭宋意欢面颊的泪珠,放缓语气道:“你倒是胆子大,敢独自循去偷听。今日宴上那厮并非真的二弟,恐是所图不轨,你事事离他远些。”   宋意欢抿着唇,低眸着思索,偏偏就不愿看他了,二皇子是假的,难怪薛渝言说莫让人抓了把柄......   李君赫坐近了一点,“薛家的确古怪,恐是与南境那群是一丘之貉,包括眼下这个二弟,正好一同肃清。”   宋意欢打量他一眼,有些气馁,“那我听到的,殿下早就知道了。”   “你是提醒孤了,谢世子遇害可不提,二弟生死不明,孤的碗中又曾下过毒。”李君赫面色微沉,说道:“潜伏京师多年,他们是想以乱朝纲,除去皇嗣,只是不知已有朝中有多少党羽,但想来是察觉孤并非毒症之身,兴许接下来的目标仍是孤,但他们应能猜到自上次金喰草之后,孤会有警觉,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自是有急迫的。”   宋意欢蹙紧眉,二皇子竟已出事了,与前世不同,太子没有因病前往南境,而今生的改动影响了后来所发生的事。   她轻轻道:“既然已经知晓,何不让陛下下旨将薛家和那假二皇子关押入大牢。”   李君赫回道:“二弟只怕此刻在南境之人手中,这般过于声张,打草惊蛇,既然他们所谋有孤,便可见雀张罗,引其入翁。”   说到此,他停顿一下,“至于穆奕那厮,孤会解决。”   话音落下,寝宫外宫女端来紫苏汤,正在请示,李君赫道了声进来。   宋意欢抿着唇,瞧着宫女云溪将汤放在檀桌上,就不再打扰退下去,她而往后挪动,一点点靠向榻屏缩着腿。   李君赫眉目松和,把汤碗端在手中,回头之时宋意欢已同他拉开距离,小小的缩在屏榻处,莫名地和他保持着疏离。   他自然是不再同她讲方才的气事,哄着她道:“过来喝些热的,暖暖身子。”   宋意欢瞥眼他手里的碗,又撇着脸,低囔道:“怎么说怎么讲,都是殿下你有理,意欢脏你眼目,你就不要管意欢。”   李君赫瞧着她的神情,双眸也还在红,这是要同他使性子,他腾出一只手去牵她,解释道:“孤说的气话,你莫往心里放。”   宋意欢挣开他的手,倔强地与他对视,睫毛湿漉漉的,李君赫只好把汤碗又放下,俯身去一把将人捞出来,放在自己腿上。   宋意欢方才就被太子脱了潮湿的下裳,唯剩下亵裤,白嫩嫩的纤腿坐搭着他,她不作言语。   紫苏汤里参了蜜,香甜适口,李君赫知道她在宴上没吃多少,肚子空着的。   他用羹匙喂到宋意欢唇边,她别开脸不动口,无声的抵触。   李君赫眸色放柔,只好轻声道:“是我误解,我错了,往后不会再凶你,如此可好了?”   宋意欢微顿,是头一次听他道歉,轻启口想说什么,又抿着唇赌气。   李君赫左手握着她的肩头,温和唤她,“欢欢。”   宋意欢低着首,仍是不理。   见此,李君赫将紫苏汤喝入口中,左手按在她的颈后,贴上她的唇瓣,甜口的汤汁缓缓渡过去。   宋意欢微微眨眸,直到李君赫松开,唇角流下一缕淡紫的汁液,低落入她的衣口上。   二人对视着,之后又被他喂了几口汤,宋意欢是羞了,便要自己喝。   房内檀香袅袅而燃,显得有些安静,李君赫则揽着她的腰,忽然开口道:“之前哪里摔疼了?”   宋意欢坐在太子怀里,纤手捧着碗,抬眸愣愣道:“屁股疼,现在不疼了。”   李君赫的手掌从她腰后探下去揉了揉,这使得宋意欢手指一颤,不慎将淡紫的汤洒落下来,胸前的衣裳都浸湿,透了进去。   李君赫见此,忙将她手里的汤碗放回桌上,好在这汤不烫人,只是温热,微微蹙眉道:“我说喂你,偏不愿意。”   宋意欢低首瞧着胸前湿透的衣裳,温热的汤水渗入皮肤里,黏糊糊的,满是香甜的气味,她轻轻哼一声,若不是他动自己,又怎会弄洒。   李君赫轻拍一下她的屁股,吩咐候在外间的宫女备好浴间的热水,回眸再瞧她,淡笑道:“哪有个太子妃的模样。”   “都是你......”宋意欢道,胸前的汤汁都是蹭在太子衣襟上了,衣口被他的手解开,里头淡碧色的亵衣湿湿紧贴的胸脯,轮廓姣好,丰盈饱满。   见状,宋意欢秀气的小足踩到榻下地面,从太子怀里站起来,李君赫的手还搭在她腰肢上,道:“衣衫这般凌乱,给你理理?”   宋意欢面颊染上红云,鼓了鼓气,将太子的手推开,“才不要。”   她寻来一件长衫穿掩好,也遮住了白嫩的长腿,动不动就想法子脱她的衣服,打一巴掌给颗糖,然后又来欺负她,坏人。   李君赫遭宋意欢瞪了一眼,便见着她披好衣物走出房间,想来是要自己去沐浴。   檀桌上的金纹碗静静地放着,方才洒了汤之后,碗底还剩下些许,满是清甜的香味,还有她那胸脯上。   李君赫微微挑眉,她还在和他赌气,端起金纹碗,着她方才喝的位置,将剩下的紫苏汤喝去。   随后起了身,招来宫女把金纹碗收拾下去,李君赫便出了这间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2 21:05:24~2020-07-24 17:11: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5章 伺候   夜已深沉, 细雨蒙蒙。   浴间的热水已备上,雾气缭绕,顶上的纱缦轻垂着, 宫女将池水里洒上香料,花皂膏也放在浴池旁。   宋意欢的衣衫退下后,便踩着玉石阶下了浴池中,热水温暖且舒缓, 她呼了口气。   宫女退下去时将干净的衣裳放在了矮几上, 而一旁是那粘染了汤汁的亵衣, 是湿黏的。   宋意欢将花皂抹在身上, 想着方才太子的神色,若不是他服软, 她还不敢贸然跑出来, 此事本就是她比较委屈。   不过在流杯台听到的事,那厮并非真的二皇子,谁曾想这世间还有两者如此相似之人, 岂是什么易容之术, 细细想来往后恐是要多些麻烦了。   宋意欢洗净身躯后,双手搭着浴池岸, 面颊贴着手臂,水线正好漫到她的肩下, 热气掩去水下的窈窕身姿。   今日她被吓到不少,神经放松下来便有些疲乏, 柔软的胸脯贴着池壁, 昏昏欲睡,不留神便入了眠。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外的宫女唤了一声, 没听到里头的人回应,正要进去却被人拦下了。   浴间里水声浅浅,肤色雪白的女子趴在池边,娇容美艳,睡得沉稳,一双大手探入热水底下,将她抱出浴池。   几道水珠从玉足滑下,落在浴池中,宋意欢浑身的水珠将太子刚换好的衣衫弄湿。   浴间的屏榻内,宋意欢趴在太子怀里,任其替她将衣衫穿上,她微微睁眼,望见太子的容颜,便有些清醒。   太子修长的手指正在系着她的衣带,神色淡然,听宋意欢醒来,淡淡道:“泡太久容易头昏。”   宋意欢的手正搭在他肩膀上,指尖有些软软的,他们气息亲近,方才她赌气闹脾气,他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困了回房睡。   宋意欢轻轻松了口气,慵懒地依在太子肩膀上,有着熟悉的龙涎香味,淡淡的。   单衣穿好,宋意欢便被太子抱回榻上,她将身子藏在被褥里,温暖舒适。   只听他的脚步沉稳,去将灯火熄灭,仅留外间的落地宫灯,床帐内昏暗,那男人入了榻,伸手将宋意欢抱入怀中。   夜里清净,有的也是细微的落雨声。   太子将身躯靠得很近,贴在她后背,那体温微烫,他胸膛素来宽厚令人心安,但宋意欢总觉得哪里不对,让她难以入眠,想从里头出来。   听宋意欢在动,太子半阖着眼眸,淡淡道:“我抱着。”   她抬眸看向太子,不满道:“你靠太紧了。”   太子似乎停顿了下,气息略烫绕着宋意欢的耳畔,大掌束在细腰上,她的腰肢一直都纤细柔韧,手感极好,他总习惯握着。   太子轻轻睁眼,“你也想贴近不是吗。”   方才将她从浴池里抱出来时,他便一直在忍着,这般同床共枕,这可如何是好。   宋意欢抿着唇,只听那大掌顺着衣襟探到身前,她粉嫩的指尖发软不已,抓着他轻声道:“你别闹了......”   太子柔声引.诱,“我在取悦你。”   不过片刻,她绣着梨花纹的衣口便凌乱开来,半掩着雪白。   外间的灯火微弱地映照进来,成婚不到一个月,卧房内的囍字还尤为的喜庆,摆放的物件也是成双入对的。   宋意欢架不住他,这个人太了解她,轻而易举便让她动情,就像听话的猫儿似的,任他顺抚,更知道她的每个反应。   太子面容贴着她的耳畔,宋意欢能感觉到他喉结的滚动,他声音低哑温柔,“好好伺候你,便莫同我置气了。”   宋意欢面颊上已满是红云,瘫软着身子,他指尖触感顺着平坦的小腹打圈,太子问道:“好不好。”   “你......”宋意欢听着他这些胡乱的浑话,磕磕绊绊回应道:“...我不需要。”   “你需要。”太子手指探索,寻见一抹润色,“溢了很多。”   宋意欢既慌乱又羞怯,睫毛轻颤着。   他低声道:“我伺候你哪不好?”   不知过了多久,纤手抓住喜红色的帐幔,来回晃动,窗外细雨连连,夜深无眠。   外间素来是有贴身宫女在静候的,听见里头细微的哭咽声,宫女便忙着去把热水准备上。   卧房内只有外面透入的几缕光线,帐里头更为昏暗和湿热。   宋意欢搂着身上的男人,双眸湿润,唇艳欲滴,泪珠随着那撞动掉落下来,美人如娇玉。   这人的气力重且大,每每都嵌得尤为罙,宋意欢一向都比不过他的体力,迷乱中陷入又抽离,如醉生梦死。   小虎牙咬上太子的肩膀,淡淡印痕上沾着涎液,宋意欢呼吸沉促,只好使坏般地喊了声夫君好厉害。   那束着细腰的大掌颤动了下,汗珠落在雪白的柔.软上,不知过了多久,夜声停下。   账内有着那淡淡的味道,宋意欢依偎着太子,指尖发着软,肌肤上多了几处红点。   细雨夜里,宫女将早早备好的热水送进去房内给二位主子使用。宋意欢被抱着将香汗淋漓的身子清洗后,二人回榻相依而眠。   之前的事一笔勾销,也总算安生了。   ..........................   翌日辰时,已经听不到落雨声,只有滴滴答答的屋檐水珠声,寝宫外间宫女早在候着,准备给二位主子洗漱。   片刻之后,太子整理着衣衫走出房门,一如往常那般冷颜肃正,一派清贵之气。   黎术公公将外衣给他穿整好,只听太子吩咐让太子妃多睡会儿,旁人低首应是。   房内幔帐中,宋意欢尚在安睡,睫毛随着呼吸轻颤,只是没了身旁人的胸膛有些不适应,微微蹙眉。   不久后,宋意欢醒来,宫女才将用具端进来洗梳,挽起发髻,碧玉簪清雅婉丽。   东宫太子妃好戴碧玉簪,这盛京城在的女子争相模仿,近来皆流行起碧玉簪子,柳薇忍不住心底低囔,也不看看自家娘娘有多好看,戴什么都好看,是学不来的。   待到早膳时,宋意欢正在用着清甜的羹食,便见着黎术公公走进屋来,身后的两个太监端着样物件。   宋意欢询问道:“怎么了。”   黎术则将物件的红盖揭开,是一座精致玉雕的送子观音,宋意欢望着它愣住,耳尖略热。   黎术开口道:“皇后娘娘命人送来给娘娘的,说是这难得这物件雕得好,图个吉利,也没别的意思。”   宋意欢张合了下口,只好应下,说是谢过母后心意,想起昨夜的事,算是羞了个脸红。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4 17:11:47~2020-07-25 00:49: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56章 袖刃   皇后娘娘来了送子观音后, 宋意欢也时常注意着,不过几日把脉都还好,尚未有动静, 她与太子成婚不久,这事尚不急。   传道宋家二小姐嫁入东宫以后,太子的毒疾似有好转,不常见到咳了, 这朝中上下各有心思。   宋意欢心道是哪儿是她的功劳, 明明是太子自己的。为此皇后也招她去永安宫亲络。   五月梅雨季, 雨水充沛, 天色总阴沉沉的,一连落了几日的雨, 地面皆是潮湿的。   宋意欢从永安宫回来时, 又下起小雨,好在这几日出门都备着纸伞。   降雨量过多,再这样下去西南处的州城恐是要闹起水灾, 倒时河流泛滥, 不仅朝廷有的忙,百姓也民不聊生, 听闻已派官员前去治水。   大盛朝自来有祭祀上苍,祈求神明, 以告天下太平的礼仪,为此圣上下了去往旲山祭祀的折子, 礼部正繁忙着, 圣上不易出宫,祭祀的规格不大。便遣皇嗣和官员代过祭祀。   太子殿下大病初愈,身为储君自然首当其冲, 遣太保兼礼部尚书携众大臣几日后前往。   宋意欢身为太子妃似乎应该是需陪同的,不过圣上刚下旨不久,太子还未曾同她提起。   片刻后,锦云辇车在东宫停下,宋意欢撑着纸伞回寝宫,正踏入曲折的长亭时,黎术公公便忙着迎上来,似有什么事。   自宋意欢入东宫后,内务之事总得在她嘴边过问几句,不过若小事就不用劳烦到他。   宋意欢掸掸衣袖,便询问黎术何事。   黎术行在她身旁,二人一边走一边道:“娘娘,二皇子从流杯台送来两个美妾,说是殿下如今毒症渐好,便送来美妾伺候身旁,以表关怀。”   宋意欢步伐微顿,大盛权贵之人大多府中皆有妾室亦是通房,互赠瘦马美妾是常有的事。太子身居高位,东宫后宅空落,少不了有人往他身边塞女人。   她淡淡道:“殿下呢。”   黎术回道:“并不在东宫,这二女还得娘娘您抉择。”   往日也有官员子弟献美人的事,皆给太子拒了,一来二去这种事,黎术自行处理便可,但此次古怪,素来耽于武学的二皇子竟送女人来,黎术不好做决定。   几句话间,宋意欢便奔着正院走去,房门外正站着两个身姿曼妙的女子,瞧上去倒是是个好模样。   那二皇子身边的宫人也正在候着,一副谄媚的姿态,见衣着婉丽的宋意欢到来,连忙扶手行礼,“奴才刘春见过太子妃娘娘,恭请娘娘金安。”   说罢,刘春将身后的两个女子往前揽,婷婷玉立,样貌出众,分别名为琉璃、白素,那二女则朝宋意欢福身行礼。   “舞技琴曲皆是上乘,干干净净,是好人家的姑娘,二皇子特意留着给太子伺候,便命奴才送来的。”刘春道。   宋意欢打量着这两个女子,跟在她身后的柳薇忍不住犯嘀咕,“这可差太多了。”   刘春脸色微变,宋意欢也没有责备柳薇的意思,太子需不需要妾侍,是凭他的意愿,倒这假二皇子来历不明,她怎么说也不能将他的人留在东宫里。   宋意欢瞧着刘春,淡淡道:“本宫便替殿下谢过二皇子的心意了,但殿下如今身体欠安,身边呢有本宫照顾着,恐是难以消受,刘公公还是两人带回去吧。”   刘公公还想再说些什么,“这......”   便被宋意欢截断话,侧首对黎术道:“把人请出去吧。”   黎术道了声是,对刘春道:“刘公公这边请。”   而宋意欢已越过他,往寝宫内行去,身姿窈窕,温雅端庄。   在寝宫内,柳薇给宋意欢斟了杯暖茶,忍不住发牢骚,“这二皇子可真是的,小姐您刚嫁到东宫才几时,他就想着给太子殿下送妾了。”   外头雨声清脆,窗牗关得严实。   宋意欢轻尝着茶水,心里或多或少有些堵,但想想太子若有妾的话......   她道:“这类事京中勋戚权贵间见怪不怪了,倒不必挂记心上。”   权贵间是见怪不怪的,但李家皇室最为清肃,圣上独宠皇后是羡煞京中贵女的事,倒不知身为皇长子的太子如何?前世死得太早,也搞不清楚上一世的太子妃是谁。   雨水渐弱,这天阴沉得紧,心绪难免沉沉的。   下午时太子回来,宋意欢也正走了趟云泽阁药圃刚回来,见他走入寝宫,她便走上前去接过他被雨着湿的外衣。   宋意欢把太子的外衣挂在屏架上,轻轻道:“今儿二皇子命人送来两名女子,说是来伺候殿下。”   李君赫换上干净的衣衫,正站在她身前,面色如常,只是手上动作微顿,淡淡道:“嗯。”   宋意欢抬眸瞧他的神色,道:“我让送回去了,我见那二皇子不是善茬,便没打算留下。”   李君赫平静道:“此类事你自行决定便是,不必再来问孤。”   随后他不再在意,便让宫人备来晚膳,二人共用,这么久来,他们时常一同用膳。   李君赫似乎未必将此放在心上,即便不是由宋意欢做决定,他也会将人退回去,更无需顾忌所谓的二皇子颜面。   倒是宋意欢用膳时还心不在焉的,似有心思,频频看太子好几眼。   待到晚膳之后,李君赫没有去书阁,和宋意欢一同在寝殿里,雨水总是断断续续的,也没法出去走走。   房门正敞着,听着屋外雨水,二人席地而坐,旁的矮桌上放着那把玉琴,茶水清香。   宋意欢本以为二人就这样了,正打算问点事,倒是太子先开口道:“此次去往旲山祭祀仪式,孤一同父皇提过了,你不必随孤前往,好生留在东宫。”   宋意欢看像太子,眉目冷隽,这个人气势强势,她以前不敢直视于他,而如今倒是少了这份顾忌。   “为何不带着意欢。”   自古皇室祭天、封禅、等礼仪大典皆是在旲山,离盛京有两日的行程,祭祀仪式来去也要七日才归。   李君赫回道:“这并非只是祭祀而已,不过是为了远离盛京,设伏拿下故作玄虚那厮,此去惊险,你留在东宫便可。”   他口中故作玄虚的那厮指的是二皇子,宋意欢是听得懂的,思索着朝他点首,“殿下可要小心。”   李君赫淡漠道:“孤无妨。”   本是给那厮做的局,自应有准备的,只怕他不上当罢了。   停顿片刻,他在衣襟中寻出个物件,将手转向宋意欢,手掌展开,只见掌心里有把秀小的刀刃,柄上的绳索亦是可缠在手腕上。   宋意欢望着它一愣,只听太子道:“此为袖刃,小巧轻薄,制为女子防身所用。”   “盛京极少见着此刃,便留给你用。”李君赫将袖刃交到宋意欢手里,“孤若不在,你要知晓如何护住自己,做东宫太子妃,不仅仅是宋家二小姐而已。”   宋意欢将刃鞘抽出,只见刃身轻薄锋利,拿在手中十分轻巧,正好适合,不过她极少有机会动这些刀刃,拿在手里虽然轻巧,但见那锋利有些心悸。   李君赫微微蹙眉,道:“小心。”   “嗯。”宋意欢点首,将刀鞘合上时,指间略滑刀锋不稳,看似要掉落。   李君赫伸手将握住她的手,将刀鞘合上,“此刃虽秀小,但尤为锋利,无需使多大气力,便可入体三分,你莫要割伤。”   宋意欢将袖刃收好,小心翼翼地握在手中,轻轻道:“谢谢殿下。”   这不是他第一次赠她东西,之前是簪子手镯,而这次是一把可夺人性命的袖刃,以备防身。   李君赫不再言语,端着桌上茶水轻啜,这次一去旲山便是几日,自是望她能照顾好自己。   宋意欢将手攥着袖刃,轻轻往太子身旁靠,直到手肘蹭到他的手臂,除此之外,她也有问题想问太子。   李君赫见她的动作,微微挑眉。   宋意欢抬着小脑袋看他,抿了抿唇,轻轻道:“殿下想不想纳妾?”   李君赫微顿,下午回来时,她是提了流杯台送来女子的事,他将茶杯放回桌上,道:“怎么?”   宋意欢试问道:“臣妾想着,殿下寻个妾室如何?”   如此一来,她也可减轻不少,省得夜里总操劳,最好寻个知书达理,性情纯良的好女子,这还得好好挑选。   此言一出,李君赫眉头当即皱起,面色阴沉下来。察觉到他黑了脸色,宋意欢本到喉间的话顿时卡住,低下眸不敢再言语。   李君赫冷沉着声道:“你想让孤纳妾?”   宋意欢攥着那把袖刃,眸光轻瞟,有些紧张,轻轻道:“若是可以的话......”   李君赫眸色渐暗,她竟丝毫不在意他,还竟妄想给他纳妾,简直不可理喻。   他心中微寒,随即冷哧一声,“你想都别想,往后不得再提。”   说罢,李君赫站起身来,冷冷俯视着坐于地上的宋意欢片刻,甩袖而去。   宋意欢怔怔地看着太子怒然而去的背影,她好像说错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看过来,微博叫阿洋是方长 第57章 玉络子   之后两日, 太子更寡言了些,时常在书房忙于祭祀的事,他处理政务时不得任何人打扰, 宋意欢偶尔会站在窗前。   十率府的魏央时常会来书房与太子商谈,正巧碰见宋意欢,她敛着眸匆匆走开,并未打扰。   魏央入到书房内作礼之后, 忍不住同太子道:“太子妃这是......”   太子坐在桌案前, 正在翻看章程, 神色淡漠, 只是道:“不必管她。”   太子素来疼爱太子妃,即便是政事也鲜少避讳她, 几时见过他会将她避之门外。   但见太子神色, 魏央不敢多问什么,明日便去往旲山,此行中的官员不多, 但两位皇子是需前往的。   据探子回报, 二皇子也为此正在筹备,随行的护军不少, 大多皆是从南境而来的士兵,恐是欲在旲山行刺。   太子不动声色地细听着魏央的话语, 捻着章程文书的手指轻微摩挲,询问薛府的动静。   魏央回道:“一如往常, 不过薛侯之子薛长毅也在这次去往旲山的名单里。”   “把梁壹梁贰留在东宫。”太子淡淡道, “看着太子妃。”   东宫暗卫皆由为梁姓,数字排名号,不分先后。魏央回应一声是, 便就此退下了。   此时窗在清风吹过,郁葱的树叶晃动,这两日放晴,绵长的雨散了不少。   宫女端着托盘,上置汝瓷小碗,走入寝宫内,里头的宋意欢坐在檀桌前,柳眉紧蹙,专注于手中的碧白线绳。   一旁的柳薇正在给她理着绳线。宫女将碗放在桌面,行礼道:“娘娘,今日典膳房做的杏仁茶。”   宋意欢停下指间动作,将玉络子放下,尝了两口杏仁茶,她抿着唇,这两日太子殿下都不理睬她,杏仁茶喝着也没了胃口。   明日他便要去旲山,两日路程这般远,还不知在哪儿会什么要紧的险事,殿下也不同她多说些话。   早知如此,她便不提说那纳妾的事儿了,人言道当家主母理应贤明大方,善解人意,更何况她身为太子妃。   太子精力这般好,她这才想到妾这事儿,往后肚子要是有了动静,宁可自己给他找个能拿捏住的女子,也不愿到时殿下寻来个她不知底细的。   于此,便试着问他两句,却惹了他不高兴。   宋意欢低着眉头,瞧着打到半截的玉络子,往后她不再说这类事便是了。   檀桌上的杏仁茶,宋意欢没吃几口便宫女拿下去,在寝宫里一坐便到下午,书房的太监带话过来,殿下手边的文书未看完,便不回来一同用晚膳。   宋意欢未说什么,太监张罗着布上晚膳,她吃了两口便放下了,之后就靠于美人榻歇息,旁的太监见着不好说什么。   待到夜幕降临,宋意欢醒来时,身旁多了个人,太子呼吸温热,手臂揽着她的腰身,正在小睡。   这美人榻较窄,二人睡一块有些拥挤,宋意欢与他面容相对,身体紧靠,尤为亲近,她不过轻轻动一下,太子便睁眼醒来,与之四目相对。   停顿片刻,太子松开宋意欢,起身坐在榻旁,轻揉眉心,不知在想什么。   宋意欢抿了抿唇,撑着身子坐起来,后方窗牗未敞,清风吹动她披在身后的卷发。   李君赫垂下手,放在膝盖上,忽然开口道:“晚膳可是没吃?”   宋意欢望着他点头,都没什么胃口,“自己吃没滋味。”   李君赫侧首看她一眼,别无二话,只是传宫女用膳,不过片刻,桌面已布置好晚膳。   在太子的冷颜下,宋意欢老老实实地同他用着晚膳,捏着羹匙的喝汤,心思各异。   待吃好后,太监便把碗筷收拾下去,李君赫起身要走,宋意欢抓住他的衣袖,道:“殿下都不陪陪意欢。”   见太子停住脚步,她起身站在他身旁,“明日殿下便出宫赶往旲山祭祀,需好几日都见不到,意欢舍不得。”   李君赫微低眸,缓缓道:“祭祀结束,孤会早些回来。”   宋意欢瘪了嘴,就只是这样的回答,怪冷淡的。她伸手拿着他腰间的赤血玉佩,这是太子常佩戴的玉佩,先前还落在宋家过一次,她从袖里取出今儿打的那个玉络子,碧白色搭赤血色是好看的。   “那...殿下行事小心些。”宋意欢轻轻道:“意欢给你打了个络子,那日的话意欢只是问问,殿下不高兴,往后再也不提了。”   宋意欢一边说一边给玉佩换上新络子,李君赫眉目微缓,瞧着她手里那个做工精致的络子,不得不说是使他心悦的。   李君赫将玉佩拿在手里,道:“做了多久。”   宋意欢道:“今儿一直都在做,还作废了一个呢。”   “还得再练练。”   李君赫容色松动,瞧她一眼,宋意欢点着头,“好。”   他将玉佩放回她手里,道:“系回去。”   宋意欢微顿,低着眸将这赤血玉佩重新系回太子的腰间,衬得他清雅不失贵气。   ****   翌日清晨,行往旲山祭祀的车队已在宫阙外候着,玄武府参领携护军长长地排列着,太子亲卫队于马车前后导护。   魏央腰挂配刀,神情肃然地站在马车前,一缕初阳照在他的劲衣上。   太子的仪仗已备好,不远处正与太子妃站在一起,虽然二人言语不多,但瞧着是郎才女貌,着实相配,宋家二小姐的容貌是除了名的绝色。   出行的车队宽长,人员之多,二皇子的马车也渐渐入了队伍。   李君赫瞥望宋意欢一眼,她婷婷玉立,姝容娇丽,美眸正恋恋不舍地望着他,不再做过多的言语,他便上了马车。   出宫的队伍就此浩荡而去,护军紧随其后,其中还有不少官员大臣的马车。   望着渐渐远去的车队,宋意欢心里不知是舍不得还是担心,转身乘辇回东宫去。   柳薇跟在她身后,趣道:“娘娘与太子新婚燕尔,人都说刚成婚不久都是如胶似漆般,离不开的。”   宋意欢提着裙摆坐到辇上,被说得羞怯,看了看柳薇,不好意思道:“怎乱在外头说话。”   柳薇样貌清秀,浅笑着不再言语,宋意欢神色温和,柳薇比她大上两岁,再过一两年差不多得出嫁了,到时亦是还不能一直拖着她了。   之后两天里,天色皆阴沉沉的,只怕是又要下雨,雨水过于的重,也是见烦心事。   西南边境的地理、气候易着水灾,朝中上下不少人重视的。此番去往旲山祭祀,青灯法师也是一同前往的,但是薛家只去了薛长毅,那么薛渝言是留在盛京的。   东宫宽敞,太子殿下不在,宋意欢总觉得有些空,好在谢七尚留在东宫,不过他似乎也有些心事重重,问过几次,他也不言语。   宋意欢去永安宫给皇后问安时,从他人口中得知,这穆家世子在刑部错了事,头一天被贬往苏州任职,卫国公还想为儿子辩解,给圣上驳了回来。   宋意欢虽略有惊讶但不意外,之前太子殿下提过穆奕,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从永安宫里回来,刚在寝宫里歇脚,这太监就疾步行来,说是谢七不见了,一大早就见不到人,在这东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找了仍旧不见人影。   宋意欢听言,茶水都没喝,谢七痴傻,怎么就跑出东宫了,这外头他也不识得路,更不能大张旗鼓的找他。   忆着谢七总是喊着要见锦宓公主这事儿,宋意欢便让宫人去往锦宓公主哪儿询问。   这刚把话吩咐下来,又见一宫人疾步从寝宫外走来,躬身道:“娘娘,宋家来了人,主母突发急病,说心疾之症,已昏迷不醒,恐是要出事。”   宋意欢心头一悬,当场站立起来,紧张道:“母亲近来身子不是上佳吗,怎会突发心疾?我父亲呢。”   宫人回道:“尚不知是出了什么事儿,宋太医在太医院当值,刚赶回去不久。”   听这言语,在身旁的柳薇也脸白几分,宋意欢赶忙把外衫披上,让宫人备上马车去往宋府。   思索来回,宋意欢又回到卧房里,将太子赠于她的袖刃给戴上,这才出了寝宫。   在走道里,宋意欢还不忘对太监道:“谢世子的事,先去锦宓公主那儿问问,若是也寻不见谢世子,帮本宫请锦宓公主找寻下谢世子,本宫这会儿恐是无暇顾及。”   太监连连点头便退下。   东宫外的马车已然备好,从红墙里走出的宋意欢身着一袭淡红衣裙,气质有加。   在阙门外见到了那来传话的小厮,躬身低首,宋意欢打量他一番,之前与太子归宁时,见过这小厮。   宋意欢忙着上了马车,没有多做停留,便驶向城北的宋府,马匹的蹄声阵阵。   车厢之内,宋意欢柳眉紧蹙,心神不宁,她轻轻眉心,总觉得似有什么事要发生,这心里直跳。   母亲突然心疾,定是受了什么大悲大惊之事,亦或是被断了心疾的药。   谢七又不见踪迹,这事儿都怎么撞在一起了。   身旁的柳薇宽慰道:“老爷已经回府,夫人定不会出什么事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虐哒~ 第58章 刺客   马车驶得些许急, 宋意欢靠着车壁没有回应柳薇,她将车窗轻轻推开,清风拂来, 透透气。   还是先会宋府看看再说。袖中的刀刃贴着手臂,不知为何她就带上了这个,兴许是太子赠的会有些安全感。   马车驶入较为行人稀少的长街里,阳光透过熙攘的树叶滑过翠盖车顶, 忽然马缰被紧紧拽起, 行驶中的马车猛地停下, 不免车厢内也一阵摇晃。   宋意欢坐稳身子, 神色疑惑正要询问车夫发生了什么事,只见车帘上一道血水溅起, 车夫从车上倒下去, 马车上蔓延着浓重的血腥味。   宋意欢瞳仁微张,心头猛的一震,身子往后靠, 身旁的柳薇更是惊呼出声。   透过车窗只见长街的围墙上蹲着蒙面之人, 他们从墙上一跃而下,围堵马车而来。   不出片刻, 一众蒙面刺客将马车左右前后围起,与随行的几名护卫打斗起来。   柳薇惊道:“盛京城内皆有望台盯稍, 何人敢作乱!”   而坐于车前的小厮掀开车帘,只见他衣上皆是刚才车夫的血迹, 手持一把带血匕首, 冷笑:“此处可遮挡了望台。”   宋意欢往后靠,手撑着车壁,微颤的指尖显露出她的胆怯, 眼前的小厮是宋府的没错,不过是她嫁去东宫后,刚添入府中的。   那小厮冷着眼,身形探入车厢准备拿人,柳薇慌慌张张地拿起茶具,作势防卫。   忽然一阵疾步声响起,小厮刚侧首,刹那间一把长匕从他的后颈刺入,直接刺穿咽喉,血液滴落在车上,长匕干净利落又猛地抽出来。   宋意欢险些惊呼,捂住嘴唇,惊慌地望着车帘之外的人,面容刚毅冷漠,身着墨蓝劲衣,他低首道:“属下梁壹,为东宫亲卫,娘娘切莫惊慌。”   听此,宋意欢当即心安几分。   此时刺客持刀袭来,与车外的梁贰打斗在一起,激起一阵打斗声。梁壹二人负责宋意欢的安危,一直暗中跟随。   马车前头不远处,站立着一名身如女子的人,白纱遮掩着容颜,她手持一把皮制长鞭,看着这一切,冷着吩咐道:“要抓活的。”   刺客过多,随行的护卫被暗袭倒下不少,梁壹梁贰顾及不瑕,正打算驾马车冲撞出去,只见刺客冲上来,一刀砍倒马匹,马声长啸,马车倾倒。   宋意欢与柳薇摔倒在车壁上,不禁吃痛出声,这是她头一回着此类事,见人死在眼前,更是心慌不已。   柳薇捧着茶具被茶水湿了衣物,情急之下,慌张地将茶具砸向车外的人。   梁壹招二人赶紧下马车,由他护送逃离,东宫暗卫皆是身经百战之人,武艺超群,这刺客虽多,但抵不过二人刀法精湛,连连败下正来。   刺客为首的女子见几人要逃,持鞭而上,猛地将长鞭挥掷而去,利落精准地缠绕在梁壹持刀的手臂上,狠狠拽之,她道:“今日尔等是跑不了的。”   随即二人缠斗起来,如此得了空子,一众刺客向宋意欢奔去,见此,梁贰一刀斩下一人,将宋意欢护住。   这长街之上已满是血味,宋意欢慌张地捡起地面掉落的长刀护身后退,她性子是胆小,也不懂什么武艺,但知道谁要敢冲她来,就砍他!   突然而来的刺客,显而易见这些人是冲她来的,方才那小厮是宋府的,只怕此刻宋府也出了事。   “为什么会是向着我来?”宋意欢下意识地问出口,胆怯得声音微颤。   梁贰护在她身前一一挡下袭来的刺客,回道:“恐是太子殿下那边已然动手,朝中某些人坐不住了。”   话音刚落下,与梁壹打斗那女子被其近身一刀,险险避之,仍是被利刀割伤手臂,她连连倒退拉开距离,衣袖上渗出鲜血。   女子捂着手臂,见久缠不下,不可再耽搁,必会迎来盛京城巡防营的注意,扬声冷道:“将人带上来!”   随即身后一名刺客抓着一妇人上来,行止粗蛮,宋意欢定睛瞧去,顿时心头凉下,险些握不住手中颇重的长刀,“娘亲......!”   那妇人正是宋夫人陆云涟,她双手被捆身后,慌乱不已,望见不远处被梁贰护住的人。   今早宋夫人出府采入草药,便被不知名的一行人强行抓入马车带走,直至现在。   掩面女子一把将宋夫人,抽出一把匕首抵在她咽喉处,冷道:“都给我停下。”   事态急转而下,在场几人纷纷变了脸色,梁壹二人不再妄动,长街中的打斗就此停下。   宋意欢僵在原地,果然母亲是出事了。   女子看向她,道:“我说过宋意欢你今日是逃不了的,除非你对自己的母亲置之不理,识相的便乖乖跟我走。”   说着,匕首贴压在宋夫人的喉处,宋夫人僵硬着身体,望着宋意欢道:“意欢,不必管为娘,你速速离去。”   眼看宋夫人喉间渗出血来,宋意欢心急如焚,匕首入喉必死无疑,经历前世种种,她无法忍受父母因她而受到伤害,仓惶制止道:“停手,放开我娘。”   “你若顺我心意,我自会放开她。”女子冷睨着她,并未停下逼近的匕首,望了一眼左右的梁壹梁贰,“先让你的护卫扔下配刀。”   在场尤为冷凝,宋意欢压下心中慌张,冷道:“我怎知你此话可信与否。”   女子道:“你娘的命在我手上,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宋意欢停顿住,心绪万千,袖中藏的刀刃紧贴她的手臂,最终将捡的长刀扔下,看向梁壹二人,二人神色冷然,无奈之下缓缓将刀扔下。   而宋夫人在女子身前呼吸微促,心口隐隐阵痛,即便是看不懂,她也知这群人穷凶极恶,意欢现在已是太子妃,怎跟这群人走。而她一生心疾拖身,意欢还年轻......   宋夫人忍着心疾痛楚,摇头道:“意欢不行,你不必管我,快走!”   女子则将匕首抵紧宋夫人的喉咙,“闭嘴。”   若不是旲山形势所逼,她也不会冒如此大的险抓拿东宫太子妃,所以太子妃必须势在必得,为此必将宋夫人做要挟。   时候不可拖延,女子也没有耐心,对宋意欢道:“想要她活着,就过来。”   宋意欢心间紧张,提步向一众刺客走去,梁壹二人眉头紧蹙,太子临走之前命他二人护卫太子妃,如今眼睁睁看着人送入虎口。   “太子妃......”梁壹上前想阻拦宋意欢,怎知刺客持刀将他拦截。   宋意欢看向梁壹,刚安抚他不要妄动,就被刺客一把抓住,被反擒着手臂,拽到女子身边。   随后一辆马车停在众刺客身后,女子面上白纱拂动,打量一眼宋意欢,命手下将她抓进马车。   行径蛮横,使得宋意欢摔进车厢里,她心间微凉,很快就被绑了双手,难以动弹。   女子利落地将宋夫人推开,不再有半刻犹豫,立即上了马车,现在落在手里的是太子妃,其余人更不敢妄动。   马车行驶而去,一众刺客才纷纷退场。   宋夫人被摔在地上,见女儿被带走,泪水直流,当即心疾病发,气喘不上来,昏倒过去。   柳薇连忙上前扶住宋夫人,哭出声来,梁壹望了宋夫人一眼,让梁贰将宋夫人送去医馆之后,速速前去通报圣上,太子妃被俘一事。   梁贰应声,二人相互合作多年,自然看懂他的意思,连忙将宋夫人抱起来后,对梁壹道:“多加小心。”   随即梁贰抱着宋夫人速速赶往医馆,而梁壹则往马车离去的方向尾随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别慌别慌。稳住 第59章 路途   夜幕而至, 延长平整的官道上,行驶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带刀刺客, 盖檐挂着一盏防风灯笼,勉强照明,延伸下去的道路皆是灰暗。   马车越发远离盛京城,往未知的方向驶去。   宋意欢双手被绳索紧紧捆着, 卷缩着身子靠在车壁上, 手腕被勒出了淡淡红痕, 神经也一直紧绷着。   车厢内还有两名刺客, 那个带面纱的女子坐在宋意欢的对面,夜幕宁静, 只有马车行走声和路上的虫鸣声。   从盛京城出来, 旁人替她将手臂上的刀伤简单的包扎之后,这女子便靠着车壁歇息,双眸疲惫, 似乎操劳了很久。   片刻之后, 女子终于醒来,睁开眼瞥了宋意欢一眼, 随即便推开车窗查看外面夜色。   见她醒来,宋意欢再次问道:“要带我去哪?”   这样的问题不是第一次问, 坐在车内的这两个刺客一言不发,没人能回答她。   女子轻睨宋意欢, 指尖挽到耳后面纱, 冷淡回道:“旲山。”   她不再避讳地将白色面纱取下来,是一张温雅婉丽的容颜,婉丽得让宋意欢熟悉。   宋意欢心绪微沉, 她深蹙着眉,略有意外,“薛渝言......”   从坐上这辆马车开始,她便一直在观察她的眉目,越发神似薛渝言,细想就连声音都相似。   或许早就猜到了,所意外的只不过是她能如此不避讳地揭下面纱。   薛渝言淡淡地看着宋意欢,手中把玩着面纱,平静且疲惫,为了旲山一事,她已整夜没有合眼,开口道:“放心,我暂时不会动手杀你的。”   宋意欢微微眯眼,不得不承认薛渝言隐藏很深,常日温婉的模样之下竟身怀武艺,前世所看的,仍旧只是她的表面。   蓄谋毒杀太子,动手擒拿太子妃,她的目的比宋意欢想象得更大,“你究竟想做什么。”   薛渝言将面纱折好又展开,故作轻描淡写道:“你是堂堂太子妃,太子这般看重你,自然是拿你去换人。”   怎知此次祭祀是太子故意露出破绽,引他们出手行刺,而后太子于旲山设伏,裘野南境等人被困日暮山峡,与太子鏖战两日。   一日前探子才得机会传书回京,告知众人已被太子于旲山反将一军,被困山峡的不止只有假皇子裘野,还有薛家长子薛长毅。   以此看来,薛家以完全暴露,薛武候已在暗中准备撤离京城,逃往南境。   裘野那个匪徒的性命,她不在乎,大费周章地把宋意欢抓来,只是为了薛长毅。   薛渝言指尖攥了攥面纱,心绪深沉,她决计不会让薛长毅死的。   宋意欢抿紧唇,太子殿下临走前曾与她提过,旲山会有一战,此去惊险。   她能猜到旲山的事了,若非是薛渝言的相好出了事,她不会如此紧张,这么说来太子那边一切顺利。   宋意欢思虑着,故作疑惑道:“旲山换人...?”   薛渝言静默着与她对视,宋意欢愁下眉头,怯懦道:“不管你是为了换什么人,恐怕你弄错了,我这个太子妃不过名存实亡,太子素来善于伪装,所谓看重的言论不过是装出来的,你就算把我抓去,在利益面前,太子自是对我置之不理的,我这次怕是死定了。”   薛渝言眸色微暗,素来相传,宋家二小姐胆小怯懦,照她近几个月里的观察来看,宋意欢如似改了性子,可没什么胆小怯懦,花招倒是不少。   薛渝言哧一声,“你以为我会信吗,太子若是不看重于你,还会命两名暗卫护你?”   东宫暗卫仅有十五名,是出了名的一比一高手,白日里她与其中一个相斗,险些被他抹了脖子,若不是她早有防备擒来陆云涟。   见她没信,宋意欢微顿,不再接下文,车檐挂的灯火微弱,透过车帘的缝隙露进来。   马车内外皆有刺客,赶往旲山需要两日路程,她完全没有逃脱的机会,即便是逃脱,身无分文,在这样的荒郊野地,根本无人可求助。   昏暗中,薛渝言开口道:“你跑不了,用不着想花招,你这张脸这么好看,我不介意给它划上两刀。”   宋意欢指尖微凉,手腕被绳索勒得生疼,看着薛渝言的神情,活了两世才看清这女人的真面目,她可真失败。   宋意欢故作镇定着,缓缓道:“你不是薛渝言,真正的薛家小姐死了。”   薛渝言挑了挑眉梢,神情意外地看着宋意欢,她往后靠在车壁上,看来她的底细已被查明?   透着微弱的灯火,眼前的宋意欢,容貌绝色,比起她来更为艳绝,或许从一开始她没能撩拨盛朝太子,是因为这个女子的存在,比起她来也更为美艳。   薛家与岭南叛贼勾结,待太子回京后就会暴露得体无完肤吧,薛家大势将去,不过除去薛家,朝廷中还有藏在地下的暗河。   薛渝言把面纱放入袖中,冷笑道:“我姓韩,薛家不过无名之辈。”   从一开始她就是被安排入京的细作,薛家与她不过是合作,最终还是听取南境那群人的指使,朝中各族游走,更重要的是以色.诱君,却次次折损于太子。   南境起义迫在眉捷,容不得她在耽搁下去,身为储君的太子必须死,因为与国公府有牵连,时常走络国公府,世子穆奕成了她招呼来去的对象。   此次她应该弃旲山,退出盛京才是最为保险的,但她放不下一个人。   灰暗的官道中,马车颠簸行驶,车厢内再次陷入安静,宋意欢再次询问她的姓名,薛渝言则啐道:“你是想打听我什么?”   就此话语终结,宋意欢侧首靠在车壁上闭目思索,京中没人敢用韩姓,而在二十年前,韩家乃为盛朝一大士族,朝中上下遍布韩家人,无人敢招惹。   这种局面的原因所在,是当时太后韩长殊携幼皇李泽垂帘听政,以致群小当道,朝中重臣皆为韩家旁系, 朝政**,到最后太后妄想自封为帝。   而后废太子李墨于辽西起兵,历时五年打入盛京城,韩太后被废太子砍去头颅,韩家沦为罪臣,凡为韩姓之人统统施以斩刑,不留活口。   宋意欢微微蹙眉,薛渝言说她姓韩,这里面可有牵连?   ****   去往旲山的路上,薛渝言这人着实谨慎,不仅时时让人监视着宋意欢,还时常派刺客沿路防范是否被人尾随。   而捆住宋意欢的绳索从未松开,那绳索较粗,磨得她的手腕破皮渗出血丝,着些汗水,火辣辣的疼,她也始终没有机会割开绳子逃跑。   好在薛渝言认为她仅是个闺秀之女,不识武学兵器,未曾检查她身上是否藏有利器。   那把袖刃也一直藏在宋意欢的手臂中,这让她不敢高挽衣袖,而等待机会。   期间得见薛渝言停下马车,查看旲山而来的飞鸽传书,似乎假皇子同薛长毅还在山峡内苦苦支撑。   在临近旲山之时,宋意欢坐在车前,手中捧的干粮又粗又糙,吃得她喉咙难以下咽,薛渝言那泼皮娘,连水都不给她多喝几口。   臭泼皮娘还踢宋意欢鞋子,骂她娇气,直让她气得牙痒痒,恨不得晚上趁机动手了结了这女人。   可怎么说也是半个医女,还没有那个胆子杀人,更何况这些随行的刺客,夜里轮倒值岗,宋意欢要是有什么动静,很快就被发现。   正心里咒骂着,忽然瞥见不远处的树木之上,孑然而立一只黑白相间的苍鹰,使得宋意欢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薛渝言推入马车里。   马车行驶中,透过窄小车窗得见那只苍鹰时而盘旋空中,随后便飞于天际而去。   宋意欢心头一喜,自几个月前被太子殿下的猛禽吓到后,来到东宫就再也没见到猛禽,但她记得这正是太子那只苍鹰九霄,她是被找到了吗......   车厢之内,薛渝言见宋意欢频频望着车窗外,神色古怪,她伸手就将马车窗关上。   宋意欢顿住,则侧身靠着车壁,暗暗将心绪压下,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两日马车颠簸,屁股都坐疼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呜呜殿下…… 第60章 悬崖   旲山层峦叠峰、巍峨高耸, 断裂崖壁之多。   午后淅淅沥沥下起细雨,山路曲折泥泞,林木潮湿, 马车渐缓停在山脚下的林木内,车帘被卷起挂在上方。   身着劲衣的刺客护卫站在马车前,细雨不大,但潮了他们的发和衣物, 面上满是蒙蒙雨水。   薛渝言坐于车门边缘, 端着一张细小纸条查看, 裘野、薛长毅等人率一众护军困于峡内, 即便是仗着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优势, 但众人已干粮尽无, 精疲力尽,恐是今日便将要被太子擒拿。   薛渝言深蹙眉,心沉不已, 回首看了一眼车内的宋意欢, 神色萎靡地靠着车壁,她显然没有了之前的精力。   薛渝言将纸条撕碎, 淡淡道:“继续走。”   坐于车前的刺客正要挥鞭,一阵草木脚步声响起, 似乎有什么在逼近,薛渝言心头一凛, 细听雨中动静。   正在此刻, 突然车顶猛地一声咚响,是有什么跳到车顶上了,几人大惊。   未来得及反应, 仿若一息之间,一把锋利的长刀从车檐之上猛地刺下来,将架车那名刺客刺死。   车顶之人正是尾随两日的暗卫梁壹,宋意欢欣喜不已,却见梁壹跃到车前时,薛渝言当机立断,挥出长鞭拽住他的手臂,将其甩出车去。   转眼之间,马车周身已出现几名护军,冒着雨的林间有弓箭手拉弓,薛渝言见此心道不妙,这是来抢人了,将长鞭狠狠抽打在马匹后身,马匹长啸,受惊之后慌乱地奔驰而去。   羽箭射在车板之上,未能得手,马车极速而去,使得宋意欢摔在车厢内,吃痛不已,几名刺客下车将后方的人拖延住。   见车内正情急之时,宋意欢暗暗将袖刃滑在手腕处,尚未抽出刃鞘,一把明晃晃的长刀架在了宋意欢的脖子上......   山林间惊起鸟雀,梁壹将拦截的刺客击杀,瞧着远离的马车,随即跃上马,率一众护军追上。   待将要靠近之时,只见马车轱辘脱轴,猛然撞向树木,马车当场翻倒,溅起雨水阵阵,细石泥土被掀起。   梁壹等人大惊,连忙赶到马车旁,众人满身雨水,只见一片混乱的车厢内空无一人。   ****   细雨蒙蒙直至黄昏,雨水飘落在历经百年风雨的峭岩上,旲山东临长河,绝壁陡峰,举目可见。   峡内的逆贼已是残喘之徒,十率府一众护军入其擒拿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不费吹灰之力。   一对将士正停留于峡口之间,左侧可见河水急湍,正此河使得众兵难以入峡的缘由。   李君赫身着墨金劲装立于赤马之上,身形颀长挺拔,眉目间冷若冰霜,即便细雨已潮湿墨发,仍旧清贵不减。   护卫跪于赤马侧面,暗袭夺人未能成功,薛渝言擒拿太子妃消失于林间。见太子寒气阵阵,恐是梁壹等人此事之后还得一一领罚。   李君赫单手拽着马缰,苍鹰立在他另一只高抬的手臂上,只听他一声令下。苍鹰煽动翅膀往高空飞去,巡视旲山内外地理,如有下落便会飞回来。   之前梁壹等人能准确寻到宋意欢所在马车的位置,便是由苍鹰指引而去。   随后李君赫拽马行入山峡之内,皆是深沟峡谷、尖顶山头,沾染雨水的泥土混杂了血腥味,地面上可见尸首,显然是打斗之后。   不远处的士兵之中,满身伤痕的裘野被押跪于地上,身旁面容端正的薛长毅一同被押,二人已无气力言语,身后皆是一众岭南之人,是之前跟随裘野入京的岭南将士,统统被俘。   于前两日假皇子同薛长毅密谋祭祀期间,率手下百名亲卫行刺趁夜时太子李君赫,怎知中了太子圈套,险遭擒拿,步步围堵之下,躲入峭峡之中,借地势有利而苦撑。   终究还是耗不住干粮不足,精疲力竭,匆匆两日,无谓的挣扎还是败于此,唯有等薛渝言前来搭救。   赤色马蹄渐停在二人跟前,只见那太子从马上跃下,不费力气,甚至都不必亲自出马,就将这等逆贼俘下。   太子缓缓走到裘野身前,手中提着未出鞘的佩刀,劲装上只是沾了些雨水,相比起地面上一身污秽血迹的二人,显得格外干净整洁。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二人,佩刀架在裘野的肩上,带着危险口吻,“是谁在和薛渝言传信。”   裘野顶着二皇子的容貌,神态却处处不如二皇子,双眸间略有慌张,此次擒拿是活擒,关于二皇子的事,还得抓回去严刑盘问。   薛长毅口角流着血液,已是残喘之象,神色恍惚,太子素来阴狠,这次是众人皆没有想到裘野的身份早已暴露,或许他早就发现薛家的异常了。   李君赫见二人不答,带着鞘的佩刀打在裘野面容上,直接将他打翻于地,满身泥泞,狼狈不堪。   未等裘野缓口气,李君赫狠厉地连踹几脚在他身上,直让他哀嚎连连,满身伤口浸在雨水坑里。   随后那金丝鞋履踩在裘野的侧脸上,水坑的污水掺杂了红色的血液,是从裘野口中吐出来的,他颤着手指向薛长毅,艰难地道:“是他,他能传信薛渝言......”   李君赫微微挑眉,冷瞥薛长毅,仍旧没有松开裘野,冷淡道:“真的李昭景身处何地。”   停顿片刻,身下之人没有言语,李君赫脚下用劲几分,只听裘野再次哀嚎,吐血不止,连忙开口,“死...死了,于百越战役之时受瘴气而亡......”   话音落下,踩在裘野头上的鞋移开,他刚缓了半口气,腹部又受了记猛踢,他蜷缩在一起。   薛长毅漠然看着裘野,这个匪徒靠不住,受不住严刑拷打,必然不能让他活着。   李君赫退回几步,面如冷霜,思索着裘野话的真假,沉顿许久,他侧过身则将佩刀扔给护卫,道:“将薛小侯爷吊于悬崖上。”   护卫低首应声,几人上前将薛长毅捆绑起来,他看着太子,心知薛家已是大祸临头,终于忍不住道:“我等还是太低估你,不愧为太傅陈熹的学子,城府深沉。”   李君赫对他的话置之不理,薛长毅被牢牢捆绑,拖上峭崖,绳索的另一头拴在尖头岩石上,他被推往崖边。   薛长毅难以动弹,仍是对太子道:“你以为没了薛家,朝中万事大吉了吗......”   话语刚一半,薛长毅就被推下悬崖,惊喊一声,身上绳索重重勒起,他被悬挂在崖峭边,悬空的脚下便是万丈深渊和急湍的长河。   正在此时空中传来鹰声,李君赫立于峭峡之间,仰首望见九霄盘旋于上空,细小的雨落下,是有人来了......   只听风声阵阵,李君赫低首环顾四周,一支羽箭划破长空直指李君赫而来,速度之快,他心中一凛,敏捷地侧过身而退。   忽听女子大声高呼,“殿下小心!”   顷刻之间,羽箭划过他臂膀的衣袖,猛地插入身后的峭缝中。   李君赫循声望去,只见薛渝言手持弓箭站立于不远处的峭崖之上,而宋意欢坐在湿漉漉的岩石地上,双手合在一起,满身潮湿脏乱,方才正是她情急之下大喊出来的,身后还有两名带刀刺客。   薛渝言见羽箭没射中太子,立马再次拉弓,这次对准的是裘野,心知裘野不牢靠,这是要杀人灭口。   裘野本就被打了一顿,蜷缩在地上难以避开,惊慌不已,只听太子冷喝一声,“梁肆!”   未等薛渝言羽箭离弦,一支不知何处而来的羽箭直接射穿薛渝言的右手掌,她登时躬身哀嚎,弓箭掉落而下。   梁肆箭法乃为十五暗卫中,最为精湛的一个,拉弓必中,薛渝言那点技艺,自是比不得。   薛渝言吃痛不已,鲜血淋漓,见底下太子护军作势而来,当即把宋意欢扯起来挡在身前,一把匕首抵着她的喉间,对着太子众人高声怒斥,“让你的人退下,不然我就割破她的喉咙!”   听此,李君赫面色冷然,心中一沉,凝望着不远处的宋意欢,抬手示意,一众护军停下动作。   宋意欢呼吸微屏,望见太子在峭峡之间,心间紧张,熬了两日的苦楚,光是见一见他,眼眶就湿润得不行,掉着眼泪。   衣袖之中,袖刃滑落在她的手间,捆住双手的绳索早就被她偷偷割断,捏在手掌中。   薛渝言插着羽箭的右手鲜血直流,左手紧握着匕首,对着底下的人道:“太子赫,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手上的人,但我只要薛长毅和裘野。”   此时的细雨未停,风吹过山峡,呼呼声不止,薛长毅被挂在悬壁上摇晃,似乎听见薛渝言的声音,他喊了一声。   薛渝言深蹙着眉,没有作声回答,只是对太子道:“把薛长毅拉上来。”   李君赫停顿着,似乎看透她对薛长毅的看重,嗤笑一声,语气微寒,“孤自来厌恶有人命令于孤,别忘了,你要的人也在孤手上。”   话语间,站于悬崖边的护卫将长刀抵在绳索上,绳索往下牵住的薛长毅摇摇欲坠。   李君赫看了一眼,淡淡道:“只要孤一声令下,他可就掉下去了,你连看都来不及看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7 23:01:23~2020-07-28 22:13: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1章 杀了她   薛渝言见长刀割动绳索, 连忙慌张出口,“不要!”   持刀的护卫停顿动作,薛渝言看向李君赫, 匕首死死抵着宋意欢,“你不想要她的命吗!”   李君赫提步走动,冷着声道:“这话应该是孤问你。”   薛渝言心下紧张,比起太子来, 她没有那份镇定, 在薛家这么多年, 薛长毅的温文儒雅, 对于她来说是特别的,或许这一辈子都没人再对她好。   见僵持不下, 薛渝言道:“你想怎样。”   李君赫冷道:“你先放人。”   “这不可能。”薛渝言蹙眉, “我若松手,尔等群起攻之,我怕是走不出这个山峡一步。”   她拽着宋意欢往绳索的崖峭移动, 身后两名刺客护着薛渝言, “太子赫,我不信你就如此无情, 这可是你花费如此大的气力娶入东宫的人。”   “你把薛长毅拉上来,我等只要安全, 自会放开宋意欢。”薛渝言的刀刃抵着宋意欢流出血丝,可见她用力之深, 道:“现在我不过是强弩之末, 这里都是你的人,你还怕我同你使诈吗。”   李君赫凝视着不远处的人,宋意欢呼吸小心翼翼的, 瞥见她袖中原本捆的双手松开,缓缓放于两侧。   他挑了挑眉梢,默然半息,抬手改口下令道:“拉上来。”   几名护卫听此,抓住绳索将垂挂在崖上的薛长毅一点点往上拉。   崖峭之上,细雨尤为密集,众人早已湿透衣装,凉风吹来,更为寒凉。   宋意欢呼吸微缓,衣裙潮湿地贴着身躯,愈显曼妙身姿,方才在丛林间一路被薛渝言推搡,摔倒几次,浑身又潮又脏。   仅此一遭,往事恩怨浮上心头,薛渝言自来从容大方,何曾有这种慌乱的时刻,前世她声败名裂,薛渝言诬陷指证她与苏尘不洁,那种轻蔑的神色和一口咬定,害得她受尽屈辱。   袖刃在宋意欢手中越发攥紧,薛渝言还在往崖峭处移动最后停住。   慌张不已的薛长毅被几名护卫拽拉上崖岸,但被绑的严实,无法动弹,他望见薛渝言挟人站在不远处,忍不住唤道:“诗怡...”   薛渝言当即松了口气,匕首缓缓松开宋意欢的肌肤,命两名刺客去将薛长毅解绑。   随后看向李君赫冷若冰霜的脸,不免道:“你果然还是为个女子松口,身为君者,不舍儿女情长,此为害处......”   话音刚落,在她以为稳操胜券之时,一把轻刃刺入薛渝言的腰腹,痛疼感蔓延全身,当场顿住身形。   鲜血染了宋意欢的手,在薛渝言的片刻惊谔下,她慌忙地将人推翻,从桎梏中挣脱出来。   仿若一瞬,满身血迹的薛渝言撑不住气力倒在地上,呼吸急促,袖刃刺入的位置是在腰腹左侧,不算致命,但疼痛感足够耗尽她所有气力。   怎么也没有想到宋意欢手里有刀......   薛长毅的绳索解开,正见此,慌忙大喊:“诗怡!”   宋意欢眸色些许惊慌,看着手上的鲜血,这是第一次动手伤人,心悸不已,这是薛渝言欠她的。   两次名刺客连忙抽出大刀,正要往宋意欢挥刀之时,藏在薛渝言等人身后许久的身影赫然出现,当即打翻刺客手中大刀。   刀摔落的声响惊到宋意欢,回头望去,只见平西世子谢启衍正在身后,两招之下将刺客打下悬崖。   谢启衍眉目肃然,轻瞥宋意欢一眼,颌首示意,他早已潜伏在身后,静待时机。   而地面上的薛渝言气息奄奄,痛疼之极说不出话来,血流不止。   薛长毅慌乱不已,爬起来朝薛渝言奔去,却被太子护卫按押在地上,挣脱不得。   李君赫于不远处漠然地望着这一切,举步缓缓走来,脚步最后停在薛渝言身旁,淡淡道:“从你出现在这的那刻起,便注定走不出山峡一步。”   “韩诗怡,韩家遗留之女。”李君赫半蹲下身,瞥着薛渝言,“何人指使你入京潜伏。”   薛渝言双眸血红,紧抿着唇不作言语,不会回答他了,她腰腹上还插着袖刃,血在缓缓往外流,已经没有反抗的力气。   见此,李君赫顿了顿,修长的手指握上那把袖刃,轻轻一抽便取出来。   不顾薛渝言腰腹上的鲜血,他起身走向神色慌乱的宋意欢,轻拭她的眼泪,“莫怕。”   说罢,李君赫将袖刃交到宋意欢手里,领着她走在薛渝言身前,淡淡道:“杀人需致命,你熟识医理,何处致命,理应不需要孤教。”   不远处的薛长毅听此,挣扎着说:“不要对她动手,我死就好,有什么怨皆对我来。”   但话语却无人理睬。   宋意欢脑子有些浑噩,握着刀刃的手微颤,太子眉目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戾气,回眸看向地上的薛渝言,已是痛苦之色。   她害怕杀人,怯怯地想把刀刃还给太子,让他来。   李君赫微蹙眉,站在宋意欢身后,手掌握住她的手,将刀刃抵在薛渝言的心口处,道:“意欢不是最厌恨此人么,孤说过无需事事皆怕,孤给你撑腰,杀了她。”   宋意欢瞳仁微张,双手被太子按住,刀刃缓缓刺入薛渝言的心口,只见红色血液。   刀下之人神色慌张,忙对薛长毅道:“救我......”   仿若一息之间,薛渝言的话语困在咽喉里,刀刃刺入心脏,怔怔地望着二人,顿时没有了气咽,指尖不再颤动。   宋意欢睁大着双眸,薛渝言在她眼前就这般死去,就像前世的自己躺在卫国公府的婚堂中,鲜血染地,不同的是薛渝言带着讥讽,冷视着她的死。   被压制住的薛长毅见这一切,怒然将护卫推开,将身上绳索扔下,从藏在腰间的匕首冲刺而来,来势汹汹。   宋意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揽住双臂往后避之,薛长毅的匕首显然没伤到二人。   李君赫则上前一脚将他踹开,一众护军冲上前将他制止。薛长毅翻倒在地,斥道:“把诗怡还来!”   慌乱之中宋意欢下意识避开两步,不慎踩在绳索内,怎知薛长毅见此,抓住绳索拉直。   当即套到宋意欢的脚,她身形不稳后退两步,雨天湿滑踩到松动的峭岩,脚下一空,下坠感袭来。   李君赫来不及思索,手疾眼快地抓住宋意欢的手,一手紧握尖头岩石,顷刻之间,她半个身子落出崖峭,情势危急。   此时的细雨蒙蒙,山峡之上是最为寒凉的,松树屹立在崖峭间,树叶被风吹得沙沙的。   雨水落在宋意欢惊慌失措的面容上,一手抓住崖上岩石,一手被太子紧紧握住,往下是凌空高耸的叠峰和长河。   紧要关头之时,谢启衍当场冲过来相助,来到崖峭之缘抓住宋意欢另一只手。   而薛长毅全身被压制在地,斥骂道:“她就应该掉下去,她才是最该死的人,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太子李君赫。”   宋意欢的衣袖也被石峭划破,露出柔白的手臂,脚上绣鞋掉落下万丈悬崖。她望着太子的冷颜,泪水盈满眼眶,害怕得落泪不止。   “意欢不想死......”   李君赫则缓缓将宋意欢往上拉,见她被吓哭,沉着声紧张道:“不准哭不准哭,你不会死。”   宋意欢身子麻得厉害,浑身使不上劲来,听他略凶的话语,顿时瘪着嘴,忍着哭泣。   她可以忍住眼泪的,也可以勇敢的,但一见到太子就鼻子酸楚,眼泪也像决了堤。   李君赫神色紧张,好在宋意欢跌出去不远,只是悬在外面半个身子,在谢启衍的协力下,她很快就被拉上崖峭。   随后宋意欢就被李君赫揽到崖石往里,触碰到地面的她将太子扑倒于地,终于忍不住内心的恐惧,趴在他怀里大哭不已,连连抽泣,“殿下,太...可怕了呜呜。”   是被吓坏了......   峡峭之间的东宫亲卫护军寂静无声,唯有太子妃趴在太子身上阵阵哭声,太子素来寡言冷漠,如此画面,东宫众人着实没得见过。   李君赫躺在地面上,雨水淅沥,宋意欢眼泪净抹在他的衣襟上,只听他轻哄,“莫怕,这不是上来了么。”   见此,谢启衍愣了一下,只好起身退开,看向不远处的薛长毅,命众护卫将人押下去。   李君赫撑起身,用衣袖擦擦宋意欢的面容,安抚住她,便命梁壹将宋意欢带下去,让护卫押着薛长毅停驻。   “不必押下去了。”   待宋意欢离开峡峭之后,李君赫起身走到薛长毅身前,眼前的人正咬牙切齿,与他对视。   薛长毅未反应过来,面容就被狠厉的一拳砸中,他当场呕出血来,痛苦不堪,更是发不出声来,无力的身躯被护卫押制着。   李君赫眉目间参着戾气,长刀刺穿薛长毅的腹部,他双目看着太子,早已猜到自己活不了。   没来得及看薛渝言的尸首一眼,随即被踢下峭崖,坠入万丈叠峰下的长河中。   空气中蔓延着血腥味,李君赫凤眸深沉,双手染红,漠然地望着深丈山峰。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学会怎么杀人了么。 第62章 露宿   从崖峭之上下来, 已天色昏沉,细雨停下,见临近夜幕, 得离开山峡寻一避处过夜。   伤痕累累的裘野被众护卫关押入笼中,一身的狼狈不堪,方才的一切皆看在眼里。   东宫太子经过之时,目光扫过来, 裘野忙低下头, 只怕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 好在这太子只是看了两眼, 并无他话,似乎是要留他一命。   山峡之内, 华贵宽敞的马车已被护军从峡口外牵进来, 李君赫来到车前,伸手将车帘撩起。   宋意欢正坐在里头,泪珠子还没停, 衣裳潮湿不说, 手臂上的衣袖也被划破了个口子,就连鞋都丢了一只。   见太子在车前, 她便低着脑袋把泪痕擦了,再与他对视着。   李君赫没有犹豫便入了马车, 二人衣物皆是潮湿,方才着实凶险, 别说她吓出眼泪, 他自己都有所惊吓。   宋意欢还在心悸阵阵,手指轻颤,见太子探身来到车厢里, 她就挪着身子凑过去。   李君赫见她那如似秋水般的双眸,难免心间一软,将宋意欢揽过来,放缓声道:“怎么还在哭呢。”   宋意欢怕开口就是哭腔,便没回应他,抬手轻轻揉眼。刚才薛渝言死之时,她有些慌乱,心里不免轻松和愉悦不少。   但坠崖这种事儿,光是想想就害怕,更是让她吓到不行。若是真掉下去,她这辈子又没了,好不容易这辈子事事如意,才不能和薛渝言同死。   李君赫则将她的手拿下来,“给孤看看,可有何处受伤。”   方才将她从崖峭上抱上来时,他躺在地上的一瞬间,别的都没想,只大松一口气,庆幸自己抓住了她的手。   宋意欢的身子很冰凉,发冷的脚丫合在一起,李君赫将她潮湿的衣裳揽起来,手臂上有细微的划痕,双腕上有之前磨破皮的伤痕也在。   李君赫眉目微沉,看了看宋意欢的面容,擦擦她那眼泪,道:“没事了,现在很安全。”   宋意欢眼眶里水水的,深吸了口气,平复着情绪,声音里带着鼻音,“太高了,掉下去怎么办,往后就见不到殿下了...我还能有几次重来......”   她伸手搂住李君赫的脖颈,脑袋埋在他颈窝里,感受着他的体温,殿下似乎总能暖乎乎的。   李君赫轻抚宋意欢的后背,缓缓回应道:“孤不会给你坠落下去。”   宋意欢抬首看他,忽然觉得感动,又见太子顿了顿,面无情绪道:“再哭,眼睛都得肿了。”   宋意欢瘪了嘴,没回话,泪珠从眼眶里落出来。李君赫无奈又好笑,则继续道:“如此,孤都不知如何哄你才好。”   言罢,他又擦去她的眼泪,宋意欢就看着他的脸庞,她这身衣服是不能再穿了,潮湿不说还脏破,这样下去是会染上风寒的。   李君赫侧过身命人将行李拿来,随行人员之中绝大部分皆是汉子,更没想到宋意欢会被薛家拿住,能给她换上的就只有太子随行带来的衣衫。   片刻之后,众护军随马车离开山峡,山路有些颠簸,马车将车门都拉上了。   宋意欢鼻尖红红的,太子说得没错,眼睛都哭得有些肿,在她的羞怯下,被太子按着将这身杂乱的衣裳脱下来。   宋意欢抓着太子的手臂,细声喊他,这可是在马车上,哪里给她这样脱衣裳的。   李君赫面容平静,则道:“乖一点。”   太子的衣衫过大,穿在她身上不合衬,衣带都绕了几圈才缠住她的小腰,不过比起那湿答答的衣裳暖和得多。   此时夜幕已降临,众护军皆已疲惫,此处里皇家祭台偏远,实在不行便在山岩间驻营。   换好之后,李君赫身上也较为潮,便与宋意欢拉开些距离,命梁壹将随行药箱拿来。   宋意欢坐在绒毯上,指尖轻轻捻着衣口,是件淡金的衣衫,有着太子的龙涎香,头一回穿他的衣裳,她有些新奇。   太子则靠坐着车壁,正挑选着箱里的药膏,他墨金的劲衣干练利落,是染了些血迹,一双修长的腿横在车厢里。   宋意欢看着太子,她衣衫太长,半跪着朝他爬了两步,纤手放在他腿上,轻轻道:“殿下不换身干净衣裳吗。”   李君赫淡淡回道:“一会再换。”   他把宋意欢的小身子按坐下,纤手却攀上他的胸膛,能感觉到肌肉硬.硬的,她抬眸道:“意欢伺候殿下更衣。”   李君赫没给她继续摸下去,抓住宋意欢的手,轻轻拉过来,露出有勒痕的手腕,红红的半圈。   宋意欢怔怔地看着他药膏抹上去,当即伤痕疼了几分,本能想缩回手,太子却捏着她的手,目光在手腕上,他低声道:“以后要是留疤就不好看了。”   听此,宋意欢忍着疼给太子把药膏抹上后包扎,双手腕上都缠了一圈纱布,顺便把她身子上的擦伤也抹了药。   宋意欢看着太子的容颜,眸色里有着关心,想起之前的事,她心中有些开心,忽然道:“殿下喜欢意欢,一定是特别喜欢。”   李君赫手中动作微顿,似乎没什么反应,更没有看她,将药瓶放入箱里,缓缓道:“就你像个小没良心的,不拿孤当回事儿。”   他面色微沉,是还记着她之前提纳妾的事儿,停顿了下,“你说孤还要不要只喜欢你一人,到时回去便纳个侧妃,正合你的意。”   此言一出,宋意欢莫名心间一疼,难得高兴会儿,眼巴巴地望着太子。   李君赫瞥了一眼她的神色,故意淡淡道:“孤就搬出你那寝宫,七日分两日去你那儿住,剩下五日去新来的侧妃那儿住。”   宋意欢抓住他的手,委屈问道:“为何只去意欢那儿两日。”   李君赫低眉,“你要嫌多,孤就只去一日。”   宋意欢望着他的神色,眼眶里又起了水气,不知为何这话从他口中说出来格外的令人难过。   她有些哽咽道:“这样的话,我好难过。”   此时的天色已黑,马车也缓缓停下来。   左率卫魏央从马上跃下来,疾步走到车前,他对里面道:“殿下,不远处有处破庙,可要停下驻扎。”   他的话打断了车厢内的对话,李君赫目光从宋意欢面容上收回来,与魏央回应道:“驻扎,先将火生起。”   魏央回应一声是便退下,唤众护军准备驻营。   李君赫侧回首,宋意欢面颊上多了一道泪痕,她凑近上来,想要太子抱,却被他按住,她这下就更不好受了,眼泪扑地掉在他手背上。   宋意欢道:“殿下别纳妾了,往后意欢都不提。”   李君赫只是怕自己潮湿的劲衣,弄湿她刚换的衣物,才将她按回去的,但宋意欢似乎不打算放弃,朝他伸手。   他道:“别脏了衣衫。”   宋意欢只好不再动,却拉着他的衣摆。   李君赫看着她,马车外是众护军的脚步声,熙熙攘攘,停顿片刻,他开口道:“现在孤问你,孤若没有这身份和权势,你可会想离去?”   宋意欢回道:“殿下和我已为结发,自然要相伴一生,岂会与殿下别离。”   李君赫探身而来,俯首轻吻她的朱唇,随后认真道:“记住你的话。”   言罢,李君赫不再多言,拭过她的眼泪,起身下了马车。车檐已被挂上灯笼,林中虫鸣。   宋意欢撩开车帘,探首望去,昏暗的视线里,太子已走到破庙前,身形提拔,只见他与魏央在言语。   宋意欢指尖轻抚唇瓣,回头低眸,脚上连双鞋都没有,踩在车厢的软毯上。   ****   夜色已然将临,林中鸟雀飞走。   宋意欢在马车上坐了良久,太子逮了两只野兔,交给魏央去处理后,才将她从马车上接下来,找了一双鞋给她穿。   破旧的庙院里已燃了几堆火焰,火光照亮了院子,屋檐之下立着苍鹰,偶尔发出叫声。   众护军各自寻了角落坐下休整,随行的车队里是有干粮的,要不就各自猎些山雀兔类烤着吃。   宋意欢坐在火焰旁,身上的衣衫宽大,衣袖长,她抬手都看不见手掌。不过冷了这么久总算烤上火了,这雨天干的柴火难得寻,起火较慢,等了很久。   火堆上正烤着兔肉,淡淡的烤肉香,宋意欢这两日没能吃好,早就馋上了。   太子换了身干净衣衫,之前的劲装血腥味过重,则挂在一旁烤得冒热气,好在此次出行是有备行囊的,有衣物可换。   平西王世子谢启衍也一同坐于火旁,宋意欢都不知他何时出来的,明明不是和太子一同出行的。   谢启衍解释赔礼道:“谢某趁夜时赶往旲山的,来此是为将裘野拿下,害得太子妃忧心,是谢某的过错。”   宋意欢还礼道无妨,听谢启衍言语,他似乎想起了很多,神情温和专注,倒有点不像谢七了。   太子提到回京的事,因为宋意欢的失踪,圣上已下旨将薛家上下押入大理寺查处,到时还有南境之事。   谢启衍眉头间淡漠,说道:“我便不回京了,直接前往岭南。”   宋意欢看着谢启衍,忽然想起来道:“对了,我出来时同命人去告知锦宓公主说了你失踪之事,你不在京城,她恐是尚在寻你。”   谢启衍停顿了一下,“劳烦太子妃回去同锦宓公主解释一番了,不必为谢某担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9 18:28:36~2020-07-30 21:07: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3章 兔肉   火堆上的兔肉烤得滋滋出声, 李君赫神色淡漠,伸手将兔肉转了个面,瞥眸看一眼谢启衍, 冷道:“先回京面圣再说,关于岭南之事,还得同圣上禀告,率军南下。”   三日前, 谢启衍突然出现在旲山的祭坛外, 神智清醒, 井条有理, 他已想起自己的身份,扬言要除去假二皇子裘野。   从谢启衍口中得知, 岭南的确出了事, 副元帅宣武将军叛变,年前那场蜀中战役成了陷阱,南境三军早已暗中分为左右两军, 此战正是右军对左军的绞杀。   二皇子同元帅郑鸿宇掩护, 谢启衍绕出重围,赶往京城求取援兵, 临近京城之时,遭到京中之人派兵堵杀。   谢启衍逃出来已是伤痕累累, 瘫倒在积雪覆盖的官道上,正是如此被宋意欢捡起。   至于是京中何人出兵, 目前还不好下断言。   谢启衍听太子言语, 抬眸看他一眼,转眼已过数月,他才将这一切想起, 岭南消息皆被封锁,二皇子处境定是举步维艰。   前世,锦宓公主死后不久,朝廷内乱,盛京即将沦陷,朝中官员鱼龙混杂,太子以病弱之躯固守京师。   二皇子战死南境疆场,皇帝天命之年出兵南征力挽狂澜,也力竭而去。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废帝李泽,早年受韩太后控制的傀儡幼皇,玄明帝李墨登基之后,他便被送往岭南,诈死于途中。   此人神出鬼没,不知踪迹,在最后盛京之战时才显露面目,而后死于太子刀下,这场内乱战历时四年之久,大盛元气大伤,就此迎来天下太平。   而今生谢启衍为制止岭南大乱,提前一年与二皇子共赴岭南平乱,也为揪出废帝李泽,走前特意嘱咐太子谨防薛家之女与卫国公府。   怎知没寻出李泽的下落,他与二皇子又折损与岭南,谢启衍此刻心里满是愧疚悔恨,如是二皇子命丧黄泉,那么他这一辈子无疑又是失败的。   谢启衍懊恼道:“我只怕二皇子已然凶多吉少,这一切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没及时传信入京,使得岭南丢失,更让梁国裘野得此机会入京。”   宋意欢张望二人,轻声道:“早知谢世子身份,我就应早日给太子殿下说才是,不然不必如此耽搁。”   谢启衍道:“太子妃搭救之恩,已是谢某的庆幸了,此事归根结底还是出于我。”   一旁的李君赫打断二人的对话,对谢启衍道:“圣上早已派玄武府赶往岭南追寻二弟下落,京中薛家大势已去,岭南叛贼既然还未敢起兵,便是还有什么在牵制于岭南,此事还得出兵平息,你独自前去简直是笑话。”   谢启衍哑口无言,李君赫继续道:“我等还需尽快赶回盛京,锦宓素来挂念你,与她好生辞一声别,有何不可。”   谢启衍低下首,神色黯然,“我此刻已无力顾及于她,只要她安然在京城那便一切皆好。”   或许没有他,锦宓过得更好,上一世在青灯大师身前已做了交换,余生寿命早已给她十六岁之后的余生。   青灯法师之言,如若重收覆水,生死不定,为大凶之灾,消失于她的世界,谢启衍早已做好准备赴死。   宋意欢拂着颇长的衣袖,瞧谢启衍道:“你这谢七着实奇怪,先前痴傻时,围着公主喊夫人妻子,眼下清醒了却要躲着不见了。”   听言,谢启衍张张口,看向太子一眼,是有点难为情。   李君赫冷哧一声,火堆上的兔肉烤得香脆,他将其拿下来,“吃完休息,明日启程回京。”   话音刚落,有人的肚子便发出咕咕声,方才宋意欢与太子是吃了些干粮的,还不至于如此。   二人循声看向端坐好的谢启衍,他神色如常,抿了抿唇,宋意欢忍不住笑了笑。   三人便将兔肉分食了,烤得外焦里嫩,随行的行囊里带得有盐料,吃起来并不是毫无滋味。   宋意欢胃小吃不了很多,有些留给了太子,这两个男子,人高马大的,吃得也较多,况且谢七的食量,她是见识过的,比太子还能吃呢。   不过苦了两天的宋意欢总算吃到肉了心中倍感满足,该死的薛渝言对待她,这回可谓是大快人心。   岭南之事,便不再商谈,眼下还是尽早回京,谢启衍不再有异议,在火堆旁躺下了。   简单的洗漱之后,宋意欢被太子抱上马车,丛林里虫兽多,出外行的马车较为干净整洁,宽敞可做卧铺。   车厢内的黄花木雕小桌上放着盏灯笼,已然陈铺好地褥,软柔舒适。   李君赫站于车前,看了坐在里头的宋意欢一眼,她衣衫宽大,显得人也秀小起来,娇媚可爱。   见太子正要移步,宋意欢双手撑着绒毯,她才不要一个人睡在马车里,探身轻轻道:“殿下快上来。”   李君赫微微挑眉,看着她紧张模样,不禁失笑,撩起衣摆入车而来,此类马车是有竹制卷帘,可挡风遮光。   刚将此放下,李君赫侧过身,宋意欢便靠近过来,幽闭的空间里,她半个身子倚上来,双眸清亮。   李君赫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探身去将灯笼熄灭,车厢内变得昏暗无光。   林间有鸟雀声,若有豺狼虎豹等,苍鹰九霄会鸣叫,只是没多久又下起细雨来,只是细细毛雨。   车厢内视线很暗,宋意欢依偎在太子怀中细听雨声,除了衣衫太大有些不方便,这样宁静的气氛一切皆好。   太子的臂弯宽厚,抱着她时格外有安稳感,温热而平稳,绕着她的耳边,如此亲密,是该好好歇息的。   宋意欢思绪越发飘远,还在想着白天的事儿,她忽然转身,柔软的贴上太子的胸膛,轻轻道:“意欢送给殿下的玉络子可戴着呢。”   太子半阖着眼,手掌随意搭在宋意欢的腰肢上,声音低沉了几分,“戴着。”   宋意欢凑近些道:“殿下何时知道意欢被薛渝言抓的。”   “临近旲山之时。”李君赫回道,呼吸间皆是她的女儿香,玉软花柔,身姿玲珑。   宋意欢道:“我见到九霄了,惹得我好生高兴,不过在山脚下时没能逃出来。”   李君赫没有回话,指尖覆上眉心轻揉。   宋意欢想起前世薛家和国公府联姻之事,衣口不慎滑落于肩头,肌肤雪白,她道:“之前谢七被公主发现那日,我们曾见到薛渝言二人同卫国公私见。”   李君赫缓缓睁眼,淡淡道:“孤会有所提防。”   身旁的她点点头,总算安静了些许,车顶上雨声片片,此夜已深。   宋意欢脑袋靠着李君赫的肩膀,开始困倦,微微仰首,呼吸暧昧地绕着他的喉结,使得他束着她细腰的手掌下意识紧了几分。   只听她又含含糊糊道:“殿下,明早吃什么?”   言罢,李君赫撑起身将宋意欢按在绒毯上,二人对视着,她衣带渐宽,衣口微敞,慵懒且惺忪。   见太子眉目间冷沉,宋意欢有些不知所云。   李君赫俯首咬上她喋喋不休的小嘴,他已忍着宋意欢蹭来蹭去好一会儿了。   宋意欢不得已启着口任他索取,呼吸微促,待松开之时,唇瓣被咬得红艳艳的。   李君赫眉头微蹙,大掌打在她屁股上,宋意欢身子轻颤了下,愣愣地看着他。   “赶路疲累,夜里可是不想歇着了?”   他哑着声,气息略烫,“如是再贴着孤乱蹭,孤给你吃的可不是这个了。”   宋意欢攥着太子的衣襟,听懂他的意思,当即就红了面颊,望着他不敢再动,这说的什么浑话啊……   李君赫则将她微乱的衣口理好,遮去不慎露出的春色,擦拭她唇上水色。想让她好生歇息,偏偏使得他心神不定。   宋意欢缓缓低着眸,不敢再胡思乱想,乖巧地把脑袋靠着太子的肩膀入睡。   夜里雨声淅沥,车厢内总算平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30 21:07:30~2020-07-31 19:1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64章 玉佩   清早众人从东面山峭出来, 途径祭台时,命护卫入皇家山庄寻了套合身的衣裳给宋意欢,这才不用继续穿着太子的衣装。   在旲山上的祭祀早在几日前就已结束, 自然不必再前去作法祭天,只停留片刻,便启程离去。   对于宋意欢来说这几日就是在马车上渡过的,好在来到山庄得机会洗洗身上的雨水味, 因为着急, 还需得速速赶往盛京城。   宋意欢手腕上的伤痕换过一次药膏之后, 纱布便不必在缠着了, 渐渐的也起了淡淡的痂,不能扣挠, 不然容易就下痕迹。   路途奔波, 宋意欢的确睡得不太好,那日在崖峭上所发生的事,还会时常梦到, 偶尔会望着车窗外的景色发愣。   那把袖刃又重新回到了宋意欢的手上, 太子神色依旧淡然,说道好好放着, 这次她做得很好,以后需更加小心。   自己出手不狠, 就会遭他人踩踏的道理,宋意欢自然懂得, 只是有些慌乱罢了, 往后她需更加冷静才是。   沿途风景很美,细雨停后,万物复苏, 漫山遍野的山花惹人心动。   太子则靠在宋意欢身后,面色如常道:“如不是要事缠身,大可去走走。”   宋意欢顺着他的话点头,转过身便趴在太子的怀中,殿下还从没领着她出去踏青游山过,总是有各种的原因牵绊。   闲闷之时,宋意欢便靠着太子入睡,纤手攥着他的衣袖,他们之间话语不多,但相处较为和谐。   路上雨水重,正值梅雨季,李君赫伸手则将车窗给关上,省得雨水飘落进来。   这马车宽敞,一旁的雕木桌上放着茶水,李君赫将宋意欢揽进怀中,便斟茶轻抿,这雨下得淅沥。   忽然一声轰隆雷响,将宋意欢从睡梦中惊过来,睁眼见着太子的俊颜,连忙伸手把他抱住,纤手攥着他肩上的衣面。   李君赫手掌握着她的细腰,淡淡道:“是雨雷声。”   宋意欢抱着他点头,轻声回道:“我知道。”   几道雷声之后,雨落声渐渐变大,宋意欢则抱着太子不放,之前的困倦早已一散而去。   见雨下得大,难以前行,护卫上前请示寻到长亭避雨,听到车内太子允声之后便退下了。   满地潮湿中,马车停于亭外,众护军纷纷于亭内躲雨,草木湿润。   车厢内,雕木桌被移在一旁。   宋意欢从太子怀里出来,攥着他的衣袖,推开车窗,寻望外头雨水,只听身旁人道:“可还困乏?”   宋意欢摇头,“不困。”   太子面容清隽,细长的凤眸瞥着她,他微微探身,身形高大很容易就罩住她的小身板,他伸手又将她推开的车窗关上。   雨水较大,飘落在陈铺的锦毯上了,宋意欢靠着车壁,他这个动作刚好将她围在身前。   车窗关上后,太子的手掌就放在宋意欢身后的车壁处,低着眸看着她,开口道:“有时把孤抱太紧不太好。”   宋意欢微顿,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太子握住细腰托起来,放在柔软的坐具上,她忙将小手放在太子的肩膀上,稳住身子。   李君赫靠近过来,气息微烫地抚过宋意欢的面容,与她鼻尖相蹭,他揶揄道:“岂是肆无忌惮了?”   他握着细腰的大掌探入她衣襟里,淡粉色的诃子柔软得要命,她近来是有些粘人了。   宋意欢心间怦怦的,有些紧张起来,耳尖也烫得厉害,低眸瞧了瞧太子那手掌,纤手抓他的衣袖。   “别按了......”   宋意欢抬眸便对上太子的眼眸,只见他俯首轻舐她的唇瓣,探入口间长吻。   李君赫抓住她的手牵引而去,最后覆在他玉带钩之下,触碰到那硕物,宋意欢的纤手颤了一下。他离了她的朱唇,低声道:“给孤解决。”   车外雨水阵阵,落在漆顶上的雨声遮掩着不平稳的呼吸声,此时已无雷声,阴沉天色有些暗。   许久之后,宋意欢面颊满是红云,柔白的纤手环着太子脖颈,二人相拥着,气息相抵。   绣有梨花衣口顺着白皙的肩头滑落下来,他微微俯首于她身前,而那粉色的诃子已放在一旁的坐垫上。   宋意欢柔顺的长发垂在腰间轻轻摆荡,分外好看,她轻轻咬唇,只怕出声,心里慌乱且沉迷,车外诸多护军,而他们却在......好让人羞臊...   太子的气息似火一般烧着她,从容颜到身体罙处,蛮横且强势,直到感到一股微凉的流意,宋意欢泪水盈睫,指尖在他的手臂留下痕迹。   之后,她面容贴着他的肩膀,呼吸轻促,脑子里空空的,那里还在紧密着。   此时的雨水渐停,长亭屋檐上滴落着雨珠,平静怡然。   马车外依稀响起带泥泞的脚步声,护卫停在车前,作礼询问:“禀太子殿下,此雨已停,可否继续行程。”   车厢里,宋意欢听见这言语,心头慌张,起身欲要从太子身上脱离,怎知却被他桎梏住细腰,按了回去。   如此嵌来使得宋意欢倒吸一口气,险些呜咽出声,连忙用手捂住嘴唇,身子瘫软地趴入他怀里,泪珠也扑地掉出来。   李君赫则靠着车壁,薄唇微勾,抬手轻抚宋意欢的卷发。护卫未听到回应,忙着又询问了一遍。   宋意欢面容绯红,纤手搭着太子的肩,指尖微微泛白。只听太子回了一声启程,她抬眸与他相视,他则亲了亲她的唇。   随后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太子退出来后,宋意欢被他放在软枕处靠着,她松了口气,乖乖让他清理。   李君赫忽然道:“可该给孤怀个孩子了。”   “我......”宋意欢面容红扑扑地看向他,太子双眸里有着残留的情.欲,忽然一道凉凉的玉物轻轻抵进来,堵住里头的东西,她微不可闻地呜咽一声,心间微惊。   只见那是他那只两指大小的赤红玉佩,玉下还系着之前她打的那支碧白色的络子,正垂在褪内。   李君赫贴近过来,低声道:“以免都流出来,所以保管好孤的东西。”   宋意欢又怕又羞臊,那玉佩硌着她,伸手想去动,却被太子拦下,“除了孤,谁都不可拿。”   言罢,他将她衣裳穿整好,掩去她白皙的腿,宋意欢连忙将太子抱住,娇气道:“夫君莫再欺负我了......”   这种坏事太子不是没做过,可这在马车上,大白日的,心里慌乱不已,她不是那种不知羞耻之人,方才的事都已经够让人羞臊了,怎么可以这样......   李君赫系好宋意欢的衣带,裙摆之下没有穿亵裤,底下藏着小秘密,轻抚她的脸庞,道:“听话。”   随后他将车窗推开,清风徐来吹淡了靡味,入眼的枝叶上皆是雨水,官道两侧草木微深,护卫的护军步伐整齐有序。   宋意欢好不容易散去的潮红,因为身下的玉佩又泛红起来,马车摇摇晃晃的,更是让她身子难受。   宋意欢喊着他,“殿下。”   声音娇娇媚媚的,酥了人心。   李君赫勾着唇笑,贴心地斟了杯茶给她,淡淡道:“渴了?”   宋意欢纤手撑着坐垫,支撑着身子,她望着太子,直到他亲口喂她喝水,这才低下首,裙底已是潮汐。   待到下午,回京车队行入邯州城,百姓安居,左率卫寻了处客栈休整,此夜算是不用风餐露宿了。   人来人往的街道中,众护军只见太子妃是被太子搀着下马车的,似乎有些病着了,面颊微红,身子纤弱得紧,她在客栈里匆匆用过晚膳,便上二楼雅房里去歇着了。   入了雅房,宋意欢便坐在柔软的床榻上,仍旧能感到玉佩顶得慌,心里又潮又热,她望着太子立于房门前吩咐护卫去备来热水沐浴。   随后便把房门关上,太子侧首与她对视一眼,寻着圈椅坐下,神色自若地啜茶,这间雅卧干净整洁,比想象中的好得多。   宋意欢攥着裙摆,终于忍不住羞怯道:“殿下帮帮我...”   她在等着他,一直都在等着他。   李君赫瞧着她微顿,将手中茶放下,道:“喊声好听的来听听。”   宋意欢乖巧道:“夫君。”   李君赫起身朝她走来,白青衣衫衬得他分外清冷雅贵,他轻微俯身,手掌轻抚她的脸庞,“小时候不是哥哥的叫得勤么,如今怎么不敢叫了。”   宋意欢微顿,幼年时每每被太子凶到,她皆会求饶似地喊哥哥,她柔糯的脸蛋蹭蹭他的手掌,轻轻道:“太子哥哥帮帮意欢。”   听完,李君赫俯身欺压而来,他身形高大有着绝对的压迫感,宋意欢半靠在床榻上,他的气息袭来,使得她面颊越发红云。   裙摆被轻掀起来,交到宋意欢手里拿着,她轻轻掩面,心里跳得厉害,那玉佩络子已然湿漉漉的,香艳至极。   殿下是她的夫君,被他瞧着也不打紧吧......   李君赫手指捏上玉络子,他喉结滑动,声线微低,“是孤的舒适,还是这玉佩舒适?”   宋意欢涨红了脸,更不好意思说话。   这个不害臊的家伙。   见她不答应,李君赫便不作动静,非得等她回答,还把玉佩往里推。宋意欢紧张得不行,羞怯道:“殿下...使得意欢舒适。”   太子轻轻一笑,将那玉佩取出来,湿润且温热,宋意欢眸色濛濛,柔白的手搂着他的肩膀,很快又是另一悍物抵来。   房内放置于桌上的茶水冒着热气,茶香四溢,但并不讨太子的欢喜。   不知过了多久,雅房里才备来热水,宋意欢趴在干净的浴桶里,已是满身酸累,热水里沉着那块赤色玉佩。   宋意欢清过身子便被太子抱上榻,沾枕就入睡,昏昏沉沉。   第二日启程时,宋意欢腰酸腿疼的,差点下不来床,泪汪汪地看着太子,说是以后都不给他抱了。   太子虽然面色未改,但还是缓了语气哄她,在马车上,宋意欢皆依偎着他补眠。   ****   一众护军车队回到盛京城,宋意欢只想离了这摇晃的马车,早些回东宫歇息。   而锦宓公主得知谢启衍的下落是在旲山后,当日便赶来迎接众人入城。   谢启衍正骑于赤马上,他忙着下马来行礼,二人相视一眼,李锦宓自是当他还是谢七,可眉目间的距离感,让她察觉这是谢启衍。   二人虽从小一起长大,较为亲近,但谢启衍总是与她保持着可有可无的距离,因为她是公主。   李锦宓见此,有些莫名的赌气,他一点也没有谢七可爱,前世魂散时,明明说好不准不识她,他仍旧一如前世那般像块木头。   李锦宓便上了东宫的马车,一同回皇城,听宋意欢言语,得知谢启衍果真是恢复记忆了,而去本不回京与她相见,直接赶往岭南。   李锦宓听了后,抓起随身携带的蜜饯,她探出车窗,砸在前头驾马的谢启衍的脑袋后。   谢启衍被砸得一愣,侧首来看她,只见李锦宓斥道:“我看你是想躲着我吧。”   谢启衍还未开口,一个蜜饯又砸在他面庞上,李锦宓继续道:“不想见我,往后就别见了。”   言罢,她便坐回车厢内,太子似乎习惯了小妹如此,面色如常地看着手中的杂书。   李锦宓扬了扬声对太子道:“我见萧丞相家的公子甚是俊气,母后说有意与之定媒。”   太子看她一眼,只是语气淡淡道:“聒噪。”   李锦宓瘪嘴,哼哼唧唧地靠在宋意欢的肩膀上,不再言语。   公主的话说得大声,车窗正敞着,谢启衍听得一清二楚,心绪略沉,握着马缰的手紧了几分。   回到皇城,还未来得及回宫洗去风尘,众人便被召去奉天殿面圣做禀报。   自太子妃被绑走不久,薛家一众便被押入大理寺查处,在一众妇孺老幼和薛家几门子弟中,薛武侯薛恒不知所踪。   太子将在旲山发生的事同皇帝禀明之后,薛家处以谋逆大罪,指派大理寺速速将薛恒擒捕。   为此,皇帝慰问宋意欢几句,听闻她只是一些皮外伤,便放了心,之后太子同谢启衍被留在奉天殿禀谈,宋意欢便先行回宫歇息。   作者有话要说:  嘘!!!!不准说我ghs 第65章 回京   宋意欢从奉天殿里退出来, 门口便有东宫来的云辇在候着,也不知道太子二人同圣上商讨谈政务还得多久。   太监上来搀扶宋意欢上辇,落座之后她轻扶额角, 总算是可以回去好生休息些,别的事先放一放。   云辇将宋意欢抬往东宫,刚一下辇,黎公公就领着宫女上来搀人, “哎哟娘娘, 好在你有惊无险, 尚在安然, 这几日奴才们在东宫里都快急死了,”   在祭祀车队入了盛京城时, 东宫就得了消息, 知晓二人安然回京。   宋意欢步伐走得缓慢,回道:“是那薛家把本宫抓去迫胁太子,好在没让其得逞, 本宫尚在安好, 让宫里的奴才莫在心忧。”   黎术见她走得比以前走得慢,道:“娘娘安好是万幸, 奴才一会儿还是让太医来瞧瞧,要是身子哪处磕着碰着没见着, 太子殿下该心疼了。”   宋意欢抿了抿唇,想起来都有些气恼呢, 她这腰酸腿疼还是太子殿下害的, 摆摆手道:“不必了,本宫本就熟识医理,要是哪儿疼自个也晓得。”   说完此, 她转而道:“可有给宋府送去平安话,以免让本宫爹娘还在担心不已。”   黎术躬身,“娘娘放心,这事儿奴才早就让人带话过去了。”   宋意欢颌首,她这走动出入也不方便,总的不能跑一趟宋府探望,只能下人带慰问的话过去。   行到寝宫外,柳薇忙着就迎上来,当即掉起眼泪来,这两日她是最难耐的,是宋意欢贴身丫鬟,更是亲眼见她被抓去的。   入了屋里,柳薇还将宋意欢好好检查了一遍,生怕哪里被伤到,见到她手腕上淡淡的痂,还想去寻药来擦。   宋意欢把她拦住了,“这痂掉了伤也就好了,你还是让人给本宫去备好水沐浴更衣。”   柳薇连连点头,忙着就退下去。   片刻之后,宋意欢就把那身衣裳褪下,倚在浴池子里沐浴,长发浸在热水里,白皙的肌肤上不少的爱.痕。   素来沐浴,宋意欢只让柳薇贴身,或者就是太子殿下,别的什么宫女,她心里膈应。   柳薇跟宋意欢这么久,当初和太子的事儿,她也是最清楚的,见主子这身痕迹,虽然令人脸红耳赤的,光是想想也知道主子这是让太子殿下要了身子。   柳薇没敢多想,用葫芦瓢舀水浇在宋意欢背后,听起主子这几日受的委屈,把薛渝言咒骂了一遍。   然后又说道:“如今这薛家成了逆臣,与之有过走动的世家统统被查处,人人都不敢沾惹,大有当初老爷落牢狱的处境,不过他这罪可大,是得要诛九族的。”   宋意欢听着她的牢骚没言语,沐间里水声潺潺,粉红的花瓣飘在热水中的卷发上。   柳薇给宋意欢抹上花皂,继续着道:“之前薛穆两家走络的亲近,合起伙来看娘娘你的笑话,现在卫国公是跑断了腿,恨不得跟薛家撇清关系呢,听闻被调往苏州的穆世子恐是都得出事儿,这可是活该!奴婢看国公府指定是有些毛病的。”   宋意欢问道:“那穆老太太呢。”   “奴婢听昨儿个从郊外的庄子赶回卫国公府,尚还不知事儿呢。”柳薇回道。   宋意欢只是思索着,便不再回应,卫国公府就算是有叛逆之举,这穆老太太恐是一无所知的。   柳薇没在沐间多久就被宋意欢叫退下去歇着了,因为太子妃被绑,东宫上下不少奴才都被罚了,柳薇也不例外,挨了几大板子,不过本就是奴才挨罚惯了不怕打,她在意的是宋意欢安在,更是怨恨着薛家来。   宋意欢自然也猜得到,这是宫里的规律,哪有主子出事,做奴才的不受罚的,便说待改日亲手制瓶伤药给她。   沐浴后出来,宋意欢算是感到清爽了,果然还是自己的衣裳穿着舒服,正擦干湿发时,永安宫也来了大宫女,送来些珍贵补品,还让御膳房的做了乌鸡红枣汤来。   宋意欢受宠若惊,只是皇后的关心,忙着请谢,改日便去给探望。   那乌鸡汤便放在了寝宫外间里,永安宫的大宫女走前还说还需趁热吃才好,莫费了皇后娘娘的心意。   所以宋意欢长发只擦了半干,便让宫女云溪盛了一碗给她喝,这几日来没能吃好,闻着香味就饿了。   端上小碗喝汤不久,太子便从奉天殿回来了,宋意欢正披着长发,衣衫松散轻薄,坐在在桌前喝汤。   由于皆是路途奔波而归,太子吩咐宫女先把宋意欢湿发擦干,之后便去沐浴更衣。   宋意欢是饿了,便多吃了点,弄干头发后就用碧玉簪简单地挽起来,许久后太子出来,又把她召过去给他擦发。   这个家伙,明明可以让宫女动手,非得让她来做,方才她也没让他给自己擦发呢。   在寝宫里,太子正坐在屏榻上,衣口微敞,雨季之后便是酷暑,近来的衣衫都薄了很多。   也不知在奉天殿里都说了什么,太子的神色看起来还是挺严肃的。   宋意欢走近之后便跪坐在太子身旁的榻上,一点点弄干他的湿发,身姿玲珑有致,有着淡淡的体香。   太子开口道:“可饿了?”   宋意欢正在太子身前,忍不住扯了下他的一缕墨发,便轻轻趴在他肩膀上,怨念道:“嗯,又饿又困还让我伺候你。”   扯得太子微微蹙眉,他晓得她还在因为马车上的事赌气,这一路上回来,她都没怎么和他讲话。   太子手掌握上她的细腰,毫不避讳地道:“想让你陪孤一起。”   他亲昵地揽宋意欢,身躯贴得很近,气息温热地抵着她的脖颈,道:“那便用膳。”   片刻后,黎术领着人将晚膳端上桌,二人一同用膳,太子瞧着宋意欢的面容,下巴尖尖的,便夹了几块肉给她,身子是得好好养起来。   宋意欢不偏食,只是胃口小得像猫儿似的,偶尔吃不完还让太子给解决,不过来了几次后,就被他说往后不准再剩。   她将太子夹来的菜细嚼慢咽地吃下去,忽然道:“谢世子可是回平西王府?”   太子将放在她朱唇上的目光收回来,淡淡地应声:“回了,父皇对他还有别的安排。”   旲山这么大的事,全盛京皆应该知道谢世子回京了吧。   宋意欢道:“什么安排?”   “尚不知。”   太子神色平和,二人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专心用膳,今日她用膳还是十分乖巧的。   晚膳之后,太子揽着宋意欢去园子里消消食,她可走不远,不一会儿就不愿再动了,倚坐在水榭亭落里赏含苞待放的荷花,池水中几簇鱼儿嬉戏。   亭落里凉快,待过些几日可就炎热起来了,李君赫坐于宋意欢的身旁,今日在奉天殿上,皇帝有意让他参与处理岭南之事,虽尚未提起,但李君赫能感觉到。   宋意欢将鱼饲洒入池中,鱼儿争食,好不热闹,这一天已然乏累,待天色渐暗时,她已靠在太子肩膀上困倦。   太子将她抱起来,往寝宫里回,二人同卧罗汉榻上,窗牗正敞,凉风习习。   身旁美人如玉,身子娇软,太子轻轻压来,亲吻宋意欢的朱唇,温存片刻后,她眼眸水水的,见太子胡来,便要起身离他远一些。   太子将宋意欢的腰肢搂住,她身子酸累,他岂会真拿她如何,不过是亲热几分,便蹙着眉道:“亲都不给亲了?”   宋意欢回他道:“殿下净爱欺负我,我...我好生困倦。”   太子揽着她的身子躺下来,轻哄着道:“你睡便是,孤不扰你。”   宋意欢顿了顿,见太子只是亲亲,便不再同他计较,哼唧一声便枕着他的手臂入睡。   两位主子在寝宫里休息,宫人们都退了出去,不敢惊扰,这一睡便到了深夜,醒来洗漱之后便上床帐。   ****   翌日,宋意欢在云泽阁的园圃时便听到黎术说起,今早的朝堂上争辩激烈,昨晚连夜得到玄武府消息,岭南百越叛军已然起兵,南上攻之,而二皇子仍旧下落不明。   太子本在大理寺处理政务,便被圣上传去奉天殿,薛家败露,岭南自然不能再不动声色等朝廷出兵。   听这消息,宋意欢下意识有些放心不下,果不其然,待到午后之后,皇帝圣旨已下,由太子李君赫,忠武侯其长子燕川,率军前去岭南平定的消息。   听此消息,宋意欢心头咯噔一下,生怕是自己听错了,再问黎术一遍,也是如此的消息,殿下之名也在上头......   忠武侯燕家,乃为当今皇后母族,早年于南境镇守过,圣上会命燕家出马并不意外,但太子殿下率军前往是宋意欢没想到的,而且听来听去都没有谢世子之名。   太子这一去岭南不知去多久,一两年?前世太子是因毒疾去了岭南的,但今生依旧是没躲过。   宋意欢记得他去了三年之久,回来时她都死掉了,虽然殿下又坏又闷,可她也不舍得与之分别这般久。   想到此,宋意欢心里顿时难受起来,在园圃里也待不住了,把手上的事务放下,去往寝宫里等着太子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该去找二皇子了。   二皇子:你那个矿泉水瓶还要不要…… 第66章 晚膳   日头西沉, 眺望而去,皇城之上是晚霞余辉,暮鸟归来。   雕梁画栋的宫殿外往下是层层高阶, 皇帝立于走道内,一袭玄黄的龙袍使得人尤为威严,深眸瞥一眼暮日,转而走入正殿内。   跟随在他身后的青年面容肃正, 身形修长挺拔, 淡金华袍, 气宇轩昂。   “岭南地势险要复杂, 燕川对此较为熟悉,有他在大可省去不少麻烦。”   燕川, 忠武侯长子, 乃为皇后的侄儿,自小于岭南长大,三年前忠武侯因疾致政, 不问朝政, 麾下焰阵军由燕川执掌,他也被调离岭南, 之后驻扎于盛京外。   焰阵军对于岭南的了解非比寻常军队,更为大盛最为精锐的部队之一, 与辽西军赫称双绝,正因如此, 使得边境的虎狼之邦有所忌惮。   不过因忠武侯的致政有所裁撤, 近年来威名愈减,但个个骁勇善战,旁人不敢妄动。   这一直以来都是紧握在皇帝手下的雄师, 出征岭南的圣旨添了燕川的名字,如今就看太子可否能拿住这声名赫赫的军队。   听父亲所言后,李君赫敛眸,“儿臣知晓。”   燕川比他年长三岁,经历过些大小战役,算得上是经验丰富。从让太子执掌大理寺开始,到如今父皇有心将燕家势力交接于他,是在一点点的放权。   富丽堂皇的正殿里,皇帝走到金檀桌前坐下,神色沉着,“此次在岭南还需寻到昭景,哪怕是尸首。”   皇帝瞥了李君赫一眼,玄武府回信所写,二皇子落入瘴气林中,尚不知生死,岭南水土温暑,加有瘴气,致死者十必四五。   李昭景死不死的,还难以下结论,总要见到尸首才行。此事皇帝还没于皇后提及,不过因假二皇子一事,她也猜到出了事,整日坐立难安,更是与皇帝有所争吵,责怪他当初为何同意让李昭景出征岭南。   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固然帝王无情,但哪有不心痛的,皇帝眸色痛惜,语气轻缓:“你母后为此寝食难安,昭景还是过于年少,冲动好胜,遭人设陷。”   李君赫蹙紧眉心,脊背笔直,“二弟定还活着,儿臣会将他带回来,父皇还需多宽慰母后。”   皇帝沉顿着颌首,此次谢启衍便留在盛京有别事所托,昨日在殿上谢启衍同玄武府将岭南形势已禀报清楚。   岭南逆贼大言不惭,敢号鸿鹄之志,自称鸿鹄营,南上攻进京师,由前岭南副元帅沈卓率领,其背后势力则是当年韩太后辅佐的幼皇,李泽。   太子出征目的之一也有擒拿此人,被废之时不过年十二,如今应是年至中年,心思缜密,且韬光养晦多年,是个需谨慎对付的角色。   皇帝打量李君赫上下,缓缓道:“岭南形势复杂,逆贼作乱交于你解决,是望你有所历练,往后能担国之大任,朕也已到天命之年,还想享几年清静日子。”   皇帝的意欲已然是用此考验于他,李君赫低首,自是不敢有半分推辞之心,拱手作揖,道:“儿臣定不会辜负父皇所期。”   此刻残红的暮光透过窗牗洒入金殿内,泛着波光,平静怡然。   ****   东宫碧瓦红墙,归时正是晚风习习。   圣旨已下,出征已成必然,宫人开始着手备着行囊物饰,隔日便要启程。   李君赫回到寝宫时,宋意欢正坐在罗汉榻上查看宫账,二人相视一眼,相信出征的消息,她已然听闻。   宋意欢将账本放下,一如往常那般走到身边来,“殿下今日可有辛劳。”   “尚可。”   宋意欢替他理了理衣襟,“天色不早,是应用膳了。”   言罢,便侧身命宫人去备上晚膳,好像圣旨的事并未有影响。   片刻之后,黄花木桌上摆满了菜肴,不是什么大鱼大肉,但也足够丰盛,二人皆好清淡饮食。   用膳时一如往常般的细嚼慢咽和安静,宋意欢端着手上小碗,心不在焉,终于听到身旁的李君赫开口道:“父皇命孤出征岭南平乱,隔日启程。”   “嗯。”宋意欢抬眸瞥太子,他面色如常,她开口道:“岭南是偏僻了些,炎热潮湿,去到那里还需好调理膳食,一会儿我去备制些防蚊虫叮咬的药料。”   接着宋意欢瞧太子神色不动,她便话多起来,“岭南百越之地,多出桂树,玉桂可为药,又可研制香料,清香扑鼻,是贵重的树材,去了后我得想法子弄一株来养着。”   李君赫捻着银筷微顿,眼前的宋意欢话语间带着淡淡的笑,纤白的小手端着金纹小碗。   宋意欢又道:“对了,岭南瘴气重,我得带上几本治瘴的医书前去,还有呢,与我父亲同出的二叔正是在岭南做壮医......”   “你安心留在盛京。”李君赫打断了她的话语,宋意欢望着他顿住,娇颜上的微笑顿时消散。   他夹了菜放入她的小碗里,声线沉着,“岭南偏僻,又有瘴气沼地所扰,行军路上难免受苦,孤不会带你去。”   听了此语,宋意欢眼眶微湿,有些握不住手中的碗,气氛有些凝固,她将碗放下,桌面上的菜肴变得索然无味,起身便往卧殿里去。   这晚膳便剩了太子一人,宋意欢那只碗里的饭菜都没动上几口,静静的放在桌上,显得格外安静。   头一回在太子的膳桌上,有人敢放碗离开,她这是做给他看的,也唯有她敢对他使这些脾气。   候在一旁的宫人们个个屏住呼吸,紧张不已,只见太子沉默片刻,似乎微叹了声,放下碗筷,用白帕擦拭过唇便起身寻去。   李君赫来到卧殿,一眼便望到宋意欢正坐在床榻上,低着脑袋抹眼泪,见到他进来,便侧过身去背对着太子。   李君赫走到她身旁,将人转过来,只见宋意欢小鼻尖红红的,如水般的眼眸看他一眼,声线柔糯糯的,“殿下要去多久。”   李君赫回道:“待岭南平定,自会回来。”   他难说会多久,可这东宫这么大,她又得冷清多久,宋意欢心头酸得不行,便又起身与他拉开距离,往椅子上坐,“那夫君去吧,就留我独自在东宫便好。”   见她走开,李君赫顿了顿,道:“先把晚膳用了。”   宋意欢轻轻道:“意欢没有胃口。”   她晓得太子怕带着她不便,可她自小研读医书,懂得如何避害,除治瘴气,因为宋家二叔的缘故,宋初尧同她讲解过不少,也不算是毫无用处吧。   就算岭南偏远,她不怕吃苦,在盛京多年,出外见识一番有何不好,况且岭南的奇术药材之多。   李君赫走过来,将宋意欢揽起来,手臂有力地揽着她的腰肢往外走,“孤是为你好,这是男人的事,你需凑什么热闹,乖乖在盛京等孤。”   宋意欢犟不过他的力气,被他推着走,气恼道:“听闻岭南的女子也是个个貌美的,这时日一长,迟早也会把意欢忘了,那个吴将军北境镇守五年之久,家中妻儿苦等,好不容易等来夫君回京之时,带回来一美妾与她平起平坐。”   宋意欢瞧向太子,道:“像殿下这样的,还得带回来几个女子,都是和你在岭南共过患难、情深似海的女子。”   李君赫停下脚步,眉心轻蹙,语气微沉,“胡言,此行为平定南方的事,何来什么女子。”   宋意欢瘪唇,眼眶湿润。   李君赫感到一丝无力,把她拉到膳桌旁坐下,“先把晚膳用完,莫饿着。”   李君赫微顿,抬起手抹去她的眼泪,语气缓和,“孤意欲已定,除了你什么都不会有。”   宋意欢眼巴巴地望着他,最后只能把盛着米饭的碗端起来,不再想同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我也要去 第67章 出征   这晚膳, 宋意欢吃得并不开心,香软的米饭在口中分外难咽,听着太子在耳旁的说道:“去到岭南, 孤会常写信于你,你在盛京不必与孤四处奔波,岂不好?”   “不好。”宋意欢低着头不看他,娇颜上有着执拗的意味。   李君赫忽然有种拿她没办法的错觉, 只能冷着声道:“听孤的话。”   宋意欢没再回应他, 有些心不在焉, 二人就此沉默住, 待到晚膳撤下去时,她也没把那米饭吃完, 就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之后宋意欢便坐在窗牗前, 望着天色渐渐暗下来,寝宫里的宫灯被点燃,悬月当空。   李君赫则不远处的圈椅上, 命宫人去将玉琴拿来, 用不温不冷的语气道:“奏首曲子给孤听。”   宋意欢侧身看他,白皙的手搭在窗棂上, 二人相视半息,她便移开目光, “意欢此刻不想奏琴,还是去给殿下备好行李。”   似乎接受了要与太子分隔两地的事实, 她领贴身宫女去卧殿里, 像极了一只即将要被遗弃的猫儿。   李君赫看着她的倩影离去,最后抬手轻揉眉心,寝宫里变得安静, 好像意欢没嫁与他之前,东宫也是这般安静,最后他踌躇片刻,去了书房。   卧殿的窗牗正敞,晚风习习。   宋意欢正站在太子的衣橱前,里头各式华服衣袍,大多皆是白金与玄金华服,她拿起衣领轻闻,上面有着太子的味道。   转眸瞥见,里头有几件赤红和墨蓝。她轻轻瘪嘴,一气之下取了这几件劲装放在榻上,“给殿下备在行李里吧。”   柳薇瞧着那劲装微愣,“这个色......”   这个太子殿下平常都不穿的。   “红色喜庆,墨蓝严谨。”宋意欢瞥她一眼,柳薇只好动手起来。   随后,宋意欢微微发愣,回眸看向自己的衣橱,不知是想了什么,竟也把自己的衣裳折好装起来。   待到夜渐渐深,太子回来时,宋意欢早已洗漱,安静地坐在榻前,翻看医书,卧殿不远处随行的衣物和贴身用具皆装入两尺大的红木箱中。   见太子望向那红木箱,宋意欢将医书放在一旁的小雕桌上,起身道:“殿下还要什么物件,就同意欢说。”   李君赫收回目光,走到她身边,面色如常,“此类事交与黎术处理便是,何须你来。”   宫灯里的烛火摇曳,宫女端来洗漱用具,宋意欢接过太子脱下的外衣,“意欢想亲自来。”   李君赫顿了顿,没有言语,沉默地洗漱之后,殿内的宫女退下,不再扰二人。   宋意欢解着他腰间的玉带钩,李君赫则瞥了一眼她放在桌上的医书《岭南卫生方》。   衣衫换下后,殿内的宫灯熄灭,李君赫揽着她入床榻,幔帐依旧是喜人的红色,绣着龙凤呈祥。   宋意欢靠着李君赫的肩膀,呼吸平稳,轻轻与之贴近,账内夜话道:“夫君去往岭南后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   身旁男人侧首看来,凤眸在黑夜里格外的深沉,手掌自然而然地握上她的细腰,“我会思念你的。”   自古带妻随军的事不少,并非是必不可的事,只是南蛮偏僻,易出疾病,不舍领着她受苦。   宋意欢的柔手缓缓探入太子的里衣下,轻抚着肌肉纹理,匀称且手感极佳,“夫君真的舍得我吗。”   太子凝视着她,缓缓覆过来将她身子压下,声线沉雅,“舍不得,但你留在东宫我才放心。”   二人气息相近,近到话语间,宋意欢都能感觉到太子胸膛的微震,手臂搂住他的宽肩,抬首亲吻那寡言少语的薄唇。   从小到大明明最不喜欢他,如今却最喜欢他。   夜话帐声,呼吸轻喘,“你心里何时有我的。”   “很久之前。”他声线低哑。   “多久?”   “......很久。”   ****   太子出征岭南的消息很快就传出朝外至盛京城,成了人人皆知的谈资,燕家焰阵军正整军待发。   而逆臣薛家于秋后行刑斩首,与之有所牵连的臣子被贬,调往苏州的穆奕受了牵连,暂押于苏州刑部,国公府穆老太以诰命夫人名义觐见圣上,也没说来情面。   繁忙之下,太子仍与宋意欢去到永安宫给皇后问安,陪着皇后一早晨,午膳之后才回宫。   出征前夕,东宫与燕家忙于对军粮甲衣器械,马匹做充分准备,太子事务诸多,宋意欢也不再同他提随军出征的事,看上去有些情绪低落罢了。   在圃园里,宋意欢的确做了不少防蚊虫叮咬的药料,还亲自拿去给太子备上,她顺便走往了十率府一趟。   而在卧殿的一角藏着她的行李和医书,宋意欢没敢同太子说,是有些心虚。   夜里时他将随身常带的赤血玉佩给了宋意欢,还闹得她羞臊,正是从旲山回来时,他欺负她的那块玉佩。   ...   五月下旬,已然入夏,愈发炎热。   东宫太子率兵南下,五万焰阵军于集聚城外严待,赤色军旗高扬,晨曦的阳光落在士兵的面容上。   城门前设百碗清烈的酒辞行,祈苍天岭南平乱大胜,城中不少百姓远望。   谢启衍望这众士兵,出征岭南,他自然会来给太子饯行,已把岭南的事与未来将要提防的事告与太子。   前世岭南正是有太子与二皇子同在,才压制南方多年,指使李泽迟迟不敢动,所以此次太子出征,谢启衍是有几分信心的,遗憾的只是自己不能前往。   军队之首中,太子李君赫正着一身劲装立于赤马上,面容清隽淡漠,薄唇轻抿,高大修长,气宇冷沉疏离,令人见之心生畏惧。   护卫梁壹匆匆前来,在太子马下半跪拱手,话语在嘴里打了个转,没说出来。   赤马上的男人声线低沉,淡淡道:“说。”   梁壹低首道:“回殿下,太子妃娘娘说殿下珍重,山高路远恕不远送。”   太子紧握手中缰绳,气场当即寒如冰川,冷瞥一眼梁壹后,拽马转身对不远处的明威将军燕川道:“启程。”   燕川二十几许,星目朗眉,身材高大,他回眸之后传令下去启程,焰阵军将清冽的酒喝下,高念军誓,整军出发,浩浩荡荡。   随行的马车三辆,装备粮草车数辆,辎重车数辆由士兵赶行,此行马不停蹄地赶往岭南百越。   熙熙攘攘的士兵当中,一抹暗色劲装的小身影趁着众人启程,人多眼杂,钻入辎重车上早已备好的空高箱中,以士兵盔甲做掩藏。   露出一双清瞳偷偷望外头一眼,扯过衣甲遮盖,除了有点闷有点黑,其他都还好,她身子娇小,行军的高箱刚好能装得下她。   她蜷缩在箱子里,从随行的包袱里取出一块桃花糕,轻轻咬一口,细嚼慢咽,这刚出城,官道不算颠簸,就怕午时骄阳似火,晒得箱子里闷热。   吃完桃花糕后,她昏昏欲睡起来,近来似乎比之前更好睡了一点。   路途遥远,士兵的步伐声此起彼伏,时有他们的说话闲聊声,日行几十里,时间过得尤为漫长。   这一路前行便到了黄昏,晚霞染红天边,前方侦察兵寻到水源河流,赶路虽急,但需保证士兵体力充沛,军队需停下驻扎。   黄昏不久便是夜幕,军队很快便停下来,于河流不远处驻扎休整,士兵自顾自休息,后勤的伙夫开始起火煮制伙食,炊烟袅袅。   宋意欢轻轻抬起箱盖,露出谨慎的双眸,此时的天色微暗,扫了一眼四野无人,视线灰麻麻的。   将箱盖翻开,外面的空气不知好了多少,宋意欢衣着略微凌乱,额上有着闷热的薄汗,小心翼翼且东张西望的从箱子里爬出来。   她落了地拍拍衣摆,晚风凉爽,吹来顿时凉快好多,还夹杂着香甜的米粥香。   宋意欢正回首想从箱中取出自己的包袱,忽然传来一声呵斥,“呔!哪个手底下的兵,想做什么!”   军中之人多数声音壮实高亢,惊得宋意欢身子一抖,连忙缩回手,她询声望去。   只见身量不高的士兵站在不远处,冷视着她,看身上的衣装似乎是军中百夫长,周身的士兵们纷纷把目光投过来。   宋意欢当即顿在原地,紧张不已,“我......”   这百夫长名为钟淳,身量在普通士兵当中算是矮小的了,在焰阵军也有好几个年头,手底下有几十来号兵。   他走近过来打量宋意欢来回,眉目里带着凶厉,想了想之前军营里是来了些新兵。   百夫长哧声道:“怎来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子,这能当兵吗,怕是来路不明,速速同我去查查。”   说罢,他扯起宋意欢身后的衣领,提着人往外走。   宋意欢慌张不已,张望到各处升起的炊火,焰阵军五万人,火头军更是不少,情急之下,她连忙压低声音道:“我...我我是火头班新来的,以前...是个书生。”   这百夫长当即顿下脚步,想当年他也是个白净的书生,因南境大梁入袭,导致家破人亡而后才入了军营当兵,因为矮小遭他人嘲笑,但借助身形灵活步步当上百夫长。   听到她如此说,他当即有了些共情之心,宋意欢心跳不已,张口还想解释,“我新来不懂规矩……”   百夫长松开她的衣服,抬手道:“不用说了,定也是个可怜的人,老子懂!”   说完,又把宋意欢抓住,在众士兵的目光之下,把她往火头班提去,义正严辞道:“既入军当了兵,怎能如此懈怠,我说张伙夫那怎么缺人手,原来是你小子偷懒,就我手底下的兵都还没吃上饭粥呢,身为士兵自应勇猛精进,不逃避不躲避,此乃我大盛雄师焰阵军,如此你怎能混出头!”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别抓我呀…… 第68章 伙夫   “虽然只是个伙夫, 但入了军营总有用武之处,我当年也是瘦弱如鸡,时至今日已然非同寻常士兵, 不想当将军的兵,不是好兵,即使只是个伙夫。”   那百夫长拎着宋意欢多瞧上几眼,这天黑麻麻的, 看不仔细什么样貌, 嫌弃道:“不过你这小子也太瘦弱矮小了, 白白嫩嫩, 跟个娘们似的,比起我当年差太多了, 这身板还得多练练。”   宋意欢的劲衣被他拎的松垮垮的, 见他打量,忙用手遮遮脸蛋,“我...”   百夫长啧了一声, “说你小子几句还不好意思, 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再说,我手底下的兵还没吃呢。”   说罢, 人就他拎到了火头班张伙夫那里,张伙夫正在忙着从军粮里盛出米来, 不远处已燃起火堆,他不慎耽搁了时间, 眼下手忙脚乱的。   百夫长钟淳一来, 把宋意欢一松,张口就道:“老张!我底下那群兵怎还没吃上。”   里头炊烟袅袅,张伙夫都没来得及看他, “催什么,我这忙两锅了。”   宋意欢正扯理着自己的衣裳,心虚不已呢,就被百夫长推了一把,险些没站稳。   “瞧瞧你的人,都在辎重车后搞不清去处,也不管管!”   张伙夫侧首过来瞧二人,他有眼疾,隔远了就瞧不清楚,瞥了一眼便不再仔细看,然后再忙于手上的活,还以为是钟淳找人来给他帮忙,“来得正好,我这儿快腾不开手来。”   转身便将地上的木桶拿起来,一把交到不知所措的宋意欢手里,张伙夫道:“去前面的河里打桶水用来煮小米,快去快去。”   宋意欢抱着个颇大的木桶,在张伙夫的催促下,连忙往河边走去,而那个百夫长则把她带来后便赶着离开了。   此时的天色已暗,青山高远,丛林鸟雀,那是条浅河,但有些急湍,河边皆是一块块石头,走在上面还有些步伐不稳。   面对着清凉的河水,宋意欢把桶放在身旁,忽然感到莫名其妙,她怎么来打水了......   宋意欢回头看了眼远处的驻扎地,黑压压的皆是士兵,有些靠着树木岩石休息了,不知道那顶营帐是太子殿下的。   她要不要把桶扔下跑掉呢,包袱放在箱子里,好像张伙夫还在等着她的水煮饭粥。   宋意欢摸摸肚子,就吃了几个桃花糕,她也还饿着呢,还是弯下身舀了半桶水,费力地抬上岸,不慎把衣摆都打湿了。   不得不说这桶有点重,弄得她都抬不动水了,一路走得摇摇晃晃的,好在她记得刚才张伙夫的位置。   好不容易把水放在米锅旁,宋意欢擦擦汗,张伙夫一瞧,摆手道:“这点水哪里够!还得几十人的口粮!”   张伙夫把水倒入米锅里,水都没把米淹满,又把桶交给宋意欢,“你别磨磨蹭蹭的,抬水都不会?再去抬一桶来,一会儿大伙都要吃的。”   宋意欢没法子,只好又回去河流一趟,满满一桶她抬不动,只能是有半桶。   回来时张伙夫隔着老远便望见宋意欢了,小跑上来一把接过水桶,“就你这样还当兵呢,笑话!连桶水都抬不动,老夫菜料都搞好了,你水还没来,你是怎么进来的,不会是走后门吧。”   宋意欢被张伙夫骂着,瘪了嘴,揉着酸累的手臂,这个是实木的,真的很重。   她轻轻反驳道:“我也想没......”没想当兵啊。   张伙夫提着水就往回走,没在听她言语,到了火堆旁把锅里的米满上水,再加上油盐和菜料熬制,吃得十分简朴。   行军的粮草为重,需多有节省,所以做的米饭皆是粥状,偶尔会放些菜料,几乎没有肉这种东西。   宋意欢蹲在火堆旁,看着张伙夫用大勺搅动锅里的小米,半刻之后开始闻见米饭的清香,她忍不住咽咽口水。   张伙夫道:“若不是你磨磨蹭蹭的,早就吃上了。”   他瞥了一眼宋意欢,借着火堆的光,这回又靠近了点,算是模糊地将她看了个轮廓,张伙夫还以为是个十几岁的少年。   “瘦巴巴的,瞧着这脸苍白得,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饭的孩子。”   宋意欢微顿,见张伙夫瞧人都是眯着眼,眼里有着浑浊,忍不住低声道:“张伙夫,你是不是有眼疾。”   张伙夫切一声,摆手道:“伙夫做久了,被炊烟熏伤了眼。”   宋意欢轻抿唇,望着锅里饭粥,“眼睛可不好治,花了就很难清明了。”   “不碍多大事,远点看不清罢了。”张伙夫搅动着大锅,不远处已由士兵在等候用饭。   待到饭粥做好,张伙夫会给每个士兵盛饭,以免他们有些多盛,导致部分士兵没得吃。   宋意欢自然也有一碗饭粥,张伙夫还见她瘦小,还多盛了点给她,说是她还在长身体。   于是宋意欢便捧着碗粥,正找地方坐下,只听之前那个百夫长坐不远处的石地上在喊她,他身旁还有几个士兵,几人正在喝粥。   宋意欢只能坐在离他们较远的地方,不得不说焰阵军里的士兵虽然粗蛮点,但心肠皆不坏,这百夫长还问她姓名。   宋意欢支支吾吾地憋出一个宋意来,百夫长借着阑珊的火光看着她,说道:“怎么名儿也像个娘们似的,先前没仔细看,你还别说,真像个女子似的,长得娇里娇气,还挺好看的。”   言罢,几个士兵对此嘲笑起来。   宋意欢不满地蹙紧眉,捧着粥碗背过身去,反驳道:“古有北齐战神高长恭率军杀敌,男生女相又如何,尔等岂能以貌取人。”   百夫长笑道:“说是如此说,我可提醒你,三军那个千夫长可是好男色的,专喜欢你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你得躲远点。”   若不是见宋意欢这边瘦小,引得他的共情之心,百夫长也不会如此提醒她,寻常士兵偷懒被抓是要受罚的,他可一句罚字都没有提。   宋意欢顿了顿,张望营区里的每处灯火,她把饭粥喝完,忽然问道:“钟百夫长,你晓得太子殿下的营区是哪处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百夫长蹙了眉。   宋意欢张了张口,回道:“......就问问。”   面对百夫长探究的眼神,她忙起了身,拿着碗回张伙夫那里去。   刚一走近发现张伙夫还在忙碌,他把一个红雕食盒盖好,正要走出来,撞见纤瘦的宋意欢走过来,连忙将食盒交到她手上,碗也被拿走。   “来得正好,给太子送膳试毒的宦官闹了肚子,我这眼睛不行,夜里更看不清,这食盒你给主营区送去。”   “我去?”   这时早已夜幕,宋意欢端着食盒,轻声道:“这都这么晚了才用膳?”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张伙夫道:“食盒里有两双筷子,得由你尝过膳试毒,才能由太子殿下用膳。”   宋意欢正想询问主营区在哪,就被张伙夫推了出去,他随手给她指了个方向,“东宫十率府的亲卫认识吧,太子殿下的帐篷附近皆是亲卫,这儿离得不远。”   宋意欢望了望,再回首时张伙夫回去将锅碗收拾起来,士兵用的碗会由士兵自己会清洗。   由于只是夜宿一日便赶路,并不是安营扎寨,即使是太子殿下也只是扎的帐篷,并非军中帐。   宋意欢踌躇片刻,被张伙夫呵斥一声:“你怎么还不去,在磨蹭咱们都得挨罚。”   听言,宋意欢只好硬着头皮便张伙夫指的方向走去,只能借助几处火把的光照明路途。   此时的晚风清凉,还伴有鸟雀莺声,吹得宋意欢都有些冷了,果然这山间的夜晚阴凉阴凉的,怕不是会有鬼吧。   士兵皆是寻树木下或者席地而睡,走到一处营区时,呼噜声此起彼伏,若不是确定是士兵发出来的,宋意欢还得被吓到。   也不知是营盘太大,还是夜晚视线不太好,宋意欢走了良久都没找到,哪里不远,她感觉好远,食盒里的饭菜都凉了。   实在没办法,宋意欢乏累了,寻到一处火光明亮的帐篷背后的杨树坐下来,火光映在她侧脸上多了几分柔和,身处野外,想想今儿一日的折腾,她倍感心酸。   如是被太子发现她也在焰阵军里,定会着他的指斥,况且她连饭都没送到。   宋意欢低眸看向一旁的食盒,动手将它打开,里面的饭菜果然已经凉了,为什么太子吃的是米饭,还有菜式......   她取出筷子夹了小白菜吃下,不得不说张伙夫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菜做的挺好吃。   与此同时,宋意欢身后不远处的帐篷前头,正燃着篝火,视线明亮。   身着墨金色劲装的男人坐于篝火前,气宇清贵,正展开行军地势图细看,他面容冷峻,神情专注。   片刻之后,他拈着图纸的指尖微顿,将随行亲卫召来,声线低沉道:“晚食为何还未上?”   亲卫躬身低首,连忙道:“属下这就去盘问火头班和送膳之人。”   太子眉目冷然,指尖揉了揉略有烦躁的眉心,挥手命亲卫下去盘问,误了时辰,自然一个个皆要受罚。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我累了。   太子:坐在我的帐篷后面偷吃我的晚膳? 第69章 送膳   侍卫下去后, 先是去了火头班,得知是送膳的宦官水土不服,闹肚子便没有送膳。   晚膳是伙夫让一个瘦小的少年兵送的, 却迟迟未送到,甚为怪异,岂不是新兵不懂规矩,偷了晚膳, 为此是要受军杖的。   东宫太子的晚膳都敢偷,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侍卫梁壹当即命别的伙夫重做一份, 之后再让张伙夫等着受罚, 随即便寻遍了整个营盘,也没把那个送膳之人抓出来。   据查是百夫长钟淳底下的兵, 却见几人皆不知其身份, 那新兵来路不明,恐是有猫腻,梁壹随即一同将张伙夫、钟淳和原本该送膳的宦官一同押到太子跟前盘问。   在那帐篷之前, 篝火里的木材燃得发出轻微的啪叽星子声, 一旁摆放着个精致雕桌,上面摆放是新的晚膳, 已经用银针试过毒了。   太子面色冷漠,正坐于梅花凳上, 布匹所制的山势图被合起来,放在身旁的岩石上。   雕桌前, 正颤颤巍巍地跪着那三人, 低着首,一个比一个惊慌,谁曾想那瘦弱的小子, 竟然不是新兵也不是伙夫,这样来路不明且可疑的人混入军营里,竟无人警觉,他们三个谁也逃不掉。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个可疑的人送膳还自行消失了,这荒郊野岭的,她能去哪里?   太子虽面色不改,慢条斯理地挑选着膳食,但三人皆能感觉到他十分不悦,只见他冷瞥百夫长钟淳,道:“在何地发现此人。”   钟淳连连磕头,“回殿下,是在辎重车后面,小的以为是新兵偷懒,便将她抓住,那小子说她是火头班之人,小的这才把她送去张伙夫那里。”   张伙夫忙解释道:“这不是你带过来搭把手的人吗,怎么成了火头班的人,早知此人有古怪,办事不力,我就不会用她了。”   太子眉心微冷,拈着银筷的手顿下,这种小事本该完全用不着他解决,但这焰阵军的人竟敢第一日就对他这个太子如此怠慢,岂是挑衅于他。   “军中百夫长,连何人闯入军营都不知,你这百夫长看来是不用当了。”   钟淳当即打了个寒颤,只听太子冷斥道:“三人通通以军杖处置,半个时候后,若是还找不出来那个兵,便削去军职。”   听言,三人磕头认罚,连忙退下去寻之前的那个新兵。   随即渐渐安静下来,忽然一道细微的碎瓷声响起,像是什么碗被摔碎了,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格外显耳,太子众人回首望去。   ***   山野的月色朦胧,抛去阴森古怪的鸟雀声,还像个赏心悦目的地方。   身着暗色衣装的宋意欢蹲在树木之下,原本长卷的发如士兵一般高束着,她身前放着一个红木食盒,食盒外的地面上是被摔破的盘子。   宋意欢皱紧眉头,看着眼前的碎片,她这才吃一半,把盘具收进去,被林中雀声惊到,手滑不慎把盘子弄掉,落在地面上,碎成三瓣了。   她擦了把嘴,捡起一块碎片,苦恼道:“这盘子好脆,这就碎了……”   宋意欢转而看看食盒,有干笋炒肉和小白菜,虽然不是什么特别大鱼大肉的菜肴,但是对于普通士兵来说很丰盛了。   其实没吃多少,都还留了一半,就是小白菜被弄翻了,她是不是已经坏了事,不行,得赶紧回去了。   宋意欢扔开碎片,盖好食盒,站起身来,用脚踢踢土把这片狼藉埋起来,打算毁尸灭迹,这地远儿,相信不会被人发现她在这里打破东西。   月光如银,透过枝叶洒在地上,树木后几名亲卫缓缓向宋意欢逼近,月光拉长了几人地面上的影子。   宋意欢有所警觉,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几名东宫亲卫向她而来,正是来势汹汹,她心里咯噔一跳,当即怯场,抓起地上的食盒。   怎…怎么回事?这怕是不妙。   前方一个亲卫拿着火把,在黑夜里将她照明,其实月光似明,这树林里并不算太黑,宋意欢下意识往后退,愣愣地张望来人。   她自然认得东宫亲卫的,恐怕他们认得她,宋意欢想了想,连忙用手遮掩着脸,没来得及多想,提着食盒,撒开丫子逃跑,往林外的帐篷的火光处奔去,众亲卫措手不及。   林间飞鸟扑翅,火光一点。   宋意欢抱着食盒自顾逃跑,树林里这么黑,她还没胆子往里头跑,万一有什么豺狼虎豹,她还不得吓死。   宋意欢回头看向那几个亲卫追来,还没庆幸自己逃脱,没看清前头有人,一刹那间,她扑地撞了过去。   小鼻尖猛地撞到男人的胸膛上,瞬间酸疼不已,手里的食盒也掉在地上,发出一阵声响。   宋意欢捂住酸酸的鼻子,险些被撞得摔倒,男人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肢,行径十分熟练。   她抬眸望去,站稳身形,只见太子冷若冰霜的容颜映入眼帘,鼻梁高挺,薄唇紧抿,还有眉目间隐隐的不可置信,气氛凝固。   待太子眼中的不可置信退去,随之而来的是眉心紧蹙,几分薄怒。   看得宋意欢的心瞬间怦怦地直跳,紧张且心虚,连忙挣脱太子,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里。   亲卫很快追过来,本就离得不远,见了太子冷沉的脸色,纷纷停在不远处,不敢往前。   李君赫手掌紧握着宋意欢的手臂,防止她再想逃跑,“跑什么!还得让孤追你去?”   宋意欢立马被他喝止在原地,轻揉鼻子,不敢再动。   李君赫瞥一眼地上的食盒,盖子已经被摔开,里头的饭菜都被吃了一半,不过因为被摔落,显得杂乱不堪。   “谁让你来的。”   宋意欢身子往后倾,冒起冷汗来,她看看那个食盒,弄得地面一片狼藉,硬着头皮道:“......我来给殿下送膳的呀。”   宋意欢今日吃得是有点饱了,嘴角下面还拈着米饭,她望着太子阴沉的脸。   李君赫行了整整一天的路,时时惦记着她,不曾想这丫头竟跟了来,出征前不来与他辞别,原来是躲在军营里了?   “然后就将孤的晚膳截了?”   “没截,只是没找到路。”宋意欢低下脑袋,方才撞到鼻子,酸痛得她眼眶里水润润的,偷瞥太子的神色,她忽然轻声道:“殿下不想看到我么……”   看着她出现在这里,李君赫扶了下额头,是生怒亦是生喜,竟还就躲在后面偷吃,微顿片刻,伸手抹去宋意欢嘴角的米饭。   也不知是该责备她这般胡闹,还是安抚她,从什么时候起,她多了这么大的胆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4 23:24:04~2020-08-05 19:42: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0章 帐篷   在一众亲卫偷瞥之下, 宋意欢被太子推入帐篷,他沉声命令亲卫将地面收拾干净,雕木桌也被抬入帐内。   东宫亲卫多多少少是识得太子妃的, 尽管她扮作男人的模样,看看太子的神态就知了,这是真的太子妃。   太子身为一军之首,所驻扎的帐蓬也较为宽敞结实的, 可放两座架子床都不为过, 因为只是行军路上短宿, 并不是那种宽大的帷幄。   宋意欢在矮榻上坐好, 太子将她推进来后,他便没有进来, 张望着帐篷的环境, 原来这是太子殿下的帐篷,害她找了如此之后,竟然就在她身后......   难怪好好的怎么会有东宫亲卫出现, 竟是她被发现了, 太子出现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思考。   宋意欢目光落在身下的被褥, 便躺了上去,今日藏在箱子里又累又闷, 哪有这里舒适,也不知道殿下会不会把她撵走。   宋意欢轻轻抬首, 太子正站于帐篷外, 一身干练利落的劲装,身材颀长匀称,影子倒映在帐上, 他似乎是在吩咐底下的亲卫。   她都能想象到他那张冷脸,不见得有不多高兴,想到此有些紧张,撑着乏累的身子想往外瞧。   只见太子挥手让亲卫退下,入帐篷里来,宋意欢连忙坐立起来,小心翼翼地望着进来的人。   雕木桌上放着一盏油灯,山势图尚未整理。   太子身躯高大,站在帐篷里,束发都到帐顶了,有着说不出来的阴沉感。   宋意欢老老实实地坐着,衣摆沾了泥土,男子的衣衫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古怪,娇容上也脏脏的。   太子面色冷然,渐渐走来在她身前,俯视着她,给人一种逼压感。因而宋意欢微屏呼吸,她知道他会发火,不过她做好准备了。   太子声音清沉,毫无温度,“孤是不是命你好好留在盛京?”   宋意欢微微侧首,不敢和他对视,双眸略躲,“是吧......”   只听身前的人停顿片刻,忽然修长的手指探来,捏住她的脸蛋,他道:“那孤为何在此见到你。”   “疼了...”宋意欢被他捏得转过脸来,望着太子的双眸,只好连忙道:“...我想和殿下一起。”   李君赫轻顿着,并没有松手,好好让她在东宫,竟躲过这么多人的眼,躲在随军的辎重车上,如今来看她能耐了,也不知此为是冒险。   “随军路上奔波劳累,你今日此行胡闹至极。”   宋意欢攥着他的衣袖,脸蛋被他捏在指间,眼睛里满满都是执拗,“古有西楚霸王带虞姬随军,二人心心相印,可歌可泣,为何到殿下这里就行不通了。”   李君赫眉心微蹙,松开她的脸蛋,哧一声,“你岂还要学学木兰从军。”   宋意欢揉着脸蛋,轻轻道:“......那也行。”   李君赫容色不改,欲要开口,帐篷外传来请示,侍卫已去到河流里抬来清水。   李君赫打量宋意欢上下,只好缓下心绪,停顿片刻之后,才开口让侍卫将清水端进来,放在桌面上后,侍卫便退下了。   山势图被李君赫收起来,放入行囊中,驻扎之地离河流较近,夜里万物沉睡,其实仔细听会有细微水声。   桌面上的小木盆里放着干净的白帕,这里不是东宫,不会有宫女伺候,有清水洗漱已然是很好的了。   李君赫虽然铁青着脸,但仍是将白帕拧干,转身将宋意欢揽过来,用湿润的帕子给她擦净脸上的灰。   宋意欢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暖暖的,好像今日的折腾都值得了。   李君赫拭过她的唇角,忽然冷道:“为何躲在帐篷后偷吃。”   宋意欢抬眸瞧他,轻声反驳道:“没瞧着是你的帐篷,况且我那也不是偷吃,是试吃。”   张伙夫有交代,这晚膳还得需人尝过味试过毒,这才能呈给太子,见饭菜都凉了,她可不就得动手了么,只是不慎打碎盘子。   谁知就把周围的亲卫引来,想跑也跑不掉了,就连她自己都莫名其妙的。   宋意欢探身询问道:“对了殿下可有用膳。”   李君赫将湿帕扔入水里,不作言语,自然是命人重做了份饭菜,他若还等着她,可不得吃不上晚饭。   见太子不再同她说话,宋意欢便沉默了,待二人洗漱之后,木盆就被拿下去,帐篷里变得有些安静,外面的篝火只剩下了火星子。   安静起来后,宋意欢便越发困倦,把衣衫褪下放在榻尾,帐篷里十分简易,但灯火未灭。   李君赫坐于榻前,随意解开件外衣,忽然冷着声开口:“待明日起来,孤让梁壹梁贰送你回盛京。”   宋意欢本来就昏昏欲睡了的,听到他这句话,心又悬起来,撑起身子,紧张道:“为什么。”   李君赫将外衣扔在一旁,侧首看她,“没有为什么。”   宋意欢望着他的冷颜,心中五味杂陈,低眸苦涩道:“早知这个晚膳我不送了,费劲力气追着你跑,一句话就把我送回去。”   太子没有回话,沉默地把灯火熄灭,帐篷里瞬间变得漆黑,尤为宁静。   这矮榻本只能容太子一人睡的,此番多了宋意欢就拥挤了,他便坐靠着一旁的帷幄闭目养神,双腿微曲。   宋意欢本身很困了,见太子迟迟不过来,便睁着眼透过黑暗望着他,心里有些委屈难过,她的出现,他似乎没说高兴,都不想见到她吗。   不知安静了多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宋意欢从被褥里出来,来到太子的身旁。   被她的动静扰到,李君赫瞥向宋意欢,她探身凑近,横坐在他的腿上,伸手一把将太子的身躯抱住,难过道:“夫君当真要送我回去?”   李君赫的手掌本能地扶住她的细腰,只隔着一件单薄的轻衣,很容易感觉到她的体温,他并没有回应她。   宋意欢唇瓣亲近着太子的耳畔,气息温热,她知道他耳朵敏感,就像他了解她的身子一样,“可意欢不是来添乱的,人都说夫唱妇随,意欢要是真和夫君久久不能相见,夫君受得了吗。”   李君赫轻挑眉稍,身躯微僵,沉声道:“困了便好好睡觉,来惹我做甚?”   宋意欢轻轻将衣带解开,露出白皙且漂亮的颈肩,蹭着贴上来,身姿撩人,“意欢想和夫君一起睡,挤一点没关系。”   李君赫被她弄得心头热热的,更有些哭笑不得,气恼不过便抬手打了她的屁股,把宋意欢惊了一跳,怔怔地望着他。   他低着声道:“山间夜凉,把衣裳穿好。”   宋意欢没想到太子没上她套,便搂着他的肩膀,摇头道:“我不要。”   李君赫将她掉落在手臂的衣口拉上来,捂好她微凉的肌肤,低声道:“不得胡闹。”   “你一见到我就不开心,用冷脸对着我。”宋意欢抱着他没放手,“我要是走了,夫君可别后悔!”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不会开车了,这两天被人举报锁文三次,我心已累。   欢欢有太子的蛋了,不车不车。 第71章 鱼汤   山林间的确较凉, 营盘靠着河流便更加寒凉。   帐篷内,李君赫面色如常,系着宋意欢的衣带, “我几时说我不开心了?”   李君赫理好她凌乱的衣衫,手掌覆上她的后颈,轻吻了柔软的朱唇,“我是既惊又喜, 是怕你令我分神。”   宋意欢微顿, 低着眸道:“可你不在身边, 我总觉得不安心, 像是要出什么事。”   想想前世太子不在盛京,朝中势力两极化, 废太子的旗号愈演愈烈, 太子于岭南医治三番两次传回消息都是命在旦夕。   直到薛家与国公府联姻,她自缢而亡时,才见到太子的身影, 比起今生的他, 不知消瘦多少。   此次出宫前已经特意吩咐黎术多加照顾宋家,她是铁了心要跟着太子走, 于苦于难皆要同他一起。   若如今生他所言的那般,欢喜她很久了, 并且不心仪薛渝言,那么前世他匆匆赶来, 是为了她, 可他们只见了一面,临死的一面。   想到此,宋意欢把脑袋埋在太子的颈窝, 双手拥他更紧,这才明了前世他的眼神不是凶恶,而是紧张她,这样的场景只有她记得。   他没有前世的记忆,所以难过也只有她,就像前世她死后,难过的只有他。   忽然宋意欢鬼使神差地说道:“你说我不能陪着你,你该有多难过。”   李君赫感觉到得宋意欢抱紧的手,不能陪着他,他该有多难过?这样的胡乱来的言语,使得他不禁淡笑,到底是谁在难过啊。   无可奈何之下,李君赫托起她的身子,缓缓行到矮榻,揽着她一同睡下,二人身躯紧贴。   宋意欢抬着首,借着偷跑入帐篷来的月光,看着他的容颜,默不作声。   李君赫轻扬眉梢,用她刚才的话说:“挤一点没关系。”   宋意欢抿了下唇,靠着他的肩膀停顿片刻,轻轻问道:“明日你还命人把我回去不,怕不怕后悔。”   李君赫思索着,鼻下皆是她的女儿香,终算是软了口,“那也得你想回去。”   宋意欢听懂他的意思后,嫣然一笑,“我不想。”   “好。”他淡淡应。   “这般我就安心了。”言罢宋意欢舒了口气,依偎在太子怀中准备入睡。   当四处安静下来,片刻之后,她忽然用梦呓般的声音道:“你儿时为何总欺负我,害得我噩梦连连。”   李君赫本缓和的面容又紧绷起来,怪不好看的,不是欺负,是想抱她,明明是她从小讨厌他,所以才惹得他生气。   李君赫没有回应,宋意欢也没在听,她合眼就入睡,呼吸平缓,一夜无梦。   ***   一早起来时,宋意欢便听得到河流水声,其实她还想继续睡,但赶路急,军队开始整装待发。   宋意欢就跟着太子一起到河岸处洗了把冷水脸,直让她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许多。   太子说她也不怕着凉,宋意欢才不会回他的话,早晨用过几个简单的面饼,整个军队开始继续前行,她落在辎重车上箱子里的包袱,被侍卫拿回来了。   宋意欢还是挺宝贝那个包袱的,里面除了衣裳以外,还有她精心备制的药料,有祛蚊虫的,还有特制金创药,宋家独门秘方等等一些药,还有医术。   她自认为出门在外,这些东西很管用的,太子淡淡道:“焰阵军里有军医。”   宋意欢回他道:“哪能和我的相比,宋家五代从医,少说也是盛京城数一数二的从医世家,只是到父亲这一代落寞了,医学非寻常,自然是不一样的。”   太子应她几个嗯,然后宋意欢和自己的包袱就被放在马车内了,军队里是有几辆马车的,她不会骑马,更不能她同士兵一样步途。   行途中还被燕小侯爷撞见,东宫太子妃的模样,常在盛京城的勋戚子弟,皆是见过一两面的,盛京第一美人,谁人不知,天姿国色。   燕川自然是认得,瞧到宋意欢尤为意外,出征前太子妃送行都不来的,这会儿就出现在军队里了,他有些搞不懂这夫妇俩。   太子寡言,即便是厚着脸问了,他也不会答,众人更不敢好奇什么,倒是张伙夫等人挨了几道板子,算是知道了所谓的新兵身份不俗。   宋意欢知晓后,忙给那几人说了些情,错也不在他们身上,这才少打几下板子。   于是就这样,宋意欢顺利的成为了行军的一员,平时常在马车里,会看看医书,唯有遗憾的是没将琴拿来,若是以后还能奏琴一曲。   不知是不是奔波操劳的缘故,宋意欢几日来皆容易困倦,医书没看多久便一不留神睡着。   明明是行军路上,她却越发慵懒,想想她前世也常嗜睡,但从没像这般懒。   行军赶到岭南需要半个月的时日,就这般在路途中过来近七日,一路上皆是跟水流而走。   太子多数驾着赤马赶路,待休息时偶尔会问她累不累,宋意欢摇头回她一点都不累,她这就累了,那步途而行的士兵算什么。   黄昏时分,军队再次停下休息,岭南的传信千里迢迢送来,太子立于日暮之下查看。   叛军已占领岭南各州,唯有苍梧易守难攻,尚在苦苦支撑,与此地离得近的蜀地已然派部分军队援助,叛军未能攻入城池,不过迟早也撑不住几时。   焰阵军此行目的地便是苍梧城,一入岭南便是一场恶战要打,还得加快行程了。   太子回眸望去,此时已是日头沉西,火头军起了炊烟给士兵煮制食物,南方山间野雀,河流鱼水,不少士兵会给自己加些肉食。   宋意欢正坐在不远处马车前,双腿垂在车框下轻轻摇晃,晚风习习,吹散卷发,她身子倚着车门框,静静地望着太子。   李君赫将军信收起,向她缓缓走去,近来她似乎吃得有点少,今日命侍卫抓条鱼开开荤。   他正要开口,宋意欢便抓住他的衣襟,轻轻开口道:“殿下可真俊。”   李君赫淡淡一笑,揽着她从马车上下来。   宋意欢的鞋落了地,继续道:“就想把这个事实告诉你。”   李君赫回道:“我知道。”   宋意欢抿着唇笑,抬首看他,随后便不再继续说下去,当着一众士兵的面,二人没有太多亲近。   听侍卫说抓了几条鱼,会有鱼汤喝,宋意欢本着是高兴的,待到晚膳时,她却不自觉地捂住口鼻,不知为何闻着便让她感觉反胃。   于是便迟迟不动那鱼汤,直到宋意欢把米饭吃完才盛了一碗,端在唇边,还未开口喝,便一股呕意欲涌上来,她忙将鱼汤放下了。   为此她心头一震,明明以前不这样的......   身旁的太子侧首神色微疑地看着宋意欢,“不好喝?”   宋意欢略有紧张,轻轻道:“......好像有点腥。”   太子沉顿了片刻,用绢帕轻擦她的唇角,只想她是嫌这鱼做得不好,便道:“自然是没有宫中御厨做得好,少了些调味,若是不喜欢便莫勉强。”   宋意欢应了一声嗯,略微心不在焉,那碗鱼汤她不愿意喝,最后是让太子喝了。   待到夜幕临近,帐篷早已撑起,太子尚在外头的篝火旁,与燕小侯爷商议事务。   宋意欢便早早钻入帐篷里休息,看着依稀透进来的火光,心思微沉,这个月似乎没有来月事。   她将指尖搭在手腕上细听脉象,不过片刻,指尖微颤,宋意欢僵住身子,下意识瞥一眼太子倒影到帐篷外的身影,她有了......   外头的篝火明亮,那二人话语声不大,旁人听不清楚,越往南走,四野树木便越发葱郁茂密,山雀声清脆。   宋意欢惊谔之后,便默默地侧卧在软榻上,纤手抚着小腹,心中欣喜且慌张,不过很快便心沉下来,不知如何是好。   她要不要和殿下说,如今情形,说了亦是使他分神,是会将她送走么......   良久之后,夜色已浓,篝火渐小。   燕川已然退下,四周皆有静守的亲卫,夜色宁静。夜里篝火不能灭,以防豺狼虎豹的靠近,便多添了些柴火。   李君赫在河流里洗了身躯,衣着宽松,脖颈下还略带水珠,他来到帐篷前,撩开帐帘望去,里头的小人儿把被褥抱在怀里,已是昏昏欲睡状。   自上次矮榻窄小之后便多添了一床,李君赫望着她姝色娇艳的容颜,缓缓走入帐篷,将她娇小柔软的身子揽入怀中。   宋意欢睡得半梦半醒的,本就不太.安稳,就被太子抱住了身子,男人的身躯高大精壮,将她环抱得紧。   她没来得及开口便太子吻住唇舌,迎面皆是他的气息,似乎是在河水里洗浴过的缘故,他的肌肤都凉凉的。   不一会儿便被他搅弄得呼吸不稳,宋意欢别开脸躲了太子的吻,慌忙道:“不行......”   太子顿住动作,微微蹙眉地看着她,大掌往她诃子底下探入,宋意欢晓得他最会给她解衣的了,连忙抓他的手。   她只好神色困倦地道:“我...我好困,夫君不要休息么。”   太子气息抚过她的面颊,低声道:“我想你。”   宋意欢心乱不已,望着他带着烫意的双眸,求饶道:“...可是意欢真的好累,只想好好歇息。”   太子停顿着看宋意欢许久,在她耳畔上轻轻一吻,他有些低落,卧在她身旁不再乱来。   宋意欢低着眸,心里微缓,思绪却分外凌乱,她还需好好想想何时同殿下说明。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10点二更   一个推文《男主他真白莲》,作者七僮白   文案:   大金朝有位长公主,据说有一百零八个幕僚,各个一表人才,才华横溢。她从小深受皇上太后的喜爱,宠爱至极,所以脾气养的暴躁偏执,行事嚣张没有规矩,公主府中绫罗珠宝享之不尽,日子过得极其奢侈,上至朝堂下至民间,没有不羡慕嫉妒恨的。   雁秋穿越时空黑洞来到这个世界,成为了她。   从此世界翻天覆地,骄奢无度变成了清心寡欲,性情残暴变成了从容淡漠。京城好男子争相而上,只求公主看他们一眼。   刚刚与长公主解除婚约的南候王恨不得回炉重造。   唯有被雁秋捡回家的小可怜,默不作声,却放了个大招。 第72章 扎营   自那日岭南来信之后, 行军更为的赶,原本还有七日的行程,缩减为五日,沿途的山势有了明显的变化, 树茂葱葱, 山高水长。   宋意欢坐在马车里, 路上十分颠簸, 她时常睡不好午觉, 身孕之事,她始终没有对太子开口。   苍梧城事态紧张,叛军久围城池,步步紧逼,城中百姓与官兵将要抵挡不住,失了苍梧,便等于彻底失了岭南, 是较为关键的一战。   宋意欢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导致行程减缓, 等到岭南苍梧城之后,再和他说好了。   不过太子是很精明的, 即便近来时常忙着与众将士推地形, 也察觉到她近来身子不适,宋意欢仅是回他有点不服水土, 等路途结束便好了。   在帐篷里,地面较寒,宋意欢同太子提过水土不服之后,她夜里便睡在马车上,好在太子事务较多, 并没有放心上,况且他二人也不好时常睡在一起,过于亲密才容易惹人注意。   行路五日匆匆而去,焰阵军已越过山岭来到岭南,为了不被叛军的探马察觉,军队安营扎寨于苍梧城之外五十里的千樾山中。   随后便派两队探马前往苍梧城附近搜集情况,勘查地势,和叛军驻扎人马于何处等,此乃兵者,生死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驻扎盘营之后,已然立起几处营帐,士兵来来往往,整备衣甲器械与马匹,焰阵军五万人中分三师,太子正与各师将士在中军帐内商议军事。   终于落脚安营了,不用挤在窄小的帐篷里,途中这几日,宋意欢都尽量把自己照顾得小心翼翼的,她熟识百草,路途中带着百夫长钟淳,挖取了不少草药给自己补身子。   岭南是植被茂盛的地方,不乏珍惜的野生草药,若不是太子不准她跑得太远,往深山中去,定能挖得见人参之类的,但里头夹杂着瘴气,宋意欢还是知晓分寸的,不敢往前。   焰阵军上午刚安营扎寨,待到下午探马快马加鞭地从苍梧回来,又要准备赶往苍梧城。   宋意欢从营帐里出来,望着众军匆忙,穿了半个月布衣的士兵纷纷换上盔甲,俨然一副出军的态势。   良久之后,太子从中军帐内出来,来到宋意欢的营帐里,不用他说明,她已将戎装给他备好穿上。   苍梧城中粮草已断了三天,除去玄武府、苍梧节度使之外,仅剩五千士兵与百姓被困城中,叛军三万人已在城外集结,于今夜攻城拿下苍梧。   领军之人乃逆贼沈卓的部下楚戚,是个善持久战的之人,目前尚未察觉京中焰阵军已然赶赴战场。   宋意欢给太子将戎装穿上,护甲拿在手里还是有点份量的,她还有些不会如何穿这样的衣甲。   李君赫神色淡然,多数也是他自己来,淡淡道:“三师作为后援部队留在营地看守,你放心在此,等隔日后孤便回来了,有什么事同魏央说。”   宋意欢轻轻点头,将他手臂上的护甲扣整好,“此是殿下的第一战,赶得如此急,多加谨慎,切勿出事,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李君赫低首看着身前的宋意欢,柳眉紧蹙,美眸里满满皆是担心,抬手抚了两下她的面颊,手感娇糯糯的。   “此战由我军突袭,打叛军措手不及,不会容易败仗的。”   “那也小心些,莫要伤着。”宋意欢抿了下唇,将他的手掌抓拿下来。   李君赫面色如常,侧过身去将佩刀取下,端查刀刃,“待苍梧拿下,往后你就留在城中,孤若在出征围剿叛军,你便不必跟着孤四处奔走。”   他说此话的意思,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宋意欢都懂得,只怕之后的日子里,恐是经常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不过她已不介意这个。   她开口道:“意欢还有别的事要同殿下说说。”   李君赫回眸瞥她一眼,将刀鞘合上,挂于腰间,轻描淡写问道:“何事?”   话音刚落,营帐外赶来一士兵跪下拱手道:“禀太子殿下,一二两师总三万余人已在营地外列阵就绪,可即刻启程出战苍梧城。”   帐外士兵们的呼声传来,淹没在千樾山的丛林中。   李君赫应了一声便让士兵先退下,出战紧急,他走到营帐内的平桌上将部分图纸带上,开口问她,“是很重要的事?”   宋意欢瞧着太子点点头,认真道:“是很重要的事,不过我可以等殿下回来再说。”   李君赫停在帐帘不远处,剑眉微蹙,不悦道:“现在说。”   宋意欢望着他的神色,衣袖里的手微攥,抬手指了指小腹,轻柔道:“这里好像多了什么。”   李君赫微顿,面色渐渐沉下来,他提步走过来,将宋意欢拉到身边来,紧张道:“多什么,可是近来吃坏东西了?”   他一手扶着她的腰后,一手轻揉她的小腹,宋意欢连忙阻拦他,“轻点按呀,肚子里...多了殿下的孩子啊。”   “嗯?”李君赫顿住动作,凤眸里有片刻的呆滞,随即只见他眉目沉得更深,“你再说一遍。”   他面色紧绷,就像别人欠他什么似的,不过如今的宋意欢都晓得他了,只是看起来脸臭而已。   “我说殿下要当爹爹了,所以行事要小心。”宋意欢望着太子眨眼睛。   李君赫缓过神来,眸色掠过喜色,手掌小心翼翼地松开宋意欢的小腹,他左右踌躇片刻,又谨慎地将手掌抚上她的小腹,难得见他手足无措。   宋意欢怔然地看着他,正要想笑,营帐外又有士兵来催促,太子没有理睬,他把她抱住,到最后只道出一句,“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我会尽早回来的。”   宋意欢笑出声来,轻轻道:“好,但是殿下的戎装硌到我了。”   李君赫紧抿着唇,连忙把宋意欢松开,她推了他高大的身躯一把,又道:“莫再耽搁了,殿下快去吧。”   李君赫顿了顿,“嗯。”   他低着眸不知在想什么,缓缓启步走出帐帘外,似乎已与士兵离去。   营帐里很快安静下来,外面仍旧是士兵们匆忙的声音。   宋意欢轻轻舒口气,起身走到帐帘前,正要出去目送太子率军离营。   忽然那具高大的身形又倒了回来,太子赫然出现,压人的身量逼来,她差点被吓到。   “怎...怎么又回来了。”   太子眉目紧张看着宋意欢,又看了看她的小腹,手掌揽住她的颈后,俯首亲吻而来,尝了尝滋味,他又说了一遍,“我会尽早回来。”   言罢,他松开宋意欢,这才愿意疾步往营地外而去。   宋意欢愣在原地,望着太子的身影渐渐离去,最后在众军之首,他握缰上马,行径干净利落。   宋意欢嫣然笑起,走出来好几步,与太子远远相望一眼,日暮之下,见黑压压的军队就此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捂脸 第73章 戎装   苍梧城由丘陵所绕, 下临抚河护城,地势难取。   叛军楚戚率精兵集结伏于苍梧四方,乘夜蓄势已发。   城中殊死抵抗的将士已是残光暮景,鏖战近半个月, 撑到如今极不容易。   探马急匆匆从侧门而入, 跪于城墙上玄武使周野身侧, 禀告援军已赶赴途中。   话音落下, 夜空中敌军千万火箭倾射入城来, 玄武使随即避于城墙檐下,当即下令击鼓鸣警。   城外,叛军中尉楚戚怡然自得地驾于马上,望着垂死挣扎的苍梧士兵和架云梯而上的叛军们,二者相互厮杀。   京中来援的焰阵军恐是不久便赶到苍梧城,围城如此之久,他不能再拖, 沈元帅有令必须赶在焰阵军支援之前将苍梧拿下。   楚戚轻蔑一笑,这很快就入城了。   攻城车向着城门逼近, 他嗤笑道:“何必死守苍梧,以盛京至岭南的距离, 所谓的焰阵军还在行军路上呢。”   苍梧城的节度使赵秉与士兵将五根重木抵于城门苦撑, 众人早在前几次的战役里耗尽体力,加上没有粮草补给, 更是精疲力竭。   援军正在赶来当中,苍梧城要做的是拖延时间,但恐是半个时辰都撑不住了。   只听震耳欲聋的攻城声猛然响起,抵于城门的重木连连被震断,城门轰然倒塌, 压倒诸多守城的士兵,万余叛军一拥入城。   赵秉被击退数步,手持长枪,心下一凉,此城将失,苍梧几千名士兵难逃一死。   正在这紧要关头,护于城墙上的周野只见远处山丘之上,一片黑压压的军阵浩荡袭来,焰阵军铁骑力踏而来,犹如破山之势直逼苍梧城。   士兵高喊:“是援军!焰阵军赶来了!”   顷刻之间,苍梧城外的叛军后方被围堵,万名将士浴血奋战,皆为厮杀沙场多年之人,重回岭南故土,镇守一方,血腥味使得焰阵军众兵越发兴奋。   楚戚面露惊色,连道几声这不可能,直到望见焰阵军之后不远处,身着戎装的京中太子立于马上,神态闲逸地观阵,乃为军中指挥。   这便是朝中党羽多次刺杀却不得手的太子赫,最后眼线薛家反被太子将一军。   楚戚历经沙场多年,年至中年,摆兵布阵独有一套,东宫太子不过是在盛京温室下而长的小子,岂懂什么生死厮杀,竟使得薛家次次折损,此番他离了盛京,就是个无用之人。   楚戚提起大刀,率一小队拽马直冲京中太子发难而来,“一个毛头小子罢了,竟敢亲临战场,便叫你见识一下何为边境凶险。”   话至,快马飞驰,烽火夜明间,楚戚的大刀直冲太子压来,刹那间,只听刀刃相争声响起。   一把长刀极速地将楚戚的刀刃抵住,二人立于马上,太子面色冷峻,与之对望一眼。   楚戚满面胡须,见太子接下招式后,见没得手,随即勒马拉开距离,大笑一声,自报姓名道:“鸿鹄营中尉楚戚,号岭南虎痴之称,今日便将太子赫首级收下,回去邀功。”   太子冷视眼前之人,身高体壮,手持大刀,带着杀伐之气,太子将长刀挥之,从身后抽出另一把长刀,   楚戚熟练地转动着手中兵刃,道:“忘了说,那所谓的大盛二皇子,便是败于我的刀下,躲入山林,死于瘴气,所以你这东宫太子也一样。”   言罢,再次出刀,招式狠厉地对太子发难。   太子身法敏捷地避开他的攻之,双刀在手中灵活多变,衔夹住楚戚的兵刃,见势跃起一脚将人踹下马。   只见楚戚落马之后,连退几步才站稳。   太子身姿稳健地落马,微扬眉梢,冷斥道:“逆贼在孤眼中皆是无名之辈,将死之人不需要姓名。”   此时苍梧城烽火连连,狼烟滚滚,参杂着血腥味蔓延在空气里,唯有晚风清凉。   ***   岭南的夏夜湿热至极,六月更甚,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如似大雨将至之兆。   千樾山的营帐,灯火未眠,士兵戒备森严。   月色明星,宋意欢站于营帐之外不远处的山丘上,眺望山的那方,相隔甚远,群山连绵,她望不见什么烽火,只有得见月色下隐约升起的浓烟。   此时的夜已深,几名亲卫手拿火把,魏央站于她的身后,沉声道:“娘娘,时候不早了,还是回营休息吧。”   宋意欢尚不作声,风吹得长发拂动,夜空里有滴雨水落在她的额间,她收回目光,将手遮挡在额头,轻轻对魏央道:“回去吧。”   离开山丘之后,暴雨如约而至,士兵纷纷避雨,雨水落在营帐的声响很大。   这雨一下便是一夜,直到天明雨水渐小,但仍旧淅淅沥沥的,好在营地地势较高,周围排好水流,不至于被水淹了营帐。   清晨时,探马驾马前来通信,苍梧城战事已定,城内外一切顺利,叛军楚戚奸猾,趁雨率一队人马逃脱,燕川等人已前去追击。   雨后是艳阳满天,山林的雨水随着阳关挥发。   宋意欢在营帐里等了许久,火头班的张伙夫给她煮了碗菇汤,但她害喜厉害,尝过一口便喝不下了。   待到午后,营帐外传来阵阵马蹄声,亲卫入帐来传报,太子从苍梧城凯旋。   宋意欢撑起慵懒的身子,连忙走出了营地之外,只见一队人马前,太子正从赤马上跃下,戎装有些脏乱,染了血迹,神色自若。   宋意欢容色温和,与之相望,苍梧一战较为顺利,支援尚在及时,明日便可入城安顿。   营帐之中,陈设简单,只有需用的地榻和木桌,太子的戎装正挂在支柱上。   李君赫里头的衣衫半敞,露出的左手臂上有一道浅浅的伤痕,应是不慎划伤的,不过只是一点皮肉伤而已。   楚戚此人出自蜀中,善用暗器飞针,此划伤正是他逃走时,扔掷梅花刀而划到,好在刀上无毒。   宋意欢双眸专注,将自己所制的金创药散在太子的手臂上,在用纱布包扎,动作轻柔。   这点伤对于李君赫而言不痛不痒的,但是宋意欢较为在意,说是不处理好,发炎起来小伤也能要命。   李君赫面色不改,静静地看着宋意欢,直到她包扎好,他伸手将她搂住,虽然此战顺利,但他这心里一想到她,就不太顺利。   宋意欢手里的纱布都没放下,只听他低声道:“苍梧城还有些乱,明日再过去。”   留在城中的士兵正在处理尸体血迹,不少房屋也被烧毁,他不想她早早过去被吓到,记着她胆子小。   宋意欢将纱布放在桌面上,朝他点头,太子的衣衫里有汗味,轻轻道:“一会还得小心点沐浴。”   李君赫顿着,像是没听进她的话语,低眸瞥着她的肚子,手掌小心翼翼握着她的腰肢,“他几个月了。”   宋意欢愣了一下,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她肚子里的小家伙,扬唇笑起来,“好像是一个多月。”   李君赫微微蹙眉,紧张道:“需小心点才是。”   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如今已到岭南此等虎狼之地,得更加谨慎对待,以免发生意外。   他忽然又道:“之前是不是瞒了孤。”   水土不服?   宋意欢轻顿,“那也不是告诉你了吗。”   李君赫抿着唇,不再言语,似乎有点生气,但也没说出来,同他相处久了,宋意欢有时候瞧瞧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生闷气了。   宋意欢抱了抱他的身躯,轻轻道:“我也怕你会分神呀。”   若是她在途中早和他说了,瞧他现在这般小心的模样,恐是要为此不会急赶行程,此次苍梧城若被攻城,之后便要折损兵力夺城。   李君赫道:“既然将你留在身边,孤自会公私兼顾。”   可能会将她暂留于临城,待苍梧稳定,再来接她。   “知道。”宋意欢回应他,起身将桌面上的药箱收拾好。   包扎好之后,太子便换下带有汗味和血腥味的衣衫,用清水净了身躯,戎装也被亲卫拿去擦拭。   到夜幕笼罩,营地里的士兵早已休息。   太子则坐于桌前写着书信,似乎把宋意欢身孕的事也写明,待到明日让人送去盛京,恐是母后还得又怕又喜的。   宋意欢本就容易困乏,昨夜也没睡好,太子此刻归来,没等他把信写完,她就卧在矮榻上睡着了。   许久之后,营帐的烛火被吹灭,黑夜之中,李君赫动作轻缓地上榻,揽着宋意欢的身子入怀,这样的温香软玉,撩人心扉。   宋意欢半阖起眼眸,意识迷糊间,忽听见太子清沉的声音喊她一声,“心肝儿。”   宋意欢有些转醒,惺忪地瞧向太子,他面色无表情,抿着薄唇,好像那声不是他喊出来似的。   太子镇定地伸手理了理她柔顺的发,解释道:“如此显得亲近些。”   宋意欢面颊微烫,太子偶尔会喊她欢欢,但心肝儿这样的称呼从他口里出来多有违和,他好像很少用话语表达亲近。她笑道:“肉麻。”   太子眸色微沉,不对么?可先前请教燕小侯爷夫妻相处之道,都说是如此称呼媳妇的。   他顿了顿,又道:“欢欢。”   宋意欢额头抵在他肩膀上,只好轻笑着回应他:“嗯。”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7 22:59:55~2020-08-08 22:28: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4章 青葙   翌日众人离开千樾山, 留下部分巡防士兵在营地侦查,便备好粮草辎重车一同转移苍梧城。   半日的路程来到苍梧,宋意欢坐于马车中,推开车窗, 一双清瞳望着战乱之后的城池, 这里不比盛京的繁荣昌盛, 高高的城墙上有着兵刃留下的痕迹。   士兵们正在将被攻城车撞塌的城门重新装嵌, 马车缓缓行入城中, 不少房屋都被烧毁,受伤的士兵和百姓席地而坐。   车队最后停在扶桑府前,亲卫将随行的行囊用具统统抬入府中,长街上一排排军队经过,整齐有序。   太子跃下马来,将缰绳交于亲卫,便有士兵上来传报, 燕川众军未能追击上楚戚等叛军,只能率人马回到苍梧城, 现正在书阁内等候太子。   太子命人安顿太子妃,便前去府中书阁。   宋意欢未有作声, 跟着亲卫入府, 途经园中得见一棵桂树,枝叶繁茂, 她便多看了几眼。   扶桑府书阁,燕川一众已在静候,房内赫然横着一桌桂林地势沙盘,山丘连绵,各有标记。   太子步伐稳健地入房来, 瞥了一眼起身恭礼的众人,走到沙盘前细看,如今岭南的情况还需节度使几人阐明。   岭南设桂林、象郡、南海、三大郡地,苍梧城正是桂林之地的主城,现如今象郡同南海已被叛军所攻占,唯剩下桂林。   岭南之师原有十万人,沈卓等人叛乱,带领近六万余人,合谋逆贼与外境梁朝,麾下军队可达八万,此次苍梧城一战,叛军折损不少人。   而桂林之所以迟迟未被叛军拿下,部分原因是此为百越人聚集处,桂林为前百越之地,遍地毒草毒虫,因而苗方邪术蛊与毒最为强横。”   与桂林之争持续几个月里,叛军似乎吃了苗族的亏,所以将岭南消息封锁,迟迟不敢与朝廷正面交锋。   但在两个月前,族中蛊王暴毙而去,而后苗民圣女接掌,就此苗族呈现颓势,叛军正趁此机会追剿百越苗民。   不过岭南各处都自身难保,苗疆族人自来鲜少与汉人交涉,二者之间一直都没联系。   听完节度使赵秉的阐述,太子微微颌首,回到梨花木木椅前坐下,开口询问:“如今苗疆族人身处何地。”   赵秉指向沙盘上的浔阳山脉一带,“似乎藏居于此处,不过叛军也已追查到他们的下落,正意图将苗疆一族歼灭。”   “苗民身处岭南,同为大盛子民,必然是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焰阵军或许也需要他们相助。”太子顿了顿,缓缓道,“眼下焰阵军五万余人,桂林等地兵力殆尽,应对叛军是有些吃力的。”   此前楚戚率军未能得手苍梧城,恐是需尽快将苗疆解决,往后必然还会再来苍梧城。   太子瞥向燕川,说道:“需派遣探马赶往浔阳山脉探查苗民的消息,如有叛军的动静速速回复,城中士兵严正以待。”   燕川回应一声遵命,书房内气氛微重。   除去叛军之事,便是二皇子李昭景下落一事,玄武使周野是皇帝派过来的,已有几个月,关于二皇子,暂且由他去查询。   赵秉开口补充,“二皇子正是落于浔阳的瘴气林中。”   太子眸色微凝,思索片刻,“周大人便率一队人马,与探马一同前往浔阳山。”   周野拱手道:“臣遵命。”   ***   宋意欢入了扶桑府雅房后,便命人备了热水沐浴,出来之时,太子都还未从书阁回来。   岭南之地倒是多有梅子,宋意欢这几日害喜,下人便端来酸梅汤开开胃,她倒是挺爱喝的。   趁着闲散,宋意欢在府内转一圈后便出去走走,现在她是走到哪,身后都有两三个亲卫紧随,梁壹梁贰现在也配给她使唤了。   苍梧城内,多的是士兵巡游,之前叛军围城,大部分百姓逃离南上,但仍留得有难民,焰阵军正设铺施粥。   宋意欢走在城内的长街上,一路环顾而来,可见城内显得有些破败,与盛京的繁荣有着鲜明的对比。   她心绪有些深沉,战事不断,最后苦的还是无辜的百姓,希望殿下早些将岭南平定。   现在岭南如此乱,二叔宋初靖正是在百越之地做壮医,已有一年不曾寄信于盛京宋家,也不知他可尚安在,还是要与苍梧城的人打听一二。   设置的粥铺前不少难民端起粥食在喝,施粥的人正是焰阵军的张伙夫和几个下手,好像已经施完了,锅底已空。   宋意欢正要上前瞧瞧,便望见一个身姿娇小的姑娘,穿着灰衣,她空着碗丧气,似乎没要到粥。   只听张伙夫对那个姑娘说道:“行了,你都盛两碗喝了,米粥已经没有了,你看我也没用。”   灰衣姑娘则道:“那两碗都给我受伤的哥哥了,你便行行好,再给点吃的吧。”   张伙夫摆手道:“没有没有。”   接着便把锅具都收拾起来,不再理会她。   那姑娘转过身来,面容上皆是灰迹,看不清相貌,她走到巷墙处的一角,有一个身披麻衣的人坐在那里,头被斗篷盖住,满身脏乱,一动不动的,似乎难以起身。   宋意欢见此,缓缓走近二人。   灰衣姑娘正打算拉着身旁人起来,见来了个衣着光鲜的女人,她抬头望一眼来人便知身份不俗,停下动作,道:“夫人赏点东西吧。”   宋意欢瞧了瞧她身后的人,是个男子,低垂着头颅,右脸上缠着纱布,遮住了他的眼睛,似乎也感受不到他的气息。   宋意欢把目光转到小姑娘身上,开口道:“跟我来吧。”   那小姑娘扬唇一笑,“多谢夫人。”   言罢,她轻轻打了个响指,只见那垂首的男子一声不吭地站起身,竟不料他身形高大精壮。   宋意欢大有意外,还以为这是个消瘦的人,腿脚不便呢,这身量都快赶上太子殿下了,到时这小姑娘显得更加娇小。   宋意欢微微抿唇,领着两人往回走,她出来得不远,很快就能走到扶桑府,不过她不便带二人从正门而入,而是带着人从侧门入了后院。   随后便让亲卫去厨房里拿几个馒头,小姑娘瞥望着府内景色,像是很好奇。   宋意欢温和地询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儿。”   “叫青葙。”小姑娘回应道。   宋意欢轻挑眉稍,青葙子是一味药材,清肝明目,这也算个好名字。   小姑娘则望见后院墙角有个破旧的麻袋,她靠近宋意欢,指了指不远处的麻袋,“夫人,这个可以送给我和阿景吗。”   宋意欢微顿,瞥了一眼她身后的男子,又望向麻袋,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便回道:“可以的。”   青葙恭恭敬敬地朝宋意欢行了个礼,连忙让男子去将麻袋拿过来。   随后亲卫从厨房把馒头拿来交给了两个难民,青葙连忙对宋意欢道了好几声谢,“夫人,你可真是个大好人。”   宋意欢笑了笑,她本就习医,难免对这些事怀有善念,况且这个小姑娘看上去,不过刚到及笄的年纪,还带着个眼盲的哥哥。   “要不留在府中做份差事,以后也不用奔波。”   刚好宋意欢身边也差个婢女,但却见青葙婉拒道:“我还有许多家人,不能常来这里,所以只能谢谢夫人的好意啦。”   宋意欢没有勉强,只是说那明日再来讨粥,便要早一些,青葙点点头,之后这两人不再久留,便让亲卫领出府。   宋意欢走在回雅房的路上,忽觉腰间轻了不少,她伸手摸去,佩饰的碧玉宫绦不见了。   她愣在原地,看着空无一件的腰间,竟被偷走了,那个小姑娘?   ***   日暮西山,霞光辉映。   苍梧城墙角下,身穿麻衣的高大男子背着一小姑娘缓缓离去,二人身影渐渐拉长。   青葙娇小的身子趴着男子的后背,容颜上的灰迹还未擦干净,手里拿着碧玉宫绦举到男子面前,笑着道:“那个女人一看就非寻常人,拿她一个碧玉,应该没关系吧。”   男子沉默不语,只是看着前方的路,脸上的纱布已被拆开,右眼下有一个暗色卷草纹,顺着眼角蔓延到太阳穴。   青葙似乎已习惯他的沉默,他就像是不会说话,她仍旧笑着,“好看吧,看上去很值钱。”   男子双臂托着她的身子,双眸黯淡无光,身后的手掌里攥着麻袋。   “苍梧这一战应该死了不少人,他们收拾得也太快了,都没捡到什么衣甲兵刃。”青葙则将宫绦收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去城后葬尸坑看看,或许有铁器之类的,阿景,我们要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回去哟。”   她的话语落下后,男子的步伐显然加快不少。   ......   作者有话要说:  青葙这角色不温柔不圣母,她可以很好也可以很坏。   把仅有的真心留给了二皇子,是二皇子喜欢的人,不喜欢这样的人设勿怪,没有人是完美无缺的。   地理全都是私设,不要考究细节。 第75章 解决   让青葙那二人离开后, 宋意欢随即便让亲卫追出去,可二人刚离开扶桑府便不见了踪迹,跑得离谱的快。   因此,宋意欢回到雅房时便是一脸的不悦, 双眉紧蹙, 虽说不是什么紧要的东西, 但那宫绦也是她较为喜欢的一支。   此时的天色不早, 太子已从书阁里出来, 坐在雅房里的书案前细看两份公文,神色如常。   宋意欢见太子繁忙,她福身同他行了个礼便坐在一旁喝了几口闷茶,房内放着一些桂花糕也尝了几块。   太子扫了几眼公文,皆是赵秉拿来的苗民的资料,蛊王青辕一死,族内能抵抗的男子较少, 多数妇孺,如是叛军真要拿出部队, 要对苗民动手,苗民们难逃一死。   太子将文书放下, 瞥一眼宋意欢后便命小厮备来晚膳同用, 近来宋意欢害喜,饭菜也是随着她的口味做的。   二人食不言, 待到晚膳叫人收拾下去,李君赫才斟着茶水,淡淡询问:“因何不悦了?”   宋意欢坐到太子身边来,略微气道:“方才见城中百姓可怜,便给小女子与她的兄长几个馒头, 没想到还被那小女子偷了腰间宫绦。”   说着,她挺了挺腰,“你瞧意欢这儿空落落的,刚回头命人追出去,便不见了踪迹,着实使我气恼。”   李君赫看向她的腰肢,小腹尚在平坦,他轻啜茶水后放下,道:“城中百姓皆是饥难过的,难免有心术不正之人,好在不是什么紧要物件,让亲卫去查查便是。”   宋意欢轻轻瘪嘴,怪不开心的,“着实没想到看着挺乖巧的小女子,竟会拿他人东西。”   刚把话说完,有小厮端着安胎的汤药上来,是刚刚吩咐厨房做的,宋意欢便喝着安胎汤,太子则身旁细看文书。   宋意欢细细思索起来,喃喃道:“仔细想起来,那二人还多有古怪,她的兄长面容上缠着纱布,遮住了双眼,却步伐稳健,跟看得见似的,听力极好,不过是说了声墙角的麻袋,便寻着声找过去。”   听言,李君赫拈着纸张的手指微顿,听力极好之人,昭景算一个人,平和道:“然后呢。”   宋意欢坐在罗汉榻上,继续道:“行止怪异,沉默不语,极听那女子的话,待一会儿,我便去查查城中可有叫青葙的女子。”   李君赫眸色轻凝,抬眸与宋意欢对视,不知是想了什么,他将文书放下,来到她的身边,“此事孤命魏央去处理。”   宋意欢正要点头,太子接过安胎汤亲自喂她,嘴里便被喂了一口汤,他容色不改,声音清沉的吩咐她近来谨慎,莫再让人近身。   待太子喂她喝完安胎汤,接着便听他提过几日之后得率兵出征浔阳之事,让她安心在苍梧城等他,此番在岭南,出征是必然的。   宋意欢则将握住他的手,轻柔道:“那殿下要事事小心,莫让意欢担心。”   此刻夜幕笼罩,房屋外的走道上皆点上了灯罩,夏夜凉爽,晚风习习。   李君赫轻瞥她的润唇,身形向她欺近了点,他身上穿的是身墨蓝的劲装,与之前在盛京所穿的不同,显得更为冷峻。   他开口道:“孤近来才发现,你为孤放入行李的衣装,不是大红便是紫蓝,你叫孤如何穿。”   见他忽然兴师问罪,宋意欢略微紧张,心虚地松开他的手,撑着身子往后靠,“殿下平日太冷沉了......红色多欢喜。”   李君赫啧了一声,显然是不信她的话,如今她胆子大,敢捉弄于他,他单手虎口钳住她的脸颊,捏得宋意欢不疼,就是脸蛋挤得朱唇噘了起来。   宋意欢望着他,柔糯地喊道:“殿下...我错了。”   李君赫扬唇顿了顿,俯首咬上她的唇,深入其中,手指松开她的脸,顺着纤细的颈脖往下轻抚。   宋意欢口中皆是他专横的气息,心间酥麻下来,太子不常露齿,也不常笑,只有被吻过才知晓,他有两颗虎牙,总是会轻轻咬她,不管是哪里。   待到吻罢,宋意欢眼眸里带了些许雾气,胸口微微起伏,夏日的襦裙轻薄,尽显姣好身段。   太子望着她微顿,最后轻拭她水润的唇,道了声早些休息,便不再继续,则是回到书案前。   宋意欢微低首,搭在裙摆上的手指粉嫩嫩的,夏季总是如此热人心扉。   书案上的灯火燃了很久,夜阑人静。   宋意欢闲置下来后,掩着唇打哈欠,只好先洗漱入床榻,却又忍不住隔着罗纱幔帐望着房内书案旁的太子。   灯火的光映在他的容颜上,暖色显得他多了几分温和,宋意欢昏昏欲睡。   不知过了几时,房内的灯火熄灭,那高大的身躯终于上了榻,侧卧在宋意欢身后,带着微微的凉意,他里衣微潮,是沐浴过了,用的凉水。   昏暗的床帐里,宋意欢轻阖着双眸,她本该睡着的,但想到这些,便有些清醒了,颈后是太子的呼吸,平静且温热。   宋意欢转过身来,一如往常那般靠着他的肩膀入睡,脑子里却都是方才那个吻,就像点了火,念念不忘。   她轻轻地将手放在太子有力的腰身上,身子也越靠越近,他的胸膛硬朗且宽厚,使得人胡思乱想。   宋意欢轻吐一口浊息,依偎着太子的身躯,抬眸却对上了他的凤眸,在黑夜里显得深邃。   她只感觉面颊微烫,下意识轻舔唇瓣,这种事还是需避避,他们不可以,她是想要殿下抱抱就好。   宋意欢微顿,拉了些距离,太子却欺近过来,手掌揽着她被褥下的纤腿,衣衫轻薄,一撩便触到肌肤。   太子声音低沉:“你让我好难为。”   宋意欢抿着唇,她晓得他的意思,不然他也不必佯装等她睡着才上榻。   太子与她颈肩相抵,带着薄茧的指腹触到透着水润的罗纱,腿侧的莲纹娇艳欲滴。   宋意欢攥着他衣衫的指尖不禁发软,被他发现那处潮湿,心中羞臊不已。   只听太子低声道:“想了什么。”   他将她的身子往上托,闻见清甜的体香,轻轻吻上那丰盈的雪白。   宋意欢眸子里带着紧张,轻咬下唇,抑制着甜软的声音,她不是故意成这样的,便也怕他真的上弓,听着太子的动作,能感觉到他没做那一步。   雅房的窗牗未关,月色如霜洒入房间里,清风凉爽,吹动床帐,里头有着细微的声响,忽听男人低哑的声音道:“帮我解决。”   许久之后,床帐被撩起一边挂在左侧,榻旁的桌几上灯盏被点燃,不过烛火微弱,显得较为阑珊。   宋意欢绯红的面颊上有着不知名之物,她唇艳欲滴,衣衫半掩坐在榻上,颈上有着暧昧的红色,口里涩涩的,心中更是羞臊,不慎咽了些许,还被弄得一脸。   太子唇角微勾,伸手揽近宋意欢,用湿帕将她脸上暧昧的淡白色擦去,不禁说道:“着实香艳。”   宋意欢听言,羞气得撇开眼眸,任由太子替她将面容清净,窗外有虫鸣声,氛围看似宁静,方才却荒唐得要命,他定是故意弄到脸上的。   弄好之后,烛火被熄灭,宋意欢侧躺于榻里,轻薄的锦被盖着身子,已经有些困倦了。   太子抬手一拉,床帐垂落下来,回身将宋意欢搂入臂弯里,温热的手掌护着她的小腹,二人总算是安生了。   翌日清晨,初阳尚未升起,青山高远,岭南有雾,林间笼罩在白蒙蒙之中。   太子穿整衣衫去往军营时,宋意欢都还未成醒来,以前她有认床的习惯,在岭南也并没有翻来覆去睡得不安生。   似乎自从与太子在一起后,他在身边的地方,她皆不认床,一样睡得很好。   待到辰时之后,宋意欢才醒过来,便让府中小厮备来热水沐浴,昨夜里出了很多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09 22:09:38~2020-08-11 17:47: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6章 阿景   遇见那兄妹二人过来的三日里, 宋意欢时常去往施粥铺走走,却都没见到那个叫做青葙的女子,就连亲卫去查过苍梧城的难民里,都没有这么两个人。   并非是看重那支宫绦, 只是自己的善心受到欺骗, 宋意欢就想将青葙给抓到, 然后好好的教训一顿。   除此之外, 宋意欢还命魏央去查查二叔宋初靖的下落, 得知的确是有宋初靖的踪迹,只不过时常走往山野,行踪不定,只能派几人去寻寻。   而城内的士兵来往匆匆,正在备好补给,整顿布阵,给浔阳做好充分准备, 不过听闻军中丢了几件兵刃甲衣,不知是军中之人还是外人。   此类事, 宋意欢做不了什么,太子也无暇顾及她, 派了不少东宫亲卫听她使唤, 还寻了一个婢女在身旁伺候。   宋意欢领着人偶尔出城外山丘寻些草药,调制避蚊虫毒蝎的药料, 苍梧城方圆五十里内皆有士兵巡防,便不必担忧有什么坏事。   即便是有宋意欢周身也跟着不少人,对她来说时常出走动走动也是好事。   不过她身孕的事,目前没有公开来,以现在的形势来说, 最好还是掩藏比较安全些。   由于她能出城的时间太少,草药难寻,最后只能调制出些许药料,用不了多久,这本是给太子调制的,草药着实不够用。   瞧着避寒虫的罗勒草将要用完,宋意欢趁着空闲便又领着人出城去瞧瞧,能不能运气好采到一两株。   苍梧城后山路比较好走,都是比较宽的道路,道路两旁有桂树环绕。   宋意欢带着几名亲卫和婢女一同出城,她都走得不远,有特制的药料在身,免了毒虫困扰,远了她也不敢进去。   这刚出了城,还未入山丘,便见一娇小女子坐在桂树下,身旁依旧是那个都穿麻衣斗篷的男子,原本从右脸缠到眼睛的纱布正在女子手里。   这正是青葙和那个叫阿景的男子,脸上没有之前的灰迹,姝容甜美可爱,容貌如似小女孩,很难将她和偷窃的贼人联系到一起。   青葙在给男子将纱布缠上,而他眼角下有着类似卷草纹暗色纹路,显得十分鬼异,似乎在掩盖纹路。   宋意欢正庆幸总算再次碰见这二人,似乎察觉有什么不对,她停下脚步,隔着几棵树木望着那二人。   此时的阳光还不开始晒,较为和煦,青葙在同阿景说话。不过阿景一言不发,似乎没有摘取纱布的他,容颜英俊,显得更加无神,犹如一具空壳,没有神采。   宋意欢微微蹙眉,这张脸......   与太子殿下有几分相似,顿时心头翻起波浪来,不就是二皇子李昭景的脸吗,之前裘野也是这样的脸。   一旁跟随的婢女名为雪莹,是苍梧城本地人,此地本就百越之族为多,多少也是见识过不少奇门邪术的。   见到男人脸上的纹路,雪莹忍不住开口道:“这...好像是苗家蛊术的符纹......”   宋意欢目不转睛地望着远处二人,蛊术...?   之前听青葙称这男子为阿景,这事恐是不简单,她连忙对亲卫道:“速速给本宫将那二人抓来。”   几名亲卫听言,未有停留疾步上前,越过草木,将树下还在对话的二人围起来。   青葙正在缠着阿景的纱布,尚未察觉被人发现,突然出现几名亲卫使得她一惊。   青葙连忙站起来,将腰间虫笛抽出来,警惕地环顾来人,喝斥道:“尔等要做什么。”   话音落下便瞥见不远处的宋意欢缓缓走过来,青葙微微挑眉,“那日的好心人?”   而阿景也站起了身,沉默地现在青葙身后,像个木头人。   宋意欢则多打量阿景几眼后,才把目光回到青葙身上,开口道:“偷我碧玉宫绦,今日总算是又碰见你了。”   青葙护着身后的阿景,轻轻道:“什...什么碧玉宫绦。”   “什么碧玉宫绦,你心里有数。”宋意欢显然没了之前的和善,“跟我回苍梧城好好交代一番。”   青葙顿了顿,想想那碧玉她还是有些心痛的,都还没给阿景用上。   她身份特殊,依然不想与人有纷争,环顾了围堵她几个亲卫,之前在扶桑府时,便认出这位女子恐是和盛京太子有关联。   青葙思索片刻,只好从衣襟里掏了掏,取出那束碧玉宫绦 ,“是我太缺钱给哥哥治病,才动了这样的心思,碧玉还给夫人,还请夫人放过我和哥哥。”   言罢,青葙将宫绦递出来交给亲卫,最后再到宋意欢手里。   这宫绦没有什么破损,依旧完好如初,穗络上系着个圆形的小碧玉,其实这等玉是一块暇玉,对于东宫来说不过是个小物件罢了。   宋意欢攥着手里的宫绦,瞥向青葙身后的哥哥,淡淡道:“我不曾说归还了东西,便放你们走,今日你二人必须随我去苍梧城。”   她随即便对亲卫道:“把人带走。”   几个亲卫听言,上来要拿青葙二人,青葙望着宋意欢,还想劝她松口,连忙道:“夫人,你是个好人,便放过我和哥哥吧,往后再不敢行窃了。”   宋意欢将宫绦交给婢女拿着,眸色微凝,与她对视着,道:“你确定那是你的哥哥?”   青葙当即顿了一下,神色渐沉下来,接着便听宋意欢继续道:“在此之前,我或许真会放你走,但是你身后的男子恐是身份的非同吧。”   青葙那张童颜上浮起凝重与紧张,挡在阿景身前,手持棕色御虫笛,冷着声道:“我本意不想伤害你,但就凭你这几个亲卫是拦不住我的。”   言罢,她从袖中取出三个木罐,当即取出其中一个木罐的毒虫,将其掷出,瞬间就爬上了两名亲卫的手臂,宋意欢见此惊得退后几步。   只见亲卫立马甩开毒虫,抽出兵刃逼向青葙,可却被虫蛰伤了皮肤,那两名亲卫便昏厥倒地。   “我苗疆之人,善御五毒,招蛇引蛊不在话下,夫人还是放我与阿景离开。”   青葙抓起阿景的手欲要离开,对几人道:“这毒只是让人暂时昏厥,并不伤及性命,若执意要将我拿下,便不会只是这等毒虫了。”   剩余几名亲卫不敢再往前拿人,宋意欢紧锁着眉,心中一股怯意升起,若是以前她定会吓得只想逃离。   宋意欢望着地面上爬动的毒虫,偏偏不敢往她的方向爬动,好不容易得知二皇子的下落,她怎又甘心让其离开。   宋意欢取出袖中锦囊,将花了好几天配制的药料洒下,果然那毒虫一阵蠕动,避而远之,生怕触碰。   宋意欢看向青葙,“你既然有毒虫迫人,我也有药料解之,我是不会让你带着人走的。”   她将药料分别洒给几个亲卫,自不必再受青葙的毒虫牵绊。   青葙神情露出惊色,见亲卫逼近而来,只好从阿景身上取出一把匕首防身,抓起行尸走肉般的他,往后逃跑而去。   宋意欢见她逃跑,赶忙让亲卫追上,对青葙喝斥道:“你所谓的哥哥是二皇子昭景才对吧,不敢前去苍梧城与我对峙,处处躲避,你是不是对他做了什么,将他变成这个样子。”   青葙听见此语,双眸微红地看向宋意欢,怒声反驳道:“我没有!我没对他做什么,但他就是我的哥哥!我是不会让尔等夺走他。”   随即就将所有毒虫扔向身后追来亲卫,奈何有药料相护,毒虫不能伤人分毫。   青葙见势不妙,连忙对身旁男子道:“阿景哥哥带青葙离开,我们回家。”   只见一直沉默如木的阿景有了反应,他一把将身形娇小的青葙背在身后,运起功力奔跑而去。   宋意欢当场心急,这要是让人逃了往后,难在寻到,急忙道:“速速两人拿下,不能让他们逃跑了!”   亲卫奋力而追,可前面那男子轻功极佳,几人根本不是对手。   正在此时,一众身着墨衣的东宫暗卫纷纷涌现,似乎是藏在此处许久,惹得宋意欢一愣,咦,哪来这么多人?   李昭景自小习武,身形健壮,素有武痴之称,众暗卫要擒住他,还需费一番气力。   越过一处茂密的树木之时,一抹身着墨紫劲装的男人手持的玄金长刀,从树侧一跃而出,他身法敏捷,长刀未出鞘,手疾眼快地用刀鞘大力打在李昭景的双腿上。   只见李昭景顿时腿脚不稳,迎面摔在地上,摔得满面泥土和青草,狼狈不堪。   而青葙也因此摔落在一旁,吃痛不已,她撑趴在地上,连忙看向拦截之人。   那男人身形挺拔,神色冷然,气势低沉,容颜与李昭景有三分相似,这正是当朝太子李君赫。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皇子不是被青葙控制,她也在努力找方法帮二皇子恢复神智。 第77章 灵蛊   李昭景摔落之后, 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几名暗卫一拥而上将其擒拿于地,他奋力挣扎却难以挣脱,面容上的纱布在奔跑过程中也被扯散开。   青葙撑起身子, 手掌因摔落而擦伤, 怔怔望着李君赫, 她不识得太子, 但看到他与阿景的容颜, 也猜到其身份了。   只想着,太子竟也出现在此,想来是暗中观察许久。   而李昭景仍在试图挣扎起身,暗卫们死力擒着他不敢有半分松懈,青葙见此,自知是再也跑不了,只能无力地道:“阿景哥哥停下。”   李昭景这才安静下来, 不再在有动作,恢复沉顿, 面容脏乱。   李君赫看着地上的青年,与往日神态相差甚远, 狼狈不堪, 且毫无生气。他将手中长刀一转挂于腰间,冷瞥一眼青葙。   青葙紧绷着脸, 手中的御虫笛握得紧些,想做些什么,可看了阿景的模样,她又松了虫笛,随即便被暗卫押制住。   此时, 落在后面的宋意欢才提步赶来,见到太子殿下大为惊讶,“殿下...?”   青葙则截过话来,问道:“你们在此候我多久了。”   李君赫道:“军营中兵刃衣甲接二连三丢失,自是要命人好生查查。”   因兵甲丢失一事,加上宋意欢前些日子与他所言,便秘密查询下落,格外留心与之身形类似的一男一女。   他本就在城外巡视,况且宋意欢身旁的侍卫不再少数,所以此处发出的动静,很快便有所察觉。   赶过来时,正见李昭景携青葙正要逃跑,二话不说便命人追击,随后便趁机一刀将二人打翻于地。   青葙低垂下眼眸,她没有反驳,这么多天来她和阿景确实在偷取兵甲,有她的毒虫在,取到兵甲这很容易。   焰阵军五万兵种,之前与叛军之战必定缴获许多,虽然这样做很冒险,但苗家如今山穷水尽的地步,她只能想办法寻些用物给族人防身。   李君赫凝视着她,开口道:“青葙,桂林百越之地,唯有苗家蛊王敢为青姓。”   青葙抿着唇,回应道:“我是他女儿,偷取兵甲实为被迫之举,待我苗家安定,往后定会还你,我只有一个请求,不要带走阿景。”   她知晓阿景是盛京城的二皇子,与岭南的偏僻穷蛮是两个世界,他迟早会回到那锦衣玉食里去,反正外界已传,二皇子已经死了,而她只想要阿景。   李君赫瞥一眼李昭景,冷声道:“你对他做了什么,谋害皇子,可为死罪。”   他本意是有相助苗家对付叛军,而如今见到这一幕,即然不是善类,苗家族人也没有再留的必要了。   青葙双眸泛红,“我...我没对他做什么。”   李君赫怒然呵斥道:“那为何他受你控制。”   青葙被他斥得一怔,哽住喉间,的确不是她所为的,但却是因她所起,若不是为了救她,阿景也不会变成此番模样。   “此事我难以解释,但阿景今日会发病的,求求你们不要带走他。”   气氛有些冷僵,青葙眸色敛淡,手中的御虫笛微紧,太子身为阿景的兄长,自是不会伤害他,而她却因而失去他。   像她这样的人,没人会在意。   李君赫停顿片刻,收回目光,则下令道:“将人押回苍梧城。”   暗卫听言,便将青葙的手捆制住,她无力抵抗,随即便与李昭景一同被带走。   而此时已临近中午,阳光渐渐晒起来。   不曾插话的宋意欢看着被带走的青葙二人,若不是太子的及时出现,她恐是拦不住二人逃离。   宋意欢回眸望向太子,眉目间分外冷然,几个月来总算得到二皇子的消息,人却成了这般模样,殿下身为长兄,自是生有怒气的。   不过殿下下手有点重,二皇子被押走的步伐有点瘸,应该是被打痛了,怪可怜的。   李君赫吹声口哨,则将留在林木中的赤马招来,昭景武艺不俗,他若不出手重点,这个人是停不下来的。   宋意欢开口道:“殿下是早在四周潜伏了?”   “刚赶过来而已,并非早就在此。”李君赫情绪略微收敛,道,“先行回城。”   宋意欢颌首,李君赫牵制好马匹,揽过她的身子,将其托上马背,二人同乘马匹回城。   ****   回到苍梧城,青葙就被关押至扶桑府院后的屋子里,与李昭景彻底分开,那把御虫笛被亲卫缴械。   只有身后小小的窗口透出一些光线,青葙站在房门前惶惶不安,不停的叫喊要见李昭景,却无人理睬,到最后无力地跪在地面。   直到夜至,来了士兵,将她从屋里带出来,随即便带往南苑,隔着灯火稀疏的走道,便能听见阿景痛苦的低吼声。   青葙急忙小跑起来,赶赴南苑的厢房之中,只见李昭景卧在床榻之上,疼痛难耐,颈脖上可见青筋,周身之人手足无措。   青葙当即落下泪来,这下她慌张了,平日她都不舍得阿景疼,情急之下再次与宋意欢讨要那块宫绦。   她将碧玉取下,在众人的目光之下,塞入李昭景的口中,只见他轻轻抖动,渐渐地安定下来。   青葙抹了把脸,看向宋意欢与冷着颜的太子,她解释道:“他体内的蛊虫是苗家玉灵虫,好吃玉石,时常会有所发作,有时是十天有时是五天。”   宋意欢头一回接触蛊虫类的东西颇为好奇,“竟有如此奇怪的虫子?”   青葙低着眼眸,“此为苗家灵蛊,仅此一蛊,历经二十年,以玉石喂养才成,中蛊之人宛如行尸走肉,但血液可解百毒。”   太子坐于圈椅上,面容越发沉重,冷着声道:“如此说来,你苗家是有解法了。”   青葙看向太子,神色黯然,低落道:“我问过族中长老,他一口咬定无解,但我知道长老定知晓什么,始终不愿告知我。”   在场气氛渐渐凝重,宋意欢看了已然睡过去的李昭景,问道:“二皇子为何会中此蛊。”   青葙停顿住,房内的灯火通明,自知不可在隐瞒下去,缓缓解释道:“三个月前,苗家与叛军数月来的冲突,致使苗家元气大伤,父亲蛊王深中金喰草之毒,此毒自来难解,无法根治。父亲自来狠毒无情,为此炼制灵蛊池,欲将我制为蛊人,以血喂养父亲,以命换命。”   宋意欢一愣,金喰草之毒,前世太子也是中的此毒。   青葙看向李昭景,“我是在浔阳的瘴气林里寻到阿景的,因而被我藏在苗家暗自养伤,阿景得知后,便为了救我,不慎被父亲推入灵池蛊,成了蛊人。”   众人皆知蛊王青辕,声名显赫,蛊毒之最,无人敢轻易招惹,正在毒术之高,故来凉薄冷清。   她身为蛊王之女,不过是说起来好听罢了,自小受他毒打与冷漠,炼制各类蛊毒,父亲若是不满意,大可除去,换一个新的女儿成为苗家圣女。   正因如此,青葙从青辕手里逃出来,孤苦伶仃的她,得二皇子李昭景搭救,就此成为他的婢女,在那段时日里,是她最为愉悦的日子。   二皇子纯良肃正,对什么都充满了激情,不像她自小活在压抑中,所以她向往他,却也只能观望着他,做一个无名无姓的婢女。   而在百越战役时,二皇子落入瘴气林中生死不定,青葙不顾危险,独自潜入林中,将他从瘴气林中寻出来时,已是奄奄一息。   不得已之下,她偷偷将二皇子带回浔阳苗家,在族中大长老的相助下,他才渐渐去除体内瘴气,她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阿景却又因为她中了玉灵蛊,青葙痛恨之极下,趁着青辕毒疾发作时,一刀将父亲刺死于榻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上辈子太子的毒,也是这个蛊解的哟。 第78章 寻法   床榻旁的灯火有些微弱, 平静下来的李昭景呼吸平缓绵长,只是额头上还有淡淡的薄汗。   青葙说完之后,在场之人的神色皆凝重,李昭景因灵蛊变成这个样子, 苗氏一族也脱不了罪。   其实在道出这个缘由时, 青葙有一丝犹豫, 青辕死后, 她已成苗家的掌舵人, 在与叛军相斗后,苗家固有千人苗兵,战死不少,眼下已然是群龙无首,四处奔波游走。   而苗家因青辕的持掌,巫毒之术臭名昭著,朝廷下兵若是灭族, 那一点也不意外毕竟早在先帝时期,苗疆被朝廷差点赶尽杀绝。   苗家的处境已然是前有虎, 后有狼,举步维艰, 所以她才会带着阿景出来, 为族人采集物资与铁器。   她仍是将二皇子与太子说明,“当初叛军正是为了夺取玉灵蛊, 才与苗家有纷争。”   青葙低垂着双眸,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道:“玉灵蛊本该是种在我身上的,却害二皇子为我代过, 父亲青辕命已去,朝廷若是治罪,便治我的罪,皆与苗家无关。”   太子面容冷然,身形轻靠着椅背,修长的手指搭着扶手,轻敲的指尖停下,使得气氛变得沉重,他问道:“现在苗氏一族深藏何处。”   青葙抿着唇,显然不是不会回答了。   太子道:“昭景如今成了此番模样,尔等罪不可赦,岭南叛军肆虐,民不聊生,苗家麾下苗兵归孤所用,孤大可不迁怒苗家全族。”   青葙瞳仁微沉,太子此言可为趁人之危。   可苗人自来碌碌寡合,自视高傲,更是有抵触汉人的心理,想让族中长老答应朝廷的要求,是较为难做的。   见她思索,太子扫了李昭景一眼,再道:“至于昭景,既然尔等无能解蛊,孤会命人将他送回盛京医治。”   青葙听言神色紧张,连忙道:“苗家的蛊毒邪术非寻常毒药,况且此乃苗族视为珍宝的灵蛊,即便是将阿景带回盛京,一众医师也是束手无策,蛊虫处于他心口之处,若是强行取出,蛊虫为了自保会钻入心脏,到时会要了阿景的命。”   说着,青葙跪地下来,双眸眼泪掉落,“请不要带走阿景,我会找到解蛊之法的,总会有方法的。”   太子凝视着她,沉默片刻,“可以答应你,但若昭景未能痊愈的话,往后你不会再有机会与他相见。”   怎么说此女都是能随意控制李昭景的人,这种不可抗力的情况,若是无法解除,他便绝不会让青葙留在昭景身旁。   青葙撑在地面的手指微湿,她顿了许久,房内灯火摇晃,榻上的李昭景呼吸绵长。   宋意欢看着青葙,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但看得出她十分看重二皇子。   青葙抬手轻拭眼泪,最好艰难道:“...好。”   ****   一连几日来,岭南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水,给炎热的天气带来一些清凉。   为了避免青葙控制二皇子,她极少能与他相处,在后院的屋子看着雨落,时常出神,那日的事再不提起。   宋意欢摆弄草药之余,对二皇子和青葙来了不少兴趣,不解蛊毒真有这般玄乎,能将一个人便成不知情感的木头。   可她搭二皇子的脉,脉象平稳如正常人一般,就是悲喜皆无,所以宋意欢时常会去后院见青葙,好奇着蛊术之事。   青葙听宋意欢的提问,她回道:“阿景并不是什么都感觉不到的,他能感觉到我的存在,时间久了他便记得了。”   宋意欢微微挑眉,“那他还是有救的。”   青葙听言露了笑颜,却苦恼道:“我也是如此认为的,可每每与大长老问起阿景的事,他都避之不答,或者就是说无解,让我不要再问。”   青葙相貌甜美,宛如童颜,身形娇小,若不是她说了年纪,宋意欢还认为她刚及笄不久,或者说还更小点。   几天来,李昭景没见到青葙,似乎不是很习惯,不知他是怎么寻到青葙的屋子,忽然出现在屋前,痴痴地望着里头的二人。   宋意欢都被李昭景惊得一愣,道:“他怎么知道你在此的。”   青葙坐着桌前托着脸蛋,与李昭景对视,他换上了干净的锦衣,看起来一如从前那般明朗,就是衣襟些许的乱。   她双眼弯弯,笑着回宋意欢道:“阿景哥哥很聪明的,他定是偷偷跟着你来的。”   言罢,青葙起了身,宋意欢都没来得及说话,小跑到李昭景跟前,整理好他的衣襟。   青葙笑容不减,寻问道:“这几日,阿景哥哥有没有吃好,应该会有肉吃。”   李昭景低首看着她,沉默不语,更不知回答。   两个人一大一小,有种奇怪的契合,或许是在一起久了,听青葙所言,在事情还没发生之前,她便在二皇子身旁伺候。   对于娇小的青葙来说,很难想象二皇子高大的身形,她是怎么将他拖出瘴气林的。   青葙将阿景拉到屋子里,与宋意欢道:“我之前希望阿景能醒过来,就每天不停的和他说话,若是醒过来定要烦我了。”   就连宋意欢都发觉青葙真的话很多,总能找到话来说,还小心翼翼的告知她,阿景要是发病了,便喂玉石给他,好的玉石能抵他很久不发病。   青葙时常会带着阿景去山间寻玉,不过都是一些劣质玉,而且还是靠运气找到的,撑不过他多久,所以他没几天就会发病,说到此,她停了停话语。   青葙看着阿景笑了笑,打趣道:“你说这样的大高个,谁养得起他。”   宋意欢单手托着脸,之前宫绦的事,二人都不再提,她喃喃回道:“现在岭南里,倒是只有殿下养得起他了。”   青葙听言怔了怔,不知想了什么,她不再言语。   后来几日,李昭景偶尔会来后院看看青葙,这使得她很开心,不至于除了制药便是试蛊。   而苍梧城里,燕川带领一师的士兵前往浔阳伏击叛军,顺利将楚戚擒拿,叛军扑了空,苗氏一族不在浔阳山脉。   青葙笑得像个孩童,得意说道:“我苗族虽无首,但掩身之法可不赖,就凭叛军想拿到我们,啧啧,还太远了。”   说是如此说,宋意欢看得出来,青葙暗自松了一口气。   ...   夜深,扶桑府静悄悄的,只有侍卫来回巡视,地界宽广,后院人少。   昏暗的走廊里,几盏灯火微弱,一抹黑色身影迅速掠过,仿若瞬间便消失不见。   后院屋子的窗牗正敞,青葙侧卧在榻上,她半梦半醒间,黑影从窗户窜入,发出细微的声响。   青葙当即警觉地睁眼,心头一惊,还没来得及起身,一只手掌捂住了她的嘴唇。   眼前的人将蒙面拉下。是个长相英美的女子,正是与青葙同族,名为司蓉,她低压声音道:“跟我回去。”   青葙眼中一喜,便被司蓉拉起身来,道:“阿景也在这里。”   司蓉沉声回道:“你便别在顾他了,身在扶桑府还能怎么不成。”   随即司蓉将衣衫扔给青葙穿上,在房门前环顾四周无人,一把抓起青葙往外走,夜深人静。   青葙连忙轻声道:“我不能丢下阿景不管。”   司蓉冷斥道:“得了吧你,他在这里不知多安全,用不着你管,族中长老还在等着你,我好不容易潜进来,你必须得回去。”   青葙张了张口,却无力反驳,心绪沉重。   最后在司蓉的拉扯之下,越过走廊的拐角,月色朦胧,在黑暗中渐渐消失不见。   而在扶桑府东苑,雅阁外间灯火阑珊。   身着劲装的梁伍快步走来,在扇门前求见禀报,只听里头太子淡淡一声:“进来。”   檀桌上的烛火摇曳,帏帘低垂,红木圈椅铺着绒垫。   太子轻靠椅背,凤眸微阖,似在轻歇,他身着一拢淡白单衣,干净整洁。   梁伍入房来,停在檀色帏帘旁跪下,拱手道:“禀太子殿下,后院有人闯入带走苗家青葙。”   太子听言,指尖揉了下眉心,“无妨,你同一起梁陆将人跟紧,莫遭那人绕丢。”   梁伍低首,道:“属下遵命。”   “退下去。”太子声线低沉清冷,语气不紧不慢的。   书案上的朱批笔放得端正,魏央退下后,太子起身烛火剪灭,往雅阁里间走去。   里间的床帐中,容色娇美的女人睡得迷糊,锦被掀开落在细腰处,身穿的罗纱衣微敞,半掩酥.胸,春色撩人。   太子俯身在她锁骨之下轻闻体香,雪白柔软,随后入榻将人揽入怀中。   宋意欢迷糊间本能地抱住身旁的男人,脸蛋蹭蹭他的胸膛,梦呓般地道:“...夫君去做什么了。”   太子手掌在她的后背轻抚,与刚才的清冷无关,温和回道:“喝水。”   宋意欢轻轻嗯了一声,很快便安稳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2 23:42:23~2020-08-13 22:05: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79章 解蛊之法   青葙走了, 一早起来,后院的屋里空落着,只留下了昨夜睡过的痕迹。   这让宋意欢感到很意外,以青葙的古怪脾气, 二皇子还在府中, 怎会舍得离开, 可事实她的确走了。   宋意欢仔细想想, 青葙走之前同她说了很多关于阿景玉石的事, 就像是在提前告诉她如何照顾阿景。   府里少了个人解闷,宋意欢竟还有些怪可惜的,太子将此事听闻后,显得很淡漠,像早知道她会走似的。   倒是一连几天来,李昭景如常会去到后院,看着那间屋里许久, 渐渐的他似乎意识到屋里的人已不在。   之后,李昭景就不再去了, 没有任何情绪,也从来都不说话, 时日一长, 他的不习惯也变得习惯了。   没过几日,有个叫司蓉的苗家姑娘, 率领千人苗兵归纳于焰阵军共同应敌,暂时性在太子麾下听指挥。   这应是青葙回族之后做的,果然还是顺从了太子的要求,不过来的只有苗兵,青葙没有出现。   李昭景认得司蓉, 撞见她,会停下步伐多看上几眼,借着空闲,宋意欢问过青葙情况,不过他们苗兵似乎对她闭口不谈。   苍梧城备好物资后,太子便常率军征伐,欲夺象郡之地,这一去便是十天半个月,时常顾及不到李昭景。   所以在苍梧城里,他是跟在宋意欢打下手的,偶尔她晾晒草药,重活都是交于李昭景来做。   太子与叛军之争尚在顺利,为早日让二皇子恢复神智,宋意欢翻阅了不少古籍,写到玉灵蛊的地方少之又少,更别说什么解法了。   渐渐的,时日便长了,晃眼三个月过去,夏去入秋,宋意欢的腹部也隆起来了,平日里行事便更为小心。   由于太子时常征伐于外,他们见面的时间少了很多,回来便都能看到宋意欢的变化,会轻抚她的小腹,近来都能感到细微的胎动。   太子虽然没将愉悦说出口,但看得出他的高兴,不过几日相见之后,他又要出征沙场,焰阵军直逼象郡,很快就要将池城拿下。   只是每次太子的出城,宋意欢都放心不下他,可这种事在所难免,她总是要习惯的。   象郡离苍梧城少说也要两日的路程,这一去又是数日,宋意欢将该备制的,皆给太子备上。   太子则将她按坐下来,同她道:“不必辛劳,好生在苍梧城养着。”   宋意欢便坐在罗汉榻上,瞧着太子将戎装换好,她轻轻道:“殿下平安归来。”   太子将佩刀戴上后来到宋意欢跟前,轻吻她的唇,话语不多,情感只要看得见就好。   而后太子便领着一队人马赶往象郡,入秋之后,天气微凉,宋意欢站在城墙上目送他远去后,才缓缓走下来。   小厮从扶桑府赶来,在宋意欢面前躬身低首道:“太子妃娘娘,宋家二爷找着了,此刻正被魏率卫安置在府内。”   宋意欢双眸一喜,忙乘上马车回府,如此说来二叔一切平安,他在岭南多年,奇门邪术定是见过不少,这回正好问问二皇子体内蛊的事。   回到扶桑府的厅堂,宋初靖正在座上喝茶,年近四十,相貌依旧俊朗,只是在岭南的生活让他显得有些肤色黑糙。   宋初靖见到宋意欢入门来,神色惊异,起身恭敬地朝她行礼,谁曾想多年不见的侄女,竟是太子妃。   他常年身处岭南,鲜少回去,近年来岭南较乱,便与宋家没能联系得上,所以宋意欢与太子成亲之事,他尚不清楚。   二人坐下后,宋意欢询问得知宋初靖一直隐居山野,而岭南的战乱鲜少能侵扰到他,直到听闻苍梧城恢复平静,这才外出办事。   宋初靖一身医术走四方,多数疑难杂症在他手上皆不在话下,所以在岭南也有个不大不小的名号,很容易就被人认出身份。   而他多年留在岭南的原因,似乎是为了找人,宋意欢曾听宋初尧说过二叔的妻儿是在岭南,不过多年过去了,仍旧毫无消息。   二人叙旧一番后,宋意欢便向他开口道:“二叔留在岭南多年,可治如何解蛊。”   宋初靖微微蹙眉,“何人中蛊?”   宋意欢轻顿,随即便命人将二皇子请过来。   百越一带,便只有苗家蛊术最为精湛,也算是各势力不好轻易招惹的存在。   人人皆道二皇子已死,宋初靖自然也是听闻的,此番见到二皇子的神态,颇为意外,这怎会招惹上苗家蛊毒。   更听宋意欢说是玉灵蛊之后,宋初靖神色一沉,脸色好看不到哪里去,望着眼前人眼角下的暗色纹路,都不必细看便下了结论。   “果真是玉灵蛊,相传此蛊为苗家圣宝,培育一只需花尽奇珍异宝喂养,二十年才得一只,而它神的地方,便在于中蛊之人的血可解百毒,堪称一绝,引来多方势力觊觎。”   青葙也将此话说过,二皇子的血可解百毒,正因如此,他存在的消息,不得任何人传出去,只怕招来杀身之祸。   宋意欢道:“圣宝是圣宝,可过于残忍了点,足足毁掉一个人的余生,成为行尸走肉般的药器。二叔如此熟悉此蛊,可治此蛊解法?”   “我不过是曾入苗族之中,与之相处过一段时日,无意间得见他们的古书,被发现之后便被苗人赶出营地了。”   宋初靖是个医术痴人,对蛊毒解法之类的自然是兴趣浓浓,所以才忍不住动了他们的古籍。   但这玉灵蛊......   宋初靖看着李昭景毫无生气的面庞,摇头叹息道:“如是寻常蛊毒,倒是能解一二,可这玉灵蛊非同寻常,蛊虫常年食玉,本就百毒不入,处于体内更是难以逼死,此无解法。”   宋意欢愁下双眉,失落道:“那二皇子此生只能像这般模样了吗。”   宋初靖顿了顿,又开口道:“解法是没有,但有个能将此蛊虫转移宿主的法子,此法我等也做不出来。”   宋意欢问道:“什么法子。”   宋初靖缓缓道:“每只玉灵虫成蛊时,都会产下幼虫以维系圣蛊的继承,二者之间是有感应,但此法过于伤人,需要有人用心头血喂养幼虫四十九天,服下幼虫,待时机成熟,可将玉灵虫引入自己体内,这便是以命换命的解法。”   宋意欢惊谔住,世间竟有如此瘆人的邪术,不惜付出这般大的代价,只为血解百毒,使得众人花费人力财力去培制。   宋意欢在圈椅上坐下来,细细思索,青葙的父亲是为解金喰草的毒而炼制蛊人,而前世的二皇子并没有遭此劫难,也没有入瘴气林。   那么前世本就是青葙化为蛊人,如果前世太子的毒有解之后,匆忙回京来寻宋意欢,那这毒的解法是用青葙的血所解的吧。   理理思绪,便是青葙在二皇子身旁做过婢女,而后又回到苗家,被其父制为蛊人,平定岭南时得二皇子救出,太子得青葙解毒。   她好像想通了前世岭南发生的事,那么后来呢......   宋初靖看着二皇子呆滞的表情,道:“玉灵蛊幼虫仅此一只,苗族之人怎肯交出,更何况救一人而害一人的事不可取。”   宋意欢微顿,纤手搭在椅柄上轻颤,心绪渐渐沉重,不知为何,她想到了不好的事。   ***   宋初靖在扶桑府留下来之后,蛊毒之事,多一人与宋意欢商讨,很多地方茅塞顿开许多。   转移之法不可取,二人只能试着研制别的解蛊之法,但都不见效果,宋意欢怀着身孕,不能太过于劳神,没多久便得将手中事物放下,回房歇息。   二皇子虽然不言不语,但时常给宋初靖帮忙,尽管不知大家都在为了什么。   宋意欢忍不住问二叔,“受了移蛊的人,会怎样。”   宋初靖沉默片刻,才回她道:“会活不成。”   宋意欢眸色渐沉,便不再询问,世间百毒,大多都无解,医术对于毒害来说,竟显得渺小无力。   几日之后,前线传来消息,象郡大捷,叛军退出城池,焰阵军将乘胜追击攻去南海,途中经过苍梧城进行粮草补给,到时太子应是会归来。   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岭南不出一年将要得到平定,而宋意欢也有快五个月的身孕,过了最危险的三个月,好在懂得调理,身子一直都很康健。   宋意欢自是不想让太子殿下担心,即便他不在身边,尽量的使自己放开心思,没有自怜自艾,就是想念太子的气息。   九月初秋,没了夏日的炎热,显得凉爽舒适,但岭南湿气重,这一点还是很苦恼的。   细雨绵绵间,宋意欢还没等来太子率军回城,却在扶桑府侧门处,见到了消失几个月的青葙。   她站在桂树底下,身着苗家衣装,头戴流苏银饰,别有一番风情,不过她比三个月前消瘦许多,面色苍白到几乎透明,唇无血色,就像一阵风。   隔着细雨,宋意欢持着油纸伞,怔怔地与她对视上。   青葙嫣然一笑,一如之前那般,可却有什么变了,宋意欢有了让她回去的念头,或许她不该来。   青葙冒着小雨朝着宋意欢小跑而来,她身上的银饰发出清脆的声响,将一只玉色宫绦拿出来。   “我还你一只。”   宋意欢低眸看着她的手,纤瘦得可怕,腕上的银饰铃铛轻轻作响,那只玉色宫绦像是她自己做的。   青葙交给宋意欢之后,笑着道:“我走了。”   言罢,便迈着轻盈的步伐离去,什么都没说,更像什么都没发生。   宋意欢捏着宫绦,看着青葙离去的背影,她习医数年,能察觉到她越显羸弱的气息,心绪难平。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皇子马上就好了。 第80章 灵蛊脱身   夜阑人静, 扶桑府内的灯火多数已熄灭,只有曲折的走廊中的微弱火光,显得孱弱稀疏。   南苑的厢房里一片漆黑,没有月光, 只有依稀透过窗牗的微光。   身着苗家衣饰的女子坐在床榻旁, 垂在榻旁的双腿轻轻摇晃, 有着细微的清铃声。   她面容越显清秀, 似乎坐在这儿许久了, 笑意温和地看着榻上沉睡的男人,从腰间衣带里取一个小木盒,打开后里面是一个绛色药丸。   “阿景会好起来的。”   女子眼眸弯弯,依恋地伸手轻抚李昭景的面庞,停顿片刻后,她将药丸塞入他的口中,俯首轻覆薄唇。   李昭景的手掌颤动一下, 紧紧抓锦被,可见青筋暴起, 似乎疼痛难当。   夜深如墨,秋风吹动窗牗, 不知有什么发生过, 时间渐过,已是寅时, 厢房内恢复平静。   一支银饰不慎落在榻角,沾有血迹的手将它捡起,扶桑府内的走廊似乎步伐声,她跌跌撞撞地从厢房内离开,娇小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   此夜微凉,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好像又发生了什么。   ...   初阳明媚,秋至,院里的桂树开了花,清甜的香味溢满整个府邸。   布衣小厮快步赶到宋意欢的厢房,她正在用早膳,见这动静,开口道:“什么事,这般慌张。”   那小厮忙跪下道:“禀娘娘,南苑的二皇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早醒来呕了不少黑血。”   宋意欢手中的清粥险些拿不住,连忙放下碗,二话不说,便让雪莹搀着她赶往南苑。   一入门便闻到房间的血腥味,两个小厮清理着地面的黑血,很快便整理干净。   而二皇子一袭淡白的里衣坐在榻上,衣襟上有几点血迹,他双眸多了神采,似在思索,方才醒来便呕出黑血,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叫人。   此刻李昭景见宋意欢走进来,更是疑惑地蹙眉。   宋初靖早已赶到厢房,诊听着他的脉象,神情专注,正将手收回来,回首望见来人。   宋意欢对此也是一愣,来到二叔跟前,询问:“怎么尽是黑血......”   宋初靖眼带喜色,回应道:“灵蛊脱身,污血尽褪,这是好事,二皇子是解了蛊。”   宋意欢瞳仁微张,心下一沉,望着眼前的一切,想起昨日青葙来与她相见的事,下意识脱口道:“是不是青葙来过了。”   在场一众略微沉默,只听榻上的李昭景开口道:“青葙是何人?”   此语一出,让众人更为怔然,李昭景掩唇轻咳,轻缓地喊了声水,小厮连忙将水倒给他。   李昭景饮下润过嗓子,不知为何总觉得喉间干涩,他轻揉太阳穴,喃喃道:“我好像睡了很久。”   先前是在浔阳之战,昏迷于瘴气林中,看来眼下是有人将他从林中救出来了,以他的判断,应该还是在岭南。   李昭景看向宋意欢,不禁问道:“宋姑娘怎来了岭南,此地险峻,不甚安全。”   他往年在盛京,自是识得宋意欢的,只知她胆子小,容貌佳,来此可不安全,见宋意欢小腹半隆,一年不见,盛京的美人都胖了。   宋意欢哑然失语,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我......”   有些东西,二皇子好像不记得了。   ***   李昭景恢复神智的事,很快府内外的人都知晓了,除了记忆有些偏差以外,哪里都好,身强体壮。   不过休养两日,便能奔向城内士兵营,与众将士打得火热,丝毫没有影响。   他的记忆似乎停在落入瘴气林之时,别的什么都记得,会咒骂叛徒沈卓,更关心岭南如今情况。   得知时间过了快一年,李昭景分外惊异,楚戚被燕川拿下,关押于牢狱中,为此还去趟牢狱把楚戚揍了一顿,将人揍得半死不活。   而后知晓是太子千里迢迢率焰阵军支援,李昭景喜不自胜。   宋意欢成了太子妃,肚子里怀的兄长的孩子,更是惊讶到,他竟然有一个侄儿了。   面对宋意欢时,李昭景还怪不好意思的,突然多出来一个皇嫂。而太子正在象郡布阵,不久之后便回苍梧城。   一切都好,可李昭景偏偏忘了青葙,就像一阵风吹过,不记得也没有痕迹。   这种情况,宋意欢询问了二叔,得到的回答是解蛊之后失去记忆的可能不大,尤其是这样指定忘记一个人的,或许是青葙做了什么。   明明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宋意欢心底里却有一丝难过,甚至让人去巡查青葙的下落,却是遥遥无音,根本找不到这个人。   执着放下后,真正要离开的人是悄无声息的,忽然有一天她就不见了,不打扰任何人。   因此,宋意欢没有刻意想要二皇子想起什么,只是将那支玉石宫绦给了二皇子,说是自己送给他的礼物,就当见面礼。   李昭景似乎碍于兄长,不打算接这玉石,反被宋意欢说道一句不要多想,这只是一块玉。   李昭景便收下玉石,还恭敬地道了声谢。   二皇子恢复的消息,本等着太子从象郡归来,告诉与他,可是一等又是几日,明明两日的路程却迟迟不归,宋意欢有些担心了。   似乎自那日传来象郡大捷的消息后,便再无情报传来,直到城外一探马快马加鞭赶来,急急忙忙就去见周野等人。   太子的军队在赶回苍梧的路上遭到敌军伏击,受困瘴林峡谷,麾下士兵深受瘴气侵扰,举步维艰。   宋意欢听到此消息,险些站不稳身影,泪水溢了眼眶,事态紧急,连夜苍梧齐聚援军将要赶赴峡谷进行支援。   二皇子是好战之人,自是首当其冲组织兵马,宋意欢在苍梧城一刻也坐不住。   李昭景手持长.枪挥动,安抚道:“皇嫂放心,本王即刻出征,定将兄长接应出来。”   宋意欢深蹙着眉头,望着李昭景信心十足的模样,他身体恢复得不错。   但太子殿下说过,二皇子性情开朗好动,唯一点不好,易冲动行事,受不得人激将之法。之前落入瘴气林正是受了楚戚激将,才败于他的手下。   宋意欢将李昭景拉住,开口道:“峡谷瘴气之多,本宫二叔善解瘴气,处事稳重,你将他也带上,还有近几个月来本宫调制了不少药料,你尽数带去,总有用得上的地方。”   若不是顾及自己怀有身孕,宋意欢怕是也同二皇子前往峡谷,但她不能如此没有分寸。   李昭景应了宋意欢的话,备好一切便率领万名焰阵军士兵,趁夜赶往峡谷支援太子。   东宫的十五暗卫大多都被太子留在宋意欢这里,因此她便让梁玖梁拾一同随二皇子赶往。   宋意欢这心悬得难受,站在城墙上,望着援军渐渐远去,秋风吹得她长发飘飘。   婢女雪莹把披风给她披上,说道:“娘娘,城墙上风大,还是身子要紧。”   宋意欢轻叹之后,缓缓行下城墙,纤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心绪微沉,太子殿下定要平安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4 18:14:52~2020-08-14 22:31: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1章 二皇子   瘴气峡谷又称云烟谷, 常年山雾如云,才得此名讳,但谷内时常瘴气萦绕,极少人敢踏入。   沿路走来, 分明是极为偏僻的地方, 李昭景却觉得十分熟悉, 他似乎来过, 莫名的知道如何绕开那些瘴气。   虽然如此, 着急支援的李昭景没有细细思索,往深处而行。   踏入山谷内不久,便听到阵阵厮杀打斗声,看来是叛军拦路伏击,穷追不舍直入谷内,此刻已然打起来了。   李昭景拽起马缰,加快步伐, 率军队绕过山林,只见一处草木稀疏的营地中, 遍地尸首,数千士兵与叛军正在鏖战。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李昭景身下马未停, 一声令下,士兵一拥而上, 赶赴战场。   太子的军队多数士兵身中瘴气,体力不支,见援军赶来,一时间士气大振,浴血奋战。   峡谷处有潭浅湖, 李君赫手持长刀,戎装带血,与叛军之首沈卓对峙,他肩胛处受了些小伤。   此处正为苗家营地,遍地可见帐篷木屋,苗人妇孺一直都隐藏在此,包括之前的李昭景。   太子麾下军队之中,亦有千名苗兵,归途中遭伏击,瘴气缠身,本以为已顺利甩开沈卓,但多数之人身中瘴毒。   所以在不得以之下,苗兵将领司蓉指引众人前往山谷深处苗家,养伤除治瘴毒。   不过一日,沈卓等叛军追至此地,破坏了这里宁静,两军再次缠斗起来,苗家妇孺已命赵秉速速转移。   李昭景目光越过从人群之中,得见沈卓戎装残破地与太子相斗,顿时心中恨意油然而起,当初若不是此人率南军叛变,岭南早已收复。   他气恼之下,提起长.枪从马上跃起,直逼沈卓而去,怒斥道:“沈卓老狗,今日我叫你人头落地。”   沈卓正持刀接下太子一招,见李昭景长.枪逼来,惊讶不及,当即退步避之,枪刃险险刺到他的腹部。   沈卓被逼退,李昭景则回首问向太子,“大哥可还好。”   太子是身中了些瘴气,有些体力不支,将长刀插入地面,撑住身形,仍旧面无情绪地看着前来支援的李昭景,心中微松一口气。   那苗家圣女所言真切,昭景恢复神智的消息,他是早已知晓的,回道:“无妨。”   沈卓稳住身形,震惊地望着李昭景,道:“你竟没死?!”   他随即望一眼狼藉残红的云烟谷,已是焰阵军援军赶到,叛军一众显然是要败仗。   原本严峻的局势转上,李昭景哧了一声,“你都还未死,你爷爷我岂会先行。”   沈卓沉着面容,见形式不妙,不与之多费口舌,命众兵撤退,便要迅速逃离。   见此,李昭景提枪领一众兵卒追赶,总算得机会将这狗贼拿下,岂能让其逃离,口中还在喊着狗贼哪里逃。   沈卓阴险毒辣,太子欲想起身追之,奈何瘴气侵身,只能开口命李昭景谨慎,不知他可否听见。   撑不住头首昏沉,倏然昏倒而去,在场护卫大惊失色,连忙上前将太子扶起,往安全去处避之。   ***   沈卓窜逃之快,一头扎入丛林之中,借林木蔽身,李昭景紧追不舍,转眼却不见踪影。   青谷葱郁,林间飞鸟掠过,只有鞋底踩在草叶上的声响,别无他人身影。   李昭景环顾四周无人,这密林地界宽广,一时半会想逃出,还没那么容易。   沈卓身为叛军三军将领,此次不将人拿下,便难再抓他一次,李昭景随即命士兵掘地三尺也要将沈卓找出来。   踏入林中深处,再往里便是沼泽与瘴气林,毒虫猛禽之多,李昭景步伐渐渐缓慢,望着里头光景,林木渐少,青草之下是泥泞的土。   不知怎的,李昭景忽然失神,一种陌生的熟悉感突如其来,隐隐觉得在这里发生过什么事,是关于他的事,值得深刻记住的事,但为何想不起来。   在四周搜寻的士兵忙道:“禀二皇子,此地无人。”   正此时,豆大般的雨水从天空上落下来,打在李昭景的脸庞上,下雨了......   雨水将李昭景从恍惚中抽离出来,眼神定了定,他转过身,刹那之间,一把沾染雨珠的锋利匕首朝他咽喉划来。   雨水迎面溅起,多年习武练箭,李昭景心中自是警觉,仰身避之,他连退好几步,一枪直指偷袭而来的沈卓。   沈卓侧身躲掉还击,李昭景却左脚不慎踩入泥泞的沼泽中,周身皆是叛军将他的一行人团团围住,一众士兵缠斗起来。   沈卓见此乘胜追击,与打斗起来,“想要我沈卓的命?不过十八出头的毛头小子,你还是太嫩了点。”   李昭景不曾沈卓在此埋伏,二人争动之后,他左腿在沼泽里便越陷越深,不能与他纠缠。   手中长.枪猛然插入沈卓脚侧的岩石,李昭景欲要借助长.枪之力抽身而出,却被他匕首划伤手臂,正在此时,绵长空灵的笛声响起,吸引了众人注意。   只见四野草地间,几只蛇虫缓缓出现,众人尚未发觉,笛声也未停。   沈卓顿下动作,循声望去,还未寻到吹笛之人,只听脚下一阵滑溜的触感,尖牙利齿一口咬入他的皮肤中。   沈卓扬声嚎叫,忙低首看去,只见一只青白两色的小蛇将他咬伤,李昭景借此机会,一拳砸翻沈卓在地,紧握长枪,立即将深险到膝盖的左腿从沼泽里抽出来。   云烟谷为苗族藏身之所,不乏手段阴狠的大蛊师,笛声阵阵,沈卓寻望瞥见树木之上有一倩影,正在吹响虫笛,蛇虫偏偏朝他而来,连逃数步。   沈卓抽出梅花镖掷出,直向吹笛之人,顿时间虫笛从树上掉落下来,蛇虫停下攻击。   而此时得以脱身的李昭景持枪逼来,枪刃猛然刺穿沈卓的腹部,他当即僵住身躯,瞪大双眼看着李昭景,口中发出咽咽气息声。   李昭景面容冷漠,将长.枪赫然抽出,“你死期到了。”   沈卓鲜血直流,顿时倒地而亡,剩下几名叛军不敢在做反抗,欲要逃去。   此时大雨如注,冲刷着地面的鲜血,腥味也被雨掩盖,一切恢复平静。   李昭景轻喘气息,看向不远处的树木上正坐着一个身姿娇小的苗族女子,纤长的双腿垂在空中,轻轻晃动,银饰发出轻响。   李昭景微微一愣,树上之人脸蛋小小的,眉目娇丽,肤色有种病态的苍白,明明是好看的脸,眼角处却蔓延着暗色纹路,毁了她的美。   只觉得似曾相识,有种不知名的亲近感,李昭景扬唇一笑,上前几步询问道:“多谢姑娘相助,敢问姑娘姓名,往后好上门答谢。”   雨水都打湿了二人的衣物,那女子目光微冷,轻擦了一把面容上的雨,不予理睬李昭景,抓住藤蔓从树木上缓缓爬下,   她身形有些纤弱,李昭景上前想帮忙,却被女子的声音制止,“离我远点。”   李昭景顿住脚步,她的语气使得他心中一阵低落,望着她从草叶里将御虫笛捡起来,女子淡淡道:“我不过是与沈卓为敌,不必你答谢。”   她不再久留,冒着雨水,渐行离去,而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着虫笛,血液顺着笛身流下来,是方才的梅花镖刺中了手掌。   李昭景怔怔望着离去的身影,不知所味,又回首看了眼沈卓的尸首,命士兵将尸体丢弃到沼泽里。   ...   从林之中,本就毒虫蛇兽多,下了雨更显危险。   这种地方本应该很容易迷失方向,可李昭景就像知道出口似的,很快便从树林中走出来。   营地之处的战争显然已经停歇,隔着浅湖望见焰阵军支起的营帐,李昭景满身湿透地回来,心中还在念念不忘林中的女孩。   她的那招虫笛,可真是牛气哄哄,搞得他都有些羡慕这招式,在他遗失的一年记忆里,是不是认识过她...?   而刚入军营,军中的赵秉只怕他又困丛林中,眼下太子昏迷,二皇子刚恢复正常,莫又出事才是。   听闻太子昏迷,李昭景当即心急起来,忙将潮湿的劲装换去,赶到军中帐,只见宋初靖正候在榻旁,为太子诊治。   李昭景上前询问太子的情况,宋初靖回道:“寒瘴入体,好在只是些许,调养几日便会恢复,来时太子妃娘娘备制了不少解瘴的药料,不然这大雨天的,恐是草药难寻。”   听此,李昭景缓下心来,若是大哥出了事,回去可不好交代,但还是在营帐里不安定的来回走动。   一碗热药喝下后,不知过了多久,榻上的李君赫渐渐苏醒过来,四肢还有些无力,他轻揉眉心。   李昭景见到动静,连忙赶上前去,“兄长可好些了?”   李君赫顿默片刻,放下手来,轻瞥一眼李昭景,道:“情况如何。”   李昭景想了想他的问话,答道:“咱兄弟出马,自然是大获全胜,狗贼沈卓已被我处决。”   李君赫面色不改,打量二皇子一眼,回了一句如此就好,便不再言语,而是坐起身来喝杯温水润喉,细细思索眼下情况,便把李昭景如今情况询问一遍,算是寒暄一番。   作者有话要说:  二皇子的情节be吧,没有什么官配而言,他的感情线就是这样,前世也是,他是喜欢青葙的,只是喜欢的时候没法表达,清醒的时候已经忘了。   二皇子会想起来的,不过想起来的时候,青葙已经死了。   太子回到欢欢身边之后,就不写二皇子的感情线了,免得你们不喜欢。   要弃文的勿告吧,很抱歉浪费你们的时间和币了。   我只是想写一个有私心的角色,不够善良,但大义面前不含糊的人,与其他人都是虚与委蛇,真心只留给一个人的女性角色。 第82章 休整   昨日的大雨将四野都变得潮湿, 从林里有草木泥土气息,阳光将雨水渐渐蒸发。   军中不少士兵中了瘴气,半躺于地上,苗人正以草药给士兵治瘴, 恐是难以前行, 需停留两日再启程回苍梧城。   李君赫身披大氅, 站于中军帐前, 望着众士兵休整养伤, 士兵衣甲上皆是脏乱。   李昭景正站于身旁,关于之前他的事,二人商议过,太子本就是个不善表达之人,对于他的恢复,明明有着欣喜,但却又有种深沉。   李君赫瞥了一眼神色自若的李昭景, 之前中蛊一事,李昭景已听宋意欢避重就轻的说了不少, 避开了青葙的存在,只提是宋初靖所治。   来到云烟谷苗家之地时, 李君赫自是见了青葙, 所以李昭景恢复神智,早在几天前也已知晓, 也依了青葙的请求,没有和李昭景说起她的事。   而宋意欢心思细腻,二弟失忆的原因,想来她是已猜到是青葙所为,既然使他忘记, 何必毁了青葙的苦心。   深入内心的记忆怎舍得独自留给所爱之人,倒不如忘了。   李君赫心绪微转,缓缓开口道:“此番虽遭到伏击,但叛军元帅沈卓已死,除去一大麻烦,眼下便只有一人还未露面。”   李昭景站于太子身旁,回道:“废帝李泽,此事谢世子与我提过,不过岭南境内一年之久,始终没有李泽的下落。”   李君赫淡淡道:“应该留沈卓一条命的。”   李昭景懊恼道:“我在林中险被那狗贼逼入沼泽,气恼之下便下了重手,便没有想到这一层面。”   李君赫眸色淡然,先前他说已将沈卓击杀时,便已想到李昭景定是意气用事,回道:“无妨,孤自有防备。”   只听李昭景微松一口气,二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阳光和煦,秋风拂来带着微微凉意,李君赫拢了下肩上大氅,也不知意欢在苍梧城可有担心,低声道:“来时,太子妃可有让你带什么话没。”   李昭景有些心不在焉,但还是回道:“带了...”   “何话。”太子道。   李昭景目光望向别处,忽蹙了下眉,轻描淡写的回太子道:“她让我多带些药料,会用得上。”   听他如此敷衍,李君赫眸色微沉,侧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远处的营帐处燕小侯爷正与一女子在言语。   那女子娇小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笑意,右手上缠着纱布,燕川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手上伤势,多看了几眼。   正是苗疆圣女青葙,苗兵一众由她带领,会在云烟谷也不意外,近几日燕川与她走得较近。   之前李昭景提及过,林中与沈卓相争,受一女子吹虫笛相助的事,想来手上的伤是如此落下的。   远处的二人入了营帐,李昭景喃喃道:“大哥,那女子是何人?”   李君赫收回目光,瞥眼他蹙起的眉,没有为此隐瞒,“苗疆之女青葙。”   李昭景怔了一下,“她就是青葙?”   李君赫不再言语,走入中军帐,剩李昭景一人在原地思索不已,有痕迹是应该的,不管是什么,即使忘记,但它存在。   昭景自幼活泼好动,与太子性情相反,二人一个冷若冰霜,一个满腔热忱。   太子喜好猛禽,心思深沉,而李昭景虽好斗好动,时常走动军营,但却喜好可爱之物,不拘小节,看似人高马大,实则内心感性。   幼年时,太子不慎将他养的兔儿喂错食物死了,李昭景为此难过许久,隔了半个月,兄弟二人才和解。   不过大多时候,太子都较为让着弟弟妹妹,相处还算和谐。   ***   夜幕渐临,虫鸣声此起彼伏,为避免夜里有野兽侵扰,营地里的篝火几处。   中军帐内烛火摇曳,桌几上正摊开着地势图,陈铺的宣纸上,沾墨的笔尖停顿,最后放置在砚台上。   李君赫席地而坐,淡淡地瞥向跪坐在不远处的青葙,她面容苍白,身姿已越发瘦弱,她道:“我已将玉灵蛊的消息放出去,李泽中了青辕的毒,为此深受折磨,他若听闻,必会露面夺取。”   苗家与叛军之争便是为了这灵蛊,争得面红耳赤,李泽对苗家穷追不舍,也是为了此。   李君赫指尖轻轻摩挲,道:“此事冒险,孤会派人保你周全。”   青葙眸色平和,继续道:“我只要朝廷从今往后庇护苗民,其他别无所求。”   李君赫凝视着她,指尖微顿,“苗人为大盛子民,自会佑百姓安居乐业,孤素来不喜欠人恩情,往后有何需求尽管来找孤。”   “往后再说吧,我为的只是我自己罢了。”青葙嫣然一笑,话语说得轻描淡写。   她命不长已,还有几个往后,苗民因蛊毒之术与世人皆怨不少,以前是迫于蛊王的狠厉,各方势力不敢妄动,如今蛊王已去,青葙只能带着族人躲入深山。   深山与世隔绝,弊大于利,唯有得到朝廷的佑护,才能活得正大光明。   青葙叩首行礼,“多谢太子殿下。”   言罢,她便退出了中军帐。   账内恢复安静,砚台上的笔墨已干,李君赫目光落在书写的宣纸上,几个月来平定岭南的历程,叛军近十万铁骑士兵隐约的在减少,像是被转移了。   李君赫指尖轻扣桌面,叛军似乎在筹划什么,这岭南不安全,还是该将意欢送回京城。   ...   夜色朦胧,明月渐圆,除去月光,便是各营帐的火把照明视线。   营帐之外,李昭景仰首半躺在辎重车上,隔着稀疏的树叶,赏一轮明月,神色自若。   秋风落叶飘到他面容上,拂开落叶,李昭景坐起身来,不经意间瞥见一抹倩影从太子的营帐出来。   他挑了挑眉稍,从辎重车上跳下来,提步跟上去,营地里路面不平,脚下不慎踩到枯枝,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走在前面的身影有所察觉,青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正见身形高大挺拔的二皇子跟在身后。   李昭景顿住,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尴尬,他抿了下唇,冷声道:“这夜阑人静的,男女授受不亲,你去太子的营帐做甚。”   他大哥可是成了婚的。   青葙回道:“二皇子不必如此警惕,苗家与焰阵军交涉,自然是一些政务。”   李昭景又道:“之前多谢你了,你的名字可是叫青葙?”   青葙望着他片刻,没有回应,最后还是选择准备离开,见此,李昭景连忙叫住她,“我们之前是不是认识过。”   青葙轻顿,藏在袖中的手微攥,随后放在身后,嫣然笑起来,甜得像个孩童一般,“我们不认识。”   李昭景不解,忙道:“可是......”   青葙打断他的话,“如果认识,我一定超级超级讨厌你!”   李昭景一怔,随即便有些气恼,好心与她致谢,竟说出这样无礼的话语,还如此不遮掩,即便是讨厌也不能故意说出来,给他听吧。   李昭景上前两步道:“你这丫头好没礼数,招你惹你了,一来就讨厌我,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青葙轻蔑地哧了一声,看起来十分不友好,插着腰肢道:“说三遍都可以,讨厌你讨厌你讨厌你。”   “无礼!岂有此理!”李昭景气恼道,亏他之前还对她客客气气的,“南蛮女子皆都是如此不知礼数的么。”   青葙恶劣地回道:“你知道就好。”   李昭景也不知道哪来的火气,便是听她说这样的话,就觉得气恼,在林中时也是这般,一副不搭理的模样,岂是看不起他?   李昭景道:“若不是瞧你是女子,定要与你以武示威,让你心服口服。”   青葙顿了顿,则道:“那便来打。”   ...   半时辰之后,夜色已深,本已熟睡的宋初靖被叫了起来,陈设简朴的营帐里烛火摇曳。   李昭景面庞红通通的,活像转世关公一般,是中了青葙的药物,口中还在怒骂着,“若不是我让着她,岂会中她的招数,这个女子不可理喻,我也十分讨厌她。”   宋初靖神色镇定地给二皇子的面容擦上清凉的药膏,只听他又道:“不对,我是十分十分讨厌她,我若再同她说一句话,我就是乌龟。”   宋初靖分析着二皇子的脸,淡淡道:“有红脸,有点肿,这药养颜消热,睡一觉起来便消了,不碍事,明日还是那个英俊的二皇子。”   在李昭景的气恼之下,宋初为他涂好了满脸的药膏。   烛火一吹,李昭景躺在榻上入眠,黑夜中幽幽传来他的话语:“我真该拿那青葙治罪……”   ...   翌日清晨,焰阵军整顿布阵,准备离开云烟谷,黑压压的士兵已准备就绪,有司蓉与青葙带领的千名苗兵则留在营地里。   太子所中瘴气不深,但还是避免路途辛劳只体力不支,便坐于马车之上,而李昭景驾马而行。   他早上起来先是洗了把脸,宋初靖说得果然没错,起来便消红了,他拽着马仍是忍不住望了一眼苗家营地,不见青葙人影,随后便率军而退,离开云烟谷。   远处的山峭上,少女席地而坐,望着渐渐远去的焰阵军队,轻轻道了声后会无期。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像爹,二皇子像娘。   好了,二皇子的事就到这里了。 第83章 回城   听闻云烟谷里一切安好, 宋意欢悬着的心也放下不少,军队归来当日,她早早便在城墙上等候。   日子转凉,秋风萧瑟, 吹得宋意欢发丝飘动, 近来娇颜圆润了点, 望见远处缓缓行来的队伍, 随即笑颜逐开, 让婢女搀着她从城墙上下来。   焰阵军归城来,众士兵皆有疲惫之意,二皇子李昭景驾于马上,样貌清隽,气宇不凡,他跃下马来,道了声皇嫂。   宋意欢颌着首, 开口便是:“太子殿下呢。”   这话音落下,不远处的马车里身着墨赤劲装的男人便行径利落地下来, 身形修长,依旧是那般冷隽, 面容些许苍白。   这正是太子殿下, 二人相视着,已是近一个月未见, 这般见他平安归来,宋意欢明明眼眸弯弯,却抑不住眼眶的水气弥漫。   李君赫没有停顿,朝着挺着小肚子的宋意欢走近,轻缓地将人拉到身边, 语气不紧不慢道:“怎哭了?”   宋意欢鼻尖红红的,碍于众将士的面,不好作出什么亲密的举止,攥着他的衣袖,眼巴巴道:“见殿下安好,意欢心里甚为欢喜。”   太子倒是没顾有众将士和李昭景在一旁,抬手便抹去她的眼泪,揽着宋意欢入马车回府。   焰阵军便由二皇子领入城中安顿,马车缓缓驶向扶桑府,几片落叶飘在车顶上。   厢车内还算宽敞,宋意欢坐在太子身旁,擦过的眼泪又掉下来,显怀之后,她胃口大涨,如今也胖了点,不过还好,只是显得丰腴饱满。   宋意欢睫毛湿湿的,探着身子紧张道:“意欢听闻殿下中了瘴气,严不严重呐。”   孕期的她情绪起伏较大,很容易就掉眼泪,哪里是说不哭就能不哭的,这眼睛都不听自己使唤。   李君赫揽着她入怀中,平和道:“无妨,只是些许受瘴。”   宋意欢望着微顿,伸手搂住太子的脖颈,微凉的眼泪都蹭在他的面庞上,她声音带着哭腔,糯糯的,“意欢都快担心死了。”   她那隆起的小腹抵着李君赫,还有点不太习惯,腰肢亦是没有以前的纤细,他仍是忍不住轻抚,认真同她道:“莫哭,孤安然无恙。”   宋意欢点头,在太子肩膀上轻轻呼了一口浊息,然后将他的手抓住,细细听脉象,看来是之前备制的草药起了作用,除了有些体虚别无他碍。   宋意欢心绪渐安下来,抬眸端详着他的容颜,剑眉凤目,鼻梁笔挺,棱角分明。   嗯,好像太子殿下近来都晒黑了点。   以前她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气势会压得人屏着呼吸,后来总是在夜里喘息相视,心会怦怦直跳。   李君赫被她瞧着得有些不自在,微微蹙眉之后,轻撇面容,将宋意欢按坐下来。   宋意欢瘪嘴,吴侬软语道:“意欢很想殿下。”   言罢,她便凑上去,探首吻住太子的薄唇,交缠的是她的温玉软香,柔滑水润。   李君赫轻顿,送上来的温软如何不令人心动,扶稳宋意欢的腰肢,手掌隔着她罗纱般的衣裳轻抚。   秋日枫叶已红,桂树开花,马车缓缓行到扶桑府前,门口的桂花飘香,沁人心脾。   苍梧城不似盛京那般宽广,从城门到扶桑府用不了多久,宋意欢被搀下马车时已不再泪眼,只剩那红唇莹润,模样娇人。   二人共入扶桑府之后,太子先去沐浴更衣,褪去近日来的风尘与疲乏。   在东苑的雅阁水榭里,扇门正敞,地面陈铺着锦褥,黄梨花木桌上摆放药箱,太子席地而坐,一拢赤红的衣袍半敞着,露出肩胛处的伤。   在云烟谷的营地里,伤口只是简单的包扎,宋意欢紧张他,便拉着太子换上新药,一双小手轻轻柔柔地给他包扎着干净的纱布。   宋意欢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太子殿下除了大婚当日那身玄红龙祥婚袍,别他时候可没见过他穿过红衣。   来岭南前,宋意欢给太子挑选的衣裳不是红就是紫,这回是没衣裳穿了,才换上了这袭赤红的衣袍,她看着太子隐隐嫌弃的眼神,便是觉得好笑。   纱布缠好,宋意欢将太子的衣袍理好,系上腰带,正好这时婢女将汤药端来。   宋意欢本该再动手,却被太子安坐好,他淡淡道:“莫累着,好生歇着。”   太子喝药很快,几口下去小碗便见了底,宋意欢乖巧地坐在他身旁,桌面上的药箱也被婢女收拾下去。   宋意欢道:“二皇子解蛊的事......”   太子放下药碗,斟着茶水,“孤已知晓。”   “是二皇子说的吗。”   李君赫用茶水润着口,没有言语,宋意欢眸色微低,道:“蛊是青葙姑娘解的,解蛊是以命换命的法子,我有些担忧她。”   “云烟谷里,孤见了她。”李君赫放下茶杯,侧首看向宋意欢,回道:“命不久已,不过孤会命人安顿她。”   宋意欢启了启口,心绪复杂,最后轻叹道:“救一个人,搭一条命,何其无辜,为何还要抹去存在的痕迹。”   水榭外的池水,鱼儿游弋,宁静祥和。   李君赫沉默地看着她许久,不知想了什么,最终缓缓道:“孤曾做过一个梦,梦里你已不在人世,唯留孤独活,就像慢.性.毒.药,平静且深入骨髓,不是不能忍受,只是不快乐,而郁郁寡欢。”   宋意欢愣住,怔怔望着太子的面容,因他一席话,变得思绪万千,他是说前世吗,梦到过?   李君赫眸色漆黑,随后收回目光,沉声道:“如是孤将离去,亦不愿容你独自难过,但不如抹去这记忆,所以这很好理解。”   宋意欢又有些泪目,靠近过来,抱住太子的肩膀,摇着脑袋说道:“我绝不要忘记殿下,我会顾好自己,殿下亦要好好的,我们相守一生。”   李君赫见她将哭的模样,不禁浅笑,手掌轻抚她的后背,“孤不过是说说。”   “我不想听你说。”宋意欢将面颊埋在他的颈窝里,感受着他的体温,又瓮声瓮气问道:“殿下这个梦是何时做的。”   李君赫顿了顿,胸膛都被宋意欢霸占着,他想了想,平淡道:“你未同我交.合之前。”   宋意欢一顿,刚才还在感动,被他一句交.合扫得一干二净,臊得脸微红,她抬首看他,太子还一脸的肃正。   宋意欢从他怀里出来,羞怯道:“你…你说话怎么没个正经!”   “如何不是?”李君赫微挑眉稍,心间来了几分兴致。   他便探首而来,与她的气息亲近,认真道:“那时我让你缠得差点交代给你,声音又娇又媚,身子香软不说,就是那儿紧得我进退不得,你越是哭,我便越想欺负你,可我又心疼......”   宋意欢连忙用纤手捂住他的嘴,娇媚的面容红扑扑的,羞到手指发颤,好在房间里就他们二人,恼道:“你...你不害臊!”   李君赫面容认真,的确是那个梦之后,千方百计地想占有她,得不到心,那便得到身子,他不是什么好人,便渴着她。   “你我夫妻之间,有何好害臊的。”李君赫低声说话,气息湿热,便轻柔地舔了下她的手心。   宋意欢如触电般收回手,酥麻的感觉从手心传到心底,太子却顺势从身后将她身子抱住,十分亲热,他身上有淡淡的幽香,是刚沐浴过。   太子的下巴抵着她的肩膀,弄得宋意欢痒痒的,心间怦怦乱跳,那只宽大手掌轻抚着她隆起的腹部,只听他开口道:“若不是有他在,便将你吃了。”   宋意欢轻轻低首,白皙的面颊透着粉红,任着他的动作,不知说什么好。   忽然肚子里的小家伙动了动,像是踢了他爹手掌一脚,李君赫的手掌停顿,为此宋意欢也怔住,只听他道:“他岂是不高兴我。”   宋意欢忽然觉得好笑,但还是解释道:“近来常常胎动。”   李君赫蹙了眉,之前也有这类情况,但他常走动在外,没能在宋意欢身边照顾,“会疼么?”   宋意欢摇头,有些苦恼道:“不算疼,就是劲好大,有时夜里睡着都会给孩子吓到。”   李君赫顿默片刻,心绪微沉,温柔道:“往后几日我陪着你。”   宋意欢嫣然浅笑,纤手覆上他的手掌,乖巧回应:“嗯好。”   太子没能在身边,她不怪他,正应他政事繁忙,需奔波沙场,她便更要照顾好自己,不让他分心,待岭南战事结束,他们带着孩子一同回京。   作者有话要说:  欢欢怀孕,情绪起伏大,变成哭包就很正常。   太子哄着点。 第84章 来信   沈卓被擒杀之后, 岭南叛军呈鸟散鱼溃,焰阵军留城休整几日,便由燕川与二皇子率军马赶往南海收复,却不见残留的叛军人马, 现已驻扎南海诸岛。   岭南迎来久违的平静, 而这平静没有让李君赫放松下来, 反而闻到一丝不简单的意味。   九月重阳, 秋雨绵绵, 扶桑府内的曲廊中,小厮领着衣着潮湿的信使赶往雅阁水榭。   宋意欢正半躺于美人榻上,身着罗纱诃子裙,微卷的长发未挽起,披搭着秀肩,姿态丰腴慵懒,即便是小腹隆起, 仍旧美人如玉,气质有加。   她正在绣着一件红色小肚兜, 是给孩子穿的,今年是虎年, 宋意欢算了算日子, 应该在年前临产,所以肚兜上绣的是喜气的小虎。   太子则在不远处的书案上处理政务, 二人显得很和谐也很安静,谁也没有打扰谁。   房内的镂花扇门敞着,细微的雨水显得宁静,小厮领着信使来到,“禀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京城来了信使。”   听见这声,宋意欢停下手中动作,抬眸看向扇门之外,带着雨水的信使恭恭敬敬的站着,手里攥着个竹木筒,这专门送信的,未见到收信人,不轻易将信转交于他人递交的。   太子将墨笔放在砚台上,声音清冷,“呈进来。”   小厮这才拿过信使的竹木筒,入房来呈到太子跟前,随后便退了下去。   太子将竹筒揭开,里面是有一张轻羽信,展开细细端看,宋意欢则坐起身来,将针绣放在一旁的篮子里,望着太子的神情。   她也想知道京城来的什么消息,不过太子未开口,她身为妇人,看样子不是什么家信之类,自也是不好上前去问。   太子眉宇间微凝,淡淡道:“该回去了。”   听了他开这个口,宋意欢这才从榻上起身,缓缓走到太子身旁,神色疑惑道:“是什么事。”   信是谢启衍命人传来的,卫国公穆老妇人辞世,卫国公似有端倪,潼关之地有兵马集结,信中代有圣上之意,传太子等人回京,再者太子妃身怀皇嗣,不得再在外奔波。   太子微微挑眉,这最后一句恐是母后带的话,前些月得知意欢身孕之后,不只一两次传信,叫意欢回京,但碍于怀孕初三个月,害喜重,易落子,最为危险,便拖到现在。   他将信放下后,抬眸看向娇颜圆润的宋意欢,伸手揉了她的脸蛋,触感柔滑细腻。   太子随后起身寻了火折子将信件烧尽,随手扔入瓷杯里,他们在岭南的时日不长,好在战事顺利,可早些回去。   岭南偏僻穷蛮,以母后的性子,是不放心意欢在车祸生产的,到底还是紧张她。   宋意欢倚着太子的身体,反倒是问道:“那岭南怎么办。”   好像所有人都在紧张她的身子,就她自己不知所以,且毫无压力。   太子不再理会公务,手掌轻扶宋意欢的腰后,触到她垂在身后柔顺的卷发,心头更柔了几分,自成婚之后,她的卷发都是挽起来的,近来有些松散,便没有好好挽发。   “此事待昭景二人回后再议。”太子回道。   随后便给宋意欢披了件外衣,二人在曲廊内散步赏雨,她如今多走动走动是好的,他们在岭南这么久,总算要回去了。   曲廊外的雨声淅沥,清风微凉。   宋意欢侧眸瞥了下太子的面容,清冷俊逸,一如往日那般气场,这几日太子的确是留在苍梧城陪着她,南海的事都交给二皇子和燕川去处理的。   如今这般情景,搁在以前,宋意欢做梦都没想过,可以离太子这么近,忽然感到很愉悦。   依太子的话,在她还没去京城听雨院之前,他梦里出现前世的记忆,他以为是梦,而宋意欢知道那些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宋意欢微微出神间,太子凤眼轻睨她一眼,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小手,神色淡然道:“许久未听你弹琴了。”   宋意欢的手被他捂得暖暖的,想了想道:“可这里没有琴。”   太子道:“回京后弹与孤听。”   宋意欢浅浅一笑,回他一声好。   二人走了一圈曲廊后,太子搀着宋意欢回了雅阁,便命人传了晚膳,因为她的身子,多则是鸡鱼,蔬菜之类的菜式,清淡健康。   为此寻了个经验老道的嬷嬷照顾宋意欢的起居,但总的是不如在盛京的好,太子偶尔也会亲自喂她用膳,还不容她拒绝,所以只好乖巧听话。   晚膳之后,宋意欢容易乏困,简单的沐浴时让婢女按摩了下疲累的纤腿,便回床榻里歇息下了。   待到入夜,处理过一些事物的太子回房来,桌几上的灯盏还燃着,是给他留的灯。   轻轻撩开幔帐,宋意欢睡得正迷糊,灯火熄灭后,太子便脱下衣袍入了榻,此时的细雨已停,房内视线昏暗。   宋意欢很容易便能感觉到太子的到来,轻轻依偎在男人宽厚的臂弯里,安稳且熟悉。   藕色幔帐里,太子俯首闻着她的体香,声音低沉磁性,唤道:“欢欢。”   宋意欢半阖着眼,轻轻应了声嗯,男人的呼吸环绕着她,贴近之后在她软糯的面颊上亲了亲。   太子搂着宋意欢的身子,修长的手指解开她的衣带,顺着里头轻纱亵衣往里探,动作轻柔。   宋意欢被他的行径弄醒不少,抬眸与太子相视,被他轻轻一揽,面颊软软地靠上他的肩膀,那只手掌轻抚她的肌肤,不禁喊他,“夫君......?”   太子轻轻低首,哄着道:“帮你揉揉。”   许久没碰她,似乎因为孕身的关系,这里长大了些。   宋意欢脸蛋红了起来,纤手捏着他的手臂,阻拦着他的动作,近来时常胸脯会胀痛,常闹得她睡不安稳,方才沐浴时刚用了热敷,她好着呢,谁要他帮了!   被褥里温度被二人折腾得热了起来,宋意欢脑袋抵着太子的肩膀,他的手掌宽大温热,轻轻地就掌握住,直让她心颤不已。   太子的气息抵着宋意欢的耳畔,就像在给猫儿顺毛,听着她安定下来,低声道:“孤听闻过了头三个月,便可以。”   宋意欢攥着他的衣袖,粉嫩指尖微微泛白,她现在的身子格外敏感,自然听得懂,他说的可以,是哪个可以。   太子见她神色有些动容,手中使了轻微力道,宋意欢眼眶一红,那儿本就涨得紧,承不住他的力道,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   虽然以前没少被她挠出痕迹,这是头一回被她咬,太子低沉闷哼一声,面色有些不好看,便收回了手。   宋意欢松了口,睫毛湿湿的,是掉了小眼泪,她委委屈屈道:“弄疼我了。”   她气恼地缓缓侧过身去,之后太子轻轻拉她,低声哄她,宋意欢低着脑袋不理他,怎么说都不愿意了。   太子的手掌还搭着她的腰肢,思绪凌乱,此夜色朦胧,情亦难耐,他紧靠在宋意欢身后,亦不做言语,只是将那个东西抵着她。   宋意欢枕着手臂,难以合眼,微微回首与太子对视,气氛微热,他眼眸定定的看着她......   直到夜深,帐内的动静渐渐消退。   宋意欢都觉得纤手泛酸,在被擦拭干净之后,总算是窝在太子怀里安心睡去,心里偷偷说他是个坏人。   李君赫梳理好她的卷发,虽然得了纾解,但自是有些不甘心,方才他没想到她如今这般容易疼。   奈何现在她是小祖宗,哪里有硬来的道理。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失策 第85章 杨梅   京城的信来后第二日, 一早就听闻本在云烟谷的苗家众民入苍梧城落定的消息,宋意欢便露了丝悦色,本想着去问问青葙的近况。   待用过安胎汤,宋意欢正让人搀着出门, 便见到苗家那位名为司蓉的姑娘来到扶桑府, 是来寻太子殿下的, 宋意欢向她询问了声苗家子民。   司蓉恭敬地行礼, 道了声太子妃娘娘, 同宋意欢说近来的苗民皆是由她掌管,一切都相安无事。   在扶桑府曲折的游廊里,水池内鱼儿游戏,好不热闹,院内淡淡的桂花香还未退去。   宋意欢神色温和,转而问道:“不知近来青葙姑娘可好。”   司蓉一顿,微躬着身, 眸色渐黯,淡淡回道:“谢太子妃娘娘关心, 如今已经没有青葙了。”   宋意欢面色微僵,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便是有块石子在堵着, 而难怪如今的苗家由司蓉执掌。   司蓉轻睨宋意欢,低下首道:“若娘娘别无他事, 司蓉便先退下了。”   此语到此,已不再多言,游廊里只留下轻浅的脚步声,宋意欢也没了再去苗家探望的心思,望一眼司蓉的背影后, 便容婢女搀着回厢房。   太子于书房内,片刻后便有小厮请示,将司蓉领进来,房内有着墨香味,里头的人正在提笔落字,是一些军报要纪。   见来人,太子面色不改,不过手中的墨笔却轻轻放下了,苗家的事,他已大部分了解到。   岭南平定,两日前苗家从云烟谷转移,途中遭叛党发难,正是为夺取玉灵蛊,好在在此之前,太子曾留下一队军马在云烟谷护卫,在与苗兵抵御后,未让其得手,但李泽始终未露面。   司蓉正是为此事而来,苗民也就此决定入苍梧城内安居,经苗家此番,李泽已然知晓玉灵蛊被毁,想来往后在岭南的消息更少。   不过经叛党口中得知,反贼李泽早已不在岭南,所以叛军退出南海郡的原因在此,但为何他会选择丢弃一个郡地,尚未得知。   听完此语,太子面容些许凝重,在此之前岭南叛军是与邻国大梁有交涉的,来此之后再无叛军密谋大梁的动静,但之前的假冒二皇子裘野却是最好的证明。   敌人在暗,我在明,情势显得有些被动,不过好在李泽身患毒症,这是一条有利的因素。   太子轻靠椅背,冷淡道:“依之前青葙所言,李泽毒疾缠身,若不得解毒,时日不多。”   司蓉低眸回应道:“正是,乃为青辕族长下的极寒之毒,中者饱经虚寒之苦,眼下已然入秋,待到冬时,更会寒凉难耐。”   据玄武府情报所示,李泽膝下还有二子,名为李世、李卫、李卫常年随行在其身旁,而这个李世不知去向,来历不清。   太子瞥一眼司蓉,不再多言,便挥手让其离开,眼下还是尽早带意欢回京再道。   ...   司蓉走后,再待午后,苍梧城内一阵躁动,正是二皇子与燕川率军回城,来到扶桑府便立即去了书房。   这一整日,太子都未离开书房,将要离开岭南,部分事宜未尽,是要繁忙一点。   宋意欢则在院内走动一圈,命小厮寻两株玉桂苗备好,用作回京后种在东宫里。   回到雅阁,便有护卫来传隔日启程回京,不再耽搁,婢女开始收拾行李起来。   宋意欢坐在罗汉榻上看着婢女嬷嬷忙来忙去,她怀有身孕,随行途中更是多需人照顾,这些近来在身边伺候的下人,也是要一同前往盛京。   待到晚膳之时,太子才回到雅阁里与她一同用膳,房间里的不少东西都装备起来了。   圆桌上的菜式清淡,已是多月来不见辛辣了。   宋意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咬着羹匙,似乎不好好吃饭,近来她小孩子气很多,在岭南也没有在宫里时那般拘束。   太子瞥见宋意欢蹙眉,咬着羹匙,便用筷子轻轻撬她的小嘴,她松了口,抬眸看向他。   太子面容如常,夹了块鸡肉给她,“在想什么?”   宋意欢放下羹匙,道:“...青葙姑娘没了。”   太子微顿,没有回应,似乎已想过这个,二人都心照不宣的没把话题继续下去,宋意欢抿了抿唇,低首用膳。   ***   九月末的秋日,越发湿寒,苍梧城的风大,城外的枫树红叶片片。   岭南暂有燕川与焰阵军留下镇守,太子等人则率万名的将士回京返程,不再拖延时间。   岭南安定之后,苍梧城多了不少百姓,不久朝廷将拨款下来作战后重建,城内热闹了几分。   回城当日百姓前来送行,街道上显得有些拥挤,经岭南一战,大盛太子声名卓著,人人皆知,百姓拥戴。   宋意欢身披淡红的斗篷,步伐缓慢地从府中出来,眉目如画,肌肤白皙,微卷的长发披搭于身后,不禁惹行人多加观望。   府前早有马车在等候,太子一身墨紫的劲装,干净利落,腰间挂金纹佩刀,更显清贵之气。   宋意欢行径不便,下人寻来梅花凳,太子面容平静,却伸手将她扶上马车,此次回京已做好万全的准备。   路途有半月的时间,他们可以不着急赶路,大可走走停停,正值秋日,四处秋赏景色,重要的稳健便好。   车厢内宽敞,太子没有驾马而行,而是与宋意欢一同乘马车,一来方便照顾些,二来也可陪着她。   马车行出城门,城外的将士们早已整军待发,宋意欢轻轻推开车窗观望,万名士兵启程,声势浩荡,她喃喃道:“我本以为会到孩子出生之后才回京。”   出城之后秋风更大,吹得宋意欢发丝微乱,发上流苏轻摇,她拢了拢身上的斗篷。   坐于一旁不动声色的太子长臂伸来,将车窗关小了些,语气不紧不慢道:“父皇母后不会容你与太孙流落于外,即便是孤不得同你一起归去,他们也会命人专程来将你接回盛京。”   宋意欢愣了愣,浅笑道:“殿下同我一起回京,是好事。”   太子凤眸微低,应了一声嗯,便不再多言,宋意欢看向车外光景,视线里二皇子正驾于马上,回头望几眼远离的苍梧城,不知为何他眉头轻蹙。   宋意欢挑挑眉稍,并未多加注意。   长路漫漫,马车声咿呀,她在车窗旁看了许久的枫林景色,渐渐也有疲乏了,她回过首,太子正在端看文章,神色肃正,修长的指尖拈着纸张。   宋意欢朝太子挪过去,使坏地分开他的双手,紧靠入怀抱里,行径自然地亲亲他的唇角,然后再趴下休息。   太子顿住,手中的书险些被她弄掉,被打乱思绪的他看着靠过来乱蹭的小丫头,他素来不喜被人打扰,可他偏爱于她。   宋意欢脑袋贴着他的胸膛,轻轻道:“殿下,意欢想吃杨梅。”   听言,太子轻蹙眉,将书放于一旁的雕花木桌上,淡道:“孤现在何处去给你寻杨梅?”   这路途不便不说,这季节里哪里有梅子给她吃,若是在宫里还好说,应储存有做杨梅汤的容她喝。   宋意欢一双清眸看着他,似乎还怪难过的,一如儿时她看他的眼神,太子微微抿唇,抬手轻捏她的脸,“梅子太酸,吃了牙酸。”   “可我想吃。”宋意欢抱紧了他,太子殿下对她最好了不是吗,道:“我牙齿好着呢。”   太子神色不动,试着转移话题,指尖端起她的下巴,说道:“孤看看牙。”   古往今来皆有话不露齿的雅习,搁在女子身上礼仪更为严谨,宋意欢有一丝犹豫,但太子面容不改,一副定要看看她的牙的模样。   他们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看看牙齿应该也没关系,宋意欢攥着他的衣襟,乖巧地仰首启口。   怎知太子带着薄茧的指腹抚上她的唇瓣,轻轻摩挲,弄得宋意欢心里痒痒的。   她红唇莹润,齿如含贝,里头小巧的粉舌柔软滑嫩,一颗颗的小牙整齐好看,便是这口小牙前些天还咬了他,到现在都还有一排淡淡的牙印。   宋意欢被太子瞧得久了,想合上口,他却捏着她的下巴,用拇指抵着唇,不容她合上。   太子勾唇一笑,“长得很好看,给孤尝尝,是不是真的那么想吃酸梅。”   言罢,宋意欢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太子含上唇口,轻而易举地探入深吻,攻占领地。   宋意欢微微往后倾,颈后又被他的手掌按住轻抚,气息暧昧缠绵,被他吻过多次,她也学会了如何转换呼吸,但还是有些承不住,怎么又着了他的道。   正在这时,车厢外马蹄声浅浅,忽然二皇子的声音响起,“大哥!”   车厢的窗户微敞,没有关上,正好够二皇子一手抓住,往旁的一推,随即低头望过来,“我从火头军那里拿来两盒蜜饯,皇嫂如今不是爱吃这类酸酸甜甜的东西,路途无趣,吃着解闷......”   宋意欢心间慌张,连忙挣开太子,从他怀里出来,登时脸红一片,侧过身去。   李昭景在车厢外正好见二人分开这一幕,他愣住,话语哽在喉咙里,瞥见宋意欢唇红水润,分外娇艳。   他很快意识到就自己撞破了什么,语无伦次道:“失敬了...下次我一定敲门,不是...是敲窗。”   抬眸正对上太子冷沉的眼神,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一阵秋风吹来,李昭景直打了个寒颤,手疾眼快地把车窗关上。   宋意欢面颊粉红,羞恼地瞥向太子,他却面容平静,如似相安无事般探身靠近过来,然后得来她的一声恼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18 22:19:54~2020-08-20 20:55: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6章 双生   半刻之后, 车厢内的黄梨花木桌上放了一盒蜜饯果脯,杨梅吃不着,蜜饯还是要的,所以太子让护卫去同二皇子把蜜饯拿来。   路途颠簸, 马车轻摇, 车窗关得严实, 宋意欢尝了几颗蜜饯便靠着车壁小憩, 这回是不敢再靠着太子了。   宋意欢阖着眼眸, 胡思乱想间,便想起之前从旲山回来在马车上发生的事,心乱跳得紧,本是有些困倦的,这下一点困意都无了。   思索间,太子似乎认为她睡着了,便伸手将宋意欢揽入怀中, 用薄毯盖好她的身子,隆起的腹部仍掩饰不去她姣好的身子。   因为他的动作, 二人贴近在一起,宋意欢本就在胡思乱想, 这回他身上的幽香就在呼吸间, 近在咫尺,无法忽视。   她和太子殿下许久没做到那一步, 为了她的身子,他时常忍着,奈何夜里总是体温升高,半夜偶尔会听到他起来的动静。   太子殿下那类事儿需求较大,宋意欢曾以为若是到了怀孕那一天, 他会寻别的女子纾解欲.望,可他没有。   除了在军营里,回来之后便同她在一起,偶尔宋意欢会给帮他解决,他永远都与她想象中的太子不一样,谁又能想到看起来严谨肃然的太子,私底下如此荒.淫。   这种东西不去想还好,越去想便在脑海里越发清晰,还有情动时太子沉哑且带有情.欲的低声,这是会上瘾的,就像后来她也会需求他。   宋意欢侧首将脸埋进太子怀里,纤手下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面颊烫烫的。   忽然她脸蛋被他用指尖戳了戳,似乎太子发现她在装睡了,但宋意欢不打算睁开眼,只听他语气平和道:“小憩着,怎还烫了脸。”   “我......”宋意欢睁眼便同太子对视上,随后又撇开眼眸,“我有点热。”   太子轻轻一笑,“莫不是在想方才的事?”   “没有。”宋意欢言罢,重新闭上眼佯装继续睡,却感到一双大掌抚向绛色马面裙底,她连忙伸手将他的手抓住。   太子神色淡然,并未作声,他力气大,单手轻而易举便拿住她的手,而以前刺的那朵淡红莲纹的位置,他闭着眼都能寻到。   宋意欢心怦怦直跳,软着声音求饶道:“殿下莫折腾我。”   如今光是这般会让她身子难受得紧,登时便眼眶红红的,睫毛湿润。   太子微顿,薄唇轻蹭她的面颊,知道她容易羞,便将手收回来,指尖略有湿意。   二人相视一眼,太子轻轻将她放靠于软枕上,镇定地在桌面上斟茶轻啜,面色不改地耐下蠢蠢欲动和躁动的心。   宋意欢轻瞥着太子饮茶,心里明明松了一口气,却又忍不住望着他。   太子身形挺拔,清贵有加,一拢玄紫的衣袍衬得他宽肩窄腰,放下茶杯,他侧过首见到她的目光,低声道:“你睡吧。”   宋意欢枕着柔白的手臂,不作声佯装入睡,方才的余温未散,堵在心里不上不下的,即便再想让他抱着,也很难为情。   ***   路途之中是容易疲劳,且不稳定的,这次没有像来时那般赶路,所以偶尔会停下歇息,一直坐着马车也会疲倦。   近五个月大,宋意欢是较为显怀的身子,不过衣物穿得宽松还不大看得出来,随行的嬷嬷婢女照顾的还不错,暂无什么大碍。   一连几日行路,来到了俪州城,此地山青水秀,人杰地灵,不似岭南的战乱重修,总算是见到一些烟火气。   麾下士兵驻扎于城外,马车则缓缓进城,寻了间客栈住宿,先是让厨房上了些好菜好饭。   待天色渐黑,宋意欢简单的沐浴之后,便入榻休息了,睡了几日的马车总算,能入榻睡个安稳觉,她沾枕就睡。   客栈二楼的雅间里,桌面上摆放着几碟小菜与清酒,月色正好,兄弟二人共饮闲谈。   李昭景将酒斟满两杯,虽比不上宫里的名酒香醇,但足够清冽,他看了一眼太子,笑道:“我这稀里糊涂的醒来,大哥竟然都成婚了,起初还多有不习惯,但见太子妃是宋家二小姐,便释然了。”   李君赫靠着椅背,神色淡然,他对意欢的心思,他们兄妹三人多多少少都猜到些。   只是李昭景不解的是,宋家二小姐素来不喜大哥,避而远之,况且还有个青梅竹马,订过娃娃亲的交好,如今怎么与大哥走到一起的。   李昭景浅浅一笑,举杯敬酒,“待回京之后,我定好好在同大哥喝上一回,以作大婚不在场的弥补。”   李君赫将他斟的酒饮下,提道:“回到京城,你也该赐封号了,之前你的事让父皇母后担心了。”   “封号之后便得成家。”李昭景仰首靠着椅背,发着牢骚,“这次回京明明十分欣喜,却又有一丝不舒服,心头像有念念不忘的东西。”   李君赫瞥着他,将酒杯放于桌面。   李昭景微微仰首,手指放在扶手上轻轻敲,忽然道:“先前与我在云烟谷争吵那个女子,此番回京,我倒是在苗人里见都见不着,被她弄了满脸赤红,我还想找她算账。”   李君赫顿了一下,才平淡地回应道:“她已不在人世,往后都见不到。”   此言一出,李昭景轻敲的手指赫然停下,似乎僵了一下,眸色愕然,“她怎么死了。”   李君赫道:“身子病弱,撑不住多少时日便会故去。”   李昭景呆滞许久,对面太子淡漠的眼神,他回过神来,拿起酒壶斟酒,喃喃道:“正值年华正茂,竟已故去......”   李昭景没能再把话继续下去,酒壶斟到太子的酒杯,被太子用手挡下,只听他道:“孤便不喝了。”   李昭景停顿了手,将酒壶收回来,太子是怕酒味过重,回去扰到太子妃,他自是猜得到,道:“那便不喝了。”   言罢,他将自己那杯饮尽,拈着酒杯,淡淡一笑,“这酒索然无味。”   李君赫不作言语,此刻的明月宛如玉盘,夜色静好,就是夜凉,显得寂寥。   半刻之后,雅间里就只剩下李昭景一人,面对着留下的酒菜,他起身行到窗棂旁,望着明月似霜,举壶独饮,总觉得少了好多东西。   ***   翌日在俪州城用过早饭,几人便启程离去,未照顾到宋意欢的身子,马车行得缓慢,随行的士兵皆为步行,不会因此碍事。   临近十月,已然立冬,路途上的树木落叶飘零,越发寒凉,前些天还有几缕暖阳,如今便阴沉起来了。   途经城池时,太子命护卫寻了几件棉制的衣裳和汤婆子来,捧着汤婆子,宋意欢的手便暖和多了。   她的肚子也越发显怀,因衣裳宽松,看着像是个不怎么长肉的小胖妞,就连随行照顾的嬷嬷都说太子妃比寻常夫人还要显怀。   有句话道双生子尤为不吉利,搁在皇室之中便更为禁忌,嬷嬷见人见多了,瞧着太子妃的肚子,虽然才五个月,越瞧越像是双生子的模样,但这话不能乱说,只好是憋在心头。   嬷嬷总是欲言又止的,宋意欢不算傻的,瞧得出来什么,路途休息时,趁着太子不在,便问了这嬷嬷是不是有话说。   嬷嬷起初还不愿说,见向来和气的太子妃微冷了脸,这才支支吾吾道:“老奴怕得罪殿下与娘娘,就当老奴胡思乱想。”   宋意欢坐于马车前,道:“你说便是,本宫自不会降罪于你。”   嬷嬷低着首道:“老奴瞧过不少孕子了,娘娘这肚子...莫不是怀上了双生子。”   宋意欢面色微僵,嬷嬷见她脸色不对,连忙跪地说自己是胡乱猜想的,望娘娘恕罪。   经此一言,宋意欢心绪不宁,下意识轻抚腹部。   双生子不是什么吉利之事,自古皇室之中如有双生,弱的那子便会被掐死,皇家之中是不容许有两个长相酷似的子嗣出现。   更何况她身怀的是太子的嫡长子,往后更不利皇权继承,或多或少是会有禁忌的,想到此,宋意欢指尖微颤起来。   嬷嬷抬眸轻瞧着她,道:“娘娘切莫过于在意,生子皆由天注定,定是老奴老糊涂看错了,您吉人自有天相,保不齐是龙凤呢,那便是大喜事。”   宋意欢转眸瞥向嬷嬷,脑海里已是一片混乱,没将她的话听进耳里,龙凤哪有如此好生,只能命其将此事保密,随后挥手让她退下。   她回到车厢内,靠着车壁休息,纤手放在腹上,心绪沉重,如是双生子,她亦绝不会让人带走他们任何一个,这都是她的孩子,不管什么吉利与否。   军队休息片刻后,再度启程,太子拿着热好的汤婆子入马车来,他神色平和,一如往常,将汤婆子交与宋意欢暖手。   宋意欢见太子回来,思绪渐渐收回,捧着温热的汤婆子,柳眉依旧微蹙。   太子自然会察觉她的不对劲,询问一声怎么了,宋意欢摇摇头,拢着身上斗篷,她不敢将此事与太子提,只是说:“因为最近没有暖阳,所以有些不开心。”   太子无奈一笑,伸手摸了摸宋意欢的脑袋,让她莫胡思乱想。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外面风大便关了车窗,距离盛京城仅剩两日的路程,回到东宫后便暖和得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0 20:55:32~2020-08-21 17:24: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87章 娇气   初冬寒凉, 朔风连连,清晨沿途的草木都结着白霜。   待回到盛京城时,宋意欢还是着了寒,不禁打好几个喷嚏, 鼻尖红红的, 看得太子眉心紧蹙, 用外衣给她捂着。   宫里更是专门派了尚宫大人前来接应, 这般大的阵仗, 自是迎来盛京百姓观望,太子打了胜仗,携怀有身孕的太子妃回京。   人都是爱凑热闹的,高楼红袖,玄武大街上行人熙攘,站得高远的,探着首观望。   军队则布于城外营地, 入城的只是一队人马,但也足够张扬了, 人人称羡说如今这宋二小姐好福气,甩了卫国公府嫁入皇室不说, 这大半年过来便怀了皇嗣, 往后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时隔几个月,总算回到盛京, 宋意欢是高兴的,推着车窗往外看几眼,太子忧她体弱,板着个脸把车窗关上了。   马车很快便来到高立的宫阙前,鉴于宋意欢着了寒, 路途辛劳,就不必劳烦去奉天殿面圣,先回东宫静养休息。   华贵的马车停住,宋意欢身披着花绒斗篷,从车厢里出来,太子身形高大,面容清冷,正站于车前,自然而然地伸手揽着她的身子下来,行径小心翼翼。   宋意欢站稳身姿,便被太子拢好斗篷,侧眸则望见宫阙里一抹熟悉的身影,身着朝服。   这正是卫国公世子穆奕,从皇城刑部里出来,望见二人在宫门前下马车,他面色微僵,便停住的脚步。   在此之前,他便被调往苏州任职,自太子南下平反,卫国公才得机会才穆奕调回盛京,不过因薛家的事,卫国公还是受到一定的影响,掌执京城巡防营一职,险些丢失。   穆奕望着马车前的一双璧人,情意浓浓,尤为般配。   时隔数月再次见到宋意欢,依旧面容娇美,而隆起的肚子显得她丰腴不少,如今她过得这般好,而他心中却不是滋味,总之有些苦涩。   得见宋意欢视线看过来,穆奕顿了顿,微微低下了首,作行礼状。   而太子也瞥见了穆奕的存在,宋意欢没太在意此人,便收回了目光,二皇子在不远处下马,等着与太子前去奉天殿面圣汇报。   太子搀着宋意欢的身子,越过穆奕,只听他低首轻道:“恭迎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二皇子殿下回京。”   太子将宋意欢搀上云辇端坐好,自始至终未理睬半句,显然是轻视了穆弈,吩咐好宋意欢回东宫歇息,云辇抬着她入宫去。   太子则负手于后,淡漠地瞥了眼躬身低首的穆奕,便与李昭景前去奉天殿面圣。   待人去之后,朔风寒凉,穆奕收起君臣的礼节,最后讪讪离去,转眼近一年过去了,见这一幕,他低落至极。   ***   皇城地界恢弘,东宫寝宫高立。   太监宫女们知晓太子与太子妃回京,早早便在东宫大门前的等候,忙着将宋意欢接入寝宫里。   之前的宋意欢是偷偷跟着太子殿下离去的,还得东宫上下乱成一锅粥,焦急如焚,直到太子殿下一封书信传来告知,众人安心下来。   宋意欢的贴身宫女柳薇见到她,忍不住红了眼眶,诉说着想念,不过见她神色不佳,便停下话语。   寝殿四处设着暖炉,暖堂堂的与外头的寒凉不同,宋意欢靠坐在美人榻上,因着了寒,头首略微昏沉。   路途中冷了好几日,回到东宫总算暖和了,宫里照顾她起居的嬷嬷早已备好,是皇后特意挑选而来的,似乎事事都已给她置办好了。   今日是天色不早了,恐是明日,皇后娘娘应会来东宫看看她和孩子,宋意欢心里有些不安的,她是被嬷嬷的话影响了,便是怕会有别的人猜想她怀双生子,传到皇后耳里便更是不好。   宋意欢指尖轻揉太阳穴,心绪不宁,宫女将祛风寒的汤药端上来,喝下之后,典膳房又送来杏仁莲子汤,身子渐渐暖和起来。   汤药难免有安眠的作用,宋意欢本就头首昏沉,便卧着美人榻小憩,薄毯盖得严实,尽管心绪不宁,但重回东宫让她好睡不少。   宋意欢这一睡便到下午时分,睡出了些薄汗,知晓太子还未回东宫后,便让柳薇在沐间备置好热水。   ...   天色渐渐暗沉,沐间内宫灯明亮,热雾弥漫,两侧的帷帘垂坠着,浴池子旁围绕着一座七扇墨画屏风,上头挂着换下的衣装。   宋意欢正在浴池之中,热雾萦得她面颊红润,浴水中花香飘逸,身后的柳薇和云溪伺候着她,干净的湿帕擦拭着玉洁的后背。   这间浴池不大,池底皆是柔软的布垫,有台阶供宋意欢坐在里头,只怕她摔到,宫女们也是形影不离,沐间之外还候着宫女,端着干净的衣裳。   柳薇用葫芦瓢浇水于宋意欢的肩膀,冲去花皂,她微卷的长发垂在身前的热水中,发丝紧贴雪白的柔软。   贴身宫女将她的长发沐洗好之后,宋意欢便让她二人退下去,因为身子的缘故,她不能沐浴太久,可有些地方,她亦不愿让宫女们动手帮忙。   柳薇与云溪面面相觑,如今太子妃有着身孕,最为金贵,她们自是不放心离去,最后只是候在屏风之后。   沐间只剩下撩动的水声,有着淡淡的花香。   檀色帷帘外,端着干净衣裳的宫女们跪于地面,低着首,身着玄紫华服的男人步伐微顿,伸手将柔软的衣裳拿过,撩开帷帘走入沐间。   屏风后的柳薇二人见太子进来,正要福身行礼,却被他挥手示意退下,沐间里的水声潺潺。   李君赫面色平静,信步越过屏风,热水里的人儿肤色雪白,湿发披搭着身子,纤柔的手正撩着水花,如今的她别有一番风情。   宋意欢正在苦恼自己的行径不便,抬眸只见太子高大的身形缓缓从屏风后面走出,到浴池旁的檀桌处,若无其事地将衣裳放下。   宋意欢怔在原地,面容上沾着水珠,太子若无其事的回身看她,她身子一颤,下意识用手遮掩住身前,心间慌乱起来,连忙问道:“殿下怎么来了。”   太子看着她的模样,勾唇淡笑,这几个月在岭南,宋意欢沐浴总会有意无意的躲着他,加上他们并不是常在一起,许久没有坦诚相待,她腹部渐渐的隆起,不是他见着的。   宋意欢是怕自己身子没有以前窈窕好看,所以才会避着太子,她又不好挪动,一缕青丝贴着面庞,娇容可人,胸口上沾着淡粉的花瓣。   太子身形挺拔地站于池边,收回目光,神色自若地解去腰间玉带钩,语气不紧不慢道:“你身子不便,在浴池内亦不怕摔着?孤可放心不下。”   宋意欢见他解衣,连忙轻声道:“意欢都洗好了,殿下莫下来了。”   太子与她对视一眼,不予理睬她的话语,脱去衣袍,扔在檀桌上。   瞧见他的赤身,宋意欢喉间微哽,双手攥着湿润的帕子,明明见过很多次,她仍是会生怯,那里每每都让她招架不住。   宋意欢别开眼眸,太子却下了水,凤眸里带着兴致勃勃,他身躯高大,轻而易举便能笼罩着她,气势专横,直逼而来。   这浴池子着实窄小,太子一双有力且结实的手臂将宋意欢从水里托起来,瞧着她的身子,小心翼翼避着她的腹部,揶揄笑道:“需要为夫帮忙么?”   宋意欢当即便落了眼泪,心里委屈又羞恼,她如今本就身段不好看,他还非要看她,女子都是喜美的,况且是在自己夫君跟前。   见她又掉了眼泪,太子笑得温柔,“欢欢好生娇气,我瞧瞧身子便哭了,你可是要当娘亲了。”   宋意欢被太子抱在怀里,面颊靠着他结实的臂膀上,赌气的不想同他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rua欢欢脸:对着孤从小哭到大 第88章 用膳   沐间里灯光通明, 太子托着宋意欢,也把她的身子看得一清二楚,肤色白皙,美人如玉, 她鼻尖红红的, 别提有多难为情了。   浴池旁摆放着矮小的梅花桌, 上头正是洗浴用的花味皂角和香膏, 太子收回目光, 长臂伸去取来花皂,滑柔地抹在她肌肤上。   宋意欢被太子圈在池角,轻轻咬着下唇,他身量本就高大精壮,拿捏她轻而易举,此番是不用苦恼自己行径不便了,但却心头热到发颤。   她小心翼翼地望着太子轮廓分明的侧脸, 带着些许柔和,方才来的赌气只剩下羞怯难当了。   太子的手掌带着薄薄的茧, 触过的地方都又痒又热,这根本就不是沐浴, 手法越来越不对。   宋意欢柔白的手揽着他的臂膀, 呼吸重了几分,口中不慎溢出声音来, 她忙羞得捂了嘴。   太子侧眸与她对视,他带着淡淡的笑意,指腹停在她莲纹处摩挲。越是赤身以对,反应越是明显,宋意欢被太子那蛮物紧贴得不好受, 迎面是他的气息,也湿热得紧......   在浴池里不能久留,对她的身子不好,水声潺潺。   半刻之后,宋意欢便被太子抱了出来,在墨画屏风处换上干净的衣裳。   太子已换好一拢淡金的衣袍站于宋意欢的身前,手间正系着她的衣带,不过他没有给她穿亵衣裤。   宋意欢的长发被碧玉簪挽起,她腿有些发软无力,柔手只好轻轻搭上他的手臂,支撑着自己的身子。   太子将宋意欢的衣裳系得宽松,瞧了她飘着红云的脸,她是还没缓过神来,一只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   太子故作平静道:“是还想要孤抱着你?”   宋意欢望着他,想嘴硬说她才没有呢,却见太子淡淡一笑,俯身揽住她的双腿一抱而起,她忙搂住他的脖颈。   宫女皆候在沐间外,见二人出来便纷纷低了头,只道是如今太子妃怀了身孕,是越发受宠了。   寝殿的暖炉燃得正旺,即使一件单薄的衣衫也不会觉得冷,宋意欢被放在紫木屏榻上,雕花小桌上已摆放好干净的锦帕。   还在东宫好,事事皆有人备置着,不用四处去寻找。   太子用锦帕擦拭着她湿发,这些贴身的事,他总是会亲力亲为,也不喜别人碰她。   宋意欢亦是知晓他古怪的脾性,所以很多时候,能自己来的,她都不会让婢女动手。   桃木梳梳着她柔顺的卷发,她自小头发便微卷,并不是很严重,是整齐有序的轻卷,因而与别的女子不同。   宋意欢抿着唇,太子气息萦绕在身旁,她微微低眸,视线落在他的腰间,宽肩窄腰,身材比例尤为的好。   他衣袍微敞,衣带宽松,仿若她轻轻一扯便能扯掉,视线往下移去,她知晓那个地方还没消去。   宋意欢伸手搭在他的腿上,方才在浴池便被他挑了情愫,此番他越是在身旁,她便越是难平静下来。   太子拈着木梳的手停顿下来,轻抚她半干的长发,道:“在看哪里。”   被他抓包的宋意欢收回目光,面颊热热的,她的手也收了回来。   太子则将木梳放下,手指顺着她衣口花边抚理下来,指尖拉开她的衣口,他的目光落在丰盈上,白皙细腻,红梅点缀。   太子扶着她的腰身,伏首而探去,鼻尖满是她的女儿香,清甜可口。   寝殿内温暖怡然,擦拭她长发的锦帕略湿,被随意地放在花桌上,太子在奉天殿回来的事,宋意欢也无心再问了。   不知过了多久,帷幔间可见宋意欢躺着榻上软枕,青丝长发铺散开来,罗纱衣口掉在玉肩下,她轻轻咬着唇瓣,微颤的手紧抓着榻框。   而纤腿放在那人的肩膀上,莲花纹身被他咬了一口,有着淡淡的牙印,唯那两颗虎牙留下的印记最深。   宋意欢双眸带着水气,脑子里都乱七八糟的,她已经无法思考,轻声呜咽着,怎么变成了这样,荒诞至极。   直到他起身看向她,宋意欢已没了力气,泪水盈睫,更不好意思与他对视,那男人俯身而来将她搂住。   宋意欢的长发已干,发间柔顺清香,太子擦去她额上的薄汗,声线低哑,气息暧昧,“出了汗,病去得快。”   他是说她着寒的事,宋意欢面颊烫得紧,侧过首,耳边皆是太子的气息,那儿被他紧抵着,来回徘徊。   宋意欢是害臊的,见他不好受亦不忍心,抬手环上太子的脖颈,柔声道:“夫君来吧...意欢没事的。”   太子凤眸里藏着欲.情地瞥向她,呼吸潮热,大掌覆上纤腿......   夜色宁静,候在寝殿外面的奴才们听见里头的动静之后纷纷退下,只留较为贴身的宫女在房门外。   这几个月来东宫主子都不在,较为冷清,此番回来,宫里宫外皆灯火不减。   良久之后,渐渐平静,送了次水入殿内。   宫灯明晃,墨色屏榻处,宋意欢面颊红润地半躺在锦枕上,呼吸尚未平缓,白皙的双褪有着暧昧的红莓。   太子用丝帕拭净留在她褪间的津.物,理好她的衣裳,随后看向她,伏首轻吻面颊。   宋意欢尚在失神,睫毛湿漉漉的,她缓缓与太子对视,忽然轻声道:“我饿了。”   ......   不久后,太监们端着膳食越过檀色帷帐,来到暖和的殿内,纷纷将菜式摆上桌面。   宋意欢则半倚着榻枕,淡粉衣裳已穿得整洁,只有眼眸还在红红的,饭菜的香味使得她目不转睛看着膳食。   待上齐菜式,太监便退出殿内,唯留几个宫女在一旁伺候。   太子端起香软的米饭,泡着鸡汤,神色专注地搅拌了下,行径自然地喂给身旁的人儿。   宋意欢乖巧地吃下羹匙里的米饭,轻轻咀嚼,双脚垂在榻下不知觉地摇晃。   瞧着太子的面容,宋意欢思绪偏远,虽然不会有什么事,但他还是没有弄进去,应是怕清理起来麻烦。   太子的尺量吓人,在岭南时宋意欢都没给他碰,她也怕疼,这次恐也是为此,所以只是蹭着她,解决了那事儿,倒是委屈殿下这般辛苦了。   宋意欢细嚼慢咽,柔手自然而然地放在隆着的腹部上,不知想了什么,心绪微沉,忽然开口道:“殿下有想过给孩子取什么名么?”   太子拈着羹匙,瞥了眼她,“自是有想过。”   宋意欢道:“殿下想过几个。”   “孤需多斟酌之后再告诉你。”太子回道,碗里的米饭已然喂到了底,在给孩子取名,他恐是最为反复斟酌的了,到时还需去问父皇的意见。   宋意欢心中想的自然是那件双生子的事,她晓得他一直都希望第一胎是个男孩,取得也应是男儿名多。   “殿下多想几个名儿...”她对上太子的眼神,轻喃道:“...以作备用。”   若到时真是双生子,她希望两个孩子都能有自己父亲取的名字,就算是借着太子给的宠爱保下双子。   “好。”太子语气温和。   听他答应,宋意欢略微安心。   太子则喂着她将饭吃完,碗里还留着被她咬了半口便不愿在吃的鱼丸,宋意欢怀孕之后最不愿吃鱼,偏偏鱼类最为鲜补。   应是刚回宫,典膳房未摸清她的口味,才做了些鱼丸,见宋意欢咬了半口后,不肯在吃,太子便放过了她,容她去休息,他自行用膳,将她剩的半个鱼丸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第89章 试问   永安宫那边把宋意欢挂念得紧, 翌日趁着休沐,太子便领着她一同前去见见帝后,省得二老对宋意欢放心不下。   入了永安宫的门,皇后的人早在宫外候着, 见二人下了步辇, 忙着将人领入寝宫里。   屋里暖堂堂的, 帝后正在闲谈, 见太子牵着宋意欢进门来, 便舒展了笑颜。   本是要行礼请安的,宋意欢行径不便,这些繁文缛节便免了,忙着给赐了座。   二人在岭南时,皇后是最放心不下的,好在是平平安安地回来,没出什么大事儿, 只是宋意欢有些风寒。   皇后便说是让宋太医去请脉瞧瞧,这汤药还不得乱喝, 得好生休息,话里话外都是关心。   为此皇帝赐了不少物件去东宫给宋意欢用着, 全心全意养着身子便是, 别他的事儿更不需她操心。   且莫看太子面色淡漠,却处处维护太子妃, 替宋意欢行礼作谢,隐隐能感觉到二人的情意。   帝后二人是明了自家儿子的,从小便是这副肃正模样,板着面孔,实则心细如发, 他这是在意着太子妃。   在两个人不在盛京的日子里,锦宓公主出宫设了公主府,不在永安宫住着了,听闻与平西世子正走得近着呢。   太子听惯了二人走得近的消息,便也没多少意外,不过按父皇的意思,是有将谢启衍调往潼关的想法。   此番回京,自是少不了庆功宴的,正是在尚德宫设宴,岭南安定,在奉天殿上太子领了功勋与奖赏,声名赫赫。   二皇子则受封豫王,因对二子的喜爱,尚不得地,暂留于盛京城建豫王府居住。   见这一切都好,二老便也就放心了,不过近来皇帝的身体似乎有些操劳,状态不太好。太子和太子妃在闲坐不久后,便不再多加打扰,离了永安宫。   锦辇正停在永安宫门前,听了方才在永安宫的话语,宋意欢一面思索着,一面被太子托着身子上辇车,纤手扶着太子的肩旁,忽道:“岭南反乱虽平,但逆贼李泽尚未擒拿,事情恐是还不简单。”   太子身形高大挺拔,站于宋意欢身前,手掌搀扶着她的手臂,二人举止亲密,他回道:“此人行踪不明,但如今深中寒毒,冬日痛疼更甚,在岭南会急着撤退,应也是为此,想来会安生一段时日。”   言罢,宋意欢似懂非懂,缓缓坐在辇车上,太子入座后,落了帷幔,太监起辇回东宫。   宋意欢轻轻道:“好像圣上气色不太好。”   太子似乎顿了下,神情平淡道:“应是近来国事操劳,父皇多加休息便是。”   宋意欢点了点头,太子接着道:“明日的庆功宴,你在东宫好生歇着,便不必去了。”   听此宋意欢道声晓得了,这场庆功宴,应是较为热闹的,她如今还是少去人多之地较好,太子所想的,她能明白。   听了太子吩咐,庆功宴当日,她留在东宫里让下人带带话去宋府探问,如今她除了在东宫,哪也去不了。   闲散之余,锦宓公主带着东西来东宫探望,对宋意欢的肚子很是好奇,尤为是能感到孩子在里头的动静。   她还道谢世子本也想过来看望,只是碍于礼节,便让公主带话过来。   宋意欢只道是难为二人如此关心,便问问二人的情况,锦宓公主回道正好着呢。   瞧着宋意欢的肚子,公主无心一句,“皇嫂好生显怀,需多加小心。”   使得宋意欢心里泛了涟漪,最怕的也是这句话,就连公主都能察觉到这细微的变化,这宫里宫外这么多人看着,她怕人出去胡说八道什么。   待到锦宓公主离去,宋意欢心里都有东西堵着,久久放不下,到了夜幕渐临,她也没有早早去歇息,寻来医书查看。   试图找一些关于身怀双生子的医事记载,宫女端来安胎汤,宋意欢不怎么注意,心不在焉地将汤药喝去。   直到太子从尚德宫散宴回来,宋意欢正靠着在美人榻上,隆着的腹部上放着一本医书,见他回来,便将医书收起来。   太子将紫貂大氅脱下交给太监,外面的天气似乎更冷了一些,他走近过来,身上淡淡的酒味。   宋意欢似乎都没见过太子喝醉过,他似乎酒量很好,且不贪杯,自持力一直都更好,除了在床上时,总是一要再要。   太子瞥了一眼宋意欢放在桌上的医书,手掌覆上她的腿,俯身试着亲吻她,轻轻道:“在看什么?”   宋意欢却撇首,回道:“有酒气。”   太子只好放弃亲吻,用手揉了下她的脸蛋,而后立回身形,前去沐浴。   见人走后,宋意欢看向医书片刻,让宫女拿去放置了,试着诊自己的脉象,心绪却越发沉,与书上所写越发相似......   半刻后太子回到寝殿里,床榻的幔帐已垂落下,几盏明灯只剩一盏在燃,房内昏暗且安静。   太子将灯火灭后,便撩开床幔,宋意欢正睡在往里的位置,显然是还没睡着。   太子入榻便揽了揽她的身子,似乎有些凉,宋意欢在昏暗里瞧着他的面容,忍不住轻声道:“忽然想了个问题。”   太子的指尖在她腰后轻抚,平静地回应一声嗯,宋意欢便接着小心翼翼道:“若是意欢怀的是双子,会赐死其中一个吗。”   听言,他的指尖轻抚停下,双眸看向宋意欢,太子沉默了一下,昏暗里看不出他的神色,回道:“你莫胡思乱想,好好养身子。”   宋意欢抿了唇,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难过,或许本就容易胡思乱想,他却只说了莫胡思乱想,那万一呢,万一有两个呢。   宋意欢便不再言语,低落地挪了挪身子,身旁的男人却朝她贴过来,墨色长发落在她颈侧,瞧着她渐红的鼻尖。   忽意识到他若是不给她个回答,这丫头估计还得更加过不去,太子便接着回应道:“若真是,便都养着。”   双生子的话,待长大成人,的确会造成令人心寒的局面,皇权的继承对哪个都不公平,更何况有过狸猫换太子一说,保不齐便是二子皆无继承权。   太子的手掌覆着宋意欢的腹部,近来胎动明显,动静还不小,先前她在翻看医书,既然问出口,想来怀的孩子真不止一个。   他心绪微沉,探首吻了下她的颈侧,安抚道:“你倒是想得偏远,怕孤嫌弃不成?”   宋意欢满面皆是太子的气息,直让她心尖轻颤。   太子平静地道:“生下来再说,孤不会伤害他们。”   宋意欢攥住太子的衣襟,轻轻点头,只听他说一声睡吧,他好像不在意这件事,就像都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   随着入冬的时日渐去,天气越发寒凉,许多场合宋意欢都不再露面,安心留在东宫。   除此之外,身体带来的变化也越让宋意欢苦不堪言,坐立难安,腰背酸累,夜里睡觉翻身都需要太子的帮忙。   今年的初雪落时,宋意欢心情好了些,偶尔宋夫人前来看望她,这怀了身孕便要多走动,到时生产是不会太难受。   宋意欢自然是晓得的,所以每日太子都会陪着她去园里的游廊走走,虽然多数草木都已枯落。   太子在大理寺事物虽多,但皆都会早早回到东宫,府衙里的人都知晓太子殿下是心系着东宫里的太子妃,身怀着皇嗣数月,难免会这般上心。   或许谁也没想过当初肃正严明,不近女色的太子,会如此宠爱太子妃。   不过太子妃怀有身孕,也有不少官员借此机会欲往东宫送些姿色不错的女子,却皆被太子命黎术给挡下来。   不过都没有让宋意欢知晓,近来本就爱闹情绪,省得她又想得不痛快就掉眼泪。   皇城里雪意重,偶尔宋意欢会有想去赏雪的冲动,通常就被太子制止,将她按回寝殿里。   好几个月里,她是吃的有忌口,外出也不让,小腿又水肿难受,总之哪里都不好受,好不容易来兴致还想去赏赏雪景,还被太子阻止了好几次。   被按回寝殿里的宋意欢坐在暖炉旁的软榻上,一声不吭地掉眼泪,她衣裳穿得宽松,方才披的狐裘斗篷也被脱下,挂在不远处的架子上。   太子回过身,见到的正是这一幕,宋意欢眼眶里泪水溢满,扑扑落下来,就像受了千万种委屈,不过是没让她出去玩。   这冬日冷得寒气这么重,哪里容得她出去碰雪受寒,太子轻揉了眉心,用白绢帕拭去眼泪。   宋意欢就开口了,带着哭腔道:“什么都不让我做,什么都不让我吃,就连出去赏雪都不让。”   就因前两日她想吃桂圆,此类吃食燥热易上火,对孩子不好,便没让她吃,宋意欢这口气便憋到了现在。   太子道:“雪天寒凉,出去莫着了风寒。”   宋意欢不作言语,眼眶湿漉漉的,不想和他讲道理的模样。   停顿片刻,太子只好取下她的狐裘,这是今年冬日他送的礼物,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系好衣带。   见此,宋意欢才眉目舒展,连忙擦干眼泪,太子披了一件玄貂大氅,他回来牵起她的手,步伐轻缓地护着人出了寝宫。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2 23:19:11~2020-08-23 23:40: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0章 临产   连续几日的大雪, 东宫已满覆霜雪,四野白茫茫的,清冷寂静,宫道上的积雪被宫人清理在两侧。   太子只带着宋意欢去了东宫的花池园里, 并没有走远, 鱼池内结了薄薄的冰霜, 唯有寒梅傲于雪中。   朔风习习, 吹动宋意欢的发丝, 出来透透气是好的,她站在太子身旁,去年的雪更为大,那时的她无心顾及,奔波周旋于太子和宋家之间。   宋意欢撑着腰身走到梅树前,伸手去触碰雪梅,拈了些许积雪, 很快就被太子抓住手,被他责备地看一眼, 就好像在说看看就行了,还想玩雪。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 将她的手放下, 亲自折了一支雪梅,掸去白雪, 交到宋意欢手中。   宋意欢拈着梅花浅浅一笑,这回儿是开心了,侧眸看向太子,颀长挺拔,负手于身后, 玄貂大氅衬得他气场逼人,俊逸非凡。   二人身后跟着不少宫女太监,宋意欢却从斗篷里伸出另只手攥起太子的衣襟,将他往下拉。   起初太子不知她何意,仍是俯身下来,宋意欢撑着他的手臂,踮脚亲了他的脸,笑道:“谢殿下的花。”   太子神色微顿,眉目间多出一丝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喜欢便好。”   宫女们纷纷低下眸,这二位主子还真是浓情蜜意,只教外人瞧了不好意思。   正此时,黎术从游廊走过来,神色紧张,忙在二人跟前躬身行礼,道:“禀殿下,皇上病弱卧床难起,永安宫来人请您过去瞧瞧。”   听言,太子二人面容皆沉下来,近来皇帝身子羸弱不少,不过这是头一回卧了床,自是让人紧张的。   太子便吩咐宫人将宋意欢搀回寝宫歇息,她却看着他,亦是也想跟去,却抵不过太子微厉的眼神。   只好乖巧下来,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如今皇上身弱的消息传出,朝堂内外定会一阵躁动,不知会出什么事呢。   宋意欢回到寝宫里,柳薇将汤婆子递给她捧着,方才去到园里穿的鞋履沾了雪,有些潮湿,被宫女拿下去了。   而那支梅花插在青粉贯耳瓶内养着,简约大方。   太子去了很久未归,到了晚膳时也是宋意欢独自用的,她坐在美人榻上让宫女服侍着小憩,近来腿时常水肿需要人按着。   直到夜里,宋意欢见太子满身带寒地从外头回来,是又下起细雪,他的大氅上沾了些许。   太子似乎显得很平静,举止优雅地将大氅交给宫人去放置,宋意欢则紧张问道:“陛下如何了?”   太子回道:“着寒发了高烧,需多养养便是了。”   宋意欢思索道:“可近来都在说陛下着寒,这都一个多月都未好,此番还起了高烧。”   太子揽着衣摆在宋意欢身旁坐下,淡淡道:“所以说孤将你看得紧,只怕你也受了寒,若是病上那才是害了事儿。”   宋意欢看着他的神色,气道:“你怎都不担心啊,还有心思说我。”   太子看了她片刻,用极让人安定的语气道:“陛下不会出什么事,你且安下心来,一些小病小痛不久便会好。”   宋意欢虽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妥,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太子则召上膳食,是忙到现在才吃上,她便陪着他又尝了几口汤。   接下来的几天里,圣上受寒的事便传开了,人人多少有些忐忑不安,早朝停了两日。   冬日严寒,霜雪纷飞,导致出行不便,许多事物都停下了工序,而太子殿下却变得繁忙起来。   很快便由太子监国管理朝政,批改部分奏折,朝野上下暂且稳定,待皇上恢复身体之后,再交接回去。   虽然没有之前那么多时间相伴,但很多时候,太子会将折子带回东宫来批改,夜深时才熄灯入榻,搂着宋意欢的身子入睡。   整个深冬宋意欢都被照顾得很小心,转眼又是一年除夕降临,东宫里忙上忙下,都挂上了大红灯笼,张挂桃符。   遥想去年时,东宫似乎没这么喜庆,听黎术道,东宫本就大得空寂,独太子殿下一人,便省得热闹了,如今殿下成了家,依他的吩咐自然是要操办起来了。   想想那时候,太子写的桃符,她挂在闺房门口辟邪呢,那时他怪冷漠的,是没想到会写桃符给她。   后来嫁来东宫,她也舍不得丢弃,便一并带了过来,放在宝柜里。   宋意欢琢磨着想让太子今年再写,便拿着桃木板等着太子殿下从书房回来休息,用膳时便递给了他。   太子微挑眉稍,没说什么,但是晚膳之后,将宋意欢按在墙上亲了几口,这个家伙要占到便宜才愿意动手画桃符。   而后那桃符便被挂在了寝殿门前,太子不禁随口道:“你倒是定要孤来画。”   宋意欢嫣然笑道:“因为殿下画的才辟邪。”   太子微微蹙眉,依旧没有说什么不是,牵着人回了殿内,他虽然寡言,但并不觉得无趣,有时看看他细微的表情变化,宋意欢便觉得很有趣。   皇帝身子虽略有好转,但今年的除夕晚宴多数是在为皇帝祈福,还把青灯大师请来祭祀。   宋意欢也是去了,不过她已是身孕晚期,不得劳累,在宴上坐了一会儿,皇后娘娘便让人送她回东宫了。   当晚的盛京城依旧热闹非凡,百姓其乐融融,烟花爆竹声声入耳。   太子殿下也没在晚宴上久留,回到东宫,搀着宋意欢在院子里,放起烟花观看,美轮美奂。   或许是过了宋意欢入睡的时辰,待烟花燃放完,她便已是昏昏欲睡,只好搀着人回去休息。   除夕之后,皇帝下了一道旨意,给锦宓公主与谢世子赐了婚,待到公主及笄,二人便成婚,且不影响谢世子的仕途。   听闻这是平西王从辽西回来,亲自在皇帝陛下跟前提的亲事,算是一件喜事。   二人前世就是夫妻,对于这样的消息宋意欢不觉得意外,唯一意外的是前世好像是公主强嫁谢世子,而如今是谢世子上门提亲,这二人呀,感情也是怪复杂的。   熬过正月,便是二月春阳,枝叶已然冒头。   很快,宋意欢临产的日子越发将近,东宫里配置不少经验老道的嬷嬷照顾起居,在皇后的发话下,太子殿下这个月里得和太子妃分房而眠了。   太子毕竟是个男人,三大五粗的,哪有嬷嬷照顾细心,夜里莫碍了事,分房方便一些。   这女子生子本就是一道鬼门关,稍有不慎便是母子双亡,更何况多少人盯着太子妃肚子里的太孙,东宫上下更为严防谨慎。   近来太子的眉头时常紧蹙,府衙里的下官大臣们都觉察他气压冷凝,纷纷不敢招惹他,就连递折子上去时都是忐忑不安的。   ***   正月十七,春雨连绵。   热闹欢庆的上元节刚过,官员休沐回来,政务繁多。   皇帝体弱迟迟未愈,太子监国理政已是三个月,正于府衙内处理事宜,肃正严明,与官员同务公事,殿内安静。   外头有人急冲冲地赶来,正是东宫的宦官黎术,他神色焦急,打破了殿内的安静。   黎术连喊几声太子殿下,来不及跪地行礼,便道:“太子妃娘娘时辰到了,要生了。”   太子听言,当即从桌案前站立起来,面容沉得不行,紧张不已,二话不说,丢下手里的事物,便拂着衣摆疾步赶出去。   留下在场的官员不知所措,太孙将诞生,这是大喜的事啊。   深冬落得雪也早已融化,正月露了暖阳,上元节以后,又是小雨。   东宫寝殿之中皆是嬷嬷宫女,稳婆也早早在身旁候着了。宋意欢倚靠床榻上,神色时而痛苦,腹痛阵阵,这种感觉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   宫女端着参汤让她多喝些补充体力,到时真正要生的时候,才是最耗力气的,可宋意欢寝食难安,是一点都不想喝了。   不过片刻,太子从寝殿外走进来,他清隽的面容上皆是凝重,一如往常那般高大。   宋意欢瞧着他来,眼眶就红了起来,这实在是太难受了,太子来到她跟前坐下,见她的眼泪,连忙道声:“莫哭,你一哭孤便难受。”   太子神色定定的,接过宫女手里的参汤,用格外安定人心的声音轻哄着她,“先吃些东西,莫耗费了力气,孤要你们母子平安。”   宋意欢只好顺着他的话语,平复自己的情绪,一点点的把参汤喝完。   宋意欢的阵痛持续到了黄昏,太子殿下便陪同在她身旁,未等他反应过来,她身下的罗裙便湿了一片,是羊水破了。   稳婆的反应极快,立马便让宫女去端来热水,而太子则被宫女们推出内殿,太子妃要生产,哪有男人在身旁候着的道理,一来不吉利,二来产房污秽,不合礼数。   太子眸色紧张地望着榻上的宋意欢,满额薄汗,面容痛苦,她可怜得不行,使得他心里就像有万千只蚂蚁在爬。   内殿的门倏地关上,太子被隔在外面,衣袖下的手指不禁轻颤,黎术在身旁道:“娘娘会平平安安的,殿下还是先坐下耐心等待吧。”   太子面容铁青,回眸冷瞥他一眼,气势低沉得让人大气不敢喘一口,黎术咽了咽唾沫。   作者有话要说:  太子:孤想进去。 第91章 生子   寝宫里伴着宋意欢的哭声, 李君赫忐忑不安,手负于身后,一刻也坐不下来。   很快,皇后也从永安宫赶过来, 见着太子站于外殿, 他不失礼节地给母亲行礼, 面容上凝重不已。   燕皇后上前询问宋意欢怎样了, 是黎术恭敬地回复, “回皇后娘娘,稳婆这才刚开始接生。”   皇后攥紧了手中的锦帕,她是刚抛下皇帝而赶过来的,意欢身子养得还算好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想当年她也生了三个不是,意欢自也会平安无事。   太子眉目紧蹙, 虽言语寡少,但藏不住他的紧张, 目光一直停留在殿门上。   渐渐的,宋意欢嗓子开始有些哑了, 定是哭得痕迹还, 宫女换了几盆热水进去,夜幕降临, 东宫灯火通明。   里头的稳婆似发现了太子妃怀有二子的情况,但这要紧的关头里,哪里有心思管别的,人要紧才是。   时间变得分外难熬,李君赫站在殿门前, 不禁喃喃道:“为何我只能在门口听着她哭。”   皇后不免出口安抚大儿子,温和道:“当年本宫生你这小子的时候,你爹这也是如此着急,不过本宫可没让他进去,产房本就急急忙忙的,进去便是添乱。”   李君赫不作言语,侧首看向皇后面容,这二十年来,她依旧保养得很好,姝容婉丽,仪态大方,母亲的话语使他难得平静下来些许。   对于帝后而言,太子身为皇长子,是最为沉稳,自小很照顾弟弟妹妹,也是最快懂事的一个   皇帝对他的教导更是最为严苛的一个,比起昭景与锦宓,太子的幼年时没有多少玩闹,早早就被交托于陈太傅管制。   皇后微叹,望着产房道:“你爹近来的心思你知晓,待儿媳生下孙儿不久后,我同你爹也该退场了。”   此刻的话语变得与普通百姓一般,像是在拉家常。   李君赫微顿,低声回道:“儿子知晓。”   皇后淡淡一笑,盛京虽繁华似锦,但她与皇帝最为怀念的,还是扬州。   正此时,内殿里传来清脆的婴孩啼哭声,带着生机勃勃的力气,众人喜上眉梢,纷纷凑在门前。   可里头的生产还没结束,宫女再端着热水入房里去,此时已到深夜,外面又淅淅沥沥下起雨来。   李君赫眸色漆黑,意欢的呜咽声此起彼伏,稳婆正在平复着她的情绪,不敢让她休息,出了第一子之后,剩下生产便会好得多。   或许是整整一天的疼痛,使得她招架不住,终于哭着喊夫君,这喊得门口的太子心如针扎一般,来回踱步。   为什么还没生完,这到底还需要多久。   宫灯里的烛火燃烧着,春雨绵绵,竟响起阵阵雷声,李君赫手心里皆是汗水,直到半刻之后,又一婴孩哭泣响起,房内的动静渐缓。   可谓是双生子?皇后眸色略微诧异,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意欢没有难产,也没有体虚出血。   宫女柳薇连忙探首出来告知,神色喜气盈盈的,“都生了!龙凤呈祥,是大好的喜事!恭喜太子殿下,贺喜太子殿下。”   李君赫听言,顾不上欣喜不已的情绪,便要入房门去看,却又被宫女们阻拦下来,“殿下莫着急,待产房里头收拾些,您再进去也不迟。”   李君赫却显得格外焦急和不耐烦,一把将宫女们掀开,拦都拦不住他。   内殿里头,弥漫着闷热潮湿,窗牗被宫女推开,一阵清风徐来,清爽透气。   宫女已用襁褓将两个孩子包起来,放在楠木摇篮里,一儿一女,吉祥如意。   男婴头一个出来,精力较为充沛,睁着眼睛来回观望。女婴力气小,哭完就睡着了。   宋意欢的汗水已浸湿长发,双眸湿润,旁边浑身没有力气,她曾帮姐姐接生过,如今到了自己,痛得已不想动弹。   很快便见太子疾步走入内殿,直奔榻上的宋意欢而去,房内还有淡淡的血味,她眼睛红肿,汗湿的发丝贴着面颊,榻旁还有方才紧咬的锦帕。   太子在榻前俯下身,紧紧抓着宋意欢已没有力气的手,担忧都写在眼眸里,话语太多,不知如何说,最后只出来一句,“辛苦了。”   语气里是心疼和喜悦,在他低沉的声线里并不觉得突兀。   宋意欢喉咙有些哑,便没有回应,露了笑颜。太子轻抚她的面容,温柔地在红唇上轻吻。   房内还有嬷嬷宫女在照顾孩子,纷纷别开眼眸。   ***   孩子生出来已是夜深时。太子去看了那兄妹俩,五官还没长开,着实不太好看,一个大胖小子,而妹妹却瘦小了些,定是之前在肚子里没少欺负妹妹,日后还需好生教育。   如今生下来,心里的大疙瘩也就放下了,宋意欢顿时觉得轻松许多,疲惫的她在见过孩子后,简单清洗之后便睡下了。   孩子有奶娘和嬷嬷带着,暂且还算安稳,不是那种闹腾的,她是该好好休息了,太子也免得去打扰她。   皇后娘娘这回是当祖母了,看着孩子是高兴得紧,夜里深沉,见着母子平安,她也就放心了,不久便回永安宫歇息。   太子殿下则孑然站在楠木摇篮前,面容平淡地与里头的两个小崽子相互对望着,这两只是提前了日子出来,算算日子提前了七天,弄得他都没准备。   这种为人父母的感觉,是种不太实质的微妙感,就多了两个崽子与他大眼瞪小眼。   摇篮里的婴孩是有些累了,不再理睬太子的眼神,便闭眼入睡,候在周身的宫女嬷嬷们不敢吭声,谁也拿不准太子的心思。   关于孩子的名字,他想过许久,如是男孩便念其做个担当的人,如是女孩念其安康,如今却是一男一女局面。   太子将手负于身后,提步离开房间。   夜里书房灯火通明,寝殿里宋意欢睡得沉稳。   次日,东宫太子妃生下龙凤儿女的消息,很快从朝门传到了宫外,这可好生福气,只道是这太子妃的位置是稳了,太子殿下不知有多宠爱。   为此喜事,朝堂上下休沐三日以作庆贺,宋家的声望在盛京越发拔高,倒是国公府越发落败了,人人在后面不少闲言闲语。   清早的雨水还未干去,太子来到尚德宫外,仍旧是昨日的那袭淡金衣袍,公公福如复领着他入宫殿里头去。   富丽堂皇的金殿上,皇帝正摆弄棋盘,神态上佳,气势威严,倒没有前段日子传出来的那类病弱之象。   见太子早早便过来,皇帝瞥了一眼,淡淡笑道:“昨儿是高兴坏了吧,龙凤呈祥,是个好兆头。”   太子站于殿内,手里拿着卷起的宣纸,道:“只是辛苦了意欢受累。”   皇帝放下手中棋子,“让你东宫典膳房的,给太子妃好生调养调养,生子尤为伤身,改日朕也去见见孙儿孙女。”   太子神色认真地颌首,随后上前将宣纸呈到皇帝跟前,“儿臣给孩子定了几个名字,还望父皇鉴鉴。”   毕竟是给子嗣取名的事儿,不能随意处置,礼节上还需给长辈过目才行。   皇帝拿着那宣纸,神色渐渐认真,父子俩相视一眼,皇帝是单字,到了太子这一代,因重理族谱,往后子孙皆为双字。   暖阳高升,潮湿的地面渐渐变干,不久后,太史局的钦天监也被召进了尚德宫。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92章 名字   宋意欢是被胸口的涨疼弄醒的, 醒来便是已是初晨,天已然明亮,殿外有孩子的哭声, 宫女们在外头都忙里忙外的。   候在床榻外的宫女柳薇听见帐里人的动静,忙上前将幔帐撩开挂于两侧, 将宋意欢搀扶坐好, “可是惊扰到娘娘了。”   宋意欢轻轻摇头,身下还有些许的疼痛, 身子或多或少有些不舒服,询问外头孩子怎么了。   柳薇回道:“是饿了,奶娘正哄着呢。”   宋意欢心绪微沉, 尚不作声,她昨夜里的衣裳换了身干净的, 但能明显的感到里头的亵衣湿润,胸脯涨得紧。   殿外的嬷嬷知晓太子妃转醒后便让宫女抱着孩子们入房来, 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直让宋意欢心疼, 尤为是小女儿。   宫女便把孩子交给了宋意欢, 却仍旧是在哭, 初为母亲, 她有些紧张。   照顾宋意欢的嬷嬷叫林翠, 大家都换她一声林嬷嬷, 她站在榻前道:“太子妃娘娘, 这孩子要吃的, 还是得您来才好, 才方便孩子排胎便。”   宋意欢抿了抿唇,看着孩子的小脸蛋,心里自是欢喜得紧的, 昨夜她实在太累,便匆匆睡着了。   殿内只留下柳薇和林嬷嬷,嬷嬷说若是再晚一点,就得涨奶了,但是难受的不止孩子们,还有当娘的。   奶娘虽请得有,但这头一回,孩子们多少会有些抵触,宋意欢身子养得好,便也没费多大劲。   正月里还是有些凉的,卧殿里设得有不少暖炉,床榻也换上了崭新的被褥,昨儿敞的窗牗也被关上了,檀桌上摆放着香薰。   太子殿下从尚德宫回来时,卧殿两柱的帷幔正垂坠着,遮掩了里头的光景,摇篮里的孩子是被抱了进去。   他轻轻掀开帷幔,贴身宫女正候在榻旁,林嬷嬷正抱着大儿子,似乎已吃饱喝足,被哄入睡了。   宋意欢坐靠在床榻上,身后垫着高高的软枕,衣口半敞,怀里抱着小女儿,神情温柔,微卷的一缕发垂落下来,娇美可人。   太子眸色略沉,揽过幔帐入卧殿来,几人回首望见他,下人们忙俯身行礼,道一声太子殿下金安。   太子步伐停顿,目光转向宋意欢,她神色有些不自然,怀抱着小女儿侧过了身。   李君赫则挥手让宫女和嬷嬷抱着儿子退下去,卧殿里便再无旁人,他正对宋意欢,在榻旁的圈椅处坐下来,在尚德宫研究许久的宣纸放在桌面上。   宋意欢怀里的小女儿,软软糯糯的,粉嫩的小手蜷成拳,攥着母亲的衣物,眼眸半阖,正在乖巧用食。   李君赫轻靠着椅背,单手搭在桌面上,指尖一下又一下的轻敲,显露出他的难耐。   气氛有些微妙,宋意欢试着开口与他讲话,“殿下是去了何处回来。”   李君赫凤眸瞧着她,心不在焉地回道:“尚德宫。”   宋意欢实在被他瞧得不好意思,抱着孩子侧过身,避开他赤.裸的眼神,道:“殿下...去尚德宫做什么。”   小女儿似乎有些困了,停下口依旧感受着母亲温暖的怀抱昏昏欲睡,太子轻敲桌面的指尖停下,他站起身来,似乎并没有注意宋意欢说了什么,开口道:“孤抱下女儿。”   李君赫走到床榻旁,小心翼翼地伸手把女儿抱过来,宋意欢连忙拉整了衣衫,掩盖住雪白的柔软。   对于抱孩子这件事,李君赫还是会的,毕竟小时候锦宓由他照顾的次数很多。   女儿抱在怀里小小的一只,对于人高马大的李君赫来说,他一只手都能托住孩子,实在是太小太小了。   宋意欢见他抱孩子,还有些紧张呢,虽然太子板个脸,但动作还是很小心的,所以孩子没哭。   李君赫抱着女儿,擦了她小嘴上的水汁,在卧殿转了一圈,转眼便出去交给宫女了。   接着太子回来便走向榻上的宋意欢,她纤手攥着衣口整理,他面容不改,开口道:“身子还会不舒服吗。”   宋意欢轻声道:“好多了。”   回罢,太子便靠近过来,拿开她的双手,将她的衣口掀开,宋意欢顿时面颊绯红起来,道:“你...你做什么啊...”   李君赫亲了亲宋意欢的朱唇,如今她多了几分美韵,越发好看,他低声道:“孤吃醋了。”   宋意欢好气又被太子盯得难为情,这家伙真是的,还动手去擦抹,她身子本就调养得好,涨得难受,好不容易缓解了些,他指腹抹过那儿便又溢出东西来。   宋意欢也是头一回带孩子,本就感触微妙,丈夫还要来争风吃醋,羞赧道:“你别这样。”   李君赫高挺的鼻子蹭了蹭她,她身上有淡淡奶香味,轻轻道:“要孤帮忙吗。”   宋意欢除了些许丰腴,依旧美艳动人,面容一红便更加好看了,纤手攥着他肩上的衣物,低眸便是令人赤红脸热的画面。   腰肢也被太子抱得紧紧的,宋意欢只好双眸看向别处,试着转移注意力,他的气息湿热,使得她指尖却轻颤着。   太子声线沉雅,认真道:“日后不必亲自喂孩子。”   宋意欢脸一烫,嗫嚅着没气道:“殿下说的什么话呐...”   殿内有着细微的声响,而外头暖阳和煦,枝叶正发芽。   不知过了多久,榻内的宋意欢的衣裳被穿整好,里头那件湿润的亵衣被脱下来放在榻尾。   太子面容清隽,薄唇水润润,他正经得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唯有她的脸颊还有红云。   一早起来宋意欢还未用膳,太子让候在门外的宫女上一碗红枣粟米粥。   很快便端了进来,他接过红枣粥,轻轻吹温一羹匙的粥,喂给宋意欢吃下,二人心思各异。   宋意欢心间有些热,红枣粥在口中甜甜的,她现在还需多吃清淡的东西。   李君赫神情认真地看着她吃粥的小口,忽然贴近过来,尝她口中的枣粥。   被他夺食的宋意欢微愣,只听太子轻舔她的唇,接着便立回身形,瞧着她的面容,勾唇浅笑,缓缓道:“孩子的名儿定下了。”   宋意欢回过神来,眼眸有了询问的意思,李君赫擦去她唇上的痕迹,淡淡道:“繁华锦年,之子予安,兄为瑾华,女为予安。”   宋意欢低眸思索,将名字在口中呢喃,道:“殿下今早可有去问过皇上?”   李君赫颌首,“问了。”   就连八字和五行都排了一遍,挑了最为适合的。   宋意欢攥起太子衣摆,探首道:“好听,殿下费心了。”   李君赫眸色温和,吹了吹粥,喂入宋意欢的口中,道:“若是想取几个乳名,便由你自己来吧,孤不限制你。”   宋意欢嫣然浅笑,细嚼慢咽后,兴奋回道:“好,意欢好生去想想。”   随后,宋意欢便一边用着粥,一边思索着孩子们的乳名,太子则随着她的提议颌首,说来说去她换了好几个,女子总是如此左右纠结。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5 18:23:42~2020-08-25 23:42: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3章 团团圆圆   第三日休息时, 宋意欢才和太子提孩子们的乳名,毕竟是皇室子嗣,即使是乳名, 最好是不能过于轻浮,叫人听了笑话。   宋意欢靠在美人榻上与太子提议便就叫团团和圆圆, 一家人要团圆才好, 寓意还不错,太子轻轻淡笑, 这名字轻不轻浮且不说,倒是挺圆润的。   月子里宋意欢被照顾得无微不至,更是不让她出寝宫闯风, 因正月过了那几日的暖阳,太史局的传消息来亦是要转冷, 天色阴沉,便更不能出门了。   宋意欢起初不好怎么走动, 腰间系上的束衣亦是让她吃了苦头, 好在对她的用膳没有过分要求, 不然定会更不痛快。   因宋意欢坐月子, 太子与她本是分着房睡, 却到半个月后他又回了卧殿与她同枕而眠。   而两个孩子在寝殿的摇篮里, 夜里时常会醒来哭闹, 虽苦恼但由嬷嬷奶娘带着, 鲜少会劳烦宋意欢起来照顾。   很快便迎来了孩子满月礼, 皇帝病了多日, 迎来这桩喜事,总算露了面,便设祭享祀神祖, 在尚德宫里摆酒设宴。   忙忙碌碌一早晨,总算是能带孩子们出去见见光,宴上来者皆是亲络之人,太子殿下领着宋意欢去见了太傅陈熹。   这人德高望重,号贤德先生之称,教过的学子寥寥,但个个都是中流砥柱,不过他已远离朝堂,双耳不闻窗外事,所以宋意欢没见过几面,不过名号在盛京城可不小,   当日帝后送了两个孩子龙凤长命锁,听闻是请了上佳的工匠打制而成,金镶玉嵌的,尤为贵重。   在场的亲朋好友与大臣也纷纷献上寓意吉祥的小饰物,二皇子见了两小孩更是高兴得不得了,围着兄妹转悠,为此,平常爱喝酒的他,只饮了行礼的酒便不再动。   随后便是专门的发师给小孩剃发,由太子殿下告孩子姓名,礼部留下文书登记。   满月礼毕后,两个孩子是生的康健,但皇帝的身子越发虚弱,于是便召天下名医为陛下医治。   就连宋家二叔也有参与,上次回京他便回了宋府,本打算再回岭南,听了这事,便来了兴趣。   陛下这病,闹得盛京城里惶惶不安,宋意欢也觉得古怪,这前世皇帝的身体可是稳健得很。太子则道父皇只是年长了,让她莫要担心。   三月细雨蒙蒙,春芽萌发,园子里多了不少绿色,看起来生机盎然。   水榭楼台内的扇门半敞,雨声淅沥,虽已是春日,房内仍是设有暖炉。   宋意欢坐在楠木摇篮榻前哄着孩子,看着这两个小家伙的脸蛋,眼鼻越发相像太子,这种感觉怪神奇的。   不过夜里最闹腾的还是妹妹予安,妹妹一哭就会带动老大也一起哭,白日里孩子多数是在睡觉,比较好照顾。   见兄妹俩安然入眠,宋意欢回坐在座椅上,挽了下耳边的发丝,轻轻缓口气。   宫女端杏仁茶入寝宫来,近来总喝午茶,宋意欢多多少少已习惯,茶点还未用完,这外头吵闹着,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宋意欢便把黎术公公召来询问,得知是皇上的事,明明前几日见了太孙和孙女,身子转好一些,今儿却在尚德宫里病着了。   皇后娘娘可着急得不行,太医院的御医们皆跪在殿外候着,人人自危,在府衙的太子殿下此刻也被传过去。   宋意欢思索着,想去永安宫探望,侧首吩咐嬷嬷看护好两个孩子,梳理妆容后,领着宫女便离了东宫。   沿途微风轻拂,领头的宫女撑着油纸伞。   宋意欢坐在锦云辇中,毛雨不经意间飘到裙角上,天色越发阴沉,乌云遍布。   永安宫外的台阶上,哆哆嗦嗦地跪着不少御医,宋意欢越过他们,跟随大宫女入殿。   寝殿内有着淡淡的汤药味,到了外间,二皇子与锦宓公主也皆在,神情里带着担忧。   众人隔着一层金色的帷幔,得见台阶上的金幔龙榻上的身影正半躺着,时不时有几声咳嗽声。   仪态端庄的皇后娘娘正在为皇帝喝药,太子殿下则站在帷幔里头,朦胧间可见身形高大挺拔,似乎正在对话。   福公公传了一声,里头便停下细微的话语,宋意欢上前跪身行礼道:“儿媳叩见陛下,听闻陛下病卧,便连忙赶来,只望陛下圣安。”   幔帐内的人顿了顿,便让宋意欢起身。   皇帝气息沉缓道:“这一个个的赶着过来,朕这身子好着的,倒是让你们劳心了。”   李锦宓接过话来道:“都听闻是忽然昏在尚德宫,那可不是让人担心,父皇还说身子好着。”   皇帝仅是咳了两声,并没有责备锦宓的顶嘴,她自小便是最受宠爱的,自然也是百般纵容。   随后皇帝便问道东宫里两个小崽子的情况,宋意欢回道:“正睡着呢,这雨下得紧便没有抱来,陛下若想见......”   皇帝打断她的道:“睡着就莫吵醒了,改日再带来瞧瞧。”   宋意欢回了一声是,隔着帷幔只听得皇帝的声音,的确是有些气虚,这病下了,太子殿下往后就得更繁忙了。   宋意欢没在深想下去,帝后给了几句稳健的话后,便让几人先回去,而太子却在里头耽搁了下。   片刻之后,太子才缓缓走出来,而宋意欢在殿外候着,二人相视一眼,看得出太子神色有些凝重,她轻轻福身,随后便出了永安宫。   宫外候着锦云辇,细雨绵绵,地面潮湿。   宋意欢提着裙摆连忙躲入宫女撑的油纸伞下,正快步上辇,却不慎踩到裙角,身子侧倾欲摔,身后的男人有力地握住她的手臂,将身子稳住。   宋意欢回首看去,太子略微蹙眉,他的手掌将她手臂握得紧,有着淡淡的温热,只听他开口道:“越发毛躁了。”   这样的事以前不是没发生过,每每都是太子在身后接着她,似乎都习惯他在身后护着她的感觉。   宋意欢轻声反驳道:“不是毛躁。”   李君赫瞥她一眼,不作回应地将人搀上辇,孩子生下后,她近来总不记事,变得有些笨笨的,私底下他问过太医,说是这是正常的,不必太过担心,是得多让着她些。   几个太监抬起锦云辇,步伐稳健地走在宫廊中,正方的辇顶虽遮挡里头的光景,但细雨是斜着吹进来的,弄得宋意欢的面颊上都着了些许。   太子伸手将帷幔掩上,脱下玄色大氅给宋意欢披上,天色阴沉,雨水骤多,只怕是要响春雷,便让抬辇的太监加快了步伐。   待到东宫时,细雨变成大雨,伴着轰隆的春雷声,怪吓人的。   宋意欢心里也着急起来了,匆匆下了锦云辇便直奔寝宫,太子则信步跟在她身后。   果然寝殿里婴孩声不止,嬷嬷奶娘们哄都哄不住,手忙脚乱的,两个小家伙哭得可伤心了。   宋意欢连忙将太子的大氅转交给宫女后,便在楠木摇榻前坐下,询问奶娘有没有喂孩子。   奶娘道:“回娘娘,早喂饱了,是一道响雷把小主子们惊吓到了,这才哭得停不下来,就怕哭得吐奶。”   宋意欢柳眉微紧,只好俯在摇榻前,唱小曲儿哄这对兄妹俩,缓和些许,可雷声不减,仍是在哭。   太子在殿内的屏风处瞧着妻儿,虽然吵闹了点,但格外的和谐,这两个月来,宋意欢身子恢复得很好,肤色越发白嫩,丰腴美韵。   前两日她还寻问她是不是有些胖了,不够好看,他是没发现胖,倒是更有丰韵了些。   太子缓缓走上前去,候着的宫女福身低首,他瞧着摇榻内兄妹俩,哭得小脸红红的,他们还真是能哭呐。   太子面色淡漠,俯下身挑了哭得最厉害的小女儿抱入怀里,宽大的手掌在襁褓在轻拍。   宋意欢抬眸瞧着太子,两个月来,这是他头一回哄孩子,多数都是嬷嬷在哄,他贵为储君,着实也不该他亲自动手。   太子则瞥向她,温和道:“孤看这丫头似你,有掉不完的眼泪,哭包第一名。”   宋意欢愣住,启了启口,也不知他是说她,还是说女儿,便气恼地朝太子轻哼一声,抱起哭累的儿子团团,哄着他入睡。   这说来也奇怪,女儿入了太子的手,哭闹声渐渐的停下,张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瞧着父亲,似乎分外好奇。   太子则面无表情地道:“有什么好稀奇的,孤是你爹。”   言罢,小女儿笑了起来,他便单手托着女儿坐在罗汉榻,闲情自得地斟茶喝,就连宋意欢都觉得这父女俩好笑。   此时天色黑沉沉的,视线都昏暗得像是夜晚,大雨下得淅沥哗啦,宫女早早就把窗牗关上。   忽然猛地一声巨响,宋意欢吓得身子一抖,抱着儿子连忙起身,朝太子身旁躲去。   小女儿又轻哭起来,太子茶水都没来得急喝,便瞧着跟前的一大两小,宋意欢的纤手攥着他的衣袖,神情略微紧张。   直到雷声过后女儿才安稳下来,兴许是哭累了,两个小家伙也不再闹腾。   宋意欢倚着太子的侧肩,唱着小曲儿将孩子哄入睡,声调温柔,有几分悦耳。   忽然她询问皇帝的病情,先前在永安宫只隔着帷幔听皇帝的声音,别的仅有太子一人见到,就连二皇子和公主也是停在帐外。   太子顿默片刻,凤眸里掠过一缕凝色,似乎早已有所准备,抬手轻抚宋意欢的发顶,平淡道:“或许你得母仪天下了。”   宋意欢怔怔地望着他,太子则淡淡一笑,便不再言语,她却思绪万千,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觉。   母仪天下么......   这是皇后的本职。   春雨延绵,池水里的鱼儿藏在廊板底下避雨,宁静祥和,寝殿里暖炉里的炭火微弱,却并不打算再添了。   这雨不知下了多久,宋意欢也不知想了多久,待到乌云散去,天色渐明,她已枕着太子的手臂睡着,怀里还抱着儿子李瑾华。   太子靠着高枕正阖眼轻歇,一手揽着宋意欢和儿子,另一手抱着小女儿,画面在他身上显得突兀又和谐。   太子微微抬眸,宋意欢和孩子们有些淡淡的奶香味,他召来宫女小心翼翼地抱走两个孩子。   待罗汉榻上只剩下二人之后,太子独自将宋意欢抱进怀里,香软娇韵,手感舒适,低首轻吻了美人朱唇。   似乎是下巴些许的胡茬扎到她了,睡得安稳的宋意欢微微蹙眉,哼唧一声,本能地别开面容。   见此,太子则不再打扰,搂着她小憩,这几日操劳政务,长了点点胡茬,是该刮净一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明天开始把缺的更补上。   微博的群是解散了两个,其实这个群多数是催更,很安静,真没在里头开车,可能大家有误解吧。这几天状态不是很好,不过没事,我调整过来了。 第94章 禅位   雨停过来几天放晴日子, 听旁人道朝中不少重臣皆去了趟奉天殿,与太子殿下商议政务。   皇帝的体弱是从年前就有的,虽而后由太子监国, 但一直以来会过问一二,而如今则卧在寝宫, 不过问朝政, 不见闲杂人等。   宋意欢心绪微凝,自那日太子殿下提及母仪天下之后, 她或许猜到了些许,只是有些想不明白。   在此期间谢启衍来见过一次宋意欢,顺道看看孩子, 送了些小玩意,不得不说他恢复正常之后, 变得沉稳许多。   他这次过来是来辞别,听闻要调去把手潼关, 此地里盛京城算近的, 不过两日的路程。   宋意欢询问谢启衍可有同锦宓公主说此事?   他神色淡然, 笑了笑, “自然是说了, 公主现在还小, 事事得迁着她, 潼关也不远, 往后会常来见她。”   虽然谢启衍笑得温和, 但宋意欢仍旧看得出他有心事, 并且不会说。   谢启衍没在东宫久留,辞别之后便离开了,次日便得知他去往潼关的消息, 锦宓公主去送了一程。   盛京城依旧繁华,二皇子封号之后,人人尊称一声豫王殿下,整日里不是往武场跑便是去营地,听闻最近还多了个爱好,爱去往曲月楼里看花魁唱小曲儿。   他还真是精力充沛,活力多得用不完,不像宋意欢,总是时不时困倦,像个慵懒的猫儿。   三月一过,四月清明。   在盛京城平静的繁华中,一纸蚕布圣诏从皇城金殿传出了朝门,不少人已然预料,不少也惊讶不已。   禅位诏书,单单四个字便已让人为之惊谔,由中书令将诏书宣布,次日举行禅让大典。   不少权臣已然猜到皇上有心退位,这几日正是在商讨此事,朝中议论纷纷,亦是有人持反对态度的。   禅位大典当日,宋意欢换上端庄典雅的朝服,装束婉丽,与太子殿下同赴金殿,心头紧张不安。   太子侧目瞧她一眼,将她的手在手心里握了握,平和道:“莫怕。”   宋意欢望着他的容颜,莫名地安心下来。   太子松开她的手,一同踏入殿内,富丽堂皇的清元殿内,满满皆是权臣,二皇子亦然也在。宋意欢随太子身旁,仪态大方,其中匆匆瞥见往日有过恩怨的卫国公。   这段时日来,皇帝是头一回露面,面容微白,步履蹒跚,却不减往日威严,他坐在龙椅之上。   台阶上中书令高念禅位诏书,众人俯首听命,宋意欢则需站在太子身后,瞥着他高大的身形。   玄明帝在位二十三载,内政清明,国家昌明,外夷钦服,岭南作乱,部分余孽尚未清除,而因体弱多病,难以务政,就此退位让贤,帝位由皇太子李君赫承袭。   龙案上已拟定好禅位宝册,国之玉玺放得端端正正,众权臣本还有异议,只听皇帝咳了几声,病弱如此,众臣何敢。   皇帝则虚弱道:“尔等多是追随于朕征伐山河的老臣,望看在朕的情分上,多多辅佐新帝,万不可骄奢淫逸,横征暴敛,不思进取。”   话语间,太子不禁轻瞥皇帝面容,众臣跪地高声领诏,在众目光之下,太子踏上台阶接过中书令递来的宝册与玉玺。   朝臣中,卫国公凝望着上殿的禅位交接,指尖在袖内轻轻摩挲。   皇帝来到儿子身前,太子面容肃正,气宇轩昂,正俯首听教诲,却只听皇帝拍了拍他的肩膀,淡然道:“大盛的江山便交托于你了。”   言罢,皇帝由福公公搀扶着缓缓退场,离开金殿,往后的事全权交给太子了,人嘛,总要有经历才越发成熟稳重。   他决计不会为太子安排好一切,接下来的事便交给他自己了。   见外头一缕斜阳,李墨心绪平和,不禁想,之后去哪儿钓鱼呢,扬州是不错的地方,也不知卿儿做饭的手艺可有退步。   清元殿台阶上,太子手上的玉玺沉甸甸的,他目送皇帝离开,心间阵阵涟漪。   这是他自小便知道需要承担的重任,帝位,人人都想要,他也一样,身居高位,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就越大,肩负的是苍生百姓,泱泱大国,要么就名垂千史,要么就昏庸无能,这种挑战如何不令人着迷。   太子面对着臣服于脚下的满朝权臣,长袖一挥,下的第一封诏书便是择日举行登基大典,大赦天下。   宋意欢双手覆于身前,望着殿上的太子,忽然感到有些莫名的恍惚,就像没找到实质感。   ***   禅位大典结束,夕阳沉西,百官已退离皇城。   清元殿外的层层阶梯上,李君赫负手于后,缓缓走下,抬眸望着晚霞映照天边,皇城恢弘大气,充满着权势与欲.望。   宋意欢跟随在身旁,朝服的裙摆落在阶梯上,宫女们紧随其后,李君赫的目光从晚霞上回来,看向身旁的人,只见她眼眶湿润着。   这使得李君赫微愣,淡淡笑道:“怎么要哭了。”   宋意欢朝他靠近,抹去眼角湿润,“今日之后,殿下便为新帝,纪年改元,万象一新,忽然感到不真实感,意欢不知是不是该为殿下开心。”   李君赫瞥了一眼四周的太监宫女,然后俯身靠在宋意欢耳边,揶揄笑道:“往后你便是皇后了,快莫哭了,传出去多让人笑话。”   宋意欢回道:“我没哭,只是有些感慨。”   李君赫立回身形,应了她三声好,握着宋意欢的手走下清元殿外的石阶梯,平缓地道:“清元殿乃为举行重大典礼和接受文武百官朝贺之地,当年父皇在此殿诛杀北方齐王,封号登帝,他步步为营,将李家的江山从韩家手中夺回,功绩赫赫,无人不敢臣服于他。我与父皇相比,差多了。”   宋意欢抬眸与他相视,李君赫接着道:“所以父皇吩咐的每一件事,我极力做到尽善尽美,包括幼时照顾昭景和锦宓,自小便由陈太傅教导,太傅曾说我过于执拗与较真,因为不愿让父皇失望,而这次亦是一样,不愿让他失望。”   这是他坦然地与她提起心中的事,宋意欢上前将太子高大的身躯抱住,轻轻道:“殿下会是个好皇帝的,在我心里你已经很厉害了,并不比皇上差。”   李君赫温和笑着,用手摸摸宋意欢的发顶,“不过我也比父皇好,他登帝时身边没有母后,而我有你。”   夕阳余晖下,太子牵着宋意欢缓缓走在皇城宽阔的朝场上,一望而去,是层层的朱红高墙,青砖碧瓦。   太子忽然道:“我八岁那年,你放了我的羽雀。”   “......”   “是不是还亲了我,啧啧,到底是谁先对谁非礼的。”   宋意欢心虚道:“我不是故意的,才没有亲你。”   李君赫瞥她一眼,“你八岁那年,是不是你贪吃饼酥,然后答应和我同住东宫的,为何吃完饼酥就反悔,在东宫没到一天就哭闹着回去,我不让你走,还说我骗你。”   宋意欢低语回道:“就是骗我,你也没说得我和你同住才给吃,不然我岂会吃那个饼酥。”   “那你十二岁那年,我好心将你从池水里捞出来,带回东宫换衣裳,自此便处处躲着我,避而远之?”李君赫道。   宋意欢羞恼起来,“谁让殿下扯我裙子!登徒子。”   太子这个大冷脸,哪有这样凶神恶煞地扯她裙摆的。   李君赫顿了顿,则缓缓道:“这不是见你裙上有血迹,我找找伤口......”   言罢,李君赫摆摆手,想了她初潮这事的确是他的不对,不再与宋意欢争辩下去,则是一本正经地将她扶上锦云辇。   宋意欢想着想着,竟被他气笑了,像太子这样的‘恶霸’,他们若没有重来,那该怎么办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29 21:59:54~2020-08-30 19:20: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5章 幔帐   登基大典定在半个月后, 玄明帝往后尊为太上皇,燕卿皇后则为太后,二老安居于皇家园林云野园内, 休闲自在。   除了筹备登基大典以外,宋意欢与太子还需从东宫改住皇宫, 因之前的永安宫, 二老偶尔会走动,为了不打扰。   宋意欢转住于长佩宫中, 陆陆续续地将物件东西都备齐,当初在东宫的奴才,也统统换入长佩宫。   且不止这些随行的奴才, 人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在东宫府衙内的官员也分配于朝中相应的职位。   从太上皇手里接过禅位诏和玉玺, 太子如今便可尊为皇帝,只是还需一场登基大典来昭告天下, 新帝登基而已。   在离开东宫时, 宋意欢抱着团团圆圆道:“这东宫, 以后便是由团团来住了。”   大儿子张望着母亲的容颜, 还未能听懂她的话语, 只是眯着眼笑, 一双凤眸像极了李君赫。   长佩宫内的景物雅美, 水榭楼台, 宋意欢之前从岭南带过来的玉桂树, 又命人转种于园子里, 待树长成,便是满园的桂花香。   宫里的奴才们亦改了口,成了人人口中的皇后娘娘, 宋意欢起初几天有些不习惯,带着两个孩子,去云野园看望太后时。   太后则笑了笑,道:“你不是皇后,谁还能是皇后?”   宋意欢也不再说这样的话,听太后说道过几日,他二老便回扬州享享清福,他们的事自是不会再管了。   来了云野园才知道,原来父皇的病并不严重,还好得挺快的,都下水池摸虾了,从原来的威严变得亲和。   燕太后笑道他以前本就是个和善的人,只是身居高位不得不显得严肃,使人敬畏。   见父皇如此稳健,难怪太子殿下让宋意欢不用太担心,原来是二老已想回归田园,闲云野鹤的生活。   燕太后道最舍不得的是孙子孙女,便在云野园多停留些日子,往后孩子再长大些,记得送来扬州陪陪老人家。   宋意欢连连应是,待到午后才回了长佩宫,喂过孩子后,正好将其哄入睡,便见那身形修长的男人回来了,让太监备上晚膳。   用着米饭,李君赫淡淡问道:“今日去见过父亲母亲了?”   宋意欢点首,“见了。”   李君赫神色平和,夹块鸡肉放入宋意欢的小碗里,说是多吃些。   生下孩子过来三个月,宋意欢身段恢复得很好,偏偏她觉得自己长了肉,还不怎么愿意多吃。   见宋意欢没动口,李君赫道:“我未见你有胖,节食作甚,好好吃饭。”   宋意欢低首那块鸡肉送入口中,李君赫用着膳,没看她,开口道:“一会儿让我摸摸,胖在哪里了。”   宋意欢指尖一顿,抬眸瞧他,李君赫面容沉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说的什么正经事呢。   她嘟囔道:“你净说浑话。”   李君赫则勾唇笑了笑。   登基大典在际,李君赫显得格外繁忙,为此便在寝殿里放了处书案,平日在忙的时候也能与宋意欢共处一室。   宋意欢正担心孩子吵闹扰到他,不过还好,只要有吃的,团团圆圆都不会随意哭闹。   用膳之后,李君赫在书案处批着折子,神情专注,衣袍扣得一丝不苟,一旁的宫灯明亮。   而挽在两侧的帷幔处,宋意欢正看着孩子入睡,轻轻推晃着摇篮榻,发出细微的声音。   二人谁也没打扰谁,气氛祥和,直到李君赫放下墨笔,后靠着椅背,抬手轻揉眉心。   宋意欢看向他,停下手中动作,斟上茶水端到书案旁,道:“可是累了?”   李君赫接过她的茶水,目光留在折子上,“潼关之地近来暴民增多,一片乱象,逆贼李泽也在此处有了下来。”   宋意欢低声道:“潼关防守往返盛京的官道,莫不是会出什么事?”   李君赫啜茗茶水后放下,语态微沉,“孤登基大典将近,正值朝政薄弱时,自是有人乘机作乱,各州县还需谨慎防守。”   宋意欢宽慰道:“潼关有谢世子在,事情会处理好的。”   李君赫侧过首来,二人对视着,宋意欢眉目柔和,如今的她越发温婉可人,继续道:“殿下功绩卓著,百姓拥戴,很快便是人人敬畏的皇帝,意欢也得改口了,所以会顺利的。”   李君赫伸手将宋意欢揽入怀里,对着她道:“孤会处理好的。”   宋意欢坐在他的腿上,二人举止较为亲近,闻得见李君赫淡淡的龙涎香,宽大的手掌扶着她的腰肢,温热轻柔。   不远处的孩子们睡得安稳,旁的桌面上用的玩具物件,还未收拾。   宋意欢凑近李君赫的唇亲了亲,便要起身去整理,那双大手握着她的细腰按回来,熟练地探进衣襟里,使得她身子微僵……   夜色深沉,长佩宫外的走道上灯火阑珊,四处安静,依稀几个太监走动。   寝殿的宫灯已熄灭,视线昏暗,月色被窗牗阻挡在外,只有门外微弱的光线流落进来。   床榻的幔帐未有被放下,宋意欢半跪着榻下的绒垫,那纤柔的小手放于男人的膝盖上,粉嫩的指尖攥皱了衣摆。   房内有着细微的声音,她的亵衣丝带滑落下秀肩,肌肤白皙,眼眸水润带着媚气,面颊绯红,唇红莹润。   他凤眸低垂,气息微乱,目光落在她启咽的红唇上,娇艳动人,他骨节分明的手覆在她的头后,指腹轻轻摩挲。   宋意欢喉咙微动,口中略涩,在昏暗的视线里,李君赫从地垫上抱起宋意欢,将她跨坐在他的腿上,指尖轻抹她唇角涎水。   而后宋意欢靠着李君赫的肩膀,纤弯的睫毛微颤,亵衣没能掩住雪白,跪得膝盖略有泛红,模样香艳十足。   她低眸便见那悍物紧贴着,或许是身子刚恢复,分外干涩,宋意欢忍不住难受得哭起来。   李君赫手掌紧握着细腰,还未怎么动,便听她泪汪汪地轻泣,只好试着轻缓下来,声音低哑难耐,哄着道:“我会温柔的,放松一点。”   宋意欢柔白的手臂环着他的颈脖,指尖颤得厉害,“我......”   正在此时,房外传来婴孩啼哭,宋意欢心头微紧,腰身却被他按住,没能起身,她紧张地看向他,夜里孩子容易饿。   很快,候在外头的奶娘将孩子抱起来轻哄,渐渐远离卧殿,得了吃食便不再啼哭。   卧房里头视线灰暗,李君赫眸黑如墨,低首吻了宋意欢的玉肩,她有着淡淡的奶香,温香软玉的滋味,他轻轻道:“还没喂饱我。”   宋意欢眼里还带着泪,喉间微哽,颈肩上被他留了个红莓,随即被李君赫抱着转入了榻,长手一抬,幔帐拉下遮掩春色,巫山**。   待到夜半时,寝殿细微的声音褪去,贴身宫女往里头送了一次水。   翌日清晨,暖阳和煦,幔帐的一侧撩起被挂揽好。   身材颀长的男人不紧不慢地穿整着淡金衣袍,气宇清贵,衣襟扣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脖颈上暧昧的红痕。   他凤眸微低,瞧着榻上的人儿,她正睡得安稳,身子都捂在锦被里,微卷的长发铺着枕面,娇颜可人。   李君赫俯下身,亲吻她柔软的唇后便放下床幔。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0 19:20:44~2020-08-31 10:58: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6章 登基   转眼便是五月鸣蜩, 百草茂盛,盛京城的石榴花娇艳,姑娘们都将花别在发髻上。   正值登基大典, 新帝大赦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皇城恢弘, 文武百官齐聚宽阔的朝场, 密密麻麻地排班,高阶上设有金椅, 仪仗,   吉日将近,日色微移, 宫阙之巅,一拢玄金龙袍的新帝出现于红毯上, 气宇轩昂,身着金羽华服的新皇后随行着他。   百官俯首称臣, 朝□□告祭礼, 之后, 丞相率诸大臣、百官望座位跑奏曰:“告祭礼成, 请即皇帝位。”   群臣扶拥新帝至椅, 韶乐不断, 宋意欢伴在李君赫身旁, 望着百官朝拜, 有些紧张, 手心中默默起了汗意。   捧宝官开盒取玉玺, 授萧丞相,他捧宝上言:“皇帝登大位,臣等谨上御宝。”   接下之后, 便是鞠躬,拜兴,山呼万岁,直到新帝传声平身,而后又入清元殿举行仪式,礼节繁琐复杂。   百官在通赞官的指引下做三跪九拜之礼,奉新帝为主,纪年改元,万象一新,待贺毕,再到遣官册立皇后,一套行程走下来便是几个时辰。   宋意欢第一次感受到受万人朝拜的滋味,犹如站在云端,受人尊敬,难为不少人为权贵帝位而拼命追逐,这是会让人深陷其中的。   但宋意欢的衣物首饰都有好几斤的重量,时间长了压得她身子酸累,而后时不时找地方支撑。   李君赫自是察觉了宋意欢的小动作,便伸手扶着她的手肘,他面容肃正,行止温柔。   待到日暮西沉,登基礼完成,设宴款待群臣,金銮殿上,新任帝后同坐上殿,今日的宋意欢显得格外端庄典雅,有了个皇后样。   而在宴桌下,宋意欢的小手撑在新帝的腿上,借力支撑着沉重的身子,李君赫神色平静,丝毫不在意。   百官饮酒庆贺间,李君赫的衣摆布面丝滑,宋意欢小手一滑,落在他的裆处,正触碰到那里,能感受到里头的东西。没起来时,分量也很不容小觑。   宋意欢顿住,侧眸便对上李君赫幽深的眼神,她连忙收回手来,面颊微烫,端着桌上清酒啜茗。   正是的豫王李昭景起身对李君赫敬酒,他才收回目光,便与弟弟共饮,殿内乐声悠扬。   宴席没有持续多久,待夜幕降临,百官已陆续散场,   宋意欢跟在李君赫身后,一同移驾回寝宫。   明月已挂上枝头,宫廊渠道中,宋意欢走得缓慢,前头的帝王也暗暗慢下步伐,她面颊红红的,酒是喝得有点多。   这次他都不劝着她少喝一些了,哼,也不管着她点?还好她自己晓得节制,没敢多喝,免得失了礼节。   忙活了这一天,发上风冠压得她脖子疼,眼下没了外人,宋意欢开始言语了,“凤冠好重,脖子疼。”   李君赫微停步伐,瞧着宋意欢红润的面容,明艳灼人,她下意识轻轻瘪嘴,好像他的小媳妇是被惯娇气了。   心虽如此想,李君赫却伸手将宋意欢揽过来,细致地看着她发上凤冠,动手便要将其取下来。   离长佩宫还有一小段路呢,身处宫廊间,一旁的黎公公连忙道:“陛下不可,这还未回寝宫呢,再者在外头也不合礼数。”   李君赫神情自若地取下沉重的凤冠,淡淡回道:“无妨,不必过于拘于礼节,不然显得死板不通变。”   他那金凤珠冠转交给宫女,看着便有沉甸甸的感觉,宋意欢顿时颈脖放松许多,手轻轻揉了下颈子。   黎公公见此,不再言语。   李君赫衣袖里藏着碧玉簪,指间轻转露出来,便插入宋意欢的发髻中,这是之前他送的那只碧玉簪。   李君赫瞥了一眼围在周身宫女太监,挥手让其退下了,新帝的命令,无人敢不从,很快宫廊里便只剩下二人。   廊内有暖色的灯火,映照在初登帝位的男人面容上,深刻的五官竟有了一丝柔和。   宋意欢浅浅一笑,本身便有着酸累,趁着四野无人,她慵懒地靠进李君赫怀里,因喝了酒脑袋也有点昏沉。   李君赫轻轻扶着宋意欢,开口道:“还有哪儿不舒服?”   宋意欢粘着李君赫,小手环抱着他,“没了,别的地方都还好。”   李君赫顿着,目光丝毫不避讳地落在她莹润的朱唇上,她身子软软地贴着他,微风一吹,青丝流动,撩拨心怀。   李君赫握起她的手腕,走出廊道,转角便走入一处昏暗的巷道内,宋意欢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他抵在墙上,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   明月星空,景物宜人,还可听见声声蝉鸣。   清风吹散着面颊的热意,宋意欢脑子乱乱的,在这角落里,她心中紧张不已,听得见隔墙传来的宫人脚步声。   男人的力气很大,都能将她的身子托起来,脚尖悬地的宋意欢不得不抱紧他,身子软绵绵地趴在他臂弯里。   或许是因为酒醉的原因,到最后宋意欢只能半推半就地顺着他,脑海一片混乱,不得不说这男人厉害,这样繁琐的凤袍都能让他找到路子解开。   裙摆里的大手紧托着宋意欢的身子,腾空的小脚,绣鞋摇晃着掉在地面上,她唇瓣咬得艳红,留有促息在他耳边,一阵清风声都会让她紧张得轻颤。   良久之后,宋意欢的脚落了地,将掉落的绣鞋重新穿上,身子轻靠着红墙。   李君赫的气息还有些潮热,双眸低垂,骨节分明的手指扣系着她的衣物,又整理着凌乱的裙摆。   直到穿整好,李君赫低首吻了吻她的唇,牵着她的手从昏暗的巷道走出来,那手掌宽大温热,手指修长。   宋意欢的心还怦怦乱跳,久久不能平静,李君赫神情自得,看似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她的亵裤还放在他的衣襟里......   长佩宫灯火通明,池水蛙鸣声声,宫人手中灯盏微晃,这立了夏,不久便是酷暑了。   回到寝殿,嬷嬷正抱着团团圆圆在戏耍,见二人回来忙称一声皇上皇后。   宋意欢上前看看孩子,今儿都没能见到,亦是会想念,两个小家伙正玩得开心,见到爹娘笑得咯咯的。   不过碍于带着酒气和汗味,二人便没有抱孩子,李君赫神色温和,睨一眼宋意欢,她面颊还在娇红,媚气犹在。   宋意欢没看他,见了儿子后,在梳妆桌前脱下耳坠首饰,神情平和地起身去沐浴。   李君赫瞥一眼她的背影,视线回到摇篮里的儿子女儿童真的面容上,他思绪却在飘远......   **   夜色寂静,长佩宫的浴间早已备好热水,伺候在身旁的宫女皆被叫了出去,那身凤袍端正地放在檀桌上。   李君赫入浴间来时,宋意欢繁琐的衣物已解去,仅剩了间件藕色单衣,映衬着曼妙的身段。   宋意欢侧眸瞧了他,便侧过身去,就刚才的事儿,她还在羞臊着,身下还残留着那些东西,想不记着也难。   李君赫走到她的跟前,宋意欢便攥着他的衣襟,将亵裤从里头拿回来,见她第一件事就是这个,他不禁笑了笑,“我还以为你不要了呢。”   宋意欢没回话,李君赫将她按在浴池旁的软榻上,这单衣下的她早已一片乱象,诃子亦是湿透了,紧贴着肌肤,方才在巷道里,轻轻按着便能湿了他的手,满是甜香味。   宋意欢推着他的胸膛,开口道:“我要去沐浴了......”   李君赫牢牢搂着她的腰肢,回道:“帮我把衣裳脱了,我抱你过去。”   宋意欢指尖有些发软了,满面皆是李君赫的热息,他的手一点都不老实,她道:“...我自己可以走。”   李君赫蹭了蹭她的鼻尖,低声问道:“再来一次?”   宋意欢与他对视着,凤眸里的烫意犹如要将她灼伤......   浴间热气腾腾,几盏烛台被风吹灭了一盏,似乎没有刚才那般明亮了,显得朦胧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都没发生,只是欢欢累了,太子就抱着她休息,恢复体力,流了点汗水,他们不是喝酒了吗,回来洗澡,仅此而已。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 第97章 花香   梅雨时节, 雨水充足,雕栏玉砌的曲廊内,宦官的步伐声急切, 而不远处的池花含苞欲放。   楼台亭阁间,扇门正敞, 房内的书案前的男人正襟危坐, 正忙于批改奏折,神情专注。   新帝登基不过两日, 政权未稳,潼关又起暴.乱,由潼关卫、平西王世子兼云麾将军于平复民乱, 李泽不除,州城暴.乱突增。   不远处的嵌玉屏风处有一美人榻, 宋意欢的衣裙轻薄淡雅,身姿窈窕, 怀里揽着儿子女儿, 母子三人正在午睡, 身上盖着锦毯。   正在此时, 宦官黎术端着一封奏折来到扇门前, 躬身请示, 新帝瞥了一眼他。   自会察言观色的黎术没有发出声响, 呈着奏折到来书案前, 低声道:“陛下, 潼关大乱, 这连夜快马加鞭送来的折子。”   听言,李君赫眉头微低,接过那奏折查看, 纸上所写,逆贼李泽勾结邻国大梁,于潼关兴兵,自封为百越王,率兵八万欲攻占潼关,直取盛京城,战役军鼓已响。   逆贼一党一直都暗有别**力支持,梁国此举居心叵测,动起他大盛的心思来了。   潼关乃为天下第一关,周围高山,下临黄河,出名的易守难攻,不过区区八万人马便敢于潼关兴兵,李泽素来谨慎,只怕是没那么简单。   李君赫将奏折放下,淡淡吩咐道:“传周野,豫王,萧丞相等人于奉天殿觐见。”   黎公公低声应喏,随即退出房间。   李君赫靠着椅背,指尖揉了下高挺的鼻梁,转眸间瞥见美人榻上的宋意欢不知是何时醒来的,正撑起身子静静地瞧着他,容颜娇俏。   李君赫微顿,将桌面的奏折收起来,起身朝她走近,道:“吵到你了?”   宋意欢温柔道:“没有,潼关可是开战了?”   “是。”李君赫回道,此番李泽现身,自然少不了纷争,能顺利平息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得来威严,往后的治国之道相较而言好处理些。   知晓他忙政,宋意欢伸手抱了抱他,“陛下先去忙着吧,国事重要。”   李君赫揽着她,手掌轻抚她的长发,没有久留,便出了房门。   清雅宜人的房间内渐渐安静,宋意欢卧回榻上,看着熟睡的孩子们,比起几个月前,五官长开许多,肌肤滑嫩嫩的。   却总在晚上开始嬉戏,偶尔是嬷嬷带,多数时候便是宋意欢陪着,所以李君赫也会常常抱着哄一哄。   不过这个家伙话语少,对着咿咿呀呀的团团和圆圆,三人很难交流起来,女儿爱哭,时常被他的冷面吓到。   看吧,小时候真不是宋意欢对他有意见,是他本身就不太和善,自然就避而远之。   虽然女儿爱哭,但李君赫非要与她相处,时常把孩子弄哭以后,没法处理便交给宋意欢哄。   哪有这样当爹的,一来二去,宋意欢就不让他抱女儿了,大儿子好哄,一哄就不哭,一哄就笑的那种。   宋意欢掩了掩孩子的襁褓,房间里漫着一种淡淡的花香,她说不出来是什么花,可有可无的从早上便开始了,这让她感到困倦。   宋意欢扫视着房内装潢,直到发现窗棂处角落的雏菊不知何时换成了一盆白色小花,花瓣简单,淡白显得纯洁。   前几日吩咐好云溪要雏菊花,怎又换了?   宋意欢瞧了片刻,从美人榻上起身,走到窗棂前近看几眼,茎叶泛红,摘下一片花瓣嗅了嗅,花香浓郁。   她心中忽然有些异样,将花放在桌边上,去到书柜前寻出百草书,页页翻找,许久之后,找到对此类花的文字描述。   又将檀桌上的香炉拿起来瞧看,今日用的香是曼陀罗香。   她眸色变得凝重,把外头的两个大宫女传进来。长佩宫里的大宫女如今便是柳薇和云溪,底下的宫女皆有她们管制。   二人进来福身问安,宋意欢坐回美人榻上,双眸里的凝重收了起来,道:“这花是何时摆在窗棂的?”   云溪瞧着这花,诧异道:“前两日还是雏菊花呢,兴许是哪个不懂事儿的小宫女,弄错了花盆,奴婢疏忽,一会儿便下去问问。”   而柳薇显得些许的心不在焉,没有作声,双手覆在身前,攥着衣角。   宋意欢静静地瞧着她们,“拿下去好好查查,这花香味重,我闻着头昏脑胀,疲乏嗜睡。”   她没把话说全,这花是认出来了,白琰花与普通野花相似,花香清淡,有镇定安神的用处,但与曼陀罗香搭配,便成为慢性毒香,闻久了四肢无力、健忘、而后一梦不醒。   宋意欢本身贪睡,明显是蓄意寻来与她习性相近的花草,这样的搭配,即便是中毒也无人察觉,更何况还有两个只会吃睡的孩子。   今早便觉得有些不同,问题出在花和香上,好在饱读医书,发现得及时。   两个宫女忙点首应是,宋意欢扫视着她们,一个是跟她陪嫁的贴身丫鬟,一个是之前太后娘娘为她安排的宫女。这等贴身花卉的摆放,两个人都不知道,是失职。   蓄意谋害皇嗣可是死罪,不知是何人动的手,这长佩宫不干净,该清清人。   宋意欢开口道:“严查何人放的花,带到本宫面前来盘问,否则统统受罚。”   听言,两个宫女皆一愣,从东宫到现在的长佩宫,皇后素来贤良温和,不过一桩花卉的事便如此看重,实在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但见她的神情更不像是戏言,二人低首忙回应是。   宋意欢则将二人拿来纸笔,写了份香料,吩咐道:“把檀香也换了。”   云溪接过香方子,柳薇抱着那盆白花,二人退下去。   房间内恢复平静,宋意欢躺回榻上,心绪不平,究竟是何人做的,手能伸到长佩宫来......   宋意欢本想等李君赫回来,与他说说,到下午时都没能等到他,黎术从奉天殿带话过来,陛下让她自行用膳,莫再等他了。   宫女把晚膳备上桌,宋意欢又听太监道陛下下了旨,命豫王殿下率兵支援潼关,速速擒拿逆贼李泽,平息动乱。   大盛军力二十万驻守京师,逆贼不过八万,实在不是对手,只是这二十万军力调动起来较为复杂,非紧要之时,不可随意调动。   晚膳之后,宋意欢带着孩子在园子里走走,白日睡了一天,这时两个小家伙可是精力旺盛着的。   咿咿呀呀地玩了一路,直到累了,宋意欢将他们抱回寝殿喂饱,便睡下了。   正好李君赫也回来了,让人备了一碗虾仁粥喝着,宫女太监退出寝殿,宋意欢和他说起白日的事。   李君赫手中羹匙微顿,沉声道:“朕会让黎术去处理。”   他素来果决,这种事若查出来自不会留活口,宋意欢倒没过多担心,只是在想长佩宫的人皆是以前从东宫带过来的,按理说真实可靠,谁会动这种手脚?   ***   豫王率军未能赶赴潼关,不料潼关有诈,关内总兵长已然叛.变,导致不出一日,潼关失守,叛军途中正与豫王的援军相斗。   听闻此言,清元殿上,新帝怒拍龙案,惊得众人跪下磕头,他望着底下文武百官,鱼龙混杂,心怀鬼胎。   李泽善于收复人心,朝中远不止薛家这一个乱臣贼子,贪墨成风,骄奢淫逸,不作为的大有人在。   眼下情况若逐君侧之恶人,不免会引起朝堂动荡,发动政变,一国最为危险的便为内乱,此为冒险。   李泽暗自排兵布阵数十年,着实好计策,如今已然浮出水面,怕是不必他下清君侧的圣旨,这些人不久也会发动政变。   只见座上新帝,大手一挥,一张圣诏公众于世,由玄武府执掌清君侧,肃宫廷,复大权,早年遗留问题早该解决了。   一时之间,情势冷凝,朝中上下人心惶惶,数名权臣于府中革职,其中最为严重便是卫国公府,卫国公身为巡防营执掌者,即刻辞去职务,于府内等候审查。   百里之外,豫王军队发动玉关之战与叛军鏖战,盛京之内,内政动荡,除尽奸佞小人,转眼过来才仅仅不过三日,眼下的大盛可不太平。   就连宋意欢的长佩宫都出了问题,与皇帝说过此事后,次日黎术公公便把所有奴才宫女召集一起,严查审问,甚至搜查房间,暂时未发现问题,不过已将放置曼陀罗香的宫女押起来了。   宫里头的严查,使得人人自危,宋意欢坐在庭院里的椅子上,扫视排列站好的宫女太监们,开口道:“本宫向来温良,不会随意处罚奴才,但若有人居心不良,做了不该做的事,被本宫抓出来,不管是谁,一样也会拖去乱棍打死。”   尤为是围绕皇子皇女身边的奴才,更要小心提防,朝中已经动乱了,宫里可不能出事。   宋意欢说此,身旁斟茶的柳薇不禁手滑,茶盖落在桌面上发出响声,众人皆看向她。   柳薇连忙跪地,“奴婢一时手滑,还请娘娘恕罪。”   宋意欢目光瞥到她的手,食指上缠着一圈纱布,微微发颤,开口道:“手怎么了?”   柳薇低着头的眼眸里些许慌乱,回道:“昨儿在膳房不慎烫到了。”   宋意欢顿了顿,心中微沉,近来柳薇有些心不在焉,她挥手让其起身,“一会儿找份药膏擦擦,下去吧。”   柳薇忙点首,将手藏在衣袖手里,退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8-31 23:40:46~2020-09-02 16:0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8章 炮坊   天色渐暗, 御花园内静悄悄的,鲜少有宫人走动。   藏在一处隐秘的草木叠石后,柳薇的声音轻浅, “那花有古怪,我不敢了......”   在她身旁的是一个身着宦官服的男子, 他面容白净, 道:“只是镇定安神的花卉,若到时查出来什么不对, 你便将我供出来,都与你无关,不会拖累你。”   他是四执库的太监, 相识已有半年,二人表露情意后, 得知他并非是真的太监,而是被人迫害入了宫。   柳薇抿了抿唇, 男子愁眉苦脸, 又道:“你知道我被逼无奈, 你便在帮我一次吧, 明日酉时, 你把长佩宫寝门打开, 这事儿之后, 外头的人便会放过我, 到时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过你我想要的生活。”   柳薇仍旧不安, 开口道:“可你到底要做什么,里里外外都这么乱......”   男子停顿住,眸色微沉地看着柳薇, 伸手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你不是喜欢我吗,若不帮我,我也活不长久了。”   柳薇袖中的双手紧紧攥着,清风吹动草木,夜幕已尽数落下,二人身影藏在昏暗中若影若现,四野无人。   ......   长佩宫灯火已然点燃,时候不早,宫人闭门,柳薇踩着时辰从御花园回来,转而往自己的厢房去。   掠过走道拐角,柳薇抬眸便见到衣裙淡雅的宋意欢正站于扇门前,她连忙低下头福身,眼里些许慌乱,“皇后娘娘。”   宋意欢面容平淡地看着柳薇,若无其事问道:“去哪了。”   柳薇忙支支吾吾回道:“奴婢去了尚服局,催催给小主子们绣得薄衣。”   宋意欢则提着裙摆转身,“本宫有些话同你说,你来一下。”   柳薇心中微紧,身前的人已提步入房去,她不敢犹豫连忙跟上,小姐熟识百草,那花若有问题,想来她定发现了什么。   伺候小姐多年,知她脾性温和,对下人都很好,应该不会重罚她,但仍是让柳薇感到心虚。   入房间后,宋意欢将一小瓷药膏放在桌面上,瞥了眼柳薇纱布缠着的手指,“这是治烫伤的药,近来就少碰有水的活儿吧。”   柳薇手指不经意缩了缩,食指上的伤并不是烫伤,而是被搬弄花卉时被刮到的,这药便也用不着,她只能掩饰情绪笑道:“多谢娘娘的药膏,又让娘娘为奴婢费心了。”   宋意欢淡笑道:“本宫帮你抹上吧。”   柳薇把药膏拿在手中,道:“指尖一点小烫伤,何须让你动手,奴婢自己回去就可以抹好。”   宋意欢微顿,便坐在黄梨花圈椅上,开口道:“柳薇,你十一岁就伴于我身旁,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相较信任你,若有什么事莫瞒着我。”   柳薇轻轻道:“奴婢还哪有什么事瞒着你,可是娘娘听人乱说了什么。”   宋意欢瞧着柳薇,正因与柳薇朝夕相处多年,更是对她了如指掌,近来她的心不在焉,一眼便瞧得出来。   花卉的事儿,宋意欢没想怀疑过她,但仍想试探道:“那盆花卉是你放的吧。”   柳薇面容微僵,见此,宋意欢意味深长道:“那白琰花同曼陀罗香加在一起,不是什么好东西……”   柳薇听她把话都这般说了,慌忙跪在地面上道:“那花是在走道上见到的,见其与别的花卉不同,且清香宜人,便端到水榭来的,完全不知与曼陀罗香相斥。”   还真是她做的,宋意欢搭在椅柄上的指尖微微泛白,心中一阵寒凉,这可是伴她多年的丫鬟,“为何之前不同我坦白,非得我质问于你。”   柳薇哑了哑口,才道:“奴婢不敢说,奴婢没想害小主子与娘娘您,但这传出去,皇上定要奴婢的命不可。”   “你我多年感情,若是清白,我自不会拿你怎么样,更会护着你。”宋意欢道:“可你如此,让我失望。”   房内宫灯明亮,可见柳薇跪于地面,指尖发颤,双眸带了泪光,“皇上眼里是容不得沙子,这里外如此乱,奴婢哪里敢认。”   柳薇言罢,跪着上前抓着宋意欢的裙摆,“奴婢真没想害人,是奴婢一时糊涂,没提前跟娘娘您说,娘娘莫将此事告于皇上,放奴婢一条命吧。”   宋意欢眼眶微红,闭了闭眼,试着平复杂乱的情绪,道:“你且和我说是谁让你把花带过来的。”   柳薇微顿,哭着道:“真是奴婢在走道花卉中见到的,是奴婢自作主张,没有别人,娘娘打我骂我都好。”   宋意欢的裙摆被柳薇攥得微皱,不再平整,她道:“搬送花卉的管事,已查过了,长佩宫没有白琰花,它不可能平白无故的出现。”   “或许是有人居心叵测,故意放在那里,奴婢误打误撞做了这傻事。”柳薇辩解道。   见她不肯说出来,宋意欢心中可气又可恨,她不相信柳薇会有悖于她,当初与太子走到一起,柳薇都替她藏得好好的,照顾左右。   而如今却变成了这样,柳薇的借口太苍白无力,宋意欢实在是难以相信,伸手覆上柳薇的手,她道:“你有什么难处,与本宫说便是,本宫岂会为难你?”   柳薇却顿住话语,面对宋意欢的问话,又怎敢将他供出来,低下首,“......奴婢所言,皆是真的。”   宋意欢气得手抖,双眸里掠过失望,将裙摆从柳薇手里扯出来,整理寒凉的情绪后,也不再劝她,疲惫道:“既然如此,本宫会严查此事,你便在厢房里想清楚,近几日不得再出来!”   言罢,宋意欢站起身,扫视跪在地上的柳薇一眼,最终还是挥袖离去。   房内变得安静,柳薇望着宋意欢刚才坐过的地方,如今的小姐趾高气昂的,无人不敬畏,可她还是她,什么都不是,好不容易有人看得见她,她不舍放弃......   ......   黎术公公候在厢房外,见宋意欢出来,便提着灯笼跟她在身后,不作言语。   夜里清风微凉,曲折的廊道里灯火阑珊却不显得灰暗。宋意欢侧首望向倒影于池水中的明月,波光粼粼,甚美。   她叹息一声,抬手抹了下眼角,指尖湿润。   半刻后,宋意欢回到寝殿,有着孩子的笑声,越过屏风往里看,只见身形高大的皇帝立在摇篮榻旁,看着两个孩子,林嬷嬷轻轻摇着榻。   晚上时,团团圆圆总要玩一会儿安静下来,甚至有时一玩就到大半夜。   皇帝似乎有些耐不住,伸手将两个孩子抱起来,一手一个,还没迈开步走,只见怀里的小女儿嘴巴一瘪,随即就哇哇大哭起来。   皇帝的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眼见儿子也有要哭的迹象,宋意欢连忙走过去。   听见脚步声,李君赫回过身来,女儿就被宋意欢抱了过去轻哄,感受到母亲的气息,她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李君赫微微低眉,瞥见宋意欢略红的眼眶,多多少少猜到些许,让林嬷嬷退下后,仍是问道:“如何了。”   宋意欢抱着女儿,看向他缓缓道:“我不会再让她靠近孩子了......”   最贴身的宫女出事,是最为让人心惊和失望的,宋意欢没法去诉说,哽在喉咙里。   李君赫将宋意欢揽过来,轻柔地抚了下她的眼睛,以作安抚,他心绪略沉,柳薇背后定是藏着什么,否则不会忽然转变,倘若不善,他会毫无犹豫地将其通通处死。   ***   柳薇就此被关在厢房里,没有皇后的允许,谁也不得放她出来,虽然众宫人不禁议论此事,但没人敢在宋意欢面前提柳薇。   次日前线传来捷报,李泽的军队被击退,豫王等人乘胜追击,欲夺回潼关之地,不过谢启衍负了伤,率一队人马回京。   锦宓公主得知此消息,赶着去城前迎回谢启衍,肩胛中箭,伤势稳定,能走能动。   不过鏖战几日使得他精疲力尽,面对锦宓叨叨絮絮的关心,谢启衍应接不暇。   据谢启衍道,此次战役李泽本人仍没有露面,多数是李泽之子李卫率军,李泽有二子,李卫在潼关,盛京朝内也在蠢蠢欲动,李世只怕是在盛京。   虽然盛京表面尚在安稳,但已在暗潮流动,清君侧此举确实触犯到许多人利益,京中八大家族,心思各异,皆道新帝这是要立威。   近日来政务繁忙,难得一次皇帝早早离了奉天殿回长佩宫与宋意欢共用晚膳,菜肴满桌。   宋意欢给他夹了些菜,还是身体重要,忽然道:“明日意欢下厨给陛下做碗冬瓜排骨汤,莫忙得太晚。”   李君赫微顿,勾唇回道:“有些期待了。”   说起来,还没见过宋意欢下厨,怀孕时不方便,此前更不方便。   黄昏一过,天色渐暗,宫人将晚膳收拾下去,奶娘在喂着孩子,一切都显得格外平静。   这样的夜幕里,皇城忽然一声巨响轰然划破平静,犹如震天巨雷,天色微闪,直教人胆战心惊,是爆声......   宋意欢与李君赫放下手中事物,从寝殿出来,只见不远处的地方火光冲天,昏暗里浓浓滚烟,弥漫天空,远远便闻到味了。   盛京城一片喧哗,不少人纷纷出来探首观望。   李君赫面容铁青,凝视远处升起的浓烟,幽幽冷道:“政变了。”   听得宋意欢当下心中一慌,李君赫则立即传禁军统领觐见,炮坊处于皇宫之外,是有人故意引燃了炮坊,伤及百姓。   逐清君侧之举,那群乱臣贼子已然受不住,炮坊一炸,方圆五里百姓皆受波及,岂徒政变是最合理的解释。   李君赫吩咐宋意欢在长佩宫勿乱走动,随即便披上大氅,疾步往奉天殿去。   寝宫之外,宋意欢望一眼李君赫离去后,再度看向远处的夜空,星火乍现,青烟肆起,炮坊火.药之多,这火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灭的。   宋意欢收回目光,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正在此时,只见云溪疾步奔来,来到跟前连忙道:“娘娘,柳薇不见了!”   宋意欢听此,神色一惊,二话没说便连忙赶回寝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2 16:06:45~2020-09-04 06:4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99章 政变   寝殿灯火通明, 不少宫女正在门外候着,忽然之间似乎多了不少侍卫防守,空气中隐隐约约有硝烟的气味, 仿若一瞬,宫外乱象丛生。   宋意欢提着马面裙摆, 疾步走回来, 皇宫外的乱象她无暇顾及,此刻只想和两个孩子在一起。   殿内的一切一如往常, 越过金檀色帷帐,来到清风处的摇篮榻处,林嬷嬷正照顾着两个小家伙。   见孩子们咿咿呀呀的嬉戏, 宋意欢悬着的心微微放下,侧身看向紧跟在她身后的黎术公公, 沉声道:“去将柳薇给本宫抓回来,封锁宫门, 任何人不得进来, 任何人也不得出去。”   黎术躬身应声, 正要出门, 暗卫梁壹风风火火地闯进拉来, 这二人一直都候在长佩宫左右, 早有防备不速之客。   不过此刻有些事发突然, 只见梁壹道:“长佩宫有异, 还请皇后娘娘速速带皇子撤离。”   二人神色焦急, 想来是已然察觉什么。   宋意欢不作多的细想, 尚未回话,寝殿的门被猛然撞破,一个锦衣侍卫被踹倒在地面上, 抱着腹部哀嚎不已。   宋意欢定睛一看,不知何时起,房间内悄无声息地跃入数名黑衣刺客,手持明晃晃的刀,眼神冷然,来势汹汹。   黎术当即高声:“有刺客!来人护驾!”   宋意欢心中慌张,转身便命林嬷嬷与她抱起来团团圆圆,喃喃道:“宫中守备森严,刺客...如何进来的......”   寝殿之外已响起打斗声,几名黑衣人直逼宋意欢而来,顷刻间防守长佩宫的侍卫赶来,梁壹更是大步护在其身旁,持刀接下黑衣人挥来的刀。   为首的黑衣人眼神冷然,扫视与之对峙的侍卫们,此人蒙着面,看不出容貌,但挥了挥长刀,笑道:“如何进来的?那可多亏了你长佩的那个大宫女,若没有她引路,我等还难闯进来。”   宋意欢听言,面色微僵,枉她还想给柳薇一次机会,她竟如此背弃道义,往日的情谊在一刻变得虚无缥缈。   黑衣刺客趁此举刀挥来,速度之快,梁壹手急眼快地将其挡下,发出锵的一声,道:“我等掩护娘娘出去,切莫出神。”   宋意欢抱着儿子连退几步,寝殿内侍卫与刺客打斗起来,梁壹掩着人,砍伤一名刺客,由众侍卫带着她直奔房门外,刺客见此紧追其后。   长佩宫外,竟有不少刺客,林嬷嬷抱着圆圆,缠斗混乱间刺客抓住林嬷嬷,好在侍卫手疾眼快砍伤刺客的手。   林嬷嬷吓得连忙用手捂住圆圆的眼睛,众人赶向宫廊去,剩下侍卫断后,待宫中禁军赶来。   幽长的宫廊中,黎术手提灯笼,太监宫女跟随宋意欢身后,侍卫疾步匆匆,清风一吹,灯笼摇曳,外头的打斗声此起彼伏。   忽然之间宫廊远处,一个男子手持弯刀,面容白净,缓缓走来,墙廊有已布好的刺客。   男子神色淡然看着眼前之人,需赶在禁军来前处理掉人,此行的任务便是将皇嗣绞杀,这种几个月大的婴孩没多大意义,只会徒增麻烦。   见刺客来袭,黎术欲想拖延时间,开口道:“来者何人,乱臣贼子可不敢报上姓名。”   男子自知晓他们的目的,挥手让刺客围堵而上,顿时与侍卫打斗起来,他哧了一声,“百越王之子李世,今日来取皇后娘娘与皇子的性命。”   百越王乃为李泽自封的称号,他有二子,人人皆知,这鲜少露面的李世竟在此地。   宋意欢一手抱着孩子,衣袖中的袖刃握紧谨防刺客逼近,只见李世出招利落的袭来,梁壹梁贰将他阻挡下。   但此人武功较高,不过几个招式,他便用弯刀砍伤梁贰的肩膀,李世嘴角带着笑意,他在这宫中潜伏少说也有一年半载了,好不容易抓到机会,还需速战速决。   黎术还想插话,正在形势危急之时,一阵沉沉的脚步声响起,只见宫墙里外,身着盔甲的一队禁军赶来,气势轩昂。   众人神色一喜,其中为首之将高声冷喝,“呔!尔等逆贼敢在皇城作乱,将其统统拿下。”   话音落下,不远处的皇室又是一阵猛炮声,震愕众人,火光冲天。   李世则扫一眼来人,禁军来得这么快,可绝不能坏了任务,不顾禁军之人,身形利落,弯刀割破两个侍卫的颈喉。   李世目光狠厉地直奔宋意欢而来,他本该是皇室贵族,有机会争储夺嫡,却不得不更着父亲掩藏身份,过着不见光的生活,事到如今绝不能有败笔。   ***   夜色灰暗,盛京暴.乱,空气中弥漫着浓烟的味道,官兵接水扑灭层层大火。   卫国公与乱臣率巡防营士兵强抢暴掠,杀害百姓,使得家家户户紧闭门窗,又逼向盛京皇宫,口喊新帝暴.政,枉杀良臣将士,势必讨伐。   皇帝率军队赶赴宫阙时,已是满地残骸,穆广梁身穿戎装,手持的长.枪皆是鲜血,喊着新帝暴.政的口号,自己行得却是残害百姓之举。   自穆老夫人死后,卫国府可不太.安稳,但却又没什么实质性的举动,此次清君侧率先罢了穆广梁的职,怎料他再度调动巡防营。   穆广梁望向立于宫阕墙上的新帝李君赫,如今李泽的军队已渐渐兵临城下,潼关之战只不过是为了拖制住盛京主力军,众叛军早已转移,其真正目的则是盛京。   盛京城仅五万兵力,他倒要看看这新帝平不平得了这场逆战,果然还是太年轻。   李君赫眉目凛然,冷静地开口命禁军统领李青云率禁卫军防守盛京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象城门,御林军则骑兵留下护佑皇宫与百姓。   穆广梁扬声道:“盛京城里里外外皆是叛.乱,朝局动荡不堪,宣德帝你手上无兵,又撑得几时,竟还敢露面于此,待我等将你杀之,天下大乱,便是王爷上位之时。”   宣德乃为李君赫登基时权臣所尊帝号,穆广梁所称的王爷指的正是李泽,卫国公府为军爵之位,府兵便有千人,迟迟不动他便是位高权重,动则波及朝中上下。   李君赫冷瞥着他,不过如今卫国公府以为胜券在握,铸下大逆不道的罪行,这可是他自找的。   李君赫对着底下之人道:“当年穆老国公跟随先帝南征北战,而后辽西之役为太上皇军阀补给,攻占乱贼韩家,何等荣光,到你穆广梁这一代,勾结叛军,迫害百姓,把祖上的颜面都散尽了。”   此言说得穆广梁耳赤,将长.枪挥之,直逼阙门而来,“少废话,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君赫则接过侍卫递来的长刀,上阵应战,低声道:“虽然事发突然,不过尔等乱臣真以为朕现在手底下无兵吗。”   穆广梁心头微紧,以长.枪与之相斗起来,不管他所言真假,除去皇帝,天下无主,便是战乱......   素来繁华似锦的盛京,于今夜烽火连连,望火钟楼,钟声敲响,风声呼呼。   ......   与此同时,正城门玄武大道上军队汇集,士兵严正以待,身着紫墨戎装的谢启衍站于城墙眺望远处,万名叛军在夜色中列阵逼近,情势冷凝。   早在一个时辰前,探子便传来消息,叛军出现在盛京郊外,谢启衍奉皇帝旨令指挥镇守玄武门,身负肩伤的他不宜战斗,却不妨碍指挥。   如此情形,让谢启衍忆前世的最后战役,一切都在措手不及中打响,太上皇战死徐州,太子临危受命,来不及登基,全军缟素迎敌。   鏖战三天三夜消灭叛军,将李泽等人擒拿,自此天下肃然安定,而后太子登基为帝,半生肃政,谣传暴君之称。   谢启衍曾设想过李泽身处何地,从岭南到潼关,如今想明白了,李泽潜伏之地是京城,天子脚下,最危险也最为安全的地方。   望着万名叛军来势汹汹,现在他们只需等他父亲平西王率辽西军队赶赴盛京,将叛军一举拿下,由虚变实,出其不意。   谢启衍抬手下令,“放箭!”   顷刻之间,羽箭如雨直射而出,黑夜中叛军持盾抵挡,发出阵阵响声。   一侍卫快马扬鞭赶到玄武门,跃下马匹,急急跑上城墙,跪下慌张道:“世子!锦宓公主被掳走了!”   听言,谢启衍身形一震,侧过身来怒言:“何时的事!”   侍卫抖着声道:“半...半时辰才发现...”   谢启衍气极,一脚将那侍卫踹翻于地,“公主府内外侍卫都是干什么吃的,废物!”   公主府有官兵看守,怎么还会出事?!   正在此时,城门之外火光闪现,照明了一片视野,不似方才那般漆黑。   谢启衍回身看去,只见叛军之中,一身着青红衣裙的豆蔻女子被绑在木架上,粗绳捆着身躯,无法动弹。   她面容娇美,眼含泪水望着谢启衍,口舌也被紧塞着绢布。致使谢启衍心如沉石,手掌紧紧抓住城墙护栏,那正是锦宓公主。   只见一身着盔甲的男子缓缓从叛军中走出,谢启衍定睛一瞧,薛武侯薛恒,当初他抛家弃子从盛京逃出,再无音讯,终于出现在这里。   薛恒神情傲然,当初皇家使他家破人亡,已是满心恨意,他扬声道:“谢世子素来卓越不群,自是非寻常勋贵公子,这玄武门由你看守,自是手到擒来,但不过你看看这是谁。”   谢启衍已然面色铁青,冷视着远处叛军,呵斥道:“大胆逆贼,敢挟持大盛公主,还不速速放开公主!”   薛恒笑了笑,则谈条件道:“只要你大开城门,放我军入城,老夫便放锦宓公主一命。”   作者有话要说:  同时发生好多事,所以用了三个视角 第100章 城外   薛恒言罢, 便抬手一挥,士兵将锦宓公主口中的娟布猛地抽出来,她喉间干涩不适, 连咳了几声。   锦宓还未来得及开口,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便架在她的脖子上, 远处城墙上的谢启衍戎装笔挺, 面容铁青。   锦宓动了动被绑在身后的双手,绳索捆得很紧, 根本无法挣脱,但指间藏着一片细小的刀试着割开粗厚的绳子,由于藏刀, 柔嫩的手被割得处处血丝。   她本是在府上些许,一碗莲汤之后便躺下了, 被抓出公主府,绑在木架上。   见此番情形, 锦宓多少也猜到些许, 前世经过生死的人又怎会怯场, 自也藏有锐物在身上。   这叛军入城烧杀抢掠, 盛京百姓难逃, 想必里头也情况紧急了。   她开口对城墙上的谢启衍道:“启衍哥哥, 不必管我, 宓儿不怕!”   刚喊出来, 那把大刀逼近锦宓的脖颈, 她不得不噤声下来, 薛恒现在木架左侧,直勾勾地望着谢启衍,“听闻锦宓公主与谢世子前些日子定了婚约, 青梅竹马,情深意重,一个盛京城和尊贵的公主相比,哪个较为重要?”   谢启衍银牙微咬,手按在城墙上,指尖泛白,前世锦宓便是在他眼前离去,而如今不应该重蹈覆辙,青灯大师所言有劫的是他才对。   谢启衍未有言语,离开城墙之上,薛恒等叛军些许疑惑,片刻之后,只见城门半开,谢启衍身着戎装,一马一长.枪在火光之下走出。   “不管是政.乱、还是战役,此为男子间的争斗,薛大人何必要为难女子,传出去也算不上什么好汉。”   薛恒望着谢启衍微微挑眉,嗤笑了一声。   谢启衍又开口道:“当初在旲山之战,薛大人长子被擒杀,那可是你最得意的儿子,心中定恨意难消吧,可你那最得意的儿子是怎么死的,知道吗。”   薛恒脸色转沉,这一年里儿子的死,乃为他心中之痛,他又不得不逃离盛京,投入李泽庇护,怎不想将杀害儿子薛长毅的人杀之而后快。   谢启衍则幽幽道:“他正是被本世子一刀穿腹,踹下悬崖而死,不是别人,更不是当今皇帝,正是本世子,既然你今日杀回盛京,何不堂堂正正与本世子打一架,放了锦宓公主,只要你能杀了我,玄武门任你闯入。”   谢启衍拽停身下马,紧攥长.枪,“一个晚辈的邀战,薛大人不会怕了吧,还是说你和你儿子一样无能无耻。”   薛恒听言,心间大怒,是相信了薛长毅死在谢启衍手上的话,见城门之外就只有她一人,怒道:“你这小娃娃,不知天高地厚,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老夫正要找你寻仇,你倒自己送上门来。”   锦宓望着谢启衍驾马而来,身形挺拔,气势非凡,但她知道他肩胛上的伤口未愈,昨日才刚刚包扎上,打不过的,会死的。   锦宓红了眼眶,藏在手中的小刃来回割着捆着手腕的绳子,不慎割伤手指,血迹滴落在裙摆上,她道:“不行,回去!我是大盛公主,我命你平西世子回去!”   谢启衍只是淡淡瞥了一眼锦宓,继续对薛恒道:“放了公主,不然身后将士誓死驻守玄武门,直至明日尔等叛军也攻入不了盛京。”   薛恒眼下只想杀他后快,拽起马缰跃上马匹,眼下谢启衍都独自率马而出,面对万名叛军,不怕他还使诈。   薛恒缓缓开口命士兵将绑着的锦宓推过去,怎知李锦宓不知怎地挣脱了绳索,奔向谢启衍的马匹前,满手的血。“我不要你这样做。”   谢启衍看着锦宓,神色淡漠,而后对着城内禁卫军沉声下令,“护住公主!”   随即便有两名禁卫军出来将她抓起往城门处去,鉴于薛恒的虎视眈眈,还不敢将人带回城门之内。   锦宓紧张不已,见挣脱不了,只能大喊道:“你不能输,不能死!”   谢启衍没敢看她,只能回道:“我等武艺对付这种逆贼叛臣,易如反掌。”   “黄口小儿,大言不惭,今日便让你为我儿偿命!”薛恒扬声斥道,提起大刀,拽马直奔谢启衍,出招利落,速度之快。   谢启衍当即反应过来,以长.枪接下他的一招,二人相斗数招,打得难分伯仲。   城门之前万名士兵观望,火把燃燃烧起,盛京城里里外外纷争不断。   锦宓攥着衣袖,指间的伤痕如同不存在一般,她凝望沙场上打斗的两人,心中忐忑不安。   直到望见谢启衍藏在戎装肩袖缝隙的红色,锦宓指尖一抖,是血......   他是从潼关负伤而归的,休养不过三天,肩胛的伤口未曾愈合,又做这样大的动作,伤口定是又裂开了。   锦宓只想叫他别打了,可薛恒穷凶极恶,恨不得将他扒皮抽骨,这一开始如何停得下来。   时间缓缓而过,变得格外焦灼,忽然谢启衍似乎撑不住肩胛的伤,不慎吃了薛恒一招,随即被他打翻下马来,在地面滚了两圈,溅起的沙尘弄脏他的面容。   谢启衍双手撑在沙地上,额头满是大汗,能感到的是戎装里头的单衣被血液染湿,只听不远处的锦宓大惊失色,哽咽着声音大喊,“不要打了!”   谢启衍低眸,抓起地面的长.枪,站起来身来,他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盛京城显露颓势,引蛇出洞,歼灭叛臣一党。   辽西军队早在数日之前就已赶到不远的青州,离盛京路程不远,这点时辰他还是撑得到的。   薛恒驾于马上,俯视着谢启衍,大刀直指于他,开口道:“落马即为输。”   谢启衍斥道:“你可还没杀得了我。”   “那便让你心服口服。”   薛恒驾马对着谢启衍踩踏而来,怎料他一跃而起,用长.枪扎穿马脖子,只听马声长啸,薛恒跟着马咚的一声,摔倒于地,夜色里黄沙漫漫。   薛恒吃一口土,咒骂道:“好小子,不要命了!”   话音刚落下,只见谢启衍手疾眼快地捡起他掉落的大刀,直奔而来,手法未有犹豫,砍伤薛恒的双手。   在众目睽睽之下,大刀插穿薛恒的脖颈,他怒瞪口呆,喉中的血窟窿,让他再也无法言语,猛喘几口气,很快就没了生息。   谢启衍紧紧握着刀柄,他手上的血迹顺着刀刃流下来,低声冷道:“我就算是死,也要把你带走。”   清风微凉,吹来浓重的血腥味,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叛军刚才还在兴高采烈的起哄,瞬间安静下来,谁也没有想到死的会是薛恒。   直到谢启衍站起身来,面容苍白,锦宓吓得后背满是冷汗,当即落下眼泪来。   忽然叛军之中的副将大喊,“速速拿下谢家世子,为薛将军报仇!”   一时之间士兵受到鼓动,万名大军攻城,又听后方传来铁蹄阵阵,只见夜色中一片黑色方阵,直冲盛京城而来,士兵嘶吼声连连。   此乃辽西三万铁骑赶来盛京平乱,个个勇猛善战,城外大战将一触即发,必将血洒尘土。   谢启衍转身看向锦宓,她站在城门前,娇小的身躯缩着,眼眸带泪的与他对视。   谢启衍提步奔向着锦宓,道:“速速回城,此地不安全。”   兵荒马乱,两军厮杀,忽然叛军副将手持弓箭,弓刃对准了奔向城门的谢启衍,拿了我军将领之人,绝不留活口。   霎时间羽箭飞驰而去,划破夜空,猛地射入谢启衍戎装里,他忽觉后背一重,身形微微摇晃。   锦宓双眼震愕,豆大的泪珠从眼眶流出来,“启衍哥哥!”   她连忙奔向劲装血迹斑斑的谢启衍,他呕出一口鲜血,猛然倒地,面容贴着沙地,血迹弄脏脸。   李锦宓大惊失色,跪在地上,在一片混乱中哭泣不已,“谢启衍,你不能死...说好不准再像个木头似的,说好和我在一起的,你不能食言... 不然我恨你!”   随着生息的消减,谢启衍意识有些模糊,不知是该坦然还是难过,上一世青灯大师说过他大劫大难,活不过锦宓的十二岁,不过他好像多了一年的偷生......   他回道:“嗯...”   声音无力且温和。   作者有话要说:  害呀,男二没死,只是受伤了,回去躺几天。 第101章 垂钓   朝廷官兵运通水流前去灭火炮坊城区, 遏制火势蔓延,医馆大夫奉令救治附近受伤的百姓。   而在高立的宫阙门外,一群乱臣贼子被押下, 巡防营的叛贼跪于地面,四周皆是金盔衣甲的御林军。   穆长梁右腿被长刀刺伤, 倒在地面上被御林军制伏, 瞳孔里是火光星子的景象,到最后无丝毫颜面。   李君赫立于不远处, 瞥了一眼地上的人,不出所料炮坊的爆炸是穆长梁干的,目的就是引起骚动。   他将手中刀扔给侍卫, 吩咐道:“明日辰时之前,朕要看到炮坊的火灭。”   侍卫将皇帝的长刀收起, 躬身道:“属下遵命。”   远处一禁卫军从城门处赶来,疾步上前跪下, “报!”   李君赫用绢帕擦拭着手间血迹, 道:“什么情况。”   那禁卫军道:“辽西铁骑已赴城外, 相信用不了多久便可剿灭叛军, 不过平西世子于城前一战负伤, 失血过多, 昏厥不醒。”   李君赫微微蹙眉, “命御医速速前去救治。”   禁卫军拱手回是, 随即起身疾步跑开。   躺在地面上的穆广梁听到此报, 心中已彻底凉下, 叛军迟迟未能攻入城池,辽西铁骑大盛一大雄师,声名赫赫, 历年驻守辽西等地,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李泽的叛兵皆有岭南兵与梁国丹阳营,较为繁杂,难抵辽西铁骑,已呈败局。   李君赫冷瞥着穆广梁,命御林军将穆广梁拿下,包括将卫国公府上下通通缉拿,押入大理寺牢狱,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自然一个也逃不过。   随即数名叛臣被御林军拖押下去,夜色火光中,百姓藏在房屋里,惶恐地透过窗牗往外偷看,这盛京朝堂要重新洗牌,这回是真的变天了......   从宫阙回到后宫,李君赫疾步匆匆,重装盔甲的御林军紧随其后,暗卫梁十五前来汇报宫内情况。   李君赫面容仍旧冷沉,“皇后可退出长佩宫了?”   梁十五紧跟着皇帝的步伐,回道:“禀陛下,尚在宫廊内,出了些许小状况,不过皇后一切皆好。”   李君赫低眉瞥他一眼,直步往宫廷长廊走去,各宫灯火通明,照亮沿途道路。   幽长的宫廊内,宫女太监手提灯盏,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   李君赫赶来到之时,禁卫军拿下已拿下行刺的黑衣刺客,宋意欢怀中紧抱着襁褓的两个孩子,神情认真,喃喃低语地哄着孩子,衣裙上染得有几抹血迹。   而地面上躺着不少尸首,其中一个黑衣男子衣襟上血迹斑斑,胸口上插着一把小巧玲珑的袖刃,正是当初李君赫赠给宋意欢防身用的那把。   这男子正是踪迹不定的李世,李泽之子,他双目未瞑,神色愕然,已死,袖刃所插的地方精准而致命,正对心脏。   见此画面,李君赫微顿,已猜到发生了什么,他缓步来到宋意欢身旁,二人对视着,她眉目终于在此刻松懈。   这是她二次动手杀人,是绝不容许任何人伤害孩子。   宋意欢缓缓将脑袋靠在李君赫的胸膛,渐渐平复着心情,他轻抚着她的后背,低声安抚道:“没事就好。”   夜色宁静,灯火摇晃。   正在此时,太监疾步赶来,打断二人的温存,“禀皇上皇后,罪婢柳薇已在辛者库抓获。”   宋意欢眼眸一沉,抬起脑袋,只见太监身后押着一个发丝凌乱的女子,她跪在地上,神情惶恐,分外落魄。   柳薇望着死在地上的李世,泪水不止。是李世欺骗她,说好会给她回来的,却在将她利用完之后抛弃。   宫廷大乱,柳薇不得不多躲入最脏最乱的辛者库,最后还是被宫人抓到。   经历了李世的欺骗抛弃,柳薇含着眼泪看向宋意欢,“小姐......”   宋意欢冷着眼眸,将孩子交给林嬷嬷,二话不说便走到柳薇跟前来,抓起她的衣领,便是狠厉地两巴掌扇在她的脸上。   宋意欢怒斥道:“吃里扒外的东西!”   宋意欢如今不止是失望,还有憎恨,当初正因看在柳薇与她多年相伴,欲放一条性命,岂知柳薇不知悔改,引刺客入宫,刺杀皇子皇女,大逆不道。   柳薇被宋意欢打翻在地,面颊红肿起来,她哭诉起来,“小姐!都是奴婢鬼迷心窍,信了李世的花言巧语,才犯此等错事,放过奴婢吧,往后再也不敢了!”   宋意欢则道:“以前本宫怎么看不出来你是这等的狼心狗肺,为了一个逆贼悖于本宫。你在想什么,借逆贼谋反,摇身成为主子?”   柳薇狼狈地爬过来,抓着宋意欢的裙角求饶,慌张道:“不是的!奴婢从来不敢这么想,是李世大逆不道,奴婢不知他竟是逆贼啊,小姐...你就看在往日情谊,放奴婢一条命吧。”   宋意欢凝视柳薇的面容,狠狠抽回裙摆,事情已经发生,差一点孩子便出事,她已对柳薇心灰意冷,更是无法原谅。   宋意欢冷漠地转身,不再多看一眼,柳薇慌张不已,她不敢求皇帝,但知道宋意欢心软,只能求小姐放过自己了,还想再度靠近,却被侍卫押住。   皇帝的神色冷然,手臂一挥,漠然道:“即刻拖下去斩首,让宫里的奴才都见着谋逆叛主的下场。”   柳薇心惊得手颤,悔恨不已的她在哭喊中被侍卫拖下去,至终宋意欢都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刺客尽除,宫人忙着收拾打斗过的残局,渐渐恢复平静,两个婴孩不知事,还以为是嬉戏,在宋意欢的怀中咯咯的笑着。   身躯高大精壮的李君赫单手接过儿子团团,走在宋意欢身旁,城外有辽西铁骑护城,由卫国公府率领的内乱已被制伏,宫廷内刺客李世已死。   还有一件事,那便是该去擒拿李泽了。   ***   清风明月,云野园内的湖边微凉,长亭曲折幽长,已是夜半三更,亭柱嵌的灯火,盏盏未灭,再过一个时辰,这天该亮了。   长亭尽头坐着两人,灯盏明亮,石桌上摆放着棋盘,棋子黑白相间,互吃互搏,对弈之中。   淡白长衫的中年男人坐在楠木轮椅上,他身体瘦弱不堪,面容苍白,双眸紧望着棋盘,指间白子在手中来回翻转。   黑棋下后,棋盘之上,白棋不管走往何处,皆被黑棋封死,毫无生路。   在瘦弱男人的对面,李墨轻靠椅背,神色淡漠,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一夜未眠下的棋,身体已然疲惫了,人呐,不得不服老。   李泽眼角皱纹浓重,他终于颤抖地放下白棋,输赢已成定局,心有不甘,他苦笑,却不得不用平稳的语态地道:“我输了......”   灯盏内的烛火摇曳,‘输了’二字,不单单止棋盘上的输赢,运筹帷幄十余年,步步为营,直至此刻......   李泽话音落下后,长亭内响起整齐有序的脚步声,还有衣甲摩擦声,皇宫御林军赶到云野园内,已将上上下下全部包围。   李泽对视上李墨,虚弱得如故木般的手放在轮椅扶手上,似乎一点都不在意身后长亭赶来的御林军,摇头叹息道:“此生不甘啊......”   李墨瞥了眼一众未打扰的御林军,盛京城内的结果已经显而易见,他淡淡开口,“常言道四十不惑,都一把年纪了,何苦为难自己,不如闲情吃鱼去。”   李泽微愣,只见李墨若无其事般起身,借着亭内灯火缓缓走到湖岸边,立在石缝间的鱼竿来回动弹。   李墨将鱼竿抽起来,拎起湖水中鱼弦,只见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露出水面,乱跳得水珠都溅他脸上。   而亭内的李泽被御林军持刀押起,御林军之首向着忙着抓鱼的太上皇躬身行礼,而后押着人离去,只留下黑白相间的棋盘,夜色朦胧。   李墨这才提着钓鱼,瞥着浩荡而去的御林军,太监福如复来到他跟前,“太上皇......”   李墨收回目光,看了鱼弦上的鲤鱼,道:“今日这鱼就不放了。”   他拿着鱼竿,提步离开长亭,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又喃喃道:“回去睡觉。”   福如复忙抖着衣袖,跟在太上皇身后,湖边夜景清美,明月静静倒影在水面,波光粼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5 23:24:02~2020-09-06 21:10: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2章 平息   翌日一早, 盛京长街上满是官兵来往,炮坊的火势直至早晨完全熄灭,满地潮湿和灰烬,正在处理后续整理工作。   好在是在夜里发生爆炸, 百家皆在家中, 只是伤亡人数较少, 朝廷已派官员抚恤民心。   经此内乱, 逆臣皆被擒押于大理寺牢狱, 于秋后执死刑斩首,因此朝中职位人员缺失,官员削减近一半,朝堂上下元气大伤, 亦是一件十分头疼的事情。   几日之后, 事态渐渐平息下来, 盛京城安然无恙。   一道圣旨从金殿宣出了朝门, 分派存抚使于各州地区搜访能人志士, 鼓励各级官员踊跃推荐人才,务求选取真才实贤之辈, 不论出身。   圣旨一出,大盛各地热闹起来, 对于许多怀才不遇的人来说,这便是机会,纷纷为京师纳才做准备。   除此之外,叛军之首李泽于云野园内被擒拿, 潼关之地的几万叛兵军心涣散,不出五日被通通招降,豫王麾下军队重夺潼关, 战事停。   对于李泽被擒一事,宋意欢亦较为不解,实在想不到素来踪迹不定的他会在太上皇的云野园内。   李君赫则在批奏折时,神情自若地与她解释,“内乱是上一辈的恩怨,李泽好胜却次次败于父皇,况且李泽体弱多疾,时日不多,会在最后之时前往云野园与父皇相争,这并不意外。”   宋意欢低眸,细细理着他话语中的意思,李君赫看她一眼,忽又淡淡道:“有些人一生只为一个赢字。”   宋意欢微顿,神色渐淡,二人不再言语此事。   谢世子因此役负伤,于王府内昏迷两日才恢复意识,将锦宓公主吓得惶恐不安,日日伴于身旁。   好在是醒了,不然便成为大家心里过不去的痛事,谢世子尚在年盛,还有与锦宓的婚事未成,众人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   宋意欢也借着出行的机会,去了平西王府探望,见到谢启衍第一面,就是躺在榻上动弹不得,满身纱布缠绕,分外狼狈。   好在伤口皆不在致命等地,加上谢启衍身强体健的,还有的救,公主虽然口头嫌弃他几句,眼里可紧张得不得了。   宋意欢望着谢启衍的模样,不免无奈轻叹,“谢世子此生不是在受伤,便是在受伤的路上,什么倒霉的事都让你给捡了,还真是命里犯劫。”   谢启衍僵着身子,一动不动,转眸看向一旁的锦宓公主,他不是命里犯劫,是命里缺她,开口道:“看来过几日还得请青灯法师作作法事。”   宋意欢没有久留,夏日雨水突然,路途上落起雨来,回到长佩宫时,已是衣裳有些许的潮湿。   李君赫在书案前批奏折,见她回来,便放下朱批笔,来到身旁揽着人,擦擦雨水,话语不多,但相处和谐。   宋意欢伸手抱了抱皇帝的劲腰,前段日子虽有些惊险,盛京如今渐渐恢复安定,想想现已是新的篇章。   一连几日雨水偏多,宋意欢便鲜少出门些,身旁的大宫女换了个老实本分的,对于柳薇的事,她想起来还是有些低落的。   不过也因此长个心眼,事事谨慎些,就像李君赫说的,她现在是皇后了,什么可信不可信,亦该有个分辨的能力。   上次答应给这位皇帝陛下做的冬瓜排骨汤,他还惦记着呢,又不好直说,一个劲地暗示她。   答应他的事儿,哪能忘呀,宋意欢趁着将孩子哄入睡,便去御膳房下厨。   晚膳时便在桌上见到那冬瓜排骨汤,皇帝看似面容如常,淡淡夸了句不错,暗暗地不停给宋意欢夹菜,晚膳吃得可欢了。   宋意欢都忍不住笑他,就不能大大方方地说很喜欢吗,非得别别扭扭地说不错,她还得猜他心思。   日子安稳,听闻豫王从潼关回京复命的路上,在雨中捡了一只猫崽子,还是只纯白狮猫,双瞳鸳鸯眼,他是喜欢得不得了,爱不释手得上早朝时都放在衣襟里。   那只猫可不怎么乖,趁着不留神从衣襟里跳出来,到最后闹得满朝文武都忙着给豫王殿下抓小猫,为此李君赫罚他在家抄礼记。   此事传到宋意欢耳朵里,笑开了怀,二皇子还真是个活宝,没个皇室勋贵的模样。   李君赫对此都见怪不怪了,说是昭景喜好此类可爱小宠,养猫儿兔儿以前也有,不过这次还带上朝堂,不合礼数。   宋意欢得机会见了次豫王殿下的小猫崽,毛茸茸的可爱得不行,不过这只猫很凶,很有灵性,除了李昭景谁也不给摸,爱趴在他的衣领里睡大觉。   有了这只猫崽儿,李昭景都没怎么花时间去青楼听小曲儿了,一心一意养起猫来。   时日渐去,转眼便夏去秋来,朝堂的一切渐渐恢复运转,李君赫的事务也减少些许。   关押至大理寺的一众叛臣通通押往刑场斩首示众,当初权高位重的卫国公府也彻底败落,沦为罪臣。   大逆不道之罪,就连穆奕也难逃此劫,牢狱里他曾求见宋意欢最后一面,但她始终没有出现,过去的事皆都过去了,他们之间没什么好见的。   宋意欢坐于寝殿内,秋风吹来,倍感寒凉,膝上翻看着六宫账本,刑场的事会发生的皆与她无关。   近来团团和圆圆越发好动了,满地爬动,因此地面上都陈铺着柔软的地垫,光林嬷嬷一人还管不住他们俩呢。   正在牙牙学语期,总是叽里呱啦地说着听不懂的话,试着和大人交谈,两个孩子都和他爹一样,生了双凤眼,可爱得紧。   还会叫娘了,含含糊糊的,宋意欢因此高兴了好几天,不过因为孩子粘着娘,皇帝陛下时不时严肃地会抱怨,夜里没能好好和宋意欢同枕共眠。   事实没有他说得那么严重,只是偶尔会抱着团团圆圆一起睡而已,是他太小气了。   年底一过,便迎来孩子们的周岁,皇帝于尚德宫设宴款待,众臣共贺皇子公主的周岁礼,在云野园的太上皇与太后也难得露了面。   儿子瑾华爬得快,诸多物件里抓了个玉印章在手里,众人欢笑道:得,又是个君主相。   反倒是予安把女孩子的本质发挥到了极致,挑挑选选,左看看右看看,从物件里抓起了桂花糕在吃。   宋意欢抱着女儿哭笑不得,“莫不是以后变成个小胖妞呀。”   众臣道:“小公主这是有口福,吃四方,走哪都吃好喝好,大福气。”   然后予安捧着桂花糕,含糊地学着大臣们的话语说,“大虎气...大虎气...”   引得众人欢笑不已,待到宴席退散,孩子们也玩累了,吃饱后便睡着了。   夜深人静,待寝殿的灯火熄灭,夜帐情浓,李君赫揽着宋意欢的腰肢,情深意长,二人相拥而眠。   孩子周岁礼不久后,太上皇与太后也春下扬州,远离盛京,回到闲云野鹤的生活,安度余生,悠然自得。   作者有话要说:  等着写过锦宓的大婚,正文就结束了,很快就是番外,番外多写点。 第103章 三年   因内乱之战, 梁国暗中参与,事情败露之后,两国于边境兴兵,二皇子豫王因而率兵征伐。   时过两年, 梁国节节败退, 不久之后派使节入京谈和, 挥金割地求和, 战争使得国势大伤, 百姓流离,两国之争就此停下。   豫王领兵归京,此战之后声名大振,号大盛猛虎之称, 成了京城各家勋贵小姐心怡的对象, 他却一心养着府中猫儿, 不闻不问。   又过一年, 大盛国势稳定, 四海昌平。   近来盛京城又热闹起来,只因锦宓公主及笄, 年十六,与平阳王府世子大婚在即, 一片欣和。   公主出嫁当日,帝后皆有出席,可见对其的看重,红妆十里, 尽铺长街大道,风光无限。   平西世子一拢火红婚袍,身骑俊马, 身后是八抬大轿,红字喜迎,停在公主府前。   喜庆热闹的围满了人,民间小孩蹦蹦跳跳,高喊着:“公主出嫁喽,新郎官来接新娘子喽!”   谢启衍下马之后便领着喜婆入府而去,先是见过帝后,门口设酒拦截。   有二皇子把阵可没那么好接到新娘子,急得谢启衍团团转,愣是喝了几碗烈酒,还让其作诗唱曲。   宋意欢与皇帝同坐正堂,看着谢启衍着急见新娘的模样,甚感好笑,不禁看向身旁的李君赫,低声说着悄悄话:“干嘛如此为难新郎。”   李君赫一本正经道:“皆是豫王的主意。”   宋意欢看着他的神情,这话说得她都不信呢,怎么看这皇帝才是主谋,她道:“当初咱们大婚时,咋就不整整你呢。”   李君赫挑了挑眉稍,“谁敢?”   宋意欢笑了笑,不再与他说下去。   正堂内闹是闹了,这不能误了吉时,片刻之后,身为二哥的李昭景才负责把凤冠霞帔的妹妹背出来,入了花轿。   这会儿谢启衍总算是接到新娘子了,连连贺礼,欢欢喜喜接着锦宓公主回府拜堂。   看着远处的迎亲队伍,李昭景难免有些伤感,回身揽着大哥李君赫的手臂,身高马大的他道:“小妹还真许给了谢胖墩,我这心里好生舍不得。”   谢启衍小时候长得白白胖胖的,是个小胖墩,又招锦宓喜欢,身为哥哥的李昭景眼红得紧,私底下没少叫他胖墩,这名字至今都还在他口中叨念。   李君赫镇定地掸开李昭景的手,好歹也是一府王爷了,拉拉扯扯成何体统,他道:“锦宓都出嫁了,你亦是该想想自己的事。”   李昭景顿了顿,低着眉头思索,总奔波于军中事宜,好像真该想想自己的事了......   ***   平西王府喜迎公主入门,四处张灯结彩,筵开多席,平西王夫妇常在辽西,此次也归了京城,二老脸上喜气洋洋的。   拜完堂后,行完合卺礼,直至宴散,一身婚袍的谢启衍从酒席上回来,面庞上带着酒醉的红云。   他推开新房的门,里头的锦宓正坐在喜榻上,珠帘掩着娇俏的面容,手中拿着金花团扇,抬眸瞥向来人。   也不知她坐得累了没有,谢启衍搓搓手,二人对望着,提步缓缓走近,前世他们成婚时也如这般局促,以前是因为脑子转不过弯来,现在是紧张。   谢启衍来到锦宓身旁坐下,花烛红艳艳的,被褥绣的鸳鸯戏水,他开口道:“饿了没,我让人做碗面来?”   锦宓唇红娇艳,比起三年前,面容长开不少,一如前世那般娇滴滴的模样,她回道:“方才偷偷喝了枣粥,不饿。”   “诶,不饿就好。”谢启衍点首,瞧着锦宓的模样,娇得让人心痒痒,前世就是这般让他打了退堂鼓,不敢与她洞房,那时的锦宓还要小一岁。   谢启衍身上有着酒味,伸手去拉了锦宓的手,软乎乎的,想想他们前世连孩子都没有,成婚一年多都没能好好处。   那次他重伤之后,拜访了青灯法师,既然大难不死,往后的一切皆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们的造化......   谢启衍想了想,将锦宓的凤冠脱去,放在梳妆桌上,又走到她身边来坐下,“宓儿。”   “嗯。”李锦宓回应他,他磨磨蹭蹭的,又不知道在瞎琢磨什么了,可别像前世那般,到最后道出一句我去厢房睡去。   为了缓和下气氛,谢启衍靠近过来,呼吸热热的,道:“我今日酒喝多了,脑子昏昏沉沉的,都是豫王给灌的,你莫怪我。”   李锦宓瞧着他平日里白净的脸,此刻红云萦绕,谢启衍道:“他是成心刁难我,论年纪我还年长他,所以今日我将他喝趴下了。”   谢启衍说到此,停住瞧着锦宓活生生的在眼前,前世他就碰过她一次,这三年来,他没少盼着她及笄,好吃好喝送去养着,做梦都梦到她。   “我......”谢启衍咽了咽喉结,好像那次是锦宓主动亲他的,以前被她强吻好多次,他有些口干舌燥的,站起身,去到桌旁斟杯茶水喝。   他承认对于感情这方面,他迟钝且笨拙,之前失忆时闹了不少笑话,眼下实在有些心潮涌动,他得表现好点,可不能太猴急了。   锦宓坐在床榻上,瞧着谢启衍去到桌前喝水,身形挺拔,烛光摇曳,她微微蹙眉......   谢启衍放下杯具,一回身便见锦宓站在他身后,气氛微妙,他正要开口,锦宓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往回走。   谢启衍躬着身被她拽到床榻旁,只听她道:“启衍哥哥是不是又不想洞房了,支支吾吾老半天,我告诉你,门都没有。”   谢启衍被锦宓推了一把,坐在床榻上,想解释道:“那个我......”   想想他以前找的借口,说她还小,锦宓扑上来抱住谢启衍,打断他的话,“宓儿不小了,可以嫁人了,你要不要看看?”   谢启衍被锦宓扑了个满怀,倒在大红的床榻里,她身子又软又香,闹得他心热得厉害。   锦宓公主柳眉微蹙,小手解着嫁衣,“不管怎么说,**一刻值千金,这一次本公主定要把你给办了,省得你再出去拈花惹草的。”   谢启衍瞧着锦宓煞有其事的模样,她扯着他的玉腰带和裤.裆,红着脸道:“我就不信,你这裤子还脱不下来了?”   谢启衍舔了舔唇,便凑近去亲她一口,他拉过喜红的床幔,这婚袍繁琐,裤.裆被锦宓越拽越紧。   “我自己脱,别拽别拽,勒到裆了。”   “......”   ***   三月春晴,平西王府里是新婚燕尔,欢欢喜喜,王爷夫妇素来慈和,一家子乐在融洽。   趁着皇帝给的休沐,前两日二人去了趟扬州见太上皇二老,顺道游玩几日,回来带了不少小玩意,送到长佩宫去,给小皇子和小公主手里玩。   这公主的婚事儿算是过去了,豫王那里可还拖着的,常言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没过几天,礼部尚书便把折子奏到龙案上。   豫王殿下已二十有二,年过弱冠,应当早日成家生子,为延绵李家子孙,开枝散叶,此为孝义。   这些事,也就礼部尚书最为着急了,他是奏皇帝纳妃充实后宫无用,便把目光转到豫王那里,历朝历代,传宗接代本就是大事,唯此朝皇嗣寥寥。   这豫王府里头,不是没有女子,不少官员送过妾室入府,可这一年半载的,也没出什么动静来,可不就让皇帝来压压他了。   皇帝瞧着礼部递来的折子,当年岭南一事,李昭景虽什么都不记得,但隐隐约约有心结,遇到试婚的女子,他总说不对,却说不出哪不对。   所以李君赫亦没勉强他,任着李昭景去,总会遇见个对的,此番礼部是着急了。   大盛男子皆在十八开始成家,通常不超二十,毕竟生产力也为国力的一部分,礼部着急豫王的婚事,也尤为正常。   李君赫思索片刻,转手就把豫王宣入宫,成家生子的话也同他提了提。   李昭景是连连点头,笑道:“那便选妃吧,谢启衍都成家了,迟早的事嘛,万一有看对眼的呢。”   见他无异议,这事情就此交给礼部去处理了。   而后一连几日,各士族闺秀的画像便送往豫王府里去了,这可是皇帝的亲弟弟,闹得盛京沸沸扬扬的。   这热闹起来,不少名媛贵夫人也常走动宋意欢那儿多了,皆是为了引荐各家嫡小姐。   动静是蛮大的,宋意欢难免会想起青葙来,因而多了层心事。   趁着晚膳之后在御花园闲暇,宋意欢跟在李君赫开口道:“自岭南一别,过来亦有近四年之久,是不是该将青葙的事告知豫王。”   李君赫未做言语,宋意欢抿了下唇,继续道:“我只是在想,倘若豫王成婚后想起,会不会怨我们,用着为他好的理由,隐瞒他原本该知道的事。”   御花园的桃花开得正艳,一切都春意盎然着。   李君赫侧眸看向宋意欢,开口道:“在离开岭南时,青葙曾找过朕,亦是求朕保守这件事。”   宋意欢问道:“陛下答应了吗。”   李君赫微顿许久,才不紧不慢道:“是她的遗愿。”   宋意欢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君赫神色显得平和,却到最后道:“顺其自然,朕尊重他的所有想法。”   宋意欢瞧着他不再作声,这男人虽面冷,不善言辞,但暗自关注着至亲之人,不声张亦不张扬。   那便顺其自然,如果有天李昭景来问,她不会隐瞒。   自此之后,长佩宫再来勋贵夫人,宋意欢若见着品行端正的闺秀,亦会留着画像给豫王府送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7 22:01:52~2020-09-09 06:13: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4章 避暑   为豫王殿下选妻这事儿, 一选就过来两个月,本就皇亲国戚不多,相互之间多照顾些。   但这么久来,宋意欢摸不透这豫王到底想要个怎样的王妃, 送去的画像, 不管是相貌还是家世, 他都有挑剔的地方。   众人都在议论纷纷时, 豫王府的管家把一张画像送去礼部, 这人选就这么定下了。   是萧丞相家的嫡次女萧蓉雪,模样生得娇小可人,婷婷玉立,温柔贤淑, 大家闺秀, 这也算是门当户对。   太上皇的生母便是萧家的出身, 说起来萧家与皇室还有几分亲, 可谓是这一群勋贵小姐中最好的, 也是最合适的。   于是这亲就如此定下,也让媒人前去说媒了, 豫王可是七珠亲王,为得宠幸才留在盛京, 迟迟未设封地,且相貌俊郎,性情温和,无不良癖好。   萧家这小姐嫁过去便是高人一等, 是大好的喜事,萧家这回是乐开了怀,萧丞相里里外外, 笑得嘴都合不拢。   豫王走往了趟萧家,见过那萧家小姐一面,于是,这大婚便定在了三个月之后,接下来的都交于礼部和下人们去打理。   时隔两个月选豫王妃的动静总算是有了结果,豫王也好似轻松了些,一心逗弄着府上的白猫,依旧自在怡然。   夏日酷暑,梅雨之后,每年西南等地多多少少都会出现水灾,待朝廷将此事忙完,皇帝也会清闲些许,是该出去避避暑气。   今年尤为炎热,长佩宫的寝殿内常放着冰块祛暑,都抵挡不住热气,宫女忙着在一旁扇风。   如今的龙凤二子也已三岁多了,生得粉雕玉琢的,莫看两只团子还小,哥哥性子沉,不紧不慢的,妹妹性子暖,可会关心人,惹人欢喜得紧。   这夏日容易倦乏,两个孩子用过午膳,便趴在宋意欢怀中睡着,岁月静好。   从奉天殿回来的李君赫入门来,这娘仨在美人榻上睡得正香,宋意欢这衣裳穿得少,轻薄的罗纱褙子衣,内搭莲花诃子裙,衬得身姿窈窕,肤白貌美。   李君赫走近来,让宫女皆都退下了,未吵醒三人,只是宋意欢睡得浅,很快便转醒过来,她轻揉眼眸,道:“陛下今儿怎回得这般早?”   她的褙子没盖住肩头,半掩酥.胸,撩人心怀,好在寝殿内皆是宫女,没什么别的人在。   不过李君赫仍是伸手将宋意欢的褙子衣穿理好,掩了掩那片丰盈,“近来不忙。”   宋意欢瞧着他骨节分明的手理好衣衫,榻的里侧孩子们睡得深,她忽然轻轻道:“意欢好看吗。”   李君赫指尖微顿,覆向她纤细的脖颈,低首吻了吻她,“好看。”   宋意欢眉眼弯弯,他抚了下她的面颊,语态不紧不慢道:“盛夏炎暑,正好政务松散,便去往避暑山庄住半旬时日吧。”   闲情的时日难得,宋意欢愉悦几分,往年盛夏时,也会赶往皇家山庄避暑,一去便是许多皇戚勋贵随行,自然少不了豫王和锦宓,今年或许人多热闹些。   宋意欢便忙着应下来,说是让大宫女云溪去置办行李。不小心把话语说得声大了些,身旁的女儿轻轻哼唧一声,忙看向孩子。   李君赫静静瞧着她,待孩子不再动静,宋意欢忽然想到,“顺道将萧家那嫡次小姐也唤上吧,听闻豫王对萧小姐不太上心,这二人出来熟络熟络也是好的。”   李君赫顿了下,语调微冷道:“朕见你对豫王是挺上心的。”   他这话说的吃味,宋意欢坐起身子,轻轻道:“只是随口一提,陛下都要和意欢生气呐。”   李君赫则低首浅吻着她,还没能尝尝滋味,榻里的两个小家伙醒了过来,张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二人。   宋意欢别开脸,只听儿子李瑾华脆生生道:“...父皇母后在亲亲哩...”   小女儿予安点点头,从榻上爬过来,抓住李君赫的衣袖,仰首闭着眼睛,颇为深情的道:“圆圆也要父皇亲亲。”   李君赫挑起眉稍,宋意欢则扑哧一笑,看吧,女儿总是这么热情,予安见父亲迟迟不亲她,又倔强地将小身子凑近了些,若不亲她是会哭的。   闹到最后他只能亲了两个孩子的额头,李君赫起了身,负手往书房去,下次得先让宫女把孩子们都抱走才是......   ***   皇家的避暑山庄修建在郊外,名为天泽山庄,地界宽广,可入林中射箭打猎,其中又有一泛舟湖,杨柳依依,清风凉爽。   出行当天,仪仗华贵,马车数辆,宋意欢先让嬷嬷领着孩子们入了马车,随行之中不乏勋贵朝臣。   细细想来,船舫游湖时若再有各家子弟吟诗作对,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一来闲情雅致,二来挑选有才之士。   豫王李昭景来时,怀里抱着白猫儿,人高马大的他竟也不显得突兀,还乐在其中,或许是众人都看惯了他带着猫儿四处闲逛的模样。   与那萧家小姐站在一起,二人挺客气疏离的,萧小姐礼节端庄,温婉可人。   李昭景个自来熟的人,偏偏撸着猫儿,没说什么话,不过偶尔几句还挺温和的。   为了让二人熟络些,便让其同乘一辆马车,这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可能慢慢也就熟悉了。   帝后的仪仗马车行在头首,路上摇摇晃晃的,李君赫喜静,车厢内的团团圆圆闹腾得紧,不一会儿便让嬷嬷抱着去别的马车上了。   待车厢安静下来,宋意欢瞧着沿途的遍野山花,忽然道一句,“这萧家小姐长得倒是甜美。”   李君赫正靠着她身旁的车壁,阖眸轻歇,听她一言,他轻抬眼皮。   宋意欢淡笑道:“大方得体,是闺秀之典范,豫王殿下要恣意随性得多。”   她看着山花烂漫,说出的话就像是随口一提,也没想将话题继续下去,所以李君赫也没有回话。   马车缓缓前行,不久后宋意欢便趴在李君赫怀里昏昏欲睡起来。   待到午时太阳正旺,车队在皇家山庄前停下,浩浩荡荡,马匹高大。   宋意欢都出些汗了,两个孩子在林嬷嬷那辆马车上,玩得都睡着了,让宫女们抱着。   刚下马车,宋意欢与李君赫入山庄去休整,跟随其后,豫王的马车也很快到了门口,车厢里头的二人全程没有多少交谈。   不过豫王下车之后,还是很有礼节地搀过萧小姐下来,尽了男子该做的风度,随后便不再过问于她。   萧蓉雪望着前头的华服男子,怀里抱着白猫,虽然豫王殿下很和善,但却没有回头看她一眼,有意无意的距离感。   明明以后她会入豫王府的门,亦会是他的王妃,可这般是不是有点冷落了。   她着实不解为何他如此喜欢那只猫儿,不过是一个畜牲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9-09 06:13:40~2020-09-10 07:36: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105章 白猫   来到山庄第一日, 众人也没四处玩乐,而去休整行途的劳累,各自在厢房内休息。   庄内景色宜人, 清湖幽静, 山林环绕,比起盛京城内凉爽得多, 夜里还得盖上一层毯子入睡才行。   众人会在山庄住上半月,庄内可以狩猎,垂钓,亦是大半个皇家林园了,待回京后差不多也快到豫王的大婚。   隔日一早, 皇帝便配着弓箭,领人入林中狩猎,而在山林在立有亭台, 供人休息, 宋意欢则带着孩子在亭歇着。   这射箭狩猎等事,可是豫王来兴致盎然的项目, 还扬言能打来野猪助兴, 到时痛快的喝酒吃肉。   皇帝则嗤笑他话说得太满, 小心丢了他豫王爷的面子,看得出他也兴致十足。   宋意欢底下那两个孩子躁动不已, 儿子高高兴兴地看着父亲上马,不禁念道:“团团也想和父皇去打野猪。”   宋意欢则摸摸他们的头,哄着他还小, 等以后学了箭术就可以去了,现在还是乖乖等父皇回来吧。   除此之外,最为好笑的便是锦宓公主和谢世子了, 二人实在是粘得紧,锦宓又格外不在乎他人眼光,非要谢世子拉着她的手。   看样子谢启衍还蛮害臊的,一个启衍哥哥的,一个宓儿的,简直了,这俩果然是新婚燕尔还离不开,于是皇帝与豫王就把谢启衍给丢下不管了。   亭台里宋意欢托着脸,不禁思索着她和李君赫私下的爱称,陛下?夫君?似乎都挺有距离感的。   她是不是要给皇帝陛下想一个……   想到脑子里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宋意欢忍不住打了个颤,算了,用在陛下头上挺让人感到害怕的,他一点都不够可爱。   宋意欢端起茶水润喉,亭台水榭,湖水清澈,随行的夫人小姐再也在亭内歇息,林嬷嬷和宫女云溪在陪孩子们嬉戏。   宋意欢瞥眸间,望见不远处的萧家小姐,双手微攥着,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不经意瞧着她手指上有道细微划痕,宋意欢放下茶杯,不禁与她问道:“萧姑娘你这手怎么了?”   听见皇后问话,萧蓉雪回过神来,忙低首作礼,“回皇后娘娘,臣女只是不慎被划了个小伤,无大碍的。”   宋意欢瞧着她把手收在袖下,道:“是被猫儿抓的吧。”   萧蓉雪双眸有些黯然,轻轻道:“本想讨好豫王殿下的猫儿,奈何猫儿凶猛......”   宋意欢顿了顿,开口道:“豫王这猫儿养了好似有三年了吧,对生人都凶,脾气不好,你呀,还是莫乱去扰它。”   萧蓉雪道:“好像豫王殿下眼里只有猫,臣女这次来,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宋意欢淡淡道:“可莫如此想,本宫见他对你也很好的,日久生情,你何必介怀只猫儿呢。”   萧蓉雪抿着唇笑,回应声是,衣袖里指腹轻抚被猫抓的划痕。   待到午后,众人狩猎而归,满满当当的,看来还不错,晚宴可以加菜了。   豫王的野猪没有打来,只有一只麋鹿,不过看得出来,他还是十分高兴的,萧蓉雪不免上前与之交谈,二人还算和谐,相敬如宾。   而皇帝回来时,手里还提着只野兔,就给两个孩子做玩乐,省得来打扰他与欢欢。   ......   在山庄里难得轻松自在,李君赫便好好与宋意欢游玩几日,不提政务。   一晃便过来三日之久,夏日雨水充沛,便未外出,随行带来了玉琴,水榭楼台,一张雕花木桌,一壶清酒。   琴声幽幽,伴着屋外雨声,一眼望去是宽广的湖面,显得格外宁静,这样的日子分外美好。   李君赫一拢淡金衣袍席地而坐,骨节分明的手拈着酒壶,面容俊朗,慵懒清冷。   他凤眸轻睨奏琴的宋意欢,玉琴弦音空灵悠长,美人如玉,酒醇清冽。   待到曲终音落,李君赫起身来到宋意欢身边,她衣裙穿得轻薄,可见衣下白皙的肌肤,大掌覆上腰肢,低声道:“弹得好。”   李君赫身上带着些许酒水的味道,宋意欢嫣然笑起,又听他询问:“用了什么香囊,很香。”   说着,他的脑袋凑近过来,气息绕着她的肌肤,他哪里是问什么香,分明是想占便宜。   宋意欢便用手指戳戳他的面庞,还没未话,外面走道上脚步阵阵,似乎是有什么事。   二人皆一顿,没在温存下去,李君赫询问门外侍卫发生何事,只听侍卫回道:“西苑那边,豫王殿下的猫没了踪影,这让人过来问问有没有跑到东苑来。”   雨天满地潮湿,猫不喜水,怎么还会到处跑呢,李君赫微顿,回道:“这没有猫。”   侍卫回应之后,便退下了。   宋意欢亦些许疑惑,不过这猫儿嘛,喜欢东躲西藏的,可能在哪个角落里打盹,二人也就没放在心上。   豫王的猫儿不见了,这会儿山庄的奴才们倒还找起了这白猫,宋意欢听着这消息,到了夜晚都没把猫找到。   直到第二日清晨,宋意欢正陪孩子们用着早膳,便听宫女云溪说白猫找着了,在泛舟湖水里泡了一宿,猫身都硬了。   听到此语,宋意欢心头咯噔一下子,手里的羹匙差点没拈紧,不知为何心里紧紧的。早膳没用完,她让林嬷嬷带着孩子,便出了东苑。   昨日下的雨也停了,泛舟湖的水位上涨,四处尚在潮湿,宋意欢来时,亭台处围着不少太监宫女。   众人纷纷给宋意欢让出路,只见湖岸的大理石地面上,躺着一只湿漉漉的白猫,脏乱不已,一动不动,没有生息。   豫王早已赶来,他身形站得挺直,面无情绪地看着那被淹死的猫儿,似乎已经站在那里许久了,却没有大发雷霆。   现场的气氛冷凝,宋意欢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豫王平静得走到湖岸处,将白猫潮湿的尸体捡起来,握在手中。   他脚步顿了顿,侧过首,目光越过身后侍卫,在众人中寻到那个温婉的女子,萧蓉雪不禁心虚地后退了小步,指尖微微发颤。   李昭景眸色微冷,什么都没说,手掌紧握成拳,忽然脑海略过一抹的片段,使他心神恍惚,到最后带着白猫退出人群。   宋意欢见此,欲上前宽慰,一只宽大的手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住。   回头望去,李君赫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的,神色淡然,在他的眼神下,宋意欢没有言语,则是被李君赫带回了东苑。   曲折的走道里,宋意欢跟在李君赫身后,她莫名有些难受,终于轻轻道:“二皇子很喜欢那只猫。”   言下之意便是他会很难过的   李君赫步伐放慢些许,双手负于身后,缓缓道:“人亦会有消逝的一天,何况猫儿,且让他静静,他会自己去处理的。”   宋意欢双眸微垂,轻轻拉住李君赫的手,只能应一声:“嗯。”   ***   猫儿死后,豫王没在山庄里待上半个月,请示过皇帝,他便提前回京了。   什么也没解释,就连猫儿是怎么死的,也没人说得清,下人们都道是有人把猫淹死的,不然这猫怎么平白无故的死在湖水里。   毕竟只是一只猫儿,不比人命值钱,人人议论几天也就过去了,只是奇怪的是豫王没有追究此事,按他对这小白猫的看重,不应该呀。   天气渐渐转凉,几日后避暑的车队也回京了。   不久,豫王的大婚在即,萧家还在忙着筹备时,豫王呈着折子去了奉天殿。   折上所写,望皇兄赐封地于岭南,昭景一心只想住察南境边疆,保国泰民安。为不耽误萧家萧蓉雪年华,与之婚事,还望皇兄收回成命。   李君赫放下手中奏折,看向金殿内站得笔直的李昭景,神情认真,身形修长,比起之前的他显得深沉许多。   李君赫心绪微沉,是隐约感觉到他想起了什么,李昭景未提,亦不想去提。   他缓缓道:“当初这豫王妃是你选的,如今要退婚的还是你,朕如何给萧丞相交代。”   李昭景双眸低垂,恭敬地行礼,才语重心长地道:“我不喜欢她,亦是没法将就,皇兄便放我离去吧。”   李君赫看着李昭景,奉天殿内安静无比,不知过了多久,他最终还是默许,挥手让他退下去了。   夏日将去,便是秋来,这闹得厉害的豫王府婚事,终是散去了。   斜阳夕照,宫墙碧瓦,李昭景缓缓行在宫廊中,不远处桂树开花,他微顿脚步,心绪万千。   待梦醒一切,却已是新人旧酒,不得见。 第106章 终章   寒来暑往, 转眼两载匆匆,冬来小雪,盛京的繁华似锦掩藏在飘零细雪中。   长佩宫里的两个小崽子已是五岁, 待到来年春日, 小皇子该封为太子,入太学府读书习字, 到时便有太傅管制养之。   为小太子挑选伴读这事儿不算大,亦不算小,朝堂上下权臣纷纷引荐起家中小儿,文书堆上了龙案。   皇帝也看过许多,只是迟迟未落定消息。   天气寒凉, 书阁内暖炉又添新炭,金纹龙案上玉印摆放端正,黎术公公手揽拂尘候在案旁。   肃正严明的国君坐于龙案前, 近来天寒, 来的奏折不多,皇帝看得不过是春日后封小太子礼节的章程, 神情可比平日批改奏折时专注多了。   恐是等册封太子这事儿许久了, 恨不得早早将太子公主交与太傅和侍书官。   片刻后, 皇帝将章程递向身边人,道一句:“交与礼部吧。”   黎术躬着身接过章程折子, 随即便让小太监传递给通政司。   此刻的雪落得如棉花一般,李君赫轻瞥一眼未关好的窗牗,寒风露了进来。黎术很快便懂他心思, 过去将窗牗关严实。   李君赫靠椅背,随口询问:“这年底也到了,岭南可来奏章。”   黎术笑着回道:“回陛下, 还没来呢,不过这也快了,豫王殿下哪里敢断了年信。”   李君赫轻揉眉心,不再过问,昭景去往岭南亦有两载,他是在考虑是不是该将他召回京过个年。   正这时,屋外有一小太监疾步走来,停在门前禀了一声陛下,得黎公公一声宣,才赶忙走进来。   太监见了皇帝,开口便道:“陛下,皇后娘娘又领着皇子公主在御花园里戏雪了,奴才们没能劝住......”   只见皇帝起了身,神色些许不好看,直让太监心间忐忑。   心领神会的黎术则连忙去屏风旁的架子上取来狼裘大氅为皇帝披上,没在御书房久留,便出了门。   这雪下得松软,没一个时辰道上皆是白雪,如似鹅毛,耀得天色明亮。   御花园内的松树四季常青,也变得白茫茫的,长亭旁立着雪堆,身着红织锦斗篷的宋意欢手里正捧着雪往堆上砌,容貌娇美,雪中更甚。   而身旁是两个裹得严严实实,像个小绵球的团团和圆圆,一人一个手炉捧着,眉眼弯弯的等着,宫女撑着伞给他们遮雪。娘亲说是要给他们堆个雪人爹爹出来。   大宫女云溪要把手炉给宋意欢,道:“娘娘可莫再玩了,冻寒了陛下可要生气的。”   宋意欢没有接过手炉,道了声:“无妨。”   然后用黑南瓜子给雪堆做了双眼睛,又弄上鼻子嘴巴,她笑着朝团团圆圆道:“像不像爹爹?以后就用它给长佩宫辟邪了。”   两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摇头说是不像。   宋意欢还舍不得让他们碰雪,所以没让他们动手,说到底还是她突然来了兴致,贪玩起来。   她道:“哪儿不像,看这双黑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了,多像爹爹生气时的大冷脸。”   云溪瞧着宋意欢冻红的手又要去碰雪,揽着她道:“娘娘快歇会儿吧,屋里热有暖酒,娘娘去暖暖身子。”   宋意欢无可奈何,道:“好好,你们呀,就是太紧张了。”   说是如此说,云溪没等来宋意欢停手,倒是见她俯身捧雪,扬唇一笑,捏了雪球扔向云溪,砸了个狼狈。   云溪面容染了雪花,惹来几人笑声,她苦苦道:“娘娘......”   宋意欢掩着唇笑,团团圆圆都跃跃欲试起来,用小手掌去抓雪,却不知砸给谁。   宋意欢则接过他们的小雪球,揉在一起,看向云溪道:“这个,你可要躲好哟。”   云溪听言慌张起来,雪球砸过来,她正要退让,怎知鞋底一滑,摔在雪地里。   宋意欢还没来得及笑她,只见雪球砸在身形高大的男人胸膛上,他墨发玉冠,面容微沉,正不悦地看着宋意欢。   宋意欢鼻尖冻得红红的,见到皇帝到来,连忙掸去身上雪花,像个被抓包的孩子。   团团圆圆也见势不妙,连忙躲在娘亲身后,抓着她的斗篷衣摆,这下好了,他们要被爹爹训了。   宫女云溪赶忙从地上爬起来,众奴才朝皇帝行礼。   李君赫冷瞥着满地狼藉,还有个不知名的雪人,宋意欢的发髻上满是落雪,他对她是又气又无奈,接过黎术拿来的手炉。   他的口吻微沉,“严冬雪寒,这是做什么?”   宋意欢双手攥在一起,瞥了眼落雪,支支吾吾道:“取...取雪煮茶呢。”   说吧,她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李君赫提步走来,抓起她的手,把手炉放上去,显然是有些不高兴道:“何须你动手取什么雪,回屋里去。”   还怪凶的,宋意欢低着脑袋心道,捧着手炉往寝宫里回,不敢招惹皇帝陛下,显然不是第一次带着孩子们玩雪了。   李君赫则低眸看着两个小崽子,一手一个崽子提起来,跟在宋意欢身后,监督娘仨回寝宫。   寝宫内炭炉燃得旺,暖堂堂的。   宋意欢乖巧地坐在罗汉榻上,一旁的皇帝吩咐着团团圆圆下次可不能和娘亲胡闹了,她身体不好。   团团圆圆随时孩子心性,但是对于父亲的话是十分崇敬的,也很听话,连连点头,随后便让宫女们带下去暖身子了。   桌面上放着温好的热酒,宋意欢低着脑袋喝了一杯,这样的雪天,热酒是最暖身子的,却还是忍不住打喷嚏。   李君赫铁青着脸,命宫女去煎防寒的汤药来,宋意欢还嘴硬说没事呢,却在他的监督下老老实实喝完药。   或许是药和热酒的作用,宋意欢身子是暖了,但也有些犯困,轻轻地挪向李君赫,趴进他怀里,哄着他的脾气,“莫生气啦,下次欢欢不冒雪作玩了。”   李君赫应她一声嗯,她的长发都被雪染得些许潮湿,他用绢帕擦拭着长发。   宋意欢靠着李君赫的胸膛昏昏欲睡,殿外的雪未停,不知过了多久,她的面颊烫烫的,呼吸也变得不平稳起来。   李君赫本是在阅书解乏,也能感觉到她的体温渐长,柔软的面颊蹭着他的颈侧,他将书放下,连忙命黎术传御医。   宋意欢迷糊中被他抱上榻,额头越来越烫,不一会儿便被李君赫叫醒过来,恍惚地用了点清粥和退烧汤。   她想她是高烧了,能想到皇帝会有多生气,胡闹到着寒。   夜里的宋意欢体烫,盗汗不已,李君赫候在她身旁,心中担忧,夜深他便入了榻将她圈在怀里捂着,直到大汗退去,他的衣裳也被汉湿。   清晨,宋意欢醒来时已然退烧,身旁的男人还在睡梦中,轻轻抬眸便瞧见他的容颜,剑眉微紧,清隽冷然,手臂将她抱得牢牢的。   二人衣衫单薄,身子还被他捂得热乎乎的,陛下总是暖堂堂的,宋意欢看他的睡颜片刻,藏在被褥里的柔手探入他的衣底,肌肉触感尤为的好。   还没摸得几下,这男人便睁了眼,他顿住想了想,丝毫没在意宋意欢作乱的小手,则是抚了下她的额头,看来是退烧了。   宋意欢凑上去亲了下他的喉结,轻轻道:“陛下昨夜辛苦了。”   是她贪玩着寒发烧,劳烦他照顾这么久。   李君赫看着她不再通红的面颊,娇媚可人,青丝披搭着肩,小手还挺不老实的。   他将宋意欢的身子轻托,轻轻打了下屁股,开口道:“想做什么。”   宋意欢的手覆上他的手臂,清瞳看着李君赫没说话,床帐内视线微暗,他覆身将她压在身下,低首吻了下她的肩。   被褥被往上拉了拉,她未穿有诃子,衣衫松散,身子娇软,昨夜里可是让他吃尽了苦头。   李君赫低声道:“昨儿不听朕的话,该如何罚你?”   宋意欢揽着他的肩膀,衣口被拉下肩头,肌肤雪白,这男人生得高大,在他怀里显得分外娇小。   昨日下的雪,今日也停了,因为高烧,所以一早没有皇帝的话,无人敢入门打扰。   金檀色幔帐轻动,宋意欢纤手攥着幔帐,被褥底下二人紧紧相抵,房内设的暖炉,炭火燃了一夜,未添新炭,尚有寒凉。   宋意欢呼吸微促,水汪汪的眼瞧着身前的男子,薄唇烫得她心口发热,只好红着脸道:“......陛下莫咬我。”   虽然咬得不疼,但齿间磨得她心尖颤动,李君赫抬首瞧她,手掌握着纤细的腰肢,随后吻上她的朱唇。   宋意欢迎面皆是他的气息和温度,在这小小的床帐内,他的亲吻素来霸道,时常使得她脑子晕乎乎的。   帐外暖炭微弱,不知过了多久,伺候贴身洗漱的宫女已来,不过皆停在卧殿外,不敢推门,隐隐约约可听见皇后娘娘细微的哭咽声,又娇又媚,让人听了都腿软。   直到动静渐小,里头传了热水。   许久之后,宫女才入门请洗漱,里头二人换了身衣裳,皇帝高大的身躯立在皇后娘娘身前,系着她的衣裳,行径熟练自然。   是做过许多次了,下人们也看惯了,少说也成婚五年之久,二人仍旧恩爱如初,不止羡煞旁人,还羡煞了天下所有女子。   太上皇是如此,当今皇帝亦是如此,兴许是有了太上皇这个前车之鉴,也没人催着皇帝选秀纳妃了,但是催子的多着呢。   众人都盼着三皇子何时到来,可偏偏这两位主子,是毫无动静,该防着的还是防着孕。   宋意欢也曾问过李君赫为何,他则故作漫不经心道:“我怕你疼。”   或许是之前生团团圆圆的时候,没把宋意欢吓着,却把皇帝陛下给吓着了。   宫女放下洗具之后,就被皇帝给叫退,他揽着宋意欢在梳妆桌前坐下,几年的朝朝暮暮,他时常会给她梳发画眉,就好像一切都已习惯。   待一切打整好,宫女再端来汤药,在皇帝的眼神下,她乖巧地喝完,今日他休沐,大雪阻了出行,便不用早朝,倒是净来盯着她了。   正早膳,两个孩子跑来看望娘亲,宋意欢衣裳穿得多,这会儿是三个球了。   圆圆最暖心,摸摸宋意欢的头发,心疼道:“下次再也不带娘亲去玩雪了,要好好照顾娘,要快点好起来。”   团团还对着皇帝陛下保证,一定会看好娘亲,不让她贪玩。   宋意欢则有种被两个孩子出卖的感觉,说好大家一起去玩,怎么到最后贪玩的人是她了呢。   **   冬日严寒,自上次高烧,宋意欢就得安心在寝宫里待着,这使得她越发困倦,懒得像只猫儿。   半月之后,岭南来了信,上头写到豫王今年仍旧不归京,不过也带回一个好消息,在苍梧城的他要成婚了。   过来两载,他那儿总算是来了喜事,众人皆为此高兴,宋意欢笑道:“既然是忙着婚事,那今年不回京就不回,但来年定要带着孩子来见见。”   这下豫王成家了,锦宓与谢世子也生得一子,谢家可是三脉单传,王府里一直都很冷清,听闻平西王妃可盼着公主能再生一女也热闹些。   谢世子只道是王爷夫妇太着急,儿子还一岁,就盼着要女儿了。   这盛京的一切都安稳美满,即便是深冬大雪,也不显得那么冷寂寒凉了。   暖阁中下有火炕,地垫温暖,大雪纷飞天,烹雪煮茶,宋意欢捧着热茶,隔门观望雪景,不禁感慨万千。   “都城十日雪,庭户皓已盈啊。”   李君赫伴其身旁,静静地望着宋意欢,耳边伴着沙沙雪声,仿若时间静止。   他收回目光,端起热茶轻啜,声线清冷低哑,“欢欢。”   宋意欢侧首来看他,“嗯?”   茶水热气氲氲,李君赫平静且温和道:“我爱你。”   宋意欢顿住,怔怔地望着李君赫,她好像从未听他说过爱,当即泪水盈了眼眶,鼻尖泛酸。   李君赫见她的眼泪,略微紧张,将茶杯放下,询问道:“怎么了。”   话音刚落,宋意欢便朝他扑过来,脑袋埋在李君赫怀里哭,轻轻道:“你再说一次。”   李君赫浅笑不已,轻抚着她的微卷的长发,复述道:“我爱你,真的。”   宋意欢抱紧他,忽然就很感动,心潮得一塌糊涂,一个劲地点头,“我也是。”   李君赫握着她的腰肢,正要俯首亲吻,宋意欢搂着他的脖颈,温柔道:“我也有个好消息要告诉陛下。”   “嗯。”他漫不经心地回道,手掌熟练地探入她的衣底。   宋意欢则轻轻抓住他的手,笑道:“我有了。”   这事儿今早就发现的,都没请御医过来,本着想给他一个惊喜。   李君赫微僵了一下,显然有些没反应过来,“真的?”   “真的呀。”宋意欢亲了下他的唇角,“开心不。”   李君赫只好手掌收回来,看着宋意欢的笑颜,心中的感触微妙,开心是开心,只不过......   他一把将宋意欢抱起来往里间走,哭笑不得,“开心,不过朕是不是又得当和尚了?”   宋意欢则咯咯笑起来,“陛下哪里像当和尚了。”   李君赫回道:“得清心寡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