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饿郎:囤粮种田好悠闲》 作者:六年年   文案:   郎君金榜题名,糟糠妻被骗下堂。天灾人祸频频,下堂妇死得凄凉。重生归来,她不仅要踹渣夫夺家产,还要在天灾荒年,广积粮高筑墙,过上悠闲好日子!... 第一章 噩梦   在真相到来那一天之前,江岁安一直活得很满足。   夫君上进,公婆慈祥,镇上的生活比在乡下轻松许多。   她以为是爹娘在天有灵,也以为是自己够温顺勤俭,所以愈发听话懂事。   要说遗憾,大概就是还没能给林家添个孙子。   这并不是她身体有什么毛病,而是因为夫君常年在书院用功,便是归家,也是匆匆。   公婆并不因此怪罪她,反倒安慰劝解她。她便也不多近夫君,一心一意操持家务,伺候公婆。   终于她的夫君金榜题名,虽是个同进士,却也是十里八镇头一份,就连县老爷也亲自登门道贺。   林家门楣光耀,张灯结彩,江岁安也与有荣焉,日夜期盼,盼回了夫君林则正。   以及随她夫君回来的一个惊天消息:京中贵人刘大人榜下捉婿,看上了林则正,要把女儿嫁给他。   公婆劝她,暂时和离,以后接她去京里当平妻;夫君求她,留守老家,日后替她挣个诰命。   江岁安听话惯了,轻易就信了,就同意了。甚至怕林家一行人路上盘缠不够,连自个儿的嫁妆都巴巴得给了公婆夫君,一个人回了乡下老家,种着地,等着一个好消息。   然后呢   然后他们再没了音讯,而她发现自己怀了身孕。一个人生下孩子,熬着一个漫长的冬天。   这个冬天可真冷啊,冷得朱门也有了冻死骨。这个冬天可真长啊,长得来年六月也飞着雪。   再后来呢后来江岁安等不住了,背着孩子和仅剩的粮食上京寻夫。她走啊走啊走啊,走在寒冬、大旱、洪水猛兽不断的天灾里,走在饥荒、动乱、儿子高烧痴傻的横祸里。   最后呢最后她走不动了,回到了原地,却在乡下老家遇上了来避难的林家人。他们依旧光鲜,她的夫君携着新妇,她的公婆满眼嫌恶,他们心安理得地忘了所有许过的诺言,抢走了她的儿子,她的地,她的屋,赶走了她。   江岁安,她死了。   魂魄游荡间,她看到那个新妇把她儿子踹倒在粪坑里。她的傻儿子活活淹死了,新妇扶了扶云鬓间微微晃动的玉簪,笑容得意。   她苦命的儿啊,他们既不想要他,为何要夺走他可怜她的儿,她辛辛苦苦拉扯大,一朝命丧后母手。还有那玉簪,明明她的陪嫁,那新妇并不缺少金银珠宝,为什么偏偏戴着她的玉簪   她好恨,恨苍天不公,恨自己愚昧,恨林家无情无义,恨天灾人祸居然也动不了这黑心肠的一家分毫。   她哀嚎,她咆哮,她发疯一样扑向新妇。下一秒,她眼前一黑。   江岁安撑着手肘,愣愣地趴在地上。她喘着粗气,慢慢地爬了起来。   窗外朝阳隐隐照进屋子,鸡叫声远远传来,江岁安看着屋里陌生又熟悉地摆设,神魂渐渐归位。   呼,原来是做了个噩梦。她坐在床沿,心中又庆幸又不安。   真的只是梦吗为何那般真实,恍然如前世   她定定神,起身找到黄历,盯着上头的的日子,庆历四年三月丁丑,宜求嗣祈福纳财,忌嫁娶破土上梁。   梦里今日,林则正高中的消息会来,她且等等看。   鸡叫三遍,天光大亮,江岁安如往常一样,备好净水,备好朝食,伺候公婆洗漱、用饭。   只是如往常不一样的是,她心神不宁,水偏冷、饭偏硬。   婆婆林氏眼里,便有了不满。   她却不明说,故作关切道:“儿媳妇呀,昨夜是不是没休息好怎么一大早的就没精神”   若是以前,江岁安肯定把这当作婆婆的关心。只是想起梦里,林氏嫌恶的嘴脸,这询问就有了深意。   “是有些,您怎么瞧出来的”江岁安面色微赧,刺探地反问。   林氏知道江岁安没心眼,闻言不假思索地答道:“还不是因为今儿的早食硬得很,咯的我牙疼。”   江岁安垂下眼帘,颇有些委屈地道:“媳妇担心夫君,夜夜睡不好,一心盼着夫君好消息。”所以早食做不好,爱吃不吃。   当然,最后一句她没有说出来。   林氏觉得江岁安有些怪怪的,可瞧过去仍是那副小媳妇样,加上心里记挂着儿子,就没有多想,摆摆手让她自去忙。   至于林老爹,从头到尾没正眼看过江岁安。这便是他表达不高兴的方式,江岁安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她收拾好碗筷,然后拾掇小院,洗洗补补,里里外外地打扫。   这些做惯了的家务活儿,今儿却让江岁安格外厌烦。   林家在镇上开着间药铺,家境殷实,以前家里也是有奴仆的。可自打她嫁进来,奴仆都被辞了,所有的活儿都她一个人干。   这些家务活儿,比她从前跟着爹娘在乡下种地、在山里采药,自然是轻松许多。因而她从前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似乎她在这家里的地位,也就是个奴仆。   一个爹娘有恩于林家的,被临终托孤给林则正的,不用彩礼钱的,能干的奴仆。   江岁安停下浆洗衣服的手,抬头看了看屋里。林氏正和邻居赵大婶悠哉喝茶,磕着瓜子说闲话。   那茶是她泡的,瓜子皮一会儿还要她收拾。茶水和瓜子,却没有她的份。   她眯了眯眼睛,午时快到了。   午时快到了,林氏喊她做午饭,尤其强调饭要煮得软和。赵大婶在一旁羡慕,羡慕林氏的儿媳妇听话又能干。   听话又能干的江岁安耳朵竖得高高的,不是听林氏的吩咐,也不是听赵大婶的夸赞。她有预感,林氏马上就会把软乎的饭抛在脑后。   果不其然,外头喧哗声大起,林家的大门被人敲得咣当响。   “大喜大喜,林大朗高中啦!”   林氏刷地站起来,踮着小脚朝门口跑。   江岁安比她更快一步,拉开了大门。   报喜令官喜气洋洋的样子,和她梦中的情景重叠,江岁安晃了晃身子,顺着林氏挤过来的力道让到一旁。   她扶着门,耳边嗡嗡响,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梦成真了。   不是美梦成真,是噩梦成真。 第二章 打胎药   林则正高中的喜讯让林氏和林老爹喜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很快大半个镇都知道了,人人都说林家是积善之家有余庆,羡慕不已。   而江岁安的心却愈发往下沉,这一切,都跟梦里发生得一模一样。   可她仍旧不死心,她要等林则正回来,她不信,一向温柔体贴、素有美名到夫君会联合林氏他们骗她。   半个月后,林则正回来了。   俊秀的少年郎,因了春风得意,越发神采奕奕,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一家人的关切和服侍,只是在看向江岁安的时候,那目光里透着几分愧疚、几分焦虑,以及一丝狠戾。   江岁安如今格外敏感,她从他的目光中明白了些什么,那下沉的心,再也浮不起来了。   不多久,换洗一新、饱餐一顿的林则正说了个消息,一个让林家人喜不自禁,让江岁安手足冰凉的消息。   “爹、娘,安娘”林则正端着茶盅,茶水的雾气袅袅,俊秀的面容模糊不堪,他说:“京里户部郎中刘大人以为我尚未成亲,欲招我为东床快婿,儿不好推辞,只得应下了。”   “轰”,窗外滚过一声春雷,江岁安的指甲掐进肉里,刹那间心如死灰。   那梦境的的确确,是真的,是她的前世。   江岁安撑不住,跌坐在地。林老爹、林氏、林则正朝她看来,没有人扶她。   于是,她自己爬了起来,就像那夜噩梦后,自己从床前爬起来,就像梦里面,她被苦难打倒在地,然后一次一次的,一个人爬起来。   “好孩子,你莫怕。”林氏居然是笑着的,语气很轻松地道:“你公爹当初病重,得亏你爹娘冒死采来的灵芝才救活,咱们林家不是那忘恩负义的人家。”   一直没说话的林老爹开口道:“只是刘大人咱们开罪不起,这样吧,你先同正儿假意和离,等我们到京里那边安置好,便以平妻之名接你过去。”   “我也是这么想的。”林则正明显松了口气,道:“安娘你且放心,日后我当了官,定给你求个诰命回来。”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似乎就将这么件天大的事情定了。   江岁安昂着头,看着他们,缓慢而坚定地说:“容我再想想。”   三人错愕地看着她,他们谁也没想到,江岁安会拒绝。   林老爹冷哼,林氏朝林则正使了个眼色,然后对江岁安道:“天色不早了,正儿赶路也累了,你们先歇着,这事明儿再说。”   适夜,林则正搂着江岁安,温柔小意地劝她。   听着枕边人满嘴谎话,江岁安心里的主意慢慢定了。   黑暗中,她流着泪,声音平稳地回答:“那就听夫君的,我们和离。”   林则正大喜,兴奋地要同她行房。   江岁安一阵反胃,下意识地推开了他。   常年干活的她很有把子力气,林则正冷不丁被她推下床,狼狈地摔倒在地。   江岁安看也不看他,翻过身冷道:“夫君累了,早些歇息吧。”   林则正讨了个没趣,恼羞成怒,刚要发火,又不敢在这时惹怒江岁安,只好压下火气,自己爬了起来,背对她睡在床外侧。   翌日,一大早,林则正便把江岁安同意和离的事告诉林氏和林老爹。   林氏和林老爹十分满意开心,就连听到江岁安想去给她爹娘扫坟,他们都一口答应,还给了她一串铜板,这可是往日从没有过的大方。三九   江岁安收了铜板,离开林家,到了爹娘坟前,放声大哭。   “我的亲爹亲娘哪,你们走的太早了啊,剩下我一人孤苦伶仃,叫人欺负,给人哄骗。女儿我错把豺狼当善人,幸好老天开眼哪,叫我认清他们真面目。你们在天之灵保佑我,让我以后莫再受苦,平平安安过日子哪。”   她哭了一场,心里总算轻松了些。   摸着肚子,她小声哽咽:“儿啊,你可真叫娘为难,为娘该不该留你”   若她没记错,梦里面,那孩子便是在这几天投生到她肚里的。   想想那孩子的悲惨下场,江岁安一咬牙。   “林家狼心狗肺,活该断子绝孙。以后世道那么乱,何苦叫稚儿来人间受苦。”   打定主意不要孩子,江岁安擦干眼泪,朝镇北药铺而去。   镇上只有两家药铺,镇东的林记药铺是林家的,她当然不可能在林家眼皮子底下买打胎药,只有去镇北的张记药铺。   未时末,江岁安走到张记不远,实在是饿得心慌,便在药铺斜对面的茶摊上坐下,要了碗汤面吃。   快吃完的时候,她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张记药铺。   林则正他要药,不去自家铺子拿,为何特地跑到张记来   江岁安心中疑惑,等林则正离开后,她才起身,进了张记药铺。   “伙计,我家相公刚来抓药,不慎把药方落下了,我替他取回去。”   药铺伙计年纪不大,抓抓头疑惑道:“没有呀,药方我还给你家相公了啊。”   “你是不是给错了”   被人质疑,小伙计急了:“打胎的药方我可是识得的,怎么会给错”   打胎药江岁安心中一惊,面上强稳住道:“不怪你,是我那糊涂夫君忘了要抓两味,你替我再抓一味药。”说着,她报出几味药材,其中一味是藏红花。   她爹娘是药农,所以一些常用的药方她知道。   小伙计边抓药边嘟囔:“这一家真奇怪,男的来抓打胎药,女的也来抓打胎药。”   江岁安眼观鼻鼻观心,没有答话,接了药,悄悄回到林家。   家里没人,江岁安在卧房的柜子里,找到了林则正买的药,确是打胎药。   “不要脸!”她咬牙切齿,心中又惊又怒。   林家没人知道她怀孕的事,这打胎药肯定不是给她的。京城的刘家千金还没嫁进来,更不可能用上打胎药。   所以,林则正外面肯定早就有了小女人,以前不同她亲热,根本就不是为了读书,而是被那女人榨干了!而且他还把人家肚子弄大了,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   可梦里她从没见过林则正有小妾有孩子,也就是说林则正在娶新妇前把小女人和孩子处理了,很有可能是一尸两命。   “呸!什么读书人,连礼义廉耻都不知道!简直枉为人!”   江岁安气的发抖,把那打胎药拿出来,丢在正屋大桌上。又去厨房拿了菜刀,别在腰间。   这日子,谁都别想好过了! 第三章 威胁   傍晚,林家人一起回来,说说笑笑的进屋。   “儿媳妇,明晚好好弄一桌酒菜,县老爷要来。”   林氏还没坐下,就开始吩咐江岁安干活。   都叫我跟你儿子和离了,还有脸让我干活江岁安忍住气,杵在桌子边,声音硬邦邦地道:“我今天收拾屋子的时候,在相公衣服里找到一包打胎药。”   这话如冷水入滚油,炸得林家三口头皮发麻。   江岁安冷着脸,听他们错漏百出的解释。   是的,他们,林氏、林老爹和林则正,通通有份。   什么在娶她之前就认识的娘家表妹,什么怕她糟心所以养在外头,什么打了胎就把那小女人赶走,统统都是谎话!都是骗子!   越是愤怒,江岁安越是冷静。   她的目光掠过林家三人,面色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冷。   “想让我别把这事说出去,可以。”林家人目光闪烁。   “想让我和离,可以。”林家人面露喜色。   “想让我回乡下老家,可以。”林家人神色热切。   “把林记药铺给我,你们想怎么样都可以。”   林家人呆楞,不可置信,愤怒了。   “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家祖传的基业,给你你配吗”林老爹这次不用沉默表达不满,直接破口大骂。   林氏也尖酸道:“原以为你是个老实人,没想到你这么会算计,你跟你那要挟人报恩的爹娘一样,一肚子坏水!”   至于林则正,他自诩读书人,不至于口出秽言,只是满面失望地看着江岁安。   江岁安不动如山,道:“若不然,明儿我便去县衙敲鼓鸣冤,等过堂的时候,正好叫全县人知道你们林家干的好事,今上有律,名声有瑕者不得为官,到时候郎君的功名只怕都不保了。”   林家人一下子哑巴了。   是的,不能让她闹出去,不然林家就完了。   林老爹心一横,道:“大朗快把这毒妇绑了,关进柴房里。”   林则正如梦初醒,向江岁安逼近。   江岁安摸出腰后的菜刀,手稳,心定,面色凶恶道:“我一个弱质女流,换你林家三条人命,这买卖不亏!”   俗话说傻的怕愣的,愣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江岁安现在就是那不要命的。   林则正瞬间怂了,急急朝后退去。   蠢蠢欲动的林老爹,也被那闪着寒光的刀锋吓得不敢动。   林氏气急,倒地撒泼,大喊“救命啊!杀人啦!”   江岁安只觉好笑。   “你只管喊,把左邻右舍都喊来,正好把你家丑事都拿出来给人家笑话。”20   林氏一下子噎住了,再没了声音。   天色暗下去了,江岁安沉声道:“给你们一晚上时间,明天若不同意,咱们县衙见!”   说完,她手持菜刀,把林家三人赶到柴房,“咔嚓”落了锁。   然而她还是不甘心,三年了,她在林家做牛做马,被一家子骗了三年,而梦里的凄惨更是叫她想想都痛彻心扉。   林氏不是抠门嘛,江岁安走到林氏屋里,把林氏的东西搜刮了个遍,搜到二十两银子,好些金首饰,她一股脑塞进自己的嫁妆箱子里,连夜送到她最信任的李叔家。   这一夜,林老爹、林氏和林则正三人,谁也没睡,商量了一宿。   第二天,隔着柴房的门,林老爹告诉江岁安,他们要上京了,铺子打算卖了,卖的钱可以给她一半。   “我要八成。”江岁安也一夜没睡,人却很亢奋。   林家三人狠狠咒骂了一顿,到底是答应了。   江岁安把菜刀用包袱皮挡着,只放林老爹出来,寸步不离地跟着他,逼着他立刻找中人卖铺子。   林家铺子地段好,声誉也不错,早有人垂涎,林老爹又是急卖,中人把价钱开到八百两,不到片刻便有买家上门,江岁安不等林老爹反悔,一口应下。   林老爹心头淌血,他本想把铺子至少卖到一千两,谁知这下不但亏了两百两,卖的钱还要分八成给江岁安,要不是心头一口怒气硬撑,他怕是早就倒下了。   中人乐得颠颠儿的,大半天辰光,画押过契都办好了。   “林老板,这是银票,您数数。”   “爹,我替您数。”   江岁安半途劫胡,中人手中的银票悉数落在她手里。   中人一愣,傻傻地看着林老爹。   见状,江岁安对林老爹道:“爹,中人钱还没给,人家辛苦了大半天,您快给了吧。”   她一口一个“爹”,喊得林老爹心烦,怒目而视。   江岁安退到他身后,刀子不着痕迹地抵在了他腰上。   林老爹直冒冷汗,乖乖掏出十两银子,在中人古怪的眼神中,将他打发走了。   江岁安揣着银票,押着林老爹回到林家。   八张一百两的银票,她只给了林老爹一张,在对方愤怒的喊声中,镇定地道:“县老爷今晚要来你家做客,没几个时辰了,你们再不准备就来不及了,怠慢了县老爷,罪过可是你们的。”   说完,她丢下和离书和钥匙,疾步离开了林家。   林老爹有心要追她,可总不能不管林氏和儿子,更不能怠慢县老爷,怕人家觉得他们拿乔,以后对他们不利,只得放弃追人的念头。   他开了柴门,放出林氏和林则正,林则正自去梳洗,林氏憔悴着脸,回房拿钱去买酒菜。   待她回房一看,钱也没了,金首饰也没了,登时就涕泪交加。   “天杀的小娼妇!下作的玩意!不得好死!”   远去的江岁安肯定听不见林氏的咒骂,她坐在李叔家的厅堂里,摸着包袱皮里的菜刀和银票,心头五味陈杂。 第四章 冬瓜屯   李婶走进来,看见江岁安呆呆的样子,心疼不已。   “大侄女,那林家狼心狗肺,你莫伤心坏了身子。”   江岁安回过神,勉强扯出一抹笑。   “谢谢婶子关心,我不伤心。”   她的心早在那梦境般的前世里伤透了,现在她最担心的是前世的雪灾、旱灾、洪涝等该怎么熬过去。   这也是她最终选择不要药铺,而要银子的原因之一。   现在是三月,到了今年年底,天灾就会接连不断地降临了,她要早做打算。   灾祸里,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粮食!所以江岁安准备回乡下去,把家里的地种了。   除了粮食,房子也要重修。而且她一个女人,这安全也得提前考虑。   雇人保护自己且不说要花很多钱,谁能保证灾祸降临这些人会不会跑,甚至反过来抢她东西   经了梦里那一遭,江岁安觉得,就是养条狗都比人忠心!   养狗江岁安心中一亮。对啊,她可以养大狗看家护院。还可以养骡子,或者驴,驮东西拉东西可再好不过了。   还有玉簪,江岁安总觉得前世那新妇对玉簪极为看重,里头必有蹊跷。   要做的事很多,江岁安本想即刻回乡下,谁料李婶不放心她,硬是留她住了一天。   夜,李家厢房里,江岁安陷入梦境。   漫天大雪,她挺着大肚子,疼得脸都变了形,在永江村里,挨家挨户地敲门求人帮忙。可那些门紧紧闭着,里头分明有人在烤火,在说话,却没人开门。   “三婶婆!救救我,我要生了!”   终于,一扇门开了,从前动不动去她家拿东西的三婶婆堵在门口,一脸不耐。   “要生了就快家去,跑我家来干什么不过是个野种,晦气的很,快走快走!”   那扇门被重重地关上了,江岁安弯着腰,踉跄着回到冰冷的屋里,跪在地上,疼了一天,生下了一个男孩。   野种,不守妇道,娼妇……永江村里的人当面、背后就是这么议论着江岁安的。   她不是这样的,江岁安从梦中惊醒,身上一层冷汗。   不行,她不能回永江村去,村民的唾沫星子能淹死她。   那要往哪去   江岁安思来想去,忽然想起永江村后头,约莫五里地外有个冬瓜屯,因着那地界形似冬瓜,三面环山,山路崎岖难走,那些地主老爷、普通的庄稼汉没一个愿意去的,所以那里都是些穷开荒的,或者是猎户。   冬瓜屯嫁娶开放,民风彪悍,只要跟当地里正说好,便可在那开垦荒地,或是花点钱寻个住处。   江岁安心中拿定主意,看看天色也差不多了,索性起了身。   她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翻开一堆旧衣,下头有个木盒,打开盒子,里头放着支玉簪。   玉簪表面粗糙地雕刻着兰草,此外便再没什么花样了,玉质暗沉,上头斑斑点点的,一点也不晶莹通透,看着就不值钱。   确实不值钱,她奶重病的时候想卖来着,结果还没家里的猪值钱,所以也就当个老物件传给江岁安了。163txt   她拿着玉簪,反复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得收起了玉簪,先把日后住的地方定下来。   一大早,她拿上自己的户籍文书,花钱雇了个车,来到了冬瓜屯。   离着冬瓜屯还有一射之地,江岁安下了车,吩咐车把式在这儿等着,她忐忑地走进村里。   有村妇好奇地过来问询,江岁安便顺势问了里正家在哪,得到回复后,她找到了里正家。   敲开里正家的门,她把自己的来意说了,约莫四十来岁的里正十分惊讶。   “你说你想住到我们屯来”   里正姓卫,他把江岁安让到屋里坐下,里正夫人卫大娘边纳鞋底边朝她友善的打招呼。   冬瓜屯比周围的村子都穷,村里的女娃只有外嫁的,村里的汉子想要娶个亲得花好大一笔钱。这主动要到村里来的女娃,这么些年了,江岁安是头一个。   “里正大人,不瞒您说,我爹娘爷奶都不在了,又没个兄弟姊妹的,孤零零一个人。夫家贪富贵,把我给休了,实在是人言可畏,没地儿去了。”   里正夫人脸上显出同情之色,里正也面露不忍。   江岁安赶紧加了把劲儿,道:“我不白住,该给多少钱您只管跟我说。我娘家从前做的药材生意,我打算在咱们屯种药材,要是能成,就教给大家伙一起发财。”   里正听到这儿,那点犹豫也没了,当即点头同意,收了江岁安的户籍文书,盖上了冬瓜屯的印,还给了她。   江岁安正式成为了冬瓜屯的村民,里正带她到村里看地,因为这些年离开的人多,有不少房子和地都空着。   江岁安挑了块最靠里头的地,两亩地,旁边搭着间泥屋,离着大山有些距离,但也不算太远,反倒是离村口远。   里正见江岁安挑了这块地,好心劝她:“江丫头,这地方忒尴尬了点。你要是为了进山,那边还有几块地更近些;要是靠近村里,也还有地儿。这儿前后不着的,太孤了点。”   江岁安觉得孤点好,比起天灾,荒年乱世里,人心更加可怕。   谢过卫里正,江岁安抓紧时间回镇上。她只雇了一天车,得赶紧把东西搬到冬瓜屯。   到李叔家之前,她先去了糕点铺。打扰了人家两天,总不好再空着手。   说来也巧,她买好糕点出门,碰上了林家的邻居赵大婶。   “哟,安娘来买糕点啊”赵大婶打探道:“你婆婆说你回娘家了,怎么了跟大朗闹别扭了”   江岁安深吸一口气,笑得灿烂。   “不是,我们和离了。”   然后她越过惊得合不拢嘴的赵大婶,径直走了。   糕点铺的伙计听到她们说话,忍不住道:“什么和离,这女的定是个不好的,让婆家给休了。”   “你知道个屁。”赵大婶啐了一口那男伙计,不屑道:“林大朗前脚高中从京里回来,后脚就把结发妻给休了,这说明什么”   “什么”小伙计一脸茫然。   “说明他是个无情无义的王八蛋,看不上糟糠妻,要去京里娶那金凤凰呢!呸,什么读书人!也不过是个一肚子浑水的贼滑头。”   赵大婶不愧是说家长里短的好手,三言两句就把事情的真相给说出来了。   只可惜江岁安不知道,不然定要给赵大婶也送两块糕点。 第五章 獒犬   江岁安带来的糕点,李婶千推万让,耐不住她坚持,这才收下了。   “好孩子,有空了常来坐坐。”   “谢谢李婶。”   李婶的关心让江岁安无比感动,她想到今年就会发生的大灾,隐晦提醒道:“婶子,您瞧今年这天气是不是有些不寻常”   “是比往年更冷些,倒春寒也是有的。”李婶浑不在意。   见状,江岁安也不好多说什么,便是说了只怕也没人信。   毕竟你好端端地跟人家说,马上要有大灾了,明年六月还漫天飞雪,人家不把你当疯子才怪呢。   等她在乡下安置好,再想办法把李叔李婶接去吧。   装好东西,离开李家,江岁安没有直接去冬瓜屯,而是先在镇上采买东西。   昨日离开林家后,她把银票都换成了散碎的银两,取了五十两,裹在青皮包袱里,花起来不打眼。   其实若不是怕招惹是非,她恨不能一下子把七百多两银子都花了。她记得前世梦里,到了大灾时,银子根本就没人要,百姓都只要吃的用的。   要种地,农具不能缺。   江岁安到铁匠铺,从锄头到菜刀,样样都要。铁匠见她买的多,还白送了块磨刀石给她。   车把式很有眼力劲,主动帮忙把东西装到车上。   买好农具,江岁安想起要养狗这茬事,便往卖牲畜那块去看。   一走近卖牲畜的地方,各种怪味都来了。好在江岁安并不娇气,打了两个喷嚏,就适应了。   这地儿和别处不一样,没有铺面,各家随意用些粗布烂木板在路边一围一圈,就是个摊位了。   江岁安挨个看去,越看越失望。卖狗的不少,瞧着却都病怏怏的,也有精神的,可都太凶了,见人就龇牙咧嘴,不怎么通人性。   正当失望间,一个眼尖的摊主堆着笑招呼她:“姑娘要买狗吗我家有小狮子狗,可好看了。”   小狮子狗,是富贵人家女眷养着玩的宠物。   江岁安摇头,问道:“有能看家护院的,机灵些的狗吗”   “有的有的,你看这个,才一个月就长这么大了。”摊主从笼子里抓出一只长相奇怪的狗。   大脑袋,塌耳朵,黑棕色厚厚的被毛,独独头顶有一搓金毛,身子比摊主的半个手臂都长,也不叫,黑溜溜的眼睛温顺地看着江岁安。   “这狗打西边来的,当地人管它叫獒,说是活佛的坐骑呢。赶羊撵鸡,看家护院,样样都行的。而且你看这毛,抗冻得很。”摊主卖力的劝说。   江岁安十分心动,天冷,连一些大狗都冻得发抖、冻病了,这小狗却跟没感觉是的。   “多少钱一只就这一只吗”   “一窝两只,这是老大,一起买算你便宜点,五两一个,一共十两,单卖一只六两。”   “这么贵”   江岁安惊讶,她买了六七件铁打的农具,也不过十两。   摊主陪着笑,心里也后悔听了人家忽悠买下这两只獒,结果根本卖不出去,吃的还贼多。   “姑娘,这獒聪明着呢,而且力气大,据说一巴掌能把老虎给打趴下。”   “把老虎打趴下”江岁安看着老老实实被摊主拎在手里的小家伙,非常怀疑。   “是的是的。”摊主闭着眼瞎吹:“獒是百兽之王哩,是那个神兽狻猊的后代,西边把它当保护神呢。”   江岁安听他吹的越吹越离谱,出声打断他:“两只我都要了,你把笼子也给我得了。”   摊主喜出望外,亲自提着笼子,送到江岁安车上。   江岁安看到笼子蹲坐着老二,一身黑漆漆,胸口一搓白毛,眼神比老大机警,瞧着莫名有股傲气。   但愿是两只聪明能干的好狗,若不然,到了荒年,她就炖狗肉吃!   两只獒犬后背莫名发凉,齐齐打了个寒颤。   买好狗,江岁安又买了一头驴并两只羊,让摊主给喂饱才迁走。至于鸡鸭什么的,乡下多的是,不必在镇上买。   离开卖牲畜的地方,江岁安想了想,来到镇上最大的布店。   粗布、棉布、花布……各式各样的布她都买了五匹,掌柜的还以为她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奴婢,不仅好茶好水地伺候着,还拿出不少新衣服让她挑。   江岁安也不客气,吃着茶水,照着自己的身形,挑那结实耐脏、方便干活的衣裳,各样要了十来件,喜得掌柜眉开眼笑。   一匹匹布、一件件衣裳装上车,堆了有一车,车把式目瞪口呆。怪道自家婆娘总说衣服不够,瞧瞧这位姑娘,论车买。   买完衣服,江岁安手头上就剩下三两银了。大庭广众的,也不好开箱子拿银子,天色也不早了,她就买了些熟食和馒头,往冬瓜屯回。   她去买熟食的时候,车把式不知打哪弄来许多稻草,遮住了木板车上的东西,只把那两条狗放在了外头。至于那驴和羊,他弄了些泥巴糊得它们脏脏的,看着就没精神,一路进了村,都不引人注目。   江岁安见了,十分满意,多给了一串铜板的车资。车把式也高兴,把江岁安送到家门口,还帮忙把东西搬进屋里,牲畜给她在门口拴好,这才离开。   说是个屋,其实就是泥巴糊的草垛子,弄了个薄薄的门板挂个锁,勉强能住。   江岁安却不嫌弃,甚至很高兴。   比起住在林家那结实的“狼窝”里,她宁愿一个人住这破旧不堪的草屋子,起码心安。而且她手里还有不少钱,起个好屋也不在话下。   天色彻底黑了下去,江岁安一拍脑袋,糟了,她忘了买灯油蜡烛了。   这东一耙西一脚的买东西不行,明儿好好理个章程,捡着紧要的先办了。   黑暗中,她把熟食摸出一包,锁了门,往里正家去。   里正不在家,江岁安用熟食和里正夫人换了一盏油灯和火石。   提着油灯,到家点上,就着豆大的光,她啃着馒头吃了菜,把剩下的喂给两只狗。   两只狗没几口就全给吃下去了,眼巴巴地盯着江岁安。   “你俩可真能吃。”江岁安也不管两狗听不听得懂,自顾自地说:“今儿我累了,明儿再给你们弄吃的,给你俩起个名儿吧。”   她指指头上有金毛的老大:“你叫岁岁。”   再指指胸口有白毛的老二:“你叫平安。”   “愿咱们以后年年岁岁,平平安安。” 第六章 仙泉   屋里没床,江岁安直接睡在了自己的嫁妆箱上。   临睡前,她把玉簪拿出来,又翻看了好几遍,还是没看出个所以然。   随手放进袖子里,睡了过去。   翌日清晨,江岁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被眼前两张放大的狗脸吓了一跳,惊慌中从箱子上摔了下去。   也是倒霉,袖子里的玉簪随着动作一下子扎进了肉里,鲜血顺着胳膊流下来,疼疼疼!   江岁安欲哭无泪,瞪着咬断笼子溜出来的岁岁和平安。   两个家伙摇着尾巴,浑然不知闯了祸,两双狗眼热切地盯着她。   主人可算醒了,饿死狗了。   江岁安低头看自己的伤势,扎得有点深,都破皮流血了,好在没伤到骨头,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她咬着牙,把玉簪拔了出来。   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片刻便恢复如初,若不是血迹,简直像没受过伤一样。   江岁安:见鬼了   她看向玉簪,玉簪仿佛活了,簪上的兰草妩媚地舒展,簪体的那些斑点变成了一眼眼细细的清泉,白玉般的水珠散发着香气,争先恐后滚落下来。   岁岁和平安闻到了水珠的香气,跑过来,仰着头接水喝。   没喝几口就饱了,兴奋地在四周窜来窜去,仿佛有着无穷的精力。   江岁安:果然是见鬼了吧!   心念一动,她对着玉簪默念:收!   神奇的,玉簪立刻变回了灰秃秃的样,要不是指间的水迹,江岁安还真不敢相信刚才的异象。   “放!”   泉眼重现,泉水奔涌。   江岁安尝了尝玉簪泉水,清冽甘甜,浑身的疲惫刹那间一扫而光,五脏六腑都透着熨帖。   这,这是仙泉吧   原来,前世林家人之所以在灾荒中能过得好,全靠着她的玉簪!   幸好这一世,玉簪回到了她的手上。   江岁安念了句“收”,不忍浪费神奇的泉水。   她忍不住回味泉水的清甜,忽然觉得身上奇痒无比,用手一搓,好多黑呼呼、酸臭的灰泥掉出来。   痒的受不了,她得洗个澡。   江岁安把两只狗撵出去,找个角落,弄了个缝隙,把玉簪插在其中,然后除去衣服,让玉簪放出泉水。   “大!”   随着她的命令,泉水从水珠变成了水柱。   “热!”   泉水果然变热了,只是有些热过头了,江岁安赶紧喊:“冷!”   可又有些太冷了,江岁安一激灵,灵机一动道:“温!”   冷热掺杂,温温的泉水洗澡刚好。9   江岁安痛痛快快地洗完,浑身轻松。   她觉得自己手臂似乎白嫩了一些,身上也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玉簪仙泉是个宝贝,她思来想去,把簪子插在头上,玉簪已经变回了原样,旧旧的,毫不起眼。   屋里乱糟糟的,江岁安捡了根木棍,在泥地上比划着,盘算着日后的章程。   她虽认字,却不会写,只好将自己心中所想画出来。   梦里,今年冬天非常冷,住泥屋肯定要被冻死,一定要起青砖屋,里头烧上火炕。   她算了一下,一间她自己住,一间灶屋,一间囤粮食,两间囤其他东西。养鸡鸭要一间屋,养猪要一间屋,一间屋给驴子和羊,再弄两间接着灶屋的烟道,留着天冷种新鲜蔬菜吃。   算下来起码要十间屋子,得占两亩地。   里正就分给她两亩地,除了房子,她还得种粮食吧。   而且后面世道乱了,她的屋子、她的地都得提前起围墙拦着,不然等饥荒来了,肯定被人抢。   这么一算,现有的地不够用,好在她昨儿看了,她家田后面的地荒着,她和里正说说,看能不能花点钱把那地买下来。   这事最要紧,她赶紧往里正家去,连驴和羊饿的直叫也顾不上。   岁岁屁颠屁颠儿跟在她身后,平安蹲在家门口,也不知道是守家,还是想偷懒。   虽然已经三月了,天却还没回暖,还是农闲。辰时刚过,里正一家都起了,江岁安把来意跟里正说了。   “要盖屋子,地不够用,想把家后的地再买两亩。”   里正有些意外:“你要盖多少屋子”   “得七八间,药材卖之前要先处理好,还有些药材得在屋里才能种。”江岁安只能搬出药材生意做幌子。   “你家后头的地是于家的,唉,他家可怜啊。”里正唏嘘道。   于家老爹是打北边来的,力气大,还会点武艺,在冬瓜屯打猎为生。后来娶了媳妇,生下个大胖小子,开垦了五亩荒地,得闲进山打猎,在村里算是过得不错的人家。   他儿子于成天赋异禀,从小力气大的惊人,三岁就把村里的大石磨举着玩。于老爹喜出望外,省吃俭用供他去学武。于成也争气,教他的师父说他有武状元之材,只待今年参加武举。   谁料想去年年底,快过年的时候,于老爹进山打猎,遇上了狼群。叫狼啃的就剩了个人头,身体都没了。于大娘看见人头,当时就疯了,半夜吊死在家里。   于成一夜之间成了孤儿,哪还有心思练武,一心要找那群狼报仇,进了山再没出来过,怕是凶多吉少了。   “江丫头,我做个主,于家那五亩地给你两亩。于成要是回来了,你给他五两银子,再给他在你家药材园安排个活计,好歹也是个活路。要是回不来,哎……”   江岁安听了于家的事,心里也很不好受,表态道:“里正您放心,都按您说的办。”   说完正事,旁边的里正夫人好奇问道:“丫头,一晚不见你好像变白了”   “新买的胰子,”江岁安从容应对道:“特别好用,回头给大娘您捎一块来。”   “那怎么好意思。”里正夫人笑着推辞道。   “乡里乡亲的,客气啥。”   “那我就承了你的情,”里正夫人关心道:“你那地里光种药材吗我家有多的春种,你拿一些去种种,留口粮食吃。”   江岁安高兴地应下,里正夫人瞧瞧岁岁,问道:“江丫头,这是狗吗长得怪丑的。”   江岁安点头道:“是呢,我养了两条狗,卖狗的人说是打西边来的,可能那边的狗都这么丑吧。”   獒犬岁岁仿佛听懂了两人的话,幽怨地看了眼自己主人,举起粗壮的狗爪盖在脸上,逗得里正夫妇直笑。   “这狗咋这么聪明,跟成精了似的。”里正笑道。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江岁安隐隐觉得,喝了仙泉水的岁岁,确实更通人性了。 第七章 救人   离开里正家,江岁安回到泥屋。   屋门口,平安伏着身子,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恶狠狠盯着毛驴和羊,吓得它们一动不敢动。   这是怎么了   江岁安这才注意到,毛驴和两只羊大概是饿狠了,已经挣脱了绳子。要不是平安,可能已经跑了。   她赶紧拾了根木棍,牵起草绳,赶着三个家伙上山吃草,岁岁和平安跟在身后。   上了山,她找到一处平坦的山坡,放开驴和羊,让它们去吃草,岁岁和平安两人钻进林子里,去找吃的了。   江岁安一边放着羊,一边继续琢磨自己的事。   青砖房可不比泥屋和木屋,得手艺好的匠人来盖。   这十里八村,要论盖房的本事,还是方匠村的人好。   方匠村离着冬瓜屯不远,村里家家户户、世世代代都是匠人,泥瓦匠、木匠、工匠……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人家造不出来的。   手艺好,价钱就大,江岁安算了算,围墙加房子,料子加工钱,没个五六百两下不来。   她手里的银子只剩不到七百两,造了房就没钱买别的了。   昨天还想着怎么花钱,今天一算就成了穷光蛋,江岁安叹气:缺钱啊!她还有好多东西没置办呢,上哪去弄钱呢愁人。   正当她发愁的时候,岁岁和平安狂吠着奔回来。   江岁安抬眼望去,神情大惊。   岁岁和平安的爪子上血水淋淋,跑过之处留下一个个血爪印。   之前里正说山里有狼,这两小家伙是不是遇上狼了   江岁安紧张地检查两只狗,并没有发现伤,爪上的血不是它们的。   “汪汪汪,汪汪汪!”岁岁使劲朝她叫,边叫边朝林子走,走了两步,见江岁安没有跟上,焦急地朝她喊。   主人主人,快跟我走。   林子里江岁安留下平安看着驴和羊,跟着岁岁朝树林走去。   林间郁郁葱葱,杂草丛生,藤蔓缠绕。要不是喝过仙泉,体力好了许多,江岁安还不一定敢冒然进入。   岁岁停下带路,江岁安上前一看,忍不住惊叫出声。   地上横七竖八地散着七八只狼尸,一个手持柴刀、浑身是血的少年郎靠着树,脸色青白,宛如死尸。   若不是江岁安眼尖,见少年郎胸口有微微起伏,可能真就把他当死人了。   这人莫不是那替父报仇的于成   江岁安壮着胆子走上前,摸了下少年的脉。   极微弱,但还活着。   她看看四下无人,拔下头上的玉簪,放了仙泉水,喂给少年。   她只喂了一点就停了,怕少年伤好的太快,引起怀疑。   少年脸上的青白之色渐渐淡了一些,伤口不再流血,人却还是昏着。   总不能把人扔在这儿,江岁安想下山叫人来帮忙,又怕血腥味把别的野兽招来,衡量之下,她上前架起少年。   因为喝了仙泉,她的力气大了许多,轻松就把少年扶了起来。   江岁安这才发现他很高,比她高两个头不止,身上的衣服十分单薄,底下肌肉鼓鼓,脸上布满血污,看不清长相。   她打发岁岁去看羊,然后自己架着少年下了山,避着旁人,敲开里正家的门。   “哎呀。”   里正夫人唬了一跳,里正定睛看去,惊讶道:“这不是于成吗”   江岁安作出一副极吃力的样子,里正赶紧叫来自己的儿子卫兴和卫习,把人接下。让儿媳妇去叫卫老六,他是村里的土郎中。   “我在山里放羊,我家狗子在一群狼尸中发现了于成。我见人还活着,怕别的野兽害他,只好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把人给弄下来。”   江岁安说一些,歇一下,语气无力,神色疲惫。   里正夫人关切地道:“累坏了吧进来喝些水,歇一歇。”   “谢谢大娘,只是我家羊还在山上呢,我得先去放羊。”   里正夫人叮嘱她小心,江岁安应下,拖着步子慢腾腾地走了。   待出了众人视线,她立刻健步如飞,哪有半分脱力的样子,一溜烟就上了山。   羊和驴被两只狗看着,老实地吃草。奇的是岁岁和平安也肚皮滚圆,吃得很饱。   她再一想,两狗估计是去吃了狼肉,亏得它两咬的动。   江岁安见岁岁和平安完全能胜任放羊的事儿,心里惦记着盖屋的事儿,便又下了山,往方匠村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她来到方匠村。   一进方匠村的地界,她的眼睛就不够使了。   家家屋子都不同,悬山飞檐,尖顶圆顶的都有,连谷仓都那么别致,还有个高大的牌楼,上书“方匠村”三个大字。   “大妹子,找人哪”一个干干瘦瘦、眼小嘴大的大婶朝江岁安招呼。   江岁安点头,客气地问:“大婶,请问泥瓦匠是哪一家”   “巧了,我家就是。”大婶上下打量江岁安,目光在她白嫩的皮子和普通的打扮间逡巡,看不出个所以然,试探道:“你主家要盖房啊”   江岁安没有因她的误会而不快,依旧温和地道:“我没有主家,我是隔壁冬瓜屯的,自家要盖房。”   见不是大主顾,大婶的态度冷淡了下去,不高兴地说:“我家不接村里的散活,你去问问村尾张老头家吧,他家也是泥瓦匠。”   狗眼看人低,江岁安懒得同她计较,径直往村尾而去。 第八章 友善   江岁安找到张老头家,却寻了个空。可能是出去做活了,家里铁将军把门。   这会儿已经是申时了,除了早上喝了仙泉水,她这一天啥也没吃,肚子饿得直叫唤。   可见仙泉水只管恢复精力,不管肚饿的。   家里冷锅冷灶的,还是弄点现成的吃吧。江岁安记得附近不远有个集市,今儿是十五,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她赶到集市,果然人挺多的,卖菜的、卖鸡蛋的、卖包子馒头的……吆喝声一片。   她买了六个大肉包十来个馒头,卖包子的大叔以为她帮人带的,特意问她要不要分开装。   江岁安摆手,没好意思说这些全是她一个人吃的。自打力气变大了,她的胃口也变大了。   买好包子,她看见有人在卖小鸡仔,毛茸茸的,装在筐里,个个精神抖擞,吱吱喳喳地叫。   她瞧着很喜欢,蹲下去,正要挑几只,还没来得及选,就被人打断了。   “这些小鸡仔我全要了。”说着,一锭银子被撂在了地上,一整筐鸡仔都被提走了。   这么霸道江岁安皱眉看去,只看到一个家丁打扮的人匆忙离去。   卖鸡仔的大爷捡起银子,颇为难地对江岁安道:“我家里还有些小鸡仔,明儿还来卖,丫头你明儿再来中不”   江岁安不知道明天得不得空,便没回答,问道:“一筐鸡仔好几十只,谁家要那么多鸡仔做什么”   大爷神神秘秘地道:“估摸是拿去做法的。”   “做法”江岁安更疑惑了。   “咱西边那地儿有个驿站,前儿听说一个路过的大官中了毒,昏过去两天了,好几个大夫去看了,都救不醒。那大官家里人贴了个红榜,就在集市口,救醒人赏金一百两金子!听说有个巫医早上揭了榜,这会儿是要做法救人呢吧。”   一百两金子!!!   江岁安眼前一亮,那可是一万两银子!   她强压着激动问道:“那巫医厉害吗”   “听说很厉害。”   江岁安有些失望,转念一想,巫医再厉害,也不如她的仙泉,还是要想办法去试试。   她起身,走到集市口,果然看见一张木板上有半张红纸,想必就是那巫医揭下的红榜。   她仔细看了下,那半张红纸底下盖着“横塘驿”的官印。   横塘驿站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要是从冬瓜屯后头的大山翻过去就近,要是走官道就远。   江岁安想了想,打算过两天再来看看,要是红榜还出,她就揭榜。   这一耽搁,天色已经擦黑了,她赶紧往家走。   进了冬瓜屯,一路上不少村民跟江岁安打招呼,神情十分亲切友好,有个胖胖的大娘还硬塞给她两个熟的红薯,跟之前的好奇中透着疏离大不一样。   江岁安一头雾水,路过里正家的时候,卫大娘特意出来跟她说:“江丫头,你做了件大好事,于成他活下来了。”   “真是太好了,他醒了吗”   虽然江岁安已经料到了,闻言还是非常高兴。   “下午醒过一会儿,卫老六给弄了点药草吃,让他多睡睡,好好养养身子。”   江岁安把肉包拿出两个,卫大娘却不肯收。   “你救了那孩子的命,咋还好叫你给东西。从前于老爹在村里没少给大家伙帮忙,于成又懂事又招人喜欢,村里都商量好了,先让他住我家,吃用大家出。”   原来村民们是因为她救了于成,所以对她这么友善,江岁安恍然大悟。   冬瓜屯的村民对外虽然凶悍,内里却很是团结,可见她当初决定来这里是对的。   “既然如此,大娘也别跟我客气了,我也是咱们村的一员,这包子您收下。”   卫大娘拗不过她,只得收下包子,笑眯眯地夸她“长得俊俏,心地善良,谁能娶回家是修了八辈子福气”。   江岁安被夸得脸红,噙着羞涩的笑告辞了。   她回到家,岁岁和平安已经把羊和驴赶回家了。   看到她,岁岁激动地跑上前,围着她又嗅又跑的,憨态可掬。平安端正地蹲坐在家门口,对它哥的殷勤样投去鄙夷的目光。   江岁安瞧着好笑,把肉包子拿出一个,掰开一半给岁岁。   岁岁吃的欢快,平安顿时坐不住了,也跑上前,眼巴巴地看着她。   江岁安笑着把剩下半个给了它,摸摸两狗的肚子,都是圆滚滚的,回来前大概是又吃了顿狼肉,她便没有再给包子,怕把两狗吃撑了。   拴好羊和驴子,她进了屋,点上油灯,吃了包子和馒头,喝了点仙泉水,一天的疲惫消了许多。   她还不困,便借着油灯的黄光整理昨天买的东西。   镰刀、锄头、铁锨等这些常用的家伙事放在门后,磨刀石、六爪犁、耙等不常用的放到角落去。布匹一个个排好,贴着墙放,外头用粗布罩上。衣服按照季节收在箱子里,还有好几双布鞋,也放进箱子里。   都收拾好了以后,江岁安才注意到,自己脚上的鞋已经磨了个洞。   也难怪,她这一天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里地,要放在以前,她早累趴下了。   手边没有补鞋的针线。她只好把刚收进去的新鞋拿出一双,旧鞋不舍得丢,放到箱子旁边,等以后买了针线再补。   忽然,她一拍手,懊悔道:“哎呀,我是不是糊涂了,我有头驴啊,干嘛去哪都自己走啊”   岁岁:“……”   平安:“……”   毛驴:“昂哼昂哼”   她把仙泉水弄了一捧给毛驴喝,小毛驴欢快地“昂昂儿”叫。   岁岁和平安眼馋,见她不给,倒也乖乖的不闹。   江岁安摸着驴脑袋,笑眯眯地说:“驴儿驴儿,以后我可不会把你再忘啦。” 第九章 面嫩   一夜无话,第二日,江岁安把岁岁和平安打发去放羊,自己骑着驴往集市去。   集市口的红榜并没有再贴,江岁安十分失望。   但她没有立刻离开,边在集市买些干粮和种子,边打听下驿站的事。   集市上的人说那巫医很有本事,那大官似乎好一点了。   江岁安只得死心了,短时间她是赚不到许多钱了,手上的钱得省着花。   离开集市,她往方匠村来。   今儿运气好,张老头在家。   张老头虽然叫老头,但其实不到五十岁,只是人很邋遢,看着格外老。   江岁安把自己要造的房子和院子告诉他,张老头耷拉着眼皮,浑浊的眼睛瞥了眼她的打扮,道:“这一套盖下来最少一千两,你有钱吗”   一千两江岁安吓了一跳。   照她自己算的,五六百两差不多,即便多一些,也不至于翻一番吧。这老头可真黑心,比昨天那势利眼的大婶还招人讨厌。   江岁安懒得和这老头再说,转身就走。   张老头也不以为意,回屋呼呼大睡。反正他只要骗到一个傻子,就能赚到不少,何必老老实实干活呢。   江岁安还就不信了,偌大个村子,还能找不出会盖房的踏实人   她挨家挨户地瞧过去,但凡瞧着像是泥瓦匠家里的,她就主动上前问问。   别说这办法笨,真就还管用。   村西边一家姓方的,家里男的大概四十来岁,听了江岁安的要求,跟她说:“粮食和蔬菜那些东西,挖个地窖比盖间屋好使。你要不讲究,不雕花样,不造那些个景啥的,三百五十两应该就够了。”   江岁安喜出望外,强压着高兴道:“大概要造多久呢”   “单我家给你盖,约莫要半年。你要是肯连我家相熟的木匠和小工一起雇,要快很多,赶赶工,三个月给你造好。”   “要雇多少人工钱多少”   “十来个人,我不坑你,我给他们每人是一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你也按这个数给我就成。”   这么一算,也就多三十多两,总共不到四百两,江岁安立刻应了。   见她爽快,方大叔也爽快地拿出张纸,把两人商量好的价钱,以及江岁安盖房的要求都写了下来。   江岁安见他字迹端正有力,人都说字如其人,她更放心了。   “方大叔,钱是是今儿付吗咱啥时候盖”   “你等一会儿,我去叫人,一会儿跟你去你们村,宜早不宜迟的,今儿先整整地,回头你先付两百两给我,剩下的完事儿了再给也行。”   这方大叔真是个勤快人,江岁安觉着自己这下总算是找对人了。   “行,我在这儿等着。”   方大叔叫方大婶招呼着江岁安,自己奔出去找人去了。   方大婶圆脸盘子笑眯眯的,瞧着就很和善,她不仅给江岁安弄了热茶喝,还找出些草料喂了驴。   江岁安连连道谢,同她说些闲话。   “我们家跟旁人家不一样,打祖上就住这儿,不像旁人家,好多是后搬来的。”   方大婶见江岁安年纪不大,便问她:“家里盖房的事咋是你张罗,你爹娘呢”   “我爹娘不在了。”   方大婶面露同情,小心翼翼问她:“那你可许了人家婶子给你说和说和”她家的小儿子还没娶妻呢。   “已经和离了。”   方大婶惊讶,眼前的女娃瞧着豆蔻年华,哪里像个下堂妇。   “你今年多大了”她好奇地问。电子   “我已经十九了。”   “真面嫩。”方大婶羡慕道,却不再提说亲的事。   江岁安也不在意,和离那天她就想好了,男人是靠不住的,林则正更是连狗都不如。以后那么多天灾人祸的,要是能遇见个靠谱的,她就嫁。要是遇不见,一个人过一辈子也行。   两人说话的时候,方大叔叫来了自己的三个儿子,还有两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木匠,提着工具,六个人和江岁安一道往冬瓜屯来。   路上,江岁安不好意思自己一个人骑驴,就也跟着几人走路。   一身轻松的小毛驴高兴地昂昂叫,这一叫引起了江岁安注意,她笑着对方大叔几人道:“叔叔们提着东西怪累的,让驴背着吧。”   那些盖房的用具的确挺沉的,几人也不推辞,全搭在了驴身上。   小毛驴的得意劲儿顿时没了,幽怨地看了眼江岁安。   江岁安全当没看见,和方大叔几人商量盖房的事。   “装东西的屋换成两个大地窖,打一口井。”   “主屋和灶屋都造火炕,其他屋砌上烟道当地龙,只要舍得烧柴火,再冷的冬天也暖和。”   “谷仓造两层更好用,中间造个梯子就行。围墙要是用来防贼的话,建个九尺高吧。”   交谈中,一行人进了冬瓜屯。   村里好久没一下子来这么多人了,村民们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里正都惊动了。   江岁安赶紧跟里正解释,这些人是她请来盖屋子的,众人才放下心来,各自散去了。   江岁安注意到,里正身后跟着一个身材高大的少年郎。   少年郎面色不是很好,却不掩眉眼间的坚毅。即便受了伤,身姿依旧挺拔。整个人如一柄利剑,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严肃。   只是那严肃在看到江岁安之后,一下子消散了,变成了呆楞。   “谢谢姑娘的救命之恩。”他显然已经认出了江岁安,走上前,郑重地行了个大礼。   江岁安微微侧身,有些心虚地道:“你没事就好。”   要是她多给他喝些仙泉水,他的伤也许早就好了。   “谢姑娘关心。”   说完,他还要行礼,江岁安赶紧制止住他。   “不必客气,我们年岁相同,这礼我可不敢再受了。”   少年郎一呆,呐呐地说:“在下二十有余了。”   江岁安:   他有二十岁骗人的吧   瞧着跟她差不多大啊,怎么比她还大呢   “你、你真面嫩啊。”她讪讪地说。   旁边的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江岁安面上如火烧,赶紧和里正告辞,带着方大叔他们往她家地里去。   于成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里正想拍拍他的头,结果够不着,只好转而拍拍他的肩膀,道:   “怎么的,看上江丫头了”   于成红了脸,不点头,也不摇头。   里正叹息道:“人家刚和离,怕是没那个心。”   听说江岁安和离过,于成面露诧异,但并没有嫌弃之色。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是留在村里,还是上京去参加武举”里正问他。   于成面上的羞红褪去,认真地道:“我要替爹娘守孝三年,再参加武举,完成他们的心愿。”   “好孩子。”里正欣慰地说。 第十章 你笑起来很好看   江岁安付了银子,方大叔带着人立刻开始动土建屋。   因为要求房子一定要牢固,工匠们决定只在梁上用木头,其他地方都用青砖。   青砖就地取材,直接用后山的土来烧制。   江岁安在烧砖用的水里悄悄加了仙泉水,烧成来的砖又轻又结实,隐隐透着一股流光,没有一块烧坏了的。   工匠们暗暗纳闷,咋这次烧出来的砖这么好,比城墙的砖都好。   家里的羊交给两只狗去放,建屋子江岁安又不会,她便帮着给工匠们做做饭,打打下手。   于成的伤养得差不多后,经常给江岁安送些野味。   起初,江岁安坚决推辞。于成直接丢下猎物就跑,第二天照送不误。   一来二去的,江岁安实在拗不过他,只得收下,但是要他一定留下来吃饭。   于成答应了,吃好午饭后,他就帮着工匠们造房子。江岁安拦都拦不住,给他银子又不要,作为回报,便叫他晚饭也来吃。   幸好工匠们也在她家吃喝,村里并没有传出什么闲话。   于成力气大,一个顶三个,有了他帮忙,房子建得更快了。   江岁安每天要做十来个人的饭,即便有于成送来的野味,米和菜还是用的很快,她几乎天天往集市跑。   这天,她在集市买菜,正挑着,集市口响起一阵锣鼓声。   江岁安跟着人群到近前,两个家丁打扮的人表情凶恶,押着一个浑身花里胡哨的巫医,对周围的人道:   “我家主人乃正二品大员,都察院巡抚,途经此地,身染怪疾。这个巫医声称能治好我家大人,却暗中用了虎狼之药,被我们觉察。依照律法,今日对此人行丈刑,一百棍,生死不论!”   另一个拿着锣的人接着道:“我家大人一心为民,朝野内外,声誉极好。如今命悬一线,还望有能之人施以援手。红榜重张,救活我家大人,赏黄金两百两!”   “行刑!”   随着话音,家丁手里的棍子落下,巫医惨叫声震天,围观的人有的称赞,有的面露不忍,指指点点的,吵得很。   江岁安挤出人群,一个人悄然揭下红榜,藏进怀里。   她提着菜回家,做好午饭,背着人,把仙泉装了半个小瓦罐,然后跟方大叔说要去看看山上的羊,独自往山上走。   刚到山脚,迎面遇到于成。   “江姑娘,你要进山”   他知道江岁安和离过,却仍旧像称呼未嫁女娃那样叫她“姑娘”。   江岁安点头,硬着头皮道:“我去看看我家的羊。”   于成不解:“我下山之前刚看过,你的两只狗好好地看着它们。”   江岁安知道这个人拗得很,只好实话实说:“我要到山那边的驿站去。”   “我陪你去。”于成当即道,都没问她要去做甚。   “不用不用。”江岁安赶紧道:“我自己可以的。”   “我经常进山打猎,知道一条捷径。”于成道。   捷径!   江岁安拒绝的话登时卡在了嗓子眼了,妥协道:“好吧,那你带路吧。”txt书屋   于成转身,嘴角微微翘起来,又觉得这样不好,马上恢复一本正经的样子。   他在前面带路,步伐迈得不大,走的也不快。   江岁安知道,他这是在迁就她,只是经过仙泉的洗涤,她虽然不像他一样会武功,但体力可一点也不比他差。   “于成,咱们走的快一些吧。”她出声道。   于成回头,走了一炷香了,她依旧神色轻松,一点汗也没出,他不由得有些诧异。   江岁安心里惦记着那两百两黄金,顾不上他惊讶,催他快走。   于成稍稍加快步伐,边走边问道:“江姑娘,你去驿站做什么”   江岁安也不瞒他,把揭了红榜的事告诉了他,但并没有说出赏金是两百两黄金。   “我家有一味祖传秘药,专治疑难杂症。”江岁安昧着良心撒谎道:“要是能救活巡抚大人,可是功德无量的大好事。”   于成却一点也不怀疑,毕竟当初在林中,他已经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还是被她给救了回来,所以她说有秘药,那就肯定有秘药。   于成找的捷径很难走,有些地方几乎是贴着悬崖过去的,饶是江岁安胆大,也背后直冒冷汗。   快也的确是很快,平常要三个时辰才能翻过的大山,两人一个时辰便过了。   看着驿站的大门,江岁安仿佛看到金子在招手。   她找到巡抚的家丁,递上红榜。   “你能救我们家大人”   家丁上下打量江岁安,脸上明晃晃地挂着不信。   “我家祖传秘药,你们不放心,可以让大夫验验。若有一丝不妥,小女随你们处置。   家丁半信半疑,从瓦罐中舀了一小勺,让大夫去验。   不到半炷香的功夫,大夫激动地跑出来,口里喊道:“这是仙药啊,剩下的药呢,快、快、快让巡抚大人服药。”   江岁安笑眯眯地递上瓦罐,家丁不敢怠慢,双手捧着药送进去。   江岁安和于成等在外头,约莫半柱香后,几个家丁高兴地跑出来,又是要热水又是要热粥。   其中一个机灵的,恭恭敬敬地把江岁安和于成请到旁边厢房里,好茶好水地伺候着,让他们稍等等,他家老爷醒了。   江岁安想到二百两黄金,嘴角止不住上扬,那股子兴奋和快活劲儿,藏都藏不住。   于成看着她的笑容,不知怎么的,也觉着欢喜起来。自打家变后的沉重心绪,仿佛轻减了一些。   “你笑起来真好看。”于成楞楞地道,心里的话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江岁安心情十分好,逗他道:“不笑就不好看吗”   “也好看。”   说完,于成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慌忙站起来,愧疚道:“在下失礼了。”   江岁安一愣,心想这人年岁不大,性子可真古板,便道:“没事,你且坐着吧,我仰着头看你,脖子怪酸的。”   于成立马坐了下来,浑身紧绷着,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再看她。   江岁安不好意思再逗他,捧着茶小口小口地喝,屋内一下子静得针落可闻。 第十一章 挨打   两人一个正襟危坐,一个心不在焉的喝茶,气氛渐渐古怪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家丁进来请江岁安,巡抚大人召见。   江岁安走出厢房,悄悄松了口气。   正屋,一个神态威严的老者坐在主座,见到江岁安,凝重的神情有些松动。   “小女江岁安,见过巡抚大人。”   江岁安福身行礼,心中忐忑。   来之前光顾着想那两百两黄金了,都没顾上想想这么做妥不妥,万一巡抚大人逼问她仙泉水的来源可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巡抚还以为自己吓着了她,放缓了声音道:“小姑娘,救醒我的药是你家祖传的”   “是。”江岁安心思转的飞快,边想边道:“我家这药比较奇特,只能用一次,下一次就没用了。”   巡抚大人捋着胡须,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沉声道:“这么奇特的药,太医院想必很需要,药方你可会写”   她有个鬼的药方,江岁安忍着紧张,尽量声音平稳地说:“回巡抚大人,小女家贫,未曾习字。爹娘故去的早,并没有留下药方,只剩这一罐药汁儿了。”   所以您老别惦记了!   好在巡抚不是强取豪夺的人,闻言有些可惜道:“又一味奇药要失传了。”   江岁安不吭声了,她总不能说巡抚大人您放心,玉簪她会好好传下去的。   江岁安因为近日忙碌,瘦了几分,黑了几分。巡抚大人见她纤弱,想到家中养得娇贵白胖的孙女,怜惜道:   “你爹娘不在了,你一个姑娘家讨生活,想来十分艰辛。”   江岁安低着头,老实回答道:“在夫家那几年苦一些,和离了反倒轻松一些。”   “和离”巡抚大人疑惑道。   “是的。”江岁安本不欲多说,忽然灵光一现,林则正不是一心想当官吗,她不如在朝廷大员面前给他添添堵。   “小女原来的夫家姓林,夫君是今年的同进士,名叫林则正。夫君高中以后,便要休了我,去娶京里刘大人的千金。”   巡抚皱眉,心道:这林则正真是个攀权附贵的小人!   “小女爹娘是为了救林家老爹而死,林家在我爹娘临终前答应照顾我,可在听说夫君要娶刘千金之后,一家人逼我下堂。小女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和离,孤身回了乡下。”   江岁安语气可怜,巡抚大人气得拍桌。   “岂有此理,这林家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不知廉耻,简直是枉为人!”   他愈发同情江岁安,对她道:“小姑娘,你放心,你那负心的夫君,我有办法收拾他。”   江岁安没想到这一趟还能有这样的意外之喜,赶紧磕头谢恩。   “除了二百两,我再多给你五十两金子,你往后好好过日子。”   江岁安刚站起来,听到巡抚这么说,立马又跪下去磕头谢恩。   巡抚坦然受了她的礼,叫人搬出一箱黄金。快眼看书   二百五十两黄金,约摸二十五斤,大概两只小猪崽那么重,江岁安完全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可是她现在在巡抚大人眼里是“弱女子”,要是力气那么大,可跟“弱”就不符了,只好道:“巡抚大人,可否让和我一起来的人帮我拿箱子,他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大力士。”   巡抚同意,江岁安便叫了于成来帮忙。   于成看到一箱黄金,愣了下,很快移开视线,神色如常地行礼。   巡抚大人见他眼神正派,进退有度,这才放心,让家丁送江岁安和于成离开了。   说来也巧,两人离开后没多久,县官收到巡抚大人清醒的消息,带人赶来了。   所带之人,真是在他府上做客的林则正。   听说能见到二品大员,林则正非常高兴,一路上都在揣摩该说什么。   巡抚忍着不耐召见了两人,听到林则正的名字后,他忽然问道:“你可曾娶过妻”   莫非巡抚大人也看上他了,要招他当东床快婿林则正强压着兴奋,回道:“回巡抚大人,小子未曾娶过妻。”   巡抚大人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继续问道:“可有定亲”   林则正犹豫了一下,咬牙道:“未曾定亲。”   听了他的回答,巡抚大人真是气得都要笑了,把手里滚烫的茶盅砸在他头上。   林则正被烫的龇牙咧嘴,不敢叫也不敢动。   “好一个未曾娶妻!你那和离书只怕还没捂热吧!”   林则正心中一惊,巡抚大人怎么知道安娘的事   “好一个未曾定亲京里刘大人知不知道你道貌岸然,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林则正登时面如死灰,“扑通”跪下去,连声求饶。   旁边的县官汗流满面,恨恨地瞪着林则正。   原以为是个大有造化的聪明人,没想到居然是个蠢材,这次真是被他连累死了。哼!林家的算盘打得真精,想问他借银子上京,做梦去吧!   “来人呐,给我把这满口谎话的负心汉拖出去,打上二十棒杀威棒!”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林则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不停哭闹求饶,往日的风流潇洒荡然无存。   家丁嫌他吵,用洗尿壶的抹布把他嘴给堵上,抄起大棒就打。   林则正从小到大哪吃过这种苦,被打得直呕,但嘴被堵住,那呕吐物又被咽了回去,真真得生不如死。   县官一点也不为他求情,反倒在巡抚面前极力跟他撇清关系。   “大人,下官并不知道这厮如此卑劣,只是听说镇上出了个同进士,一时高兴才想着带着走动走动。下官发誓,要是早知道他家是这样的人家,下官连见都不会见的。”   县官这种墙头草,巡抚大人见得多了,冷哼一声,训诫了他两句,并没有为难他。   林则正从始至终都不知道,这场飞来横祸究竟是从何而起。   而林家夫妇晚上看到皮开肉绽的儿子,以及被县官呵斥厌恶,是如何伤心欲绝,那都是后话了。 第十二章 误会消除   回冬瓜屯的路上,于成十分沉默。   江岁安几番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事先不告诉他赏金的事,的确是存着防备他的心思,毕竟这么一大笔银两,防人之心不可无。   但是于成并不是贪婪的人,人家帮她是为了报恩,被她这样猜疑,难免寒心。   翻过山之后,到了一处平地,于成把装满黄金的箱子放到地上,冲江岁安道:   “姑娘聪慧过人,想必有自己的打算。在下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丝毫不在意那箱黄金。   江岁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神色复杂。   哎,怪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终究是生分了。   她搬起箱子,来到平常放羊的山坡。   岁岁一看见她,就冲了过来,围着又嗅又叫,兴奋不已。平安鄙夷他哥,骄傲地继续着放羊的任务。   江岁安摸摸岁岁的大脑袋,毛茸茸的触感很好,缓和了她心中的难受。   她在山坡背阴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挖了个洞,把箱子埋了进去,然后叫来岁岁和平安。   “以后把这儿也看好,不能让人动知道吗”   岁岁和平安仿佛听懂了她的话,点点头。   江岁安拍拍他们的头,夸奖了它们,给它们喂了些仙泉水。   看着两狗活泼高兴的样子,她忽然想到,是不是该多买几只狗,岁岁和平安还没媳妇呢。   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不光是狗要多几只,有了这笔黄金,柴米油盐酱醋茶,样样都要备上够用好几年的。   只是要先等房子盖好,不然那么多东西,没地方放。   江岁安回到家,和方大叔商量。   “叔,能让大家伙帮忙赶赶工,尽快把房子建好吗”   方大叔为难道:“咱们已经比平常快很多了。”   “天渐渐暖和了,马上要农忙了。我出双倍的工钱,让大家伙儿给赶赶工,尽量早些建好行不”江岁安和他商量道。   听到双倍工钱,方大叔松口道:“那咱晚上点把篝火,每日里多干个两个时辰。”   江岁安连连点头:“那就麻烦大家伙儿了。”   “还有个法子能省些时间。”方大叔指指家后的地,道:“那二亩地就别打围墙了,你们村人少,谁要敢来地里偷东西,一抓一个准。不行就雇个人看着,也比砌围墙省钱省事。”   江岁安想了想,二亩地都围上,确实很费事,而且真有贼偷的话,她一个人也看不过来,倒不如把围墙砌得离屋子近一点,反倒安全。   “行,就听叔的。围墙砌在后院,给我留块菜地就行。”   方大叔见她肯听自己的意见,非常受用,带人赶工去了。   听说双倍工钱,工匠们干得格外起劲。   江岁安每日特意多加顿宵夜给大家伙儿,有菜有肉的,工匠们更不惜力气了,房子建的更快了。   于成依然日日来帮忙,江岁安招呼他吃饭,他倒也肯吃,隔三差五仍然送些野味来。   但江岁安明显感觉到,他对她的态度变了。   从前时不时跟她搭两句话的于成,大半个月了,一句话也不跟她说。就算她说些什么,问些什么,他也只是点头或者摇头,然后立刻跑去干活,明显是在躲着她。   江岁安心里不大舒坦,便像对其他人那样,要给他工钱。   于成说什么都不要,而且自那日起,他再没来过。   江岁安懊悔不已,思前想后,决定登门道歉。   只是于成白天都不在家,她去了两次,家里都没人。   这一日晚上,工匠们收工后,江岁安特地现炒了两个菜,热了米饭,用竹篮装了,往于成家来。笔下中文   月光皎洁,远远的,江岁安看到于成家乌漆麻黑一片,心里一紧。   这都亥时了,他不会这么晚还没回来吧   走到近前,她忐忑地敲门。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于成披着衣服,满脸疑惑。   江岁安没想到他已经睡下了,却被她吵醒了,窘迫道:“好几天没见你,以为你病了,来看看你。”   于成抿了下嘴,抬头望望四周,没有人注意到他家的动静,这才把江岁安让进来。   “你等下,我去点灯。”   说着,于成进了堂屋。   借着月光,江岁安看到于成家当中是三间木屋,篱笆围的小院虽然不大,但是收拾的很干净,并不脏乱。旁边的泥糊的灶房冷冷清清的,看着不像开过火的样子。   江岁安心中更加后悔,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这两天吃了啥。   可能是因为经过了两世,再加上她和里正是以平辈相称,她下意识地把自己当成了于成的长辈,浑然忘记他其实比她还年长一些。   堂屋亮起了昏黄的灯光,于成走出来,手在衣服上不安地抚了一下,问道:“里头坐”   江岁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径直进了屋。   虽说孤男寡女应当避嫌,但是她是长辈,关心下小辈不是正常的吗屋里坐坐怎么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于成也跟着进了屋,两人隔着桌子,相对无言。   江岁安叹了口气,起身把篮子的饭菜摆出来。   热腾腾的饭菜扑鼻香,于成喉咙里滚动了下,推辞道:“谢谢姑娘好意,我吃过了。”   “吃了些啥”江岁安问他。   于成不吱声,江岁安眉毛一挑,猜他肯定没吃什么正经东西,大有可能就吃了些野菜野果什么的。   “你便是生我的气,也犯不着跟饭过不去。怎么着,嫌我家的饭是有毒还是难吃”   “不是不是。”于成没想到她误会,直摆手。   “不是什么”江岁安提高声音,吓得于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噗哧”江岁安没崩住,笑了出来。   于成呐呐地道:“我不是生气。”   “那你是什么意思”江岁安放缓了声音,问他。   “我不能拿你的钱。”   “怎么不能拿”江岁安不解:“你不跟他们一样在我家做活吗”   “不一样。”于成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他们是你雇来的,我是去帮你的,不一样的。”   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江岁安松了一口气,好声好气地同他说:“我给你钱不是要雇你,是想着咱们一个村的,邻里邻居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不好叫你吃亏是不是”   见她拿他当自己人,于成憋屈已久的愁绪终于消散了,露出江岁安熟悉的憨笑。   “你以后有啥想法就跟我直说,我这人不擅长猜别人的想法。”江岁安白了他一眼,心想:这孩子有点太闷了。   “嗯,我知道了。”于成老实道。   误会解开了,江岁安松了口气,见他有些缩手缩脚的,体贴地道:“你不想要钱,我也不逼你收。我家日日开火,你来吃饭,顺便帮忙,这总行了吧”   于成乖巧点头,江岁安脸上挂着笑,起身往外走。   “我先回了,你明儿把碗送我家去。”   “嗯,我知道了。”   于成送她,一直快送到她家才住脚。   这一夜,江岁安睡得特别安稳,早上鸡叫了三遍才醒。 第十三章 神秘动物   一个多月后,江岁安的房子建好了。   九尺高的围墙,一水儿的青砖砌成,十分气派。   一进大门,三间屋子围着天井,地面用灰浆刷过,干净平整。   正当中最大的一间分成了两个屋子,左边是待客的堂屋,右边是个厢房。   天井东侧是江岁安自己住的,特意做了歇山顶,贴了青瓦,看起来很精致。   西边则是灶屋,屋里三口大灶台,两个火炕,旁边都砌了烟道通往后院。   后院很大,中间一大块都是菜地,靠后门沿着院子呈环形盖了五间瓦房、一间粮仓,挖了两个地窖。   左边的三间是用来养牲口的,屋里加了石槽,屋顶是最普通的硬山顶,朴素简单好打理。   中间两间是用来种药材、处理药材的,里头除了灶台那边过来的烟道,还专门砌了火炕,保证大冬天的,屋里也暖如夏天。   西边立着个圆顶的粮仓,约莫一丈高,比围墙还高一些,里头是两层的,全装满估计够江岁安一人吃五六年。   院子东西两侧各有一个隐蔽的地窖,里头用青砖砌了墙,还用生石灰处理过,只要不是大水漫灌,地窖里非常干燥。   江岁安对房子很满意,方大叔也引以为傲。   主要是这次用的砖、瓦等烧制得出乎意料得好,而且有于成这个大力士帮忙,江岁安也很大方,肯听建议肯花钱,许多问题轻松地解决了。   方大叔特别喜欢于成,要是他有女儿,肯定要嫁给他,招他做女婿。可惜他只有儿子,只能问于成愿不愿意跟他学手艺,做他徒弟。   于成想了想,拒绝了,方大叔深以为憾。   房子盖好之后,已经是五月了,天气终于开始暖和,村里的家家户户开始忙耕种的事儿。   房子盖好的隔天,江岁安在门口摆了流水席,两天下来,便把村里人认得差不多了。   整个冬瓜屯大约有四十户人家,其中一半跟里正一样姓卫,跟他家也多多少少沾亲带故,唯一的郎中卫老六便是里正的堂弟。   大部分的人家都是种地的,每家少则一两亩,多则七八亩地。因为土地不是很肥沃,收成都一般,所以有些人家的壮劳力就会出去当长工,过年过节才会回来。   猎户除了于成家,本来还有两家,但是知道后山有狼以后就不去了,今年跟大家一样种地。   江岁安答应过里正,要在她的“药材园”里给于成安排个活儿,没想到于成说什么也不同意。   “人一姑娘家,我去帮忙干活可以,不能要工钱。”这是于成对里正说的原话。   里正听了,狠捶了他一下,骂他“死脑筋”。   于成毫无感觉,反倒里正的手疼得慌。   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有了房子,江岁安终于可以开始屯东西了。   她挑了个好天,骑上小毛驴,来到镇上。   没急着去买东西,她先去车行买了辆板车,带车厢和顶盖的那种,给小毛驴套上。看书网   小毛驴气得直刨地,江岁安不客气地抽了它两鞭子,它这才老实下来,认命地拉起了车。   江岁安之所以选择驴车而不是马车,是因为马车在乡下太招眼,驴车就寻常多了。   而且喝了仙泉水的小毛驴,耐力和体力并不比马儿差,所以江岁安决定不要马车,就用驴车。   她来镇上前就想好了,要给岁岁和平安带媳妇回去,于是她赶着小毛驴,找到了卖狗的老板。   老板还记得她,毕竟肯花那么多银两买狗的主顾不多。   “实在对不住,獒犬没有了。您看看这几只,上好的狼犬。”   老板端出一窝小狗崽,说是狗崽,个头已经很大了,一共六只,三公三母,有点瘦,但是眼神清澈,性格乖巧。   狼犬不像獒犬那么稀少,江岁安还了下价,六只一共三两。   买好狗后,老板神秘兮兮地问江岁安:“姑娘要不要买点特别的。”   “特别的”   “是的。”   老板引着她到摊子的后面,瞧瞧左右无人,掀开一个黑布包着的笼子,里头趴着只浑身黑漆漆、小臂长的黑猫。   一只猫而已,即便是黑色的不太吉利,也不算特别。   江岁安疑惑地看着老板,老板见她不懂,出声提醒道:“这是一只小黑豹。”   黑豹   江岁安吃惊,仔细看过去。   这小黑豹眼神锐利,看上去就有种凶相。爪子粗大,胡子也粗。   江岁安大着胆子伸手摸了一下,那毛一点也不细软,糙得扎手。   小黑豹大概是饿了,“嗷”得吼了一嗓子。真的是吼,虽然声音不大,但是一听就和猫咪的喵喵叫不同。   老板放了盘羊奶进去,小黑豹一头扎进奶盆里,呛了几下,“咕噜咕噜”喝完了一盆奶。然后想起被呛着这茬,生气地伸爪,把盆子打翻了。   真聪明,江岁安一下子就喜欢上了小黑豹。   “多少钱”她问老板。   老板竖起五个指头,江岁安不耐烦同他打哑谜,干脆道:“老板你直接说个数,成了就成了,不成我也不同您还价。”   她干脆,老板也就不扭捏了,出声道:“承惠五十两。”   “行!”江岁安爽快地付了钱,把小黑豹装到车上。   临走,老板特意追出来,给了她一本巴掌大的小书,上面写着《驯豹秘籍》。   江岁安谢过他的好意,心里却不以为然。   回头给小黑豹喂点仙泉水,让它也像岁岁和平安那样开了灵智,连驯都不用驯,多省事。 第十四章 把脉   接下来,江岁安打算去买盐。   粮食地里能种,盐可种不了。   坊肆里卖的盐有两种,粗盐和精盐。粗盐便宜,但是不好吃,用来腌咸菜倒是很好。精盐比粗盐贵很多,也好吃很多。   来到镇上官家盐店,江岁安要了十斤粗盐,十斤细盐。   那卖盐的差爷见她一口气要了这么多盐,使劲打量她。   江岁安心道不好。   有那一箱黄金,她不缺钱,但是盐是官家的,而且管的颇严,她一下子买这么多,说不准会被当成私盐贩子给抓了。   想到这,她赶紧挂上笑容,解释道:“差爷,我们家是做腌货生意的,以前是我哥来买,您兴许眼熟些。今儿他没空,便让我来了。”   一边说,她一边悄悄塞了一两银子给卖盐的人。   差爷见她上道,这才收回审视的目光,笑眯眯地道:“哎呀你不早说。”   江岁安手心攥了把冷汗,笑着陪不是。   那人给她称了盐,好心提醒道:“你家做腌货生意,应该有官家开的盐引子,下次带着那个来买,多少都尽够你的。”   “是、是。”江岁安应声,把两布袋的盐装上车,悄悄抹了把冷汗。   这些盐大概够她吃个一年,她记忆中的灾荒要持续很久,所以她还要想法子再买些盐。   江岁安离开卖盐的地方,往张记药铺去。   她告诉过卫里正,她要做药材生意,那地里肯定要种药材,而且日后灾荒降临,除了粮食,最金贵的就是药材了。   除此以外,她还有件心事。   那日买了打胎药后,她跟林家对峙,打胎药就没顾得上吃。   搬到冬瓜屯后,她要吃药前,忽然来了葵水。   江岁安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她似乎没有怀孕。   张记药铺有大夫坐堂,所以今日她除了去买药材,还想去找大夫把个脉。   到了药铺,大夫在后堂坐诊,江岁安忐忑地进去坐下。   大夫是男的,年纪很大,头发花白,瞧着挺靠谱的。诊脉后,他温和地对江岁安道:“脉象强健有力,并无不适之相。”   江岁安压低声音问:“可否有孕”   老大夫看了看她,见她梳着少女的发式,不由得有些诧异,同样压低声音道:“没有。”   江岁安心中有惊喜,有失落,有不解,仔细回想了一番,终于想明白了缘由。   是了,林则正归家那夜,她前世没有拒绝他的求欢,孩子应该是那夜有的。而今世,她直接将他踹下了床,自然不会有身孕。   没有就好,江岁安心绪复杂,谢过大夫,来到药铺前头。   她一口气把店里所有的药材都要了,小伙计高兴坏了,赶紧叫来了大掌柜。   大掌柜一脸不信,江岁安直接给了十锭金子,喜得大掌柜恨不得把江岁安当财神爷一样供起来。   “能给我送到家吗”九六味   “没问题没问题。”大掌柜满口答应,要了地址后,连连保证今明两天一定给她送过去。   江岁安了了一桩心事,置办药材的事也办妥了,她松了口气,找了个饭馆吃午饭。   正吃着,听到旁边桌的人议论道:“人说天道有常,报应不爽,这话果然不假。林家你知道吧,就是那个出了个同进士的林家。”   “知道啊,他家可风光啦,据说县官老爷亲自登门道贺呢!”   “哼!他家前脚高中,后脚休妻的事你知道吗”   “这我还真不知道,也忒不地道了。”   江岁安放下筷子,竖起耳朵。   “可不是,这事被巡抚大人知道了,把人拉过去一顿打,听说当时就去了半条命呢!”   “后来呢人死了吗”   “人倒是没死,就是瘸了。前几天一家子都走了,说是去京里治病去了。”   “瘸了还能当官吗”   “当然不能了。”   “那他这功名不是白考了吗”   “可不是!媳妇没了,前程没了,保不准连路都不能走了,我要是那林大郎,干脆一根绳子吊死算了!”   “我看啊,他家是亏心事干多了,老天爷容不下他们!”   “所以说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譬如……”   他们换了话头,说起了旁的闲话。   江岁安招来小二结账,顺便要了一壶酒,送给旁边桌的人。   然后不等他们道谢,她便快步离开了。   可不是,林家亏心事做多了,老天爷都帮着她呢!   后头两天,药铺果然按时把药送了来。   江岁安买了许多大缸,里头装上仙泉水,把药材放在水里泡过,金贵一些的种在了后院,其他的种在了家后的地里,种了大约有一亩地。   说来也神奇,仙泉水泡过的药材仿佛枯木逢春,长起来那叫一个快,根本不挑地肥不肥,时节合不合适,反正就是一股脑儿地长,往往半个月就拔高一茬。   还好江岁安住的僻静,加上她勤快,药材只要长得差不多了,她立马该割的割、该收的收,倒也没让人瞧出异常来。   长得太快也有麻烦,个把月的时间,她的一个地窖就填满了大半。   三七、防风、茯苓、黄连等一些常用药材是论缸装的,人参、灵芝等珍贵药材是论箱装的,而且成色极好,几乎可媲美那些千年药材。   要是有识货的药材商,看见江岁安家的地窖,非得吓得跳起来不可,就是皇城里头储藏的药材,也不过如此吧。   除了药材,江岁安还把卫大娘给的水稻种子,也用仙泉水泡了,种在了剩下的一亩地里。   果不其然,水稻也是疯长,但是因为种的不算多,收下的粮食也就不多。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进了九月,但家里的粮仓还有大半是空的,江岁安不禁着急起来。 第十五章 半夜大雪至   思前想后,江岁安把家里种药材的那亩地给除了,都种上了水稻,而且种之前,她用仙泉水浇了遍地。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仙泉水浇过地后,种下的水稻虽然依然长得快,但长势并没有增快很多,看来是到了瓶颈了。   没办法,她只好驾着驴车到处去买粮。   可这样一来,家里的鸡啊猪啊的,种的菜啊果树啊什么的,她又顾不上了。   原来之前种药材的时候,她买了二十来只鸡仔,十来只羊,五头猪仔,都养在后院。   羊好弄,岁岁和平安每天早上领着一群狗,威风凛凛地赶羊到山上吃草,晚上赶回来,倒是不需要江岁安太操心。   猪比较懒,也不调皮捣蛋,她早上把它们喂饱,让黑豹在门口守着,就没什么问题了。   麻烦的是鸡,成天在院里闹腾,偶尔还会去祸害地里的菜。要是把它们关在屋子里,那更不得了,飞起来扑腾,鸡屎弄得到处都是,让人根本没有办法下脚。   而且这些猪啊、羊啊、鸡啊的,江岁安都没给它们喂仙泉水,怕万一有了灵智,以后杀来吃就不忍心了。   她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看到装黑豹的笼子后,终于想出了个好主意。   她到集市上买了许多笼子,把鸡装进去,母鸡的笼子里铺上稻草放鸡蛋,公鸡就这么关着,笼子摆在屋里,所有笼子前面都有食盘,早晚各放它们出来一次,这才解决了“飞鸡”的麻烦。   后院的菜地,她种了白菜、豆角、小葱等家里常吃的菜,也都是用仙泉水泡过种子,长得很快,基本上两天收一茬,一个地窖里储存的就是这些菜,已经装了有大半了。   但也因为长得太快,所以要多看着,因为一不小心就长过了头,不能吃了。   而且菜地四周还种了好几株苹果树、梨树、枣树等,也要勤快修建枝桠,采集果实,不然一下子就窜得老高,果实熟太快容易烂掉。   于是,江岁安只能每次出去半天,尽可能多的买粮食回家。   但是今年天气实在太古怪,开春开得晚不说,这都快十月了,天还是热死人,地里收成普遍不好,粮食的价格翻了两番。   村里自家有地的人还好,那些佃户和镇上的人就惨了,有些地方已经出现吃不饱饭,啃树皮的事情了。   江岁安心中莫名慌张,她感觉,今世比前世的灾害更严重。   她把埋在山上的金子都取了出来,买盐买粮食。   随着粮价的上涨,盐价也涨了,好多人家吃不起饭,更吃不起盐,盐店的生意淡了许多,管得也就不那么严了。   江岁安借着各种名头,隔三差五的去买个五六斤盐。她很小心,每次买盐都去不同的地方,或者从不同的差爷手里买,慢慢地屯了有四五十斤盐。   除了盐以外,其他的调料她也买了很多。   金子花得很快,原本一两银子能买到的东西,现在要四五两才能买到,花得当然快。   但江岁安一点也不心疼,她知道,到了大灾害的时候,金子会更加不值钱。   与此同时,她还大肆采买一样东西,一样现在任何人都不会买的东西。   十月底的天了,居然热得跟盛夏没什么区别,卖炭的人整日愁眉苦脸,吃了上顿没下顿。   这时候,忽然出现一个眉清目秀的姑娘,要跟他买木炭。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即便江岁安给的价比往年低了些,卖炭的人还是毫不犹豫,把木炭通通都卖给她。   江岁安不光买了木炭,还买了不少木柴。   其实后山的柴火多的事,她本不用买的,到山上砍些便是,可实在是忙得抽不开身,她又不好意思麻烦于成,只得花钱去买。   好在木柴便宜得简直跟白送的一样,她家里前院和灶房堆满了木炭和柴火,也没二斤盐花的银子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岁安的粮仓渐渐装满了,地窖里满满当当的药材、蔬菜和水果。   家里的猪长得肥头大耳,下了一窝小猪,也慢慢长成了。羊有十来只,天天到山上吃新鲜的草,个个都是肉呼呼的。   每个月她都要宰一头猪,自己吃一些,剩下大半都进了黑豹、岁岁平安和狼犬们的肚子里。尽管猪长得挺快,但数目一直在十头左右,后院完全养得下。   羊还没吃,主要是羊肉她不是很会做,总有股膻味,留着以后没肉了再吃。   用笼子养鸡后,江岁安让母鸡抱了好几窝,孵了几十只小鸡。现在养鸡的屋里,一屋子的鸡笼子,天天收二三十枚鸡蛋。   不过养鸡没有猪和羊那么省心,十月底出过一次鸡瘟。江岁安不得已用上了仙泉水,才避免了鸡成群死去的惨事。   打那以后,她隔天便用艾草、雄黄熏鸡屋,还在家里多打了一口深井,深井水更干净些,拿来拌鸡食和猪食。   忙碌的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立冬。   可是谁也没想到,这都立冬了,天气还是热得人发晕,夏天收掉的那批粮食还好,后种的庄稼根本不长了,浇水也没用,直接就枯萎了,有些甚至莫名烧了起来,一大片一大片的没了。   镇上的粮铺早已经关了,其他的铺子也都关得差不多了,到处可见乞讨的人,瘦骨嶙峋的,非常可怜。   冬瓜屯出去当长工的人都跑回来了,据他们说,附近方圆好几百里的那些地主,被饿急了的佃户抢了好些。   外头乱得很,官府却还不肯放救济粮,有些人宁愿干坏事被抓起来,到监狱混饭吃。   江岁安一次去镇上给李叔家送些吃的,就遇到了一个想抢她东西的男人,幸好小毛驴腿脚快,径直跑了。   她劝李叔和李婶跟她到乡下住,他们没答应,因为家里还有些存粮,儿子又在外头做生意,他们要等他回来。   江岁安劝不动,只得隔三差五送些吃的过去。但是来去路上越来越乱,她也只能减少了外出。   村子回来的人多了,地里的产出却少了,家家唉声叹气。   就在一片愁云惨雾中,冬天一夜之间悄然而至。   真的是一夜之间,上半夜,江岁安还热得踢被子,下半夜,她就被冻醒了。   她赶紧爬起来,翻出棉被,裹在身上。   大灾荒,来了。 第十六章 愧疚   江岁安裹着棉被,还是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凉意。   要知道喝了仙泉水以后,她的体质增强了很多,即便是之前那般极热的天气,她也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而这场夜半悄然降临的寒冷,居然让她也有些扛不住。   她又翻出五六床棉被,都是在布店买的现成的,抗在肩上,打开门,穿过天井,进了灶屋。   点上灯,岁岁和平安带着六只狼犬欢快地围着她转。   岁岁和平安已经半岁多了,体型庞大,站起来足有一人高。茂密的鬃毛和锋利的牙齿,让它们看上去非常凶恶。   不过江岁安知道,它们很通人性,从来不主动攻击人,但谁要敢对她不利,岁岁和平安立马冲出来护主,连带教得六只狼犬也是,忠诚,听话,不惹事。   六小只的体型没有岁岁和平安大,不过也不小了,四肢着地能到江岁安膝盖高。她给它们分别取名:小甲、小乙、小丙、小丁、小戊和小庚,只叫过一次,它们就都记住了。   跟狗子们的欢快不同,黑豹懒洋洋地躺在火炕上。它的身形也长大了很多,约莫占了大半张火炕,见江岁安看它,冲着她甩了甩尾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实话说,江岁安挺不理解黑豹小巳的。   你要说它懒吧,它看猪、逗狗、撵鸡闹得比谁都欢,有几次甚至去后山抓了好些鸟雀回来,也不吃,就折腾它们玩;你要说它不懒吧,它大半时间都在屋顶上躺着晒太阳,就算天热得要死,它也要晒太阳,你说奇怪不奇怪   江岁安把棉被铺在地上,给狗子们睡,以免它们冻着。然后把火炕点上,屋子里慢慢暖和起来,小巳舒服是眯着眼睛。   夜越来越深,寒意越来越重。   江岁安睡不着,透过琉璃窗户,可以看到外头已经飘起了雪花。   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前世,天气冷起来的时候并没有这么突然,是和往年冬天一样,慢慢冷下去的。   像今夜这般突然冷了,不知道多少人没有防备,若是睡的太死,保不准直接冻死的也有。   要不要出去提醒下其他人   江岁安犹豫不决,她来村里的时间毕竟短,而且先头又是盖房子、又是种药材、又是囤粮食什么的,都挺惹眼的,万一到时候有人怀疑她,她可就说不清了。   想到这儿,江岁安站起的身子又坐了下去。   仿佛察觉到她的不安,岁岁的大脑袋直往她怀里拱。   江岁安摸了他两下,忽然想起后院还有鸡、羊、猪和驴,赶紧把另一个火炕也点上,让热气从烟道送往后院。   过了一会儿,她披着棉被,冒着雪查看了后院的家畜们,都挺好,没怎么冻着。她把种药材的两间屋里的火炕也点上,冷意顿时小了很多。   就在她忙碌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拍门,哐当哐当的,在寂静的深夜里有点吓人。   江岁安屏住呼吸,走回前院,听到卫里正在门外焦急地大喊:“江丫头!江丫头!醒醒!快醒醒!下大雪了!你快醒醒!”   除了里正的声音外,还有一个年轻些的男声,但是听着并不像是于成的。   卫里正为什么带个男人敲她家的门难不成是看见她买木炭木柴,要她的东西来了   外头的呼喊越来越急促,江岁安想了想,应声道:“哎!来了!”   说着,她上前开门,狗子们从屋里跑出来,以一种保护者的阵势站在她身边。   “原来是里正,有什么事吗”书袋网   外头站的正是卫里正,旁边的年轻男人是他的大儿子。   江岁安若有若无地堵着门,并没有招呼他们进来。   “没事没事。”卫里正松了口气,道:“就是夜里突然冷了,还下了大雪,所以来提醒你一下,怕你一个人在家睡太沉,冻出病来可不得了了。”   说完,卫里正带着儿子,急匆匆地去提醒下一家去了。   望着卫里正冒雪远去的身影,江岁安心里充满愧疚。   人家一片好心,担心村民们在睡梦中冻坏,不惜自己大半夜顶着风雪,挨家挨户关心,她却把人想得那么阴暗,还以为人家想要她的东西,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想到这儿,江岁安更加内疚了。   她回屋换上棉衣棉鞋,追上卫里正,道:“里正,我帮帮您。”   “哎呀,这天寒地冻的,摔着你咋办,我和兴子就可以,你快回家去。”   江岁安不肯,卫里正见她坚持,只好道:   “你家离于成家最近,你去叫下他吧。”   江岁安点头,转身往于成家去了。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生疼,雪花足有巴掌大,噼里啪啦往下砸。   江岁安把头埋在衣襟里,有些后悔跑出来。但一想到里正热心地帮助大家,她便把后悔抛下,加快了步伐。   往常一盏茶的路,今儿走了两刻钟,到于成家门口的时候,江岁安耳朵都冻红了。   “于成!于成你在家吗于成!醒醒!下大雪啦!”   她敲了两下门,话音刚落,院门打开了。   于成裹着条旧得发白的棉被,站在门边。   他太高了,棉被只到他腰间,底下就一条薄裤子,脚上套着布鞋,脚后跟全露在外面。   江岁安见了,赶紧道:“你快回屋吧,我怕你睡太死会冻着,所以来警醒你一声。快进去吧,我这就走啦。”   可怜的孩子,长那么高做什么,一条被子都盖不住了腿了,她明儿得给他送条棉被来。   于成张嘴,想叫她进来坐坐,但转念想到家里连个柴火都没有,冰冷的根本没法坐,便道:“江姑娘,稍等我一下。”   说完,他跑进屋,拿出一只兔子腿。   前头热的时候,地里收成不好,山里的动物却很活跃。   于成大概是除了江岁安以外,村里为数不多还能继续吃肉的人了。   “不用不用。”江岁安连连摆手,道:“我在集市的屠夫家要了很多肉食和野味,明儿就去取了,这肉你留着自己吃。”   说完,也不等于成说话,她立马就走了。   于成握着一只腿,难掩失落。 第十七章 买肉   这场突如其来的寒冬,让本就生计艰难的老百姓,日子更加困难。   怕民众造反,官府终于开仓放粮,大地主们也被佃户的反抗吓到了,跟着施粥减免租子。   随着粮食被放出来,不再有人饿死,百姓终于缓过一口气来。   粮价虽然稳住了,肉食和野味的价格却高涨不断。   江岁安在大雪前订的猪肉、鸡肉和兔子肉,大雪后直接翻了十倍价。   “鲁屠夫,咱们说好的八两一斤猪肉、十两一只鸡子,二十两一斤兔子肉,你这坐地起价,八十两一斤的猪肉,谁还买得起啊”   鲁记肉铺前,江岁安生气地质问。   她不是出不起钱,那箱黄金都换成了银票,还有很多没用完。她也不是不让屠夫涨价,毕竟现在日子难过,他也要生活。   涨个两倍、三倍都可以,可是一下子涨十倍,这不叫涨价,这叫趁火打劫!就算她吃得起,那普通老百姓怎么办永远不吃肉了吗不能助长这股歪风!   鲁屠夫常年杀生,身上带着股煞气,他把刀往砧板上一剁,大嗓门嗡嗡。   “买不起你就别买。”   江岁安丝毫不惧,道:“不买就不买,你把我那五十两定金退给我!”   “不退。”鲁屠夫蛮横地道,摆明就是欺负江岁安。   周围的人看不下去了,有人抱不平道:“你这人怎么不讲理呢”   “就是,一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姑娘家,要点脸行不”   “呸,还什么百年老店,我看你祖宗要是知道你干的混账事,非得气的从地里爬起来不可!”   眼见群情激愤,鲁屠夫脸色变了变,强撑着道:“我家收定金从来不退,要么把东西买了,要么走人。”   江岁安后槽牙直痒痒,咬牙道:“买就买,你店里所有的肉我都要了。”   鲁屠夫愣了一下,怕她反悔,立刻道:“五千两,不还价。”   江岁安冷哼一声,扔出一沓银票,鲁屠夫赶紧扑过去,抓在手里。   江岁安抱拳,对周围傻眼的百姓道:“谢谢大家伙为我仗义直言,小女姓江,乃冬瓜屯人士,今儿这些肉我就在这百年老店门口卖,猪肉五两一斤,鸡子六两一只,兔肉十两一斤,要买的排好队。”   这个价虽然比半年前贵了很多,但是现在来说,可是极为良心了。   江岁安心想,有了仙泉水,家里的鸡、猪和羊长得快又不生病,她不会缺肉吃,反正银子越来越没用,不如花个痛快,千金难买她高兴!   “好!”   “姑娘有魄力!”   “谢谢姑娘大义!”   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赞美的言辞不绝于耳,与之前呵斥屠夫截然不同。   鲁屠夫脸上收钱的狂喜消失殆尽,面皮渐渐涨得紫红。   但他又不能发火,江岁安真金白银买的,要怎么处置都是人家自己的事。他也没那胆气说不卖,买得起这么多肉的人现在很少,他要是现在不卖,等肉臭了不是更亏。   “鲁屠夫,麻烦你把我的肉都拿出来,大家伙都等着要呢。”江岁安笑眯眯地道。   鲁屠夫一口气憋在心里,黑着脸去拿肉。   老百姓自发排起了队,从江岁安手里买肉。   即便江岁安的价钱比所有肉店都便宜,买的人也不是很多,就算买,也是割很小的一块,拿回家炼油,或者是给孩子解解馋。   鹅毛大雪从昨晚就没停过,眼见越来越大,过了午时,江岁安见没人要买肉了,便把剩下的肉装到驴车上,在鲁屠夫的瞪视中,一挥鞭子,踢踏踢踏地走了。   她没有回冬瓜屯,而是去了李叔家。   除了她,没人知道这场寒冬和大雪会持续一年,官府放粮能放多久总要早作打算。   “咚咚”   江岁安敲响李叔家的门,李婶并没有像以前那样应声来开门,而是警惕地问:“谁”   “李婶,是我,岁安。”   听到江岁安的声音,李婶才放心打开门。   她一边招呼江岁安进去,一边警惕地左右张望,有一点响动都要盯着看。   江岁安察觉不妥,急忙把小毛驴赶进李家院子里,压低声音问道:“婶子,发生什么事了”   李婶小声地说:“前两天街头的孙家让人给抢了,一家五口都被砍死了。官府来人看了,到现在还没查出凶手。哎,他家小孙子才三个月大,作孽啊。”   江岁安不知道能说什么,往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的。   “婶子,我给您带了些肉来,村里猎户打得,我用粮食换的。”   江岁安没有告诉李婶肉是买的,肉价这么贵,她怎么给李婶解释她有那么多金子的事李婶可是知道的,她家并没有什么祖传秘药。   李婶看到小板车上堆着的肉,吓了一跳。   “哎呀,这么多的肉,得多少粮食换啊,你这孩子太浪费了。”李婶心疼道。   她的儿子跟着商队行商,每次出去都要带很多干粮,所以李婶有囤粮食的习惯。   也正因为她的这个习惯,让他们家没断粮,但是肉是很久没吃了。   可要让她拿粮食换肉,她舍不得,几天不吃肉可以活,几天没粮食吃可就饿死了。   “没多少的,您尽管放心收下。”   “不行不行。”李婶虽然很想要,但嘴上还是推辞道:“你自己留着吃。”   江岁安早料到她会拒绝,闻言道:“家里还有,这是大老远专给您带的,您总不能让我再带回去吧。”   “那,婶子就不跟你客气了。”李婶言语松动了。   “您千万别跟我客气。”   江岁安笑着把肉搬下车,放进灶房。   李婶特意把灶台生了火,让她暖和暖和身子。   两人围坐在灶火旁边,江岁安问道:“婶子,天这么冷,叔叔怎么不在家”   李婶叹气道:“你叔叔去打听商队的消息了,你池大哥上个月底就该回来了,到今天都没个音讯。突然下了这么大的雪,也不知道他冻着了没有。”   李婶的拳拳慈母心让江岁安羡慕又心酸,她本来想再一次劝他们跟她到乡下住的,这么一看,他们没等到池大哥回来,肯定不会走的。   于是,她不再提搬走的事,转而安慰她:“婶子放心,池大哥吉人自有天相,肯定过两天就回来了。” 第十八章 狼来了【求票求收】   江岁安离开李婶家,赶在天黑前回到家。   火炕一直烧着,屋里很暖和,黑豹根本不愿意出屋子,只有岁岁和平安领着狗子,顶着风雪迎接江岁安回家。   江岁安在每只狗子头上都揉了一把,然后瞪了一眼没心没肺的黑豹。   豹大爷甩了下尾巴,动了动身体,把腚朝着她。   算了,不跟它计较,江岁安肚子饿得咕咕叫,到后院从雪地里扒了两颗白菜,鸡窝里摸了五个鸡蛋,捉了一只小公鸡。   鸡的食盆已经半空了,她记得,走之前她可是加了一整盆豆子,放在之前天热的时候,鸡根本吃不完。   难道天变冷了,动物的食量也增大了   江岁安提着茫然的公鸡、拿着大白菜和鸡蛋进了灶屋,她快手快脚地焖了一锅饭,炒了一盘醋溜白菜、一盘炒鸡蛋,风卷狂云地吃完。   一大锅饭,最后就剩下一碗,而两盘菜连菜汤都不剩。   “看样子不光是动物,人的食量也变大了。”江岁安边刷碗边自言自语道。   狗子们也饿了,时不时站起、坐下、站起坐下,眼巴巴地盯着那只小公鸡。   小公鸡仿佛预感到了什么,吓得瑟瑟发抖。   江岁安看看鸡,再看看眼冒绿光的狗子们,还有虎视眈眈的黑豹。   肯定不够吃,她又捉了五只鸡,用草绳困了,然后手起刀落。   烧了一大锅水,她利索地拔毛,清理干净后直接生鸡肉剁成块,装在九个空碗里。   其中八个碗里和了些剩饭,是给狗子们吃的,而黑豹那碗全是肉。   不是江岁安偏疼黑豹,是黑豹根本不吃饭。   她一开始不知道,总是给些饭在它碗里,黑豹每次都把肉挑出来吃光,然后把剩了饭的碗拍碎。   坏了三四个碗之后,江岁安才闹明白,从此就不给它米饭了,而碗也就再没坏过。   “吃饭了!”   等江岁安说完,狗子们和黑豹才开始吃,这也是她特意训练出来的。   动物身上或多或少有些野性,即便喝过仙泉水,开了灵智,也要教会它们服从主子。   江岁安笑着看它们吃完,发现它们的食量也变大了,个个恨不得把碗也给吃了。   看样子,以后光吃鸡肉不够,猪羊也要宰来给它们吃了。   她把碗洗干净,每个碗里盛上一大碗干净的水,里头放了点仙泉水。   嗯,饭后一口仙泉水,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这一遭忙下来,天已经黑透了。   江岁安总觉得自己有件什么事没做,铺床的时候一拍脑袋,想起来了:她要给于成送条棉被。   挑了条新的蓝布棉被,她刚要出门,就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奇怪的动静。   岁岁和平安“刷”地从屋里冲出来,领着狼犬埋伏在门后。   黑豹悄无声息地从屋里出来,借着院子里的木柴堆,后腿轻轻一蹬,就上了屋顶,警惕地看着门。   昨儿里正来的时候,狗子和黑豹表现得很正常,它们对村里人,从没展现出攻击的姿态,所以外面绝对不是冬瓜屯的人。   眼见它们如此戒备,江岁安心一紧,丢下棉被,抄起一把榔头,提高声音问:“谁在外面”   回答她的是一阵“呼哧呼哧”的声音,听着不像是人发出来的。   外头究竟是什么玩意   没等江岁安想明白,大门突然被撞了,“砰砰砰”直响。   那力道十分大,门闩被撞的晃晃荡荡,沉重的木门都有些承受不住。   江岁安看了眼岁岁,它虽然一副防备的样子,但并无一丝惧怕之意。她又抬头看了眼黑豹,居然在豹脸上看出了跃跃欲试。唯一   大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江岁安屏住呼吸,绕到狗子们右侧,使劲拔掉门闩。   一道灰色影子从门外窜了进来,江岁安定睛一看,那玩意居然是一头独眼的狼!   狗子们一扑而上,咬得那头狼嗷嗷直叫,却也激发了它的凶性,硬是拼着一身血淋淋地伤,扭头朝江岁安而来。   江岁安连退几步,躲到院子里,那狼不依不饶,只是还没等它靠近,房顶的黑豹一跃而下,敦敦实实压在狼的背上,直接把它压趴下了。   独眼狼不甘心地扭头,想要咬黑豹。黑豹一巴掌呼在它脸上,连皮带肉扯下一大片来。   岁岁奔上前,一口咬在独眼狼脖颈处,大头一甩,直接撕破了狼的喉咙。   独眼狼登时毙命,黑豹慢悠悠地爬起来,走到江岁安身边,蹲坐下,两眼盯着门口。   江岁安顺着它的视线看过去,于成手持弓箭,站在门外,呆若木鸡。   江岁安拍了拍黑豹的头,黑豹瞥了于成一眼,进屋去了。   于成的目光一直追着黑豹的身影,直到它消失在屋里,他才回过神,问道:“江姑娘,那黑豹是”   “是我养的。”江岁安落落大方地承认。   于成忍不住抹了把额头,尽管并没有汗。   “不要告诉别人。”江岁安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她带黑豹回来的时候盖着黑布,她家比较偏,屋顶又高,黑豹白天晒太阳的时候从没被人看见,偶尔活动也是在晚上进山,行动迅捷,来去如鬼魅,所以至今没人知道她家有只豹子。   于成犹豫地问:“它,咬人吗”   “不咬人的。”江岁安指指狗子,“成天跟它们混在一起,性格像狗。”   屋里的黑豹打了个大喷嚏,谁在豹豹背后说坏话呢!   于成认真想了想,又问了句“真不咬人”,得到江岁安无比肯定的回答后,他点点头。   “我不告诉别人。”   “里正也不行。”江岁安追加道。   “好。”于成答应下来。   “这狼怎么回事”   江岁安纳闷,好好的人在家中坐,怎么狼就找上门了呢   于成面露愧疚,说出原委。   “这是狼群的首领,上次我射中了它的眼睛,没想到它竟没死,应该是下山来找我报仇,却误走到了你家。”   “我在家里听到动静,马上就赶来了,幸好你没事。”   原来是这样,江岁安问他:“山上还有狼惦记着你吗”   “没了,这是最后一只。”于成摇摇头,回答道。   江岁安放下心来,看看狼尸,再看看于成。   “它既是冲着你来的,你把它拖回去吧。”   “行。”于成上前抓住狼的后腿,手腕一翻,百多斤的狼就被掀翻了。   他把狼尸扛在右肩上,对江岁安道:“改明儿我把狼皮硝了,给你送来,当褥子用最暖和不过了。”   说起暖和,江岁安想起了棉被,捡起来拍干净。   “我家有火炕,棉被也多,一点也不冷,狼皮你自己留着。这棉被你拿着,昨儿我看你的被子短了不够用。”   说完,她不等于成开口,直接把被子塞他怀里。   于成挤出句“谢谢”,沮丧地走了。   哎,心上人什么也不要,家里还养着豹,追妻路漫漫,怎么办 第十九章 宰羊   狼首领被灭了的消息不胫而走,冬瓜屯的村民以为是于成杀的,纷纷夸他。   于成答应了江岁安,不说黑豹的事,只好默默地“贪”了这份功劳。   后山没了狼,天太冷不能种地的村民们,便都盘算着靠山吃山。   雪不大的时候,女人和孩子们上山捡柴火,男人们进山捕猎。   虽然家里有木炭和木柴,江岁安也跟大家一样,到山上捡些柴火。   捡来的柴火堆在院子里,而原来院子里的柴火搬到了地窖里。   雪化成水,弄的院子里潮湿,地窖里就干燥多了。   潮湿些的柴火她并没有用,烧起来烟太大,家里的动物都受不了,只好拿来装装样子,以免太与众不同。   不上山的时候,她就在家里忙。   自从家里牲口们的胃口变大了以后,每日要消耗的饲料就成番得增加。   猪食是鸡爪菜、灰灰菜和芽菜拌的,菜种在院子里,因为泡过仙泉水的缘故,十分耐寒。   现在家里有一头大猪,八只小猪。要是江岁安自己吃,三年五载都绰绰有余。加上狼犬和黑豹之后,大概只够一年的。   为了催熟猪,尤其让小猪多长点肉,江岁安在猪食里加了苹果。这些苹果都是用仙泉水浇灌过的,又大又甜,猪非常喜欢吃。   每日里早晚拌猪食,打扫猪圈,就得花掉她一个多时辰的功夫。   自从天冷后,江岁安就不让狗子们上山放羊了。   十二头羊喂起来也不是容易事,而且这些羊习惯了吃青草,像枯掉的秸秆和树叶都不怎么肯吃。   为了让它们有新鲜的草吃,江岁安把药材房留出一半地,种上青草,用仙泉水浇灌,日日都长出新的,拔下来喂羊。   羊不光得喂,还得刷毛,不然时间长了,毛里面会长虫子。好在羊屎比猪屎好打扫,否则加上种草、拔草、刷毛,半天也弄不完。   相较于猪和羊,被关起来的鸡反倒成了最好侍弄的,多余的青草和灰灰菜什么的,拌鸡食正好,再配点地窖里的青豆,五十来只鸡长得又肥又大。   不过鸡也是最容易杀的,江岁安几乎每日都要杀掉五六只鸡来喂狗子们和黑豹。   喂了五天后,鸡只剩一半了,江岁安觉得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遂决定这几日都不再吃鸡,让母鸡多抱窝。   那狗子们和黑豹吃什么她本来想杀猪,可是大猪就剩一头了,再过半个多月就过年了,得留在过年吃。小猪还没长成,现在吃也吃不到多少肉,不划算。   想来想去,只有杀羊了。天气冷,肉不会坏,杀两头羊,足够喂到过年了。   主意是好主意,就是有一个问题,江岁安不会宰羊。   大雪前,她是赶着猪到集市上,花了点银子找人帮着杀的。现在下大雪了,也不知道集市上还能不能找到人。   要不问问于成他连狼皮都会硝制,想必宰羊也会吧。   江岁安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看看天色还早,她穿上棉衣,往于成家来。   于成正在家里弄狼皮,一边弄一边叹气。   忽然听到敲门声,他开门一看,正是让他叹气不止的人儿。   “没扰了你吧”江岁安笑盈盈地问。   于成受宠若惊,连连摇头。   看着他憨憨的样子,江岁安不确定地问:“你会宰羊吗”   “会!肯定会!天生就会!”于成生怕她不信,就差拍着胸脯发誓了。   江岁安见他说得好笑,嗔道:“哪有人天生会宰羊的你莫说大话哄我。”000文学   于成实话实说道:“我打小就有种本事,不管什么动物,一眼就能看出它们的弱点。皮肉也好,骨头也好,好像直直地看透了,知道怎么下刀最好。”   “那人呢你能看穿吗”江岁安奇道。   “能。”于成压低声音,把自己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告诉她:“人的弱点比其他动物多多了。”   所以,杀人比杀猪牛马羊容易。   江岁安瞬间明白于成为什么低声说了,若是别人知道他有这样的本事,要么把他撵走,要么躲得远远的,反正容不下他。   毕竟,谁会愿意跟一个随时能看穿自己弱点的人相处呢   江岁安想起自己让他保密黑豹的事,现在她也知道了他的一个秘密,莫名觉得两人亲密了许多。   于成也有同样的感觉,黑亮的眼睛看着她,刚毅的面庞布满温柔。   江岁安让他看得脸上发烧,连寒风都吹不冷那热度。   “你且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   “我信你。”   江岁安的脸上更烧了,烧得她不敢去深想。   “你等等我,我去把羊牵来。”   借着这个由头,她赶紧掉头往家走。   “我帮你。”于成紧走两步追上她,陪她一起往回走。   牵羊又不是什么重活,哪用得着两个人   江岁安心里虽然这么想,不知为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反倒由着他一路陪着,来到家门口。   见于成停下脚步,江岁安抬起头,特正经地问:“走了挺远的,屋里坐坐”   不到二里地,很远吗   于成本来想这么问来着,话到嘴边才醒过神,硬生生给咽了下去,应道:“好。”   江岁安开了锁,把人让到堂屋里坐下。   她平常取暖就在灶房,或者自个儿屋里的火炕上,今儿为了于成,专门把火炉子给找了出来,点了最好的银霜炭,还泡了一杯人参枸杞茶。   “家里没什么点心,这几天又忙,没来得及做。”她替他斟了茶,不好意思道:“腊八粥都没熬,想着等二十三祭灶了做。”   “我也是,要不是你说,我都不记得快过年了。”于成虽然习武打猎,但举止并不粗鲁,端着茶慢慢地喝。   江岁安想起他爹娘的不幸,又想起自己前世今生的遭遇,顿生同病相怜之情,脱口而出道:“要不过年你来我家过吧。”   于成先是呆住,继而高兴,怕她反悔,赶紧道:“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岁安话出口后,其实觉得有点不妥,听到他已经应下了,只好把那一点忧虑给放下。   怕自己再说出什么不对的话来,她起身道:“你坐坐,我把羊牵出来。”   于成当然不会坐着看她忙,赶在她之前来到后院。   当初建房子时他也在,自然找得到路。   看到羊圈里有十二头羊,他有点惊讶,但也没觉得特别意外。   比起江岁安养了头黑豹这件事,养了十二头羊的确算不上什么奇事了。 第二十章 腌咸菜   雪又有了变大的迹象,于成不舍得让江岁安淋雪来回跑,对她说:“羊我牵去家宰杀,收拾好了给你送来。”   省得多跑一趟,江岁安自然同意。   “羊皮你留一张,做件袄子穿。”   “我有狼皮了。”   于成说什么也不要,江岁安只好不勉强他了。   两只公羊“咩咩”叫了几声,乖乖被于成牵着走了。   江岁安也没闲着,既然请了于成来过年,就不能像她一个人过那么随便了。   她到装瓜果的地窖里看了看,有不少黄瓜、莴笋和雪里蕻,正好拿来做咸菜。   奢侈地放了一大盆仙泉水,江岁安把黄瓜洗干净,剖成两半,均匀地抹上粗盐,放到咸菜缸里,一条一条码整齐,放上干净的大石头压实,等腌个三四日,再去掉盐水,拌上大酱,就是美味的酱黄瓜了。拿来下酒,就稀饭再好不过了。   莴笋就不是用这种腌法了,莴笋洗好后,和盐一起搓,反复揉搓让咸味渗进去,过一遍水,直接抹上大酱,放进咸菜缸里腌着,日后随吃随取,切块炒菜,切片做冷菜,都相宜。   腌雪里蕻最麻烦,摘叶切根,清洗干净后放上粗盐和花椒,使劲地揉,然后一个个卷好放进缸里,每日里要经常来翻动一下,不然容易菜烂了。   其实雪里蕻清洗后,应该要晒上一两天,彻底没有生水再腌的。不过这大雪茫茫的,压根没有晴天,而且洗菜的水是仙泉水,即便留了一些,也不会脏了菜味,所以江岁安就直接腌了。   等三大缸咸菜腌好,靠着墙排好后,于成也宰好了羊,用竹筐挑了送来,还有一大盆羊血。   肉剁得很齐整,多余的血水什么的,于成都帮忙打理干净了。   八条大羊腿放在最上面,肉色鲜嫩,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肉。   江岁安十分高兴,于成做事真是靠谱。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她对他道。   于成这次没推辞,点了头,问她肉放在哪里。   江岁安本想放在堂屋里,想了想觉得不妥,开了厢房,于成把两大筐肉和一大盆血放进去。   厢房里空荡荡的,就放了几件农具,连张桌子都没有,颇有种“家徒四壁”的凄凉。   于成以为江岁安是缺钱,家具都没打,便对她道:“我虽不会木匠活,但是我会砍树,要不我替你张罗些家具”   江岁安想想自己住的屋里,那一水儿的楠木床凳,笑着道:“这屋暂时也不住人,不用放家具。”   虽然她这么说,于成却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于成放好肉,江岁安取了两块,装在竹篮里,盖上块布,让于成在堂屋坐坐,她去去就来。   “你去哪我陪你去”于成问。   江岁安回答道:“给里正家送两块去,我一个人就行。你把堂屋的炭火升起来,桌上我放了些枣子,洗干净了,你吃吧。”   说完,她出了门。   冒着雪来到里正家,开门的是卫大娘的大儿媳妇,江岁安记得她叫月娘,人长得挺标致的,是个哑巴。   “月娘,你婆婆在家吗”   月娘点点头,指指开了条小缝的大屋,“啊啊”了两声。   江岁安一边喊着“卫大娘”,一边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卫大娘歪在炕上,腿上盖着棉被,一脸歉疚地道:“上了岁数了,腿脚不方便,上山捡柴火摔了一跤,你坐坐,我让月娘招呼你。”   “不用不用。”   江岁安哪好意思给她家添麻烦,赶紧道:“快过年了,家里宰了羊,给您送点来。”   说着,她把篮子放在炕桌上,掀开布给大娘看。   羊肉新鲜又嫩,卫大娘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还想跟您讨教一下,羊肉怎么做好吃”江岁安笑着问。   拿人手软,吃人嘴短,卫大娘也笑着道:“那你可问对人了,我最会做羊肉了。”   江岁安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听。   “这个天吃羊肉汤最舒服,你把羊肉切片,放热水里焯一下,然后倒上酒,搁姜片煮半个时辰,放点大白菜进去,最后放点盐,又鲜又滋补。”   江岁安听了,为难道:“我家里没酒。”   先头置办东西的时候,她没想起来要备酒。   “这有什么难的。”   卫大娘叫来月娘,让她把家里酿的酒倒一瓶给江岁安。   江岁安接过,谢过卫大娘,回家去了。   下了一天的雪暂时停了,江岁安心里想着羊肉汤,脚下走得飞快。   到家后,她看到于成拿了扫帚,在扫院子里的雪,忙道:“你快屋里坐吧,明儿我来扫。”   于成却道:“我闲着难受。”   “……”江岁安:“那你扫吧。”   江岁安去后院拔了小葱、白菜和萝卜,又去地窖里拿了些老姜、蒜头、韭菜和莼菜,然后取了两条羊腿,一些羊肉,进了灶房。   一个灶台焖上米饭,一个灶台烧热水。   这间隙,江岁安把羊腿剁了,分给狗子们和黑豹,个个狼吞虎咽,吃得呼噜呼噜。   灶房的木柴干燥,很快热水就烧好了。她照着卫大娘说的,把羊肉切片焯水,放酒和姜片下锅煮。   煮羊肉的时候,江岁安把韭菜等都理好洗干净,打了五个鸡蛋。   蒜头剁碎成蒜米,莼菜沥干盛在白色的大海碗里,点上香油,拌上酱油、醋和蒜米,绿白相间,看着就好吃。   焖好的米饭起锅,接着鸡蛋下锅,和着切碎的韭菜炒熟,一盘香喷喷的韭菜炒鸡蛋就好了。   这时候,羊肉也熟了,江岁安放了白菜和萝卜进去,灶膛里留了小火炖煮着。   她忙着做晚饭的时候,于成也没闲着。   他把院子里的积雪都扫了出去,还把门口的雪也清了,扫出一条路。   提着扫帚回到小院,在院门口,于成不经意地抬头,忽然愣住了。   雪停风住,暮色四合,天井暗了下来,灶房里的光亮跃动着,温暖美好。   厚厚的门帘被掀开,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探出来,笑着对他说:“吃饭了。”   有那么一瞬间,于成以为自己身在梦里。   意识到这不是梦境后,他低下头,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睛,应了声“好”,匆忙去了堂屋。 第二十一章 留饭   仙泉水种出来的米又香又劲道,莼菜爽口,炒鸡蛋咸鲜,暖和的羊肉汤一下肚,寒意顿时消散。   江岁安连吃两大碗饭,于成更厉害,剩下的一大锅米饭和菜汤,吃了个精光。   两人饱得走不动道,不好意思地看向对方。   “我”   “你”   两人同时开口,随即又都说道:   “你先说。”   “你先说。”   江岁安忍不住笑道:“那我先说。”   于成弯着嘴角,点头。   “我一个人吃饭,做多了怕吃不了,做少了怕不够吃,你要是不嫌弃,常来吃。”   于成哪里会嫌弃,这顿饭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一餐饭,而眼前的她,是他想天天见到的人。   “嗯,那我明儿还来。”   于成闷闷地应道,起身低着头收拾碗筷,掩饰嘴角的笑意。   江岁安微微愣了下。   奇怪,这孩子之前不是还别别扭扭的,怎么一会儿功夫就这么爽快了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要她说啊,这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   江岁安也不同他客气,把擦桌子的抹布递给他,自己端着碗盘去洗。   “我来洗吧。”于成忙道。   江岁安指指灶房,道:“黑豹在屋里。”   于成犹豫了下,江岁安已经端着碗盘走了。   他咬了下牙,擦干净桌子后,来到灶房门口。   掀开门帘,屋里的暖气扑鼻而来,于成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啊啾。”   屋里的狗子、黑豹和江岁安都扭头朝他看来,被一双双黑溜溜的眼睛注视着,于成不由得有些紧张,过门槛时被绊了一下,引得江岁安掌不住笑了。   “是堂屋的炭火熄了吗我给你夹两块热炭。”   于成摇头,指指火炕上姿态慵懒的黑豹,道:“我来看它。”   江岁安挑眉,一般人看见黑豹,不尖叫逃跑就算好了,于成胆子不小,还想亲近黑豹。   “你看呗。”江岁安在围裙上抹干净手上的水,走过去拍拍黑豹的头,低声威胁道:“老实点,不然以后没肉吃。”   黑豹在她柔嫩的掌心拱了两下,心里很委屈。   豹豹很乖的,豹豹只咬坏人和坏狼。   于成小心地靠近火炕,黑豹碧绿的眼睛斜睨着他,胡子抖动两下。   这个傻大个怎么动作慢吞吞的,豹豹要是想咬他,他早就没命了。   于成把手放在黑豹眼前,晃了晃,然后慢慢摸上它的脑袋。   黑豹感觉很无趣,低下头,脑袋枕在两只前肢上。   于成顺着它的小脑瓜摸了摸,水光光皮毛摸起来非常顺溜。   黑豹被抚摸得很舒服,眯着眼睛,一豹脸享受。   于成松了口气,不再忌惮和惧怕它,甚至大胆地摸了摸它的鼻子,被黑豹不耐烦地推开。他不死心,用黑豹的尾巴挠它的脸。黑豹瞪了他一眼,使劲抽回尾巴。   江岁安笑着看他们闹腾,洗了两个柿子,对于成道:“你别把它惹急了,给你一爪子可够你受的,来吃柿子吧。”   于成又摸了黑豹两下,在它的怒视中,悠悠然地起身,接过了柿子,得意地咬着。   江岁安失笑,嗔道:“你摸完小巳没洗手就吃上了,脏不脏”   于成笑道:“不脏的,我不嫌弃它。”   黑豹听了,拿爪子在他摸过的地方薅了好几下,然后伸出舌头舔爪子。   哼,豹豹嫌弃。   天色已经黑透了,雪又有了变大的迹象。江岁安去厢房,用油纸包了块羊肉,又拿篮子装了些青菜、白菜和柿子,叫于成带回去吃。   于成不要,道:“哪有吃了又拿的道理。”   江岁安想了想,左右他明儿还来,做现成的吃也一样。   “成,你记着明儿来吃晚饭。”   于成点头,眼神游移,耳朵悄悄红了,鼓起勇气问她:“我明儿去打猎,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想要的家里倒是缺酒和鱼,不过这两样山里也没有。   江岁安摇头,于成失望地低下头。   不忍见他沮丧,江岁安犹豫道:“我倒是想去山里转一转,成天在家有些憋闷,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带着我”   于成连连点头:“方便方便。”   江岁安又被他孩子气的样子逗笑了,她发现,于成虽然个子高、力气大、看着老成,其实在她面前还挺孩子气的。   这是件好事,半年来他遭遇了巨大的痛苦,硬生生一个人扛在心里,先前见他,总能察觉到他刚毅面容下的郁郁,能让他有片刻的快乐,也是好的。   两人说定了,明天巳时进山,于成方才恋恋不舍的走了。   回去路上,他总是忍不住回头看,茫茫雪幕中,唯有那座小院透着暖暖的光亮。   小院里,江岁安像往常一样,到地窖取了些干木柴,填到灶膛里,烧了一大锅水,准备洗澡歇息。   之所以不用仙泉水,是因为她发现,每次用仙泉水洗澡,自己的皮肤都会变得更白一点。用过几次后,她现在已经很白了,再白下去怕不是要变成雪一样了,所以她不敢继续用仙泉水洗澡。   她日日烧水洗澡的事,要是让别人家知道了,非得骂她不可。   自打雪越来越大,而且整日不停之后,进山就变得越来越难。   像里正夫人那样摔断腿的老人家,村里还有好几个。现在男人们进山,不光要找吃的,还要找柴火。   若是家里男丁多还好些,那些只有一两个男人,其他都是老人、女人和孩子的人家,不光缺吃的,还缺取暖的柴火,很多人家别说洗澡了,连热水都快喝不上了。   要是让他们知道,江岁安居然日日费柴烧水洗澡,甚至还烧着好几口火炕,怕不是要骂死她。   江岁安也知道,所以从不跟人说起自己早先买过不少木柴的事,也好在她造房子的时候,灶膛和火炕都通了烟道直接到后院屋子里,不像烟囱那样有烟气引人注目,倒也没人发现。   洗完澡后,她屋里的火炕也烧热了,暖乎乎的,一点也不冷。   江岁安把剩下的木柴连同今天没用完的木炭,挟到火笼上,就着火气熏干头发。   羊角木梳滑过长发,她一时兴起,抹了点茉莉头油,细细地梳,梳得头发又亮又顺,暖气蒸腾下,香气四溢。   梳好头,她特意倒了些仙泉水,混在擦脸的香膏里,美美地抹在脸上。   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伴着馥郁的香气,江岁安沉沉睡去。 第二十二章 进山   一夜好梦。   江岁安起床后,吃了早食,把家里的动物们都喂了一遍,蔬菜、药材等作物浇了水,一切收拾妥当后,她带了两个布袋,锁上门,带着岁岁、平安和其他六只甲乙丙丁戊庚,往于成家来。   两只威风凛凛的藏獒走在前头,六只身材细长动作敏捷的狼犬殿后,江岁安走在中间,浩浩荡荡的一大群,格外显眼。   路过的男人纷纷投来羡慕的眼光,要知道这么多的狗,还个顶个的精神,这要是进了山,哪怕遇上了熊瞎子也不怕,运气好说不准能逮到大家伙,就算运气不好,抓个把的野鸡啊、野兔啊,易如反掌。   只是现在人都吃不饱了,谁家有多余的粮食喂狗,即便家里有狗,也是瘦得不行,哪能有这么精神抖擞。   有人想找江岁安搭话,还没走近她,就被两只藏獒拦住了。   那人约莫三十来岁,面相憨厚,瞧着倒不像是坏人。江岁安记得,他似乎是村东头马家的。她现在没有心思说闲话,便不去喝止岁岁和平安,假装抱歉地道:“我家狗比较凶,不听话。”所以你最好离远点。   那人倒也识趣,悻悻地走了。   江岁安走出没多远,就遇上了于成。   他提着把雨伞,一见面就撑起了伞,挡在江岁安头上。   “我猜想你没带伞,别淋病了。”于成语气中透着关切。   江岁安倒不是故意忘了带伞,只是喝过仙泉后,她就没生过病,所以没注意到。   “我没事,不用打伞的。”她笑着道。   于成却坚持要替她撑伞,江岁安拗不过他,只好由他去了。   走着走着,江岁安发现两人靠得似乎太近了些,近得她能闻到他衣服上的皂角味。她有些不自在,想自己撑伞。但随即注意到,于成只有一把伞,若是她撑,她的个子比他矮许多,那他就会淋雪了。   “你早上吃了吗”   为了消除不自在,她只好没话找话说。   “嗯,吃了。”   “吃了什么”   “小米粥。”   “没有菜吗”   “有萝卜干。”   “你腌的”   “不是,里正家给的。”   “好吃吗”   “还行。”   “咱们今天进深山吗”   “不进。”   “为什么”   “怕有危险,这种天熊瞎子会出来。”   “我有八只狗,要不咱们进深山转转”   “不行。”   “为什么不行”   “怕你有危险。”   “我不会有危险的,我能照顾好自己。”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万一有危险呢”   “哪有那么多万一。”江岁安真是想敲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石头。西西   “有一点也不行,你听话。”于成像在哄孩子。   江岁安:算了算了,不跟傻子一般计较。   她有些气闷,扭过头看天、看雪、看树、看狗、看石头......就是不看于成。   这下子,变成于成没话找话说了。   “你早上吃了吗”   “嗯。”   “吃了什么”   “早饭。”   “有菜吗”   “嗯。”   “好吃吗”   江岁安瞪他,气道:“我做的饭会不好吃”   “好吃好吃。”于成点头如捣蒜。   江岁安想笑,赶紧忍住,继续转头看别的。   于成挠挠头、挠挠耳朵、挠挠衣服,实在憋不住了,妥协道:“行,我带你进深山。”   江岁安嘴角得意地翘起,嗔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于成半边身子都麻了,手中的伞倾斜了,伞上的积雪一下子滑落,砸在江岁安脚下,吓了她一跳。   于成慌忙把伞打正,江岁安心里叹气:昨天还夸这孩子做事靠谱,怎么今天就毛手毛脚的。哎,年轻人啊。   她全然忘记了,其实于成只是面嫩,人家今年已经二十岁了,而她现在才十九岁。   “咱们快走吧。”   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涩,于成加快了步伐,几乎跟四条腿的狗子们走得一样快。   江岁安一头雾水,跟着快步走起来。   两人快走了一炷香时间,于成停下脚步。   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片广袤无边的大森林,连绵大雪也不能撼动这片古老繁茂的森林分毫,它自亘古以来便无声屹立,见证过多少兴亡交替,万古如一,看不到尽头。   江岁安进山次数虽然不多,但也不少,而且以前还由于成带着,横穿过整座山脉。她以为深山顶多比之前去过的地方险峻些,路难走些,野物多些,只要小心些,加上有八条狗帮忙,也不会太危险。   直到她站到森林外面,才知道为什么于成一直说深山危险了。   光站在边缘,就能感受到一种肃穆萧杀之意。黑黝黝的林中不知隐藏着多少野兽,盘根错节的植物比嶙峋的山路还难走。更可怕的是未知,谁也不知道林中会有什么,毒蛇毒虫大虫或者是从没见过某种植物或者动物   江岁安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岁岁、平安和其他六只狗子反倒跃跃欲试,一副兴奋不已的模样。   于成看出她的犹豫,对她道:“我进去过大概七八回,逮过一头鹿、一头野猪,不过这种天,野物也不会出来了,我们不如就在边上看看,应该有不少松茸能摘。”   江岁安立马答应,松茸也不错,采一些回去炖小鸡,不用放多少调料,味道就很鲜美。   岁岁和平安“呜呜”了两声,可怜巴巴地看着江岁安。   自打大雪后,他们一直被关在家里,闲得都要长毛了。好不容易出来一趟,自然是想跑个够。   江岁安也知道他们成日在家难受,吩咐道:“不许乱跑,不许惹事,过一会儿就回来,去吧。”   八只狗欢喜地“汪汪”叫了两声,撒开丫子去玩了,   “它们听得懂吗”于成纳罕道。   “听得懂。”江岁安边回答,边掏出袖子里布袋,寻找松茸。   在一棵高大的松树下,她发现了不少松茸,褐色的伞端,白色的伞柄,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   她高兴地蹲下身,伸手去采松茸。   说时迟那时快,一条手臂粗的花蛇从松树顶上滑下来,张嘴向江岁安咬来。 第二十三章 蛇   江岁安急忙后退,险险躲过。   那蛇一击不成,还要再咬,反应过来的江岁安大喊“于成”。   话音刚落,于成已经提着柴刀到面前,刀光一闪,蛇头自七寸处被砍断,血溅在雪地上,蛇身硬挺了一下,再没了动静。   江岁安惊魂未定,整个人抖得不行。   于成张开手想抱她,到了半空硬生生停住了,转而落在她的肩膀上。   肩头的沉重让江岁安稍稍定了定心,迷迷糊糊地抓住于成的手。   于成后背一僵,猛地抽回手,整张脸比地上的蛇血还红。   江岁安这才彻底回神,不自在地捋了下头发,轻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于成头摇得像拨浪鼓,背在身后的手不自然地握紧。   “是我不好,忘了提醒你有蛇。”   江岁安疑惑道:“这大冬天的,蛇不该在冬眠吗”   她这么一说,于成也觉出了古怪。   他上前翻了翻蛇,“咦”了一声,道:“这条蛇虽然花纹斑斓,但并不是毒蛇,按理说不该咬人的,而且蛇身也太大了。”   江岁安想起入冬突降的那场大雪,以及可怕的灾荒,心中不详的感觉越发深重。   “咱们回去吧。”她面色凝重:“你以后也别进深山了,这天气古古怪怪的,你看这蛇都变了个模样,谁知道林子深处有什么。”   于成却不以为然,道:“没事,往常也有些不寻常的东西出没,我应付得来。”   见他不听,江岁安急道:“你听见我说话没你看看今年跟往年一样吗一样吗你想想,先是热死人,如今冻死人,连蛇都不冬眠了,以后会发生什么谁能说得准命只有一条,小心些不好吗”   “我是那种粗心大意的人吗”于成皱眉:“哪有那么容易死,你别想太多瞎担心。”   瞎担心江岁安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憋死自己。   “行行行,都是我瞎担心,您艺高人胆大,不需要我们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妇道人家担心。您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是我淡吃萝卜闲操心!我不管了行吧!”   江岁安越说越生气,打了个呼哨,唤回岁岁和平安他们,扭头走了。   于成一脸茫然,他不明白,不就是说了两句话嘛,她怎么就生气了!   他紧跑两步追上江岁安,傻乎乎地问:“你在气什么”   “我没生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江岁安脚步不停,大踏步往山下走。   “你到底在瞎气什么”于成急了,提高声音喊道。   空旷的雪地上,回声响彻,听着像是他在发怒大吼。   江岁安本来有些憋闷,这下直接气恼了,狠狠瞪了于成一眼,走得更快了。   于成头疼,跑上前想拦住她。   狗子们不干了,一只只炸毛龇牙,喉咙里发出低吼。   “你让开!”江岁安怒视着他,葱白的手指就差戳到他脸上了。   人怒狗憎的于成没法子,悻悻让到一边,眼睁睁看着她疾走而去。   “什么跟什么嘛。”他小声嘟囔着:“我也没干什么啊,我不进山我吃什么呀我,我不是说了会小心嘛,干嘛凶我啊!”   结果他越念越委屈,越委屈越难受,越难受越生气,紧盯着江岁安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视野里,他咬紧牙关,强忍着不去追她。   另一头,江岁安走到山脚下,回头,没看到于成,犹豫地停下脚步。   回去找他是肯定不会回去的,偏又不甘心,她站着等了一柱香,陆陆续续看到别人从山里出来,就是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江岁安抿紧唇,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她还不是担心他出事,灾荒里死了那么多人,深山又那么危险,是闹着玩的吗初见的时候,他几乎半条命都没了,要不是靠着仙泉水,他还能活吗他怎么就不珍惜自个儿的小命呢再说了,她家里那么些吃的用的,又不是养不起他。他倒好,说她瞎操心,还吼她,现在连人也不见了。   不管他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话是这么说,江岁安往回走的脚步明显慢了。每当有人从山里出来,她总忍不住去望一望。   然而始终没看到于成,倒是看到了卫里正和他的两个儿子卫兴和卫习。   父子三人也不知道遇到了什么,灰头土脸的,对上江岁安的视线,卫里正苦笑道:“忙活了一早上,连只野兔也没逮到,还摔了一跤,哎。”   江岁安藏起自己的心绪,温声安慰道:“许是天太冷,野兔都藏起来了。”   卫里正的大儿子卫兴,就是月娘的相公,叹气道:“不是藏起来了,是个个都变机灵了。”   “变机灵了”江岁安不解。   “是的,以前下个套子,好歹都能逮着些什么,如今连根毛也不见。不光是我们家,进山的就没一个套子里逮着东西的。好像,好像”   卫兴“好像”了两句,想不出合适的话,他弟弟卫习接话道:“好像山里的动物知道套子是陷阱,故意绕开了。”   江岁安想起早上不冬眠的花蛇,是了,山里的动物的确变了,有的是习性变了,有的是样子变了,有的是变聪明了。   这么一比,反倒是人没什么变化。   不,是变笨了,江岁安想起某人,牙痒痒。   卫里正看着江岁安,想起她昨天给家里送了那么大块羊肉,招呼道:“江姑娘要去我家坐坐吗”   “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事。”江岁安没心思,顺口问道:“快过年了,也不知道集市开不开”   卫里正认识的人多,知道的消息自然多,回道:“开的,原本初一十五的集市,这几天一直开,估摸着要过了元宵才收。”   江岁安家里缺酒,而且许久没吃鱼了,村里唯一的一条河早就冻得严严实实,听说集市还开,她郁郁的心绪总算好转了点。   告别里正父子三人,江岁安把狗子们送回家,看看鸡、羊和猪都老老实实呆着,黑豹在睡觉,家里没什么事,她翻出仅剩的一千多两银票,打算去赶集。 第二十四章 抢驴   揣好银票,江岁安来到后院,牵出小毛驴。   这几天,小毛驴一直呆在暖和的屋里,饿了啃两口鲜草,渴了喝几口干净的井水,整日啥也不用干,小日子过得非常舒服。   咋被牵出来,它十分不情愿,撂了好几下蹶子。   江岁安正给它放布褡裢,险些被它踢到,气得她一巴掌呼在它脑袋上。   自打喝了仙泉水,她的力气蹭蹭得长,这一巴掌怕是也不比鞭子轻到哪里去,小毛驴顿时老实了,乖乖跟着她出了门。   江岁安翻身坐上小毛驴,皮鞭子一挥,踢踏着去赶集。   没走多久,她路过里正家门口,看到月娘胳膊里挎着个布包,看样子也是要去集市。   正好顺路,她便招呼月娘一起骑驴。   月娘不会说话,漂亮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羞涩地摆手。   江岁安笑着道:“我家的小毛驴惯会偷懒的,巴不得治治它的懒筋。再说了,咱们是顺路,我又不是特意送你,月娘你就别同我客气了。要是你婆婆看见了,肯定也会劝你跟我一起去的。而且咱们两个人,一路上有个伴儿,万一遇上什么事儿,也好有个帮衬。”   月娘架不住她劝,半推半就地坐在江岁安身后。   小毛驴被江岁安打乖了,不敢造次,驮着两个人,颠颠地往前走。   这会儿刚过午时,不少人家吃过了午饭,下午得空,且马上过年了,所以也都三五成群地去赶集。   村里有毛驴的人家本来就少之又少,尤其是下了这么久的雪,外头找不到鲜草,干草也没多少,还要留着烧,毛驴根本吃不饱,瘦得皮包骨头,哪还驼得动人。   突然出现一头油光水滑的毛驴,立马引来不少注目。   月娘不习惯被人看,神色紧张地往江岁安身后缩了缩。   江岁安察觉到她的不安,拍了拍小毛驴。   小毛驴的四蹄动得快多了,几乎是跑了起来。   路边,住在村东的马大娘盯着月娘和江岁安远去的身影,咬着牙对身边的儿媳妇小马氏道:“你瞧瞧你瞧瞧,不过是个外头来的下堂妇,有两个臭钱,得意成什么样儿了。”   小马氏是她的内侄女,一向听她的话,闻言附和道:“就是就是,咱们都走路,就她骑着驴。还有那个月娘,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成天妖妖调调地勾引男人。一个哑巴,也不知道一天到晚笑什么。”   她相公还夸卫兴有福气,娶到个好媳妇,哼,不过是被月娘的样貌迷住了。   两人说着月娘和江岁安的坏话,越说越解气,仿佛那些捏造的话经了她们的嘴说出来,就变成了某种真相一样。   跟马家婆媳相熟的冯氏听她们嘀嘀咕咕的,忙凑过来,问:“你们在说什么”   “说外来的那个谁呗。”马氏冲着毛驴过去的方向呶呶嘴。   冯氏最喜欢听这些家长里短,左右看看没人注意她们,压低声音道:“你们注意到了嘛,那个谁跟于家小子走得挺近乎的。”零零书屋   小马氏想到于成那高大健硕的身躯,端方俊朗的样貌,语气酸溜溜地说:“她还挺有手段啊,前脚被人休了,后脚就搭上了于成。”   “什么搭上呀。”马氏不屑地道:“那叫倒贴!我看于成一直上她家,保不齐是她舍得花钱笼络他。要是人于成哪天不稀罕她那点破钱,看她还拿什么勾人家。”   “真得呀”   冯氏听得一愣一愣的,先前听里正夫人夸江岁安善良,也有不少人说江岁安好话,她还以为江岁安名声不错呢,怎么到了马氏和小马氏嘴里,这么不堪哪。   马氏以为她不信,有眉有眼地说:“今天早上有人看到他们一起进山,后来那个谁一个人灰溜溜地出来了,人于成压根没送她回来。”   冯氏听得起劲,冷不防旁边传来一道清冷地声音:“你们别瞎说。”   三人惊了一下,转头看去,是卫老六的媳妇许氏。   卫老六是里正的堂弟,又是村里唯一的大夫,谁也不愿意得罪他,连带许氏在村里也有一定的威严。   说闲话被人发现,冯氏脸皮薄,微赧道:“我、我没说什么。”   马氏和小马氏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同样的不以为然。   许氏见状,正色道:“江姑娘之所以特意来到咱们村,是信咱们村风气正,大家伙儿和和气气的。她之所以跟于成走得近,是因为于成感念她的救命之恩,想报答她而已。两人之间清清白白,这事我家知道,堂兄一家知道,村里很多人都知道。你们不要说瞎话,坏了人家姑娘的名声,也坏了你们自己的名声。”   冯氏连连称是,马氏和小马氏也乖乖闭起嘴巴。   这下许氏满意了,施施然走了。   至于马氏,她嘴上虽然什么也没说,但心里可是把许氏给好一通骂。   早已经远去的江岁安自然不知道,后头发生了这么一桩官司。   实际上,她现在自顾不暇,因为她和月娘,居然遇上了劫道的了。   说来也怪小毛驴,它越跑越起劲,结果在一个岔路走错了,进了一片矮树林。   江岁安刚要掉头,身后就跳出一个手持砖头的蒙面少年,大喊:“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毛驴来!”   小毛驴惊恐地“昂昂”了两声,它不要跟陌生人走啊,它想要回暖和的屋子,吃新鲜的草料,喝干净的井水啊。   月娘吓得脸色都白了,哆哆嗦嗦地抓着江岁安的衣角,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江岁安暗道倒霉,口中却硬气地说:“哪来的小娃娃,连脸都不敢露,还学人家打劫,你休想!赶紧给我把路让开,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那蒙面少年个子不高,岁数不大,听声音还稚气未脱。今儿是他头一回干这事,连件趁手的兵器也没有,闻言有些退缩。   可是转念一想,家里已经揭不开锅了,要是再不弄点能吃的回去,他的弟弟妹妹就要被送人了,而被送走后会怎么样,他想都不敢想。   “呔,”他大喊一声,给自己壮胆:“你们不交出毛驴,我是不会让开的!”   江岁安咬牙,小声吩咐月娘坐稳,然后挥动鞭子,朝蒙面少年抽过去。 第二十五章 月娘受伤   蒙面少年躲开,江岁安狠踢了下毛驴,它撒开蹄子,飞奔起来。   少年不死心,手里的砖头冲着江岁安扔过来。   眼看砖头要砸到江岁安身上,月娘急忙伸手挡住。   砖头砸中她的手臂,掉落下去,江岁安没事,月娘却面色痛苦,抱着手臂,满脸冷汗。   见状,江岁安哪还有心思去集市,立刻让毛驴往冬瓜屯跑。   在村口,她们遇上了卫老六的媳妇许氏。   江岁安停住,急切地告诉许氏:“六婶子我们遇上了打劫的,月娘受伤了。”   听说外面有劫道的,要去赶集的人顿时慌了。   马氏第一个跑过来,不顾月娘手臂鲜血淋漓,硬是拦住三人,一个劲儿地问:“劫道的在哪长什么样有几个人你们怎么逃出来的什么东西被抢了毛驴怎么没被抢劫道的还在不在集市还能去吗”   这老太婆怎么这么拎不清,江岁安眉头深皱,刚要发火,许氏已经怒道:“马氏你是瞎吗没看见我侄儿媳妇受伤了你想问什么也得等她看完伤再说,让开!”   周围的人也对马氏指指点点,马氏纵然脸皮再厚,也架不住犯了众怒,只得悻悻地站到一旁。   小马氏走到她旁边,忐忑地看着她。马氏瞪了她一眼,小声埋怨道:“你刚才怎么不帮我说话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婆婆”   且不说马氏和小马氏的嫌隙,那一边,许氏领着月娘急急地回家,江岁安寸步不离的陪着。   赶到家里,卫老六听见动静出来一看,登时吓了一跳。   “哎呀,这是怎么了”   许氏道:“你快给侄儿媳妇看看,她和江姑娘遇上劫道了的。”   卫老六忙问怎么伤的,江岁安告诉他,月娘被砖头砸中了。   听说是砖头,不是刀剑一类的,卫老六稍稍放下心,他把几人让进屋里,细细查看了月娘的伤势,对她们道:“万幸万幸,受了点皮肉伤,没动到骨头。”   月娘白皙的手臂上被砖头剐了好几条口子,已经肿了起来,青红青红的,瞧着十分吓人,月娘低头,默默流泪。   “会不会留疤啊”许氏担忧。   卫老六道:“敷些药,仔细养着,许是能好。”   那就是很有可能留疤了,江岁安愧疚道:“都怪我,要不是我家毛驴跑错地方,月娘也不会遭这么大的罪。”   月娘连忙摇头,用另一只比划着,许氏替她说道:“江姑娘,这怎么能怪你分明是那劫道的错。”   “那劫道的有几个人”卫老六皱眉问:“你们在哪遇见的可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劫道的就一个,蒙着面,听声音仿佛是个少年郎,我们是在村子往西边那片矮树林遇见的。”江岁安仔细回想了下,答道。   少年郎卫老六得眉头皱得更紧,心中担忧:外头的世道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写了几味药材,让许氏到家里的药材柜里找找,给月娘外敷,自己则面色凝重地去找他堂哥卫里正。   许氏拿着药方犯了难,山上能采到的药材越来越少,家里的药材十分紧缺,有些甚至已经没有了,比如药方上的防风和桂枝。   江岁安见许氏迟迟没有抓药,稍一思索,便想到了她的为难。   月娘是为了帮她而受伤的,要不是在外头用仙泉水太扎眼,江岁安恨不能立刻治好她的伤,不让她留疤。   眼下有了帮忙的机会,她立即道:“六婶子,我家有药材,你需要什么,只管跟我说。”   许氏眼睛一亮,对呀,江岁安是做药材生意的,防风和桂枝又是常见的药材,她家应该有。   她把方子递给江岁安,江岁安看了,上头的药材家里都有,便对她们道:“六婶子,您陪月娘坐坐,我回家拿药材来。”   说完,片刻也不耽误,骑上小毛驴出了卫老六家。   不少人等在卫老六家门口,想打听劫道的事,男的都让卫老六给喊走去找里正了,女的有的跟着去了,有的还留在门口。   看见江岁安出来,留下的人都围了过来。   江岁安惦记着月娘的药,但乡里乡亲,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她又不能撕破脸嫌她们碍事,只得高声同众人道:“乡亲们莫慌,那劫道的是个孩子,卫六叔已经去找里正了,想必很快就能拿个章程出来。卫大儿媳妇受了伤,我赶着去抓药,还请乡亲们帮帮忙,让下路。”   她这么说,但凡有点良心,也不好意思再挡着路,唯有马氏还想拦着问话,却被人故意推了一下,要不是小马氏扶着,险些摔个趔趄,当下生气地左右张望,想找那推她的人,便顾不上阻拦江岁安了。   江岁安骑着毛驴,飞快地穿过人群,一路奔到家里。   她跑到后院,打开地窖,按着方子抓药材,每样药材都选成色最好的,用纸包了六包。然后她找出一个小瓷瓶,洗干净,倒了两滴仙泉水进去,又倒了许多干净的井水,晃了晃,混在一起,等会儿也拿去给月娘敷,肯定不会留下疤。   之所以往里头掺水,是因为直接用仙泉水的话,月娘的伤眨眼就能好,怕是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把药包和药瓶装在小毛驴身上的褡裢里,江岁安又来到卫老六家。   许氏接了药包,拆了一包放进碾药的碾槽里,碾得细细,给月娘敷上。   哪个女人不爱美,月娘看着胳膊上难看的伤痕和药草,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江岁安掏出装了仙泉水的药瓶给月娘,温声叮嘱道:“这是我家祖传的祛疤药水,你早晚各涂一些在伤口上,保证一点疤痕也不会留下。”   为了证明自己说的话,她撩起袖子,露出白嫩的胳膊,有模有样地道:“我以前手上拉了一条大口子,就是敷这药,你看,现在一点伤痕也没有。”   月娘信了,眼泪渐渐止住了,接过药瓶,“啊啊”两声,谢过江岁安。   许氏找出块白纱布,替月娘把药草略包一包,和江岁安一起,送月娘回家。 第二十六章 穷是好事(端午加更小剧场)   冬瓜屯外头有劫道的事,在村里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的人都知道了。   此时,里正家的堂屋里坐满了人,连院子里也站了不少人,男人、女人、大叔、大婶......乌泱泱地都来了,神色或焦急、或不安、或生气地说着这事。   卫里正和卫老六屋里的炕头上,被大家吵得头疼。   “要我说咱们赶紧报官把,而且现在起就不许任何人进出村,外头的人来一个撵一个!”   “这也说不通呀,咱们屯是出了名的穷,这劫道的怎么就冲着咱们屯来呢”   “哎,外头的世道不知道乱成什么样了,我听戚二大爷他家的三叔叔家的大侄子说县官都跑了,县衙都空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卫里正灌了一大口茶,清了清喉咙喊道:“行了行了!都别说话,听我说。”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眼巴巴地看着他。   “劫道的事没你们想得那么严重,听我大儿媳妇和江姑娘说,那劫道的是个半大的小子,连兵器都没有,拿砖头砸人。”   听到这里,有人送了一口气,人群原来的那种恐慌和焦躁,也平复了许多。   卫里正接着说道:“一会儿我儿子卫兴和卫习,还有于成,他们三个去探道,把那劫道的娃子抓了,带回村里审。你们要是有胆子的,可以跟他们一起去,要没胆的,趁早回家躲起来吧。”   这人呀,就是受不得激,里正话音刚落,就有人嚷嚷道:“我熊三儿可不是缩头乌龟,算我一个!”   “我也去,奶奶的,居然欺负到我们屯来了,我非打死这小子不可!”   “就是就是,也算我陈大壮一个!哎哟,媳妇你掐我干啥”   陈大壮的媳妇涨红了脸,嗔怪道:“谁掐你了,我没掐你啊。你要去就去,可不许出事,我跟孩子在家等着你回来。”   相比前院的吵闹,卫家后院显得异常安静。   卫兴在屋里头安慰月娘,许氏在厢房和里正夫人说话。   江岁安走到院子里,想透透气,一抬头,于成朝她走来。   经过早上那事,江岁安再看见于成,神色便有些不自在。   于成上下打量她,见她没有受伤,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   “岁、江姑娘,现在外头乱的很,你手无缚鸡之力的,乱跑容易出事。你下次要去哪,叫上我陪你。”于成半是担忧半是责怪地道。   “我不是乱跑。”江岁安反驳道:“我是要去集市买东西,这次也是运气不好,小毛驴跑错了地方,要不然也不会遇上这事。”   于成见她不肯听,急了。   “不是运气的问题,你一个女人家出门多危险。”   “难道我还不能出门了”   “出门当然可以,起码得有我陪着吧。”   “你陪着”说起这个,江岁安就来气:“你在上山不肯下来呢,我可不敢指望你陪。”   “我、我”于成自知理亏,可心里挺委屈的,说道:“我哪是不肯下来,你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以为你不想再看见我了。”   “我不是莫名其妙发脾气,”江岁安压着脾气道:“我出于好意关心你,可你却说我瞎担心,我能不难受吗”   原来问题出在“瞎担心”三个字上,于成真是恨不得给自己两嘴巴子。网   哎,谁叫他口笨舌拙不会说话呢。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能照顾好自己,忧思伤神,我是怕你太担心。”   他说到这个份上,江岁安反倒羞愧起来。   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她平常并不是那么容易动怒的人,可他不过说错了一句话,却让她气得绷不住了。   这样不好,江岁安收拾起心绪,刻意后退了两步,跟于成拉开距离。   “也是我不好,没问清楚你的意思。”   误会解除了,于成以为两人又回到了之前的亲密,松了口气,告诉她:“我和村里人一会儿要去抓劫道的人。”   “嗯,你多加小心。”江岁安叮嘱的语气里透着客气。   于成却没听出来,还以为她是关心自己,笑了笑,喊上卫兴,两人一起走了。   江岁安回到屋子里,看见月娘又在低头流泪,料想她是担心卫兴,宽慰道:“村里的壮丁都跟着去了,领头的是于成,他本事大,那个劫道的肯定打不过他。”   月娘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擦擦眼泪,神色依然郁郁。   怕她想太多,江岁安带着她到厢房,和许氏、里正夫人在一起说说话,好过她一个人在屋里胡思乱想。   不过大家都没什么心思说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但凡外头有什么动静,立马停下,竖起耳朵听。   战战兢兢的担心中,一刻钟过去了,一炷香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   一个时辰后,前院喧闹声大起,几个女人对视一眼,江岁安首先道:“我去看看。”   “我也去。”许氏跟她一道往外走。   里正夫人和月娘也坐不住了,月娘搀扶着她婆婆,走在江岁安和许氏后头。   四人来到前院,看到院子中绑着一个人。   定睛一瞧,是个约莫十六七岁的男孩,面黄肌瘦,两颊凹陷下去,被绳子捆住的瘦弱身体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睛里还有些神,看上去简直像个饿死鬼。   对着这么个瘦得可怜的半大男孩,先前说要打死劫道的人都噤声了,原本群情激奋的众人,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神色。   卫里正看了大家伙一眼,出声问男孩:“你叫什么名字是哪个村里的”   男孩有气无力地道:“我叫张小六,是前头张家村的。”   张家村在这附近虽然不是最富的村子,但比冬瓜屯可好多了。   “你为什么到我们屯外头劫道”   男孩抿紧嘴,也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惭愧,半天没说话。   卫里正叹了口气,叫小儿子卫习拿了小半块玉米窝头来,对男孩道:“你好好回答我的问题,窝头就给你吃。”   少年忙不迭地点头,老实回答道:“旁边那些富村子的进出道上,都守着好些强盗劫匪,我年纪小,抢不过他们。冬瓜屯穷,他们都不愿意来,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众人一阵沉默。   真该感激他们屯的“穷”名远扬,连强盗劫匪都嫌弃不肯来。 第二十七章 惩戒   卫里正一时语塞,不知该笑还是该气。   少年紧盯着他手里的窝头,急切地道:“我回答你了,窝头给我吃吧。”   “等等。”   一旁的于成出声,指指江岁安和月娘,问少年:“你刚刚是不是打劫她们”   少年抬了下眼皮,瞄了江岁安和月娘一眼,硬着头皮点头,旋即辩解道:“我、我不是故意要伤人的,我只是想要她们的毛驴。”   江岁安差点笑出来,脆生生地道:“怎么着你抢东西还有理了是吧”   “大家都在抢,又不是只有我一个,我只是倒霉被抓到了而已。”少年嘟囔。   于成皱眉,上去一脚把他踹翻在地。少年“哎呦哎呦”的惨叫,恨恨地瞪向于成。   众人窃窃私语,有人看向于成的眼神怪怪的。   见状,江岁安高声道:“你这孩子年纪不大,心肠忒歹毒。抢劫本是大罪,你却当成了平常事。抢东西不成就伤人,是不是伤人不成,你还要杀人哪”   “我有什么办法”少年嚷道:“我要是再不弄点吃的回家,爹娘就要把我的弟弟和妹妹卖掉了。自从大雪之后,地里就什么都不长了,我们村连树皮都被人抢光了,能抢到东西也是凭本事,有什么不对的。”   “照你这么说,你要是没被抓住,是不是还要继续抢我们村的人”江岁安逼问。   “当然了。”   少年一说完,就知道不好。   众人原本对他的同情荡然无存,一个个不善地盯着他。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一想到有人惦记着抢自己的东西,村民们再不对于成踹他的事报以反感,反倒暗暗觉得于成做得好。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狠毒心肠的抢劫犯,就该给他苦头吃。   卫里正想了想,对卫兴道:“把他绳子解开。”   卫兴照做,卫里正把那半个窝头丢给他。   少年扑过去,拼命往嘴里塞,连噎着也顾不上,伸长脖子咽下去。   里正背着手,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狼吞虎咽地吃完。   在众人不解的眼神中,他从院里的柴火堆里抽了根最长的,来到少年面前。   “乱世用重典。”里正沉声道:“你伤了我冬瓜屯的人,意图抢劫我冬瓜屯的村民,死不认错,无药可救。”   说完,他使出全身力气,一棍子敲在少年腿上。   “啊!”   少年惨叫,里正却仿若未闻,一棍接着一棍,打得少年满地乱滚。   可周围都是人,他能滚到哪里去,甚至有人趁机踹他几脚,把他踹到里正面前。   里正足足打了二十棍,打得少年出气多,进气少,两腿不自然的扭曲,显然已经断了,这才停手。   “把他丢回林子去,让他自生自灭。”   于成把人朝胳膊间一夹,带走了。妙书吧   里正看向周围的村民,目光略过他们面上的敬畏。   “大家伙也知道,今年年景不好,明年会怎么样,谁不也不知道。从今天开始,所有人都心里警醒着。世道乱了,而且是大乱,要是想活下去,咱们屯所有人必须一条心,谁要是有二心,这个张小六就是他的下场!人若不犯我,我们不犯人,谁要是惹了我们冬瓜屯,那就拿命来赔!”   “说得好!”   “我们都听您的。”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弄死他丫的!”   村民纷纷出声表态,里正平日为人公正,很为大家伙着想。   远的不说,就说下大雪那天,要不是他挨家挨户提醒,有些人可能就冻死在了睡梦中。   所以他的威望很高,纵然有人心里有小九九,但是谁也不敢当面违逆他。   里正举起手,往下压了压,道:“以后大家出门,或是去集市,最好是一群人一起,不要单独走,尤其是女人家、老人和孩子。今天就这样吧,先散了。”   村民答应着,稀稀拉拉地走了。   马氏却带着小马氏来到月娘她们身旁,一双眼睛直往月娘盖着衣裳的胳膊上瞅。口里假惺惺地关心道:“月娘伤得挺重的吧是不是要留疤啊这手还能干活吗”   月娘伤心地低下头去,里正夫人的脾气不像许氏那么冲,但闻言也是很不悦地道:“我儿媳妇的手只是受了点外伤,江姑娘给了上好的祛疤药,用不了两天就好了。”   马氏撇嘴,怎么到哪都有江岁安。   小马氏眼珠子一转,讨好地对江岁安道:“江姑娘的东西就是好,到底是镇上来的,跟我们乡下人不一样,那祛疤药能不能给我一点啊。”   江岁安皱眉,她们很熟吗凭什么要给她   “对不住,没有了。”   她连借口都懒得编,直接拒绝。   小马氏讪讪的应道:“是吗,那下次吧。”   “下次也没有。”江岁安不客气地说。   “嘁,谁稀罕哪。”马氏翻了个白眼,拽着小马氏走了。   看着她们走远,里正夫人对江岁安道:“别理她们,村里人给她们婆媳起了个诨名,婆婆叫夜叉,儿媳妇叫太岁,惯会作妖的。她家公爹和儿子都是好性儿,偏娶了两个惹事精。”   夜叉和太岁,还真是像,江岁安失笑,道:“晓得了,我不理她们便是。”   她看向月娘,见她脸色不是很好,心疼道:“我家还有鸡子,一会儿拿一只来给月娘补补。”   月娘不知道该不该收,望向里正夫人。   卫夫人推辞道:“这光景有口肉吃不容易,你留着自家吃。”   江岁安没好意思告诉她,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肉了,只是坚持道:“说来月娘也是为了我受得伤,你们千万别跟我客气,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稍等等,我马上来。”   怕她们还要拒绝,她立刻快步往家走,反正不远,她连毛驴都没骑。   里正夫人看看村民都散去了,对月娘道:“咱们也不要辜负江姑娘的好意,鸡子你就拿着,等过年再杀了吃。”   月娘乖顺地点头,一点也没有不情愿,里正夫人满意地点头,心里寻思自己嫁妆里有一只玉镯子,等月娘手好了,给她戴。 第二十八章 羡慕狗   江岁安回家抓了鸡,用布袋子蒙着,又到地窖里拿了不少苹果和冻柿子,装好送到里正家。   里正夫人一看东西这么多,再三谢她。   江岁安怕她们不自在,略说了两句话,牵着小毛驴回家了。   劫道这么一档子事一闹,等她到家,天色已经晚了。   江岁安没有像以前那样,让小毛驴呆在暖和的屋子里,而是把它拴在了后院的石磨上。   “啪。”   她一鞭子抽在小毛驴身上,恨声道:“你看你今天耍性子闯下的大祸!要不是看在你后来带我们跑出来,我今天非把你宰了给黑豹他们吃!”   小毛驴吓得一激灵,垂头丧气,连尾巴都不甩动了。   “今天没草吃!”   江岁安从屋里找出黄豆,舀了小半盆,用水泡了泡,然后倒了一些在石磨里,拿布把毛驴眼睛蒙上,又抽了几鞭子。   “什么时候把黄豆磨完,什么时候才许停下来。”   小毛驴老老实实拉着石磨,纷纷扬扬的大雪里,一圈一圈地走着。   江岁安添了几次黄豆和水,豆子放完后,她回到前院,开了厢房,拿出和昨天差不多的羊肉,剁碎喂给狗子和黑豹。   她握着菜刀,看着狗子们“吭哧吭哧”吃肉,出神。   小臂粗的骨头,岁岁随口一咬,就“咔嘣”断成两截。   江岁安醒过神,暗骂自己笨。   明明养着这么多凶悍的家伙,她出门为什么不带着岁岁和平安,要是带着他们,今天那个少年哪有胆子打劫她。   以后不管走到哪儿,她都要带着她的狗子们!狗壮人胆!   “咕噜噜”肚子的叫声打断了江岁安的思绪,她看看手里的羊肉,想像昨天一样做羊肉汤,进而想到没有去腥味的酒。   无奈,只好咽下馋虫,打算做些别的吃。   许久没吃过面食了,家里有不少鸡蛋,江岁安想到了做什么—葱油鸡蛋饼。   面粉倒在盆里,加水和成面团,用棉被包起来,放在火炕上醒面。   黑豹对这个占据了自己地盘的家伙十分不顺眼,几次试图把它推下去,都被江岁安给喝止了。   江岁安到后院摘了很多葱,回到灶房,就看到面盆掉在了地上。   “小巳!”   黑豹把头埋在爪子下,假装没听见。   好在面盆外头有棉被,没有弄脏,江岁安无奈地把面盆移到灶上,下头升着小火。   醒面的时候,她把葱洗了,切成葱花。拿了一个大海碗,打了八个鸡蛋,搅成蛋液。   面醒好后,江岁安用擀面杖把面团擀成一张大饼,撒上葱花、盐和香油,摊得匀匀的,然后把摊开的面饼竖着慢慢卷起来,两头捏紧。   卷好的面团切成一个一个小剂子,放在手心捏一捏,接着“啪”地按在案板上,按开后再用擀面杖擀成薄饼。   灶膛里添柴,火烧得旺一些,锅里倒油,用刷子把油涂开,面饼贴在锅边上,涂上蛋液,稍稍煎了一下后立即翻面,再涂蛋液。   油香、面香和葱香散发出来,勾得江岁安忍不住咽口水。   不停的翻面涂蛋液,她忙得不可开交,偏偏这时,外头响起敲门声。   “谁啊”江岁安高声问。   院门外传来于成的声音,江岁安突发奇想,冲岁岁喊道:“去开下门。”   她家的院门是用门闩拴起来的,只要把门闩拨开就行。看书网   岁岁仿佛听懂了,原本卧在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汪汪”叫了两声,奔出去了。   不到片刻,江岁安就听到门闩响动,再一会儿,岁岁跑了回来,后头跟着于成。   “它开的门。”于成指指岁岁,语气充满惊讶。   江岁安心中也很吃惊,面上却神色自然地道:“可能是平时看我开门,所以学会了吧。”   不等于成再说,她先问道:“你把那个张小六丢回林子了”   “嗯。”于成道:“活不过今晚。”   “哦。”   江岁安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闷闷地应了一声,低头继续摊饼。   于成倒是没有太多感慨,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张小六那样的想法和做法,死有余辜。   他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踯躅地开口:“刚才来的路上,我遇上了马大娘。”   马氏江岁安想起她今天的种种行为和言语,心里一阵膈应。   “她跟你说什么了”   想也知道,肯定没好话。   “她问我为什么老是上你家来。”于成道。   江岁安好奇:“你怎么回她的”   “我说你做饭好吃。”于成老实回答。   江岁安忍不住笑了,心里对他的怨气消了大半。   “她还说什么没”江岁安又问。   “她说我该找个媳妇了。”   江岁安的笑凝结了,是啊,于成岁数不小了,是该找个媳妇了。   于成闻到一股焦味,提醒她:“饼糊了。”   “哎呀。”江岁安赶忙把饼盛出来。   于成见她心不在焉,试探地问:“你觉得我该找媳妇了吗”   “当然应该。”江岁安一边涂蛋液一边问:“你看上谁家姑娘了我去帮你说说,也让我当一回媒人。”   闻言,于成面露失望,闷闷道:“我不想娶媳妇。”   “为什么”江岁安疑惑地问。   “没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想娶。”   江岁安劝道:“你看这世道,一个人熬着多难受,有个人陪着说说话也好。”   “那你呢”于成反问她:“你不也一个人。”   “我不一样。”江岁安把饼都盛出锅,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我嫁过人了。与其跟那样的人过,我宁愿一个人。再说了,”她指指一屋子的狗和黑豹,高兴道:“我还有他们啊,又忠心又能干。”   说完,她叫于成摆桌子吃饭,自己掀开帘子,去后院捡些咸菜。   于成面色沮丧,端着饼子往外走,临到门口,他停下脚步,看着一屋子自自在在的狗子和豹子,郁闷地道:“哎,人不如狗啊。”   狗脸茫然,黑豹干脆不搭理他。   江岁安捡了些雪里蕻、腌黄瓜和莴苣回来,听到他的话,奇道:“咋了你羡慕狗”   于成仿佛做亏心事被抓到,红着耳朵摇头,脚下飞快地离开灶房。 第二十九章 去集市   江岁安烧了些开水就饼子,咸菜切好盛在盘子里,端到堂屋里。   两人吃好饭,于成问她:“明儿你有事吗”   江岁安担心他又进山,便道:“正要同你说呢,明儿能陪我去趟集市吗”   “行,我把家里的皮子拿去换点盐。”   两人商量定了,江岁安喊他明早来吃早饭,于成应下,走了。   江岁安洗好了碗,到后院看小毛驴。   小毛驴拉了一个多时辰的磨,整个驴都蔫了。   江岁安看看黄豆都磨成了浆,这才解下它的蒙眼布,把它牵回屋,没给草。   小毛驴哼了两声,见她不理,只好作罢。   江岁安把磨好的豆汁儿用纱布滤了下,上锅烧熟,然后放到屋外晾凉。   留下两碗豆浆明天喝,其他的在凉了后挑出豆皮,加入米醋搅一搅,放了一会儿后,就变成了豆花。   豆花同样留下两碗,留着做豆花饭,其余的盖上纱布,慢慢挤掉里头的水,使劲压实,剩下的就是豆腐了。   做好豆腐后,夜已经很深了,江岁安伸了个懒腰,赶紧收拾收拾歇下了。   一夜好眠。   第二天,江岁安早早地起来喂鸡喂猪,喂狗喂豹子,浇水收菜收药材,顺便割了青草,把驴给喂了。   小毛驴饿了一夜,吃到青草的时候差点没流眼泪。   呜呜呜,驴驴以后可不敢闯祸了。   等于成来了,江岁安烧了热乎乎的豆浆,两人就着昨天剩的葱油鸡蛋饼和咸菜,舒舒服服地吃了早饭。   江岁安到底心疼小毛驴,今儿就不骑它了,找了根绳子,把岁岁牵上。   狗壮人胆!   岁岁一开始很不习惯脖子里的绳子,总想把它弄掉,江岁安讲了不少好话,还许诺晚上多给他块肉,岁岁这才不在挣扎,任由她牵着走。   经过昨天的事,村里人要么不出门,要出门必定好几个人一起走,且每个姑娘家、小媳妇和大婶子身边都跟着男人,这么一看,江岁安和于成一起走,倒也不扎眼。   反倒是岁岁比较显眼,因为长得丑又凶。   不过这也帮江岁安免了许多麻烦,因为大家都不敢靠近她。   也不知是昨天的事震慑了某些人,还是于成震慑了某些人,或是江岁安的岁岁震慑了某些人,两人一路平平安安地到了集市。   集市跟以前不同,门口守着好几个带刀的汉子,一个个凶神恶煞。   要进去先要交“进门钱”,每人五两,不管是进去卖东西还是买东西,都必须要交。   这个规矩想必已经施行了一段时间,每个人都老老实实排队交钱。   于成想要上去理论,江岁安拉住他,小声说:“你看这些人的鞋,都是官靴,民不与官斗。”   于成闻言看去,果然这些人虽然身着粗布衣裳,但是脚上都蹬着上好的蓝布官靴,且目光炯炯有神,瞧着像是练家子。   江岁安在身边,他不欲惹事,只得压下火气,略带窘迫地对江岁安道:“我没带银子。”   “没事,我先帮你付。”   轮到他们,江岁安掏出十两银子,指指于成,对看门的人道:“我们两个的。”   看门人来回打量两人,见两人不像是夫妻,贼兮兮地问:“你俩什么关系”   江岁安特别坦然地撒谎:“兄妹。”   于成:“......”   看门人半信半疑,收了银子,放两人过去了。   集市里面也是大变样,道路两旁的摊子非常少,每一家摆得东西都不多,但价格都非常贵。   想想也是,光进门就要五两银子,若是还像以前那样卖得便宜,这些摊贩怕不是要亏死。   除了摊子少,价格贵之外,整个集市都能看到和看门人差不多打扮的人在巡逻,而这些巡逻的人,看中了摊子上的东西,随手就拿走,根本不付钱。这让许多摊贩愤怒却又无可奈何,于是摊位上摆的东西更加少,整个集市看着十分萧索。   于成问江岁安:“你要买些什么”   “本来打算置办些年货。”   江岁安算了算,以现在的物价,她手里的银子能买的东西有限。   那就挑最重要的买,做菜待客的酒要一些,鱼要一些,点心她自己回去做,其他的暂时就不买了。   “找找看有没有卖酒的和卖鱼的。”   然而令两人都没有想到的是,转遍了整个集市,也没有找到一家卖酒的或者卖鱼的,摊位最多的,居然是卖金银首饰的,而且价钱比卖菜的都便宜。   想想也是,这种时候,粮食蔬菜能填饱肚子,衣服棉被能暖和身子,而金银首饰却一点用也没有。   每路过一个摊位,摊主都朝两人投来希冀的目光,还有摊主直接冲着他们吆喝。   “姑娘看看,宫里出来的珍珠金步摇,只要二两银子。”   “瞧一瞧看一看,上好的官窑瓷器,一套只要三两银子。”   “金丝楠木梳妆匣,好东西,只要二两银子,或者三斤棒子面也行。”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江岁安一件也不需要。   哎,想买点酒和鱼太难了,她忍着失望,对于成道:“要不先帮你把皮子换了吧。”   只能这样了,两人走到盐贩子面前。   盐贩子大约二十来岁,相较于别的摊主,他十分气定神闲,见两人过来,不慌不忙地说:“只有粗盐,没有细盐。粗盐一斤二十两,或者新米五斤来换,陈米不要,你要买得起,多少都随便你买。”   于成指指自个儿背上的狼皮,问:“拿皮子换呢”   盐贩子凑上前看了看皮子,居然是上好的狼皮。   “你这一整块都换吗”   “嗯。”   盐贩子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   于成摇头,冲他竖起五根手指。   盐贩咬牙,多加了一根手指。于成仍旧摇头,竖着五根手指。   江岁安在一旁看他们打哑谜,余光瞥到一个妇人。   那妇人站在盐摊不远处,紧紧盯着江岁安看,似乎是认识她,但又有点怕认错,不敢上前的样子。   江岁安回想了一下,认出这妇人是她以前在永江村的邻居,人称黄大婶子。 第三十章 来意   江岁安不是很想跟永江村的人扯上关系,便没有打招呼。   黄大婶子盯了一会儿,走过来,开口问道:“安娘你是安娘吧”   江岁安见躲不过去,只得露出笑脸,点头应了。   “哎。”黄大婶子满脸怜悯,叹气道:“你的事儿村里都知道了,林家忒下作了,可苦了你了。”   江岁安愣住,她对永江村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些谩骂和指责中。   黄大婶子似乎没有察觉到她的走神,继续说道:“咱们村里正小儿子不是在镇上读书嘛,半年前回来说,林家大郎高中了,我们都以为你要当上官太太了。”   说到这里,黄大婶子看了眼江岁安旁边的于成。   于成神色如常,江岁安的神情也没什么变化,黄大婶子看不出什么来,接着说道:“后来没多久,就传了林大郎跟他表妹不清不楚的事,他逼你和离的事儿,还有他家要攀附京城贵人的事儿。咱们村的人可气愤了,我还特意跑了林家一趟,想替你教训她们呢,不过那时候你已经不在林家了,我就没碰上你。”   这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说是真得吧,江岁安从来没见到黄大婶子上过林家的门;可要说是假的吧,黄大婶子那信誓旦旦的样子,又不像是做戏。   不管真假,江岁安都客气地跟她道谢。   “哎呀,谢什么。”黄大婶子假装不在意,嘴角却得意地扬着:“你不知道呀,林家后来可惨了。林大郎停妻再娶的事不知怎么的叫巡抚大人知道了,拉过去一顿好打。哎哟喂,腿都打断了。听说后来也没治好,同进士也因为身有残疾被朝廷收回了,一家人在京城讨饭呢。”   说起这事,也实在是巧合,江岁安那时候去驿站救巡抚,纯粹是冲着赏金去的,没想到最后教训了林家。   真是应了那句话,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黄大婶子见江岁安始终是淡淡的,也不提她自己的事,实在憋住了,问道:“你现在住在哪儿啊怎么不回咱们永江村”   “谢谢婶子关心。”江岁安避重就轻地道:“我现在住得挺好的,以后得了空再回去看看。”   黄大婶子以为于成是江岁安的夫君,压低声音问:“你又嫁人啦挺快的啊。”   “不是。”江岁安见她不依不饶,只好道:“我现在住在冬瓜屯,他是屯里的人。最近世道不太平,里正让我们出来的时候都要一起走。”   黄大婶子惊讶:“冬瓜屯那可比我们永江村穷多了,你怎么不回来呢”   “我就不回去了,怕影响村里的名声。”   “哎呀,这有什么呀。咱们都知道是林家的错,怎么会怪你呢。你家房子和地都还空着呢,你要是不回去,这地和房子,你打算怎么办”   江岁安皱眉,她说黄大婶子为什么一直想要她回永江村,敢情是惦记着她家的房子和田地。   想到这,她沉下脸,问道:“那婶子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黄大婶子没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还以为她是真问该怎么办,笑眯眯地道:“咱们两家近边边儿的,你要是不回去,我家就先替你管着呗。”   果然如此,江岁安正要开口,就听于成道:“这位婶子,你张张嘴就要把江姑娘家的房子和田地占了,天底下没有这样的理吧”   被人说破心思,黄大婶子登时涨红了脸。爱啃书吧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安娘她不是现在不回村里吗,我只是替她管一下,哪天她回去了,我肯定还给她啊。”   “不用了。”江岁安沉声道:“家里的房子和田地,都是我爹娘辛苦攒下的,不需要别人来管。空着便空着,村里空着的屋子和田地多了去了,黄婶子你还是实在闲着没事做,找别家的田地和屋子管着去吧。”   “我、我不过是白说说,你看你想哪儿去了。”黄大婶子变脸比翻书还快,转眼就换上了愁脸:“算了算了,怪我这人太热心了,平白无故惹一顿埋怨。”   说完,她气哼哼地甩手就走。   可没走出两步,她就偷偷回头,跟江岁安冷冷清清的眼神碰了个正着。   黄大婶子这下真慌了,迈着小碎步,一溜烟走了。   于成换好了盐,见江岁安面色不好,道:“咱们回去吧,改天再来买酒和鱼。”   旁边的盐贩子听到他的话,悄声道:“你们要买酒啊我知道哪里有。”   于成示意他说,盐贩子却不说话,只伸出一根指头。   江岁安递过去一两银子。   “你们一会儿出了集市大门,沿着小路往东边走,转过一个山坳,那里有人卖酒。”   盐贩子怕他们不信,拿出一个酒囊,打开让他们闻。   醇厚的酒香扑鼻而来,的的确确是酒,而且是好酒。   江岁安低落的心情立刻好了许多,谢过盐贩子,两人离开集市。   照着盐贩子所说,他们踏着小路往东边走,走了约莫半柱香辰光后,看到了山坳。绕过山坳,两人眼前一亮,前面赫然又是一个集市。   这个集市没有人收“进门钱”,但并没有人惹事,而且比之前那个可热闹多了,东西也便宜。   江岁安伸头找卖酒的人,片刻便看到了。   不是她眼神好,而是那对卖酒的兄弟实在太醒目。   两人都又高又瘦,长相神似,神情阴郁,更叫人害怕的是,两人脸上都刺着硕大的刺青,说明这两人是逃犯。   现在这世道,官差都干起了收“进门钱”的勾当,有个把逃犯也是正常。   这两人抱胸站着,面前有一辆板车,车上放着五六个酒坛子,大大小小的都有。   他们不吆喝,也不叫卖,表情不善,面容可怖,又是逃犯的身份,压根没人敢靠近他们,故而站了大半天,一坛酒也没卖出去,因而神情越发狰狞。   江岁安也不太敢买他们的酒,然而在集市上转了一圈之后,发现卖酒的只有这对逃犯兄弟。   “我去同他们说。”于成道。   江岁安拉住他,道:“没事,我去说,万一要动手,你再上。” 第三十一章 买酒   江岁安走上前,忐忑地问:“请问这酒怎么卖”   “小坛三十两,大坛五十两。”那对刺青兄弟里更年长些的开口道,眼神直往岁岁身上瞄。   这家伙,不是他老家的獒犬嘛,想不到离家千里,还能见着。   江岁安暗暗咋舌,一斤盐也才二十两,这一小坛酒居然就要三十两,难怪半天卖不出去,除了这对兄弟面向不善外,只怕这价也是大家敬而远之的原因。   不过只用来做菜的话,这些太多了。她不爱喝酒,于成好像也不怎么喝酒。她可以先把这两兄弟的酒买一些,以后自己琢磨着酿酒也行。   “可以散称吗”她问道。   “不散称,只整坛卖。”刺青兄想了想,勉强道:“因为我的酒好,顶顶好。”   他说话的口音怪怪的,江岁安疑惑地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刺青兄弟对视一眼,闭嘴不答。   “我多嘴了,这些加起来多少钱”   刺青兄见她真有意要买,原本冷酷的神情松动了些,甚至露出一点笑容。不过那笑也太狰狞了些,娃子看见了怕是要吓哭。   “三大两小,全买两百给你。”   “行。”   江岁安痛快地逃出两百两银票,没想到刺青兄却不收。   “要银两,不要银票。”   “为什么”江岁安不解。   “兑不了。”   兑不了江岁安想了想,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时候银庄肯定都关门了,所以银票兑不出来了。   这可怎么办她有些发愁。   于成见状走上前,刺青兄弟立刻警觉起来。   相比较江岁安,高大健壮的于成显然更有威胁感。   “我没有恶意。”于成表明来意:“除了银两,别的你们收吗”   江岁安灵光一现,跟着说道:“米面蔬菜或是盐巴,可以换吗”   虽然她没有银两了,但是这些东西她家里简直堆积如山。   “当然收。”   这时候还有什么比粮食更重要的嘛。   “这些五十斤新米,六十斤陈米换。”   江岁安道:“行是行,只是米在家里,你们要不”她本想说跟她回去拿,再一想便转了话头道:“要不在这儿等等,我回去拿。”   刺青兄弟好不容易遇见一个肯买的,哪会拒绝,只是“你要快点,天擦黑我们就要走。”   江岁安和于成不敢耽搁时间,忙牵着岁岁往回走。   到了家,江岁安把米先装在布袋里,再装到大筐里,外头盖上花布,旁边塞上许多柴火树枝,咋一看似乎是一筐柴火。   她本想自己背,于成却抢着背起来。   “哪能让你干这重活。”他理所当然地道。   江岁安没好意思说,就她现在那力气,背个五十斤的米,还真算不上重活。   两人赶到集市,找了个僻静处,和刺青兄弟换了酒。   刺青兄弟满脸喜色,用不熟练的官话对江岁安道:“爽快,你是好兄弟,要酒到喜鹊山找我,蒙大、蒙二。”   江岁安顺嘴问道:“你们那儿有鱼吗”   蒙大点头:“很多,你要,给你带。”   那敢情好,江岁安跟蒙氏兄弟约定好,五天后还来这里,三斤新米换六斤鱼。   于成提醒道:“五天后是年初一。”   江岁安一拍脑袋,对哦,马上过年了,她还想再年夜饭桌子上吃到鱼呢。无限   “早几天,后天行不行”她问蒙大。   蒙大点头:“行,我们养了。”   “鱼是你们自己养的”江岁安眼睛一亮:“那你们有鱼苗吗”   蒙氏兄弟齐齐点头,他们来到这里学的第一项本事,就是养鱼。   “可以卖些鱼苗给我吗”   蒙大只是看上去凶神恶煞的,但其实人非常老实,闻言道:“后天不行,只有大鱼。”   “那什么时候可以呢”   蒙大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下,答道:“十天。”   十天,那就是年初五,也不算晚。   “筐给我们吗”   江岁安摇头,她还得用筐子搬酒回去呢。   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蒙二突然提高声音道:“给我们。”   于成眯着眼睛,把江岁安护在身后。   “你听到她说的了,我们还要搬酒回去。”   蒙二抓着筐子不放手。   江岁安皱眉,看向蒙大。   蒙大抓抓头发,用一种奇怪的语言对蒙二说了一通,蒙二先是叽里呱啦地争辩,然后表情变得十分委屈。   “弟弟说,拿这个筐,装鱼来给你,我们没有。”   原来是这个意思,还以为他们要抢东西呢,于成放下戒备。   江岁安也明白过来,但是筐子要是给他们,她怎么把酒弄回去   “我们送。”蒙大指指他们的板车。   这倒是个好主意,蒙氏兄弟推着板车,跟着江岁安和于成往冬瓜屯走。   离冬瓜屯还有半里地的时候,于成道:“就到这里吧,我们村戒严,外头的人不能进去。”   听到他说的话,蒙大惊讶不已。   他们一路向东逃过来,所见之处早就没有了秩序,衙役官差逃得比他们还快,只有皇城还被守卫着。   没想到在这个小村居然还有戒严,而且还管得很严的样子。   “你们,叫什么”   江岁安指指自己和于成:“你问我们的名字”   蒙大摇头:“村的名字。”   “冬瓜屯。”   冬瓜屯蒙大脑海里浮现出一个长长圆圆的大冬瓜的样子。   “你们村,收人吗”他羡慕滴问。   村里收人吗江岁安看向于成,于成摇头。   “特殊时期,不收外人。”   蒙大露出失望的神情,但也知道这事强求不得,只好作罢。   江岁安和于成把酒搬下来,于成搬着三个大的,江岁安抱着两个小的,同蒙氏兄弟辞别后,两人往村里来。   进村后,不少人看到两人,纷纷上前打探集市那边的消息。   于成一五一十地把大集市收进门钱,小集市的位置等都告诉大家,村民们吱吱喳喳地说了起来。   有的人嚷嚷着收钱不公平,有的人向江岁安打听小集市上东西的价钱,有的人在一旁说风凉话,然后被其他人冷嘲热讽地说了一通。   江岁安让他们吵得头疼,借口酒坛子太重,离开人群回家去了。 第三十二章 流言   江岁安带着狗子岁岁回到家里,把酒坛子放在厢房。   家前后转了转,地里的菜都熟了,她把菜收起来,装进地窖里。   下到地窖,她发现可能最近仙泉水用得太频繁了,收的菜太多了,地窖已经快装不下了。   除了做成咸菜,这么多菜该怎么办   江岁安拿了一些喂鸡、猪和羊,一边喂一边想。   直到喂完,她也没想出什么主意。   到厢房拿了些羊肉喂岁岁他们,她看到酒坛子,心想或许能用酒做些菜,放的时间也长些。   这倒是个好主意,喂完狗子和豹子,她拿了些新鲜瓜果,来到里正家。   开门的是卫兴,看见江岁安,他非常高兴。一是用了她给的药,他媳妇的手一点疤痕也没留;二是亏得她送的菜和肉,不仅这两天吃得很好,今年过年也有肉吃。   “江姑娘快请里面坐。”   他热情地招呼江岁安进屋,里正夫人已经能下炕了,亲自倒茶。   “使不得使不得。   ”江岁安赶忙拿过茶壶,给里正夫人倒上茶,笑着道:“今儿买了些酒,却不会做,想问问您,酒能做些什么菜而且马上过年了,咱村以前有什么习俗我该准备些什么”   里正夫人叹气:“咱们村没啥特别的习俗,跟别的村一样过。只是往年不管年景好不好,这会儿都该为过年准备起来了。二十三过小年,二十四祭灶神,二十五接玉皇,二十六割年肉。今儿都二十五了,啥都还没准备。”   江岁安见她神色郁闷,忙转开话题问:“那酒能做哪些菜呢”   说起这个,里正夫人也不知道。   “我们家酒多是拿来喝的,偶尔做菜的时候放一些,专门用来做菜倒没有。”   她忽然想到一道菜,又道:“有个菜倒挺合适的,就是现在不一定能做出来。”   “为啥”江岁安奇道。   “这菜要费不少肉,大家伙儿现在连饭都快吃不饱了,那还有那么多肉去做这菜。”   江岁安再一次不好意思起来,她家还真就不缺肉。   “您说说看,我也听个新鲜。”   里正夫人将这道菜的做法缓缓道来:   “这道菜叫醉鸡。弄一只半岁大的小母鸡,先把鸡弄干净,下锅煮熟。注意煮的时间不要太久,防止鸡肉太老。”   “鸡汤里下八角、精盐、葱、姜和蒜,煮出奶白色的鸡汤之后,把鸡捞出来。剩下的鸡汤加同样多的酒,放在外头晾凉,而捞出来鸡子则剁成块儿。”   “剁的时候比较有讲究,先剁去头和爪,从肋骨剖成两半,顺着骨架剁成小块。”   “剁好的鸡腌制到鸡汤和酒中,加入粗盐,放在外面雪窝里腌制两个时辰。”   “这道菜做出来的时候,酒香和鸡肉的香味混合在一起,鲜嫩爽滑。若是你喜欢吃辣的话,还可以加一些辣椒段和花椒。”笔下中文   “除了可以做成醉鸡,还有醉鱼,醉鸭等,只要是肉类都可以,只是要注意肉类烹制一定要比较鲜嫩,不能太老。”   光听着,江岁安的口水就忍不出了,里正夫人也是,说一句喝一口茶,仿佛苦淡的茶也变成了那浓郁喷香的鸡汤。   月娘掀帘子进来,胳膊上的伤确实好了,一点印子也没留。   她笑容满面,虽然不能说话,但那满脸的高兴却更生动地表现了谢意。   她给江岁安奉上一碗野菜汤,江岁安推辞。   “早上吃过了,不饿的,你们留着喝。”   里正夫人道:“有些简陋了,江姑娘莫嫌弃。我家去年是村里收成最好的,粮食估摸着能撑到明年夏天。那些收成差一些的,估摸着顶多到开春就没粮食了。哎,熬一天是一天吧。江姑娘家里粮食还有吗你家地最少,去年也没看你怎么种,粮食可还能吃一段时间前儿你拿来的鸡我们没舍得吃,要不你拿回去”   江岁安哪好意思说她家不仅有存粮,还有新鲜的蔬菜,地窖里的菜甚至都多到要满出来了。肉更是不缺,连鱼都有了。   “吃的还有一些,去年种的不多,就趁早买了些,还能吃一段时间,于成最近也给我送了不少猎物来,家里都还可以。”   听到于成的名字,里正夫人脸色变得怪怪的。   察言观色,江虽然疑惑地问:“怎么了可是于成闯祸了”   里正夫人见她真的不知晓,同她道:“村里最近传了些流言。”   流言江岁安满脸的茫然。   “什么流言”   里正夫人欲言又止,月娘在后面急得又是摆手又是摇头,想让她不要说。   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江岁安猛然回头,看见月娘的动作,心中不安,催促里正夫人道:“您就跟我直说吧,我什么事儿没经历过啊,还怕这两三句闲话您不说,我心里更不安。”   村长夫人想了想,决定还是说出来。   “也不知怎么传出来,最近村里有人说你看上于成了,还什么老牛吃嫩草的。说于成又会打猎,力气又大,那么棒的一个小伙子,是不会看上你的。还说”   里正夫人见江岁安神色不变,这才继续说下去:“说你是被人休掉的,配不上于成,三天两头的倒贴,话说得挺难听的。”   说到这里,里正夫人气愤道:“也不知是谁先传的,这些人是闲的吗整天在那说闲话,饭都吃不饱了,倒有精神传谣言。”   “可不是谣言。”江岁安爽朗一笑:“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事儿呢,我是于成长辈,便是喊他来家吃顿饭怎么了便是关心关心他怎么了身正不怕影子斜!”   长辈里正夫人失笑。   “要说你是于成的妹妹有人信,要说是长辈怕没人信。”   江岁安奇道:“可我跟您是一个辈分的,可不就是于成的长辈”   “咱两哪是平辈。”里正夫人掰着手指头给她算:“我比你年长,你岁数跟月娘差不多,所以你跟月娘是一个辈分,我是你的长辈。于成跟月娘和你岁数都差不多,你们三个是一个辈分,所以你跟于成是平辈。”   “所以我一直以来都弄错了”   江岁安傻眼,原来她以前把自己的梦境也算成了岁数,所以严格来说她并不是于成的长辈,而是平辈。 第三十三章 结拜   回家以后,江岁安兴冲冲地按着里正夫人的教的,做了醉鸡和醉鱼。   虽然第一次做,味道还是很不错,喜得江岁安直夸自己,自封为“大厨”。   晚上吃饭的时候,江岁安把在里正夫人那儿听到的话告诉于成。   “不过是些闲话。”她语气轻松,神情却略带几分紧张。   于成不以为意,扒拉着醉鸡,随意地点点头。   江岁安看不出他到底怎么想的,又道:“其实我一直拿你当晚辈,今儿才知道,咱两算平辈。要不,咱两结拜吧!”   她也是突然间生出了这个主意,说出口以后,她觉得非常好。   结拜了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一处吃喝,谁还能说什么。   结拜   “咔吧”,于成硬生生咬断了一根鸡骨头。   “咱们结拜,我记得你似乎比我还大几个月,就让你当大哥吧。”江岁安大方地道。   大哥   “咔吧”,于成又咬断一根鸡骨头。   他把骨头吐掉,喝了口咸菜汤,问江岁安:“你要跟我结拜”   江岁安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真真儿好,连连点头。   “你真要跟我结拜兄妹相称”于成眯起眼睛。   江岁安觉得他又变得古古怪怪的,摸不着头脑。   “咱两成兄妹了,村里再有人说闲话,咱也不怕。”   “我本来就不怕。”于成面沉如水:“你怕了”   “我不怕啊。”   “那我们为什么要结拜”   江岁安答不上来,她犹豫道:“不怕归不怕,名正言顺地堵住别人的碎嘴,不也挺好的”   于成不相信,以她的聪明,会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愿意结拜。既然明白还要这么说,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于是,他头一回真得动了气。   “名正言顺说闲话的人在乎名正不正、言顺不顺吗你想结拜成兄妹,我不想!那些说闲话的人,我自会去收拾。以后我不来了,是不是更名正言顺了”   说完,他不等江岁安开口,丢下碗筷就走。   江岁安先是茫然,继而明白了些什么,不可置信。   这个孩子,不是对她有男女之情吧   她细细回想这几天他的举止言语,越想越觉得自己猜对了。   这可怎么是好她一直拿当他当兄弟待啊!   想想两人亲密的画面,江岁安打了一个冷颤。   不成不成,万万不成。   看看满桌狼藉,她闷闷地收拾。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接下来的几天,于成都没来江岁安家吃饭。12   要不是家门口天天被人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积雪也没有,甚至偶尔有半只野鸡放着,江岁安都要以为他再也不来了。   她心里乱乱的,他不出现,她就当不知道,把精力都花在准备过年上。   感恩于梦境警示,虽然已经过了二十四,江岁安还是打算先祭神,庙里去不了,就在家里祭祀。   家里的猪多养了一个月,已经从小猪变成了大猪,而大猪已经成了肥猪,叶小满不敢杀,又不想找于成,只好找里正家帮忙。   听到她的来意,里正夫人吃惊不已。   “这光景你家还养着猪”   “是的,我一个人吃得不多,就拿剩饭养着了。”   待看到猪后,里正夫人问江岁安:“江姑娘,你家的饭剩得有点多啊,你是不是还没猪吃得多”   江岁安呐呐,打了个哈哈道:“回头祭完神,我给您送点来。”   一旁的卫兴和卫习狠狠咽口水,一家子连连感谢江岁安。   “客气啥。”江岁安笑着道:“我胆子小,不敢看杀猪,能不能麻烦卫兄弟回头给我送去”   这有什么难得,卫兴立马点头答应。   江岁安便先回家准备别的祭品。   待猪到家后,她谢过卫家兄弟,然后焚香沐浴,穿上素净的新衣裳。   正午,江岁安备好酒水、三牲五礼、糕点水果、香烛火纸,在门口跪下,祭告土地,嘴里念念有词,领祖先和诸神归家归位。   然后她进到灶房,把供品摆在灶台上,祭祀灶神。   怕狗子和黑豹吃祭品,她特意一大早把几个都喂好,关到厢房去了。   祭完灶神后,她把生的供品做半熟,整猪蒸一下,只能白水蒸煮,不能加酱油加盐。   接着堂屋摆起香案,案上供上供品,正中摆着饭桌,上三荤三素,桌子边上摆下筷子、酒杯,不用摆碗和凳子。   江岁安在桌前磕头、倒酒,反复三次,诚心祷告。   再摆上碗和凳子,焚香请神、磕头、倒酒、祷告,三次后,在碗里添上白米饭,桌上摆上老母鸡汤,烧纸钱,边烧边祝祷。   纸钱化尽后,把酒杯、碗筷动一动,散席,打开大门。   最后应该放炮仗的,但一来家里没有,二来江岁安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便没有放炮仗,而是改为祝祷。   一整套仪式下来,大半天的辰光没了,天都黑了。   祭品放凉后,江岁安把鸡沾着酱油吃了,鸭子里头加上香菇重新熬汤,最难办的是那头猪。   猪头她切下来,劈开,取出猪脑,割掉没用的部分,剩下的肉切成片,焯水去污。热锅炒糖色,猪头肉下锅,加大料翻炒,炒熟后,灶膛改小火,将猪头肉焖到酥烂。   烧好猪头肉后,夜已经深了,她便把剩下的猪肉收起来,明日再弄。   第二天,她烧了一部分肉,送了一条猪腿给里正家。   里正夫人收下肉,送了她好些年画,莲花、牡丹、天官赐福图等等,有几张甚至用金粉描了。   “真漂亮。”江岁安爱不释手。   里正夫人带着笑道:“这些都是我教月娘剪的,金粉是在小集市买东西送的,你喜欢就好,多亏得有你送的肉,过年总不至于太寒酸。”   “是运气好。”江岁安撒谎道:“下雪前我抓的小猪崽,原本想杀了吃,又觉得太小了,吃不着肉,将就着用剩饭喂大了,没想到长得挺好的。”   “是呢,我前儿听人说,今年山里那些野物,长得很快,有人甚至见到半人高的野兔子,吓死人了。”里正夫人拍拍心口,后怕道:“这两日我都不许卫兴和卫习进山了。”   江岁安心道:果然动物变了,不是我的错觉。   也不知于成他这两天过得好不好,想到这儿,她忍不住问里正夫人,于成的情况。 第三十四章 担忧   里正夫人揶揄道:“前儿算辈分,你不是要当人家长辈吗怎么,那晚辈的不去请安了”   江岁安难得羞涩,道:“这年头,谁有心思想那些有的没的,能平平安安就不错了。”   这倒是,里正夫人深以为然,也不笑话她了,告诉他于成挺好的,现在打猎都是带着村里十来个壮小伙,俨然是年青一代中的领头人了。   她还告诉江岁安,村里传闲话的人找着了,是村东的马大娘和她儿媳妇。于成带了一帮人,把马家大门给堵了,跟马家兄弟干了一架,马大娘和小马氏现在可老实了,半句闲话不敢说。   江岁安放下心来,谢过里正夫人,回家去了。   算算日子,明儿就是年三十了,她赶忙准备年夜饭的饭菜。   猪肉剁成馅,加鸡蛋搅匀,调好甜咸,下锅炸丸子。   排骨煮水撇去血沫和碎屑,一块一块整齐地码在锅里,放上装了大料、桂皮的纱布包,加高汤、酱油、酒和盐,先小火烧煮,然后改用文火焖,一个多时辰后,开锅,肉香味勾得狗子们口水流了三尺。   光是荤的当然不行,叶小满下到地窖里,把各种蔬菜都拿了一些出来,还拿了桃子、李子、梨子、桑葚、葡萄,甚至还有西瓜。   水果洗干净装在碗里,摆一些在堂屋,摆一些在她屋里,霎时满屋果香。天冷成这样,一点也不用担心它们明儿会坏。   南瓜、豆角、玉米、白菜、黄豆和鲜蘑菇先用猪油炒,再加高汤,一顿乱炖。这是江岁安爹娘最喜欢的一道菜,因为用的材料多,能吃得起的话,说明家里这一年的光景好。以前,她爹娘还在世的时候,江老爹还给这道乱炖取了个名字,叫“大丰收”。   炒、煎、蒸、煮、炸,江岁安这一天虽然没出门,却忙得脚不沾地。   炸好丸子煎藕饼,煎好藕饼红烧鱼,烧着鱼、炖着鸡,抽空还得和和面,包包子、包饺子、包汤圆,烙大饼、拉面条、香喷喷的葱油饼烘出来,肉沫酸豆角、咸肉烩藕丁、韭菜炒鸡蛋,年夜饭要十全十美十道菜,要是再讲究些,还要十荤十素十道主食十个汤十个点心不能少。   也就是搁在江岁安家,这个光景敢这么吃。   忙了一天,临睡前,江岁安就着烛火,用绸布擦拭玉簪。   不放仙泉水的玉簪,还是那副丑不拉几的样子,江岁安细细抚着簪身的斑斑点点,心里有一团乱麻。   “簪子啊簪子,”她自言自语,“你说明儿我叫不叫于成来吃饭”   玉簪冒出一丝雾气,仿佛在回应她。   江岁安定睛看去,那丝白雾转瞬即逝,并没有留下什么兆头和痕迹。   哎,她叹气,将擦好的玉簪放进首饰盒里,吹灯歇下。   一夜无话。   年三十一早,江岁安换上新衣裳,好好打扮了一番。   不过因为家里有活儿,她并没有穿绫罗绸缎,依旧是棉布衣裳。   里头穿厚实的袄子,外头是靛蓝色的襦裙,套着玄色的褙子,涂了面脂,稍稍瞄了眉点了唇。一头柔顺黑亮的长发绾起来,插上玉簪,又加了支如意祥云珍珠钗。整个人分外精神,清爽柔美。腐书网   早饭她用茶泡了饭,就着茶叶蛋、雪里蕻和葱油鸡丝,暖暖和和吃下肚。   然后把家里动物都喂饱,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就连墙缝里的灰尘也都掸掉了。   一上午忙下来,累得江岁安晌饭也不想吃,啃了些果子对付过去,晚上再好好吃一顿。   下午,她熬了一锅浆糊,把里正送的年画,挨个门上都贴上。   她自己住的屋,贴的是步步生莲图,灶屋前贴的是年年有鱼,堂屋贴的是天官赐福,旁边厢房连着后院药材房、鸡窝、猪窝、谷仓等贴的都是各色寓意吉祥的花,有长寿花、腊梅、兰花等等,大门口贴上镇宅的门神。   站在大门口,她端详着自己的家,崭新的,气派的很,可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缺了什么呢   江岁安左思右想,一拍脑袋。   缺了副对联!   可她不会写字,要不,去集市上买一副去   也行,她牵出毛驴,牵上岁岁,想想不放心,又把平安给牵出来。也不带银两了,把家里米装了小半袋。   就这样,两狗一人一驴出了村,往集市上来。   许是马上就年初一了,劫道的也回去过年,这一路倒是没出什么岔子。   她没有去大集市,直接来到小集市。   果然有人卖对联,江岁安不喜欢那些咬文嚼字的,挑了副“梅信为春风引路,雪花把福气盈门。岁岁平安。”   卖对联的人是个年轻夫子,说着一口官话,对江岁安挑的这副对联露出郁结的神色,摇头晃脑地说:“哎呀呀,这副对联本是我娘子随口一说,非逼着我写下来。依小子看来,这对联言辞粗粗,意境平平,哪有我的笔底江山磅礴、书卷风月春秋,来的磅礴大气。”   江岁安听他言语间颇瞧不起自家媳妇,有一股子酸气,好笑道:“你的对联虽然大气,然而我们普通老百姓过日子,只求个实实在在。你即便满腔抱负,却也和他人一样要吃饭喝茶。如今这光景,你媳妇听着像是个明白人,你却是个迷糊人了。”   那夫子倒也不是个全然糊涂的,听了江岁安的话,怔忪了一会儿,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种种,面露惭愧。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我从前在镇上教书,确是有几分不知柴米贵。镇上乱了,我随媳妇回乡下来,受了她颇多照顾,理应爱重于她。某在此谢过姑娘提点。”   江岁安坦然受了他的谢,听他说在镇上教书,问道:“是哪个镇如何乱了”   夫子老老实实回答说:“就在千灯镇,镇上半月前不再放粮赈灾,饥饿的灾民打进了衙门里,县官老爷带着家眷跑了。那些灾民在镇上肆虐,大户人家好些都被抢了。有些人家有家将,同灾民打了起来,街上常有殴斗、死尸,如今乱得一塌糊涂了。”   千灯镇,就是江岁安之前住的那个镇子。   幸好她离开的早,江岁安心里一阵后怕。   随即,她想起了李叔和李婶,遭了,他们还在镇上等池大哥,也不知他们现在如何了。 第三十五章 大年夜   “你可识得镇北的李家”她急急问那年轻夫子。   他摇摇头,告诉江岁安,最乱的是镇东和镇南,镇北因为住得人不怎么有钱,情况尚好。   江岁安松了口气,给了他小半斗米,拿着对联回家了。   贴上对联,天已经有些擦黑了。   江岁安盯着焕然一新的宅子,愣愣地出神。   岁岁跑出来,献宝似的叼了块骨头给她。   江岁安摸摸它的大脑袋,捡起骨头,扔出去。   岁岁甩着舌头去找骨头,平安领着其他六只狗子追过去,急得岁岁嗷嗷叫。   江岁安同他们玩了一阵,心里到底是放不下,锁上门,往于成家来。   “咚咚咚”   于成开门,他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即便裹着厚厚的皮子,也掩不了清瘦,下巴上冒出了不少胡茬,头发也乱乱的,从前那种锋利的少年感没有了,整个仿佛一件入鞘的古刀,古朴沧桑。   江岁安见了,心里不好受。   “年三十了,一起吃个年夜饭吧。”她盯着他,声音轻轻。   于成怔忪,很想摇头。   可是那日她掀开帘子一笑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里,他知道,他永远都没有办法拒绝她。   “好。”他嗓音沙哑地应下。   江岁安喜出望外,笑着领他往回走。   一路上,她几次想问他这几日吃得如何、过得如何、家里冷不冷,可是那些话,在触到他清冷的神色后,说不出口。   年夜饭上桌,温暖的烛光,热乎喷香的美食,蒸腾的雾气稍稍融化了两人间的生硬。   “吃吧吃吧,多吃点。”   江岁安热情地招呼于成,不仅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白米饭,还给他舀了一大碗鸡汤。   于成看着一桌子的菜肉,不解地问:“这些是你买的”   他知道江岁安救醒巡抚大人后,得了不少赏金,但是盖宅子、种药材这些,她应该花了很多,不太可能还剩很多银两。   可奇怪的是,自从大雪后,她的日子反倒越过越好,好得都有些不寻常了。   江岁安没有察觉到他的怀疑,还以为他是担心吃完这顿没有了,忙道:“没事没事,你多吃点,这些不是买的,都是我种的。”   她种的于成生疑。   寒冬大雪的,村里最会种东西的里正家,连点儿葱都种不出来,她怎么能种出这么多菜,甚至是水果   还有那些肉,他知道她冬天前囤了不少,但她家里可是养着那么多只狗和一头豹子,按理说,应该很缺肉啊。   这么一想,以前他没有注意到的一些事情都冒了出来。   江岁安见他神情呆滞,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汤太烫了先吃菜,尝尝我做的藕夹。”   说着,她把一块藕夹放进他碗里。   于成的思绪被打断,摇摇头,专心吃饭。   八分饱后,江岁安停下筷子。   见于成也吃得差不多了,她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开口。   “于成啊,我去年刚和离,男女那方面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去想,你能理解吗”   于成呆住。   过了一会儿,他问她:“你的意思是,现在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样的人,你都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吗”   绝对没有,江岁安点头,非常肯定。   所以,她不是不欢喜他,她是不欢喜任何人。   这么一想,于成心里的难受反倒轻了不少。   “我能理解。”   于成心里道:但是我能等,等到你心动的那天。ok作文网   “这就好这就好。”   江岁安大大地松了口气。   实话说,于成是个好孩子,又有那么奇特而强大的力量。在天灾频频、荒年人祸的光景里,她可不想与他为敌。   但是说起男女之情,经过林家一事,她虽然不至于心如死灰,却也对情之一字心如止水。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于成能理解真是太好了,他们以后还能好好相处。   江岁安心里高兴,起身去拿炸好的丸子,看到灶台上有两坛做菜剩下的桃花酿。   酒坛已经开了封,干脆喝掉算了。   之前她尝过,这酒甜甜的,有点像米酒的味道。   端着丸子,拎着酒坛,江岁安回到堂屋。   放下酒坛,她笑着对于成说:   “大年三十了,今儿高兴,咱们也学学古人,来个对饮三杯。”   于成酒量不错,觉得大过年的,喝一点也无妨,便拿了两个碗,一个放在自己面前,一个放在江岁安面前。   清亮的酒液倒入白底蓝花大海碗中,醇香四溢。   还挺好闻的,江岁安一个走神,倒多了,足足倒了两大海碗。   这么一碗酒,对他来说不成问题,于成看向江岁安,以目光询问。   江岁安不想露怯,特别有信心地说:“我酒量很好,没事。”   两人就着菜,喝酒。   蒙氏兄弟真是酿酒好手,这桃花酿入口绵软,入喉清冽,一丝辛辣也无,十分适口。   不知不觉的,江岁安喝完了一大碗。   于成反倒不是很喜欢,他更喜欢烧刀子那样的烈酒,轰轰烈烈的酒味要热辣辣的才够劲儿。   意犹未尽,江岁安倒了一碗又一碗。   于成劝她慢些喝,江岁安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这酒跟糖水似的,怪好喝的。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桃花酿虽然不是烈酒,但是后劲儿很大。   喝了五六碗后,她的脸红得像三月的桃花。   于成怕她喝过头,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酒。   “你干嘛呀!”江岁安嗔他,眼波如水,声调软绵绵的。   于成又一次呆住了。   她却不觉,自以为很有气势,白了他好几眼,站起来叉腰表达不满。   可是酒劲下,那白眼一点儿也不像生气,全是风情。   至于叉腰发火......   “小心!”   要不是于成及时拉住她,她怕是要把自己晃倒了。   “我没醉!”   江岁安推开他,强调道。   然而下一瞬,她咂咂嘴,往地上睡去。   “别睡地上。”   于成赶忙托住她,江岁安顺着力道,歪进他怀里,哼哼唧唧。   “我、我才不是、不是娼妇、我才不是,娘、娘,我想你了,娘、娘你的小丫头想你了。”   两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落在于成手背上,滚烫灼热。   于成知道,这一年,她经历了太多。   抱着她,他轻声哄她。   “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丫头,都过去了。” 第三十六章 发现   他越哄,那眼泪反倒落得越急,到后来,江岁安抽噎了起来。   怕她呛着,于成把她拉开,想替她擦擦泪。   迷迷糊糊,江岁安仿佛来到一个极温暖的地儿,源源不断的热意传来。   可那热源突然没了,她不依,想找回热源。   江岁安使劲往于成身上靠,于成却想拉开她,挣扎间,她的衣襟散开了。   于成移开眼睛,手脚僵硬,哪里还敢拉她,只好由着她抱着。   没过一会儿,江岁安只觉周身越来越热,热得她难受。   于是她开始推于成,于成顺从地退开,可一退开,她就往地上睡。   他去扶她,她推;不去扶她,她倒。   醉酒的人真是,难以捉摸。   最后,于成实在没办法,一把把她抱起来,送回了房间。   将人小心地放在床上,脱掉鞋子,替她盖好棉被。   于成转身要走,忽然手被抓住。   “娘别走。”江岁安闭着眼睛,呢喃。   什么   于成没听清,怕她是有哪里不舒服,或者是要喝水,低头去细听。   江岁安却闭上了嘴,不再说话。   他侧头,这才注意到,两人的距离太近,呼吸交缠。   于成的视线,凝在她娇俏的面容上。   他,越来越靠近,她。   心底有个声音,诱惑着他:她醉了,她什么也不知道,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无论做什么,她都不会知道。   唇瓣,饱满的,鲜嫩的,就在眼前,如此可口。   于成低了的头,更低了一点。   她的一呼一吸里,全是酒味,仿佛一种邀请,任君采撷。   窗外大雪漫天,屋内一灯如豆。   佳人在床,人事不知。   健硕的男人在床沿,俯身,接近,心跳如雷。   猛然的,于成直起身,奔出屋。   关上门扇,他靠着墙,大口喘息。   他的脸上全是红晕,眼睛也发红。急促的喘气,仿佛上了岸的鱼,憋闷得慌。   不可以,不可以趁人之危。   他一拳捶在柱子上,为自己刚才差点失控而感到羞愧。   虽然脑子清醒了,可是身体的热度却持续上升。   于成低咒,走进大雪里,借着寒冷降低身上的燥热。   不知不觉中,他走到了后院。   房子建造的时候,他也在,后院是五间瓦房,一间谷仓,还有两个地窖。   抬头,他看到其中三间屋子里有灯火光亮,以为江岁安忘了灭,想帮忙。   推门进去,他面露惊讶。   满满当当一屋子的鸡笼子,便是放在寻常时节,家里养着这么多鸡,也是奇怪了。   而且他发现,居然有一些是刚孵出来的小鸡,也就是说,大雪来临后,江岁安还在继续养鸡。   她拿什么喂鸡这么多鸡,一天光吃食就顶的上现在一户人家半月的口粮了。   难道她是用山里那些杂草喂的   于成拿起鸡食槽,里面哪里是杂草,都是本不应该出现的野菜!   怎么回事   于成想起刚才那顿丰盛的年夜饭,心中疑窦丛生。   他打开第二间屋子,里头是羊。   羊吃的居然都是鲜草!!   紧跟着,他打开第三间屋子。   好几只大肥猪,还有油光水滑的小毛驴,再看吃食,里头居然有苹果!   不对!不对!这些东西都不对!   于成又看了剩下的两间屋子,每一间一开,都是一屋子的药材香扑鼻而来。   不用去看粮仓和地窖,他已经能想象出来里头都是什么景象了。   蹲在菜地边上,于成的心,跳得比刚才还猛烈。   大雪下了几个月,就算江岁安能提前预感到,储备下粮食,也不可能到了现在,还有那么多新鲜的菜。   唯一的答案,就是她有某种法子,能不受天气影响,让粮食蔬菜照常生长。   不,甚至是加快生长,要不然怎么养得起那么多鸡猪羊。   这种法子,是仙术是妖术   不管是哪种术法,江岁安为什么会   难道说,她、她是神仙或是、或是妖怪   反正,肯定不是凡人吧!   不是凡人   这个想法让于成眉心直跳。   他走到江岁安的房门口,盯着门上的步步生莲图看了一会儿。   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屋里,熟睡的江岁安并不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已经被人发现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她伸个懒腰,醉醺醺的脑瓜子有点晕。   低头,看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衣裳,略一思索,她大概能猜到,昨儿于成把她送回了房。   嫌弃自己满身酒味,她放出仙泉水,洗了个痛快澡。   晾干头发,换上新衣服,她去喂狗和豹。   剁好肉,狗子们却不吃,坐立不安的。黑豹倒是吃,就是那速度有些恐怖,几乎是嚼都没嚼,囫囵吞下去。   这是怎么了   江岁安不解。   难不成是肉坏了   她低头闻闻羊肉,只有膻味和腥味,没有坏味。   “你们咋了啊”江岁安以为狗子们最近羊肉吃多了,挑食了,气道:“我可告诉你们,不许挑食啊,谁挑食谁饿着!”   岁岁垂下的耳朵猛然一掀,上去咬住江岁安的裤脚,把她往外拽。   江岁安站立不稳,气道:“岁岁你干嘛呀!大年初一一大早你闹啥啊!松开!你快给我松开!”   结果岁岁非但不松,反而拖拽得更快了。   黑豹不知什么时候窜出了屋子,江岁安眼角瞥到黑影,急忙唤它回来。   现在的黑豹个头太大,太引人注目了,千万不能让别人看到,不然冬瓜屯肯定容不下她了。   岁岁见她不肯走,哀哀地叫,叫两声就拽她一下。   平安带着六只狼狗,也顶着、推着、挤着江岁安往外去。   “行了行了别拽了,我自己走。”   江岁安反应过来,明白了它们的意图,自个儿抬腿,出了灶屋,来到天井里。   到了天井里,她看到黑豹窜到了房顶上。   上回它这样,屋外来了狼。难道,又有什么凶猛的动物来了吗   江岁安心里一惊,警惕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结果没听到什么动静,却看到岁岁咬掉了门栓,跑到门外,冲着她叫。   还要出去出大门   江岁安满肚子疑问,走出门。   她前脚迈出门,后脚就听见“轰隆隆”巨响,紧接着大地剧烈震动,一阵阵地动山摇。   地龙翻身了! 第三十七章 地动   脚底在摇晃,江岁安的脸色难看极了。   她的梦境里,根本没有地龙翻身!   反常,越来越反常,灾荒没有任何征兆的来临。   伴随着地震山摇的,是无数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不好啦不好啦!地龙翻身啦!”   “快跑!娘子别管我你快跑!”   “爹啊爹啊我背您,咱快跑吧。”   大年初一,不少人都在睡懒觉,地龙翻身来得太突然,很多村民都待在屋里,这会儿也不知道能逃出多少来。   江岁安站在屋前,狗子们狂吠,黑豹站在摇晃不停的屋顶上,脸上露出难得的惊慌。   家后的鸡猪羊和小毛驴叫个不停,但是地面震得十分剧烈,屋子晃个不停,江岁安根本不敢冒险去放它们出来。   就连她自己,也几乎稳不住身形。   于成家,他一夜未眠,心中对江岁安真实的身份诸多猜测。   地龙一翻身,他立马感觉到,利用轻身功夫跳出窗口。   就在他出屋的刹那,年数久了的老屋子轰然倒塌,碎裂的瓦片擦着他的脸,堪堪飞过,拉出一道血线。   就连于成这样会武功的人,都不免受伤,其他普通人的惨状,自不必多说。   整个冬瓜村,都陷入惊慌恐慌中。   不,不仅冬瓜村,整个大夏国都处于慌乱中。   无数房屋片刻倾塌,千年古迹瞬间毁灭,就连巍峨的皇宫里,也是主仆不分,人人自顾自地奔跑逃命,再没了规矩。   整个大夏,尖叫声、求救声、咒骂老天爷的声音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千灯镇外的官道上,无数从镇上逃出的人,皆被翻身的地龙掀倒在地。   其中有些人家驾了马车,马儿一受惊,踩死了不少人。那些被踩死的人横尸在路上,吓得不少人哭喊起来,有那胆小的,当场尿了裤子。   然而不管人们如何惶恐害怕,地龙翻身仍旧没有一丝停下的迹象。   古旧的官道裂开一道道缝隙,缝隙越来越大,有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掉进了缝隙里。   逃难的人见状,哪里还肯留在官道上,连忙逃往两旁的庄稼地里。   可是庄稼地里早就没了庄稼,覆盖着厚厚雪层的土地又冷又滑,稍微不小心跌倒,后面的人就毫不留情地踩踏过去,场面完全失了控。   在这群逃难的人中,赫然夹杂着江岁安的两家熟人。   一家是李叔、李婶和他们的儿子,江岁安的池大哥——李池。   李池归家途中,遇上雪灾,九死一生才回来。   谁知回家后不久,镇上就发生灾民开始大肆劫掠的事,一家三口商量来商量去,决定离开镇上,投奔江岁安。   只是在镇上住了几十年,李婶多少有些不舍,便决定过了年去。搜书吧   结果早上刚出了镇子,就遇上了地龙翻身。   李池人高马大,左手护着娘,右手拽着爹,和众人一起逃下官道。   而另一户人家,赫然是林家人。对,就是本该在京城的林氏、林老爹和林则正。   原来他们并没有如传言的那样,在京城乞讨。而是林家花光了所有的钱,治好了林则正的伤。   他伤好后,在京里领了个闲差,一家人靠着他微薄的俸禄,勉强度日。   雪灾后,他们这些闲差连俸禄也领不到了。那些聪明的,随便写了个上书早早就溜了。而林家熬了三个月,实在熬不下去了,想起江岁安在乡下有地有屋,就想来占她的地和屋。   然而他们万万没想到,到了千灯镇上,被一帮灾民抢得就剩蔽体的衣裳了。好不容易逃出来,又遇上了地龙翻身,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则正则正,娘、娘跑不动!”林氏喘息不已,脚下跑得越来越慢。   林则正低咒一声,冲他娘嚷嚷:“跑不动也要跑啊,难不成停在这儿等死吗你为什么老是拖我后腿,再这样下去我不管你了!”   林氏苍老了许多的脸上浮现悲戚,自打日子越过越不如意,林则正的脾气就越来越差。动不动就发火,还时常嫌弃她累赘。   更可悲的是,林老爹也跟着帮腔:“老婆子你能不能快点,马上就到江家村了,到了你再休息也不迟。”   林氏含泪,迈着小脚,在阵阵地动中,努力跟在父子两人身后,跑向江家村。   而以此同时,李家三人则是另一番景象。   “爹、娘当心脚下,我掺着你们。”   李池护着李叔和李婶,正要拐进江家村的那条路,李婶忙道:“错了错了,咱们要去冬瓜村,安娘如今住在冬瓜村。”   原来如此,李池脚下一转,搀扶着他爹娘,走上了和林家完全不同的道路。   地动足足持续了半个时辰,震动慢慢停止了,留下满地疮痍。   无论是大城还是小镇,无论是官道还是羊肠小径,到处都有巨大的地缝,掉进缝里的人多半是死了,即便活着,那十几尺高的窄缝,也没办法救人了。   而在地动中,被踩死的更是数不胜数,真真儿的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地动停止后,冬瓜村里,半数以上的房屋倒塌,有亲人被埋在废墟里的人家,哭着去扒碎石砖块,扒得两手鲜血淋漓也不停。   更有甚者,一家几口都被埋了,生死不知。   捯饬都是哀嚎,到处有人在哭,到处都是一副惨象,真令见者流泪,闻者伤心。   惨象之中,卫里正满头大汗,即便外头飘着寒雪,他却浑身直冒热气。   刚才地动的时候,他们一家正在祭祖,刚好走到门外,跪送先祖。   就在他们刚站起的一刹那,地龙翻身了。   他亲眼看见自己一手一脚盖成的家,在一家五口人面前,轰然倒塌,尘土和碎石扑了他满脸。   要是,要是刚才他们都在屋里,那现在,一家五口只怕都当了冤魂了!   真是祖宗保佑,卫里正想给先祖磕头,可大地晃动,他那头也就没法磕了。   这会儿地动停了,他望望左右,旁边的人家或多或少都有被埋在倒塌的房屋下。   他又是庆幸又是后怕又是担忧,赶紧招呼家里人都去救人,就连哑巴的月娘和腿脚刚好的里正夫人,也都去帮忙救人。 第三十八章 救人   结果还没救两个人,卫兴突然一拍大腿。   “哎呀,我老六叔还在山里呢!他一大早说去山里采药去了,这会儿肯定还在山里头呢,咋办啊爹”   卫里正看了看村子里的情况。   他对老六的担心,不比做小辈的少。   可是看见满目疮痍的村子,以及那些受伤被掩埋在底下,痛苦哀嚎的村民,卫里正完全说不出,让他家里人放下救村民,而去寻找卫老六的事儿。   他抹了把脸,继续招呼两个儿子帮忙救人,心里头百般不是滋味。   江岁安来的时候,正听到的正是他们说到卫老六的事,眼见里正还是在救村民,她心里大为感动。   她一路走过来,岁岁和平安连同六只狗子,也就跟在了她身后。   八只大狗,就这样跟着江岁安出现在村中,哪怕是刚刚经历过地龙翻身,见到的人也不由自主地投来异样的目光。   实在是这几条狗太过威武了,膘肥体壮,两条后腿站起来比人还高。   那么大的块头,那么尖锐的牙齿,要是一口咬下去,死一两个人不在话下。   普通村民看到这么一条大狗就会心底发怵,更何况一次出现了八只。   更别说岁岁和平安,那奇特而凶猛的长相,厚厚的被毛,一看就十分的不同。   卫里正也被江岁安的架势,猛然吓了一跳。   好在他胆大的,再加上现如今因为地龙翻身和卫老六的事担心,也就没心思去询问江岁安,为什么还要养这么多条狗了   卫里正定了定神,开口询问道:“江姑娘你怎么来这边了刚刚在地龙翻身,你的房子也倒塌了吗我们这边正在救人,几十个村民都被埋在了地下。如果你那边只是房子塌了的话,恐怕要先等一等,等我们这边好了才能帮你。不过你放心,我们到最后一定都会帮忙的。”   在江岁安到来之前,为卫里正已经安抚已经这样劝说了不少房子倒塌的村民。   人家姑娘虽然只在他们村里住了半年多,也是村里的一员,而且对他家照顾颇多,于情于理,他当然要安抚一下。   而且他知道江岁安是一个人住的,她家里没有其他人,所以她来的话,不会是要来求帮忙救人。   他眼前,实在是顾不上房子倒塌的事情了,只能先这样跟他说一下。   结果江岁安却道:“里正你放心,我家的房子是新建的,因为建的时候特别要求了用上好的材料,所以没有出现坍塌的情况,我是看到村子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想来帮忙的。”   整个冬瓜村现在大约有五十来户人家,每户人家通常都会建一栋房子自家住,顺带一些猪圈之类的。   现在,眼前这些房子已经塌了大半了,而那些猪圈就更不用说了,塌了个干净。   剩下的那些没有倒塌的房子,看上去都也都是摇摇欲坠了,看着就十分不安。   万一地龙再翻一次身的话,那这些房子恐怕也会倒塌,到时候还会砸死不少人的。蛋疼   江岁安检查完自己家里面,都没什么事,她把猪和羊什么的,也都安抚好之后,特地跑来帮忙。   将村中的情况看了个大概,江岁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对卫里正说:“里正,我家的狗子都非常的聪明,而且他们的嗅觉十分灵敏,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让他们帮忙,去闻一闻那些坍塌的建筑,大概在房子下的什么位置,这样的话搜救起来救人的话会更加的快。”   江岁安边说,边摸了岁岁的脑袋,岁岁跟着叫了两声,好似也在附和她所说的话。   卫里正看了看岁岁和平安,大喜过望,感激的说:“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刚刚也在愁这个问题。要是能让你的狗子来帮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卫里正之所以一下子就选择相信江岁安,是因为他知道她的人品好,他不可能拿人命关天的事跟他开玩笑的,他才会一口答应。   江岁听了,特意把狗子们唤到跟前,挨个儿摸了摸脑袋,盯着他们的眼睛说:“好好帮我找找看,这些塌了的房子下面,哪里有人埋着,找到了就来告诉我,快去吧!”   听完她下达的命令,岁岁平安和狼狗他们立刻摇了摇尾巴,汪汪两声表示明白,自己跑去散开了,然后分开寻找被压在屋底下的村民。   那些死里逃生的村民起初还在担心,岁岁平安他们会咬他们,一开始见到他们过来,便跑到远处观望。   但是过了一会儿,他们看见这几只油光水滑的大狗,只是飞快的穿梭在坍塌的房屋之中,努力地寻找着人的踪迹。   大家看狗子的眼神就不一样了,带着三分期待五分激动和两分喜爱。   几个狗子找出了好几个人的踪迹之后,大家都精神大振,看下他们的动静,希望这几条狗能为那些被埋的村民带来生的奇迹。   和江岁安所预料的一样,狗子喝了仙泉水之后,就开了心智,确实非常的聪明机灵,而且他们的耐力远超其他的狗子,找起人来不用休息。   这半年里,江岁安虽说没有对狗子们进行过什么特别的训练,但是每天在家,她也会和狗子玩一会,让他们亲近人,让他们努力明白自己的意思和指令。   岁岁平安是最聪明的,他们向来对她的指令言出必行。   而几个小的,一开始还是有点调皮,但是后来在岁岁和平安的教导下,他们也都慢慢的跟着变得听话懂事。   岁岁突然跑到一个地方,使劲嗅了嗅。   那里散落着很多的碎石砖块,看着不像有人。   岁岁突然在那里大声的汪汪喊叫,大家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过去。   岁岁一叫,江山立刻知道,那下面有人。   “快去救人!”   卫里正立马带着人,去把那片砖块给清理掉,果然下面压着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昏了过去。   “是小石头!这可是陈奶奶的宝贝孙子,快找找,她一定在附近。”   大家又帮忙掀开旁边的碎石,果不其然,陈奶奶也在,也昏迷不醒。 第三十九章 沮丧   小石头和陈大娘被大家从废墟里给挖了出来,他们似乎是跑到一半被埋住的。   两人被挖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脏的就像是从泥堆里打了滚。   被挖出来之后,小石头很快就醒来了。   大家问他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虽然年纪小,口齿却很伶俐,告诉村民们,刚刚地龙翻身的时候,他和奶奶正在家里面吃饭,吃着吃着突然突然头上开始往下掉土,然后奶奶察觉不好叫他快跑。   可是他们老的老小的小根本就跑不快,奶奶护着他到了门口,横梁忽然砸了下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接着他们就感觉到很多东西掉了下来。   大家回头看了一下,发现小石头非常走运。   那些碎石刚好堆成了一个小的洞穴,挡住了其他的东西,所以陈奶奶和小石头才没有受伤。   很快,陈奶奶也醒了,拉着小石头,对着众人连连感谢。   后来,大家又在收岁岁和平安的帮助下,接连找到了好几个人。   其中有一家是兄弟两个被埋住,被救出来的时候,明显受了重伤。   大家把他们从废墟里扒出来的时候,他们都脸色发白,浑身大汗淋淋,一看就是伤势不轻。   但是村里唯一的大夫卫老六根本就不在,村民们只能草草地把他们抬到空地上,让他们先躺下休息,至于其他的,只能听天由命了。   村民中有经验的老人,看了这个人的伤势,摇头说这是骨头断了,他外面看起来没什么,里面可能已经在出血了,痛成这样了,十分严重,很有可能会死。   “那我们可怎么办呀我家男人可怎么办呀”这汉子的媳妇才二十来岁,叫卫招弟,瞧着非常的年轻,听了老人的话立马就哭了起来。   原来地震的时候,她正在外面同人家唠嗑,没在家里面,所以就安全地躲了过去,只是被房子倒塌时的动静吓了一下。   可是她没想到,自己虽然躲了过去,相公却受了伤。   万一家里的男人死了,她一个人可怎么活呀   里正听到她的哭声,忙过来告诉她不要着急,于成已经带着几个人到山里去找卫老六,和其他几个一早进山砍柴的人。   等找回了卫老六,她的丈夫就有得救了,让她现在先不要放弃希望。   受伤的男人并没有昏迷过去,闻言,忍着剧痛对他媳妇说:“里正说的对,不管好还是不好都是我的命,万一我死了,你再找个好人嫁了吧。”   卫招弟红着眼睛,对她男人说:“你休想,我这辈子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我不会嫁给别人的,你在这里好好的躺着休息,等大夫来了,你一定会好!”   废墟堆里又接连挖出了好几个人,这两个人的情况和刚刚受伤的两个男人就不同了,有一个已经有一个连头都被砸得凹进去了,眼见是没救了。   受伤的女人也不少,马氏的儿媳妇小马氏,被救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更奇特的是,地龙翻身的时候,被人都是趴着被救出来,小马氏却是仰面被救出来了,似乎是她在奔跑的过程中突然向后倒了下去,导致她正面受伤了。   救人持续了三个多时辰。   因为冬瓜村不算大,里正对于各家各户的情况也是知道的,他算了一下,从废墟里面已经救出十八个人了,两个孩子,六个老人老人,三个女人,其他剩下的成年男人。久久书阁   除了卫里正一开始救出的两个人,其他剩下的十六个人,全部都是狗子们找到的。   不过应该还有两个人被埋着,可能是埋得比较深,连狗子都没嗅到。   不过大家只不过稍微说了说,就知道他们是哪户人家。   众人赶到他们家的房屋一看,确实已经是都塌陷了。   他们喊了几声,没有听到下面有人应,狗子们跑过去又闻一闻,大概在废墟的后半部分的位置叫了起来,人估计是被埋在了那下面。   于是卫里正他们赶紧扒碎石,但是已经迟了,翻开碎石,里面的两个人是一对年轻夫妇,一个被砸死了,一个被闷死了,然而两人的手紧紧拉着,任凭大家如何掰扯,也分不开他们。   村民们认出来这两人是大半年前,比江岁安还早搬来村里的,大半年前刚刚给起了屋子,娶了媳妇儿。   多么鲜活的生命,就这么没了,让大家的心里非常的难受。   受伤的人都抬到了村里晒粮食的大场上,死了的人被摆在了另外一边,盖上了白色的麻布。   有的胆小的,看都不敢看啊,有些小媳妇已经悄悄的在抹眼泪了。   忙了一天,从下午忙到晚上,忙的大家伙连口饭也没吃。   天色黑透的时候,终于把所有的人都给救了出来。   但是被救出的人,多多少少都带着伤,更别说还有死去的。   都是平时认识的人,咋然看到这种惨状,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更别提,那些受伤的人,没有大夫没有药,昏得昏,痛嚎得痛嚎,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实在让人沮丧。   救人的男人们都坐在坐在村里的大场上,垂头丧气的。   而这时候女人们反倒都打起精神来,从破旧的废墟中翻找出一点做饭的工具,各家各户都找出一点能吃的粮食或者是野菜,做了一顿野菜粥,送给送到男人们手里。   江岁安看到家里的狗子们也都露出了疲惫,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的,平常他们精力旺盛得恨不得能上天入地呢。   尤其是岁岁,他最卖力,江岁安看到它的爪子上已经有一点血迹了。   她非常心疼自家的狗子,就和里正打了个招呼,带着自己的狗子回家去了。   起房子的钱花得值得,家里只是碎了一些碗碟,总体都是好的。   一到家,江岁安就把新鲜的肉加了些仙泉水,让狗子们吃了,赶紧休息。   她拿着刷子把他们身上的灰和脏东西都刷掉,然后还拿了一些药草包在了岁岁的脚上,一边做这些,她一边夸赞他们是好狗子。   气得黑豹在旁边吹胡子瞪眼。   豹豹也很厉害,可是主人不让它出门! 第四十章 冤枉   喂完狗子以后,江岁安没有留在家里吃饭,只把狗子们留在家,她自己反而回到了村里。   明明家里有美味的饭菜,她还是和大家伙一起,坐在了村里的大场上,顶着寒冷,喝着野菜粥。   她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和村民们多亲近一下。   灾荒眼看越来越严重,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将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自己总一个人待着,其实不太好。   看着暮色蔼蔼中,一片狼藉冬瓜村,江岁安心里百感交集。   那些受伤的村民,尤其是那几个伤情特别严重的,她很想将自己的仙泉水拿出来,救治他们。   可是仙泉水的效果实在太惊人,哪怕掺了水也是。   想想当年于成,几乎濒临死亡,喝了一点仙泉水,立马活了过来。   如果她现在,当众将仙泉水拿出来的话,即便是现在救了人,将来也恐怕有人会为仙泉水而对她不利。   江岁安想,要不就在饭菜里面下一点仙泉水,但是她又发现,伤员们吃不下东西,就算偶尔喝一些水,也都是他们的媳妇或者爹娘给喂的,她根本就插不上手。   就在她想办法的时候,醒来的小石头跑到她面前,害羞地说:“漂亮姐姐,你家的狗真厉害,谢谢他们救了我。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我和奶奶可能就会被埋在废墟里面闷死了。”   看着乖巧可爱的小石头,江岁安友善地点点头。   “你叫小石头是吗真乖。你的奶奶怎么样了”   “奶奶已经醒了,我还喂她喝了一点点粥呢。”小石头懂事的说。   “小石头真厉害。”江岁安夸赞道:“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奶奶好吗”   小石头连连点头,又对江岁安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这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旁边的村民看到江岁安跟小石头说话,小声告诉她,小石头这孩子可怜呀。   他爹和他娘本来是在镇上做工的。日子不好了以后,陈奶奶特地托人捎了口信,让他们回乡下来。   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小石头的爹娘却被坏人给劫杀了。   陈奶奶听到这个消息,险些没昏死过去,要不是念着有小孙子,只怕她就要随儿子和媳妇走了呢。   那样惨的遭遇后,小石头却如此聪明懂事,真是难能可贵。   江岁安感慨。   眼角余光,瞥到大场上那两具用白色麻布盖住的尸体,她眉头紧皱。   江岁安的梦里,没有发生过地龙翻身。139中文   然而仅仅是一场地龙翻身,就让整个村子遭受了几乎毁灭性的伤害,若是到了后面,其它的天灾来临,比如洪水,村子里能活下多少人呢   有一口没一口的将野菜粥喝到肚子里,这个当然比不上她家饭菜美味,可是她心里已经顾不上好吃还是不好吃了。   也不知道,于成带人去山里找人,找得如何了   咽下最后一口粥的时候,江岁安突然有人嚎啕大哭。   那哭声凄厉刺耳,在逐渐黑下去的夜里,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让大家心里非常难受。   定睛看去,居然是江岁安认识的人,原来说她闲话的马氏。   马氏蹲在她儿媳妇身边,又是颤抖又是哭嚎,叽里呱啦的念着些什么。   江岁安看到卫里正跑了过去,在小马氏鼻子前探了探,然后摇摇头,对马氏说了几句话,用白布把小马氏盖了起来。   马氏嚎得更加厉害了。   “我可怜的儿媳妇啊!你死得冤啊!你死在了娘前头啊!你叫娘这心啊,疼死了啊!我马氏命苦啊!相公儿子进山没了啊!连媳妇儿也没了啊!就剩我孤零零一个人啊!”   结果哭着哭着,她忽然站了起来,高声喊道:“都怪江岁安那个扫把星!都是因为她到我们村里来,我们村里才会发生这么多倒霉的事情!自从她来了以后咱们村,一会儿是旱灾,一会儿又是雪灾,现在还发生了地龙翻身,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她是个大灾星,她是天上的扫把星转世来的!大家伙儿说说,你们在村里住了这么久,可曾遇过这么多灾害她一来咱们冬瓜村,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的!都是她害得!”   马氏声音尖利,言之凿凿,一下子让村民们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江岁安的身上。   江岁安警惕地环望,狗子们都不在,就她一个人,如果村民们突然发难的话,她恐怕讨不了好。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大家的眼神根本不是嫌恶或者怀疑,而是同情。   同情它无缘无故被马氏骂,有不少人帮江岁安说话。   “要不是江姑娘家的狗,我相公现在还在地下埋着呢!她才不知扫把星,是福星!”卫招弟大声说道。   村民们又不傻,下午江岁安带着狗子救人,大家都看在眼里呢。   有的人更是直接冲着马氏道:“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你就是怨恨江姑娘。你那次说江姑娘的闲话,被于成给抓到了,你儿子和丈夫被打了一顿,你忘了吗”   里正也说道:“地龙翻身这个事,谁能想得到江姑娘要是能叫地龙翻身,那她早成天上的仙人了,还会和我们一起在这挨饿受冻马氏你惯会胡诌,凭什么随意将扫把星的名头安在江姑娘身上”   村里死了人,卫老六也没有音讯,里正本就心烦不已。而且天寒地冻的,后面还不知道过呢,这边突然冒出来个闹事儿的,让他如何不火大呢   如果马氏说的有理有据的,他都还能够听一听,可现在她分明是瞎说,心怀私怨,想要对江姑娘不利,卫里正一个字儿都不想听。   马氏见没人替她说话,又慌又急,嚎得更加大声了。   “我可怜的相公啊可怜的儿子啊,你们在山里面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呀!儿媳妇也没了,剩我一个孤零零的老太婆,在村里叫人欺负哪!你们死得好惨呀,都是怪这个扫把星啊,带来这么多灾祸呀!你们死的太冤枉了啊!你们死的太冤枉了啊!你们都走了,为什么还要留下我一个人干脆带我一起走吧!带我走吧!”   马氏的哭声越来越大,整个大场上的村民,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四十一章 怀疑   村民中有人看不下去了。   “马氏,发生这种事情谁也不想的,你相公和儿子进山,你儿媳妇被砸死,这些事情你怎么能怪在江姑娘头上呢人家在我们村里住的好好的,还救了村里的人,你这么冤枉人家,难道良心不会过不去吗”   虽然冬瓜村里的村民,大多都没读过书。甚至很多人一辈子也不认得几个大字,但是再怎么样,大家也都知道,做人做事要有良心!   马氏是个什么人,大家都清楚,她这么号丧,就是想要诬陷江姑娘。   再说了,她说人江姑娘是丧门星,人家就是啊她是铁口直断的神仙嘛   因为地龙翻身的缘故,各家各户都遭受了不幸,家里死人的已经有两户了。   就像马氏的儿子和相公一样,进山没回来的,还有卫老六和其他好几个人。   最近这几个月村子,从外面回来的有好几户,要是都按马氏所说的,从外面来的都是扫把星的话,那他们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说马氏不对的人越来越多,这跟马氏原先所想的一点也不同。   原本她以为,只要自己说得有鼻子有眼,大家肯定会怀疑江岁安,站在她这边。   然而她没想到,江岁安在村中的人缘和声誉这么好,不仅没人怀疑,而且都帮她说好话。   马氏越想越气,滚在地上哭喊。   “你们这些人难道是要联合起来欺负我吗哎呀,我可怜的相公啊,我可怜的儿啊,我可怜的儿媳妇哪!你们才死啊,村里人竟然就跟着扫把星一起来欺负我呀!你们都是黑了良心了,难道忘了我相公平时如何帮你们了吗你们是要逼死我呀!你们是要逼死我呀!干脆让我一头撞死算了呀!”   旁人听了她的话,劝的劝,骂的骂。   但马氏就是铁了心认定江岁安是扫把星,还说什么就算是死也要拖她垫背,无论别人怎么说,她就是倒在地上不起来,撒泼打滚,并且左一句扫把星又一句逼死人,什么让我撞死算了之类的话,听得大家眉头直皱。   江岁安站在一旁,无言。   她没想到,就算在大灾面前,也有人如此拎不清。   可是马氏为什么非要咬住她放   村里后来的也不止她一个人,为什么非要把扫把星的由头安在她身上   仅仅是因为,于成替她出气的事吗   可是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她的相公和丈夫也从来没找过茬,怎么她偏偏现在要发作起来呢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   马氏这么做,一定是想从她身上得到些什么。   她想要的是什么吗   要她偿命   不像,不然这会儿她早动手了,哪里会光在这里干嚎。   那就是,为了钱酷录文学   江岁安顿时明白过来。   马家的房,因为老旧,已经在地龙翻身的时候,全塌了。   再加上马氏的儿子和相公进了山,马氏觉得他们十有八九回不来了,所以才想趁着这个机会大吵大闹,想要赖上江岁安。   江岁安的房子可还是好好的,只要赖上了她,马氏将来就不用愁了。   江岁安想明白了一切。   虽然马氏很是可怜,可是这也不能成为她赖上自己的借口。   江岁安自问脾气不坏,但是脾气好,不代表着好欺负,更不能让马氏借此讹上自己。   且不说将来,马氏会不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一旦坐实了扫把星的名头,只要有任何项灾祸来临,村民们都能将罪由安在她头上,那么到时候,是不是所有的人都会借着这个事,不断的从她身上榨取粮食和财物,甚至会不会有人尝到了甜头,去她家里抢劫   若是马氏没有大吵大闹,她这么可怜,江岁安不介意给她点粮食,但是她这么闹,江岁安一根毛都不会给她!   马氏这样的人,一旦被对方攀扯上,那就像是被水蛭吸上,让江岁安拿粮食去给这样的人,她宁愿拿来喂家里的猪!   面对马氏的撒泼,江岁安冷静的地问:“马氏,你说你相公和儿子还有儿媳妇,都是因为我才被害死的对吗”   马氏停下打滚,恨声道:“对,就是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到我们村里来,我们村里又怎么会发生这些灾祸!”   马氏咬牙切齿,恨不得将江岁安剥皮抽筋,可眼底又隐隐约约的闪烁着一种贪婪的光。   但仅仅是一瞬间的功夫,她就把那种贪婪给压了下去,换成了悲伤。   她坐在地上,拍着自己的大腿使劲的哭嚎:“我可怜的媳妇儿啊!我可怜的儿子啊!我可怜的相公啊!你们死了我该怎么办呀留我一个人活不下去了啊,老婆子我将来该怎么办呀到底该怎么办呀我活着还真不如死了呀!我不活了呀!活不下去了啊!”   “你说了这么多,是想让我做什么呢”江岁安成低声引诱她:“是想让我帮忙,修好你家的房子吗”   马氏果然上了当。   “难道这不是你应该做的吗!”   说起修房的事情,马氏瞬间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江岁安的鼻子嚷嚷:“要不是因为你这个扫把星,我儿媳妇怎么可能会死我儿子和相公怎么可能会死我的家怎么可能没了你不但要赔我的房子,你还要赔我儿媳妇的命!赔我儿子和相公的命!”   村民们可都不傻,她这么一嚷嚷,不少人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   “哟,我说马氏你为什么一直咬着江姑娘不放呢!原来是打得这个主意啊!”   原先就看不惯马氏的里正夫人道:“你诬赖江姑娘是扫把星,其实就是想讹人家的钱和东西对不对好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过完下半辈子是吧”   江岁安还没说话,其他人立刻附和里正夫人,对马氏连嘲带讽。   “猪油蒙了心了你,人家江姑娘好心好意,带着狗帮我们来寻人,你不感激就算了,居然还用想着讹人,做人可不能这样!”   “就是就是,我听说你跑出来了,你家儿媳妇动作比你还灵敏些,为啥没跑出来是不是你故意挡着她了”   “对啊,人家救出来都是趴着的,你家儿媳妇却是仰面被就出来,就好像、就好像跑到一半被人拽到似的!”   刚才救人的村民,纷纷说出自己的怀疑。 第四十二章 不许闹   “你们诬赖我你们就是看我家相公儿子没了,欺负我!你们凭什么说我害了我儿媳妇你们哪只眼睛看到”   马氏尖叫,神色害怕间藏着心虚。   为了摆脱嫌疑,她瞪大双眼,冲江岁安吼道:   “明明是你克死了我的儿媳妇,克死了我的相公和儿子,你竟然还要诬陷我,你这个烂心肠的下作东西!难怪你相公不要你了,把你休出门,你连你们村子都呆不下去了,跑到我们村这儿来。你这个扫把星!你怎么不去死!”   江岁安怒道:“你说我引来了天灾,证据呢你有证据吗你什么证据都没有,空口白话的瞎说,大家都不是傻子,会相信你说的话吗”   马氏慌张地左看右看,入目皆是村民们不屑的模样。   她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上了当。   江岁安从头到尾,都没打算赔她家的房子赔她东西,更不像她想的那样好性儿,由着她赖上。   马氏平日里泼辣惯了,又惯会吵架撒泼的,自问很少有人能够叫她吃亏。   就算说不过,她还敢动手打呢。   今天这事儿若是放在别人身上,她早就和那人扭打起来,非得打得对方趴在地上跪地求饶不可。   可偏偏今儿遇上的是江岁安。   如果她敢动手的话,她相信,围观的村民不可能不帮江岁安,更相信于成不会放过她。   想到于成那恐怖的力气,马氏立马歇了动手的心思。   而且,即便没有于成,江岁安家还有那么多狗呢。   即便现在狗不在江岁安身边,保不齐她回家放狗啊。   马氏下午可是见着了,那几条狗个个凶猛,随便放出来一只,都足够把她咬死了。   这江岁安怎么命那么好,有狗护着,有于成护着,就连村民都护着她!   马氏越想越后悔,早知道就不惹她了。   “呜呜呜,我命苦啊,我命苦啊,我的命太苦了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马氏不敢再冲江岁安凶,只是反复念着“命苦”抹眼泪。   念着念着,她真得伤心欲绝起来。   她真得觉得整个村里,没有比她更惨的了。   房子塌了也就算了,死了的人拢共三个,怎么偏偏轮到她儿媳妇呢   而且人家家里,无论是人还是物,好歹剩下点什么。偏偏她家里,儿媳妇没了,相公没了,儿子也没了。   她的命真是太苦了。   她哭着哭着,觉得自己的命真是好苦啊,越哭越伤心,越嚎越大声。   她觉得自己没错啊,要是不赖上江岁安,以后怎么活下去嘛!   再说了,江岁安日子过得那么好,狗都喂得那么好,还有人看见她给卫里正送肉呢,接济下她这个可怜人怎么了   江岁安过得舒舒服服的,为什么就不能随便给她一点的东西,哪怕随便漏出来一点东西,都能让自己好好地过下去,这个女子怎么这么残忍,怎么就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呢   她越嚎越起劲,卫里正和其他村民都有些不耐烦了。   里正皱着眉头,看着满地打滚的马氏说:   “我本家的兄弟,我们村里唯一的大夫,也在山里头。先头,于成已经带着年轻的小伙,进山帮忙找他们了。”   “你不要在这里闹了,你这么闹,一点用都没有,反倒让大家心里难受得很。我们村里都是明白人,大家心知肚明,江姑娘今天帮忙帮了村里那么大的忙,多少人都是她的狗子从废墟里给找出来的。没有她,你连你儿媳妇最后一面都见不着。就算你心里没点感激之情,也别在这里给大家添乱了!”   “你抬起头看看,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乡亲,你在这里硬要赖上江姑娘,撒泼打滚,有什么意思呢你当我们看不出来你什么心思吗你想赖着人家姑娘,人家跟你非亲非故,凭什么呢”   说完,也不管马氏愤怒的眼神,里正对江岁安说:   “江姑娘,马氏的事情你不用管。没有人会相信她说的扫把星什么的,大家伙是很明事理的,所以江姑娘不用为了这种事情而生气。”   江岁安点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听说于成已经带着去山里救人了,又有了卫里正做主心骨,本有些乱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这个时节,官府已经指望不上了,他们肯定不会来救的,只有靠自救了。   卫里正领着两个儿子,安排村民今晚过夜的事儿。   卫夫人帮忙把村里的女子都叫在一起,给她们也派下任务。   可别小看女人们,今天晚饭吃的那些野菜粥之类的东西,都是女人们从废墟中挖出来的。   这些虽然都是大家自家的粮食,但是生死关头,也没有人计较了,都放在一块煮了吃。   再说了,如果没有大伙的帮忙,仅仅只是靠自己,别说是埋在废墟下的粮食了,就是取暖的木柴都不一定能够找出来。   里正看了看,村里只剩一半人家的房子,在地龙翻身中没有塌,还能住人。   于是他安排,想去这些人家住的人,必须给屋主一些粮食。才可以住进去,可以用屋主家里的灶。   这样的话,房屋倒塌的人,可以先刨出东西,换住的地方。   有屋的那几家人也非常高兴,能得些吃的。   其实他们也不是不想帮忙,而是现在村里需要帮忙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这要是直接就是住他们家里,家里非得乱套不可。   如果仅仅只是借住,借个锅灶柴火之类的东西,那还可以。   大场上,村民们点上火堆,有的拿着火把,在废墟里翻找。   安排好后,里正带着人在村口进山的地方,不断的逡巡。   他们也都知道,天已经黑了,进山再回来的机会,其实是很微弱了。   可心里记挂着,总要常看看才安心。   过了半个时辰,山里忽然出现了若隐若现的人影,还有火把,以及人说话的声音。   “哗啦”一下,村民全都炸开了。   里正忙喊“不要吵不要吵!”   大家紧紧盯着朝村子走来的那群人。   会是村里的人吗   还是外村的   好人吗还是坏人   人们议论纷纷。   也就不到半炷香的时间,那群人就进了大家伙的视线。   看到他们脸的时候,原本吵喧闹的人群忽然一下子安静了。   所有人都盯着瞪大眼睛,惊讶无比。   忽然间,寂静的人群之中豁然掀起一阵阵惊呼。   卫里正一下子冲了出来,扑向队伍中。   “老六老六你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你吓死、吓死哥了啊。”   “爹爹,我们家的房子塌了,娘亲就在那边,我带你去找她。”   于成左右张望,没看到江岁安,失望地低下头。 第四十三章 安置   回来的人中,有两个人让村民们非常惊讶,他们居然是马氏宣称已经死了的相公和儿子,马大强和马小壮。   而且,于成带回的,除了村子里的人,还有三个陌生人。   这三人看上去是一家三口,儿子带着岁数挺大的爹娘,衣着狼狈,一瞧就知道是一路艰难才到冬瓜村的。   这小年青真不错,如今这世道,抛弃老人,不顾爹妈的比比皆是,这孩子却一路带着爹娘,很有孝心。   卫里正上去同他们攀谈,交谈中了解到,这孩子叫李池,来冬瓜村找江岁安。   竟是江姑娘的亲戚,卫里正对他们更加信任了。   李池告诉卫里正,到处都有地龙翻身,他们来的官道上,人挤人,人踩死人。   卫里正听了,又是震惊,又是担忧,叹息不止。   他带着村民们往大场上去。   结果,刚到大场边上,就看见马氏又缠着江岁安撒泼了。   马氏正打滚得起劲,冷不丁一抬头,就见相公和儿子在人群中,神色难看地盯着她。   她嘴里那句“我可怜的相公和儿子啊,死得好惨”顿时变得如鲠在喉。   村民们一看马大强和马小壮回来了,再看看地上闹腾到一半,僵住的马氏,哄得一下嘲讽开了。   “哟,马氏,你不是说你相公和儿子,叫江姑娘给克死了吗”   “你抬头瞧瞧,他们活生生在这儿呢!”   “真是丑人多作怪,你就是看人姑娘一人好欺负是不是!”   村民们的话,让马小壮涨红了脸,羞怒道:“娘这怎么回事你为什么要说我跟爹被江姑娘克死了你为啥要在地上打滚你要干嘛呀娘!”   原本,马小壮和他爹平安回到村里,非常高兴。   可是还没高兴多久,就看见他娘躺在大场上,边嚎边闹,四周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这其中,甚至还有和他家一向交好的冯婶子,人人都是满脸戏谑。   他娘赖在地上,满身脏污,头发里都是泥巴,哪有平日的半分精明能干。   马小壮又惊又羞,不知所措,而马大强对自个儿媳妇的本性,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仅仅是听了大家的议论,他便将整个事情的经过猜个八九不离十。   马大强皱眉,上前将马氏给拽了起来,以从未有过的冷声喝道:“别躺在地上丢人了!你看你,像什么样子你还知道廉耻吗你”   面对自己的男人,马氏不敢多言,在众人嘲讽的眼神当中,低着头躲到马大强身后。   她平日虽然在外面说三道四,但在家里还是很听她相公的,只有这样,外头有人找上家里来,马大强才会护着她,否则以她平日的为人,早被人打了。   而且,亲眼见到相公和儿子平安归来,马氏还是很欢喜的。   她拿衣袖擦了擦自己的脸,也不哭了,满脸喜色,连连问马小壮有没有受伤。马小壮把头扭到一边,看也不看她。   马氏心里顿时难受,瞥见江岁安后,还是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哼,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女人牙尖嘴利,她怎么可能丢那么大一个脸呢   对于马氏的怨恨,江岁安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她这会儿正惊喜地和李家人说话。   “哎,安娘,老身应该听你的,早些搬到乡下来,这镇上啊,都乱得不能住了。”李婶后悔道。   江岁安忙出声安慰她,李大哥回来了,他们一家还是整整齐齐的,以后就在冬瓜村里住下好了。   李婶面带歉意,告诉江岁安,他们来的时候带的家当都丢了,怕是要在江岁安家叨扰一阵。爱我   江岁安心中有些担心,他们会发现自家的秘密,但若是拒绝了他们,她心里会很过意不去。   她决定先把李叔一家安置在厢房里,其他屋里都装上锁,小心着些。   不光江岁安高兴,村里人最高兴的是,卫老六回来了!   那么受伤的人,就有救了。   卫老六匆匆喝了两口野菜粥,就借着篝火帮大家看起了伤。   除了两个伤得比较轻的,其他人需要药,但是他从山上采的药草都在地龙翻身的时候弄掉了,家里的药草又都被埋在了废墟里。   于成便带着人到卫老六家的废墟里翻找,但是大部分药材都没用了,只找出了一些完好的,杯水车薪。   这时候,于成忍不住看向了江岁安。   他知道,江岁安家里有很多药材。   江岁安正在跟她的亲戚说话,面色温柔,尤其是对那个李池,两人脸上都带着笑,看起来十分亲密。   于成心里很不是滋味,旋即,他又想到了她家里那些怪事,心里更是打翻了五味瓶。   他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   “江姑娘。”他客气而生疏地问:“村里缺少药材,可否请姑娘施以援手”   咦,于成怎么怪怪的   江岁安面露疑惑,听了他的话,道:“自然可以,我也是村里的一员,义不容辞。卫大夫需要哪些药草我回家找找。”   于成带她来到卫老六面前。   卫老六一听她家有药,喜出望外,列出几味常用的普通药草。   这些她家里都有,江岁安应承下来。   于成在旁边一直看着,心乱如麻。   江岁安这般仗义,一点也不像个妖怪。而且她以前还教过他,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坏人。   难道说,她是天上的仙女下凡   所以她才会提前准备了那么些东西,所以她才有神奇的大能。   也许,她是上天派来的仙人,帮助大家度过灾荒的她是上天,派来救他的吗   江岁安不知道,于成心里,已经俨然把她当成了仙子了。   这会儿,她带着李婶一家,来到自己家。   看见她的大宅院,李家三口人讶然。   “安、安娘,你啥时候起了这么大的屋”李婶结结巴巴地问。   江岁安只好撒谎说,是和离的时候,林家赔她的钱,她没别的花头,就拿来盖屋子了。   江岁安把李家三口人安置在厢房里,厢房里没什么家具,酒坛子也搬空了,空荡荡的,挺寒酸的。   李婶心道:安娘的钱估计都拿来盖房了,瞧瞧这屋里,连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就盘了个火炕,哎,她也是个可怜人,可不能扰了她太久,等明儿,赶紧让池儿烧些砖,起了房子搬出去吧。   嗯,要是让她知道,其他屋里有那么多东西,吃得用的,花上几年也用不完,不知道她还会不会觉得江岁安“可怜”呢。   江岁安替他们把火炕烧上,又从堂屋搬了桌子来,热了些饭菜给李家人。   因为惦念着村里需要药草的事儿,她让李婶他们先吃着歇着,她拿了药草,先回了大场。 第四十四章 休妻   卫老六接了药草之后,立马给几个受伤的人敷药。   他心肠好,不贪功,告诉受伤的人,是江岁安给的药草。   卫招弟的相公,因为有了药草止血,活了下来,只需要再养养便可好。   卫招弟特意揣着家里仅有的两个红薯,来找江岁安,说什么也要把红薯给她。   “江姑娘,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你千万要收下。”   江岁安不好意思推辞,便收了她的红薯,见红薯不像是陈粮,疑惑道:“这红薯,是你家年前新种的”   卫招弟腼腆地笑道:“我家地不好,种不得黍米,只能种种红薯。红薯不那么挑地,这光景反倒比黍米收得多些,这一茬是雪灾前收的。我家这一年,都是靠着红薯活下来的。”   是了,红薯不像别的粮食,对土地的肥力要求不那么高,若是稍加改良,说不定很适合在灾荒年里种。   江岁安拿着那几个红薯,陷入了沉思。   另一边,卫发现江岁安给的药草种类非常齐全,内服外用的都有,非常惊讶。   他好奇地过来问江岁安,怎么会有这么齐全的药草。   江岁安被他一打岔,便收起了红薯,笑着告诉卫老六,因为她以前是做药材生意的,所以家里什么都备着些。雪灾的时候,路不好走,她就没卖药草,都留在家里了。   卫老六不再疑虑,连连感谢江岁安的慷慨大方。   谁知马氏听了,却跑过来,嚷嚷道:“你一定是知道有灾荒,所以才提前备了药对不对”   江岁安心里一惊,面上却不动声色。   马氏接着又道:“我就说你是扫把星,肯定走到哪就把灾祸带到哪。要是你继续在我们村住下去,我们村肯定会更加倒霉!滚出我们冬瓜村,快滚!”   原来她还是认定自己是扫把星,不是发现了她的秘密,江岁安松了口气,看也不看她,只当她放屁。   她对马氏的闹腾视而不见,可后赶来的马大强和马小壮却满脸难堪。   “你这个婆娘!”马大强恨声道:“这么多年了, 我忍你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一点长进都没有!张嘴就是东家长西家短,成天想着占便宜,别的什么也不会!我告诉你,我忍够了!”   马氏一脸吃惊,她相公在说什么啊。   马小壮也红着眼睛说:“娘,为什么同样在家,你逃出来了,我媳妇却落在后头被砸了要不是江姑娘的狗子,现在我媳妇连尸体都还在那废墟里埋着!你为什么还要诬赖江姑娘娘,你告诉我,我媳妇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没有!没有!是她自己摔了的!是她自己跑得慢!跟我没关系!没关系!”马氏尖叫,可那语气里的心虚,谁都听得出。   马大强一巴掌打在她脸上。   “你太毒了!”   马氏不可置信地捂着脸,这么多年了,他从没有动过她一指头。可今天,居然当着乡亲们的面打了她。   她转向自己的儿子,战战兢兢地问:“小壮啊,你信娘哪,你媳妇是被姓江的克死的,跟娘没关系哪。”   “娘,你还要撒谎吗”马小壮痛心疾首。   “我没撒谎!我没撒谎!就是姓江的扫把星克死了你媳妇!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马氏坐在地上,像之前那样撒泼打滚。   马大强看不下去了,吼道:“今天我就休了你这个毒妇!”   休了、休了她她相公要休了她马氏登时不动了。   她看向儿子,希望儿子替她说句话。   马小壮别过头去,不看她。   马氏心里慌得不行,她相公是真得生气了,竟然要休了她。   是休妻,不是和离。   意味着马大强不要她了。   马大强犹不解气,道:“我看你才是扫把星!自打娶了你,我马家什么时候安宁过我爹娘都被你气死了!我家以前跟谁家不是好得跟兄弟似的,可是你却在背后说人坏话,生生弄得我跟人家没法来往!你自己说说看,咱村里哪家的坏话你没嚼过哪家的坏事你没编排过成天正事不干瞎造谣,要不是念着你给我生了儿子,这么多年,在咱家我会让着你吗我让了你这么多年,就是希望你能够明白过来,希望你岁数大了能明事理一点,可是你呢,你一点长进都没有!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儿我就把你休掉!”   说完,马大强向周围乡亲一抱拳。   “今儿大家伙给我做个见证,我马大强,要休了这个毒妇!”   里正听到动静赶过来,肃着张脸道:“你自家的事情,不要当着大家伙的面闹。你抬头看一看,这大雪又开始下了,你是想大家伙活活冻死在外面吗有闹腾的功夫,赶紧从塌掉的砖头堆里翻一翻。你要休妻,起码也得把这两天熬过去,现在在这儿闹,耽误的可不是你一家的事儿!”   听了卫里正的话,马大强和马小壮羞愧地低下头。   围观的乡亲也散了,各自去忙活起来。   是啊,这会儿有功夫听他们闹,还不如抓紧找些东西熬过这两天,才是正事。   屋子没塌的人家还好,塌了屋子的人家,要是想有个遮风挡雨的地儿,是要给些吃的才能换住处的,谁有那闲功夫管人家休妻不休妻的。   人都散去后,马氏灰溜溜地爬起来,她不敢靠近马大强,就跑到马小壮身边。   马小壮咬牙切齿,让她滚开。   马氏可怜兮兮地缩在一边,那样子真是跟刚才诬陷江岁安的得意,一点也不一样。   见大家重新忙碌起来,卫里正放下心,向于成打听外面的情况。   于成告诉他,刚才自己带着人在村外山里找人的时候,发现山石滑坡,通往村里的路,大半都被堵起来。   现在冬瓜村,想进来不容易,想出去也不容易。   不过好在进山的路尚且能走,去打点柴火什么的,还是可以的。   只是吃的粮食从哪儿来   雪灾前,大家就开始缺少吃的了,如今雪还是下个不停,地龙翻身又把屋子给震撼塌了,这日子到底还能熬多久   谁也不知道 第四十五章 又震   卫里正的心直往下沉,大家伙儿都以为之前的日子已经很难熬了,没想到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困难。   他家三代都住在冬瓜村,从来没有过地龙翻身,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严重的雪灾。   他们村子里人少,房子也少,即便这样也死了三个人。   想想这附近,那些大村子,有几百户甚至上千户的人家,那可怎么办呀   死得人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哎,活着难哪。   更难的是,看不到希望的活着。   一夜勉勉强强将就过去。   即便是江岁安家,也没有开火,只把剩菜剩饭吃了。   江岁安拿了六条棉被给李叔他们,李婶连连道谢。   他们这一路着实累得很,便早早地睡下了。   江岁安把家里其他屋子上了锁,又到灶房里,严令狗子和黑豹出去,这才回屋睡下。   第二天,村里仍旧弥漫着悲伤的气氛。   盖因昨夜,冻死了一个老人家。   虽然都知道,这是没法的事儿,可是那种难受的沉重,都压在了大家的心头。   村民们神色郁郁,到处都很压抑。   大家的粮食不多了,有些人家的东西埋得深,还需要些时间才能挖出来。   为了不饿死人,卫里正提议,家家出一些粮食,就在大场上烧,大家伙儿一起吃。   村里多多少少沾亲带故的,谁也不好意思第一个反对,便都同意了。   今儿雪还是没有停的迹象,到了吃饭的时候,大场上已经积了不少的雪,好多人冻得脸色发青。   看到四周塌掉的房屋,身上冻得慌,肚里饿得慌,到处一片破败的景象,有人掌不住,哭了。   没哭的人也垂头丧气,到处都是悲伤和没有希望的压抑。   卫里正想了想,放下野菜粥,起身。   “乡亲们哪!且听我卫山一说。房子塌了,咱再盖,烧砖盖房咱哪个不会是不是粮食没了,咱们再种,种不了就进山找吃的,人说靠山吃山,这么大座山在这儿,还能把我们饿死喽至于死去的亲人,”卫里正的声音低了下去,缓了缓才开口道:“我们没有办法,让他们重新活过来。但是,活的人还活着哪。我们要帮助更多的人活下去,才是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啊。已经发生的,咱们改不了,但是我们有手有脚的,可以的让活着的人过得好一些。咱们冬瓜村风风雨雨百多年都没有倒,现在也不会倒!雪灾不能将我们打倒!地龙翻身不能将我们打倒!我们冬瓜村的人,什么都不怕!就算要死,也要死得其所,说出来也要叫人赞一声好!”   卫里正这番话,说得不少人热气上涌。   就是,咱冬瓜村的人,都有铮铮铁骨,都能扛起一个家,怕什么   没什么好怕的!就是活!老天越是叫咱们不能活,咱们越是要活下去!   卫里正见大家都有了精神头,忙接着说道:“尤其是咱们村的大老爷们,哪个不是好汉子你们瞧瞧,这天气这么冷,你们不得赶紧地把家给收拾出来啊!忍心叫自己的妻儿老母和孩子挨冻吗都赶紧地动起来,把家整出来,日子继续过下去,指不定明年还能抱个娃儿呢。”   男人们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女人们不甘示弱,有人脆生生地喊:“里正哪,咱们女人也不差,你们嘴里吃得可都是我们做的,赶紧说点好话来夸夸,不然没有我们女人哪,你们明年可抱不上小娃娃。”   这下子,大家都哄堂大笑起来,原先的阴郁一扫而空,人人对未来又有了期盼。   大家纷纷开始忙碌起来,收拾废墟,打扫积雪,找柴火的找柴火,找吃的人找吃的。   大场上,停着三具尸体。   死者为大,这三具尸体该怎么处理呢   其中两具,是一对年轻夫妇,他们的亲戚已经安排好了,一会儿给抬到山里埋了。   另外一个则是小马氏,也就是马氏的儿媳妇,马小壮的媳妇。   昨天他们家吵吵闹闹之后,也没人顾得上小马氏的尸体,现在尸体上盖着白布。   卫里正喊马家人来领尸体,谁知道马家人刚到大场上,地面又开始震动。   不过,这次地龙翻身就很短的一点时间,半柱香都不到就停了。   饶是如此,也把人吓得不轻。   马氏更是吓得当场跪了下来,她以为是小马氏来找她寻仇了,跪在地上哭喊“我对不起你啊”“我不是故意故意拽你的”“我不知道你会摔倒啊”。   等地面平稳下来,马家父子都神色难看地看着她。   马氏脸色灰败,她知道,这次,她是彻底失去了父子两的心了。   卫里正没有空管他们家的官司,他在村里奔走,查看大家伙的情况。   好在这次地龙翻身动静不大,人稍微晃了晃,但是并没有受伤。   只是,这一震让村民们心里头都不踏实了,再也没人肯进屋了。   就算是那些家里房屋没塌的人,宁愿在大场上搭个木板遮风挡雪,也都不愿意回家去。   毕竟,地龙有第二次翻身,就有可能第三次翻身,有可能第四次翻身,万一在他们睡梦中翻身,还不得活活把他们给压死啊。   大场上,江岁安看到村民们挨着冷风吹,皱着眉头找上了卫里正。   “里正,这样下去不行,大家都太冷了。我家里还有不少的棉被,拿出来让大家裹着,稍微挡挡雪。”   卫里正摇头,告诉江岁安,要挡雪,应该在大场上空盖油毡之类的,大场上有火堆,万一裹着棉被,被火堆点着了的话,岂不是更倒霉。   他边说,便安排人找油毡去,打算搭个大棚子,给大家住两天。   如今村里,只有大场上最开阔,卫里正劝说江岁安,搬到大场上来,免得再有地龙翻身,把她家的屋子震倒了。   江岁安没想到,她本是要劝里正的,却被他劝了,想了想,她还是婉言拒绝了。   “谢谢里正关心,但我还是想住在家里,家里养了那么多只的狗,如果把他们带出来在这边休息,到时候吓着人就不好了。”   更让江山没办法说出口的是,她家还有一只黑豹呢。   加上李叔和李婶也都住她家里,她家又是特意用了好砖砌的,上次那么大的震动,她家一点事儿都没有,所以她不怕。 第四十六章 尝试   江岁安本想叫于成吃饭,抬头看到他在忙,便没有打扰他,先回家去了。   刚到家门口,她就看到李叔和李婶匆匆跑出来,池大哥不见身影。   “叔、婶,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吗”江岁安急问。   李婶拍着胸口,后怕地道:“哎呀,安娘呀,你家灶房里好好狗啊!”   他们进灶房了江岁安一惊,怕他们发现黑豹,更怕他们被咬伤。   于是他赶忙问:“李叔李婶,你们受伤了吗”   两人摇头,告诉江岁安,还没来得及进,就被狗给吓到了。   “我就想去烧点热水,刚到门口,好多只狗子冲出来,吓得我赶紧叫上你叔出来了。安娘,这些狗是都是你养的你怎么养了那么多大狗啊怪吓人的。”   没进去就好,江岁安放下心来,解释道:“我看世道乱了,所以就养几只狗看看家护护院,之前一直在忙村里的事儿,忘了跟你们说了。”   她又道:“叔叔婶婶放心,我家狗子都挺聪明的,不咬人的,只是看上去比较凶恶。”   “真的不咬人”李婶问。   江岁安夸自家的狗子。   “不仅不咬人,昨天还帮忙救了不少村民出来,你们可以去问问村里的人。真的不咬人的,李婶放心吧。”   李婶脸上的惊慌之色褪去,打了个哆嗦。   他们出来的急,棉袄敞着。   见状,江岁安道:“婶子想烧热水是吗你们先屋里坐坐,我去给您烧。”   说完,她去了灶房。   李叔和李婶互相搀扶着,回到厢房。   李婶扣好衣裳,想了想,疑惑地问:“娃他爹,你说这时节大家都吃不饱了,安娘用啥喂这么些狗啊”   这么一说,李叔也觉得奇怪。   昨天吃的虽说都是剩菜吧,也有肉有素的,比大灾来之前也不逞多让。   “先头我听说村里有不少猎户,许是安娘拿种的东西跟猎户换的吧。她爹娘以前做药材生意,应该给她留了些钱物。她跟那姓林的和离了之后,就搬到了冬瓜村来,说不定她觉得人生地不熟,不爱走动,就多囤些粮食在家。”   因为李家一直有囤粮的习惯,所以以为这些吃的都是江岁安囤的。   李叔甚至夸奖道:“安娘可真是聪明,未雨绸缪,得亏她囤了这么多粮食,不然这时节她一个弱女子,不知道要怎么办。”   李婶点头,看看外头又下雪了,发愁。   “哎,也不知池儿今天能不能找个烧砖的土咱们得快把自己房子起了,虽然安娘囤了粮食,可她家里养着这么多狗,粮食也不知道能吃多久,咱们可不好再叨扰了。”   “你放心。”李叔道:“待会儿我喝口热水,就去山里找些能吃的。”   李婶听了,心中安稳下来。   只要一家人整整齐齐在一起,困难总会解决的,再大的灾也能熬过去。   另一头,江岁安进了灶房。510文学   她看到黑豹仍旧舒舒服服躺在火炕上儿,几个狗子蹲在门口冲她摇尾巴,好像在说“夸我吧,夸我吧,主人我们没有让人发现黑豹”。   江岁安挨个摸他们的头,挨个夸奖了一边,给他们添了清水。   黑豹懒洋洋地抬了下尾巴,那双绿色的眼睛斜睨着江岁安,好像在说“我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江岁安哄道:“不是你见不得人,而是他们会怕你,再说了屋里有吃的又暖和,好好呆着不好吗”   黑豹脸上的胡须抖动了一下,眼睛转了转,好像在思考。   然后它把昂起的脑袋放下去,喉咙里咕噜几下,闭上了眼睛。   人嗯,这个提议好像也不错,豹豹要继续睡觉啦。。   江岁安不光烧了锅热水,还拿了防风寒的板蓝根,煮了茶汤,打算给李婶和李叔他们喝。   看到李池不在,她顺口问他干嘛去了。   李叔和李婶告诉她,李池去找可以烧砖的土了。   烧砖   “是啊。”李婶笑着说:“你叔叔在镇上做生意之前,是烧砖给人盖房子的。他说后山那些土还行,尤其雪下头埋的深的那些,所以让你池大哥去弄些来,咱们烧一烧,到时候就在你家旁边盖个房子。”   江岁安挽留道:“叔叔婶婶,你们住的久一点也没事的,家里厢房反正空着。”   “不能打扰你太久。”李婶坚持道:“你囤点粮食不容易,还养了那么多狗子,我和你叔叔都能动弹,你池大哥也是一把好手,咱们会尽快盖好的。”   人比人气死人,相比于村里一直想占她便宜的马氏,李叔和李婶这样实在是太难得了。   人要有良心,有些东西要坚守。   江岁安觉得自己是个有良心的人,所以她想试着做一些有良心的事。   让李叔李婶他们喝药茶,她自己去了后院。   打开种植药材的屋子,她找到一个空的陶盆,把卫招弟送的那个红薯,切成很多的小块,放在里面,然后拔下玉簪,倒了仙泉水进去。   红薯块静静地泡在仙泉水里面,过了一会儿,里头每一块上头,就发了点绿芽出来。   江岁安把其中的一块拿出来,来到院子里。   地龙翻身的时候,家里的蔬菜水果树都被掀翻了,江岁安把它们都拔了,现在菜地里光光的,只有土。   她把发芽的红薯块,种到土里。   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前两天卫招弟给了她红薯之后,江岁安就一直在想,难道以后的灾荒里就什么都不种了吗   她有仙泉水,她可是亲眼见到仙泉水的神奇效用的。   她知道,自己不能暴露仙泉水的秘密,但是别的呢,她总能用仙泉水帮上点忙的吧。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如果能够让大家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也种得出东西,也能填饱肚子,解决了吃的问题,可就解决了最大的困难呀。   江岁安在想,种水稻肯定是不可以,因为现在的地不行,天时也不许。但是红薯不怎么挑土和肥力,而且产量还大,若是能够种出来,岂不是能解决村里大部分人吃饭的问题。   所以,她才在想出用仙泉水泡了红薯块的主意。 第四十七章 不要脸   种种看,若是在这样的天气能够种出来的话,就把这些红薯块分给村里的人,让他们种下去。   若是种不出来,她再换别的试试。   发芽红薯块种下去之后,并没有什么动静,江岁安也没有急着用仙泉水浇下去催熟。   毕竟她真正想看的就是在贫瘠的土地和寒冷的天气里,仙泉水泡过的新种红薯能不能够耐寒耐贫瘠,能不能够继续生长,所以她不能催熟,而是要慢慢等待。   她看了看黄历,记下今天的日期,打算等三五天之后,看一看新种红薯能不能长秧子。   种好红薯块后,江岁安又拿了许多的药材,送到村子里面,给卫老六。   除了药材,她还送了很多板蓝根。   “卫大夫,这两天天气实在太冷,还好有雪,村子里不怎么缺水,这里有些板蓝根,煮一煮给大家喝下去吧。”   卫老六连连感谢,并且告诉江岁安,一直诬陷她的马氏,被马大强休了。   他们念在夫妻、母子的情分上,并没有立马赶她出村,只是说家里以后建好了,也不许她回去住。   江岁安没有说什么。   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   与此同时,林家一行人来到了永江村。   当年江岁安嫁给林则正的时候,在村里办过礼,好多人还吃过他们的酒席。   不过刚刚经历了地龙翻身的永江村村民,都在忙着自家的事情,谁也没有搭理他们。   林老爹凭着记忆,找到江岁安的老屋。   但是老屋已经震塌了,家后的地里也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种。   林老爹蹲在废墟旁边,一脸颓废。   一直心怀不满的林大娘,直接就嚷嚷开了。   “我就说了不要来,不要来。这种乡下地方有什么好来的你们千里之外把我拖过来,你看看,人也没有,东西也没有,真是白遭这份罪了!”   林则正不耐烦的说:“娘,你嚷嚷啥在京城里咱还能活下去吗要吃没有,要喝没有的,你一人能留在那儿吗”   “就算不能留在京城,也比来这鸡不拉屎的地方好!”   林大娘话里话外都是嫌弃,惹来不少村里人的怒视。   既然嫌乡下不好,你来干什么真是讨人嫌的疯婆子。   林则正感受到周围村民不友善的目光,赶紧喝止他娘:“你别说了!”   “我不说凭啥叫我不说啊,你们说咱现在怎么办你们倒是说啊!说啊!”   林大娘这一路没少受他们爷俩的气,如今有个发泄口,怎么会轻易放过   “你们光知道叫我来,一路上都是怎么对我的,我心里都记着呢!现在呢啊,你们说现在呢你们非要道乡下来投奔江岁安那个死丫头,非要说乡下有地能种出东西,能有有吃的,也有房子住,还不像京城里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儿,现在呢吃的呢连安娘都跑了,你们来有个屁用啊!”   她越说越生气,嗓门越来越大,把隔壁的黄婶子给引来了。   地龙翻身的时候,黄婶子家一家都在外头。   所以她家只是东西塌了,人都没受伤。   听到他们说起江岁安,她就想起自己在集市上遇到的事儿,眼睛一转,一个坏主意浮上心头。   “哟,你们是安娘的公公婆婆和相公吧。”   黄婶子明知道江岁安已经和离了,却故意这么说。   林家三人看了她一眼,林则正居然点了头。   “大婶子知道她去哪里了吗”   “知道呀。”黄婶子说道。   林泽正眼睛一亮,问她:“那大婶子,安阳去哪了啊”   黄婶子却不说话,只在他们三人身上逡巡,那眼神像极了黄鼠狼。   “这个嘛,”她拖长了声调:“我这一时半会也想不起来呀。”   林老爹听她这话的意思,就知道是要东西了,可他三人一路逃过来,东西早就丢了。   他想了想,客气地对黄婶子说:“这位大婶,我们风尘仆仆的来,实在是没什么东西。你看,反正安娘现在也不在这住了,你要是告诉我她的去处,我们就做个主,把她家这房啊地啊什么的,都给你了。”   “你们做得了主吗”黄大婶子假惺惺地问。   “怎么做不了主我是她相公,我爹娘是她的公婆,当然做得了主。”林则正理所当然地说。   “你不是同她和离了吗”   这时候,黄大婶子才终于说出自己早就知道的事情,想看他们怎么应对。   “什么和离我不认!我说她是我娘子,就是我娘子!”   林则正耍赖,这几个月,在京城里的困苦,以及一路逃荒的生活,已经将他从一个读书人,变成了一个无赖。   黄大婶听到这话,心里对林则正充满了鄙夷。   但是,这又刚好中了她想占便宜的意,于是她说道:“那行吧,我就听你们的。是你们叫我帮忙管着的,这地和这屋我就先管着,要是安娘问起来了,我就说是你们的意思,到时候你们自己和她去说,不干我的事!”   林家人自然是连连点头,反正这里什么也没有了。   再说了,江岁安和离的时候,可是把他们家大部分的银子都拿走了,现在不可能活得很差,只要能找着她,赖上她,谁还要这些破房和破地啊!   黄大婶子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终于松口道:“前儿我在集市上遇见了俺娘,她说她现在住在冬瓜村。”   “冬瓜村在哪”林则正对乡下地方不熟悉。   “从我们村子后头绕过去,再走个十来里路。”   还要走十来里路林老爹、林大娘和林则正他们,都又饿又累又渴。   林则正腆着脸说:“大婶子,你家里有热水有吃的给咱一口吧,实在是又饿又渴。”   黄大婶子赶紧摆手说“没有的没有的,你看我家里东西都被埋了。”   可是就在这时,黄大婶子的小孙子正抱着一个红薯啃得起劲。   林则正一看那小孩嘴里啃红薯啃得那么香,眼睛都绿了。   他什么都顾不上,三两步跑过去,直接就从小孩子手上抢下红薯。   “你这人要不要脸居然跟小孩子抢东西”黄大婶子急忙去拉他。   林则正充耳不闻,三两口把红薯吞下了肚。   这时,还在挨饿的林老爹和林大娘也朝黄大婶子围过去。   林大娘喊道:“你家不是有红薯吗你家小孙子刚明明在吃,快给我一个。”   黄大婶子也不是好惹的,叉腰道:“什么破烂玩意儿,敢在我家地头上跟我叫喊,抢我们家小孙子的东西,以为我黄家没人了吗”   她转头朝家后尖叫:“老大老二老三!你们老子娘叫人欺负了,救命啊!抢劫啦!”   话音刚落,三个青年男人急忙跑过来,肩上扛着锄头和铁锨。   林家三人见势不好,怕被黄家人打,赶紧跑掉了。 第四十八章 匿名出粮   江岁安并不知道林家已经打上她的主意,奔冬瓜村来了。   她给好药材之后,留在村里,看看有没有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刚好,她看到于成和里正在商量事情,便走过去。   于成向她点头,张了张嘴本想问她跟那个李池之间的事情,又怕太唐突,想了想,他终究什么也没问。   只是继续和里正商量,村里人怎么安置。   江岁安在旁边,安安静静的听   两人商量的是村子里盖房的事情。   于成建议从后山挑土烧砖,同时把废墟里能用的砖头都捡出来,互相帮助,把原来的家园砌起来。   不过,里正却有不同的主意。   他觉得现在盖砖瓦房的话,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能住,起码要一两个月。但是大雪却没有停的迹象。这样子不行,没等房子盖起来,人要冻病了。   所以他认为,当务之急是先修能住的地方,可以盖一些简易的木头房子,先住进去,避避寒。   况且,木头房子更加轻便一点,若是再有地龙翻身,应该也不至于会压死人。   两人说了一会儿,里正转头来问江岁安的意见。   “我的意见”江岁安惊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问自己。   她并不知道的是,在里正的心里面,她的地位仅次于成,因为地龙翻身后,她的狗子救了那么多人,她又拿了那么多的药材出来帮助大家。   于成也想听听她的意见,他知道江岁安家里的秘密,一直以为她是仙子下凡。   所以他们两个人,都想问江岁安的意见。   她的意见,举足轻重。   江岁安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但是里正的提议,更在理一些。   砖瓦房盖起来,确实需要更久一些的时间,不如先用木头房子过渡一下。   而且,她确实还有更好的意见。   江岁安开口道:“咱们可以先盖木头房子,就不要一家一个了你,干脆造个五间大的,让村里人都住进去。”   于成和里正的眼睛一亮,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江岁安继续道:“大家先住在这样的房子里,然后各家各户,有人的出人,有物的出物,先捡最好修的人家,或者受损稍微小一点的人家,先修好,然后再去盖新的砖瓦房。”   “你们想想,人都聚在一起,那么柴火就可以省下很多,也更暖和一些。粮食的话,放在一起吃。实在不行,我家里还有一些,可以先拿出来。”   “这怎么能行”里正拒绝:“你家里也不容易,怎么能让你拿出粮食来呢”   其实江岁安没有觉得不容易,如果她想要粮食的话,用仙泉水很快就能种出了。   当然这话不能告诉里正,她感激村里人在马氏百般诬陷下,仍然对她坚信不疑,所以愿意帮助大家先度过难关。   只是,她也要保护好自己。   江岁安道:“你先听我说,我有粮食这事,只有你知我知于成知,再不能让第四个人知道。若是有人问起来。你看能不能说是你家的。你也知道我一个弱女子,若是让别人知道我有许多粮食的话,会有麻烦。”   里正见她真心实意要给粮食,非常动容。   这时节,能这么做的,江岁安是独一个。   于是,他拍胸脯说:“江姑娘你放心。了,你这般大义,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于成则说道:“我也绝对不会让别人打你的主意的。”   江岁安感激地看着他们,心中为自己的决定而感到高兴。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里正安排人,去山里砍木头,于成跟着江岁安回家拿粮食。   走在积雪皑皑的田埂上,江岁安举目四望。   大雪下得快,前两日地龙翻身带来的伤害,已经被掩盖了七七八八。   勤快些的人家,扫了雪,那塌掉的砖砖瓦瓦,就露了出来,瞧着有些凄凉。   也有不少人家,家里没啥有用的了,雪也懒得扫了,废墟便被大雪掩埋了。   田埂上的雪冻得硬邦邦的,江岁安张嘴哈了口气,那气立马变成了雾气,飘飘摇摇地散了。   相比从前,于成面对她的时候,有些拘谨。   看到雪花飘落在她肩头,他想惮掉,又怕唐突了她。   那一日未竟的吻,成了心头不可说的秘密。   和她的秘密混在一起,压在他的心底。   他觉得,她是天上来的仙子,之前那么说,许是看不上凡人,可她又明明成过一次亲,难道说,她是来人间历劫的   仿佛察觉到他的拘束,江岁安主动开口道:“过年那天,你什么时候走的我竟没察觉,人说喝酒误事,果然是如此。”   于成惊了一下,以为她知道了,但是转头看过去,却又觉得她的神色如常,不像是知道的样子。   于是,他说:“你醉了,我扶你回房,然后就走了。”   江岁安点点头,并没有怀疑什么。   她知道,于成不是林则正那种人,当得上“正人君子”这四个字。   以前,她误会过他好几次,现在不会了。   一路到家,江岁安看到门掩着,还以为家里有事,紧走几步,才发现虚惊一场,是李池回来了。   “池大哥。”江岁安同他打招呼,并指指于成:“这是村里的于成,我们很熟,若是我不在,池大哥有事只管找他便是。”   李池那日来冬瓜村,多亏于成带路,笑着道:“还用你特意说,我们早就见过了。”   江岁安想了一下,恍然,可不是,村外的路现在已经被两侧的山石堵了,李叔他们能来,多亏于成带路。   “那咱们村现在出得去进的来吗”江岁安疑惑地问。   于成告诉他,能是能,就是麻烦点,要从山里绕一圈。不过现在,村里好多人进山,若是外头有谁来了,大家很快就能晓得了。   江岁安点头,让他等等,她去拿粮食。   拿粮食为什么要拿粮食   李池怕江岁安吃亏,问她。   “我家粮食囤得多,给村里些。”   一听这个,李池把她拉到一旁,劝她:“你拿粮食给村里,万一赖上你怎么办”就是家里有再多的粮食,也禁不住这么给呀。   知道他是真心关心她,江岁安笑着把跟里正约定好的事告诉他。 第四十九章 招狗逗豹   李池仍然有些担心,问江岁安,里正靠谱吗这个于成靠谱吗   江岁安让他放心,都是靠谱的人。再说了,于成昨儿把他们从村外一路带回来,靠谱不靠谱,他不晓得吗   李池想想一路上于成的表现,的确是很稳重,而且粮食是江岁安的,他也不好多说,便要去帮她拿粮食。   江岁安后院的谷仓里,上下两层可都是满满当当的,这要是叫李池看见,非得生出更多的疑惑来不可。   于是,江岁安对他说:“池大哥要是想帮忙,不如跟村里的青壮年一起进山去弄点木头,咱们要盖个轻便的房子,大家先住着。我这边,已经有于成来帮忙了。”   闻言,李池觉得她说得也有道理,就和李叔他们说了。   李叔和李婶商量了一下,和他一起去了村里。   他们已经决定以后都要生活在冬瓜村了,于情于理,都该跟里正打声招呼,也和村民们多些相处,日后好相见。   他们都离开后,江岁安把于成让到堂屋,替他升起火炉,关切地问他要不要喝些热茶。   于成摇头,要帮江岁安去拿粮食。   江岁安忙道“不用”,让他等一会儿,她去把粮食装一装,很快就回来。   于成一会儿摸摸鼻子,一会儿站起来走走,脑海中一直浮现江岁安是个仙子的念头。   他摇摇头,甩去脑海里的念头,往灶房走,想去看看狗子和黑豹。   走到灶房门口,他掀开帘子,却发现灶房的门关上了。   奇怪,因为狗子要出来撒尿什么的,江岁安从前不关灶房门的。   于成稍一思索,想起李家人现在住在江岁安家的厢房,大概是怕他们发现黑豹吧。   原来,自己不知不觉中,知道了江岁安那么多秘密。   这些秘密,便是她视为亲人的李家人都没有告诉。   于成心里泛起隐秘的快乐。   他稍微推了推门,发现门是从里头反锁的,登时有了主意。   他敲敲门,颇为认真地喊道:“岁岁啊,给我开开门。”   灶房门后面,獒犬岁岁端坐着,狗脑里正做着激烈的选择。   开,还是不开,这是一个问题。   开吧,主人说过只有听到她的声音,才能开门。   不开吧,可是主人曾经叫它给外头喊话的这个家伙开过门。   哎呀,真是愁死狗子了。   于成喊了两声,见没人开门,心神一动,退后两步,飞身跃起,借着旁边的柴火堆,跃上了灶房的屋顶。   不光是江岁安又秘密,于成也有一个秘密,自打灾荒开始后,他的功夫一直在飞涨,力气一直在暴增。   从前像跳上屋顶这样的事,他通常要运力两三回,然而现在,只是一动腿的事儿。   于成跳上灶房屋顶,揭开瓦片,冲着屋里面抬头看他的狗子哈哈一笑,道:“给我开门吧,其实我从屋顶也能进的。”   岁岁摇了摇尾巴,两只前爪搭上门锁,把门打开。   于成把屋顶上的瓦片盖好,轻轻巧巧地跳下屋顶,走进灶房。   摸摸这个狗子的脑袋,摸摸那个狗子的下巴,还摸了把黑豹越发水光透滑的皮毛。   闹了一通后,这才心满意足地出去了。   当然,不忘嘱咐岁岁把门好好关上。   稍稍纾解了一下,于成总算不再胡思乱想,而江岁安也提着三个小布包,从后院出来。   每个布包都不大,所以看起来不打眼,而且布包不透亮,看不出里面装得是是什么。   仙子就是不一样,什么事儿都能思虑齐全。   于成在心里默默地夸江岁安。   “我来拿。”   于成把布包都抱在怀里,江岁安对他说:“这里约莫有三斤多的精米,都是今年的新米,你给里正的时候跟他说,和村里其他人家的陈米黍米野菜什么的掺在一起,切记,不可单独拿出来给村里做饭。”   “为什么”   于成不明白,这么好的米,为什么掺那些呢,做成米饭,大家香喷喷吃一顿不好吗   江岁安细细对他解释:“你想啊,若是和其他的东西掺在一起,其他的米菜味道能好上一些,但也并没有好到人人想独占的份上。若是单独煮饭,不仅没办法解释精米的来处,更能激起人家的独占之心,是不是反而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呢”   于成听了,觉得她说得十分有道理。   人心不足蛇吞象,若是吃到稍微好一点的,大家伙儿会很高兴。若是有新米精米吃,那人人都想独占了,到时候打起来都是可能的。   “还是你想得周全。”   于成心里对江岁安的爱慕,变成了无比的敬佩。   江岁安微微一笑,坦然受了他的夸奖。   两人回到村里,于成自去找里正,江岁安则是去女人家多的地方,看看有什么能帮忙的。   卫招弟一看见江岁安,就迎了上来,口里连连感谢道:“江姑娘,多亏了你的药材,我家相公已经能下地动弹了。”   江岁安的药材,都是用仙泉水种出来的,多多少少带有一些仙气。   卫招弟的相公受伤不算重,卫大夫又治疗得及时,加上好药材,自然好得快。   江岁安谦虚道:“哪里哪里,是卫大夫医术高明,也是你相公吉人自有天相。”   “江姑娘你真好。”卫招弟不是很善言辞,闻言腼腆地道。   她一拍手,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对江岁安说:“不光是我,陈奶奶也想谢谢你。”   边说,她边带着江岁安往大场边上走。   “陈奶奶比我们都怕冷,所以里正安排她住在旁边的赵四奶奶家。”   卫招弟带着江岁安,来到一间尚且完好的砖瓦屋前,刚走进,就听到屋里传来嚷嚷声。   “我说是你家小石头拿的,就是你家小石头拿的,我家小四儿亲眼看见他拿的!”   “你放屁!”一道苍老但是很有劲儿的声音喊道:“我家小石头从小是我带大的,教得好好的,从来不随便拿人家的东西。分明是你家小四偷了东西,却诬赖我家小石头。”   “陈小莲你什么意思,咱两一起长大的,我还能骗你”   “就是因为咱两一起长大,我才不信你,你这个人最是耳根子软,说什么你都信。” 第五十章 冬瓜村的感动   卫招弟和江岁安走进屋里,就见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怒视着对方,都气冲冲的。   卫招弟忐忑地问:“陈奶奶,赵奶奶,你们这是怎么了”   陈奶奶张嘴,噼里啪啦地把事情道来。   原来,里正安排陈奶奶和她的小孙子小石头到赵四奶奶家躲雪后,赵四奶奶家被砸死的一只小母鸡不见了。   赵四奶奶的孙子小四儿,说是小石头偷得,可是小石头说他没有偷。   于是两个加起来快有两百岁的老太太,便吵起嘴来了。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谁也不肯让谁。   小石头和小四儿两个躲在一边,大气不敢出。   原来是为这事,江岁安笑着道:“两位奶奶别急,我有办法分辨真假。”   “什么办法”赵四奶奶问。   江岁安神秘一笑,并不告诉她,反而出去拿了一个布袋子进了。   然后,她把两个孩子叫到跟前,对他们说:“这个布袋子里装了只妖怪,非常喜欢吃鸡,你们把手放进布袋里,若是你拿了鸡子,手上有鸡的味道,那么布袋里的妖怪,就会把你的手给吃掉。若是你没拿过鸡子,手上没有鸡的味道,那么妖怪就会一动不动。”   说完,她留意着两个孩子脸上的神色。   小石头脸上流露出的是紧张,而小四儿脸上流露出的则是害怕。   江岁安心里有了数。   她先对小石头说:“你把手放进去吧。”   小石头深吸一口气,勇敢地把手伸进布袋里。   然后,他把手拿出来,高兴地说:“我的手还在,漂亮姐姐,我没有偷鸡,真得没有。”   “嗯,小石头是乖孩子。”   江岁安笑眯眯地夸奖了他,小石头腼腆地低下头。   江岁安转向小四儿,问他:“你是要自己说呢,还是把手放进口袋里之后再说”   小四儿吓得哆哆嗦嗦,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自己偷拿鸡子,想藏起来偷偷吃的事儿。   赵四奶奶满脸通红,老脸都丢光了。   陈奶奶之前虽然牙尖嘴利,这会儿反倒好声好气地劝解起了赵四奶奶。   “小孩子家家的,饿了要吃的也是能理解的,说来也不全是他的不是,怪只怪老天爷不仁,好端端地降下这么许多灾祸来。要是寻常时节,这会儿还在正月里呢,能缺孩子一口鸡吃吗”   赵四奶奶听了,通红的脸色慢慢恢复正常,遂和陈奶奶一起埋怨起了天时来。   江岁安见陈奶奶举止有度,心道:陈奶奶生得一张巧嘴,心里也很是通达玲珑,怪不得隔辈也能把小石头养得如此伶俐懂事。   赵四奶奶虽然一开始发脾气,却也是为了维护亲人,事情真相显露后,也没有胡搅蛮缠,虽然要面子,但并不糊涂。   江岁安觉得,冬瓜村里,像马氏那样不讲理的人少之又少,而像陈奶奶和赵四奶奶这样的人,才多。   所以,只要大家团结一心,一定能度过灾荒。   想到这儿,江岁安愈发觉得自己试种红薯的决定是对的。   “招弟姑娘,”她压低声音对卫招弟说:“让奶奶们说话,咱们去大场上帮忙吧。”   卫招弟点头,和她一起来到大场上。   她们去帮忙烧饭,哑巴的月娘看见她们,非常高兴。   她悄悄带着江岁安和卫招弟到旁边,指指地上装粮食的布袋,比划着。   那布袋,便是江岁安给的,里头都是精米。   卫招弟居然认得出月娘的手语,脸上展露出狂喜,捂着自己的嘴巴,不可置信地问:“真得”   月娘点头,卫招弟高兴地对江岁安说:“里正说,他们在山里砍木头,挖到不知是谁藏起来的粮食,还都是上好的米,所以带回来给村里人吃。”   月娘把手指竖在嘴边,冲她“嘘”。   卫招弟吐了吐舌头,赶紧收声。   好在大场上正在盖木头房子,吵吵闹闹的,各种声音都有,没有人听到她们说话。   卫招弟打开其中一个布袋,里头都是白花花的大米。   她慌忙掩好,兴奋地拉着江岁安,对她道:“是真的米,是真的米。”   米还能有假的   江岁安被她逗笑。   她一笑,卫招弟忽然愣住了,月娘也愣愣地看着她。   怎么了她脸上有脏东西吗江岁安摸了下脸,干净的呀。   卫招弟不好意思地说:“江姑娘,你皮肤白,长得俊,平常不笑的时候就很好看,你刚那一笑,简直、简直、简直”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简直像九天仙女下凡”。   旁边的月娘连连点头,还竖起双手的大拇指,对卫招弟的话表示非常认同。   江岁安有些脸红。   从前,在林家的时候,从来没有人夸过她漂亮,林则正更是背着她找了个小女人,养在外面。   所以江岁安对自己的容貌,一直没有什么信心。   而且那恐怖的梦境里,不少人骂她丑。   所以,即便离开了林家,打破了梦境的悲惨,即便喝了仙泉水以后,江岁安只以为自己变白了,却很少觉得自己变漂亮了。   但是人说相由心生,她这一世过得好,有再多的天灾都没有影响到她。   她在冬瓜村里,即使因为马氏遇到一些不愉快,但更多的是感动。   与别人截然不同的悠闲生活,赋予了她更加宽容大气的心态,所以她的面上没有愁苦,只有自信和自强,当然十分吸引人。   卫招弟见她脸红,登时觉得亲近起来。   之前她总是“江姑娘”“江姑娘”的叫,一来是因为江岁安是他相公的救命恩人,二来是始终觉得江岁安是镇上来的,和她们这样的乡下丫头不一样。   可是江岁安这一脸红,卫招弟便觉着她十分亲切起来。   她甚至换了称呼,逗趣道:“安娘,你这般绝色美人儿,也不知道要便宜哪个小子,我觉得于大哥就很不错,你觉得呢”   “瞎说。”江岁安脸上的红越发得深,险些烧起来。   她赶紧岔开话题:“有了这些精米,咱们赶紧做饭,让大家伙儿吃个饱。”   这可是正事,卫招弟和月娘也不再说笑,帮忙做饭。   然而谁也没想到,饭做好了,进山的人回来吃饭,也带来了三个不速之客。 第五十一章 快滚   林家三人一看到锅里有饭,眼睛里直冒绿光,疯了一样跑过来。   他们浑身脏兮兮的,满是树叶和泥巴,看起来就像野人。   卫招弟吓得尖叫,于成奔过来,挡住三人。   “让我过去让我过去。”   林大娘枯瘦的手胡乱地挥舞着,嘴里不受控制地流下口水,那副样子,怕是要吃人也不为过。   于成警觉地掀开她,喝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大娘摔了个四仰八叉,林老爹和林则正却视而不见,只是贪婪地盯着锅里的饭。   林则正勉强稳住心神,对于成道:“我们是来寻亲的。”   “你们姓甚名谁从哪里来寻谁”   林则正一一回答,待听到他们是来寻找江岁安的,所有村民脸上都露出古怪的神情。   这野人似的几人,是仙女似的江姑娘的亲戚不可能吧。   江岁安定睛细看,也是颇为不信,半晌,她才犹豫着站出来。   她这一走出来,林家三人都惊呆了,就连跌倒在地的林大娘也瞪圆了眼睛,一副见鬼的样子。   眼前的女子,衣着干净,面容白净,甚至比从前还圆润了一些,气质疏朗,面容姣姣,哪里有半分原来安娘的样子。   李家人听到动静赶过来,护在江岁安身前。   李婶气冲冲地道:“好你个破落户、负心郎,一家子忘恩负义不要脸的东西,还敢找来快点滚,不然打断你们的腿!”   谁料林家人听了居然不恼,林大婶更是急急地喊道:“你们看你们看,我们都是认识的,我快饿死了,安娘啊,给我口饭吃吧,婆婆在这里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说着,林大娘当真跪在地上,磕起头来。   只是也不知道是地上雪太厚呢,还是她根本没用劲,只看到她磕,却丝毫没有听到声音。   林则正这时候开始有孝子的心思了,弯腰搀扶他娘,嘴里说道:“娘,天底下哪有婆婆给儿媳妇磕头的道理,安娘看了要心疼的,您快起来吧。”   边说,他边拿眼睛斜睨江岁安,一肚子全是算计。   婆婆儿媳妇   众人看向江岁安,于成也看向江岁安,都猜出这一家就是江岁安和离的那个林家。   众人注视下,江岁安不慌不忙地开口:“我不心疼。”   林大娘的动作一顿,林则正双手僵住。   江岁安重复了一边,这次声音更大了一些。   “我不心疼!”   林老爹先是满面怒容,继而想到了什么,软下语气说:“安娘啊,一日夫妻百日恩,正儿他有再多不是,也与你做了几年夫妻哪,看在这份情面上,你也不能让你婆婆给你磕头啊!”   江岁安依旧是淡然的样子,“好心”提醒道:“是前婆婆,林大掌柜的贵人多忘事,你们一家早在逼我和离的时候就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我,怎么,你们这辈子过完了”   林老爹没想到大半年不见,江岁安不仅变漂亮了,也变得牙尖嘴利起来,一下子噎住了,接不上话。   众目睽睽之下,江岁安伸出手指,指着林家人,对村民们,对于成,对里正说:“这三人,是我从前的公公、婆婆和夫君。”   听她承认,林大娘脸上满是高兴,林则正心头却没有喜,反倒涌上担忧。   “从前,我爹娘为了救林家两个老的,不幸殒命。他们在我爹娘临死前许了诺,将我娶回去,却欺我无爹无娘,把我当佣人使唤。而我所谓的夫君,早在外头养了他的表妹当外室。他们所有人都知道,唯独瞒着我。”   听到这里,村民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冬瓜村穷归穷,可是民风很正,从灾荒来临后,大家伙儿的表现便看得出来。   这林家人,骂他们忘恩负义都是轻的,如此欺负一个失恃失怙的女孩,真是狼心狗肺。   而于成则是满眼心疼,他去年失去了爹娘,那种锥心之痛,不是亲身体会过的人,不会懂。江岁安不仅失去了爹娘,还遇上了这样一家人,她的痛,又该是多么深重。   她一定是来人间历劫的仙子,他为她的遭遇无比心痛。   愤懑中,江岁安不急不缓,继续说道:“这林家大郎,去年中了举,然后一家子合起来,骗我和离。我识破他们的阴谋,避到了咱们村里来,没想到他们还是找来了,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   天底下竟然有这般无耻人家!   群情激奋,村民们纷纷高喊“滚出去!”“滚出冬瓜村!”“马上滚!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   见犯了众怒,林则正有些害怕,可是那锅里喷香的米饭,让他壮起了胆。   他流着眼泪,语气悔恨地说:“各位乡亲啊,当初的事情是我林家不对,和离的时候,我家卖铺子的钱,全赔给了安娘,也是希望弥补一二啊。各位看看我们哪,我们已经遭受了报应,我断了腿,丢了官,我爹和我娘这么大岁数了,还要遭这么多的罪,没几日活头了呀。我们一家人一路要饭才熬下来啊,来之前,我并不知道安娘过得好啊,千里迢迢的回来,就是心里有愧,怕她过得不好。如今亲眼看到她过得好,我们也就安心了,求求各位了,给口饱饭吃,也让我们黄泉路上做个饱死鬼吧。”   他姿态放得极低,话语神情,无一不真挚,倒也有那心软的人,对他生出几分同情。   其他人也停下嚷骂,看向江岁安。   做个饱死鬼   江岁安心中冷笑,只怕这口饭入了嘴,他们活了命,再舍不得上那黄泉路,要赖着她了!   怎么才能不让林家人得逞   没等江岁安想出主意,就听于成开口道:“不行,你们不是我们冬瓜村的人,不能吃我们村的饭,快滚!”   林则正一愣,不可置信地看向于成。   这人的心怎么那么硬那么狠,他都这么可怜了,连一口饭都不肯施舍给他   于成无视他谴责的目光,捡起旁边的树枝,语气森然地说:“滚不滚不滚我打人了!” 第五十二章 雹子   林则正一仰头,无赖地喊:“你打啊!你打啊!你打死我吧!”   他不信,江岁安能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打死。   于成冷笑,树枝带风,随便一挥,就把林则正抽到在地。   “杀人啦!救命啊!”   林大娘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向林则正扑过去。   哎,不管儿子对她如何狠心,做娘的总是向着他。   林老爹则冲江岁安吼道:“你就这么看着正儿被打吗一夜夫妻百日恩,你真是好狠的心肠啊!”   “呸!”人群中的陈奶奶走出来,嘴皮子利索地说:“你们这种人家也好意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家算计江姑娘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人家的恩救命之恩喂了狼心狗肺,夫妻之恩喂了狼子野心,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的怂样!一家子的肮脏东西!烂了心肠的老货,活该饿死。叫我说,你们一家都该不得好死!”   她年纪虽大,嗓门更大,骂起人来又凶又快。   林老爹被骂得狗血淋头,林大娘想回骂,被打晕的林则正醒了过来,不停喊疼。   “儿啊你哪里疼啊”   林大娘赶紧检查林则正,发现他脸上一条长长的血印子,已经肿的老高了。   冬瓜村没人同情林家人,所有人都站在江岁安这边。   “滚出去!”   “滚出我们村!”   “我们村不要畜生!”   群情激奋,林家人见冬瓜村的人软硬不吃,江岁安更是理都不理他们,知道今天是栽了。   恶向胆边生,林老爹朝灶台冲过去,想硬抢锅里的饭。   于成当然不可能让他得逞,一拳过去,林老爹便向断线的风筝飞了出去。   林大娘顾着林则正,就顾不上林老爹,要是去顾林老爹,就顾不上林则正,急得寒天里硬是出了一头汗。   就在这时,冬瓜村的人群中,忽然有人喊“哎呀,谁打我”   越来越多的人叫喊起来“谁打我的头”“谁拿石头砸我”   怎么回事   正当江岁安疑惑的时候,她的头也被砸了一下。   江岁安伸手,在头上摸到一颗鸡蛋大肿块。   于成朝天看了看,冲众人喊:“快躲起来!下雹子了!”   一颗颗婴儿拳头大的冰雹从天上掉下来,越下越快,越下越密集。   这下子,村民们都四散开来,各自寻找能躲的地方。   幸好有些人家的房子还是好的,慌忙中,大家也顾不上计较什么了,纷纷涌进去。   看到下雹子的时候,于成便拉着江岁安,躲到了最近的赵奶奶家。   很快,所有完好的房子里就都挤满了人。   林家人也混在人群中,躲到了一间屋子里。   林老爹甚至抢了锅里的饭,抓在手里,像个疯子一样啃个不停。   “给我吃点!”   林则正扑上去,硬是从他爹手里抢下一口吃的。   “儿啊,给娘吃一口吧。”番薯   林则正不情不愿,给她林大娘极少的一点点。   其他人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窃窃私语。   不知道是谁带头说了句“凭啥让这种畜生吃我们村的饭,躲在我们屋里面”   很快有人附和“就是就是”。   “把他们赶出去!”   “对,说不定老天下雹子就是为了惩罚他们。”   这么说的人越来越多,林家人嘴边糊着米粒,惊恐地看着屋里的其他人。   “你这个算计女人的孬种,出去!”   有人伸脚踢林则正,有人推攘林老爹,女人们则是拍打着林大娘,驱散着林家人。   在众人的踢打推骂中,林家人被赶出了屋子。   这时候,外头的冰雹已经变得有斗大了,下得比暴雨还密集,“咣当咣当”砸下来,连砖瓦房上都被砸出一个一个坑。   林家三人狼狈窜逃,可是他们根本没有地方逃,其他屋子都关得紧紧的。   他们惨叫着,被冰雹砸得满头满身的血。   很快的,林大娘跌倒在地,冰雹砸下来,正中她的额头,她昏死过去。   林则正拽了她两下,见拽不动她,便放了手,任由林大娘被冰雹活活砸死,仍旧自顾自地逃走了。   林老爹也摔倒了,他冲林则正大喊:“救我!”   林则正犹豫了下,林老爹不管不顾地抓住他的脚踝,把他也拽到了。   漫天又硬又冷的大冰雹里,林老爹狰狞地笑:“要死就一家人死在一起吧,黄泉路上也有个伴儿!”   林则正想骂人,一块大冰雹砸中他的后脑勺,将他砸死了。   林老爹得意地笑,下一瞬,他也被密密麻麻的雹子砸死了。   林家三个人,死在了突如其来的大冰雹里,尸体都被砸成了稀泥。   江岁安和于成躲在一起,人挤人的,他们自然也挤在了一起。   别人身上都是各种怪味,臭烘烘的,于成却在江岁安身上闻到若有若无的香气。   他不由得靠她更近了些,江岁安以为是太挤了,贴心地往后退了推,给他让出一些地儿。   于成误以为她是在躲避自己,为自己唐突了仙子感到羞愧,也往后退了退。   屋顶传来巨大的“咚咚”声,那是冰雹砸在屋顶的声音。   屋顶会不会被砸坏   大家提心吊胆,听着屋顶上的声音。   “这雹子也太大了,我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这么大的雹子。”   说话的是赵四奶奶,她抱着孙子小四儿,小四儿吓得哇哇大哭,赵四奶奶也满脸愁苦。   她旁边,同样抱着孙子小石头的陈奶奶说:“可不是,咱们活了六十多年了,雹子不是没见过,顶多指甲盖那么大,谁见过这样的雹子这简直不是下雹子,是下石头!”   小石头奶声奶气地安慰奶奶:“奶奶不怕,要是雹子下下来,小石头用身体帮您挡着它们。”   陈奶奶被小孙子真挚的话感动得不行,对他说:“那可不行,要是雹子真砸破了屋顶,你就躲到奶奶怀里,奶奶最大的愿望,就是你活得好好的,我才能对得起你死去的爹娘。”   祖孙两人的话,众人听在耳朵里,心里又酸软又难说。   老天爷啊,真得一点活路也不给老百姓了吗颗粒无收的灾荒还不够吗现在是要活活砸死人吗 第五十三章 自作孽   正当大家伙儿彷徨无助的时候,屋顶的“咚咚”声忽然停了。   屋顶没有被砸破,屋子里还是很安全的。   可是,声音停了之后,屋子里却忽然更静了。   这种停顿,预示着好还是坏   谁也不知道。   等了一炷香时间,屋里渐渐有了响动,窃窃私语声,说话声,间或夹杂着令人牙酸的椅子挪动声。   江岁安凝神细听,外头确实没有了任何响动。   突如其来的冰雹,就这么突如其来的停止了。   于成对江岁安道:“你在屋里,我出去看看。”   江岁安嘱咐他多加小心,看着他挤过人群,出去了。   她身边站着的两个面熟的婶子,见江岁安面色担忧,都出声安慰她。   “江姑娘别担心,于成这孩子我们从小看到大,本事很高。”   “对,你且放宽心,饿不饿我这儿还有些红薯干。”   看见红薯干,江岁安想起家里菜地刚种下没多久的红薯。   遭了,这样的雹子,只怕要把刚发秧的红薯苗给砸死了。   “谢谢婶子,我不饿。”   江岁安心里一面担心这于成,一点担心着家里的红薯,整颗心像是放在油锅里煎。   至于林家的人,她却压根没有放在心上。   焦急如焚的等待中,于成回来了。   “雹子不下了。”   大家听了,纷纷松了口气。   于成拿着一块拳头大的雹子,给江岁安看。   他心想:江姑娘既然是天上的仙子,许是能知道这雹子是哪位神仙砸下来的。   江岁安不知道他心里的方法,不明所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这雹子除了大了些,与寻常的雹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听闻她也不认识,于成有些失望, 想起刚在外头看见的某一幕,告诉江岁安,林家三人被砸死了,尸体都被砸烂了。   “丢在地上实在不像样,刚刚我和卫习把尸体扔到后山去了。”   林家三人死了。   江岁安心里既没有高兴,也没有痛快。当然,也没有难过。   意外的,她心里很平静,甚至连一丝涟漪也没有泛起。   “自作孽,不可活。”   江岁安淡淡地说,于成点头。   对,自作孽,不可活。   那边,陈奶奶提高了声音问:“于成啊,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哪眼看天都要黑了,今夜咋办啊”   于成回答道:“陈奶奶别急,下雹子的时候,山子媳妇把做饭的锅藏在了灶台底下,一会儿我把饭端来,先给大家分了吃。晚上大家就挤挤过一夜,要是没事,咱们明天就出去。”   有主意就好,于成说完之后,大家伙儿的心定了一点。   江岁安惦记着家里的红薯秧子,跟着于成一起往外走。   于成以为她是要和自己一起去拿饭,忙道:“我一个人可以的。”   虽然铁锅大了些,他一个人还是拿得动的。   江岁安摇头,对他道:“我回家。”   回家长沙   于成想到江岁安家的那些东西,了然。   两人走出屋子,眼前的景象非常渗人。   各种大大小小的白色冰雹密密麻麻地堆在地上,把路都给堵了,地上都是被砸出来的坑,砖瓦上也是,全是被砸出来的点点坑印,每一间房子都伤痕累累。   “路不好走,我背你吧”   于成提议,江岁安摇头。   自打灾荒开始,她的鞋子都是纳了千层底的好布鞋,脚上这双是过年刚换的新鞋,路再难走也不怕。   被拒绝了,于成有些挫败,随即道:“你现在这儿等一下,我拿了饭分给大家,然后送你回家。”   江岁安又摇头,于成却严肃了脸色道:“你家虽然离着村里有些远,可难保没人趁乱摸到你家去,让我送你回去吧,万一有什么事,也好照应一些。”   这倒是,而且雹子停了有一会儿,若是有人真有坏心,肯定会摸上她家去。   江岁安点头应了,于成高兴地去了。   很快,他都端着做饭的大铁锅回来,把饭交给陈奶奶去分,他陪着江岁安往她家走。   一路上都是冰雹石,两人花了好一阵功夫,才来到江岁安家。   天已经擦黑了,江岁安站在家门外,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家。   她家的围墙被冰雹砸坏了,东北角靠近灶房那一侧全塌了,大门上被砸得全是坑,摇摇欲坠的。   更让江岁安吃惊地是,塌掉的墙下压着一个人。   果然有人想趁乱上她家偷东西。   这人,救不救   于成看向江岁安,江岁安道:“救出来交给里正。”   两人上前,搬碎石。   说也奇怪,要是往常这样徒手搬砖石,手上不被刮出伤口,也会磨出水泡。   可是现在,两人搬掉了所有的碎石之后,手上除了有灰尘,一点伤也没有。   看样子,灾荒也不是全无好处,动植物会变得更加强壮,人也是,变得更加强壮。   待碎石清掉后,于成和江岁安看清了被砸的人,是马氏。   原来冰雹停了之后,她就被马大强从家里撵出来了。   走投无路的马氏,生了恶心思,跑到江岁安家,想赖在她家不走,再不济也要偷点东西。   她打不开大门,就跑到围墙这边,想翻墙过去。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经过冰雹的狠砸,围墙已经不稳当了,她刚爬到围墙上,围墙就塌了,把她砸在了下面。   更可怕的是,一块锋利的碎砖插进了她的胸口。   江岁安犹豫,要不要用仙泉水救马氏一命呢   马氏三番两次诬陷她,之所以被砸,也是因为她心术不正,这样的人,值得救吗   没想到,还没等她想清楚,于成伸手探了下马氏的鼻息,冲江岁安摇摇头。   “死了。”   江岁安愣住。   于成以为她是担心马氏的死牵扯不清,便对她说:“没事,我会跟里正说清楚,是她自己想翻你家的墙被砸的,跟你无关。”   江岁安点了点头,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你先到村里报个信吧。”江岁安对于成道。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   “我没事,家里有狗子和黑豹。”   这倒是,于成放心地离开。   江岁安看了一眼马氏的尸体,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第五十四章 她从仙界来   江岁安开大门。   简单地开个大门,她都胆战心惊,生怕围墙再塌了。   轻轻合上门,她检查了下家里其他的地方。   还好,后院的围墙还是完好的,江岁安用力推了两下,也没有倒。   屋子外面和村里的房子一样,都被砸得是坑印子,但是除此以外,并没有损坏。   更让江岁安惊喜的是,搬开菜地里的冰雹后,下面的红薯秧子已经长出来了,而且完好无损。   太好了,看样子仙泉水泡过的红薯做种,不仅能抵抗恶劣的天气,也不会被砸坏,生长速度更是非常惊人。   现在就等它们成熟了,看看能不能吃了。   江岁安放下心,来到灶房,拍拍门。   里头的岁岁给开了门。   江岁安走进去,狗子们并没有被冰雹吓坏,黑豹甚至还在睡觉。   这些家伙,真是惬意。   江岁安哭笑不得,摸摸岁岁和平安的大脑袋。   这一摸,她发现了不对劲。   岁岁和平安的身上有肿块,它们受伤了!   怎么回事   江岁安赶紧拨开岁岁厚厚的皮毛,在它身上发现了一些碎冰雹。   江岁安又查看了平安,果然身上也有碎冰雹。   其他六只狼狗身上没有,黑豹什么也没有。   江岁安拉过岁岁和平安。   “你们跑出去了”   江岁安瞪眼,这些家伙,刚才那场冰雹,人能被活活砸死,它们出去干什么   岁岁听到她的问话,心虚地低下大脑袋。   平安把脑袋转过去,假装没听见。   江岁安语气冷硬:“我再问一遍,你们是不是跑出去了”   见她真得生气了,岁岁讨好地用脑袋拱拱她的腿,平安也转回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   “你们跑出去干嘛”江岁安又气又急:“那么大的雹子,是闹着玩的吗外头砸死了多少人你们知道吗你们胆子怎么那么大为什么那么调皮这样的天还要往外跑为什么往外跑啊说啊,为什么往外跑”   真是的,它们两个不是不懂事啊,为什么那么大的雹子往外跑江岁安不明白。   岁岁抬起头,委屈地汪汪了两声。   狗狗只会汪汪,狗狗不会说话啊。   “你还顶嘴是吧”江岁安叉腰。   “汪汪”平安跟着叫,围着江岁安直转悠。   “你转悠什么呢我问你们为什么往外跑,你围着我转悠干什么”   江岁安没好气地问,问完又暗骂自己傻。   岁岁和平安它们虽然经常喝仙泉水,比一般的狗子聪明些,可还没到能开口说话的地步,她这不是白问嘛!   岁岁看平安绕着江岁安转悠,也跟着转起来。   江岁安见它们动作怪异,像是在表达着什么,她使劲想了想,不可置信地问:“你们冒着那么大的雹子跑出去,不是去找我了吧”   这下子,岁岁和平安不转悠了,齐齐坐下,齐齐点头。80   原来如此,江岁安哭笑不得:“我又不傻,我自己会找地方躲起来的,你看看你们,白受伤了吧。”   嘴里虽然是埋怨的语气,她却拿了玉簪,放了两碗仙泉水给岁岁和平安喝。   至于其他六只和黑豹   没良心的家伙,没得喝!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动静。   江岁安出了灶屋,看到于成带着里正和马家父子来了。   肯定是为了冯氏的事儿来的。   江岁安心里了然,走到门外,看看他们怎么说。   马家父子看见马氏的尸体,脸上露出伤心的神色。   马小壮流着眼泪,把他娘的尸体从碎石下搬出来。   马大强摸了把眼睛,酸酸涩涩地说:“她害死了小壮的媳妇儿,又在村里惹了那么多事,可下雹子了,我还是让她在家躲着,雹子停了才叫她出去。没想到她还是生了贪念,来江姑娘家偷东西,把命送了。”   旁边的里正开口:“大强啊,我说句不好听的,这事是你媳妇自己作的,跟江姑娘可没关系啊。”   马大强点头。对江岁安道:“江姑娘,你放心,我马家是讲理的人家,小壮她娘的死跟你没关系,我们这就把她带走。”   江岁安放下心,对他们表示了同情。   马家父子忍着悲痛,用草席把马氏的尸体卷了,扛走了。   里正摇头,感慨道:“这人啊,别的不怕,就怕自个儿作死。”   江岁安没接话,人都死了,她也不想多说。   于是,她转开话题,问里正:“这雹子来得古怪,您看村里后面怎么安置比较好”   里正道:“原来木头屋子是打算盖在大场上的,现在换个地方,盖到那些完好的屋子旁边去。这样的话,万一再下大雹子,也能及时躲进屋里。粮食的话,有江姑娘之前送的那些米,尽够了。”   里正说着说着,脸上露出笑意:“而且,这雹子也不是全没好处。不少森林里的野物,都慌里慌张地跑出来,被砸死了不少。我刚带人去看了,山脚下有不少。都是被砸死的,一会儿我带村民去把野物拖回来。正好天冷,肉可以放的时间长,这几天,大家伙儿都有肉吃了。”   这倒是意外之喜,江岁安也替村民们高兴。   村里还有其他事,里正便先走了。   于成留了下来,江岁安疑惑道:“你不帮村里拖野物去吗”   于成道:“一会儿就去,我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什么话江岁安不解。   于成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我会替你保守秘密的。”   什么真实身份江岁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等,秘密难道说……他知道了玉簪的秘密   江岁安紧张地盯着于成。   于成脸上只有真挚,丝毫没有贪婪。   只听他又道:“凡间跟仙界大不相同,只要你在凡间一日,我一定会护你周全!”   凡间仙界   江岁安睁大眼睛,这家伙,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难道他以为,她从仙界来   江岁安斟酌了一番,半真半假地道:“于成,我的确有秘密,而且是生死攸关的大秘密,你真得能替我保守秘密吗”   于成郑重点头。   江岁安又道:“那一会儿你忙完村里的事,晚上来我家一趟行吗”   于成当然点头答应。 第五十五章 料理家中事   于成离开没一会儿,李池找了过来。   他告诉江岁安,他爹娘决定,在家里砖房盖好前,先搬到村里盖的木屋去住。   江岁安惊讶,忙道:“李大哥,其实在我家住也是一样的呀。”   “都已经在你家住了不少天,”李池不好意思地说:“吃的用的都是你家的,心里挺过意不去的。”   “这有什么好过意不去的。”江岁安道:“我最难的时候,也是你们收留了我。”   李池正了面色,道:“那我们就更不能再住了,不然不成了挟恩以报的小人了嘛。”   见他坚持,江岁安只好接受了。   “池大哥等等我。”   江岁安跑到后院,把地窖的蔬菜、水果都拿了一些,用个不起眼的麻袋装了,给李池。   之所以没给粮食,是因为她知道李叔李婶没自己的屋子,没有办法做饭。   她挑的蔬菜,也是萝卜这样可以空口吃的。   李池接过来一看,吓了一跳。   这天,别说新鲜的水果蔬菜了,连腌的咸菜都吃不上,好一点的,也就能吃个野菜。没想到江岁安一出手这么大方,现在的蔬菜水果,比金子都贵。   “我不能要我不能要。”   李池连连推辞,江岁安坚持。   “这是我的一番心意,池大哥千万要收下,不收就是看不起我。”   听她这么说,李池只好收下了,连连谢过江岁安,方才离去。   江岁安回到家里,清点下东西。狗狗   这几天,又是地龙翻身,又是冰雹砸人,还有马氏诬陷,她都没能好好把家里打理打理。   过年前宰的羊,已经都喂光了。   鸡舍里的鸡倒是很不错,虽然被地龙吓了一下,但还是乖乖地下了很多蛋。   只是,这么多的蛋,江岁安收的不及时,鸡子们下冰雹的时候,又受了惊吓,踩坏了很多。   江岁安把鸡舍打扫干净,挑了些还完好的蛋,放在比较温顺的母鸡肚子下,让它们孵蛋。   不光是鸡子,这两天没好好喂,毛驴和猪也都瘦了。   江岁安很心疼,和了两大盆猪食,加了苹果,把猪喂了。用仙泉水现种了青草,拿了地窖里的方糖,喂了小毛驴。   小毛驴欢快地踏地,大脑袋直往江岁安身上蹭。   呜呜呜,主人啊,你可想死驴子了。   羊也是饿瘦了,只不过它们比猪和驴子都笨一些,把江岁安用来铺给它们睡觉的草席,给啃了,弄得到处都是碎屑,羊屎黏着碎屑,又粘到了它们的毛上,臭的江岁安都不想靠近它们。   她只好丢了草和果子进羊圈,然后拿着长扫帚,先把羊身上的屎给刷掉,再把羊圈打扫干净。   最倒霉的是药材,没有了江岁安的日日打理,药材都长过头了,好些不能用了。   这些长过头的药材,还不能像青草一样,拿去喂鸡喂猪喂羊,一来是它们不爱吃,二来江岁安怕药材有药性,把牲畜吃坏了,那岂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   最后,她只好把这些药材给塞进了火炕底下,当成柴火烧了。   地窖里的柴火还剩不少,江岁安倒不用担心柴火的事儿,总算是个好消息,她松了一口气。   然而,看到缸里养的鱼之后,好消息又被坏消息给替代了。   年前买的鱼儿,除了吃掉的那两条,其他的都死了。 第五十六章 弥天大谎   江岁安猜测,是因为这两天没换水,鱼儿给憋死了。   她把鱼捞出来,虽然一直放在屋里,但是天气冷,时间不长,鱼倒是没有腐坏。   要不,拿去喂家里的黑豹吧。   她把死鱼装在盆里,拿到灶房,端到黑豹面前。   黑豹闻了一下,一爪子把盆给打翻了,水溅了江岁安一身。   “干嘛呀你!”江岁安一巴掌呼在它头上:“不吃就不吃,你看看,弄我一身水!”   黑豹气呼呼地冲她“哼唧”一声。   它小时候叫起来,奶奶的,凶凶的。   现在声音变了,变得特别嗲,“哼唧哼唧”的,比小猫叫还尖一点。   头一回听它这么叫的时候,江岁安还不相信,硬是拽它的尾巴,逼着它多叫两声。   直到黑豹连着“哼唧”了好几声,她才相信,原来威武凶猛的黑豹,叫起来居然跟猫差不多。   所以,人们只说虎啸山林,从不说豹啸山林,是因为豹子的叫声太......嗲了吗   “哼唧喵!哼唧喵!”   黑豹把死鱼全给推开火炕。   气死豹豹了,居然给豹豹吃死鱼   江岁安白了它一眼,把鱼拿去给岁岁和平安他们。   可是没想到,岁岁和平安也不迟,六只狗子也是一脸嫌弃,谁也不肯动嘴。   江岁安叉腰:“你们啊,也就是跟了我,这要是换了别家,你们别说吃的了,不被吃掉就不错了!”   她无奈地收起死鱼,宰了八只鸡子,给黑豹和狗子们当晚饭。   至于鱼,只是不新鲜了,并没有坏,她舍不得扔,就找了粗盐出来,腌成了咸鱼。   看着廊下挂着的一串串咸鱼,江岁安十分满足。   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她撸起袖子,做饭。   这几天都是跟着村里人吃粗粮野菜,她想吃点好的。   蒸上白米饭,江岁安到地窖里拿了些茄子、豆角和辣椒。   茄子和肉丝烧成鱼香茄子,豆角和过年剩的猪肉炖一锅,辣椒和鸡蛋一起炒。   堂屋全是灰,她便直接在灶房里吃了。   而且她嫌刷碗麻烦,直接就在锅里吃了。   吃到一半,她才想起来,晚上叫了于成过来。   于是,她赶紧把锅里的菜装到盘子里,擦擦嘴,假装自己没吃过。   嗯,这样,于成就不算吃的是剩菜了。   没一会儿,于成果然来了。   江岁安给他盛了饭,自己也端着饭碗,装模作样吃了几口。   于成这两天也没吃好,不,他甚至都没吃饱。   但是饭端在手里,他却怎么也吃不下。   他一路都在揣测,江岁安找他,是想说什么。   是说她的秘密是说她的身份还是说,他发现了她的身份她的秘密,她就不能留在凡间了   各种念头,萦绕在他的脑海里。   所以,尽管肚子饿得咕咕叫,他却吃不下饭。   于成放下饭碗,定定地看着江岁安:“江姑娘,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江岁安让他吃完再说,于成却摇头。   见他坚持,江岁安想了想,没有再劝。   她走到黑豹身边,坐下,深吸一口气,对于成说:“关于我的身份,你猜的是对的。”   江岁安她,决定要撒一个弥天大谎。 第五十七章 发誓   其实江岁安并不知道于成猜了什么,只是从只言片语间,听出于成把她当做仙界来的了。   不如将错就错,以此来保护自己。   “所以我要你起血誓,若是你泄露了我的秘密,就会受到最严酷的惩罚。”江岁安说道。   她原以为,要花点时间吓吓于成,或者好言好语说服他。   让她没想到的是,于成一口答应下来,毫不犹豫。   “好,我起誓。”   说完,他便找了一个大海碗,刷洗干净,装上清水。   然后,他抽出腰间别着的柴刀,在手上拉了一道口子。   血珠滚动,滴进碗里,与水溶在一起。   一碗水变成了红色,于成端起碗,郑重起誓:“我于成,愿为江岁安守住她的秘密,永生永世不对他人泄露任何一句,若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没有这么严重,你......”   没等江岁安说完,于成就端起海碗,一口饮尽。   喝完之后,于成看着江岁安的双眼,无比认真地说:“江姑娘,你放心,你的秘密,天知地知,我知你知,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江岁安问他:“那你会帮我,阻止别人窥探我的秘密吗”   于成毫不犹豫地点头。   江岁安心里某一个地方,忽然被触动。   她家里的这些东西,对现在的任何人来说,简直是一座金矿。   而她的秘密,对于别人来说,简直是不惜杀了她也想占有。   可是于成却一点都没有这种意思,他不光无条件地答应她,帮她保守秘密,甚至要帮助她,阻止别人打探。   她那颗因为林家的背叛,而冰封的心,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   而照进来的那束光,叫于成。   “于成,谢谢你。”   江岁安发自内心地感谢他。   于成放下碗,挠挠头。   “谢我什么”他不解。   江岁安说:“所有的事。”   从相遇以来,所有的事,都谢谢他。   谢谢他的包容,谢谢他的理解,谢谢他的正直。   于成的心思,没有江岁安细腻,闻言,他笑道:“那我也要谢谢你。”   “谢我什么”江岁安不解。   “谢谢你肯让我帮你。”   嗯还有人谢谢别人要帮忙的。   江岁安摸着黑豹的脑袋,笑了。   于成又一次因为她的笑,目眩神迷,用尽了力气,才移开目光。   “我、我先洗碗。”   江岁安也不跟他客气,指挥道:“把锅也洗了。”   “嗯。”   “对了,你家房子现在怎么样”江岁安问于成。   说起这个,于成叹气。   他家的房子,还是爹娘早年盖的,时间很久了,不够结实,地龙翻身的时候,塌了大半,后来大雹子下下来,砸坏了另一小半。   “塌了。”他闷闷地说:“我现在住在村里。”   江岁安想了想,问他愿不愿意搬到她家来住。   怕他不答应,她还说:“也顺便保护我。”   于成疑惑:“你不怕村里说闲话吗”   “现在村里乱糟糟的,大家顾自己都顾不过来了,谁会没事说闲话”   江岁安想,马氏那种人,毕竟是少数,大部分的村民,还是很善良的。   即便有人说起,她也不怕了。   经过这几天的事儿,江岁安已经看开了。   人生无常,没有总是对的事情,心之所往,就要勇敢去做。 第五十八章 冰雪消融   江岁安的坚持下,于成答应了。   他现在已经把江岁安当成了仙子,一心只想保护她。   至于男女之情,他只敢压在心底,不敢多想。   见他答应,江岁安非常高兴。   趁着天色不算晚,她赶紧收拾房间。   于成自然是住厢房的,下午那会儿,池大哥已经把厢房的东西拿走了。   现在的问题是,要往里面加东西。   给于成睡得地方,肯定是火炕。   江岁安点上油灯,把火炕打扫干净,然后从自己屋子里,搬来新的棉被。   她搬了三床棉被来,两床铺,一床盖。   桌子、椅子都有,还缺能放东西的柜子。   江岁安把自己屋子里的柜子空出来一个,让于成搬过去,放东西。   只有一个柜子,江岁安嫌少,皱眉苦思。   于成说道:“没事,我明儿上山砍些木头,村里的老张头会打。”   好吧,只能这样了。   江岁安左看右看,还是觉得屋子里缺些什么。   到底缺点什么呢   江岁安终于想起来,还缺套洗漱的东西。   可家里没有多余的脸盆架子,也没有多余的澡盆子了。   江岁安把这事跟于成一说,于成登时笑了。   “我又不是你们姑娘家,哪需要那些。”   江岁安好奇,问他平时都是如何洗漱,如何洗澡。   于成指指外头的冰雪。   “弄一把擦擦脸不就行了。”   “那洗澡呢”江岁安问。   他总不能跳进雪里洗澡吧。   “后山有一个温泉,我都去那儿洗。”于成回答。   温泉   江岁安眼睛一亮。   于成见她感兴趣,笑着说:“改天我带你去。”   江岁安连连点头,不过还是坚持要给他弄个澡盆。   “你也看到了,我家里不缺柴火,外头都是雪,自然也不缺水。”江岁安说:“我自己是习惯每天洗个澡睡觉的,我觉得这是个好习惯,你也试试如何”   于成想:难怪江姑娘每天都香香的。   他勉为其难地点头,洗吧洗吧,虽然不能像她那样洗得香香的,每天清清爽爽的也不错。   然而两人都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   一夜无话,第二天,刚过寅时,天就亮了。   自从大雪后,天亮起码要在卯时末,比寅时要晚上整整两个时辰。   天亮得那么早,肯定是太阳升起得早。   昨天的大冰雹,把村民们吓坏了,除了孩子,没有几个人睡得安稳。   所以天一亮,就有不少人醒了过来。   大家战战兢兢地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才放下心。   江岁安家,于成也是早早就醒了。   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在软软暖暖的炕上了,整夜都不习惯。   醒过来以后,他便起床了。   打开门,并没有预想中的冷气扑面,于成愣了一下。   可是满地的雪依然在,只是之前那股寒冷刺骨的冷意,却消散了。   于成抓起一把雪,虽然同样是冷,却比之前那种古怪的冷意,小了很多。   他想到,那古怪的大雪,是一夜之间降临的。   难道说,又是一夜之间,别的灾害,要来临了吗   还是说,灾害终于要过去了,春回大地了吗 第五十九章 红薯秧   天亮的早,人们醒来得早,勤劳的村民都没有赖床的习惯,于是都早早地起来,搭建木房。   吃好早饭以后,于成到村里帮忙,江岁安洗好碗筷,来到后院。   昨天,她已经搬开了地里的大冰雹。   今儿一看,红薯秧子比昨天长得还好。   不不不,不止是还好,简直是太好了。   绿汪汪一大片,整个菜地蔓延地都是,更可喜的是,随着雪水的融化,地里完全不用浇水。而红薯是一种喜阳的作物,突然提前早亮的天,更加适合它们生长了。   种红薯,要翻藤。   翻藤的意思就是把红薯的藤蔓翻转一下,这样种出来的红薯就不容易烂。   还有一种法子,叫提藤,这个法子比较复杂,要先把红薯秧子顶上掐了,然后隔一天,再把藤蔓提一提,这样种出来的红薯,个头饱满,但是相对来说,数量要少。   江岁安想了想,还是先重数量,所以她把红薯藤蔓翻转过来,让它们生长。   别看这活儿说着轻松,其实做起来很累,要弓着腰,一点一点,把所有藤蔓都翻转一遍。   纵然家里的菜地不算大,江岁安还是翻了一个时辰,才把所有红薯秧子弄好。   她直起腰杆,摸了把额头,全是汗。   真稀奇,打下雪以来,她就再没出过这么多的热汗了。   而且热得慌,热得她都想把棉袄给脱了。   不过,还是先别脱了,万一下午再变冷呢免费中文   可是又没有变冷的迹象,江岁安抬头看看,发现连绵数月的大雪已经停了。   是真得停了,而不是像先前的时候,雪偶尔停一下,很快又开始下。   整个早上,一片雪花也没有飘落。   太阳特别大,天空特别蓝,空气中泛着泥土的腥气,给人一种万物复苏的感觉。   江岁安心里,产生了和于成同样的疑惑:这是更大灾荒的前兆还是春天来临的前兆呢   比起春天来临的前兆,她更相信,这是更大灾荒的前兆。   虽然梦境里,江岁安连冬天都没有熬过去,可是就她死之前的种种迹象来看,灾荒不可能只有寒冬。   哎,也不知现在这个鬼天气,大家该过冬天还是该过春天呢。   抹掉汗水,江岁安摇摇头,继续忙碌。   喂鸡、喂猪、喂驴子,收药材、收青草、整理地窖。   随着时间过去,外头的日头越来越大,积雪融化得非常快。   江岁安没有看到,雪融化在菜地里,水渗进泥土里,原本就长势旺盛的红薯秧子,瞬间涨大了一圈。而在地底下,红薯的皮越发红,而红薯肉,则变成了黄彤彤的颜色。   此时,在村子里,融化的雪水,却给大家带来了不少麻烦。   村民们搭建木头屋,肯定要先把地面给平整了,才能下木桩。   之前雪冻得厚厚的,只需要把雪层挖开,把木桩钉入地下便可。   然而雪融化后,雪水把地面给浸湿,变成了一团一团的烂泥,木桩钉下去,就像钉在泥水里,一点也不稳当。 第六十章 危机   不过村民们并没有被这点问题难倒,他们用铁锨铲开泥浆,把木桩钉得深一些。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准备好的木头,便不够用了。   卫里正找于成商量,让他带人去山里再砍些树来。   于成当然是应下了,带着卫兴和卫习,还有村里的青壮年,拿上斧头,去山里砍树。   走到中午,大家都觉得格外热。   有人热得受不了,直接把外头的袄子给脱了。   于成想了想,让大家不要再往山里去了,就在边上砍些树。   大家伙问他为什么,因为越往山里去,老树越多,木材越好。   于成问他们:“你们不觉得,今天山里有点怪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于大哥,山里哪里怪啊”   于成示意他们仔细听,今天山里头,鸦雀无声,连一点鸟叫都听不见。   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出了古怪来。   往常,哪怕是在大雪皑皑的时候,进山都能听见一点动静,有时候是野兔,有时候是野猪,有时候可能是一头被追赶的惊慌失措的野鹿。   可是现在,整个林子一片安静,偶尔有风,树也只是晃动着树枝,很快便归于沉寂。   就好像,山林里,有什么怪物,吓得所有动物都不敢出声,生怕被抓住一样。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冬瓜村的村民屏息凝神,于成下颌紧绷,一种莫名的压抑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258   突然,他听到了翅膀煽动的声音,这是   他马上冲所有人大喊:“躲到树后面!”   随着他的喊声,村民们忙找到最近的大树,躲在后面。   于成也运气轻功,跃到一棵树后。   就在他刚躲过的刹那,他原本站的地方,便窜出一条木桩粗、两人高的大蛇。   这么大的蛇,饶是于成见惯了山里的猎物,也是头一回儿见,有点像之前曾袭击过江岁安的那条,但是比那时候,还要大上一倍。   其他的村民更是死死捂住了嘴,才咽下惊呼。   然而,这并不是最令人惊奇的,更加令人惊讶的是,这蛇在惊慌逃窜。   是什么东西,能吓得这样的大蛇慌张逃命,难道山林里,还有更恐怖的存在   就在大家疑惑无比的时候,一声尖利的啸声从天空传来。   是的,天空,这大蛇在躲的,不是地上的东西,那恐怖的存在,在天上!   冬瓜村的村民们抬头看去,于成也眯起眼睛,朝天上看。   一只巨大的鹰隼盘算在众人的头顶,那鹰隼之大,半边翅膀便遮蔽了天空。   老鹰又是一声呼啸,朝着大蛇俯冲下来。   大蛇仓皇逃窜,居然朝着冬瓜村的方向游去。   不好!大家想到村里的老弱妇孺,这大蛇和老鹰要是进了村,非得把村里的人都害死不可!   与此同时,江岁安家,懒懒散散卧在屋顶的黑豹,耳朵动了动,猛然站了起来,直接跳下屋顶,朝着村外奔过去。 第六十一章 搏斗(一)   江岁安听到动静,跑到前院,只看到一道黑影。   她心里暗道糟糕,要是被村里人看到黑豹,非得又起事端不可。   哎呀,这家伙平时懒得很,翻个身都嫌累,怎么今天这么积极   江岁安顾不得多想,撒开腿,追着黑豹跑出去。   可她哪里追的上黑豹,没追几步,就失去了黑豹的踪影。   这可怎么办!   江岁安着急地四处张望,她家比较偏,四周都是农田,农田里的积雪在融化,泥泞的土地极容易留下脚印。   对,脚印,江岁安顺着脚印,追了下去。   她追到村里,发现村里人都躲在屋子里。   卫招弟透过门缝看见她,忙压着声音冲她喊:“江姑娘江姑娘,快躲起来,村里来了个黑豹。”   江岁安心一沉,来晚了,村民们都看到黑豹了。   她气得牙痒痒,那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卫招弟以为江岁安吓住了,她一跺脚,不顾自己安危,打开门,朝江岁安跑过来。   她拉住江岁安的手,急切地说:“江姑娘,你快到我家躲一下。”   江岁安想拒绝她,却不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就在这时,村口传来巨大的声音,鹰啸和豹吼同时响起。   不好,江岁安反握住卫招弟的手,沉着声道:“招弟,你快躲起来。”   “那你呢”卫招弟急问。   “我不能躲。”江岁安慌忙中说了实话:“那黑豹是我养的,它有危险,我要去看看。”   什么刚才那头跑进村的吓人黑豹,是江姑娘养的卫招弟震惊无比。   鹰啸和豹吼又响起,江岁安把卫招弟推到房子里,自己向着声音发出的地方跑去。   要说她心里不害怕,那是假的,毕竟听那尖厉的啸声,对方可是个大家伙。   黑豹明显遇上了对手,若是受伤了,她也好及时用仙泉水救它!   江岁安往村口跑去,还没到村口,就看到了惊人的一幕。   一只巨大的老鹰,从天空俯冲下来,那巨大的爪子和翅膀,骇人心魂。   江岁安担心极了,朝黑豹大喊:“小心!”   黑豹却没把老鹰放在眼里,在老鹰冲下来的刹那,它后腿猛然一蹬,高高跃起,身姿在空中轻巧地变幻,两只有力的前爪一左一右,扇在老鹰的脑袋上。   自从体型变大一来,老鹰头一回儿吃亏,它晃晃脑袋,锐利的喙啄向黑豹。   黑豹在半空中,按理说肯定不如老鹰动作灵巧,可是它却丝毫不惧,下落的姿势不变,但长长的尾巴已经悄悄地抽向老鹰。   老鹰眼睛长在头两边,及时地发现了黑豹偷袭的尾巴,它只好放弃啄黑豹,煽动翅膀飞上天。   一个回合下来,老鹰一点好儿也没讨到,非常生气。   黑豹落在地上,神态仍然很轻松,甚至向江岁安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那眼神仿佛在说,叫什么叫啦,豹豹一点也不怕那只丑老鹰好不好。   江岁安冲黑豹翻白眼,有心要骂它两句,又怕它分心,只好压下到嘴的话,专心盯着天上的老鹰。 第六十二章 英雄救美   老鹰一击不成,在天空盘旋,寻找下手的机会。   这时,山里窜出一个人影。   那人动作敏捷,朝着村口奔来。   他远远地就看到了村口的黑豹,以及天上的老鹰,还有躲在树后的江岁安。   想都没想的,他直奔江岁安而来。   江岁安自然也看到了他,不是别人,正是于成。   刚才,大蛇和老鹰从林中跑走后,于成担心村里老弱妇孺,便运起轻功,抢在众人之前跑过来。   快奔到江岁安这边的时候,于成忽然大喊:“躲开!”   江岁安心头涌上一种古怪的感觉,来不及多思考,她脚步一动,从刚才藏身的地方跑出来。   跑了几步,她回头一望,刚才她站的地方,现在被一条大蛇占据了。   那条大蛇吐着红信子,一双冰冷的眼睛盯着江岁安,伺机而动。   于成赶到,摘下腰间的柴刀,向大蛇砍去。   虽然是把柴刀,于成却常常用磨石磨它,所以刀锋雪亮,刀刃锋利。   大蛇仿佛知道眼前人的厉害,扭着身子往旁边躲。   于成这时仿佛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江岁安看到他整个人的气质凛然一变,棱角分明的脸上满是森然的冷意,双眸仿佛没有一丝温度,全然洞悉对手的一举一动。   大蛇躲到一半,忽然僵住,那把柴刀,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扎进了它的七寸。   俗话说,打蛇打七寸,蛇头七寸处,是蛇的死穴,不管蛇身变得有多大,这个死穴,始终都在。   于成单手握着柴刀,扎进了大蛇的七寸。   这一扎,巨大的蛇身仿佛失去了支撑,瞬间软了下去。   于成从蛇身上拔出柴刀,随着刀锋退出蛇的身体,他眸中的冷意慢慢淡去,凛冽如冰雪的气质,也渐渐淡去。   然而,地上的动静,引起了天上的老鹰注意。   它看准时机,又一次冲了下来。   只是这一次,它的目标不再是黑豹,而是江岁安。   江岁安察觉危机,三步并作两步,及时跑到树后躲起来。   老鹰立马转了目标,攻向了于成。   江岁安看到,于成又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   但是老鹰明显比大蛇要聪明,它硬是在于成的柴刀砍到它腹部的瞬间,向上飞起。   可是,它没想到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在老鹰想飞起的时候,它一下子跳到了老鹰的背上。   黑豹每天吃得都是新鲜肉,晚上还会悄悄溜到林子里打猎物,打牙祭,一身的腱子肉结结实实。   看着瘦,实际很有肉,黑豹利用自身的重量,把老鹰狠狠压到地上。   不光如此,它还张大嘴,露出尖牙,咬向老鹰的脖颈。   然而,于成的刀比它的牙快了一步。   刀锋入喉,鹰血飞溅,不消片刻,老鹰就断了气。   黑豹舔舔嘴巴,不满地看着于成。   哼!这个人类抢了它的功劳!   于成瞥了它一样,那眼里的冷漠和阴狠,令黑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乖乖,这个人类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可怕了啊。   见老鹰和大蛇都死了,江岁安才从树后跑出来。   “于成。”她小心地叫了他一声。 第六十三章 不怕   于成从那种玄妙的状态退出来,扭过头,不肯看江岁安。   他真得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副模样,怕在她脸上看到厌恶、恐惧。   江岁安隐约能猜到他心里的想法,想了想,她走上前,轻轻地握住他的手。   暖暖软软的手,温暖了于成粗糙冰冷的掌心。   他的心里狠狠一跳,想要握住江岁安的手,却又不敢。   “你,不怕我吗”于成哑着嗓音问。   江岁安声音坚定:“不怕,你救了我,我为什么要怕。”   于成眼眶热热的,稍稍碰触了下她的手,又急忙地缩回来,生怕伤了那份温暖柔软。   见状,江岁安反手握住他。   于成挣扎了两下,见江岁安丝毫没有 松手的意思,这才转头,看向她。   她的脸上,没有厌恶,没有恐惧,只有如沐春风的笑意。   “你,笑什么”于成的耳朵根,莫名地红了。   江岁安笑着说:“没有啊,就是想笑而已。”想了想,她又道:“晚上咱们回家后,你要是有空,帮我杀两只羊,岁岁平安他们,还有黑豹,都快没肉吃了。”   于成眼里迸出一种亮光。   在看过他那可怖的一面后,她仍旧要带他回家。   回家,多么动听的两个字。   “好!”于成郑重地点头。   这一次,他不再犹疑,握住了江岁安的手。   就在两人脉脉相望的时候,黑豹跳了出来,“喵喵”叫。   两人不远处,传来村民们焦急地喊叫:“于成!江姑娘!快跑啊!黑豹在你们旁边!”   糟糕,村民们发现黑豹了。   江岁安心里一咯噔,生怕村民们像讨厌、害怕老鹰和大蛇一样,讨厌黑豹。   不,一定要改变大家的看法。   江岁安忙转身,稍稍挡住黑豹,带着点笑意,对村民道:“大家不要怕,这是我养的黑豹,很聪明,很听话,不咬人的。”   里正、卫招弟、陈奶奶、小石头他们躲在村口的大磨盘后,听到这话,惊讶无比。   什么这只黑豹,是江姑娘养的   天老爷哎,江姑娘家里不光养着大狗,还养着黑豹,她、她这是,啥凶猛养啥吗   于成也看到了惊恐的村民,他拍拍江岁安的肩膀,示意她不要急不要怕。   然后,于成提起老鹰和大蛇,来到村民身边。   虽然老鹰和大蛇已经死了,不过大家还是有点怕它们,后退了好几步。   远处,江岁安看到这一幕,更加担心。   连死掉的老鹰和大蛇,也让大家恐惧,他们更不可能会接受活生生的黑豹了吧。   就在她担心的时候,于成开口道:   “里正,这老鹰和大蛇身上有很多肉,咱们把它们宰了,全村都能吃上肉。”   肉   听到这话,原本退去的人立马涌了上来。   村民们已经很久没尝过肉味了,像陈奶奶这样,只有老人和孩子的人家,更是从下雪以来,就没吃过肉了。   这一下子,一听能吃到肉,谁还顾得上害怕啊。   再说了,这两个家伙已经死了,怕个头啊。   村民们大胆地围上来,只听于成又开口了。 第六十四章 豹子很可爱   “大家伙,这老鹰和大蛇,都是那边江姑娘的黑豹,帮忙打下来的。就像江姑娘说得,黑豹一点也不凶恶,一点也不咬人,还会帮忙打猎。”   于成把猎杀老鹰和大蛇的功劳,都算在了黑豹头上,丝毫不提自己杀死猎物的事情。   他的目的,自然是让村民们对黑豹有好感。   于成心想,若是村民们讨厌黑豹,恐惧黑豹,说不定会连带讨厌江姑娘,那就不美了。   村民们听到这话,纷纷露出惊奇的神色。   在普通老百姓的心中,黑豹是不祥、恐怖、凶恶的象征,没想到,它居然会帮助人们打猎。   于成又道:“大家自己想想,地龙翻身的时候,江姑娘的狗子是不是帮了很多忙但是一开始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也很怕他们”   他这么说,村民们都回忆起了之前的事情,犹豫了一会儿,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是啊,之前咱们看到江姑娘家的大狗,哎呦喂,那凶恶的样子,吓得我心里都颤动,可是呢,狗子们一点也不凶,一点也不咬人,还帮忙找到了地龙翻身被埋在废墟里的人。”   “就是就是,我家相公多亏了江姑娘的狗子,才及时被救出来,大夫说,再压久一点时间,我相公的腿就保不住了。”说话的事卫招弟,她一直念着江岁安救她相公的事,所以毫不犹豫地替她说话。   “这么一想,咱们是不是太一惊一乍的了,你们看,我们在这儿都站了这么久了,黑豹一点都没有过来的样子,说不定啊,人家根本不想搭理我们呢,我们还在这儿担心被咬,太好笑了。”   不远处,江岁安听到了村民们说的话,她看看身后懒懒散散的黑豹,再看看村民们,一个主意浮上心头。   江岁安蹲下身,摸了摸黑豹的大脑袋,小声对它说:“黑豹啊,你想不想每天都有仙泉水喝啊”   黑豹瞥了她一眼,不理她。   哼,这个条件就来诱惑豹豹,你也太小看我了吧。   江岁安咬牙,挤出笑容又道:“这样吧,黑豹啊,一会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要是乖乖听话呢,我就让你早上、中午和晚上,都喝仙泉水,天天都有鲜肉吃,好不好啊”   黑豹歪着头想了想,“勉为其难”地点头。   江岁安得了它的应允,放下心来,她站起身,笑眯眯地对村民们喊道:“大家真的不要怕,我家的黑豹很听话,我让它做什么,它就会做什么的。而且它不仅会打猎,还会表扬杂耍,大家来看看吧。”   江岁安的话,把村民们都吸引了过去。   江岁安拍拍黑豹的大脑袋,说:“坐!”   黑豹乖乖坐下。   江岁安拍拍黑豹的大脑袋,又道:“站起来!”   黑豹四肢直立,乖乖站起来。   村民们从没见过这么乖巧的黑豹,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笑容。   “黑豹,叫!”   “喵喵叽”   “哈哈哈哈。”   听到黑豹的叫声,村民们掌不住,大笑起来。 第六十五章 黑豹是保护动物   欢乐的笑声,一扫之前的恐怖气氛。   黑豹看向哈哈大笑的人群,心里默默地说:一群傻子。   江岁安拍拍它的脑袋,夸奖它做的好。   “黑豹,回家!”   江岁安下了命令之后,黑豹像一阵风一样,直奔家的方向,很快消失不见。   村民们意犹未尽,小石头屁颠颠地跑过来,拉着江岁安的衣角,仰着头,眼巴巴地问她:“姐姐姐姐,黑黑还会出来表演吗小石头想和它玩。”   黑黑江岁安忍着笑,摸摸小石头的头:“小石头怕不怕黑黑”   “不怕不怕,黑黑很可爱,还会捉猎物,今天多亏了黑黑,我们才有肉吃。要是以后黑黑常来玩,我们就有更多的肉吃啦。”小石头调皮地说。   村民们听了小石头的话,眼睛纷纷一亮。   对啊,比起狗子来,黑豹捕猎更厉害,而且那头黑豹十分通人性,又那么听话,一点也不可怕。有了它帮忙,村里以后岂不是能吃上更多的肉了。   这下子,原本对黑豹心有顾忌的里正,也喜欢上了黑豹。   “江姑娘,你放心,从现在起,黑豹就是我们村的保护动物,大家都不会伤害它的。”里正向江岁安道。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江岁安一开始让黑豹表演,只是希望村民不要害怕,没想到大家不仅不害怕,还喜欢上了黑豹。   不,这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还要多亏了于成,替黑豹脸上贴金。   江岁安看向于成,于成朝她神秘一笑,示意她什么也不用说。来看书吧   “咱们弄肉吃吧。”   于成招呼着村民,大家回到村里,来到做饭的大场上。   巨大的老鹰和蛇,足以让全村人都吃上肉。不过它们的体型实在是大,女人们根本处理不来,男人们也都纷纷上手帮忙。   另外一个麻烦是,锅里没法煮,就算剁开来,也太大了。   最后,陈奶奶给大家出了主意。   “不用煮,直接放在篝火上烤吧。”   这倒是个好主意,村民们架起篝火,把剁开来的肉块穿在铁钎子上,放在火上烤,边烤边往上面涂油、撒盐巴。   三五人守着一个铁钎子,肉香和油脂的香气,慢慢飘散在暮色四合中,勾得人口水直流。   江岁安、于成、卫招弟和她相公许河,四个人烤着肉。   肉熟了后,卫招弟马上递到江岁安面前。   “江姑娘,你吃。”   江岁安家里有鸡、有羊、有猪,从来没缺过肉吃,闻言推辞道:“你们吃,你相公身体刚好,应该多补补。”   “不不不,你吃你吃。”许河摆着手说:“这么久了,我都没能好好歇歇江姑娘的救命之恩。江姑娘,歇歇你救了我。”   “客气啥。”江岁安笑着说:“其实你不应该谢我,要谢也是谢我家的狗子,是它们闻到你的味道,我们才能挖到你的。”   许河是个爱开玩笑的人,马上说:“那多谢江姑娘的狗子,改日我一定带礼物拜访它们。只是不知道你的狗子们,喜欢什么礼物呢我还没试过给狗子送礼物呢。”   这话说得大家都笑了。 第六十六章 新种红薯   冬瓜村的村民们,美美的,饱饱的,享用了一顿美味的肉。   跃动的篝火中,大家暂时忘却了之前的苦难,憧憬着未来的生活。   然而,他们没有想到,很快,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就要来了。   适夜,江岁安回到家,狠狠地夸了顿黑豹。它今天的表现,真是给她长脸。   黑豹昂着脑袋,胡子一翘一翘的,满脸写着得意。   江岁安杀了三只鸡,单给黑豹吃,还放了一大碗仙泉水,单给黑豹喝。   “汪汪汪”狗子们不服气。   江岁安摸摸它们的大脑袋,说:“明儿你们都进山打猎吧,村里人都认识你们了,你们只管出去吧,只是晚上要按时回来,知道吗”   狗子们一听,每天都可以出去撒野,登时把对黑豹的嫉妒抛诸脑后,纷纷点头。   黑豹鄙视它们:狗都是傻子,哪像我豹大爷,天天晚上偷溜出去玩。   它以为自己的事没人发现,只听江岁安对它道:“小巳啊,你晚上想出去就出去吧,不用再偷偷溜啦,村里人现在特别喜欢你,都说要保护你。”   黑豹别过头,切,保护我,豹豹才不需要人保护呢。   江岁安想到了什么,对狗子们和黑豹说:“你们要是能打到多的猎物,就放到里正家去,他会分给村民的。”   这主意也是江岁安临时想出来的,不过歪打正着。   狗子们还好,平时基本打多少猎物就吃掉多少。   不过,黑豹不像狗子,通常猎物它都吃不了了,而且很多时候,它打猎,纯粹是好玩,每天有江岁安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它并没有饿到。所以很多时候,黑豹捕猎,是出于找乐子。来看书吧   这样一来,难免浪费了许多猎物。江岁安这么一说,倒是帮它解决了一些麻烦。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里正发现,自己家门口,每天都会出现一些猎物。   有时候是一只野猪,有时候是十来只野兔,甚至有一次,出现了半头野鹿。   一开始的时候,他吓了一跳,到处去问是谁放在他家门口的。   江岁安把狗子们和黑豹捕猎的事儿告诉他,里正才放下心来,把猎物拿到大场上,给村民们一起吃。   几乎天天都能吃上肉,在这个世道,简直是太奢侈了。   村民们都很喜欢江岁安的狗子们和黑豹,有时候还会像对待熟人一样,跟它们打招呼说话。   不过,能天天吃上肉,还不是村里最大的喜事。   随着日子渐渐过去,江岁安的红薯秧子迅速生长,不到一个月,就收获了。   新种红薯个头奇大,足有成人三个拳头大,味道跟原来的红薯差不多,只是稍微绵软一些。   更重要的是,新种红薯产量非常高。   有多高呢,这么说吧,就江岁安后院那点菜地种出来的红薯,就足够她一个人半年的口粮。   试种成功后,江岁安马上把红薯拿给里正看。   卫里正听说了这新种红薯不怕干、不怕涝、不怕热、不怕冷,还不挑地,喜得合不拢嘴。 第六十七章 慷慨   “江姑娘,这新种红薯真得不怕冷、不怕干、不怕涝吗”   卫里正捧着红薯,就像捧着金子。   不不不,这年头,这种红薯可比金子值钱多了。   “是的。”   江岁安把自己培育红薯的经过告诉卫里正,当然,她没有说仙泉水的事情。   反正只要用这批红薯做种子,就不需要再用仙泉水泡红薯块了。   “我开始下种的时候,还是冰天雪地的那时候,红薯照样发了秧子,所以肯定不怕冷。”   江岁安又接着说道:“后来天突然便暖和,家里的雪全部都溶化了,因为化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把雪水弄掉,便渗入了地里。开始我也担心,土地突然湿润了那么多,会不会让已经长秧子的红薯烂掉。”   “不过观察了几天,我发现,红薯一点事儿都没有。”   江岁安把里正带到后院,因为养鸡、养猪和养羊,还有种药材的屋子都锁上了,所以她不怕里正看。   她指着自己全是烂泥的菜地,告诉里正,里头还有不少红薯,都是这几天长出来的。   “所以,我觉得这种红薯肯定不怕涝。”   至于不怕干,叶小满解释道:“下雪的时候,地里不光冷,也干,所以我猜测,新种红薯不怕干。”16读书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又说道:“要是万一以后发生大旱,我不能保证新种红薯能熬过那种干旱。”   “这就够了,这就够了。”卫里正连连说道:“能有这样的红薯,就够咱们村的人活命了。”   那就好,江岁安笑着道:“其实这还要谢谢招弟姑娘。要不是她把家里的红薯给我,我也不会想到把红薯切开,和山里的一些菌菇一起,往我家菜地里种。其实当时我也没报什么希望,就是觉得既然山里的作物能长出来,那么咱们地里应该也能种出粮食。”   卫里正竖起大拇指,一叠声地夸奖江岁安:“江姑娘,你真是太聪明了,这个法子也能想到。”说着,他咬了一口生红薯,味道一点也不难吃。   “江姑娘,你看,怎么种新种红薯的方法,你能教给大家伙吗咱们村一定牢记你的恩情,只要江姑娘有需要的地方,我们一定会帮你。”   卫里正不知道江岁安之所以弄新种红薯,就是为了帮助村民,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还向江岁安许诺。   江岁安闻言,连连摆手。   卫里正以为她不同意,毕竟这样的法子,现在来说,是稀世珍宝也不为过,谁会愿意为了两句空口的承诺,就把这法子交给别人呢。   正当卫里正想着还有什么法子报答江岁安的时候,只听她开口说道:“卫里正,我不仅会把新种红薯的种植方法教给大家,我还要把这些新种红薯,分文不取,送给咱们冬瓜村的每一个人。”   什么卫里正满面震惊。   这、这么稀有的法子,江姑娘不仅什么都不要,还把种薯给大家。   “江姑娘,老朽真是、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谢你才好啊。”   江岁安笑了笑,催促卫里正,一起去村里发红薯种。 第六十八章 安逸的日子   江岁安和卫里正,挨家挨户地发红薯种。   大家听说了新种红薯的神奇,和卫里正一样,纷纷露出激动不已的神色。   “谢谢江姑娘,谢谢江姑娘。”   这样道谢的话,不绝于耳。   卫里正一点也不贪功劳,不管见了谁,不管到哪,第一件事就说这种红薯是江姑娘发明的。   所以村民们对江岁安充满感激,稍微有些积蓄的人家,还会送些东西给江岁安。就算是穷人家,也纷纷拿出自己亲手绣的、做的手帕、鞋底什么的,送给江岁安。   江岁安一开始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不敢收,可是激动的村民硬是把东西塞给她。到后面,江岁安实在是拗不过,只好坦然接受,当然,教起村民来更加用心了。   到了卫招弟家,江岁安特意告诉她,自己是因为她给的那两个红薯,才想出的主意。而且送给村民的红薯,也都是从她给的那两个红薯做种,才能种出来的,她也是大家能吃饱饭的大功臣之一。   卫招弟听得一愣一愣,接过红薯后,还晕乎乎的。   咦,自己只是想着报答江姑娘的恩情,给了两个红薯,怎么还成了大功臣呢。   忙活了一天,终于把所有的红薯种都发了下去,也教给大家种植的方法。   口干舌燥,喉咙哑掉的江岁安,到了晚上才回家。   今儿反倒是于成回来的早,他有后院屋子的钥匙,趁着天早,他杀了一头羊。   之所以不杀两头,是因为随着最近天亮得越来越早,白天也越来越热,若是杀了两头羊,隔天就不新鲜了,还不如现杀呢。   杀羊的时候,于成又进入了那种玄妙的状态,整个人仿佛成了一柄冰冷的利刃,与手中的刀融为一体。   分好羊后,他才从那种状态退出来,整个人才有了活气。   “我好像越来越容易受杀戮的影响了。”于成喃喃自语,心中有些不安。   从前,他也进入过那种冷漠、杀气满满的状态,但是通常情况下,他需要花费很长时间酝酿。   可是随着天气越来越古怪,他现在甚至都不用酝酿,只要想到杀戮,就会进入那种状态。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死,总有办法。   杀好羊之后,于成把羊肉拿出大半,分给黑豹和狗子们吃。   黑豹和狗子们的食量越来越大,他们在家吃好后,晚上还会出去打猎,也吃得越来越多。   喂了狗子和黑豹以后,于成弄了简单的饭菜,等江岁安回来,两人一起吃了饭。   于成主动去刷碗,江岁安摸摸饱饱的肚子。   嗯,自从她跟于成说,自己是仙子之后,于成真得把她当仙一样供着,吃有现成的,喝有现成的,就连洗澡水都给烧现成了。   哎,再这么下去,她就要变胖了,最近她就觉得,自己吃得比以前多多了,好像是有点变胖的迹象。   想到这里,江岁安吓了一跳,干嘛站起来活动活动。   并且决定,从明天开始,也要跟村民们一起种红薯!   虽然她不吃,但是她要多动动,以免长胖。   在天灾荒年还会长胖,大概是别人做梦也想不到的吧。 第六十九章 示警   新种红薯给冬瓜村带来了生的希望,原本的沉郁一扫而空,就连那些房子坍塌的人家,也露出了笑脸。   毕竟,能吃饱饭就能活下去,能活下去,就是人们最大的愿望。   然而更加让村民们高兴的是,新种红薯的产量之高,简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往常村里种粮食,一亩地能有两石的米,就已经算是高产了。若是换成红薯,也不过八石左右。   可是新种红薯,一亩地居然能产二十石的红薯。   二十石啊!三口之家放开了肚皮吃也吃不完啊。   更让人吃惊的是,新种红薯生长起来非常快。   卫里正家的地是全村最肥沃的,他家种地的技术也是全村最好,家里人人都勤快,可以说整日都有人围着地转。   精心的伺候下,卫里正家的红薯,只用一个月就全熟了。   一个月啊!才三十天哪!   往常种红薯,春种的话,要一百二十多天,差不多要四个月。   可是新种红薯,只要三十天!   这两个多月以来,冬瓜村天天都比过年还热闹,人们见面的第一句话,都是“你家红薯收了吗”或者“我家红又收了”。而大嫂子小媳妇们拉呱的最多的,就是红薯怎么做更好吃。   这段时间,冬瓜村的村民们,先后做出了“红薯饼”“红薯糕”“红薯面”“红薯团子”等等多种做法。   甚至有那年轻的小媳妇,另辟蹊径,做出了“咸菜红薯年糕”“野菜红薯面饼”等等咸红薯的吃法。16读书   尽管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尽管废墟依旧还在,但冬瓜村里却洋溢着欢乐,村民们只要做了新的红薯吃法,一定第一个就给江岁安送去。哪家要是绣点新帕子、做点新衣裳啥的,一定专门给江岁安送块料子。就连村里的孩子们,都被自家的爹娘教了,要敬江姑娘如敬王母娘娘,因为她的聪慧和慷慨,冬瓜村才能在灾荒年中,有了活命的机会。   江岁安起先是百般推辞,不过时间长了之后,她也只好接受了大家的好心。   不仅如此,她还跃跃欲试,希望能够创造出更多的新种作物,让大家除了吃得饱,还能吃得好。   不过她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其他的作物,要么产量不如红薯高,要么对土地要求高,所以江岁安暂时还没有想到合适的。   能吃饱饭以后,村里人干活更加积极了。   这两个多月,大家不仅垒砌了砖窑,在废墟上重建了家园,还把村口通向外界的路也修了一下。   然而,随着路通了,麻烦也来了。   这天,江岁安正在卫招弟家里,跟她学染蓝布。   卫招弟这姑娘实在很有本事,居然会用山里的各种植物来染布,尤其是染蓝布,染得非常好看。   江岁安得了空,便跟着她学。   “江姑娘,布要先煮一煮,染料咱们就用蓝实。”   蓝实就是板蓝根的果实,卫老六卫大夫让人采了许多回来,入药只要根,不要果实。   于是卫招弟便把果实拿来染布。   正当两人染得高兴的时候,就听外头响起了敲锣声。   锣声示警!有人闯进村里了! 第七十章 陷阱   江岁安和卫招弟立马放下手里的布,朝村口跑去。   等跑到村口一看,才发现是虚惊一场,来的是个衣着简陋的乞丐老太婆。   “都散了吧都散了吧。”   卫里正向大家挥手,打算给两块红薯给这个乞丐,然后撵她走。   就在这时,乞丐老太婆突然冲到人群里,抱住江岁安的腿。   江岁安吓了一跳,没等她动手,村民们已经拽开了老太婆,纷纷把她护在身后。   老太婆看着被众人护着江岁安,面露错愕。   她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冬瓜村的村民都要保护江岁安。   “我、我不是坏人!”   老太婆虽然想不明白,但是她知道自己犯了众怒,赶紧说道:“我、我跟她是邻居。”   邻居   这话,村民们可不相信。   江姑娘是他们村的恩人娘娘,岂是其他村的人可以觊觎的!   谁要是想伤害江姑娘,必须从他们冬瓜村人的尸体上踏过去!   “你撒谎!江姑娘住在咱们村里,你又不是住在咱们村里,怎么可能跟江姑娘是邻居!”   “就是就是,你骗人也不找个好点的借口,从哪窜出来的老太婆,脑子不清楚吧。”   “我就说这人看着不对吧,莫名其妙出现在咱们村口,定是其他村派来的奸细!”591看   老太婆撩开自己脏兮兮的头发,把脸都露出来,讨好地冲着众人说:“我真不是坏人,江姑娘以前在咱们村,我真是她家邻居。”   江岁安定睛一看,似乎有点眼熟,她不确定地问:“你是黄大婶子吗”   “哎呦喂,你可认出我来了!”   老太婆一拍手,激动不已。   江岁安疑惑地问:“黄大婶,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下子老了十几岁不说,这一身打扮,活像个乞丐。江岁安记得,黄大婶可是很要面子的人。   说起这个,黄大婶一脸的伤心。   “哎呀我跟你说啊,安娘啊,咱们村完了啊!你不知道啊,地龙翻身的时候,咱们村就死了不少人。更可怕是后头的大雹,哎,一片一片的死人哪。后头的日子,缺吃的缺穿的,冻死的人,饿死的人,到处都是。我可怜的儿子们哪,全死了,连我那小孙子,都......”   黄大婶子说着说着就哭了,斗大的眼泪留在脏乎乎的脸上,冲出一道一道的黑印子。   听了她说得话,冬瓜村的村民心里也是十分不好受。   要不是江姑娘及时创造了新种红薯,可能黄大婶子说得那些事,冬瓜村也会发生。   想到这里,村民们对江岁安的感激,更加深,更加重,更加无以加复。   江岁安听了黄婶子的话,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可是她额力量,只能帮助冬瓜村,大江村的人,她与其说是帮不上,不如说是不愿意帮。   毕竟,在梦境中,他们是如何羞辱、伤害她的,江岁安都没有忘记。   黄大婶子边抹眼泪,边从指缝里观察江岁安的神情。   见她面露不忍,她赶紧说道:“安娘啊,要不你回咱们村看看吧,好歹也看看你爹娘、爷奶的坟头,帮着修一修。” 第七十一章 奸计   听到这话,江岁安犹豫了。   她是搬到了冬瓜村,可是爹娘和爷奶的坟却没有迁来。   想起他们孤零零地在永江村里,江岁安的心里十分不好受。   哎,都怪自己疏漏了。   要不,就趁着这个机会,去把爹娘的坟迁来   想到这儿,江岁安开口道:“黄大婶子,那我和你去一趟,把我爹娘爷奶的坟迁来吧。”   一听这话,黄大婶子咽了口口水,连连点头。   “事不宜迟,咱们快点回去吧。趁着天亮,我让村里人帮帮忙,今儿就能帮你迁好。”   她十分着急的样子,嘴上说的,却全是向着江岁安着想。   就在这时,卫里正说道:“江姑娘,迁坟是件大事,你一个人怎么能行,我看起码把七八个人才行。”   说完,他便问村里的人,谁愿意去帮江姑娘迁坟。   迁坟这事,其实对于跟坟主不是本家的人来说,是挺晦气的一件事,一般人轻易不会同意帮忙的。   黄大婶子本来因为卫里正开口,心中有些忐忑,听了之后,反倒放下了心。她以为江岁安在冬瓜村时间不算长,不太可能有人愿意帮忙,最后江岁安还是会一个人跟她回去的。   然而,出乎黄大婶子意料的是,冬瓜村人人抢着帮忙,举手的不光是大小伙子,就连那些小媳妇和老太太也要帮忙,甚至还有几个半大的娃娃。   黄大婶子吃惊不已,不明白江岁安在冬瓜村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她看了看江岁安,目光被她圆润的面庞、干净整洁的打扮所吸引,她揉揉眼睛,总觉得江岁安比从前长胖了些。   不可能吧,黄大婶子打死也想不出,为什么江岁安在荒年里,还长胖了呢   她有看向冬瓜村的村民,发现他们个个都很精干,一看就是不缺吃,没挨过什么饿,跟永江村的人一点也不像。   难道说,他们村也跟永江村的人一样,用那种法子填饱肚子吗   可是为什么,他们的身上,完全没有永江村人那种死气,反而透着一种精神抖擞呢   黄大婶子不知道新种红薯的事,自然想不明白冬瓜村的村民为什么不用挨饿。   然而,更让她难受的是,卫里正选了八个健壮的大小伙子,帮助江岁安迁坟。   其中有一个,又高又壮,一身的腱子肉,面容英俊,剑眉星目,连黄大婶子这个年纪的人看了,都目眩神迷。   这人当然就是于成,他见黄大婶子盯着他发呆,不悦地皱眉。   “前面带路!莫要耽误时间!”   被于成喝斥之后,黄大婶子赶紧收住心神。   她看看一圈的壮小伙子手持铁锨、锄头、扁担等,围住江岁安,将她护在中间,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可是若是现在反悔,只怕这些人更要怀疑她的目的,到时候她就是有十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第七十二章 不对劲   想到这里,黄大婶子只好转身,带着江岁安和一群人往永江村走。   一路上,她不停地打听,冬瓜村的人平时吃什么填饱肚子,但是没有一个人回答她。   黄大婶子十分难堪。   到了永江村的地界,黄大婶子一进村,就有人迎上来。   那人形销骨立,两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神幽幽,透着阴毒。   看到她身后居然有那么多人,那人顿时愣住了。   “怎么回事”他低声问黄大婶子。   黄大婶子陪着笑,说道:“江里正,这些都是冬瓜村的村民,听说安娘回来迁坟,就跟来帮忙的。”   江里正恶狠狠地瞪了黄大婶子,仿佛在责怪她。   可是,江岁安带人来永江村迁坟,永江村的里正为什么要责怪黄大婶子呢   仿佛知道他们心中所想,江里正板着脸说:“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是劫匪,谁知道你们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抢东西的。”   于成上前一步,客气地作揖道:“这个的话,江里正只管放心,我们只是来帮助江姑娘迁坟,其他的什么也不会做。”   谁知道江里正听了,反倒更加烦躁,嚷嚷着不许他们进村,要他们快点离开。   可是,明明是黄大婶子找上江岁安,她才动了迁坟的心思,而黄大婶子,很像是得了江里正的授意,怎么到了村里,这个里正却不许他们进去呢。   这永江村透着一股古怪。   江岁安心中有些不安,站出来说道:“江大伯,我是安娘,黄大婶子找到我,我才来迁坟的。我家的祖坟在村子后头,我们只需要从村里穿过,并不会停留很久的。”   江里正看到江岁安白白嫩嫩的样子,无意识地舔了下唇,那模样要多下流有多下流。軒軒書吧   江岁安立马往后退了一步,跟他拉开距离。   难道说,黄大婶子骗她回来,是想......   江岁安心中浮起不好的念头,往于成身边靠了靠。   于成也对这个江里正没有好感,见状,立马把江岁安护住。   “让你们从村里走也行,”江里正一点也不在意他们的厌恶,眯着眼睛说:“不过只能两个两个过去,不许你们这么多人一起走,万一你们存了歹意,我们村子不就遭殃了嘛。”   他的主意,听起来似乎是为了永江村的安全考虑,但是江岁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于是她说道:“可是一会儿我们出来的时候,要抬着棺材,不还是要一起出来嘛,何必要分开进呢”   江里正愣了一下,随即狡辩道:“这不一样,你们要是进去的时候不做什么坏事,那你们出来的时候肯定也不会做什么坏事,所以出来的时候可以一起走。”   听上去似乎有点道理,冬瓜村的村民妥协了,分成了两人一组,于成和江岁安一起。   这时候,江里正又发话了:“安娘你要一个人走。”   这是什么道理   于成第一个反对,江里正还要阻拦,被于成眼中的凶光给定住了。   “好吧好吧。”   江里正不情不愿地放于成和江岁安过去。   就在他们走后,江里正对黄大婶子使了个眼色,她心领神会,往村里而去。   嘿嘿,今天有新鲜的肉吃了。   黄大婶子边走边舔嘴巴,那邪门的样子,和江里正如出一辙。 第七十三章 突然   江岁安和于成走进永江村。   村里的境况,跟冬瓜村完全不同。   随处可见房屋废墟,即便没有倒塌的那些房屋,也是摇摇欲坠,地面泥泞不堪,庄稼地里什么作物都没有,空荡荡的摊在大地上,像一个个腐烂的伤疤,整个村子一片死寂,除了进来时看到的江里正和黄大婶子,其他人一个都没有出现。   于成突然伸手,抓住江岁安的手臂。   “怎么了”江岁安压低声音问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于成微微点头,小声跟江岁安说:“屋里有人在看我们。”   什么   江岁安转头,看向那些摇摇欲坠的危房。   果不其然,其中一间里头露出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灰蒙蒙的,全是死气,可是死气中又透着贪婪,盯着江岁安和于成两人,仿佛在看一道美味的菜肴。   那种眼神让江岁安后背发凉,不禁朝于成靠了靠。   “情况不太对。”于成又道:“改天再来迁坟可以吗”   这种情况,的确不适合再在村里待下去了,江岁安点头,两人转头往回走。   可是,就在他们往回走的时候,更加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危房纷纷打开,里面的人都走了出来,用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江岁安和于成。   “你们想干什么”   于成往前一步,把江岁安护在身后。零一读书网   江岁安看着于成高大挺拔的身影,心中流淌着暖流。   她看向来的人们,大约有十来个人,都是二十多岁到三十岁左右的人,没有一个老人,也没有一个孩子,其中有男有女,男的有八九个,女的只有两个。   他们的衣裳都破破烂烂,神情中透着癫狂,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农具,锄头、铲子等等,逼近江岁安和于成。   “我再问一遍,”于成扶着腰间的柴刀,沉声问:“你们要干什么”   永江村的村民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径直扑了过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嚷嚷着:“杀了!杀了!都杀了!”   江岁安心里一沉,这些人居然是想要她和于成的命!   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没有时间留给思考,于成抽出柴刀,眼神变得冰冷而漠然。   普通的柴刀到了他的手里,仿佛瞬间有了生命,挑、刺、穿、劈、砍,一招过去,便有一条生命消失。   江岁安并没有觉得不忍,以刚才村民的癫狂表现,若是于成不杀他们,那现在死的就是她和于成了!   最后一招落下,柴刀已经有些内卷了,于成却连气息都没有一丝改变,仿佛刚才他只是随便踩死了几只蚂蚁。   跟之前捕杀老鹰和大蛇的时候一样,动作结束后,于成便慢慢从那种冷漠的状态中退了出来。   看着满地的狼藉,他的脸上浮现出难过。   这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伤人性命。   江岁安走上前,轻轻握住他的手。   “这不是你的错,他们要杀我们,我们只是在自保而已。”   这个“我们”二字,听得于成心中一暖,反握住她的手。 第七十四章 可怕的真相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们”   江岁安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些永江村的人,无端端的,为什么要杀她和于成呢   于成凝神思索了一番,脸色忽然变了。   “怎么了”江岁安紧张地看向他。   于成望着她,摇头,说道:“可能是我想错了。”   他想错了他想什么想错了   于成是个谨慎的人,自从认识以来,江岁安从来没看到他犯什么错误,怎么这次他自己却说想错了呢   永江村里处处透着古怪,现在连于成都这么古怪了。   “你想到什么酒跟我直说吧。”江岁安严肃了脸色:“我经历过的事情并不少,你不用替我担心。”   于成听她这么说,知道她是认真的,想了想对江岁安道:“我怀疑永江村的人在吃人。”   什么   江岁安有一瞬间,仿佛没有听清楚,然而那两个字,却又无比清晰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吃人!   人,吃人!   怎么可能   江岁安摇头,但是,当她看到地上的那些人之后,这两个字,仿佛成了唯一的解释。   若不是吃人,这些村民为什么用看食物的目光看着她和于成   若不是吃人,为什么永江村只剩下青壮男女,老人孩子,一个都不见了   若不是吃人,这些人为什么无故要杀害他们,是因为他们在这些村民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食物!新鲜的食物!   呕,想到这里,江岁安忍不住干呕起来。   即便是在残酷的梦境里,她也没有遇上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还是说,因为她在梦境里活得不够久,所以没有看到这些事发生吗   于成体贴地替她拍背。   江岁安想到了什么,立即道:“不好,于成咱们快走,冬瓜村的人还在村口!”   永江村的村民会吃人,所以才会要求他们两个两个人进来,这样方便抓人,但是他们一定没想到,有于成这样的高手在,抓人不成反被杀。   可是村口的村民还不知道这件事,若是永江村里还有的村民是去村口抓人,那些人就危险了。   于成和江岁安想到了一起,两人飞速往村口奔来。   他们到了村口一看,果然,永江村有十来个青壮年,同冬瓜村的人打起来了。   这些青壮年全部都是男人,而在场唯一岁数大的,就是江里正和黄大婶子。   江岁安记得,黄大婶子说她的儿子和小孙子都死了。一开始,江岁安以为她的意思是他们饿死了,可是联想到村里会吃人的事,江岁安有了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想,就是黄大婶子的儿子和孙子,是被她联合村民给杀了吃了!   所以她一个老太婆,才能在这样的村里活下来,所以她才会找上江岁安,目的是把江岁安引回村杀了吃掉,她在整个村里整个吃人事件里,就算不是罪魁祸首,也绝对是最大的祸害之一。   想到这里,江岁安更加恶心了,她拿起旁边的扁担,像躲在一旁的黄大婶子打去!   与此同时,于成也帮冬瓜村的人对付永江村的人。 第七十五章 质问   江岁安向黄大婶子的身上打去,黄大婶子反应过来的时候,扁担已经到了面前。   她怪叫一声,向旁边躲开。   旁边的江里正看到了,马上抓住扁担,想把江岁安拉过去。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江岁安的力气,喝了仙泉水以后,江岁安的力气变得非常的大,这一点就连于成都不知道。   于是江岁安冷笑一声,将扁担使劲一抽,直接把江里正给拉了过去,然后一脚踹在他的胸口,把里正拽倒在地。   “哎呀,哎呦喂,我要死掉了。”江里正在地上打滚,痛苦不堪。   黄大婶子见情况不妙,转身想要逃。   江岁安紧走两步追上去,一扁担扫到她的背后,把她打趴在地。   黄婶子中挪动两条腿还想跑,江岁安上去就是一脚,直接把黄大婶子的腿给踹折了。   “我的腿断了,我的腿断了,要命啊,杀人啦!”   黄大婶子胡乱地叫着,惊恐地用两只手往后爬动。   江岁安冷笑一声:“你也有叫救命的一天!实话说,永江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你的儿子和孙子是不是被你吃掉了”   说起这事,黄大婶子脸色十分难看,她拖着两条断腿想要逃走。   江岁安见她还是不肯说实话,抄起扁担在她身上一连打了十几下。   这种人,就是要打才老实。   黄大婶子挨了打以后立马就交代了。   “我们也是逼的没法子呀,村里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一开始我们也不想的呀。”   “这个我们到底是指谁”江岁安喝问道。   “就是剩下的这些人。”黄大婶子还在说谎,她还在奢望村里的人听到动静能来帮他们。   可是她不知道,村里的人早就被江岁安和于成给打死了。   “别再说谎了!”   江岁安把刚才村里发生的事情说出来,黄大婶子的脸色瞬间白了。   她知道自己这次是完了,这才真心实意的痛哭流涕道:“要怪就怪老天爷呀,活活要饿死人了,咱们村的树皮都啃光了,吃的全都吃完了,真得是没办法啊!”   黄大婶子这才把吃人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了。   原来之前地龙翻身的时候,永江村的人就不团结了,废墟里的人根本没人救,甚至活的人互相开始抢东西。后来大冰雹开始下起来以后,好多人都被砸死了。   因为饿的太狠了,有些人晚上就偷偷把死去的人拖回去,煮了吃掉了。   一开始,村民还只吃那些死掉的人。   可是随着村里的粮食越来越少,天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地里什么东西都种不出来,连树皮和地上的土都快被吃完的时候,大家的心思就瞄到了活人身上。   人们开始吃人,先是老人,然后是小孩,最后开始抽签决定吃哪家的人。   黄大婶子怕轮到她自己,于是有一天晚上,她就把自己的儿子和小孙子给绑了,送给村里的人吃,换取大家不要吃她。   并且她还跟村民们说,她很有用,可以去引别的村的人回来,当村里人的储备粮。   今天她去冬瓜村引江岁安,已经不是第一回 干这种事了。之前,她已经骗了十几个别的村的人,甚至是路人,都被永江村的人吃掉了。 第七十六章 搜索   听了黄大婶子的话,江岁安觉得非常恶心。   她愤怒地挥动扁担,直接把黄大婶子给打晕了过去。同时,逃跑的江里正也被江岁安给打昏死过去。   而在另外一边,冬瓜村的人在于成的帮助下,将癫狂的永江村人解决了。   江岁安把刚刚黄大婶子说的话告诉大家,真相太过可怕,连这些大男人都受不住,有的人直接跑到田地旁边吐了起来。   于成说道:“不知道村里还有没有余孽,这样的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大家纷纷点头赞同,于成叫了两个人,和他一起去村子里面。   “那这个黄大婶子和江里正怎么办”江岁安问。   于成提着柴刀上去,一人一刀,结果了他们。   人群中有人道:“就这样结果了他们,实在太便宜了他们。要我说,就该把他们身上的肉给割下来,让他们尝尝自己肉的味道!”   “他们这些人恶心,咱们不能跟着恶心,死得这么痛快,也算是便宜他了。”于成淡淡地道。   江岁安说:“大家之所以来永江村,也是为了帮我,所以去村里的事儿,也要算我一份。”   于成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其他人想要过去帮忙。   “咱们不能都去,万一有人趁这个机会跑掉了怎么办”   江岁安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咱们放五个人在村口看守,其他的人进村去找,最少两人一组,千万不要分开。”   这个主意很好,大家都没有意见,于是按照江岁安所说的,留了五个人在村子口看着,顺便把这一地狼藉处理掉,其他的人进村去搜寻。   永江村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江岁安的记忆中,整个村子大概有三百来户人家。蛋疼   除去那些已经碎成废墟的,其他的房屋,他们都一间一间地搜。   在不少人家中,搜出了许多可怕的东西,完全能证明他们确实在吃人。   于成跟江岁安一组,每当有可怕的东西被发现,于成总是下意识地把手伸在江岁安眼前,挡住她的视线。   江岁安道:“于成,不要紧的,虽然第一次看见这些东西我很难受,但是后面我就习惯了,你不用担心我。”   于成却摇头道:“这些东西太残忍,我帮你挡一下,你心里也能稍微好受一点。”   听到于成的话,江岁安的心里涌起感动。   她发现,今天自己特别容易被于成感动,可能是因为今天她一直被于成保护着,也见到了于成的另外一面。   细心,温柔。   这是她在于成身上看到的东西,即便这个场景很恐怖,发生的事情也很可怕,但是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不必害怕。   大家搜寻了整个村子,都没有再找到一个活人,这么看来,整个永江村的余孽已经被他们给解决了。   冬瓜村的村民们找来柴火,在村口架起火堆,把尸体烧了。   浓浓的烟雾升起,传出去很远很远,也把罪恶和恐怖,从这里去赶了出去。   江岁安已经从永江村搬出去了,她自然不是永江村的人。   火光宣告了永江村的灭绝了。   在这样可怕的灾害里,又有多少这样的小村庄会灭绝   在冬瓜村之外的其他地方,又发生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第七十七章 回村   将一切都烧了以后,江岁安、于成和冬瓜村的村民一刻都不想在永江村呆下去。   大家紧赶慢赶,终于在天黑前回到了冬瓜村。   村里升起袅袅的炊烟,新盖好的房子坚实又牢固,稳稳地伫立在暮色中。   大家紧绷的心情慢慢放松下来,回家真好。   卫里正带着几个人等在村口,望眼欲穿,终于把他们盼了回来。   “咦,你们去迁坟,棺材怎么没有呢”   有人奇怪地问道,回来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不该把冬瓜村的事说出来。   于成犹豫了下,还是实话实说了。   居然有这种事   村里有人听得鸡皮疙瘩直冒,连连摇头,简直不敢相信。   吃人哪!那可是吃人哪!这要是说出去,谁能信!   江岁安略带歉意地对大家说:”今天多亏大家了,为了我的事,辛苦大家了。“   没等她说完,村民们纷纷说道:”江姑娘太客气了。“”能为你做点事情,是我们大家都高兴的。“”是啊是啊,江姑娘千万别跟我们客气。“   江岁安感动地看着村民。   卫里正说道:”大家伙儿忙了一天累了一天,都先回去休息吧。“   大家各自散去,江岁安和于成正要离开,卫里正叫住他们。   ”有个事你们要知道一下。“爱书屋   什么事于成和江岁安看向卫里正,他的表情十分严肃。   卫里正看看左右,特意把于成和江岁安带到家里面。   坐在新盖的堂屋里,卫里正告诉于成和江岁安,村里的河水快干了。   难怪卫里正不在外面说,想来注意到这事的人还不多。   ”是的,大家平时都是打的井水,没多少人注意到咱们冬瓜村那条主要的冬瓜河,已经有了干涸的迹象。“   江岁安疑惑道:”大家平时浇水不都是用冬瓜河的水吗怎么没人发现呢“   卫里正摇头,说:”平时挑水,大家都在河下游那里。这两天我觉得水位不太对,特意放了东西去量一下,才发现水在减少。今天你们走了之后,我就去上游看了一下,这才发现,上游的水已经干了一半,只剩另一半了。“   ”哎“卫里正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估摸着不用几天,大家就会发现河水不对劲了。我更担心,河水一旦蒸干了,后面会不会连井水都蒸干了“   这样一想,那后面的事情简直太可怕了。   没有吃得,大家还能撑个几天,没有水,大家怕是连一两天都撑不过去吧。   “这事我想了一天,什么法子也没想出,你们有法子不”   卫里正面带希冀,看着于成和江岁安。   江岁安想想自己的玉簪,要不,她就到上游去,把仙泉水投入河里。   不过,仙泉水的神奇太大了,到时候用了,只怕村里人人都变得又白又嫩,那些新种红薯,怕不是一天就长了老多。   光这么想想,江岁安就觉得不对。   不到万不得已,仙泉水不能投。 第七十八章 商量   就在江岁安想着仙泉水的时候,只听于成开口道:“我有办法。”   卫里正和江岁安马上看向他。   “冬瓜河上游的水是从小鸭江引过来的,上游水干的话,肯定是小鸭江上有人拦水。”于成肯定地说道。   江岁安还没明白过来,就听卫里正一拍手说道:“对啊,我咋没想到呢,我光想着是天太热,上游的水才会干了。可是想想不对啊,下游的水都没完全干,井水也没干,咋能上游先干了呢。这么看来,肯定有人在小鸭江那边拦了堤坝,这才让冬瓜河没水了。”   这下子,江岁安听明白了,她皱眉:“这也太缺德了,小鸭江沿岸这么多村子,拦了堤坝,这不是要逼死人嘛。”   于成想了想,面色凝重地道:“我看这事不简单。”   不简单   “我们村离小鸭江远,不然也不会需要冬瓜河蓄水再流过来,所以到现在才发现 不对劲。而那些沿江的村子一定比我们早发现,可是这江水到现在仍然被拦着,说明什么”   江岁安立马道:“说明拦水的那帮人势力很大,实力很强,沿岸的村民都斗不过他们,所以这水至今被拦着。”   这话一出,卫里正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原本以为是因为近来天气变热,河水发干,愁得是老天爷。可是经过于成和江岁安这一说,他才知道,水干了的罪魁祸首居然是人。   天灾人祸,天灾人祸,这有天灾的时候,也少不了人祸啊。   哎,卫里正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那咋办,眼睁睁地看着水干了吗”看书屋   “这倒未必,”于成摇头,说出自己的想法:“那些拦水的人,肯定不是冲着把沿岸村民给逼死的目的来的,而且如果他们真是这个想法,沿岸的村子就是死也要反抗。”   “所以他们是求财”江岁安问完,马上就觉得不对,这世道,求财不如说是求粮食,她马上改口道:“他们肯定是要粮食,要沿江岸上的村子交口粮,他们才会给水。”   两人一人一句,把事情的真相凑了个差不多。   听说那些人要口粮,卫里正反而放下心来。   自从有了江岁安给的新红薯法子,村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口粮。   “那咱们也拿口粮换水。”卫里正道。   江岁安忙提醒道:“里正,咱们村有新种红薯的事情一定要小心,要是叫心有不轨的人知道了,怕是会惹来更大的祸事。”   这一点,卫里正也想到了,他让江岁安放心,这事他一定小心行事。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决定明天卫里正和于成去小鸭江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回来再决定下一步怎么办。   说完正事,卫里正关切地对于成和江岁安说:“你们累了一天,就在我家吃两口吧,娃儿她娘新做了红薯野菜窝窝头。”   江岁安想想家里“嗷嗷待哺”的黑豹他们,婉拒了。于成自然也跟着婉拒了,不过他心里想得可不是黑豹和狗子们,而是江岁安家拿些新鲜的蔬菜和肉。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于成已经吃惯了江岁安每天新做的新鲜菜肉。 第七十九章 蔬菜做错了什么   回到家,江岁安拿了羊肉喂黑豹他们。   于成则把剩下的羊肉放在酒里泡,又去地窖拿新鲜蔬菜。   自从和江岁安说开后,于成已经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江岁安见他自觉地做饭,满意地点头,然后自己走到后院菜地去。   村里虽然有了新种红薯,不缺粮食,但是蔬菜却只能吃山上那些野菜。   有些野菜的味道还可以,但是大部分的野菜都不好吃,所以最近,江岁安不打算研究新的粮食作物,而是改成研究蔬菜。   但奇怪的是,自从天气开始变热后,蔬菜就不容易生长了,即便是用了仙泉水的情况下,蔬菜的生长也变慢了。   比如小葱。   以前种小葱,一般六七天就能吃了,就算天气不太好,或者土不太好,十来天也就长出来了。   如果用了仙泉水,那基本上眨眼间就长出来了。   可是现在,江岁安种葱,用了仙泉水,小葱要长两天,不用仙泉水,小葱长了一个多月都还没长好。   一开始,江岁安以为是土的问题,她特意跑到山上,采了些更加肥沃的黑土回来。   但是没有用,一样要长很多天。   那么是水的问题,可也不对啊,仙泉水都用上了,还是长得慢。   难道说仙泉水出问题了这个想法让江岁安吓了一条,她连忙喝了些仙泉水,又用仙泉水种了些新种红薯。   仙泉水的味道一点没有变,喝了之后她之前下地变黑的皮肤,立马白了回来。   种的新种红薯也是,眨眼就能长出来。   所以仙泉水没有问题,那么只能说是天气的原因。有缘书吧   可是天气为什么针对蔬菜呢,蔬菜做错了什么   是的,只有人吃得那些小葱啊、白菜啊、蒜头啊之类的蔬菜,受天气影响长势变慢了,野外的野草、野菜、甚至连高大的树木,都没有收到影响。   江岁安百思不得其解,想了好几天之后,她还是没想出个所以然。   既然想不出就算了,她准备用仙泉水把蔬菜们也都改进一下。   起码不能一个多月才长一点点葱出来吧,天气那么热,葱可是要天天吃,又放不住,隔两三天就要坏。   要是做菜没有葱,本来就不好吃的菜,就会变得更加难吃了。   江岁安看了看昨天用仙泉水泡过的小葱苗,让她失望的是,一天过去了,这些葱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她又看了看旁边地上,除了葱以外,她在旁边的地里种了蒜。   和葱一样,蒜一点也没长。   哎,江岁安失望地回到灶屋。   于成告诉她一个坏消息。   ”刚才我去地窖,有些菜已经开始坏了。“   是了,随着天气变热,地窖也受到了影响,好些菜都开始烂了。   江岁安跟于成商量,趁着地窖里的菜都坏完了前,送给村里人吃。   ”像茄子、辣椒那些,还能吃的,在坏完之前,分给村里人吧。“   于成对这个提议也很赞成。   两人打算明天把菜送给大家,只是该怎么给大家解释呢 第八十章 晚霞   于成拍着胸脯说:“这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吧。”   江岁安现在非常信任他,闻言便道:“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两人吃好饭,于成洗好碗,屋里实在太闷热,两人便到外面了,各自搬了个竹凳子,坐在天井里。   狗子们放了出来,到处在跑来跑去,撒欢撒得非常开心。   而黑豹早就嫌屋里闷热,早早的跑到了房顶上,趴在那里。   “他们入夜以后还跑出去吗”江岁安问,她晚上睡觉比较死 ,有时候听到动静,有时候听不到动静。   于成点头,他的耳目比较灵敏,他告诉江岁安,狗子们晚上跑出去的时候不多,但是黑豹每天晚上都跑出去。   “嘿!”江岁安抬头,朝黑豹喊道:“你每天晚上出去干嘛”   黑豹投来鄙视的目光。   于成失笑,“你指望它说什么”   江岁安也跟着笑,“其实我也没指望它说什么,就是觉得好玩罢了。”   江岁安难得露出童心未泯的一面,于成露出惊奇的神色,定定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么”江岁安摸摸自己的脸,以为自己的脸上有脏东西。   “没有没有,我在看晚霞。”于成说着,抬起头。   随着天气渐渐变热,朝霞晚霞也回来了。   火烧云铺在天空中,从西到东,红的、黄的、紫的、粉的,有的像羊身上的卷毛,有的像浪花,层层叠叠在天空中,绚丽多彩。   多彩的晚霞下,宽敞的天井中,江岁安和于成坐在竹椅上。   两人背靠着竹椅,双手不约而同地放在了身前,齐齐的看着天空。   两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偶尔会转头看向身边陪着的那个人,彼此流淌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狗子们闹腾了一会儿,都伸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跑进屋里去喝水。七号   房顶上的黑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尾巴无聊的甩了两下。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静谧中透着热闹,热闹中透着安心。   虽然日子有时候过得很艰难,但就是这样一点小小的美好,就能让人有勇气,挨过所有的艰难。   又过了一会儿,天彻底的黑了下去。   两人就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下了。   第二天,于成把地窖里的一些快坏了的菜给搬了出来,装在两个大竹筐里面。   然后他背着一个竹筐,又提着一个竹筐,轻轻巧巧的走了。   江岁安注意到于成的力气好像又变大了。   不过因为她自己的力气也变大了,所以她很快把这事抛在脑后,又去研究她的蔬菜了。   今天的小葱也非常不争气,一点动静都没有。旁边的大蒜头比小葱争气一些,江岁安看到有几个蒜头非常努力,挤出来了泥土。   看好了菜之后,江岁安来到村子里,找卫招弟商量染布的事情。   正学染布呢,又被打断了。   卫招弟无奈的说:“染个布都不得清静。”   来报信的是小石头,他笑嘻嘻的说:“招弟姐姐别生气,今天我来叫你们,是有好事呢。”   “什么好事呀”卫招弟疑惑的问他。   小石头说:“于成哥哥在山上捡到很多蔬菜,带回来发给大家呢。”   有蔬菜吃卫招弟非常高兴。   江岁安暗暗想,原来于成的主意,就是撒谎呀。   真看不出来老实人也有狡猾的一面。 第八十一章 夸奖   江岁安和魏招娣来到村子里,果然看到于成拿着两个大竹筐在发蔬菜。   卫招弟看到了她相公,她高兴地走了过去,小石头也去找陈奶奶了。   于成看到了江岁安,抬头冲她笑。江岁安摇摇头,也笑了。   两人心照不宣,错开了目光。   里正在旁边问于成,“怎么在山上捡到蔬菜了”   于成面不改色的说:“早上起来想去打个猎物,没想到一进山就看到两个筐子,我估摸着是有人逃走的时候给落下了。”   “哎,这筐子怎么看着有点眼熟。”里正夫人眼睛比较尖,说道。   于成便道:“哪有眼熟的,筐子长得不都差不多嘛,咱们附近十里八村的都这么编竹筐。”   “不过你就这样拿走了,会不会不太好啊万一人家回来找不到蔬菜,怎么办呢”   于成回答道:“那也不能留在山上呀,现在山上的野兔都长得跟猪大似的了,要是把这些蔬菜留在山上,不出一个时辰便让那些野兽给拖去了。那人既然丢在这,估摸着是不要了呗,咱捡回来就捡回来,而且你看这些菜也不像是新鲜菜。”   卫里正走上去看了看,确实不是新鲜的菜,有些都已经蔫吧了,看样子放了挺久了,于是他放下心来,招呼其他的村民们排队领菜。   “来来,于成你先挑。”   于成摇摇头,他并不缺少菜吃,于是他客气地说:“还是你们先挑吧。”顶点   里正看见了江岁安,又连忙道:“江姑娘,你来先挑吧。”   村民们自觉地让开了位置,让江岁安先去挑。   江岁安上去装模作样,挑了两把青菜,便不挑了。   江姑娘真是太有礼了,卫里正心里夸奖江岁安,一点也不占小便宜。   村民们排着队领蔬菜,大家脸上都洋溢着欢笑,确实,吃了好久的野菜了,还真是好久都没有吃到蔬菜了,虽然不是那么新鲜,但是也好过山上那些粗啦啦的野菜。   里正夫人在旁边笑眯眯的对江岁安说:“江姑娘,你家那黑豹太厉害了。这两天我家门口总能有个把野鸡,或者是野兔啥的,能吃上肉,真是多亏了你家黑豹呀。”   村民中也有人说:“是了是了,初三那天晚上,我下山晚了点,被一条蛇撵得直跑,结果江姑娘的黑豹蹿了出来,帮我把那野蛇一下子打死了。我把蛇给捡回去,一家美美的吃了顿蛇肉呢。”   江岁安听了,心想,原来黑豹半夜不睡觉,是去做好人好事去了,真是一头善良的黑豹。   是江岁安的家里,白日睡大觉的黑豹连打了两个喷嚏,它不耐烦地晃晃脑袋,在爪子上蹭了蹭,翻了个身继续睡。   这个鬼天气真是太热了,豹豹白天根本就不想出去,只好晚上出去了。   村里头,江岁安笑着接受了村民们对黑豹的赞美,心里决定回去给黑豹加点仙泉水。   蔬菜发完了以后,卫里正跟于成便带着几个人朝山上走。   江岁安想了想,他们应该是去找小鸭江拦水的那些人,她不放心,跟了上去。 第八十二章 初探   于成不放心她跟来,便对江岁安说让她回去休息。   江岁安摇头。   “那要不这样吧,要不我带上我们家岁岁和平安”   于成还没说话,卫里正便道:“这个主意很好,岁岁和平安那么凶猛的样子,就算对方有什么坏心思,也要掂量掂量再说了,而且岁岁和平安的嗅觉和速度也非常灵敏。”   里正对于成道:“就让江姑娘和她的狗子跟我们一起去吧,人多了对方也会小心一点,不敢轻易对我们不利。”   其实于成觉得以他的本领,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的。   不过既然里正都已经说话了,要拒绝的话并不太好,于是他点头同意了。   江岁安高高兴兴的回去,牵出了岁岁和平安。   一行人,带两只狗,踏上了山路。   于成对山路很熟,带着大家抄近道,来到了小鸭江下游入口。   小鸭江下游的水果然有所减少,也正是因为下游的水减少,所以流入冬瓜河的水也就少了,这才导致了河水的干涸。   肯定是有人在上游拦水了,卫里正摇头,这也太缺德了,不知道得害了多少人呢!   “咱们上去看看。”   六七个小伙子,连着江岁安,和她的两条狗子,浩浩荡荡朝上游走去。   沿着江边,水位一直都没有抬高,可见上游拦水的人一直都拦着,这才导致下游的水越来越少。   绕过冬瓜山,又走了约五里地,卫里正一行人在岸边看到了村庄。终点   江水安对这附近的地形不是特别熟,于是便问:“里正,这是什么村子”   卫里正告诉她,这是田家村。田家村一向靠水吃水,是附近有名的出产水产的村子。   几个人走到村子边上,还没靠近,里面忽然哗啦啦的冲出了一群人,每个人手里都扛着竹竿、鱼叉等工具,神色不善。   卫里正这边也立马警惕起来,人人扛起了手里的农具。   江岁安放开岁岁和平安,两狗立马冲了出去。   它俩现在足有一人高,面相凶恶,大声吠叫。   冲出来的人便立马住了步伐,有些胆怯起来。   于成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又是什么人”对面的人气势冲冲的问道:“为什么来我们田家村是不是徐志林他们是一伙的”   江岁安听出了蹊跷,高声喊道:“对面的乡亲别误会,我们是小鸭江下游的冬瓜村人,最近村子里面缺水,所以今天上来到上游来看看怎么回事,不是你们说的那些人。”   听到这话,对面气势冲冲的人都愣住了。   人群中走出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盯着江岁安他们上下打量了好一会儿,见他们确实不像是徐志林那帮人,放缓了语气说道:“那就是误会了。”   卫里正站出来,自我介绍,并且将于成和江岁安他们也介绍给对面的人。   对面那个汉子指指自己,自称田二爷。   在田二爷的解释下,江岁安和于成他们终于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原来小鸭江的上游来了一帮人,领头的是个叫徐志林的歹人。据说他天生神力,力大无穷。这帮人占据了小鸭江的上游。弄了堤坝挡住了水,下游凡是要用水的村民,必须日日向他们进贡粮食、蔬菜和肉类,甚至水果,否则便不放水。 第八十三章 躲在河上   田家村的人本来就是靠河吃河,被他们这一下子弄得,河里别说鱼了,连点水草都快看不见了。   “你们怎么会以为我们是他们的人呢难道说,不进贡的话他们还会来搅扰你们吗”于成问道。   田二爷听到于成的提问,满面气愤的说:“何止是搅扰,那帮人简直太不要脸了。”   原来,田家村的人怎么也不肯妥协,宁肯靠着现在还有的一点河水勉强维持日子,也不肯向徐志林那帮人屈服,便被徐志林和他的党羽那些人给恨上了。   前两天,下傍晚,田家村的女人们在河边洗衣裳,不知道哪里冲出来的一群人,给女人们个个都打伤了,现在都躺在家里不能动弹了。   一开始,田家村的人并没有想到徐志林的头上,直到后来田家村的族长收到了一封信,上面写着:若是田家村的人再不肯乖乖就范,今天打的是女人,明天就来屠村。   “呸!”田二爷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那种人也敢放狠话,我们田家村的人没有孬种。他们要是敢来,看我们不弄死他们,这些人也就敢对女人下狠手了,真不是东西!”   作为在场唯一的一个女人,江岁安听得直摇头,的确,那叫徐志林的那帮人做事实在太不地道了。若是他们直接冲着田亮村的男人们来,便是无耻也无耻得光明正大,可是居然朝妇孺下手。这叫恶心他娘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田二爷又问卫里正他们是不是要去找徐志林那帮人。   卫里正点点头,“若是他肯乖乖放水,咱们便算了,若是不肯咱就同他拼一场,看看谁拼得过谁。”   “这才是真汉子!”田二爷赞赏道,但是随即他又摇头:“去找他拼命,我们也想过这个主意,但是那个姓徐的人,虽然说力大无穷,可是胆子却很小。他躲在江上的船只里,等闲的人靠不近,连他的身边都不能接近,谈什么跟他拼命。”   听到这里,卫里正、江岁安和于成他们愣住了。三九   还以为那些人是在山上或者躲在林子里,没想到他们居然有船,躲在河上。   冬瓜村的人都不谙水性,就算他们去找人算账,只怕也只是能在岸上干瞪眼,根本就碰不到那姓徐的。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你们打算一直要受那姓徐的欺负吗”于成问田二爷。   田二爷冲他们摆摆手,“可你们这样子连水性也不懂,就算去了也没用,说不定到时候还让人白白给抓起来,好一顿打。”   话糙理不糙,田二爷这话虽然说得不好听,但是无疑说的是对的,若是卫里正和于成他们就这么冲到徐志林那帮人那里,根本就连边儿都摸不着。   卫里正岁数大,看问题更透彻一点,于是他问田二爷,“可是你们也说要去找他们算账,你们有什么法子”   田二爷愣了一下,随即放低了声音说道:“那是因为我们村的人个个都通水性,和你们不同。再说了,我们现在并不想去找他们拼命,而是等着他们上门。”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跟他们已经结了仇,他们会来找你们是吗”江岁安问道。   田二爷点头。   江岁安灵机一动,随即出了一个主意。   听了之后,人人都惊呆了。 第八十四章 不听不听   田二爷直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这什么馊主意!”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这是馊主意呢说不定是个好主意!”江岁安辩解道。   “不用试我也不知,那稻草人唬人,肯定不是个好主意。再说了,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还是乖乖回家带孩子吧。”   田二爷这般说道,话语里明显看不起江岁安。   江岁安皱眉,这田二爷冲动暴躁,刚愎自用,难成大器。   卫里正和于成了解江岁安的为人,知道她不会随便出主意。这次的主意虽然乍听上去不太可靠。但出奇制胜,说不准反而是一条妙计。   于是,于成开口道:“你们不妨试一试,你们村的人数,本来就比水匪少许多,就算拼命也未必拼得过。还不如像江姑娘所说的这样,出其不意,反而有奇效。”   田二爷仍旧摇头,面上露出一丝不屑,对于成说:“你一个大老爷们,怎么竟听女人的话你自己不长脑子的吗”   江岁安不服气,说道:“女人怎么了你不是女人生的吗凭什么看不起我们女人”   “就凭老子这拳头。”田二爷哼了一声,又道:“反正我是不会听你的主意的,不管你们村的人怎么说都没有用,这是我们村的事儿,你们最好趁早走,不然到时候出了事情可别赖我们,我们可不会帮忙。”   江岁安的脾气也上来了,嗤笑道:“谁帮谁还不一定呢,你们先活下去再说吧。明知道对方人多势众,却还要凭一腔蛮力去跟他们斗,你们这不叫英勇,叫莽撞!”   “你说谁莽撞呢你”田二爷怒道。   江岁安立马顶回去:“说你呢,怎么了想打我呀”   她一个呼哨,岁岁和平安两狗凶恶地冲上来,冲着田二爷狂叫。   于成和卫里正他们也把江岁安护在身后,神色不善地盯着田家村的人。   江姑娘说的对,这些人就是群莽汉,还自诩为英勇好汉,真是驴屎蛋外面光。   田二爷见他们村连男人带狗,个个都护着江岁安,脸上露出一丝错愕。   这女的在他们村里地位这么高看着年纪也不大,不像是辈分高的人啊,怎么个个都护着她   田二爷的气势弱了几分,出声道:“行了行了,我也不同你们多争论。咱们村子有咱们村自己的法子,你们这些外人就不要多嘴了。你们要是想找徐志林的帮人算账,就自己去吧,我们村的人是不会帮你们的。”   “谁稀罕你帮”于成冷然道:“是我们想帮你们,你们却不听,到时候出了事别后悔才对。”   “反正我不会听一个女人的主意的。”田二爷向周围的村民们问道:“你们会听吗”   田家村的人自然是一条心,齐齐摇头。   江岁安见了,心里非常失望。   她出的主意,明明可以把徐志林那帮水匪全引进来,一网打尽,可是这个田二爷,居然因为她是女人,就一点意见都听不进。   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不行!   江岁安暗暗咬牙,徐志林那帮人躲在河上,要是错过了这次机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抓到他们。   她看看左右,这次出来一共带了七个青壮年,加上卫里正、于成和她一共是个人。   够了! 第八十五章 定计   人数上倒也够,于是江岁安站出来,对田家村的诸人说:“我出的主意,绝对是好主意,你们不信的话,要不这样吧,你们修书一封送给徐志林,我们冬瓜村的十个人,负责对付他们,若是能抓住他们,你们也不吃亏,不是吗”   田二爷怀疑地看向江岁安,不知道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他们村就来了十个人,徐志林要是带人来,少说也要七八十个人。   就凭十个人,就想对付七八十个人,而且对方还有船,进退方便,这女的怕不是在说梦话吧   江岁安见他仍是一脸不信,又说道:“反正我们村的人出手,对你们也没有损失,如果我们成功了,把徐志林那帮人给抓住,也是为小鸭江除了一害。即便我们失败了,你们村子也没有任何损失,而且我们无论如何,都能把他们的实力给削弱一些,到时候他们再来找你们麻烦,你们也不是那么被动,不是吗”   这倒是,田二爷心想:反正村子里不用出力,也不用出人,就看着冬瓜村和徐志林那帮人先斗一波好了。就像这个女人说的,若是冬瓜村的人成功了,可是为小鸭江除了一大害,他们田家村当然跟着受益。如果冬瓜村的人失败了,起码也能打击一下徐志林那帮人的气焰,到时候他们村再动手也不迟。   田二爷心里,打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行吧行吧,看在你们非要帮忙的份上,我们就勉为其难的让你们帮一回好了。”   呸,这人真是给脸不要脸。   于成想说话,被江岁安拦住。   让这田二爷且得意一会儿,等他们冬瓜村真的打败了徐志林那帮水匪,再来交涉也不迟,而且到时候也更有底气。   “既然如此,你们便准备书信传过去,就说让他们有种放马过来,我们必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云云。我们冬瓜村的人先在这里布置一下。”江岁安说道。   田二爷带着人,半信半疑地走了。   等他们走远之后,卫里正才开口问:“江姑娘,这主意真的行吗那些水匪会傻到相信吗”   江岁安点头,指指天色,对冬瓜村的人说:“你们看,马上天就要黑了,等到田家村送信过去,徐志林那帮人要打过来,肯定是趁着天黑来。”   “咱们要在天黑之前,先扎好百来个稻草人,放在地里。水匪从岸上一看,岸上这么多人,心里肯定就已经开始打鼓,若是有远程兵器,比如弓箭什么的,肯定会先用上。咱们就潜在暗中,看他们慌张。”   “然后咱们再弄出很多噪音,装出有很多人的样子。他们心里肯定更加胆怯,等他们上岸之后,咱们悄悄摸到后面去,把船给烧了,叫他们跑也不能跑。”   “接下来,咱们就按五人一组,分两组,东边西边不停地骚扰他们。”   江岁安缓缓的说道:“经过这几轮,水匪的心里一定是又忐忑又害怕又绝望,到时候咱们就能不费吹灰之力,打败他们了。”   听了江岁安详细的解释,冬瓜村的人顿时大有信心。   更何况,他们有一个会武功的于成在,还有江岁安两只凶猛的狗子。 第八十六章 来了   天慢慢的擦黑了。   田家村的人把信送给了徐志林那帮水匪。   水匪接到信后,果不其然,非常生气。   “田家村那帮乡下人,居然也敢挑衅我们,我看他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水匪的二当家,徐山林说道。   “就是就是。”水匪们纷纷附和。   徐志林沉吟了一下,说道:“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阴谋我总觉得,这时候他们送信来,是不怀好意。”   “当然是不怀好意,”徐山林说:“这就是挑衅,田家村的人不服我们,一而再再而三这样,对我们的威信有很大的危害。”   “那你的意思是”徐志林挑眉问道。   “要我说,大哥,咱们就冲过去,将他们打个稀巴烂,而且这样,让其他村的人看到,也好叫他们晓得厉害,不敢再反抗。”   徐志林沉吟了一下,觉得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既然如此,这次咱们就全部出动,千万不能失手,一定要将他们打个稀巴烂。”   “大哥你放心,”徐山林一听,非常高兴,“我这就叫兄弟们都开上船,这会儿正好顺水下去,直接从岸上攻上田家村,将他们整个村子都灭掉,今看看后谁还敢不听话。”   “行,就照你说的办。”   很快,水匪们便集结了所有人,五艘大船,每船约有二十来人,顺江水而下。   水流速度非常快,他们很快来到了田家村。   抛下锚之后,徐志林转向站在船头,忽然道:“等等,岸上那是什么”   微弱的月光下,岸边密密麻麻站满了人,看那架势,居然有上千人之众。千度   怎么可能他们早就查过了,田家村的青壮年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十人,离一千人远着呢。   难道他们找了别村的人帮忙不可能吧,附近的村子,就算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人。   就在徐志林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徐山林急匆匆的道:“我看这些人就是在故弄玄虚,咱们干脆到岸上看一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   “可若是真有这么多人,咱们如果上去岂不是被人给捉了。”徐志林犹豫道。   徐山林不喜欢他哥犹犹豫豫的样子,要他说,想干成大事,必须利落爽快。   但是他大哥突然间力气大的奇怪,威信也大,所以他不能全然反对他的主意。   徐志林只好对他哥说:“那要不这样。留一半的人在船上,我带一半的人上岸去看看,你看如何”   这个主意倒不错,徐志林点头同意。   徐山林立马带令人搭上木板,带了五十个人,向岸上走去。   就在这时,岸边的一个人影,悄无声息的摸到了木板下。   徐山林带人下了船,冲到岸边,一看那些“人”,全部都是稻草人,有些甚至都根本没有扎成人的样子,只是插了根棍子上胡乱的搭了些草。   “果然是有人在装神弄鬼。”他高兴地说,向着船上打信号,让他哥带着剩下的人过来。   然而这时迟那时快,木板地下猛然冲出一个人。   这人速度非常快,动作轻灵,在木板上轻轻跃过,那木板瞬间碎成了齑粉。   短短一瞬间,五艘船的板子通通碎掉了。   “什么人”徐山林暴怒,命人去追那身影。   可是眨眼间,那身影便跃上树端,几个起落后便消失不见。 第八十七章 抓人   那身影轻灵迅捷,来无影去无踪。   岸上的水匪们都吓坏了,有人甚至嚷嚷“有妖怪有妖怪呀!”   “什么妖怪!”徐山林暴喝,“不过是个会三脚功夫的小贼。“”   “暗中偷袭算什么好汉!”说完,他向四周怒吼:“有本事给老子滚出来。”   然而,四周瞬间安静下去,连人影也不见。   与此同时,在船上的徐志林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快点,让人把备用的木板拿出来。”他对手下人说道:“看好木板,这次不要再被那人给弄碎。”   “是。”手下应道,老老实实去抽木板。   但是他们都不知道,船上悄悄来了一个人。   于成躲在船上,按照江岁安所说的法子,在船头放起一把火来。   “着火啦,着火啦。”有人发现了船头的火,赶紧通知大家去灭火。   而这时,于成已经到了船尾,又放起一把火来。   “这边也着火了,快救火快救火。”船上的人又奔到船尾去救火。   可是这时候,于成又跑到船头去,将他们刚刚浇灭的火给烧了起来。   徐志林接到消息的时候,船上的人已经来回来跑了有五六趟,都已经跑的筋疲力尽了。   徐志林觉得不对,连忙召集所有人,寻找藏在他们中的“内奸”。   就在他召集人的时候,于成下到了船舱里面,直接将船舱点燃。   这下是真的着火了,救火的人却被早早叫走了。   就在徐志林在船上找内奸的时候,于成已经悄悄地离开了船只,飘回了岸上。第一读书网   没过一会儿,船就着了,火借风势,接连五艘船全部都被点燃了。   水匪们本来就精疲力竭,根本就没有办法有效的救火,最后没有办法,只能都跳进了水中。   岸上的徐山林一行人,眼睁睁的看着船只着火,却什么都做不了,急得又跳又叫。   最后看到船上的人都跳到水里去,一边放心一边生气。   然而他们不知道,背后有人接近。   江岁安、卫里正带着村里的年轻人,拿着绳子接近水匪们。   他们并不是想要把这些人给捆绑起来,毕竟就算这边只剩下五十来个人,冬瓜村只有十个人,一个人对付5个人,胜算不太大。   他们悄悄借着月色和船上的火,接近在岸上的水匪。   心中慌乱无比的水匪,并没有意识到危险就在身后。冬瓜村的人,两人一组,将绳子放在地上,直接拖过去。   一组两人拿着绳子从五十人身侧跑过,一下子将所有人给掀翻在地。   将人掀翻之后,第二组的人拿着绳子在再跑过去,将那些动作慢的人直接拖走。   等到剩下人反应过来之后,已经有六个人被拖走了。   徐山林立刻带着剩下的水匪追上去。   就在这时,第三组人拖着绳子又来了,将追来的人给掀翻在地,同时,第四组的人又拖走了一部分爬起来慢的人。   就这样一组一组轮流来,两个人每次带走六个人。   江岁安一行人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五十个人全都给捆绑起来,扔在了田家村口。   那些跳进水里的人更倒霉,他们好不容易费尽力气游到岸上,就被守株待兔的冬瓜村人直接给五花大绑了。   田二爷收到消息,跑出来之后,看到的就是这样壮观的场面。 第八十八章 挑衅   田二爷看到一百多个人,被绳子捆绑住,黑压压地压在地上,密密麻麻的跪了一片。   而远处,船只被烧着的火光冲天,将夜晚映得比白日还明亮。   “这、这、这是怎么回事”田二爷揉揉眼睛,惊骇地问道。   从信送出到现在,满打满算顶多两个时辰。冬瓜村不过十来个人,两个时辰内就抓了一百多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田二爷分明看到,被捆住的水匪中,赫然有大力士徐志林。   江岁安走上前,不客气地说:“田二爷,这便是我说的法子,你看合用不合用”   田二爷张大嘴巴,不可置信的看向江岁安。   不过一个普通的女流之辈,她说的法子居然真的奏效了。   十个人生擒了一百多个人,这要是说出去,人家还以为他说书呢。   “你的主意还真的有用了。”田二爷甘拜下风,拱手说道:“姑娘是高手,在下佩服,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   江岁安扬眉吐气,冬瓜村的人也高兴地笑了起来。   不争馒头争口气,这次他们是馒头和气都争回来了。   田家村的人都纷纷夸赞江岁安是巾帼英雄,是女中豪杰。   可是有的人就不像他们那么高兴了,蹲在地上的水匪们,一听说自己是被女人可以抓住的,纷纷露出了不服气的神情。   徐山林更是大声嚷嚷道:“你们不过是暗中偷袭,算什么本事!真有胆量的话,我们一对一的较量一下,要是输了,我甘拜下风。”   听了这话,江岁安一点也不生气,反而笑眯眯的说道:“能智取为什么要力拼呢我要你甘拜下风做什么我要的是,你被绑在这里,失败透顶!”   “你!”徐山林被气得说不出话,最后说道:“我不跟女人吵架,让你们村的男人出来说话。”   于成踏前一步,冷声道:“你想说什么”   徐山林说:“我要求跟你决斗!”   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冬瓜村的村民们哈哈大笑起来。   “天哪,他居然要跟于成打!”   “是啊,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于成可是武状元之才。”   什么武状元之才徐山林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村落里,居然有人会武,而且武艺高超。   他顿时心生后悔,旁边的徐志林看着弟弟下不来台,被别人嘲笑,再加上自己也被人俘虏,手下全被人抓了,原先心中的犹豫反而没有了,颇有豁出去的气概。   他大声说道:“武艺高强又如何我偏要同你打!你若是敢接招,输了,我将水寨剩余势力双手奉上,绝无二话。你若是不接招,我们就是不服,就算今天你把我们全都杀了,我水寨里仍然有人在,迟早有一天能东山再起。”   于成听这人说话倒有几分热血,而且想法缜密,颇为赞赏的说:“你倒是条汉子,既然如此,我便同你比划比划,也好叫你输的心服口服。”   “好!”周围的人一听有热闹看,纷纷大声叫好。   田二爷让人将四周插上火把,做成一个临时的小校场,又将徐志林松绑,推入校场中。   小校场里,徐志林和于成面对面。   一个满面紧张,一个满脸轻松,火把的火光闪耀,周围的人神情热切。   江岁安向于城投去关切的目光。 第八十九章 赢了   场中两人互相对峙,都在衡量对方的实力。   令签落地,徐志林二话不说,猛扑过去。   然而他不知道,他的动作在于成的眼里,仿佛放慢了许多。就如同人类看着一个蚂蚁,辛辛苦苦在搬米粒。蚂蚁自以为很快,看在人的眼里,却不值一提。   于成轻松一躲,便闪过了徐志林的攻击,甚至出手反击,抓住了他的臂膀。   然而抓住徐志林的臂膀之后,于成面色一紧,发觉不对。   反倒是徐志林脸上露出大喜,握住于成的肩膀,直接将他过肩摔,摔了出去。   于成心里一凛,这人的确好大的力气。   不过他并不惧怕力气大的人,顺着力道,轻轻一纵,轻巧落地。   徐志林见状,回身,虎虎生风的一巴掌,扇向于成。   于成这次不敢大意,连退两步,躲开他的攻击。   徐志林心下也吃惊,这人三番两次躲开他的攻击,莫不是每一招在他眼里都看得清清楚楚   但其实在旁观人的眼里,徐志林的动作已经非常快了,而于成的身影,更是只留下一串残影。有些人甚至都没看到,他是怎么从过肩摔里好好落地的。   田二爷看向于成,满脸羡慕。他也曾经想过学武,然而资质不够,并没有师傅肯收他,如今看到于成这身漂亮的功夫,哪能不从心底开始艳羡。   小校场中,徐志林两攻不成,心里有些浮躁,接连几巴掌,掌中带拳,连连向于成扑来。   于成知道徐志林的力气大得不寻常,便以躲为主,伺机寻找破绽   可一力降十会,他虽然能在徐志林的身上看出破绽,然而等他攻击到,徐志林已经防守住,他又不能硬攻,如此反落了下风。   围观的人也从一开始的高声贺好,到后面渐渐紧张起来。   这姓于的小子一直躲来躲去,而那徐志林却越打越猛,许多人心里打起了小九九,姓于的不会输吧,若是真放徐志林这帮水匪走的话,又要为祸乡里了。   于是,不知道在谁的带头下,许多人高声喊道:“于成加油!于成加油!”喊声震天,振奋人心。   那跪在地上的水匪们,也很想给他们的老大加油助威。然而没等他们有动作,四周的人便防备起来,甚至有人趁乱踢打他们,水匪们哪还有心思助威,一个个自顾不暇。   而校场中,于成在接连躲了十几招之后,终于在一个空档,看出了徐志林腿上有破绽,他运起巧劲踢过去,当即踢得徐志林跪倒在地。   干净利落的手刀,劈在徐志林的脖子上。   然而,这平时能劈晕黑熊的手刀,却只让徐志林稍稍有些迟缓,毫发无伤的又站了起来。   看样子这人不光是力气变大了,甚至连身体都发生了变化。于成运起轻功,重新在徐志林四周游走。   以巧劲对猛劲,于成狠狠偷袭几次之后,好不容易站起来的徐志林,倒下了。   “你、你这样算什么好汉!”徐志林嚷嚷道。   而于成在趁他嚷嚷的时候,接连十几拳打在徐志林要害上,硬生生将他的穴道给封住。   徐志林像个木头一样倒在地上,连声音都发不出。   周围的人一看到这幅景象,高兴的大喊:“于成赢了!于成赢了!” 第九十章 蹊跷   于成赢了以后,冬瓜村和田家人的欢呼震天,而水匪们个个脸色惨白,一脸死灰。   他们心里知道,自己完了。   这一百多个水匪怎么处置田二爷看向于成,于成却看向江水岸。   被众人注视着江岁安有些紧张,但却并无羞涩之意,听到于成的疑问之后,她想了想说道:“不如我们先将他们审问一番,到时候大家一起决定该怎么处置他们。”   此话有理,大家纷纷赞同。   于成解开徐志林的穴道,让他跪在众人面前。   “说,你为何欺负百姓私拦江水你可知罪”于成喝问道。   徐志林面色灰败,期期艾艾的开口:“我们本是徐家村的村民,靠着村里的地和在江里的鱼,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富饶,但是最近,你们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之所以落草为寇,也是逼不得已。”   “切,什么逼不得已,说到底还不是你们心术不正,我们这边附近所有的村子都遭受了一样的灾害,有几个像你们这样去做匪徒的呢”田二爷不屑的说道。   于成和江岁安听了他的话之后,忽然想到了永江村发生的事情。   比起永江村那帮人吃人的丑事,这帮落草为寇的水匪,虽然并不光明磊落,用的方法也非常的可恶,但是相较而言,他们还是比较有良知的,只不过是用错了方法,误入了歧途。   而田家村的人,根本不知道永江村发生的事情,他们没有想过,其实人还可以比现在更坏,所以在他们看来,水匪是不可原谅的。   于成和江岁安对视一眼,于成说道:“那你们到底做了哪些恶事除了拦水以外是不是杀人了   ”   “没有没有,”徐志林连连摇头:“我们只是拦了江水,并没有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   “你撒谎,”田家村田二爷高声喝道:“今天明明就打了我们田家村在河边洗衣服的女人,田大、田山他们家的女人都说是你们。”   “怎么可能”徐志林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今天一直都待在上游,根本就没有到下游了,不管你们村里人发生了什么事,都不是我们干的。”   徐山林在旁边也嚷嚷道:“就是就是,我们虽然落草为谁水匪,但是我们有三不劫。一不打劫老人,二不打劫小孩,三不打劫女人,所以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动手打你们家的女人。”   那这是怎么回事田家村的女人们,今天回去的时候都灰头土脸的,有两个人脸上还带着伤。   “不管是谁做的,肯定不是我们做的。”徐志林斩钉截铁地说道:“你要打便打,要杀便杀,我们不会多说一句话,多皱一下眉头。但你要说我们打女人,这罪名我们可不认。”   这可就奇了,田家村的女人们受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江苏安心念一动,对田二爷说:“你去仔细问问,下午打她们的到底是不是这帮水匪。你就说,人已经被我们抓到了,如实告诉她们,让村里的女人一定要说出真相,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第九十一章 不可能的事   田二爷听了江岁安的话,半信半疑,“你的意思”他问江岁安:“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村里有人说谎吗”   江岁安懒得同他争辩,这个田二爷实在是太烦人了。   她便直言不讳的说:“二爷,你又不是女人,你知道女人们在想什么吗”   “这个……”常常搞不清自己媳妇儿在想什么的田二爷,面露尴尬。   江岁安挑眉,“所以,你还是去问问你媳妇。她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并且把我们抓到水匪的事情也告诉她们,让她们说实话。”   “好吧。”田二爷答应下来,不甘不愿的离开了。   在他离开的空隙,于成又审问了徐志林和徐山林,他们发现,这些水匪真的从未伤过人,只是要求周围的村民进贡东西。   徐山林甚至说:“我们拿东西,也不是都拿,只拿寨子里兄弟够用的,平常我们虽然也总是说打打杀杀的,但是我们并不是真的水匪,一个人都没有真杀过。”   于成惊讶:“这么说,你们还是挺善良的水匪喽”   一百来个学水匪点头,自认为挺善良的。   “那要是给你们足够种植粮食的地方,和能够种植的粮食,你们愿意不再当水匪,好好的回归土地,过好日子吗”一旁一直没说话的卫里正插嘴道。   徐志林的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语气失望的说:“这种天,怎么可能还种得出粮食,我们又不是没有尝试过,要不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我们真的不会落草为寇,可是你们也知道,这样的天气,别说是水稻了,就是红薯也种不出来呀。”   田家村的人也跟着连连点头,他们也是靠着水里的水草,还有一些鱼类,和山里的野物,才活下来的,种植东西这件事情,现在想都不敢想。   就在水匪和田家村的人都连连摇头的时候,冬瓜村的人互相对视,然后露出了笑容。   “你们笑什么”徐志林奇怪的问。   一个冬瓜村的村民说:“我怕说出来吓着你。”   徐志林动动身子,苦笑说:“我都成这副模样了,还有什么能吓着我呢你就是现在把我杀了,我的眉头也不会皱一下的。”   听到他说的这话,于成便直接将冬瓜村种红薯的事情告诉他。   “什么居然有这么神奇的红薯你们不是在骗人吧”徐志林露出惊讶的目光,水匪们也都个个吃惊,叽叽喳喳地说着。   “这不可能!”   “哪有这种红薯,如果有这种红薯的话,大家早就不必挨饿了,谁还会去落草为寇当水匪呀”   田家村的人也窃窃私语,都以为冬瓜村的人疯了,这种不挑剔地,产量巨大,生长还快的红薯,怕是做梦梦出来的吧,这帮人不是饿疯了吧   卫里正见他们不信,站了出来,指指自己,“你们觉得我像是挨饿的人吗”   还别说,自打有新种红薯之后,卫里正吃胖了一些,看上去真不像一个挨饿的人。   那么,有新种红薯的事情是真的!   刹那间,田家村和水匪们的目光,都凝聚在了冬瓜村人的身上,眼冒绿光。 第九十二章 本是良民   “真的吗真的有这么神奇的红薯吗”有人迫不及待的问道。   随即响起了一连串的提问,像几百只鸭子同时在呱呱呱。   “你们真的种出了这么神奇的红薯吗”   “你们村人人都能吃到饱饭吗”   “那新种的红薯就像你们说的一点也不挑地,长的还快吗”   “产量特别高吗”   “好吃吗”   “你们从哪弄来的这些种红薯啊不会是骗我们的吧”   “你们是骗我们的吗拿这种话骗我们,也太不厚道了吧。”   呱呱呱呱,真的想好几百只鸭子同时在呱。   人人都抢着到冬瓜村人的身边,问着红薯的事情。   冬瓜村的人被吵得头都大了,卫里正大声的说:“别吵了,别吵了,一个一个说。”   可换成一个一个说,每个人还是翻来覆去地问这些话,卫里正解释的嘴巴都要干了,最后只好说:“好了,你们停下来都听我说!”   人群一开始还不安静,直到于成也跟着吼了一声,所有人才安静下来。   卫里正拍拍胸脯,真是吓死了,这些人都快失去理智了吧。紫琅文学   “好了好了。”卫里正喘了一口气,开口说道:“我们村确实有新种红薯,这种红薯是江姑娘研究出来的。”   卫里正的话,让大家的目光都投到了江岁安的身上。   江岁安大大方方的让大家打量,并且把原来糊弄冬瓜村人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田家村和水匪们个个都激动不已,人人都把江岁安看作救星一样。   可不是救星嘛,这种时候能研究出这样的红薯,说是整个人类的救星也不为过呀。   随后,卫里正又讲述了冬瓜村种植红薯的经过,包括如何发现红薯生长得很快,产量如何如何高,还说了一些他们村的红薯吃法。   这下子水匪们和田家村的人都信了,个个都流着口水,仿佛看到了香甜的红薯就在眼前。   就在有人想问更多关于新种红薯的事情的时候,田二爷回来了,他的脸色非常难看,铁青铁青的。   于成示意大家噤声,好整以暇的问:“田二爷,你到底问出了什么结果”   田二爷咬着牙,顶着周围大家关切的目光,非常羞愧的说道:“起先是我媳妇跟大嫂有几句争执,后面就动起手来,再后来她们就都打了起来,所以带了伤,怕这事被我们知道了,要挨训挨骂,所以说谎,称是被水匪攻击了。”   什么原来所谓的挨打,真相居然是这样的!可耐挑衅的信,又是怎么回事呢   徐志林说道:“信的确是我们送的,我们给十里八村都送了这样的信,但是里面没有加打人的这些话。”   “是了,这些信一开始是交到你们媳妇手里的。”一个田家村的村民恍然大悟,“她是看了信之后,又重新写了吧,我记得田二你的媳妇会写字。”   田二爷捂着脸,羞愧的承认,这次是他媳妇的主意。   那也就是说,水匪们本来确实是良民。 第九十三章 谁说了算   田家村的村民们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大家看着地上的水匪们,一时之间场面陷入了静谧。   徐山林和徐志林心中非常忐忑,不知道这帮人会如何处置他们,但是他们又不甘心被杀,想起刚冬瓜村所说的新种红薯的事情,还是鼓起勇气的开口说话。   “我们知错了,也是不容易,虽然我们做的事情不对,但是为了生存,我们真的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如果能有机会重新种地,我们愿意回归良民。”   “此话可当真”于成问道。   徐山林和徐志林听了,连连点头,连其他的水匪们也是个个点头,丝毫没有表露出不情愿的迹象,可见这些人若真是有法子活下去,谁也不会落草为寇。   “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个机会。”   于成说到这里,突然被田二爷打断。   田二爷断然的喝道:“不成,虽然这帮人并未作恶杀人,但是之前做的事情也是在可恶,你不能一个人就决定了如何处置他们。”   “那你要如何”于成冷下脸,沉声问道。   田二爷说道:“这帮人竟然落草为寇,想必家中藏有不少好物,我们便把寨子给端了,把东西分给大家,然后再进行审问,让沿岸所有村民,决定他们的生死去留。”   这话咋然一听很有道理,可是实则不然19楼文学   沿岸上下,多的是和水匪有仇的人,但是水匪也说了,他们只是劫财物,并未伤人性命。   可是这田二爷居然要去端水水匪的东西,那么拿来的东西,是落进了谁的腰包呢其含义不言自明了吧。   于成沉声问道:“这些水匪,是我们冬瓜村一手抓来,你们田家村的人在后面,是一点忙都没有帮,所以这次抓水匪的事情,其实跟你们并没有多大关系吧,若是一定要按我们冬瓜村的意思办,你待如何”   田二爷没想到,自己的算盘,被于成的几句话就给打破了。   他硬着头皮说道:“话虽如此,但是我们也帮忙了,若不是我们送信了,也不会将他们引诱而来呀。”   这时,地上的徐志林说:“即便没信,我们也迟早会来,输给冬瓜村的人,输给这位兄弟,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是输给你,输给你们田家村的人,我们却不服气,死也不会瞑目。”   这下子,不光是田二爷,就连田家村的人脸上都不太好看起来了,人家水匪都亲口承认了,能把他们俘虏的,只有冬瓜村的这帮人,根本没他们田家村的人什么事儿,他们没有资格说这些话。   仿佛看出了他们的窘迫,卫里正也站出来说:“的确,这事情你们田家村做的不厚道,我们冬瓜村把人抓了,你们才出面,但是要分东西的时候,却第一个上,你说你们这种行为叫什么”   这种行为能叫什么说是趁火打劫也不为过吧。   田家村的人都羞愧的低下头,田二爷悄悄的退到后面,不再做声。 第九十四章 幸运   在卫里正的坚持下,水匪们被带回了冬瓜村。   水匪们被锁在了冬瓜村的旧祠堂里,于成负责看着。   关了一夜之后,第二天,所有水匪都老老实实,虽然个个又累又疲惫,看起来非常糟糕,但是竟然没有一个人打什么坏主意。   于成也告诉卫里正,他们晚上很老实,没有人企图逃跑或者反抗。   这下子,卫里正才真相信水匪们是良民。   于是,他带着被绑起来的徐志林和徐山林参观了村里种了红薯的地。   亲眼见到新种红薯的神奇,徐山林和徐志林无比激动。   徐志林更是当场跪下,恳求卫里正收留,传授他们新种红薯的种植。   “这个种植教给你们没有问题,但是能否收留你们,还要看我们村大家的意思。”卫里正说到。   过了午饭,村民们全都聚集在大场上。   卫里正大声的将擒水匪的经过告诉大家。   这下子村里面炸开了锅,说什么的都有。   “不行不行,不能收留这些人,来路不明的,万一再起歹心怎么办”   “也不是不行,你看他们被关了这么久,这么多人都没对咱们村做出什么危害,他们也是可怜人。”   “要我说,还是收留的好,这个世道这么乱,咱们的日子现在好过一点了,也尽量的帮一帮别人吧。”   说帮的,说不帮的,说什么的都有,吵吵闹闹的。   卫里正伸手,示意大家安静。   村民们静下来之后,卫里正走到江岁安面前,问道:“江姑娘,这件事你怎么看”   江岁安想了想,跟卫里正说:“咱们村里还有一些空的地,山脚下也仍然有一些地,依我看,可以允许这些人开荒,但是这些水匪毕竟有不良的过往。我觉得他们应当每日帮村民们做些事情,要帮助村里的人种地和做农活,来弥补曾经犯下的过错。”   听了江岁安的主意,人人点头。   现在有了新种红薯,大家都不愁吃的了。但是冬瓜村的人丁不够兴旺,有很多活都没有人做,就拿食祠堂来说吧,其实早就该修缮了,可是各家各户都忙着自家的事情,没有足够的人手,所以现在冬瓜村其实比较缺人,而不是粮食。   江岁安出的这个主意,既能解决冬瓜村缺人手的问题,也能解决水匪们生存的问题,可谓是一举两得。   不少人投来了赞赏的目光,水匪们眼神更是殷切,俨然将江岁安看成了活菩萨一般。   面对众人的目光,江岁安微微一笑。   其实这个主意倒也不是多么好,只不过她在前世梦境中,上京途中也经受过不少磨难,曾经有遇到过好人,也遇到过坏人。   所以有时候,她难免想,若是当初她落难的时候,有人帮她一把,该是多好。   这些水匪并非是穷凶极恶之徒,也是遇到了天灾大难才沦落成这般模样,能帮一把,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卫里正向江岁安深深鞠了一躬。   江岁安忙扶起他,“里正您这是做什么小女担待不起。”   卫里正严肃的说:“江姑娘,你心地善良,为人大方,聪明多智,有你在,是我们冬瓜村的幸运。” 第九十五章 要人   看到卫里正的动作,水匪们纷纷有样学样,向江岁安深深鞠躬。   “姑娘大义,聪明过人。谢谢你为我们说话,我们一定将寨中劫掠来的东西,还给沿岸村民,重新做人,再不犯错。若是再有错,任凭姑娘要杀要剐,绝无二话。”   江岁安望向水匪们,见他们个个面色真诚,满脸感激,的确与永江村那帮人大为不同,心中也是非常快慰。   于是她上前一步,朗声说道:“各位既然要在我冬瓜村住下,便是我冬瓜村村民,我们村的规矩同别的村有些不一样,最重要的是,村里要团结一致,不可内讧。希望你们今后真能记得今日自己说过的话,永远不忘初心,与村民好好相处,也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谨遵姑娘教诲!”   徐志林带着水匪们,向江岁安以及冬瓜村的人跪下,行大礼,目有泪光,感激不尽。   礼毕,卫里正亲自上前,将他扶起,又亲手将他的绳子解开,拍拍他的肩膀。   村民们有的脸上虽不情愿,但也被这一幕所感动。卫招娣和陈奶奶她们,更是悄悄抹眼泪。   浪子回头金不换,在这乱世大家都不容易,活一个是一个。   于成将水匪们的绳子解开,准备带他们到村边山脚荒地去。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村口传来喧哗。   抬头望去,一帮人气势汹汹而来。爱读书吧   大家伙打量了几番,都不认识这些人。   来人约有五十人,以青壮年男人为主,并无老弱妇孺。而且每个人都带着农具或是工具,有的肩上扛着锄头,有的手里提着柴刀,神情不善,怨气满面。   不用卫里正吩咐,被解开的绳子的水匪们便上前几步,和冬瓜村的男人一起,将老弱妇孺护在身后。   江岁安子仔细看去,在对面来人中,她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是田家村的田二爷。   他怎么会在这儿,但这帮人又不是田家村的村民,到底是什么人他们来做什么   正当江岁安思考之际,只见来人中走出一个黑脸汉子。   这黑脸汉子身高足有九尺,比于成还高一些,肩背宽阔,宛如宝塔,声如洪钟的吼道:“你们小小一个冬瓜村,有什么资格处置江上水匪理应由我们沿江这些村子处置才对!”   原来这些人,是沿江最近的几个村落组成的,难怪田二爷也在其中。听这人语气,此番前来,是要寻衅滋事,觊觎水匪们的那些东西。   于成踏前一步,冷声说道:“水匪们乃是我们冬瓜村人抓获,如何处置自然是我们村子的事情,你若想处置,早先去干嘛了,抓又抓不住,等我们抓住了才出头来说话,也忒不要脸了!”   于成的话句句在理,语速极快,声音虽然没有黑脸汉子洪亮,却也是字字掷地有声,气势丝毫不输。   黑脸汉子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强词夺理说道:“这可不管,当初水匪肆虐的时候,吃亏的可是我们沿江的村民,你们冬瓜村离着江水那么远,根本就没有吃到多少亏,必须把人交给我们。” 第九十六章 认错   “把人给你们,凭什么给你们”冬瓜村的人不干了,纷纷出声道。   就在两方要吵起来的时候,徐志林上前一步。   他朝着黑脸汉子一群人深深的行了个大礼,然后抬起头,真挚的说:“各位好汉,请你们不要为难冬瓜村的人,且听我一言。你们想必都知道,我是谁。”   说完这句话,他看向对面这群人。   有人神色愤慨,有人神色惧怕,显然个个都认识,都知道他是小鸭江寨上的水匪头子。   。曾经我们做过的事,确实对不起大家,这个错我们犯下了,我们认。但这些事跟冬瓜村无关,是我们的错,我们自己担。劫掠你们的财物,有不少仍然在寨中,今日我们便将它们取来,一一还给你们。”   听到徐志林的话,黑脸汉子一群人都愣住了。   他们向来只见过水匪凶神恶煞抢东西的一面,这番和颜悦色诚挚认错,倒还是头一回。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惊讶和不解。   那黑脸汉子凶神恶煞的说:“你这贼厮!又耍什么花招这番花言巧语是有什么目的”   徐山林上前一步,说道:“我大哥这话确实是出自肺腑,我们已经从良了,从此之后不再为非作歹,老老实实的种田。”   “你们说从良就从良”黑脸汉子不依不挠的说道:“那你对我们村造成的那些伤害,难道就可以算了吗”   徐山林还要说什么,徐志林拦住他。   他走到一边,取来一根木柴,交到黑脸汉子的手上。   “兄弟,从前种种,是我不对的地方,这样吧,你打我吧,打到出气,我徐志林绝无二话。”他扑通跪下,把后背朝着黑脸汉子。   “大哥!”“老大。”“大当家的。”徐山林和其他水匪们焦急开口。   “你们都闭嘴!”徐志林转身喝止他们:“欠老百姓的债,我来还!”   “不,大哥!不能让你一个人还!”徐山林也取来木柴,交给黑脸汉子,背对他跪下,“要打连我一起打。”   水匪们有样学样,走到前面,背对着男人跪下。   在场之人无不动容,冬瓜村的人更是悄悄竖起大拇指。   这些水匪们刚刚做的事,大家都看在眼里,保护村民,勇于承认过错,承担责任,不失为好汉。尤其是这大当家徐志林,铮铮铁骨。   哎,若不是被逼的,这些人也都个个是好人呀。   这下子,反倒是来找事的黑脸汉子,下不了台。   打吧,好像有些过意不去。   不打吧,这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黑脸汉子家中曾被抢走不少口粮,人虽然没有受伤,可是家里妻儿老小饿得嗷嗷叫。   于是他一狠心,举起木柴向着徐志林背后狠狠打去。   没有几下,徐志林便口吐鲜血。   但他仍然笔直的跪着,丝毫不躲,也丝毫没有怨言。   徐山林在一旁急道,“打我吧,我也有错。”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黑脸汉子挥舞木柴,朝他脸上抽去。 第九十七章 分地   “住手!”于成突然出手。阻止了黑脸汉子。   黑脸汉子冷笑,“怎么你要帮他们吗”   于成松开手,冷声道:“打人不打脸。”   就是,这些人犯了错也认了错,要挨打也是应该的,没什么话说,但是直接打人家的脸太过分了吧。   众人的窃窃私语,黑脸汉子听在了耳中。   他朝于成翻了个白眼,举起木柴向徐山林后背打去。   他足足抽了有一百下,才放下木柴,一声不吭的走掉了。   随后,来冬瓜村挑事的人中,又有一些人拿了木柴,抽打徐志林和徐山林兄弟俩。   半天的功夫下来,徐志林和徐山林背后鲜血淋淋,惨不忍睹。   但这兄弟俩一声不吭,咬牙全受了。   打到后来,冬瓜村的人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动手的人也越来越少。   最后来寻衅挑事的人,要么默不吭声的走掉,要么骂了几句也都走掉了。   徐志林和徐山林互相搀扶着站了起来,他们脸色苍白,满头都是冷汗,但是笑容却挂在脸上,异常的灿烂。   “咱们就跟以前的事,一刀两断了。”徐志林说道。   徐山林点头,对着其他红着眼眶的兄弟们说:“大家以后好好做人,不要再犯错了。”   “是老大。”“是二当家。”   “什么老大,什么二当家。”徐志林笑着说,“以后都换个称呼。”61文库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叫起了大哥二哥。   江岁安不知什么时候大家离开,这时候才回来,手中拿着两个杯子走过来,杯中有茶水。   她将两杯茶水交到徐志林和徐山林的手上,半是鼓励,半是敬佩的说道:“你二人是真汉子,喝了这杯茶,就跟前程往事无关了。”   “谢姑娘赏茶。”   “谢姑娘赏茶。”   兄弟二人说完,仰头将茶饮尽。   说也奇怪,这普普通通的一杯茶水下肚,浑身居然涌起阵阵暖流,背上的剧痛霎时减轻了,两人的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江岁安看了,默默的退了回去。   她刚刚去倒茶的时候,在茶水中悄悄加了一点仙泉水,算是一点奖励吧。虽然不能让他们的伤完全愈合,却也让他们至少没有性命之忧。   徐志林和徐山林感觉好一点之后,朝于成抱拳,“劳烦兄弟带路,咱们去地里看看。”   “伤成这样还要去地里吗”卫里正道:“要不你们先休息一下吧,我们村的大场上还有些地方,你们若是不嫌弃,先给你们用。”   徐山林憨厚一笑,谢过卫里正的好意,坚持要先去看地,一刻也闲不住。   他们身上受了伤,心里却无比高兴。   有了新种红薯,有了地可以种,以后的日子就有了盼头,这比什么都强。   既然他们坚持,于成便带着他们去地里。   冬瓜山脚下那一块地,其实并不肥沃,离着河水也比较远,灌溉十分不方便。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地块比较大,但是由于还未开荒,长着许多杂草。   水匪们看了地,个个都很高兴,兴致勃勃的讨论着怎么分。 第九十八章 掉进河里   水匪们安置好了以后,果然兑现承诺,将寨中抢来的东西取出,一一交还给沿岸的村民。   然而,冬瓜村的生活却没有恢复平静。   过了三四天,田家村的田二爷,忽然带了许多人来找卫里正。   江岁安一大早起床,在家里琢磨蔬菜的事情。等她听到消息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还是于成回来吃饭的时候,跟她说的。   于是,江岁安便问于成:“田二爷他们来村里,还是为了对付徐志林他们   于成边狼吞虎咽,边告诉江岁安:“不是,是为了新种红薯的事情。”   “田二爷他们倒是很客气,还送来了不少木柴和一些鱼,想学咱们种红薯的法子。”   “那卫里正答应了吗”江岁安好奇的问。   “当时没答应,说要同你商量一下。”   “里正把我的名字告诉了他们”   “这倒没有。”于成笑着道:“我当时也在旁边,没让里正提你的名字。”   “其实告诉他们也不要紧。”江岁安指指屋檐上晒太阳的黑豹,“有它在,一般人不敢进来。”   “这倒也是。”   于成点点头,问江岁安种红薯的事儿她怎么想   江岁安认真说道:“我觉得,教肯定是要教,如果我们不教的话,只怕其他村要联合起来,针对咱们,到时候我们肯定要吃亏。”免费中文   “但是也不能白教,白得去的东西。没人稀罕。得像教水匪他们,要他们付出点代价才是。”   于成点头,告诉江岁安,水匪们的确尽心尽力,日日都帮着村子里的人要么铺路,要么种地。大家一开始还怕他们,现在已经对他们印象好了许多。   这可是件好事,江岁安挺高兴,又说道:“可是咱们也不能让田家村的人帮着种地或者铺路吧,他们可不像水匪们,借了咱们村的地。而且他们自己庄子上的事情也多,未必肯抽人帮我们,该如何是好”   “让他们拿东西来交换”于成提议道。   谁知江岁安却摇头,道:“这主意若是放在原来,水匪们没来的时候,咱们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但是你想,水匪来了之后咱们还这样,不免让人联想到水匪打劫的事情,咱们不成了一种变相的打劫方式吗就算他们愿意给,心里肯定还是不舒服的。”   “那他们既不出人,也不出力,还不出东西,咱们还教红薯给他们,那不是白教了吗”于成挠头。   两人一时之间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于成收拾好碗筷,两人来找卫里正。   走到半路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小石头。   小男孩边走边哭,原本大大的眼睛已经哭成了两个桃子,衣服脏兮兮的,头发也乱七八糟的。   江岁安忙停下来,问小石头他怎么了   小石头一见了她,哭着扑到她怀里。   “呜呜呜,江姐姐,你快救救我奶奶吧,奶奶在河边洗衣服的时候,掉进水里面去了,我追不上,还摔了几跤,都追不到,你快救救我奶奶吧。”   什么陈奶奶掉进河里面了   江岁安和于成顾不上去找里正了,连忙跟着小石头向河边跑去。 第九十九章 水位忽涨   江岁安和于成两人跟着小石头跑到岸边,果然看到一堆散落的衣服。   “在那边在那边,奶奶漂到那边去了。”小石头指着下游的方向。   江岁安果断对于成道:“你快用轻功追去,我带着小石头马上来。”   于成点头,向河下游奔去。   江岁安抱起小石头,也沿着河岸走下去。   “呜呜,江姐姐,我奶奶不会有事吧奶奶会不会死,就像爹爹和娘亲一样,丢下小石头呀”小石头哭着问江岁安。   江岁安心里酸酸的,轻声细语的安慰道:“小石头放心吧,奶奶吉人自有天相,你又这么聪明,早早的找到了我们,咱们一定能救回奶奶的。”   小石头听了,懂事的止住哭声。   江岁安又细细的问他,在河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没有旁人来过,奶奶为什么会掉进河里。   小石头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没有旁人来过,奶奶早上带着我吃好了红薯稀饭,到河边来洗衣服。我在旁边的树下面玩蚂蚁,玩了一会儿蚂蚁之后,我就听到扑通一声,奶奶就在河里了。”   “那你有没有注意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江岁安问他。   小石头先是摇摇头,后来又点点头,说:“我记得奶奶说今天的河水特别特别多,比往常多多了,咱们平常洗衣服的那块大石头都被淹得不见了。”   水位增高了难道是因为上游原来拦水的堤坝会被毁掉了,水位变高,陈奶奶不慎掉进了河里吗   可也不对呀,堤坝早就被毁掉了,水位已经增高过一次了,陈奶奶小心谨慎,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往深水的地方去。   难道说水位又突然升高了,陈奶奶猝不及防,才掉进水里的吗   想到这里,江岁安心中有些不安。网   最近好不容易天气正常了一些,也有了开春的迹象,难道说又要发生什么灾害吗   带着疑惑,江岁安抱着小石头,找到了下游。   下游的河岸边,于成已经把陈奶奶从河里给救了上来。   陈奶奶已经醒了,花白的头发都打湿了,身上的蓝布衣浸满了水,十分狼狈,脸色不是很好。   “奶奶奶奶!”看到了陈奶奶,小石头大叫起来。   江岁安急跑几步,将小石头抱到陈奶奶身边。   小石头扑在陈奶奶的身上,一个劲的叫“奶奶”。   看到小石头,陈奶奶难看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她看向江岁安和于成,连连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老身说来也是实在倒霉,好端端的洗着衣服,谁知那水忽然一下子就涨上来了。我想往后退,结果脚下一滑就落进河里了。”陈奶奶惊魂未定,后怕道:“我不会游泳,幸好当时旁边有一根浮木,我就紧紧抱着木头,漂到了下面。”   说着,她看向于成,又连道了几句谢谢。   要不是于成及时赶到,她再在水里多泡一会儿,就没有力气抱住浮木了。   于成连忙摆手,让陈奶奶稍等,他去村里找卫大夫来。   而江岁安听了陈奶奶的话,神色十分凝重。   近日并没有下大暴雨,水位却突然有了变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第一百章 早做准备   陈奶奶的话,让江岁安陷入了沉思。不管原因是什么,她都觉得这是下一轮灾害要来的预警。   该如何应对呢   江岁安一边思索这个问题,一边把陈奶奶扶到旁边的树荫下坐着。   没过一会儿,于成便带着卫老六了。   卫老六给陈奶奶把了脉,告诉大家陈奶奶并没有什么事,只是受了惊吓,需要休养。   于是于成背着陈奶奶,卫老六抱着小石头,送他们回家,而江岁安则是把陈奶奶散落在河里的衣服都捡回来,替她送回家去。   江岁安做这些的时候,也在苦苦思索,该如何预防水灾。   冬瓜村在整个小鸭河的下游,因为有山阻挡,所以即便是江水决堤,这里也不至于一下子被冲没。   但也因此造成个麻烦事,冬瓜村的人水性都不好,顶多能在小河里扑腾扑腾,要真是遇上大水,只怕逃都不会逃。   而且冬瓜村的地势低,一旦有水灾,势必会被淹,一旦被淹,江岁安家里存储的粮食瓜果,饲养的鸡猪羊,还有小毛驴,肯定都被淹掉了。   而村里人的口粮,肯定也会没有。更何况,经过最近的事情,沿岸的村民不少人都对冬瓜村很好奇,原本闭塞的村子,现在变得特别热闹,三天两头有人来,在附近的村落中也渐渐有了名气。   到时候一旦出事,天灾不说,只怕人祸也少不了。   江岁安越想越担忧,眉头紧皱。   于成安顿好陈奶奶之后,走到屋外,看到的便是江岁安愁眉苦脸的模样。西西   “怎么了”他接过她手上的洗衣盆,问她。   江岁安将自己的担心告诉于成。   如今她和于成无话不谈,所以一旦有什么想法,她都习惯先跟他说。   而且,男人的思维有时候是要更加开阔一点。   果然于成听了之后,并没有像江岁安那么担心,反而安慰道:“天无绝人之路,咱们只要早早的做起预防,便是有再大的灾害也不怕。”   江岁安叹气,“话是这么说,可是没想出办法之前,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   于成沉思了一番,对她道:“我倒是有个主意,你听听看。”   “你说你说。”江岁安催他快说。   “咱们之前不是在想田家村来学种红薯,要付些什么给我们,依我看,就让他们替我们村造些船。”   “这些沿岸的村民,水性好,靠水吃水,想必造船的技术并不会差。他们替咱们村子造了船,咱们就先放在村里,若是真出了事儿,就让大家把东西搬到船上,你看如何”   江岁安眼睛一亮,高兴的说:“这个主意好。”   这个主意,既解决了田家村来学红薯的事情,也为冬瓜村将来可能遇到大水做了准备,一举两得。   于成见她高兴,也跟着笑了起来,对她道:“那我便这么跟里正说,也跟他说一下,可能会有大水的事情,让他跟大家伙都说一说,让大家心里有个数。”   江岁安连连点头,又问于成:“我想造一艘特制的船,你说沿江的村民们能替我造吗” 第一百零一章 要求   于成听了江岁安的话,先是点头,继而摇头,对她说道:“你让他们造船,问题应该不大,但是若是造的船特别复杂,或者费的料子特别多,时间花费特别长的话,他们肯定会心生不满,到时候马马虎虎的造,船不结实,不还是不行吗”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江岁安笑了笑说道:“这我有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乖乖听话。”于成疑惑。   江岁安神秘一笑,说:“山人自有妙计,我们先去找村民们好了。”   说走就走,江岁安和于成翻过冬瓜山,沿着小鸭江往上走。   据水匪们所知,小鸭江沿岸一共十六个村落,最大的村子约有五百来人,最小的村子大约不到一百人。   其中最富有的是在靠近小鸭江上游的祁家村,据说祁家村是从京城迁居而来的,村子人杰地灵,还出过好多大官。   最穷的则是冯家村,因为冯家村的村民好吃懒做,所以最穷。   其他的村子和田家村差不多,人数在两百人左右,村子不算特别富饶,但也并不贫穷。   江岁安和于成最先来到的是田家村,田二爷之前曾经带人找到冬瓜村去,于是江岁安和于成最先找的也是他。   听了江岁安和于成的来意之后,田二爷又惊喜又意外。   惊喜的是,他们愿意教授新种红薯的技术,也没有提出很过分的要求,比他之前预想的要好得多。   惊讶的是,他们的要求居然是造船。   他疑惑的问道:“你们冬瓜村不仅是在江的最下游,还有山隔着,平常根本用不着船,你们要造船干什么”   于成看了江岁安一眼,江岁安点点头,示意他可以说。   于成便把江岁安猜想可能会有水灾的事情,跟田二爷说了,而且好心的吩咐田二爷也要早做打算。   水灾田二爷像是听到了什么奇闻一样,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没在水边生活过,所以不知道河水涨落是很正常的事情,有时候突然涨了起来,谁也预料不到,但也不至于紧张到担心有水灾的程度吧。”   江岁安见他不信,缓缓道:“之前天气忽冷忽热的时候,大家也没有想过,突然会有雪灾发生,掉大雹子的时候,大家也没有想过大冬天会下冰雹。你看,这些事情大家都没有想过,不也是发生了吗”   田二爷犹豫了一下,还是坚持了自己的意见。   “这天最近都没有怎么下雨,河水虽然有所涨,但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再说了,如果按照正常的天气,现在都该进入夏季了,河水涨一点是正常的,我觉得不至于到水灾的程度。”   于成见他怎么都不信,摇头道:“反正我们该说的说了,你信不信是你自己的事情。如果你同意的话,咱们就这么说定了,以船换粮食种植。”   田二爷忙不迭的点头。   “这个你放心,咱们村里面,别的技术不敢说,造船,绝对是顶尖尖的。” 第一百零二章 骄傲的冯家村   听了田二爷的话,江岁安非常满意。   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单独想要造一艘大船的想法,而是和于成一起去找其他的村庄。   大部分的村庄都像田家村一样,对于成和江岁安的到来非常高兴。只有其中一户村子,一点也不欢迎他们。   这个村子,就是水匪们所说的最穷的冯家村。   进村的时候,江岁安发现,这里所有的房子既不是用木头造的,也不是用砖头照的,而是用泥巴垒的,甚至有的人家,根本都是直接就在地上挖个洞睡在里面,上面盖点泥巴树叶,有人直接睡在地上面。   大白天的,这些人啥也不干,懒洋洋的瘫在地上。看见来人,他们眼皮子抬了抬,熟练的从身后拿出一个个破碗,开始嚎:“行行好吧,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给点吃的吧。”   于成问离他最近的一个乞丐:“你们的里正呢”   那乞丐瞧了眼于成光鲜亮丽的样子,腆着脸说:“你给我点吃的,我就告诉你。”   于成亮了亮拳头,“你要不告诉我,我可就不客气了。”   “哎呀,兄弟有话好说嘛。”那人立马服了软,朝着村中唯一一间木头盖的房子指了指,说:“里正就住那儿。”   于成和江岁安走到里正家门口,惊讶的发现,这木房子居然连门都没有,直接就大敞着。   屋里倒是有一些家具,只不过看那样子,没有几十年也有十几年了,其中一张床上躺着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躺在那儿啃一张饼。   这就是冯家村的里正,一村之里正居然大白天躺在床上吃饼,这也太懒惰了吧。   于成和江岁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惊讶。   这群好吃懒做的冯家村人,在之前的大灾中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就他们这懒成这个样子,哪怕是吃人都嫌砍人累吧。126   屋里有一股难闻的味道,江岁安捂住鼻子对,于成说:“你进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于成也不想让她踏入这样的污秽之地,点点头,走进去,跟冯里正交谈起来。   冯里正听完于成的来意之后,眼皮子都不抬,直接就说:“没兴趣没兴趣,我们村世代行乞,靠讨饭过日子的,种什么地不种不种。”   于成显然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之前去的村落,大家接待他和江岁安非常热情。有的人家拿了种子,马上就去种了。   被毫不犹豫的拒绝,这还是头一回。   于成忍不住问:“之前大雪灾的时候,你们村是怎么活下来的”   “讨饭呀。”冯里正骄傲的说:“那时候,我每天都很勤快的出去,走好远的路讨点饭吃。”   这有什么好骄傲的于成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好吃懒做到这样的程度。   种子都放在面前了,还不愿意种,把讨饭当成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你们每天都做什么”他纳闷又的问。   这些人既不做农活,也不出去劳作,唯一的活动就是讨饭,其他的时候做什么   “睡觉啊。”冯里正理直气壮的说。   于成摇头,这种好吃懒做的人,他一点都不想帮。   于是,于成和江岁安头也不回地离开冯家村。 第一百零三章 祁家村来人   在去其他村落的路上,于成和江山说起了冯家村,以及他们懒惰的生活,两人直摇头。   这群只想着讨饭的人,能在之前那样的大灾中活下来已经是奇迹了,如果再有灾害,以他们的懒惰,只怕宁愿死都不愿意动弹了。   “幸好咱们村没有这种偷懒成性的习惯。”于成后怕道。他一想到冬瓜村所有人都变得很懒惰,就觉得很可怕。   江岁安也是第一次遇到冯家村这样的懒汉们,笑着道:“能懒成他们那样子的,也是极少数了,而且居然都聚在一个村子里,这大概就是人家说的人以群分吧。”   两人又走访了几个村落,天快黑的时候,仍然有八个村子还没有去。   于成和江岁安商量了一下,打算明日再去,掉头返程。   走了没多久之后,忽然听到身后有声音。   “二位壮士等一等,你们可是来自冬瓜村”   于成警觉,转身将江岁安护在身后,看向来人。   来人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大约20来岁,穿衣打扮虽然称不上奢华,但也干净整洁,气质温润,举止有礼,与普通的村民大不相同。   江岁安想到了什么,从于成身后走出来,带着笑意问:“你们可是祁家村的人。”   祁家村,就是那个出过很多大官,据说是这一代最富庶的村子。   于成也看向双胞胎兄弟。   两人似乎没有料到江岁安只凭外表和几句话,便猜出他们的身份,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即,其中个子更高一些的哥哥道:“姑娘好眼力,我们确实是祁家村派来的,我叫齐玉,他叫齐成。”   “我们祁家村的里正,特意派我们来请姑娘。”   江岁安看看天色,带着歉意说:“今日太晚了,还是明日再说吧。”   兄弟俩似乎已经料到了江岁安会拒绝,并不失望,客气地道:“姑娘所虑极是,你们今日也跑了许多村落,一定累了,是我们考虑不周。还望姑娘勿怪。吧”   江岁安见他们说话很客气,斯斯文文的,心中也生出几分好感,同样有礼的说道:“确实是这样,我们明日一定去祁家村拜访。”   那高个的哥哥又道:“既然如此,姑娘不妨与我们约个时辰,明日我们村里派轿子去接你。山路难走,我们村又有些隐蔽,不如坐我们村的轿子来,姑娘意下如何”   祁家村里居然还有轿子,倒是挺讲究的。   江岁安看向于成,于成点点头,对此没有意见。   于是,江岁安欣然答应双胞胎兄弟的请求,并且报上自己的地址。   约定好之后,那兄弟二人还特意送了江岁安和于成一段路,方才折返。   这让江岁安和于成更加好奇祁家村,连普通的村民都如此有礼,想必村子里的风气甚好。   尤其是他们今日还见到了好吃懒做的冯家村,两厢一比较之下,倒让人真的期待到祁家村去看看。   两人回到冬瓜村,将今日所见所闻,和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卫里正。   卫里正也对冯家村的懒惰大吃一惊,对祁家村颇有好感。 第一百零四章 祁家村的由来   第二日,到了约定的时间,昨日祁家村的那双胞胎兄弟,果然准时来到了冬瓜村。   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壮汉,抬了一顶青色软轿。   这轿子看上去旧旧的,但是非常干净,抬轿的汉子也收拾得很利索。   前世今生加起来,江岁安马车坐过不少,这轿子倒没做过几回,即便嫁人那日,因为要赶远路,也是坐的马车。   可以说,这是这么多年来,她头一回坐轿子。   于成自然不会去坐轿,而是跟着双胞胎兄弟一起往祁家村走。   轿子刚离地,江岁安就赶紧就抓住旁边的把手,走了一阵之后,她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晃的很。   于是,她敲了敲轿子的内壁!示意轿夫停下来。   从轿子中走出来,她笑着道:“诸位见笑了,粗人吃不惯细果子,我还是走路吧。”   “这怎么好意思”齐玉还要再说什么,江岁安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见她主意已定,齐玉只好转身,让两个轿夫抬着轿子先回去。   齐成在旁边小声的问他:“这女孩子家脚步慢,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   话语里,隐隐有怪江岁安的意思,齐玉严肃着脸,让齐成不要多说。   于成学武,耳目灵敏,自然将齐成的话听在耳里,心中暗暗笑道:一会儿走起来,这齐成怕是要吃惊。江姑娘可是天上的仙子,若是她想,缩地成寸,眨眼间十万八千里也是能的,即便平常走路,也比寻常女子快得多,根本就不像齐成担心的那样拖拖拉拉。盗墓   江岁安并没有注意他们在说什么,她心里正在寻思,祁家村如此有礼,不知可不可以将造船之事交给他们。昨日走访了许多村子,她都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   几人各怀心事,在齐玉的指点下往祁家村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江山丝毫没有疲态,脚步也跟众人保持一致,根本就没有拖后腿。   齐成见了,心中不免对自己之前的揣测深感羞愧,齐玉看了他一眼,齐成惭愧的低下头。   以往,哥哥总是说他太冲动,见识太少,如此看来,他果然见识不够,见了女子就觉得她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是一种偏见,以后要改。   江岁安觉得这个齐成怪怪的,之前不怎么搭理人,后来的路上,却总是有意无意的同她搭话。   若不是这孩子年纪还小,她都以为他看上了自己呢。   行路间,江岁安和于成自然也向齐玉和齐成两人,打听祁家村里的情况。   两人丝毫不隐瞒,将村子的事情一一都告诉二人。   原来祁家村之前叫齐家村,后来改名为祁,祁字有盛大的意思,因为那段时间,不少人投奔齐家村,所以齐里正特意将名字改了,一来表明村子在扩大,二来也是为了不让后来的人觉得被排斥,毕竟以齐字命名的话,其他的姓就被排斥在外了。   “所以你们祁家村,是跟很多村子合并的吗”江岁安好奇的问。   她知道,这附近一带的村子,都相对保守,一般同姓的人住在一起,很少接受其他族姓的人。   “是的。”   齐玉告诉江岁安,他们村子很乐意接受其他外姓的人,并不排外,而是希望大家团结一致,好好的将村子发展得更好。 第一百零五章 到达祁家村   这齐家村的里正也是一个有趣的人,江岁安心想。   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终于来到了祁家村外。   一踏进祁家村的地界,就能感受到不同。   村子最前头,居然用木头和石头搭建了简单的防御工事。   虽然那木石墙并不是多高,但显然有一定的防御力。   而墙后,时不时有人巡逻,两侧高处还搭了简易的塔楼。从那塔里向外望,能清楚的看到路上的来人。   见此情景,一向冷静的于成也不由得惊讶,问齐玉他们村怎么会修这样的防御工事。   齐玉告诉于成,之前天寒地冻的时候,他们村子遭过几次抢,所以大家自发的组织起来,修建了塔楼和防御,并且自愿的组成了巡逻队。   江岁安原本觉得冬瓜村已经够团结了,这下看到齐家村这做派,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村外有村。   于成点点头,暗暗将祁家村修建的工事和巡逻队的事情记在心里,决定回去以后告诉卫里正,让冬瓜村也这样做。   随着水匪们的加入,冬瓜村的人日益增多。加上这次教新种红薯的事情,让冬瓜村颇有名声,难免有人心怀不轨,若是打了坏主意,村里也好提前防范。   祁家村巡逻的人,看到齐玉和齐成,早早的就打开了大门,笑着同他们打招呼,并且向江岁安和于成投去好奇的目光。   看样子,祁家村不少人都知道冬瓜村能在这样的天气里种红薯的事情,也知道齐玉和齐成请来的江水安和于成,要教齐家村。   大家对他们的态度都非常友好,每个人都脸上都挂着笑容,向他们微笑示意。   显然,祁家村民对他们的到来都非常的期待,而江岁安和于成,也很期待见到祁家村的里正。首个   从村口到里正家,大约有一里地左右,并不算特别远,不过也不算近。   江岁安和于成注意到,村子的规划非常的整齐,田地、人家和河流一块块都分的非常的开。   而且祁家村和冬瓜村还有不同,祁家村有个私塾。   难道,他们都读书吗   江岁安和于成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很快,他们来到了齐里正家门外。   齐里正早已等在门外,他是个大约四十五六岁的中年,精神矍铄,一身蓝布衣裳整洁如新,在他身后,站着一个风韵犹存、容貌美丽的妇女,想来便是齐里正的娘子。   “叔叔,婶婶。”齐玉和齐成上去叫人,并把江岁安介绍给他们。   齐里正微笑颔首,几人客套了一番。   江岁安见他谈吐不凡,不由得好奇问道:“恕小女唐突,里正可是有功名在身”   齐里正微微一笑,道:“姑娘好眼力,在下年轻时确实曾是举人,后来隐居在此,便再未考取功名了。”   “姑娘是如何看出来的”随即,齐刘海好奇的问道。   江山笑着说:“我见到村里有私塾,料想您应该是个读书人,所以有此疑问,有所唐突,还请勿怪。”   齐里正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怪罪她,继续有礼的问江岁安可否传授祁家村种红薯的技术。 第一百零六章 想要一艘大船   江岁安自然是一口答应,本来她就是为这事而来的,而且还带来了新种红薯的种子。   齐里正非常高兴,不过片刻,脸上露出歉意,对江岁安说因为前些日子的大灾,村子里的粮食没有多少了,所以不能做丰盛的酒菜招待他们,还请他们不要介意。   江山自然不介意,于成当然也不会介意,两人都想着让齐里正不必如此客气。   “齐里正,你们村靠着江,不知造船技术如何”江岁安想到自己想要造船的事情,开口问道。   齐里正谦虚的说:“尚可,我们有不少村民下下江捕捞,靠水生活,所以大家粗略的懂一些造船之术。”   他所说的粗略的懂一些,在江岁安看来,肯定就是精通了,毕竟齐里正说话非常的委婉。   于是江岁安高高兴兴的说:“是这样的,我们村虽然不靠海,但是最近水位上升,我总觉得会有水灾来临,所以想造一艘大船,不知道能麻烦你们村里的人吗”   齐里正犹豫了下,问江岁安为什么说有大水灾难道她听什么人说过吗   于是江岁安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齐里正并没有像田家村的田二爷那样,嘲笑和否定她,而是认真的问了江岁安是否有把握,肯定水灾的事会发生。   江岁安点点头,虽然她印象中并没有大水灾,哪是因为她在梦里也没能活到这个时候。   现在,天气虽然没有之前变化那么剧烈,最近一直很平稳,但是迟迟未入夏,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有防范总比没防范要好。   齐里正说道:“江姑娘想的是对的,今年这样的天气,我寻遍史书和相关的书都从未见过,谁也说不准将来天气会怎样,说不准真会有水灾,你说的对,防范于未然,我也会让咱们村早做防范的。”书吧达   得他肯定,江岁安非常的高兴。   齐里正又道:“江姑娘大义,我们也义不容辞,只是不知姑娘要造什么样的船。”   江岁安告诉齐里正,她想要造一艘两层的船,一层是用来居住,一层是用来储存东西,所以船要造的很大。   吉齐里正听了,为难道:“这样大的船,即便我们倾全村之力,也要数年才能造好。”   闻言,江岁安想了想道:“那若是只是造长了,后半部用来储存东西这样呢”   “姑娘大概要存多少东西”齐里正问道。   这可把江岁安难住了,要是按她说的话,她当然希望把家里地窖、粮仓,甚至屋里的东西,都存上,但她也知道这不可能。   于是,她对齐里正说想要一个能够储存一个月粮食的地方。   她觉得,若是水灾持续一个月,他们在这期间,必须找到更高的地方住下,否则的话,时间长了之后,谁也活不下去。   齐里正想了一下,告诉江岁安,想要这样的船,船身至少要四米到五米,宽的话,也要在一米到两米左右,也是非常浩大的工程。   难道不能造吗江岁安失望。 第一百零七章 造不出的船   见江岁安露出失望的神情,齐里正有些不忍心,说道:“造是能造的,但是就像你想造两层楼的船一样,按照你的要求,那个船的话体积都不会小,造船的话,最少要一两年,多则四五来年也是可能的。”   一两年四五年江岁安可没想过,要这么长的时间。   这水灾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就会来了,她哪有一两年,甚至四五来年的时间,等他们造出船呢   “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江岁安不死心的问道。   齐里正摇了摇头,以江岁安的要求,这船体积肯定很大,要的时间当然也很多,怎么可能有其他的办法呢,除非真的有天上的神人来帮助造船,可是这个想法太荒唐了,齐里正根本就没有说出来。   “好吧。”   江岁安失望的点头,告诉齐里正,他们冬瓜村到时候需要多少艘船,等和村里人商量过之后,再来跟他们说。   齐里正点头,表示如果是普通江上的那种捕鱼小船的话,他们村一般一个半月左右能造一艘出来,若是其他村一起帮忙的话,说不定会更快一点。   但是,江岁安说的那种船,短期内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于成和江岁安将新种红薯的种植技术,教给了齐里正,再帮助齐里正教给祁家村的人之后,天色已经不早了。   虽然齐里正极力挽留江岁安和于成留下用饭,江岁安倒是无所谓,但是于成想到家里面有那么多新鲜的瓜果,蔬菜和肉类,外面都比不上,还是婉言拒绝了齐里正的邀请,和江岁安回去了。   傍晚的晚霞非常漂亮,层层叠叠的挂在空中。御书屋   俗话说,朝霞不出门,晚霞行千里,可以预见明天又将是一个艳阳天。   但是江岁安却高兴不起来,接连几个村子,都拒绝了她的要求,就连寄以厚望的祁家村都告诉她,要想造出她要求的船,要花上好几年的时间。   换句话说,也就是在现在的条件下,短时间内是造不住她想要的船的,这让她怎么能高兴得起来呢   于成见江岁安闷闷不乐,也跟着沉默了下来。   他不知该如何安慰江岁安,因为造船这事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之外。他也相信,不管是田二爷还是齐里正,他们说的话,肯定是基于他们的造船经验而说,不会骗人。   要造船这个主意,一开始是他提出来的,现在江岁安却没有办法得到想要的船,让于成心里十分不舒服。   两人这样一路沉默的往回走,感觉这一路比往常走的要漫长得多。   回到家中,狗子一如既往的热情欢迎他们。察觉到两个主人的心情似乎都有点不太好,反而更加卖力的想取悦他们。   岁岁特意叼了一个苹果,送到江岁安的手里,摇着尾巴,期待的看着她,似乎想要跟她玩“你扔我捡”的游戏。   江岁安没什么心情,顺手把手中的苹果给扔了出去。   看到苹果飞出去,岁岁立马去追。其他的狗子也觉得很好玩,跟在它后面追,一只接一只,去抢果子。   江岁安见了,眼睛忽然一亮,一个主意浮现在脑海。 第一百零八章 大船和小船   之前,江岁安的想法,是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艘船上,同时住在这艘船上。   但是从狗子们的身上,她看到狗子一只接一只跑出去,不正像一只又一只的小船吗   她不一定要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同一艘小船上,可以分成三只四只甚至五只小船装,然后再用钩子或者绳子,把这些船联在一起不就可以了吗   这样的话,她就不需要一艘造起来比较麻烦的大船了,只需要几艘小船,连在一块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江岁安兴奋的把这个主意告诉了于成。   于成想了想,却说:“那也不对,如果这样的话,每一艘都是小船,虽然能够连战一块,但是互相之间还是会有缝隙,你要怎么过去呢”   这倒是个问题,就算连得再紧,水里那么颠簸,到时候如果水灾了,江水肯定会很大,怎么从一艘船走到另外一艘船上呢   江岁安苦苦思索。   搭个梯子吗这不太现实。   把船和船之间用绳子连起来,然后拖过来如何像当成一个大箱子那样用。   这倒是个好主意。   于是,江岁安把自己的主意改了一下,告诉于成。   “我可以造一艘稍微大一点的船,自己用来住,而其他的两艘到三艘小船,造成那种大箱子的样子,让它们能够像船一样浮在河上,再把东西装进去,密封好。用的时候,把它们用绳索拖过来,当成一个储物箱一样,你觉得呢”   于成又摇摇头道:“那这样的话,你还要造什么船直接造几个大箱子,到时候有水灾,扔在水里不就行了吗”   这样也可以直接把东西装在箱子里,然后把箱子扔在河里,就不需要造船了。   江岁安总觉得这个主意怪怪的。   她一拍脑袋,哭笑不得的对于成说道:“你忘了,如果没有船,只是箱子的话,箱子会沉到水里去的,我必须要让箱子浮在河面上,必须把它放在船里。”   于成虽然没有坐过船,但他也知道,每艘船的承重是一定的,如果超过船的沉重的话,船要么坏掉,要么沉入河里,所以,他对江岁安说:“你这个主意也不对,因为如果你装的东西太多了,超过船的承重量的话,你的船也会像箱子一样沉的。”   “那我就不超过每艘船的承重量,尽量让东西不是特别多。”江岁安说道。   那么,应该装多少东西呢一艘普通的小渔船能够装多重的东西再加上挡雨的乌篷和门的话,还能装下多少东西呢   这个问题,于成和江岁安都不知道,了。   毕竟他们两个人,连坐船的次数都少得可怜,怎么会知道这么深奥的问题。   于是他们决定,等到第二天,再去找田家村和祁家村的人问一问,看他们用最快速度造出来的小船,承重是多少   然后再决定,自己需要多少艘船。   同时,他们也要灾村子里和大家商量一下。   相信会有水灾来临的人,愿意出钱或者出粮食造船,就自己去跟沿江的村子商量。   如果不愿意的话,他们也不会强人所难。   不过两人还是希望尽量让大家都相信,毕竟有备无患。 第一百零九章 真的会有水灾吗?   江岁安把可能有水灾的推测,告诉村里人。并且告诉大家,沿岸村民愿意帮助造船。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村里人大部分人都不相信。   “怎么可能会有水灾我们冬瓜村一百多年了,从来都没有见过水灾,江姑娘,你太多虑了。”   “就是啊,我们旁边还有座大山,就算有水也会被山拦住的,不可能有水灾的了,花那个功夫和那个钱去造船干什么”   “是的,江姑娘你来的时间短些,咱们这真的是从古至今都没有发生过水灾,我觉得将来也不太可能有。我看啊,造船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眼见大家纷纷反对,就连卫里正也犹豫起这件事情,江岁安有些着急的说道:“我们不能以从前的眼光看待现在的事情。”   “就说以前吧,谁见过那么大的雪灾对不对谁又见过大冬天的下雹子是吗谁见过山里面有那么多奇怪的植物,还有突然长大的动物”   江岁安把这些事情一说,原本反对的人也沉默下来。   的确,今年的气候非常不正常,其他的事情也都透露出诡异,不太像往常的宁静。   可是要说水灾会不会夸张了一点   有的人问道:“江姑娘,你是怎么判断出可能有水灾的呢”   这时候,人群中的陈奶奶走出来,将自己遇到的河水上涨的事情告诉大家,并且信誓旦旦的跟大家保证,江岁安所说的水灾,是极有可能发生的。   陈奶奶在村里面德高望重,好多人都受过她的指点,而且一向为人耿直,不可能为了江岁安而说谎。   于是,她这么一说,其他曾经在村子河边洗过衣服的妇女都站出来说话。   “对对,就是这样,那天我在洗衣服,那水哗一下就涨上去了,吓得我好险摔倒。虽然过了一会儿就退下去了,但是也把我的衣裳都被打湿了。”   卫招弟也出来说:“就是就是,我跟我男人去河边想捞点鱼,可是那水里不仅没有鱼,而且上涨了许多,河水很浑浊。”   有人问卫招弟,那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   卫招弟告诉大家,就是前两天发生的,水现在还浑着呢。   “好像是的,我也觉得最近的水位涨了,也变得浑浊了。我家原来有块地,就在河边,那地的一半都快被淹了。”   既然有人这么说,而且一副言之确凿的样子,举出了证据,反对的村民们也不吱声了。   反对的人,大部分人都是家里有井水,最近没有去河边,而且他们的地都是在靠近村子,而不是在靠近河边的地方,所以他们才说不会有水灾。   可是按照其他人的说法,似乎河水发生了一些不寻常的变化,这水灾好像很有可能发生。   于是村里人分成了两派,一派是相信会有水灾发生的人,一半是不相信会有水灾发生的人。   而其中,徐志林那帮水匪们,则是站在相信不会有水灾发生的一派中。   他们觉得自己常年跟江水打交道,就像田家村的人一样,觉得河水有涨落是很正常的事情,不至于要到水灾的程度,所以都不怎么相信。   大家有意见有分歧,江岁安心里直叹息,看样子,没有办法说服大家都去造船了。 第一百一十章 载重有点少   已经把该说的事情都说了,江岁安觉得自己尽力了。   不相信的话,她也不能逼迫他们去造船,而相信的人,可以到卫里正那里登记。   最后统计下来,整个村下来有三十户人家是愿意造船的,而有三十多户人家是不愿意造船的,至于水匪们带来的那些人,没有一个愿意造船。   看到统计,江岁安直摇头。   不过,见到名单上陈奶奶和卫招弟,还有卫里正一家都愿意,她心里感到稍许安慰。   于成把愿意造船的人家集合起来,问问他们每家想要几艘船,并且事先跟他们说好,只有最普通的那种小渔船的样子,大家是否能够接受。   所有人都能够接受,但是不知道造船需要付出多少钱粮。   若是可以的话,他们愿意跟江岁安和于成一起,去找河沿岸的村民们商量。   这可就太好了,江岁安非常高兴。她本来还怕这些人只想做甩手掌柜,最后抱怨来抱怨去,没想到大家都挺自觉,能自己去安排事情,   于是,江岁安把江沿岸和冬瓜村关系好的一些村子都写在一张纸上,分发给大家,他们愿意去哪个村找帮忙造船的人,可以自己去找去商量。   大家拿着纸之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江岁安和于成商量了一下,打算来找祁家村的人帮忙造船。   卫里正觉得,他们找的人肯定最靠谱,所以和两人一起前往祁家村。   到了祁家村,村子外面的防御工事,有人守着。   江岁安昨日才来过,挨家挨户地传授新种红薯的方法,村民大都都认识他,守卫立马将他们放了进去。   卫里正昨日就听于成说,祁家村有修建防御工事,等到亲眼看到之后,更是惊叹,决定回去也跟大家伙商量一下,造了试一试。   进了村之后,一行人直奔齐里正家里来。   听说了江岁安的来意之后,齐里正欣然答应。并且对江岁安想出的“联船”的方法表示了肯定。   “这个主意,我之前没想到,倒是挺不错的。至于船和船的缝隙,就像你说的,一来你可以用绳索连上去。二来,其实河面如果不颠簸的情况下,直接从一艘船走到另外一艘船也是可以的。”齐里正如此说道。   那真是太好了,江岁安非常高兴。   “那普通的小渔船,每艘大概能够装多少东西”   齐里正告诉江岁安,他们村一共会做三种船。   一种,就是普通的木筏子,这种船基本上装不了什么东西,只不过平常用在水上漂流,或者是看看风景罢了。   还有一种船,就是舟。像平常用的独木舟,以及柳叶舟之类的。是他们最常造的船,这种船在江水里面,能够在中一石到两石左右,不会发生倾翻。   一石到两石,也就是一百斤到两百斤,有点少了,江岁安家里,光米就不止两石了。   她算了下,要是想把家里所有东西都装上的话,得上百艘小船,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那也就是说,有些东西不能带,比如像鸡鸭猪什么的,可能到时候都不能带小毛驴。 第一百一十一章 慷慨   一想到家里那么多东西,江岁安自然是舍不得的。   于是,她问齐里正,大概多久能造好一艘柳叶船。   齐里正告诉她,如果她能够帮忙提供材料,村里十来个人负责做的话,大约十来天就能造出一艘。   十来天,倒也不算久,提供原料的话,也就是要进山伐木头,这难不倒江岁安。她现在的力气,比一般的普通男子也不差。   若是十天一艘的话,一个月就能有三艘。   江岁安想了想,对齐里正道:“那便如此吧,我明天开始给你们提供木料,先帮我造个六艘。”   到时候能装多少东西,先装上再说。   齐里正欣然点头,随后又问她:“那这船,是直接在你们村里造还是在我们这造好若是在我们这,你运回去又要费不少功夫,路上也是麻烦,不如就直接在你们村造如何”   江岁安也觉得,不如就在冬瓜村造。最好是在她家旁边造,多方便。   但是,放陌生人进村的话,不知道为卫里正同意不同意   于是,她转头,看向卫里正,询问他的意见。   卫里正一口答应下来,不过悄悄让江岁安不要告诉别人他答应的这么爽快。   他可以看在江岁安的面子上,直接放齐家村的人进冬瓜村。   可是,若是其他村民请的人,他还是要考量一番,才能同意的。   这是自然,江岁安连连点头,谢过卫里正的信任。   然后江岁安跟齐里正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明日开始,你们派人到我们冬瓜村,直接到我家,替我去造船。来的工人,一日三餐都由我那边负责,工钱的话,一人一天五斤红薯粮食如何“”   江岁安家里,最不缺的就是红薯粮了。   她原本就有很多的米没有吃完,后来为了试验,又种了很多的红薯,   现在,家里的红薯都快堆的没地方下脚了,正好趁这个机会,消耗掉一点。   那些红薯,江岁安并不打算带到船上去,不如就此机会,开个高价钱,也让替她做工的人,更加卖力。   听了江岁安的话,齐里正眼睛一亮。   一天五斤红薯粮食,足够一家人吃了。   现在,村里的新种红薯才种下去,就算一个月收获,那这一个月之内,大家也要饿肚子。   若是有机会能到江岁安那去做工,一天就能领回五斤红薯粮食,这得高兴坏多少人啊   他马上答应下来,并且跟江岁安说:“江姑娘,你那要是有足够的红薯粮,照您这个条件,我们村起码有二三十个人愿意去。你看,这些人能不能都过去,这样的话,也能帮忙伐木。人多力量大,大家伙齐心合力,动作快的话,不用十来天,五六天就能造出一艘船了。”   这对江岁安来说,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她现在,就是粮食太多,当然乐得用粮食换船了。   见江岁安答应下来,齐里正兴高采烈。   以江岁安最近的作为,他相信她不是一个会赖账的人,所以,他立马就将这个消息跟村里人说了,   如他所预料的,村里人纷纷争着要去帮江岁安造船。 第一百一十二章 这有什么难的   然而齐里正去通知村民之后,卫里正的神色便有些不太对。   就连于成和他说话,他都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回答。   于成看着江岁安和齐里正跑前跑后,而卫里正一声不吭的样子,并不是很明白,于是他悄声问:“叔,你怎么了   卫里正低声说道:“江姑娘给那些做工的人,一天五斤红薯,咱们村除了她,谁能出得起这个价。”   “到时候,大家互相一说,别人家里都是一斤红薯,这一比,谁心里都不好受。别人家的工匠肯定会嫌主家给的价钱低,一不高兴,不造了咋办,那村子里还不得乱起来呀。”   除了这个,卫里正没说出口的是,他家也打算请人造船,本来以他的意思,一天给个一斤粮食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而且不包饭,可江岁安这么一做,把工钱拉的这么高,他们这些人怎么办呢   他知道,江姑娘家有的是粮食。自从于成到她家过日子之后,就再也没见着饿过,反而胖了不少。   可她家有粮食,是她家的事情。她这么一大方,剩下的人可就难做了。   江岁安也是一时之间没想到,一来是想着家里的粮食太多了,趁这个机会也消耗掉一点。二来也是为了让工匠们更勤快一点,着实没有考虑到村里其他人的怎么办。   毕竟,不是人人都像她,知道天灾会来,早早的就存下了不少的粮食。   大家能熬过大灾,已经很不容易了,现在家家把粮食看得跟命根子似的,谁愿意多出一点啊。   她这么一大方,别人家里面只出一斤粮食,说不定工匠都拥到她家去做工,那普通人家就根本请不到造船的工匠了。   于成一想也有道理,但是江姑娘已经把话说出口了,再让她改口也不可能了,而齐里正已经兴高采烈去通知工人了,那些工匠也都知道,一天可以得到五斤红薯,都是冲着这个来的,现在再改口的话,只怕就没有人愿意再相信江岁安了,所以不能让江姑娘改口。   这可怎么办   若是维持一天五斤红薯粮的价格,村里给其他人家造船的工匠不干。   若不让江姑娘一天出五斤红薯的价,那齐家村这些人不干,怎么办   于成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法子,只好硬着头皮对卫里正说:“要不,咱们也想想法子,给一人一天五斤红薯,请的工人少一点,行吗”   对于成出的这个法子,卫里正苦笑道:“你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咱们就算只请三个人吧,那一人一天五斤红薯,就是十五斤红薯粮食,你说这放谁家谁肯啊”   “再说了,你想想陈奶奶和她孙子小石头,平时她们家里吃的就不多,要她拿出比平时自家吃的口粮还多的粮食,去请人造船,你说她还能愿意造吗”   这倒也是,于成听了卫里正的话,也明白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实在想不出办法,只好来问江岁安。   谁知江岁安听了之后,一点也不为此烦恼,甚至还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难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解决之道   江岁安说完,直接把找来的工匠们聚在一起,朗声说道:   “各位,一天五斤红薯粮,在这远近算是最高价。故而我只要最好的工匠,而且要手脚勤快麻利的,一日不停都得做活。齐里正说了,若是工匠们厉害,五六日造出船也是行的。我出这么高的价,这样吧,自然要厉害得,至少六日得替我造出一艘柳叶船。”   “诸位,有这本事的才能领这份粮食,没这本事的就不必来了,我若是发现混子,家有恶犬,别怪我放狗咬人!”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几个平时爱偷懒的,悄悄的溜走了,还有几个活儿做的不好的,也悄悄地溜走了。   剩下来的,都是觉得自己有本事吃这碗饭的。   江岁安便将自己的要求,一一写在纸上,让他们画押签契约。   画押签契约的时候,有几个人信心不足,担心完不成。毕竟之前口说无凭,如今写在纸上,可不敢赖账,所以又有几个悄悄的离开了。   到最后,就剩下八个工匠,这八个人,都是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而且非常勤快,签押契约,保证六日就能造出一艘船来。   如此一来,江岁安花的高价钱,请的都是本事大的人,其他人没这份本事,赚不了这么多粮食,只能怪他们自己。   普通工匠,虽然手艺比不上这些人,但肯定也想吃饭,到时候,自然愿意降低些价钱,替冬瓜村里其他人造船。   问题轻轻松松解决了。   于成和卫里正在一旁,都为江岁安的做法感到惊叹。   他们先前只想到,这五斤红薯,给的太大方,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可是江岁安却从另外一个角度,考虑到想要挣这五斤的粮食,就得有相匹配的本事,有这个本事,就能吃得起这碗饭。   如果村里其他人请的造船工匠,没有这份本事,挣不到这个饭,自然不应该有怨言。   卫里正专门找了江岁安,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表达了羞愧之意。   江岁安毫不在意,甚至反过来感谢为卫里正。   “幸亏您提前替我想到了这一点,若真是我稀里糊涂的全把人请回去了,得罪了全村人都不自知,那才是最糟糕的呢。”   因为江岁安的大气大方,卫里正心里觉得暖暖的。   签完字画完押之后,江岁安片刻不敢耽误,立马带着工匠回村造船。   而卫里正则是留在了齐家村,一来是想请教齐里正,防御工事怎么建造。二来,是他家里想请的工匠还没请到,也想听听齐里正的意见。   于是,江岁安和于成先赶回了村子。   回到冬瓜村,显然,他们是出去请造船工匠最早回村的一批人,其他人都没回来。   村里那些不造船的人家,看到江岁安真的请了工匠回来,纷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奇怪,像是嘲讽,也像是怜悯。   江岁安不以为意,将工匠们带回自己家,叫他们认认门。   随后,于成便带着工匠们进山,砍木头伐木头去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假惺惺   水匪中有一人,姓曹名宏,原本也是造船的工匠,后来日子过不下去,便落草为寇。   此时,看到江岁安当真请来了工匠,心中有些异动。   虽然曹宏并不觉得江岁安所说的水灾会来,但是,他觉得凭自己的本事,去混碗饭吃也不错。   于是,他便朝江岁安家走来。   江岁安正在后院,算算家里的东西,盘算着哪些该带,哪些不该带。   正忙着呢,就听到前院喧哗声大起,狗子们狂吠。   难道有人闯进来了   江岁安联盟从后院走出来,看到一个大约四十来岁,黑瘦精干的汉子,站在门口,脸上又是尴尬又是害怕。   江岁安没有出去,只是手抬了一下,示意狗子们安静下来,然后站在院中,隔着远远的距离,问道:“你是谁来做什么”   曹宏自我介绍了一下,表明了来意,想为江岁安造船。   江岁安思索了一下,问他可是徐志林派他来的。   曹洪连连摇头,“并不是老大派我来的,我是看你这里请工匠,我以前手艺很好的,所以想来试试。”   既然如此,江岁安也是爱才之人,随即将自己的要求都说了出来。   曹宏不可置信,道:“你要六天就造出一艘船这根本就不可能!”   江岁安自信地说:“可我请来的工匠,人人都有这本事。”   曹宏仍旧一副不相信的样子。6   江岁安也懒得同他争论,只问他有没有这份本事,若有就留下来试试,管饭,每天有五斤红薯粮,若没有的话就可以走了。   曹宏眼睛转了转,心中寻思:我刚才见她似乎请了八九个人,这么多人,我便是混在其中,磨磨洋工,也没人看得出来,何不留下混点吃的。   想到这,曹宏立马点头。   “没问题,没问题,我做得到。”   江岁安又不是傻子,先前曹宏那么不相信的样子,可是一听到工钱就要留下来试试,分明是冲着混日子来的。   她也不怕,拿出契约,对曹宏道:“若你真是对自己有信心有把握,那就在同我签下契约,完成要求,一日我给你五斤粮食,完不成要求,你看看我这满屋的狗,到时候别怪我放狗咬你。”   居然还有契约   曹宏没想到江岁安居然弄的这么正式,顿时脸色垮了下去,悻悻的说道:“其实我仔细想一想,觉得这事不容易,我还是不试了吧。”   然后他又欲盖弥彰,假装好意劝说江岁安。   “江姑娘,有这份本事的人,我根本就没见过,本来你要造船这个主意就比较奇怪,可要小心人家骗你啊。”   这人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是吧江岁安不喜,她自己的主意,不需要别人来质疑,她跟他非亲非故,更不需要他来劝说自己。   于是,江岁安沉下脸色道:“这位大叔,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这主意怪不怪,愿意信的人自然相信,不愿意信的人我也没逼你。我家的工匠能不能做到,不需要你操心,跟你也没有关系。你要是没什么事,就快点离开吧。”   曹宏想发怒,但是转头想到,在江上他们被抓住的时候,那些主意可都是江岁安出的。   人都说这个江姑娘很聪明,他可不能跟她硬碰硬。   曹宏压下心里的愤怒,不甘心的走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较量   曹宏离开江岁安家以后,心中始终不甘心。   他眼睛一转,在村子里到处说江岁安的坏话。   结果只说了几句就被人听出了不对,让人狠狠给骂了一通。   “你知道江姑娘对我们村多么重要吗当时,要不是江姑娘教的新种红薯技术,我们都饿死了,你还在这放屁!”   有个老者狠狠的啐了曹宏一口,令他无地自容。   但这并没有让曹洪感到羞愧,反而更加生气,他换了个方法。不再说江岁安的坏话,而是跟别人说对江岁安很担心。   “哎,我听说江姑娘请的工匠,保证六天给她造一艘船,这事情根本不可能!要我说江姑娘指不定是让人给骗了,这可怎么是好啊”   还真别说,他这么一说之后,有不少村民信了,纷纷担心起来。   这话倒也对,江姑娘又不晓得造船的这些事情,她请人来,万一让人给骗了咋办   就连卫里正的夫人卫大娘都听到了这个消息,上就带着月娘来劝说江岁安。   “江姑娘,我听说你一天给五斤粮食给造船的那些人,我跟你说啊,你可上当了。”大娘好心好意的告诉江岁安:“别人家一天才给一斤口粮。”   江岁安笑眯眯的解释道:“大娘,我请的工匠跟别人不一样,个个都很能干,而且从早做到晚,六天就能给我造出一艘船来呢。”   结果卫大娘一听,反倒更加不相信了。   江岁安疑惑道:“大娘,你是从哪听说的我家的消息呀”   他们才刚回村不久,卫里正都还没有回来,大娘不可能是从里正那听到的消息,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江岁安刚说完,就想起被她赶走的曹宏,带着微微的怒气说道:“大娘,是不是有人在村子里瞎说八道”   江岁安担心,她可刚把这些工匠请回来,若是有人在村里瞎说八道,让人家听了去多不好。万一心存芥蒂,以后主仆都相处得不好,岂不是很难看。   卫大娘一听,急忙说:“不是瞎说八道,都是出于好意,村子里就说起了这事儿,你也别往心里去。”   大娘叫她别往心里去,也就是说曹宏说的不是坏话,但肯定是有什么名目才说的。   江岁安很清楚,她刚刚很不客气的拒绝了曹宏,曹宏的目的,不可能是关心她,只不过是借着关心的名头,让别人产生对江岁安产生怀疑,更甚至,在离间她跟工匠们和村民之间的关系。   哼,她小看了那家伙,这人的心机很不简单。   不过,再不简单的心机,也有弱点。   江岁安没再说什么,只是好言好语的安抚了卫大娘,再三跟她保证,自己不会被人骗,然后客气的送走了大娘。   随后,江岁安来到了冬瓜山脚下。   这一片地方,都是划给水匪们的,他们聚居之后,大家发现这些水匪们挺勤劳卖力的。   原本荒芜的土地,仅一个月的功夫,就收拾的像模像样,地里铺着红薯秧子,看着非常喜人。   原先凶悍的水匪们,已经没有了那股悍然之气,瞧着就像普通的村民,笑着同江岁安打招呼。   江岁安也报以微笑,跟他们说,自己要找徐志林。 第一百一十六章 打赌   水匪们马上热心的替江岁安指出了位置。   原来徐志林正在地头忙,江岁安来到他家地里,徐志林走出来,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问道:“江姑娘怎么有空过来,实在不好意思,也没啥好招待你的,要不上我家去坐家里还有点粗茶,你多担待。”   “不忙,不忙。”江岁安摆摆手:“我来找你想打听一件事情。”   “你说。”徐志林客气的道。   江岁安将话直说了。   “你手下有个叫曹宏的人,你对他了解吗”   “曹宏啊,”江岁安说名字,徐志林就知道是谁。   那小子以前在寨子里,就怪会偷懒耍赖,偷奸耍滑,这是又犯毛病了。   徐志林说道:“曹宏这人我了解,说起来也是个苦命的人。”   原来这曹宏在雪灾来临前,有媳妇有孩子的,也是个勤快过日子的。   平常他在江边替人造船,自家还有条小船,经常会在江上载个把客人什么的,日子倒过得挺不错。   但是雪灾来了之后,一日曹宏不在家,他媳妇儿想烧炭取暖,结果不知道怎么的,就把房子给烧着了,曹宏的媳妇儿子,都让大火给活活烧死了。   自打媳妇儿子死了之后,曹宏就心灰意冷,什么都不想做,再加上后来年景不好,造船的活也没有了,他就落草为寇了。   原来如此,听了徐志林的话,江岁安对曹宏有了些许了解,不像之前那么一肚子怒气。   人说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不过可怜归可怜,可是她也不能让曹宏到处说她的坏话,就为了没能得到活计的事,可见这人心不是特别正派。   江岁安将曹宏在村里说的话,告诉徐志林,并且说道:“徐大哥,我之所以先来找你,是觉着曹红是你手下的人,所以来知会你一声。”   徐志林急忙道:“江姑娘,他做的事,绝对不是我指使的。”   “这个我知道。”江岁安笑眯眯的说道:“我是个讲道理的人,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不会怪你。只是觉得,这事儿得先跟你说一声,以免到时候你从旁人口里听见,对我有什么看法,那反倒不美了。”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对江岁安处事的周全,徐志林十分赞赏。   只是不知道江岁安要如何做,以江岁安在村里的威望,就是将曹宏直接赶出去,也不是难事。   之前,徐志林之所以说了曹洪的可怜之处,也是怕江岁安直接将人赶出去,毕竟现在在外面,能像冬瓜村这样平静的地方,已经很少了,若曹红被赶出去了,等待他的下场只怕十分惨。   只是不知道江岁安心中决定如何做。   江岁安直接借了徐志林的人,将曹洪找来。   曹宏一听说江岁安找他,心里忐忑难安。   但是后来一想,他又放下心了。   虽然他开始曾经说过岁安的坏话,但是后来那些话都是出于关心啊,如果关心都是一种错的话,那他也没话好说了。   没料到,江岁安将人找来之后,一点都没同曹宏生气,反而要和他打赌。 第一百一十七章 争口气   “打什么赌”曹宏红疑惑的问道。   江岁安好整以暇的说:“曹师傅。今天到我家去说过,你也是造船的工匠,并且十分好心的劝我,我请来的工匠们,不可能六天造出一艘船。”   “是。”曹宏红坦然的承认了,这些话说出来又没什么,他并不怕。   江岁安笑眯眯的接着道:“既然如此。我想跟曹师傅打一个赌,赌我的工匠们,一定能六天造出一艘船来。”   “要是我赌输了,我就送给曹师傅一百斤的红薯。”   曹宏听到这里,眼睛顿时亮了。   一百斤的红薯粮食,够他吃上好几个月了。   一想到几个月都不用干活,还有饭吃,曹宏的心就动了。   不过随即,他又谨慎的问道:“那你要是赢了,我得付出什么代价呢”   江岁安望向四周,来看热闹的人也都很好奇,江岁安想从曹宏身上得到什么。   然而江岁安什么都不想得到,她只是想争一口气。   俗话说,不蒸馒头争口气嘛。   曹宏既然打着好心的名头,跟别人大肆说她请工匠是不长眼,那她就让那些不相信的人看看,她江岁安从不撒谎,能就是能!   于是江岁安开口道:“即便我赌赢了,我也不会要向曹师傅要任何东西,只希望曹师傅跟我的工匠们道歉,不该怀疑他们。”   听到这里,围观的群众们窃窃私语起来。书荒啦书屋   这赌约对曹宏也太有利了吧,赢了有一百斤的粮食,输了只需要道歉,要是换在自己身上,肯定愿意啊。   曹宏当然也是这么想的,江岁安一说完,他便立刻答应下来。   见他答应,江岁安面色平静,随即转向诸人,面带笑容的说:“还有哪位质疑我的决定的,可以站出来,我们一起打个赌。”   她还真敢赌呀,曹宏在旁边暗暗偷瞄江岁安。   她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要是赌输了,一个人赔一百斤粮食,若有十个人同她赌,那可就是一千斤粮食,难道说,她家里有那么多的粮食吗   不过,万一要是她输了,赖账可怎么办   别人可没像曹宏想的这么多,他们听了江岁安的话之后,心里想着的是那一百斤粮食,但又碍于平常相处的不错,不能抹开面子,所以一时之间,没有人站出来。   江岁安又问了一声,“还有谁愿意同我赌的,现在就说,若是现在不说,以后后悔可来不及。”   村里人有两个中年男人站了出来了。   两个男人一个叫卫黄,一个叫卫天,说起来和卫里正还沾亲带故,是五服内的堂兄弟。   两人家里的地都不是特别的多,但是都有老婆孩子,之前在大灾中没了房子,一家子的口粮都等着他们挣,所以听了江岁安的话之后,便站了出来,想着要是运气好,能挣到一百斤粮食,那该多好呀。   而水匪们那边,站出来的人可就多了,老老少少有八个。   徐志林狠狠的瞪着八个人,八个人低下了脑袋,不敢看徐志林的目光。   他们也是没办法,那可是一百斤粮食呢,再说了,曹宏都赌了,凭啥他们不能赌 第一百一十八章 说到做到   见到这么多人站出来,江岁安既没有惊讶,也没有失望,只是平静的同每个人都签了赌契。   等六天之后,她要让大家看到,她的工匠们能造出一艘船,若是造不出来,就要赔给每个人一百斤粮食,若是能造出来,这些人通通都要向他的工匠们道歉。   卫招弟听到消息,从地里赶来,悄悄的将江岁安拉在一旁问道:“江姑娘,只是为了道歉争一口气,这样值得吗”   江岁安对她说:“这并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而是应不应该的问题,本来因为造船的事情。就有很多人持怀疑态度,村里有大半的人,都不愿意造船。”   江岁安已经将工匠请来,曹宏还要说三道四,谁都不是笨蛋,他说的这那些话,真正的目的是什么江岁安相信有人看得出来。   只不过,曹宏的想法,也正是大多数人的想法,很多人都是借着关心的名目,实际上都是为了满足自己心里的不相信。   可是江岁安要造船并不是一时兴起,更不是为了好玩,当然也不是因为家里有粮食而瞎折腾,她是真的从心底里面相信会有水灾到来。   她真心希望大家做好准备,毕竟在大灾害面前,人的力量真的非常微弱,若是现在不提前做好准备,到了那个时候,会有很多人死于非命。   所以江岁安为了不让人怀疑她,必须用些手段为自己建立威信,否则的话,可能那些本来想造船的人也会改变主意。   卫招弟见劝不动江岁安,只好作罢,读书楼   其实,卫招弟心里面,何尝不是认为江岁安请工匠要六天一艘船这件事情是不可能的呢,连带这次,之所以同意造船,也是因为信任江水岸。   若是江岁安的威信下降,就像她自己所考虑的那样,卫招弟也会质疑造船的决定,进而可能会不再造船的。   所以卫招弟也能够明白,江岁安为什么要坚持自己的意见,为什么要不顾众人的反对,甚至和所有明面上反对的人打赌,就是为了证明她是对的,继而证明造船的这个决定也是对的。   可是她真的能做到吗卫招弟很怀疑。   然而江岁安却一点都不怀疑,她写完契约之后就回到家里,   于成已经带着工匠们从山上回来了,他们拖回了两棵大树   江岁安将众工匠召集在一起,把自己和村里人打赌的事情告诉大家。   众工匠们都傻眼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出来造个船,居然也能变成一件打赌的事情。   “江姑娘你放心,”其中看起来最年长的一个工匠自我介绍道:“我姓鲁名山,我家祖上是赫赫有名的大工匠鲁班,您放心,咱们既然和你签订了造船的契约,就一定会说到做到,你不必害怕,赌约我们一定会帮你赢得。”   江岁安学着男人的样子,向众人抱拳,说道:“那就麻烦各位了,我也不多说,反正各位只要做到咱们约定的事情,一天五斤红薯,还供你们一顿好饭,我说到做到。”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选一   工匠们听了江岁安的话,非常高兴。   谁不希望主家慷慨大方呢,他们卖力干活,当然是希望有好待遇啊。   “既然如此,江姑娘如此慷慨,我们自然也不敢懈怠。”鲁山马上带着工匠们开始造船。   他们各自都带了常用的工具,锯子,刨子、凿子等一应齐全。   工匠们给大树刨皮修剪的时候,鲁山来找江岁安。   “江姑娘,六天造一艘船出来,按照我们之前的预想,是做柳叶舟,但是我们现在有个更好的想法,你可愿意听听看”   江岁安自然,连连点头,请鲁山说说看。   鲁山告诉江岁安,柳叶舟需要木板拼接,他们在后山,看到老林里的树木都非常的粗壮,最宽的截面甚至有磨盘大小,所以,鲁山提出来,要不直接将树木中间给挖空,两头造成船的形状,这样的话,他们只需要三天,就可以造出一艘这样的独木舟。   听说只要三天,江岁安更高兴了。   不过,她随即又担心,“这样的独木舟,能载人能装东西吗”   “问题就在这儿,这种独木舟,如果给它加个顶盖,装东西是没问题的,可是载人的话,太狭窄了,而且不像柳木舟,可以在船上做出房间。”   依照鲁山看来,如果江岁安是为了赢得赌约的话,造这种独木舟当然是最好的,因为快。   如果江岁安是为了让船能够载人居住的话,他还是建议造柳叶船。   江岁安思索了一下,询问鲁山,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因为我家里面,需要住人的船要有一艘,其他的是用来装东西的,你说的独木舟是可行的,只是不够用。”   鲁山听了江岁安的话,想了想,建议道:“要不这样吧,先砍出大树,造独木舟。等到赌约赢了以后呢,我们再替你造一艘大一点的柳叶舟。江姑娘觉得如何”   江岁安张口,本想答应,毕竟她现在跟村里那么多人打赌。   可是她转念一想,若是她靠这个方法,即便造出船来,那些输的人也不认同,因为独木舟严格来说,并不能算是一艘像模像样的船,还是需要柳叶穿那样子的船,才能够服众。   于是,江岁安笑着对鲁山说:“鲁师傅,这样吧,你们呢,先在六天之内,帮我造一艘柳叶舟出来。等到赌约结束之后,咱们就只造独木舟,留着放东西。”   鲁山师傅不明白,江岁安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了,他才恍然大悟。   为了感谢鲁师傅的坦率,江岁安又接着道:“你放心,虽然工期缩短了,但是我并不会因此而亏待大家,按照咱们说好的,你们帮我做一个月,在这一个月之内,我是不会因为工期短,而把你们辞退的。只要在咱们签的工期内,我都会每天提供你们每人五斤粮食,大家伙就尽可能的帮我多照一些舟和船。你也看到了,我家里挺大的,东西也挺多,你造的船越多,我能放的东西也越多。”   鲁山听了非常高兴,其实他说之前,也有考虑过江岁安会不会因为工期断了船够了,会提前结束雇他们,但是这一番话说下来,江姑娘很坦率大方的,不是那种小气不讲理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结拜兄妹   于是,按照江岁安的嘱咐,工匠师傅们没有改造简单的独木舟,而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将木头锯成长长短短的木板,准备把木板用铆钉和木铰拼接起来,做成一艘可以主人的柳叶船。   虽然说起来工序挺简单,似乎挺容易的,但其实真正做起来,才知道有多复杂,多耗功夫。   不过,工匠们意想不到的是,于成力气非常大,他帮了许多大忙。   就像之前他帮忙造房子的时候,造房子的人都夸赞他,这些造船的工匠同样夸赞欣赏于成,认为他勤快、能干、力气又大,是块干活的料子,纷纷羡慕江岁安,嫁了个好夫君。   好夫君   江岁安愣住,原来这些工匠们,都以为于成和江岁安是夫妻。   要不然,怎么他们两个形影不离,而且于成住在江岁安的家里,连狗子都对他很亲切,所以,从外村来的工匠们,自然而然的误以为江岁安和于成是一对小夫妻。   江岁安想解释,还没开口,于成便道:“大家伙误会了,我们不是夫妻。0   于成心里,还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仙子江岁安。   有工匠好奇的问道:“那你俩是什么关系难不成是兄妹”   大家觉得他俩长得不太像,而且年龄也太相近了,看起来不像兄妹。   谁知,于成坦然的说:“是啊,我们是兄妹,结拜的兄妹。”   他们什么时候结拜了   江岁安疑惑,以前她想跟于成结拜,于成死活都不同意,可这会儿,他怎么这么自己就说结拜过了呢   江岁安并不知道于成心里面怎么想的。新书包网   虽然,于成还是默默的爱慕着江岁安,但是早已经不敢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   为了不让人想歪,不影响江岁安的名誉,所以于成坦然地说他们是结拜的兄妹,甚至在卫里正他们面前也是这么说的,所以大家渐渐以为,他们真结拜了。   果然,工匠们纷纷恍然大悟,识趣的不再多问。   对于于成突然承认他们是结拜兄妹的事情,江岁安心中满是疑惑,同时又有些说不上来的失落。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江岁安习惯了什么事情都跟于成一起,也知道于成为人正派,心地善良,跟渣男林则正完全不一样。   若说她对于成完全没有好感,这是不可能的。只是这好感,还不足以让她走出阴影,踏出那一步。   可如今,亲口听他承认两人只是兄妹,江苏安心里莫名的一慌。   难道于成真的将她当成了妹妹,没有男女之情吗。   于是,这一天做事的时候,江岁安都有点心不在焉。   工匠们在前院乒呤乓啷的刨木头,周围聚集了很多村里人来观看。   江岁安都没心思去管,而是待在后院,盘算要带哪些东西。   一艘柳叶船,其他都改成独木舟的话,一个月大概能有九艘船。   按照每艘独木舟装两石的东西,一石等于十斗,大概是三十到四十斤左右的东西。   所有的加在一起,也就是五百斤左右,那么该放哪些东西进去 第一百二十一章 怎么处理   江岁安本以为船多点,能够带上小毛驴,可是一头小毛驴就大约有两百斤重,若是带上小毛驴的话,其他的东西什么都带不了了。   “把小毛驴扔在水里也不行啊。”江岁安抚摸着小毛驴的头,叹气。   小毛驴仿佛知道了她心中所想,着急的讨好主人。   主人主人,你可一定要带上我呀,千万不要把我扔在水里呀,驴子不是鱼,不喜欢待在水里啊。   江岁安发愁,除了小毛驴之外,狗怎么办黑豹们怎么办再多的船也不够用。   这可把江山给愁坏了。   她找出一张宣纸,因为不会写字,她在上面画画。   画的驴、狗子、黑豹,可怎么画都不像,她筹划了半天,也没决定好带什么,一气之下把笔都给扔了。   到了傍晚,天黑了之后,工匠们才歇了活儿。   江岁安按照承诺,给每人发了五斤红薯。   其实严格来说,今天工匠们都没有做满一整天,不应该给那么多,但是江岁安仍旧按照承诺,给大家发了粮,而且请大家吃了一顿饭。   不过,这顿饭不是她做的,而是于成做的,现在家里面的饭几乎都是他做的了。   工匠们吃饱喝好,拿了粮,心满意足的走了。   离开前,鲁山告诉江岁安,大家已经决定了,明天只要天一亮,他们就会来帮忙做活的,让江岁安放心,一定能赌赢。   江岁安笑着谢过他们。   送走了工匠们之后,江岁安和于成两人也收拾收拾,休息了。   造船的那些木板都堆在院子里面,有狗也有黑豹,他们不担心有人会偷。   只不过这一晚上,江岁安辗转反侧,并不像往常那样一沾枕头就睡着。   一来,她在担心需要带的东西太多,但船上能装的东西太少。   二来,她总是忍不住去想,于成到底什么意思为什么说两人是结拜兄妹阅读书吧   这一晚上,江岁安都没睡好。   第二天,她的脸色有些憔悴,于成见到了,以为她是在担心船的事情,出言安慰了几句。   “你放心,我们不会输掉赌约,昨天我们跟几个师傅一起,已经基本将造船的木板都打磨出来了。今天再去砍两棵树,多做一些木板,明天就可以开始拼接,六天之内一定会把船造好的,你不必太过担心。”   江岁安勉强的笑笑。   “我并不是担心这事。”   “那你在担心什么”于成好奇的问道。   江岁安想了想,只说自己担心家里的东西没法带走,尤其是狗子、黑豹和小毛驴。   独木舟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够用,到时候又不能让他们都淹在水里,这可怎么办   “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   江岁安刚说完,于成就笑了。   江岁安嗔怪道:“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于成笑着说:“我不是笑话你,我是觉得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会在这个事情上想不通呢”   “我怎么想不通了”江岁安疑惑。   “你想啊,如果真是有水来的话,咱们只要把狗子他们放开,让他们跑上山就可以了啊。”   对呀,冬瓜山的山顶那么高,万一水进了村子,到时候把狗子们放开,直接让他们上山。   狗子们又不需要像人这样,带着那么多吃的用的东西。   所以,江岁安只需要操心船上船装什么吃的用的,狗子们和黑豹,完全可以照顾自己。   那么小毛驴呢,猪呢羊呢。   江岁安灵机一动,到时候把这些动物放开,让狗子和黑豹往山上撵不就好了吗 第一百二十二章 上山   想了一会儿,江岁安突然道:“那你说,咱们是不是不用造船了,直接到山上去占个地方不就可以了吗”   于成反倒摇头,说道:“那怎么能行呢”   “一来,你不知道水灾什么时候来,造船可以到山上开荒容易多了。咱们可以先将东西放到船里,水灾来了以后,借着船到山上去。”   “二来,山上地方那么大,如今林子里那些奇怪的动物和植物也非常多,如果贸然进山去的话,比造船危险多了。”   于成的话,江岁安自然是相信的,而且他经常在山里打猎,对山里的情况了解的多。   就像他说的,如果现在江岁安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搬上山去,就等于离开冬瓜村,独自在山里生活,山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动物和植物非常的多,肯定没有生活在冬瓜村舒服。   所以,不到水灾来,何必进山找罪受。   于是,江岁安放弃了直接到山上去住的想法,还是决定先把船造出来,将东西放到船里去。   等水灾来了,直接乘船进山也不迟。   而且,上次在地震来之前,狗子们和黑豹就有感觉了,说明他们对危险有一定的感知能力,等他们感知到了,就提前把他们放出去,让他们去山上找寻找安全的地方待着。   不过,到时候她要尽量跟他们在一起。   不然的话,江岁安怕跟狗子们走散之后,找不回来了。   并且,江岁安还打算,到时候,把小毛驴和鸡鸭猪这些都先放出去,让狗子们撵上山,这样的话,就不用把这些牲畜往船上装,船上只要带粮食和蔬菜就可以了。   这么一想,江岁安放心了许多,安排起来也容易多了。   她打算,在这几天里面,就把红薯能当做工钱的就当作工钱发掉,不能当做工钱,可以拿来做人情送人。   家里还有一部分去年的陈粮,还有一部分,是她最近悄悄用仙泉水新种的稻米。   陈粮的话,送给卫里正和卫老六他们,然后新粮的话,江岁安打算全部留着。   地窖里的水果,已经烂的差不多了,所以水果是不带的,蔬菜的话有一部分是新鲜的,是要带走的,还有一些不新鲜的,也不打算带了,   另外,家里的家具都不打算带,但是铺盖被褥什么的应该要带着。   如果水灾来了的话,下雨应该也会比较严重,所以江岁安准备把家里的棉布都换成防水的油布。做些油布伞之类的东西。   想到就做,江岁安马上开始着手忙起来,制作油布伞,把家里的家具都归置好,蔬菜和水果该扔的扔,该送人的送人。   让江岁安一直比较遗憾的是,就是不管怎么种植,都没有办法种出像新种红薯那样,又容易种又容易长,产量还大的蔬菜。   江岁安自己吃的蔬菜,仍然依赖于她用仙泉水种植。   另外,猪羊可以撵上山,但是鸡的话,江岁安不打算放到山里去,不好放牧也不好管,所以除了下蛋的鸡子,其他的她都杀了,让黑豹和狗子们每天都吃到撑。 第一百二十三章 烧船   与此同时,工匠们也在加紧的造船。   不过,曹宏每日都会来江岁安门口张望,看他们造船的进度。   越看,他的脸色越是难看。   身为同行,他自然可以看出这些工匠们非常熟练,每个人的技术都在他之上,而且想法非常的新颖,比他以前造船的技术要高出很多。   同时他没有料到,本来砍树刨木头那么麻烦的事情,因为有于成这个大力士的帮助,工匠们刨木板的效率非常高。   而且,木匠们用的木料极好,这也归功于于成,他非常熟悉山林,知道哪些地方的树木长得密实。   随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曹宏的心里越来越绝望,   他原本觉得有希望赢,可是三四天看下来,根本就不可能。   到了第五天,傍晚,柳叶船已经都基本组装好了,只待第二天刷上清漆就可以。   因为船的体积比较大,江岁安的院子装不下,所以工匠们把船摆放在了房子外头。   村里不少人都看见了船,啧啧称奇。   他们请来的工匠,到现在,只把木板给打好了,甚至连拼接都没开始,可是看看人家,都已经把船造出来了。   那些参与打赌的人家,十分失望,知道自己没啥希望了,因为没啥损失,只是有些丢脸,都愿赌服输。   只有曹宏,新仇旧恨,心中不甘心。   他怨毒的看着江岁安家门外古朴的柳叶船,心中浮起一个阴毒的主意。   江岁安注意到曹宏的眼神不对劲,于是,她晚上睡下前,特意将灶屋的门开着,让狗子们和黑豹可以随意进出。   这样的话,若是曹宏敢做什么的话,家里狗子们和黑豹,可不会轻易放过他。   万籁俱寂,整个村子陷入了安静。   到了半夜,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来到江岁安家门外。   他的手里,提着一捆木柴,木柴外头用布包住,而布上面淋了油。   此人慢慢靠近江岁安家门外摆放着的船,接近后,把木柴拆开,堆在船四周。   随后,他掏出火折子。   就在他要点燃木柴的时候,船忽然轻轻一动。   曹宏的动作一顿,警惕的看着船。   难道,船里面有东西吗   没等他想明白,船里忽然跳出一个黑乎乎的大家伙。   黑豹朝曹宏龇牙咧嘴,曹宏吓得腿一软,跌坐在地。   曹宏来到村里以后,并没有见过江岁安的黑豹。只是听说江岁安养了狗子和豹子,没有亲眼见到。   曹宏以为村民们只是吹牛的,他长这么大,还没听过黑豹能家养的,更不相信江岁安一个柔弱的姑娘,能养一只凶狠的黑豹。   等黑豹真得跳了出来,吓坏的曹宏,下意识的用手中的棍子打向黑豹。   黑豹偏头躲过,满脸恼怒。   豹豹长这么大,豹豹从没挨过打,这个愚蠢的人类居然敢对豹豹动手,豹豹很生气。   生气的黑豹一巴掌呼过去,直接把跌坐的曹宏掀翻,滚了三圈才停下来。   曹宏顾不上自己是在做坏事,也顾不上被人发现,吓得尖声大叫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野兽发疯了!救命啊!救我啊!”   就在他大喊大叫的时候,江岁安忽然开了,几只半人高的大狗冲出来。   曹宏看狗出来了,以为是来帮自己的,马上嚷嚷着叫狗去攻击黑豹。   然而,令他意想不到的是,狗子们不但没有去对付黑豹,反而向他冲过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又地动了   曹宏吓得又开始大叫起来。   他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些狗子也扑过来咬他   狗子们虽然扑向曹宏,但是并没有真得咬伤他,看起来很凶猛,其实只是将他的衣服给扯烂了而已。   而黑豹,则是两爪搭在船边,戏谑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那津津有味的样子,活像个在看戏的人。   曹宏以为自己被咬惨了,尖叫不止,拼命的喊道:“救命啊,救命啊,来人救救我吧。”   在寂静的夜里,他的声音高亢而尖利,许多人家都被惊动了,江岁安和于成自然也醒了。   两人出来的时候,曹宏的衣服已经被狗子们扯烂了。   江岁安招呼了一声,让狗子们回来。   曹宏一个大男人,衣裳破烂,身下还有一滩尿,瑟瑟发抖的抱着自己,臭不可闻,像是吓傻了。   很快,卫里正和徐志林等人都赶了过来,大家看到这一幕,呆愣住了。   黑豹懒懒的打了个哈欠,从船里跳出来,蹲在江岁安身边。   微弱的月光下,纤细美丽的女子身边,蹲着一头通体黝黑的豹子,一人一豹,一高一矮,一美一凶,在夜色里格外吸引人的目光。   村里人都见过黑豹,对它并不是很惧怕,   但是后来的徐志林等人,可没有亲眼见过黑豹。见状,他们纷纷往后退去,有的还做出了防备的姿势。   冬瓜村的原住民,好心的跟他们说:“你们不必害怕,这个豹子是江姑娘养的,曾经还救过我们村里的人,很通人性,从不咬人。”   为首的徐志林镇定下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原来如此,江姑娘真是厉害。”   江岁安没有接话,冷冷的瞥了一眼地上的曹宏。看书网   在黑豹跳出来的时候,曹宏吓得晕了过去。   江岁安抬头,看向在场的众人,那目光是大家前所未见过的冷。   “诸位都知道,我江岁安是什么人,轻易不动怒,也从未跟谁有过不愉快。”江岁安声音虽然不大,却十分坚定,清晰地传到众人耳朵里。   “可是这个曹宏,一而再再而三寻我的不是,觉得我一个弱女子好欺负。”   “江姑娘,我有一言你可否听听看。”   徐志林想替曹宏辩解,毕竟曹宏是他手下的人,不替曹宏说话,其他的人会有意见。   谁知江岁安打断他的话,毫不客气地说:“徐大哥,称你一声大哥,不为别的,只为尊敬你这个人。”   “你们到了咱们村,所做的改变和贡献,我们都看在眼里,所以大家很高兴,也接纳了你们。”   听到这里,冬瓜村的村民也纷纷点头,是这意思。   徐志林的心中浮起不安,江岁安话不多,人很温和,很少出言说什么。今天,她既然这么说,一定有其背后的目的。   果然,只听江岁安又道:“你想维护你手底下的人,我没有意见,可是我这里已经人赃并获。”   “赌约要输,曹宏也没有任何损失,但是他却半夜偷偷跑到我家烧船,这种行为,绝不能容忍和姑息!”   徐志林硬着头皮点头。   “那徐大哥觉得,该如何处理曹宏”   徐志林愣住,按照卫里正所说的冬瓜村里的规矩,曹宏这种行为,肯定是要被撵出村子。   可曹宏当过水匪,要是被赶走,不会有村子收留他的,他的下场肯定很凄惨。   徐志林咬牙,正要说话,忽然地面剧烈的摇动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跑了   村民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前不久那恐怖的地动,个个吓得变了脸色。有的直接软倒在当场,其他人四处奔逃,还有的抱着身边的柱子或者是树木,尖声喊叫。   黑豹跳上屋顶,脸上只有疑惑,看不出惊慌。狗子们则是围着江岁安,汪汪汪的直叫唤。   江岁安晃得站不住,她身边的于成下意识地将她揽在怀里。   情况危急,两人也顾不上避嫌,拥在一起。   地上的曹宏悠悠的醒转来,一睁眼,就看到大家四散奔逃,惊慌叫喊,身底下的大地晃荡的厉害,耳边满是几乎惊呼“地动了,又地动了,快逃啊!”   曹宏想爬起来逃跑,可两条腿软得跟面条似的。   他抬起头,看到面前的于成和江岁安,不管不顾的伸手抓住于成的腿,大喊“大侠救救我吧,大侠救救我吧。”   于成险些被他拽倒,他怀里还揽着江岁安,一气之下,直接将曹宏踢开。   曹宏滚出老远,最后被一棵大树拦住,他慌张地抱着树,心里又悔又怕。   原本静寂的村子,陷入了喧哗和慌乱,家家户户的人都跑出来,惊慌失措的喊声交织在一起,在幽黑的夜里散播着不祥。   但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地动结束的非常快,几乎就在大家刚跑出屋子的时候,地动就慢慢平息了下来。   虽然如此,人们却已经不敢再进房子去睡了,瑟瑟发抖的人们聚集在一起,来到了冬瓜村的大场上。   地动结束后,曹宏便偷偷躲了起来。   危机当前,江岁安也顾不得和他算账,同于成一起,来到大场上。   大场上点燃了五处篝火,村民们聚在篝火旁边,心惊胆战的交谈着。   魏卫招弟抬头,看见江岁安过来,连忙迎了上来。   “江姑娘你没事吧我刚听说有人上你家烧船,你还好吧”   江岁安摇头,表示自己无碍,也告诉卫招弟,想烧船的曹宏已经跑掉了,人不见了。   “真是可恶。”卫招弟气愤:“这人心肠如此歹毒,该按村规把他轰出去!”   江岁安拍拍她的手,笑着道:“我家狗子和黑豹都守在家,他不敢来的,你还好吧”   说起这个,卫招弟脸上的表情从愤慨变成了害怕。   “我和相公刚刚已经睡下了,睡到一半,突然感觉到了地动,我们拼命往外跑,生怕像上次那样被埋在屋里。”   “情况现在情况怎么样”   卫招弟告诉江岁安,地动结束的快,村里人都很安全,没有一户人家受伤,也没有一户人家的房子坍塌。只是有一些临时搭的茅草屋之类的倒塌了,家里的家具被震歪了,摔了些东西。   这一夜,冬瓜村所有人都聚集在大场上,昏昏欲睡一直守到天亮。   但地动并没有再发生。   即便没有地动,也没人愿意回到屋子里。   大家记得,上次地动结束之后,还发生过余震,所以大家都不敢进屋。有那胆大的,跑回家拿了点粮食。   村民们在大场上,草草的吃了一顿早饭,胆战心惊的等待着。   天一亮,卫里正、于成和徐志林他们便出去打听消息了。   大家伙都看着村口,盼着他们带消息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决堤   然而,令村民们没想到的是,他们没有等到卫里正和于成回来,居然先等到了大暴雨。   起初,只是几滴雨滴砸下来,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大颗大颗的雨珠就砸了下来。   不出片刻,倾盆大雨浇灌而下,原本坐在大场上的村民们狼狈的逃窜。   大家伙儿既不敢进屋去,害怕再地动,又不能在露天呆着,因为大暴雨。   一时间,只看到村民们仓皇逃窜在盛大的雨幕中,每个人都渺小得仿佛一只蚂蚁,被大自然的力量驱逐奔逃,不敢停下。   江岁安被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早上梳好的头发,这会儿全都贴在脸上,棉质的衫裙更是湿的贴在身上,彻彻底底的体验了一把什么叫透心凉,仿佛突然站在湍急的瀑布下。   江岁安咬咬牙,往家跑去。   既然上次地动没把她家的房子震塌,她相信这次也不会,与其被淋成狗,她宁愿在家里待着。   回家之后,她赶紧跑进灶房,看看狗子们和黑豹。   狗子们还没回来,但是当黑豹已经躺在炕上,舒舒服服的趴着,似乎外面的大暴雨和它丝毫没有关系。   江岁安担心狗子们,冲着外面大声呼喊“岁岁!平安!”和狗子们的名字。   可是雨势太大了,她的声音马上消失在雨幕中,也不知道岁岁和平安能不能听到。   喊了几声,狗子们居然真的回来了,了。当然,每只都被大雨淋透了。   江岁安赶紧让他们进屋,找了许多毛巾,把每只都擦干,倒了仙泉水让它们喝。   随后,她回到自己的房里,把湿衣服换下,擦干了头发,还喝了一点仙泉水,以免生病。   做好这一切之后,外面的雨势还是那么大,而且竟然有了越来越大的迹象。   随着大雨而来的,是暴风,开着的门和窗户被暴风吹得噼里啪啦响,撞在墙上又弹回来,窗棱都坏掉了。   江岁安更加担心了,她担心出去打听消息的于成。   正如她所担心的一样,于成此时被困在了暴雨中。   他们早上已经跑了几个村子,都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只知道各个村子都遭受了地动,而且是所有地动结束的非常快。   最后于成来到了祁家村,齐里正神情严肃的告诉他,这次不是地动。   “不是地动,那是什么”于成疑惑。   齐里正脸色非常难看,问于成:“你知道我们这里已经是小鸭江的上游,那你知道小鸭江的上游是哪吗   于成还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   齐里正似乎料到他答不出,继续说下去。   “在小鸭江的上游,是整个唐国赖以生存的洪沧江。昨夜那种地动,老夫祖上曾有记载,那是洪沧江决堤的声音。”   于成大惊失色,“您的意思是,洪沧江上游的河水已经漫灌决堤了吗”   齐里正郑重的点头,昨天发生地动之后,他查阅了很多资料,亲自到小鸭江查看了水位,无一不和他祖上的记载符合。   齐里正猜测,应该是上次地动之后,洪沧江的蓄水就已经出了问题,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老旧的堤坝肯定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撑不住了,所以这一次,整个上游都决堤了。   上游的水,全部冲向了这些下游的分支,只有两个结果。   一个这些下游的江河湖等能够蓄住水,化解危机。   二就是连累下游全部决堤,洪水大爆发。 第一百二十七章 人心惶惶   于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非常震惊,急着要把这个消息带回村去。   就在回程的路上,他被暴雨困在了山上。   幸好,他对山中比较熟悉,赶紧找了一处躲了起来。   可是随着雨越下越大,他心头一直萦绕着齐里正的话。   若是江河下游蓄不住水,那么就等着大家的,就是洪水漫灌。   他抬头,看看这样的雨势。   这种大暴雨,再多下两天,那么洪水……   江岁安之前预料的是正确的,莫名其妙上涨的水位,预示着危险。   暴雨一直下,足足下了两个时辰才停。   此时,明明刚过午后,天色已经灰暗,阴沉得如同傍晚。   大风过后的冬瓜村,到处一片狼藉。村里的庄稼都被连根拔起,眼见是不能活了。   家家户户,但凡是挡不住风挡不住雨的窗户门等,都被毁了个遍,在屋檐下的人们被浇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已。   有人撑不住哭了起来,随后哭声越穿越大,整个村子都沉浸在一片哭声中。   还有的人指着老天爷大骂,可是天上的阴云纹丝不动,糟糕的天气和眼前的狼狈,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怒骂而消失半分。   就在大家惶惶不安的时候,卫里正、徐志林和于成等人陆续回到村子里。   他们是分开打听消息的,卫里正和徐志林都没有探听到什么,只有于成带回了洪水的消息。   江岁安从家中赶了过来,还带来了熬的姜汤,发给村民。518   大家无精打采的喝着姜汤,个个垂头丧气。   自那日后,天天下暴雨,河里的水位涨得人心惊胆战。   那些相信了江岁安而造船的人家,都在担心洪水来之前能不能造出船来。   那些没有造船的人家纷纷后悔不已,后悔没有早点听江岁安的话,这会儿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江岁安已经有了船,但脸上半分喜色都没有。   按照于成所说,洪水随时都有可能会来,她家里只有一艘船。   村子笼罩在不安当中。   逃跑的曹宏悄悄散播消息,说洪水不一定会来,但这样的声音,很快被推翻了。   毕竟曹宏之前做的事,大家都记着呢。更何况,谁都不愿意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去赌。万一输了了,这个责任又该谁担当   有的人想去其他村子里请人造船,但已经请不到工匠了,工匠们也都纷纷给自家造船,谁还有空去帮别人呢   只有江岁安请的那班工匠,仍然遵照约定,一日不落的来帮忙造船。   江岁安十分感激他们信守诺言,把家里其余的一些不带走的粮食、蔬菜和其他东西,都分给他们。   不光是冬瓜村惶恐不安,其他的村子也都是人心惶惶。   会造船的人家,铆足劲儿开始造船,而没有办法造船的人家也想着办法,怎样躲避洪水。   有不少人已经把家当搬到山上去了,可谁也不知道水会淹得多高,所以大家都尽可能的往山顶上跑。   但是,贸然进山,惊动了山里的野物,日日都有人被野物咬伤咬死的消息。 第一百二十八章 搬家   暴雨接连下了七天,每日只有一点时间会放晴,冬瓜村凡是地势较低的地方,连农田带房屋,全部被淹没,不出几日,大半的冬瓜村被淹光。   原本的村民,因为先头种过几茬红薯粮食,家里还有些余粮的,赶紧带着粮食进山。   可怜后来的水匪们,刚种下去的粮食还没来得及收,这会儿全部被淹死了,个个心痛的嚎啕大哭,七尺高的男儿冒着大雨蹲在地头,那么脆弱无助。   可老天不开眼,每日仍旧下雨不停。   江岁安请的工匠帮她造出两艘独木舟后,也因为大雨,不得不停止了。   江岁安顾不上别的事,把家里的新粮食都装到了两艘独木舟里,把要用的东西都装到柳叶舟里。   于成跟江岁安商量,打算到山上去找个安全的地方,把一部分东西转移到山上去,江岁安喜出望外,自然是满口答应。   即便暴雨如注,于成仍旧冒着暴雨进山。   他在半山腰找到了一处山洞,在狗子们以及黑豹的帮助下,把家里的猪、羊和驴赶到山洞里。   狗子们也不回家去住了,都住在山上,看着羊、驴和猪。   安置好猪、羊和驴之后,江岁安把家里剩下的粮食和蔬菜也包一包,船里放不下的,通通都运到山洞里去。   黑豹子也改在山上活动,现在家里面,只剩下于成和江岁安,以及一艘柳叶舟和两艘独木舟。   办完这一切以后,江岁安总算安下了点心。   可是隔天,她就忍不住担心起来,问于成:“你确定那个半山的地方淹不到吗”九洲中文   于成摇头,这他不能确定,只能说把牲畜和狗子们先赶到山里去,总归比留在山下要安全一点。   这倒也是,江岁安心中的忐忑少了几分。   其间,卫里正来找过于成,想问问于成打算怎么办。他家不像江岁安这样,已经准备了船。   于成给他的提议是尽快进山去,并且把自己找到的另一处洞穴的位置,慷慨地告诉了卫里正,所以这两天,卫里正家忙着搬东西。   江岁安自家的东西搬好之后,时常去帮卫里正家。   在搬家的过程中,江岁安得知卫里正他们打算直接住到山上去,万一水漫上去,他们再逃。   卫大娘劝说江岁安,跟他们到山里去住。   江岁安谢过她的好意,进山肯定要进的,只是现在她有些东西已经装上船了,再卸下来反而麻烦。   卫大娘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遂不再多说,抓紧把家里的东西都往山上搬。   徐志林等人,粮食损失之后,心情十分不好,再加上水位越来越高,眼见大水漫灌在即,一帮人的脸色非常难看。   曹宏偷偷的找到他们,告诉徐志林,江岁安家里有许多粮食,她给的工匠们的薪酬特别丰富。   曹宏劝说徐志林,趁着这个机会打劫江岁安家,然后再躲起来,等待着灾难来临,谁都顾不上,江岁安自然也就不会找他麻烦了。   徐志林听了曹洪的话,非常震惊,也非常愤怒,他斥责了曹宏忘恩负义,小人之径。   并且,徐志林亲自抓了有二心的几人,交给江岁安的人审问,并问他打算怎么处理。 第一百二十九章 洪水爆发   江岁安摇头,大灾当前,她哪里还顾得上管这些小事。   “你们交给里正吧。”   徐志林告诉江岁安,卫里正家这几天忙着搬家,他们不好意思过去打扰,若是江岁安同意,他们便代为处理。   这也可以。   江岁安本就没想多费心思,闻言自然同意。   徐志林曹宏打了一顿,放走了,再三警告曹宏不要再惹事,早些躲起来。   曹宏又羞又愧,躲去了山里,不见了踪影。   大雨再没停过,每日噼里啪啦的下,河水蔓得越来越快,冬瓜村的人越来越少,都在往山里搬。   一直在村中,生活得还不错的李大婶一家,难得来找江岁安帮忙。   原来他们听说进山死了不少人,不敢贸然去,所以想问江岁安和于成能不能带他们进山躲躲。   江岁安自然不会拒绝他们,和于成商量之后,便把山中藏猪羊的山洞告诉他们,于成亲自带他们去。   李大婶一家千恩万谢,跟着于成进山去了。   谁知他们刚走没多久,江岁安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那是怎样的一种声音啊乍一听低沉,但随即发出震撼爆裂的炸响,仿佛冬日的惊雷,滚滚而来。   江岁安察觉不对,果断的离开家,爬进外面的船里。   她前脚刚上了船,后脚便见到一副奇特的景象。   从河边的方向,大股大股的水汹涌而来,那是黄黑的水竞相追逐,仿佛正被什么驱赶,又仿佛争相恐后奔向什么。   大地上全是黄滚滚的水,那汹涌的洪水流经之处,所有的土地、庄稼、房屋等等一切,瞬间被夷为平地。   江岁安抓着船沿,在汹涌的洪水里颠簸,强忍住想吐的感觉,她拼命从船舱的缝隙里看出去,冬瓜村已经被那汹涌的洪水全都淹没了。   洪水里,时不时漂浮着来不及逃跑的人的尸体,可是转眼便被水冲不见了!还有无数被冲断的房屋和树木,在黄色的泥浆似的水里翻翻滚滚,被碾压,被扯碎。   江岁安的柳叶船和其他两艘独木舟,早就用绳子绑在了一起,此时三艘一起翻滚在河流里,三番几次险些被河水淹没,但又顽强的浮出了水面。   只不过,每次从水中滚过,江岁安也就在水里滚了一圈,她整个人都被脏兮兮的洪水给淹透了,脸上身上全都是泥浆,还有水里冲过来的草木屑,散发着古怪而难闻的味道。   此时天地之间,洪水声势浩大,那声音听在江岁安耳里,因为太大而变成了无声。这让她险些以为自己变成了聋子,直到听到船拍击在一起的声音,她才反应过来是因为水声太大,把其他的声音都压下去了。   江岁安在水里翻滚,船偶尔撞上了树木、残留的房屋,她能感觉到船只有些地方已经磕坏了。她十分害怕,怕沉在河里,死都没人知道。她心中不禁后悔自己太自大了,应该和别人一样,早些躲进山里去。   这船若不是当时造的时候,工匠们舍得下功夫,洪水怕是会直接把她的船给打沉了吧。   好在江岁安运气不错,虽然跌跌撞撞,船并没有沉,即便撞了树木和屋檐,居然也没有撞坏。   但是,江岁安并没有注意到,她头上别的簪子不知何时没了。   正是能冒出仙泉水的簪子。 第一百三十章 遇险   江岁安被洪水一路冲冲撞撞,一直冲下去老远老远。   与此同时,已经进山的于成疯了一样往回跑,李大婶的儿子李池眼疾手快,扑上去死死的抱住他。   “兄弟,你听我说,你不能回去,你回去也是个死呀。”   “放开我!”于成猛然挣脱,眼睛通红的往村子方向跑,可没跑出多远,就被洪水给逼退了回来。   李池趁此机会抓住他,李老爹也抓住他,两人苦口婆心的劝说:“兄弟,这么大的水,你回不去的,安娘她有船,这时候应该在船上,安娘一向运气很好,说不定没事的。”   两人不停的劝说,于成红着双眼,瞪着汹涌上涨的洪水。   李大婶见洪水越来越近,急忙道:“咱们快躲吧,晚了就走不了了!”   “兄弟先躲起来吧,”李池又劝道:“你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安娘啊。要是安娘在这,也不会想你白白送命的。”   李老爹也跟着道:“吉人自有天相,安娘一定会平安渡过这一劫。”   听到这里,于成稍稍镇定下来。是了。江姑娘是天上的仙子,她既然能提前预知大灾难,说不定有法子躲过去,我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她一面。   想到这里,于成抹了把脸,咬牙带着李家人继续往山上躲。   身后的洪水,因为在林子里,比在冬瓜村的冲击速度要缓和许多,这才让李家人和于成有的躲。   只是连日的阴雨,让山坡非常的湿滑,四人艰难勉强往上走。   可没走一会儿,李大婶就不行了,气喘如牛,险些厥过去。   李池见状,赶紧背起他娘。   然而他们都没想到的是,就在李池刚背上李大娘的时候,山顶传来古怪的声音。阅书斋   听到这个声音,于成的脸色一变,立马喊李池和李老爹他们快跑。   李大婶焦急的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洪水追上来了”   然而,她声音刚落,山顶便冲下一大股泥浆。   不好,山体滑坡了!   泥浆石头树木滑落的速度飞快,李家人和于成处境危险,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洪水,身前是滚滚的泥浆。不消片刻,于成和李家人就被裹入了泥浆里,生死未卜。   和李家人以及于成的遭遇一样,很多躲进山中的人,也在拼命往山顶跑,可是跑到半路,便遇上了滑坡,眨眼就被埋在了泥地里,还有的人跑得太慢,转瞬被洪水给淹没。   一时之间,天地之间只剩下哀嚎,黑色的泥浆,泥黄色的洪水,无情的吞噬着人们的性命,没有人能逃脱。   在江上的江岁安也是如此。   随着洪水漂离了冬瓜村,江岁安越漂越远。   她并不知道,山上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情。她已经无暇他顾。   因为原本结实的船,随着水的冲击越来越大,已经开始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船里的水也越来越多,眼见就要翻了。   一旦船只倾翻,江岁安就会掉入水里,加上水中那么多杂物的冲击,只怕她也性命不保。   可是老天爷却对此无动于衷,暴雨仍然不停在下,天边滚滚的雷声不停轰鸣。   洪水无情的奔腾,仿佛要将所有一切都吞没。 第一百三十一章 雨停   一个大浪打过来,江岁安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然而,就在她晕过去的时候,天上的暴雨忽然停了,洪水也慢慢的平息下来,本该倾覆的船,就这么顺着河流漂流下去。   不知漂了多久,船只停了下来。   所停的地方是一块巨大的滩涂,船外面全是污漆麻黑的烂泥,船只陷在烂泥地里,无论远近,都没有村庄,更没有田地,放眼望去,只有无边无尽的滩涂地。   江岁安昏睡在小船里。   雨停了,原本阴沉了大半个月的天,竟然放晴了。   然而,放晴的天空之下,大地满目疮痍,洪水冲毁了方圆百里的所有村庄,洪水仍在向前涌动,没有尽头,没有归处。   天地之间,只有三艘连在一起的小船被冲在滩涂边,与硕大的天地和浩渺的洪水一比,那三艘小船,是多么渺小而脆弱。   更为渺小脆弱的是人类,大地上已经看不到人类生活过的痕迹,显露出大自然原始的样子。   只有洪水里面,漂浮着的死去的牛羊,和不时浮沉的尸体,才能看出曾经人类生活的痕迹。   一个多时辰以后,船里的江岁安悠悠的醒了过来。   一醒过来,她的脸色一变,勉强爬到船边,哇的一声呕吐起来。   只是今天一天,她也没有吃什么东西,所以最后没吐出什么,只吐出了很多酸水,弄得她满脸狼狈,鼻子和喉咙里酸得要命。   等那晕眩和想吐的感觉渐渐消散,江岁安才慢慢的站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船头。   抬眼望去,巨大无边的滩涂映入眼帘,江岁安举目四望,身后是滚滚的洪水,船外是浩瀚的滩涂地,似乎哪里都不能容得下她。   江岁安深吸一口气,然而吸气到一半,她便赶紧捂住鼻子。   太臭了,水里的味道本就刺鼻,而滩涂地上更是散发着难以言喻的臭味。刚才她吐得太狠,嗅觉一时间失灵了,这会儿恢复后,她才察觉到周围的空气有多臭。   江岁安苦恼地回到船舱里,气都不敢大口喘。   她习惯性地摸向头发,这一摸,江岁安发现了不对劲。   往常一直别在头上的发簪,不见了!   糟糕,这可是能变出仙泉水的玉簪。她在这样的天灾人祸里,还能享到清福,大半的功劳要归功于玉簪,若是玉簪不见了,那她以后的日子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岁安坐不住了,她强忍着不适,在船舱里搜寻起来。   船舱并不大,然而这不大的地方,却堆满了东西,粮食、蔬菜还有剩下的鸡肉等等,装在布袋子里,码在船舱里。   可是先头颠簸的洪水,让船舱里的东西都移了位置,叠在了一起,让江岁安的搜寻变得异常困难。   她强忍着担心,把船舱里找了一遍,没有找到玉簪。   江岁安的冷汗一下子冒了出来,这可怎么办,没有了玉簪,她今后靠什么催熟粮食和蔬菜水果,更别说,现在这个境地,没有玉簪,她连口干净的水都喝不上,难道要活活渴死吗 第一百三十二章 被撞   不行,决不能就这样放弃。   江岁安爬起来,看看凌乱的船舱。   要在这样的环境里找东西太麻烦了,于是她决定先把船舱里的东西,扔到别的船上去,将船舱清空了找。   想到就做,江岁安爬出船舱,拿起绳子,使劲拖另外一艘船。   因为常喝仙泉水,江岁安的力气比常人大了许多,加上船只又靠得比较近,所以没费多少劲,她便把两艘船并在了一起。   江岁安顾不上歇息,马上将船舱里的东西一一搬出来,放到旁边的独木舟上。   船舱差不多清空之后,江岁安跪在地上,一点一点搜寻船舱的每个角落,连一点缝隙都不放过。   当她仔仔细细搜寻的时候,船忽然猛然晃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   江岁安的头磕在了船舱上,发出咚的响声,磕得她眼冒金星,刚刚忍下去的反胃感又涌了上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江岁安强忍着头上的疼痛,一步一步往船舱外挪,还没挪到船舱口,船又猛烈的晃动了一下。   江岁安又撞在了船舱上,好在这次她反应快,用手撑住,好歹没再撞个眼冒金星。   难道说,有什么奇怪的东西来了吗   或者说,洪水又将船冲跑了,江岁安心中浮起不安,加快了步伐挪到船舱口。   然而出了船舱一看,她顿时愣住了。   原本,只有她的三艘小船,搁浅在了黑色的滩涂上。   可这一会儿的功夫,又有两艘大些的船搁浅了。美书吧   刚刚的动静,就是这两艘船,撞到她的船上,发出的动静。   而且,其中一艘船,直接将江岁安的船头给撞破了,只留下了破碎的木屑和被撞坏的船板。   就在江岁安出来张望的时候,两艘柳叶舟上的人也走了出来。   撞坏江岁安船头的那个船里!走出来三个人,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七八岁的黑瘦小女孩,看样子是一家三口。   而另一艘船上出来的人,却让江岁安愣了。   居然是熟人。   不是旁人,正是知识渊博的齐里正和他的夫人。   齐理正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巧遇上江岁安,他苦笑着同江岁安打招呼。   江岁安同样报以苦笑,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那一家三口中的中年男人,见江岁安和齐里正似乎是认识的,脸上浮起不安,抢先说道:“喂,姑娘,你这船坏了可不赖我们,我们也是被洪水冲下来的,你可别想找我们的麻烦。”   江岁安淡淡的说道:“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中年男人听了,放下心来。   那中年妇女的眼神,在江岁安朴素的衣服上转了一圈,眼中闪过一丝轻慢。七八岁的小姑娘,则是偏着脑袋,好奇的打量江岁安。   江岁安心里记挂着丢掉的簪子,并没心思同他们多说。   她同齐里正各自见礼后,转头回船舱里,继续寻找。   这次,江岁安找的更加细致。   也许是她的耐心感动了老天爷,江岁安在一块破掉的缝隙里,找到了被夹在其中的簪子。   江岁安赶紧将簪子拿出来,小心的用帕子擦干净,险些喜极而泣。 第一百三十三章 死了   正当江岁安抱着簪子,小心翼翼擦拭的时候,船又被撞了。   这次,船接连被撞了许多下,船舱里的江岁安都来不及稳住自己,被撞得满头是包。   她紧紧握着簪子,生怕簪子再出意外,连头上受伤也顾不上。   撞击终于停了,江岁安晕乎乎的把簪子收好,爬起来,两条腿软得像面条,摇摇晃晃的出了船舱。   果然,又有船被洪水冲了下来。   放眼望去,足有十艘船被困在一起。   这次船只们不是撞在江岁安的船上,而是撞了后来的齐里正二老,以及那一家三口的船上。   齐里正和齐夫人的船,跟江岁安的船已经撞到了一块。   而那中年男人的船,直接被撞到了独木舟那面,并且撞坏了独木舟的船舷,嵌了进去。   一家三口从船舱里出来,那小女孩吓得哇哇大哭,中年女人被撞得满头是血,那中年男人却一点事都没有。   江岁安猜测,可能撞击发生的时候,那中年男人撞到了小女孩和中年女人的身上。   而另一边,齐里正的船舱里迟迟没有动静。   就连后来撞下来的那些船里,都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齐里正却一直没有出来。   江岁安觉得不对,赶紧跨过船舷,来到齐里正的船上。   果然,里正夫妻都晕了过去。   撞击发生的时候,他们都是站着的,这会儿二位老人倒在了船舱里。   齐里正的头,撞在了船舱的尖锐处,生死不知,而里正夫人倒下的时地方有褥子,她倒在了褥子上。   江岁安发现,里正夫人身上有血迹,可能是被什么东西刮到了。   江岁安赶紧过去,小心翼翼的探了下齐里正的鼻息。   还好还好,里正有呼吸,只是人昏了过去。   江岁安又去探里正夫人的鼻息,可这一探,她吓了一跳。   里正夫人看着没怎么受伤,可是人却没气了。江岁安大着胆子摸脉搏,果然,里正夫人死了。   怎么回事里正夫人倒下的时候,明明被褥子接住了,伤势不应该比里正重,怎么反倒死了   江岁安心情沉重,来不及探究,赶紧拿出簪子,倒出一些仙泉水,小心翼翼的喂齐里正喝下。   虽然知道里正夫人已经没有了鼻息,可是江岁安仍然同样喂了仙泉水,期盼能发生奇迹。   泉水从里正夫人干涸的嘴唇上流下去,根本就喝不进,江岁安撬开正夫人的嘴,灌了一些。   可是没用了,仙泉水能让东西快速生长,也能愈合伤口,喝了之后还有美白和强身健体的效用,但这些,都是对活物才有用。   里正夫人已经死了,仙泉水没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江岁安心里难受极了,仔细看了看里正夫人倒下的位置,发现船舱刚好有一节钉子露了出来。   里正夫人的脖颈,很不巧的扎在了钉子上,虽然没有看到大伤口,但里正夫人身下的垫子,早就被血浸透了。   江岁安虽然没见过里正夫人几次,但是每次相见,里正夫人都对她十分客气。   这样一位善良的老夫人,好不容易活过了洪水,却遭遇了这种横祸,真让人心酸。   喝了仙泉水的齐里正悠悠醒来,看到自己的夫人倒地不起,再一看江岁安的脸色,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刹那间面如死灰。 第一百三十四章 憋闷   江岁安心中难过,神情哀穆,轻声对齐里正道:“您,节哀顺变。”   齐里正勉强起身走过来,看了一下娘子的尸首,满面痛色,哀恸地呼唤“娘子”。   “娘子啊,我们结缡三十载,恩爱两不疑。黄粱未熟,你却身故,先我一步离开,丢我一人孤零零在这人世间,思你念你,日日想你,可叫我怎么活啊!”   江岁安听得心酸,不由得念及自身,几多伤感。   如今她一人漂到此处,也不知于成是否安好。天地苍茫,他不在身旁,这杳杳天地,竟然如此空荡。   齐里正哀声悲恸,动静传到船舱外。   有那不识趣不长眼的跳上了船,在外头张望。   江岁安投去愤恨的目光,吓走了几个,还有几个探头探脑不肯走,她顾不上与那些闲人磋磨,冷声道:“看什么看,滚!”   外面的人被她的气势吓了一跳,悻悻地走了。   齐里正抱着他娘子的尸首哭了许久,老泪纵横,险些背过去气。   江岁安怕他伤心过度,再出什么意外,在一旁赶紧劝解。   “齐里正,人死不能复生。若是您夫人还在,见您这番痛苦,也要跟着心痛,您要多保重身体,莫让她去的不安心啊。”   在江岁安拳拳的劝解之下,齐里正的哀哭慢慢止住。   半百的老人,紧紧抱着亡妻的尸首,抹了几把泪水,强忍着悲痛,感谢江岁安的帮忙和关心。   “齐里正不必客气,只是,这之后,您要怎么办”   虽然不忍,但是江岁安还是开了口,担心的问。   如今他们是在船上,搁浅在了滩涂地上。三号   若是带着尸首下船的话,没走几步,肯定就会陷进泥地里。   不下船的话,这种天气,尸首多放一些时间,马上就会有味道,万一招来什么疫病或是不好的东西,那可就糟糕了。   显然,齐里正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   可他心中实在不忍,他的娘子,辛辛苦苦陪了他三十多载,突然惨遭横祸,叫他这心,就跟在油锅里煎似的。   这该死的老天爷,这般田地,是要叫他的娘子死后连尸首都没有地方放,走也走的不安稳。   这贼老天啊,真是活生生叫人活不下去了啊!   就像江岁安所忧愁的,齐里正也发愁,他的娘子该如何落葬。   葬在泥滩涂地里,齐里正是万万不愿意的,他的娘子怎么可以在这脏兮兮的地里,让人踩来踩去。   可是这在船上,又该怎么办葬在船上也不可能啊。   “江姑娘,你可有什么主意老朽,老朽心绪实在混乱,左思右想,都不知道该怎么葬我家娘子。”   还有的话,齐里正没说出口。   他娘子的死因,他心里一想到,就憋闷得不行。   若要怪后来撞上的这些船,可是这些人也是被洪水冲下来的,拿什么去责怪   若是怪这钉子,可这钉子,是他们被洪水冲下来的时候,船体受不住水的冲击,露出来的。   说来说去,还是怪老天,怪造化。   齐里正心中满是苦痛,若不是江岁安先前给他喝了仙泉水,只怕这会儿,他已经气出毛病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水葬   江岁安认真地想了想,向齐里正提议,将里正夫人水葬。   她有三艘船,愿意贡献出一艘,给齐里正做葬礼船。   齐里正听了,心定了定,连连感谢江岁安。   江岁安忙道:“咱们也算是自己认,里正不必多礼。”   事不宜迟,江岁安马上来到独木舟上,将里头的东西搬回自己的船上,简单地清理了一下。   其他的人站在他们的船上,有的鬼鬼祟祟,有的正大光明,往江岁安这边打量。   江岁安视而不见,清理完独木舟后,她回到齐里正船上,提议自己替里正夫人梳洗打扮。   齐里正自然是求之不得,又是连连感谢,也没想起来问江岁安干净的水从哪里来的。   江岁安让齐里正去布置独木舟,然后放了些仙泉水,替里正夫人洗去血迹,换上新衣。   这不是江岁安第一次见死人,所以她并不惧怕,心中只有敬意和悲伤。   齐夫人,黄泉路,您走好。   待江岁安把里正夫人梳洗好,齐里正也将独木舟布置好了。   齐里正将里正夫人的尸首包上黑布,颤巍巍地背上独木舟。   江岁安提议要帮他,被齐里正拒绝了。   “姑娘的好意,老朽心领了,这最后一段路,请让老朽送娘子走吧。”   闻言,江岁安点头,退后了一步。七号   其他船上的人看到了,纷纷收起看好戏的架势,真真假假地露出一丝悲戚之意。   不过齐里正和江岁安都没心思注意他们,自然也就不在意他们的悲戚。   江岁安目送齐里正背着他娘子,颤抖着走上独木舟。   齐里正小心翼翼地将他娘子的尸首放好,早已哭得发红的双目,又流下了眼泪。   江岁安静静地等齐里正哀悼完,离开独木舟后,她才上前,和齐里正一起,把独木舟推进水里。   独木舟渐渐远去,慢慢消失在江岁安和齐里正的视野里。   然而,心中的伤痕却永远地刻下,再不可能消退。   江岁安和齐里正遥望独木舟的方向,这时候,忽然有人跳上江岁安的船。   江岁安警觉地转头,看到来人是第一天和齐里正他们一起漂下来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绷着张脸,神情不善地说:“谁准许你们私自把船推走,用于葬礼的这里无主的船都应该是大家伙的,你拿里面的东西不说,还把船推没了,你得赔偿!”   中年男人的话音刚落,其他船上的人便蠢蠢欲动。   众人忙着登船逃命,都没有带多少吃得用的,现在看见现成的粮食和蔬果,谁不想要呢   江岁安先是一愣,继而冷下了脸,沉声道:“无主的船你弄清楚,那艘独木舟,明明是我的!我自己的船,我愿意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着嘛”   中年男人呆住了,他显然没想到,江岁安居然一个人拖着三艘船。   其实他根本不在意船只和葬礼,他也是眼馋江岁安从船上拿下来的粮食和蔬果,想来分一杯羹。之所以说大家伙儿,也是抱着把其他人都拖下水的意图。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好心错付   中年男子见江岁安和齐里正,一个是女人,一个是老人,欺负他们弱,嘴硬道:“你凭什么说是你的你有证据吗”   江岁安拉起船边的粗绳,绳子一头系在她的船上,另外两头都是系在独木舟上。   一条还连着剩下的那艘独木舟,还有一条被她刚刚砍断,就是用于葬礼的那一艘。   随后,江岁安不客气地问:“你瞎吗”   “你!”中年男人脸上显出怒容,伸出手指,几乎要戳到江岁安的鼻子上。   “啪!”江岁安狠狠打开他的手,恶狠狠地道:“你再指一下试试!”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这个时候,众目睽睽之下,她绝对不可以露出一点软弱,否则后患无穷。   中年男人的手火辣辣地疼,迅速肿了起来。   他没料到江岁安这么剽悍,气势登时弱了下来,虚虚地说:“是你先骂人的。”   “骂人我哪里骂人了”江岁安一点也不虚,理直气壮地道:“这么粗的绳子连在船上,你不是瞎了怎么看不见”   “我、我、我”中年男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   他刚才一心想着那些粮食和蔬果,怎么会关注到船上的绳子。   中年男人的娘子匆匆过来,她头上的伤口都没包扎,血迹也没洗掉,蓬头垢面地拉住中年男人,哀求道:“当家的,你别说了,小鱼发烧了,你快想想办法吧。”   中年男人不耐烦地甩开她,凶道:“一个赔钱货,值当什么,烧就烧,烧死才好呢。都怪你们母女,占了船上那么大地方,害得老子装不下东西,现在渴得要死,饿得要死。丧门星,滚!”启炎读书   中年女人摔倒在船上,又气又伤心,哀苦道:“吴勇,你还是不是人,我孙丽娘嫁给你这么多年,田间地头,家里家外,哪一样活儿不是人人夸赞。替你照顾公爹婆婆,送他们终老,二老临终还叫你好好照顾我们母女。你呢你却一点好也不念我,大难临头却想着独自跑。你这么对我就算了,可小鱼是你的亲闺女啊,你居然要亲眼看着她死,你不是个东西!你不配做人!”   叫做吴勇的中年男人挨了骂,满脸怒火,伸手就要打孙丽娘。   江岁安在一旁早就听得心头火起,一脚踹开吴勇。   吴勇站不稳,从船上摔下去,瞬间被淤泥裹住,直往下沉。   吴勇吓得半死,拼命叫喊“救命”。   孙丽娘在江岁安的帮助下,站起身,来到船边,看向吴勇。   吴勇一看见孙丽娘,脸上露出喜色。   “丽娘救我!丽娘救我!你救了我,我一定想办法救小鱼。丽娘,我刚才只是一时糊涂,饿得头昏,才会说些混账话,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吧!是我不识好歹,只要你救了我,我一定改!一定改!”   孙丽娘听了,哀求江岁安,请她帮忙救吴勇。   江岁安心中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摇头道:“绳子就在船边上,要救你自己救。”   孙丽娘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多招人恨,喏喏地解释道:“虽然吴勇他不是个东西,但是毕竟是孩子的爹,我还指望他救闺女,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啊。”   江岁安沉声问:“你的意思,是我故意要害你丈夫死吗”   江岁安从来都没打算看着吴勇去死,只是想给他个教训,孙丽娘连这点都没看出来,可见也是个糊涂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慷慨   孙丽娘听了江岁安的话,喏喏地说:“姑、姑娘,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一旁的齐里正将刚才发生的事情都看在眼里,站出来说道:“这位孙大婶,你不必惊慌,江姑娘心地善良,曾经帮助许多村子走出饥荒。”   齐里正长得很是慈祥,语气温和,孙丽娘的心里稍稍平静下来,羞愧地对江岁安道:“是我误会了,我这人嘴笨,不会说话,还请江姑娘多担待。”   江岁安也缓和了面色,想起孙丽娘的女儿小鱼发着高烧,便走进船舱,装了一碗仙泉水出来。   “这是我家祖传的秘药,你给你闺女喝下,立马就会退烧了。”   孙丽娘呆住了。   如今这个境地,大家伙儿缺吃缺喝的,谁也不会把自己的东西拿出来给别人吃,更别说是金贵无比的秘药了。   而江岁安却拿出来了,这份恩情,比雪中送炭更重啊!   孙丽娘想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更加愧疚了,接过碗,不停地道歉,不停地道谢。   陷在淤泥地里的吴勇,听见了船上的说话声,生怕孙丽娘有了药就不管他了,忙大声喊道:“丽娘,丽娘,我还陷在下面呢!你得救我啊,你不救我,小鱼就没有爹了!你们孤儿寡母的,得让人欺负死!”   他的声音传到船上,不等孙丽娘说话,齐里正就先开口说道:“孙大婶,你还是快去救你闺女吧,这边我跟江姑娘看着,教训教训你那不成器的夫君,并不会伤他性命,你且放心吧。”   孙丽娘一想,江岁安与她素昧平生,却连宝贵无比的秘药都肯拿出来,救她女儿,定然不是个坏人。   而且吴勇先前骂人的那些话,的确让孙丽娘心中膈应无比,要不是怕孤儿寡母被欺负,她也不想理睬吴勇。   于是,孙丽娘假装没听到吴勇的喊叫,端着药回到自己的船上去。   淤泥里的吴勇害怕极了,一改之前的嚣张,朝江岁安求救。   “姑娘,姑娘我是瞎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我不该对你出言不逊,我错了,我真得知道错了,您就把我当成个屁放了吧,求求您了,我想死在这里啊。”   这边的动静,早已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七八艘船上的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几个比较强壮的男人,警惕地看着江岁安,面色十分不善。   江岁安从船上居高临下望去,将吴勇那无赖的模样尽收眼底。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其他人。   在她冷然的目光下,所有人都噤声了。   齐里正朗声道:“诸位,这吴勇待他的娘子和女儿,没有半点尊重,言语举止间,更是对结发妻子和亲生女儿有抛弃之意。江姑娘不忍心,遂给他一个教训,叫他长长记性。各位不用担心,我们都是小鸭江畔的良民,不会做出欺负老百姓的事情。大家沦落到此,也是受尽苦楚。我的娘子”   说到这里,齐里正抹泪。   半百老人伤心流泪,那份凄苦哀伤,感染了剩下的人,众人低下头去,叹气不止。   “我的娘子,因为刚刚撞船,不幸身亡。”   后来被冲下来的几家人,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虽然他们都知道,船之所以撞在一起,是因为洪水的冲击,可这心里,何尝能一点触动都没有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洪水停了   刚才还面色不善的男人都低下头,叹息不止。   齐里正抹掉眼泪,继续告诉众人,他们不是置人性命于不顾的恶人,也不想与大家为敌。   众人出声,有的安慰齐里正,有的替江岁安的行为叫好。   吴勇知道自己不会死,也就不再惊慌地挣扎,老老实实呆在淤泥地里,心里恨上了江岁安。   半柱香后,江岁安丢下船绳。   吴勇叫苦道:“我没力气了,我爬不上去。”   一个健硕的男人听了,走到江岁安的船上,怒道:“你这贼厮,身为男人,难不成还要人家一个姑娘拉你上来废物,爬不上来就在下面等死吧。”   说完,健硕男人向江岁安和齐里正抱拳,自我介绍道:“江姑娘,我叫雷风,曾经是个镖师。在下十分佩服姑娘的高义,日后若是有用得上的地方,还请姑娘不要客气,只管开口。”   江岁安点头,指指自己和齐里正:“我叫江岁安,高义称不上,不过是对有些事看不顺眼罢了,这位是齐家村的里正。”   齐里正苦笑道:“村子都没了,也不用叫我里正了,老朽姓齐,单名一个山字。”   “我哪能对您直呼其名啊。”雷风看着五大三粗,人却很有礼数,客气道:“齐里正要是不介意,我便叫你一声齐老先生吧。”   齐里正微笑,对雷风的懂礼很高兴。   三人说话间,吴勇气喘吁吁地爬上来,贼眉鼠眼地瞥了下江岁安,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船上。   孙丽娘喂小鱼喝了药,果然如江岁安所言,小鱼立马就退了烧,人也精神起来。   吴勇一进船舱,就看到闺女烧退了,人好了。   他瞬间瞪大了眼睛,看到旁边还剩的一点仙泉水,端起来就喝。   孙丽娘急道:“那是小鱼的药!你怎么能喝,快点放下。”   吴勇充耳不闻,喝光了仙泉水之后,他立马感受到了不同,肚子也不饿了,人也有力气了,浑身上下舒坦极了。   这秘药,简直就是仙药!   吴勇眼中射出贪婪的光,眼睛转了转,对孙丽娘道:“我把小鱼的药喝了,你快去跟那个江姑娘再要一些秘药来。”   孙丽娘看看脸色红润的小鱼,犹豫道:“我看小鱼这样子,也用不上药了。”   吴勇想发怒,但是一想到还要靠孙丽娘去要药,只得放缓了语气。   “小鱼现在虽然好了,但是万一晚上再发烧呢,先准备着更好一些,对不对”   孙丽娘一听,觉得也对,便让吴勇看着小鱼,自己再去问江岁安讨药。   孙丽娘出去后,吴勇脸上露出凶相,低声对小鱼说:“一会儿你娘拿了药回来,你不许喝,全都交给我,听到没有”   小鱼懵懂地看了眼她爹,胆怯地点点头。   船外,江岁安、齐老先生和雷风,三人在船板上,讨论怎么离开淤泥地,以及今后要去哪里的事情。   雷风对附近的地形比较了解,他告诉江岁安和齐老先生,据他观察,洪水已经停止上涨了,雨也没有再下。   淤泥五里外,有一条官道,只要出了淤泥地,就能上官道。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走出淤泥地   同时,雷风提议,把船板都拆下来,铺成一条路。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讨论了一下,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尤其是江岁安,她惦记着于成,还有李婶一家。   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好不好以于成的本事,应该能带着李婶一家躲过洪水。   等上了官道后,她一定要想办法去冬瓜山,找于成他们。   三人商量的差不多,趁着天色还没黑,赶紧拆船板铺路。   正忙碌的时候,孙丽娘走过来,问江岁安讨要仙泉水。   江岁安疑惑,“小鱼喝了药没好吗”   “好了,谢谢江姑娘的慷慨。”孙丽娘连连道谢:“就是还剩的一些药,被娃儿她爹不小心喝了,我想再讨一些,先备着,以免小鱼再发烧。”   听说吴勇喝了仙泉水,江岁安眉头一皱,直觉不简单。   “没事的,我家这秘药不同于别的药,喝第一次有用,再喝就没用了。”   江岁安把以前哄骗巡抚的说辞搬出来,没有再给孙丽娘仙泉水,打发走了她。   没一会儿,吴勇从船舱探出头,看着忙碌的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等人,眼睛乱转。   就算那种秘药像江岁安说得,只能用一次,可效果那么惊人,肯定人人抢着要。   要是能把方子弄到手,以后他就吃穿都不愁了。   想到这里,吴勇打定主意,要跟着江岁安,把方子弄到手。   于是,他学着江岁安他们的样子,开始拆船板铺路。   其他船上的人家也有样学样,开始铺路。下手吧   江岁安这边有三个人,加上江岁安的力气大,一个顶俩成年男人,所以他们这边最先拆完一艘船的船板,铺出一条路。   江岁安踩着木板路往前飞奔,她本来就不重,又刻意放轻了步子,木板并没有陷下去多少,她就顺利地来到了官道上。   随后,齐老先生和雷风也走过木板,来到坚实的官道上。   齐老先生的动作比较慢,做过之后,木板已经陷了不少下去。   于是,雷风和江岁安一样,用跑的办法过了淤泥地。   等雷风走过的时候,木板已经陷入了大半。   而且,人虽然过来了,,那些粮食和蔬菜就没有办法带了。   江岁安摸摸怀里的簪子,心中定了定,只要仙泉水在,她就不担心没有吃的。   她不担心,雷风和齐老先生却担心。   雷风道:“要不我冒个险,再过去一趟,拿些东西过来吧,不然咱们迟早要饿死渴死。”   江岁安不同意,雷风的体重,绝对没有办法再从木板上过一趟了,不能让他去。   她也不想把仙泉水的秘密透露给雷风他们知道,便自告奋勇,要去拿东西。   “我比较轻,能带的东西也比较多,就让我去吧。”江岁安道。   齐老先生和雷风想了想,江岁安说得有道理,再三叮嘱她要小心。   江岁安健步如飞,踏过木板,来到独木舟上。   她挑了些粮食和蔬菜,正准备走的时候,看到吴勇鬼鬼祟祟地偷瞄她船上的东西。   江岁安垂下眼帘,并没有说什么。   这些东西她不要了,可是吴勇他想要,只怕没那个命! 第一百四十章 吴勇之死   江岁安带着东西,飞速地奔跑起来。   这一次,她每踏下去一步,木板就全陷进淤泥地里。   幸好江岁安速度够快,顺利回到岸边。   她把粮食平均分成三份,给了雷风和齐老先生各一份,自己留了一份。   而在淤泥地里,如同江岁安所预料的,吴勇看见她离开后,跳到独木舟上,拿了许多东西,还把剩下的大半袋粮食都背在了身上。   孙丽娘想劝说,可一想到那么多吃得,她到底没有说什么,只是让小鱼拿了些东西,先踩着木板跑去官道。   随后,孙丽娘也来到江岁安的独木舟上。   “反正江姑娘也不要了,咱们就都拿走吧。”   孙丽娘自言自语,既是劝说自己,也是为吴勇的行为开脱。   吴勇嗤笑道:“你刚才还一口一个恩人的谢人家,也不说帮人家把这些东西带到官道上去。”   “我、我一会儿过去了,就还一些给江姑娘。”孙丽娘支支吾吾地道。   “蠢货,你拿了人家的东西,只还一些给人家,谁还会睬你啊。”   吴勇白了孙丽娘一眼,把一个装满了腊肉的布袋绑在腿上。   孙丽娘听了,心里难受,停下手上的动作。   是了,江姑娘慷慨地救了她闺女,她却在这里拿人家的东西不还,若她是江姑娘,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想到这里,孙丽娘醒悟了。   她决定,到了岸上,就把东西都还给江岁安。   于是,孙丽娘拿着一袋粮食,踏上了木板。   踩着木板,她来到岸上,找到江岁安,把装粮食的袋子交给江岁安。   江岁安十分意外,等孙丽娘小声地解释完,她便明白了孙丽娘的意思。   小鱼吸着手指头,眼巴巴地看着粮食袋子。巴山爱   江岁安想了想,把粮食给了孙丽娘。   “你拿着吧,我不会生气的,活着不容易,你能想着还我,我已经很欣慰了。反正我孤家寡人的,也吃不了多少,你还带着孩子,给孩子吃吧。”   孙丽娘喜出望外,感动得握住江岁安的手。   “江姑娘,你真是活菩萨,能遇上你,是我们母女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哪。小鱼,快,谢谢菩萨姐姐。”   “谢谢菩萨姐姐。”小鱼脆生生地说。   江岁安哭笑不得,刮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没事,小鱼要好好长大哦。”   小鱼乖巧地点头,孙丽娘对着江岁安谢了又谢。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吴勇陷进了淤泥里。   原来,在小鱼和孙丽娘上了官道后,吴勇踏上了木板。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身上的重量,才走了两片木板,就陷入了淤泥里。   吴勇一开始并没有在意,抓着第三块木板,使劲往外爬。   可是他身上沉重的布袋,让他完全使不上力气,他每往外爬一点,就往下陷得更加深一点。   陷到半腰高的时候,吴勇终于开始慌了,往下解布袋。   然而他刚才为了东西不掉,布袋系得特别紧,这会儿根本解不开。   而且,因为他乱动,又陷下去了许多。   很快,他只有脖子露在淤泥地上。   这时候,吴勇终于想起来呼救。   可是已经太迟了,他刚一张嘴,淤泥就灌进了他的嘴巴、鼻子里,糊住了他的眼睛。   人人自顾不暇,谁也没有主意到吴勇。   他就这么被自己贪婪拖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第一百四十一章 一路向北   江岁安问齐老先生和雷风,他们要去哪里。   齐老先生叹气,跟江岁安说:“洪水来的时候,老朽跟儿子分开了,我想去小鸭江上游找找他。”   小鸭江上游,那也就是冬瓜山的位置,江岁安把自己要去冬瓜山的打算,告诉齐老先生,问他愿不愿意一起走。   齐老先生当然愿意,不过,“江姑娘,老朽脚程慢,这样会不会太给你添麻烦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江岁安还没心狠到,能丢下齐老先生不管。   于是,她摇头道:“齐老先生不必在意,您对这附近的地形比我了解,小女还要请您替我指指路,免得走错。”   江岁安这话也不是全为了宽慰齐老先生,她对这附近确实不如齐老先生熟悉,再说了,人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齐老先生虽然脚力不行,但是借助他的智慧,还是能帮江岁安不少忙的。   齐老先生听了江岁安的话,捋了捋胡须,微笑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多叨扰江姑娘了。对了,雷风你有什么打算”   江岁安也看向雷风。   刚才雷风来找他们的时候,是一个人来的,他的船上也没有其他人,可以看出他是独身一人。   雷风见江岁安和齐老先生都看着他,便把自己的事情缓缓道来。   他看着年纪大,其实今年才二十三岁,只是常年跑镖,晒得显老。他年幼时,爹娘被歹人害死,他潜心学武十年,终于找到仇人的时候,仇人已经害病死了。   从那以后,雷风便投奔了镖局,跟着镖队东奔西走,没有成亲也没有生子,一个人孤单地漂泊在世间。   “所以,在下并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也没有什么人可以投靠。”雷风自嘲一笑。紫琅文学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对视一眼,齐老先生出声道:“若是雷壮士不介意,不如跟我们一起走。我和江姑娘打算回各自的村里去,雷壮士可以到我们的村子里定居。”   雷风听了,眼前一亮,连声答应。   “事不宜迟,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快些动身吧。”江岁安提议道。   齐老先生和雷风附和,齐老先生看了看天时和地形,向一个方向指了指,道:“咱们顺着官道往北走,先到木薯山的位置。翻过木薯山,就能看到冬瓜山了。”   雷风背了齐老先生的粮食,江岁安搀扶着他,三人往北走去。   他们还没走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孙丽娘的疾呼。   “娃儿他爹娃儿她爹你在哪啊”   雷风看向江岁安,江岁安摇头,轻声说:“各人有各命。”   雷风点头,三人的脚步不停,继续往北走。   他们身后,许多人学着他们的法子,从淤泥地走过,上了官道。   一部分往南走,有三户人家和江岁安他们一样,往北走。   而孙丽娘在淤泥地边找了一圈,找到天黑,都没有找到吴勇。   她心中清楚,吴勇多半是死在了淤泥地里。   孙丽娘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伤心有之,失落有之,解脱也有之。   她牵起闺女小鱼的手,慢慢向北走去,心中期盼,能赶上江姑娘,同他们一起走就好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寻来   淤泥地恢复了平静,然而没过多久,又有船只被冲了下来。   其中一艘船只上,下来一个年轻的男人。   此人一身短打扮,身材修长,肌肤是好看的小麦色,眉目清俊。只是此时,年轻男人英俊的脸上堆满了愁绪,眉头紧锁。   不过,在看到淤泥地里的一艘独木舟之后,他的眼睛忽然亮了。   “江姑娘!岁安!江岁安!”   于成大声喊着江岁安的名字,朝独木舟奔过去。   然而,独木舟早已被搬空,只有空荡荡的船板。   于成并没有泄气,实际上,他的心里甚至非常高兴。   比起之前不断的担心江岁安是不是已经身亡,能看到一点关于她的东西,已经让于成觉得非常欣慰了。   他在独木舟旁边找了找,看到了铺向官道的木板,稍微思考一下,他便知道江岁安的去向。   于是,在旁人慌乱地乱转悠的时候,于成运起轻功,踏着泥地中一块块的木板,向官道而去。   到了官道上之后,他寻思江岁安脱险之后,一定会回头再找他,所以于成向着北方而去。   而这时!江岁安和齐老先生以及雷风并没有走太远。   因为齐老先生的脚程比较慢,他们都是走走停停。   天色慢慢的黑下去了,江岁安提议,在附近找地方休息。   齐老先生累得够呛,雷风也没有反对。   三人望望四周,此时,他们还在官道上,周围只有淹了水的农田,没法休息。   不过,路边倒是有几棵大树。   “以我之见,咱们不可直接在官道上歇息,万一遇上歹人,有性命危险。即便没遇上歹人,遇上个把野兽什么的,咱也吃不消,要不咱们就到树上去歇息一晚。”雷风道。   此言有理,三人选了附近最粗壮的一棵大树。   树很粗,三人环抱不过来。   不过树冠并不茂密,树叶也脱落了许多,好在并未枯萎,仍然坚强的耸立着。   在江岁安和雷风的帮助下,齐老先生上了树。   随后雷风和江岁安也爬到树上,靠着枝桠,松了一口气。   大家伙都累了,也没有闲聊的心思。   之前赶路的时候,他们都吃了些东西,肚中并不是很饥饿,于是各自睡去。   跟在江岁安后面的三户人家,也有样学样,找了树,爬上去休息。   夜色降临,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有水拍击陆地的声音。   今夜无月,天空被密密麻麻的阴云占据。远方时不时传来奇怪的声音,似乎是狼嚎,却又如熊吼,叫人心里怪害怕的。   这会儿,带着女儿赶路的孙丽娘,心中毛毛的,总觉得黑暗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她们母女。   小鱼十分害怕,抱着她娘的手不肯放。   “娘,爹去哪儿了”小鱼天真的问。   虽然爹总是会凶她,也不喜欢她,会打骂她,可是在孩子纯真的心灵,仍旧想念着她爹。   孙丽娘鼻子酸了酸,对小鱼说:“你爹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那里没有天灾,没有饥荒,没有疾病,也不缺吃,不缺喝,不缺穿。”   小鱼瞪大了眼睛,“这么好的地方,我也要去。”   孙丽娘赶紧捂住小鱼的嘴。   “不行不行,那地方只有大人能去。”   小鱼失望的低下头,看着露出脚趾头的破旧鞋子,心里十分羡慕她爹去的地方。   孙丽娘摸了摸小鱼的头,正要开口安慰她,忽然听到一阵奇怪的声响。 第一百四十三章 相见   那声音非常的轻,仿佛是风掠过的草,孙丽娘感觉背后有一股凉意。   把小鱼护在身后,她警惕的转身看去。   只见暗夜里,一人轻功而来,其步伐如凌波微步,其身影如暗夜鬼魅。   孙丽娘吓得大叫一声,那人影稍稍顿了一下,旋即快速飞走,远远的留下一句“抱歉”。   这人,正是于成。   他一路轻功奔来,一直都没停歇,连夜向北赶路,因此吓到了也同样在赶路的孙丽娘。   听到是人的声音,孙丽娘放下心来,拍着心口后怕。   小鱼指指那远去的身影,好奇的问她:“娘,那是人吗”   “是的。”孙丽娘点头。   “那他为什么跑得比我们快”小鱼奇怪的问道。   “因为他会功夫。”   功夫小鱼幼小的心里,对功夫两个字生出了无限的向往。   于成用轻功一直往北赶路,一整夜都没有停。   他并不知道,因为脚程太快,此时,他已将江岁安他们甩在了后面。   到了天亮之后,江岁安和齐老先生以及雷风三人重新上路。   三人赶了一天,终于在傍晚赶到了木薯山脚底下。   刚到山脚底下,他们就见到有人在山脚下转悠。   雷风觉得很奇怪,他们已经是第一批从船上逃过来的人,怎么会有人比他们更快   难道是原来就住在此地的人吗   想到这,雷风拦住齐老先生和江岁安,让他们在后面稍稍等等,自己先去探听探听,此地的虚实。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点头,一直跟着他们的身后的三户人家也停在原地。   距离山脚有一段距离,雷风大步上前,同山脚底下来回踱步的人搭话。   近前一看,这是名年轻英俊的男子。   雷风抱拳,自我介绍道:“兄弟,我叫雷风。与朋友赶到此地,欲上山去,不知兄弟如何称呼,可是当地的人”   年轻英俊的男子同样抱拳回礼道:“我叫于成,并非本地人,同你们一样,乃是搁浅在淤泥地上,往此处寻来的。”   倒是很巧,雷风面上现出几分喜色,又询问了于成两句,得知于成来自冬瓜村,顿时惊讶的道:“兄弟也是冬瓜村人,我们一行人中,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姑娘,也来自冬瓜村,不知你可认识”   于成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一改之前的冷静,着急的问道:“那位姑娘是否姓江”   雷风点头,见他面色激动,也明白了什么,笑着道:“原来你认识江姑娘,她就在那边,你和我一起去见她吧。”   哪还用得着他说,雷风的话音刚落,于成便飞奔出去。   雷风暗暗赞道,这叫于成的小伙子,好俊的身手!轻功还在他之上,不知功夫如何。   那边厢,于成急速奔到江岁安面前。   江岁安一抬头,居然看到了于成,顿时呆住了。   “于成”她不可置信的问,   于成重重点头,一时之间忘记了一切,向前一步,在众人的注视中,径直将江岁安拥入怀中。   江岁安靠在于成宽阔的肩膀上。   他身上的味道并不好闻,却足以证明于成这一路有多艰辛。   江岁安鼻子一酸,主动的反手抱住了他。   两人静静相拥。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面有笑容。   这一对郎才女貌,非常般配。 第一百四十四章 窗户纸   过了一会儿,周围人灼热的眼神和打量,让江岁安先回过神来。   她的脸红了,轻轻捶了于成一下,小声说:“你先放开我,好多人看着呢。”   于成这才注意到,周围人都在看他们。   他不好意思的放开江岁安,欲盖弥彰的道:“江姑娘,见到你,我实在太激动了,一时得意忘形,还望江姑娘不要怪罪。”   江岁安瞥了他一眼,神色莫名。   这家伙,前脚抱完她,后脚就管她叫江姑娘。   这么生疏   明明心里有她,却总是迟迟不肯迈出那一步,难道要她一个姑娘家主动表白吗   想到这里,江岁安的眼睛转了转,忽然“哎哟”叫一声,身子往下滑倒。   于成连忙抱住她,着急的问:“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岁安指着自己的脚,“这两天赶路,赶得有些辛苦,脚好像崴到了,不能走路了。”   “没事,我背你,”   于成二话不说,蹲下身来,将江岁安背了起来。   江岁安憋着笑,问于成:“怎么,现在不怕我怪罪你吗”   于成一愣。   “事急从权,这也是没法子,你脚受了伤,不能走路,还是我背你好一点。”   江岁安不相信,以于成的聪明,看不出她的脚并没有真的受伤,   若他是看出来了,还背着她,他的心思昭然若揭。   若他没看出来了,这般关心他,那也说明,他心中有她。   从前,江水岁安没有想过,此生会再与人共度余生的事情。16   因为林则正的事情,她对男人诸多失望。   和于成长久的相处下来,他的踏实可靠,让江岁安冰冻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这次洪水事件,她亲眼看到天灾无情。   齐夫人陪了齐老先生那么多年,却终不能白首偕老,不幸葬身在灾害之中。   人世间的事情,变化太快,心中有什么愿望,就不要顾及太多,勇敢去做,免得将来后悔莫及。   江岁安原本以为!要赶到冬瓜山之后,找到于成,才能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没想到,于成居然冒着危险,在汹涌的洪水中,毅然决然的找了来,甚至连夜赶路来寻。   所以,江岁安不想再掩藏自己的感情,也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   不过,她还是有着女子的矜持。   纵然知道于成心中有她,纵然她心中也有于成,   但这层窗户纸,可不能由她捅破。   于是,江岁安轻声说道:“于成,我的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你愿意一直背着我吗”   于成想都没想,道:“我愿意。”   若是此时,于成能转头,看看他背上的江岁安,一定会被她灿烂的笑容给晃花了眼。   不过,于成虽然没看到,齐老先生和雷风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两人笑着点头,羞得江岁安低下头去,闷声说道:“咱们赶紧赶路吧。”   齐老先生抬手,道:“不急不急,翻过木薯山,就能看到冬瓜山。山路难走,咱们就先在山脚下歇上一夜,等明日天亮了再去也不迟。”   于成听说他们要去冬瓜山,犹豫了一下,对江岁安道:“我们不能去冬瓜山那边。”   “发生了什么事”江岁安惊讶的问。 第一百四十五章 常住   于成告诉江岁安,冬瓜山上有一只巨熊。   巨熊之前一直在深山,但是洪水一直淹没到半山腰,逼得深山的动物都跑出来了,巨熊也跑到山上去。   “那李叔李婶他们呢”江岁安担忧地问道。   于成回答道:“逃走了。我找到了两艘船,一艘船大些,便让李叔一家先登船了。不过他们没有和我一起漂流到淤泥滩,可能被洪水冲到更下游的地方了。”   还活着就好,江岁安松了一口气。   可是,冬瓜山回不去了,那他们今后怎么办   怀着担心和忧虑,江岁安、于成、齐老先生和雷风在山脚下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商量起今后怎么办。   几人正商量间,一直跟着他们的三户人家鼓足勇气走过来。   江岁安等人停下说话,看向几人。   这三户人家,都是拖家带口来的,通过他们的自我介绍,江岁安了解到三户人家的情况。   这三户人家都来自方匠村。   没错,就是那个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匠人的方匠村,江岁安的房子,就是方匠村的方大叔帮忙造的。   三家都姓方,是连襟。   最年长的那户人家的家主叫方季,年约五十,带着老婆子,儿子和儿媳、女儿和女婿和三个孙子、两个外孙女一起逃出来。   另外两家,一家叫方平、一家叫方森。方平家有八口人,方森家有六口人。   来和江岁安他们搭话的正是方季、方平和方森。   “江姑娘,淤泥滩上发生的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非常敬佩姑娘的大义。”   方季抱拳行礼,江岁安推辞,询问他们有什么事。   方季继续说道:“刚才你们说冬瓜山那边过不去,我们想问问你们,打不打算在木薯山上常住。”   江岁安看向齐老先生,他们刚才的确商量了,洪水消退之前,在木薯山上常住一段时间的事情。   齐老先生点头,问方季:“你们也打算在山上常住是吗”   方季点头,并且告诉江岁安他们,他们三家都会些手艺,准备在山上造屋子,问江岁安他们需不需要。   江岁安想了一下,问方季:“需要我们用粮食换对吗”   方季点头,他们是工匠,并不擅长种植,因此之前看到江岁安有粮食的时候,就在考虑能不能和江岁安做交换。   当然,他们只是想以本事换点粮食吃,和吴勇那样贪婪地想免费拿江岁安的东西不一样。不过也因此,他们没有想吴勇一样,因为自己的贪婪,丧命淤泥滩。   只不过,先前江岁安等人,一点都不需要他们的帮助,所以方季他们也没好意思找上来。   直到听说他们打算在山上住之后,才找过来。   江岁安手里有仙泉,种植粮食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她心里是倾向于用粮食交换方季他们造房子的,之前在冬瓜村,方大叔给她造的房子,不仅在地龙翻身中安然无恙,即便是大冰雹也伤不了分毫。   不过,她也要听听齐老先生和雷风的意见。 第一百四十六章 重男轻女   齐老先生和雷风并不同意,他们的粮食,只有江岁安给的那一袋。要他们拿出来换房子,他们宁愿直接在山上找个山洞住。   江岁安见他们不肯,心里大概明白,便拒绝了方季等人的提议。   方季等人失望地回到自己家人身边,方季的女儿方小甜听了,急道:“爹,咱们两天没吃了,就算大人扛得住,我肚里的孩子也熬不住啊。你跟他们商量商量,咱们就要一点粮食行不行”   方季摆手,本就苍老的面容越发憔悴,对方小甜说:“人家不要盖房子,咱们拿什么去换粮食这路边的野草还有些,弄点将就着吃吧。”   路边的野草又苦又涩,吃了还会拉肚子,方小甜哪里吃得下,她咬咬牙,把家里的大丫头和二丫头都拽上,来找江岁安。   “江姑娘你看,这是我家大丫头和二丫头,大丫头十岁,二丫七岁,两人可勤快了,家里家外,样样活儿都做得好。江姑娘,您就行行好,买了我家两个丫头吧,只要小半斤的粮食就行。”   方家大丫头和二丫头没想到她娘居然要卖掉她们,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一左一右抱住她娘,哭求道:“娘,娘别卖了我们,我们以后不吃东西,什么都不吃,都给您和爹吃,不要卖了我们。”   方小甜把两个孩子扯开,厉声道:“死丫头,扯什么呢,娘肚子里怀着弟弟呢。你爹三代单传,怎么能断在这一代。你们两乖乖的跟江姑娘走,换了粮食给我吃,生了弟弟,也算是你们两个丫头的功德了,记住了吗 ”   大丫钱小花年纪大些,闻言不敢再扯方小甜,含泪点头。   二丫钱小草哭道:“娘,为什么你只要弟弟不要我跟姐姐了,我们也是你生的呀,你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因为你是个女娃!女娃不能继承家业,女娃没用晓得嘛!”单   方小甜推开钱小草,脸上堆着笑,继续向江岁安哀求道:“江姑娘,你就行行好吧,买了我家两个女娃吧。”   远处的方季摇头,看向女婿钱文。   钱文假装没看到老丈人的眼神,塌着肩膀,缩着脖子,那副畏畏缩缩,仍由女人出头的样子,实在令人讨厌。   方小甜的话,让江岁安心里十分不舒服。   女娃怎么了若说是因为家里吃不上饭,卖了孩子好让孩子能有口饭吃,能活下去,还情有可原。   可这方小甜,为了没出生的儿子,要卖了亲闺女换粮食吃,未免太自私了。   这股风气不可长,江岁安冷声道:“我有手有脚,不用下人伺候。”   方小甜见状,立马转向雷风,陪着笑脸说道:“这位大哥,你的岁数也不小了,身边没个伺候的人多寂寞。我家大丫虽然瘦了点,可是你看这腰身,好生养,保你买回去,三年抱两娃。你要是不喜欢,看看我家这小的,模样俊得很,又会干活,半斤粮食您肯定不吃亏。”   江岁安听得目瞪口呆,两个女孩子这么小,亲娘居然要将她们卖做童养媳   雷风抿唇,视线投向两个女娃。   钱小花一脸怯生生,钱小草满脸茫然。 第一百四十七章 卖女   江岁安皱眉,这个雷风,不会是真要买女娃做童养媳吧。   谁知,雷风开口道:“你刚才说两个娃要半斤粮食是吗”   方小甜连连点头。   “太贵了,”雷风淡淡地说:“两个娃顶多二两,要就换,不要就拉倒。”   方小甜腆着脸,恳求道:“大兄弟再加点吧,我这是两个女娃哩,再加点吧,三两,三两就行。”   雷风冷着一张脸,道:“不加,你要卖赶紧的,回头我改了主意,你一口粮食也捞不着。”   闻言,方小甜生怕雷风真得不买了,只好妥协道:“行吧,你把粮食给我,两个女娃归你了。”   “那咱们先说好,卖给我之后,我打也好骂也好,你都管不着,以后这两孩子就跟你没关系了,以后也不准你见她们。”   方小甜顿了顿。   钱小草哭喊:“娘,娘,娘你别卖了我,娘我以后好好干活,什么也不吃,你别卖了,求你了,你别卖了我。”   方小甜生怕钱小草的哭喊让雷风改了主意,疾言厉色地道:“行,大兄弟,就照你说的办。小花,把你妹妹的嘴巴捂住,你两一起到大兄弟那儿去。”   钱小花颤抖着双手,捂上钱小草的嘴巴,拽着她往雷风那边去。   这时候,方家那边跑出一个男孩,应该是方季的孙子,也就是钱小花和钱小草的堂兄弟。   男孩方尺拉住钱小花,向方小甜恳求道:“姑姑,别把小花妹妹和小草妹妹卖掉行不行,我可以帮忙给她们找吃的。”九饼中文   方小甜对着侄子的态度,比对女儿还好,无奈地说:“姑姑也想把她们留下来,可是姑姑再不吃粮食,肚子里的弟弟就要饿死了。除非你们能弄到粮食给姑姑吃,不然姑姑只能卖掉小花和小草。”   方尺犹豫了下,转头看向他娘,他记得娘有偷偷藏起来一些粮食。   方尺的娘许氏见状,赶紧走过来,阻止方尺继续说下去,硬是把方尺拉回去。   远远的,传来方尺的询问:“娘你为什么不拿出粮食救救妹妹”以及许氏的喝止:“你瞎说什么,娘哪有粮食,你肯定是饿花了眼看错了。”   方小甜不屑地撇嘴,她那个大嫂啊,明面上装得大方样儿,其实最能藏私了。   她心里不舒服,脸上登时没了笑脸,朝钱小花发火。   “你是死人啊,都叫你带着妹妹走了,还不动弹,你是想存心饿死娘和弟弟是吧。”   钱小花见最后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含泪带着钱小草走向雷风那边。   钱小草哭得撕心裂肺,在她幼小的心里,始终不明白,为什么娘亲不要她和姐姐了。   雷风看着他们一家子闹来闹去,始终冷眼旁观,既没有表现出不耐,也没有表现出同情,冷着一张脸,神情满是嘲讽。   江岁安想说什么,看见雷风的神情后,摇摇头,没有出声。   看雷风的样子,不像是要买了两个女孩当童养媳的。   联想到之前,雷风帮她训斥吴勇的那番话,江岁安觉得雷风看着是个冷面的汉子,其实是个热心肠的人。   所以,江岁安相信,雷风是想救两个女娃,但是又怕方小甜因此讹上他,所以才做出这副样子。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叔叔   雷风把一点粮食扔到方小甜脚下,方小甜喜滋滋地拿了粮食,迫不及待地回去弄饭吃。   钱小花拽着妹妹来到雷风身边,钱小草很识相,这会儿也不敢哭了,两姐妹战战兢兢地看着雷风。   雷风看了她们姐妹两一眼,满脸纠结。   “咳。”   雷风咳嗽了一声,吓得两姐妹浑身发抖。   于是,雷风只好放缓了声音说道:“你们放心,我不是要你们当童养媳,从今之后,你们就叫我叔叔好了,我会照顾你们的。”   钱小花比较懂事,马上带着钱小草跪下,给雷风磕头。   江岁安猜对了,脸上露出笑容,把自己的粮食分了一半给雷风。   “江姑娘,这怎么好意思。”雷风赶紧推辞。   江岁安道:“没事的,等明天上了山,找到适合的地方,我们就能种粮食了。你现在还有两个孩子要养,需要的粮食当然更多一些。”   “就算要种,也要时间哪。”雷风担忧:“我拿了你的,你和于兄弟吃什么呀”   对于这个,江岁安早就想好了对策,她准备一到山上去,就用仙泉水泡粮食种子,种植的时候,也用仙泉水浇灌。这样的话,不需要多长时间,就有新粮食吃了。   当然,她也想好了解释的说辞。   她告诉雷风,她的粮食种子很特别,不挑地,长得快,而且味道也不错。   齐老先生是种过新种红薯的,闻言也帮江岁安作证。   雷风听了,这才肯收下江岁安给的粮食。   天色不早了,众人升起篝火,用带来的陶罐煮米。   米汤的香气让两个女娃直咽口水,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吃过米了。之前灾荒的时候,就算家里有,也轮不到她们吃。16读书   两人眼里满是渴望,但是都老老实实地缩在一旁,不敢开口要。   雷风叹气,叫来两人,把一罐米汤给她们。   “吃吧。”   他的声音并不大,听在钱小花耳朵里,却跟响雷似的。   “叔、叔叔,这是、是给我们吃的吗”   钱小花不可置信,钱小草也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不敢伸手去接陶罐。   雷风又一次说道:“是的,这是给你们吃的。我先头说的都是真的,我会照顾你们的。”   钱小花再三道谢,接过陶罐。   喝米汤前,钱小花突然扭头,看了看远处围在一起的方家。   明明不算远的距离,但是她娘拿走了粮食之后,再没有人来找她们姐妹,甚至,连一眼都没看过来。   钱小花把米汤先喂给妹妹喝,等妹妹喝饱了之后,她才喝。   有点咸涩的眼泪落进米汤里,却被浓稠的米汤味给盖了下去。   钱小花心中暗暗发誓,以后一定好好听雷叔叔的话。   从此,她不再是方家人。   与此同时,方家虽然围坐在一起,但是并不是那么和谐。   方小甜用卖女儿得来的粮食,厚厚地煮了两碗饭,和钱文吃得狼吞虎咽,连嚷嚷她爹娘吃一口都没有,更别提旁人了。   而其他人,啃着难吃的野草团子,向方小甜夫妻二人投去或是羡慕、或是鄙夷的眼神。 第一百四十九章 太阳出来了   吃好饭后,和昨天一样,江岁安他们都在树上休息。   雷风怕两个女孩不会爬树,正想背她们上去,就看见钱小草“嗖嗖”就上了树。   钱小花小声解释道:“妹妹性子像男孩,调皮得很,叔叔你别讨厌我们,我会带好妹妹的。”   雷风爽朗地笑,对她说:“没事,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你在我面前不必太拘谨。小草皮一点也没啥不好,调皮的孩子皮实。”   钱小花见雷风一点都怪她们,心中感激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忙不迭就要给雷风磕头。   雷风赶紧拦住她,假装严肃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女儿膝下也有珍珠,以后跪天跪地可以,但是不能随便给人下跪,记住了吗”   从来没有跟她说过这样的话,钱小花眼中含泪,认真地点头。   树上的钱小草,虽然还不太明白雷风的话,但也知道,叔叔的意思是告诉她们,即便她们是女娃,也像男娃一样重要,要自尊自爱。   叔叔真好,比她的爹娘还好。   钱小草的心中暗暗决定,以后也要对叔叔好。   江岁安将他们三人的交谈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对雷风大有好感。   于成假装不经意地走到她面前,挡住江岁安的视线,不让她看雷风。   江岁安纳闷地看向他:“怎么了”   于成指指树上,他已经上过一次树了,把多余的枝桠边角都撅掉了。   “累了吧,早点休息,明天咱们上山。”   江岁安点头,于成用轻功带她跃上树梢,自己在她旁边歇下。   雷风也帮着齐老先生上了树,自己也歇下了。求魔txt   方家的众人都看到雷风和于成的身手十分不凡,即便原来心里有些小九九,也不敢再算计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雨随之而来。   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众人都惊醒了。   联想到之前引发山洪的大暴雨,众人的神情一变,纷纷露出担忧害怕。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雨非常小,仅仅下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了。   雨停之后,许久不见的太阳热烈地升上了天空。   钱小草揉揉眼睛,指着天空,惊喜地喊道:“彩虹。”   大家抬头看去,一碧如洗的天上果然挂着一弯七彩的虹,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种颜色都想在水里洗过一样,鲜艳灿烂。   久而不见的阳光洒满大地,不仅晒干了冰冷的雨水,也驱散了心头的郁郁,让人的心情跟着快乐起来。   大家着迷地看着天空,看着彩虹,静静地躺在阳光的沐浴中。   也许,这一轮艳阳,预示着洪水的结束,昭显着新气相的到来。   痛痛快快地晒了阵太阳后,江岁安和于成先下了树,并且于成帮齐老先生下树,雷风也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到地上。   因为一会儿要爬山,江岁安拿出了不少的米,做了顿大米饭,还奢侈地用盐和野草做成咸菜疙瘩。   于成更厉害,出去一会儿,竟然抓了只山鸡回来。   大米饭,鸡汤,烤鸡,咸菜疙瘩,江岁安他们饱餐了一顿,力气满满,在阳光的照耀下,朝木薯山顶爬去。   而方家人,则不依不饶地跟着他们,也山上而去。 第一百五十章 登山   木薯上其实长得并不像木薯,反而有点像船,两头尖,中间凹下去。   整个山,占地不是很广阔,至少没有冬瓜山广。树林也不密集,整个山路反而是怪石嶙峋,非常荒芜。   虽然太阳出来了,但是山坳里已经蓄满了水,并不适合种植和居住。   所以,在齐老先生的建议下,江岁安等人决定到山顶去。   他们从官道这侧上山,山路一点也不平整,十分难走。   好在大家吃得饱,都有力气,不过为了将就齐老先生,众人的脚程都很慢。   停下休息的时候,江岁安告诉雷风,方家一直跟着他们。   雷风回头看了一眼,十步开外的方家人低着头,个个神情沮丧。   “他们要跟着就跟着,甭管他们。”雷风不在意地说。   这时候,三户方家的人也在讨论这件事。   人数最少的方森家反对最强烈,尤其是在昨天见到方小甜吃独食之后,方森家谁也不愿意再跟着方季。   “我们不跟你们一起了,谁家最先到山顶,谁家最先挑地方,我们走。”   方季带上妻女,一溜烟超过了方季和方平等人,甚至直接超过了休息的江岁安他们,独自往山顶去。518   有了方森家的人带头,方平也带着家人越过方季和江岁安诸人,抢先上山去。   方小甜怀了娃,走不快,见状立马拽着她娘的衣袖,惨兮兮地说:“娘,你和爹,还有哥哥嫂嫂们,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   方大娘扯回袖子,不高兴地道:“你昨儿吃独食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我和你爹,还有你哥哥他们”   方小甜自知理亏,陪着笑脸讨好道:“我不是饿昏头了嘛,你也知道,我好不容易怀上个男娃,终于能给钱家留个后了,偏又遇上这灾荒时节,嘴上馋得很,贪吃了些也是没办法的呀。”   到底是自己亲闺女,听了方小甜的解释,方大娘就是又再多的气也发不出来,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爹说了,咱们就跟着江姑娘他们。他们带着个老人,也走不快。”   闻言,方小甜疑惑地问方季:“爹,咱们为什么要跟着江姑娘他们啊,像方平叔和方森叔他们那样早点上山,抢个好位置,不是更好吗”   方季苍老的脸上浮起不屑。   “江姑娘身边那个姓于的小伙子,还有买了你闺女的那个姓雷的,那两人的本事,比我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厉害。跟着他们,遇到危险自有他们去对付,咱们的安全有保障。而你方平叔和方季叔,目光短浅,既然愿意以身试险,随便他们。”   原来如此,方小甜立马拍马屁,对她爹道:“爹,您真是太厉害了,对事情看得深远,比方平叔和方季叔不知道高到哪里去了。要不是您,咱们早就死在洪水里了。”   方季对方小甜的话充耳不闻,从方小甜吃独食开始,他就只当没这个女儿了。   之所以还带着她,还搭理她,不过是怕她做出蠢事,连累家里而已。   另一边,江岁安他们休息好了之后,继续往山上去。   花费了一天的时间,天完全黑下去之前,江岁安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一座山尖上。 第一百五十一章 石斧   说是山尖,那是从远处看,但是身在其中,才发现山顶这块地方极其辽阔。   借着微弱的月光,众人展眼望去,此处野草茂密,也长有不少灌木和高大的乔木,但是看不出有大型动物生活,地面并非完全平整,更像是一个斜坡,但并不陡峭。   江岁安他们是从南侧上来的,山的北面堆砌着高大的山石,刚好将整个山顶包在其中,让人看了,心中生出一些安心感。   比江岁安他们早到的方平家和方森家不见人影,地上完好的植被,显示出他们并没有到此处。   江岁安回头看了眼方季家,见他们家都一脸冷漠,她便也没有说什么。   于成拿着一根棍子在地上打来打去,这么做,是为了吓走草丛中的蛇虫。   他一路探到山石底下,回头朝江岁安他们示意。   江岁安搀扶着齐老先生,雷风带着两个女娃,走到靠近山石的地方。   虽然早上下了小雨,不过一天太阳晒下来,野草早就干了,此时刚好拿来当干草烧。   江岁安拿出打火石,转身发现钱小花已经带着钱小草,拔了许多干草回来。   “小花真厉害。”江岁安随口夸道。   钱小花先是一愣, 继而红了眼眶。   江岁安惊讶,忙问她怎么了。   钱小花哽咽着说:“这、这是我第一被夸奖。”   可怜的孩子,江岁安心中一软,摸摸小花软软的头发。   远处的方小甜看见这一幕,心中十分不是滋味。   篝火升了起来,温暖的火光驱散了夜的黑寂,江岁安把最后一点粮食煮了,给小花和小草盛了满满一碗。   小花和小草吃得欢快,江岁安看在眼里,也十分开心。   吃好后,于成就着月光打磨石块,江岁安见了,奇怪地问他在做什么。   “我想做把斧头,但是没有铁器,只好用石器。”   江岁安看他把两块又大有坚硬的石头放在一起磨,发愁道:   “这得磨到什么时候啊”   于成并不沮丧,对江岁安道:“你知道滴水穿石的故事吗”   江岁安点头,随即明白他的意思。   “你是想说,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是吧。”   “也不用太深。”   于成说完,手下一使劲,原本粗厚的石块霎时少了一半,其中磨过的那一快地方,尤其锋利。   于成拿起旁边准备好的木头手柄,用柔韧的藤蔓将石头和木头缠在一起,一柄石斧就做好了。   虽然不是真正的斧头,但是看上去挺好用。   江岁安突发奇想,将仙泉水浇了一些在石斧上。   仙泉水渗进石斧的斧头里,并没有发生神话故事里那种惊天动地的变化,江岁安有些失望。   然而,她并不知道的是,仙泉水其实已经加强了斧头的硬度和韧性,让石斧的使用寿命大大提高,只是从外表上看不出来而已。   雷风看到于成做的石斧,有样学样,也做了一柄。   随后,两人围着篝火,用石斧将野草地砍出一块空地,这样一来,今晚大家就不用再往树上睡,可以睡在地上了。   使用石斧的时候,于成那柄明显比雷风那柄锋利,不过天太晚,谁也没有注意到。   等于成他们忙完,方季小心地走过来,想借石斧一用。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内斗   于成和雷风对视一眼。   “你需要几把斧头”雷风问道。   方季看了眼没说话的于成,轻声道:“一把就够了。”   雷风递上自己的石斧,方季千恩万谢,带着斧头回去了。   方季的大儿子方艺接过斧头,学着于成他们的样子,将野草地砍出一块空地。   不过雷风的斧头重,方艺的力气轻,砍了快一个时辰了,也没整出一块地。   方小甜不耐烦了,在一旁嘟嘟囔囔。   许氏心疼自己的相公,见状提议道:“爹、娘,活儿都叫方艺一个人做,回头再把他累坏了怎么办。叫钱文和他换着做吧,还能快一点。”   方小甜听了,朝许氏剜了一眼,急急地说:“爹、娘,这两天总是赶路,钱文他很累的,这种重活怎么能让他做呢”   方季看了看方小甜,然后看向钱文,开口问道:“女婿,你自己说,这活儿做不做”   钱文塌着肩膀,缩着身子,做出一副劳累的样子,甚至假装咳嗽了两声,道:“爹啊,我早上淋了雨,真得做不动重活呀。”   闻言,方季冷笑。   养着方小甜,是因为她好歹姓方,万一出事会连累到自家。可钱文姓钱,关他方家屁事。   “做不动是吧,我方家不要没用的东西,你现在可以走了。”   走这大晚上的,荒郊野岭的,走到哪里去   钱文慌了,他没想到,一向对他和颜悦色的丈人,居然要赶他走。   “爹,爹,你说什么呢”方小甜也急了,“钱文是你女婿啊,你怎么能赶他走呢”   方季沉声喝斥:“闭嘴,再废话,我连你一起赶走。”   方小甜吓了一跳,她也知道钱文靠不住,现在都靠着娘家帮她,她不敢真惹恼了方季,只好求救地看向她娘。   方大娘还没说什么,就被方季打断:“她连自己的亲闺女都卖掉了,一大家子面前,她有脸吃独食,这种女儿这种女婿,你还要帮他们说话吗”   方大娘张了张嘴,到底没说什么,默默低下头。   方小甜这下是真怕了,赶紧推推钱文,劝他道:“相公,我哥一个人确实挺累的,你去帮他一把吧。”   钱文不高兴地走过去,接下了方艺手中的石斧,磨磨蹭蹭地砍草。   而这时已经是深夜了,江岁安他们早就围着篝火睡下了,就连钱小花和钱小草也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负责守夜的于成看看江岁安恬静的睡颜,起身,走到还在吵吵闹闹割草的方家旁边。   于成举起了斧头。   方家的人惊呆了,方大娘生怕于成狂性大发,扑过去护住三个孙子。远处的方艺也跑过来,护在家人身边。   而钱文却偷偷藏进了野草丛里,哪怕被蚊虫叮咬得满头包也不敢出来,更别说保护方小甜了。   方季战战兢兢地问:“壮、壮士,您、您有什么吩咐,只管说,小的一家一定、一定照办。”   于成没好气地把斧头递过去,压低声音说道:“你们快点,声音小点,不要吵到我家的人睡觉。” 第一百五十三章 建设新家园   方艺接过斧头,再三道谢,也去割草了。   于成回到篝火旁边,盯着篝火,守夜。   其实,他一直有件事没有告诉江岁安,是关于狗子们和黑豹的。   洪水暴发后,于成就没有见过江岁安的狗子们和黑豹了。   在山上避雨的那两日没有见到,找到船之后一路漂下来,直到搁浅到淤泥地里,也没有见到。   于成记得江岁安说起过,洪水来的时候,她放开了狗子们和黑豹,让它们进山躲藏。   若是狗子们和黑豹跑得不够快......   哎,想起聪慧能干的狗子,还有脾气很大本事也很大的黑豹,于成深深叹了口气。   方家那边,有了两把斧头,方艺又不像钱文那样磨磨蹭蹭,没过多久,他们也开出了一块干净的平地。   方艺过来还斧头,临回去前,他看了眼睡得安稳的钱小花和钱小草。   这两个孩子,虽然被卖了,但也因祸得福,跟着江岁安一行人,比跟着她们的爹娘强多了。   不过,即便觉得钱小花和钱小草过得不错,可要方艺卖掉自己的三个儿子,他是绝对不会肯的。   于成守了上半夜,雷风守下半夜,就这样,一夜安安稳稳地过去了。   第二天,天光大亮,江岁安他们早早地醒来了。   白天的视野比夜晚好的多,大家惊喜地发现,山顶远比他们昨夜看到的富饶。   除了草木树林之外,在山的西侧不远处,还有一弯潺潺的小溪,而且溪水挺干净的,比山脚下的水干净多了。   众人商量着,要如何在木薯山顶安家。   “依我看,可以造小木屋,虽然山上树木不算多,不过砍来造木屋是够得。”雷风提议道。   江岁安听了,觉得这个主意不错,齐老先生却不这么觉得。   “山顶风大,木屋不够牢固,万一被风吹塌了可就危险了。我虽然不会造房子,不过我看了此地的土壤,和书中描述的可以用来烧砖头的土壤一样。对于烧制的过程,老朽也略懂一二,我觉得我们可以试试,造砖头房,只在大梁上用木头。你们觉得如何”   这个主意更好,江岁安立即点头,雷风也赞同地道:“老先生知识渊博,考虑得也很周到,我也觉得这个主意更好。”   齐老先生捋了捋胡须,笑着道:“过奖过奖,不过是多读了几本闲书,渊博称不上,略懂而已。”   不过,做起来总是比说起来难的,好在齐老先生已经想好了,对众人说道:“大家要是相信我,就由我指派下各自的任务如何”   众人当然没有意见。   “烧制砖头需要窑洞,我觉得不用太大的窑洞,直接在山上挖个一人宽的大坑,就地用土起个窑洞,然后烧砖,这是个力气活,雷风你来做行不行”   雷风立马应下,到附近的树上撅了根宽厚的树枝,在地上挖洞。   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见雷叔叔去忙了,也眼巴巴地看着齐老先生,想要活儿做。   齐老先生想了想,语气温和地对两姐妹说:“你两力气虽然小,不过动作灵敏。你们雷叔叔烧砖,需要不少的水来活泥土,你们两能不能提着陶罐,到旁边的小溪里提水回来,好吗”   姐妹两高兴地应下,跑去帮忙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在山里转悠   不等齐老先生分配,江岁安就主动说道:“我负责弄粮食去。”   而于成,则是领到了砍树的活儿。   “一定要适合做大梁的树。”齐老先生嘱咐道。   于成点头,现在山顶找了起来。   齐老先生指派完活儿,自己也没闲着,时而拿着斧头,割去杂草,平整土地,时而帮助雷风看看砖窑,也是非常忙碌。   江岁安问齐老先生要了些粮食种子,打算到背静没人的地方,去用仙泉水种粮食。   走之前,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先来找于成。   于成在山顶看中了一棵比较粗的大树,正在打量间,江岁安过来。   “于成,昨儿忙着赶路,我没来得及问你,除了李叔他们,你看到我家的狗子们和黑豹了吗”   于成犹豫了下,实话实说道:“没有。”   江岁安面露忧色,于成安慰道:“我觉得可能是我在冬瓜山停留的时间太短,所以没有碰到狗子们和黑豹,也许此时它们正在山里转悠呢。以他们的本事,在山里活下去并不是难事。”   于成的话,让江岁安心里好受了一些。   然而,两人并不知道的是,狗子们和黑豹还真就像于成所说的那样,此时此刻,正在冬瓜山里转悠呢。   洪水把山下的野兽都赶上了山,狗子们和黑豹喝过仙泉水,论本事,整个山里的动物也打不过他们,所以它们不缺少吃得,甚至可以说,活得十分滋润。   相较于黑豹的吃了就睡,没心没肺,岁岁和平安还是很惦记江岁安的。网   但是它们跑遍了整座山,遇到了不少人,也没找到江岁安和于成,心里也是非常郁闷。   躲在山里的人,不敢打黑豹的主意,但是垂涎狗子的本事,有人设下陷阱想抓狗子们,都被狗子们识破,并且被狗子们咬的片体鳞伤,时间长了,口口相传,大家也不敢再打狗子们的主意了。   此时,担心狗子们和黑豹的江岁安,正朝着冬瓜山的方向张望。   可是根本看不到什么,而且两山之间的洼地里都是水,在这些水干涸之前,她是没办法去冬瓜山找狗子们和黑豹了。   江岁安叹了口气,忙起了粮食的事情。   她从山的东北侧,绕到高大山石的背面,避开人,尤其是方家人的视线。   因为背阴,这一侧并没有长多少野草,更没有树木,这倒是方便了江岁安,省得她要除草了。   不过,江岁安还是用木棒将地面平整了一下,除去了不少会阻挡种子生长的石块。   她平了有一亩地,然后用木棍挖出小坑,放进种子,填上泥土,倒上仙泉水。   如同江岁安所预料的那样,在仙泉水的浇灌下,种子迅速生根、发芽、生长,不出半日,已经开始拔节了。   这速度比从前还快,让江岁安也有些吃惊。   不过长得快总归是好事,江岁安算了下,照这个速度,明日就能收粮食了。   种完一亩地之后,江岁安又在附近平整了三亩地。   这三亩地,她没有种粮食下去,因为粮食种子不够了,要等第一亩地的成熟。 第一百五十五章 柿子   种好粮食后,江岁安直起腰,四处打量。   明日能收粮食,但今日的吃食还没着落,所以她想看看山上有没有什么现成的能吃。   入目都是野草,江岁安顺着山路,慢慢往下找。   北侧的山路不如南侧好走,江岁安找下去有一里地,也没有找到什么能吃的。   “滋啦”   她的布鞋发出抗议,鞋面拉出一条口子。   这是她唯一一双鞋,现在没有针线,坏了可没有办法补,江岁安下意识地用手指紧了紧缝隙,试图把缝隙合上,当然于事无补,让她心疼不已。   怕走下去,鞋子会彻底坏掉,江岁安蹲下来,就地拔了很多野草,手指翻飞,编出了一双草鞋。   她换上草鞋,把脱下的布鞋用草绳捆好,系在腰间,继续向下找。   临时编的草鞋没有坚实的鞋底,走起来难受极了,江岁安咬牙忍着,一声苦也没叫。   可能是她的坚持感动了老天,离山顶二里远的地方,江岁安发现了两棵柿子树。   柿子树已经挂果了,黄灿灿的果子惹人喜爱,光看着就觉得特别好吃。   江岁安欣喜地摘了一个柿子,掰开尝了一口,干涩苦口。   呸,没熟。   江岁安苦着脸,看着手里颜色好看,味道却难吃的柿子,一脸愁容。   真是天公不作美,让她看见,却不给她吃。   想想也是,野外的柿子当然不同于家里种的,难吃才是正常的。   可江岁安不甘心,这两棵柿子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可以说是附近唯一能吃的东西了,她哪里舍得丢下。微书吧   但是苦成这样,涩成这样,怎么吃呢   江岁安一筹莫展,下意识地摸向玉簪。   自从玉簪丢过一次之后,江岁安就会常常不自觉地找玉簪。   握住玉簪,她心里感觉稳当多了,突然一拍脑袋。   笨啊,仙泉水既然能加快植物生长,自然也能催熟果子。   想到这儿,江岁安立马倒了不少仙泉水在柿子上。   水冲洗过柿子,柿子没啥变化,江岁安甩掉水,忐忑地尝了口柿子。   甜!鲜甜鲜甜!别看柿子外表不变,可果肉已经熟透了,甜得人心里舒坦极了。   “太好吃!”   江岁安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吃完一个柿子。   甜果子容易饱,江岁安又吃了个柿子便饱了。   她摘下十来个柿子,挨个用仙泉水催熟,洗得干干净净的,然后兜在怀里,高高兴兴地往回走。   山顶上,雷风和齐老先生已经造出了五个砖窑,每个里头都烧制着砖头。   方家的人也学着他们,起了五个砖窑,而且方季对烧砖更有经验,雷风他们的砖头烧出来碎了不少,但方家的砖头都烧成功了,一个也没碎。   江岁安来到山顶上,怀里的柿子一下子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雷风、齐老先生、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绽开笑容,纷纷迎了上来,就连远处砍树的于成都停下动作,走了过来。   方家人个个都拼命咽口水,方小甜更是两眼放光,嘴里不由得流出口水,垂涎欲滴。 第一百五十六章 攀咬   江岁安对方家的注目视而不见,大步走到齐老先生他们身边,把柿子分给大家,每人给了两个,自己留了一个。   “我在山下发现了两棵柿子树。”江岁安笑着说,让大家快吃柿子。   于成见江岁安只拿了一个,便把自己的柿子递给她。   “我在山下吃过了,你吃吧。”   于成这才收回来,自己吃。   钱小花咬了一口柿子,甜蜜的滋味,让小姑娘笑弯了眉眼,迫不及待地吃掉一个十字。钱小草也一样,开开心心地咬着柿子,吃得满脸都是。   “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钱小花温柔地替小草擦掉果渍。   方小甜看见了,眼睛转了转,趁着江岁安他们几个大人在讨论烧砖的事,她走到钱小花身边。   “小花啊,吃柿子呢”   钱小花警惕地把剩下的柿子藏在背后,看着方小甜,不说话。   方小甜让她看得心虚,伸手拍了她一下。   “死丫头,娘问你话呢。”   钱小花闭紧嘴巴,不睬她。   方小甜没了耐心,直接伸手去拽小花的手,那力气,比做活的时候有力多了。   “死丫头,把柿子给我。”   钱小花终于开口了,坚定地说:“我不,这是江姐姐给我的。”   “我是你娘,你的就是我的!”   方小甜想到甜滋滋的柿子,手下更用力了。126   钱小花眼里涌上泪,“你把我卖给雷叔叔,咱们没关系了,你不是我娘。”   方小甜急了,怕钱小花的声音引起江岁安他们主意,马上捂住小花的嘴,理直气壮地说:“我生了你,我一辈子都是你娘,有吃的你当然要先孝敬我。”   “唔唔唔”钱小花使劲挣扎,旁边的钱小草见了,放声大嚎。   “哇哇,叔叔,我姐被打了,救命啊,救命啊!”   雷风听见声音,马上气势汹汹地奔过来。   方小甜一慌,放开了钱小花。   钱小花马上带着钱小草,躲到雷风身后。   “钱氏,我们说好了,你把两个闺女卖给我,从此就跟她们没关系了,你竟然跑来打孩子,你有病啊。我这人从前不打女人,不代表我现在不打,你信不信我打死你!”   雷风实在讨厌方小甜,语气凶恶。   方小甜怕雷风动手,扯着嗓子喊:“相公,相公你快来,你快来帮我。”   她喊了好几声,钱文却充耳不闻,假装小解,躲进树林里。   方小甜没办法,只好改唤她的爹娘。   方季不想帮她,方大娘却狠不下心肠,只好陪着笑向雷风求情。   “壮士,小甜怀着娃儿,太饿了,一时糊涂,想跟闺女讨两口吃的,是她不对,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   眼看半百老人,佝偻着向自己求情,雷风心里很不舒服,瓮声瓮气地说:“抢孩子的东西吃,她多大的人了,还能再不要脸点吗我告诉你们,再有下次,别怪我不客气,打死算完!”   方小甜听得心惊胆战,可腹中强烈的饥饿感折磨着她,她咬牙道:“这事我有错,可她也错!”   说着,方小甜伸手,直指江岁安。 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如孩子   江岁安莫名。   “你到底要说什么”她双手抱在胸前,冷冷地看着方小甜。   方小甜理直气壮地嚷嚷:“山里的柿子又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你不告诉我们柿子树在哪”   天哪,世间竟有如此蛮不讲理之人,人家自己找到的柿子树,凭什么一定要告诉她   见众人神色不对,方大娘赶紧拉住方小甜,让她少说两句话。   “娘,难道你不饿吗柿子树长在山里头,应该大家都有份啊,这个姓江的女人却藏私不告诉我们,这是要饿死我们啊!”   方小甜越说越觉得自己有理,腰杆子挺得笔直,朝江岁安投去鄙夷的目光。   江岁安勾唇,冷静地问她:“你哪只耳朵听见我说,不愿意告诉你们柿子树在哪”   “你抢孩子的柿子前,问过我柿子树在哪吗”   “问都没问过,就敢说我藏私我看你本事没有,但恶人先告状挺擅长啊。”   江岁安可不是一味忍耐的人,像方小甜这样自私的人,她从前遇到过,林家一家子胡搅蛮缠她都不怕,会怕一个方小甜!   “哟,你嘴巴也挺利索啊,哼,柿子树在哪只有你知道,你当然想怎么说就怎么说喽。”   方小甜不信江岁安真会说出柿子树在哪,要是她发现结了果子的柿子树,她绝对不会说出来的。   可她错估了江岁安。   说出柿子树的地点有什么,树上的果子没有仙泉水催熟,又苦又涩根本不能吃,江岁安才不怕告诉别人柿子树长在哪儿呢。   “是啊,”江岁安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道:“那我现在就告诉大家,从北坡下去,往西北方向走两里路,就能看到两棵柿子树,谁想吃谁就去摘呗。”   “是真的吗”   一道有些沙哑陌生的声音从方家人身后传来。三九   众人齐齐看去,看到来人之后,方家的人都愣住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昨日甩开大家,提前上山的方森。   不对啊,昨天方森是带着一家六口一起上山的,怎么这会儿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方森舔舔干裂的嘴唇,腹中火烧似的灼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强打着精神问:“北坡那边真有柿子树吗”   看到他这副样子,方季不忍,把自家的装干净水的陶罐给他,又给了他一个野菜团子。   方森一看到有吃的喝的,马上“咕噜噜”地喝了大半罐水,粗拉拉的野菜团子也不嚼,直挺挺地狠咽。   然而一个野菜团子根本不够填饱肚子,他缓过一口气来后,又急急地问江岁安:“你说的柿子树真有吗”   江岁安点头,“千真万确。”   钱小花眨巴着眼睛,看着狼狈的方森。   以前在村里,大家的日子都好过的时候,森大叔对她很好,经常会给她鸡蛋吃。   于是,钱小花怯生生地走过来,把自己剩下的一个柿子给方森。   “森大叔,这个给你吃。”   方森心里五味陈杂。   方小甜卖女儿的时候,他没站出来为小花说过一句话。可看到自己挨饿,小花却愿意把她的东西给他吃。   他真是、真是、真是连孩子都不如啊。   “谢谢小花。”   方森朝钱小花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狼吞虎咽地吃下柿子。   谁也没发现,躲进森林的钱文,在江岁安说出柿子树在哪后,不见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失散   钱文从树林后面绕到北坡,撒开丫子往西北方向跑。   哈哈哈,甜甜的柿子,他来了。   此时,钱文一点也没有干活时这儿疼那儿疼的毛病了,一口气跑出二里地。   然后果然发现了两棵柿子树。   嘿嘿嘿,他立马摘下一个果子,拿脏脏的衣袖随便抹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放进嘴里。   浓厚的苦涩滋味差点没冲得他昏过去,太特么难吃了,简直不是人吃的!   钱文“呸呸”吐掉柿子,看看手中金黄的柿子。   不会吧,他明明看到江岁安他们吃得香甜,怎么到他嘴里,就变成了苦的呢   也许是这个果子没熟吧,钱文不死心,又摘了一个果子。   他满怀期待地咬下去。   “哎哟!”   没想到这个果子不仅苦涩,而且硬得像石头,直接把钱文的牙齿给崩掉了。   “老子不信了!”   钱文扔掉果子,又摘了一个。   人就是苦、涩、硬,难吃得让钱文想哭。   就这样,钱文摘摘扔扔,一脸试了十来个柿子,都是无比难吃。   直到把低处柿子都摘光扔光了,钱文也没有找到一个能吃的柿子。   于是,他抬头看向了高处的柿子。   或许上头的柿子是好吃的。   可是要怎么摘到呢5200   直接爬柿子树不行,因为柿子树干一点也不粗壮,根本承受不住他的重量。   钱文左右张望,看到远处有一块大石头,顿时有了主意。   就在钱文想方设法搬石头的时候,山顶上的方森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昨天他们跟在方平后面上山,方平觉得他们占了自家便宜,两家大吵一架,然后便分开走了。   方平家走得是西侧的路,方森家走得是东侧。   “中途遇到了一条大蟒蛇,我和娘子、孩子们惊慌之下分开逃命了。我迷失了方向,又担心娘子和娃儿他们,一直在东侧那边转圈。”   “直到晚上看到你们在山顶升起的烟,才找到方向,连夜赶路。”   “我又累又渴,只能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才找上来。”   方森的话让大家陷入了沉默。   既然方森昨晚看到了烟,那么他的娘子和孩子,以及方平一家,都应该能看到烟。   然而这都下午了,只有方森找了上来,其他人依旧不见踪影,说明什么   说明其他人多半凶多吉少,毕竟在野外,生存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方森当然也想得到。   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强自镇定地说道:“不会的,我娘子和孩子们只是迷路了,他们肯定在等着我们去找他们。”   说到这儿,方森猛然站起来,急切地说道:“我要去找我的娘子和孩子。”   方季拦住他,“山上这么大,你怎么找”   “我、我一寸一寸地找,也要找到他们。不过,我要先去摘些柿子,带给我娘子和孩子吃。”   方森边说边往外走,方季见拦不住他,摇摇头,把装水的陶罐给他。   听到这一句,方小甜急了。   树上的柿子就那么点儿,这么多人都想要,很快就会被摘光,她就吃不着几个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抢摘柿子   她眼珠子转了转,迈开步子,急匆匆往北坡走。   等大家发现的时候,她已经走了挺远的。   方大娘有些着急,“她怀着身孕呢,走这么急再摔着。”说完忙追了上去,方森自然也跟着去了。   “柿子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方艺跟我走,带着你家三个小的,咱们也去找柿子树去。”方季带着儿子和孙子都去摘柿子。   江岁安这边,钱小花和钱小草也想去摘柿子。   她们倒不是饿或者馋,主要是觉得好玩。   江岁安知道没泡仙泉水的柿子其实不好吃,不过看到小花和小草的神情,想了想,还是带着两个孩子去摘柿子了。   于成陪着她们去,走不快的齐老先生就不凑这个热闹了,雷风也对摘柿子没兴趣,便留下来继续烧砖。   北坡,方小甜疾步往西北走,连裤子被刮破了顾不上,一心想吃甜甜的柿子。   “闺女闺女,小甜你慢点。”方大娘气喘吁吁地追上她,“当心肚子里的孩子。”   闻言,方小甜不情愿地慢下了步子,连声催促:“娘啊,你快点,别让人家赶在我们前头了。”   一旁的方森本来都快超过母女两了,但想到刚才方季给他水喝,方森在心里叹了口气,默默放慢了脚步。   后面的方季带着儿孙很快赶了上来,方小甜一喜,把她娘交给方艺,大步走在方家前头。   方家三个小孙子也就七八岁,正是能跑的时候,比大人腿脚利索,一下子窜道了方小甜前头。   方小甜急了,喊住三人,黑着脸说道:“你们不许比姑姑走得快。”   “为啥”   年纪最大的方尺,也就是那天方小甜卖女儿的时候,出来阻止的小男孩,不解地问。   “因为我是你们的姑姑,要尊敬长辈,要听长辈的话。”方小甜借着辈分高,理直气壮地要求三个小男孩。   三个小男孩不情不愿地停下脚步,让方小甜走在前面。   方季见了,朝方艺使了个眼色。   方艺领会,一下子走到他妹妹的前头。   结果没想到,方小甜又有话说:“哎,哥,我比你小,你不得让着我啊!”   “够了!”方季喝斥道:“方小甜你看看你,欺负完孩子欺负你哥,你真以为没人治的你是吧”   “爹你这话说得,我哪里欺负他们了。”方小甜假惺惺地摸着肚子:“我怀着身孕呢,您别吓我行吗”   方季冷笑,“你怀得又不是我方家的种儿,有本事找你相公护着你去。”   方小甜不知道钱文去哪儿了,更知道钱文靠不住,服软道:“爹,我错了,我认错还不行吗,您别生气,生气对身体不好。”   方大娘也开口劝说方季,方季勉强压下火气,对方艺说:“带着我孙儿们走前头,柿子你们先摘。”   方小甜敢怒不敢言,不情不愿地走在方艺等人的身后。   走在最后的江岁安,将方家诸人的表现尽收眼底。   摸摸身旁小花和小草两姐妹的脑袋,她小声嘱咐道:“一会儿摘了柿子,等我洗干净了才能吃,知道吗”   小花和小草乖巧地点头。 第一百六十章 推倒   走下二里地,众人果然看到了两棵柿子树。   “有柿子吃喽,有柿子吃喽。”方家的小孙子欢呼雀跃。   方小甜口水快流下来了,偏偏不敢越过她哥去,只好连声催促方艺快走。   方艺让她催的实在烦了,“还要怎么快啊,前头那么密的草丛,也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毒蛇毒虫的,我还带着尺儿他们呢,走得够快了好不好。”   方小甜先是挨了她爹的骂,这会儿又吃了她哥的挂落,又发作不得,脸色难看极了。   方艺不去看她,依旧用棍子探了草丛之后才走过去。   他们这么一吵闹,正在啃柿子的钱文听到了动静。   先头那一会儿,钱文把低矮处的柿子全摘了,都是又苦又涩,没找到一个能吃的,后来搬了大石头,他又把高处的柿子都摘了,这才找到两个勉强能吃的。   钱文慌忙把嘴里的柿子咽下去,抬头看到方家诸人快来了之后,又赶紧拿起另一个朝嘴里塞。   方家的三个小孙子跑到柿子树下,看到的就是满地被咬过的烂柿子以及空空如也的柿子树。   三个孩子满心期盼着有柿子吃,结果大失所望,登时哇哇大哭起来。   方艺忙跑过来安抚孩子,一抬眼就看到了钱文被柿子噎得伸直脖子的模样。   “你、你、你”方艺看看周围散落的柿子,想骂钱文,但是见到钱文快噎死的样子,那骂人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里,说不出来了。   方小甜也看到了钱文,同时注意到了他手里还剩的半个柿子。   “相公你没事吧!”她边说边冲上去,借着拍背的时机,夺下了那半个柿子,两三口就啃完了。   钱文好不容易咽下了柿子,一看手里的柿子没了,怒气一下子涌了上来。   “死婆娘,从老子手里抢东西吃,有你这么当娘子的吗老子要休了你!”   方小甜吃了半个柿子,非但没饱,反倒勾起了肚里的饥饿。   本来因为她爹和她哥,她就心里不舒服,憋着火,这下让饿火一烧,整个人都燥热无比。   “钱文你个孬种你他娘的骂谁呢老娘肚子怀着你钱家唯一的种,你他娘连口饱饭都不给老娘吃,你还算是个男人吗休了我老娘犯了七出哪一条你凭什么休了我你要敢休了我,我就带着你儿子死在你面前!”   方小甜越骂越起劲,手指头戳到了钱文的眼皮子上。   “干什么你有病啊!”   钱文下意识地推开方小甜,结果用力太大,直接把方小甜推倒在地。   方小甜跌坐在地,小腹狠狠震了一下,疼得她立即捂住了肚子,发出一声惨叫。   才到近前的方大娘看到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小甜啊小甜,你没事啊啊啊血”   方小甜身下鲜血蜿蜒,瞬间染红了绿色的野草,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变得惨白。   “疼”她气若游丝,话还没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地,昏死过去。   钱文闯了祸,抬脚就要跑,被方艺抓住,摁倒在地。   方大娘攥着女儿越来越冰的手,心痛如绞,“救命啊娃儿他爹救救闺女啊!” 第一百六十一章 断子绝孙   方季没好气地说:“我又不是大夫,你叫我怎么办”   方大娘突然想起江岁安救小鱼的事情,慌忙爬起来,跌跌撞撞跑到江岁安面前。   “江姑娘,你救救我闺女吧,她见红了,人要不行了。”   “娘,娘!”   到底母子连心,小花和小草就算心里怨方小甜,可是听说方小甜要死了,依旧割舍不下,哭着奔向方小甜。   江岁安不忍,让他们等着,她这就去取药。   走到方家人看不到的地方,江岁安摘了片宽大的树叶,裹成简易的杯子,往里面倒了些仙泉水,然后当成秘药,交给方大娘。   方大娘撬开方小甜的嘴,把“药”灌进去。   在仙泉水强大的作用之下,方小甜没有再流血,脸色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大约一炷香之后,她幽幽醒转,抬眼看到她娘焦急憔悴的面容,眼泪哗哗地淌。   “娘,我的儿子我的儿子还在不在”   方大娘摸摸方小甜的肚皮,肚皮上突出一块,孩子在里头踢了一脚。   “孩子没事,孩子没事。”   方小甜听了,这才止住眼泪,眼角余光瞄到钱文,她的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虎毒不食子,她怀的可是钱家的孙子,钱文却为了一个柿子就对她动手。   方小甜指着钱文,愤恨地喊道:“滚!你滚!不用你休,我方小甜今天就跟你和离!姓钱的我告诉你,我肚子里的孩子跟我姓,你钱家从此以后断子绝孙!你听到没有,你钱家断子绝孙!滚!”   钱文先是一愣,继而慌张解释道:“娘子你别这样,我、我刚才一时失手,我不是有心的。”   “呸,你就是故意的,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还不知道,给老娘滚!”   经此一事,方小甜是彻底看清了钱文,再也不会对他抱什么希望。笔下文学2020   她从地上起来,十二万分真诚地对方大娘道:“娘,从前我被猪油蒙了心,做了许多糊涂事。我现在晓得错了,今后我一定改过自新,好好孝敬你跟爹,要是我再犯浑,你打我骂我抽我大嘴巴子!”   方大娘摸着闺女软软的头发,欣慰地点头。   一旁的方季脸色和缓了一些,但并未因方小甜的几句话就真得相信她。   来日方长,若是方小甜真心改过,把自己当成方家人,方季才会考虑原谅她。   钱文见他们一家和和睦睦,完全无视他,终于知道方小甜这次是来真得了。   天老爷,他这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要是方家赶他走,他怕是要死在这荒郊野外。   而且,就像方小甜说的,钱家唯一的孙子在她肚子里,钱家要绝后了。   “娘子,我错了,我真得错了,娘子我欢喜你,你不要赶我走!小花,小草,爹在这里,过来,过来爹这里。”   钱小花和钱小草被钱文癫狂的样子吓到了,逃回江岁安身后。   钱文拼命挣扎,甚至学女人的样子用手指挠方艺。   方艺抓不住他,险些叫他挠个满脸花,恼怒地将他踹翻。   “你聋了啊,我妹说了跟你和离了,赶紧滚!”   钱文跟无赖似的瘫在地上,嘴里嚷嚷着:“我不走我不走......”   方季使了个眼色,方艺领会,抄起一根树枝,抽在钱文身上。   没抽几下,钱文就受不住了,惊慌地逃走。   柿子都没了,众人悻悻地往回走。   路上,方大娘告诉方小甜,救醒她的药是江岁安给的。   方小甜羞愧地低下头,她先前那般对待江岁安,人家还愿意救她,怎不令她愧疚。   “娘,我去给江姑娘道个谢。” 第一百六十二章 故人到来   回程的路上,江岁安他们走得比放假快一些。   方小甜快走几步,来到江岁安身边,神情真挚地说:“江姑娘,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药,我现在已经没命了。”   江岁安拿不准方小甜是真心还是假意,语气淡淡地道:“人没事就行。”   “江姑娘,之前我做了很多错事,我以后再也不会犯了,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谢谢你。”   方小甜不停道谢,江岁安抿唇,态度稍微客气了点。   “过去的事就过去吧,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方小甜看出了江岁安的不信任,心里的热切消退了些。   哎,都怪她以前太自私,得罪人也不自知,她今后一定痛改前非。   方小甜低头,看到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两怯生生地看她。   良心归位的方小甜鼻子一酸,放柔了声音对小花和小草说:“娘错了,不该卖了你们,娘会想办法把你们赎回来的。”   赎回去于成皱眉,沉声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亏待了小花和小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小甜连忙摆手,“我只是想,想带回自己的孩子。”   钱小花突然出声:“不,我才不跟你走,我要跟雷叔叔在一块。”   “对,雷叔叔不会打我们,不会骂我们,还给我们饭吃,打死我也不跟你回去。”钱小草也嚷嚷道。   方小甜神色黯然,是啊,两个孩子跟着雷风,好歹吃饭不愁。   “娘知道了,你们不喜欢,娘不逼你们,你们好好的。”   方小甜一步三回头,回到方家人中间。然文吧   方大娘拍拍她的手背,没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江岁安左手牵着钱小花,右手牵着钱小草,于成护着她们三,一行人回到山顶上。   刚到山顶上,江岁安就听见一道略有些耳熟的声音。   “谢谢壮士,谢谢老先生,我和娃儿就在这里等江姑娘回来。”   谁等她   抬头,江岁安看到了孙丽娘和她女儿小鱼坐在土窑旁边,两人风尘仆仆,但是并没有受伤,小鱼小小的手上捧着一个大大的陶罐,正在喝水。   因为孙丽娘要回去找她丈夫吴勇,所以没有和江岁安他们一块走。   先头听方森说上山路途很危险,江岁安没想到,孙丽娘一个弱女子,带着一个孩子,居然安然无恙地走到山顶,也是很厉害了。   江岁安把小花和小草安然带到雷风身边,让于成把柿子树那儿发生的事情告诉雷风和齐老先生,她自己则是来跟孙丽娘和小鱼说话。   “一路辛苦了吧。”   江岁安递给小鱼一个柿子,是她自己的那个,刚才没有吃。   孙丽娘看到江岁安,非常高兴,寒暄了几句,她左右看看,觉得人太多了,便小声问江岁安:“江姑娘,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如此神秘   江岁安点头,带着孙丽娘绕到北边的大石头后面。   “江姑娘,我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你能答应。”   江岁安隐约猜到孙丽娘的来意,“但说无妨。” 第一百六十三章 搭伙   “江姑娘,娃儿他爹没了,我跟小鱼没地方去,能不能跟你们搭伙一起过。”孙丽娘忐忑地搓着手。   江岁安沉默了一会儿,想到小鱼软软地叫她姐姐的情形,心里一软。   “可以是可以,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江岁安看着地里茁壮生长的稻种,语调缓缓地道:“既然咱们搭伙过,每个人都要勤快做活,不能躲懒。”   “这是当然这是当然。”孙丽娘连连点头。   江岁安又道:“平时有事也是大家一起商量着来,不能做出伤害大家伙儿利益的事情。”   孙丽娘也是满口答应,“肯定的,我不是那等心里藏奸的人。”   “我同意,不过你先别急,这事你还要跟齐老先生他们也说一声,可否”   孙丽娘没意见。   “那咱们先回去。”   孙丽娘迟疑道:“江姑娘,回去之前,我有一事不是当讲不当讲。”   “你只管说。”   江岁安不是很喜欢孙丽娘总是吞吞吐吐的,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也改变不了孙丽娘这性子。   “我跟小鱼上山的路上,看到很多尸体,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别人。”   尸体江岁安猜测会不会是失踪的方平一家,或是方森的家人。   “有几具你还记得那些尸体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小孩”   孙丽娘脸色有些发白,“我没敢细看,只记得有很多具。”   “还是不要告诉别人了。”江岁安叹气,“不过是徒增悲伤。”   “哎,我听你的。”61   江岁安带着孙丽娘回到山顶,在江岁安鼓励的眼神中,孙丽娘把自己想搭伙的想法跟齐老先生和雷风他们说了。   雷风没意见,他看看乖巧安静的小鱼,正好跟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作伴。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说了几句话,大致内容和江岁安说得差不多,孙丽娘当然答应。   大家伙都同意让孙丽娘母女加入,每个人都拿出些粮食,给母女两人弄了顿饱饭吃。   吃好饭之后,孙丽娘自告奋勇,带着小鱼到溪水里捉鱼。   于成照旧去砍树,江岁安给稻种添了些仙泉水后便无事可做,帮雷风他们烧砖。   “咔嚓”   烧好的砖头刚着地,就裂成了好几瓣,不能用了。   雷风烦躁地抓头,烧了大半天的砖头,只有几块能用,其他全碎了,到底是为什么啊。   齐老先生虽然学识渊博,但是实践知识比较少,见状也只能说些书上的解决之道,比如降低土窑的温度,调整泥土和水的比例等等,有些效果,但是作用甚微。   钱小花见了,怯生生地问:“雷叔叔,你开窑的时间为什么比我爷爷他们早啊”   开窑早江岁安灵光一现,观察了下方家,他们烧砖用的时间,的确比雷风烧砖多用了一炷香。   雷风也发现了,于是有样学样,这一炉的砖多烧了一炷香时间。   果然,这一炉比上一炉的成品砖多了八块,可是比起方家,还是偏少。   “小花,你看看,这次是什么问题啊”   活到老学到老,江岁安一点也不觉得向小孩子请教是件丢脸的事情,笑眯眯地问钱小花。   只是这次,钱小花也不知道为什么,因为以前家里烧砖,她也只是负责看火而已。 第一百六十四章 帮了大忙   方小甜一直留意着江岁安他们这边的动静,听见他们讨论砖头的事情,她便跑去跟她爹商量。   “爹,你之前不是想跟江姑娘他们交好嘛,他们现在烧砖遇到麻烦了,我去示个好如何”   方季怀疑地看着方小甜,“你安分点,人江姑娘救了你的命,你可别再惹事了。”   “爹,我真是想去帮忙。”方小甜有些委屈,她真没打什么坏主意。   方季半信半疑,方小甜说了许多好话,终于得到了方季的同意。   方小甜高兴地往江岁安他们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停了脚步,又走了回来。   “又怎么了”方季皱眉。   方小甜不太好意思地说:“爹,我不知道烧砖要注意什么。”   “哎,亏你从小看家里盖房子,却一点皮毛都没学到。”   方季虽然口里不满,但还是细细地告诉方小甜,烧砖的注意事项。   方小甜老老实实地都记了下来,这才走到江岁安他们这边。   “那个,江姑娘啊,我知道为什么你们的砖头总是碎。”   方小甜脸上带着笑,态度殷切。   没等江岁安说话,雷风先开口,不太高兴地问:“你会好心地告诉我们”   “真得,我真得知道。”方小甜急切地表明来意,“我这也是为了感谢江姑娘的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齐老先生和雷风不解。   于是,江岁安把刚才方小甜见红,自己给她药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下。   原来如此,雷风这才相信方小甜是真心帮忙,让她说说看。   方小甜把她爹告诉她的诀窍讲出来。   “烧砖需要做砖模,就是用木条做个四方的模子。”   雷风恍然,他烧砖的时候根本没有做模子,只是随手捏成方块而已。   “做出的模子要先晾干再烧制,不能直接进砖窑。”   齐老先生点头,是了,这一步他们省了没做,所以总是烧碎了。   “砖头出窑后,要先浸冷水......”   经过方小甜的认真解释,雷风发现了他们烧砖时候的许多问题。   将所有问题一一改过之后,烧出的新一炉砖只有一块坏了,其他都是完好的。   “太好了!”   雷风像个孩子似的拍起了巴掌,兴奋之色溢于言表。   “谢谢你,方大婶子。”雷风诚挚的道谢。   方小甜先是高兴,等听到雷风叫她方大婶子之后,脸色一变。   “我有那么老吗”   方小甜嗔怪地拍了下雷风,雷风呐呐地说:“这、这我也没问过你的年纪。”   “我十五岁生的小花,今年还不到三十岁呢,也就比江姑娘大那么一点而已,你叫我方姑娘就行了。”方小甜撩了撩头发,心里很是郁闷。   “这不合适吧。”雷风老实地说:“你都成亲了,不能叫姑娘了。”   方小甜噎了一下,不情愿地说:“可、可我跟那死鬼已经和离了,那你叫我方大姐好了。”   不过是个称呼,雷风倒也不介意。   “谢谢方大姐。”   江岁安见方小甜帮了大忙,脸色也温和起来。   她想了想,到地里挖了两株半熟的稻种。 第一百六十五章 河边   江岁安把稻种给了方小甜,方小甜惊喜不已,连连道谢。   江岁安神情淡淡的,其实方小甜只是性子贪了点,但其实人不笨,而且很有眼色,若她是真心改过,倒也是一件好事。   大家各自忙碌,一派祥和景象。   于成弄倒了树干后,看了看天色,尚且还早,便邀雷风去山中打猎。   雷风当然答应,不过要等烧完手上这一炉砖。   “行,要是顺利,咱们晚上有肉吃。”   于成俊逸的脸上挂着笑,话虽是对大家说的,但眼睛一直盯着江岁安。   江岁安让他灼热的眼神盯得不自在,借口去河边洗手,施施然地走了。   “我也先去洗个手。”   于成大步跟上去,齐老先生和雷风心照不宣。   雷风嘱咐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过会儿再去河边提水。   “为什么呀叔叔。”钱小草不解地问道。   雷风一时语塞,人高马大的汉子,还真不知道如何跟一个小姑娘解释男女之事。   “等你长大了就知道。”雷风含含糊糊地说。   钱小草还是不明白,见雷叔叔不说,只好去问姐姐钱小花。   穷人家的孩子早熟,要是没遇上灾害,这会儿钱小花都该开始相人家了。   所以,钱小花多多少少知道些,小声告诉钱小草:“于大哥和江姐姐要独处。”   “他们为什么要独处呀”钱小草睁大双眼,一脸懵懂。   而后,她忽然想到什么,恍然道:“我知道,姐姐,于大哥和江姐姐要独处,是要像爹娘那样造小宝宝对不对”微书吧   钱小花哪知道两人独处是要做什么,嗔了妹妹一眼。   “就知道得多,于大哥和江姐姐还没成亲呢,不能造小宝宝。”   “那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钱小草掰着小小的手指头,认真地算着。   “姐姐比我大,新来的吴小鱼也比我大,我是最小的。要是于大哥和江姐姐成亲,有了小宝宝,我就不是最小的了,我也可以当姐姐了。”   钱小花被她可爱的抱怨逗笑了,摸摸小草软软的头发,“会的,于大哥和江姐姐一定会成亲的,将来一定会有小宝宝,你也一定能做姐姐。”   而此时,被小草惦记的于成,已经追着江岁安来到了河边。   先头,孙丽娘带着小鱼在河里抓鱼,但是运气不好,没抓到鱼。   正要回去的时候,看到江岁安来,高兴地拉着她说话。   “江姑娘,我刚才忘了跟你说,山上的路上,我好像看到麻草了。”   麻草就是既能用来纺布,也能用来榨油的麻草吗   江岁安眼睛一亮。   要是能用仙泉水改造麻草,不久的将来,就有麻布可以用,麻油可以吃。   麻布的作用可大了,拿来做衣服,拿来做鞋子,还可以拿来做门帘、做被褥。   “你在哪里看见的”江岁安忙问孙丽娘。   孙丽娘略带歉意地说:“当时只顾着赶路,忘了在哪了。”   江岁安并没有失望,既然山上有,找到麻草是迟早的事儿。   “没事,明儿我跟你一起去找。”她高兴地说。   后头的于成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表情委屈,假装咳嗽了几下。 第一百六十六章 完美   江岁安努力忍住不回头,一向淡然的脸上染上些许红霞。   孙丽娘是过来人,见此情形,稍稍一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忙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江岁安蹲在河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洗着手。   因为经常喝仙泉水,之前没水的时候,江岁安是直接拿仙泉水洗手的。所以,即便经常做粗活,她的手依然白白嫩嫩的,连指甲缝里都是干干净净。   于成上前两步,蹲在她旁边,目光落在她的手指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痒得很。   忽然,他伸手握住江岁安的双手,一本正经地说:“岁安,你手没洗干净,我帮你洗。”   江岁安一愣,感受到于成的掌心和她截然不同的坚硬,耳边是他那一声“岁安”,耳朵根都红了。   “我、我、我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能洗。”江岁安头一回说话结巴,往回抽手。   “没洗干净,你看,这儿有泥巴。”   于成依旧是那副正经的腔调,细心地替江岁安“洗手”。   洗完手指洗手背,洗完手背洗手指,洗得江岁安浑身不自在。   鼻尖忽然问道一股酸味,江岁安脸色变了变。   哎呀,她好几日没有洗澡了。   眼看于成离自己越来越近,江岁安慌忙挣脱。   于成的神色恢复清明,呐呐地问:“弄疼你了”   江岁安怕他闻到自己身上的酸味,往后退了几步。   于成却以为她在躲自己,原本兴高采烈的神色,一下子黯然下去。   江岁安注意到他的脸色,虽然很不情愿,很不好意思,她还是小声解释道:“我身上有味儿,怕熏着你。”   于成的眼睛马上亮了,那开心的模样,让江岁安十分怀疑,他身后能长出一条尾巴摇来摇去。   “熏不着,我身上味儿比你大,我都闻不出了。”于成老实地说。   江岁安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小声地说:“我想洗个澡。”   “我也想。”   也不知真不懂还是假不懂,于成板正了脸色,如此说道。   江岁安又是一愣,良久才明白他的意思,啐了他一口。   “少胡说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我想洗个澡。”   于成左右张望了一下,看到河流正好有一处隐没在山岩后面,进出只有一个口子,形成一个小山谷,他指指那里,清了清喉咙。   “咳咳,要不你去那里洗,我帮你守着。”   江岁安看了下他选的地方,十分隐秘,羞涩地点点头。   她抬脚往山谷那边走,刚走了两步,于成便伸手扶住了她。   江岁安看看托着她胳膊的大手,哭笑不得。   “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用得着扶啊。”   于成理不直气不壮地回答:“地上草多,不容易看清路。”   这个借口很蹩脚,但是奇特的,江岁安并没有反驳,甚至应和了于成。   “也是,那就麻烦你了,扶一下我吧。”   于成自然求之不得,江岁安却又道:“可也不能离我太近。”   “哦哦,我知道了。”   于成明白她的意思,但其实,他真得不介意她身上的味道。   在于成看来,就算江岁安刚从泥巴地里滚过爬起来,也是从头到脚都完美。 第一百六十七章 倦鸟归林   江岁安来到小山谷里,有了于成的守候,她安心地洗了个澡。   而且用的是仙泉水,她小声命令仙泉水变热,把头发也洗了,痛痛快快洗了个热水澡。   只不过,洗干净后,再穿上有味道的旧衣服就非常痛苦了。   可是除了这一身衣服外,她也没有其他能换穿的了。   要是有新衣服换洗就好了。   不不不,哪怕不是新衣服,只要能有干净的衣服换洗就好了。   江岁安想起孙丽娘刚才说的亚麻。   若是真的能找到亚麻,用仙泉水加以改进,制出麻布指日可待。   不过也有可能孙丽娘看到的是胡麻,可以用来榨油。   想到麻油的香气,江岁安不由得咽了口口水。   虽然这几天能吃饱,可是由于缺少调料,加上唯一的烹煮方式就是煮,嘴里早就淡的没有味道了。   江岁安走出山谷,于成马上迎上来,看见她的头发还是湿的,担忧道:“吹了风会不会头疼”   “没事,一会儿在火边烤一烤。”江岁安感动不已,拧了拧湿漉漉的头发。   如绸缎的黑发如瀑,于成悄悄伸手摸了一下,光滑温热,心里那种痒痒的感觉又升了起来。   江岁安并未察觉他的小动作,拧干头发后,笑着对他说:“咱们回去吧,你不是还要去打猎吗”   于成这才想起来,刚才他跟雷风说要去打猎的事情。   哎,突然不想去了。   当然,于成只是想想而已。000文学   两人走回大家伙儿住的营地。   这会儿天色不早不晚,太阳已经开始下落,但是光亮依旧,倦鸟归林,群兽归山,倒是捕猎的好时机。   江岁安本以为她跟于成独处的事儿,会被拿来调侃,不过齐老先生和雷风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男人大概都不喜欢说闲话,江岁安松了口气。   孙丽娘也没有拿这事说嘴,反倒问江岁安小山谷隐秘不隐秘,她也想洗个澡。   “挺隐秘的,不过最好要有人在外头守着,安全点。”江岁安建议道:“今晚吃好晚饭后,我跟你带上小花、小草和小鱼一起去洗洗,人也舒服一点。”   “哎,好的。”孙丽娘高兴地应下。   于成和雷风收拾了一下,准备下山去打猎。   其实说是收拾,也没什么东西可收拾,不过是带上了石斧,还有十来支磨尖了树枝,权当箭矢。   “要是有把称手的弓就好了。”雷风感叹道。   这倒是提醒了于成,明儿有空可以想法子造把弓。   方季一直留心着江岁安他们这边的动静,知道于成和雷风要下山捕猎后,心思就跟着活泛起来。   刚才方小甜主动找雷风示好,得了两株半熟的稻种。   方季见了之后,十二万分惊讶。   昨儿他偷听了一耳朵,江岁安说她能改进稻种,让稻种熟得快、不需挂浆、不怕虫害、不受天气影响,而且结出来的种子多,种植后粮食产量高。   当时他还以为江岁安是为了安抚其他人,随便说的。   可今儿他亲眼看过方小甜拿回来的那两株稻种,瞧着上头的土,也就种了不到半天,稻穗都结出来了,可见江岁安说得都是真的。 第一百六十八章 送儿子   两株稻种少了点,不过方季也不是那种贪得无厌的人,已经找了合适的地方,将稻种栽了下去。   照江岁安所说,明儿稻种就能有结种,可以再栽培。   一变二,二变四,相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种出稻田了。   可眼下着急的是,这两天他们吃什么。   当然,野草团子也能果腹,可是能吃肉,谁愿意吃草呢   所以,方季见到于成和雷风要去打猎,忙带着儿子方艺过来。   当然,他没空着手,和方艺一起,搬了许多自家烧的砖头过来。   看见方季,于成和雷风停下动作,于成询问他的来意。   方季脸上带着笑,正要把砖头卸在雷风烧得那一堆砖里的时候,雷风出声阻止道:“这是做什么这么多砖头,要烧不少时间呢,怎么都给我们了”   “二位壮士,我儿方艺虽然没有习过武功,但从小烧砖盖房做活,老实勤快又能干,二位去打猎,能不能带上我儿子”方季说出了来意。   于成和雷风愣了一下,进山打猎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两人对对方的本事放心,所以结伴进山,可这方艺既不会武功,又没有打猎的经验,带上他就相当于带上一个累赘。   所以,即便方季送了很多砖头来,他们也不太愿意带方艺。   “方大叔,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山里危险,方艺没打过猎,万一出了事,咱们可担不起这个责任,还是算了吧。”于成直说道。   方季当然不会轻易就因为一两句话放弃,他赶紧说道:“于壮士不必担心,我儿子不是那种娇生惯养的人,他能照顾好自己的。凡是开头难,只求你们带他一下,能学到多少,端看他自己。”   面相敦厚的方艺也说道:“二位哥哥本领高,小弟打心眼里佩服。二位哥哥且放心,我知道山里危险,这两日我也在山林边缘走了一走,逃难的这些日子,我也没少进山,别的不敢说,自保绝对可以,求二位哥哥给个机会,小弟不奢望能猎到什么,更不会跟哥哥们抢猎物,一定不会拖二位哥哥的后腿。”   于成见他说话有条有理,跟他妹妹完全两个性子,很讲道理,人也壮实,端着许多砖头,下盘还是很稳当,就算不能当帮手,大概也不会添乱。   如今这个世道,帮人也是帮己。   于成看向雷风,雷风微微点头,和于成的看法差不多。   “既然方大叔和方小弟这般说了,我们再拒绝反倒显得不近人情。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进山之后,生死自负,出了事可不能怪我们。”   “这是自然。”   “小弟明白。”   父子二人听说他们愿意带方艺去打猎,自然满口答应。   两人把砖头放下,报了好一会儿的砖头,方季的胳膊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但方艺却没有,足见他体能不错。   他们说话的内容,江岁安悉数听在耳内,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担忧。   齐老先生看出她的想法,劝慰道:“我相信于成和雷风的判断,他们不会拿别人的性命冒险。”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叮嘱   江岁安倒不是怕于成置方艺的性命于不顾,以她对于成的了解,他并不是那种漠视别人生命的冷血之人。   恰恰相反的,于成这人颇有股侠气,江岁安是担心他在山中打猎,过于关注方艺而忽视了自身的安危。   于是,于成他们出发前,江岁安特意拿了于成的水囊,把里头的水换成了仙泉水。   于成心领神会,两眼瞅着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嘴快咧到后脑勺了。   江岁安嗔他一眼,抿唇道:“千万仔细着些。”   “嗯,你放心。”   这头担忧叮嘱,那一头,方艺的娘子许氏也对方艺千叮万嘱。   “相公,你进山一定要小心,他们武艺高强,有啥你等他们先上,我和三个孩子还指着你,你万万不能出事啊。”   其实许氏并不乐意让方艺进山打猎,可这一家子,总不能一直吃草吧。   方季年纪大跑不动,别说捕猎了,不让那些个野物当成猎物抓走就不错了。而方小甜跟钱文一拍两散,钱文那家伙逃走了,连人影都不见,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哪儿猫着呢,说不准死了呢。   其他都是女眷和孩子,算来算去,只有她相公方艺能挑大梁了。   方艺跟许氏是少年夫妻,许氏替他生了三个儿子,夫妻感情一直不错,这会儿听了她的真挚叮嘱,也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轻声细语地和她保证,一定好好的活着回来。   雷风拎着石斧,看看左边,是于成和江岁安这对神仙似的眷侣;看看右边,是方艺和许氏那对感情很好的两口子。   孤家寡人的雷风摸摸鼻子,颇觉凄凉。   一旁的方小甜见了,眼珠子转了转,施施然走上前,脸上堆着温柔的笑意,表情真切地道:“雷壮士,山里危险,你要注意安全。”   雷风不知道方小甜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点点头。   方小甜又朝他靠近了两步,刚要再说什么,只见雷风抬手捂住了鼻子,不客气地说道:“你多久没洗澡了,身上味儿怪重的。”   方小甜就是脸皮再厚,也禁不住了,脸瞬间涨成猪肝色,赶紧后退,“我、我这就去洗澡。”然后匆匆地走向河边。   雷风挠挠头,冲于成喊:“快点,天都要黑了。”又冲方艺道:“走了走了,别磨叽了。”   江岁安和许氏,盯着三人走下北坡,向南边那片茂密的山林而去。   可能因为心情相同,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对方,友好地互相点头致意,而后各自去忙了。   方小甜被雷风嫌弃身上有味道,忙不迭躲去小山谷。   她在小山谷里用树枝赶了一圈,确保没有小虫小蛇什么的,想着留在山顶上的男人只有他爹,应该没人来偷看,便背对着谷口,准备洗澡。   刚除了衣裳,方小甜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她以为是孙丽娘带着娃儿来了,赶紧披上衣裳,打算叫她们稍微等等,先让她洗。   可转过身后,才发现来人并不是孙丽娘,也不是几个孩子,而是一个男人,一个她极为熟悉的男人。 第一百七十章 威胁   看见来人,方小甜牙根都痒痒,恨恨地说道:“钱文你个王八蛋,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死外面呢你!”   钱文脸上闪过一抹恼怒,旋即想到了自己的目的,立马换成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娘子你说什么呢,我要是死了,你不成寡妇了嘛。你肚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舍得下你们。”   方小甜的身孕虽然有五个多月了,但是因为吃不饱,肚子并没有怎么显怀。她麻利地穿上衣服,双手叉腰,指着钱文骂道:“我做寡妇也比跟着你个废物好,你自己摸着良心想一想,我嫁给你这么多年,对你够不够好弄得娘家人个个怨我,倒贴着上赶着对你掏心掏肺,你呢你除了说两句好话哄我,你还做过什么钱文我告诉你,你以前就是仗着我欢喜你,心里有你,所以欺负得着我。老娘现在不欢喜你了,心里没你了,你以为你是哪根葱”   听了方小甜的话,钱文心中充满了失望和愤怒,忍不住嚷嚷道:“你欢喜我呸,你当老子稀罕你欢喜,要不是不要彩礼钱,老子会愿意娶你老子好歹曾经是读书人,要不是该死的老天爷,这会儿我早考上秀才考上举人当上大官了,轮得到你家使唤我做事”   “读书人”方小甜嗤笑:“你爹娘供了你几十年,结果他们累死了,你却连个乡试都考不过,好意思管自己叫读书人你这个孬种,上对不起爹娘,下对不起妻儿,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钱文知道方艺不在山上,才不怕方小甜威胁。   “我对不起爹娘,你就对得起你爹娘是谁当着你爹娘的面吃独食你这种卖了自己亲生闺女的女人,也好意思说我别自欺欺人了,你跟我一样是个孬种是个废物,你骂我就是在骂你自己!”   方小甜红了眼眶,“我跟你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难道吃独食、卖女儿的事儿不是你干的”   钱文冷笑,他从来都没喜欢过方小甜,娶方小甜不过是年纪到了,想要个女人暖被窝、干家务活儿,给他生养儿女罢了。   “我是干过错事,这世上谁没犯过错,我既知道那些是错事,今后一定改,一定不犯,一定想法子弥补我爹娘,弥补小花和小草。”方小甜认真地说。   钱文不信,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   “改我也能改,我以后也好好当个相公当个爹,你信吗”   方小甜马上道:“狗改不了吃屎,我才不信。”   “老子也不信你能改!”钱文毫不掩饰、直白地嘲笑道。   方小甜恼怒,抬脚往外走。   钱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威胁道:“你认也好,不认也好,我就是你相公,你别想甩开我。”   “我告诉你我就不认。”方小甜气性也上来了,对着钱文又打又踢又挠又咬。   钱文恶向胆边生,反手勒住方小甜的脖子,拖着她走向方家人的营地。   方小甜被他勒得直翻白眼,死命挣扎,引起了江岁安和齐老先生他们的注意。 第一百七十一章 滚落   方大娘一见这情形就急了:“钱文你干什么,小甜怀着孩子呢,你快放开她!”   钱文反而将人往身前带了带,威胁道:“把所有能吃的都交出来,否则我就勒死方小甜。”   “小甜要是有事,你也别想活着离开!”方季不相信软弱无能的钱文敢下狠手。   谁知钱文知道方小甜不可能原谅他,方家不会再接纳他之后,已然是铁了心,手上又紧了三分,勒得方小甜“赫赫”伸舌头。   “那你就试试看,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我死之前也会弄死她,黄泉路上有我婆娘和儿子作伴,我不亏哈哈哈哈哈。”   钱文癫狂大笑,似乎是豁出去了一切,无所畏惧。   方大娘怕他真得疯了,真得动手杀了方小甜,连忙放软了口气:“女婿啊,一夜夫妻百日恩哪,你有什么就冲着我们老的来,我们年纪大了,死就死了,小甜和孩子是无辜的啊。”   钱文停下狂笑,冷冷道:“呸,谁稀罕要你们的老命,我说了,把吃的都交给我!”   见状,方季也知道来硬的不行,只好妥协了。   “我们有什么吃的你不晓得,不过是些野菜团子,还有小甜卖孩子得来的那点米,你把人放了,这些都给你。”   钱文见方季肯给东西,稍稍松开了些。   方小甜猛烈地喘气,眼里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哭什么哭,”钱文在她耳边阴测测地说:“等我拿了你家的口粮,就带着娘子你一起走,咱们以后永不分离。”   方小甜一听,眼泪流的更急了。不,她绝对不要跟钱文走。   方季把野菜团子和方小甜藏的那点粮食拿出来,举起来让钱文看,叫他放人。   钱文并没有松开方小甜,只是喊道:“东西扔过来。”   “你先放开小甜。”方大娘急急地说。   “哼,你们当我是傻子啊,我一放开她,你们还会给东西吗”   钱文边说边拖着方小甜后退了几步,在靠近山顶西侧陡坡的地方停下来。   “东西扔过来,不然我把她推下去。”   方季不甘不愿地把东西扔在钱文脚下,钱文看了一眼,冲他们又道:“还有的粮食呢别装傻,许氏偷藏粮食的事儿我一清二楚,交出来!”   许氏见火烧到自己身上,忙对方季和方大娘说:“爹、娘,那点粗粮我没吃一口,都是留给相公和三个孩子吃的,要是给了出去,相公和孩子们怎么办哪”   方季想到江岁安给的那两株早熟水稻,咬咬牙道:“只要人在,总能弄来吃得,给他。”   许氏咬着牙,交出粮食,心里把方小甜和钱文骂得狗血淋头。   不远处的江岁安和齐老先生将方家的事儿看在眼里,对视一眼,皆不动声色,静观其变。   钱文一手拽着方小甜,弯腰去捡装粮食的布袋。   方小甜害怕钱文拿了粮食还要带她走,一狠心,伸手将钱文推向陡坡。   钱文猝不及防,朝山坡下滚去,而且下意识地拽住方小甜,两人一起滚下去。 第一百七十二章 找人   方小甜和钱文一起摔倒,随后顺着陡坡往下滚去,一路上撞到无数的石头树枝,很快两人就满身鲜血,双双晕了过去。由于山坡陡峭,即便中途有山石树根,也并未阻止两人的落势,仍旧朝着山下而去。   方大娘大叫方小甜的名字,奔到陡坡边,扒着陡坡惊慌地喊叫。   方季拉住她:“你光这么喊有什么用,赶紧下去找啊。”   “对对对,找快找。”   方大娘慌慌张张爬起来,可随即又瘫软下去。   “这么陡的山坡怎么下去找啊”   方季想了想道:“我记得咱们从南坡上来的时候,山腰那一圈有个平坡,他们要是掉下去,许是能落在平坡上,我们从南边下去,在绕到西侧找他们。”   听了方季的话,方大娘这才有了主心骨,抹着眼泪爬起来。   山上山下来回来跑还不得累死个人,许氏不想下山去找,赶紧道:“爹,家这里也需要守着,我就山上看着孩子们,等相公回来我马上让他帮你们找。”   方季一眼看穿她的心思,训斥道:“你娘那么大的岁数,上上下下跑你是要她的命吗”然后对方大娘说:“老婆子你就不要添乱了,在山上看着孩子们,我跟儿媳妇去找。”   方大娘哪里肯,自己的闺女自己疼,叫她在山上等消息,她哪里等的下去。   “山上不止咱家,我去求求江姑娘,让她们帮忙看下孩子们,我也要跟一起去找。”   说完,也不等方季和许氏说话,马上跑到江岁安这边。   许氏嘀咕:“老去麻烦人家江姑娘,算怎么回事。”   方季也觉得这样不好,可话从许氏嘴里说出来,他就不乐意听了。   哪有做儿媳妇的可以议论婆婆的,方季狠狠瞪了许氏一眼。终点   许氏低下头,掩去眼里的不满。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连同孙丽娘,都看到了方小甜和钱文双双掉下山崖。   所以,方大娘来乞求江岁安她们帮忙的时候,江岁安、齐老先生和孙丽娘谁都没有推辞。   孙丽娘满脸同情,搀扶住方大娘。   “大娘你放心,你女儿一定会没事的。”   方大娘连连点头,叫来三个孙子,孙丽娘主动把三个孩子揽了过去。   江岁安看方大娘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头发也发白了,路也走不稳了,脸上是深重的焦急,心中也起了怜悯之意。   “大娘,我和你们一起去找吧,多个人多个力量。”   方大娘自然是求之不得,江岁安和方家三人一起,从南坡下去。   山路难走,江岁安和许氏年轻,走起来尚可。方季虽然年纪大,但到底是男人,走去来也挺快的。   只有方大娘,走得慢不说,还跌跌撞撞的,很快就跟不上其他人了。   见众人停下等她,方大娘更急了,结结巴巴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方季叹气,让江岁安和许氏先下去找人,他则是和方大娘一起走。   江岁安和许氏点头答应,没有了方大娘拖累,两人的速度快了许多,下山又比山上容易,所以她们很快来到了方季所说的那个半山坡。   “江姑娘,咱们分开找吧,不管找不找得到,咱们半柱香后再这儿汇合。”许氏建议道。   江岁安点头同意,和她分头去找方小甜。 第一百七十三章 收尸   和江岁安分头去找后,许氏没走多远,就找个干净的大石头坐了下去,休息起来。   对于方小甜这个小姑子,许氏一点也不喜欢,当然不可能拼死拼活去找她。   江岁安比许氏实诚得多,借着傍晚的夕阳,她在平坡的杂草丛和碎石间仔细寻找。   找了一会儿,既没有看见钱文,也没有看见方小甜,倒是让江岁安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石头。   这些石头遍地都是,黑中透红,和山坡上那些泛灰的土石块明显不一样。   江岁安好奇地拿起一块,石头有成人拳头那么大,入手比一般的石头要重得多。   这是什么石头江岁安用仙泉水冲洗了下石头。   也不知道是仙泉水的作用,还是石头本来就是如此,冲洗过的石头黑黝黝的,黑到发亮。   乌漆墨黑的石头还特别重   江岁安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石头,但是总觉得不简单,便想找一块更小点的石头,带回去给齐老先生看一看。   找了一会儿,江岁安找到一块婴儿小手那么大的石头,洗干净后,装在了袖子里。   刚装好石头,就听到一阵微弱的求救声。   江岁安忙顺着声音寻过去,就看到鲜血淋漓的钱文。   钱文半抬着头,半边脸已经血肉模糊,整个人趴在地上,气若游丝。   “救、救命、救救、救救我......”   江岁安看到他身子下有长长的头发,神色一凝,又靠近了一些查看。   果然,钱文底下压着方小甜。   江岁安连忙把钱文翻开,可方小甜整个人都被压扁了,小腹完全被压塌了,孩子肯定是活不成了,而方小甜也已经没气了。   眼前的惨象让江岁安不忍地闭起了眼睛。   旁边的钱文却一刻不停地喊着救命,对于因他而死的方小甜丝毫没有关心。   江岁安睁开眼睛,眸光一片冷清。   她静静地看着钱文。   “救、救我、你、你有、你有药、快救、我......”   钱文颤抖着手指,鼻涕眼泪混着鲜血,横流。   江岁安并没有去拿玉簪,只是这么安静地看着钱文。   静静地,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色又青转灰,看着他的生命一点一点流逝,看着他的眼神从乞求变成了空洞,看着他忍受着巨大的痛苦,咽下最后一口气。   钱文死了。   江岁安的脸上仍旧是一派平静,并没有因为钱文的死露出什么特别的神色。   她知道,只要她拿出仙泉水给钱文喝,他就能活下去。   可是为什么要给他喝   他配吗   他配活着吗   为什么要救江岁安想不出救钱文的理由,一个也没有。   所以,她没有救。   亲眼看着钱文咽气后,江岁安站了起来,循着回去的路,来到和许氏约定的汇合地点。   许氏已经到了,就连原本落在后面的方季和方大娘也到了。   江岁安顿了顿,告诉三人,自己找到了钱文和方小甜的尸体。   “尸体”方大娘重复了一遍,眼睛一翻,晕死过去。   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后心,方大娘才醒转过来。   方季让许氏照看着方大娘,他和江岁安一起去收尸。 第一百七十四章 至宝   江岁安带着方季来到发现尸体的地方。   方季看到方小甜的时候,脸色也很不好,看到旁边的钱文,上去狠狠踩了两脚,不偏不倚踩在钱文的脸上。   然后,方季脱下外衫,包上方小甜的尸首,背了回去。   天色眼看就要黑了,谁也不敢在外停留,大家赶紧上山去。   爬山的路上,方大娘哭得撕心裂肺,一声声呼唤着“小甜”“女儿”,声声泣血,令人肝肠寸断。那种悲痛的场面,就连不喜欢方小甜的许氏看了,也觉得心里难受。   到了山上后,齐老先生他们一看这场面,就知道怎么回事了,脸上都露出哀戚的神色。   孙丽娘把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叫过来,哀戚地告诉她们姐妹,她们的娘没了,没出世的弟弟也没了。   小花明白过来,哭着跑到方季身边叫娘。小草懵懵懂懂的,只知道死是件不好的事,也跟着她姐去哭。   方季找出一张草席,将方小甜的尸体裹了。   按照习俗,应该要停尸三天,可方小甜是惨死,死相惨烈,身上的血腥气又那么重,万一引来野兽更是麻烦。   方季决定不停尸了,直接下葬。   方大娘听了,又是一场嚎啕大哭。   趁着尚有些微光亮,方季将尸体背到山下,找个隐秘的,被会被野兽糟蹋的地方葬了。方大娘在许氏的搀扶下,一直迈着软绵绵的颤抖的腿跟着,小花和小草姐妹也是跟着哭了一路。   山顶上,江岁安和齐老先生只是叹了口气,没有说什么。   孙丽娘多说了两句:“作孽啊,那钱文死了还要拉着他娘子,这心肠也太毒了。”   “他也死了。”江岁安淡淡的说。   “活该,该死,死得好。”   孙丽娘狠狠地骂了几句,十分心疼小花和小草姐妹,和小鱼到路边等她们去了。   江岁安将自己在半山腰发现的石头拿出来,递给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您看看,这是什么石头我觉得和普通的石头不太一样,所以就带了回来。”   篝火已经升起来了,齐老先生接过石头,借着篝火的光细细地瞧了瞧。   足足看了有一刻钟,他仍是不敢确信,站起来走到陡崖旁边,拿着石头在陡崖壁上敲了敲,认真听了听声音,又在崖壁上磨了一阵,直磨的石头外衣掉落,露出里头一条一条的赤色截面。   “兹”石头忽然冒出一点火星,吓了江岁安一跳。   “先生小心手。”   江岁安连忙提醒,齐老先生非但不害怕那点火星,反而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色。   “妙啊!妙啊!”   齐老先生捧着小小的石头,仿佛捧着至宝,连呼妙哉。   江岁安不解,问他:“齐老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居然能令见多识广的齐老先生如此激动。   齐老先生对江岁安道:“江姑娘,你这次发现的可是货真价实的宝物啊。”   他拿起石头,举起来,举到江岁安面前,让她近看这块不起眼的石头。   江岁安眼睛都快斗到一起了,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无奈地问:“老先生,这是什么,你就直接告诉我吧。” 第一百七十五章 死去的人化作天上的星   齐老先生笑着道:“你不认识也是正常,这叫铁矿石,咱们冬瓜山那边没有这个。”   铁矿石江岁安眼睛一亮。   “就是能炼出铁来的矿石吗”   “正是此物。”   江岁安抚掌轻笑:“这可太好了,有了铁矿石,咱们就能有铁了。”   谁知齐老先生摇头,“这倒未必。”   “为何”江岁安纳闷。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道:“根据书中记载,高温冶铁矿石,就能得到铁的原液,加以改造,便是铁具了。但是需要的矿石甚多,少了根本没有办法得到铁的原液。”   “对了,你发现这铁矿石的地方在哪有多少铁矿石”   这一问可把江岁安难住了,铁矿石是在钱文尸体附近发现的,要找到的话,明日白天下到半山腰去找应该不能,不过有多少铁矿石,这个她还真没留意。   把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齐老先生,齐老先生有些担忧:“咱们这地界,并不盛产铁矿石,更是很少有大片的铁矿,你发现的铁矿石有可能是被洪水带到此处。”   听到这里,江岁安的心沉了下去。   她在半山腰的确没有看到大片的铁矿石,只有那么零星的一些铁矿石,可没法做铁具啊。   不过,“明儿我下山去看看,有铁矿自然最好,没有的话,咱们再想其他办法,天无绝人之路,多少难熬的日子都熬下来了,这点事儿怕什么。”江岁安开口道。   “姑娘心性豁达,与此困境中仍旧能有这般想法,实属难得。的确,如你所说,天无绝人之路,咱们一定能活过这灾荒乱世。”齐老先生盛赞江岁安。   江岁安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便去找孙丽娘,和她一起带着刚回来的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洗澡。   钱小花两只眼睛都肿了,看见江岁安,哭着说:“江姐姐,我没有娘了。”   江岁安心里酸软得很,也不嫌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把钱小花揽入怀中,细声细语地安慰她。   “小花,你知道天上有许多星星对不对”   “死去的人,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每到晚上,她们就在天上看着我们,注视着我们。如果我们过得好,她们就会闪闪发光,和我们一起分享快乐和喜悦。”   钱小花点点头,钱小草也被吸引了,依偎在她姐姐身边,软软的目光看着江岁安。   江岁安也将小草揽住,指着天上冒出的星星。   今夜无月,星光熠熠,仿佛一双双眼睛,凝视着地上的人儿。   随着江岁安的指点,小花和小草痴痴地看着天上的星星,仿佛真得看到了娘亲的眼睛。   江岁安也凝望着星空,那一颗颗闪烁的星星里,定然也有她的娘亲和爹爹。   爹、娘,我很想你们。   于成回到营地,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江岁安坐在草地上,一左一右揽着姐妹两,一大两小仰望着天空,面色虔诚。   江岁安脸上的神色专注温柔又动人,于成也放柔了目光,呆呆地盯着她。   他的脑海中不禁想象到,将来他和江岁安有了自己的孩子,她温声给孩子讲故事的画面。   希望他们的孩子,若是女孩,会有她的美貌。若是男孩,会有他的坚毅。 第一百七十六章 洗衣服   孙丽娘看到雷风一身的脏灰,犹豫地走过来,小声道:“雷兄弟,要是你不介意,我把你的衣服拿去洗洗,晚上放在篝火旁边晾一晾,明儿就能穿了。”   雷风低头,瞧瞧自己又是灰又是草又是奇怪的脏污的衣裳,的确该洗洗。   “那就麻烦你了,孙姑娘。”雷风爽朗地道。   孙丽娘的脸儿莫名红了红,轻声说:“奴家可当不起姑娘这个称呼,雷兄弟叫我丽娘吧。”   天已经黑了,雷风看不见孙丽娘羞红的脸,只听到她的声音轻轻柔柔的,像根羽毛在他心上挠了一下。   “咳咳,好的,丽娘,我把衣裳脱下来给你。”   说完,雷风便走到背静处,把外衫脱了,交给孙丽娘。   孙丽娘的眼睛快速地瞟了下雷风精壮的上身,脸上更是红得要滴血了,赶紧拿了衣裳,带着小鱼往湖边走。   江岁安也跟于成打了招呼,带着钱家姐妹去河边洗澡。   于成转身,准备料理猎回来的野鸡,抬头就看到雷风光着膀子,纳闷地问他衣裳拿去了。   雷风实话实说,于成的动作顿住了,随即也脱了外衫,颠颠地来找江岁安。   孙丽娘带着三个女孩一起去小山谷洗澡,江岁安守在外头。   她一抬头,就看见于成往这边走,赶紧迎上去拦住他。   “你来干吗呀”江岁安嗔怪道:“小山谷这儿现在属于我们女子,你们男人晚点再用。”   于成往后退了退,举起手中的衣服。   “我、我的衣服脏了。”   “晚点洗呗。”   于成听了,委屈巴巴地看着江岁安。   江岁安摸摸自己的脸,疑惑道:“你看我干什么”   “孙丽娘帮雷风洗衣服。”于成声音低低的,情绪不高地说。   江岁安没反应过来,一头雾水地道:“是啊,丽娘人挺好的。”   于成迅速抬起眼睛看了江岁安一下,闷闷地说:“我也想有人帮我洗衣服。”   这下子,江岁安明白他的意思,原来是羡慕雷大哥有人帮忙洗衣服。   她憋着笑,故意继续装作不明白。   “你不会洗衣服吗”   于成果然上当了,又抬起眼皮子瞄了江岁安一眼,仍旧郁闷地道:“我当然会,可是有人帮我洗和我自己洗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江岁安快憋出内伤了,面上仍旧一本正经。   于成“吭哧吭哧”了好一会,也说不上一二三四五,只是愈发委屈。   江岁安再也憋不住了,“噗嗤”笑出了声。   “好啦好啦,衣服拿过来,我帮你洗嘛。”   于成的脸瞬间多云转晴,欢欢喜喜地把衣服给江岁安。   江岁安见他光着上半身,连忙嘱咐他会篝火边,不要冻着。   “我不冷。”于成挺起胸膛,一本正经地道:“不信你摸摸,热乎的很,一点也不冷。”   摸摸一点也不冷江岁安不是无知的小女孩,听出了他话语里的意思,娇羞地啐了他一口。   “呸,满嘴的不正经,去去去,赶紧做饭去。”   “遵命,娘子。”   “谁是你娘子,快走快走。”   于成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了,笑着跑走。   江岁安看着他得意的背影,又羞又气又好笑。   这家伙,重逢之后,他越发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   不过,她觉得,似乎也不是那么讨厌。   江岁安下午洗过澡了,趁着守山谷的时候,把于成的衣服洗了。   一边洗衣服,江岁安一边羡慕于成。   男人可以光着膀子走来走去,女人可不行,所以江岁安现在还穿着脏乎乎的衣服。   希望明日一切顺利,既能找到铁矿,也能找到孙丽娘说的亚麻。这样的话,就能造出趁手的工具,很快也有新衣裳穿。   孙丽娘带着三个小姑娘洗完澡,让她们乖乖去篝火边弄干头发,随后自己洗了澡也洗了衣服,和江岁安一起回到篝火边。   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情绪不好,小鱼在一旁说话,像小大人似的哄她们高兴。   孙丽娘看三个女娃乖巧地坐着说话,说不出的舒心,和江岁安一起架起了简陋的衣架,把男人们的衣服放在篝火边烘。   “今晚吃什么”江岁安边晒衣服边问于成。   于成脸上仍旧挂着大大的笑容,回答她:“我猎了两只野鸡,雷大哥猎到只野兔,咱们烤着吃。”   “好的,一会儿鸡心鸡肝别丢,我弄点野菜一起煮汤。”   江岁安他们这边气氛很好,方家那边却很压抑。   方艺并没有空手而归,在于成和雷风有意无意地帮助下,方季猎到了只野鸡。   对于大半个月没有吃肉的方家而言,这本是件好事。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方小甜的意外惨死,像个大石头一样,压在众人心头。   而且,葬了方小甜之后,方大娘便一直躺着流泪,就连方艺回来了,也没起来看一眼。   方艺知道发生的事情后,恨不得马上去把钱文的尸体拖过来鞭打一顿。   “天都黑了,别去了,明儿我跟你去,把那王八蛋剁成块扔了。”方季声音并不凶恶,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冷漠,可话语里的意思,却让许氏吓得一机灵。   许氏听得毛骨悚然,赶紧借口要烧鸡汤,避到旁边。   方艺倒是觉得他爹这个主意解气,跟他说定了,两人明天下山,把钱文的尸体剁了,让他死无全尸,死也不得安宁。   许氏烧了鸡汤,留了个心眼,把两条鸡腿都留给了自家,一条给了她相公方艺,一条分给了她的三个儿子。   因为方小甜的死,方季和方大娘都心不在焉的,谁也没发现她的小心思。   临睡前,许氏小声跟方艺说:“明日你下山找尸体,别忘了把给钱文的那些粮食拿回来。”   方艺心里难受,听她这么说,不由得刺她道:“都什么时候了,人都没了,你还惦记着那点粮食。”   “惦记那点粮食怎么了,”许氏没好气地道:“咱家三个孩子都瘦成什么样儿你看不见吗再说了,那本来就是我藏起来的救命粮食,拿回来怎么了”   方艺累得很,不想跟她吵,应下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浅表铁矿   第二日,江岁安跟于成说了铁矿的事儿,于是两人和方季、方艺一起下山,来找钱文的尸体。   只是到了地方一看,四个人都愣住了。   钱文的尸体不见了。   难不成,他没死半夜活转过来,跑了   “不可能。”方季整了脸色道:“我亲自查看过,他肯定死得不能再死了。”   于成上去翻看了痕迹,越看脸色越不好。   方艺忐忑地问他:“于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妥”   于成指着地上的痕迹,告诉方季和方艺,钱文的尸体,怕是被某种野兽拖走吃了。   “而且来的野兽不止一只。”于成担忧道。   他对木薯山不像冬瓜山那么熟悉,知己不知彼,所以看到吃人的野兽痕迹,才这般忧虑。   这几日众人在山顶,并没有遇到野兽袭击,大家都有些放松警惕。   听了于成的话,一颗心登时悬了起来。   “依于兄弟看,会是什么野兽”方季也忧心地问道。   于成摇了摇头,不是很有把握地回答道:“这野兽吃死人的尸体,而且看时间,似乎是傍晚或是凌晨来的,照这爪印,应当有三只,但是我在冬瓜山没有见过这样的爪印,依我猜测,可能是狼群。”   狼群众人一惊。   狼群之凶悍,等闲人它们根本不怕,甚至在山里缺少食物的情况下,经常发生狼群袭击人类村落的事情。   若真是狼群,一旦它们哪日捕不到猎物,会不会攻击山顶的诸人想到这里,武力值最弱的方季和方艺都忧心忡忡。   但是对于狼群的猜测,江岁安有不同的看法。   “于成,狼群一般不是要十几只一起吗就算少一些,七八只有的。这里的印迹只有三只,我觉得不像狼群。而且狼喜欢吃新鲜的血肉,很少食腐,钱文已经死了,狼群怎么会选择满山新鲜的猎物不吃,来吃他的尸体呢”   江岁安的提问,让于成也同样纳罕。   “所以我也不能肯定,拖走钱文尸体的是不是狼群,也有可能是其他类似狼的野物。”   连熟悉山里野物的于成也不认识,这种野兽岂不是防不胜防   见方季和方艺脸色都快吓白了,于成忙道:“也有可能这种野兽只吃死尸,不然咱们在山顶住了两天,它们早该找上来了。”   这话也有道理,方季和方艺的脸色好了许多。   “于兄弟,江姑娘,此地不宜久留,我和艺儿打算这就回山上了,你们也一起回吗”方季问道。   江岁安并没有告诉方家她发现铁矿的事儿,这次下来,本想偷偷地来。因为方家先一步往山下走,她和于成才借口帮忙,一起下来。   闻言,她顿了顿,说道:“你们先回吧,我和于成还想再看看这是什么野兽,要是能查看清楚,也好提前防范。”   他们本事高,肯如此出力,方季和方艺当然十分高兴,并没有怀疑什么,先回山上去了。酷   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江岁安才捡起旁边不起眼的黑石头,把齐老先生跟她说的铁矿的事儿,原原本本告诉于成。   “我明白了,就是在这附近找找,有没有藏有这样黑石块的矿藏是吗”   “是的,齐老先生说,要是能找到大量的铁矿石,就能证明这附近有铁矿。要是找不到,就是没有。”   “万一矿是在地下呢咱们没有趁手的工具,也没法挖啊。”   江岁安摇头:“齐老先生说了,按照我们这地界的地理条件,要是有铁矿,肯定都在地表,不需要深挖。”   原来如此,于成拿过石块,认真看了看,和江岁安一起在附近找了起来。   找的时候,于成距离江岁安总是在五步以内。   没过一会儿,江岁安就发现了于成总是离她特别近,稍微一想,就知道于成是担心她遇到危险。   于是,她嘴边噙着笑,出声说道:“于成,我力气也不小啊,而且这儿没有多少高大的树木,视野很好,你不用忧心我,咱们分开些找,不是更快吗”   于成想都不想地说道:“再快也得先保证你的安全,虽然这儿没有大树,但这些杂草也很高很密,我得守着你。”   尽管江岁安嘴上说于成太多虑,其实心里比吃了蜜还甜,见他坚持,劝不动他,也就不再说什么,只是在用树枝探寻草丛的时候,时不时悄悄看向于成。   也不知是一段时间不见他的缘故,还是于成又长开了些的缘故,江岁安总觉得,如今的于成特别英俊,那斜飞入鬂的剑眉,那炯炯有神、常常专注地盯着她看的双眸,那宽阔的肩膀,健硕的身形,都让她的脸上不由地发热。   于成五识敏锐,自然察觉到了江岁安的视线。   起先,他以为江岁安有话要跟他说,特意停下动作,看着她。   谁知江岁安马上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于成疑惑,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后,发现江岁安不再偷看他了,只得低头继续找。   可是刚找了一会儿,又察觉到江岁安在偷看他。   这一次他学聪明了,不再停下动作,而是一边找一边留意着江岁安。   瞥到江岁安脸上的羞意后,于成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也跟着发烫。   手里虽然还在找铁矿,其实心思早就飞走了。   江岁安很快发现了于成的走神,连忙提醒他。   “齐老先生说,铁矿能炼铁,有了铁,我们才能有趁手的工具,一定要认真找。”   “好,我明白了。”   于成收敛心神,江岁安也收回目光,不再偷看于成。   两人认认真真地找了一个时辰,把周围都踏遍了,只找到一小片的铁矿,大约有四分之一亩地大小。   江岁安和于成也不知道这些矿石够不够,记下了具体位置和大小,回山顶告诉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拿着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算来算去,然后告诉江岁安和于成,这一片铁矿大概能炼出十来块铁锨大小的铁板,有些偏少,不过暂时够用了。   江岁安和于成非常高兴,江岁安要先去看看地里的粮食,而于成和雷风先去开矿。 第一百七十八章 寻找亚麻   地里的粮食长势良好,江岁安浇了一遍仙泉水,下午应该就能收了。   照看好庄稼后,江岁安来找孙丽娘,商量去找亚麻的事儿。   两人说话的时候,许氏伸长了耳朵,隐约听到麻布之类的话语。   她猜测江岁安和孙丽娘要去找什么,想了想,并没有搭腔,仍旧装作不知道,慢慢走远了。   江岁安注意到许氏,见她没有过来,也就没有搭理她。   孙丽娘仔细回想了先前看到亚麻的地方,不确定地说:“江姑娘,我实在是记不清,隐约是个林子边上。”   林子边上江岁安也犯了难,满山都有林子,这样的描述可找不到亚麻啊。   “你在仔细想想,又没有什么特别的”江岁安问道。   孙丽娘摇头:“真没有,就记得有一片林子。”   “要是我们重新走一遍你上山的路,你能找到地方吗”   这个的话,孙丽娘点点头:“兴许能,可这一下一上要很长时间。我今儿有许多事儿要做,还想帮雷大兄弟烧砖头。”   江岁安知道孙丽娘是热心想帮大家,不过在她看来,找亚麻同样是一件重要的事情。   “要不这样吧,咱们今天花一个时辰走一段路找一找,明儿再花一个时辰继续往下找。”   孙丽娘不明白:“这样的话,我们不是一直在寻找同一段路吗”   “不是的,”江岁安给她解释道:“咱们今天找过的路,就不需要仔细再找一遍,可以快速地跑过去,继续找下一段。”   “原来如此。”   孙丽娘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江姑娘,你真是太聪明了。”   江岁安笑着道:“事不宜迟,咱们趁早出发,晌午前就能赶回来了。”   孙丽娘当然是同意,她让小鱼乖乖和钱小花、钱小草姐妹在一块,帮雷风烧砖头,自己和江岁安循着上山的路找下去。   慢慢找了又半个时辰,孙丽娘一直都在摇头,歉意地说:“我看着这些地方,觉得都挺像的,实在拿不准主意。”   江岁安并没有失望,反而耐心地劝解孙丽娘:“没事,只要你觉得像的地方,我们就去找找,亚麻我也认识的。”   孙丽娘见她一点也不怪自己笨,面露感激,更加认真地寻找起来。   不过找了大半个时辰后,两人还是一无所获,只得定好明天再继续找,返程回山上了。   晌午饭依旧是野菜,因为人多,昨晚的野鸡和野兔已经吃完了。   吃好晌午饭后,江岁安和于成商量,她下午也帮忙烧砖,让于成和雷风继续挖矿,尽早把地面的那点矿石都挖回来。   “早点去也好早点回,千万要在天黑前回来,晚上不能在外面逗留。”江岁安想起吃了钱文尸体的那种不知名的野兽,心中担忧。   于成老实地应下,让江岁安别担心,他一定会早点回来,也会照顾好自己。   于是,整个下午,江岁安和雷风便一趟一趟地运送铁矿。   因为没有趁手的筐子,两人只好扛着矿石上山。   这样一来,隔壁的方季他们自然也看到了。   不过他们并不认得是什么东西,只看得到一块块的大黑石。   但是,方季心想,能让于成他们亲自运来的,应该不是普通的石头。   于是,方季让方艺问问于成。让方艺去,自然是因为昨天方艺和于成、雷风去打猎,聊得还不错的缘故。   在于成又一次运黑石头上来后,方艺送了些砖头来,趁机询问。   “于大哥,你搬的是什么”   于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方艺有些尴尬,又去问了雷风。   雷风笑着道:“以后你就知道了。”   方艺讨了个没趣,悻悻地回去了。   许氏见了,不忍见丈夫失望,便自告奋勇来找江岁安。   “江姑娘,”许氏笑意盈盈地道:“两个大兄弟在搬运什么啊看起来挺怪的。”   江岁安比于成和雷风直接多了,同样笑着道:“不方便告诉你。”   许氏噎了一下,不死心地追问道:“江姑娘,大家一同住在山上,也是有缘,就算你不说,我们迟早也能弄清楚是什么,不如你就告诉我吧。”   “说的有道理。”江岁安居然点了点头,然后好整以暇地说:“既然你们迟早能弄懂是什么,又何必急着现在来问我呢”   许氏说不过江岁安,手指扭了扭,倒也没敢当面发脾气,又去找孙丽娘问。   孙丽娘早就得了齐老先生的吩咐,不要跟方家说铁矿石的事儿,所以只管朝许氏微笑,什么也不说。   许氏接连碰壁,便把主意打到三个女娃身上。   “小花呀,来,你过来,舅妈问你个事儿。”许氏朝钱小花招手。   江岁安是真不高兴了,对许氏道:“方家媳妇,我都已经跟你说过了,不会告诉你,我们搬的是什么。就算你问孩子,她们也不会告诉你,你还是死心吧。”   许氏听江岁安这么说,才彻底死心,不高兴的回到了方家,跟方艺嘀嘀咕咕。   “什么东西至于这么神神叨叨的吗不过是几块石头,还能上天去不成不说便不说呗,有什么了不起的。”   方艺让她别说了,本来就是于成他们自己发现的东西,人家不愿意说就算了。   许氏始终觉得,于成他们搬的是个好东西,对方艺道:“去,你也去搬几块回来。”   “什么”方艺没听清楚,让许氏再说一遍。   许氏推他:“你也去跟他们搬几块回来呗,到时候看看这玩意有什么用,咱们照着学,跟他们学着用不就成了。”   “这不好吧。”方艺皱起了眉头。   “那石头是于成他们发现的,作用也只有他们晓得,咱们就这样去拿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太好的。”许氏不以为然:“东西就在山上面,就相当于这些杂草和树一样,他们能拿,咱们自然也能拿喽,你快去,去拿几块回来。”   方艺还是不愿意,磨磨蹭蹭的不肯去。   一旁的方季想了想道:“我觉得你媳妇说的有道理,这东西他们不告诉我们用处,却一块一块往上搬,定然有大用处。你也去搬几块回来,到时候能用上是一件好事。至于于成他们怎么看,你就实话实说好了。就说觉得这玩意儿有用,所以搬回来,我觉得以他们的人品,不会为难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各过各的   方季都发话了,方艺不敢再敷衍,只得跟着于成和雷风他们下山去。   “你跟来干什么”雷风好奇的问道。   方艺按照他爹的吩咐,实话实说。   “我爹说你们一直搬这黑石头,肯定有用,所以让我也搬两块回家去。”   “咱们要是捡屎,你也往家整两块吗”雷风不由得嘲讽道。   方艺的脸上露出羞窘的神色,结结巴巴的解释:“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你们发现的东西,我却来拿,可是我爹的吩咐,我也不能违背呀。”   雷风还想再说,于成制止他,冷冷的对方艺说:“这东西确实是我们发现的,不过漫山遍野,也的确是谁都能拿,咱们没有理由阻止你。不过丑话说在前头!你这么做事不地道,而且事先也不跟我们打个招呼,直接就来搬。咱们的交情,就到此为止,以后各过各的,各走各的,谁也不要打扰谁。”   听到这话,方艺有点慌。   昨天他进山打猎的时候,多亏了雷风和于成帮忙,他不想失去两个好哥哥,连忙道:“不不不,二位哥哥,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若是不高兴,这东西我不搬便罢了。”   “你现在才说这话,有什么意思”雷风开口:“做都做了,何必再跟个娘们似的,在这里唧唧歪歪。反正我跟于成的意思,也给你传达到了,以后就这么办吧。”   说完,不等方艺说什么,于成和雷风便扛着石头上山去了。   方艺心中十分后悔,不该为了两块不知用处的黑石头,得罪于成和江岁安。   尤其是在他低头看到地面上也没有几块黑石头之后,这种后悔更加强烈了。   即便这黑石头有用,地上也就这两块,看着也不多,能有多大用处   可是人都已经得罪了,而且不拿石头回去,他爹和他媳妇又要叨叨叨,方艺也心烦,所以背起一块黑石头,闷闷的回山上去。   到了山上,方艺把石头放下,很不高兴的告诉方季和许氏,于成和雷风说的话。   放季倒没料到,雷风和于成这么直白。   他之前只晓得江岁安不好说话,但是昨天去找于成和雷风,求他们带方艺去打猎,两人很快就同意了,他还以为于成和雷风的好说话,没想到两人的脾气也不小,心里也有些后悔。   而许氏则更多的是不高兴,她始终觉得,这石头就是山上的东西,大家都有资格搬,于成他们不肯告诉方家人这些黑石头的作用,不就是在防着他们吗既然他们防着自己,自家留点后招怎么了凭什么就不带方艺打猎了   “相公,他们不带你,你就跟着他们,咱脸皮厚一点,只要人不出事,能弄到猎物,咋样都行。”许氏得意的出主意。   方艺不高兴的说:“我一个大男人,你要我死皮赖脸的跟着人家,这像什么话”   “要面子还是要肚子,你自己想清楚。”许氏一甩手,觉得方艺真是拎不清。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净想着面子的事情。若是换成她,虽然江岁安和孙丽娘一再拒绝,可只要有需要,她就能厚着脸皮找上她们。   方艺不想跟许氏说话了,于是他就借着再去搬石头的借口走开了。   他临走前,许氏跟上去,叮嘱他一定要把装粮食的袋子带回来。   方艺没好气的说:“早上我都没拿回来,你还想不到为什么吗”   许氏还真不明白是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袋子不见了,肯定是被野兽叼走了。”   许氏失望的低下头。美妙   方艺不想当着他爹的找许氏不痛快,抬腿走了。   剩下的两块黑石头,于成和雷风迅速搬完。   之后,两人按照齐老先生的吩咐,将铁块儿放进一个类似烧砖头的窑里。   只不过,和烧砖的窑不太一样,炼铁的窑更大一些,而且火头更旺。   由于需要更多的柴火,三个女孩子,连同江岁安和孙丽娘都停下了烧砖,到林子里砍树收集柴火,来维持窑里的温度。   方家那边,当然也跟着学,将黑色的土块放到窑里烧。   不光是烧柴,还要给窑里灌风,掌控火候,这些雷风比较熟练,所以炼铁的窑全由他掌控。   按照齐老先生的叮嘱,这么炼铁,起码要烧上一天一夜才行。   居然需要这么长的时间,江岁安十分哑然。   请老先生告诉她,因为现在条件简陋,没有正经的炼铁炉,也没有好的炭火,所以只能靠时间慢慢烧。   这可是个漫长又精细的活,三个女孩子肯定做不来。   孙俪娘娘有耐心,她和雷风两人看着,让于成和江岁安他们去忙别的。   于成和江岁安帮忙看了一会儿火,见于成和孙丽娘配合默契,确实不需要他们帮忙,这才做别的事去。   江岁安拿着石斧去收稻子,而于成则是为了晚上的猎物操心。   江岁安不许他晚上还在外面停留,于成决定今儿早些进山去打猎。   方家那边,许氏看见于成要进山,连忙推方艺,让他跟上去。   方艺不肯,方季也跟着,两人好一通的说教,弄得方艺不甘不愿的走向于成。   可是没想到,于成余光瞟到方艺过来,立马运起轻功,几个起落间,人就没影了,可把众人给看呆了。   反应过来的许氏,狠狠盯了两眼于成的背影,若是于成在跟前,肯定被她瞪出两窟窿。   “那你也不能闲着,也得进山去打猎。”许氏对方艺道。   方艺叹气:“我昨天才开始学打猎,山里的猎物都没认全,也就记得附近的地形,身手更是不行,你让我怎么打猎呀”   “可你昨天明明都裂到野鸡了,那是咱家好不容易吃上的一顿肉。你不出去,这一家老小可都指望着你。”   许氏朝躺了一天的方大娘抬下巴。   “你娘现在还不能动,你总得想办法让她补吧。”   方艺听了,知道许氏说的话不假,若是他真的什么都不干,这一家子可就要挨饿。   于是,他提起木棍和石块,往山里去了。   许氏到底不放心!追上去叮嘱:“当家的,打猎危险,要是实在猎不到什么,你要留着命回来呀。”   方艺听了这话,心里舒服多了,让她放心,这才又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换粮   江岁安收了粮食仙泉水种的粮食。   仙泉水种的,就是跟普通的稻子不一样,不仅颗粒饱满硕大,而且产量非常高。   江岁安把剩下的四亩地都种上,还留了大概六斤的粮食,可见这产量有多恐怖了。   不过江岁安也没声张,悄悄的用布把粮食装了回去。   可尽管她没有说什么,耐不住许氏的眼睛几乎一天到晚都盯在她身上。   看到江岁安收了许多的粮食,许氏的心里那叫一个火热,简直比江岁安这个收粮食的人还要关切得多。   尤其是方艺没有带回被钱文抢去的那些粮食,而且许氏也不知道,今晚方艺能不能猎回野物了。   昨儿那顿肉太香了,但一日不吃饭,人就不饱,想到大米饭的味道,许氏当然更馋了。   而江岁安送给方家的那两株粮食,同样也有收获。   不过,两株就算收得再多,也不能拿来吃,所有都当做了种子,重新种了下去。   即便如此,方季仍然是非常高兴。   只要有种子,就等于有了希望,这样再熬一段时间,同样也有粮食吃。   可他等得,许氏等不得。   许氏帮家里烧了一天的砖,看见三个儿子也灰头土脸的,烧砖烧得起劲。一想到晚上饭又要吃野菜,这一天天野菜吃的,她肚子疼,牙也疼。   于是,许氏跟方季商量,想拿点砖头,去跟江岁安他们换粮食。   方季有些犹豫的道:“咱家人少,本来烧砖也不容易,昨儿已经换了一些了,今儿又去换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攒齐造房子的砖,要不再忍忍,算了,别拿去换粮食了。”   许氏听了,连忙道:“爹,我换粮食可不是为了我自己。您看看您这身体,还有娘,伤心过度,身子得补补。你再看看这仨小的,不吃饭,怎么长个子。我自己吃点野菜,相公吃点野菜,也没什么。可老人和孩子扛不住啊,您说是不是砖头虽然烧起来不容易,但只要有饭吃,留的人在日子在,总归会烧出来的,先拿去换点粮食也不算亏,不是吗”   许氏这张嘴,倒是挺能说。平时不吱声不吱气,但是一开口,就说到关键地方,说得方季也心动了,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儿媳妇你就拿砖头去换点粮食回来。”   “好的。”   许氏高高兴兴的应了,叫上大儿子方尺,搬了十来块砖,颠颠的来找江岁安。   江岁安上午拒绝过许氏一次,对许氏的死缠烂打很是不不耐,眼见她又来了,不禁头疼。   这人脸皮怎么这么厚,白日已经说过她一回,还以为起码能管个一段时间,不到晚上就当耳旁风了。   要是换个脸皮薄的,肯定不好意思再贴上来了,但这许氏就跟没事人似的,又找了过来。   对于江岁安难看的脸色,许氏权当没看见,脸上挂着特别热情的笑容。   许氏朝江岁安凑近乎,说:“大妹子,咱不是想白占你的便宜,你看看我家烧的这砖头,个顶个的好,本来是留着自家盖房子用的,实在是没吃的,想跟你换点粮食。咱也不贪心,多少都行,就换一口吃的,家里的孩子老人实在亏得很,想补补呢。”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话又说到这个份上,江岁安也不好拒绝。趣诵小书   而且,方家烧的砖的确质量都不错,没有拿那些烧坏的砖来糊弄她。   恰好江岁安用仙泉水种粮食种的不错,往后越来越不用担心粮食的问题,换一点倒也无妨。   于是,江岁安数了数,许氏拿过来的砖,一共是十二块砖头。   江岁安算了算,对许氏道:“我家也是会烧砖头的,所以这砖头算不上什么稀罕物,这样吧,你这十二块砖,我用半升粮食换。”   江岁安料到许氏会歪缠,所以把话说在前头。   果然,许氏听了,笑嘻嘻地道:“江姑娘,你是大好人,你就大发善心吧,十二块砖头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呀。我家本来人就少,三个孩子烧了大半天了,要不这十二块,你就给我换一升粮食吧”   江山连连摇头。   许氏打的一手好算盘,一升粮食就是一斤多,这十二块砖头换一斤多的粮食,那方家以后就不用种地了,只管烧砖换粮食好了。   于是,江岁安直言不讳的道:“方家媳妇儿,我刚才说了,这烧砖的本事,我家也会。你家那会儿教我们的时候,我也报答过你家。我并不是那种拿人家东西不还的人,所以十二块砖头给你半升粮食,绝对是公道的不得了。你要是觉得不满意,那就算了吧,反正我家也不缺这几块砖。”   说完,江岁安转头就要走。   许氏这才慌了,只好乖乖的答应。   “行行行,江姑娘,我这个人嘴碎,你别放在心上。实在是家里又是老人又是孩子,日子难过,我才会这般斤斤计较的。你就看在咱两家比邻而居,好歹有点情谊的份上,莫同我多计较,你说半升就是半升,我再无二话的。”   这还差不多,江岁安让她把砖头放到自家去,把半升粮食交给许氏。   许氏的大儿子方尺放砖头的时候,刚好看到钱小花蹲在地上,收拾砖灰和碎渣。   “妹妹过得可还好”方尺小声的问道。   钱小花看见他,抬头朝他甜甜的一笑。   “尺子哥哥放心,我过得挺好的,每日里吃喝不愁,哥哥过得可还好”   方尺其实每日只能吃些野菜,唯一吃的好的,就是昨天晚上那顿肉了。   尽管如此,他仍然是笑着对钱小花说:“我也吃的很好。”   钱小花看看他越发瘦下去的脸颊和满脸的菜色,心疼道:“尺子哥哥,雷叔叔是好人,要不我同他说说,你每日来帮忙烧些砖头,也让叔叔管你一顿饭。”   “没事,不用了。”   方尺赶紧摆手,雷叔叔买了小花和小草姐妹,所以管着她们吃喝,他怎么能再来添麻烦呢   “小花,要是有事,你可以去找我,反正我就在那边不远。”   钱小花见他拒绝,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把这事放在了心上。   许氏拿了半斤粮食,面上看着挺高兴,带着方尺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想起来了   到得了下傍晚,于成回来了。   和昨日一样,他猎了两只野鸡,外带一只野兔。   即便雷风没有出去打猎,江岁安他们也不愁没有肉吃。   可方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几乎和于成一样一前一后的回来,却是灰头土脸,手里只有两个野果子。   许氏见了,倒也没说什么,只是越发庆幸自己跟江岁安用砖头换了粮食,不然今晚又要吃野草了。   雷风和孙丽娘烧了一天的铁石头块儿,到了晚上,把铁块稍稍扒拉出来,一看,仍旧是黑乎乎的铁矿石,几乎没啥变化,   雷风疑惑的问题齐老先生,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齐老先生很肯定的道:“你只管这么烧,肯定有用的。”   见齐老先生一副老神在在,很有把握的样子,雷风也就不再多问了,按照老先生的吩咐,把石头推回去继续烧。   江岁安收了水稻,有了粮食吃,特意煮了白米饭,用的是先头从山下找回来的陶罐子。   到吃饭的时候,她才发现,陶罐只有一个,其他大大小小的陶碗也才三四个,得两个人共用一个碗。   “明儿烧砖的时候,我顺便烧点碗得了。”雷风道。   他的话,得到了大家一致的拥护,甚至后悔没有早点烧些陶碗出来。   不过,之前大家吃饭的时候,基本上都在一个锅里,也没有分饭吃,所以谁也没有想到呀烧陶碗。   江岁安自然和于成共用一个碗,筷子则是用树枝削成的。   于成看看江岁安手上那筷子,又看看自己手上的筷子,暗中运起巧劲!把自己的筷子给震断了。   “呀,我的筷子断了。”于成眼巴巴的看着江岁安,如此说道。   江岁安看了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于成的劲儿大是不错,可往常吃饭的时候,没见他拿不稳筷子,或者是把筷子捏断呀。   倒是旁边的孙丽娘看出几分意思来,捂着嘴悄悄地笑。   雷风望着孙丽娘笑得眉眼弯弯的模样,也情不自禁的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一天都跟孙丽娘一起干活,对她的温柔耐心很有好感,于是便问她笑什么。   孙丽娘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告诉雷风:“于兄弟那筷子,分明是他自己掐断的。”   “于成把筷子掐断干什么好好的浪费东西嘛。”雷峰纳闷。   孙丽娘解释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你想,于兄弟的筷子要是断了,他又和江姑娘用一个碗,接下来,江姑娘是不是就该喂他吃饭了”   还能这样雷风目瞪口呆,万万想不到,看上去老实巴交的于成,居然会动这样的小心思。   孙丽娘能看出的事情,江岁安自然也看得出来。   不过,她乐得陪于成装傻充愣,便问他:“那你这筷子断了,打算用手吃吗”   于成听江岁安的语气不像是生气,倒有几分揶揄的意思在里面。   他竖起了眉毛,装作生气的样子。   “这手脏兮兮的,怎么能直接吃饭呢就是小花、小草和小鱼他们也不会用手吃饭呀,是不是呀孩子们”   小鱼看看小草,小草看看小花,小花咬着筷子说:“当然不能直接用手吃了,会坏肚子的。”   于是,于成理直气壮对江岁安道:“看吧,不能用手吃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江岁安翘起嘴角,好整以暇的问于成。   “这个嘛。”于成假装想了一下,然后说道:“要不你喂我吧”   “你又不是小孩子,我为什么要喂你”   江岁安不想让于成轻易得逞,这家伙这两天越来越过分了,逮着空子就要跟她闹腾,她可不能惯着他。   “我虽然没有不是小孩子,可是我没有筷子,又不能用手吃,你不喂我,那我不就要挨饿了吗”于成委屈兮兮的说道。   “还有别的法子呀。”江岁安慢条斯理的说:“我可以把我的筷子给你。”   “那你怎么办”于成疑惑。   江岁安不回答,三两口把饭刨光了,又把汤给喝了,然后对于成说:“你看,我已经吃饱了,现在筷子给你,你可以慢慢吃了,这个主意不是更好吗”   说着,江岁安就把筷子递给了于成。   于成拿着筷子,傻眼了,呆不愣登的看着江岁安。   江岁安拍拍衣裳,又拍拍于成的肩膀。   “你慢慢吃吧,我去河边打点水了。一会儿洗碗。”   于成只能拿着筷子,一边叹气,一边吃饭。   其他人看在眼里,都憋着笑,就连三个小姑娘也看着于成了垂头丧气的样子,忍不住的嘻嘻哈哈。   孙丽娘吃好了,催促三个女孩快点吃,吃完了好去洗澡。   “昨晚才洗过澡,怎么今儿又要洗呀”   小鱼虽然名字里有个鱼字,可一点都不喜欢水,听到又要洗澡,撒娇道:“娘,今天就不洗了吧。”   “娘今天没找到亚麻,咱们暂时没有新衣服穿,这天天要是不洗澡,又穿着旧衣裳,身上要是长虫子怎么办呀你们洗澡的时候,我顺便把你们的衣服搓一把,弄弄干净,也穿的舒服点是不是”   “娘要找亚麻是吗”小鱼高兴道:“我知道哪里有啊,上山的时候看见了,我都记着呢。”   孙丽娘喜出望外,她不记得哪里遇到的亚麻,没想到小鱼居然记得,连忙问她:“你还记得具体在哪里吗”   “我记得,那旁边有林子,有大石头,我还记得,咱们好像是在第二天早上路过那里的。”   经过小鱼这么一提醒,孙丽娘也模模糊糊想起来了。   她非常高兴把自己碗里的鸡肉都夹给小鱼吃,夸她脑子聪明。   小鱼喜滋滋的吃肉。   孙丽娘马上来找江岁安,把小鱼记得亚麻的事儿告诉她。   “而且小雨说了之后,我大概也想起来了,咱明儿一大早就直奔去找就行了,肯定能找到。”   江岁安自然非常高兴,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没想到小鱼一个孩子,记性那么好。   “小鱼可真是个聪明孩子。”江岁安夸奖道。   当娘的最喜欢听别人夸自己的孩子了,孙丽娘笑得见牙不见眼,连连谢过江岁安。 第一百八十二章 独吞   第二天一早,江岁安给新种的粮食浇过水之后,就和孙丽娘又去寻亚麻。   经过小鱼的提醒,孙丽娘想起了地方。   两人在山上兜兜转转,大概在辰时末,找到了野亚麻丛。   细长的绿色茎秆上,结着一个一个的芽苞。顶端开着白中透紫的小花,一阵风吹过去,花丛左右摇晃,似乎在风中跳舞。   江岁安凑近了去看,野亚麻长得旺盛,非常的高,每一株都达到了近两米,无论是花骨朵,还是已经开放的花儿,上面都有一层白白的霜,摸过去,感觉这层白霜是蜡质的。   江岁安隐约记得,等这些花朵开谢了之后,就会结出棕色的亚麻果,也就是麻桃,经过处理,麻桃便可以用来织布。   有一片花丛已经结果了,孙丽娘看了麻桃,有些失望地告诉江岁安。   “原来是油纤两用的亚麻。”   “两用的,那不是很好吗既能榨油也能织布。”   江岁安不明白为什么孙丽娘觉得失望。   孙丽娘细细地解释。   两用型的亚麻,出油的效果不如油麻,出棉的效果又不如纤麻,虽然具有两种功效,可是每一种功效都不是特别好,所以她才会有些失望。   江岁安听了孙丽娘的话,却并不觉得失望,反而很高兴。   因为她手上有仙泉水,以仙泉水的强大,江岁安相信,能将亚麻改造得产油效果好,产棉效果好。   只不过这个她不好直接对孙丽娘说,便道:“咱们先挖些野生麻回去种种看,其他的,等到出麻的时候再来收。”   孙丽娘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不过还是告诉江岁安,别要抱太大的希望。   因为她以前在老家那边,见过有人种两用麻,收成很差。   江岁安没再多说,招呼孙丽娘帮忙挖野麻回去。   “大概要挖多少”孙丽娘询问江岁安。   江岁安想了想,说道:“咱们先玩个五十来株,如果不够的话,再来挖也行。只不过这里有些远,还是尽量多挖一些带回去,省得来回跑。”   “哎,好的。”孙丽娘应下。   两人踏入野麻丛,忽然听到背后有人出声道:“江姑娘,孙大婶,好巧啊,你们也在这儿啊。”   江岁安和孙丽娘扭头看去,只见许氏满脸笑意,站在野麻丛外,冲两人挥手。   江岁安和孙丽娘对视了一眼,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同样的惊讶。   孙丽娘小声的问:“江姑娘,是你叫他来的吗”   江岁安摇摇头,她怎么可能会叫许氏。   “那她是怎么过来的呢”孙丽娘纳闷。16   许氏打完招呼之后,见二人没理她,赶紧提高了声音,又道:“哎呀,我昨天听说你们要找野麻,今儿看你们早早的走了,我正好也没事,所以就过来看看。”   经过昨天黑石头的事情以后,许氏就学乖了。   她想清楚了,自家就这么几个人,除了盖房子之外,没啥其他的本事,想要吃饱喝足,还得跟着江岁安他们这群有本事的人。   所以,昨天晚上,江岁安和孙丽娘商量野麻的事情,许氏就偷听了,今儿一早,见她们离开了山顶,立马就在后面给跟了上来。   只不过,山路难走,不到目的地,她又不愿意让江岁安发现,怕她们故意走错路,所以许氏才远远的缀着,来晚了一步。   到了近前,她觉得隐瞒不下去,故作大方的说出了跟踪的事。   一来是撒谎没意思,反正江岁安那么聪明,一定会弄明白的。   二来许氏是想显摆一下自己的本事,有那么几分希望江岁安不要瞒着她弄东西的威胁。   江岁安听许氏实话实说,抿了抿唇,问她是不是也要挖野麻。   许氏见江岁安直奔主题,面上浮现出一丝虚伪的羞愧。   “江姑娘,我知道是你们发现的亚麻。我跟着过来,挺占便宜的。但是你也知道,山上缺衣少食的,如果我看见了,不拿回去,我这也说不过去是不是”   这话说的,好像她多霸道似的,江岁安皱起眉头。   许氏见江岁安越发不悦,以为自己猜中了她的心思,心中笃定江岁安不愿跟她分享。   于是,许氏越发把姿态摆的很低。   “江姑娘,我也不白跟着你们,以前我在村里的时候,最会纺织了,等麻桃结了,你想织布的话,尽管来找我。”   孙丽娘不高兴的道:“方家媳妇,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咱们一定要靠着你是吗织布我也会,谁还没点本事了不成。”   许氏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东西是你们发现的,我要拿,不也挺不好意思的。我也是好心,哪像孙大婶说的那个意思嘛。”   “你别一口一个大婶的叫我,我跟你年纪差不多大,你直接叫我丽娘就行了。要是叫不出口,就叫我小鱼她娘。大婶什么的,我听着别扭。”孙丽娘不高兴地道。   许氏的脸皮是真厚,即便是孙丽娘这个态度,她仍旧是笑眯眯的。   “小鱼她娘,咱好好说道说道。你们在山上住,我们也在山上住。人说见者有份,你们有的东西,是不是也该分给我们一点昨天的黑石头也好,今天的亚麻也好,我要是不跟来,你们是不是就独吞了”   “独吞”孙丽娘不乐意:“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我跟江姑娘发现的,有什么用处,也是我们自己琢磨出来的。要是觉得我们独吞,那别的东西,你也独吞一个试试呗。”   平常孙丽娘虽然不太爱说话,可要是真吵起来,孙丽娘可不输给谁。   “那你们就是承认独吞了喽。”许氏抓着“独吞”两个字不放,就是想要江岁安处在道德的下风。   一直没说话的江岁安开口道:“独吞,我们可不算独吞吧。毕竟黑石块你家也拿了,野麻你家也要挖,这算什么独吞呢”   这倒也是,若说是独吞,可是许氏一样没少拿,怎么能算是独吞。   江岁安又道:“方家媳妇,真要独吞,你觉得以我们的本事,会让你拿任何一点东西吗”   江岁安冰冷的眼神,像针一样刺向许氏,刺的许氏头皮发麻。 第一百八十三章 挖野麻   许氏脸上仍旧挂着笑,只不过那笑怎么看怎么勉强。   她不想得罪江岁安太狠,便忍下了其他的话,只一味地诉说日子的艰苦。   “江姑娘,小鱼她娘,我家三个男娃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人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每日为了娃子们能填饱肚子,我是左寻思右寻思,日日不得闲啊。”   “我家壮劳力就我相公一个,娃儿他爷爷岁数大,娃儿他奶奶为了小姑子的事儿,两天起不来了。我相公没有于兄弟和雷兄弟有本事,昨儿在山林里扑腾了一下午,连个鸡毛儿都没摸到。”   说着说着,许氏是真愁苦起来,面色的虚伪也褪去了,变成了十足十的愁绪。   “我也知道我这样死皮赖脸地跟着你们不好,但是作为娃儿的娘,作为相公的娘子,作为爹娘的儿媳妇,我不得不这么做。我这不是怨你们,我是怨我自己没本事,怨我相公没本事。多有得罪的地方,我在这儿给二位赔个罪。”   说完,许氏忽然“扑通”跪倒在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两个头。   可能同样为人娘亲,孙丽娘听了许氏的话,生出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觉,上去扶起她。   “你早这么说,不就行了,何必非要说那些话来呛人。”孙丽娘嘴上虽然有些埋怨,但是言下之意,也就是不再怪许氏了。   江岁安对许氏的恶感也减轻了许多,就像许氏自己说的,她也是因为有一大家子要照顾,偏生家里的相公不得力,没办法,她才总是跟江岁安她们抢东西。   罢了,野麻丛这么大,谁也独占不了,不必为这点事就跟许氏过不去。   “是啊,像丽娘说的,你若是早些说明难处,我们也不是那般霸道的人。野麻你要挖便挖,只不过,日后再有这样的事,你总该先问我们一声,别鬼鬼祟祟的。”   被江岁安说“鬼鬼祟祟”的,许氏有些不高兴。   人啊,就是这样,有些事她做得,别人说不得。   不过许氏很拎得清,知道江岁安吃软不吃硬,心中虽然不悦,但是脸上一点不显,做出几分愧疚的样子。   “嗯,江姑娘既然这般说了,我日后再这般,定然先同你们打声招呼。”   孙丽娘觉着许氏这话怪怪的,可是哪里奇怪她又说不上来,倒是江岁安听了出来,直接问道:“日后再这般你的意思是以后我家有什么,你家也要弄一份是吗”   许氏心里是这么想的,却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好听,忙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日后我再想向你家学什么,肯定不鬼鬼祟祟的,好生同你们商量。”   孙丽娘没发现她话里的陷阱,点头道:“是该如此,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家商量着来,也就不会有误解了。”   商量若是她不同意呢,江岁安心中冷笑。   只怕不管她们同意不同意,许氏“商量”完了之后,该“误解”的还是会误解。   其实江岁安心里也明白,许氏这么做,其实无可厚非,毕竟她家的条件比江岁安她们差很多,而方季和方艺的本事,远远不如于成和雷风,甚至连齐老先生也比他们见多识广。   所以,在这种缺少吃喝用具的情况下, 许氏选择事事效仿江岁安,桩桩件件都跟着江岁安她们,确实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   只不过,谁喜欢自家旁边有个寄生虫一样的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的东西呢。   其实许氏在为人处世这一点上,远远不如她公爹方季。书吧   方季前儿个找于成和雷风,送砖说好话,让于成和雷风带方艺打猎。可以看出,方季并不想当寄生虫,而是希望他儿子有本事,能立起来,并且把本事传给下一代,从而堂堂正正地带着家人立起来,与江岁安他们平等相待。   可许氏的做法,完全是希望通过争夺江岁安他们的东西,轻松地达到不劳而获的目的,而且希望江岁安他们乖乖允许她寄生,甚至不惜以道德相逼,压根没想过自己去寻找、去建造、去学习,远不如方季想得长远。   作为旁观者,江岁安看得明明白白。   她不欲同方家交恶,但也不愿意多帮许氏什么。   许氏要学便由着她学,毕竟,江岁安手里有个最大的秘密,许氏永远也学不到。   “快午时了,咱们赶紧挖野麻回去。”江岁安对孙丽娘道。   “对啊,方家媳妇这么一打岔,我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孙丽娘放开许氏,和江岁安一起挖野麻。   见状,许氏也有样学样,跟着她们一起挖野麻。   “捡那结了麻桃的挖,底下的根小心着些,尽量别弄断。”   江岁安的话,许氏自然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原样照搬地学。   江岁安和孙丽娘挖了五十来株,一人扛着二十五六株,准备回去。   许氏忙道:“二位等等我,我不记得回去的路。”而且她怕路上有野兽。   孙丽娘看向江岁安,犹豫地说:“等等吧。”   江岁安许氏没有好感,但是孙丽娘要等,她也不好当着许氏的面,不给孙丽娘面子。再说了,山上有不知名的野兽,若是丢下孙丽娘,万一出点什么事......   江岁安想起乖巧可爱的小鱼,心里叹气。   “行。”   方家是工匠,平常庄稼地里都是雇人种的。许氏操持家务还行,但真没做过多少农活。挖了一会儿,腰酸背疼,累得很。   江岁安和孙丽娘等了好一会儿,许氏都没挖完。   孙丽娘见许氏动作越发慢,怕耽误时间,便走上前,帮她挖起来。   许氏连声感谢,手上更加慢,甚至停下来,假装捶背捶腰,休息了好几次,后面大半的野麻都是孙丽娘挖的。   江岁安把许氏的作为都看在眼里,高声招呼孙丽娘:“丽娘,时间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随后又对许氏道:“你先在这儿挖着,晌午后我们再来寻你也是一样的。”   天老爷,她可不要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外,许氏忙道:“我也差不多了,一起回去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模仿   江岁安、孙丽娘和许氏,三人扛着野麻往回走,扛得都是差不多二十五六株。   江岁安因为常喝仙泉水,力气大,所以并没有什么感觉。孙丽娘做惯了活计,即便累些也是忍着。唯有许氏,一路哼哼唧唧,好几次要求停下休息。   因为她,本来半个时辰能走完的路,足走了一个时辰。   背着许氏,孙丽娘跟江岁安说:“她也太懒了,下次不跟她一起了。”   这个“她”,江岁安自然知道是谁。   江岁安不爱背后说人坏话,朝孙丽娘笑笑,没有说什么。   三人赶在午时末,回到了山顶上。   一到山顶上,方家的三个小子便跑过来,帮许氏搬野麻。   三个儿子懂事又勤快,让许氏非常高兴,得意地瞥了江岁安和孙丽娘一眼,故意大声说道:“娘弄了野麻回来,回头摘了麻桃,出了油,织了布,给你们弄好吃的,做新衣裳。”   有三个儿子,是许氏最大的骄傲。   孙丽娘酸溜溜地嘀咕了两句,眼里有藏不住的羡慕。   江岁安则是直接无视,抬头看见于成,直接让他帮忙。   于成乐坏了,往常江岁安做什么事情都是自己来,很少依赖他,这一回居然叫他帮忙,于成怎么能不激动呢。   于是,他拿出十二万分的卖力,不仅帮江岁安把野麻扛过去,而且立马按照江岁安的指挥,在山石背面种下野麻。   小鱼、小花和小草三个女娃跑过来帮孙丽娘,雷风也让齐老先生看会儿烧着的铁矿石,自己过来帮孙丽娘种野麻。   眼看他们这边人多又热闹,于成又对江岁安那么好,许氏脸上的得意顷刻间荡然无存,难看起来。   方季将许氏的神色看在眼里,许氏跟着江岁安她们去弄野麻的事儿,并没有告诉方季。   若是他提前知道,定然不会让许氏这般行事。   于是,他沉了脸色,对许氏道:“儿媳妇,人心不足蛇吞象,人家有的始终是人家的,自家有的才是自家的。”   许氏委屈:“爹,我不也是为了自家吗做都做了,只要家里好,我不怕人家戳我脊梁骨。我就盼着,将来等尺儿、寸儿和矩儿长大了,咱不比人家差!”   一旁闷头烧砖的方艺不高兴地说:“你怎么这么跟爹说话呢”   许氏也不高兴地说:“我辛辛苦苦弄了麻回来,三个小的都晓得来帮忙,你为什么不帮我一下”   方艺抬起满手的灰给她看:“你见我闲着了吗三个孩子不是帮你了嘛。”   那不一样。许氏心里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抿唇不语。   她看到于成对江岁安那么好之后,许氏就是觉得,相公对自己的好,和儿子对自己的好,它不一样。   方艺并不在意许氏的突然沉默,依旧低头去烧砖。   许氏闷闷地带着三个儿子,在跟江岁安他们相反的地方,山坡的南边,种下野麻。   三个小子很勤快,只是老二和老三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毛毛躁躁的,弄断了两株野麻。   许氏有些烦躁,让方尺带着两个小的回去,话说了一半,突然又道:“尺儿啊,去找小花她们玩,看看她们怎么种野麻,一会儿来告诉我。”   方尺不解地问:“为啥要看他们怎么种啊咱家不是也在种吗”   许氏哄骗道:“你小孩子家家不懂,种东西有许多的讲究,娘怕种错了,浪费了这几株苗子。反正也不是什么坏事儿,你就边跟小花她们玩,边看好了,一会儿来告诉娘就行。”盗墓   方尺不大情愿的说:“可是小花是女娃,咱们是男娃,玩不到一块去啊。”   许氏随手摘了几根野草,做成一个毽子。   “你就带着两个小的,和小花她们去踢毽子好了。”   “我不想踢毽子。”方尺不高兴的说。   可是小一点的方寸和方矩却很渴望,嚷嚷道:“要踢毽子,我要踢毽子,哥哥我想踢毽子。”   两个小的缠着方尺,做哥哥的方尺无奈的说:“行吧,哥哥带你们去踢毽子。”   “记得找小花她们一起。”许氏随后压低了声音说:“记者看看他们是怎么种野麻的。”   “好,我知道了。”方尺答应下来,带着方寸和方矩来找钱小花、钱小草和小鱼玩。   江岁安想要改造野麻,让于成在野麻地旁边挖了一个坑。   带回来的野麻先放到坑里,江岁安准备用仙泉水浸泡一下。   雷风和孙丽娘问她这么做的原因,江岁安想了个借口,糊弄过去。   随后,她催促雷风快去看看矿石,已经烧了一天一夜了,这又是大半天过去了,不知道有没有得到铁。   雷风自然也挂念着铁的事情,没有怀疑,放下了野麻便走了。   恰好天色也不早了,江岁安笑着问孙丽娘能不能帮忙做晌饭,孙丽娘也没多想,忙去做饭。   江岁安让于成平整土地,她自己则是在坑里放上了仙泉水,将野麻泡在其中。   于成平地的时候,看到了坑里突然多出来清水。   他知道,江岁安没有离开过,这些水不可能是从小溪里弄来的。   不过,于成一直知道江岁安来历不凡,并没有多嘴问什么。   反正不管如何,他都会一直相信江岁安。   小花、小草和小鱼三个孩子,早就放下野麻,帮忙烧砖的烧砖,做饭的做饭。   方尺带着弟弟们来找小花玩,小花正在帮孙丽娘做饭。   听说方尺带着两个弟弟要找小花踢毽子,孙丽娘挺高兴的。   三个女娃年纪不大,整天帮着大人忙来忙去的,也着实辛苦她们。   于是,孙丽娘笑眯眯地让她们三个去玩会儿。   小鱼和小草很想踢毽子,小花作为最大的姐姐,自然得带着她们。   于是,六个孩子便在方家和江岁安他们家中间的地方,踢毽子玩。   小花擅长各种花样踢法,一会儿踢个八仙过海,一会儿踢个冲天炮,喜得几个小的又笑又跳,欢快的呼声回荡在山顶上,让每个人都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钱小花教几个小的踢了一会儿,就不再下场了。   方尺不爱踢,只在一旁看着。   寻了个空,他跟小花搭上话,问她野麻种的怎么样了。   小花不在意地回答:“都是江姐姐在操持,你要是感兴趣,自己去看看呗。” 第一百八十五章 泡水   方尺让小花看着几个小的,自己跑到山石后头,张望野麻地。   他看到野麻泡在水池里,江岁安在一株一株地查看根须、茎叶,挑挑拣拣,于成在平整土地。   方尺记下了自己看到的情形,跑回去告诉许氏。   “泡在水里”许氏再三确认道:“江姑娘她真得把野麻都泡在水里”   方尺说了两三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真得,娘,江姑娘真得把野麻都泡在水里,那个武艺很高强的于哥哥在挖地。”   虽然许氏不明白为什么江岁安要把好好的野麻泡在水里,不过看方尺那么肯定的模样,当然是选择相信自己的儿子。   “乖儿子,你做得很好,你去玩吧。”   方尺没动,期期艾艾地问许氏:“娘啊,啥时候吃晌饭哪我想吃米饭。”   刚才跟小花她们玩,他闻到了孙丽娘做饭的香味,口水一直含在嘴里呢。   米饭许氏看了看种水稻的地里。   前两日江岁安给的幼苗,昨儿结过一茬 ,种子都种了下去,还不足一亩,远远比不上江岁安他们的四五亩地产量。所以起码还要等个五六天,才能有粮食吃。   “等过几天才有米饭吃,晌饭咱吃野菜。”   又吃野菜。方尺很失望,甚至心里有点羡慕被卖给雷风的钱小花和钱小草。   毕竟人家顿顿大米饭,还有肉吃。   不过羡慕归羡慕,方尺是个懂事的孩子,并没有抱怨什么,反而说道:“好啊,那我一会儿带着弟弟们找野菜,还是吃灰灰菜是吗”   许氏很欣慰,点点头,保证道:“尺儿你放心,家里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再有几天,咱们也能像江姑娘他们那样,吃上大米饭。”   “嗯,娘我晓得,我跟弟弟们也会好好帮家里做事的。一会儿他们踢完毽子,我就带他们挖野菜。我昨儿仿佛看见地里有竹鼠,要是今儿再看见了,我肯定能抓着,咱们晚上就有肉吃了。”   方尺兴高采烈,许氏却有些心酸。   “尺儿真乖,去吧。”   方尺高兴地跑走了,许氏抹了把头上的汗,看看布满石块的土地,再低头看看手上的水泡,心情更糟糕了。   许氏放下野麻,蹬干净鞋子,走回家里,到了方艺身旁,出声道:“相公,帮我平个地吧,我要挑水泡野麻,一个人忙不过来。”   方艺头也不抬地说:“我这儿烧砖呢,你就不能自己平吗”   许氏顿时红了眼眶,压着情绪道:“我要是弄得来我还来找你吗”   “那你等着。”   许氏不出声了,就这么直挺挺地站着不动。   一旁的方季咳嗽了两声,对方艺道:“你去帮你媳妇整个地,这里我看着。”   方艺这才抬起头:“野麻直接种就行了,你拿水泡什么娘这两天起不来床,我爹要照看她,还要烧砖,万一累出毛病来怎么办”尺度文学   他就光担心他爹娘,那她呢,许氏心中委屈得不行,偏偏方季就在旁边, 她不好说什么,只得低了声音说道:“我看江姑娘就是先泡的,咱以前也没种过野麻,不得照着她的法子学吗”   “野麻是山上野生的,她家以前也没种过,干嘛跟她学你不能有点自己想法吗”   方艺不喜欢许氏总是模仿江岁安,好像他们家什么事情都是依赖江岁安他们似的,这让他感觉很没面子。   就像前天,有于成和雷风带着,他猎到了野物。昨儿没跟他们一起,自己就什么都没猎到。虽然许氏嘴上没抱怨,可是看他的眼神,连着他爹看他的眼神,孩子们看他的眼神,都让方艺很挫败,有一种想要逃避的感觉。   许氏觉得方艺的话很奇怪,她从来没种过野麻,哪来的自己的想法。   “相公你也看到了, 江姑娘给的那两株稻子多神奇,我这辈子都没见过长得那么快的稻子。她这般有本事,我不跟她学我才是傻。”许氏有些压不住火。   方艺还要说什么,方季先道:“儿媳妇做的对,别说你们,我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那么神奇的水稻。艺儿你去帮忙种野麻,烧砖这事我比你熟悉,你娘今儿也好多了。种了野麻后,再把粮食地那边平一亩出来,我估摸着,明天应该能加一亩地。”   老爹都发话了,方艺自然不敢违抗,起身去平地。   待远离了砖窑,走到野麻地旁边,许氏才沉下脸色,不悦地问:“相公,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哪句话”   方艺正准备捡走地上的石头,许氏拉住他。   “就是你让我有点自己的想法那句。”   “你别总跟着江姑娘,招人烦知道吗”   “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样招人烦吗可是你看看,都是一样来山上的,人家过得什么日子,我们过得什么日子”   “你这是怨我没那姓于的和姓雷的有本事是吧”方艺心里本来就有些猜忌,这下彻底想歪了。   “我怎么就怨你了我就说要照着江姑娘的法子学,我说你了嘛”   要说许氏心中一点儿不怨方艺,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嘴上当然不能这么说。   “你别嚷嚷,”方艺怕被他爹娘听见,只得收起脾气:“我是没他们有本事,可我也会努力养家的,你要学便学吧,只是不要得罪他们。”   许氏想起早上跟江岁安他们的小争吵,有些心虚,虚虚地应了一声,让方艺挖坑,自己挑水去了。   孙丽娘做好了饭,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小草、小鱼,别玩了,吃饭去。”   钱小花招呼完两个妹妹,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方尺道:“哥哥,我就不招呼你了。”   “哎,我明白了。”   方尺带着两个弟弟,回去方家那边找野菜去。   路上,方寸裹着手指头,巴巴地对方尺道:“哥哥,我也想吃大米饭。”   方尺摸摸弟弟的脑袋,因为身体瘦,方寸的脑袋显得特别大。   “娘说再过几天,咱家也有大米饭吃。而且现在有了野麻,很快就能有新衣裳穿,高兴不”   “高兴!”方寸脆生生地回答。 第一百八十六章 缺盐   孙丽娘喊江岁安和于成吃晌饭,江岁安应声:“你们先吃,我还要半柱香的时间。”   孙丽娘纳闷,走过来看她在做什么。   “咦江姑娘,这野麻咋变得更、更......”   孙丽娘形容不出来,总觉得江岁安从水里捞上来的那些株野麻,跟原来有些不一样。   “更青了是吧”江岁安接话道:“我想着把这些野麻洗洗干净,再种下去。”   “那些不要了吗”孙丽娘指指被江岁安扔掉的那几株。   “嗯,那几株上面虫子太多,里头都被蛀光了。”   虫子是江岁安用仙泉水泡野麻的时候发现的,不要的野麻她也没浪费,让于成剁得碎碎的撒在地里当肥料,毕竟每一株上都沾着仙泉水。   “丽娘你先带孩子们吃饭,我跟于成种完野麻,很快就来。”   一直没说话的于成出声道:“你先去吃,我来种野麻。”   “我跟你一起种,两个人快一点。”   “我一个人动作也不慢,乖,你先去吃饭。”   “等你一起吃,我也不是很饿。”   孙丽娘见江岁安和于成让来让去,她捂住腮帮子,“哎呦”了一声。   “呀,我这牙怎么这么算。”然后,她恍然大悟道:“我晓得了,是让你两给酸的。”   江岁安被孙丽娘的话儿逗笑了。   “要我说啊,你两都别忙了,先去吃饭吧。”   江岁安看着于成,于成也看着江岁安。   “那走呗。”江岁安说道。   于成迈步跟上,和江岁安并排。   孙丽娘不想再被他两酸牙了,便快走几步,先回去照看孩子们。   江岁安故意把步子放得很慢,于成也一改以往的利索,慢吞吞地走着。   路上,两人漫无目的地说着天气等闲话,于成盯着江岁安放在身侧的手,时不时看个不停。   江岁安也注意到了于成的目光,她不动声色地把手收在袖子里。   果然,于成的剑眉耷拉了,星目黯淡了。   江岁安把袖子挽上去,手又露了出来。   于成立即有了精神,一只手悄悄伸向江岁安的手,轻轻触碰了下。   江岁安嘴角快速上翘了一下,继续说着野麻的事儿。   于成很聪明,自然能领会江岁安的意思,这下不再犹豫,大胆地牵住她的手。   江岁安偏头,看看包裹着她左手的古铜色大手,挑眉。   于成一本正经地说:“路不好走,我牵着你。”   一马平川的地面:......   就这么手牵着手,两人走回营地。   快到的时候,江岁安把手从于成的大手里拿出来。   “有孩子看着,咱们得注意点儿。”   “我明白。”于成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下手指。   晌饭是蒸米饭,昨儿剩的鸡肉和野草煮了一大碗,另外还有一盘蒸菜根。   农家没有什么是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大家都喜欢边吃边说话。   “我有一个好消息。”雷风高兴地说:“铁块炼出来了,而且我锻打出了一柄刀刃,下午我弄些木头做个刀把就行。”   这可真是个惊喜!   没想到更惊喜的还在后头。   “齐老算过了,咱们手上的铁块,能再锻出三到四柄刀刃。”   江岁安道:“把其中一柄改成锄头和榔头,再做些箭矢如何”   “好主意,我也觉得不用都打成柴刀,出了锄头、榔头和箭矢之外,再打个大些铲子。”   齐老先生也赞同江岁安的主意。   “还有些碎矿石,咱们怎么用”雷风问道。   孙丽娘提议:“打些小刀、针黹之类的,以后做衣服用得上。”   “就这么办。”   大家笑着商议定了,雷风又道:“这么好的事儿,咱们得庆祝庆祝,下午我跟于兄弟一起进山,我两弄个大野物回来,晚上烤着吃,岂不美哉!”   美死了!一听有烤肉吃,几个小的都乐开了花,雷叔叔长、雷叔叔短的叫个不停。   “雷叔叔真厉害!”   “雷叔叔本事真大!”   “雷叔叔最好了!”   雷风很高兴,其他人也非常开心。   正笑闹间,齐老先生的脸色忽然发白,手里的陶碗拿不住,一下子掉在地上。   距离齐老先生最近的于成,忙扶住齐老先生。   “我、我有些、有些晕。”   齐老先生的双手控制不住地晃动,面色难看。   江岁安立马偷偷放了些仙泉水在碗里,端给齐老先生喝。   喝下仙泉水之后,齐老先生的脸色渐渐恢复正常。   可就在这时,小鱼忽然出现了同样的症状。   “娘、娘抖”   小鱼双手颤抖,脸色虽然没有齐老先生那么白,却也不好看。   江岁安赶紧把仙泉水也给小鱼喂下去。   “不对劲。”   雷风的左手也开始不住颤抖,但是他的体质显然比一老一小好得多,所以他只有一只手发抖,脸色也没有怎么变化。   “先喝下。”   江岁安没有急着找原因,当机立断让雷风喝下仙泉水,随后让每个人都喝了些仙泉水。   孙丽娘不安地问江岁安是怎么回事怎么大家突然都手抖不舒服起来。   江岁安摇头,她也不明白是怎么了。   “我知道,不知道算不算毛病。”于成道:“因为这段时间,我们一直没有吃过盐,时间长缺盐就会这样。”   对,盐!   这么重要的东西,他们已经有快七八天没有吃过了,难怪连身体强壮的雷风都出现了不适。   难道每次大家不舒服的时候,就喝仙泉水吗   不,这不是长久之计,江岁安问于成,有没有办法弄到盐。   于成想了想,道:“明儿一早我去山下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个小镇或者村子,或许能找到盐。”   这倒是个办法。   就江岁安所知,冬瓜山也好,木薯山也好,都不靠近海边,不能通过海水晒来盐,只能找现成的盐。   说起下山,江岁安对于成道:“要是山下水退了,咱们能不能回冬瓜村一趟”   家里存了很多东西,江岁安还惦记着狗子们和黑豹,能回家一趟最好不过。   “我昨天看过,水位退了有一半。明天我再下去看看,要是退得差不多了,我就回冬瓜村跑一趟。”   “我跟你一起。”江岁安忙道。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交换   江岁安和于成要下山,雷风要忙着锻打铁矿石,孙丽娘要操持杂务,只剩下齐老先生和三个女娃,老的老的,小的小,烧砖的事,总不能让他们担吧。   “这么算,咱们很缺人呀。”孙丽娘担忧的道。   的确如此,这么一算的话,盖房子的事情又要拖后了。   “若是山下的水退去,咱们要不要搬回村里去住”于成提议。   没想到所有人都不赞同他这个主意,担忧的无非是洪水卷土重来该怎么办。   “要不从山下搬些砖头上来。”于成又提议。   可是大家商量来商量去,都觉得与其从山下搬移那些被洪水泡过的砖头,不如直接在山上重新烧新砖,毕竟搬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自打之前跟方尺说了话,钱小花就一直惦记着他。   今天跟他们几个玩,又想起了他们挨饿这事。   于是,钱小花怯生生的说道:“雷叔叔,方尺哥哥就很会烧砖的,咱可以请他来帮忙烧砖吗只要管他顿饭就可以了。”   方尺江岁安想起钱小花被卖的时候,方尺是唯一一个站出来维护小花的人,看来这对兄妹的关系挺好的。   而且方尺的勤快,江岁安看在眼里,如果他真的愿意来帮忙,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过,只管一顿饭还是太小气了些,而且以许氏那性子,应该不肯为了一顿饭,就让方尺过来帮忙。   江岁安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跟于成下山的这段时间,就请方尺过来帮忙烧砖。除了管饭之外,咱们再给他加些粮食,大家觉得如何”   钱小花喜出望外,这个主意,可比她想得更慷慨大方。   齐老先生喝了仙泉水,已经好了许多,听完了江岁安的话之后,忙说:“我觉得这样不妥。”   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齐老先生身上,齐老先生缓缓的说道:“你们还记得吗上山之初,咱们拒绝了小花她爷爷提出的,以盖房换粮食的事儿,现在我们只去找他家的小子帮忙烧砖,十分不妥。”   他这么一说,大家都想起来了。   那时候,要上山之前,方季主动提出上山后,盖房以换取粮食,但是当时,他们手头的粮食都不够,所以没有接受提议。   如今安顿下来,手里的粮食也慢慢多了起来,想要人家帮忙了,去只去找方家的一个半大的小子,人家怎么肯愿意呢   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齐老先生的话确有道理。   “那,以您之见,我们该如何处理这件事”江岁安请教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道:“若依我之见,就大大方方的请他一家子来帮忙盖房吧。你们几个,都去忙别的事,从前,我是没有算到江姑娘能种出如此神奇的稻子,有了这稻种,咱们不用愁粮食,请他们盖房,比自己造要省事得多。而且省下的时间,也可以用来收集别的物资,你们觉得如何”   大家自然是赞不绝口,觉得这个主意非常好。   钱小花也听懂了,也就是说,家里要请她爷爷一家帮忙造房子,那就是说,爷爷一家都将会有粮食吃,钱小花自然很高兴。   “那这事儿!谁去跟他们说呢”孙丽娘问道。   她却从山上回来之后,就很不喜欢许氏,觉得她很有心机,所以并不愿意去找她。   于成自告奋勇。   “我去找他们说便是。”   江岁安想到许氏的精明,更于成一起来找方季。   走到方家烧砖的火窑旁边,只有方季一个人在。   江山安和于成将自己的来意告诉方季,并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表示了对之前拒绝的歉意。   “之前在山下的时候,咱们是想着,上山之后能找个洞穴住,那时候大家都没粮食,所以没有答应同你们交换。”   “没想到山上后运气好,因为有神奇的稻种在,我们有了粮食。想同方大叔你再商量商量,看你愿不愿意继续先前的提议,你帮我们造房,而我们以粮食来交换。”   方季心里当然求之不得。   其实在山下被拒绝的时候,方季心里有准备,并不太难过,反倒是方森和方平家更愤慨一些。   山上这几日,方季眼看着江岁安一行人的日子红红火火,粮食不愁,要说他心里没点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他不像许氏那般,嫉妒眼红江岁安他们罢了。   现如今,江岁安和于成肯来找上门来,方季简直是做梦都要笑醒了。   不过,面上还是绷着脸。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当时在山下艰难,谁也不知道上山后会发生怎么样的事情。”   “还是江姑娘你有才用,培育出了那么神奇的稻种,才解决了吃饭的事情。要真是说起来,还得谢谢你。”   “你们想雇用我们盖房子,当然是再好不过了。”   话说到这里,方季突然话锋一转,又道:“但我们家也要造房子,还要帮你们造,这人手有些不足,这一块的话,你们看怎么解决呢”   于成有些懵懂,他们家用粮食请方家造房子,不就是他家出人工吗为什么方大叔还要说人手不足的事情呢   于成不明白,江岁安却听得懂。   估计这是要抬价,想要些多点的粮食的意思。   江岁安不动声色,顺着方季的话说下去。   “这到也是,方大叔你家也要造房子,你家的劳动力,也只有您和方兄弟。下面的三个小子,不能当个正经的劳力用着,确实人手挺不足的。”   于成见江岁安发话了,虽然不明白,但是也跟着帮腔了两句。   “人手的确不足。”   其实方季哪是这个意思,他是希望,把自家三个小的也算上人工。   这样子,带去江岁安那边帮忙,也能得一份粮食,没想到江岁安直接把三个小的排除劳动力之外了。   怕江岁安再说下去,方季连忙道:“孩子是小了点,可干活很像样,怎么能不算,可以算的。你看,这就是我家这三个小子烧的砖,其实能当个劳动力用的。”   果然说到了这一点,江岁安打蛇随棍上。 第一百八十八章 雇人   经过一番商讨,江岁安同意,方尺算劳动力,可以过去帮忙,年纪更小一点的方寸和方矩就不用过去了。   “不过你放心,以后你们在我家做工,两个小的可以跟着大人一起在我家吃晌饭。”   一顿饭江岁安还是管得起的。   “那这工钱怎么算”方季问道。   江岁安打太极,“您说说看您的想法。”   “我都可以,都可以。”   方季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这么想,他在等江岁安提条件,他再还价。   “我也说不好,您经验多,您说说看。”   两人这样来来往往推了几回合,缺粮食的方季没沉住气,先开出了条件。   “我们两大一小三个劳动力,一天八斤粮食,日结如何”   这八斤粮食,指的是带壳粮食,就是江岁安他们直接收下来,没有脱壳的粮食,方季也接受。   八斤带壳粮食,脱了壳大约有七斤多些。   改良过的稻种,亩产在二十五石,也就是五十斤。   可别小看了这产量,要知道,灾荒前,最高产的地也不过亩产十石而已。   江岁安现在种了四亩地,一天下来就能收二百斤粮食。脱壳后,大约有一百八十多斤。   因为暂时没有别的粮食蔬菜,江岁安他们一群人大大小小一天吃掉十斤米。   也就是说,江岁安种一天的地,够一群人吃二十天。若是每日再当作工钱付个八斤粮食,种一天仍然能顶十天。   这买卖不亏。   当然,江岁安没有直接答应,又和方季讨价还价一会儿后,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下来。   方季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的,答应江岁安和于成,下午他就和儿子方艺、孙儿方尺去烧砖。   江岁安和于成离开后,方季就忍不住笑了,身上也有力气了,心里也舒坦了,赶紧找到正在泡野麻的方艺和许氏,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们。   许氏喜坏了,也不要方艺帮忙平地了,连声催促他去盖房。   谁知方艺反倒不乐意了:“咱家的房子还没盖好了,等咱自己盖好了再说。”   “一天八斤粮食,咬你手吗”   许氏急了,方季也道:“填不饱肚子,拿什么力气盖房子你这孩子,咋分不清轻重缓急呢”   方艺挨了批,头低低的,慢慢地说道:“咱家粮食也种了,再过两天就收了,忍两天不就好了。”   忍忍忍,他就会说忍。三个小的都瘦成什么样了,还怎么忍。   不等许氏开口,方季就道:“艺儿,我知道你心里头啥滋味。”   “爹我不是”   方艺想辩解,方季并没在意,继续说:“照我的主意,这两天去帮江姑娘他们,等过两天咱家粮食下来,就不去了。”   许氏一愣。   这、这,哪有帮忙盖房盖一半就不帮了,这不是过河拆桥嘛。   “爹,这不妥吧,你不是说不能得罪江姑娘他们吗”   方季瞪向许氏,面有不满。   这个儿媳妇,平时看着挺精明的,怎么这时候拎不清了。他哪是真要盖两天就不盖了,还不是为了下午能去上工,先骗骗方艺。启炎读书   “怎么就得罪他们了”方季强行找理由:“咱家粮食下来,不需要粮食了,要么让他们拿别的东西来雇我们,要么就不干了。咱们盖房的手艺没得说,他们肯定拿别的东西求着咱们盖下去。你看,这么一来,主动权不就到咱们手里了吗”   求着他方艺抬起了头。   方季立马对方艺说:“那个黑石头,就是你烧了,但是不知道咋用的那玩意。等过两天,他们肯定乖乖告诉我们那黑石头的用处。”   果然,知子莫若父,方季几句话,方艺就点了头,老老实实答应去盖房。   许氏也把方季的话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愈发高兴,连自己要一个人泡野麻挑野麻种野麻的事儿,也不觉得累了。   “对了爹,活儿既然今儿开始,江姑娘那边应该包晌饭吧。”   方季犹豫地点头。   “我去叫三个小的,咱们快过去吃。”   许氏迈开脚步,风风火火地去叫方尺三兄弟。   方艺阻止不及,朝许氏的背影翻了个白眼。   “让她去吧,她也是为了孩子着想。”方季道:“我跟你就别去吃了,不像样。”   “哎。”   方艺应下,方季帮忙平地,父子俩边干活边说着话。   那头,许氏兴冲冲地带着三个孩子,冲到江岁安他们那里。   然而让她失望的是,江岁安他们已经吃完了,只有孙丽娘在刷碗。   看到许氏带着孩子们奔过来,孙丽娘错愕地问她要干什么。   许氏脸上堆着假笑,把江岁安雇佣她相公、公爹和大儿子的事儿说了。   “我知道这事儿啊,江姑娘和于兄弟临走前跟我说了,你们下午会过来。”   “不是好说了,包顿晌饭嘛。”许氏虽然依旧笑容满脸,可语气里已经有了不满。   孙丽娘听出了许氏的来意,敢情这是来蹭饭吃的。   她本想跟许氏掰扯掰扯,但是一低头,看见方寸和方矩含着手指,可怜兮兮的样子,孙丽娘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行吧,锅里还有些饭,我盛给你们吃。”   孙丽娘边说边盛饭,把剩的蒸野菜也盛上。怕孩子吃不饱,她每一碗都盛得冒尖儿,挨个递给方尺、方寸和方矩。   “谢谢孙姨。”   方尺端了碗,乖巧地说,两个小的也跟着说“谢谢”。   不调皮的小毛头真是太可爱了,孙丽娘的心都要化了,温柔地跟他们说,不够吃还能再加。   三个娃儿捧着碗,就着蒸野菜,蹲在地上吃得稀里哗啦的。   孙丽娘最后才给许氏盛。   许氏伸长了脖子,朝锅里张望,边张边问:“咦我闻着有鸡肉的香味哎。”   “鼻子挺灵啊。”孙丽娘不冷不热地道:“比狗都强。”   许氏哪能听不出孙丽娘的嘲讽,可是脸皮厚如她,怎么会因为一句嘲讽就放弃。   “我是人,为啥要跟狗相比。在咱们那地界,好的女人哪,拿好的菜来待客,而不是藏起来。”   孙丽娘气结:“你、你,你也不好好想想,我们家下午才雇你们,半天的活儿,愿意给一天的工钱,还不够厚道啊。看看你儿子们的碗里,有没有肉汤我藏了吗我”   许氏一看,三个儿子碗里果然有肉汤,心里满足了,也就闭嘴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下山搜寻   于成种下野麻后,就和江岁安一起下山了,当然不知道许氏蹭饭的事。   考虑到一上一下要很多时间,江岁安和于成今晚不回来,山上的安全交给雷风,其他事情,有齐老先生在,孙丽娘也是个好性子的人,江岁安并不担心。   两人带了粮食,往山下而来。   路上,江岁安随口问于成,要是洪水没退该如何。   “只能先回去。”   谁知真让江岁安给说中了,木薯山和冬瓜山之间仍有半人深的洪水蓄着,过不去。   “就这么回去”   花了两个时辰才下山,江岁安不想空手而归。   “要不,咱们去浅滩那儿看看。”   于成自然不会反驳江岁安的提议,更不忍见她失望,点头答应。   两人顺着官道,往布满淤泥的浅滩而去。   此时已是未时末,强烈的阳光已经变得温和,碎碎的金光照在脏兮兮的地上,形成鲜明的对比。   官道上有许多干涸的脚印,凌乱无序,有大有小,既有人类的,也有野兽的,混杂在一起,更加难以分辨。   于成时不时停下脚步,去看地上的脚印。   越是往浅滩走,他的脸色越是难看,江岁安询问他怎么了。   “这附近的野兽,比我想得还要多,甚至出现一些不合常理的野兽。”   江岁安不明白,什么是不合常理的野兽。   “这些脚印,有的大了一倍都不止。”   江岁安想起从前,冬瓜山里那些突变的动物,心往下沉。   “你的意思是,野兽们变大了是吗”   于成点点头,又摇摇头。   “准确来说,是变异。”   变异江岁安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不是很明白它的意思。   “变异,就是异变,这些野兽们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不仅是体型上。它们的速度、力量,甚至是神智,都发生了改变。”   江岁安想到自己喝了仙泉水后,身体的变化。   那么她,也变异了。   “其实我也有变异。”于成并不隐瞒江岁安,道:“我的速度和力量,比以前强大了许多。我那种看穿弱点的本领,也增强了。而且”   “而且什么”   见他不说了,江岁安问道。   于成看了看江岁安,有些怕她把自己当成怪物。   江岁安一眼便看出于成的担忧,安抚道:“你尽管说,我不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你的。”   “而且我晚上也能看得清东西。”   一开始,江岁安没明白于成的意思。   晚上有微光,也不是全黑的,能看见东西不是正常的嘛。   可是很快,她就领会了真正的意思。   于成晚上能清楚地视物!   在江岁安所知里,只有狼、虎等野兽,才能在视夜如昼!   “这个本领太有用了”   江岁安抚掌轻笑,眼里满是羡慕。   于成悄悄松了口气,前两天,他发现自己有这本事后,要说一点也不担心,是假的。   毕竟,以前的跑得快、力气大,甚至看得到弱点这些,都可以归因为他天赋异禀。   但是夜视这本事,妥妥地伴随着这些乱七八糟地天灾出现的。于成很担心自己出了毛病,甚至有可能变成一个怪物。   可是看江岁安并没有太惊讶,于成莫名地放下心来。皮皮读书网   连来自仙界的江岁安都不觉得他是怪物,这样的变化也许是正常的   江岁安不知道于成想了许多,两世为人的她,接受力比于成强大多了。   “于成,你说你这本事我能有嘛”江岁安突发奇想。   按照这段时间的发现来看,于成他们打到的野鸡和野兔还是正常体型。可是,隐约能察觉的野兽变异现象不少。   洪水之前,雪灾的时候,江岁安和于成在冬瓜山上遇到硕大蟒蛇,可能是早期变异的野兽。   而吃掉钱文尸体,以及在官道上出没的野兽,是第二次变异的野兽。   与此对应,雪灾时期,江岁安出现力气变化。当时她没有在意,倾向于认为是仙泉水造成的。   而在最近,她的体力又一次出现了增强,极有可能是变异了。   于成看见江岁安面上的跃跃欲试,有些哭笑不得。   他担心自己变异成怪物,江岁安却渴望变异出新本事。   果然仙界来的就是不一样,于成道:“有可能,要是你有变化,记得同我说。”   “肯定的,不过你这体质也太独特了。”江岁安羡慕。   于成谦虚地说:“不仅是我,我注意到几个小的娃子们,尤其是方家那三个小子,力气超出年龄的大,比我当年可能是差点,但是比起普通孩子,肯定大得多。”   于成这么一说,江岁安仔细回想了一下。   的确如此,要说放在以前,五六岁的孩子能搬动一两块砖头不稀奇,可要是一口气搬十来块砖头,那就不一样了。   “那他们有什么奇特的本领吗咱家的人,像雷大哥、孙姐姐他们,有变异吗”   经过这段时间的朝夕相处、日夜相对,江岁安早就把雷风他们当成了家人。   若是他们都能“变异”,在这灾荒处处的乱世里,也能活得更好。   于成想了想,告诉江岁安,就他的观察,家里的人没有变异,小花、小草和小鱼三姐妹年龄更小,变异的可能性反倒更大些。   听到这话,江岁安有些失望。   于成安慰她,现在没出现,不代表以后不会出现,让她放宽心。   江岁安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多想无益,还是要走一步看一步。   说话间,两人又走了一个多时辰,赶在天黑前,来到了浅滩边。   比起几天前,现在的浅滩“热闹”了许多。   更多的船只搁浅在了淤泥里,有些船上甚至有人影晃动。   不过大部分的船只,要么被拆得七零八落,要么东倒西歪,脏得破得不能看。   在浅滩通往官道的这段路上,零零散散地铺着一些木板,但是在靠近淤泥地的官道边,却没有人逗留。   根据官道上的脚印,大部分的人选择向南,往城镇的方向,很少有人像当初的江岁安他们那样,选择向北进山。   江岁安和于成在官道上搜寻了一阵,并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东西,没有盐、没有武器、甚至连衣裳被褥都没有。   “要不要到那些船上看看”于成提议。   江岁安赞同,不过淤泥地里木板好些都陷了下去,没法踩着走,怎么过去呢   “这又什么难的”   于成运起轻功,几个起落,边到了一艘废弃的船上。   轻功真好使!   江岁安看着眼馋,心中期望自己今后要是能变异,最好能变异得像只鸟儿那样,最好再有一双翅膀。   咦,不对,要是她有了翅膀,不就成了鸟人了吗   算了算了,不要翅膀,让身体变异得轻盈些就不错。   于成跃上废船后,并没有开始搜东西,而是几个起落,又回到了岸上,对江岁安道:“抱我。”   抱、抱、抱   江岁安咽了口口水,伸出双手,搂住于成的脖颈,将脑袋枕在他肩窝上。   于成闷笑道:“稍微松一点,我有些喘不上气。”   江岁安赶忙松了松手。 第一百九十章 诈人   于成带着江岁安跃上废船,恋恋不舍地放开她。   江岁安看看四周,他们现在站的地方,比江岁安以前那三艘船都要大,起码能容纳十来个人乘坐。   “可能是一艘客船。”于成猜测道。   两人在船上搜寻了一番,找到了一副旧的弓箭,几件棉衣服,还有一小罐盐。   一开始就找到如此有用的东西,江岁安很高兴,兴冲冲地和于成搜寻其他的船。   然而一连搜了六艘船,再没找到其他有用的东西。   正当江岁安和于成找寻东西的时候,忽然感觉有视线落在他们身上。   于成敏锐地察觉到了,立马看了过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个约莫十六七岁、满脸防备的少年。   “你们住在这里吗”于成提高了声音,问道。   两个少年仍旧是那副警戒的神色,并不回答于成的提问。   江岁安也停下动作,看向两个少年。   其中一个少年大着胆子,开口说话,只是那嗓音实在粗糙,仿佛在沙地上拖曳过,一点也不没有少年该有的清越。   “喂,那些东西是我们的。”   少年刚说完,就咳嗽不停,剧烈又撕心裂肺,甚至咳出了血,从他捂嘴的指缝间溢出来。   “哥哥!”旁边的少年吓了一跳。   江岁安注意到,少年胸前有陈旧的血迹,说明这不是少年第一次吐血了。她摸摸袖子里的玉簪,犹豫该不该帮少年。   于成的听觉十分灵敏,他发现后一个少年的嗓音虽然也很沙哑,但是更加尖锐一些,像是个女孩子。   他跳到两人所在的船上,少女拉着少年马上缩回了船舱,拉上了舱门。   于成刚要敲舱门,突然间,船舱里射出数支弩箭。   这么近的距离,要是被弩箭射中,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   于成反应迅速,身形一提,跃到了船舱顶上,躲开了弩箭。   他跺跺脚,“出来吧,我们不是坏人。”   然而,回答他的又是弩箭,直接穿透了船舱顶射向他。   于成无奈,只能跳下船舱,站到甲板上。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甫一落下,甲板突然裂开一个大口子,导致他直接落到了船的里面,落进了一个铁笼子。   于成掉下去之后,甲板就恢复了原样,看样子甲板之所以裂开,是船舱里的人在操纵。   江岁安没有轻功,她只能又是跑又是跳的,来到距离最近的船上。   “于成于成”她喊了好几声,都没有听到于成回应。   江岁安猜船里有什么机关,忙冲紧闭的船舱道:“两位,这是误会,我们真的不是坏人。”   回应江岁安的,只有沉寂。里面的两个少年,既不出声,也不出现,完全不搭理江岁安。   江岁安又说了好几句,仍旧没有得到回应。她只好转而冲着甲板的方向,呼喊于成。   “咣当咣当”   甲板下传来沉闷的撞击声,江岁安稍稍放下心,至少说明于成还活着,而且很有力气。   船舱里,少女抱着昏过去的哥哥,耳边是越来越剧烈的撞击声。   这样下去不行。   少女放好她哥,鼓起勇气来到舱口,冲下面喊道:“你别撞了,笼子是精铁做的,你撞不断的。”听书包   “你们要把我关到什么时候”于成冷静地反问。   少女咬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关到你老老实实。”少女虚张声势。   于成听出她的心虚,忽略她的话,确认笼子真是精铁打造的,他不在浪费力气,冲击笼子,而是把注意力放到了头顶。   也就是他落下的那块甲板。   刚才一切发生的太快,于成没有来得及仔细思考。加上船舱里一片漆黑,他便以为头顶上也有铁笼。   可是少女心虚的语气,以及渐渐适应了黑暗之后,于成发现,他的头顶并没有铁笼,因为船舱低矮,他的头顶就是甲板。   少女听于成没了动静,以为他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咔嚓咔嚓”两声,随后感觉眼前雪亮,冷风扑面。   等她定下了神,就看到明亮的光照满船舱,风灌了船舱。   她先是不解,过了一会儿才明白,那个关起来的男人,不知怎么地,居然打破甲板,从铁笼顶上逃了出去。   少女害怕极了,这人不光轻功高超,力气也不小,若是有意加害她和哥哥,他们绝对活不下去。   少女跑到哥哥旁边,抱着昏迷的他瑟瑟发抖。   于成跳出甲板后,江岁安立即放下手里的板子。她刚正准备靠蛮力,硬攻两个少年的船舱,好救于成。   “你有没有受伤”江岁安急问。   “我没事。”   于成特意来到江岁安面前,示意自己没有受伤。   “怎么回事”   于成把自己的遭遇简单地说了一下,语气和神情并没有多么生气。   “那两孩子能想出这样的陷阱和机关,还挺聪明的。”他赞赏道。   江岁安也有同感,不过,她朝重新寂静下去的船舱看去。   “就这么算了不找他们算账”   于成摇摇头,小声说:“他们两个胆子太小了,硬闯只会让他们更害怕。”   江岁安想起刚刚吐血的少年,心中有了主意。她在找了个破碗,放了些仙泉水进去。   “嘿,我有药,可以治咳嗽,你们要吗”她朗声道。   船舱里的少女听了,眼中闪过喜悦。可是立即的,喜悦变成了防备。   谁会好心地把药给他们啊,外头那个女的肯定是想骗他们出去。   想到这里,少女抱紧了哥哥,更加紧张地盯着船舱门。   江岁安喊完后,等了足有半柱香的时间,也没有看到两个少年出来,甚至连一点动静也没有。   于成朝江岁安使了个眼色,江岁安点头,把装了仙泉水的破碗交给于成。   于成跳过碎了一半的甲板,来到船舱前,将碗放在门口。   “药给你放这儿,想活命自己喝。”   然后,于成带着江岁安回到岸上。   “那这些东西”   江岁安举起手里的弓箭、盐和棉衣,于成道:“咱们拿走。”   “不还给那两个孩子吗”   “他们那么聪明,岂会把这些东西留在别的船上。”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没拿到,诈我们呢。”江岁安恍然大悟。 第一百九十一章 变异人   于成和江岁安离开。   船舱里的少女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外头的动静。   过了一刻钟,她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轻手轻脚地爬到船舱口。   舱门无声地打开,头发又短又乱的少女探出头来,警惕地向四周张望。   暮色慢慢沉下来,淤泥滩上没有人影,只有破旧废弃的船只。   真的走了,少女放下戒备,低下头,看到舱门口有一个水碗,碗里有小半碗清水。   这哪是药,明明就是水。   可即便是清水,她也很久没喝过了。   少女和哥哥是从镇上逃来的,在此地举目无亲,不敢离开淤泥滩。渴了,也只能喝些脏水。她哥因此染上了毛病,咳血了好多天了。   少女舔舔干裂的嘴唇,伸手,端起水碗。   “只是尝一下口,应该没事吧。”   她微微抿了一口水,那点水连喉咙都到不了,只能润下嘴唇和舌尖。   然而,就是这一点水,清爽舒畅的感觉瞬间直冲脑门,让少女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太好喝了!少女忍不住喝了一大口,然后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呼——”说不出来的舒服,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惬意无比。   “哥哥有救了。”   少女兴奋地奔进船舱,将剩下的水喂给她哥哥。   少年悠悠醒来,觉得喉咙里发痒,像是有只小手在给他挠痒痒。   他偏过头去,张嘴突出一滩黑乎乎的脏污。   “哥你怎么样了”少女紧张地问道。   少年清了清喉咙,不可置信地回答:“我没事了。”   他摸摸头,摸摸喉咙,摸摸肚子,原先身上那些又痒又疼又难受的感觉,全没有了。   “呜呜,哥哥没事就好,吓死我了。”抱着少年的胳膊,少女喜极而泣。   少年安抚地拍着她,纳闷道:“小月,你怎么救得我”   他们没有任何药,他妹妹杜小月也不懂医术,怎么治好他了。   杜小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和药的来历,一五一十地告诉她哥杜初阳。   杜初阳起身,查看了下船舱里的机关和铁笼。   机关完全毁掉了,铁笼也只剩钢条,甲板粉碎,眼见是不能用了。   那家伙是个怪物吧,杜初阳设身处地地想了下,要是他落入陷阱,被困在铁笼里,绝对逃不掉。   “哥”   杜小月见她哥半天不上来,她也跟着下到船舱里,然后同样被船舱里的混乱惊到了。   “哥,那人是不是也跟你一样,身体变化了啊”   也有可能,“你看到他身上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吗比如像我这样。”   杜初阳握拳,片刻后,他的拳头突然冒出了许多棕色的刺,布满了整个拳头。   这些棕色的刺有点像刺猬身上的尖刺,但是比刺猬的刺更加坚硬。   不管看多少次,杜小月都觉得很神奇。   “没有哎,不过他的力气特别大,而且会轻功,应该也会武艺。”   杜初阳收了拳头,尖刺自然也随之消失了。   “哥,你说他们会不会再回来找我们麻烦啊”杜小月担心地问。   杜初阳摇头:“他们会不会回来我不知道,不过他们根本没想找我们麻烦,不然的话,何必给我们药,说不准我们现在已经死了。”   杜小月一想,确实是这个理。   杜初阳摸了下自己的脖子,刚才喝下的药水带来的舒爽感还在,他下定了决心,对杜小月道:“小月,收拾东西,咱们上岸去。”   上岸杜小月讶异。   “哥,你不是说要在船上生活一段时间,收集到足够的东西过冬,咱们再上岸的嘛。可是我们现在只有点吃的,连厚些的棉被都没有。”   杜初阳已经料到妹妹会这么说了,解释道:“我愿意以为像我这样,身体发生古怪变化的是少数。像你,完全没有变化,所以想躲在船上。”   “不过今天来的两个人,一个功夫深不可测,一个会医术有神药,岸上像他们那样的能人异士,说不定也有不少。所以我这样的,大概也不算是异类。”   “这两天,河里的水位已经退下去了,上游也没有船再冲下来了。再继续留在这儿,也搜集不到多少东西,不如上岸去。”   杜小月一向是听她哥的话,和杜初阳一起收拾东西。   与此同时,被杜初阳视为怪物的于成,已经和江岁安上了岸。   但是两人都没有急着返程,毕竟他们再怎么赶路,也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回山顶。   而且,夜晚的山林比白天还可怕,两人决定在官道附近休息一晚。   “明日我们再搜一遍这些废船如何”江岁安边生火边提议。   “西边搜一搜就行,我估计那两个孩子已经把北边的船都搜过了。”   于成撅着树枝,用来做干柴。   江岁安一想,确实如此。   她把今天找到的弓箭给于成,盐收在干粮袋里,棉衣拿出来,抖抖干净。   下午一共搜到五件衣服,巧合的是,居然都是棉衣。   稍微一想,江岁安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洪水暴发的时候,天气正热,所以逃命的人带的大多数是夏天的裙衫,想得深远些的,可能带上些春秋衣裳,冬衣有可能是老人家或者是小孩的。   果然,棉衣抖开后,三件是小婴孩的小包被,两件是老人家的衣裤。   因为遭受过水泡,衣服发潮又长霉,难看不说,还有一股怪味。   原想今晚能当铺盖用一下,这样一看,是不可能了。   江岁安找了几根粗些树枝,做了个简易的衣架,插在篝火旁边,将棉衣晾上去。   其实去霉最好的法子,还是要洗干净后,放到太阳底下暴晒。   不过现在不像在家里,有干净的溪水,当然没法洗衣服。   家想到这里,江岁安一愣。   原来不知不觉间,山顶那块地方,在她心中已经成为了家。   而侠义的雷风、勤快的孙丽娘,还有乖巧的小花、直爽的小草和调皮的小鱼三姐妹,都是她的家人。   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江岁安烤着干粮,惦记着山顶上的诸人。   于成侧头,看着篝火边的江岁安,火光在她脸上跳跃。   她在出神,他也是。 第一百九十二章 毛驴回来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江岁安和于成搜了西边的船,没有找到什么能用的,便打道回府。   两人离开后,杜家兄妹也离开了。   两人上了官道,一路向南,往城镇方向而去。   浅滩回复了寂静,只有半沉的船只们,无声地诉说着被埋没的故事。   江岁安和于成沿着官道往山上方向走,一路和来时一样,布满了野兽的巨大爪印。   当然,两人又一次查看通往冬瓜村和冬瓜山之间的道路,仍旧蓄满了洪水,难以通行。   记下水位的高度和周边的情况,两人登山而上。   走着走着,于成忽然脚步一顿。   “岁安你看那边,是不是有人烟”   江岁安顺着于成指的方向看去,东南方向,一缕白烟遥遥升起。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道:“过去看看。”随后相视一笑,改道往东南方向而去。   之前他们一直是走北向的路,因为北向的路途平坦,山石更少,好走。而东南向更加陡峭,碎石嶙峋,走起来费时。   不过,也正因为路难走,显然东南向的野兽脚印要少得多,几乎没有。   灾荒来临后,江岁安和于成在体力上都有一定的增强,然而即便是他们两,从东南向找过去也很困难,速度放慢了许多,脚下时不时打滑,头上也不断有碎石子掉下来。   “小心!”   江岁安突然踩了空,身体失衡,眼看就要摔下山。于成眼疾手快抓住她,后背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紧紧地抱住于成,江岁安侧头朝脚底下看了看,一阵眼晕。   他们所处的位置已经过了半山,接近山顶,几乎悬空,这一下要是摔下去,不说尸骨无存,肯定是没命活了。   真切地感觉到江岁安在怀里了,于成这才敢喘气。   “抱紧我。”   江岁安下意识地更紧了紧手臂,于成抱着江岁安,脚下用力,甚至踏碎了好几块石头,猛地运起轻功,拔地而起。   江岁安伏在于成的怀里,右耳是他的心跳声,激烈得能压下左耳边烈烈的风声。   怕于成太担心,江岁安忙道:“我没事了。”   回应她的,是于成更紧的拥抱。   江岁安怕影响他,毕竟两人现在可都是在半空中,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   于成耗费了大半的内力,一路带着江岁安飞跃了碎石带,到了相对平整的地带,才放下江岁安。   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检查了江岁安,确认她连一根头发丝都没少,于成才真的放下心。   江岁安嘴上虽然有些埋怨,其实心里早已乐开了花。   “我们在哪”   江岁安环视四周,发现越过碎石带后,这里是一块盖满杂草和灌木的平地,往山顶的方向有树林,而林间有一条明显人造的路,白烟就是林中冒出来的。   “这边有人居住。”于成肯定地说道。510文学   两人顺着路找过去,一路上,惊讶地发现,这一块地方简直太适合人住了。   这片林子都是果林,有梨树、柿子树、枣子树等等,这时候都挂果了,多得摘都摘不完。   因为果实丰富,所以吸引了很多的鸟类,十分容易捕捉。   而且,林中有些专门的腐木,木头身上布满了各式菌菇,于成告诉江岁安,这些菌菇都是人为栽培的,无毒可食用。   而地上的杂草都被除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各式的野菜,甚至有一大片种满了蔬菜,韭菜、白菜、小葱等等。   菜地不远,有十来只硕大的鸡、兔,关在篱笆里。还有一头毛驴被拴在树上,能吃到食,同时跑不掉。   看到江岁安,毛驴“昂昂”地大叫起来,拼命想要朝她跑来,可是没跑到,就被绳子勒住,不得不停下步子。   “昂昂昂!”毛驴叫个不停,两眼里甚至有泪花闪烁。   毛驴的动作太奇怪,江岁安盯着它仔细看了看,不可置信地说:“这是我家的那头驴。”   毛驴见她认出了自己,驴蹄子一个劲儿地刨地不停,想要跑到江岁安身边。   江岁安抬腿,朝小毛驴走去。   可就在这时,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从林中跑过来,手里拿着带有倒刺的鞭子,没头没脑地冲着毛驴鞭打。   “死畜生,一天到晚叫,烦死人了,等过两天老子把你剁了做成驴肉饼,看你还叫不叫!”   不等江岁安发火,于成先一步走上去,抓住中年男人的手。   “大叔,这驴是我们的。”   中年男人一愣,随后立马解开栓驴的绳子,一边把驴往林子深处拽,一边大喊:“阿森你们快来,有人闯进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又有四个男人从林中冲出来,手里拿着镰刀、锄头等。   当先的,赫然是方森,方家的亲戚,曾经到山顶见过于成和江岁安,后来独自离开去寻找妻儿。   方森认出了于成和江岁安,忙对后面的三个青年道:“别打别打,我认识他们。”   三个青年半信半疑,不再上前,不过并没有放下农具。   后头的中年汉子也停下脚步,他刚一停下,毛驴就朝着江岁安奔,直接把中年汉子拽倒在地。他猝不及防,松开了绳子。   毛驴急切地跑向江岁安,江岁安也上前几步。可就在眨眼间,一个青年举起锄头,狠狠砸向毛驴的脑袋。   “畜生,跑你娘的跑。”   锄头带风,要是这一下打实了,毛驴的脑袋都能被打扁。   说时迟那时快,江岁安冲着毛驴挥手大喊:“躲开!”   毛驴很聪明,立马四蹄一转跑到旁边。   青年的锄头挥了个空,自己也被大力带的一踉跄,扶着锄头柄勉强稳住身形。   与此同时,毛驴头也不回地奔到江岁安身边,长长的驴脸上居然出现了类似人的激动神情,硕大的眼睛滚出泪珠,毛乎乎的大脑袋直往江岁安怀里钻,昂昂昂叫个不停。   江岁安抱住毛驴的头,摸摸它的毛,揉揉它的长耳朵,小声安慰它。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毛驴的主人肯定是江岁安。   方森有眼睛,当然看得出毛驴是江岁安的,他走到中年男人身边道:“平哥,看样子,这驴真是他们的,还给他们吧。”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一天天不消停   方平不太乐意地说:“这驴是自己跑来我家的,管它之前的主人是谁,到我家就是我家的。”   方森觉得方平这话很不讲理,可是方平救了他的妻儿,方森不好直接说,婉转地道:“毛驴留着也没什么用,整天叫也挺烦的,不如做个人情还给他们算了。”   方平不乐意,叫他家大儿子方斗,就是刚才要用锄头砸毛驴的那个青年,去把驴牵回来。   “爹,我去。”方平家老二,十八岁的方门忽然出声。   自打看见江岁安,方门的一双眼睛完全黏在了她身上,眼神流连着江岁安白皙美丽的脸,窈窕挺拔的身材。   从浅滩那儿逃下船,方门就一直关注着江岁安,好几次想接近江岁安,都被他家里人拦住了。   后来方平非要抢着上山,害得方门更没机会接近美人儿了,方门可没少郁闷。   如今老天爷开眼,让他又见着美人儿了,还养了好几天美人儿家的毛驴。   这一定是上天注定的缘分,方门搓搓手,自以为风流倜傥地撩了把油腻腻的头发,比驴脸还长的大脸上堆着笑,走到江岁安面前。   “美人儿,你家的驴跑到我家来了,我爹说不能让你白拿回去。”   于成挡在江岁安面前,沉声道:“放尊重点,本来就是我们的东西,什么叫白拿”   方门眯起眼睛,掂量了下于成,看看块头,肌肉,估摸着自己打不过于成,识趣地退后了两步。又担心自己在美人儿心里印象不好,方门从于成旁边探出头,咧开嘴,露出两颗虎牙,朝江岁安憨笑。   “美人儿你放心,那话是我爹说的,跟我没关系哈。”   江岁安觉得方门虽然腻乎乎的,但是没有恶意,人也挺好玩的,绷着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见美人儿笑了,方门更起劲了,当即道:“你放心,我去帮你跟我爹讲理。”   说完,他马上“叛变”了,转头跟方森说了类似的话,让他爹把驴还给江岁安。   方平差点没让方门给气死,老大方斗也觉得很丢脸,拎着方门的衣领,把他揪回去。   方门很不乐意,在他大哥手里挣扎着,一边喊“大哥你放开我”一边又朝江岁安的方向喊“美人儿我叫方门,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名字啊!”   江岁安笑意更深,于成的脸色比陈年老锅底还黑,要不是有人在,恨不得马上捂住江岁安的眼睛。   方斗后槽牙都痒痒了,毫不手软地把方门拖回去。   他这个二弟,看见漂亮女子就走不动道,以前在村里,成天在村口调戏姑娘,惹得人家姑娘的父兄打上门来,他家没少因此被戳脊梁骨。   之前他家在山下,有求于江岁安他们,怕方门惹祸,所以一直看着他。   后来家里上山的时候,阴差阳错走错了路,找到了这一片世外桃源似的地方,还救下方森的妻儿,因为两家熟识,方森的女儿长相一般般,方门再也没犯过毛病,大家还以为他好了呢,没想到看到江姑娘又犯病了。   方平同样觉得又生气又丢脸,一改之前想找麻烦的念头,只想让江岁安和于成快点离开。   他不再提毛驴的事,态度也放软和了,好声好气地送客。   于成和江岁安没想占方平等人的便宜,于成更是不想看见那个死皮赖脸的方门,当然不会赖着不走。   江岁安牵上毛驴,原路有碎石带,他们没有办法从那边走,于成和江岁安便想顺着林间的路去山顶。下手吧   “美人儿,那边走不通。”方门怕江岁安徒劳走那么多的路,忙大声道:“上头有石头挡住了,得绕到西北那边。”   就他话多,方平瞪了方门,不情不愿地说出了正确的上山路线。   “二位,之前同行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你们是正直善良的好人。我们先找到的这片先人留下的桃源地,当然属于我们,你们要是想来抢,我们就是死,也要守着这片家。”   说到后面,方平的神色狠厉起来,狰狞的面部,似乎随时可能化身成为某种恐怖的怪物,就连不正经的方门也抖了两下,不敢说话。   于成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沉着,江岁安的神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两人动作一致地点点头,不置一词地离开。   直到两人的背影彻底消失在林间后,方森才出声问方平:“他们回去后,会不会带人来抢我们的东西”   方平这人很自负,对自己的眼光很有信心,闻言肯定地说:“不会,那两人的本事比我们强多了,只怕我们这点东西,人家还看不上呢。”   同一时间,江岁安和于成也在谈论方平找到的这片桃源地。   “没想到他们因祸得福,运气不错。”   “以后我们也会建出我们的桃源地。”   说完,两人不约而同的笑了。   既然能够靠自己建设新家园,又何必羡慕别人的呢。   于成想着这一天多的见闻,比在山上好几天见识得多得多。   “我在想,以后我们应该经常下山来看看。”   江岁安的想法和他不谋而合。   “对,就算去不了冬瓜山那边,我们可以顺着官道往南去,看看附近城镇的情况。”   方平给他们指的路偏远,但是没有刚才那么危险的碎石带。   毛驴一路都紧紧地跟着江岁安,不时地拿脑袋蹭她几下,江岁安知道它吓坏了,也不嫌弃,一直温柔地摸着它的脑袋,或者拍拍它的背。   于成却觉得毛驴像狗,太粘人太烦人了。   哎,先是那个叫方门的傻子,再来一头黏人的毛驴,这一天天的,真不消停。   于成不动神色地后退几步,抓住毛驴的嚼头。   “我来照顾它吧,你在前面走。”   江岁安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于成顿了片刻,憋出一句“这毛驴老动弹,我怕踢着你。”   毛驴通人性,听到这话,气得脑袋直甩,要从于成手里挣脱。   于成多用了一分力气,方才能稳住它。   “昂昂昂”毛驴朝江岁安叫,似乎在告状。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回家   江岁安朝于成递过去一个眼神,示意他别欺负毛驴。   于成手上松了松,摸摸毛驴的脑袋。   毛驴感受到他的强大力量,不敢造次,老老实实地被他牵着走。   走了两个多时辰,期间路段平坦的时候,还骑了一阵毛驴。   下傍晚的时候,江岁安和于成回到了山顶。   见到他们回来,孙丽娘、雷风、齐老先生他们都非常高兴。   雷风昨儿猎了两只野兔,孙丽娘做饭的时候,特意留下了两只兔腿,这会儿赶紧烤起来,并现做了新米饭,给江岁安和于成吃。   江岁安和于成边吃边说在山下的见闻,齐老先生细致地询问了两山之间水位的情况,拿着树枝在地下写写算算。   “要是再有七八个晴天,积水应该能退下去。”   江岁安还说了以后想经常去山下看看,去南边的城镇看看的事儿,问齐老先生觉得如何。   齐老先生也十分赞同,只是叮嘱她一定要和于成一起。   “镇上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儿,越是人多的地方,越是可怕,越是要小心。”   江岁安品了下齐老先生的话,结合自己两辈子见过的情况,还真是这样。   灾荒乱世,最可怕的,反而是同类。   至于方平那片桃源地的事儿,江岁安和于成没有说。   齐老先生他们告诉江岁安,这两天有了方家帮忙,烧砖的速度翻了两番。   “明儿就开始盖屋。”   提起这个,连很不待见许氏的孙丽娘都笑容满面。   “照这速度,秋分前就能住上新屋。”   齐老先生虽然做不来重活粗活,但是这两日已经重算了历法,还拿新打的小刀,把日期节气一一刻在了山顶旁的那块巨大石头上。   这一做法,让隔壁方家诸人倍感惊叹,对齐老先生肃然起敬。即便是心中不服气雷风和于成高超武艺的方艺,也对齐老先生恭敬有加。   可见不管什么时候,知识渊博的人都能赢得尊敬。   现在,大家算日子看节气什么的,只要去崖边的大石头上看看就知道,可方便了。   江岁安拿出在船上找到的盐和棉衣,盐交给孙丽娘,以后做饭都要加盐。棉衣则是等明日白天拿去洗干净,晾晒了以后再用。   看到棉衣,孙丽娘就想起一件事,找了个由头把江岁安拉到一边。   “江姑娘,咱家种下的野麻长得可好了,都开始出桃儿了。不过”说到这里,孙丽娘朝不远处探头探脑的许氏呶呶嘴:“她那几株野麻不知怎么的,全都又枯又黄,都长死了。”   对于这个结果,江岁安并不意外,许氏什么都要跟她学,自然也学了她泡野麻的事儿。   然而江岁安是用仙泉水改造了野麻,强化了野麻的油用和结麻效果。而许氏却拿溪水泡,根茎都泡烂了,能长得出才怪呢。蛋疼   江岁安猜测她不在的时候,许氏一定跟孙丽娘要过野麻。   果然,只听孙丽娘继续道:“她说要少要些粮食,换成野麻苗,我没答应,给她说要等你回来再商量。”   孙丽娘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不对,搓搓手,问江岁安的主意。   “可以给,但是粮食和野麻,只能给一样。要是她家选了野麻,以后就不跟她家换粮食了。”江岁安道。   孙丽娘不理解,江岁安解释给她听。   “方家的粮食是拿得我家的苗,长得快,产粮多,不挑地,抗虫害,落地就能长,浇水就能活。经过这段时间,她家的粮食应该渐渐富足起来,其实应该不缺粮了。”   “即便不缺,方家媳妇却只是减少要粮,改换麻苗,打的应该是拿从咱家换去的粮食吃喝嚼用,她家地里的粮食留着当存粮好过冬的主意。咱们情份一般,何必由着她打这小算盘。”   “明儿起,她要是再提换苗的事儿,你就直接找她公爹,粮食和麻苗二选一,她公爹自有决断,不行还有我和于成了,保证她不敢再在你耳旁边念叨。”   原来如此,孙丽娘明白过来。   “我就说,她怎么老在我面前念叨些个男孩能吃的话,敢情是变着法子想多要些粮食。我还傻乎乎地说,她家地里粮食也不少,不是尽够娃子吃的嘛,难怪她当时脸色就变得不好看了。”   江岁安忍不住笑了,许氏花花肠子多,有时候说话绕弯子。孙丽娘性子直,人憨了点,老实人有老实人的福气,反倒制住了许氏。   想来这两人日常说话,大概是驴头不对马嘴。   “对了,江姑娘,还有个事儿我想问问你。”孙丽娘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你晓得雷兄弟今年几岁了吗”   江岁安一愣,孙丽娘问这个干什么   女子打听男子的岁数江岁安想起某日,她不经意地瞥见孙丽娘看雷风的眼神,再看看此时此刻孙丽娘面上隐约的羞涩,心中闪过一丝明悟。   “据我所知,雷兄弟今年二十三四岁。”   “他才二十三四啊”孙丽娘低低地惊呼了一声,想想自己的岁数,神色黯淡下去。   大约是怕江岁安看出什么,孙丽娘又掩饰地说道:“我瞧着他样子挺显老的,还以为他岁数挺大的,纳闷他怎么没成亲,一时好奇,就想问问,你别多想。”   江岁安应了一声“嗯”,她在心中算了下,小鱼儿八岁多,孙丽娘应该是二十六七的样子。   老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孙丽娘要是配雷风,倒也不是不能在一块。   不过看孙丽娘的样子,不是很想找比自己小的,就看她心里过不过得去年龄这关了。   这种事情,江岁安不好多说什么。见孙丽娘没什么要说的了,她便回去了。   麻桃儿还没收,房子也没盖好,这露天野外的,晚上并没有太多的事儿可做。   江岁安洗了澡,烘干了头发,就歇下了。   于成在外奔波,雷风说什么也不要他守夜,要他安安心心休息一晚上。   拗不过雷风,于成只得接受了他的好意,挨着篝火睡下。   已经入秋,夜晚的山顶少了虫鸣,多了几分凉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给驴取名   可爱活泼的毛驴到来,小花三姐妹最为高兴。   虽然早上多了割草的事儿要做,但三个小姑娘一点也不抱怨,每天都抢着喂毛驴。   一向不吵架的小姑娘,为了给毛驴起名字的事儿,还吵了一番。   钱小花觉得毛驴两只耳朵长长的,非常有趣,想要叫它“朵朵”;钱小草觉得毛驴的毛色有些发蓝,想叫它“兰兰”;吴小鱼觉得毛驴的牙齿又宽又大,想叫它“板牙”。   “朵朵”“兰兰”“板牙”谁也不让谁,甚至专门跑到野麻地里来找毛驴的主人——江岁安评定。   江岁安和孙丽娘正在摘麻桃,这一茬的野麻长得非常好,结出的麻桃每一朵都饱满硕大,不仅如此,令江岁安意外和惊喜的是,麻桃边上还结了扁扁的亚麻籽,深棕色的亚麻籽油光发亮,一看就知道品质上乘,能榨出不少油。   孙丽娘专门用野草编了筐子盛麻桃,把家里所有的陶器都拿来装亚麻籽。   一直弯着腰,一点一点收麻桃和亚麻籽可不是轻省活儿,半个时辰后,连身体强健的江岁安都感觉到了疲惫,体力弱些的孙丽娘已经累得不行,坐到田埂上休息。   三姐妹跑来找江岁安评选名字,江岁安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稍事休息。   “江姐姐,你说哪个名字好”钱小花期待地说:“是不是朵朵这个名字最好听”   钱小草赶紧道:“兰兰好听,兰兰和驴驴多般配啊。”   “板牙好,板牙好。”吴小鱼也不甘示弱,跳着嚷嚷。   江岁安拄着下巴,认真地听完每个孩子取名的理由,沉吟道:“朵朵这个名字很好听,兰兰和毛驴很配,板牙最形象,我觉得三个名字都好。”   钱小花、钱小草和吴小鱼立马异口同声地问:“选哪个呢”   江岁安被三个小家伙着急的模样逗笑了,笑弯了眼睛回答:“不如把三个名字结合在一起。”   结合在一起三个小姑娘还真没想到能这样。   “不如就叫板兰朵怎么样”   “板兰朵,板兰朵,板兰朵,很顺耳呢。”钱小花第一个同意。   钱小草和吴小鱼也拍手赞同,三个人和好如初,高高兴兴地喊着新鲜出炉的名字“板兰朵”去找毛驴玩了。   坐在一旁田埂上休息,把事儿从头到尾看在眼里的孙丽娘,笑着说:“江姑娘,你挺会哄孩子,以前帮忙带过小孩子吧”   江岁安想起梦境里和她有缘无分的傻儿子,神色黯然下来,淡淡地应了声,又下地收麻桃和亚麻籽去了。   孙丽娘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看到江岁安兴致不高的样子,她不敢多问,疑问压在心里。   休息了一会儿,力气恢复后,孙丽娘也下地去收野麻。   江岁安和孙丽娘收了一半地的时候,方家的大孙子方尺跑过来。   因为野麻长得高,掩住了江岁安和孙丽娘的身影,方尺以为地里没人,大着胆子跑到田埂上,凑近了装麻桃的筐子和装亚麻籽的陶器,仔仔细细地看了记下来,这才往回跑。   方尺跑走的时候,孙丽娘直起腰歇息,刚好看见他的背影。   “咦,那不是方家大孙子吗我家小鱼特别喜欢他,经常尺子哥哥长尺子哥哥短的叫。许氏性子虽不好,可她命真好,三个儿子都那么招人喜欢。”   孙丽娘和寻常的农家妇人一样,喜欢闲聊,便就着方尺的事儿跟江岁安说道起来。   “是啊,她命好,儿子争气。”   江岁安耳边听着孙丽娘的话,心中却有了别的计较。等孙丽娘说的差不多了,江岁安让她跟自己把麻桃和亚麻籽抬到另一边田埂上去。   “换一边东边田埂离着家里近些,一会儿咱往回搬也容易,为啥现在要换一边”   江岁安神秘一笑:“你只管同我搬,一会儿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孙丽娘知道江岁安比她聪明,既然搬来搬去肯定有缘由,遂不再问,两人搭着手,将筐子和陶器从东边换到西边。   换好后没多久,孙丽娘就看见许氏朝着她们走来。   孙丽娘瘪嘴,压低声音对江岁安说:“喏,讨债的来了。”   江岁安唇角微勾,让孙丽娘一会儿不必多言,由她来说。   许氏这两天很郁闷,按说有了江岁安他们给的这份工,她家日日能吃上大米饭,应该感到高兴。   可这高兴就持续了一天,第二天许氏下地,看到满地烂黄的野麻苗,心里就跟吃了黄连似的。尤其是在得知江岁安的野麻长势旺盛,即便她人不在,苗子也没有任何问题之后,许氏心里得黄连一下子变成了辣椒,火辣辣地热。   她着实不明白,自己明明学着江岁安一步不落地来,怎么江岁安的苗子就好好地,而她的野麻却烂光了。   许氏心里不平,跟方艺抱怨。方艺哪知道为什么,被她烦透了,直接说她“烂泥扶不上墙”,气得许氏这几天都没给自家相公好脸色。   昨儿江岁安他们回来,居然带回了一头驴。那驴子皮毛光亮,四肢健壮,一看就是头能干的牲畜。   许氏本就不平、不满、不舒服的心情,看到江岁安得了驴子后,简直如同在烈火上烤。   没想到还有更气的,江岁安的野麻已经能收了。   而且根据她儿子方尺的说法,这些野麻产了许多黄乎乎的麻桃、油光光的亚麻籽。许氏听了,哪里还坐得住,顾不上跟家里商量,颠着脚就找来了。   不过她这次学聪明了,不像上次跟踪孙丽娘找野麻那会,许氏满面笑容,手里还端着一个碗,里头有两只杀好的竹鼠,是她的小儿子在地里捉到的。   “江姑娘,你好啊。”远远的,许氏就招呼开了,特别热忱:“昨儿你们回来的时候挺晚的,我没好意思叨扰。这不,一大早我就让娃子们去地里逮野物,快中午了,我给你们送些竹鼠肉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江岁安同样端着笑脸,温和地说:“这怎么好意思。”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就是商量商量   “有啥不好意思的,咱们谁跟谁呀。”许氏一边说,一边直接下了地,走到江岁安面前。   她端着竹鼠肉,嘴上说着送,可手却直往回缩。   旁边的孙丽娘见了,不客气的伸手,略带了几分力道,将一碗竹鼠肉“接”了过来,笑着谢许氏的大方。   许氏原想着做做样子的,没想到孙丽娘真把竹鼠肉接下去了,她的心里肉疼得很。   但是,转念想到自己有求于江岁安,许氏脸上不敢带出不快,仍旧是笑意盈盈。   她东张西望,也没看到儿子说的那筐麻桃和亚麻籽。   许氏眼睛转了转,弯下腰,从旁边的野麻上薅下了一朵麻桃。   “江姑娘,你这野麻苗长得可真好呀,瞧这麻桃,个头真大,能出不少麻吧”   江岁安但笑不语。   她知道许氏来的目的,绝不仅仅是送竹鼠和夸赞麻桃。   “还不错。这种野麻是两用型的,能结麻桃,也能长亚麻籽,挺实用的。”   江岁安的话音刚落,许氏立马接道:“是啊是啊。这入了秋啊,天都变凉了。我家自打来了这山上,家里老老小小的衣裳就没换过,脏的都不能看了,就盼着能弄两件新衣裳换换呢。”   江岁安假作不知,问许氏:“那时我们在山上拔野麻的时候,你不也拔了吗怎么,你没种吗”   许氏一脸苦相,倒起了苦水。   “我种了,可是我家那野麻,别说结桃长亚麻籽了,活都没活下来,全都又黄又烂,那根子都烂透了。”   “怎么会”江岁安惊讶地说:“在山上拔下来的时候还好好的,野麻的生命力很顽强,你怎么把根子都种烂了呢”   “我、我不会种呗。”许氏哪里敢说出自己学了泡野麻的事情。   其实她知道,野麻之所以种不出来,十有八九是因为她泡的不对,把根儿泡坏了。   “就算再不会种,顶多就是不长了,怎么根还烂呢”   江岁安偏不让她躲,一句一句地问,直戳许氏的心窝子。   “我、我、我浇水太多了,想让它们快点长,所以就一天三遍地浇水,根儿给泡烂了。”许氏编了个谎话。   “哎,那你真是好心办坏事,不能老浇水啊。”江岁安“同情”的道。   “可不是嘛。”   许氏心里呕极了,脸上却不能表露出来。   圈子兜不下去了,她期期艾艾地问:“江姑娘,你家的野麻长得这么好,能不能匀我两株”   江岁安朝孙丽娘看了一眼,孙丽娘领会。   “方家媳妇儿,都结桃儿了的野麻,你想白要,这不合适吧”   许氏心里怨怪孙丽娘多嘴。口中却说道:“我哪能做白要的事儿,我相公不是在你家盖房子嘛,我少要点粮食,换野麻如何”   果然说到了这儿,终于等到许氏先开口说出了来意。   江岁安沉吟。   在许氏又想开口之前,江岁安才慢悠悠的说道:“当初说好的,做工换粮食,你现在想换成野麻,也不是不可以。”九四好书网   许氏面上一喜,只听江岁安又道:“可粮食和野麻,只能换一样。要换野麻,就不能再要粮食。”   “凭什么”许氏绷不住了,冲口而出。   孙丽娘怕许氏发作,赶紧道:“不是说了嘛,先前同你家约定好的是粮食。现在你家粮食够了,又看上了我家野麻以后要是野麻够了,你又想换啥做一趟工,换三四样东西,这么好的活,你到别地找去吧。”   江岁安赞赏的看向孙丽娘,没想到她这回说话,全说在了点子上。   没错,许氏要真有本事,就让她相公和公爹别接他们家的活儿。   反正,山顶上就他们两户人家,也没别的活儿给他接。   许氏心里算计了一番。   她家现在就算没了江岁安的粮食,自家种的粮食足够吃了,相公他们大可以只盖自家的房子,不帮江岁安他们了,气死他们。   于是!许氏的态度强硬了。   “你说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咱家做工你出粮,再公平不过的事情,干嘛说的好像我家占多大便宜似的。你们要是不稀罕,我现在就回去,跟我相公和公爹说,这活咱不干了。”   说着,许氏抬腿就要走,可那眼神却直往江岁安身上溜。那脚步啊,半天也没迈出去。   江岁安知道许氏在等她表态,如她所愿开了口。   “方家媳妇你说的对,我家出粮你做工,确实是公公平平的事情,不公平的是,你现在既要粮食也要野麻!这可不在咱们商量的事情之列。”   “你……”   江岁安抬起手,眼神严厉,制止许氏。   许氏莫名后背冒冷汗,不敢造次。   “这两日我下山,看到山下有不少现成的木板。你家要是临时变卦,不稀罕这份工,不做的话便不做吧。我同家里人一起,勤勤快快搬几趟木板,勤勤恳恳烧砖,照样把房子盖起来,你信不信”   什么山下有现成的木板许氏想起来了,当时下船的时候,淤泥滩那儿,可不是扔了许多现成的木板吗   许氏自打上山,就没再下去过,把这事儿给忘了。   许氏心里一虚,立马服了软。   “这话怎么说的怎么上赶着说到这儿了呢,我家什么时候嫌弃过这份工,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着,许氏两手合在一起,拱了拱,作出一个告罪的手势。   她变脸变得那叫一个快,把孙丽娘都看呆了。   “我是愁自家没有衣裳换,你家正好有好野麻,所以想跟你商量。就是商量商量,你可千万别生气。”   “我不是生气,我也不是那不讲理的人。”   江岁安的眼神也温和起来,不再像刚刚那么凌厉。   许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心想:这好性子的人发起火来,着实可怕。   “我也说了,想换野麻不是不行。我只有一个条件,要是换野麻的话,就不能再换粮食。”   “原先跟你家说好,干一天给八斤粮食,日结。你要是想把粮食换成野麻的话,一天换两株野麻,三天一结。”   这条件也太苛刻了!许氏的脸色不由得发黑。 第一百九十七章 亚麻籽   之所以提这么苛刻的条件,是因为江岁安并不想换走野麻。   野麻是两用型,一半产麻桃,一半产亚麻籽,也就意味着产量对半开,每种都只有一半。   再加上野麻改造时间短,产量远远比不上粮食,江岁安他们人多,需要的布也多,所以江岁安才提出如此苛刻的条件。   许氏脸色不好看,江岁安看在眼里,但是并没有说什么。   思前想后,许氏都拿不定主意,跟个稻草人似的,杵在地里头。   江岁安要收麻,自然没空等她,客客气气地请她离开。   许氏又开口磨了江岁安一阵,江岁安咬定主意不松口。   许氏没法,说回去商量商量,悻悻地走了。   孙丽娘端了竹鼠肉,对着许氏的背影高声道谢。许氏脚下踉跄了几下,扭头瞪大眼睛,嘴动了动,不知道嘀咕了啥,步子迈得更快了。   看见她气急败坏的样子,孙丽娘心里莫名快乐,叫来闺女小鱼,让她把竹鼠肉拿回去放好。   午时不到,江岁安和孙丽娘收了野麻,高高兴兴抬着麻桃和亚麻籽回去。   经过几天的建设,房屋建造已经初具规模。   齐老先生亲自设计,整个营地的房屋一共八间屋子,分为三排,第一排和第三排各三间房,第二排两间。   齐老先生直接将于成和江岁安安排住一间,孙丽娘和小鱼一间,雷风单独一间,住在第一排。齐老先生单独一间,钱家姐妹一间,住在第二排。第三排剩下的三间房分别是储藏间、灶房和牲畜间。   牲畜间是江岁安带回毛驴后,齐老先生临时加的。至于如厕,早在上山之初,雷风就在巨石背后挖了化粪池,盖好了茅厕,倒是不用另外再造了。   按照齐老先生的安排,先建造的是第三排的屋子,灶房是第一个建的,房屋连同大灶都砌好了,可以用了。现在在建的,是第二排钱家姐妹的屋子。   江岁安和孙丽娘抬着麻桃和亚麻籽进灶房的时候,烧砖的方季刚好抬头,将那一筐麻桃看在眼里。   江岁安看到他,大大方方地打了招呼,方季点点头,面上虽然有笑意,眼里却没有。   哎,儿媳妇肯定又要闹腾。   自打方小甜死后,方大娘的身体和精神时好时坏,盖房的活儿做不了,地里的活儿也吃不消,只能在家做点轻省的活计,有时候糊涂起来,连饭也不会烧。   没有了小姑子和婆婆的压制,许氏俨然以女主人自居,脾气越来越大,不光不给方艺好脸色,有时候连方季说话也会顶撞,让方季心里有些窝火。   偏家里的活儿离了她不行,方艺有时候冲许氏发火,三个孙子齐齐护着他们娘,方季怕父子、爷孙之间生嫌隙,有些气只能自己忍了,也劝方艺忍了。   到江岁安他们这边做活,能离了许氏,享受难得的清净,就连一开始不愿意的方艺,如今也早早地上工,晚晚地回家。   方季深深叹了口气。   老话说,家和万事兴。人江岁安他们,虽然是非亲非故,聚在一起却一条心。再看看他们方家,虽然是一家人,家却不合,心散得很。难怪江岁安他们的日子越过越好。   江岁安并不知道,只一个照面,方季就生出了这般多得感慨,她和孙丽娘放好了麻桃,孙丽娘便一刻不闲,马上烧起了晌饭。笔下文学88   灶房两口大灶,孙丽娘只用左边那口做饭。右边那口空着,江岁安准备榨油。   原以为要现拾柴火,一低头就看到门后堆得高高的两跺柴,一跺是撅短的树枝,一跺居然是劈得好的条板板的拆毁。   “咦,这柴谁劈的这么多,劈了好久吧。”江岁安疑惑地问。   孙丽娘看了眼柴火堆,脸上浮起骄傲之意。   “这是我闺女劈的。”   什么小鱼劈的柴江岁安更纳闷了。   小鱼今年才七岁,比钱小草还小上几个月,那么丁点儿的人儿,劈了这么多柴   瞧见江岁安面上的惊讶,孙丽娘仿佛看到了几天前同样讶然的自己。   “前两天,我看见小鱼拿着雷大、雷小兄弟新锻的斧头耍。起初我以为是斧头打轻了,我就拿过来试了试,哎呀那叫一个重啊。”   说到这里,孙丽娘不由得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残留着当时的沉重感。   “我就问小鱼她不觉着重啊,小鱼说不觉着,跟拎草似的,她耍得动,还劈柴给我看。我瞧着她真耍得动,就叫她好好劈柴。”   “小鱼觉得好玩,毽子也不踢了,得空就劈柴,喏,这么两天就劈了这么多。”   “我寻思着吧,力气大是好事。而且不光小鱼力气大,方家那三个小子,也是力气大得很。我瞅着雷小兄弟和于兄弟,力气也不小,大概是老天的意思吧。可惜我自己这把子力气,好像没变得特别大。”   孙丽娘对小鱼力气突然变大的事儿接受得挺坦然的,江岁安也就没说什么。   她抽了柴火,放进灶膛,问孙丽娘要了打火石,点燃了柴火。   拿着烟筒往灶膛里吹吹,等大火旺旺地烧起来,江岁安把收来的亚麻籽,倒在新打的铁锅里。   以前榨油的时候,就是直接拿石磨压榨,没有这一步。这种先把亚麻籽炒熟再榨油的方法,叫做热榨法,是齐老先生告诉江岁安的。   齐老先生还说了,用热榨法榨油,出油率更高,   亚麻籽很多,江岁安拿着铲子,不停地翻炒着亚麻籽,保证每一颗亚麻籽都能热。   亚麻籽炒的时候,有一股奇异的香味,跟炒瓜子有点像,但是焦香味更重些。   这味道,把在外头挖野菜、找野果,帮忙烧砖的钱小花、钱小草和吴小鱼三姐妹,连同跟着爷爷和爹爹来帮工的方尺,都给招来了。   四个半大的孩子,以为江岁安在炒瓜子,扒着灶房的门,伸着脑袋,巴巴地望着她。   孙丽娘被他们的样子逗得直笑,往常吃饭的时候,都没见他们这么积极。   江岁安也笑了起来,装了点炒好的亚麻籽给他们吃。   四个孩子迫不及待地尝了,苦得个个小脸皱,丢下碗就跑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围坐吃饭   于成扛着砖放到灶房门口,路上碰见苦着脸的四个孩子,纳闷他们怎么了。   江岁安端起装了亚麻籽的碗,脸上盈满了笑意,请于成尝尝。   “这是什么”   于成把砖头码在灶房的屋檐下,心中毫不设防,抓起一把亚麻籽放进嘴里。   炒熟的亚麻籽又涩又苦,于成满嘴都是苦熏味,咽也不是,吐也不是,一张俊颜皱巴巴,连眉毛都倒了过来。   “噗嗤”江岁安促狭地眨眼睛:“好吃吧”   于成拼命摇头,用眼神控诉江岁安。那委屈又可怜的模样,就是石头也要内疚了。   江岁安当然不是石头,舀了米汤喂给他。   于成就着她的手,喝了足有大半碗米汤,才压下那股苦味。   缓过劲儿来,于成却一点也不怪江岁安,反倒自责道:“怪我太笨了,几个小的上了一回当,我竟跟着上了第二回 。”   江岁安连连点头,居然十分赞同。   “可不是。”   孙丽娘瞧着他们两说说笑笑,眼中不禁闪过羡慕。   江岁安又端起碗,往于成面前松了松:“其实你别看亚麻籽苦,吃了很补的。我榨油前,给你再吃点。”   这份“好意”他还是心领了,于成缩着脖子直往后躲。   江岁安见他真不想吃,不再逗他,一边把亚麻籽往新打的石磨里装,一边问于成在忙什么。   “瞧这天,晚上怕是有雨,所以把烧好的砖头搬过来,避避雨。”   江岁安抬头看看天,的确,清晨的时候还是万里无云、湛蓝一片,这会儿已经堆满了灰突突的乌云。   石磨在屋外,她也要加快动作,得赶在下雨前磨出油。   原本打算叫几个孩子慢慢磨,江岁安改了主意,到前头把毛驴牵过来。   毛驴原本在溪水边悠闲地啃草,驴尾巴不时地左甩甩右甩甩,要多闲适有多闲适。   江岁安牵它去拉磨,毛驴十二万分不情愿。   加上自打从洪水里挣扎着上了木薯山,毛驴已经过惯了“野生”的生活,早就忘了乖乖干活是什么了。   于是,在江岁安给它套上了工具后,毛驴跺着蹄子,甩着大耳朵,不肯挪动步子。   江岁安可不会惯着它这臭脾气,“啪啪”两巴掌扇在它背上。   因为要教训毛驴的懒惰,江岁安一点也没省力气,两巴掌下去,毛驴跟着抖三抖。   “昂昂!昂昂!”动手不动手,驴驴抗议!   还不听话江岁安又扇了几巴掌。毛驴吃痛,不敢再犟,迈起了步子。   也不知是心里有气故意的,还是真得忘了怎么拉磨,毛驴并不好好绕着石磨转圈,而是东走一下西走一下,拉得石磨不仅不能碾压亚麻籽,反而好险脱成两截。   毛驴不好好干活多半是欠揍!   江岁安狠下心,结结实实打了十巴掌。   可这回毛驴倔上了头,越打越不好好走,“昂昂昂”叫个不停。爱书屋   齐老先生听见动静走过来,将毛驴发脾气的事儿看在眼里,找来一块布头,让江岁安把毛驴的眼睛蒙起来。   江岁安照做,用黑色的布蒙上毛驴的两只大眼睛,最后在它脑后打了个大蝴蝶结。   说也奇怪,蒙上了眼睛后的毛驴,一下子老实了,绕着石磨一圈又一圈地走起来。   这是什么道理江岁安和孙丽娘都很好奇,询问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笑呵呵地给她们解惑。   “牲畜不爱绕圈,因为它们跟我们人一样会晕,把眼睛蒙上后,它就觉察不到是在绕圈,不在头晕了,当然就老实了。”   原来如此,江岁安和孙丽娘恍然大悟。   “齐老您可真聪明。”孙丽娘敬佩地说。   “哪里哪里,”齐老先生谦虚地说:“略懂些杂事罢了。”   后院除了屋子,还有两张用石头搭起来饭桌。   晌饭烧得差不多了,孙丽娘和江岁安把饭菜端到石桌上,招呼大家来吃饭。   石桌一大一小,小的那张自然是给几个孩子的,大人们都坐大的那张。大家伙儿同吃同住这么久了,早就没有男女大防。   其实根本不用孙丽娘招呼,许氏早就带着她家的老二和老三在前院徘徊了。   孙丽娘那句“吃饭啦”的话音还没落地,许氏已经带着两个儿子颠过来。   “快去找座儿。”她示意两个儿子挑离饭盆近的地方坐。   老二方寸傻愣愣地说:“娘,座儿都空着呢,不用抢。”   许氏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神情不变,自顾自把两个儿子往小桌那边推了推。   “不是让你们抢位置,别站这儿碍事。”她欲盖弥彰。   在场的江岁安、于成、齐老先生连同孙丽娘,以及后面慢慢走来的雷风、方艺、方季等,包括小花、小草、小鱼和方尺他们,谁都不笨,怎么会听不出许氏的目的。   方季面上闪过一丝难堪,他这张老脸,迟早叫许氏给丢尽了。   方艺更直接,冲许氏道:“你也往后退,爹还没上桌呢,你杵桌子旁边干啥。”   许氏不情不愿地往后退了几步,眼睛却直直地盯在桌上的饭盆和菜碗上。   早上她们不是收了亚麻籽了嘛,怎么今儿饭菜还是水煮的,一点油星都没有。   就在这时,灶房右侧,拉石磨毛驴昂昂叫了两声。   许氏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了过去,有心想去看看,又生怕少吃了一口饭,只得伸长了脖子,像只大鹅一样。   齐老先生见气氛有些僵硬,忙道:“大家都处了这么久了,都是熟人,没外人,来来来随便坐,随便坐。”   不过,在场所有人中,齐老先生年纪最大,辈分最高,而且出了许多好主意,众人都受益匪浅,因此纷纷让他先坐。   “您先您先。”“您坐。”   见状,齐老先生只好却之不恭,坐了东边的上座。   而后在一片礼让中,方季坐了下去,其次是于成、江岁安、雷风等。   方艺一落座,许氏就迫不及待地坐在他旁边,一坐下来,她就拿起了筷子。   方艺瞪她一眼,压住她的筷头。许氏白了他一眼,小声道:“我晓得,等你动筷子后我再动。” 第一百九十九章 争锋   江岁安他们回来了,雷风非常高兴,一大早就进山打了两只野鸡回来,几个娃也采了许多野菜回来。   更重要的是,江岁安他们带了盐回来。   有了咸味,野菜都比没味道的时候要美味得多。   两只鸡,一只放在小桌上,稍大些的一只放在大人桌上。   许氏一边刨饭吃咸菜,一边眼睛紧紧地盯着桌上的野鸡。   两只鸡腿,辈分最高的齐老先生和方季一人一个。   许氏的眼睛,瞄着的是鸡翅膀和鸡胸脯上的精肉。   虽然没有酒,几个男人也是习惯边吃饭边说话,桌上的菜动得很慢。   于是,许氏瞅准了机会,伸出筷子往鸡翅上戳。   然而斜地里忽然伸出一双筷子,先一步夹走了鸡翅。   孙丽娘筷子夹着鸡翅,她自己并没吃,反倒让给了雷风碗里,还把另一只鸡翅夹给了于成,像个大姐姐似的,嘱咐赶紧吃饭。   许氏眼睛转了转,使劲从鸡胸脯上拽下一大块肉,放到自家相公碗里,示威似的看向孙丽娘。   “相公啊,你盖房辛苦了,快多吃点补补吧。相公啊,家里的活儿有我呢,你得空了多歇歇。相公啊,尺儿他们今天抓了好几只竹鼠,几个孩子真是越来越能干了。”   方艺纳闷,自家媳妇怎么忽然对他那么殷勤,但总归是好事,他乐得生受了。   孙丽娘听许氏左一句相公,右一口儿子,语气说不出的热络和亲热,还隐隐透着那么一股炫耀和得意,脸色不由得有些不好。   欺负她是个没儿子的寡妇吗   有什么了不起的,孙丽娘数着碗里的饭,心气不平。   江岁安将两个女人眉来眼去的争锋看在眼里,她一声不吭,刷刷刷夹下几块鸡胸脯肉,放到孙丽娘碗里。   然后,江岁安提高了声音,说道:“丽娘啊,这几天家里全亏了你,又是做饭,又是种地,还要照看几个小的,里里外外,大大小小的活计,多亏了你。”   因为江岁安刻意放大了声音,把几个男人的说话声都盖了下去。   齐老先生、雷风他们都停下说话,转头看向孙丽娘。   他们将江岁安的话听进耳朵里,个个都对孙丽娘赞不绝口。   “是啊,这几日多亏了你,勤俭操劳,着实不容易。”齐老先生点头,当先夸起了孙丽娘。   雷风也道:“丽娘温柔贤淑,家里的事样样妥贴,几个娃子都特别喜欢你。”   一人一句的夸奖,孙丽娘的脸都红了。原先的不舒服,早就烟消云散,心里比喝了蜜还甜。   “哪像大家说的这么好。”她的两颊飞起了红云:“不过是做些分内的事情,大家不嫌弃就好。”   “丽娘真谦虚。”江岁安逮着机会,就夸孙丽娘。   桌上一片和乐融融,方季和方艺也面有赞赏。   唯有许氏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每日辛辛苦苦、里里外外的操劳,怎么没见着他们夸她呢   许氏有心要为自己争辩两句,可转念一想,这并不是自己家,是在江岁安他们家。   人家自家的家里,要怎么夸就怎么夸,哪轮得到她说三道四呢   再加上有求于江岁安,许氏只好把到口的抱怨通通咽下,可又不想干坐着,看大家众星捧月般地夸奖孙丽娘,便插嘴转了话题。   “江姑娘,你的毛驴在磨什么呢”   江岁安瞥了她一眼,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早上,许氏亲眼看到亚麻籽,小毛驴在磨什么,许氏心里会不清楚吗   于是,江岁安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和孙丽娘说话。   许氏讨了个没趣,并没有因此而放弃。毕竟,在她看来,脸皮厚才有好处。   于是,许氏提高了嗓门,反复问,问得江岁安想忽略都不行。   这人可真腻。   江岁安只得答道:“毛驴在磨亚麻籽呢,早上你不是瞧见了吗磨碎了之后就能出油。”   “哎呀,天老爷啊,你家马上能吃上油了吧。可真是羡煞人了!”   许氏语气夸张,成功的如她所愿,引起了方季和方艺的注意。   油这可是大事。   方季住了筷子,出声问:“江姑娘,你家的亚麻籽是野麻结的吗”   “自然如此。”   方季想起自家儿媳妇种的野麻,烂了一地。他心中满是不解,同样的野麻,怎么江姑娘种就能产亚麻籽儿,他家种就烂了根了   方季疑惑说出,讨教如何才能产亚麻籽。   “我家的野麻,就是当初山上扛回来的野麻。至于种法上面的话,并没有特殊之处。不过是小心再小心的侍弄着罢了。而且我这两日都不在,多亏了丽娘照顾。真说起照顾野麻的经验,问她比问我好。”   江岁安当然不会把仙泉水的秘密告诉方季,这几句,看似什么都说了,实际上什么都没说,不过是打了个马虎眼。   方季活了这么大岁数,怎会看不出。可技术是人家的,江岁安不想说,方季也不能逼她。   许氏见方季都问不出野麻的秘密,只好换了个方式。   她不去问江岁安,而是对着方季道:“爹啊,你看,江姑娘种的亚麻这么好,又能产麻又能产油,咱们做工不要粮食,改换野麻好不好”   “不要粮食”   方季还没说话,方艺就瞪大了眼睛呵斥道:“你想什么呢秋天过去,冬天就要来,不屯点粮食,冬天你打算饿死啊”   其实,方家人并不知道,江岁安改良过的粮食,并不受季节和温度的影响。   若是他家愿意,冬天里好好种,也能够种出粮食吃。   只是这话,江岁安并不想主动提起。   反正到了冬天,许氏样样都效仿,只要江岁安继续种粮食,她就会继续种的。   被自家相公训斥了,许氏却并不觉得难过,她等的就是这句话。   于是,她略带委屈的说:“可我早上跟江姑娘商量过了,江姑娘说,野麻和粮食,咱们只能换一样。”   方艺一下子不说话了,方季看向江水啊,问道:“江姑娘,换野麻就不能换粮食,真是你的主意吗”   江岁安大大方方的承认:“没错,是我的主意,至于原因,早上我已经跟你儿媳妇说过了,不如,你问问她”   众人的眼神,又集中在了许氏身上。 第两百章 不干了   许氏见大家都盯着自己看,硬着头皮说道:“我……当时江姑娘跟我说的时候,我没注意听。”   其实许氏并不是忘记了,江岁安之前说要粮食改换野麻,很不公平。做惯了好人的许氏,怎么会冒着得罪人的风险当黑脸呢。   “你怎么忘了”方艺不满地皱眉,自家媳妇的记忆,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了   许氏脸上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刚才事儿多,忙着忙着就忘了。”   江岁安看了许氏一眼,大大方方的道:“方大爷,方家兄弟,既然你家媳妇忘了,那我就再说一次。野麻和粮食只能换一样,不然的话,对我家来说不公平,毕竟当初我们约定好,只是换粮食。现在我家种出野麻了,你们想改换野麻那我家还打出铁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换铁下一次,我家再弄出什么新的东西,你家是不是也要这样朝三暮四的,跟我们当初约定的一点都不一样。”   江岁安的话,让方季心里一咯噔。   果然,以江岁安的聪明,恐怕早就看穿了他的如意算盘,不愿意被白白占便宜,所以才提出苛刻的条件。   方艺是知道自家老爹打算的,见江岁安说穿了,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忽然出声道:“诸位,   我家这几天做的活,你们可还满意”   江岁安看看齐老先生,齐老先生隐约明白方艺的意思,斟酌着说道:“活儿做得很好,不过……”   齐老先生还没说完,方艺就无礼地打断了齐老先生,粗鲁的说道:“是了,我家又不是做不好活儿。换点有用的东西怎么了野麻现在对我家用处大,换点野麻给我家,不也在情理之中嘛,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呢”   理解这是理解的事情吗这是寻求理解的态度吗方艺这样说,分明就是在责怪江岁安他们不讲道理。   但是,江岁安不讲道理吗当初约定的时候,因为方家急缺米,等米下锅吃饭,于是说好以米换工,方艺他们并未提出要更改。   结果,现在看江岁安家野麻长出来了,他方家却学不来,于是不光想要粮食了,还想要野麻了甚至还怪江家岁安他们不讲道理。   难道讲道理就应该被占便宜吗讲道理就应该处处吃亏吗讲道理就应该把自己好的东西拿去给人家吗   那不是讲道理,那是傻!是蠢!   方艺的话,让轻易不动怒的齐老先生也不高兴了。   “方家小伙子,既然你说要讲道理,那咱们来讲讲道理。”   “第一,当初约好的是换米,我家今天就是不同意你换亚麻的条件,也是你不讲道理,而不是我家不讲道理。”   “其二,你家的活儿做得是不错,可是我家的人也没闲着。更何况,你家大人小孩在我家管吃,我们家可曾亏待过你一分可曾主家吃肉,让你家连汤都喝不着。你家帮过不少主家做活,若真是那不讲理的主家,可轮得到你家上桌吃饭”   方艺想起从前有一回,跟方季到人家去做工,结果那饭连猪食都不如。   于是,他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许氏见自家相公被为难,赶紧出声道:“我家相公他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就是觉得委屈。”536文学   “委屈有什么可委屈的!”孙丽娘开口说道:“我家没少你一口肉,你还要委屈什么委屈我家房子没给你住委屈我家不给你家送猎物还是委屈我家过得好,你眼里看不下去”   孙丽娘说得,许氏当然都委屈,但这委屈只能埋在心里,要是说出来,可就成了人品有问题了。   “我、我、我委屈的是你们如此跟我家相公说话,人多欺负人少。”许氏为了掩盖真正的想法,提高嗓门嚷嚷道。   旁边没说话的江岁安不乐意了,瞧瞧,谦让谦让,让着让着,还让出毛病来了。   “方家媳妇儿,说话要有证据,你说我家人多欺负你家相公人少,可是你看看,于成他说话了吗雷风他说话了吗咱家的壮劳力,一个都没动手,一个都没张嘴呢。”   “在场,齐老先生辈分最高,你们一点尊重都不给我跟丽娘女流之辈,不也被你们夫妻二人指三道四,到底谁欺负谁”   江岁安嘴皮子利索,三言两语就把许氏给顶了回去。   而原先想要开口的于成和雷锋听了江岁安的话,只好默默的缩回一旁,当起了鹌鹑。   新仇旧恨,许氏开始一桩桩的数落,非要把自家过得不如意,全都怪在江岁安他们的头上。   而江岁安和孙丽娘毫不示弱,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吵得好不热闹。   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刚好三个,足够搭台子唱戏了。   可这戏唱起来了,但是谁都说服不了谁,即便吵到脸红脖子粗,可听来听去,仍旧解决不了事情。   “行了,都别吵了,都给我少说两句。”   冷不丁的,一直沉默的方季猛然一拍桌子,吓的众人一激灵。   江岁安、孙丽娘和许氏都闭上了嘴。   方季深深一叹气,诚恳的道:“齐老先生,江姑娘,于兄弟,雷兄弟,还有孙家婶子。老话说得好,远亲不如近邻,咱们一起沦落到这儿,本来就不容易,何必互相为难呢”   “如今世道艰难,天灾不断,好不容易过两天清静日子,咱别跟好日子过不去,成不成”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同样沉着面孔道:“我家也是这个意思,能过好日子,谁想吵吵闹闹可是骑上头来,咱也不能做那缩头乌龟,任人家欺负。”   “这怎么就说到欺负上面了”方季苦笑着说:“我家若真是那欺负人的人家,又怎会落魄至此,混成今天这模样,您说是不是”   齐老先生不搭腔,江岁安他们自然也都不说话。   许氏做出一脸的悲苦,嘤嘤哭诉,甚至引得她家三个小子都跑过来,娘亲娘亲安慰个不停。   你说这事儿怎么解决方艺呆呆的问。   方季慢慢站起来,咬牙道:“行吧,江岁安你们这活,咱家没本事做,告辞!” 第两百零一章 远香近臭   直呼其名看样子是真不想做盖房的活儿了。   江岁安刚要开口,于成先一步说:“那就这样吧,请了!”   说完,他站起身,直接作出一个“请走”的手势。   江岁安有些诧异,于成性子忠厚,轻易不会生气,怎么这会儿怒气冲冲的。   于成生气,是因为方季对江岁安不尊重,就连于成他都不会用那样的语气叫江岁安的名字。   他放在心尖上的人,凭什么受别人的气。   于成强硬的架势,让孙丽娘心中特别爽快。她可是忍够了许氏,吃吃喝喝不说,有时候还顺手拿,让孙丽娘心里膈应极了。   方季咬牙,他看出江岁安他们缺人得紧,原本只是想逼一逼江岁安,没想到弄巧成拙。说来说去,还不是怪许氏没用,她要是种得好野麻,他们方家哪用得着需求江岁安他们。   方季狠狠瞪了眼许氏,后者一脸焦急,匆匆道:“爹,您说的是气话对不对”然后又去看江岁安,挤出一点笑意说:“江姑娘咱们都处了大半个月了,别为了一点小事伤了情份,不换就不换,没事的。”   “什么没事有这么欺负人的嘛,有点东西了不起似的,怎么说我们也是凭手艺挣的,这要放在以前,你们就是求我们家,我们家还看不上这点活呢。”   方艺也站起身,拽着许氏和三个孩子往外走。   齐老先生不想闹得难看,好言地挽留方季。   可方季已经打定主意撕破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嘲讽道:“哼,你家个个本事大,我家就是那地里的泥巴,攀不上你家这高枝儿!以后就别来往了,我可不想落个占便宜的臭名声,冤也冤死了。”   齐老先生本是好意,没想到吃了个挂落,摇摇头,不再说什么。   眼看着方季、方艺带着许氏和三个儿子头也不回地离开,齐老先生一声叹息,孙丽娘面有喜色,于成神色不善,雷风皱眉,江岁安面无表情。   钱小花、钱小草和吴小鱼三个姑娘,把大人们的争吵看在眼里,大气不敢出。钱小花望着离去的方尺,眼中满是担忧。   闹了一场不愉快,加上之前也吃的差不多了,齐老先生、江岁安、于成、孙丽娘和雷风都放下了碗筷。   齐老先生瞧着其他人脸色都不太好,捋着胡须,劝解道:“哎呀,你们还小,不知道这人啊,就是远香近臭。”   “远香近臭”孙丽娘不解:“齐老,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距离越远,关系越好处。离得越近,越容易闹矛盾。我们和方家日日同在山顶这块地方,又过得比他家好,迟早要处不好。”   齐老先生早就看出来了,方家家风不好,尤其是掌家的方季,表面上老老实实,实际上总在心里东想西想,方艺更是心眼小,眼光狭隘。   只不过方家人随随便便撂了挑子,这盖了一半的房子怎么办   齐老先生指出后,江岁安便把想好的木板主意说了。大家赏脸了下,这样虽然辛苦点,倒也是个主意。九洲中文   “而且这次下山,我和于成都受益匪浅,以后还会继续下山探寻,若是能找到比山顶更适合居住生活的地方,我们可以搬走。所以,房子只要能遮风挡雨就可以。”   江岁安这么一说,齐老先生顿感兴趣,兴冲冲地告诉江岁安,以后再下山,顺着官道往东南走,大约五里的地方,应该有个大镇子,叫东风镇。   “老夫年轻的时候,赶考路过东风镇,那里地理位置特殊,地处华容、威安、高门三州交界,交通便利,南来北往的各族人都爱去,集市日日都有,各色货物俱全,极其热闹繁华,若是熬过了劫难,东风镇倒是个极好的置办物什的地方。家里的米挺多的,要是能拿去换些调料、果蔬、现成的被褥、鞋袜等,真是极好了。”   原来附近还有这样地方,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了向往。   是了,家里米多,要是能拿出去换些别的,像是水果、蔬菜、大酱之类的,以后的饭桌上可就多了许多美味了。   而江岁安则是想着,要是能换些果蔬的种子,冬天吃菜就不愁了。而且之前仙泉水改造蔬菜作用下,江岁安想再找蔬菜试试,看看又一次天灾后,这种情况会不会变化。   “岁安,我们下午去搬木板,明儿一早去东风镇看看如何”于成提议。   江岁安自然是点头答应,旁边的孙丽娘小心地问:“江姑娘,这次能不能带上我啊”要是真有集市,她也想去看看。   这......江岁安有些为难。   孙丽娘没有变异的能力,力气小、速度慢、脑子也不够活络,五里路说短不短,万一遇上危险,她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丽娘,你需要什么,我替你带便是。”   孙丽娘不禁失望,勉强笑了笑:“要是有茴香、八角什么的,替我带些回来吧。”   江岁安马上答应下来。   上下山一趟需要不少时间,事不宜迟,放下碗,除了齐老先生,其他人结队下山搬木板。   不光孙丽娘,就连三个小姑娘都跟着,她们的力气,比孙丽娘还大些,而且这一趟有于成、雷风两个人护着,去的人越多,能搬的木板越多。   三个小姑娘难得下山,一路撒开丫子跑,即便走在山地上,也如履平地,吴小鱼更是一蹦三尺远,让她娘都啧啧称奇。   江岁安和于成对视一眼,心中明白这就是变异带来的好处了。   大大小小一家子出动,不可能不惹眼,方季和方艺没有好脸色,一边烧着自己盖房的砖,一边冷冷地看着。   许氏可不愿意干看着,瞅着机会,又像上回跟找野麻一样,悄默默跟在后头。   然而于成是何等的耳力,许氏刚跟踪来,他就察觉到了,告诉了其他人。   说起来,方、江两家这次起嫌隙,许氏“功不可没”,孙丽娘咬唇,小声央求雷风帮她一个忙。   雷风耐不住孙丽娘的哀求,只好照办。 第两百零二章 再来桃源地   雷风掉头往后走,在许氏要躲起来前,找到了她,板着脸,严厉警告她不要再跟踪了。   被发现后,许氏厚着脸皮说:“我没跟着你们,山上这么大,路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怎么走。”   雷风没想到许氏是如此不讲理之人,他皱了皱眉头,丢下一句“你要是有本事,就跟到底好了。”   许氏起初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很快就知道了。   雷风回到江岁安他们身边之后,跟他们嘀咕了一阵。   片刻,江岁安、于成、雷风、孙丽娘连同三个小姑娘,一行人分成三路,走上了不同的方向。   孙丽娘一下子傻眼了,她只有一个人,他们走了三个方向,这还让她怎么跟   许氏犹豫,眼看三队人都走出了视线,她只能凭本能,看准了江岁安的方向,跟了过去。   江岁安的脚步飞快,许氏跟了一会儿之后,竟然跟不上江岁安的速度,跟丢了。   许氏展眼望四周,环境无比陌生,而且连来时的路都看不清了。   这下子,许氏迷路在了山里头,终于慌了,像个无头苍蝇一样转来转去。   江岁安奔到山下,和于成、孙丽娘、雷风他们会合,自在的来到河边,搬运木板。   于成、雷风和江岁安力气大,各找了一人多高的木板,背着往山上走。孙丽娘和三个小姑娘则各自找了小些的木板,一起登山。   如此来回两趟,孙丽便有些吃不消,江岁安赶紧让她留在山上休息,也让三个小的不要再搬木板了,就拿些细碎的木条就行。   天黑之前,一行人往山上运了十几块宽大的木板和无数小木板、木条,造两个简易的木房子足够了。   方季和方艺没想到,江岁安他们还有这一招,竟然造起了木屋。   方艺脸色难看,愤愤诅咒:“呸,哪天山上起了阵大风,叫他家木房子塌了,压死他们!”   可是,别说大风了,山上连微风都没刮过。   擦黑之后,江岁安他们并不再下山,烧了饭,围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饭。   方季和方艺烧了一下午的砖头,给自家盖房子,早已饿得饥肠辘辘。闻着隔壁传来的饭菜香,肚子咕咕叫。   “你媳妇跑哪去了”方季问翻译方艺:“这一天都不见人影。”   方艺不知道许氏去哪儿了,闻言也觉得奇怪:“我这半天都没看见她了。”   他把三个儿子叫来,询问他们有没有看见许氏。   三个孩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茫然的摇头,都说一下午没有看见他们娘。   方季凝神思索,心中暗道不好。   “你媳妇莫不是跟着江岁安他们下山去了”   方艺想了想,觉得有这可能,以他媳妇爱占便宜,什么事都跟江岁安他们家学,极有可能是跟着江岁安他们下山去了。   “可她怎么不回来”方艺又惊又疑,对方季道:“莫不是我媳妇儿叫他们家给害了”   方季想起早上两家吵架结梁子的事,也产生同样的怀疑。   两人对视一眼,爬起腿准备去找江岁安他们算账。   然而他们刚抬脚,山的东南侧忽然钻出来一个女人。   那女人蓬头垢面,身上都是泥巴,似乎在山上打了多少滚似的。   看到方季和方艺,女人激动极了,挥着手大声喊:“相公,相公,爹,爹,快来快来,我有事给你们说。”   方艺定睛一看,那不是他的媳妇许氏还能是谁,可是她怎么弄成了那副模样   方艺和方季赶忙走了过去,还没来得及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许氏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说了出来。   原来她被江岁安甩掉之后,在山里转悠了半天都找不着路,结果阴差阳错的来到了方平、方森他们居住的桃源地。   看到那么多蔬菜水果,还有圈养的牲畜,高大宽敞的房屋,许氏的眼睛当时就直了。   不管方平说话如何难听,许氏都死皮赖脸地不走,直到将所有东西都看了个清楚,这才喜滋滋的往山上走,而且一路专门做了印记,保证能找回去。   “相公,你知道那里面有多少东西吗那果树成片成片的,这秋天都结了果子。那果子多的,吃都吃不完。还有个大菜园子,里面什么蔬菜都有。他们都没怎么种,据说全是以前住在山上的人家给留下来的。还有好几个大牲口圈,养着鸡、兔、猪,我还看见了一只大鹅!”   “还有那房子,又高又大又宽敞,方森叔和方平叔他们,个个过得十分悠闲,肚子吃的溜圆,人特别有精神。”   许氏的话虽然有夸张的成分在里面,但也足以说明桃源地资源丰富,方森和方平他们过的是多么滋润。   “相公,爹,咱们也搬去那里住吧。”   说到这里,许氏提高了声音,故意说给江岁安他们听。   “那里可比这里好多了,这么破旧寒酸的地方,就该让那破落寒酸的人家住。”   江岁安他们恍如未闻,吃着饭,说说笑笑,全当许氏放屁,理都不理她。   被忽视的许氏只当江岁安他们是嫉妒,一心劝说方季和方艺,想搬去桃源地那边住。   方季、方艺让徐许氏说的心动不已,再加上在山顶这块地上,日日对着江岁安他们,总是低人一等似的,方季十分不乐意,于是便道:“儿媳妇啊,你带我去那地方看看,若真合适,咱就搬过去。”   “合适!特别合适!真的!”   许氏并没有说出方森和方平不欢迎她的事情,在她看来,山上的东西是大家的,方森方平他们只是运气好,先找到了。都是姓方的,分一杯羹怎么了,他们还能打人不成。   许氏心里算计得美滋滋的,也顾不上浑身脏兮兮,饭都来不及吃,拽着三个小的,领着方季和方艺,一路循着标记往桃源地去。   果然,一路上,果树越来越多,有些果树枝头结着硕大的果子,都快烂掉了,也没人吃。   三个儿子忍不住,一边走一边摘果子,也顾不上洗,就往嘴里塞,味道好得很,跟山里那些又酸又小的野果子完全不一样,看样子是有人专门种的。   而到了方森和方平他们住的地方,果然如许氏所说,应有尽有。 第两百零三章 搬走了   江岁安注意到,隔壁方家,最近表现得非常奇怪。   他们家房子不盖了,每天早上天一亮,人就离开了,一直到快要天黑才回来。   而且回来之后,许氏的衣服总是脏的,方季和方艺的脸色总是阴沉的,三个男孩一副害怕的样子。   这种情况持续了三天。   第四天早上,许氏离开的时候带了野草编的草条绳,而晚上回来后,脖子里有勒痕。   与此同时,方季和方艺的脸色却越来越好,带了笑意。三个小男孩的神色越发惊慌,宛如惊弓之鸟,似乎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到了第五天,方家人回来的时候非常高兴,脸上带着明显的笑意。许氏更是高昂着头,朝江岁安他们投去得意的目光。三个男孩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起码不再那么惊慌。   第六天,方季和方艺突然发了疯,把他们已经砌好的两堵墙全推倒了,然后拿着石斧,把所有砖头砸的稀巴烂。   他们砸一会儿,歇一会儿,大声说:“砸了干净,宁愿砸光了也不给那群狼心狗肺的东西。”   于成和雷风要去质问,被齐老先生劝住了。   而许氏则一大早就不见了人,不知去哪儿了。   方尺背着他爷爷和爹爹,跑来找钱小花。   他万分不舍,告诉钱小花他们要搬家了。   钱小花惊讶的问:“尺子哥哥,你们要搬去哪里呀”   方尺犹豫,娘只说不能告诉江姑娘,没说不能告诉小花啊。   于是,他小声道:“我告诉你,你可不能告诉江姑娘。”   听到这句,钱小花捂住了耳朵。   “不行不行,尺子哥哥你还是别告诉我了,我们家里什么事情都不瞒着,大家有什么话就直说,我不能替你瞒着江姐姐。”   方尺心里藏着秘密,憋的难受,通红了一张脸。   他真得很想把他的去向告诉钱小花,可是张嘴就想到他娘的千叮咛万嘱咐,张开的嘴巴只好又闭上了。   钱小花见方尺的嘴巴张张合合,一副为难的样子,便放下了手,轻声细语的对方尺说:“尺子哥哥,不说也不要紧的。你搬走了以后,我们还能常常见面吗我想你的时候可怎么办呢”   方尺拉着钱小花的手,一脸的沮丧。   “小花,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我根本就不想搬到那里去,你知道吗为了搬去那边,娘还上吊了。”   “上吊”钱小花捂着嘴,惊呼:“怎么会这样舅母为什么要上吊”   “因为方森叔和方平叔不愿意我们搬过去,我娘在地上打滚,我爹和我爷爷跪下来求他们。”   方尺想到前几天见到的景象,他竟然亲眼见到他娘一哭二闹三上吊,他爹和他爷爷又是跪又是求又是闹又是骂。   大人们跟疯子一样,他们小的三个抱在一起哭。   还有从前对他很和蔼的方森叔和方平叔,每个人都变了一副嘴脸。   以前一直和他玩的哥哥们、姐姐们也都一副恨死他们的样子,拼命往外撵他们。   方尺年纪最大,懂些大人的事,隐隐约约明白爹娘为什么闹。   可是,方尺觉得,在山顶上生活挺好的,吃喝不愁,还可以跟小花她们一起玩。江姑娘、于大哥他们都很和善,爹娘为什么非要搬到方森和方平叔叔的家里去住呢,还要占他们的屋子,惹人家厌烦。   钱小花见方尺的脸上闪过难过、迷茫和痛苦,她的心里也跟着疼了。   她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的尺子哥哥,只得用力的回握住方尺的手,语气坚定的说:“尺子哥哥不要怕,在我心目中,你是最勇敢,最厉害的哥哥。虽然以后我没有办法去找你,但是你需要的话,我永远在这里。”   “小花你真好。”方尺无比感动。   尽管方尺百般不舍,可是方家人已经做好了决定,又怎么会听他的反对。   隔天,一大早,方家人早早的起了,噼里啪啦地把不能带走的东西,一口气全砸了个干净,然后一副得意洋洋的派头,特意从江岁安他们门前绕过,高高兴兴离开了。   江岁安他们吃早饭的时候,不免说起了方家奇怪的举动。   “难道他们搬回村里去住了”齐老先生推测道:“或许是山下的水已经退了,他们可以回家了,所以那么高兴”   雷风嚼着鸡肉,油炒过的肉,就是比原来白水煮的好吃。   他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道:“不可能,我昨天刚看过,往方家村那边的路上,水足有半人高。再说了,就算水退了,他们搬回去,屋都泡烂了,地也泡烂了,怎么回得去嘛”   “那他们是去哪儿了瞧着还特别高兴,肯定是去更好的地方住了,不然不会这么开心的。”孙丽娘也疑惑道。   江岁安没说话,她心中想的,便是之前她和于成遇见桃源地的事情。   难不成,方季他们发现了桃源地,搬过去住了   不过,按照当时方森和方平那护食的态度,怎么会愿意让方季他们去呢   于成也是同样的想法,和江岁安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钱小花见大人们议论纷纷,便把方尺告诉她的那些事说了出来。   当然,钱小花并不知道方家人搬去哪里,只是说了许氏上吊,方家人大吵大闹的事。   听完之后,江岁安立马确定,方季和许氏他们肯定是搬去桃源地了。   想来也是,都是姓方的,沾亲带故的,许氏甚至以上吊相逼,方森和方平还能真敢逼死亲戚啊。   俗话说,恨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方森和方平也知道,若不同意,绝望的方季他们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所以闹到最后,只能同意了。   江岁安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出来,众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难怪如此,他们可真是去过好日子了。”孙丽娘无比羡慕。   “好日子我看未必,”齐老先生目光深幽:“这强扭的瓜就没有甜的,好日子过不好,就会变成苦日子的。”   于成不在意的挥挥手:“管他们那么多干啥。咱们过好咱们的日子便是。” 第两百零四章 有布了   方季他们搬走后,偌大的山顶都是江岁安他们的了。   于成和雷风把方家砸坏的砖头,铲起来,绕着山顶铺了大半圈,跟陡峭的巨石连在一起,形成一圈砖篱笆。   雷风用山下搬回来的木板,做了一扇门,安到篱笆中间。   加上溪水绕人家,这下子山顶这一大块地方,仿佛一座小庄园。   只不过这座庄园有些简陋,除了山崖后有几亩开垦好的地,院子里有三间砖房,五间木屋,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相对于这片近百亩的地方来说,物产太少。   齐老先生乐呵呵地在小庄园里东走走西走走,手里拿着根长长的棍子,不时地在地上划着。   钱小草好奇地围着齐老先生,问他在做什么。   “我啊,在做规划。”   “齐爷爷,什么是规划”   “就是先想好,这里种什么,那里种什么。”   “为什么要规划呢”钱小草歪着头,傻乎乎地问:“这么大的地方,随便种就好了嘛。”   齐老先生并不嫌弃小童无知,反而耐着性子慢慢解释。   “随便种可不行哦,咱们以后要种菜、种树、种药草,还要养鸡、养鸭、养些小猪,要是不先规划好,它们就不能好好长大,说不定还会互相干扰互相打架哦。”   钱小花似懂非懂,不过大家都说,齐老先生知道的事情最多,所以爷爷说的,一定是对的。   “齐爷爷,我也来帮你规划吧。”   钱小花也拎了根木根,跟在齐老先生后头转悠。   齐老先生便顺口教钱小花背些诗,一老一少,有教有学,十分相宜。   孙丽娘见了,忙让小鱼也过去学。   吴小鱼正逗着毛驴,帮忙收麻油,闻言不乐意地说:“学那些做什么,不能吃饱不能穿暖的,娘,我收了麻油就帮你织布。”   “读书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本事,齐老先生既不用种地,也不用织布,只需要动动脑筋动动嘴,大家就会听他的话,是不是很厉害”   孙丽娘很羡慕有学问的人,好声好气地劝说吴小鱼。   可吴小鱼就是不喜欢学那些拗口的诗,也不爱动脑筋,不管孙丽娘怎么说,她都不肯学。   孙丽娘一气之下,抄起柴火就要打小鱼。   小鱼也不跑,轻轻松松地夺下了她娘手里的柴火棍。   孙丽娘只觉得棍子那头传来一股大力,下一瞬,柴火棍就到了小鱼手里。   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孙丽娘抬起头,不可置信地问小鱼:“你的力气咋那么大”小鱼才几岁,个子还没她的腰高,而且孙丽娘刚才也是使了大劲儿的,居然连眨眼的功夫都不到,就被夺走了手里的东西。   这、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孙丽娘惊疑不定。   小鱼不知道她娘的想法,挠挠头:“大吗小花姐姐和小草姐姐也是这样啊。”   孙丽娘更惊讶了,她看小鱼不像撒谎,便从柴火堆里抽出十根木柴并在一起,递给小鱼,让她掰断。   小鱼虽然不明白她娘要做什么,不过还是老老实实地拿过木柴捆,“咔吧”一下,随手掰断了。   孙丽娘拉起小鱼的双手,翻来覆去地看。   除了有点脏兮兮的,一点异样都没有。   这是怎么回事孙丽娘放下小鱼的手,摸摸她的头,摸摸她的身上,不发烧,也没多长什么。看看耳朵后的黑痣,没少,还在呢。   没错啊,就是她的小鱼啊,这才半个月的功夫,怎么力气涨了那么大,就是猪也长不了这么快啊。   呸呸呸,她的闺女比猪强。   只是不该强到这种程度吧。   “娘,你看完没啊”小鱼被她娘一连串的动作弄得不耐烦。   孙丽娘抓着她,匆匆往巨石后头走,找在地里种新麻的江岁安。   “江姑娘,江姑娘,你快看看,我家小鱼有些怪。”   孙丽娘慌张地把吴小鱼力气太大的事儿说了,还说了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也是如此,急慌慌地问江岁安怎么办。   江岁安这才想起来,孙丽娘没有任何“变异”,还不知道这回事。   于是,江岁安放下锄头,拉着孙丽娘坐到田埂上,把“变异”的事儿告诉孙丽娘。   孙丽娘听得目瞪口呆,结结巴巴地问:“那、那变异了,还、还是不是人啊”   江岁安没想到孙丽娘会这么问,愣了下,哭笑不得地说:“当然还是人啊,变化的只是身体,不是脑子。”   “这就好,这就好。”孙丽娘放了心:“我在细想想,这也是件好事,小鱼以后可能更能干了。”   “这是当然。”   吴小鱼骄傲地挺起胸膛,一副迫不及待要做活的样子,逗得江岁安和孙丽娘都笑了起来。   笑完了,孙丽娘又劝小鱼跟齐老先生学些学问,江岁安也帮着劝。   小鱼拗不过她们,只得不情不愿地去找齐老先生。   孙丽娘询问江岁安种新麻是否需要帮忙,江岁安要用仙泉水,自然拒绝了。   “那我继续织布,到晚上应该就能织出三匹布了。旧棉衣我都拆好了,棉花尽够了。晚上我量量大家伙儿的身形尺寸,给每个人都做身新衣裳,再做五床被褥。”   这可真是太好了,江岁安非常高兴,连连夸奖孙丽娘的手艺。   “主要是麻好,要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信这是两用型野麻长出来的。织出来的布又耐磨又轻软,一点也不隔人。而且,麻丝极好织。雷小弟给我做得那台织布机,按说比起我以前用的,实在太简单了些。原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织好,没想到一点也不费事。”   孙丽娘一点也不居功,实话实说。   “再好的麻,也得有你这样懂行的才能织成布,你就别谦虚啦,家里的事儿多亏了你。”   江岁安的话让孙丽娘心里很熨帖,以前她总觉得在家里帮不上什么忙,所以心里忍不住担心,会江岁安他们不想收留她和女儿了。   不过,现在她再也不需要提心吊胆了,一来是相处了这么久,她更加了解江岁安、于成、雷风和齐老先生都是好人,二是织布手艺派上了用场。   “江姑娘,”孙丽娘高兴地出主意:“做完衣裳和被褥,布还有多,要不拿去跟方家人换果树” 第两百零五章 夜谈   换果树江岁安想到了之前见到方家人的时候,他们的桃源地确实有一片广袤的果林。   果树不同于粮食和野麻,需要三、四年,甚至更加长的时间才能开花结果,而从种子成为树木,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即便是用上仙泉水,怕只能缩短半年到一年的时间,还是需要时间生长,这也是江岁安一直没有考虑种果树的原因之一。   而且,山上也找不到什么果树,除了方家那片桃源地。   不过既然丽娘提出了,换果树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有仙泉水,不怕果树在运送的路上会死掉,家里人不算多,种两颗果树,产的果子就足够吃了。   但是江岁安也担心:“咱们拿布去换,他们会不会只换果子给我们,不肯换树给我们”   孙丽娘没想到这点:“对哦,咱们要是直接说挖果树过来,他们怕是不会同意,只换果子给我们。”   “不过,要是能换点果子也不错呀。”孙丽娘又道:“除了你上回在山间找回的柿子,这么久了,咱们还没吃过其他的果子呢。”   孙丽娘这么一说,江岁安也想起上次吃柿子的事情,嘴里仿佛又尝到了柿子那甜如蜜的味道。   她咽了口口水,同意孙丽娘的意见。   “若是能跟他们换棵果树,就换果树。若不能,咱们先换点果子来。他们的桃源地那里,我没看到有野麻,他们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旧的破的,想来会愿意同我们换。”江岁安道。   孙丽娘连连点头,赶忙去织布。   江岁安也将野麻用仙泉水泡过,一一种下。   到了晚上,孙丽娘果然拿出了布匹,给大家量尺寸,要给大家做新衣裳。   大家乐呵呵地夸奖孙丽娘。   “丽娘真是心灵手巧,厉害极了。”   “而且非常勤劳,这么多的布,这么快就织好了。”   “就是,就是,家里要是没丽娘,咱们可怎么办”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好话多得快把孙丽娘给淹没了。   “我、我哪有大家说的那么好,不过是尽自己的一份力量罢了。一会儿我先做被褥,被褥做好了就给大家做衣裳,顶多再过两天,就能有新衣服穿了。”   孙丽娘麻利地把尺寸记下来,凑到篝火边,小心的裁着布。   雷风走过去,递过去一把剪刀,憨憨的说:“我寻摸着你要用,提前给你打了出来,特意磨好了,你用的时候小心些,别戳到手。”   “哎,好。”孙丽娘接过了剪刀,耳朵微微发红,不敢抬头看雷峰,只是不停的道谢。   “一家人,谢啥。”雷风笑着说。   “嗯,一家人不客气,不过还是谢谢你,心里想着我。我知道你喜欢轻便干活的衣裳,我一定替你好好做。”   “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小鱼跑过来,歪着头打量雷风,纳闷地问:“雷叔叔,你很热吗为什么你的头上在冒汗,脸在发红呀”   “没、没有啊。”雷风忽然结巴了,寻了个借口匆匆走了。   小鱼转向他娘,疑惑的问:“雷叔叔跑什么哎,娘,你的脸怎么也红了呀”   “就你话多,什么都要问。我问你,今天都跟齐老先生学了什么”   一说起学问,小鱼吐吐舌头,立马跑掉了。   篝火另一头,江岁安和齐老先生商量一下规划的事情。   “老夫已经算好了,篱笆还是太矮太短了些。咱们砖头继续烧,起个篱笆墙出来。”   “山下的木板,再弄些回来。屋子少了,还需要六间才能够用。”   “而且单独的木板做墙单薄了些,多弄些木板回来,这样,里头的木板和外头的木板交错着钉在一起!造出来的木屋更牢固,到了冬天也更保暖。”   “进门左边那块地,我寻思着该种点菜。我在山上找到了蚂蚱菜、白脚菜。了,回头你们再拖几块腐烂的木头回来,我试着看能不能弄点蘑菇出来。”   江岁安连连点头。   蘑菇是个好主意,而且天然的蘑菇味道鲜美,不比肉差。   “你们不是商量下山嘛,不如直接往东风镇去。一定要跟于成一起,让他保护你,带上些粮食,换些调料,要是有白菜,能多换些回来,冬天吃白菜很不错。”   “回头我再跟于成他们说一声,以后捉来的野物,一部分留着吃,还有一些养着。我跟几个小的都在编篱笆,可以把野鸡养在里面了,就养在右边那大块地就行。”   “靠近溪水那片地方,我想种些药材。山上有不少的田七、附子,其他常见的药材我也认识,到时候弄回来种。”   江岁安本想说不用种药材,她有秘药,但是转念一想,以前为了隐瞒仙泉水的秘密,她曾经告诉过大家,秘药只能使用一次,第以后就没有效果了。   之前齐老先生和孙丽娘都喝过仙泉水了,自然以为秘药对他们没用了。   江山不好意思说撒谎的事情,便答应种药材。   再说了,种药材也不错,就算自己用不上,拿出去换别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若是一些常见的小伤小磕碰什么的,用草药治疗就行。   江岁安告诉齐老先生要换果树的事情,齐老先生点头,他早已考虑到这件事情。   “屋后那块地,就是留着种果树的。不过我担心,方家人不同意换果树给我们,只会给我们果子。”   “我跟丽娘的意思是多拿些布去换,或许他们会答应。”   “是个主意,再不行就等药材种出来,拿药材去换。人吃五谷杂粮,还能不生病生病了,难受劲儿一上来,要换啥他还能不换”齐老先生早就算好了。   江岁安竖起大拇指,为齐老先生的未雨绸缪和远见佩服不已。   两人说好之后,江岁安问孙丽娘要了些布头,缝了个简单的布袋子,装了10斤白花花的大米,放到背筐里盖好。   江岁安跟于成已经说好了,明天两个人就下山,去找东风镇,打探打探情况,若有适合的物品,就换些回来。   至于果树的事情,等她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第两百零六章 有虫   因为已经下山过好几趟,江岁安和于成都很熟悉地形,直接用跑的就可以。   两人速度很快,一路飞奔,下山的路程足足省下了一个多时辰时间。   上了官道之后,更加平坦,两人跑的愈发起劲,跑向齐老先生所说的东南方向。   可是,连续跑了有三四里之后,两人都没有看到齐老先生所说的东风镇。   途中,于成和江岁安经过了两个村庄,村里屋子破败,丝毫没有人烟,根本没有人居住。   到了中午的时候,于成和江岁安停下,在路边找了个能遮风的破庙,进去休息。   于成点上火,将干粮拿出来,放在火上烤。   有了上次下山打听情况的经验,这次出来,他们带足了两天的干粮,不仅有米做的锅巴,还有晒好的肉干,甚至带了盐。   于成烤好了肉干,夹在锅巴里,撒上些盐,递给江岁安。   江岁安接过来,掰成两半,将其中大的一半给于成。   于成咧开嘴,憨厚地笑,也不跟她客气,接过来,咬得咔嘣咔嘣的。   江岁安拿出水囊,里面是她装的仙泉水。因为要减轻重量,江岁安只带了一个水囊,江岁安喝完之后给了于成。   江岁安眯起眼睛,感受仙泉水带来的舒适感觉,因此错过了于成喝水时突然羞红的神色。   休息好之后,两人重新上路。不过这次速度放慢了,路过村庄或者是像有人家的地方,他们都会停下脚步,进去看看。   可是走下快十里路,也没找到人,倒是看到了不少凌乱的兽爪印。   天擦黑的时候,两人刚好走到一座废弃的村庄外,江岁安想在村中找间房子居住,于成却不同意。   “为何”江岁安纳闷的问。   “你看这些村庄屋子尚且完好,并未被洪水冲毁,却仍然没有人居住,说明了什么”   江岁安立刻明白过来,住在这里的人一定是遭遇了极大的危险,迫不得已,必须逃离。   所以,她和于成不能住在房子里,不然会遇到同样的危险。   “那我们晚上住哪”   于成左右张望,注意到村口有一株百年古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并无损毁的迹象。   于是,于成运起轻功,带着江岁安一起飞到树上。   今夜无月,却有漫天的星光,因了这片黑,星光更显得动人。   江岁安和于成聊着天,聊着聊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天挺冷的。”江岁安道。   “是啊。”于成突然开窍,伸手将江岁安揽入怀中:“我怀里比较暖和,你来取暖吧。”   “嗯。”江岁安低低的应了一声,依偎在他的怀里。   两人静静厮守,温暖的体温,驱散了彼此身上的寒意,就连冷秋的夜,也似乎暖了起来。   长夜漫漫,秋寒阵阵,可是只要彼此相伴,漫长的夜总会迎来光明,寒冷的秋冬终会褪去,春日终将到来。   两人相拥着睡去,江岁安嘴角带着一丝笑意。漫天星光见证,此情此夜此双人。乐学   可是,星光不光见证美好。隐藏在夜里的危险,他同样见得到。   半夜的时候,于成忽然睁开眼睛,眸光犀利,盯着村子里的方向。   那些废弃的屋子里,忽而发出唏唏嗦嗦的声音。即便以于成的眼力,也看不清发出声音的是什么动物。   若说是虎豹一类,总该有个大轮廓,不至于一点看不见。若是蛇鼠,听着声音又不像,脚步声太过密集。   江岁安听到了动静,也醒了过来,目光警惕地看向村里,小声的问于成:“村里有东西,像是虫子一类的。”   对了,是虫子!于成也想到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密密麻麻的小影,不是虫子还能是什么   这样大的声音,得多少虫子   江岁安和于成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骇然。   难道说,这一路走来,他们所看到的那些空旷的村子,是被这些虫子给啃光的吗   “咱们这一路上,是不是没看到任何活物活人”于成问。   江岁安认真的想了想:“没有。”   说来也怪,无论是动物还是人,竟然一点踪迹都没有留下,未免太“干净”了,干净到诡异。   仿佛整个村子,被虫子啃的连骨头都没了。   “那野兽的脚印又是怎么回事”江岁安疑惑。   于成猜测道:“也许先有大野兽攻击了村庄,村民进行了反击。野兽和人类两败俱伤的时候,这些虫子冒了出来,将两方全给吞吃了。”   “你的意思是说,这些虫子有神智”   江岁安不敢想象,若是连虫子都那么聪明,甚至懂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谋,人世间该有多可怕。   于成觉得虫子没那么聪明,到会用计谋的地步。更有可能人和野兽两败俱伤的时候,虫子恰好变异,才会把村民和野兽吃干净。   “为何白天没有看到它们的踪迹”   江顺安揣测道:“很有可能这些虫子白天钻在地里。根本看不见,到了晚上才会出来。”   “他们会攻击我们吗”江岁安担忧。   “别怕,有我在。”于成搂住她。   之前天刚黑,他选择晚上住的地方,就是看在这棵百年古树没有受任何伤,觉得树上没有危险,所以特意飞到了树上。   再说了,这些虫子若真会啃咬树木的话,古树应该早就没有了。就是不知道这些虫子会不会爬树   就在江岁安和于成紧张的担心中,虫子的动静越来越小,唏唏嗦嗦的声音渐渐退去。   它们始终都没有向树木这边来,由此可见,它们根本不吃植物,而是完完全全吃肉的虫子。而且嗅觉和听觉很有限,不然的话,早就应该能闻到江岁安和于成身上的味道,或者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但是,江岁安和于成都没有掉以轻心。   江岁安喝下仙泉水,让于成也喝了些,两人就这么干熬了一夜,直到天亮。   第一束光照亮大地的时候,虫子的声音彻底消失了。   就着晨光看去,隐约可以看到村里有许多手臂长的,浑身黑棕色、细条形状的虫子,它们身披硬壳,极快地挖开泥土,像泥鳅一样钻到了土里。 第两百零七章 除害   江岁安和于成看着虫子都消失在土壤里之后,又等了一会儿才下了树。   两人小心翼翼地走在土地上,脚步放得极轻,于成紧紧握着江岁安的手,若是有什么不对的情况,随时准备运轻功带她离开。   但是,随着太阳的升高,那些虫子并没有再出现,它们似乎非常惧怕光线,所以才在晚上活动,白天生活在地底。   穿过村子以后,江岁安忽然停住步伐,回首望着寂静的村子,以及重新平静的大地,一个主意浮现在她心头。   “于成,咱们不能就这么走了。”江岁安拉着于成道:“我们必须想办法消灭这些虫子,不然,若是有其他人路过这里,或者这些虫子离开了此处到别的村庄里,将有更多的人要倒霉。”   听了江岁安的话,于成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咱们既然见了,不能置之不理。”   不过,怎么才能把这些虫子消灭白天的时候,它们都躲到了地底,根本不出来。   “要不我们再呆一夜,等晚上这些虫子出来的时候再灭了它们。”于成提议。   江岁安点头:“白天咱们也不要闲着,先做一些布置。”   说做就做。江岁安和于成拆了村中各家的篱笆,重新绑在村子周围,连同村中是屋子一起,连成了一道墙,又找来许多干草铺在地上。   做这些的时候,两人顺便搜遍了整个村子。可是有虫子的祸害,所有的东西都破破烂烂的,没有一件能用,包括棉被衣服和调味品。   等两人忙得差不多了,天色也开始发黑,江岁安和于成又回到了树上。   在两人的屏息等待中,黑夜慢慢降临。   可是,今晚虫子没有出现,一点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没有。   江岁安担忧:“虫子们会不会已经从地下逃走了,不再出现了。”   “若是这样的话,昨天我们在村中就没有看到人,它们更不应该出现了。既然昨天有,今天就有可能会出现,你别急,我们先等等看。”   俩人说话的时候,果然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出现了。   来了!江岁安和于成屏息朝村中看去。   只见无数黑色的虫子钻出了地面,成群结队在村中出现。今夜仍然是有星无月,江岁安凝聚全副精神,才勉强看清黑虫的样子。   虫子前部有一对尖利的螃蟹似的钳子,后背后则是有一对小眼珠子,身上像蜈蚣一样,分成很多节,有很多的细细的脚。那古怪的声音,正是他们身上的甲壳摩擦,以及细腿发出来的声音。   “这是什么虫子”江岁安问于成。   于成摇头,他也认不出来。   “有点像甲壳虫和蜈蚣混在一起。”   江岁安和于成都不认识这种虫子,无论在冬瓜村还是在木薯山上,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虫子,有可能这些虫子是洪水冲来的,以前此地从来没有出现过。   这些虫子在村中横冲直撞,它们对于房屋和木头家具丝毫没有兴趣,反而在那些鸡圈和猪棚里面逗留的时间更长。   “这种虫子可能吃其他的虫子,看他们的前足那般锋利,人畜肯定都躲不掉,更别说其他虫子了。”于成分析道。   江岁安忧虑:“那它们会不会冲破篱笆跑出去”   于成也说不准,两人密切地注意着虫子的动向。逸云中文   一大群虫子在村中绕了一圈之后,来到了古树附近,恰好旁边有一圈篱笆,他们便冲着木篱笆而去。   临时搭建的篱笆,在虫子锋利的前足下,根本就没有任何抵抗力。它们轻易夹破了木板,眼看就要都跑出去了。   江岁安心中暗道不好,正在着急的时候,她身旁的于成猛然咬破了他的指尖,挤出了几滴血液,往树下滴去。   鲜血的味道吸引了虫子,它们不再逃离村子,而是纷纷调转方向,往古树聚集而来。   江岁安连忙拿出水囊,递给于成,让他喝仙泉水。   于成拿着水囊,却并没有喝。   “再等等。”   于成知道江岁安给的水有强大的治愈能力,只要他喝下,伤口很快就会愈合,那样的话,就没有办法继续吸引虫子了。   越来越多的虫子往古树聚集而来,它们的大前足开始刮切古树,想要将树砍断。   不过古树非常粗壮,即使十来个人同时环抱也抱不过来。根系更是粗壮无比,突出了地面,丝毫不惧怕这些虫子。   江岁安看着脚下密密麻麻的虫子,庆幸道:“幸亏它们都不会爬树。”   “我昨天观察过了,虫子只在村中爬来爬去,但是不会顺着墙面爬上去。我估计是它们的前足太重,没有办法向上爬。”于成说。   “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江岁安边思考边问,按照之前计划好的,是想把虫子都引来之后,一把火把村子给烧了,把虫子给杀死。   “咱们还是放火,以树的高度,应该是烧不着我们。”于成拿出打火石,就地取材,砍下带有许多树叶的树枝。   “会不会把树给烧着,那咱们就危险了。”   于成也考虑到这一点,但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是一会儿树着了,我就用轻功带你飞到别的地方去。”   看虫子聚得差不多了,于成将点燃的树枝扔了下去。   没想到,虫子立马害怕地往地下钻去,这是江岁安和于成没都有预料到的。   两人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虫子们逃走,于成拿着柴刀,跳下树去。   他废了许多力气,才将最近的虫子杀死。因为这些虫子的头部比他预想的要坚硬,好在于成的力气足够大,即便柴刀不够锋利,他仍旧靠着一股蛮力杀死虫子。   虫子的血液是绿色的,喷出来之后,有一股腥臭的味道。   闻多了味道,于成感觉不适,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江岁安在树上看得着急,一咬牙一狠心,也跳下去帮忙。   “快回去!”于成连忙喊道:“这些虫子的血怕是有毒。”   原来如此。江岁安急中生智,从身上扯下两块布,倒了不少仙泉水在布上,让于成捂在鼻子上。   正在两人奋力杀虫子的时候,远处忽然传来激烈的狗吠声。 第两百零八章 狗子们回来了   江岁安砍下身旁虫子的脑袋,莫名觉得那阵阵狗吠声竟有一丝耳熟。   难道是岁岁和平安他们吗不不不,他们还被困在冬瓜山上。她一定是太想念他们,以至于都出现了幻听。   江岁安摇摇头,专心致志地砍杀虫子。   这些虫子对于危险有本能的察觉,在被江岁安和于成灭掉之后,其他的虫子不敢再冲上来,反而匆忙逃走。   江岁安和于成赶忙追上去,不停砍杀虫子。   不过虫子的数量实在太多,它们逃走的方向又各不相同,有些先逃走的,可能早已钻进了地下去。   江岁安和于成追赶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只杀掉了十来只,剩下的近百来只虫子已经钻入了地底。   这可怎么办江岁安和于成停下动作,思索办法。   狗吠声越来越接近,因为对方来意不明,于成和江岁安飞到了最近的屋顶上。   两人伏在屋顶上,观察情况。   随着狗吠声的接近,后面的人也渐渐显露出来。江岁安将一群人数了数,大约有十来人。   走在最前面的人,江岁安和于成都非常熟悉,赫然是曾经被江岁安和于成招安的水匪头子徐志林。   更熟悉的是冲在前面的几只狗,就是岁岁、平安,小甲、小乙、小丙它们,但是没有看到黑豹那家伙。   江岁安一看到狗子,一刻也等不下去,于成见了,马上带她跳下屋顶。   “岁岁!平安!小甲!小乙!小丙!小丁……”江岁安挨个名字叫过去,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   她在人前从来没有如此失态的一面,即便在于成面前,江岁安向来是以冷静自持的面容示人。这般真情流露,还是头一回。   岁岁、平安、小甲等狗子们也是非常激动,一个个摇着尾巴,口中发出类似哭泣的声音,争先恐后地奔到江岁安的面前,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她的腿。   江岁安蹲了下来,狗子们都想钻进她的怀里,每只都吐着舌头,迫不及待地舔着她的脸。   只是片刻时间,江岁安就被狗子们的口水淹没了。江岁安一点也不嫌弃他们,心中只有失而复得的喜悦,她抱抱这个,揉揉那个,摸摸每个狗子的头,忙得不可开交。   岁岁汪汪地叫着,仿佛在跟江岁安说话,不停的诉说着对她的思念。就连以前不爱叫的平安,也一直叫个不停,像是一直在问“你去哪了,你去哪了”其他狗子也是如此,一会吠叫,一会呜咽,恨不得把脑袋都放在江岁安的怀里。   于成看到江岁安这么高兴,心中也是非常开心,他的脸上挂着笑容,朝徐志林拱手道:“志林兄许久不见,没想到竟在此处碰上你们,实在是巧。”   徐志林看着兴奋不已的狗子们,可笑不出来。   自从冬瓜山,他就多有倚仗这些狗子吗,把它们还给江岁安,他的心中十分舍不得。   徐志林苦笑着看向于成,回礼道:“是啊,许久不见,巧的很。我们听到此处有地线虫的动静,便想过来看看,你们没事吧”   于成想到之前见过的那些虫子,原来这些虫子已经有名字了。   徐志林告诉于成,这些虫子是在洪水之后出现的。它们吃肉,凡是带肉的东西通通都不放过,已经肆虐了好几个村庄。   唯一杀死它们的办法,就是砍断它们的头部,用尖锐的铁器扎进它们的脑袋。   可是那些虫子刚刚逃走了,甚至钻进了地底,这可怎么办于成把发生的事情告诉徐志林。   徐志林非常惊讶,再三确认于成只用柴刀就砍下了不少虫子的脑袋。   “兄弟果然不凡!”徐志林竖起大拇指:“它们钻入地底也不要紧,只要是在附近,我们就有办法。”   “有何办法”于成请教道。   徐志林掉头向后,示意他的手下们拿来一根长竹子似的东西,在竹竿的头部绑着一块小小的铁片。   “这是专打铁线虫的一线天,用它使劲往地下捅,扎进虫子的脑袋就可以。”   “可是怎么确定铁线虫在哪里”于成纳闷。   徐志林指指狗子们:“我们一直都是靠着他们几个,他们的嗅觉灵十分灵敏,远远超出寻常的狗,极为聪明,能够嗅出铁线虫的脑袋,只要跟着他们,就能够找到铁线虫的位置,扎下去便能除去虫子了。”   原来岁岁平安他们几个这么能干,于成想起从前见过狗子捕猎的情形,那时候他们就已经非常出色了。   看样子,这次洪水灾害所带来的变异,狗子们也有不同程度的变异,嗅觉或者是其他能力都增强了。   江岁安跟狗子们“叙旧”叙了有半个时辰,这才起身,歉意的说道:“麻烦各位久等了。”   “徐大哥,你们是怎么遇到岁岁平安他们的”   在徐志林的讲述下,江岁安和于成知道了徐志林和他的那帮水匪兄弟,在洪水爆发的时候,及时躲进了山里。   他们在山里生活了四五天之后,在山上遇见了个狗子们。   在狗子们的帮助下,他们在山上总算是安稳下来,不愁吃喝。   不过徐志林他们始终想要下山去,所以每日都到山间巡查,后来在河里看到了一些被冲下来的船只。   他们乘坐无人的船只,顺着河流漂了下来,但是他们漂去的方向和江岁安完全不同,而是经由一条岔路,漂到了东风镇附近。   漂上镇子后不久,洪水就停了,徐志林他们便在东风镇上安家了。   “对了,说起这个,我还有个事没跟你们说,”徐志林赶紧道:“在东风镇上,镇民组织起来,形成了一个大集市和居住地。你们若是愿意,可以同我们一起到东风镇上生活。”   “在镇子上,我们白天出去寻找粮食和其他的物品,晚上便可回去上休息。镇子上有许多能人异士,外面这些变异的虫蛇或者是动物,一律不能进入小镇。镇子上还有卫兵,还有捕快、衙役,保证人人能够平安生活。”   “那你们吃什么的呢自己种吗”江岁安好奇地问。   谁知徐志林说道:“镇上没有足够的地方种粮食,我们所吃的粮食,一部分靠自己外出去寻找,或者跟周边的村庄以物换物换来。” 第两百零九章 东风镇   听到以物换物,江岁安的眼睛亮了亮。她这次可是带了十斤粮食出来,就准备换东西。   徐志林他们需要狗子们帮忙找虫子的,江岁安也不吝啬。   刚才她已经看过了,狗子们个个皮毛光滑,身上没有任何伤口,精神好得不得了。一看这段时间就被照顾得很好,江岁安心中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让他们借用。   在岁岁、平安和小甲、小乙他们的帮助下,铁线虫的位置很快被找了出来。徐志林带来的人和于成、江岁安一起,用一线天扎进地里,杀死铁线虫。   人多力量大,大家花了约一个时辰,便将铁线虫杀了个干净。   徐志林热情邀请江岁安和于成去东风镇,江岁安和于成并未推辞,欣然与他们同往。   赶路过程中,江岁安注意到徐志林的速度比以前快上许多,目光炯炯,下盘扎实,也不知是功夫精进一层,还是他也变异了。   路上,江岁安提出要带狗子们回去,为了感谢徐志林对狗子们的多方照顾,任何条件她都愿意答应。   徐志林略带遗憾的问:“江姑娘,你真的不愿意同我们一起住在东风镇上吗镇上比山里的条件要好许多。”   江岁安没有把话说死,齐老先生曾经提过,想到镇上去住。   不过,江岁安也没有立即答应,而是模棱两可的回答:“徐大哥,非常感谢你的邀请,不过我们在山上还有其他人一起住,等我们回去同商量商量,若是合适再来,你看如何”   徐志林知道江岁安是个很有主见的人,这事强求不来,忙点头。   江岁安再次提出报答徐志林对狗子们的照顾,这次徐志林没再绕弯子,干干脆脆地说了条件。   “那我也不同你客气,江姑娘,狗子们我都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一点都没亏待。你要是带他们走,给个十斤粮食吧”   只要十斤粮食吗江岁安有些意外,按说狗子们每日光吃的肉也不止这么多了,徐志林还是在同她客气但是看神情又不像。   江岁安干脆地问道:“徐大哥,十斤粮食是不是太少了些”   “你且听我说完。”徐志林道:“我要的粮食,得是上好的白米,你可不能拿那些粗粮和掺了糠的米糊弄我。”   “这是当然。”   江岁安在山上种的水稻都是仙泉水泡过的,颗粒饱满,出门前又是专门用石磨脱过了糠,带出来的都是上好的大米,完全符合徐志林的要求。   “可即便如此,徐大哥你还是很吃亏吧”   “江姑娘,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马上就到镇上了,徐志林索性将镇上的情况全盘托出,一一道来。   东风镇依托得天独厚的地理位置,南来北往的人确实很多,形成了重要的商业要道。我爱   但也因此,周边的村庄都以家庭手工业和匠人为主,即便有耕地也都是小块的,并不成规模。甚至养殖猪鸡的人家比种粮食的人家还要多些。   由此,如今的东风镇形成了一种奇景,除了粮食以外,什么都不贵。而粮食的价格确实久久高居不下。   十斤上好的大白米,按照镇上的换物规则,可以兑换几百斤肉,无数的手工品。粮食,可以说是除了盐、铁这两样物品之外,最硬的通货,最贵的东西。   听完之后,江岁安暗自高兴。他们在山上什么都缺,唯独不缺粮食。改造过的水稻,日产量很吓人,更别提若是能够大规模的种植,随便种上五亩六亩,用来到东风镇上买东西,就是花上一年也完全够用。   不过这话江岁安并没有跟徐志林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还是谨慎为妙。   “徐大哥,真是巧的很,这次我下山,出来的时候刚好凑了十斤粮食,就在我背后的筐子里。一会儿到了地方,我便交给你。真是太感谢你,照顾了狗子们大半个月。日后若是有空,我们定然备下酒水点心,请你饱餐一顿。”   “那敢情好。”徐志林爽朗的大笑:“日后有空,定然上门拜访,多多走动。”   说话间,几人已经来到了镇子门口。   东风镇虽然名为镇子,然而入口处居然挖有长长的护城河,时不时有卫兵来往巡逻,镇子入口处,也就是进镇的地方,更是筑起了高高的城墙,上头设有嘹望台。   于成甚至看到,在两边城墙的外墙上,还装有连弩等武器。   这哪是一座镇子,便是军事要塞也不过如此。于成暗自留意,发现此时虽是半夜,巡逻之人来往不停,且个个目光炯炯,没有丝毫疲态。   于成屏息凝神,见这些人脚步稳健。看看他们的行走之间以及手掌上,并未有练武的痕迹。想来这些人,应是后来“变异”,有了某种变异的能力,并非武林高手。   看来,徐志林说镇上能人异士颇多是真的。而且不光有能人异士,应该也有像齐老先生那样学识渊博之辈,甚至是谋士一类的人,看这阵子周围的布局,分明还有行军将领。   住在这样的镇子上,应当非常安全。于成有些心动,但并未表现出来,只是细心留意。   大门已经关上了,徐志林上去和巡城的人交谈了一番之后,巡逻之人便去推开城门,让于成和江岁安他们进城。   江岁安注意到,在过城门的时候,徐志林偷偷塞东西给那些巡逻之人和守城的人。那东西似乎是几块黑色的石头,和江岁安曾经发现的铁矿石极为相像。   她联想到之前徐志林说粮食、盐、铁这三样东西在镇上是硬通货,江岁安心中了然。   进了镇子之后,徐志林领着于成和江岁安一路向东走,前往他们居住的地方。   路上也遇到了不少巡逻的人,一行人被拦下来盘查。   一个尖嘴猴腮的巡逻兵,非说徐志林他们违反了宵禁,不依不饶的。   徐志林塞了铁矿石过去,那尖嘴猴腮的巡逻兵方才住嘴。   “镇上是有宵禁,不过我在镇上认识的人多,这点事对我来说不成问题。”徐志林得意洋洋的说道。 第两百一十章 夜太美   说话间,徐志林领着于成和江岁安停在一座小院前。   他转头和他的兄弟们说了几句话,随后大家各自散了。徐志林推开院门,邀请江岁安和于成进去坐。   小院十分陈旧,院墙上的白灰已经脱落,院中空空荡荡的,靠墙放着几只菜坛子。院子右侧有一个兵器架,但上面并没有任何兵器。左边堆着许多沙袋,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于成看到沙袋,试探着问徐志林:“徐大哥,这些是你用来练武的沙袋吗”   徐志林点点头,高兴的告诉于成,天灾之后,他的力气和速度增强、增快了许多,现在轻易就能扛起五个沙包,他还想再练练,最好能一口气扛起十个。   “有空还要向于兄弟讨教讨教,这轻功如何练。我速度虽然快,可比起你那飞檐走壁的轻身功夫,还是略逊一筹。”   “不敢当,不敢当。”于成客气道。   狗子们对院子非常熟悉,一进来便撒欢似的钻进了灶房,自觉的去喝水休息了。   院中有三间房,徐志林推开正中那间,里面是堂屋。他进去点上油灯,在乱七八糟的房间中翻出了两个凳子,让江岁安和于成坐下歇息,又要去灶房给他们烧水泡茶。   江岁安赶紧道:“徐大哥不必客气,你也快坐坐歇歇。”   徐志林坚持烧水泡了茶来,方才坐下同他们说话。   “徐大哥今晚出去是做什么是为了杀铁线虫吗”于成好奇地问道。   “还真是,也是巧了,白日的时候,镇长接到线报,说原来李家村的位置发现了铁线虫的踪迹。因为知道那些虫子只有晚上才出来,所以镇长让我组织了人,去把铁线虫给灭掉,免得它们祸害到镇上来。”   这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徐志林丝毫没有隐瞒,一一向江岁安和于成道来。   江岁安听徐志林的语气,对东风镇的镇长多有推崇,甚至言听计从,便向他打听镇长的事。   “我们镇长也姓徐,保不准我同他几百年前还是本家哩。不过他是从北地来的,大灾之前贩了一批皮子到东风镇上来。没想到恰好遇上大雪,镇上有宵小之辈被想抢他的皮子,被徐镇长一个一个收拾了个干净。”   “后来他眼看镇上越来越乱,并未像其他商人们那般忙不迭地逃走,而是有条不紊地组织起了人,连同剩下的百姓,带领大家成功的躲过了灾害。”   “更绝的是,这次水灾之后,咱们徐镇长浑身变得刀枪不入,简直无敌。”   “而且,镇长他很爱惜有才之士。凡是愿意到镇上定居的人,他都以礼相待,十分客气。”   “我这座小院子,便是他赐给我的。先头住在这里的是一家卖咸菜的商户,人已经跑了,宅子空了下来。我带着兄弟们和狗子们来到镇上之后,遇到那徐镇长,聊了几句,他非常看重我,再三挽留我在镇上。”   “我觉着这里条件还不错,便和兄弟们一起留了下来,不光是我,兄弟们也都各有宅子居住,心里对徐镇长也非常感激。”   徐志林对徐镇长夸了又夸,而且顺势说了要把江岁安和于成引荐给徐镇长。   江岁安想推辞,于成却以眼神示意,随后开口道:“既然如此,盛情难却,明日便有劳徐大哥引荐。”   徐志林一听非常高兴,特意将自己住的屋子让出来,给于成和江岁安休息。   “这可使不得,徐大哥,咱们怎么能占了你的屋子这样吧,我们在灶房凑合一夜就是了。”   “那怎么行!”徐志林大大咧咧地摆手:“其实晚上大多数的时候,我也不在家睡。要不出去抓猎物,要不就是跟兄弟们一起喝酒。你们就别客气了,赶紧去睡,我就到隔壁兄弟家凑合一夜。”   见他坚持如此,江岁安和于成不再推辞。   徐志林笑着离去,离开的时候,还特意冲于成眨眨眼睛。   于成稍微一想,便知道徐志林误会了。他和江岁安虽然日日在一起,也互相表过心意,但并未有夫妻之实。   于成想给江岁安一个盛大的婚礼,风风光光地将她迎娶进门,不愿意委屈她,只为了满足自己。   江岁安则是一直不好意思主动提起这件事,显得她多猴急似的。   不过两人平时倒是常拉拉小手,没人的时候也会耳鬓厮磨,除了最后一步,同寻常的夫妻差不多。   因为铁线虫的打扰,于成和江岁安昨日都没休息好。今儿上半夜遇到了狗子们,失而复得,情绪亢奋,又杀了半夜的铁线虫,这会儿都累极了。   屋中只有一张床,两人合衣而卧,沉沉睡去。   睡着睡着,江岁安便觉得有些冷,下意识地靠向旁边的热源。于成感觉到江岁安的气息,毫不犹豫的将她揽在怀里。   一夜无话,第二日,鸡鸣声一响,于成便醒了。   他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江岁安窝在他怀里,睡得香甜。   尽管手臂酸麻得很,都快没知觉了,于成也不舍得动,怕惊扰江岁安的美梦。   他贪婪的盯着江岁安的睡颜,以目光细细描摹她的容颜,每一笔都深深地刻在他心上,叫他怎么也看不够。   轻轻地,他在她的额上印上一个吻。若不是怕惊了她,于成真想狠狠地把江岁安揉在怀里。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江岁安悠悠醒转。   很快,她便意识到自己睡在于成的怀里。热气一下子涌上来,红霞飞上双颊,染得一张芙蓉面犹如桃花般娇艳欲滴。   江岁安抬起眼睛,对上了于成热切的目光。   那是怎样的目光啊,热情如火,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你……”江岁安轻启朱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半张着唇,柔美中透着一点呆愣,美人如玉,而且多了一丝人间烟火气。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胶着,越来越近。   也不知谁先开始的,也许是于成先低下了头,也许是江岁安先扬起了脖子,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彼此的容颜,在眼前放大着,放大着,呼吸纠缠着,甚至连心跳声都一样的猛烈。   谁知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动静。 第两百一十一章 繁华的小镇   两人的动作皆是一顿,对视一眼,四目无奈。   “来了。”于成高声应道。   江岁安也坐起了身,略微整理了下衣裳。看见屋里有脸盆,她便放了仙泉水进去,用来洗漱。   外头来的人果然是徐志林,兴冲冲的要带他们去见徐镇长。   “这么早吗”于成问:“会不会我们去了之后,镇长还没起”   “不会,徐镇长一向起得比所有人都早,睡得比所有人都晚,实际上,我有时候都怀疑他到底有没有睡觉。”   徐志林的话让于成非常惊讶,不过,既然徐志林盛情邀请,于成和江岁安他们便先去见徐镇长。   在徐志林的带领下,于成和江岁安来到徐镇长住的地方。   一座非常普通的院落,跟徐志林他们住的差不多,要是徐志林不说,根本看不出是镇长住的。   这个镇长倒是挺朴素的,江岁安回想昨天晚上徐志林讲述的关于这个徐镇长的许多事情,虽然还没有见到本人,江岁安心里对他已经有了几分好感。   徐志林敲响镇长家的门,一个年纪很大,腿有些瘸的老人家来开了门。   他看见徐志林,熟稔地招呼了他一声,直接放他进去了。   院子里面比外面看起来要稍微大些,中间有个影壁。   三人绕过影壁,看到后面空旷的场地上,有一个年约二十五六的青年,穿着白色的粗布褂子,手上提着一杆枪,正在练功夫。   “徐镇长,这么早就练功啊”   “原来是志林兄,来得正好,留下来一起吃早饭吧。”   徐镇长收起了长枪,看到江岁安和于成,脸上显出疑惑。   徐志林马上介绍道:“这二位是我的朋友,这位叫于成,功夫极其了得。这位是江姑娘,非常聪明。”   徐志林曾经跟徐镇长说过冬瓜村里发生的事情,徐镇长自然知道于成和江岁安的事。   他双手抱拳:“久仰大名,今日相见,二位果然气度不凡,请上座。”   “客气客气。镇长年纪轻轻,一表人才,年少有为。”江岁安礼貌的回答。   “客套话就少说了,咱们边吃边说吧。”   因为有来客,徐镇长临时加了两道菜。一道咸鸭蛋,一道炖鸡蛋,主食则是米粥,并没有馒头,而且煮米粥的米并不是很好,至少跟江岁安带来的米是不能比的。   果然如徐志林昨晚所预料的那样,徐镇长盛情邀请江岁安和于成留在镇上,宅子或是有其他的条件都好商量。   江岁安的回答也跟昨天回答徐志林的一样,要那先回家商量商量。   徐镇长有些失望,但并未生气。在知道于成的功夫了得之后,兴冲冲的跟于成讨论起练功的事情。   徐镇长真诚的态度打动了于成,于成便也认真的指导了他几句。徐镇长听得两眼放光,直接称呼于成“先生”。   一顿早饭吃得宾主尽欢,彼此都有惺惺相惜之意。要不是还惦着家里人,只怕于成就直接答应留在镇上了。   徐镇长听说江岁安和于成此次来,还想看一看镇上的集市,他亲自领着江岁安他们,前往镇子东边的大坊市。   边走,徐镇长边跟江岁安他们说:“镇上共有两个坊市。东边的最大,东西最齐全。粮食,盐,铁,布都可以用来交换,就看你们怎么跟商家商量了。”   一行人进了大坊市,因为时辰尚早,许多摊位并未摆出来,坊市稍微有些萧条。   即便如此。也有几十个摊位。除了卖粮食,卖布,卖盐铁的大摊之外,还有卖蔬菜,卖鸭蛋、鸡蛋,卖猪、鸡、羊肉的摊位,甚至还有卖首饰,卖木雕,卖家具的摊位,让江岁安大开眼界。   而且,坊市四周都有人把守,还有穿着蓝色衙役衣服的差人帮忙维持秩序,集市上的商人都和和气气的,规规矩矩的做生意。   江岁安看得眼花缭乱,可惜她的白米昨天已经用来给狗子们“赎身”了。看到这么多东西,却没有办法换,她心里痒的很,恨不得立刻回家,带着米再来。   于成看出了他的心思,向徐镇长请辞。   “想早些动身回家,回去了好商量,肯定还会再回来的。”   于成的话让徐镇长非常高兴,也不强留。   江岁安和于成回到徐志林家,带上狗子吗,马不停蹄的往木薯山赶。   路上除了停下来抓猎物喂狗,江岁安和于成脚步都没停,终于在隔天晚上,返回了木薯山上。   家里跟走的时候差不多,外墙增高了一些,水稻又长了一茬,大家都住进了屋子里面,除此之外并没有什么变化。   赶了这么久的路,江岁安和于成并无疲劳之态,让秦老先生和孙丽娘啧啧称奇。   他们不在的时候,雷风出去打了两趟猎物。   不过,一看到十只又高又凶猛的大狗,雷风马上道:“我打的猎物,恐怕不够喂狗真萌,缺了许多。”   “没事。”   江岁安直接把狗子们放出去,狗子们在野外的捕猎技能,比人类强得多,一溜烟跑进林子里,自己去找吃的了。   大家又惊奇了一把,不过接下来于成说的消息,更是让大家惊讶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没想到我们在山上苦哈哈,山下居然已经有如此繁华的镇子了。”孙丽娘惊讶道。   “是啊,不过这也多亏了那位徐镇长,若不是有他的英明领导,怕是东风镇早没了。”   “这倒是,那位徐镇长是个有大才的人。虽然是商贾出身,但胸襟和气度皆是不凡。更有爱才之心,识人善用,难怪东风在他的带领下,能够建设得如此好。”齐老先生对那位徐镇长大加赞叹。   “齐老先生,你觉得我们搬到镇上去住如何”于成提议道。   “我觉得可以。江姑娘改造过的粮食非常高产,咱们只要有个小院种一种,足够吃饱。而在镇上交换东西方便,我觉得搬到镇上非常好。”   雷风也没有意见,孙丽娘询问能不能把野麻带上。   “当然可以。”江岁安道:“咱们到镇上继续找地方种。”   去东风镇上住!这提议得到了所有人一致赞同。 第两百一十二章 豺狼夜袭   “我还挺舍不得刚建好的小院的。”孙丽娘看着一手一脚建起来的山顶小院,眼中满是不舍。   “若是需要,我们时不时可以来住住。”雷风建议道。   大家都没有异议,吃完饭之后,狗子也回来了。   不知他们在林中抓了什么,反正个个一副吃饱的样子,江岁安也就没有管他们。   计划好明天搬家,大家早早的歇下。   没成想到了半夜,岁岁、平安、小甲他们猛烈地狂吠起来。   于成察觉不对,立马出了屋子,来到院子里,雷风已经在院子里,手里握着弓箭。   江岁安、孙丽娘、齐老先生,连同三个小姑娘都听到了声音,还没出屋子就被于成和雷风阻止了。   “你们待在屋子里别出来,外面有我和雷兄弟。”   于成说话的时候,狗子们都跑过来,守在江岁安的屋前,呈现半圆的防御阵型,朝着篱笆墙外不停狂吠。   “外面有东西!”江岁安提醒道。   她的话音刚落,院子的门就被撞响了。外面的东西似乎想要闯进来,接连不断的撞门。   而且,撞门声力道不同,间隔较长,也就是说外面不止一只家伙,它们轮流着来撞门。   于成自然不会坐以待毙,绕到院门的一侧,一手举柴刀,一手准备开门。   外面那东西也不知道是嗅觉太灵敏,还是耳目太灵敏,于成摸过去之后,它们居然停下了动作。   难道被吓跑了正当大家猜疑的时候,院子的东侧响起一声巨大的动静。   那里的砖墙最为薄弱,巨响过后,篱笆墙被撞倒了。   一只半人高,长得又像狼又像狗的动物,出现在缺口处。   江岁安吃惊,这动物莫非有了神智,居然还知道找弱点下手。   雷风也看到了缺口处的家伙,皱着眉头道:“怎么会是豺狼”   原来是豺狼。江岁安知道这种动物,最是卑鄙,常成群结队的出现,专挑落单或弱小的动物攻击,而且喜欢吃腐食,也会跟着狼群后面,捡拾剩下的残渣。   齐老先生同样觉得奇怪:“豺狼轻易不袭击人类,恐怕这不是普通的豺。于成,雷风,你们对付它们的时候千万要小心。”   雷风点头,嘱咐齐老先生他们千万不要出屋子,随后架起弓箭,向缺口处的豺狼射去。   弓箭还没落,缺口处又探出了四头豺狼,后面显然还有更多。   察觉到危险,领头的那只豺狼毛都炸了开来,两只前腿伏在地上,躲过了雷风的箭矢。   这些玩意难道真的成了精不成雷风不信邪,又抽出一支羽箭,朝着领头豺狼的眼睛射去。   豺狼后腿一蹬,又躲过了一箭,向雷风扑来。   弓箭是远程武器,不适合近战,若是被豺狼近了身,那就危险了。雷风脸色微变,放下弓箭,摸向腰后的柴刀。   保护江岁安的狗子们神情紧张,死死地守着江岁安。广西   江岁安刚要让狗子们去帮忙,只见说时迟那时快,领头豺狼跃在半空中,斜地里忽然刺出一柄柴刀,精准地刺向豺狼的脖子。   豺狼喉中发出低吼,硬是在半空中变了方向,侧身打了个滚儿,躲开柴刀。   于成一击不成,并未犹豫,立刻举着柴刀砍出了第二刀。   豺狼滚落在地,身上挨了一刀,顿时疼痛难忍。低声吼叫,张开嘴巴咬向于成。   于成脚下一蹬,使了个鹞子翻身,砍向豺狼的脊背。后面的豺狼见了,纷纷张开大嘴,朝着于成攻来。   于成耳边听到两声弓弦拉动的声音,余光瞥见两只羽箭,从他左右射了出去。   那后来的豺狼明显没有领头的聪明,反应也不够快,很快的,一只被弓箭射中了脖子,一只被弓箭射中了眼睛,丧失了攻击力。   于成砍了领头豺狼后背两刀之后,豺恼羞成怒,不仅拼命掉头想咬他,四肢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它的速度一加快,于成也得加快速度。刹那间,一豺一人战在一起,动作飞快,光影缭乱,叫人看不清楚各自的动作。   “快对付剩下的豺!”江岁安连忙提醒雷风。   “哦,是是。”雷风恍然大悟,连忙搭弓拉箭,又射伤了三只豺狼。   后面的豺狼见事不好,都不敢再上前,只是伏在后头,喉咙里发出呜咽的声音。   领头的豺狼不由得一分心,马上被于成找到破绽,一刀砍中腹部。   豺狼吃痛又怒吼,但终究是生了怕意,犹豫了一下,匆匆扭头逃走。其他的豺狼也跟着他,急急忙忙奔入了夜色之中。   见豺狼群逃走了,于成和雷风动身要追,就连狗子们也蠢蠢欲动,想去抓受伤的豺狼。   齐老先生连忙出声阻止,不让于成和雷风追上去。   天黑林深,晚上山里本来就是这些豺狼的地盘,一个不好,万一再撞上别的凶恶动物怎么办。反正他们明日便要离开山林,镇上总比山中要安全些。   听了齐老先生的话,于成和雷风都停下脚步。江岁安也组织狗子们,不让他们去追那些豺狼。   因为遭遇豺狼来袭,大家都没了睡意。篱笆墙又破了,大家都很没有安全感,索性不再分开,把铺盖都拿到了灶房里,点上灶火,一起守一夜。   众人纷纷猜测,当初攻击方小甜的古怪动物,怕就是这些豺了。   之前天气比较暖和,山中食物丰富,这些豺狼不缺吃的,当然不会打人类的主意。   不过最近天气变冷,今天江岁安带回来的十只狗子,狗子们入林“打猎”了一番,很有可能其中便吃了豺狼的食物。   所以晚上才会遇到豺狼夜袭。好在狗子们报信在先,于成和雷风防守在后,最后并没有出事。   大家夸奖于成武艺高强,三个女孩一脸崇拜,于哥哥长于个个短,叫个不停。   于成还是一副老实腼腆的样子,并没有露出得意。   他们都不知道,受伤了豺狼隐没入夜色之后,误打误入了桃源地。   豺狼们咬死方家养的鸡,还拖走了猪。   方家人又惊又怕,躲在房子里瑟瑟发抖,第一次发现桃源地并不是真的世外桃源。 第两百一十三章 道别   豺狼袭击方家人的事情,江岁安他们当然不知道。   第二天,天微亮的时候,大家才放心地休息了一会儿。   歇了一个时辰,大家便起了,着手收拾东西,准备搬去镇上住。   其实说要收拾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盖的房子带不走,用铁矿石打的那些农具,也比不得镇上铁匠铺里打出来的精细,所以也不打算带走。至于织布机,更是不可能带走了,倒让孙丽娘可惜了好久。   所以能收拾的也就是粮食布匹,有毛驴在,这些东西装好给毛驴驮上便是。   江岁安和于成不在的这几天,粮食又收了四十来斤,地里的稻子干脆都收了,仙泉水泡过的野麻非常珍贵,自然是不能丢下,也都拔了带上。   听说要到镇上住,吴小鱼非常高兴,跑前跑后帮大人的忙,顺便偷懒,不跟齐老先生学诗词。钱小草也很高兴,跟着小鱼跑来跑去,不停的询问镇上有什么地方好玩。   钱小花神情有些忧虑,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朝着山中张望。   见状,孙丽娘询问她怎么了,钱小花老实地告诉孙丽娘,她在担心方尺。   “尺子哥哥还住在山上,若是昨天那些凶猛的豺狼袭击他可怎么办”   孙丽娘也想不出什么好主意,让钱小花找江岁安问问。   江岁安听了,问钱小花是怎么想的。   钱小花思前想后,怯生生的问江岁安:“江姐姐,我能不能去找尺子哥一趟”   江岁安知道,钱小花和方尺最要好。当初,钱小花被卖的时候,只有方尺出来阻止。   江岁安心疼钱小花的乖巧,正好她也记得桃源地在哪,便打算和钱小花一起去桃源地一趟,让两个孩子告个别。   于成想要陪着江岁安,江岁安让他帮忙收拾东西,她带着岁岁和平安,不会有什么危险。于成想想也是,嘱咐她早些回来。   方家人昨日让豺狼的袭击给吓坏了,今天一早便开始造围墙。   江岁安和钱小花找过来的时候,方家人正在搭建围墙。   看见江岁安,方门眼睛都直了,放下手里的活就跑出来,嘴里不停叫着“美人”。   结果他还没靠近,岁岁就冲了出去,龇牙咧嘴扑到他身上,那凶恶的模样,像是要咬断方门的脖颈。   方门吓坏了,大喊救命。方平看见了,挥舞着棍棒冲了出来,要打岁岁。平安见他哥有难,立马冲了出去,径直撞到了方平,浑身毛都炸了起来,像只威武的狮子,冲着方平怒吼。   方家人吓呆了,不敢再冲过来。江岁安一个呼哨,唤回了岁岁和平安。   方门刚脱离了危险,又想亲近江岁安,守着江岁安的岁岁和平安低吼,凶恶地不允许他靠近一步。   方平从地上爬起来,不满地问江岁安是什么意思终点   江岁安没接他的茬,让钱小花找方尺道别。   方家人群中,许氏匆匆走了出来,不可置信的问江岁安他们要到哪里去,江水安并不理她。   方尺也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钱小花走过去,告诉方尺她要搬去山下的东风镇住了,可能不再回来了。她让方尺好好保重身体,而且告诉方尺山上有豺狼,昨天袭击了他们家,让方尺千万要小心。   方尺后怕的说道:“昨天豺狼也袭击了我们家,我会小心的,小花妹妹,你真的要搬到镇上吗那东风镇比山上好吗”   听见了方尺的问话,方家人个个竖起了耳朵。许氏更是紧紧盯着钱小花,不愿意错过她说的每一个字。   钱小花回头望了望江岁安,江岁安点点头。钱小花便把自己知道的,关于东风镇的事情,都告诉了方尺。   方尺听到镇上条件那么好,很为钱小花高兴,让她以后也要多多保重自己,要是有机会,回来看看他。   方家人听了钱小花的话,各人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人并不相信,东风镇上能有那么好的条件,以为是江岁安编出来的。有的则是悄悄动了心,觉得住在山里始终不如住在镇上方便,只是没人说话,那动心的人自然也不敢先说什么。   许氏边听眼珠子边转,她知道江岁安一向不屑说谎。东风镇确实如钱小花所说那般,是大灾之后,这附近难得的繁华富庶之地。   而且,许氏自从搬到了桃源地,经常受方森和方平家的欺负。虽然没有直接撵他们走,但也是见面就没有好脸色,东西更是要用抢的才能得到。   许氏心里动了去东风镇的念头,只是不知道这东风镇在哪,一路过去危不危险   想着想着,许氏便堆起了笑脸,想向江岁安打听东风镇的事。   不过她还没能靠近,岁岁和平安便大声吠叫起来,甚至作势向她扑来,吓得许氏连退几步。   眼见靠近不了江岁安,许氏索性离得远远的,大着嗓门询问。   江岁安想起方家人搬走时,那一副小人得志,嚣张不已的样子,自然不乐意告诉许氏,她自家辛辛苦苦打听到的事情,便冷着脸没有理许氏。   方尺怕他娘又跟江岁安不对付,只好催促钱小花回去。   钱小花也很懂事,快步回到江岁安身边,和江岁安返回。   钱小花一路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看向方尺。方尺不停的向她,挥手大声的喊道:“小花妹妹,你一定要过得开心啊,以后都要好好的。”   钱小花停下来,大声答了一句“是。”也对方尺喊:“尺子哥哥以后也要开开心心啊。”   两个孩子之间真挚的友情感动了江岁安,想了想,江岁安大声的对方尺说:“以后要是想来,你可以到东风镇上找小花,镇子在木薯山东南方向,走下五里地便是。”   方尺一愣,然后大声谢过了江岁安。   方家人,包括许氏,都把江岁安的话听在了耳朵里,心中自有计较。   回去的路上,江岁安见钱小花神情郁闷,她安慰小花可能过几天,方尺也会搬到镇上去住,即便他不去,钱小花想回来的话,他们也可以陪着她回来。   钱小花这才绽出笑容,连连感谢江岁安,心中无比庆幸自己当初被卖给了雷叔叔,遇见了江姐姐,于哥哥他们这些好人。 第两百一十四章 挺身而出   过了晌午,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江岁安他们踏上了前往东风镇的路。   于成在前,雷风殿后,江岁安、孙丽娘、齐老爷子和三个小姑娘走在当中,江岁安牵着驴子,狗子们在四周护卫,一行人浩浩荡荡。   带了东西走得慢,预计到东风镇三日的时间。路上,于成做了一线天,大家人手一个,要是发现了那种古怪的铁线虫,捅脑袋便是。   好在一路顺利,风餐露宿三天后,这天傍晚,一行人终于来到了东风镇外。   宽阔的护城河,高耸的城墙,士兵来来往往巡逻。   天还没擦黑,城门没关,进城的人很多,大多数是难民,穿得破破烂烂。有的人手上拿着一线天,有的拿着棍子,什么武器都没有的,就拎着块板砖。   大家排着长长的队伍,一个一个通过守门士兵的检查,然后才能进镇子里去。   江岁安等人也排在队伍后,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后,轮到他们。   负责检查的两个士兵,一个高高瘦瘦,三角眼,鹰钩鼻,面相刻薄,另一个矮矮胖胖,人圆圆的,看起来非常讨喜。   胖胖的那个士兵看看于成和江岁安一行人都很有精神,衣着整齐,并不像难民,温和地问他们有没有路引。   得知他们的路引被洪水冲毁之后,有些为难的说道:“咱们镇上的规矩,没有路引的话不可以入镇,怕来历不明。”   旁边那个高高瘦瘦的人一直在打量江岁安,偶尔也盯着钱小花看,目光引人讨厌。   听说他们没有路引之后,高瘦士兵猥琐地说:“想进去也不是不行,看你们愿意付出什么代价了。”   闻言,于成眉头一皱:“我们并非来历不明之辈,我同你们管治安的徐志林伍长是熟人,前两日还跟你们徐镇长一起参观了坊市,不信的话,尽管去问。”   听到这话,矮胖士兵连忙道:“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兄弟你可是姓于徐伍长曾说过,他有一位姓于的兄弟,可能来镇上常住,叫我们多留意。倒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边说他边让路,放于成他们进去。   高瘦士兵心有不甘,但又怕得罪上司,不甘不愿放行了。   就在于成一行人迈步往里走的时候,心中有气的高瘦士兵,愤愤地拦下排在于成他们后头的一户人家。   这户人家是一个中年汉子,带着头发花白的老母亲,和约十八九岁的女儿。   中年男人递上的路引之后,高瘦士兵厉声道:“许州来的听闻那边发生了大瘟疫,谁知道你们有没有病,不许进!滚!”   因为事情就发生距离江岁安他们仅一射的距离,于是江岁安、于成、雷风都停下动作,转身望向镇门口。   中年汉子苦苦哀求:“兵老爷,我们要是染上了那毛病,怎么可能还逃得出来。这一路几十里走下来,要是有病,我们早死了。你看看,我们家都是齐齐全全的,没有人得病。连我娘这么大岁数,都没染上。兵老爷,外头这荒郊野外的,我这老的老小的小,一家子落在外面,可怎么活呀!”   “那不归我管!”高瘦士兵蛮不讲理:“你说没病就没病了万一你发起病来,传染了给别的人,咱们镇上的人都得糟糕,难道都陪你死啊”笔下文学520   矮胖的那个士兵本想相劝,可听到了这话,心中也不由得寻思,是啊,要真是镇上的人染上瘟疫,那可不得了了。   中年男人的老母亲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向高瘦士兵求情,可高瘦士兵完全不为所动,甚至不耐烦嚷嚷着“去、去、去、滚一边去!”伸手就把老奶奶给推倒了。   “奶奶!奶奶!你没事吧”中年男人的女儿赶紧去搀扶她奶奶。   好在泥地比较软和,老奶奶并没摔出什么事情,只不过一老一小可怜搀扶的样子,实在惹人心酸。   后头有人愤愤不平的道:“这一家上有老下有小,要是生了病早没了,明显没毛病,路引也都齐全,干嘛不放人进”   高瘦士兵不高兴地道:“你们一个个倒是厉害,嘴巴一张就要放人进去,你们是大夫么这人有没有病你们说了算吗到时候放进镇了,出了事情,你担责任吗”   江岁安看不下去了,踏前一步:“你也不是大夫,你怎么知道人家有病我家祖上做药材生意,对医术略通一二,这一家人虽然衣衫褴褛,可面色正常,眼底有光泽,中气也足。你一直把人家往死路上逼,存得什么心思”   “就是就是!”后面排队的人纷纷附和,对高瘦士兵的行为非常不满。   眼看要引起众怒,高瘦士兵狡猾地对江岁安说:“哟,姑娘真是好心肠。既然你心肠这么好,那你就为他们做个担保,要是他们真有病,传给了别人,到时候你们也逃不了干系,你可敢担这责任”   高瘦士兵原以为江岁安只是个普通姑娘,没本事,更没有勇气,承担这么大的责任。   江岁安丝毫不惧,脆生生的开口:“可以!若他们真将瘟疫染给镇上的人,我负责!你能放他们进来了吗”   “这……”高瘦士兵狠话说在前,可没想到江岁安居然接下了,吞吞吐吐,说不出话。   “就是,人一姑娘家敢担这责任,你你还不放人吗”   “呸,你这种人,说白了就是想欺负老百姓,老子最看不起你这种人了。”   “对啊,大家生活都不容易,不说互相帮一把,你这故意陷害,要把人往死路上逼,也太恶心了吧。”   排队的队伍中爆发出阵阵议论,大家丝毫没有压低声音,一字一句都往高瘦士兵砸。   万众唾弃下,高瘦士兵也撑不住了,悻悻让开路,让中年男子一家通过。   丢脸又愤怒的高瘦士兵冲江岁安喊:“干什么堵着门啊,快点往里走。”   江岁安见中年男子一家顺利入城,也就不再跟这小心眼又猥琐的高瘦士兵计较。   他们快速过了大门,进到了镇子里。   得江岁安相助是中年男子跑过来,又是作揖,又是鞠躬,连连感谢江岁安。   有病治病,无病强身,江岁安拿出了装仙泉水的水囊。 第两百一十五章 安置下来   中年男子一路走来,没能喝上水,早就渴得不行。江岁安倒了水递过去,他连连感谢。端了水先让他母亲喝了,再给他闺女喝了,最后才自己喝了些。   随后,中年男人抱拳躬身,自我介绍道:“诸位义士,在下鄙姓郑,单名云,乃是许州人士,不知几位义士如何称呼”   于成利落的道:“我叫于成。”随后介绍江岁安:“你叫江姑娘便行。”   几人交谈中,江岁安得知郑云是来东风镇投奔亲戚,随后寒暄了几句,便同他们分开了。   雷风提议在镇上租赁栋房子居住,于成连连摇头,让大家稍等,他这就去寻徐镇长。   于成去了约有半个时辰,徐镇长居然亲自陪着他来了。   徐镇长客气地跟诸位见过礼之后,告诉大家,镇上东边有一栋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适合他们住。   “只是这栋院子情况有些特殊。”   徐镇长没想到江岁安他们居然来了这么多人,颇为意外。但是之前,他已经答应好要安置江岁安,此时当然不会推辞,只是将实际情况说出来。   “那座院子的主人家,是原先的李镇长。灾荒发生之后,李镇长便带着妾室和儿子逃走了,留下了夫人和女儿。”   “他们家中仆人的仆人都跑了,李夫人和李小姐只住了院子北侧的两间小厢房,其他屋子都空着。”   “她们曾同我说,愿意将房子拿出来,给需要的人居住。母女二人生活艰辛,且因了李镇长逃跑的缘故,镇上的人都不喜欢她们”   “故而诸位若想要前去居住,在下有一不情之请。”   江岁安让徐镇长但说无妨。   “某想请诸位容许李家母女二人继续居住,若是可以,接济些粮食以做赁资,她们境况着实凄惨。”   这要求倒也不算过分,本来江岁安他们咋然到镇上,应该像别人一样,租赁屋子或买屋子居住的,这下有现成的地方住,断断没有赶走原主人的道理。   至于给些粮食,对江岁安他们来说并不是大事,反倒能够帮助一对可怜的母女。   江岁安当即点头同意,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徐镇长见他们通情达理,很好说话,也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当下便带着他们前往那座宅院。   这一路走来,路上行人看见徐镇长,纷纷停下,向他行礼。有些人更是直接把吃喝之物硬要塞给徐镇长,被他一一婉拒。下至三岁小孩,上至耄耋老人,都对徐镇长赞不绝口,可见徐镇长在镇上威望之高,人气之旺。   江岁安他们对徐镇长生出许多好感,连齐老先生孙丽娘和雷风也是如此。   毕竟,口碑、人缘做不了假,可见徐镇长确实人心所向,众望所归。   走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众人停在一座小院前。   小院青砖白瓦,外面看颇为雅致。院门口原本应该挂着个牌匾,现在只剩下块木板,牌匾上的字迹已经不见了。笔下中文   院门口堆着许多烂菜叶,臭鸡蛋,到处弄得脏兮兮的。院子门上被朱笔写了一首歪诗“见事就逃,狗屁不是。缩头乌龟,万年王八。”   “这首诗是何意思”瞧见这副景象,江岁安不由得出声问道。   徐镇长连连苦笑:“还不是因为李镇长逃跑的事情。四周邻居都迁怒于被留下的李夫人和李小姐,扔了菜叶子和臭鸡蛋来。”   孙丽娘等人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住在这样一栋宅子里,岂不是还没住,就惹得邻居讨厌了   徐镇长解释道:“诸位莫慌,我已经派人跟周边的邻居说过了。会有新的住户搬进来,跟李镇长没有关系,让他们好生与你们相处。若是有什么不妥之处,尽管再找我,我亲自出面同大家说。”   江岁安等人刚才都看见了,徐镇长在镇上威望很高,闻言放下心来,有他的保证,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徐镇长上前,敲响了院子的门。过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面打开,一个怯生生的中年妇女露出脸来。   她穿着一件半旧的灰色褂子,头发梳得整齐,但并未佩戴任何收拾,而且隐约有不少白发,面色也非常憔悴,有气无力地露出怯懦的笑容。   “原来是徐镇长,贵客临门,招呼不周,还望海涵,里面请,里面请。”   徐镇长领着江山岁安等人往里走,边走边问那中年妇女:“李夫人近来可还好”   “好多了好多了,我和娟儿做些针线活,拿到坊市上去卖,大家对我们的态度都好多了。近来,来骚扰的人也少了,感谢徐镇长。”李夫人的话里满是感激。   几人走到堂屋处,只见偌大的堂屋里,靠着东墙处有一张长条案,原本应该是供了香烛,此时桌上已经空荡荡的了,什么都没有。   屋子中间有一张圆桌,桌面上也是空空的,没有茶壶,更没有鲜花水果,旁边摆着几张凳子。   不过,屋里东西虽然简陋,但是凳子、条案和桌子都擦得干干净净的,看的出打扫的人很用心。   李夫人将大家往屋里让,搬来凳子请大家坐,又张罗着去烧水。她家里似乎并没有茶盅,只端了碗,给每人倒了白水,面上满是歉意。   期间,江岁安注意到,堂屋往后,开有两扇门。   北边那扇门半掩着,后头似乎有人,因为江岁安看见了一双粉色的绣鞋。   李夫人去烧水的时候,江岁安走到北侧门,想看看门后躲的究竟是何人。   然而,江岁安刚靠近,那双脚一转往后跑了。   等江岁安出了门一看,人已经消失在了回廊上。只隐约看到了白色的身影。要不是之前亲眼看到那人有脚,江岁安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见鬼了。   徐镇长把江岁安他们要安置在这里的事情,告诉李夫人。   李夫人自知没什么拒绝的余地,而且,早在李镇长抛弃她和女儿的时候,李夫人已经对这个所谓的“家”没有任何感情了,当然没有意见。   听到徐镇长说江岁安会给她一些粮食之后,李夫人更是满脸感激,起身连连感谢。   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江岁安一行人,便在李宅里安置下来。 第两百一十六章 半夜脚步声   李家的房子比江岁安他们想的还多,虽然只有三进院子,但是有许多厢房、下人房、杂物房等,而且院落之间有很大的花园。   不过,此时的花园里已经没有花了,长满了杂草。整栋宅子都有回廊,蜿蜒曲折的回廊连接在一块。这样下雨天的时候,人只要在回廊上走,就可以去任何一个房间,而且不会被淋湿,设计很是巧妙。   但也因此整栋房子的岔路特别多,要是不熟悉的话,很容易迷路。   大家都累了,而且因为有豺狼夜袭的事情,谁也没能好好休息,加上连续赶了这几天路,餐风露宿,众人颇为疲惫狼狈。   于是简单的吃了顿饭之后,大家各自找了屋子歇下。   江岁安和于成不约而同地选了同一间房,雷风和齐老先生则是在他们俩旁边各选了一间房,孙丽娘带着小姑娘住一间房,就在雷风的隔壁。   夜幕降临,整个大院陷入了安静。   然而,夜半时分,于成忽然睁开了眼睛。   在他身旁,江岁安睡得很熟。于成怕吵醒她,没有动,只在黑夜中静静躺在床上,侧耳听外面的动静。   因为他本身的武功,加上天灾和仙泉水两相作用,于成的耳目比岁岁平安他们还要灵敏些。   黑夜中响起的那一道脚步声极其轻盈,轻盈到连狗子们都没有被吵醒   可听在于成的耳中,却很清晰。   那轻盈的脚步声,在江岁安和于成的屋门前转悠了一会儿。   但是,脚步声的主人并未推门,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仿佛只是好奇的在外面转悠。   过了一会,那脚步声慢慢地走到了隔壁的雷风的房门前。   这一下,脚步声的主人试探着推了推门。   屋中传来了雷风迷迷糊糊的疑你:“谁啊”   脚步声的主人明显慌乱起来,立马掉头就跑。   于成能听出,跑的方向是北边,也就是李氏母女住的地方。   雷风问了一声之后,没有人回答,他觉得十分奇怪,起床拉开了门。   那门可能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开关的缘故,在深夜中发出很吵的吱呀声。   江岁安听到声音,耳朵动了动,似乎要醒来。   于成轻轻地拍了拍她,温柔地哄:“没事,睡吧,我在。”   他的声音落在江岁安的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沉稳又坚定的力量。安抚了江岁安的担忧,让她又陷入了恬静的梦乡。   隔壁屋的雷风拉开门之后,发现没有人,嘟囔了两句“怪事”,   他旁边的孙丽娘也开了门,问雷风发生了什么事。   雷风摇摇头,也说不上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看到于成并没出来,猜测并不是什么危急的事,便让孙丽娘回去睡觉,自己也回去休息。   第二日,大家都没能起早,一直睡到快日上三竿。   江岁安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一睁开眼睛,就看见于成笑眯眯地盯着她。   江岁安赶紧抹了把脸,觉得自己脸上油腻腻的,眼角好像还有眼屎。   于是江岁安立马翻了个身,背对着于成。   确定于成看不见她的脸了,江岁安才问道:“你笑什么”九九中文   “没什么,就是一大早醒过来就能看到你,心里很开心。”   江岁安的唇角勾起:“一大早就说甜言蜜语。你是不是昨晚偷吃了糖”   于成猛然凑过来,亲了一下江岁安的耳朵。   他看着江岁安小巧的耳朵一点一点染上了胭脂色,方才慢悠悠的说道:“我没有偷吃糖。只是这些话一直憋在心里,发自肺腑,所以你听了特别顺耳。”   江岁安想说他学油滑了,又不想让他看到自己没洗脸,便伸过手去,掐了他一下。   结果,反倒差点把自己的手指头给扭到了。   哼,那一身腱子肉也忒硬了些。   “不跟你贫了!”江岁安看看天色不早,赶紧下床洗漱。   于成见状也跟着下了床,自然是不要江岁安伺候他洗漱的。只是一直凑到江岁安身边,非要跟她一个盆里洗脸,非要跟她一个杯里漱口。   “那不是还有个脸盆你干嘛挤我”江岁安洗好脸,白了他一眼。   于成嘿嘿笑着,也不说话,用她洗过的水,美滋滋地洗了脸擦了手,心里头格外舒坦。   其他人的屋里也传出了洗漱的动静。   江岁安推开门,想去灶房做早餐。这才发现孙丽娘已经做好了粥,蒸好了饼子,还有一碟咸菜,是昨天跟李夫人换的。   孙丽娘招呼众人吃早饭。   “丽娘真是贤惠,以后谁能娶到你,真是有福气。”江岁安夸奖道。   孙丽娘笑着谢过她的夸赞,眼睛朝雷风那边瞄了一下,见雷风神色如常,没什么变化,孙丽娘的神色有些黯然。   雷风提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问其他人有没有听到动静。   孙丽娘生硬地应了一句“是”。齐老先生因为岁数大了,睡觉比较沉,并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于成把自己听到的东西,原原本本告诉大家。   江岁安不由得想到了昨天在堂屋后偷听,随后跑掉的人,也告诉大家。   几人商量了一番,都觉得那人应该是李夫人的女儿,李家小姐。   “挺古怪,李夫人瞧着不像坏人,昨天让我们来住的时候也是热情待客,咱们给她粮食的时候,更是感激连连。却不知这李小姐为何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打探我们。”齐老先生纳闷。   江岁安推测道:“许是害怕吧毕竟咱们是陌生人。”随后她提议道:“李夫人和李小姐就住在北边。我一会儿直接去拜访她们,有什么话大家见面说开。”   齐老先生很赞同。孙丽娘嘱咐他们多加小心。   “我跟你一起去。”于成三下两下吃好了饭。   江岁安盛了些米,两人一起往后院走。   走过花园之后,两人看到一片幽深的竹林。林子掩映间,篱笆围起来的一座小院。   江岁安和于成上前,篱笆门并未关,里头是并排连在一起的三间屋子,都是砖房。   小院里种了些小葱,还有一些蔬菜。不过种的歪歪斜斜,看得出种菜的人第一次做这样的粗活。   三间屋子,一间是灶房,另两间都是厢房。   此时,厢房门锁得紧紧的,还上了锁。只有灶房开着,里头有人影。 第两百一十七章 李月儿   江岁安和于成并没有直接进入院落,而是在院外礼貌地喊道:“请问李夫人在吗”   听到江岁安的声音,灶房里的人慌乱了起来。江岁安和于成看到一道影子在门缝中一闪而过。   过了片刻,李夫人才拉开门,从屋中走出来。   江岁安昨夜来得晚,人又累,没仔细看李夫人。现下晨光中瞧着她,才发现李夫人虽然上了岁数,却风姿卓越,挺美的。   这会儿她脸上挂着歉意的笑容,款款的走过来。   “二位实在抱歉,家里头乱的很,不好意思请你们进来。怠慢了,还请两位勿怪。”   见她没有请他们进去坐的意思,江岁安也不往里闯,把手中的米递给她。   “使不得使不得。”李夫人却不肯接:“昨日你们已经给了我好些米,不好意思再拿了。你们人多,留着吃吧。”   江岁安同样笑着道:“我们要在这儿待好长一段时间,你千万别跟我们客气。昨日听徐镇长说,你还有个女儿。你们母女俩也挺不容易的,这些米你们吃。”   说着,江岁安把米塞给了李夫人。   李夫人拿着米袋,满脸感激,连声道谢,但并未提及她女儿的事情。   江岁安心中纳罕,主动提起了这个话题。   “李夫人,昨日到现在,我们还没见过令千金。可是她身体不适我家里有祖传秘药,包治百病。我也略通一些医术,要是有需要,我可以帮你看看。”   听到这话,李夫人眼中闪过慌乱之意,急忙摆手道:“不用不用,月儿她没有生病,她只是胆小,不太敢见生人。”   江岁安听她说话吞吞吐吐,目光躲躲闪闪,知道其中必有蹊跷。   江岁安和于成对视一眼,于成微微点头,直接问道:“你家女儿昨夜半夜到我们屋外徘徊,可是有什么事情”   “什么”李夫人大吃一惊,下意识的向后看向灶屋。   灶屋的门动了动,但没有人出来。   李夫人的神情越发心虚,但仍然强撑着说道:“许是你看错了。”   “不,于成不会看错。他会武功,耳目极其灵敏。而且不光是他,连雷兄弟和孙姐姐也都听到了动静。昨日我们刚来时,你家女儿曾躲在堂屋后偷听我们说话。”   说着说着,江岁安的声音严厉了起来,脸色严肃的道:“李夫人,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有什么话什么事,还是趁早说开了好。令千金鬼鬼祟祟偷窥我们到底是何意若是你不说,我们便去找徐镇长理论个明白。”   说完,江岁安拉着于成转身就走,看那架势似乎真的要去找徐镇长评个理儿。   李夫人顿时慌了,再也装不下去瞒不下去了,连忙跑过去,拦在他们面前道:“二位,二位千万别去找徐镇长,我说便是。”   江岁安和于成停下步伐,齐齐盯着她。   李夫人硬着头皮道:“月儿是生了怪病,容貌有些损毁,所以不太爱见人。”   “那为何又躲在暗处偷看我们,半夜三更的去我们房门口转悠”于成喝问。中文   李夫人苦着脸说:“月儿自打她生了怪病,性子也变了。成天疑神疑鬼,怀疑这个,怀疑那个。昨日你们来了,她便变得有些神神叨叨,所以才会在暗处偷看你们。”   江岁安总觉得李夫人这话不大可信,可李夫人一脸真诚,那羞愧的样子又不似作假。   于是,江岁安不动声色,假装信了,又说了两句,和于成离开。   李夫人瞧着他们走向前院,悄悄松了口气,转身回到灶房里。   李夫人刚进灶房,躲在角落里的李乐儿便闪身过来,古怪又犹如利爪的指甲猛然架在了李夫人的脖颈上,狭长的眼睛犹如兽瞳,因为见了光,此时瞳孔成了一条缝。   “你跟他们说了什么”   因为刚才江岁安、于成和李夫人站在篱笆墙外说话,李月儿虽然因为变异,可以在暗夜中是清晰地视物,但是听觉并不发达,所以并未听到三人谈话的内容。   李夫人吓了一跳,对上李月儿的竖瞳,心里更是升起深深的恐惧。   “我没跟他们说什么,只说你生病了,不想见人。你别怕,我不会跟别人说你坏话的。”李夫人抖着声音安慰道。   李月儿听了,眼睛闪了两下,忽然拿开了尖锐的爪子,变了个声调。   她声音软软的撒娇:“娘啊,你别怪我,我变成了这幅古怪的模样,整天提心吊胆不敢见人。看什么都不顺眼,脾气当然烦躁。你是我的亲娘,你就多包容包容我。”   说完,李月儿低下头,在李夫人的肩膀上讨好的蹭蹭,样子仿佛一只温顺的大猫。   李夫人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摸摸她披散的长头发,心里的恐惧并未散去。   女儿的脾气一日比一日古怪,样子也越来越奇怪,要喝的血也越来越多,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且不说李家母女在灶房中说话,江岁安和于成离开了篱笆院之后,并没有直接回到前院,而是绕到了一个僻静处。   “李夫人必有古怪。”   “李夫人必有古怪。”   两人异口同声,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不由得笑了起来,颇有心有灵犀的感觉。   “我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于成想去小院的灶房上探一探。   江岁安却建议他:“你先去看看那两间上锁的屋子里头有什么古怪,不要贸然的去灶房。我总觉得那李小姐怪怪的。若她是变异人,说不定你的打探会因此惹怒她,那可就不好了。”   “还是你聪明。”于成夸奖,江岁安抿唇微笑,让他多加小心。   于成运起轻功,几个起落,落在了小院最靠外的厢房屋顶上。他动作很轻,无地移开了房顶上的瓦片。   结果瓦片刚移开,于成就闻到了一股腐烂腥臭的味道。   他觉得不对劲,捏住鼻子,凝神往屋里一看。   物中的景象让于成倒吸一口冷气,只见偌大的厢房中,并未有任何家具摆设,而是堆满了人的尸体,满屋子都是,一个一个叠在一起,最多的一堆竟然有五六个人叠着,景象极其恐怖。 第两百一十八章 狼窝   与此同时,灶房中的李月儿神情一凝,鼻子抽动了几下。   “怎么了”李夫人紧张地问。   李月儿不答,人窜到门边,从门缝中往外张望。   院子中没有人,厢房的门也锁着,李月儿抬起头,望向屋顶。   厢房的屋顶是山脊状的,面向院子的斜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另一面李月儿看不到。   李夫人又担心地问了几次“怎么了”,李月儿不耐烦地答道:“你鼻子是坏掉了吗那边屋里的味道漏出来了。”   漏、漏出来了。李夫人想起两间屋里的情形,下意识地捂住嘴巴,干呕了几声。   李月儿瞥了李夫人一眼,竖起的兽瞳危险地闪了闪。   她拥有厉害的本事,她的娘亲却如同废物,如同累赘般的人,真是太令人讨厌了。   李夫人并不知道自己在女儿心中是沉重的包袱,她勉强压下自己的恶心,战战兢兢地说:“我、我、我出去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   伏在屋顶上的于成早已听到了灶房里的动静,思量了一下后,他悄无声息地离开了,没有再去查看另一间厢房。   李夫人走到院子里查看了一番,确保厢房的门窗都锁好了,她送了口气,将查看的结果告诉李月儿。   李月儿心中的疑惑不减反增,对李夫人道:“你刚才亲眼看见那一男一女回前院了吗”   李夫人连连点头,生怕李月儿对新来的江岁安他们起了歹意。   “我说了你生病了,胆子小不敢见人,他们信了,真得走了。”   “他们还问了什么”李月儿追问。   李夫人一五一十地回答:“问了你为什么半夜去找他们,还有昨天是不是在堂屋外偷听了。”   “不对!”李月儿的指甲忽然暴涨:“昨夜开门查看的是那个健壮的大汉,刚才来的却是另一个年轻俊俏的小伙子!”   “这、这不要紧的,”李夫人小心地劝说又怕又气的李月儿:“他们肯定是吃早饭的时候说起了昨晚的事儿,那大汉有事,就让这小伙子来问问而已。”   李月儿不屑地道:“你懂什么我昨夜只是去察看,并没伤害他们,连杀气都没漏。说不定那年轻小伙儿五识了得,知道我没想动手,所以连门也不屑开而已。”   李夫人犹疑不信,好声好气地说:“哪有那么厉害的人,就连徐镇长都没发现我们家的不对,没发现你、你的特别,那些人只来了一晚上,不可能发现什么的,月儿你别怕。”   听到“怕”字,李月儿鲜红的双唇诡异地勾起。   “我当然不怕,大不了都杀光了,饱餐一顿,岂不美哉。”   李夫人看着女儿邪魅的模样,听着女儿漫不经心的真心话,后背直冒冷汗。   她娇滴滴的女儿,怎么就成了杀人喝血为乐的魔头呢。   李夫人心里苦得发慌,怕得发紧。   可是,之前大灾发生的时候,她的相公宁愿带着两个狐狸精小妾逃跑,也不肯带她们母女走,为了丢弃她们,甚至让下人对她们母女大打出手,带着两个小妾观看取乐。西西   要不是女儿突然变得厉害,她们母女可能就被打死了,哪还能活到今天。   想到这些,李夫人哪里忍心怪女儿。而且怕归怕,怎么说也是身上掉下的肉,女儿虽然凶狠,但从未真得伤过她一次。   李夫人叹了口气,为了安抚李月儿,她提出去前院看看江岁安他们,探探口风。   “那你还磨蹭什么,快点去!”   李夫人拿碗装了些咸菜,离开小院,往前头来找江岁安他们。   穿过连绵的回廊,李夫人快步来到第二进院子。这一进院子整体像个长冬瓜,院中东西各有两个花园,花草已经全部枯萎了,耷拉在地十分难看。院子从左往右依次是回廊,大灶房、小灶房,两间下人屋子,五间主人房,三间厢房,两间杂物房,半新不旧的,角落里都是蜘蛛网。   李夫人站在回廊上,听到右手边的大灶房里有说话声,她抹了把脸,挤出笑意,端着咸菜走过去。   “各位都在家哪”李夫人站在灶房门口,笑着打招呼。   她边说话,边打量屋里的人,齐老先生、雷风、孙丽娘和三个小女孩都在,但是于成和江岁安却不见人影,李夫人的笑容一凝,心下一沉。   孙丽娘放下碗迎出来:“原来是李夫人,吃过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一点吧。”   “不用不用,”李夫人推辞道:“我给你们送点咸菜来,咦怎么不见江姑娘和于小弟”   “李夫人太客气了,江姑娘和于成出去了,你找他们有事吗”   “他们去哪了这一大早就出去,做什么去了”   “买农具去了,我们打算把花园铲了,种点粮食。”   孙丽娘并没有因为李夫人不客气的追问而慌乱,镇定地回答。   李夫人不信,正要再问的时候,背后响起说话声。   她连忙转头,只见江岁安和于成有说有笑地走过来,于成肩上扛着一把崭新的锄头。   江岁安抬眼看见李夫人,笑着问她有何事,是不是她女儿需要药。   李夫人看了看于成和锄头,先前的怀疑消散不见,脸上重新堆上了笑。   “月儿她没事,我送些咸菜给你们。”   说完,李夫人硬是把咸菜塞给孙丽娘,迈着轻快地步伐离开了。   江岁安、于成和孙丽娘都眼不错地盯着李夫人的背影,亲眼瞧着她离开二进的院子,往北边的小院去。   江岁安紧走几步,走到连接二进、三进院子的回廊门洞后,确保李夫人没有藏起来,真得走了,她才转身回灶房。   于成把锄头放到门边,江岁安放出狗子们,让他们在回廊上望风。   灶房里,孙丽娘疑惑地问于成和江岁安:“你俩刚才从后院一回来,突然就说要拿米去买农具,然后这么短的时间就买回来了,李夫人还一再问你们的去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成用轻功去的。”江岁安给于成倒了杯茶,脸色有些难看地坐下来。   “齐老,丽娘,雷兄弟,我们进了狼窝了!” 第两百一十九章 对策   “狼窝”   众人越发一头雾水,江岁安看了眼三个小姑娘。   让她们跟着大人听的话,怕吓着她们,可要是不让她们听,万一发生什么事,她们没有防备,岂不是有危险。   思来想去,江岁安决定让三个小姑娘也跟着听,安全更重要。   “小花,小草,小鱼,我接下来说的事情很可怕,但你们要明白,那只是偶然会发生的事情,并不是经常会有那种事。而且不管发生什么,或者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我们都会保护你们。”   钱小花、钱小草和吴小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并没有惧色。   钱小花开口道:“江姐姐你放心,我们不会害怕的,即便有危险,也会勇敢去面对,勇敢去克服,就像齐爷爷教我们的诗里说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等我们长大后,也会像江姐姐和于哥哥、雷叔叔一样,打败坏人和危险,像你们保护我们一样,保护你们。”钱小草和吴小鱼附和着点头。   “说得好!”雷风端起碗,把稀饭当成美酒一饮而尽。   齐老先生满脸欣慰,钱小花品性纯良,性格坚韧,虽然是女娃,却比男孩更坚强,作为她的夫子,齐老先生很自豪。   江岁安赞赏地点头,原来不知不觉间,小姑娘们都慢慢长大了,有了自己的见解,这是好事。   于是,于成缓缓将自己在屋顶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但对于尸体,他并没有说得很详细,不过也足够让其他人震惊和恶心了。   “你、你是说,后院那边、那边的厢房里,全都是......”孙丽娘吓得话都说不完整了。   于成点头,面色沉重。真实的场景,比他说的还让人难以接受。   孙丽娘慌忙站乐起来,把桌上的咸菜、李夫人刚送来的那碟咸菜通通倒在泔水桶里。   “不能吃了,天知道这些东西是拿什么做的。”   孙丽娘这么一说,大家都不由得有些反胃。   见状,于成赶紧道:“咸菜应该没事,她家灶房里似乎是干净的。”   “那也不能吃。”孙丽娘急道:“要我说咱们立马就搬走,这李家岂止是狼窝,简直是阎王殿。家里放着那么多尸体,多丧心病狂的人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孙丽娘越说越慌,恨不得马上离开李家。   齐老先生紧皱着眉头,慢慢抬手,制止孙丽娘慌张。   “丽娘先别急,刚才李夫人那样子,明显是在打探我们,若是咱们现在就走,万一她们起了杀意,只怕我们要付出不少代价。”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哪。”   孙丽娘眼泪都快下来了,心头像是有火在炙烤,无比后悔搬来镇上住。   江岁安冷静地分析道:“杀人的肯定是李家小姐,但是昨天她只是偷听我们说话,昨晚也只是出来打探我们的情况,并未下杀手,或许她并不想杀我们。”   “所以我们不能给她动手的理由。”于成接话:“尤其是在不知道她实力的情况下,我们在明她在暗,对我们十分不利。”第九   雷风十分赞同于成的看法:“再说了,我们连那李小姐的面儿都没见过,即便离开这里,她要是想追杀我们,我们防不胜防。”   孙丽娘又要急:“总不能当不知道吧,她现在不想杀我们,要是晚上改主意了呢要是明天改主意了呢我们就这么等死吗”   “当然不是。”江岁安沉吟道:“这事我们该先跟徐镇长说一说。”   “对对对,就是他把我们给安排到这狼窝里的!他得负责!”孙丽娘把错都怪在徐镇长头上,可转念一想,又害怕地说:“万一他是故意把我们送到李家的呢”   听了孙丽娘的话,大家一愣。   徐镇长的威望和人气,江岁安、于成、雷风和齐老先生都很信服,直觉告诉他们,徐镇长和这事没关系。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示意孙丽娘冷静些。   “徐镇长把我们安排在这儿的事儿,他的手下全都知道,而且徐镇长昨天亲口说,他和周围的邻居打过招呼了,也就是说邻居们也知道是他让我们住进李家的。要是我们出了事,徐镇长肯定不能置身事外。”   “而且我觉得,徐镇长非常聪明,他不会做这种自掘坟墓的傻事。”于成也替徐镇长说话。   江岁安和雷风不置可否,心里都是偏向于相信徐镇长的。   孙丽娘也是被吓着了,六神无主的,见众人都这么说,她半信半疑地点头。   正当众人商量该怎么办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狗子们的狂吠。   众人知觉眼前黑影一闪,回过神来的时候,于成已经像道利箭一样射了出去。   于成的功夫又精进了,雷风心中感慨,拔腿追了出去。   江岁安跟着往外跑,三个小姑娘也想出去的三个小姑娘,孙丽娘死死拦着她们,不让她们去。   “娘你放手,我要去帮江姐姐他们。”吴小鱼急急地说。   “不行,外头危险,你不许出去。”孙丽娘急中生智,给三个小姑娘指派了任务:“你们三个跟我一起照顾齐爷爷,万一坏人进来,我们就靠你们了。”   吴小鱼一听这话有道理,一股责任感油然而生,不再往外窜,而是和钱家姐妹在屋里守着齐老先生和孙丽娘。   外头,于成速度极快地堵住回廊间的门洞,狗子们呈圆形包围住李家小姐。   李家小姐李月儿一身素白长裙,长发用同色发带简单地束起,未施脂粉的脸上一派娇柔,若是忽略她那长得过分的指甲,她整个人素净得像一朵小白花。   “公子为何阻拦我的去路,小女子好生害怕呀。”   李月儿以白丝手帕掩唇,眼中有泪花闪烁,仿佛于成是拦路的无赖登徒子。   江岁安和雷风一赶到,看到的就是李月儿这副瑟瑟发抖、惊恐小女子的模样。   要不是知道李月儿藏了一屋子的尸体,雷风只怕也会被她这副模样给骗住。   即便知道李月儿不是好人,雷风眼中还是闪过一抹惊艳。 第两百二十章 走不掉   若说江岁安如明月般端庄,那李月儿便如太阳般耀眼,细长的柳叶眉,狭长的丹凤眼,一点朱唇薄而俏,身段更是如弱柳扶风,天然一股风流。   李月儿注意到雷风盯着她入神,眼珠子一转,朝着雷风抛了个媚眼。   “公子,奴家只是个弱女子,你们这样人家好怕啊。”   雷风咽了下口水,勉强开口问:“你为什么鬼鬼祟祟地接近我们”   李夫人气喘吁吁地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辩解道:“诸、诸位,误会、是误会,这是我女儿,不是坏人。”   江岁安走上前,伸手“搀扶”住李夫人,不让她靠近李月儿。   李夫人觉得手上一股大力,让她几乎动弹不得,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挣扎。   “李夫人,是不是误会,要请李小姐自己说,你先歇会儿,不要太累了。”   江岁安擒着李夫人,纹丝不动,明为劝说,实则警告。   李夫人哀求江岁安:“我不累,月儿身体不太好,她需要休息,你们不要逼问她了好不好”   “李夫人,李小姐这么精神抖擞的,可看不出身体不太好。我们也没有逼问她,大家既然住在一个屋檐下,坦诚相待比藏着掖着好,你说对不对”   江岁安的话让李夫人无言以对。   知道江岁安他们不会轻易罢休,李夫人拼命朝李月儿使眼色。   李月儿压着心里的怒火,将手帕一甩,露出三分凶色。   “来者是客,你们这些客人凭什么管我们主人家的事这整座宅子都是我的,你们有资格管我去哪吗我爱看什么就看什么,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让开!不然滚出我家!”   眼看她说翻脸就翻脸,江岁安、于成和雷风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屋里的孙丽娘听到这话,激动地扒着门喊:“走就走!既然你不欢迎我们,我们马上走!”   终于能离开这个可怕的地方了,孙丽娘恨不得马上插翅飞走。   李月儿脸色一变,她这么急着走,难道发现了什么   不行,他们不能活着离开。   李月儿杀意暴涨,只听江岁安突然高声道:“李小姐,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吗便是乡间妇人也比你有礼的多。而且严格来说,我们是徐镇长的客人,之所以住到李家,是徐镇长安排的。我们初来乍到,离了这儿根本没地方住。所以,你若有什么不满,还是先跟徐镇长说吧。没有他的话,我们不会走的。”   江岁安边说边用眼神向孙丽娘示意,让她赶紧进屋去。   孙丽娘不甘不愿地缩回屋子里,心里十二万分不解。   李月儿眼里的杀意消了些,原来他们并不想走所以他们什么都没发现,只是感觉到了冒犯,生气了   李月儿脸上忽然绽开了笑容,仿佛江岁安的怒意一点也没气到她,反而让她特别开心一样。   “是啊,我就是这么没有礼数的人,你们这些讲礼数的人,还不是得乖乖听我的。哈哈哈哈,这么一看,你们好可怜啊。”123看书网   这女的脑子不正常吧,于成冷冷地看着李月儿,从头至尾都对她的美貌没有丝毫动容,浑身绷得紧紧的,防备着李月儿。   “可怜之人都是活该。”   李月儿猛然收住笑,阴森的目光从雷风、于成、江岁安的脸上一一扫过,随后瞪向岁岁、平安、小甲等狗子。   天不怕地不怕的狗子们,在李月儿诡异的注目下,居然有些发抖,虽然仍旧龇牙咧嘴,但是江岁安看得出,就连岁岁和平安眼中都有深深的恐惧。   这李月儿的本事怕是很了得,而且很可怕。   “原因我已经告诉你们了,我就是不喜欢你们在我家,怎么的,咬我啊还是让你们的狗咬我不咬,那就给我让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李月儿抚摸着自己尖锐的长指甲,眼神阴毒。   于成让开门洞的位置,李月儿迈着妖娆的步子,一脸得意,施施然地往后院走。   走过江岁安身边的时候,看也不看李夫人,脚步都带停的。   李夫人脸上闪过失望,江岁安暗暗摇头,松开手。   就在这时,李月儿停下了步伐,回过身来看着众人。   “对了,通知你们一下,想留下可以,立马给我搬去第一进院子,没我的吩咐,不许到后面来。”   “马上搬。”江岁安毫不犹豫答应下来。   李月儿觉得无趣,摆着腰,白了江岁安一眼。李夫人缩着头,跟在李月儿身后,母女二人一前一后的离开。   这厢,灶房,孙丽娘满是怒意地问江岁安:“刚才多好的机会,为什么不趁机逃出李家”   雷风赶紧劝解:“丽娘你冷静点,江姑娘既然那么说,自然有她的用意。”   孙丽娘见雷风站在江岁安那边,根本不帮她说话,更加气急。   “有什么用意能比命重要刚才只要答应下来,我们这会儿都离开李家这阎王殿了!”   齐老先生眼见他们要吵起来了,连忙道:“别急,都别急,有什么话好好说。”   “是啊,娘,你别急嘛,先听听江姐姐怎么说嘛。”吴小鱼也跟着劝她娘。   孙丽娘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一个个都站在江岁安那边,没有一个帮她说话的,她忽然掩面而泣,哭了起来。   “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知道我没你们聪明没你们厉害,你们都不想听我的,我就想好好活着,就想平平安安活着,我有什么错啊。”   这怎么还哭上了,雷风一脸头痛之色。   吴小鱼慌忙拉住她娘的衣角,带着哭腔说:“娘别哭,娘你别哭,我听你的话,小鱼乖乖听你的话。”   孙丽娘紧紧抱住吴小鱼:“我可怜的闺女啊,咱们娘两的命好苦啊。”   江岁安深吸一口气,缓缓地开口:“丽娘,你想好好活着,相信我,我也想好好活着,于成,雷兄弟,齐老先生,小花小草,我们都想好好活着。”   江岁安的声音不大不小,沉稳有力,孙丽娘渐渐止住了哭声。 第两百二十一章 自责   “那刚才为什么不走”孙丽娘抹着眼泪,委屈地问。   于成替江岁安回答道:“你们刚才都在屋里,没有看到那李月儿的神色。听到我们想逃走的时候,她满脸杀意。”   “连你也打不过她吗你跟雷兄弟两个大男人,还对付不了她一个女子吗”孙丽娘不信。   雷风苦笑:“我不知道于兄弟打不打得过她,但是我肯定打不过,她的杀意一出,我竟然腿软了。”   孙丽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她知道雷风的本事,虽然不如于成,也很了不得,进山随随便便就能打野猪。   可是没想到,那李月儿连手都没动,雷风居然生出了惧意,她竟恐怖如斯吗   “狗子们很怕她。”江岁安把自己看到的情形说出来:“他们寻常围猎狼群都不会怕,可是却害怕李月儿的杀意。”   在场功夫最高,也最能打的于成缓缓开口说:“李月儿身上有一股阴邪之气,她生气时,那股气便犹如实质,如同护体的盾具。而且据我观察,后院所藏尸体,具具干枯,像是浑身血液被吸走了。”   孙丽娘一哆嗦:“你、你是说,那李月儿喝人血”   于成点头,所有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孙丽娘跌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吾命休矣。”   齐老先生狠狠咳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压下心头的恶心感,脸色难看地开口。   “老夫曾看过一篇古籍,记载了一些诡异之事。其中提到上古部落的首领,为求长生,以人血为食,甚至日日用其沐浴,书中称其为血族。”   “那后来呢那些首领长生不老了吗”雷风追问。   “后来,血族首领们一个个身患怪疾,皮开肉绽,形如鬼魅,常人只要触碰到他们就会死,据说是因为他们怨灵被怨灵缠身,浑身散发着死气。但他们确实寿命更长,而且靠着死气,接连占领了其他许多部落,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听了齐老先生的话,大家都沉默了。   触之即死,谁敢跟李月儿交手就算拼尽全力打过了她,只怕自己也活不下去了吧。   “齐老先生,书上有没有记载能克制血族人的法子”江岁安满怀希冀地问。   齐老先生摇头:“书中说血族之所以灭亡,是因为天空掉落许多火石,地上的人畜、生灵灭亡大半,血族们喝不到血,活活饿死,方才灭族。”   孙丽娘愈发绝望,哭着道:“那李月儿把我们困在这儿,分明是要喝我们的血啊。”   接连听到这般骇人的事情,三个小姑娘饶是再勇敢,这会儿也一个个面色发白,哭成一团。   屋里一片愁云惨雾,于成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我事先查一下李家,说不定早就发现后院的尸体,不会住进来了。”   “这怎么能怪你,”江岁安立即道:“就连住在镇上的徐镇长都不知道,李家人根本没有逃走,而是被李月儿全杀了,咱们初来乍到,又怎么能料到进了狼窝。”   孙丽娘哭哭啼啼:“当初就不该搬来。”   “在山上住就没危险了吗豺狼夜袭的事情你忘了”雷风不悦地说。   孙丽娘哭得更大声了,连带三个小姑娘也是泣不成声。   江岁安咬牙,压低声音道:“哭也没用,咱们先搬到第一进小院去,寻个机会逃出去!趁着那个李月儿还没完全变成血族之前,赶紧通知徐镇长他们。我就不信了,整个镇上的人加起来,对付不了一个李月儿。”   江岁安的话让众人心里生出些许希望。   “谁先逃”孙丽娘急忙问。   “于成和雷风功夫最好,让他们先逃。”江岁安提议。   孙丽娘犹疑道:“他们走了,万一李月儿察觉不对来找我们麻烦,谁来保护我们呢”   这倒也是个麻烦,江岁安问齐老先生有何看法。   齐老先生眉头皱得死紧,再三考虑后,斟酌着道:“我觉得,要不让小花逃出去找徐镇长。”   小花大家都愣住了,就连钱小花也忘了哭,呆呆地看着齐老先生。   过了一会儿,孙丽娘第一个反对:“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交给一个孩子呢”   齐老先生不慌不忙地分析给大家听:“正因为小花是孩子,不引人注意,所以这事要交给她来。就像刚才那会儿,对峙的时候,李月儿的注意力都放在于成、雷风和江姑娘身上,对三个小的完全没有留意到。”   “而且小花也不小了,说话做事都很有条理,跑得快,也认识徐镇长,让她去完全可以。”   听齐老先生这么一说,江岁安、于成和雷风都思考起来。   “我觉得可以让小花去,”江岁安率先支持:“若是担心徐镇长不信的话,我们写封信,让小花交给徐镇长。”   “但是我们没笔墨纸砚,怎么写信”孙丽娘还是觉得这个主意不妥。   “那就写血书。”于成道。   江岁安看向钱小花,温声问:“小花,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我愿意!”钱小花毫不犹豫地道。   孙丽娘看看钱小花,再看看自己的闺女小鱼。   “小花一个人去不保险,带上我家小鱼吧,我家小鱼力气大,万一有啥事,两个人也能有个照应。”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孙丽娘真正的想法是什么,大家都能看出来,无非是觉得只要逃出李家就能活命,所以想让小鱼离开李家。   不过她说得也有道理,而且作为娘亲,孙丽娘的做法无可指摘,大家商量了下,觉得掩护两个小姑娘逃走应该可以,便答应下来。   孙丽娘觉得女儿有了生的希望,立马不哭了,积极地搬东西。   一行人大张旗鼓地把寥寥几样家当,从第二进院子,搬到前院去。   他们搬东西的时候,李月儿并没有出现,但是李夫人却来了,一脸愧疚和不安地站在回廊的门洞下,看着江岁安他们搬东西。   江岁安朝于成使了个眼色,原本用麻绳拉着狗子们的于成会意,假装不小心松开了绳子。   狗子们“汪汪汪”叫着,朝李夫人跑过去。 第两百二十二章 以水相克   岁岁和平安是獒犬,长相本就比一般的狗古怪凶恶,加上狗子们数量众多,吓得李夫人掉头就跑。   “啊啊啊啊,救命啊!”   李夫人顾不上什么礼仪了,边跑边尖叫,狗子们穷追不舍,但是并没有真得咬李夫人,反而有意无意地放慢速度,像是故意撵着李夫人跑一样。   李月儿听到动静,脚下微动,一个闪身就来到前头。看见狗子们追李夫人,她觉得特别有趣,毫无形象地仰头大笑一阵后,猛地亮出长指甲。   狗子们见势不对,立马掉头就跑。   李月儿却不想放过他们,她漂亮的眼睛里染上血红,周身冒出一团黑色的雾气。   察觉到雾气的狗子们跑得更快了,然而却快不过李月儿,跑得最慢的小巳被雾气缠上,下一瞬,它右边的后爪被尖锐的指甲戳了个血窟窿,鲜血飚了出来,小巳痛得忍不住哀嚎,奔跑的动作变慢了。   李月儿虽然喝血,但极其讨厌黑狗血,正要躲开,忽然闻到血中有一丝神奇的香味,她登时停下闪躲,抬起手,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下手背上的血。   好喝!   李月儿眼睛一亮,轻松地追上小巳,直接戳向它的脖颈。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小巳就地一滚,堪堪避开李月儿的利爪。   “哟呵,挺聪明啊。”   李月儿有些惊讶,她亲爹都没能在她手上躲过一下,没想到这狗倒是躲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直接将长指甲当做砍刀用,砍向小巳。   小巳连打三个滚,每一次都是勉强躲开李月儿的指甲,但也因为不停躲避,脚上的血流得更快了,而伤势让小巳的动作越来越慢,闪躲越来越吃力。   李月儿觉得这样很好玩,反而放慢了动作。   岁岁和平安察觉不对,岁岁带着小甲、小乙等众狗子回身攻击李月儿,想救下小巳,而平安则是飞快地奔到前院,向江岁安报信。   于成和雷风已经借着狗子们的掩护,悄悄打开了李家的大门,将钱小花和吴小鱼送了出去。   刚转身就看到了焦急的平安,知道不对劲的两人马上赶往后院。   岁岁带着众狗子死死缠住李月儿,气得李月儿没了玩乐的心思,打算把这些狗都杀了取血。   于成和雷风欺身上前,和李月儿缠斗起来,狗子们也忍着恐惧,在一旁帮忙。   武艺高强的于成,武力值不低的雷风,加上十只不要命的狗子,即便李月儿也不敢轻敌,终于收起了之前的漫不经心,打起全副精神对付他们。   江岁安赶来,但是她知道自己不是李月儿的对手,为了不让于成他们分心,她并没有上前,而是抓紧玉簪,准备好仙泉水。   李夫人在院子那头着急不已,大喊“不要打了”,当然没人听她的。   李月儿以一抵二加十条狗子,丝毫不落下风,身侧的黑雾开始散发出极其刺鼻的味道,人和狗闻了之后直恶心。   眼看于成和雷风脸色发白,狗子们也脚步不稳,江岁安一咬牙,决定死马当活马医,放了一锅仙泉水,然后奔过去,兜头朝李月儿泼去。   李月儿压根没把江岁安泼来的水当一回事,脚步稍稍往右边一让。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她身侧的黑雾触到了水雾,霎时化作一阵白烟,竟然飘散了大半。   黑雾受到重创,李月儿也好过不到哪里去,猝不及防之下吐出一口鲜血。   那血落在地上,地面的青石板居然滋滋作响,被烧出了一个大洞。   吐血后的李月儿明显战斗力下降,于成和雷风趁机加快了攻势,李月儿不得不后退。   两方人分开,李月儿抹了把嘴边的鲜血,漂亮的脸上满是怨毒。   “好,好的很,老娘自从变成了这般模样,还没有受过伤。”李月儿身影一动,飞速掠向江岁安。   于成扑过去挡住她,江岁安已经放好了仙泉水,直接泼了出去。   于成和李月儿一起被淋成了落汤鸡,两人都愣住了。   于成没有什么感觉,甚至想喝一口仙泉水。   李月儿却面有痛色,浑身的黑雾散得干干净净,快步退到后头。李夫人搀扶住她,担忧地询问她有没有事。   李月儿眼中的血红明明灭灭,虽然不知道江岁安泼来的水里有什么古怪,却很明白自己是讨不了好了。   “哼,算你们厉害。给我乖乖呆着,不然老娘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把你们一个个赶尽杀绝!”   说到最后一句,李月儿的指甲暴涨,颜色也变成了纯黑,放到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江岁安端着一口铁锅,站得笔直,义正言辞地道:“只要你聪明点,别来打扰我们,我们也不会为难你。”   “为难我你也配!”   李月儿掏出白帕子,不屑地甩着,若无其事地一扭一扭走掉了。   江岁安、于成和雷风送了一口气,江岁安上前查看小巳的伤势,看见它流血的后脚,心疼不已。   可谁也没想到,李月儿只是假装要离开,在江岁安、于成和雷风放松警惕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了前院。   江岁安、于成和雷风急忙追上去,只见李月儿站在前院中,以审视的眼光看向堂屋里的众人。   孙丽娘放声大叫“走开!你走开!”和齐老先生护着身后的小姑娘,李月儿看不到三个小姑娘的脸,但是看到三条棕色的麻布裙摆,这才放下心,在江岁安等人愤怒的目光中,一扭一摆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儿,确保她这次真得走了,李夫人也走了,孙丽娘两腿一软,哆哆嗦嗦坐到椅子上。   她身后,只有钱小草一个人,不过她左右手各提着一条裙子,连同她自己,一共三条。   幸好齐老先生反应快,让钱小草拿着裙子,不然就被识破了。   江岁安、于成和雷风这才松了一口气,刚才真是惊险,若是李月儿察觉不对,追了出去,以两个孩子的脚程,只怕还没跑出去多远就被李月儿害了。 第两百二十三章 发现   另一边,回到后院的李月儿换上干衣服,闪身跃上厢房的屋顶,眯着眼睛看着前院。   那姓江的女人不知是什么来路,手中那锅水真是奇怪,为何她一触碰就觉得疼痛难忍似乎那些狗子是她养的,平常也应该喝过这种水,但狗血的味道却极为纯净鲜美,又是为何   想到那甜美的滋味,李乐儿狠狠咽了口口水。   自打觉醒那次大开杀戒,她已经有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喝过鲜血了。整日只靠些动物的血续命,让李月儿觉得烦透了,脾气也越来越暴躁。   怎么才能弄到那些狗呢要不干脆直接喝光了那些人的血吧。   李乐儿舔了舔嘴唇,虽然这么想,可她也知道不可能。   她是能打过那个于成和雷风,但是江岁安手里的怪水让李月儿极为恐惧。就算只沾上一点点,也足以让她吐血。   而且,水这个东西防不胜防。若是打架的时候他们泼水,那自己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搭了进去。   李月儿想来想去也想不出好主意,烦躁不堪。   底下的李夫人战战兢兢的问她:“月儿啊,娘去集市上一趟,给你弄只鸡回来好不好”   “我才不要再喝臭烘烘的鸡血!”   李月儿心烦地拒绝,李夫人不敢多言,低下了头,匆匆的从后门离去了。   后院里,李月儿坐在屋顶上苦思冥想。前院,江岁安、于成、雷风、齐老先生和孙丽娘以及钱小草坐在堂屋里,焦急地盯着屋外。李家一时之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出了门的李夫人奔坊市而去,虽然李月儿说了不想喝鸡血,但是李夫人还是打算买只鸡。因为李月儿时间长不喝血的话,会变得十分可怕。   李夫人手里拿着的米,正是江岁安昨日换给她的。   李夫人的心头溢满了愧疚,江岁安他们都是好人。可是,李月儿是她的亲闺女,而且要不是有月儿在,李夫人只怕早已经死了。所以,即便心里内疚,李夫人也并不打算放江岁安他们出来。   就在李夫人在集市上挑鸡买菜的时候,先头逃出来的钱小花和吴小鱼,按照江岁安和于成的吩咐,去了徐镇长家里找了一趟。只是,看门的老伯告诉两个小姑娘,徐镇长不在家,在集市上,有什么事去集市上找他。所以两个小姑娘这会儿也在集市上,寻找徐镇长。   没想到,两个小姑娘没有找到徐镇长,居然一抬头看到了李夫人。李夫人也看到了她们,又惊讶又诧异,两方人呆立当场,大眼瞪小眼对视起来。   还是钱小花先反应过来,拉着吴小雨转身就跑。   见两个小姑娘跑了,李夫人慌忙追了上去,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抓住这两个娃子,不能让她们把李月儿的事情说出去。   于是,偌大的坊市上出现了奇异的景象,两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在前面疯跑,一个四十来岁的漂亮妇人在后面猛追,不停地喊着“站住!站住!”   钱小花和吴小鱼怎么可能会停下她们两人肩负的,可是江姐姐、于大哥、齐老先生和孙大娘所有的希望啊。要是被李夫人抓了,那可就全完了。   坊市间的骚动,引起了维护秩序的徐志林的注意,他带着人,从另一头拦下了两个小姑娘。361读书   钱小花和吴小鱼眼见李夫人快追上来了,顿时急了,对着徐志林一个劲的要求见徐镇长。   昨日,江岁安和于成带着三姐妹进城的时候,只见了徐镇长,并没有见过徐志林,是以徐志林并不认得钱小花和吴小鱼,他皱着眉头问她们找徐镇长干什么。   小鱼急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还是钱小花嘴皮子利索些,告诉徐志林,她们是昨天被徐镇长安排在李家的人,是江岁安和于成的亲友,有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徐镇长。   江岁安和于成来镇上的事情,徐志林今早才得知,本打算下午去看看他们,没想到在这里先碰上了钱小花和吴小鱼。   于是,他马上说道:“你们两人别急,我跟江姑娘和于兄弟是好朋友。徐镇长出城去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   什么徐镇长已经不在集市上,出城去了吗钱小花和吴小鱼慌了。   李夫人终于追了上来,头发乱了,米袋子也掉了,整个人狼狈不堪,使劲喘着粗气。   “差、差、差爷,她、她们是我家客人,客人带来的孩子。我、我听、听说她们跑出来玩,家里、家里都找疯了,请、请让我,赶紧、赶紧带她们回去吧。”   李夫人的说辞和钱小花、吴小鱼完全不一样,徐志林一头雾水,不知道该相信谁。   李夫人喘过气来,伸手就来拉钱小花和吴小鱼。   吴小鱼吓得尖声大叫,一下子蹿到了徐志林的身后。钱小花则是使出全身的力气,甩开李夫人,直接把李夫人推到了地上。   “哎哟!”   李夫人惨叫,周边围观的人纷纷对钱小花指指点点。   “这女娃子怎么这么粗鲁人家好心带她回家,她却把人给推伤了。”   “果然是不听话跑出来的孩子,性子野,当然粗鲁无比。”   “现在的娃子们哪,真是让人操心。日子本来就难过,他们还不让人省心,一会儿这个一会儿那个,烦也烦死了。”   就连徐志林也用怀疑的眼光打量钱小花,心里有几分相信李夫人的话,觉得这两个孩子是偷跑出来玩的。   钱小花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指责她,饶是再坚强,这会儿也是满眼泪花。尤其是在看到徐志林不信任的眼光之后,她又害怕又恐慌。   “我不是,我没有。”钱小花想辩解,声音淹没在了人群之中,没有人肯听她解释。   被逼到了极点,钱小花反而冷静下来。   她脚下慢慢地往徐志林身后退去,悄悄拉起吴小鱼的手。   在徐志林又一次提出要送她们回李家之后,钱小花猛然推开徐志林,朝着人最少的地方冲了过去。   “推!推!小鱼快推开他们!” 第两百二十四章 人间炼狱   听了钱小花的指令,吴小鱼闷头闷脑地推人群,吴小花也使劲,两个孩子都变异过,力气很大,居然硬生生地让她们从人群中推开一条路,跑了出去。   李夫人原以为十拿九稳,没想到两个孩子居然还能跑,顿时心生后悔。   眼看追不上两人,她只好灰溜溜地掉头,赶紧回家通知李月儿。   坊市上的人一头雾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茫然。   徐志林见李夫人招呼也不打就走了,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想了想,他留下弟弟徐山林看着坊市,他自己则是带着两个兄弟,往李家而来。   李夫人慌里慌张,没有发现徐志林也跟来了。她急急忙忙进了李家后门,把坊市上发现两个女娃子的事情告诉李月儿。   “月儿啊,她们去找镇长来了,咱们快逃吧。”   李夫人觉得自家的事儿肯定瞒不下去了,劝说李月儿和她一起逃走。   可李月儿却仗着自己的本事,并不打算逃走,气冲冲地来前院找江岁安他们算账。   江岁安正在给小巳治疗伤势,以仙泉水的强大,也只能逼出小巳伤口里的黑雾,没有办法像对付普通伤口那样,触之即愈。   “呸,一群言而无信的卑鄙小人,今日我要你们不得好死!”   李月儿愤怒地冲来,于成察觉到,立马和雷风迎战。   李月儿怕江岁安又拿水泼她,飞身跃到屋顶上,和于成、雷风打斗起来。   没有仙泉水压制,李月儿越打越勇。雷风不如于成动作灵敏,腿上、胳膊、甚至脸上,都被李月儿割伤,鲜血沾在李月儿的指甲上,转瞬即逝,竟然被她吸收了。   有了鲜血相助,李月儿身侧的黑雾范围不停扩大,渐渐连于成也开始受伤。   江岁安在下面端着一锅仙泉水,看得焦急,可她不会轻功,没有办法带着锅飞上屋顶。   正当她无计可施之际,忽然听到敲门声。   江岁安眼睛一亮,太好了,救兵来了。她立即打开门,惊讶地看到门外的人不是徐镇长,而是徐志林。   徐志林错愕地看着屋顶上的打斗,尤其是看到李月儿身侧诡异的黑雾,和她长得不正常的指甲之后,徐志林一脸呆滞,不可置信。   江岁安简单地把事情说了下,向徐志林寻求帮助。   徐志林一听,怒道:“镇上居然发生了这么可怕的事情,这个李月儿太过阴毒,必须除掉他,兄弟们跟我上!”   徐志林带着两个兄弟翻身上了屋顶,他们的武力和雷风不相上下,有了他们的帮助,于成和雷风的压力大大减轻。   “切,这么多人欺负小女子一个,你们要脸吗”   李月儿口里抱怨,手下却愈发迅速。   六个人在屋上打成一团,瓦片们不干了,一块接一块地碎裂,屋子要塌了!   孙丽娘、齐老先生和钱小草,还有十只狗子们赶紧逃出来,躲到院子的角落里。   果不其然,下一瞬,瓦片碎裂,屋顶塌了。   千钧一发之际,于成一手抓着雷风,一手抓着徐志林,飞到院子里。   而李月儿和徐志林的两个手下,没能逃出来,跟着塌掉的屋顶一起陷下去,将三人活埋。而塌陷的屋子引起了连锁反应,李家第一进院子的院墙连同大门,通通损毁。   “咳咳咳”   烟尘弥漫,瓦砾成堆,院子中的众人咳嗽不已。外头的邻居听到动静,好奇地围了上来,有那胆子大的,上前询问徐志林是怎么回事,其他人则是在附近看热闹。   就在江岁安以为李月儿死了的时候,瓦砾堆里忽然有了动静。   “啊——”   “啊——”   两声凄厉的惨叫冲天响,吓得围观的人后退好几步。   烟尘中,李月儿居然从废墟里站了起来,黑雾缭绕,比之前还要强大,而在她旁边,则是两具被吸干了鲜血的干枯尸体。   “啊啊啊,有鬼啊!”   看热闹的人吓得转身就逃,然而李月儿身侧的黑雾仿佛有了神识,追着那些逃跑的人而去。只要被黑雾缠上的人,瞬间就变成了枯尸。而黑雾杀的人越多,李月儿的眼睛越红,力量也越大。   这样的变化让人始料不及,江岁安到处泼洒仙泉水,可是逃跑的人太慌乱,各自的逃跑方向完全不同,黑雾可以化作好几股,甚至好几十股,江岁安却不能分身成好几十个,即便有于成、雷风和徐志林帮忙,依旧赶不上黑雾。   “啊啊啊,滚开,快滚开!”   孙丽娘看见黑雾逼近,慌张大叫,于成马上带着锅过去,给孙丽娘、齐老先生、钱小草和狗子们“浇水”。   “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太被动了。”   徐志林一狠心,提着腰刀朝李月儿扑了过去。江岁安急忙喊:“别去!”   然而终究是迟了一步,徐志林刚靠近李月儿,就被李月儿的指甲划破了喉咙,黑雾瞬间吸干了他的血。   得知动静赶来的徐山林看到这一幕,痛苦大喊“哥!”然而喊声未落,黑雾已经缠上了他,同样将他变成了干尸。   以李家为中心,周围大半的地方沦为了人间炼狱,黑雾肆虐,除了淋了仙泉水的人,无一能逃脱黑雾,就连李夫人也不能幸免。   “月啊——”李夫人的惨叫戛然而止,倒地不起。   李月儿看见李夫人的尸体,猛然一愣,肆虐的黑雾一停。她歪了歪头,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娘”李月儿茫然地叫了一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娘”   “娘”   李月儿走到李夫人尸体旁边,伸出手,想要抚摸李夫人干枯的面容,可她长长的指甲却让这么简单的事情变得不可能。   “娘你怎么不回答我你睡着了吗”   得到回答的李月儿撅起了嘴,凶残又美丽的脸上,竟然有些许让人动容的天真。   江岁安端着装满仙泉水的大锅,悄悄接近李月儿。   李月儿浑然未察觉,一会儿看看自己的长指甲,一会儿看看李夫人。   “哗啦。”   江岁安将仙泉水向李月儿泼去,可让她没想到的是,李月儿向旁边移动了一段距离,躲开了。   李月儿指挥着所有黑雾扑向江岁安:“我恨你!都是你的错!去死吧!”   江岁安被铺天盖地的黑雾淹没。 第两百二十五章 天道灵书   “不!”   于成嘶吼,雷风死死拉住他。   “于兄弟不能去啊,江姑娘也不想看你白白送死啊!”   李月儿看见他痛不欲生的模样,仰头大笑。   于成提着刀冲上去,刀刀要李月儿的命。   李月儿神色一凝,想召唤黑雾保护她,却发现黑雾跟江岁安黏在了一块,根本驱使不了。   她心惊,再不敢大意,立即用指甲迎战于成,但是失了黑雾保护,在于成不要命的打法下,李月儿连连受挫,很快脸上、身上就被划破了。   与此同时,黑雾里的江岁安握着玉簪,仙泉水疯狂往外倾泻,勉强将黑雾逼在身体四周。可是黑雾越来越密,甚至想往她脸上扑,江岁安手里的玉簪因为过度使用,已经在晃动了。   “坚持住啊!”江岁安给玉簪,也给自己打气。   黑雾不死心,幻化出刀片,像江岁安砍过来,江岁安下意识地举起玉簪去挡。   玉簪上的每一个细孔都抵抗着黑雾,拉锯之下,玉簪忽然爆炸了,炸裂成无数细小的玉片。   玉片钻入江岁安的四肢百骸,融入她的血液和骨头里。一道玉色光芒从她的眼中迸裂而出,如同烈阳驱散寒气,玉光所到之处,黑雾痛苦扭曲,消散于无形。   正在和于成打斗的李月儿心神一震,骇然地看向黑雾。察觉到不对的她当机立断,拼着被于成砍伤胳膊,抛下黑雾,转身逃走。   因为黑雾的恐怖,周围的人早已死的死,逃的逃,竟然让李月儿就这么逃了出去。   于成刚想去追,就听雷风惊喜地喊道:“江姑娘!”   于成马上停下步子,发现黑雾褪净,江岁安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岁安!”于成惊喜地冲过去,江岁安想跟他说话,刚一张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于成吓坏了,颤抖着手试了试江岁安的呼吸,温热。再试了下脉,沉稳有力。   于成稍稍放下心,横抱起江岁安。   四周一片狼藉,尸横遍野,徐山林抱着他哥的尸体,哭得像个泪人,其他人也哭着在废墟中寻找亲人的尸首。   雷风、孙丽娘、齐老先生和钱小草,以及狗子们都围着于成,得知江岁安是惊吓昏迷后,大家稍微松了口气。   这时候,终于找来人的钱小花和吴小鱼跟着徐镇长赶来了。   一看到李家废墟上的惨景,所有人呆立当场,难以置信。   钱小花和吴小鱼奔到孙丽娘身边,焦急地询问:“江姐姐怎么了”得知被吓昏了后,两个小姑娘很自责。   “呜呜呜,要是我们早点赶到,江姐姐就不会被吓到了。”   让众人担心不已的江岁安,并不是被吓昏的。实际上,她现在正陷在奇怪的“梦境”当中。   玉片碎裂后钻入了江岁安的身体中,但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如同她第一次喝仙泉水的时候那样,净化了她的身体。   玉片最后汇合在了江岁安的丹田里,但并未重新凝固成玉簪,而是变成了一个奇异的“内空间”。   “内空间”仙气缭绕,当中有一眼泉水,咕噜咕噜往外冒。   在泉水旁边,有一个玉简,江岁安“拿”起玉简,“读”了起来。   “引言:天道有运,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逆行,违背天道,故而天道崩塌,降下惩罚,毁灭万物,重建秩序。”   玉简上的话让江岁安不由得产生联想,所以这一年来的各种天灾,是天道降下的惩罚,为了重建人世间的秩序难道天道真得要毁灭掉所有生灵才会罢手吗她赶紧继续看下去。   “至如今,罚已尽,万物已重生,秩序已重立。天道存悲悯,运有序,需有引,故而留一眼灵泉与一卷灵书给有缘人,望得者尽其用,不负天道,建人伦,立理常,如有负天道,不入轮回,六道皆灭!”   什么看到最后的江岁安,差点被气吐血。   也就是说,她要是不重新建立一个良好的新世界,就得魂飞魄散不得好死而且完全由不得她拒绝!   一下子从一个凡人,变成了一个救世主,江岁安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罢了罢了,既然没得选,唯有好好干。   江岁安知道抱怨天道可没用,毕竟他老人家眨眨眼就毁灭了大半的动物、植物和人类。与其抱怨,不如想好怎么完成天道的任务。   江岁安翻开灵书的正文,发现书中的内容简直就是种植大全和医术大全。   书上记载了不同的植物和种植方式,有些是江岁安很熟悉的,可种植方法完全不一样,例如水稻、小麦等。还有许多是江岁安没有见过,或者只在传闻中听过的,例如马铃薯、玉米等。更有什么温室、大棚、无土栽培之类的记载,完全超出了江岁安的认识,“水分”“湿度”之类的词语,她要想一下才明白是怎么意思。   而医术部分,提到了诸如“提炼”“萃取”之类的制药方式,还有一些疾病的治疗方式,但所用医方,江岁安从没听过和见过。   灵书上还提到,灵泉为了抵抗鬼雾入侵,遭受重创,效果将大大降低,每日取用也有限。但是只要江岁安不断帮助别人,天道会酌情帮助恢复灵泉。   书上的记载实在太多,江岁安一时间读不完,更加记不完。好在灵书可以储存在识海内,可以随时翻看。   而灵泉也可以通过指尖施放,只是一旦超过每日可取用的量,就放不出了。   江岁安放下灵书,蹲在灵泉旁边,伸出双手,掬起一捧仙泉,哦,不,准确的说是灵泉水。   以前的泉水澄澈晶莹,现在的泉水则是乳白色的,有些浑浊。   江岁安试探地喝了一口,味道变了,有些发酸,喝下去之后,从前那种心里舒坦不已的感觉没有了,只觉得还不错,能解渴。   江岁安深深叹了口气,以前拥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泉水,她没有好好珍惜,直到失去了才明白曾经拥有的可贵。   好在灵书里也说了,只要她好好帮助人类建立新世界,灵泉终有一天能恢复。   江岁安深吸一口气,催动意念,离开空间。   “江姑娘醒了!” 第一章 掌心灵泉   江岁安悠悠醒转,一睁眼,就看到于成担忧又关切的眼神。   她心中满是暖意,随即发现自己是被他抱在怀里,而孙丽娘他们正围着她,江岁安的脸上不由得有些发热。   “我没事。”她轻声说,让于成放自己下来。   于成却不肯,那鬼雾碰谁谁死,而江岁安被鬼雾包围了那么久,他担心她可能受了内伤。   看出于成的担心,江岁安摊开手,按照灵书上所教的方法,让灵泉从掌心冒出。   “看,我真得没事,反而变异了,习得了新本事。”   众人对变异一词并不陌生,不过寻常人的变异,大多是力气大了些,速度快了些,就连于成也只是多了个夜视的本领,还没有人能像江岁安这样,“无中生有”。   诸人大开眼界,惊叹连连。   徐镇长正在指挥众人帮忙清理废墟,掩埋尸体,安抚群众,听到惊叹走了过来,眼睛一亮。   “原来江姑娘同我一样,也可以化无形为有形。”   说着,徐镇长抬起手,指尖冒出一点蓝色火焰,热气逼人。   “你们都有这样的本事吗”丝毫没有变异能力的孙丽娘瞪大眼睛,感觉自己仿佛到了一个新世界。   徐镇长并没有孙丽娘不是变异人而看不起她,反而耐心地解释道:“不一定,整个镇上,能像我这般凝聚实物的,连我在内只有五人,都在我们的差役队里,很受大家喜欢和尊敬。”   说着,他看向江岁安,热情地邀请:“江姑娘,你愿意加入我们差役队吗”   江岁安拍拍于成,示意他赶紧放自己下来,不然躺在他怀里跟徐镇长交谈,未免太不尊重人。   于成知道变异本领出现时,身体会被修复一遍,这才确信江岁安真得没事,顺从她的意思。   江岁安站好之后,并没有直接应承徐镇长。   她觉得,想要完成天道的任务,只保护普通百姓的安全并不够,还要让老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就像齐老先生曾经说过的:衣食足而知荣辱,仓禀实而知礼节。   所以,江岁安向徐镇长提议道:“镇长,既然已经有很多武艺高强,本领高超的人加入差役队,我想做点不一样的事情。”   “哦江姑娘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徐镇长鼓励道。   “我比较擅长种植,想在镇长教大家种粮食,种蔬菜水果,以后还能种麻、桑、药材之类的。”   徐镇长没答应,脸上显出了为难,委婉地说:“江姑娘,你的想法是好的,只不过实施起来几乎不可能。我们镇上没有农田,寻常人家的小院里能种些葱姜就算不错了,而且天气马上就冷了,就算种了东西也长不出,你说的那些不适合我们东风镇。”   “不一定需要很大的农田,提高亩产量即可。至于天气冷,我自有办法。”   江岁安早已料到徐镇长的顾虑,忙又道:“这样吧,徐镇长,李家整座院子占地有八亩,将废墟清理完之后,能否烦请您出人帮我建造,只要您愿意给我时间,我定能用这八亩地,供给东风镇足够的粮食、蔬果等。”   “这......”徐镇长想了想,对江岁安道:“我先安排人把废墟清理了,其他的事我要跟兄弟们商量商量,回头再给你答复。”   江岁安知道这事强求不来,微微点头,跟徐镇长说他们也帮忙,并且提醒徐镇长,后院的厢房里有许多尸体。可学   徐镇长到后院查看,刚开了点门缝,就被里头的味道冲得想吐,看清了里头的情形以后,徐镇长更想吐了。   根据服饰来看,里头的死尸赫然是李家的下人,也有主人的衣服。   徐镇长微微闭了闭眼睛,指尖一划,无数火星弹入屋子里。   至于其他死去的人,有亲友活着的,允许带回去土葬,没有人认领的尸首,也投入了火中。   于成、雷风和孙丽娘他们搬开碎裂的院墙和砖石,边清理边寻找他们的粮食和野麻。江岁安想帮忙,于成说什么也不许。   他牵着江岁安的手,在路边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让她坐着休息。   “我真没事。”江岁安笑着道。   于成严厉地道:“就算没事不能歇会吗你知道我刚刚......”太肉麻的他说不出口,但脸上的后怕,仍旧泄露了他的心绪。   江岁安一愣,这是于成第一次冲她发火。   然而她非但不生气,心里反而暖洋洋的。   “好吧,那我就在这里休息。”   于成这才满意,继续回去干活。江岁安坐在路边,支着下巴看着于成,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下去。   狗子们呜呜叫着,围着江岁安嗅来嗅去。江岁安摸摸他们的脑袋,轻声安慰他们。等狗子们不再担心害怕了,江岁安就让他们帮忙去废墟找粮食和野麻。   然而天不遂人愿,在寻找过程中,两大袋粮食都被碎石划开了,米漏光了,混在废墟里,和灰尘泥土和在一块。   孙丽娘舍不得,找了个麻袋,连着土和灰都装进去。   “脏点没啥,好好洗洗就能吃了嘛。”   不过野麻被砸成了碎渣,眼见是没用了,可把孙丽娘给心疼坏了。   就在大家闷闷地收拾废墟的时候,两眼通红的徐山林猛然站了起来,向着李月儿逃走的方向冲了出去。   徐镇长动作飞快地拦下他:“山子你这是要干嘛”   “镇长你别拦着我,我一定要找到那个妖女,杀了她替我哥报仇!”   徐山林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一股谁拦他就打谁的凶狠。   “镇上这么大,你上哪找她就算找到她,你打得过她吗”徐镇长冷静地分析。   “那就这么算了吗就让我哥白死吗”徐山林气得头顶都快冒烟了。   徐镇长并不怕他的发怒:“当然不可能,我已经让人守住东西城门,也派人在镇上搜寻李月儿的踪迹,一有消息,我们一起去抓她,一起为你大哥报仇!”   听到这话,徐山林的怒意平复了些,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小心翼翼地抱起他哥干瘪的尸体,往他哥家的方向而去。   “哎。”徐镇长重重叹气,让人去镇上的白事店买口棺材送去徐志林家。 第二章 分开居住   人多力量大,加上李家只是第一进院子塌了,后两进院子还是好的。只是徐镇长的掌心火比三昧真火还厉害,北边小院被烧成了灰烬。赶在天黑前,废墟就被清理干净了。   徐镇长遗憾地告诉江岁安,因为李月儿还在镇上,抓她需要很多人手,他不能派人帮江岁安建造李家。   “江姑娘,要不我给你另找地方吧,这李家邪门的很,你们还是不要继续住了。”   孙丽娘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这李家接连死人,还出了个李月儿那样的妖怪,可不是邪门的很。   江岁安倒也不是非李家不可,只是:“徐镇长,镇上还有比较宽敞的地方吗”   徐镇长仔细想了想。   “倒还真有一处,不过不是住家,而是寺庙。”   “寺庙”   “是啊,镇子东北角原本有个宝鸡寺,但是大灾的时候,寺里的僧人全跑了,后来发生了那么多神佛也解释不了的事,百姓们也就渐渐不再信佛了,寺庙就这么荒了。”   “江姑娘你要是想种东西,宝鸡寺倒是挺合适的,寺后头有十来亩地空着呢。”   “不过要是住的话,那里比较偏,而且只有香客留宿的小厢房,条件挺差的。”   江岁安觉得宝鸡寺很好,至于居住这个问题,他们连山顶那么荒芜的地方都住过了,破寺庙还算条件好的呢。   不过江岁安也没有立即应下,她现在不像在冬瓜村里那时候了,不再是孤家寡人,与于成的亲密不可分且不说,就是雷风、孙丽娘、齐老先生和三个小姑娘的意见,她也要照顾到。   “徐镇长您先忙,我同家里人商量商量,要是决定了,我们直接去住,您看行不行”   徐镇长原本是商人,不讲究什么礼数,痛快地道:“行啊,反正那里空着,要是有人拦你们,直接报我的名号便是。”   “谢谢徐镇长。”   江岁安和徐镇长的话,孙丽娘等人都听在耳朵里。   于成当然是江岁安去哪他去哪,雷风、孙丽娘和齐老先生却有不同的想法。   “咱们都到镇上了,干嘛还去住那破庙啊。”孙丽娘道。   齐老先生也觉得庙里不适合居住,他年纪大了,住阴冷的庙里骨头疼。以前在山上没得选,现在到镇上了,可以住客栈,可以借住人家,他也不想住破庙。   雷风的想法跟齐老先生差不多,只不过他是考虑到三个女娃子。   孙丽娘、雷风和齐老先生的顾虑的确有道理,江岁安建议道:“不如我们分开来吧。”   要分开吗第一文学   孙丽娘、雷风和齐老先生一愣,雷风倒还好,他力气大,本事大,即便带着小花和小草姐妹,也能找到活儿好好地生活下去。孙丽娘在镇上找些缝缝补补,或者洗洗刷刷的活儿也能过。可齐老先生怎么办他年纪大了,做不动活儿了。   “分开啊那东西分啊人怎么分啊”孙丽娘问道。   江岁安听这话的意思,知道他们有所误会,忙道:“只是分开住,吃的话还是去我那边,我会在庙里种粮食蔬菜,大家有什么需要,也可以跟我提。”   原来是这样。孙丽娘松了口气,江岁安和于成是他们所有人中本事最大的,她还想指望着他们呢。   齐老先生皱起眉头:“咱们要是分开住,就相当于分家,怎么好意思叫你们担着我们的吃食,要我说,既然分家了,大家就应该自食其力。”   孙丽娘觉得齐老先生这话说得真是傻,江岁安有变异的掌心泉,于成武艺高强,他们跟着吃饭能造成多大的负担啊。   “齐老,您这话就见外了。”江岁安担心齐老先生心里有嫌隙,连忙安慰道:“我之所以选择住在庙里,是为了方便照顾作物、蔬菜,因为我要用的种植方法前所未有,所以要特别小心。”   “要不是为了这个,我也跟你一样住客栈或者人家了。而且啊,我要种植的品种多,方法新,还要请您帮我掌掌眼,把把关,得劳动您白日一有空就到庙里去,我要是不管您吃喝,那才是我的不对,是不是”   江岁安的一一番话,说得齐老先生心里熨帖极了,一旁的孙丽娘一听,忙说道:“我最喜欢侍弄地了,安娘,虽然晚上我不跟你们住同一个屋檐下,但是白天我肯定风雨不落地帮你去。”   “那敢情好,我先谢过孙大姐。”   “谢啥,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孙丽娘笑呵呵地道。   这下子,问题就都解决了,晚上大家各自住不同的地方,但是白日里还是聚在一起,种地、操持吃喝什么的。   无论是借住还是住客栈,都需要米粮做交换。于是,孙丽娘问旁边的人家讨了水,将弄脏的米粮洗干净。   齐老先生把米平分成三份,一份给江岁安和于成,一份给孙丽娘,一份给雷风。之所以没留他自己的,是因为雷风提出来带他一起找屋子住,所以齐老先生和雷风现在算是一家了。   孙丽娘见雷风始终没提出来跟她一起,心中明白了,人雷风就是没看上她,她借口有灰进眼睛,擦掉了莫名流出来的眼泪。   分好后,眼看天色不早了,江岁安和于成往镇子的东北找去,一路连找带问,终于找到了宝鸡寺。   寺庙并不恢弘,要不是门口挂着的半块牌匾,以及寺庙特有的土黄色屋舍,江岁安都没认出来这是座寺庙,瞧着就跟人家差不多。   推开吱呀摇晃的大门,迎面是块水磨石影壁,天已经黑了,看不清影壁上画了什么。   绕过影壁,是一群建筑,当中是寺庙的大殿,门窗都破了,里头黑乎乎的,有些渗人。   大殿两旁有八九间连绵的厢房,随意地围绕大殿而建,同样是门破了窗坏了,乌漆墨黑很吓人。   江岁安忽然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咱们没拿火折子来,拿什么生火点油灯”   于成:“......这是个问题。” 第三章 驴狗叹气   狗子们蹲在江岁安身后,岁岁歪着脑袋,狗脸上全是疑惑。   为啥主人不动了主人有吃的没本狗爷好饿啊。   于成咳嗽一声:“嗯,你稍等,我去借个火。”   江岁安忍着笑,看着于成走出寺庙。   她刚一会儿头,岁岁、平安他们都站了起来,拼命摇尾巴,热切地看着江岁安。   “哎呀,”江岁安一拍头,脸上露出歉意:“把你们要吃肉的事儿给忘了。”   岁岁:“......”   平安:“......”   众狗:“......”   主人你太重色轻狗了!   这会儿坊市都关了,上哪弄肉喂狗   江岁安走到破庙外,抬眼张望。   寺庙地处偏僻,周围没有人家,四周全是杂草和枯树,就连地上的青石砖缝隙里也冒着青草,属实荒凉。   没一会儿,于成借了火折子回来,顺带换了两个馒头并一碟子酱肉回来。   江岁安把狗子们没肉吃的事儿告诉他。   于成哭笑不得:“半里地外有一家酒肆,你要是早些说,我都把肉换回来了。”   “咳,还不是怪你跑太快,跟兔子似的,嗖一下就没影了。”江岁安抿唇,眼波流转,嗔怪道。   那眼神妩媚动人,说不出的勾人,于成半身身子登时就软了,连连讨饶。   “好好好,怪我太快,卿卿,我再去跑一趟可好”   卿卿江岁安面色微红,幸好黑夜掩去她的羞羞,然而声音里却掩不住甜蜜。   “快去快回,我等你。”   柔柔的声音仿佛一根羽毛,痒痒地挠在心上。于成心头忽然一阵火热,猛然抱住江岁安。   冷不丁落入宽大温暖的怀抱,江岁安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便掐在于成的腰上。   “干嘛呀你,万一让人看见了多不好!”   “这僻静之处哪有人。”于成理直气壮,将人搂抱得更紧,呼吸急促。   岁岁、平安、众狗子:让狗看见也不好!   “你、你想干嘛”江岁安结巴。   温香软玉在怀,于成血气翻涌,偏生自己立过誓,不到成亲之日不动她,这会儿只能抱着人过过干瘾,好不难受。   耳中听得她轻轻浅浅的呼吸,腰上是她软得没力道的手,于成喘着粗气道:“我不干嘛,就是抱抱你。”   “你快去换肉,岁岁平安他们等着吃呢。”   “让他们饿着。”   “那你不饿啊”   “饿!”于成恶狠狠地说:“肚里饿不算什么,心里饿才是要了命了。”   江岁安想了一下,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拳头捶在他胸口。   “去去去,你就是闲的,才尽想些有的没的。”   于成由着她捶,反正那点力气,跟挠痒痒似的。   “我又不是今儿才想的。”   于成的语气颇有些委屈,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江岁安被黑雾吞没的那一幕,怀里有紧了几分。   “你要勒死我啊。”   江岁安赶紧太高手臂,绕过于成脖颈,环抱住他。只是这样一来,两人之间就一点空隙都没有了,让她的脸上一阵一阵发烫。   “不许说死。”于成闷闷地道。   江岁安自知失言,连忙安抚于成:“不说了,你别怕,我是仙人啊。”   于成埋首在她的发间,呼出的气息让江岁安的耳朵发烫发痒。九九中文   “仙人落了凡间,被我抱住了,那你就是我的了。”   即使老天爷也不可以把她要走。   于成的霸道非但没让江岁安反感,反倒让她心里暖得不行。   从此以后,若非黄土白骨,相守百岁无忧。   “汪!”   岁岁忍不住吠出声,主人你看看我啊,我饿啊。   他这一叫,惹得其他狗子也跟着“汪汪汪”叫了起来,很快十只狗子吵成一片。   于成假装聋了,江岁安可假装不了,但是他抱得太紧了,她只好踮起脚,在他耳边道:“好哥哥,快去弄肉回来吧。”   “再叫一声。”   “好哥哥。”   “再叫一声。”   “好哥哥。”   “再叫一声。”   “于成你快点撒手去干活!”   见心上卿卿佳人真生气了,于成不甘不愿地松开怀抱。哼,他也想吃肉啊。   江岁安揉揉小腹,这个坏家伙,硌死人了。   “我去了啊,马上就回来。”   “去吧去吧。”   “我很快就回来,你别乱走。”   “不乱走,你去吧。”   “我换了生肉就回来,你就在这儿等我。”   “你!快!去!”   “嗖”于成不敢再惹江岁安,踩着轻功飞走了。   江岁安放下叉腰的手,脸上的笑意却一直挂着。   她一低头,就对上了狗子们哀怨的眼神。   “咳咳咳。”她连忙摸着庙门,查看门板门栓:“这门虽然旧了点,倒是挺结实啊。”   岁岁、平安和众狗子向自家主人投去鄙夷的目光,欲盖弥彰,虚伪!欺负单身狗,可恶!   片刻,于成提着两刀肉并几块骨头回来。   “这些肉不够。”江岁安对自家狗子的胃口了如指掌,从前家里养了那么些的猪啊、鸡啊、羊啊的,勉强供着狗子们,这点肉,完全不够狗子们吃饱的。   于成并不是真想让狗子们挨饿,只不过:“店家只有这么多的肉了,最近外头不太平,十里八村都收不到猪肉,鸡肉也涨价了,羊肉更是没有。得亏天气冷了,这点肉也是放了好些天了的。”   原来如此,江岁安知道现在不是挑剔的时候,只得摸摸狗子们的脑袋。   “先委屈你们几天。”   狗生艰难,狗子叹气。   于成拔出柴刀,将肉分给狗子,正分肉间,只见庙前那条路的路口传来“踢踢踏踏”地蹄声。   咦,他们看过差役巡逻,都是走着的,没骑马啊。   那蹄声越来越近,江岁安定睛一看,哪里是马儿啊,是她的小毛驴。   “昂!昂!昂!”   毛驴边往江岁安跟前跑边叫唤,它也是倒了大霉,前两天辛辛苦苦从山上驮着一家人的东西下来,好不容易到了李家,在旧马棚里舒服了没两天,轰隆一下马棚塌了。   驴驴吓坏了,撒腿就跑,镇上老有人想抓它,还好驴驴聪明,没叫人抓到。   好不容易找到了回李家的路,过去一看,主人又特么不见了。   生活艰难,驴子叹气。   没办法,找呗,驴子跑遍了整个小镇,终于找到了主人。   江岁安拉住驴子,给它喂仙泉水,拔了些野草喂它。 第四章 抢米袋子   狗子们没吃饱,饿得趴在地上不想动。   江岁安很心疼,可是又不能放他们出去,镇上不比野外,放出去也猎不到东西,万一祸害了老百姓养的鸡,那可不好。   而且晚上城门关了,街上一直有差役队巡逻,狗子们出不去镇子。   岁岁委屈地呜呜两声,狗生耻辱啊,就是流浪在山林里那会儿,它也没挨过饿啊。   于成在庙里寻了盏勉强能用的油灯,两人挑了靠南边的一间厢房歇下来。   床板硬邦邦,也没什么寝具,于成把江岁安揽在怀里,两人相拥而眠。   不过江岁安并没有睡着,而是进了识海空间。   翻开灵书,她用心记着书上所教的种植方法和医方。   实在困极了,江岁安才睡过去,满脑子都是各种植物。   第二日,天方亮,江岁安和于成就醒了。   江岁安绕着寺庙看了一圈,果然如同徐镇长所说,寺庙后院有约十亩的荒地。   而且都是黑土,瞧着肥力不错,只是已经板结了,得好好翻一翻,上点肥。   看完地之后,江岁安回到屋里。   昨儿给狗子换了肉,他们分到的米只剩下半斗。   而且这半斗米中,有一大半是精米,就是脱了壳又去了其他的一些杂质,只留下白米。   精米是不能做种的,即便是糙米,做种的效果也不好,最好的做种是还没脱壳的稻穗。   江岁安顿时被危机感笼罩,留下糙米,提了精米,去逛坊市。   她让于成留下翻土,于成不肯。   “李月儿还没找到,外头危险,我得陪着你。”   “没事,我变异了,我能自保。”   “那也不行,我不放心。”   两人正争着呢,雷风带着齐老先生和小花小草姐妹两来了。   听明白他们两吵啥,雷风马上道:“你俩尽管放心去坊市,我们在这儿翻地就行。”   “我会弄肥料。”钱小花也跟着道,在山上那会儿,她学会了做农活。   太好了,果然人多力量大,江岁安谢过雷风他们,和于成往坊市上来。   “还是换肉吗”于成问。   江岁安摇摇头:“看看有没有小鸡仔,换回去养着,下蛋吃。”   “那狗子们吃什么”   江岁安冲于成眨眨眼:“你猜。”   于成想起一大早就不见狗子们的踪影,笑着道:“你是不是让他们出城去了。”   “是啊。”江岁安赞赏地点头,理直气壮地说:“它们都是大狗子了,该自己学会填饱肚子了。”   早上喂了些仙泉水,她就把狗子们放开了,让他们自己找吃的去。   奔跑中的岁岁、平安和众狗子打了好几个喷嚏,哎呀,天凉了,不能掉毛了。   镇门口,几个守门的衙役连连打哈欠。   “都怪那个叫李月儿的妖女,害得咱们晚上也不能歇息,困死老子了。”   “就是啊,这熬夜的日子,啥时候到头啊。”   “你们说那李月儿还在镇上吗会不会已经逃走了啊。”   “谁知道呢。”   正当他们说话间,几条狗子风一样地从旁边窜了过去。   “追吗那些狗子挺肥啊,看起来挺好吃的。”   “要追你追,老子追不动了。”   “算了,人家四条腿,我才两条,没他们跑得快。”   就这样,凭借着过人的速度,狗子们撒欢一样没入了原野。   而江岁安和于成进了坊市,发现今日的坊市虽然人也挺多,却总觉得氛围有些压抑。   两人边走边留心着周围的动静,从摊贩们的交谈中得知,因为李月儿还没抓获,镇上人心惶惶,来坊市的人少了不少。   这都一天一夜了,李月儿还受了重伤,而且徐镇长几乎集结了镇上所有武力,竟然没能找到她江岁安和于成对视一眼,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担忧。   不光是忧虑安全,因为仙泉水效力减退,没有合适的粮食种子,马上他们还要面临断粮的危险。   当务之急,是能找到一种比大米生长更迅速,更容易栽培的农作物,当成主粮。   江岁安想起灵书上介绍西方人吃的主粮:马铃薯。   根据她在树上看到的相关内容,江岁安觉得马铃薯就是本地人叫做土豆的东西。但是这东西吃得人很少,因为又沙又不饱肚子。不过土豆开花很好看,有不少大户人家会种来当观赏植物。   找遍了整个坊市,江岁安终于在一起极其不起眼的角落里,找到了一个小摊位,上头摆着两盆花,有点像土豆花。   摊位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瘦瘦的,颧骨很高,穿着棉布衣裳,面无表情地坐在小马扎上。   “大婶,你这个是土豆花吗”   妇人抬头看着江岁安,一句话也不说。   江岁安面带微笑又问了一遍,妇人指指自己的耳朵,示意自己是聋子。   这怎么做买卖呢   正当江岁安思考之际,妇人拿出一张宣纸,绽开给江岁安看。   江岁安讶异,一来是因为宣纸上写着:半斗米/盆,二来是因为这宣纸皓白如玉,显然是上等的宣纸。   能用起这等宣纸的人家,肯定不缺钱,又怎么会沦落到在路边卖花呢   并且,土豆花在有钱人家种植广泛,半斗米一盆的价钱,也太贵了吧。   江岁安张嘴想讲讲价,可刚一张嘴,就想起这夫人听不见。   这、这、这,江岁安还是头一回遇上这种情况,登时有些为难。   那妇人见江岁安不语,神情从冷漠变为不耐,挥动着手,驱赶江岁安。   整个坊市只有这妇人卖土豆花,江岁安不想轻易放弃。   妇人虽然听不见,总能看得见吧!   江岁安从米袋中抓出一把白米,举在妇人面前,“这些”她见妇人眼神盯在米上,便把手移到一盆土豆花旁边“换这盆”。   妇人看看江岁安手中的米,再看看土豆花,脸上忽然出现了愤怒的神色。   她猛然站起来,伸手就来夺江岁安另一只手里米袋子。   怎么回事于成挡开妇人的手,江岁安后退一步,妇人为何突然发怒。   妇人抢米袋子不成,脸色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   恰好这时,一个巡坊市的差役走过来,妇人急急拉住差役,又气又怒,手脚乱挥舞地比划着。 第五章 土豆土豆   那差役一看到妇人,脸上就显出头疼的神色,对江岁安道:“你别跟她买东西,她脑子有病的,以前是在镇上大户做仆人,因为偷东西被主人家打聋了,疯疯癫癫的,还打人咬人。这两盆破花啥用也没有,你们别买了。”   说完差役脚底抹油溜了,生怕被疯妇人缠上。   江岁安也赶紧拉着于成远离,听说脑子有病的人,你越搭理她她越起劲,跟疯狗似的。   没有马铃薯,江岁安很失望,神情闷闷不乐。   于成看她心情低沉,顺口道:“饭都吃不饱了,买什么花啊”   江岁安心里正难受了,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瞪我干啥”于成愣愣地问。   “瞪你就有瞪你的道理。”   现在,江岁安不仅想瞪他,还想掐他。原本慢腾腾地步子,一下子快了起来,把于成甩在后头。   于成满头雾水,这怎么就生气了呢他也没做什么啊。   “你等等我啊。”于成赶紧追上去。   “你为什么生气”于成傻不愣登地问:“就为了两朵破花”   两朵破花他知道那两朵破花多有用嘛他!   江岁安想跟于成说马铃薯的用处,但是坊市里人多嘴杂,万一叫有心人听去了就不好了。   所以江岁安什么也没说,伸手在于成腰上狠狠掐了一下。   “我就想要那两朵花怎么了你咬我啊。”   于成疼得龇牙咧嘴,偏偏不敢还手。哎,古人诚不欺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正当两人闹别扭的时候,刚才溜走的差役瞧见他俩,走了过来。   差役也是个怕娘子的耙耳朵,一见于成缩脖子塌肩就知道他准是挨了掐了,出于同情,他小声告诉江岁安,徐镇长家里就种了马铃薯花,她要是真想要,上他家讨些便是。   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江岁安喜出望外。   于成朝差役抱拳致谢,两人交流了下眼神,确认同是怕娘子的好男人,各自面上露出苦笑。   江岁安拉着于成出了坊市,直奔徐镇长家来。   徐镇长昨儿巡了一夜,也没找到李月儿的线索,早上睡了几个时辰,怎么都觉得不得劲,索性起了身,在院子里练武。   于成和江岁安找过来,徐镇长把他们让进屋里。   江岁安笑盈盈地把来意一说。   “江姑娘,你来晚了一步,我家的土豆花已经铲掉了。”   铲掉了江岁安一下子从大喜变成了大失所望。我爱看   难道她真得跟土豆没有缘分嘛。   徐镇长不明白江岁安为何极失落,出声询问缘由。   这会儿不怕人偷听,江岁安便把土豆的效用告诉徐镇长。   旁边的于成听了,这才明白她为什么那么紧张两朵土豆花,原来岁安真正紧张的,是花下面的果实。   徐镇长听了江岁安的话之后,表情古怪。江姑娘是个聪明人,怎么会有这么傻的想法,土豆那么难吃,当菜都吃不下了,还当粮食吃   心里这么想,徐镇长再说话,便带出了一丝不以为然。   “江姑娘,不是什么能吃的东西都能拿来当粮食吃的。”   于成对徐镇长的话暗暗赞同,实际上,这玩意在乡下都是拿来喂猪的,没人爱吃。   于成觉得江岁安对土豆太抱希望了,都已经快魔怔了。其实继续种米多好,她发明的新种米比土豆强啊。   于成不知道江岁安的苦处,以前不知道珍惜,米没留种,糙米种下去,能不能长还不知道。灵泉的效果大打折扣,想重新改造水稻,耗费的时间不比改造土豆短。   而且土豆除了当粮食,还能当菜吃,磨成粉还能做土豆粉,效用比水稻多。   江岁安没指望谁能懂,毕竟她看到灵书上关于土豆的育种、栽培,以及食用等说明的时候,也是非常意外的。   但是既然灵书上写了,一定有它的道理。灵书可是天书,远远超过当下人的理解。而人们对于不理解的事物,便以匪夷所思以代之。   “徐镇长,只要有土豆的果实,我一定能向你证明,土豆是很有用的。”江岁安坚定地道。   “只要果实就可以”   徐镇长仍旧是很不信,但江岁安要的土豆果实,铲地的时候说不定有遗留。   于是徐镇长把江岁安领到后院,指着一片光秃秃的地方,告诉她那里原本是土豆花栽种的地方,让她自己去找找看,有没有果实。   江岁安问徐镇长借了把小铲子,一点一点翻着地。于成想帮忙,但他下手太重了,铲断了两个土豆块,江岁安心疼坏了,把他撵到一边呆着凉快去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江岁安翻到了二十来个小土豆。   她把土都剥掉,看到里头的土豆是黑色的,个头很小,最大的还没她的巴掌大。摸了下表皮,凹凸不平很粗糙,用指甲刮下皮,根本刮不动,皮厚得很。   看样子,这就是灵书上所说的原始马铃薯,还要经过好几道育种的工序,才能得到真正能当粮食吃的马铃薯。   江岁安想起灵书上说,好的马铃薯种块肥大而匀称,皮脆薄而干净,可以蒸着吃、煮着吃、炒着吃、炸着吃,可以做成土豆泥、土豆饼、炸土豆等等,她心里就乐开了花,捧着土豆笑开颜。   站在一边说话的徐镇长和于成看到她的模样,一个摇头,一个叹气,不约而同地觉得江岁安是真魔怔了。   活了那么久,头一会儿听人说要拿土豆当粮食吃的,人又不是猪,猪能吃不代表人能吃。那土豆又黑又难看,皮厚肉少味道淡,吃那玩意,不就跟啃树皮差不多嘛。   徐镇长以为江岁安是因为粮食不足,饿出毛病了,又一次向江岁安发出邀请。   “江姑娘,咱们差役队一个月能领一斗米,你虽然是女子,但变异的本事只要好好练,不一定比别人差,与其折腾这种根本不能吃的土豆,不如直接加入差役队吧,填饱肚子没问题。而且我们经常去周边的村子、镇上找屋子、找人,除了分到的粮食外,还有不少额外的收获。”   江岁安随手一指于成:“我不去,让他去。” 第六章 丽娘二春   徐镇长劝不动江岁安,便把热切的目光投向于成。   于成思索了一翻,斟酌着道:“李月儿还在逃窜中,我担心她会回来报复岁安,暂时先不加入差役队了。”   徐镇长忙道:“这事你放心,昨儿我们虽然没有找到李月儿,但是根据勘查到的踪迹来看,她应该已经逃出镇了。如今镇上严防死守,就是连只苍蝇想进来都不容易,李月儿受了那么重的伤,想来镇上更是不可能。”   原来李月儿逃出东风镇了,听了徐镇长的话,于成和江岁安都松了一口气。   以后出入可算是安全了,只是李月儿的本事邪门的很,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卷土重来。   仿佛看穿了两人的想法,徐镇长又道:“为了防止李月儿再行凶,差役队现在巡逻的范围扩大到了镇子外。原本我们出镇子,只是为了交换其他村镇的粮食、蔬菜、肉类和其他东西,所以出去的人里,以商人为主。”   “但是现在我们出去,除了交换东西外,更重要的是搜索李月儿的行踪,以及查探打听四周的村镇,除了李月儿之外,有没有这类用邪门功夫害人的人,将他们斩杀殆尽,为民除害。”   说完,徐镇长拱起双手,一脸真诚地劝说于成,希望他能加入差役队,以他的本事,定然能帮助更多的百姓,制止恶人作恶。   徐镇长的大义和慷慨感染了于成,其实他从前想考武举,也是怀揣着一颗济世为民的赤子心。本以为灾荒来临,朝廷也崩坏了,他再没有这样的机会,但徐镇长的话让他重新燃起了豪情壮志。   大丈夫者,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生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于是,于成再不犹豫,抱拳点头。   “徐镇长大义凛然,某虽不才,亦愿为百姓出一份微薄之力。”   徐镇长大喜过望,激动地拍着于成的肩膀,连声喊“好兄弟”。   江岁安见于成是发自内心地愿意,自然不会阻挠。   而且她虽然不加入差役队,但她知道,如果改良土豆成功,也是一件利民的大好事。   所以,她与于成是殊途同归,当然很为他高兴。   “那就这么说定了!”徐镇长乐呵呵地道:“晚上亥时初,等兄弟们都回来了,就在我家聚一聚,给于兄弟办个入伙宴。”   于成点头,就这么说定了。   江岁安挖好土豆,问徐镇长借了个袋子装好,和于成两人回庙里去。   到了庙里,雷风带着钱家姐妹,已经把地给翻好了,还问倒夜香的人要了夜香,拌了肥料,给黑土地沤了肥。   不过上了肥的土地可不好闻,所以雷风、齐老先生和钱家姐妹都在破庙外头,打算等味儿散了再进去。   几人看见江岁安和于成回来,红光满面的,纳罕地询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于成说了加入差役队的事儿,齐老先生最先出声夸赞。   “这可是大好事,于成好好干。”   于成重重点头,他知道自己将要肩负的是怎样的责任,也清楚肩上的担子有多重。   “定当全力以赴!”有缘书吧   雷风十分羡慕,问于成:“我也想进差役队,你看成不成”   于成笑着说:“雷大哥这话就问错人了,要不我们直接去找徐镇长,问问他”   雷风思考了一会儿,咬牙道:“成,咱们这就去。”   说完,他和于成两人便又往镇长家去了,江岁安、齐老先生和钱家两姐妹都笑了。   钱小草注意到江岁安手里多了一个袋子,好奇地问她是什么。   江岁安把土豆拿出来,笑眯眯地告诉她:“这叫土豆,咱们以后要经常吃它们。”   齐老先生接过土豆,看了看,闻了闻,甚至刮下一点皮尝了尝。   随后,他紧皱着眉头对江岁安道:“江姑娘,根据古书记载,这土豆味道沙口,极难下咽,就是猪都不爱吃。谁卖给你这些土豆的这不是坑你嘛!”   “不是别人卖给我的,是我特意寻来的,这玩意真能吃,而且弄好了,味道很好。”   江岁安试着给齐老先生解释了下,灵书上记载的,关于土豆的食用方法。她的话和齐老先生知道的东西相去甚远,这让一向隐隐以博学为傲的齐老先生有些不悦。   “江姑娘,你说的那些老朽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老朽没法相信。我还是觉得,这土豆不能吃,不好吃,依我看,你还是继续种新种水稻比较好。”   江岁安苦笑:“齐老先生,不瞒你说,新种水稻的种子只剩很少的一些了,而且是糙米,能不能发芽生长还是两说呢。”   “你既然一开始能培育出来,再培育一次便是。”齐老先生不以为然。   这牵扯到了灵泉水的事儿,江岁安不好跟齐老先生细说,只得含含糊糊地道:“缺些东西,我会试试的。”   齐老先生认为她的心思全扑在土豆上,这么说是托词,心中很有些不高兴。   想当初在山上,最为缺吃的时候,江岁安培育水稻多上心啊。哪想到下了山,她反倒不伤心了。哎,年轻人就是没有定力,不知道应该专心做好一件事,这样可不好。   齐老先生连连摇头,江岁安怕他再训自己,忙岔开话题。   “咦怎么没看到丽娘她没来吗”   一旁的钱小花乖巧地回答道:“没有呢,一早上都没有看到婶子,昨儿我们分开的时候,婶子说找不到人家投宿,所以去住客栈了。可能是住的比较远,还没找过来吧。”   与此同时,镇上的福喜客栈里,孙丽娘正跟掌柜的搭话。   “掌柜的,我看见你们门口贴着招洗碗工,你看我怎么样”   掌柜的是个白白胖胖的中年男人,姓张名春,娘子在大灾中病死了,他成了鳏夫。之前镇上乱的时候,他的客栈也一度开不下去,就在快关门走人的时候,徐镇长接管了东风镇,镇上情况好了之后,张春便重开了同喜客栈,生意也慢慢好了起来。   他抬头看向孙丽娘,绿豆大的眼睛闪了闪。   因为在山上喝了江岁安一些仙泉水,加上一直不缺吃喝,孙丽娘的容貌体态反倒比从前美了许多。   张春一眼就欢喜上了她。 第七章 心术不正   “洗碗的活儿太粗了,你这么好看,怎么能做粗活呢”   张春笑得格外热情,脸上的肉把眼睛挤成了一条缝。   昨晚孙丽娘来得晚,是伙计接待的,所以张春今儿才看到孙丽娘。他心中不禁想到,要是昨晚就看到她,这一夜该是多么舒坦。   孙丽娘并不知道张春脑海里在想什么,她第一回 被男人夸好看,要说不高兴,那是不可能的。   “掌柜的真会说话,难怪生意那么兴隆。”孙丽娘也笑着说。   张春见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忙道:“不不不,其实我这个人笨嘴拙舌的,我是真觉得孙姑娘你好看,不应该做粗活。”   孙姑娘孙丽娘心里乐开了花,她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称为姑娘。但同时她心里又有些心虚,她觉得只有江岁安那么年轻好看的人,才能被称为姑娘。   张春见孙丽娘笑得越发动人,他心里痒得不行,走出柜台,朝孙丽娘靠近了些,低声说:“孙姑娘,你若是没有想去的地方,不如留在同喜客栈,替我算算账,我管吃管住,工钱随便你开。”   还有这等好事孙丽娘喜得眉毛都扬了起来。   但是她转念想到了江岁安他们,昨儿她答应了要日日去寺庙里帮忙,要是留在同喜客栈,寺庙那边怎么办   张春见孙丽娘犹豫不定,胖胖的脸上露出失望。   “哎,像孙姑娘这么受欢迎的人,一定是很多人争着抢着想留你。怪我没那福气,客栈太小了,留不下孙姑娘。哎。”   孙丽娘听他长吁短叹,心里颇为不忍,加上张春开出的条件,让她心动不已。   再说了,江姑娘身边有于成,有雷风,有齐老先生,个个都喜欢她,都愿意帮助她,多自己一个不多,少自己一个不少。   而且她又不像江姑娘,变异了有本事,她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带着小鱼在这乱世挣扎求生而已,既然有更好的机会,难道她不应该抓住吗   想着想着,孙丽娘心里发生了变化。   长久以来,她都觉得自己和江岁安他们格格不入,像个累赘,像个负担,时刻担心自己被他们嫌弃,被他们抛弃。   现在到了镇上,终于有人欣赏她,觉得她好看,给她提供住的地方,提供吃的食物,还给工钱。   孙丽娘抿唇,她为什么还要帮江岁安他们呢,她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不想再跟江岁安他们一起了!   张春见孙丽娘面色变幻不停,好奇地问她在想什么。   孙丽娘摇摇头,笑着对张春道:“掌柜的,我想留下来做个账房。”   “太好了!”张春眯着眼睛,抚掌高兴:“孙姑娘别叫我掌柜的了,我姓张名春,年纪比你稍长,你要是愿意,叫我一声张大哥便好。对了,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吧。”   “张大哥稍等,我还要跟朋友交代些事情。”孙丽娘道。   张春一惊,下意识地问:“你有很多朋友在镇上吗”   “没有,就两三个。”孙丽娘实诚地回答,丝毫没怀疑张春的提问有古怪。   “他们住哪啊都是做什么的怎么不跟你一起来住客栈”张春追问道。   “他们住东头的破庙里,说想种地,不肯跟我来。”51   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孙丽娘并没有告诉张春,江岁安和于成都是很有本事的人,更没提起雷风,反而有意无意地把他们说的平凡又普通。   张春听了,莫名露出轻松的神色,对孙丽娘道:“那你去吧,要不把孩子留在这儿,我给她弄点吃的。”   旁边的吴小鱼不乐意地道:“娘,我不留在这儿,我想小花和小草姐姐,我跟你一起出找她们。”   孙丽娘不同意,她是要去跟江岁安他们说,自己再也不跟他们一起了,说不定会闹一闹,所以不想带吴小鱼过去。   “你老实呆在这儿,我去去就来。”   说完,不等吴小鱼再说话,孙丽娘就匆匆地离开了。   张春特意把吴小鱼带到后厨,大厨正在烧鸡,香气四溢,吴小鱼虽然之前不高兴,但是抵挡不住烧鸡的香味,顿时把不快丢在脑后,吧唧吧唧地啃鸡肉。   张春眼里闪过一丝鄙夷,但一想到孙丽娘那脸那身段,他便换上一副好脸色,让大厨好好招呼吴小鱼。   嘿嘿,等孙丽娘回来,他把她朝房间里一带,生米煮成熟饭,不怕她不从。   丝毫不知道张春在算计什么的孙丽娘,终于找到了庙里来。   此时已经快晌午了,庙里的味道还是很重,江岁安他们商量着,晌午饭到外头找个小饭馆吃。   正说话间,孙丽娘来了,没等江岁安他们说话,孙丽娘就笑着道:“有个事儿我跟大家说一下。”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见她面带喜气,纷纷询问她是何事。   “我在同喜客栈找了个活儿,做账房。”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一愣,就连钱小花和钱小草都愣愣地看着孙丽娘。   “你的意思是,你要离开我们,以后都不过来了是吗”江岁安询问道。   孙丽娘点头,语气里带着一丝并不怎么真诚的歉意。   “实在不好意思,那边管吃管住还给工钱,条件好些,我还要顾着小鱼,两头跑肯定不行,所以这边暂时就不过来了。”   齐老先生对孙丽娘的朝秦暮楚很不悦:“昨儿分开之前,你不是这么说的。”   “一日说一日的话,我也没料到这么快就找到这么好的活儿。”   钱小草舍不得吴小鱼,便对孙丽娘道:“婶子,咱们在山上的时候,江姐姐也辛辛苦苦地管着我们的吃住,你要是愿意,现在还是管着吃住,工钱以后肯定也有,别离开我们好不好。”   孙丽娘被小姑娘说得有些脸红,正要说什么,鼻尖忽然飘过一丝臭味,像是肥料的味道。   这味道让孙丽娘一下子想起了做农活的辛苦,陡然而生一种厌恶。   “人往高处走,我有更好的前途,你们为什么要拦我就见不得我好是吗”   她的声音很尖锐,让众人都吓了一跳。   罢了罢了,人各有志,江岁安和齐老先生淡淡地说了几句恭喜的话,孙丽娘敷衍地点头,转头就走。 第八章 飞来横祸   孙丽娘离开后,江岁安、齐老先生和钱家姐妹呆立在寺庙外,一时间谁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半晌,齐老先生突然发出一声叹息。   “哎,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江岁安点头附和:“是啊。”   一直没说话的钱小花,抬起头,懵懂地问齐老先生:“齐爷爷,婶子今日的作为,是不是书上说的,能同患难却不能同享福啊”   小花的提问让齐老先生无言以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孩子的问题。   钱小草见大人们不回答,顺着她姐的话道:“就是啊,在山上的时候是婶子找上我们的,难过的日子都一起熬过了,到了享福的时候,婶子就丢下我们了。”   江岁安怕两个孩子记恨孙丽娘,忙对她们道:“你们还小,理解事情有些狭隘了。其实我们要是站在丽娘的角度想想,能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不去过呢是吧。”   “那我们以后见不到小鱼了吗”钱小草满脸失落。   江岁安安慰她:“怎么会呢,镇子虽然大,但是只要你想去见她,还是能去的啊。”   “可是婶子没跟我们说去哪家客栈找她哎”钱小草提出了一个重要的问题。   江岁安:“......”   对呀,孙丽娘刚才没有说她去了哪家客栈帮工。   “许是忘了吧。”江岁安心虚地说道。   不过这话,连她自己都不太相信,齐老先生不傻,两个孩子也不傻。   “这就过分了。”齐老先生意有所指。   钱小草失望地低下头,钱小花摸着妹妹的脑袋,心里埋怨孙丽娘。   婶子这次真是太过分了,明显是想摆脱他们,好像他们会占她便宜似的。   “别担心,以后还会遇到的。”江岁安只能如此宽慰两个孩子。   不过此时此刻,孙丽娘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沮丧。   她是故意忘了告诉江岁安,她要去的客栈是同喜。因为她心里觉得,现在不是在山上了,比起她需要江岁安他们收留才能活下去,江岁安他们更需要她帮忙。   实话说,不再帮助江岁安他们,孙丽娘心里有愧疚,但是这份愧疚让她难受,所以她选择不去想,只去想美好的未来生活。   孙丽娘脚步轻快,一路小跑着回到同喜客栈。   因为客栈也兼酒馆,晌午这会儿人有些多,张春看到孙丽娘,虽然心里痒得很,但是要招呼客人,顾不上做什么。   孙丽娘见状,很有眼色地上前帮忙,张春看了,十分满意。   因为想感谢张春给自己这份工,孙丽娘干活很卖力,招呼客人比小二都卖力。小二是个十几岁的男孩,乐得把活儿推给孙丽娘做,故意动作慢吞吞。   张春瞅了个空子,把小二叫到客栈后头,一条僻静的小巷子里。   “掌柜的找我有啥事”小二一头雾水。   张春抬起肥手,狠狠揪住小二的耳朵,恶狠狠地道:“干活磨磨蹭蹭,几天没挨打,反了你了是吧。”   小二吃痛,哀求张春“轻点轻点”。   “轻点你长记性吗你”张春一脸狰狞,手上不但不轻点,反而愈发用力,揪得小二的耳朵血红一片,疼得小二眼泪直淌。   “疼啊,掌柜的疼啊,我疼啊,您饶了我吧,痛啊,您饶了我吧。”   张春犹不解气:“你是个什么东西,老子给你吃给你住,你特么给老子做点活儿还要偷懒,什么玩意,不相干就给老子滚,外头有的是想干活的!”说完他一脚踹在小二膝窝上,踹得小二往地上跪,偏偏耳朵被他揪住不放,拉扯得上下都疼得要死。   “闭嘴,敢把人叫来,老子弄死你!”   小二眼泪簌簌往下流,不敢哭出声,憋得一抽一抽的。   他家掌柜的人前看着和和气气,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其实背地里最是凶狠小气。   张春松开手,接连踹了小二七八脚,方才觉得气顺了些。   “给我弄干净自己,滚去干活。”   小二扶着墙,颤抖着站起来,弄干净衣裳,不敢动耳朵,弓着腰,小心翼翼地从张春身边过去。   张春狠狠喘着粗气,“狗东西”“懒骨头”,他嘴里骂骂咧咧,刚转过身,忽然看到吴小鱼站在巷子口。   张春嘴里的骂声一滞,吴小鱼一脸惊吓,呆呆地看着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张春。   明明先前叫她吃肉的时候,张叔还很和蔼,为什么小二哥哥只是偷懒了一下子,张叔就变成了这么可怕的样子   张春一肚子气,心道晦气,忍下快到嘴边的“滚”字,他硬是挤出笑容。   “小鱼啊,你刚才看到什么了啊”   吴小鱼打了个哆嗦:“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哟,没想到这孩子还挺上道,不知道她娘上不上道。   张春的笑深了几分,搓搓肥手,对吴小鱼道:“什么都没看到就好,好孩子是不该乱看的,更不应该瞎说。你要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以后就没有肉吃了知道吗”   吴小鱼觉得张春的笑容说不出的古怪,而他的话让她觉得很不舒服。但是吴小鱼本能地觉得,此时此刻不能跟张春对着来,不然她就会遭到不好的事情。   于是,吴小鱼乖巧老实地点点头。   “张叔我知道了。”   张春满意地伸出手,在吴小鱼的躲闪中,用力摸了下她的脸。   “乖,等你长大了,叔叔疼你。”   吴小鱼捂着脸不敢吱声。   张春回到客栈,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尤其是看到孙丽娘窈窕的身段之后,那笑特别满意。   小二不敢再偷懒,跑前跑后没有一刻停歇,即便没有活儿,也拼命找活干。   午时一阵忙过去后,到了未时末,客栈大堂已经没有客人了。   孙丽娘勤快地淘了抹布,挨个桌子擦过去。   正擦桌子,张春走过来对她道:“孙姑娘,你跟朋友商量得怎么样”   “自然是留下来的。”孙丽娘迫不及待地道。   “那我带你去看看住的地方。”   “哎,好的。”   张春把孙丽娘带到客栈二楼,两人走进角落里的一间屋子。   孙丽娘还没看清房间里头的样子,就被张春一把拽住,推到床上。 第九章 竟敢宿醉   江岁安他们在寺庙前等了一会儿,等回了于成和雷风。   雷风一脸喜气,那份兴高采烈根本掩藏不住,大家都知道他想进差役队的事情肯定成了,很为他高兴。   “中午吃顿好的。”江岁安拿着米袋子,高兴地说。   雷风笑着说:“晚上要去镇长家吃酒,中午就随便吃口垫垫,留着肚子晚上吃。”   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齐老先生指着雷风说“你啊你啊”笑得乐不可支。   虽然雷风这么说,但是大家还是找了个饭馆,要了五个菜,美美地吃了一顿。   饭后,众人回到庙里,肥料的味道已经散了。   即便觉得希望不大,江岁安还是将仅剩的糙米用灵泉水泡了,众人帮忙种下去。   因为地里忙的人已经够了,江岁安就找了间厢房,研究土豆。   从寺里找了二十来个盆盆罐罐,江岁安把捡来的土豆倒出来,用井水洗干净后,她拿起土豆,把土豆切成小块,放在不同的盆里,把所有的盆和罐子全用上后,土豆还剩下很多。   然后,她按照灵书上所说的,往盆里和罐子里注满灵泉水。五六个罐子注满后,江岁安忽然觉得头晕,连忙扶着墙,缓了有一刻钟时间,晕眩感才消失。   奇怪,是这几天太累了吗江岁安摇摇头,继续给盆罐注水。   然而注了五个罐子后,晕眩感又出现了。这一次的感觉更加强烈,强烈到江岁安跌坐在地上,手撑着地,许久才感觉好一点。   江岁安知道不对劲了,晕眩感是因为她放灵泉水出现的。她沉入识海,果然发现灵泉往外冒水的速度极慢极慢,隐隐有干涸的迹象。   这是不是意味着,今日可用的灵泉水快没了江岁安想想外头还有十个盆罐等着注水,不由得头疼。   少放几个的话,不是不可以,但是江岁安不乐意,她现在泡的越多,日后做种的越多,结出的土豆越多,她怎么舍得少放。   江岁安蹲在灵泉边,虚虚地摸着灵泉口。虽然知道灵泉听不懂,她温柔地说:“再坚持一下下哦,很快就好了。”   灵泉咕噜噜冒着,依旧雾气缭绕。   江岁安退出识海,歇过一口气后,继续注水。   就这样,在晕眩感反反复复发作中,江岁安坚持把二十个盆和罐注满,然后跑到角落干呕起来。   于成进来找到,看到她脸色惨白地撑着墙,嘴边似有血迹,吓得魂都快飞了。   “岁安!”   “咳咳,我、我没事,咳咳。”   于成扶住她,满眼焦急心疼,这是怎么了,好端端地怎么会这样,难道是之前被黑雾袭击后留了暗伤   不顾江岁安的反对,于成抱起她,冲到最近的医馆。   老大夫让他睚眦目裂的可怕模样吓了个半死,哆哆嗦嗦地替江岁安把了脉。   “是累着了,没什么毛病,多休息休息就好。”   于成瞪着眼睛,反复询问了好几遍。老大夫连连保证,连诊金也不敢要,客客气气地把于成和江岁安送出去。   江岁安也安慰于成,自己只是累了,并没有生病。   于成半信半疑,过了一个时辰后,看江岁安真得没事了,活蹦乱跳之后,他才放下心。   晚上,于成和雷风一起去镇长家吃酒,邀请齐老先生同往,钱家姐妹便没回借宿的人家,和江岁安一起歇在庙里。   寺庙比借宿的人家地方大,钱小花和钱小草撒丫子玩,还在大殿里躲猫猫,再雕塑上爬上爬下,很是开心。   江岁安见她们跑得一头汗,弄得灰头土脸,便烧了热热的水,叫她们两来洗头洗澡。   两姐妹打打闹闹地洗完澡,晾干了头发,嘻嘻哈哈地跟江岁安挤在一张床上,两个人四双眼睛,亮晶晶地请求她讲故事。   江岁安自然不会拒绝这么可爱的请求,给她们讲了自己小时候听过的故事。   “从前有座山,山上有个庙,庙里有一个老和尚和一个小和尚,有一天,小和尚要下山,老和尚交代他,山下的女人是老虎,遇见了千万要躲开。”   “后来呢后来呢”小草追问道。   “小和尚下了山,走过了一村又一寨,遇见了许许多多的女孩,心里面暗思揣,为什么老虎不可怕,模样还挺可爱,后来他遇上一个女孩......”   烛光幽幽,江岁安的声音又软又柔,小花和小草两姐妹在美丽的故事中,慢慢进入梦乡,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容。   一夜无话。   第二天,天光微亮的时候,江岁安就醒了,钱家姐妹还在熟睡,她便小心翼翼地起身,没有吵醒她们。   天气凉了,她想去灶房烧点热水,刚打开门,就看见于成歪靠着游廊上的柱子,和衣而眠,一身浓浓的酒气,隔着几步远,江岁安都被熏得上头。   这是喝了多少啊而且天冷成这个样子,他怎么睡外面,还不得冻出毛病哪。   江岁安心里又是气又是急又是好笑,毫不客气地上前推于成。   “醒醒!醒醒!”   于成头疼欲裂,打着哈欠醒过来,刚一睁开眼睛,就看到江岁安两手叉腰,一张俏丽的脸黑沉沉,如乌云压顶。   “你喝了多少什么时候回来的还知道回来啊还睡外头,冻死你算了。”   江岁安的声音并不算高亢,可是于成宿醉难受,听着她的话简直犹如晴天打雷,脑瓜子嗡嗡作响。   “疼。”他可怜巴巴地瞅着江岁安,一张俊脸皱巴巴的:“脑袋疼。”   江岁安嘴上埋怨他,其实心里也心疼他,没好气放了些灵泉水,按着于成的脑袋给他灌。   经过一夜的休息,她的灵泉基本恢复了,并没有出现昨天放灵泉时候的那种晕眩感。   于成仰着脖子,不敢挣扎,乖乖地往下喝。   喝了有六七口之后,他才瞅个空子,说道:“够了够了。”   江岁安又灌了他两口,随后一声不吭地丢下他,自去烧水。   于成揉着肩颈,刚才江岁安可是下了死力气压着他,疼得很他也不敢说。 第十章 就不原谅   于成自知理亏,扒着灶房的门框,冲江岁安干笑。   江岁安权当没看见他,开锅烧水。   “我替你烧火。”   于成一个箭步窜过去,想帮忙。   “你身上臭死了,让开。”江岁安嫌弃道。   于成闻闻自己身上的味道,又酸又臭,脸色顿时红了。   “我去洗洗。”说着,于成又要往外窜。   江岁安没好气地道:“站住。”   于成收住脚步,小心地觑着江岁安的脸色。   “热水洗。”江岁安面无表情地指指锅里正烧着的热水。   于成腆着脸“岁安真好”,伸手要去舀水。   江岁安一把拍开他的手:“瞎啊,水还没开呢。”   “热了啊。”于成捂着手,缩着肩膀,嘟囔道。   江岁安冷笑:“烫猪得用热滚滚的开水。”   于成喝了酒,脑子转了几圈,才明白江岁安拐着弯骂他是猪呢。   猪能有他能干于成不服气。   仿佛看出他的不平,江岁安瞥着他:“猪都比你干净。”   于成不敢说话。   “猪不爱喝酒。”   于成低头。   “猪比你贵多了。”   于成认输,向江岁安讨饶道:“岁安,我错了,我真知错了。”   “你错哪了”江岁安一点也不信他。   “不该喝那么多酒,不该夜深才回家。”   “还有呢”江岁安追问。   于成茫然地问:“还有什么”   “为什么睡游廊上,存心想冻出毛病吗”   这点于成很冤枉,举着双手说:“不是,我是看你和小花她们睡得那么熟,不敢吵醒你们。”   “那你为什么不去别的厢房睡”   于成噎住,他昨天午夜子时之后才回来,一回家就看到江岁安和钱家姐妹恬静的睡颜,当时心里特别软乎,不敢吵她们,又舍不得离她们太远,就在门口靠着柱子睡着了。   不过这事听着有些肉麻,于成不好意思说出来,便说:“喝多了,脑子迷糊了。”   对于这个答案,江岁安自然是不高兴的。   “从今儿开始,你睡别的厢房。”   江岁安是真生气了,不是气于成喝酒,男人有些应酬是正常的。她是气于成不知道珍惜自己的身体,院子里这么多厢房,他偏要睡在外头。   于成没想到江岁安真气了,心里哀嚎,嘴里哀求。   “岁安别这样嘛,我真知道错了,真的,你信我嘛,我真知道错了,别让我睡别的厢房,离开你我睡不着啊。”   水开了,咕噜噜冒泡,江岁安往盆里舀水,然后把滚烫的盆往于成手里一塞。   “我看你昨晚睡得挺好。”315   “别嘛,我真得知错了。”   “洗澡去,今晚你要是进我房间,我以后永远都不跟你说话。”   于成知道江岁安说话算话,连声求了几遍,见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明白此事没有转圜之地,哭丧着一张脸,拖着沉重地脚步离开灶房。   江岁安抿唇,看着于成落寞的背影,眼睛有点酸涩。   哼,男人!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江岁安忙碌地烧粥切咸菜,弄好之后,叫醒钱小花和钱小草吃早饭。   钱小草看见于成头上湿漉漉的,坐在桌子的一角,不停偷看江姐姐,却不敢说一句话,纳闷地问:“于哥哥你是惹江姐姐不开心了吗”   于成尴尬地小声说:“是啊,哥哥犯错了。”   “很大的错误吗”小草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   “嗯,很大很大。”   钱小草面露同情:“齐爷爷说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于哥哥加油改正错误哦。”   虽然小草的话充满孩子气,于成却认真对待,郑重地点头。   “一定改。”   江岁安把于成和钱小草的对话听在耳朵里,心里的难受减淡了许多。   哼,光会说不行,就看他怎么做了。   江岁安盛了一大碗稀饭,知道于成喝了酒会不舒服,特意多放米汤。   于成两手端了碗,眨巴着眼睛,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说。倒是江岁安神色淡淡问了一句:“今天跟差役队出去吗”   “去的去的,今天出镇子,去南边的几个村子转转,晚上镇门落锁前回来。”于成仔仔细细,一个细节都不落地回答。   “嗯。”   江岁安突然想起来,于成回来了,那雷风和齐老先生呢   “徐大哥没了,雷兄弟和齐老先生搬去他原来的屋子住。”于成把昨天酒席上发生的事情说给江岁安听:“徐镇长提议的,山子也同意了,雷兄弟和齐老先生都不介意,昨儿晚上就搬好了。”   江岁安看看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忍不住在心中吐槽。   雷风和齐老先生也太不靠谱了吧,搬家也不来说一声,小花和小草姐妹跟着他们其实全靠姐妹两自力更生吧。   说曹操曹操到,这边早饭刚撂下碗,那边雷风和齐老先生就来了。   齐老先生瞧着还好,面色正常,脚步慢了些。雷风两眼通红,脚步也有些虚软,显然酒还没醒。   两人是来接钱小花和钱小草回去的,江岁安见他们这样,摇摇头。   “要不小花和小草就跟着我吧。”   不然孩子们想洗个澡都不方便,不但得不到照顾,恐怕还要反过来照顾雷风和齐老先生。   钱小花和钱小草一听,点头如捣蒜,纷纷嚷着要留下来。   虽然雷风努力把两个女孩当成闺女照顾,但是没有为人父经验的他,并不懂得怎么带孩子,闻言悄悄送了口气。   “那就麻烦江姑娘了。”雷风暗暗决定,等领了差役的米粮,就送来给江岁安,感谢她帮忙照顾两姐妹。   “咱们都什么交情,还客气什么。”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庙门忽然被敲响。   于成过去开门,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孙丽娘。于成已经知道,孙丽娘昨天来说要和他们分道扬镳,不再见面的事情。   “有事吗”于成语气冷淡,并不欢迎孙丽娘。   孙丽娘眼中含着泪,看见于成这副模样,心凉了半截。   她被张春欺辱,哭了一天,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容易偷偷跑出同喜客栈,鼓起勇气来找江岁安他们。 第十一章 没能发芽   来之前孙丽娘满肚子委屈和痛苦,悔不当初。   她不该为了一点好处就轻易相信张春,结果被他欺辱,还被他威胁。   孙丽娘想来找江岁安和于成帮忙,然而看到于成的脸色,她忽然想起自己昨天是如何得意洋洋地离开的。   孙丽娘脸上火辣辣的,心中满是绝望,满脑子都是:他们不会帮我的,他们巴不得看我笑话,要是让他们知道我失了名节,我怕是要被笑死。   想到这里,孙丽娘猛然掉头跑了。   于成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嘟囔了句“怎么回事”,也没多想,把门关上了回灶房了。   江岁安问他来的是谁,于成说了孙丽娘的古怪表现,大家纷纷觉得奇怪。   “是不是来告诉我们她在哪家客栈的”江岁安猜测。   “那她什么都没说就跑了啊。”   恐怕众人打死都想不到,孙丽娘今天是来干什么的。   吃好早饭后,于成和雷风去了差役队。   地里暂时没什么事,江岁安让齐老先生回去休息,让小花和小草姐妹乖乖在寺里玩,她自己则是继续研究土豆的事儿。   昨儿泡在灵泉水里的土豆已经发芽了,江岁安把它们都移植到地里去,并且把泡土豆的仙泉水也给浇灌下去。   移植下去的土豆静静生长着,江岁安知道急不来,只好耐心等待。   然后她又忍着晕眩感,泡了新的土豆下去。   不过今天坚持得时间比昨天长,注水到第十个罐子的时候,江岁安才出现难受的感觉,而且不像昨天那么强烈,也没有干呕。但是放满二十个罐子后,和昨日一样,灵泉水空了。   江岁安在识海里蹲了一会儿,确定灵泉不冒了,才不甘愿地出来。   哎,什么时候每日取用的灵泉水能多一些呢。   出了识海,江岁安查看了糙米粮食种,情况和她预料得差不多,这些糙米并没有发芽,她扒开土壤看了看,种子不仅不发芽,而且隐隐有烂掉的迹象。   虽然早就料到了,江岁安还是忍不住叹气。   土豆的选育至少要半个月时间,她手上现在只有半斗米,得精打细算着来。   空闲的时候,江岁安研究起了灵书提到的药方。   药方里有许多药材,一些是江岁安很熟悉的,比如三七、鸡血藤、甘草等;还有一些是江岁安没见过,但是能猜出是什么的,比如蝉蜕、桃仁、土鳖虫等;但是也有一些江岁安没见过的药材,比如冬虫夏草、海马、棺材菌等等。   不过灵书里都有介绍每种药材的生长的地方、时间和习性等,甚至还绘制了详细的图片,帮助江岁安认识这种药材。   江岁安翻看着灵书,努力地记着各种药材,但是药材太多了,她看了后面就忘了前面。   突发奇想的,江岁安让灵书按照地域排列药材。   没想到灵书居然听懂了,书里的图片和字都动了起来,而书本的右上角出现了地名。   江岁安试探了喊了一声“东风镇”,灵书无风自动,竟然真得出现了东风镇和附近十公里内分布着的所有药材,甚至还有关于木薯山和冬瓜山的记载。   又看到冬瓜山,江岁安才想起狗子们,赶紧找狗子。   找到大殿一看,狗子们和钱家姐妹玩得不亦乐乎。   钱小花用寺庙里的杂草做了好几个草团子,和钱小草两个人往各处扔,狗子们欢快地跑去找草团子,找到了就摇着尾巴,高兴地还给钱小花和钱小草。   江岁安招呼狗子们过来,摸摸它们的肚子,发现每一只都吃饱了,摸摸它们的脑袋,把它们放出去。   钱小花和钱小草看到狗子们跑走了,十分眼热,钱小草拉着江岁安的胳膊撒娇。   “江姐姐,我们可不可以也出镇子玩啊”   出镇子不行,外头有些奇怪的变异动物,而且李月儿也还在逃窜中。不过江岁安觉得,倒是可以带着小花和小草去逛逛坊市。   一听说要去逛坊市,两姐妹高兴坏了。   “太好了太好了。”钱小草一蹦三尺高,钱小花也满脸笑容。   江岁安想起家中只有半斗米了,无奈地跟两姐妹说:“咱们可能什么也买不起。”   即便如此,钱小花和钱小草也非常开心。   “我们从来没去过坊市,早就想看看了。”钱小草蹦跳着道。   “你们长这么大了,从来没去过坊市吗”江岁安惊讶。   钱小花解释道:“以前家里的活儿多,我们得干活,去坊市就会耽误干活的,所以我们从没去过坊市。”   听到这里,江岁安心里一酸。她咬咬牙,舀了一勺米装在袋子里,然后带着小花和小草出了门。   因为寺庙门上没有锁,江岁安便从旁边的野地里,寻了一块两人高的石头过来,堵住了门。   小花和小草姐妹自然不会干看着她推石头,两人都主动伸手帮忙。   江岁安惊讶地发现,两个孩子的力气不在她之下。要知道,她可以常年服用灵泉水,体质比一般人强许多。   钱小草“嘿嘿”地笑着,得意地说:“我的力气比姐姐还大呢。”说完神色有些黯然地道:“要是小鱼在就好了,她的力气比我更大。”   江岁安摸摸钱小草毛茸茸的脑袋,没有说话。   三人一路走到坊市,虽然路有些远,走得时间比较长,但是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枯燥。   江岁安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进了坊市,一进去,两姐妹的眼睛就不够看了。   卖菜的、卖肉的、卖鱼的这些还好,钱小花和钱小草虽然有些惊讶品种之多,但是也觉得稀松平常。但是看到卖头绳的,卖簪子的,卖小鸡、小兔的这些之后,两姐妹就移不开眼睛。   瞧瞧那红头绳,颜色多鲜亮,瞧瞧那桃木簪,上头雕的花儿真好看。还有黄色的毛茸茸的小鸡仔,白色的毛乎乎的小兔子,简直太可爱了。   再往前走,姐妹两看见了糖人,那卖糖人的老头儿轻轻一吹,就吹出了个老大的糖人。还有卖芝麻酥的,咔嚓一口下去,那声音太动听了。 第十二章 逛街逛街   而且再过五六天就是中秋节了,集市上有不少月饼、桂花酿、彩灯的摊位,还有许多卖艺的摊位。   这会儿,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姐妹就在一个表演杂耍的摊子前驻足。   场中的表扬者是一男一女两个年约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模样都挺周正,这会儿正表演胸口碎大石,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个个伸长脖子看热闹。   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挤到第一排,视野特别开阔。   约莫堂屋那么大的场地中间,摆着一条旧板凳,表演的小伙子岔开两腿坐在条凳上,朝周围的观众一抱拳。   “嘿,各位南来得北往的大哥大姐大婶大爷小姑娘小伙子们,今儿关某携小妹在此卖艺,各位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来者都是客咧!”   江岁安见他一串话说下来,连气都不带换的,十分敬佩。瞧人家这嘴皮子,贼溜。   那小伙子说完,一个倒板桥,稳稳地朝那凳子上一躺,周围人先叫了一声好。   凳子旁边,是小伙子而的妹妹,她面前放着一块磨盘大的石盘。   只见那姑娘搓搓双手,“唰”一下就抬起了石盘,神色轻松得很,惹得众人大声叫好。   站在江岁安旁边的钱小草眼睛一亮,心中思索道:哇哦,原来力气大这么招人稀罕哪,改天我也要来表演扛大石头。   不说钱小草立下的“雄心壮志”,只说场里的姑娘举着石盘,轻轻巧巧朝她哥的胸口一放。   小伙子用胸口和两只胳膊抵住石盘,脸色有些发红,引得大家有些紧张。他妹妹小声地问:“哥,你撑得住吗”   “没事,来!”小伙子一声喝,可那语气怎么听怎么有些虚。   围观的人指指点点起来,有那好心的人高声道:“别演啦,命丢了可就不好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马上要过中秋节了,谁也不想触霉头。   姑娘犹豫,那小伙子一声喝:“哎呀妹啊,听哥的,我说没事就没事!”   那姑娘拗不过她哥,只得提起旁边的大锤,两手一抡,狠狠地砸中小伙子胸口的大石盘。   “哎呀呀”观众们听得那锤子敲击石块的声音,一个个做出牙酸的表情。   钱小花胆子小,没等那锤子抡下去,她就捂住了眼睛不敢看。   锤子落,石块碎,众人刚要放下心,就听那姑娘一声哭喊:“哥啊哥啊你咋了你醒醒啊。”   众人定睛一看,只见条凳上的小伙子口吐鲜血,面色青白,宛如死人。   “出事了!出人命了!”众人吓得大叫起来,连差役都惊动了,赶过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就在这乱糟糟的时候,凳子上的“死人”小伙子猛然一挺身坐了起来。三二   赶过来的差役没好气地说:“关修武又是你这家伙,我说你这家伙下次能不能不要演这么吓人的节目啊!”   那叫关修武的年轻小伙子嘻嘻哈哈地笑,那姑娘也站起身,一脸笑意,哪有半滴眼泪。   众人这才回过味来,敢情这是节目表演的一部分啊。   “嘿嘿嘿,各位父老乡亲见笑,小小把戏自然瞒不过诸位的火眼金睛,小的在这儿赔个不是,顺便讨个彩头。”   说着,关修武和他妹子一人端着一个铜盆,朝周围观众讨彩头。   众人虽然被吓了一下,也因此对这个节目影响特别深刻,嘴上嚷嚷着“你这家伙真是坏”,手上扔出各种各样的彩头。   江岁安定睛看去,只见有给青菜、白菜当彩头的,也有给煮好的鸡蛋、煮好的咸鸭蛋当彩头的,反倒是没人给铜板金银的,也算是时下的一种特色吧,因为如今食物最为珍贵。   小伙子讨到江岁安面前的时候,江岁安没好意思不给,便抓了一把米放进了盆里。   “哎哟哟”小伙子一脸心疼地说:“这可是上好的白精米,早知道您出手这么阔绰,我单给您拿个海碗装了。”   江岁安有些惊讶,其实她逛坊市的次数也不多,第一次来的时候赶着回山上去,所以走马观花没看啥。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为了找土豆花,也没顾上细细看。   当时那卖土豆花的疯大婶一开口就要半斗米,给江岁安留下了错误的印象,以为米不值钱,坊市上卖的东西都很贵。   熟不知镇子上家家户户地方不大,种些青菜、白菜的没问题,养一只两只鸡鸭下蛋也行,唯独种不了水稻粮食,所以这一时间,米的身价蹭蹭涨。   尤其江岁安手里的,还是上好的白精米,这就更是难得了,能买许多东西,所以卖艺的关修武看见白米混在了青菜、白菜中间,十二万分心疼。   不过他这一说,倒是让江岁安了解到了白米的珍贵,原本打算最好啥也不买,所以她带着两个孩子走过各个摊位的时候,都没好意思问价钱,经过这么一遭,江岁安顿时觉得阔气了起来,也敢上去问价了。   这一问更加惊喜,就她手里这点米,能买不少东西呢。   于是,江岁安带着钱小花、钱小草又逛了一遍集市。   钱小草想要糖人,江岁安大手一挥,买!买两个,姐妹两一人一个。   钱小花眼睛紧紧盯着红头绳看,江岁安大手一挥,买!买两根,姐妹两一红一粉,美滴很。   芝麻糖买!漂亮又精致的纸灯买!小鸡仔买!小兔子,这个咱们就不买了,回头看看狗子们能不能捉一只回来。   初次以外,江岁安还买了不少青菜、白菜、雪菜、鸡蛋等等,还有盐、醋等调味品,回去腌制咸菜、做菜做饭都用得着。还买了两个木盆,若干的小盆,一些粗麻布,回去都用得着。   动买西买,白米花了个精光,江岁安、钱小花和钱小草,三人手里提着,腰里别着,背上背着,胳膊挎着,弄一堆的东西,高高兴兴往庙里走。   也是巧得很,两人出坊市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孙丽娘跟张春。   孙丽娘看看江岁安和钱家姐妹买了那么些东西,心里突然很不舒坦,尤其是她也是刚跟张春从坊市里出来,而张春什么都没给她买。 第十三章 恶毒之心   看见孙丽娘,江岁安脸上显出笑意,想跟她打招呼。   谁料孙丽娘面无表情,径直从她们身旁走过,连个眼神都欠奉。   江岁安脸上的笑意一僵,就连钱小花的笑脸也是刚扬起来就僵住,傻呆呆地看着孙丽娘仿佛根本不认识她们一样,如同陌生人般离去。   钱小草却没察觉到孙丽娘的异样,她以为孙丽娘只是没有看到她,屁颠屁颠地跑过去,甜甜地叫了声“婶子”。   张春看到钱小草,被她身上的活泼朝气所吸引。   比起吴小鱼,这小姑娘瞧着更漂亮聪明些。   于是,张春停下步子,胖乎乎地脸上一派和气。   “小姑娘,你认识我们客栈的账房啊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啦家住哪里啊”   张春边说边来拉钱小草,被她警惕地躲开。   江岁安皱眉走上前,把钱小草护在身后。   “你是谁打听小姑娘的事儿做什么”她觉得张春眼神不正。   张春原本还以为孙丽娘够漂亮够有女人味了,这下一看到江岁安,眼睛都直了。   瞧瞧这白嫩的皮子,瞧瞧这俏丽的模样,瞧瞧着丰润迷人的身段,要不是顾忌着周围人多,张春哈喇子都要流下来了。   这么些年了,像江岁安这么漂亮的女的,除了原来镇长家的李小姐,他还真没见过第二个。   可李小姐她虽然漂亮,却是个妖怪。而眼前的江岁安,手里拿着的尽是些家常用的东西,一看就是个良家妇女。   良家妇女好啊,知情识趣好欺负,孙丽娘不就是良家妇女嘛,叫他驯服了,跑都不敢跑,老老实实任由他张春搓圆捏扁。   于是,张春眯起了小眼睛,客客气气地对江岁安道:“误会误会,我以为这小姑娘走丢了,想帮忙送她回家。”   江岁安被张春盯得头皮发麻,而一旁的孙丽娘却看出了端倪。   她是恨张春不假,可是也怕张春赶她走。   在客栈里,孙丽娘有暖和的房间睡,有现成的饭吃,还能使唤小伙计,活儿又少又轻巧,比她从前所有的日子都舒坦。   而且,比起恨张春,孙丽娘更恨江岁安。   同为女人,凭什么江岁安就可以得到于成的爱,得到大家的尊敬,而她孙丽娘却只能等着江岁安施舍那么一点可怜。   而且被张春欺辱后,孙丽娘想找江岁安帮忙。尽管最后并没有找,可孙丽娘的心里已经埋下了一根刺,甚至觉得是因为江岁安非要住到破庙里去,自己才会去住客栈,才会遇到张春,才会遭遇不幸。   人啊,比起面对自己的困难,把错误怪罪给别人,实在是简单又容易得多了啊。   江岁安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孙丽娘心中的头号敌人。   她一点也不想搭理张春,朝一直沉默不语的孙丽娘深深看了一眼,拉着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离开了。   张春注意到江岁安离去时候的眼神,狐疑地看向孙丽娘。ok作文网   “你认识她们”   孙丽娘板着脸,语气生硬地道:“不认识。”   张春怀疑地看着孙丽娘,追问道:“真不认识。”   “不认识。”孙丽娘咬死自己不认识江岁安。   张春想到江岁安那张漂亮的脸,心里痒痒得不行,语气阴沉地对孙丽娘说:“你要是对我撒谎,我不会放过你的。”   孙丽娘的双手死死握成拳头,指甲陷入了掌心。   “你什么时候放过我了”   她神色凄楚,反问张春。张春被她这副又倔又可怜的样子一下子打动了,拽着她的胳膊,飞快往客栈走。   孙丽娘狠命挣扎,奈何张春的力气比她大得多,而她越是挣扎,张春就抓得越紧。   路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孙丽娘生怕别人看出什么,毕竟她以后要在镇上讨生活,闺女还在同喜客栈。   想到这儿,孙丽娘放弃了挣扎,连忙把头埋得低低的,像一只温顺的羔羊一样,被张春拽进了同喜客栈,拽进了那间角落里的房间。   然后,她像个被剃了毛的羊,躺在床上,空洞的眼神盯着木头天花板,由着肥猪似的张春在她身上动作着。   此时此刻,孙丽娘的心里忽然冒出了江岁安的样子。   若是现在被张春欺辱的是江岁安,她该是多么仓皇地惊叫着啊,若是于成知道江岁安被人侮辱了,他该多么痛苦啊。   想着想着,孙丽娘的嘴角忽然勾了起来,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   对啊,凭什么受难的是她一个人呢,凭什么江岁安就能保持冰清玉洁呢。   一个可怕而大胆的想法,在孙丽娘的脑海中渐渐生成。   话分两头,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被人“惦记”上的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回到了庙里。   要不说逛街这事特别消磨时间呢,三人回到庙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要擦黑了,就连跟着差役队外出的于成和雷风都已经回来了,就连觅食的狗子们都回来了。   于成、雷风和一众狗子,蹲在寺庙门口的大石头旁边。   雷风纳闷地问于成,为什么不推开大石头进去,他们又不是推不动,为什么要傻傻地在门口等。   于成哪好意思说自己得罪了江岁安,现在无论做什么都怕她不高兴,没有江岁安的指令,他觉得自己在庙里呼吸都是错的,所以不敢轻易推开庙前的大石头。   于是,于成想来想去,找了个理由说:“岁安她一向不做无用的事,也许庙里她放了什么东西,不能让它们跑出来。万一咱们不知道,坏了他的事就不好了。再等等,他们应该很快就回来了。”   岁岁蹲在地上,晃了晃茂密的鬃毛。切,男主子就睁着眼睛说瞎话吧,它们一群狗子晌午离开的时候,庙里啥都没有。   可惜岁岁不会说话,要是会说话的话,它一定有很多话都不会给于成面子的。   在男人和男狗们的殷切盼望下,江岁安终于带着钱家姐妹回来了。   远远的,于成一看到江岁安,立马殷勤地冲上去,帮着拿东西,帮着背东西,那狗腿的样子,就连岁岁、平安和一众狗子都自愧不如。 第十四章 求得原谅   对于于成的热情,江岁安不置可否,纳闷地问他们怎么不进去。   雷风把缘由一说,江岁安就明白了,其实于成是怕她生气,不敢进去而已。   为了给于成留面子,江岁安什么也没说,笑着把众人让进屋。   于成跟差役队出去了一天,有不少收获,此时献宝似的拿出来,一一交给江岁安。   “打了一只野猪,因为是我射杀的,大家特意分了我一只野猪腿,岁安,给你。”   “路上看到了山楂果,带回来给你当零嘴吃,岁安,给你。”   “徐镇长给先发了些粮食,两斤糙米,岁安,给你。”   众人听着于成左一句“岁安给你”,右一句“岁安给你”,觉得牙齿很酸。再看看于成围着江岁安不停打转,即便被嫌弃也不离开江岁安身边一尺远,举得很辣眼睛。   “我看不下去了。”   这不是欺负单身狗嘛!雷风把自己的二斤糙米往钱小花手里一塞,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江岁安看到糙米,雷风已经走了很久了。哎,雷兄弟也太客气了。   于成讨好地接过袋子,殷勤地问:“岁安,我替你送回去”   江岁安点点头,于成颠颠地就跑了。   钱小花帮着江岁安把买来的东西归置好,还帮着做晚饭。钱小草带着狗子们,满寺庙的疯玩。   这边米刚下锅,于成就回来了,动作很快。   江岁安出来一看,只见于成头发凌乱,衣裳也有些乱。   这是怎么了还个米怎么把自己弄得一身狼狈。   江岁安以眼神询问,于成委屈地道:“雷大哥非不肯收,我们两打了一架。”   “......”   不等江岁安说什么,于成就换上了得意的神情。   “我打赢了,撂下米就跑回来了。”   江岁安不知道该夸他还是该训他,瞥了于成一眼,进灶房忙了。   于成摸摸鼻子,岁安这是啥意思啊哎,女人心,海底针哪。   结果片刻后,雷风来了。   和于成一样,他的头发和衣衫也是乱的,而且比于成乱得多,两人站一起,明显雷风是输家。   一进庙门雷风就嚷嚷开了:“江姑娘你快出来评评理,你家于成打我啊。”   他的话语里满是调侃,江岁安走出来,笑着嗔道:“雷大哥你别客气,于成已经不是我家的了,你只管打。”   “可我打不过呀。”雷风坦坦荡荡地认怂,眼神在江岁安和于成之间瞄来瞄去。   “怎么了啊小两口吵架了”   对于雷风的调侃,江岁安没接话,邀请雷风一起吃晚饭。   “不了不了,齐老在家等着我回去呢。”雷风直接把米袋子给江岁安:“你就不要同我客气了,小花和小草姐妹跟着你我放心,但是该我出的一点也不能少,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   见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岁安也不好再推辞,客气了两句,收下了糙米。   雷风抡起拳头,捶了于成两下。   “你这小子,想在江姑娘面前表现表现也不知道下手轻点,重色轻友的家伙。”无忧爱书网   于成告饶,江岁安假装没看见,回屋去了。   雷风看见于成的俊脸一下子垮了,非常高兴,大笑着“活该”心情愉快地离开了。   于成无奈,摸进灶屋里,继续可怜兮兮地围着江岁安转悠。   江岁安打个鸡蛋,一转身,撞到了于成。   江岁安洗个菜,一转身,撞到了于成。   江岁安装碗粥,一转身,撞到了于成。   江岁安怒了,指着门对于成道:“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   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于成灰溜溜地离开灶房。   帮着烧火的钱小花,十分同情于成,小声问江岁安:“江姐姐,你会原谅于哥哥吧”   江岁安看了眼门外,没看到于成的身影,这才回答钱小花“会的”。   “那你什么时候才会原谅于哥哥呢”   江岁安想了想:“等他真得明白自己错在哪儿的时候。”   “好吧,希望于哥哥聪明一点,早点认识自己的错误。”   屋子外,于成躲在窗户下,听了屋里的对话,他皱紧眉头。   他到底错哪儿了啊不应该喝酒可是酒是岁安同意他去喝的啊。不应该晚归可是这一点他道歉了啊。还有什么   灵光一闪,于成忽然想到江岁安责问他为什么睡在走廊上的事了。   所以,岁安是因为他睡走廊会冻着才生气的吗是因为觉得他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所以她这么烦恼,这么不高兴是吗   想出了正确答案后,于成心里一时间百感交集。既感动江岁安对他的关心,也愧疚自己的错误,同时又很感动,也有后悔。   吃饭的时候,于成特别沉默,沉默得不仅江岁安觉得他不对劲,连小花和小草姐妹也眨巴着眼睛,在饭桌上不敢说话了。   于是吃了饭之后,江岁安一改冷淡,给于成分派了洗碗的任务。   于成仍旧沉默着,乖乖洗碗洗锅,连桌子、凳子和炉膛都清理干净,做完后就呆呆地呆在炉灶旁边,没像之前那样,围着江岁安转。   江岁安反倒有些不习惯了,哄睡了小花小草姐妹后,她走进灶房。   于成还在炉灶旁边,维持着托腮的姿势。江岁安怀疑,这一个时辰下来,他都没动过。   江岁安“哗啦啦”地舀水喂狗子,于成没反应。   江岁安“哗啦啦”地舀水烧热水,于成挡着炉灶,没反应。   “咳”江岁安咳了一声,于成茫然地抬头。   “让让,我烧水。”   于成忙摸出打火石,帮忙点火。   江岁安一边往锅里倒水,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在想什么”   于成指指自己,不确定地问:“你在跟我说话吗”   “这屋里除了我和你,还有人吗”   “你真得在跟我说话。”于成忽然绽开大大的笑容:“岁安,我知道错哪了,我以后不会大冷天睡在外头了,会好好照顾身体。”   江岁安嘴角微微翘起,声音却很冷淡“嗯”了一声。   于成巴巴地看着她:“岁安,你再吩咐我些事情做吧,我特别想为你做事。” 第十五章 采集药材   “真想帮忙”江岁安瞥向于成。   于成点头如捣蒜。   江岁安想起灵书上提到的药材,既然于成每日在外行走,倒是个顺便收集药材的好机会。   于是,江岁安把自己的要求一说。   “没问题,我明儿就背着筐子出去,采药回来。”于成拍着胸脯保证。   “也不用特意采,如果看见的话,顺便采回来就好了。”   于成忽然想到一件事,不太好意思地道:“岁安,我不认识药材啊。”   江岁安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犹豫道:“要不我画给你看,然后讲给你听。”   那他们就有很多相处时间了,于成当然求之不得。   没有纸笔,于成做了一个小沙盘,放在灶火旁边。   江岁安拿着树枝,在小沙盘上画动。   “这叫半枝莲,”她一边画一边讲:“多年生草本植物,在水边和地里经常看见,大概小腿高,绿色的根茎,淡紫色的小花,丛生茂密,花繁艳丽,全株可入药。”   “等下。”   于成急忙叫停,要记的内容很多,而且......   “你画的这是花草”于成憋笑,肩膀一抖一抖:“完全不像啊。”   江岁安:“......哼!”   她索性不画了,干给于成讲。   起初,于成听得很认真。然而渐渐的,于成开始走神。   冷不丁的,江岁安提问于成:“我刚讲了什么”   于成:“半、半枝莲”   江岁安黑了脸,她早就没有再讲半枝莲,她已经讲到三七了!   让于成惊讶的是,江岁安虽然黑着脸,但是居然没生气,反而脸色一变,露出一个笑容。   “为了帮助你有效地学习药材的相关知识,从今天起,你什么时候把我教的所有药材一字不漏地记下来,你什么时候回我房间睡觉。”   “不要啊。”   江岁安回房休息,身后是于成半做作半真切的哀嚎。江岁安嘴角高高扬起,哼,让你嫌我画画难看。百悦   于是这一夜,于成只能睡在江岁安隔壁的厢房,辗转一夜,努力记着药材。   第二日,他当真背着药筐出去了,不过只有他知道,他对采药心里一点底都没有,而且实话说,他只记住了有个药材叫半枝莲,绿色的开淡紫色小花,其他什么也没记得。   江岁安也不去管她,因为她的心思完全被土豆吸引了。   第一批土豆经过一次选育,和灵泉水的又泡又浇的催发下,地面上的部分已经开出了白色的小花。   到了下午,江岁安挖开一株土豆花,底下是一个小土豆。   这个土豆的样子,跟江岁安从徐镇长家挖回来的完全不一样。土豆表皮是深黄色的,上头又黑色的小点点。江岁安放在手里颠了下,虽然个头变小了,重量反而增加了。捏一捏,很硬。   然后,江岁安拿刀刮了下表皮,土豆皮比之前的那种薄了许多。切开土豆之后,里头是白色的,闻一闻味道,散发着土腥味,以及植物特有的清新的味道。土豆摸上去水分很多,切一下快放在嘴里尝一下,味道有些涩。   对比了灵书上的土豆,江岁安发现还达不到标准,还得选育两次才有可能达到灵书上的土豆标准。   于是江岁安先把现泡的所有土豆块种下去,然后把第一次育种的土豆收起来,仍旧是切块,放在罐子里泡。   隔天,她把泡好的土豆种下,再把第二次育种的土豆收起来,放在灵泉水里泡。   这活儿又琐碎又磨人,于成看到江岁安这么辛苦,心疼地道:“岁安,这什么土豆的,咱就不种了吧。徐镇长走南闯北那么有见识,都说你这个东西种出来也没人吃,还费那功夫做什么反正我每日在外头也有收获,差役队的米足够咱们吃,你何必这么累呢。”   江岁安瞅了他一眼,又瞅了草药筐一眼,草药筐里乱七八糟堆满了植物,偏偏没几样是药材。   这两眼的意思不言自明,于成心虚地闭嘴。   “你做的是有用,难道我做的事儿就没用吗土豆有大用,你爱信不信。”江岁安麻利地挑拣着药材筐,把筐里杂草都挑出来,里头就剩下一点半枝莲。   “诺,真正的半枝莲长这样,以后别采错了。这种是三七,可以多采一点回来,我收拾收拾可以卖给药店。”   于成低着头,认真地听讲,再不敢走神了。   不过,对于江岁安口中的土豆有大用,他还真不怎么相信。   因为不管是齐老先生还是徐镇长,都说土豆不好吃,虽然于成自己不种菜,可他会吃啊,不好吃的东西,谁要吃啊。   可是江岁安主意大,于成知道自己拦不住,反正他能养家,那就随便她折腾着玩好了。   要是江岁安知道,于成心里以为她在玩,估计他这辈子都别想进她的屋了。   日子渐渐变得平淡而温馨,每日于成和雷风跟差役队出去,有固定的米粮可以领,额外的收获也有,或是弄些野物回来,或是弄些野果子回来,运气好的时候,遇上比较大些的村落,有些人家会自己酿酒、酿酱油的,于成和雷风还能换些酒水、酱油等回来。   于成的东西自然是一件不落地全交给江岁安,雷风也常常往江岁安这儿送东西,以感谢她照顾钱家姐妹。江岁安推辞过无数回,实在推辞不掉,便也做些饭锅巴、咸菜腊肉之类的东西,给他带回去,和齐老先生一起吃。   打从上次逛过坊市,钱小草就对胸口睡大石这样的杂耍念念不忘。但是江岁安忙着给土豆育种,不能带她出去,她便和姐姐钱小花在庙里,自发地演练些诸如抛石子、钻圈圈之类的把戏,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上街头卖艺去。   江岁安忙活了大半个月,给土豆育种了六次,才得到和灵书上一样的土豆。   这种土豆的外形圆圆的,比鸡蛋大一些,比鹅蛋小一些,表皮嫩黄,而且很薄,轻轻一刮就能把皮刮掉。生果肉脆而多汁,煮熟或者蒸熟后,绵软香糯,口感极好。江岁安第一次煮好了十个,稍稍放了些糖,钱小草一个人吃了六个,吃完还想要。江岁安怕她撑着,没敢给她多吃。 第十六章 炒土豆丝   江岁安选育的土豆有很多优点,比起原始的土豆,新种土豆表皮的芽眼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换句话说,长得很好看。   其次若是使用灵泉水浸泡加浇灌的方式,土豆发芽的时间可以从二十天缩短到一天,生长周期从两个月缩短到一个月,这一点让江岁安十分惊喜。   新种土豆给江岁安的另一个惊喜是它的产量,每一株土豆可以结出二十五颗到三十颗果实,江岁安粗略的算了下,如果所有土豆育种成功,一亩地能产土豆近千斤,而且表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也就是说这一千斤是可食用的量。   光这一点,足以碾压水稻了,毕竟水稻还要脱壳什么的,要去掉一部分产量。   而且新种土豆病害少,需要的肥量也不高,种植起来比水稻方便得多。   于是,江岁安给新种土豆取名“希望”,希望希望土豆给广大老百姓带来希望。   不过希望也有不少缺点,比如生长过程中,一定要使用灵泉水灌溉。江岁安试过换成普通的井水,那一天希望完全没有生长,那一批的土豆口感也十分差,几乎不能吃。   希望还有个最大的缺点,绝对不能生吃,一定要烧得熟透了吃,否则会中毒。而且一旦发芽,就绝对不能再吃,不然肯定会中毒。   这一点,是江岁安从灵书上看到的,她没有试过,也不敢尝试。   灵书上还提到,土豆有多种做法,江岁安翻看了一下,决定今天晚上做炒土豆丝。   地里新收上来的希望土豆洗干净去皮,先切成薄片,再切成丝,切好后,放在水里静置,锅里放上菜籽油。   菜籽油是于成前两天拿野鸡换回来的,东风镇周边有一个叫做孝山村的村子,那里的人特别会用油菜榨油,于成路过孝山村,特意换了一大罐,小心翼翼地带回来给江岁安。   江岁安看见菜籽油清亮澄澈,味道香浓,也是十分高兴,便在心里原谅了于成嫌她画画丑的事儿。   锅热油滚,江岁安放入蒜片和干红椒爆香,然后捞出土豆丝,沥干水后下锅,大火翻炒,稍微加些醋,炒熟后出锅。   于成和雷风在院子里说话,鼻间突然闻到一阵酸辣的味道,当时嘴里就忍不住泛起了口水。   雷风咽了口口水,问于成:“江姑娘在烧什么菜好香啊。”   于成从没吃过炒土豆丝,实际上,他从不相信土豆那玩意能吃。   “不知道,可能在烧肉”于成猜测,邀请雷风留下来吃晚饭。   往常总是拒绝邀请的雷风,今儿犹豫了一下,抵不住香味的诱惑,点点头。   “那我就多有叨扰了。”   “客气啥,你先坐会儿,我跟岁安说一声。”   于成进到灶房,嘴里说着雷风留下来吃饭的,眼睛直往灶台上那碟子金黄的土豆丝瞅。   江岁安崩住笑意,“行啊,我知道,再炒个肉菜就吃饭。”   于成终于按捺不住,问道:“你刚才炒的不是肉啊”   “不是啊,是这个。”江岁安端起土豆丝,在于成面前转了一下。   于成的鼻子间全是土豆丝的鲜香酸辣味道,两只眼睛跟着土豆丝转啊转。   “这是什么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于成疑惑地问。   江岁安笑而不答,“等会吃饭的时候告诉你,去给狗子们喂点水,我买了个锁要装大门上,你去装了,再给我地里种的小葱青菜什么的浇点水。”   于成咽着口水,出去干活。心里不断猜测那盘黄色的细细的丝一样的菜到底是什么。   他刚出去,鲜少进厨房的雷风就走了进来,和于成同样的疑问。   江岁安找了个小碟子,拨了些酸辣土豆丝递给雷风尝尝。   雷风尝第一口的时候有些犹豫,第二口就迫不及待,扒拉扒拉连那点菜汁都恨不得舔干净。   “江姑娘,”他意犹未尽地问:“这道到底是啥做的,又脆又好吃。”   江岁安笑着拿出土豆,“喏,就是用土豆做的啊。”   雷风接过土豆,左看看右看看,甚至拿到外头,对着下沉的夕阳照着看。   然后他走进灶屋,笑着对江岁安说:“江姑娘,你别逗我了,土豆又黑又难吃,这黄黄的小玩意是土豆”   “我没逗你,这真是土豆,我改良的新品种,叫希望土豆。”   雷风咋舌:“你真成功了啊那么难吃的玩意,你给改成这么好吃的土豆天哪,要是叫齐老和镇长他们知道,还不得惊呆了啊。”   江岁安并没有自傲,不过语气里还是透出了点得意。   “土豆味道好,容易饱,里头喊的营养比米高,而且亩产高,我初步估计,亩产能达到一千斤。”   一、一千斤那岂不是说,只要种个十来亩土豆,这方圆百里,以后再不会有人饿死了。   雷风想起跟着差役队外出的时候,看到的那些绝户的村落,还有在饥饿中苦苦挣扎的一些小村落,以及为粮食大打出手的村民们。   有了土豆,那样的事情,就再也不会发生了!   想到这里,雷风顾不上嘴馋,端正了脸色,再三确认道:“江姑娘,你确定亩产能达到一千斤吗”   “只多不少。”江岁安很有自信。   “那这炒土豆丝可以给我一盘吗我想现在就去找徐镇长。”   江岁安一听,就明白雷风的意思,爽快地拨了大半的土豆丝到一个干净的大海碗里,拿碟子盖好给他。   雷风丝毫不耽误,端着碗就离开了寺庙。   江岁安之所以没有全给雷风,是因为已经答应了钱小花和钱小草,给她们吃炒土豆丝。   于是到了吃饭的时候,江岁安把仅剩的一点土豆丝,直接一分为二,分到了两个小姑娘的碗里,两个小姑娘不断地说着好吃,连肉都没吃,把土豆丝一气吃了个精光。   于成提着筷子,眼巴巴地看着土豆丝空盘了,欲哭无泪。   为了安慰他受伤的心灵,江岁安把剩下的菜汁倒给了于成。   于成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了些,特别认真地吃着酸辣土豆丝菜汁拌饭。 第十七章 全土豆宴   这边刚撂下饭碗,那边门就被敲响了。   “你装的锁你去开。”江岁安对于成道。   于成:“......”你说什么都是对的。   开了门,于成把雷风让进屋。他刚还奇怪呢,说好了留下来吃饭,雷风却不见人影。后来还是江岁安跟他说了,他才知道雷风拿着土豆去找徐镇长了。   雷风的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告诉江岁安,他带了土豆去找徐镇长,徐镇长不太相信。   徐镇长跟雷风不一样,雷风亲眼见过江岁安研究出了新种水稻,所以江岁安一研究出了土豆,雷风马上就信了。   但是徐镇长没见过,加上现在江岁安手头上没有新种水稻,就更难以说服徐镇长了。   “齐老先生也帮着说了,但是徐镇长觉得这事太玄乎。”   于成纳闷:“你没把土豆丝给徐镇长尝尝吗”   “尝了,徐镇长说做菜还行,当粮食吃哪成啊,而且亩产千斤的东西,他听都没听过。”雷风苦笑道:“他还说我,吹牛也不能吹这么大,都把天吹黑了。”   一旁的钱小草急了,怎么能说她最喜欢吃的土豆是吹牛吹出来的。   “没听过不代表没有啊。”钱小草辩解起来像模像样:“以前没听过的事儿,现在天天发生,怎么能不相信呢。”   雷风也没辙,只能对江岁安连道抱歉。   于成“哗啦”站起身,“我去跟徐镇长说。”   江岁安叫住他,“你别急,我自有办法让徐镇长相信。”   “什么办法”于成和雷风异口同声地问。   江岁安神秘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你们且等着看吧。”   见她坚持,于成只能收住脚步。   以后的几天,江岁安仍旧和之前的日子一样,选育、种植土豆。   因为土豆的亩产高,所以寺里的十亩空地,江岁安只开垦了一亩。   然而地开垦好了之后,她才发现,做种的土豆不够。   于是从那天起,饭桌上没了土豆,让非常喜欢吃土豆的钱小草失落不已。   江岁安只能摸摸她的小脑袋,安慰道:“再等半个月,等土豆亩产了,我给你做更多好吃的土豆菜。”   钱小草乖乖点头,勤快地帮忙种土豆,每天一醒来就往地里跑,心心念念她的土豆快长大。   忍了大半个月,终于攒够了一亩地要用的土豆种,江岁安把土豆种下去,结果又发现一个问题。   土豆选育的时候,数量不多,每日产出的灵泉水勉强够用。但是这一亩地所需要的灵泉水,是每日产出的灵泉水量的数倍,所以土豆虽然种下去了,却没有足够的灵泉水灌溉。   江岁安实在想不出什么好主意,只好求助灵书。女生   灵书翻动,页面停在了“滴灌”这一章上。   滴灌是在缺水干旱地区常用的一种灌溉方式,它是用特殊的装置,将水滴精确而直接灌溉到作物的根部,以达到节水的目的。   只是书里的那种特殊装置,江岁安从没见过,更别说造出来了。   于是思来想去,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按照灵书计算每株土豆的用水量,她拿着做饭的小勺子,一株一株,一点一点浇水。   这法子不难,就是累人。一亩地,她得弯着腰,拿小勺子一滴一滴去浇水。   半亩地下来,她的腰就开始抗议,一亩地下来,她直接歪倒在床上。   为什么不躺着呢,因为平躺着腰也疼。   这么做的好处,就是她成功地用稀少的灵泉水,灌溉了一亩地。而且最后还剩一口,被她喝了,大大缓解了腰痛。   即便喝了灵泉水,江岁安也没力气做别的了,所以晚饭是于成和钱小花做的。居然像模像样,味道还不错,让江岁安十分欣慰。   于成看见江岁安这副模样,又开口,玩笑似的劝她放弃。   江岁安累得腰都直不起来了,自然不想听他说这些,直接道:“会说话吗不会说话就闭嘴。”   于成体谅江岁安累得心情不好,也明白过来,这时候应该支持她,而不是开玩笑,更不应该劝她放弃,于是老老实实地闭嘴,刷锅洗碗。   也没像往常歪缠着江岁安,收拾妥当之后,自发地在隔壁屋睡下了。   他这样体贴,让江岁安心里生出了愧疚。人难免有说错话的时候,她不应该说得那么冲。   第二天一早,缓过来的江岁安特意起了个大早,赶在于成跟差役队出去之前,又是烧又是蒸又是炒,弄了一顿丰盛的早饭。   于成美美地吃了,帮着江岁安洗碗。   两人看着对方,不需要太多的语言,便从对方的行为表现和眼神中,读出了彼此的意思,默契地和好了。   就这样,江岁安坚持滴灌了一个月,土豆成功地收获了。   收获那天,钱小草都快高兴疯了,她兴奋地刨开泥土,挖出一个又一个圆圆的黄黄的漂亮土豆,脑海里全是土豆丝、蒸土豆。   收下来的土豆,放在寺庙原来的讲经堂里,偌大的讲经堂,险些没放下。土豆堆成一座又一座一人多高的小山,一不留神,就踩坏一个。   收土豆这天不用滴灌,江岁安自然也就不会累得腰酸背痛。不过收土豆也不是个轻省活儿,好在有钱小花和钱小草的帮忙,江岁安省力许多。   尤其是钱小草,小姑娘像个不知疲倦的地鼠一样,起劲地刨着土豆,要不是江岁安吩咐过,土豆不能生吃,尤其不能吃发青的或者有芽的,钱小花怕是要生啃土豆。   土豆收的差不多了之后,江岁安便拿了许多土豆,进了灶房。   一些土豆磨成土豆粉,做土豆葱油饼。小些的圆土豆用来煎,做成香煎小土豆。酸辣土豆丝是钱小花的最爱,自然少不了。土豆片可以做成酸辣土豆片,也可以放在油里炸好,撒点盐就很好吃。   此外还有甜土豆泥,土豆焖饭,香烤土豆条,酥炸土豆球,凉拌香辣土豆丁,板油酿土豆,江岁安仅用土豆一种食材,就做出了一桌土豆宴,从主食到点心,样样都有。   等于成回来了,看到一桌子的土豆,眼睛都直了。不用江岁安说,立马就去叫雷风、齐老先生和徐镇长来。 第十八章 土豆魅力   说来也是巧,于成去叫人的时候,徐镇长和差役队的众人正在说话。   “土豆那玩意喂猪都不吃,用来做宴席闹呢!”   说话的是差役队里,跟于成有些不对付的年轻小伙张超,他是极少数能“化虚为实”的变异人之一,擅长改造金属刀具,因为年纪小,一身的狂劲儿。   于成加入差役队后,张超向他发起了挑战,结果被于成打败了,心里一直不服气,觉得没发挥好。后来又找于成挑战,于成不爱陪小孩闹腾,就没理他,张超就膈应上了,总爱跟于成对着来。   于成瞅了张超一眼,熊孩子,没见识。   “镇长你知道我从不说谎,是真是假,你亲自看看便知。”   徐镇长见于成一脸认真,心里也泛起了嘀咕。难不成江姑娘真把那土豆研究成功了,若真是如此,倒也是好事一桩。   想到这儿,徐镇长开口答应去看看。   张超忙道:“镇长,这事绝对不可能,土豆那玩意我在乡下见过,比野果还难吃,你别听于成的,万一有毒的话,回头吃出毛病来了怎么办”   “瞎说什么呢。”徐镇长瞪了张超一眼,这小家伙就会咋呼,于成没疯也没傻,能在东风镇给他下毒   张超却不依不饶:“就算没毒,那些菜肯定也不好吃。我请您喝酒去,咱不吃猪食。”   说完,他挑衅地看向于成。   徐镇长一巴掌呼在他脑瓜子上,嫌弃道:“瞧你那德行,你不信就给我一起去一趟,尝尝全土豆宴。”   于成没阻止,刚才闻着土豆宴的味儿,他肚子就咕噜咕噜叫,口水就吧唧吧唧掉,嫌不好吃敢嫌弃不好吃他自己吃!   张超见于成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直接招呼二十来个差役队的人。   “走走走,兄弟们,今儿于成于大佬做东,咱们去见识见识这土豆宴。”   说完,张超不等于成拒绝,起哄非要去,存心让于成下不来台。   于成瞥了得意洋洋的张超一眼,也不说什么,带着徐镇长、张超和一帮兄弟,浩浩荡荡地前往寺庙。   得亏这会儿天已经黑透了,宵禁开始了,街上没什么人,不然这架势,谁猜得到是蹭饭去的,还以为是寻仇去了呢。   江岁安在庙里等了好一会儿,等得钱小草盯着满桌子的菜,口水流了三尺长,嘴里不等念叨“于哥哥快回来于哥哥快回来”。   等钱小草念到快念不动了,于成终于回来了,她兴奋地奔出来开门。   庙门一开,乌泱泱一大帮人,钱小草吓了一跳,差点没扯开嗓子喊出声。好在她看到了队伍最前头的于成和徐镇长,把快到嘴的救命“咕咚”咽了下去。   她让开道,小心地问于成:“于哥哥,这么多人,干嘛来了”   “吃土豆宴。”   钱小花一听,可不得了,这么多人来抢饭了。于是她捣起两条腿,飞速地跑进灶屋,把外头的情况告诉江岁安。   江岁安一愣,她本意只想请徐镇长亲自看看土豆有数不清的吃法,当粮食吃也是可以,但是没想要宴请差役队啊。九六味   没容她多想,一帮人已经进了屋。   寺庙的灶房造的时候考虑到要给许多香客做素斋,造得十分宽敞,光灶头就有八个,往常江岁安他们吃饭的时候,觉得灶房特别大。   可再大的屋子,一下子站了二十来个精壮的汉子,个个块头都不小,也难免觉出狭小来。   即便如此,后头的人也不肯出去,反倒使劲往里挤。   因为大家都闻到了土豆的香味,酸辣的、咸香的味道使劲往鼻子里,一下子就勾起了肚子里馋虫。   徐镇长的位置,当然离饭桌最近,此刻,他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桌上一道又一道的菜。   仔细瞧了好一会儿,他犹豫地问江岁安:“江姑娘,这些都是土豆做的”   其他人的目光也“刷”地一下集中到了江岁安身上,虽然有一些是被江岁安的容貌迷了下, 但是大部分都是好奇这桌菜是否真得全是土豆。   尤其是张超,徐镇长的话音刚落,他就指着桌上的菜说道:“不可能吧这又是片儿又是丝儿又是条儿的,全是土豆我见过土豆,不长这样,你别想骗我。”   面对众人的好奇、疑惑和张超的质疑,江岁安神色如常,甚至带了点笑意。   “我骗你们做什么,你们要是不信这些菜的卖相,就尝尝味道,到了嘴里的总做不了假了吧。”   这话有理,于成立马递给徐镇长碗筷,张超也伸着手要,于成没搭理他,先把碗筷给其他兄弟。   张超一脸尴尬,想闹腾,可浓郁的土豆香味勾得他肚子的馋虫一个劲儿地要吃要吃,他怕闹腾起来,吃的就没他的份儿了。   嗯,置气虽然重要,可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啦。   于是,张超自己悄咪咪摸了一副碗筷,朝土豆宴下手。   徐镇长夹了一块炸土豆片放进嘴里,虽然有些冷了,但是炸土豆片外酥里嫩,虽然只用了盐这一味调料,反倒最大程度地保留住了土豆本身的绵软和淡淡的甜味,嚼下去后特别想吃第二块。   于是,徐镇长迫不及待地尝了土豆丝、土豆泥等菜,每一道都让他暗呼好吃。不过吃了许多菜之后,嘴里咸,他便拿起一块巴掌大的土豆饼。   刚拿到手的时候,徐镇长还以为这是面粉做的葱油饼,等咬下去之后,才发现饼也带着土豆味儿。   于是他忍不住问江岁安:“这饼也是拿土豆做的”   “正是。”江岁安欣然点头:“土豆磨成了土豆粉,可以做饼,可以做面条,可以直接炒着吃,比白面也不差。”   徐镇长“咔哧咔哧”啃完一个土豆饼,直呼过瘾。   其他人也是抢饼的抢饼,抢菜的抢菜,尤其是张超,吃得根本顾不上说话。   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十分后悔,早知道土豆宴这么好吃,他哪里还会为难于成啊,巴结他抖来不及呢。   钱小草看着一帮大人抢她的土豆,气得顾不上他们是客人,挥舞着筷子抢了起来。   一时间,偌大的灶屋只剩下抢菜、抢饼、赞叹好吃的声音。 第十九章 舔盘子吧   人多菜少,没一会儿,菜碗已经是空了,不少人只过了下嘴瘾,根本没吃够。   就在这时,江岁安打开锅,锅里煮了土豆粉。   她给每个人都盛了一碗土豆粉,有那机灵的,马上把空掉的菜盘子端起来,将那点菜汁都倒进自个儿碗里,引得手慢的人怒目而视。   “大家尝尝看,这叫土豆粉。”   土豆粉徐镇长低头细细瞧去,粉质细白,送到嘴里,那柔软又劲道的神奇口感让人欲罢不能,而且不同于一般的面条,这土豆粉润滑爽口,汤底是鸡汤,味美悠长,一碗下去,一天的疲惫顿消,令人神清气爽。   说也奇怪,徐镇长觉得今日吃了这些土豆之后,身体倍儿舒服,这可是往常从没有过的。   差役队的诸人也有同样的感觉,甚至不少人已经凑到于成的身边,殷勤地同他拉关系,就想以后多来蹭几顿土豆吃。   张超也厚着脸皮凑过去,先是真诚地道歉,继而露出了贪吃的真面目。   于成瞥了这圈“假”兄弟们一样,昂着头不说话。   徐镇长把汤都喝了个干净,这才放下饭碗,拱手对江岁安行了一礼。   “这可使不得。”江岁安赶紧偏过身,不敢受他的大礼。   徐镇长深吸一口气,认真地对江岁安道:“江姑娘,是在下见识浅薄,之前多有言辞不妥当之处,还请江姑娘原谅则个。”   “徐镇长这话就见外了。”   江岁安忙出声,徐镇长一片赤诚之心,她不能在众人面前下他的面子。   “要不是您一片爱民之心,向我提供了土豆的原种,今日的土豆宴根本就不会有,理当是我谢谢你。”   说着,江岁安向徐镇长行礼。   徐镇长立马伸手,虚扶着江岁安。   “过奖过奖,还是要多谢江姑娘的辛苦。”   “不不不,应当感谢徐镇长的拳拳爱民心。”   两人你敬我我敬你,你捧我我捧你,围观的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还是老老实实看戏吧。   等两人终于敬够了,捧够了,张超才小声地问:“那个、没吃饱怎么办”   一句话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就连钱小花都笑完了眉眼,觉得这个跟她抢土豆吃的哥哥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笑声中,江岁安对徐镇长道:“镇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镇长欣然答应,同江岁安出了灶屋。   江岁安领着徐镇长一路来到讲经堂,点起灯火。   微弱的油灯光芒中,一屋子,数也数不清的土豆出现在徐镇长面前。   就连见多识广的徐镇长也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尤其在江岁安告诉他,这些土豆是一亩地里收上来的。   “这、这全都、全部的土豆,一亩地长出来的”   江岁安点头,一点开玩笑的意思都没有。   徐镇长卷起袖子,蹲下去,拿起一个土豆,凑近油灯看。   表皮淡黄,芽眼细小几乎不可见,皮薄肉多,跟他院子里挖出来的土豆一点都不像。   江岁安简单地说了下选育种子的过程,徐镇长听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要不是江岁安再三说明,徐镇长还真不敢相信,这满屋子的土豆,只需要一亩地就能种出来。135中文   而且更重要的是,种出来之后,吃法那么多,味道那么好,他这才明白,江岁安之前跟他保证,土豆可以当做粮食吃的事儿是真的。   不说土豆饼,便是那土豆粉,叫他一天吃上三顿,他也绝对不腻。   “江姑娘,你太厉害了。”徐镇长朝江岁安竖起了大拇指。   这会儿没人,徐镇长还这般夸奖,说明他是打心底里觉得江岁安真了不起。   既然如此,江岁安也就笑纳了他的夸奖,并向徐镇长建议,在镇上推广土豆。   说到这点,徐镇长沉吟道:“江姑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你的本意是好的,不过也要讲究下方法。”   “愿闻其详。”   徐镇长道:“今儿太晚了,明儿我来寻你,同你细说。”   江岁安一看也是,立即答应下来。   离开讲经堂之前,她用布袋装了许多土豆,带到灶房去,她给每个人都分了点。   这些大男人拿了土豆,一个一个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这怎么吃啊”张超一语说破了众人的疑问。   原来他们是愁这个,江岁安告诉他们,若是嫌麻烦,直接去皮放锅上蒸着吃便可以。若是愿意麻烦些,炒着吃、烧着吃都行。   有人指指空掉的锅子,问江岁安那土豆粉怎么做。   “这可就麻烦了,得先磨粉,还要洗面、和面、拉出条,然后煮面。”   二十来个男人互相看看,不约而同地道:“还是算了吧。”   有人问道:“于嫂子,以后能来吃土豆粉吗”   于嫂子江岁安愣了下,才明白过来这人是在叫自己,她瞄向于成。   于成咳嗽两声,一手勾住那说话的兄弟。   “走,咱两外头聊去。”   笑话,他还没吃够媳妇做的土豆粉了,这家伙就像来分杯羹,太过分,必须私下“好好聊聊”。   众人听着外头闷拳的声音,后背不由自主一凉,随后个个做鸟兽一拥而散。就连徐镇长也只是打了个招呼,就匆匆地离开了。   可不敢走晚了,就于成那身功夫,谁碰谁倒霉。   等人彻底走光了之后,于成才神清气爽地走进来。   江岁安憋着笑问他:“你把人怎么了”   于成特别坦然地回答:“没啥,就是兄弟间聊了聊。”   见他不说,江岁安也不追问。   钱小草举着空碗,可怜巴巴地对江岁安说:“江姐姐,我真没吃饱。”钱小花也端着碗,看看空掉的菜盘,满眼舍不得。   这个叔叔和哥哥们也太狠了,连点菜汁都没剩下,就差把盘子舔干净了。   于成也端起一个碗,半是真没吃饱半是跟着两个孩子凑热闹。   瞧见三人跟要饭似的,江岁安噗嗤笑出了声,变戏法地揭开旁边灶台上的大锅,里头还有一大锅的土豆粉。   “啊啊啊”钱小草高兴地冲过去,差点没摔锅里去,把大家逗得直笑。 第二十章 新的主意   第二天一早,徐镇长早早就来找江岁安。   碰巧昨天做的土豆粉还剩一些,江岁安便炒了辣椒,下了一碗辣椒土豆粉。   徐镇长喜欢吃辣,对辣味的土豆粉赞不绝口,让江岁安非常高兴。   不过钱小花和钱小草不是很能吃辣,吃完了后赶紧到处找水喝,江岁安赶紧给她们打了两碗糖水,让她们喝下去压住了辣味。   吃了早饭,徐镇长告诉江岁安,他昨天想了一宿,还和齐老先生商量了一下,希望由江岁安出面来推广土豆。   “需要我怎么做”江岁安并未推辞,出声问道。   徐镇长把他的主意说出来。   原来,他希望江岁安到坊市上摆一个卖土豆的摊位,将土豆做的菜免费发放给民众,当然,每位民众只能领取一份。   “让大家都尝到了土豆的味道之后,我觉得他们更容易接受土豆。”   今儿个于成和整个差役队都没出去,这会儿,于成在一旁听着,纳闷的问:“为什么不直接发放土豆给大家”   这问题江岁安就能答。   “因为生的土豆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吃,所以如果直接发放生土豆,应该有许多人不太愿意要,或者要了也不会吃,白白浪费了。”   江岁安觉得徐镇长的主意很好,她告诉徐镇长,生的土豆有毒。   徐镇长惊讶:“生的土豆有毒那这个玩意儿不能推广,把镇上的人吃出毛病来该怎么办”   江岁安连忙道:“不是说生土豆就一定有毒,而是生吃土豆不行。而且只有那些没有成熟的发青的,或是熟过头的长了芽的土豆才会有毒。”   “一般情况下,土豆是没有毒的,徐镇长你不用太担心。”   江岁安这么说,徐镇长放下心来,想到了什么,他连忙又道:“那这样,以后在推广的过程中,一定要跟大家强调,不能生吃土豆,发芽发青的尤其不能吃。”   江岁安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一定要告诉大家,土豆必须熟吃,其实很多生的东西都不能吃,但煮熟了以后能吃,比如味道极为鲜美的河豚。”   徐镇长也跟着点头:“江姑娘这话说的有道理。这些东西本来就应该弄熟了再吃,我会告诉大家,生吃的话后果自负。”   有了徐镇长的保证,江岁安自然也放心。她还真怕以后土豆推广成功了,会有人生吃土豆,那可就不好了。   “去摆摊没问题。”江岁安道:“不过免费发放给民众熟的土豆,大家应该会都很想要,这现场的秩序会不会乱会不会有人趁机打砸抢”   “这个不是问题。”徐镇长指指一旁的于成:“今儿我让差役队都别出门,全都去帮你看场子。”九洲中文   也就是说,昨天来的那二十多个壮汉,包括寻常在街上巡逻的差役,今天都会帮助江岁安维持发放土豆的队伍。这阵仗要是有人敢作乱,那可真是想不开了。   “那么发放土豆的话,盘子哪里来呢”江岁安又提出了一个实际的问题。   徐镇长被江岁的问题问笑了,“这就更不需要担心了,让他们每个人自己带盘子来。”   “那这一份又怎么算,碗大的多给点吗”   徐镇长拿出了一个比平常铁勺更大一些的勺子。   “你只管用这个装一勺就可以了,哪怕再大的盘子,也只需要用勺子装一下,便算是一份,到时候差役队的人会跟来领土豆的人讲明白的。”   既然徐镇长都安排清楚了,江岁安也就没什么疑问了。而且要发放大锅饭土豆,她就不再费事巴拉的去做土豆饼和土豆饭了,而是烧了最简单的红烧土豆。   不过,为了增加土豆的香味,让人更容易喜欢和接受土豆的味道,江岁安烧的时候用了鸡架,煮了高汤,勾芡的时候没有用水,而是用高汤勾芡的,所以香味非常浓郁。   土豆烧好了之后,差役队都来到了庙门口。   从寺庙里传出土豆鸡汤味,张超眯着眼睛,嫉妒地道:“我从前没羡慕过于成,可是我现在却极羡慕他有个好媳妇。瞧瞧这手艺,这香味,得亏这里是没啥人烟的破庙,要是放在闹市口,光这香味就能让人争破头。”   昨儿跟于成“好好聊聊”的那位兄弟赶紧对张超道:“你可闭嘴吧,于成对他媳妇儿看得紧呢,容不得人家说一句话,看看哥哥这胳膊,淤清全是他聊出来的。你赶紧别说了,回头于成要是听见了,非得揍你不可。”   张超一昂脑袋,“我才不怕跟他打架呢,越有架打我越高兴。”   另外一个人提醒道:“那你以后不想吃土豆粉了吗土豆粉可只有于成他媳妇儿能做呢,你要是跟于成打架,甭管输和赢,我觉得他媳妇儿都不会再做土豆粉给你吃了。”   听到这里,张超赶紧闭上了嘴巴,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江岁安整整烧了一个早上的土豆,把家里的五口大锅里都烧得满满当当全是土豆,就这江岁安还觉得不够用,毕竟镇上的人很多,这五锅土豆一人一勺,估摸着也只能分几百来个人。   徐镇长看出她的担忧,告诉她:“其实不用每个人都分到,咱们能把镇上几百个人都分到了,由他们去传播口碑,即便是那些没有吃到土豆的人,也一定想知道它的味道,在脑海中留下了土豆很美味的印象就可以了。”   “那后面我们怎么办呢徐镇长。”江岁安问道。   “这一次分完了之后,没分到土豆的人想吃,肯定愿意来买。”   “所以我们后面就不免费发土豆了,只让他们买是吗”   徐镇长连连点头,“若是咱们一直免费发放,大家不会把土豆当成好东西,甚至有人觉得它没什么价值,万一烧的不好吃,还会怪罪给你,不愿意经常吃土豆了。所以免费分发只这一天,而且有差役队和我都会替你看着场子,到后面的话,你就直接定价一斤米换一斤的土豆,慢慢就能将它推广给大家,能让大家喜欢上吃土豆。”   “我明白了。”   江岁安明白了徐镇长的主意,他不是想把用土豆替代米粮,成为唯一的主食,而是希望土豆和米面,同时成为主食。 第二十一章 真得好吃   今儿的坊市特别热闹,往常差役队巡逻,只派一到两个人就可以了,可是今天浩浩荡荡的,有三十来个差役一起出现在坊市上,挤得许多摊位都只能缩在一边。   尤其是队伍前头,这些差役两人一组,抬了五口大锅。虽然锅上盖了盖子,可仍然有食物的香味从中传出来。   奇怪,差役队什么时候改做饭了而且做饭为什么要送到坊市上来呢难道是突然发善心要施粥了吗   不过,现在天气虽然凉一些,但也还没到寒冬腊月,而且在镇上只要勤快一点,活计挺多,不至于被饿死,好端端的差役队怎么会想起施粥来呢   就在大家疑惑不解的时候,差役们来到了坊市最热闹的街口,在街口架起了锅,随后高声的吆喝道:“土豆咧,新鲜的土豆,好吃的土豆,美味的土豆,来尝一尝,看一看,每人限领一份,先到先得,后到没有了。”   差役们的话更让大家感兴趣了,土豆那玩意儿,有的人听过,有的没听过,但是听过的人都知道,那玩意儿是用来喂猪的,味道差劲,没听过的人,听了别人一说,隐约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东西。   有人嘀嘀咕咕:“差役队疯了吧,那么难吃的东西,居然还说新鲜美味又好吃,这是叫大家去试毒吧”   于是,尽管差役们热情的吆喝,可是好一会儿,都没有任何人去光临土豆摊子。   即便江岁安把锅揭开了,让大家看到锅里的土豆,闻到诱人的香味,仍然没有人愿意前去。   于是差役们开始走动起来,在坊市上到处宣传,后来干脆出了坊市,在镇上走动着吆喝。   吆喝了没一会儿,张超就累了,为了偷懒,他找路边的穷秀才写了个牌子,挂在自己身上,走街串巷,省得要到处去喊。   而在坊市上的江山守着土豆摊子,没有预料到,这都快一个时辰了,土豆都要凉了,仍然没有人来尝尝土豆。   为了不让土豆凉掉,江岁安在土豆锅下面添上柴,烧着火,保持锅里的土豆是热的。她有些着急,土豆烧得太烂就不好吃了。   也许是差役们走街串巷的吆喝起了效果,过了一会儿,一个衣着破烂的流浪汉老头来领土豆了。   他手里拿着一个破碗,哆哆嗦嗦的走在坊市的青石板路上。   坊市是镇上的人平时交易的地方,像流浪汉这样一看就没有任何钱或者粮食的人,平常根本不会出现在坊市范围内,所以流浪汉的出现,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更何况,他去的方向,居然是那个所谓的卖土豆的摊子,这就让大家更好奇了。   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商家都不卖货了,买家也不买东西了,大家看着流浪汉子,颤颤巍巍地走到土豆锅前,停了下来,像寻常乞讨那样,伸出碗,嘴里说着“行行好吧,行行好吧。”   江岁安并没有因为老人是流浪汉而看不起他,她舀了满满一大勺的土豆,而且尽量少汤汁,多放土豆,盛在了老人的碗里,并且贴心的给了老人一双筷子。   流浪汉老人不住地感谢江岁安,随后端着碗,走了几步,在路边蹲了下来。   实话说,流浪汉老人一开始并没有想来要土豆。往常他走街串巷要饭,也能要到些剩菜剩饭,要是运气好,要到那些大酒楼或者是客栈,还能要到一些肉呢,所以流浪汉老人也不太愿意吃土豆这种猪食。   可是他今儿起晚了,一时懒惰,就懒得走街串巷去要饭了,在路边听到说坊市上有人发免费的土豆饭,他想反正吃啥都是吃,随便混一口算了。等到下午有力气了,或者想动弹了,或者天气热乎点,再出去要饭也是一样的。爱   于是流浪汉老人并没对土豆的味道抱很大的希望,但是他的鼻子都是很灵敏,从土豆中闻出了一丝鸡汤的味道,让他觉得挺馋人的,于是也不嫌弃了,低头扒拉了起来。   没想到第一口下了肚,他整个人就惊住了,浑浊的眼睛瞪得老大,脸上一副又惊又喜的神色。   这、这、这味道也太好了吧!   因为上了年纪,流浪汉老人的牙不管用了,最喜欢吃绵软的东西。可平常要来的饭,要不就是冷,要不就是干,肉也是柴的,可是这一口土豆下去,又绵又软又鲜香,就像要化在嘴里似的,那滋味别提多美了。   要不是之前听得真切,这玩意儿就是给吃猪吃的土豆,流浪汉老人是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   猪要是天天吃这玩意儿,那他也愿意当头猪。   流浪汉老人咽下嘴里的土豆,迫不及待的把这剩下的土豆都吃完,意犹未尽。   旁边的人看到老人吃了土豆,一脸还想再吃的样子,纷纷觉得好奇。有人觉得老人是因为饿了,所以吃的那么香。   “他饿了那么久,你就算给他吃猪食,他当然也觉得好吃了。”有路人直接说道。   流浪汉老人听见了,不服气的站起来:“你这叫什么话我虽然是要饭的,可也是吃过好东西。天天也不缺饭吃,怎么会爱吃猪食明明就是这土豆的味道好得不得了,所以我才这么快吃完的。”   “味道真有那么好”路人疑惑的问道。   老者没好气的白了一眼,“爱信不信,不信的话你就自己去尝一份,不就晓得了嘛。不好吃,你吐掉好了!”   “万一要是有毒可怎么办”有人担忧道。   听到这话,流浪汉老人更没好脸色了。   “要是有毒,这会儿我还不被毒死啊你看我好端端的,不行,我得再要一份去。”   流浪汉老人端着碗,还想再要一份。   江岁安歉意的说道:“不好意思,每个人只能要一份。”   流浪汉老人很不满,光给吃不给吃饱哪能行啊。   可是他一抬眼,看到江岁安身边凶神恶煞的于成,还有旁边虎视眈眈,维持秩序的差役们,流浪汉老人当然不敢闹事,只得悻悻地走掉了。   流浪汉老人的话,让路人非常好奇,大家一想他的话有道理,不好吃大不了倒掉,反正也不要钱。   于是,有那爱贪便宜的,也端着碗,来领免费的土豆饭。 第二十二章 恶毒计谋   江岁安大概能猜到领土豆的人心里的想法,并没有多说什么,反正土豆自己证明它的价值。   于是,江岁安给每个前来的人都打了一勺土豆,大家领了土豆之后,有的直接在路边吃了起来,有的则是拿回了自己的摊子上品尝。   无论是谁,尝到土豆的味道之后,无比惊讶,惊讶于味道的好吃,和他们印象中的土豆完全不一样。   有人赞不绝口,想再要一份,自然是被差役队拦住,有的人则是想偷偷溜进去,结果被差役给抓了出来,挨了一顿教训,灰溜溜的走掉了。   而有的人则是觉得土豆好吃,是因为烹调方法的缘故,里面肯定是加了高汤,所以味道这么好。   但是这人才这么一说,就被其他人反驳掉了。   “怎么可能,照你的意思,那我随便放进块石头到高汤里,应该也好吃喽。”   那人被挤兑得说不出话来,嘟嘟囔囔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悻悻离开。   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土豆的美味,纷纷赶过来排队。坊市上的人也放下了手里的生意,跑过来排队。   更有那胆子大的,直接问江岁安:“这玩意儿真是土豆你可别是拿了山芋之类的东西糊弄我们。”   江岁安也不恼,笑着回应道:“您是行家,您比我懂得多,您觉得这玩意儿是山芋的味道还是其他什么东西的味道”   那人吃光了手里的土豆,实在是吃不出其他东西的味道,只好讪讪地说:“似乎,好像,应该跟土豆有那么一点相似。”   于成不耐地说道:“本来就是土豆,明明就是你见识少,非要自作聪明,记住了,这是新种土豆,叫做希望。”   “希望好,希望好,是我见识少。”那人讪笑着走开。   来排队的人越来越多,很快第一个大锅就空了,随着吃土豆的人越来越多,质疑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少,大家都沉醉与土豆的美味,同时又因为得不到第二份,那被吃掉的一份,显得尤其珍贵,更让人觉得留恋了,心心念念着的,自然到处去说。   于是很快的,大半个镇子的人都知道了,新出的希望土豆味道非常好,而且就在坊市里免费发放,每人可以领一份。   这下可不得了了,那些闲的大婶子小媳妇,赶紧端着碗,甚至有的直接端着盆去排队。   不过到了之后,差役队都会告诉她们,每人只能领一份,不管是拿了小碗,还是拿了大盆,一勺一份,人人都是一样的。   不过也有那爱耍聪明的,把一家子都叫了来,三五口人算少的,多点的人家,甚至有四世同堂,扶着八十多岁的老头子过来排队。   反正都是按人头算,他们家人多,别人也拿他们没办法,就连差役们都没想到,居然有人能想出这样的主意。真是为了口吃的,什么都能想出来。这份劲儿,要是用在读书或是习武,哪怕是学点本事,也是足够的了。   随着吃土豆的人越来越多,大家吃完之后,忍不住打听土豆的事情来。   一开始一两个人问,江岁安还能自如的回答,可是后面十几张嘴,甚至二十几张嘴,吱吱渣渣的问来问去,江岁安就说不过来了。   于成看她手累嘴巴也累,干脆代她回答。   他运起内力,放大了声音把土豆介绍了一遍,确保每个人都听清楚了之后,于成没让他们白白离开,反而让他们留下来,向后面的人解释希望土豆。   同喜客栈的老板张春,自然也听说了土豆的事情。但他并不知道,发放土豆的就是让他心心念念的美人儿。   那日他在坊市上遇见过江岁安之后,心里就格外想得到她。可是张春打听了许多地方,都不知道江岁安是谁。而他在差役队里又没有熟人,自然不可能有人告诉他江岁安是谁。   他也逼问过孙丽娘好几回,但孙丽娘咬死了牙关,就是不知道,怎么都不肯告诉张春。   可是暗地里,孙丽娘忍不住想,若是张春真得能把江岁安羞辱一番,那该多好。   不过孙丽娘也知道这事几乎不可能,且不说江岁安自己本身的本事,就说于成,也不是张春能得罪的。   所以她得想个万全之策,把江岁安骗过来,让张春下手,同时要把自己摘干净,不能让于成或者是江岁安发现这事跟她有关。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孙丽娘一直没有想出好办法,直到今天。   她听到了街上免费发放土豆的事情,第一时间就觉得,这土豆肯定跟江岁安有关。   既然江岁安在山上能研究出匪夷所思的新种粮食,想来这所谓的新种土豆,肯定是江岁安的主意。   孙丽娘知道,她一直等待的机会来了。   于是她怂恿张春道:“新种土豆听起来似乎味道很好,咱们客栈里是不是也该弄这样一道菜”   张春经她这一提醒,本来对新种土豆就很好奇,这番更感兴趣了。让孙丽娘看着店,自己要出去打听打听这土豆的事儿。   “这个当然没问题,我能看着客栈。不过光打听也不行,咱得弄回来尝尝味道,要不就让小二和大厨都去要一份,反正是免费的,咱也没啥损失是不是,到时候让他们带回来大家吃,省得你去排队。”孙丽娘建议道。   张春欣然同意,反正这会也没什么生意,镇上人的注意力都被新种土豆给引去了。   所以,张春让小二和大厨去坊市排队,一人去要一份土豆回来。而他自己也离开了客栈,到处打听土豆的事情。   客栈只剩下孙丽娘和吴小鱼之后,孙丽娘把吴小鱼叫到跟前,抓了一小袋米给她,小声的吩咐小鱼买东西。   吴小鱼听得懵懵懂懂,孙丽娘严肃了脸色,对她道:“这事儿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买的东西绝对不可以让别人看见,必须完完好好的带给娘,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吴小鱼这次没有调皮反驳,老老实实拿了米,按照孙丽娘的吩咐,买了东西回来。   孙丽娘看着手里的乌头,眼里全是深刻的怨毒。   她一定要让江岁安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痛苦滋味,要是能让张春那家伙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就更好了。 第二十三章 土豆有毒   坊市里,江岁安准备的土豆只剩最后一锅了。   从开始的无人理睬到后面的排起长队,虽然过程有些曲折,好在事情最终按计划好的那样顺利进行了。   并且,打听土豆的人越来越多,而那些被于成和差役们留下来的,向别人解释土豆的老百姓,也在解释的过程中,越发相信自己说的话,甚至有的人当场就想买土豆。   有人担心土豆太贵,差役们便对解释道:“土豆除了做菜吃,还可以做面吃,炸着吃,做饼吃,相当于你既买了米,也买了面,还买了菜,用处可多了。”   有人一算,还真是这个说法。其实他们都没有算一下,若真要拿土豆来做面做菜的话,土豆少了根本不够用。   江岁安便发放土豆便不解,为何徐镇长要将价格定为一斤米换一斤土豆照江岁安看来的话,这价格太高了,并不能够解决镇上的粮食危机。   按照江岁安原先的想法,她之所以培育土豆,是希望镇上所有的人都有饭吃,都能吃饱。若是按徐镇长所说,一斤米换一斤土豆,并不能达到她的目的。   不过,江岁安转念一想,徐镇长竟然能当上镇长,得到镇上许多人的爱戴,自然不会浪得虚名。而且江岁安觉得,徐镇长一向很为老百姓们着想,她卖土豆,也没有给徐镇长什么回扣或者好处,既然他要这么定价,肯定有他的用意。   只是这份用意,江岁安一时间还看不明白。   很快的,最后一锅土豆也发放完了,而队伍还排得很长。   江岁安歉意的对大家说:“土豆已经发完了。”   后面排队没领到的人纷纷发起了牢骚,有的人脸色难看,十分不满,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有那胆子大的,甚至偷看着别人领到的土豆,蠢蠢欲动想下手去抢。   徐镇长对差役们使了个眼色,于是,原先松散的差役们瞬间神色警惕起来,有的人甚至拔出了腰上的佩刀。   那些发牢骚或是想闹事的人,一看这阵仗,顿时被吓住了,什么都不敢说,想使坏的有贼心没贼胆,原本喧闹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下来。   徐镇长咳嗽一声,提高声音说道:“各位乡亲父老,今日发放的这个食物叫土豆。并非是原本用来喂猪时的那种,而是江姑娘细心改良,潜心研究研发出的新种土豆,名叫希望。”   “这种土豆,尝过的人应该知道,其味道绵甜好吃。没有尝到的人,也不要觉得遗憾,因为从明日开始,江姑娘会将土豆拿到集市上来售卖。若是想要尝尝,只管来买便是。”   听说还能来买,还能尝到土豆的味道,人群中的牢骚便少了很多,剩下的无非是觉得自己没占到小便宜而不高兴。可别人都没说什么,贪小便宜的人自然不敢吱声,不然叫人家奚落了多难看。   徐镇长见老百姓都在认真听他说话,又道:“关于土豆的价格,目前是一斤白米换一斤土豆。”   “什么这么贵!”有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如今一斤白米购买力很强的,谁会舍得拿它来买土豆呢   不过也有人很心动,因为之前听了差役的说法,土豆的做法多样,能当饭吃也能当菜吃,比白米要合算。   不过大部分的人,都觉得这个价格太高了,原先想买来尝尝鲜的人,也歇了这个念头。兔兔飞   “好了,都先安静。”徐镇长不紧不慢的又说道:“这只是白米购买土豆的价格,若是大家愿意用铜钱和银两来换的话,一斤土豆只要两百文,一两银子可以买五斤土豆。”   老百姓听了,都有些发愣。   自从灾荒之后,大家都习惯了用米面衡量东西的价值,反而忘记了灾荒之前,都是使用铜钱和银两买东西的。   因为铜钱和银两既不能吃,在灾荒中好像没有什么大作用,所以大家渐渐都不再使用了,甚至有的人家,直接把以前的铜板和银两锁了起来,许久都没拿出来用过了。   若不是今天徐镇长提出来,大家几乎都忘了,原先的货币是铜板和银子。   就连江岁安都快忘了,铜板和银子乃至黄金,在灾荒之前,大家天天都要用这些,到了灾荒之后,这一年来,居然都没见过了。   这么长时间没用,老百姓手中应该收藏了不少的铜板和银子。   再往下想去,江岁安觉得自己隐隐约约明白了徐镇长想要做什么。   他是想把民众手中的铜板和银子都收集回来,重铸重造,再用于流通。   难怪,他把米换土豆的价格定得很高,而铜板银钱买土豆的价格定的很低,这样一来,只要不傻的老百姓,都会选择用铜板和银子来购买土豆,不会再拿白米交易。   徐镇长收集了铜钱和银子,重铸重造之后,可以再将其用于老百姓之间的流通,重新替代白米在货币中的地位。   毕竟作为统治者来说,管铜板和银子可比管着大米的流通要容易得多了。   想到这里,江岁安不禁对徐镇长钦佩无比。   他这一举,可谓是多得。看似简单的举动背后,隐藏着更为深刻的用意。   难怪徐镇长能将镇上管得井井有条,这份思想之深远,格局之远大,令人折服。   而且徐镇长并没有告诉大家,其实土豆的产量光亩产就能达到千斤。也就是说,仅凭江岁安屋子里的土豆,几乎能换回镇上大半的铜板和银子。   只是不知道换回的钱,有没有江岁安的份   正当江岁安思索之际,底下的老百姓已经交头接耳,大家的意思意外的统一,各自盘算着家里还有多少铜钱银子,纷纷要拿出来购买土豆,而且脸上心里都美滋滋的,觉得自己赚到了。   正当大家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忽然有人慌慌张张跑来。   那人胖的很,跑到近前对徐镇长喊:“镇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这土豆有毒啊,把我店里的伙计和大厨都毒死了!”   什么土豆有毒正在吃土豆的人!吓得纷纷把土豆给吐在地上。要买土豆的人也住了嘴,一脸惊疑。 第二十四章 土豆没毒   来人正是同喜客栈的老板张春,他的伙计和大厨领了土豆回去吃,他在外头打听消息晚回去了一步,刚要吃的时候,伙计和大厨忽然口吐白沫,浑身抽搐,倒地不醒。   张春吓坏了,推开土豆盘子就跑了出来。   “镇长大人哪,您可千万要为我做主啊,我家伙计和大厨又勤快又能干,我们亲如兄弟哪,叫这土豆给毒死了,死得冤枉啊。”   张春边说边看向卖土豆的人,待看到江岁安以后,他一下子愣住了。   这、这、这不是他找遍大半个镇子也没找到的美人儿嘛,原来土豆是她弄出来的。   张春看着江岁安温柔可亲的模样,只觉得浑身血液都热乎了起来。可一想到土豆有毒,热乎劲儿忽然变凉了。   然而美人有毒也还是绝世美人儿哪,张春心里飞速地盘算着。   江岁安听了张春的话,眉头皱得仅仅的,不可能吧,生吃土豆可能有毒,但是熟的土豆是绝对没有毒的。   不等张春再说话,江岁安就道:“镇长,先去看看中毒的人。”   徐镇长也是这个意思,立马喝让张春带路。   张春领着徐镇长、江岁安和于成、雷风以及差役队众人,赶回同喜客栈。   还没进客栈,就看到客栈外聚集了许多人围观。一进客栈,他们就看到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和一个二十来岁的胖大厨倒在地上,嘴边都是白沫,生死不知。   让江岁安意外的是,她看到了孙丽娘站在柜台后面,神色紧张又仓皇。   江岁安想起上次在坊市门口,她跟孙丽娘打招呼,孙丽娘却假装不认识她的事情,于是这一次她不动声色,并没有上去和孙丽娘搭话。   于成看了眼江岁安,又瞥了眼孙丽娘,也不说什么。倒是雷风没瞧出气氛不对劲,径直走过去问孙丽娘。   “孙大姐,原来你搬来了同喜客栈。”   孙丽娘听雷风叫自己“大姐”,心里莫名气得慌,冷淡地把头扭开。雷风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满脸尴尬地让在一旁。   张春没想到他刚离开一会儿,客栈外就有那么多人来看好戏了,心里把孙丽娘骂的狗血淋头。   蠢货,又笨又蠢的东西,叫她把门关了都不会,这么多人知道店里死了人,以后谁还敢来客栈吃饭打尖。   孙丽娘则是站在柜台后,紧紧盯着江岁安等人,藏在袖子里的手紧握着,浑身紧绷。   “镇长大人您看,那就是我的伙计和大厨死之前吃的土豆,他们就是因为吃了土豆才死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张春又开始哭诉,而且边说边往江岁安身边凑,“这位姑娘,土豆就是你发的,你长得这么好看,为何要做这样的事情,呜呜呜,你让我如何跟伙计和大厨的家人交代啊!你一定要给我个说法, 你得赔偿我。”   于成一把推开张春,肥猪似的张春被他推得一踉跄,险些摔倒,扶着桌子才站稳。   张春气得要发火,于成沉下脸,气场全开,一股要砍人的架势,吓得张春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讪讪地躲在一边。   于成冷哼,低头看向地上的伙计和大厨,忽然神色一凝。广西   伙计和大厨虽然满嘴白沫,但是胸口有轻微的起伏,只是那起伏太过轻微,若不是于成眼力过人,也差点错过了。   于是,于成当机立断地对徐镇长说:“他们没死,快救人!”   什么没死   于成的话一出,徐镇长愣住了,张春愣住了,而柜台后的孙丽娘先是一愣,继而脸色一白。   不可能,他们明明吃下了乌头粉,应该中毒而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呢。   孙丽娘拼命忍住恐惧,可是身体还是忍不住颤抖了起来。不过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于成吸引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异常。   于成一喊快救人,徐镇长马上吩咐差役队的人去找大夫。张春也跟着鬼喊鬼叫的,一会儿喊人死了,一会儿喊救人,吵得徐镇长头疼,被徐镇长喝令闭嘴。   江岁安忽然想到,她今天还没用过灵泉水,趁着场面混乱,她找了两个大碗,放了灵泉水进去,然后让于成和雷风帮忙,给客栈的伙计和大厨灌下去。   伙计年轻,灵泉水刚灌下去,他就恢复了意识,歪头吐出一大滩的污秽之物。片刻后,大厨也吐出了一大滩的脏东西,清醒了过来。   等大夫赶到的时候,两人已经坐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木木的,但是性命应该是无碍了。   大夫给伙计和大厨把脉诊断,柜台后的孙丽娘面如死灰。   按照她的计划,毒死伙计和大厨后,张春会找江岁安算账。以她对张春的了解,他一旦认出了江岁安就是他要找的美人之后,肯定会借着要她赔偿的名义纠缠不休。   到最后,无论是张春把江岁安弄到手,还是于成把张春打伤打残打死,孙丽娘都高兴。   然而她千算万算,算漏了毒药的分量不够,伙计和大厨没有被毒死。一旦他们彻底清醒,说不定会发现土豆里被她动过手脚。   孙丽娘越想越害怕,悄悄向外挪动。可是好巧不巧的,雷风就堵在柜台侧边,疑惑地盯着她,孙丽娘挪了一半停住了动作,低下头去,神色不明。   大夫给两人把了脉,然后告诉徐镇长,两人的确是中毒了。   “是中了土豆的毒”徐镇长忧虑地问。   老大夫愣了一下,反问道:“土豆的毒是什么毒老夫为所未闻,他们是因为吃了乌头中毒的。”   乌头不是土豆   外头看热闹的老百姓,也从第一排的人口中得知了大夫的诊断,原本大家都以为两人是吃了土豆中毒的,想当然地认为土豆有毒,可是大夫却说两人是因为吃了乌头中毒。   也就是,土豆是没毒的,有毒的是乌头。   “我就说嘛,我家邻居吃了那么多土豆,毛事都没有,怎么可能有毒。”   “对啊对啊,我姐姐她们一家都领了土豆吃了,直说好吃,根本没有中毒。”   “那这两人怎么会在土豆里吃出乌头中毒了”   “肯定是有人偷偷放进去的呗。” 第二十五章 是你下毒   徐镇长也觉得这事不对,大夫给伙计和大厨两人喂了药之后,他询问两人,是否知道自己中毒的事情。   大厨直摇头,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小伙计犹犹豫豫地告诉徐镇长,他记得是吃了那盘土豆之后突然昏过去的。   徐镇长端过土豆,让大夫验了。   “里头被人放了乌头粉。”大夫用银针验完后,肯定地说道。   徐镇长又问小伙计:“土豆领回来后,都经过谁的手”   “就我和大厨啊。”小伙计使劲想了想,不确定地道:“似乎孙大姐帮忙端过。”   大厨和伙计都中毒了,他们总不可能自己毒自己,那么剩下的唯一嫌疑人就是......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丽娘身上。   孙丽娘背后全是冷汗,面上却保持着镇静,甚至挤出了点笑意。   “我不可能下毒,我跟伙计和大厨关系很好,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好端端,我干嘛要害他们啊。”   徐镇长看向伙计,认真问道:“你们跟她结过仇吗”   伙计摇了摇头,问旁边的大厨:“你呢”   大厨也摇头,两人都表示自己跟孙丽娘关系挺好,没有结过仇。   而且两人的样子,似乎也并不觉得孙丽娘要害他们。   徐镇长觉得两人不像撒谎,便信了他们,只是,他盯住孙丽娘:“这菜拿回来,他们两个都吃了,你为什么不吃”   孙丽娘心中慌得很,拼命找着理由,眼皮子一抬,看到旁边的张春。   计上心来,孙丽娘微微低头,做出一副害羞的样子。   “我是想等掌柜的回来一起吃。”   张春看见孙丽娘这副模样,面色得意,自以为把孙丽娘教得很好,三从四德很顺他的心意。   徐镇长看看孙丽娘,再看看张春,眯着眼睛问:“你们二人是夫妻”   这话一出,江岁安和于成不由得对视一眼。难道孙丽娘嫁人了   孙丽娘瞥了张春一眼,没说话。张春朝徐镇长拱手行礼,口中道:“没有没有,我们只是关系好。”   关系好这哪里是关系好,分明就是一对相好的模样。可要真是一对相好,张春为何不认难道说是孙丽娘倒贴   张春否认了两人是夫妻之后,围观的人以及差役队都交头接耳起来,话语的内容无非是议论孙丽娘倒贴张春,而张春吃干抹净不认账之类的话语。人人都喜欢窥探别人的事,尤其是风月事,更是坊间闲话里永不过时的话题。   纷纷的议论中,孙丽娘的眼角滚过几颗泪珠,众人的戏谑和嘲弄,就像刀一样割在她的脸上、心上,割得鲜血淋漓。   徐镇长对张春这种小人行径很不齿,看到孙丽娘的模样,不忍心再为难她。无忧   “既然下毒案是在你店里发生的,你又是掌柜的,这事你脱不了干系。差役把他带回去,先关在大祠堂里。”   大祠堂是原镇长建的,就在坊市的后面,在镇上的作用相当于县衙。   张春一听要把他关起来,立马喊了起来。   “镇长毒不是我下的啊,为什么要抓我啊,跟我没关系啊,要抓,要抓就抓她,她碰过那个土豆啊。”   说着,张春指向孙丽娘。   孙丽娘脸色苍白,神情楚楚地说:“镇长,您听见伙计和大厨的话,我跟他们没有仇,为何要害他们呢土豆只是拿回来的时候,我帮忙端了一下,那点时间我要是下毒,不早被他们两人发现了吗”   说着,她声音柔柔地问伙计:“陈小弟,你看到我对土豆做什么手脚了吗”   小伙计想了想,摇头,“孙大姐只是帮忙端了一下。”   他说完,孙丽娘仿佛突然想起来什么,冲着徐镇长道:“对了,他们去装土豆那个碗,是掌柜给的。”   “是的,是的。”伙计点头附和道。   张春喊冤道:“我就随便给了个碗啊。”然后又对小伙计和孙丽娘喝骂道:“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老子一向带你们不薄,你们为何要诬陷我!”   孙丽娘忍不住,尖声道:“你是个禽兽!你做得那些事又恶心又可怕,你还敢说你待我好你真不要脸!猪狗不如的东西!”   这话一出,众人心里的猜测又是一变,连不喜欢窥探别人事情的江岁安也忍不住觉得,张春一定逼迫了孙丽娘。   小伙计听了孙丽娘的话,先是一愣,随即想到张春平时对他的种种打骂,于是他心一横。   “孙大姐说的好!掌柜的人前装出一副弥勒佛的样子,其实背地里心黑手辣,经常打我们骂我们,一直威胁要弄死我们!”   张春一惊,冲小伙计吼道:“闭嘴!你别在这里瞎说!”   “我没有瞎说!”小伙计拉起衣袖,细瘦的胳膊上全是淤青,他又拉起自己的衣裳,身上背上也都有伤痕。   “哇”众人哗然,谁也没想到,平日里笑眯眯,说着和气生财的掌柜的,居然如此殴打一个孩子。   张春拼命辩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镇长你听我说,这些是他平时干活不小心弄伤的,跟我没关系啊。至于这个孙大姐,我跟她不熟,我只是看她没地方去,好心收留她一下而已啊。”   “呸。”江岁安狠狠啐了张春一口:“烂了心肝的东西,睁着眼睛说瞎话,摔伤成这样你摔一个试试!谁说孙大姐没地方去,她之前一直跟我们住在一起,是你这里招工,她才过来干活的。你这种满口谎话的家伙,猪狗不如,打死都算轻的。”   孙丽娘没想到江岁安会帮她说话,向她投去感激的一瞥,心中悄悄为自己算计了江岁安而后悔。   江岁安骂完,不等张春说话,嘴皮子利索地对徐镇长说:“镇长,这个掌柜的心术不正,您一定要彻查,还孙大姐和客栈的伙计一个公道啊。”   江岁安的面子,徐镇长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给。而且就算江岁安不说,客栈里出了下毒案,他也会好好查清的。   “差役队,把他给我带走。”   徐镇长又下了一次命令,两个看戏的差役队员赶紧上前,把吓得又喊又叫的张春拖走了。 第二十六章 变化常在   一旁的于成注意到,张春被抓走后,孙丽娘的神情不太对。除了高兴痛快之外,似乎有那么点......遗憾   奇怪,难道孙丽娘对张春有感情了   于成并不知道,孙丽娘心中真正的遗憾是没能计划好,早知道张春如此没用,她应该从一开始就算计他,而不是江岁安。   差役队把张春抓走后,徐镇长跟江岁安说了说卖土豆的事。   徐镇长的意思是,以后江岁安卖土豆尽量收铜板和银钱,他会用粮食跟江岁安换。但是江岁安并不想要粮食,她知道,一旦徐镇长恢复了铜板和银钱的流通,粮食的流通价值就会大大下降。   “镇长,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用旧的铜板和银钱,跟你换新的铜板和银钱。”江岁安笑眯眯地压低声音道。   徐镇长没想到自己的计划还没开始,江岁安已经看穿了。虽然他早就觉得江岁安很聪明,能培育出新种土豆,但是徐镇长一直以为,江岁安的聪明是在种植和农业上,其他方面嘛,女人总是不行的。   可江岁安一开口,就说出了要以旧钱换新钱,徐镇长便知道,她早就看明白了他真实的目的。   跟聪明人说话,徐镇长选择直来直往。   “以旧换新可以,只是这个比例得二换一,你能接受吗”   江岁安笑着点头,并不觉得吃亏。因为她知道,她若是不接受,徐镇长完全完全可以一分都不给她,强制征收。   眼见客栈里的事情已经了了,徐镇长还有其他的事情,同江岁安道别离开。   于成和雷锋因为和孙丽娘有瓜葛,便留了下来,没有跟徐镇长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离开之后,客栈外围观的人没有好戏看了,也纷纷作鸟兽散。   小伙计和大厨因为中毒的事情,已经到后面休息去了。   于是,偌大的客栈里面,只剩下了江岁安、于成、雷风和孙丽娘四个人。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谁都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江岁安向于成递了个眼色,并对孙丽娘道:“孙大姐,我们就先走了。”   今天客栈这事儿,其实江岁安也是云里雾里想不明白。虽然小伙计和孙丽娘都说是张春的。可江岁安总觉得张春似乎毫不知情,要么就是他伪装太好了。   可若不是张春干的,背后下手之人又是为了什么呢   江岁安总觉得后背凉凉的,而且现在和孙丽娘相处,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反正和从前是完全不一样了。   孙丽娘心中原本很感激江岁安为她说话,可一看江岁安急着要走,那点感激忽然就凉了,脸色也沉了下来。   “是啊,你是大忙人。我这里啥也没有,也就不留你了。”   于成和雷风两个大男人,性子大大咧咧,不觉得孙丽娘这话有什么问题。   江岁安却听出了背后的意思,有些不高兴的道:“哪里敢称大忙人,像孙大姐这样一个人带着孩子,还要在客栈里做活,应付掌柜的那种人,才叫忙,实在是辛苦你了。”   来啊,互相伤害呀!既然孙丽娘不念旧情,甚至连刚刚相帮的一丝情意也毫不放在心上,那江岁安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   世人常常说,以德报怨,可是何以报德17   江岁安从来都不想以德报怨,只想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被说中了痛处,孙丽娘原本发白的脸色,一下子胀得通红,结结巴巴的说:“其实,其实本来也没什么,没发生什么事情。”   雷风误以为孙丽娘是怕了张春,连忙对她道:“孙大姐你别怕,掌柜的那家伙对你做的事情,我一定会让他付出代价。那些可怕的事情,你以后忘了吧,好好生活下去。”   听了雷风的话,孙丽娘非但没有觉得心里好过,更觉得无脸见人。   刚才,她是借着一腔怒气和愤恨,冲动之下才说出了那些话,现在一想到后果,她又害怕了。   “我、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孙丽娘眼神躲闪:“其实伙计比我更可怜,他挨打多些。”   “只是挨打吗”雷锋觉得孙丽娘之前那愤恨的样子,分明是遭了不清不白的伤害。   孙丽娘不想跟雷风说下去,立马抬手送客。   江岁安和于成往外走,雷风神色呐呐,本来是想帮忙,怎么弄巧成拙了,让孙大姐讨厌他。   回去的路上,雷风向江岁安提出了疑问。   “江姑娘你最聪明,为何孙大姐现在见到我们一点也不可亲,反而是像在,像在”雷锋想了想,终于想到了一个词:“躲着我们。”   于成也附和道:“我觉得孙大姐和以前不一样了。”   其实于成和孙丽娘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连他都觉得有所变化,可见孙丽娘真的同从前不一样了。   两个大男人不明白,江岁安只得对他们道:“女人善变。咱们从山上到了镇上,环境变化了,孙大姐的心态自然会发生变化,举止也会跟着变化。别说她了,难道你们两人就没有任何变化吗”   于成慢悠悠的摇摇头,“我觉得我没什么变化。”   当着雷风的面,江岁安没好意思说他。   其实于成也发生了变化,以前在山上的时候,他总是很紧绷很紧张,到了山下整个人明显放松了许多,有时候还爱开开玩笑逗逗她,这一点可能于成自己也没发觉。   雷风对自己的认识,则比于成坦诚得多。   “江姑娘,你要这么说,我也觉得自己心态是发生了一些变化。”   “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成日考虑的就是吃喝拉撒那么几件事情,每日虽然苦一点累一点,但是挺满足。到了山下之后,总觉得这日子有些累,尤其是加入了差役队之后。”   “虽然大家都是兄弟,可说话做事什么的,都得注意一下方法,所以我觉得我也发生了变化。”   “是啊。”江岁安幽幽的说:“又有谁能永远都不变呢”   “变化有时候也是好事。”于成浑不在意:“比如你让土豆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从一个完全不能吃的东西,变成了这么好吃的东西,这就是一个好的变化。”   “说的好。”江岁安点头:“今天晚上给你做炒土豆丝吃。”   “那我也想留下来蹭个饭。”雷风立马到。   江岁安自然欣然同意。 第二十七章 爱买不买   庙里有一千斤的土豆呢,太够吃了。   江岁安回去以后,不仅炒了土豆丝,还炸了土豆条,做了土豆饼,还用土豆烧了肉和鸡。   钱小花和钱小草两个孩子白天没能帮卖土豆,所以特地到集市上买了不少蔬菜回来,帮着洗干净摘好,又帮着做了晚饭。   雷风嘴上说是来白蹭饭的,但其实并没空着手,特意出去打了酒来。   于成接了齐老先生来,除了孙丽娘,一群人又住在聚在了一起。   齐老先生喝了酒,带着醉意对江岁安说:“人家老话说,活到老学到老,这话真不假。”   “我以前根本不相信,江姑娘你能改良出土豆。可真吃到了,我才明白啊,事在人为,啥时候都有新鲜的东西出现。”   “你这次做的太好了,功在当代,利在千秋,好事情呀。”   “齐老过奖了,我只是觉得应该这么做罢了。”江岁安谦虚地说道。   “这话说得大气,当浮一大白。”齐老先生说着,仰头灌了一杯酒下去,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一顿饭吃得大家肚里满足,心里满足,脸上笑意不断!非常高兴。   饭后,于成去洗碗,钱小花和钱小草去帮忙,而江岁安则是去整理明天要卖的土豆。   一千来斤的土豆堆在屋里面,还有一个徐镇长送来的大盆。   其实说是大盆都委屈了它,应该说是大桶,这原来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洗澡桶,现在被徐镇长送来给江岁安卖土豆用。   江岁安看了下深度,要是把大桶都装满的话,能装下二百斤左右的土豆,还是有些偏少,可要是再大那就不叫桶了,那该叫车了。   说起车,江岁安又想到,该给家里弄辆平板车了。   小毛驴每天在庙里撒欢的跑,啥事儿也不干,除了吃就是喝,要不就是拉撒,一天天的,比谁都闲。连狗子们都要自己去打吃的,毛驴却不用,江岁安可不想让它这么闲下去了。   她估算了下,若是明天一天能卖二百多斤土豆,不出几天,这些土豆就得卖完了。   所以,江岁安不光要卖土豆,还得种土豆。   可是种土豆就要用到滴灌,用到滴灌的话,就得她每天弯着腰,在田地里浇水,这样一来的话,她就没有精力去卖土豆了。   要不让于成来帮忙不行不行,他已经加入了差役队,别人每天出去干活,就他不去干活,时间长了,人家要说闲话的,江岁安可不愿意于成被人家议论。   钱小花和钱小草倒是能帮忙卖,可要是让两个孩子全权负责卖土豆的话,江岁安就不放心了。   所以说来说去,还得她自己动手,那滴灌的事情又怎么办呢   江岁安进入了识海中,蹲在泉口边,叹气。   “灵泉啊灵泉,你要是能多冒一点该多好呀。”   像是在回应姜山的话,灵泉咕噜噜的冒着。无论是冒的速度还是量,都比之前快了、大了很多,连周边的雾气都比之前更加多。vp   咦难道她随口一说,灵泉就真的听话了不对,她以前也经常念叨,可是灵泉都没什么变化。   就在江岁安思索之际,她忽然想起了灵书上写的话,若是她能得到大功德,那么灵泉就会得到相应的修复。   她今天都干什么好事了对了,她免费施了五大锅的土豆,而且土豆一经面世,就广受好评,镇上人口相传,人人都在说土豆好吃。   这便是大功德因为她把良种土豆带到了世界上   那是不是意味着,只要她卖出土豆,都算是她的公德,卖的土豆越多,灵泉修复的也就越多呢   是不是,看样子要明天再论证。   江岁安往桶里面放灵泉水,反正今天份的灵泉水不用,明日也不再有,不如先放出来,明天再用也是一样的。   往常江岁安放出灵泉水,顶多只能到桶的小半,而且还会出现晕眩的感觉。   可是今天,江岁安已经放了大约有大半桶,仍然没有出现不适的感觉,甚至放满一桶之后,她仍觉得体内灵泉水充足。   于是,江岁安把之前培育土豆的瓶瓶罐罐全都拿出来,一一放满,一直放到最后,才像往常那样有晕眩感,她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   即便如此,江岁安还是突破了极限,先把瓶罐放满之后,又把大锅搬来一个,往里面放了大半锅,实在晕的受不了了才住手。   缓过来后,她沉入识海一看,果然灵泉像平时放空那样枯竭了,要到明天才能恢复。   江岁安出了空间,看见一大桶的灵泉水,还有瓶瓶罐罐和锅里的灵泉水,特别有满足感。   等明日,放出同样多的水之后,她就不需要再滴灌了,直接像平常那样浇水就可以了。   这可真是大好事,不用滴灌,省了多少事啊,更重要的是节省了体力,她也就不用再担心,若是种土豆就没有办法卖土豆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江岁安起床,吃完早饭之后,下地种了土豆,浇完水之后,把桶里装上了土豆,背去集市上卖。   昨天土豆的美味,让大家心心念念了一晚上。   今日江岁安一到坊市上,还没有吆喝呢,老百姓就自觉排起了长队,想买土豆。   一斤白米才能换一斤土豆,不合算,所以几乎所有人手里拿的,都是铜板和银子。   要江岁安说,若是灾荒前,用两百文买一斤土豆,价格简直太昂贵,怕是一般老百姓根本吃不起,或者宁愿去吃野菜。   可是灾荒来临后,大家手里的铜钱都没用了,拿一个没用的东西,买能吃的东西,自然也就不觉得贵了,所以大家才会觉得两百文一斤土豆不算贵。   不过,有些人是拿银子来买土豆的。江岁安按照徐镇长的吩咐,一两银子等于一千文铜钱。   灾荒前,一两银子大概能等于两千文铜钱,一下子就减了一半,有人嘟嘟囔囔的抱怨。   不过,很快,那人就被别人的声音压了下去。   “你家银子又不能吃,你爱买不买,不买赶紧让路。” 第二十八章 假装涨价   还没到中午,江岁安就卖完了两百斤土豆,排队的人纷纷叫嚷起来。   江岁安不慌不忙的对大家道:“各位别着急,明天同一时间,我还来这里卖土豆。若是想要买,早些来排队便是,无妨的。”   “那我们今天排了这么久的队,却买不到土豆怎么说”   面对众人的质询,江岁安仍然不慌张。   “诸位,明天土豆要涨价了,从两百文一斤涨到两百五十文一斤。”   这下子老百姓们更闹腾了,众人一会讨论涨价的事情,一会讨论排队没买到土豆今天亏了的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不过,今天还有八个差役在看秩序,所以即便场面再怎么吵闹,百姓们都是动嘴,没人敢动手。   江岁安等大家吵了有一炷香的时间,方才抬起了手,大声道:“好了!都听我说!”   没等她开口,气愤的老百姓们就嚷嚷开了。   “不能涨价!不能涨价!”   “我们要买土豆,我们要买土豆!”   “天气这么冷,我们出来买土豆,怎么能让我们买不到土豆呢还要涨价,也太坑了吧。”   江岁安看向说话的人们,面色沉静的说道:“诸位,继续吵下去,你们也得不到任何好处,也买不到土豆,何不听我说说呢。”   这倒是,土豆是江岁安垄断的,人家爱怎么卖就怎么卖,他们在这里吵也没什么用。   于是,江岁安的话音落了之后,那明事理的就安静了下来,只有一些爱胡搅蛮缠的大婶们还在闹。   江岁安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那几个人。   随着她的盯视,其他人的目光也转到了那几个人身上。   吵闹的大婶们见自己成为了人们盯着的目标,嚣张渐渐变成了尴尬,尤其是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望着她们,没人搭理她们,更没人跟她们争吵。   有时候,沉默反而比言语更有力量。   那几个大婶纷纷停下来,一个个回瞪着江岁安,用眼神诉说着自己的不满。   等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江岁安才又说道:“明天,土豆是两百五十文一斤。但是!今天来排队的人,明天仍旧是今天的价,两百文一斤,没有排队的人,明天就得两百五十文一斤买了。”   在场的,当然是都排了队的人,一听这话,顿时觉得自己不亏,排个队就赚了五十文呢。   有人觉得自己占了便宜,心里沾沾自喜,特别高兴。   见众人都接受了,江岁安把桶给装好,悠然地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护送她的差役疑惑地问道:“江姑娘,明天你怎么来分辨买土豆的,是今天排过队的,还是今天没来排过队的人呢你怎么才知道,哪些人应该卖给他两百文一斤,哪些卖两百五十文一斤呢”   江岁安左右看看,见路上的人不多,便笑着对那年轻差役道:“我根本不用分辨,因为明天我只卖两百文一斤。”九洲中文   “那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年轻差役又糊涂了:“你是在骗大家吗”   “非也,非也。”江岁安摇头晃脑,“今天来排队的人,既然知道土豆卖的那么快,肯定明天会早早的来排队,所以明天排在前面的,肯定是今天已经来过的,那我两百文卖给他,自然没什么损失。所以,我根本就不用分辨谁是今天排过队的,靠他们自己,就能分辨的出来了。”   年轻差役想了想,又道:“那若是有人就是爱早起,或者是从别人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消息,今天他们自己其实并没有来,那你怎么分辨那样的人呢”   “我为什么要分辨呢”江岁安反问道:“既然是知道了这个消息,才会早早的来排队,若是别人问起,他肯定说自己今天已经来排过队啊。或是那些早起的人,早早排队买到的土豆,人家都那么早起了,我可以说因为他们排得靠前,所以享受特价。”   年轻差役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江姑娘你的意思就是说,其实你本来也没打算涨价,只是为了让大家心里觉得占了便宜,所以故意把价格抬高,然后又放低下来。人人都以为自己赚到了,其实根本没有任何人占到便宜了,只是没有人再生气了。”   “是这个道理。”江岁安点头。   齐老先生说过,如果你希望别人帮你一个忙,却又害怕别人拒绝的话,你可以先提出一个更大的忙,等别人拒绝你了,你再说出自己真正的目的,别人就不会再拒绝帮你忙了。   而江岁安所利用的,就是这个心理的反面。   她先给老百姓提出一件大家更难接受的事情,然后再说出真正的目的,大家自然更容易接受,老百姓们也就不再闹腾了。   年轻差役若有所思,向江岁安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江岁安温和一笑,并不居功自傲,向年轻差役打听,哪家有卖平板车的,她想要买一辆。   “最好价钱便宜一点,旧一些不要紧,我也就是暂时用一段时间。”   年轻差役连连说有,把江岁安领到一家铁匠铺子前。   江岁安奇怪,她既不要买刀也不要买锄头等农具,领她来铁匠铺干什么   到了铁匠铺之后,年轻差役一进去喊人:“爹,爹,你不是说要卖了咱家那辆旧的木板车吗”   江岁安顿时明白了,年轻差役这是顺便给家里出旧货。   “来了来了,别叫了,你不是在街上巡逻了吗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话音刚落,铁匠铺里面走出一个中年彪形大汉。   这大汉一看见江岁安,眼睛顿时一亮,对那年轻差役道:“哟,厉害啊,把媳妇领回家了。”   年轻差役一想到于成那张黑脸,吓得赶紧摆手。   “爹哎,我的亲爹啊,你可别乱说,这是我们队里大佬的媳妇,想来买平板车的。”   中年大汉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失望。   他儿子变异了之后,力气很大,要是愿意继承家里的铁匠铺,鼎鼎是个好铁匠。可儿子就是不想干铁匠的活,反而跑去当起了差役。因为是吃公粮,中年铁匠也就随他去了。   可当了差役之后,活儿太多,经常往外跑,忙得根本没时间找媳妇儿,这可就让中年铁匠郁闷了。 第二十九章 买个板车   虽然年轻的差役说江岁安已经嫁人了,不过中年铁匠还不死心。   嫁了人怎么了,嫁了人也可以和离再嫁呀。   于是那中年铁匠扬起笑容,对江岁安道:“姑娘,我家儿子勤快能干,不喝酒不摸小牌,就爱闷头干活,特别疼媳妇,老实又听话。你要是对前头那个夫君不满意的话!我儿子随时能替上。”   年轻差役急了,“亲爹哎,你别说了!”   这话要是传到于成的耳朵里,非得把他揍个半死不可。   “咋了咋了”中年铁匠丝毫不在意:“要想娶上媳妇。就得脸皮厚,想当年我追你娘,可是追了整整一年多,要是不对你娘死缠烂打,今天能有你啊”   “爹,这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要是叫娘听见,又该说你了。”年轻差役忙道。   中年男人露出心虚的表情,不过仍旧不忘向儿子传授追女人的本领。   “想娶媳妇,胆大心细,脸皮厚一点,你可不能再这样腼腆,就得使劲赖着,使劲的歪缠,就算已经结了的,还能再离。”   中年铁匠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声,朝儿子拼命眨眼睛,恨不得儿子现在就把江岁安给追到手。   年轻差役哭笑不得,早知道就不来家里了,别回头为了卖个平板车,让于大佬好一顿揍,那可就是不划算了。   就在他尴尬得快要找个地方钻下去的时候,江岁安开口了。   她笑盈盈对中年铁匠说:“大叔谢谢你的喜欢,不过我对夫君目前很满意,暂时没有换一个的打算。”   “哦,是这样啊。”   中年铁匠失望地低下头,随后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兴冲冲的对江岁安道:“哎呀,你能不能给我儿子介绍个合适的姑娘模样家世什么都不要紧,主要是能愿意嫁就行,也不用会干活,实在不行的话,是个女的都成。”   年轻差役无语,什么叫是个女的都行啊,万一要是七老八十的老奶奶,也让他娶吗。   仿佛看出了儿子的心声,中年铁匠瞪着他。   “有人肯要你就不错了,你别等七老八十还娶不上媳妇,咱家活活断了香火,你让我死了以后怎么下去跟列祖列宗交代”   “爹啊,你放心,我一定能找着媳妇儿!”年轻差异无奈的说道:“再说了,我今年才十八岁了,你到底在急啥呀”   “急着抱孙子!”中年铁匠理直气壮的说道。   旁边的江岁安听了父子两的对话,觉得特别有趣。   这年轻小伙子说话有条有理,人也挺机灵的。看他爹这个样子,一家子通情达理,而且既然做爹的疼媳妇儿的话,儿子也会有样学样,将来很宠媳妇儿,谁若真是有福气,嫁给这年轻差役倒也挺好的。   不过江岁安想了一圈,她身边唯一年龄稍微合适一点的,似乎只有钱小花了。   可钱小花翻过年,也才十五岁,要她这么小就嫁人,江岁安舍不得。510文学   不过这年轻差役,平时倒是可以叫于成多留意留意,若是合适的话,等小花长大了以后,考虑撮合一下倒也不错。   江岁安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当起了媒婆,操心起了钱小花的婚事,顿时一股沧桑感涌上心头。   不敢再细想下去,她连忙对闲聊的父子俩说道:“大叔,小弟,若有合适的,我会帮着介绍的。不过今天恐怕是不成,我是想来买平板车,这平板车的事情怎么说”   “哦哦,平板车。”   中年男人才想起来啊,连忙进了店铺里面,推出了一辆平板车。   这车看着就很旧,不过看得出主人家很爱护,保护的很好。车子上并没有什么脏东西,或者伤痕之类的,就连最易损坏的轮子,虽然旧,也并没有弦断掉。而且木头上贴心地镶嵌了不少的金属片做为保护,瞧着倒是比一般的平板车,用料和工艺各方面都好。   中年铁匠向江岁安介绍道:“这是我自家跟相熟的木匠专门定做的平板车,虽然已经用了三年了,不过用起来一直小心翼翼,没拉过重货。而且当初做的时候,很舍得用料子,木头都是到深山老林里去砍的百年的松木和桉木。车身的铁钉,都是我打的,用的是最好的身生铁,别糟蹋东西的话,再用个十来年不成问题。”   江岁安点头,东西她很满意,只是不知道这个价格   中年男人很爽快地报出价格:“三百斤上好的大白米。”   “不知道叔叔你愿不愿意收银钱和铜板”   江岁安想起今天收了很多铜板银钱,木桶下面铺了厚厚一层呢。   中年铁匠一愣,“铜板银钱大家不是不再用了吗难道姑娘你存了很多的铜板和银钱想花出去”   “这倒不是。”江岁安说出了自己卖土豆的事情。   中年铁匠顿时惊讶,“原来镇上传得沸沸扬扬的土豆,就是你弄出来的呀,了不起了不起。我儿子跟我形容过土豆的味道,说是人间美味,难得一品,此味只因天上有人间,能有几回尝。”   “不过家里事情多,我这边又忙,就没有排队能去买你的土豆,正想着等不忙的时候,一定要去买土豆。”   中年铁匠以为江岁安不懂行情,又说道:其实,你最好用土豆来换大米,现在我们都不用铜板和银钱了!还是换些大米更实在,谁知道以后还会不会发生灾害呢,囤点粮食总归是比没有好。”   江岁安却知道,以后不会再发生大的灾害了,与其囤粮食,不如顺应徐镇长的意思,囤钱更合算。   只不过徐镇长要改米粮为钱来流通的事情,他还没有向镇民宣布,江岁安自然也不会说出来。   于是她便问中年铁匠道:“白米的话,我暂时手头不富裕,若是您只要把米的话,可能需要等我一段时间,不知你愿不愿意收土豆呢”   “当然愿意。”   中年铁匠可巴不得呢,外头的人为争土豆都争疯了,他怎么会不愿意收土豆呢,哪怕拿土豆去换白米都合算。   “若是你用土豆来换的话,我给你稍微便宜一点,两百八十斤的土豆就能换这辆车,不用三百斤,也是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中年男人笑着说道。   江岁安欣然同意,买卖双方都很满意。 第三十章 种植药材   江岁安已经卖了两百多斤土豆,又用两百八十斤的土豆,换了一辆平板车,家里的土豆只剩不到五百斤了。   第二天,江岁安索性把五百斤土豆全都装到平板车上,一起拉到了坊市上。   土豆的量多,排队的几乎人人都买到了土豆,所以没发生昨天那般吵闹的事情,而且情况和江岁安预计的差不多,大部分来排队的,都是昨天来过的,即便不是,也跟昨天来过的人沾亲带故的,所以他卖两百文一斤万,并没有人说什么。   卖完之后,江岁安告诉大家,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她都不会再来卖土豆了,新的土豆要等一个月之后才会上市。   好在今天大家都买到了土豆,听了江岁安的话,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能接受。   不少人殷勤地同江岁安拉关系,希望下一批土豆上市的时候,能以比较便宜实惠的价格买到土豆。   江岁安圆滑地应对过去,并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一千多斤土豆卖出去,换出去后,空间里的灵泉水量大了许多。   于是,江岁安这次一口气种了五亩地的土豆,灵泉水完全够用,甚至还有剩余,可以种别的东西。   江岁安本来打算改良白米,不过光于成的俸禄,家里的白米就吃不完了,而且于成告诉她,随着日子越来越安定,天灾没有再发生,种大米的农家越来越多,暂时应该不会缺米了,所以江岁安不打算再种水稻。   还有五亩地空着,每日仍有灵泉剩下,她不想浪费,琢磨着种点什么。   不过她翻了很久的天道灵书,除了土豆之外,没发生什么特别值得种的。   其他的作物,虽然稀罕,或者营养价值高,可是都不是本地产的,江岁安根本弄不到它们的种子。   还有一些作物,现今完全是野生状态,很难寻找,要改良起来的话,不知道几代才能成功,太费工夫了,江岁安觉得也不合适。   于成按照江岁安的吩咐,在外行走的时候,经常帮她收集一些药材。   到目前为止,家里已经有了十来斤半枝莲,三七,益母草、落日果等等很多常见的药材。   江岁安用多出来的灵泉水将药材泡了,想用改良土豆的方法,试着改良一下这些药材。   半月后,这一日,还没到大门落锁的时间,于成便兴冲冲地回来了。   此时,江岁安正在后院选育半枝莲。   这是她第三次选育,之前两次选育的半枝莲,江岁安已经给镇上的老大夫看过了,消肿止痛的效果非常好,几家药房从老大夫那儿得知后,找到江岁安,抢着要半枝莲。   不过江岁安觉得,那一批的半枝莲还没有达到最好的效果,所以她没有卖。   她打算,将半枝莲再选育中两次之后,再考虑卖。   几家药店的伙计和掌柜的,几乎天天上门,询问江岁安何时出售,生怕错过。   于成回来的时候,江山还以为又是来问半枝莲的人,便对钱小花说:“若是再有人来问,只说我不卖。等要卖的时候,我会去找他们。”   钱小花听了她的话,正要出去传话,忽然看见于成走了进来。   “江姐姐,不是药店的人,是于哥哥。”   咦,这个点他怎么回来了江岁安迎出来,手也没来得及洗,两手满是泥土。   于成看见她,满面笑容,献宝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包裹。   “这是什么”江岁安疑惑地问。因为手上不方便,她便让于成打开给她看。   于成也不卖关子,将包裹打开,里面竟然是一只硕大的野山参。   “我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发现了这只野山参,当时只看到外面冒的叶子,有点像是你跟我说要找的麻黄草,所以我就上去看了看。结果拔了叶子之后,发现下面有东西,挖开了才看到是一株野山参。”   江岁安细细打量于成手中的野山参,这株野山参的叶子被于成揪掉了几片,但是剩下的部分仍然非常繁茂,   野山参的个头很大,足有于成两个巴掌大。这么大个头的野山参,可是非常少见的。更别说这株野山参根须完整,丝毫没有虫咬或者是动物破坏的痕迹。   江岁安看到之后,虽然惊叹于,但是更加关心另外一件事情,她急急忙忙洗干净手,翻来覆去的打量于成。   “我怎么了”于成纳闷的地。   “我看你身上有没有伤,这野山参一定长在非常偏僻的地方,所以才没有被动物祸害,才能长到这么大的块头。你这样贸贸然上去采,万一遇到危险怎么办”   “我没事。”于成认真的说道:“我答应过你,我不会拿自己的人身安全开玩笑,野山参生长的地方虽然偏了点,但也不是什么绝地,更不是悬崖峭壁,我用轻功上去之后,站得稳稳当当的,才把野山参挖下来。一点伤都没有受,你放心吧。”   听完之后,江岁安放下了心,心里觉得挺开心的,于成真的把她的话都听了进去。   “这野山参你留着慢慢吃,我听说野山参最补气血。”于成将整株野山参毫不犹豫地塞到江岁安的手里。   江岁安顿时哭笑不得,她天天喝着灵泉水,那玩意儿可比野山参补的多,哪还需要额外进补呀。   不过有了野山参之后,倒是可以尝试用野山参做种,来培育更多的山参,将来也是一件造福老百姓的好事。   江岁安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于成。   “你若是想培育,以后我再多留意便是,你看这株野山参个头这么大,而且已经有了人形,是大补之物。虽然灵泉水也补,不过我觉得多吃些补品挺好的,你就留这自己吃呗。”   “我真用不着。”江岁安对他道:“我现在壮得跟头牛似的,万一补过头了反而不是好事。这野山参就留着做种吧,我正好在培育药材,店里的伙计们向我打听,有没有大补之物,说是城里如今最缺这些东西。”   “好吧。”于成点头。 第三十一章 平淡是福   江岁安发现,培育野山参比土豆容易多了,甚至比其他药材也容易,可能野山参本身药性强,生命力顽强,仅仅经过一次育种,便达到了最好的状态。   江岁安种下野山参之后,地里长出来的山参居然跟野山参药性差不多,让江岁安非常惊讶。   没想到所有药材中,野山参竟然最好种。   山参成熟后,江岁安山参送给了徐镇长、齐老先生和雷风,当做补品泡水喝。   徐镇长连连咋舌,这可是大补的野山参,泡水喝也太奢侈了吧。   江岁安但笑不语,如果徐镇长知道她的园子里有两亩地的野山参,恐怕会更加惊讶。   至于想要购买野山参的药店老板们,江岁安一一同他们聊过,最后选定了城北的健康药铺作为合作商。   之所以选择健康药铺,并不是因为健康的收购价最高。相反的,比起其他几家药铺,健康药铺的报价要低一些,但是江岁安和健康药铺的老板聊得最开心。   或者准确的说,和健康药铺的老板娘聊得很开心。   没错,健康药铺的主家,是一位姓叶的老板娘!大约30来岁,东风镇本地人。   叶老板娘告诉江岁安,她之所以开药铺,并不全是为了钱财,而是因为在灾荒之中,亲眼见到老百姓因为缺医少药忍受痛苦,一些本来可以活下来的人,没有饿死,却活活病死,这让她很痛心,所以萌生出了开药铺的想法。   而且叶老板娘的夫家,是本地非常有名的善人之家。叶家做的是珠宝生意,天灾之后,家境一度下落。   可即便在家境中落的情况下,叶家仍然经常施粥施米给穷人,在镇上的口碑非常好。   而且叶老板娘向江岁安承诺,她从江岁安这里收走的药材,将以最优惠的价格,卖给镇上的老百姓。他们药铺有坐诊的大夫,在他们那里治病的话,药材大多免费送。   所以江岁安思来想去,便和健康药铺的老板娘签订了协议,以后她这里产出的药材,优先供给健康药铺。   其实叶老板娘本来希望江岁安只单独供给她一家的,不过江岁安也有自己的打算,所以婉拒了这一条件。   两人相谈甚欢,江岁安甚至留叶老板娘在家吃了顿饭。   她做了不少土豆的菜,叶老板娘第一次吃土豆粉,极为惊艳!当场就跟江岁安定下了一百斤土豆。   这事江岁安也没推辞,只不过告诉她,还要一段时间才能有土豆,叶老板娘欣然接受,并无怨言。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生活慢慢的平静下来,江岁安的生活富有规律。   每天早上,于成去差役队,江岁安则是留在家里。   她一般先给土豆浇水,然后侍弄一大园子的药材,中间回去坊市,买些新鲜菜肉,回家做饭。   而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则一直留在寺庙里,和江岁安一起住。   钱小花非常懂事,忙前忙后帮江岁安照顾土豆、药材,帮忙做饭。163   钱小草更调皮些,爱出去玩。江岁安发现,钱小草这孩子有了个爱好,特别喜欢看杂耍,只要外头有人表演杂耍,钱小草连饭都不吃,要跑出去看,痴迷极了。   同喜客栈的老板张春倒了大霉,徐镇长审他的那天,客栈伙计、大厨和孙丽娘都到场。三人异口同声地指责张春虐待他们,意图下毒毒害他们,请求徐镇长为他们做主。   张春百口莫辩,又被关了那么久,当场破口大骂。他被徐镇长和差役们呵斥后,他竟转头骂起了徐镇长。   后来他就一直被关押在了祠堂后面,到现在都没放出来,也没人去探望他,渐渐的,大家都把张春的事情给忘了。   同喜客栈没了掌柜,本来要关门大吉,后被镇上外来的一户姓李的人家买了下去。   据说李家原先在京城做官,因为世道不太平,逃到了东风镇这里来。   虽然说是逃过来的,可是李家来镇上之后,吃穿用度,出行排场非常大。   而李家的那位老爷,给徐镇长递了一封信之后,徐镇长居然亲自登门拜访,姿态极为谦卑,让大家不由得对李家的身份无比好奇。   客栈被李家买走之后,改造成了私宅。孙丽娘没有地方去,回来找江岁安,希望在庙里安身!被江岁安婉拒了。   江岁安总觉得,张春背后的事情不简单。而之前孙丽娘离开的时候,那番做派和态度深深地伤害了大家的感情,所以江岁安并不打算收留她。   孙丽娘大概也知道,留下的希望不大!只不过没有地方去,只好厚着脸皮来求。   她被拒绝之后,有几分恼羞成怒!说了一通诸如“不要瞧不起人”“以后谁过得更好说不准呢,走着瞧”之类的话,不高兴地离开了。   再后来,江岁安知道孙丽娘带着小鱼儿,卖身进了李家,成了你家的家仆。   至于过的怎么样,江山就不知道了。   不过有几次,她在坊市上碰见孙丽娘,面色红润,穿的也不错,看着倒是比在同喜客栈的时候,过得好得多。   只不过,孙丽娘的姿态更加高傲,并不搭理江岁安他们。   倒是钱小草见了吴小鱼,非常高兴,想过去同她搭话。但是也不知是因为时间长不见,还是因为孙丽娘教的,吴小鱼昂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姿态,不搭理钱小草。   这让钱小草很是伤心了一段时间,失去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好在小孩子比较健忘,加上家里面的狗子如今都是钱小草在照顾,狗子们的聪慧和调皮刚好合了钱小草的意,她一人带十条狗子,要么庙里乱窜,要么就是上街乱窜。   好几次,有人告状到江岁安这里来,嫌闹腾。江岁安只好陪着笑脸,拿了不少土豆或药材赔给人家。   江岁安好好说了钱小草一顿,她才不再继续带着狗子出去疯玩。   日子过得很快,又一茬土豆收下来之后,中秋节到了。   中秋节前一天,徐镇长忽然宣布了一件大事。 第三十二章 土豆月饼   徐镇长所要宣布的事情,和江岁安预料的一样,以后坊市一律使用铜币和银钱来替代白米进行交易,此政名为“铜钱令”   消息一出,老百姓一片哗然,纷纷议论。   徐镇长让大家稍安勿躁,新铸的铜钱,每家都能白领一千文,旧铜钱的话还可以按照一比一的比例来兑换新铜钱,老百姓不会吃亏。   能白得一千文铜钱,还能把以前旧的铜钱换成新的继续使用,傻子才拒绝呢。   于是,纷杂的议论顿时转向,人人都在说徐镇长大方,没有一个人不愿意。   即便偶尔有些反对的声音,也被那些想占便宜的人给压了下去。至于大部分的老百姓,对他们来说,手里多一千文铜钱,比什么都实在。   不过江岁安却担心!徐镇长这么大方,会不会还没发行铜钱,先亏光了。   因为江岁安卖了几批土豆,换回来的铜钱和银子仍然有限,跟徐镇长兑换过之后,她的手上也不过只有一万多两。   这钱看着多,可要是放到镇上去,别说一人一千文,就是一人一百文她也给不起,不知道徐镇长是怎么打算的。   就在江岁安担心的时候,于成告诉她,其实早在两个月之前,徐镇长便在东风镇外发现一座铜矿和一座银矿,消息一直被压着,除了徐镇长之外,只有于成和差役队的两个徐镇长的心腹知道。   江岁安顿时明白,徐镇长发现铜矿和银矿之后,一定就开始有了意愿,要让铜钱和银子取代白米。   这样,他有铜矿和银矿在手,又有江岁安利用土豆回收上来的大量铜钱,同时还有民众一比一换回去的铜钱,可以重铸,对于徐镇长来说,这波不亏。   江岁安不由佩服徐镇长的深谋远虑,让于成多多跟徐镇长学习。   于成欣然点头同意,其实徐镇长不过比于成大十岁,但是眼光和决策力远在于成之上,就连齐老先生都说,徐镇长这个人非常聪明,心术智谋极其高明。   跟着徐镇长之后,于成学到了很多东西,眼光和眼界都开阔了许多,看事情的格局也广阔了许多。   于是,镇上平静而顺利的从白米交易,过渡到了以铜钱交易。   坊市更加生机勃勃,因为铜钱比白米在交易和流通上更为方便,保存起来也更加方便,大大的减轻了商人们交易的难度。   不过也有人十分不高兴,比如买下了同喜客栈的李家。   李家来的时候,虽然也是一路逃过来的,可是家丁人数众多,甚至还有一只完整的护卫队。护卫队中也有能人异士,不亚于整个东风镇的差役队。   这些人护送的财物,并非金银,大多是粮食和各种蔬菜水果,还有药材之类的。   李家的家主,原以为凭借这些粮食药材和蔬菜水果,能够在东风镇继续奢华的生活。可是没想到才来不久,徐镇长便推行了铜钱令,这让李家的家主十分不高兴,要见徐镇长。   徐镇长倒也不怕,亲自见了之后,利索地说了自己要推行铜钱令的目的。零一读书网   李家的家主恐吓威胁,徐镇长不为所动,态度虽然谦卑,却也十分坚决。   铜钱令必定要推行,若是李家家主觉得吃了亏,便把自家的东西卖出去,换成铜钱便是,其他的没得商量。   据说徐镇长离开之后,李家家主发了好大一通火,可这仍然没能够阻止铜钱令的推行。   虽然李家后来抢着时间,把粮食蔬菜水果甚至药材都卖出去一部分,可比起原先的收益,还是减少了三成。   铜钱令推行之后,江岁安卖土豆的价格降了下来。   本来新旧铜钱比就是二比一,她已经多收了一倍,所以换成新铜钱之后,改为只收一半价。二来土豆在镇上多了起来,不再是稀罕物,所以价格稍降了一点。   只是土豆的价格虽然降了下来,但是江岁安后种的五亩土豆全部收获,等于产量上了,而且灵泉因为推行土豆的功劳,每日不仅足够浇灌土豆,还能够浇灌药材。   江岁安把寺庙后的十亩地全部都种上了,每日刚好把灵泉水用完。   有了钱之后,江岁安寻思改善一下生活环境,和于成商量,要不要将寺庙改造成住宅。   于成立马点头,巴不得马上就改,尤其要求把家里的房子造的少一点。   之所以这么要求,是因为之前寺庙里的厢房多。于成找药材的时候,总是记不住药材的特征,经常把药材和杂草弄混了,以至于经常带回许多杂草来。   而且加入差役队之后,于成的应酬变多了起来,虽然于成答应过不再喝酒,可是为了人情还是得喝,所以于成有好几次都是醉着回来。   这两件事,江岁安跟他说了好几次,于成虽然嘴上说想改,行动上总是慢一拍,让江岁安很生气。   所以这一个多月以来,于成都没有能够进江岁安的房间,一直都被罚在厢房里。   这让于成萌生了一个想法,若家中只有一间屋,以后他在犯了错,江岁安总不至于让他睡屋外吧。   江岁安当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小心思,暗笑他想的美。   要改建寺庙的话,江岁安准备按照之前在冬瓜村住的时候盖的那栋大院子,房间只多不少。   以后于成再犯错,就让他去跟毛驴睡一间屋,看他还长不长记性。   虽然打算改造屋子,但是江岁安并没有马上动手,并不是因为缺钱或者是缺人,镇上有不少工匠,并不逊于原来帮江岁安盖房子的方家村的人,之所以没有立即动工,是因为中秋节到了,要先过节。   江岁安突发奇想。准备做些土豆月饼,她和做土豆粉、土豆饼一样,把土豆磨成细粉,然后像面粉一样和面。   可是让江岁安没有想到的是,她整整尝试了一天,都没有办法用土豆粉做成土豆月饼,要么就是熟过头变烂了,要么旧书做不熟,成了生的土豆饼。   这让江岁安很郁闷,无奈只好放弃了做土豆月饼的想法。 第三十三章 灯市冲突(一)   虽然没做出土豆月饼,但并不影响中秋节的快乐氛围。   酉时刚过没等多久,天快擦黑的时候,于成回来了。   “中秋节嘛,徐镇长让我们回家过节。”   “所有差役都回家的话,万一发生点什么乱子怎么办”   江岁安想起仍旧没有被抓到的李月儿,心有担忧。   “不是所有差役都能回,没成亲的得值一天的班。”   于成想起差役队那些单身娃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嘴角勾起,笑容得意。   江岁安慢悠悠地说:“你我也没成亲,你该回去值班了。”   于成脸上的笑顿时垮了,可怜兮兮地看着江岁安。   “岁安,别让我去值班嘛,我想成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江岁安左右看看,因为打算改建,屋里的东西都移到了外头,院子里乱糟糟的,天色也慢慢黑了下去,将一切笼罩在阴影中。   无论是环境和时间,都不是接受求婚的好时间。   于是,江岁安笑着摇头:“今天不愿意。”   于成委屈地问为什么,样子比岁岁和平安他们讨要食物的时候更可怜。   江岁安指指周围,“你觉得此时此刻此地,适合求婚吗”   于成恍然大悟,怪自己粗心,江岁安抿唇笑,眼睛弯弯像月牙。   于成心里一动,问江岁安:“咱们晚上一起去坊市看灯会好吗”   “好啊。”江岁安欣然点头,在于成高兴的时候,她又道:“小草跟我念叨了好几天了,我早已经答应她了。”   原来不是单独跟他去啊,于成叹气,看样子今天肯定求婚不成了。   “你回来的正好,晚饭你来做,菜单我都写好了,食材也买好了。”   江岁安不客气地把做饭的任务交给于成,于成以为江岁安累了,不想做饭,立马点头。   但于成去做饭后,江岁安并没有休息,也进了灶房。   “你去休息吧,做饭的事都交给我,没问题的。”于成连连保证。   江岁安促狭地道:“其实我不累,中午我炖了一大锅排骨,红烧了一只大公鸡,还炸了土豆条。一会儿呢,你好好做饭,我呢,就和小花、小草姐妹,还有岁岁平安他们,啃啃排骨吃吃鸡,吃吃土豆条当零嘴,晚上吃好晚饭再去看灯,想想都很舒服吧。”   于成的眼睛瞪得老大,所以,啃排骨没有他的份,吃鸡没有他的份,土豆条没有他的份,而烧饭干活则是他的份,他是混的连狗不如了吗   江岁安看着于成垂头丧气的样子,不再逗他。   “放心吧,你的那份我会留给你的,好好做饭哪,我们的晚饭都指着你呢。”   听了这话,于成顿时高兴起来,眨眼就把刚才的委屈抛诸脑后了。   灶上的大锅里烧了十来斤排骨,江岁安打开锅盖,猪肉和大料的香气浓郁无比,酱红色的排骨多得快要溢出锅。   江岁安装了一海碗给于成,剩下的全都端到院子里,招呼钱小花和钱小草来吃。   岁岁和平安领着狗子们蹲坐在钱小花和钱小草面前,圆溜溜的大眼睛一会儿瞄向大锅,一会儿瞄向钱小花和钱小草。   小花和小草端了碗,吃得满嘴流油,没有注意到狗子们。   “嗯哼哼哼”狗子们的喉咙里发出焦急乞求的声调,张开嘴,口水直流。   “别急别急。”钱小花和钱小草把啃得差不多的骨头丢给狗子们,狗子们“咔嚓咔嚓”两口,将骨头咬得渣都不剩,帮江岁安省了打扫残渣的功夫。   排骨烧得多,江岁安把红烧鸡和土豆条端上桌的时候,两个孩子连上头一层都还没吃完呢。   江岁安并不担心,这会儿吃饱了一会儿吃不下晚饭。也不知道是因为在长身体,还是因为天气变冷了,两个孩子的饭量翻了好几倍,江岁安的胃口也好得出奇。   之前那段时间家里收成不好,两个孩子其实每天都吃不饱,但都很懂事的什么也没说。还是江岁安这两天发现她们肚子经常咕咕叫,以为她们生病了,要带她们去看大夫,两个孩子才不好意思地说了吃不饱。   所以现在江岁安做饭和烧菜都烧得多多的,原来的一口灶也变成了三口灶。她今儿看到坊市上的排骨便宜,往常一百五十文一斤,今儿才一百三十文一斤,她就买了十来斤回来,让孩子们吃个过瘾。   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姐妹坐在院子里,吃着喷香的排骨,啃着喷香的烧鸡,再来点土豆条,顺便逗逗狗子,身后灶房里于成勤快地烧饭,饭菜的香味一阵一阵往鼻子里钻,感觉悠闲满足又闲适。   “江姐姐,咱们晚上去看灯对不对”钱小草生怕江岁安忘了,连忙提醒。   江岁安点头,“放心,晚上的灯会咱们吃了饭就去。”   “嗯嗯。”钱小草兴奋地点头,“晚上的灯会有杂耍,要表演钻火圈呢。还有上次表演胸口碎大石的哥哥也去,这次要带来新节目。对了对了,还有猜灯谜,好多好多的花灯,只要猜中灯谜,不用花钱就能领到漂亮花灯。”   “好,咱们晚上好好逛。”   江岁安笑着回答,边说边把鸡腿撕下来给钱小草。   钱小草忙摇头,“江姐姐吃。”   “我够了,你吃。”江岁安吃了两斤多排骨,还吃了很多土豆条,怕吃不下晚饭,便住了筷子。   钱小草见江岁安真不吃,接了过来,然后往钱小花碗里放。   “姐姐吃。”   “你吃,我也快饱了。”钱小花道。   江岁安看看锅里的排骨,还剩一小半,便对钱小花道:“你得加油吃,今儿不能剩,那个鸡腿小草自己吃,这个你吃。”   说着,她把鸡腿夹给钱小花。   钱小花犹豫地问:“江姐姐,不留点明天吃吗”   “不留,明天吃新鲜的。”   “哦哦,好。”   钱小花这才乖乖地把鸡腿吃了,继续吃排骨。   一锅排骨全吃完,红烧鸡也吃了大半,钱小花也没有撑的样子,江岁安便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即便日子富足了,小花这孩子还是想着省给妹妹吃。 第三十四章 灯市冲突(二)   于成一边烧晚饭,一边捏排骨吃,结果饭没烧好,排骨先吃完了。   排骨真好吃,就是贵。于成回味着排骨的滋味,要不是江岁安卖土豆和药材赚了许多钱,凭他在差役队的俸禄,可舍不得如此奢侈地吃排骨。   不过于成虽然赚的不算多,但他和徐镇长的关系,以及在差役队的人脉,以及手中的权力和方便,比起钱来更加有用。   东风镇是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镇子。于成跟着徐镇长,见识了许多以前从未见过的事情。   比如镇上新来的那户李姓人家,其实他家本姓长孙,曾是当朝,或者说前朝的巡抚大人。因为做巡抚的时候得罪了太多人,所以出逃的时候改了姓,用了他家夫人的姓。而更巧合的是,李夫人跟被灭门的李家是本家,所以他们才来到东风镇。   徐镇长并不喜欢李家,因为李家家主一点也看不清东风镇的形式,经常摆官架子,意图让徐镇长听他的令。李家人总是把徐镇长当做下人似的待,让徐镇长很不高兴,这次铜钱令之所以这么快宣布,也是徐镇长给李家的一个下马威。   但是李家能人异士很多,而且李家家主曾对徐镇长说过,前朝的臣子们已经找到了已故皇帝的后人,意欲光复前朝,到时候李家家主就会官复原职,徐镇长不知道这消息是真是假,投鼠忌器,他不敢跟李家闹得太绝。   光复前朝于成盖上汤锅,心中嗤笑。   前朝那帮官员,从上到下,没一个有用的。灾荒来临之后什么都不做,只顾自己过得舒服,完全不顾老百姓的生死,出了事就逃,听说北边闹起义,西边闹起义,京城被好几帮人占领过好几次了,前朝的皇帝在出逃的路上死了,前朝官员们都散了。   结果现在灾荒结束了,那帮酒囊饭袋竟然想光复前朝,光复他们个头,做梦去吧。   于成麻利地把饭菜和汤羹盛上桌,喊江岁安和钱家姐妹吃饭。   饭桌上,钱小草一口气吃了两碗干饭,这饭量,于成都自愧不如。   吃好饭后,钱小草抢着洗碗刷锅,手上的水还没干,便眼巴巴地想去灯市玩。   江岁安把剩下的肉菜都给狗子吃,吩咐他们好好看家,然后和于成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去了灯市。   灯市集中在坊市四周,从里到外都是摊位。因为中秋节,今晚镇上没有宵禁,灯市里里外外都是人,各家摊位都挂了喜庆的灯笼,坊市四周的墙头、树木、房屋上全是灯笼,整个灯市仿佛成了灯火的海洋,明亮喧嚣胜过白昼。   一到灯市,钱小草便往表演杂耍的摊子跑。江岁安、于成和钱小花也赶紧跟上去。   今儿的杂耍摊子比往常多,从东头到西头有五家。江岁安一行人跟着钱小草一家一家看过去,还真有表演钻火圈的。不过不是人钻火圈,而是一只猴子。   那猴子很聪明,不仅会钻火圈,还会表演倒立、走绳索,还拿着小碗向观看的诸人讨要钱财。让江岁安惊讶的是,这猴子脖子里并没有系绳子,而猴子的主人是个老瞎子,只能摸索着摆摆东西,也就是说整场表演,几乎都是猴子自己完成的,而猴子也是自愿陪着老瞎子的。   看在猴子的份上,江岁安给了一百多文,出手大方引得那猴子朝她连连鞠躬,甚至咧开嘴冲江岁安笑个不停。   江岁安见它着实有趣,便伸出手去,想摸摸它。   猴子很乖巧,任江岁安摸它的头,只是江岁安的手一放在它脑袋上后,猴子忽然全身一僵,害怕地打起了哆嗦。   江岁安连忙收回手,不明白猴子为什么怕自己,刚才也有人摸了猴子的脑袋,它一点都不害怕。   这一段小插曲除了江岁安,并没有人留意到。钱小草伸长脖子,急切地看向下一家表演变脸的摊子了,于成带着她和钱小花往那边走。   江岁安也跟了上去,结果没走几步,忽然被人拉住。   不,准确的说,她被猴子拉住了。   表演的猴子怯生生地看着她,两只前爪着地,做出奔跑的动作,然后又站起来,用两条后腿做出奔跑的动作。最后停了下来,吱吱地叫了几声,两只前爪合十,做出感谢的动作。   江岁安被猴子一系列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猴子见她不懂,急得抓耳挠腮,又重复了好几遍动作。   江岁安看看走远的于成和钱家姐妹,着急去找他们,只能假装懂了,拍拍猴子的脑袋。   猴子又一次吓得浑身僵直,不过眼中闪过一丝高兴。   吱吱,这个人类身上的味道,和曾经放它一马的那只黑豹很像,它也算是间接地表达了谢意了。哎,也不知那只黑豹找没找到它的仆人。不过,若是刚才那个人类是它的仆人的话,那黑豹似乎跑错了方向,越跑越远了。   吱吱,猴猴很同情豹豹。   江岁安并不知道,自己无意中错过了跟黑豹有关的消息。这会儿她正跟着钱小草,打赏遍了所有的杂耍摊子。   看完了胸口碎大石的表演,钱小草满足地笑了。   于成好奇地问她:“小草,你怎么那么喜欢杂耍”   钱小草高兴地说:“因为我将来也想给大家表演杂耍。”   这是什么理想于成不能理解。   江岁安倒是能明白一点小草的心思,“是因为杂耍表演给大家带来快乐,带来惊叹,所有人都专注地看着他们对吗”   “嗯嗯。”钱小草连连点头,她想做一个给大家带来快乐的杂耍表演者。   看完杂耍,旁边正好就是猜灯谜的灯市,人挺多的,江岁安、于成和钱家姐妹也就顺着人群一个个看去。   猜灯谜这事,江岁安和于成都不擅长。江岁安读得最多的书,就是灵书,上头只讲了种植和药材方面的事,其他都没有。于成倒是因为要参加武举,读过一阵子的书,大多是四书五经,但猜谜多是诗词,超出了于成的能力。   钱小花和钱小草跟着齐老先生学了一段时间诗词,尤其是钱小花,特别擅长猜谜,灯市还没走到头,她已经赢了两盏灯笼了。 第三十五章 灯市冲突(三)   不过猜灯谜赢来的大多是些普通的花灯,不如专门卖花灯的那边灯好看。   就在江岁安一行人要离开的时候,钱小草忽然看到了一盏极漂亮的云朵灯。   这灯大约有成人手臂长,整体是一朵无暇的白云,里头的灯也不知道用什么点的,散发着一股好闻的果香。   “江姐姐,于哥哥,姐姐,咱们去看看那个灯谜好不好”钱小草撒娇道。   江岁安、于成和钱小花自然没有拒绝,三人走到云朵灯谜摊子前。   卖灯谜的是一个中年女人,好巧不巧,正是之前江岁安想买土豆花的时候,遇到的那个疯女人。   她坐在摊子下,脸色阴沉沉的,不像其他摊主那样吆喝,只在旁边竖了一个牌子,写着猜一次五十文,价格很贵。除了交钱猜谜的人,中年女人谁也不搭理。   不少人喜欢这盏云朵灯,比起其他摊位上的灯,这盏云朵灯精美又漂亮,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都高了几倍不止,要是放在专门卖花灯的地方,起码三百文。五十文猜一次,比其他摊子的二十文猜一次虽然贵,可若能猜中,简直赚大了。   因此即便中年妇人态度不好,人也怪怪的,还是有不少人猜灯谜。   江岁安皱眉,本想离开,但是低头看到钱小草眼里全是云朵灯,念念叨叨地猜着灯谜,江岁安不忍心就这么把小草给带走。   就当玩玩,也不一定能猜中,江岁安暗暗想到。   那云朵灯旁边画着谜面,谜面是一丛花和半个月亮,月亮下面有阴影,除此以外就没有了。谜底被中年妇女紧紧攥在手中,谁也看不到。   “花,花丛,月,半个月亮,阴影......”   钱小草眉头皱得紧紧的,怎么也想不出答案,转头求助江岁安和钱小花。   江岁安想了一会儿,摇摇头,表示自己也猜不出来。   “我倒是想到一句,不知对不对。”钱小花谨慎地开口。   江岁安鼓励她猜猜看,钱小花犹豫着走上前,交了五十文,说出了谜底:“花有清香月有阴。”   花、月、阴影都有了解释,江岁安觉得这谜底应该是对的。   那中年女人听了谜底,脸色忽然变了,她抓着写了谜底的那张纸,朝钱小花吼道:“滚!”   钱小花吓得差点没哭出来,连忙转身奔到江岁安的身边。江岁安揽住钱小花,小声安慰她“不怕不怕,姐姐在这。”   钱小草见自己的姐姐被中年女人吓了,气愤地上前,大吼回去:“你是坏人!我姐姐猜对了,你不给灯还凶她,你、你、你不要脸!”   钱小草从来没说过脏话,从来没骂过人,那句不要脸还是结巴了一下才说出来。   中年女人又朝钱小草吼“滚”,于成不让了,上去用更大的声音吼道:“闭上你的粪嘴,再朝我们家孩子叫嚷老子剁了你!”   于成的声音洪亮无比,震得中年女人耳朵疼。于成高大健壮的身形,以及要吃人般的狰狞神情,更是让中年女人害怕不已。   她发疯一样挥舞着胳膊,好像要打什么,嘴里不停滴嚷嚷“不对走开走开”,结果太激动,手里的纸条掉到了地上。   钱小草动作敏捷地捡起纸条,认出纸上写的正是“花有清香月有阴”。好看   “于哥哥你看,我姐姐猜对了。”   钱小草把纸条递给于成,然后躲到于成的身后,冲疯女人喊道:“我姐猜对了,你把灯给我!”   疯女人听了,更加卖力地“发疯”,仿佛神志不清了一般。   钱小花瞧着她那疯样很害怕,对江岁安道:“咱走吧。”   钱小草急了,“可是姐姐你猜对了,云朵灯是我们的。”   周围看热闹的人不嫌事大,纷纷赞同钱小草的话。   江岁安看了眼起哄的人群,又看了看眼圈都红了的钱小草,深吸一口气,让于成去拿灯。   于成手一抬,就把云朵灯取了下来,交给钱小草。疯女人急了,嘴里瞎嚷嚷着往钱小草冲过来想抢灯。   于成当然不会让她伤害钱小草,一把将她挡开,厉声呵斥道:“我家孩子赢了灯,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我不管你真疯还是假疯,生意就是生意,你要是敢闹,老子掀了你的摊子!”   疯女人见来硬的不行,立马坐到地上哭嚎:“来人啊救命啊抢劫啊,来个好心人救救我这个可怜的老婆子啊。”   江岁安慢悠悠来了一句:“说话很有条理,看样子是装疯啊。”   疯女人的声音一滞,随即厚着脸皮装装听不懂,仍旧鬼哭狼嚎。   围观的人也不是傻子,没人理睬疯女人,甚至指指点点取笑她。但是这边的动静引来了更多的人,后来的人不知道先头发生的事,过来一看于成人高马大,疯女人样子凄惨,钱小草手里攥了一盏极漂亮的花灯,以为真是于成动手抢了疯女人的花灯。   一个十六七岁、花枝招展的丫鬟跳出来,叉腰冲于成喊道:   “喂,我家小姐命令你立即把大婶的东西还回去!不然我们对你不客气!”   于成看向丫鬟,皱眉道:“你这人好生奇怪,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瞎嚷嚷什么。”   “前因后果还用说吗”一道充满嘲讽的女声响起来。   “大小姐。”那丫鬟急忙让开位置,恭敬地向身后的女子行礼。   被称为大小姐的女子容貌一般,原本翘首以望的男人们纷纷露出失望的目光,小声议论着大小姐的模样还不如江岁安一个普通姑娘呢。   李家大小姐听到身后的议论,目光看向江岁安。   切,不就是皮子白了点,也没好看到哪里去,一点也不如她表姐好看。   江岁安也看向李家小姐,没看清样貌,倒是被她一身打扮惊到了。   金步摇,金簪子,金花钿,金华胜,金耳坠,金璎珞,金手镯,甚至连指甲套都是金的,浑身上下显露着有钱。   她不怕被人抢吗江岁安看清李家小姐的样子后,觉得李家大小姐有点眼熟。   对了,很像李月儿。 第三十六章 把人放开   难道是李家的亲戚江岁安想到镇上新来的李家,心中有了数。   她往前一步道:“李家大小姐,我家妹子猜中了灯谜,这女人不仅不把灯给孩子,甚至大骂她,被我们大人喝止后,就装疯卖傻乱喊叫。”   疯女人赶紧大叫:“不是,是他们抢我的东西,这位美丽又高贵的大小姐,你可一定要为我做主啊。”   这会儿她也不疯了,跪在李大小姐面前苦苦哀求。   李家大小姐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为民做主的豪情壮志,冷哼了一声,理都不理江岁安,朝丫鬟翡翠使了个眼色。   翡翠下巴一抬,傲气地替她家小姐说道:“呸,你们分明是你们眼馋人家的花灯,动手抢了人家的东西,苦主都在这儿呢,还敢说谎,不要脸!”   说着,翡翠做出一副温柔的样子,扶起疯女人,“大婶你放心,我家老爷曾是巡抚,我家小姐向来善良,心系百姓,在京城素有美名,我们李家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说完,翡翠得意地看向周围。本以为会收获一片赞赏艳羡,然而让她意外地是,围观的老百姓看他们的眼神都怪怪的。   巡抚是什么玩意京城的美名跟他们东风镇有什么关系李家是原先镇长的那个本家吗这两个姑娘怕不是跟那个疯女人一样脑子有病,逞英雄也不问问经过,太自大了吧。   李家大小姐并不知道围观人心里的想法,仍旧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施舍般地对江岁安道:“你们要是老实认错,把东西还给这位大婶,我就网开一面,对你们从轻处罚。”   从轻处罚,好大的口气,于成不怒反笑,朝围观的众人拱手道:“诸位乡亲父老,鄙人乃差役队于成,想必刚才的事情,一定有人看到了经过,还请为我们澄清一下。”   一听到于成是差役队的,老百姓就想到了徐镇长,顿时升起了好感,不少人站出来为于成说话。   众人你一言无一语,很快把事情的起因经过说了个清楚。   李大小姐脸色越来越难看,恶狠狠地瞪向翡翠。蠢货,居然把她置于这么尴尬的境地,看她回去怎么收拾这个蠢丫鬟。   翡翠慌了,今天她之所以急着逞英雄,是因为往常大小姐总是抱怨,到了东风镇后,外头这些老百姓都不知道大小姐的威名,让大小姐很不爽,要找个机会扬名。   慌张的翡翠,看到了想往外逃的疯女人,上去照着疯女人“啪啪啪”三巴掌。   “臭东西,我们大小姐好心为你做主,你竟然利用大小姐的善良如此陷害她,不仁不义的东西,早该死了!大小姐,咱们把这个害你的臭东西带回去,好好治治!”   翡翠的话音落下,李大小姐的脸色便好转了许多。对嘛,她是被这个下贱的大婶利用了,她仍旧是善良又好心的大小姐。   于是,李大小姐朝右边微微颔首,两个家丁上去抓住疯女人。   “你们放开我!你们不能抓我!你们没资格抓我!”疯女人真疯狂了,拼命挣扎起来。   翡翠啐了疯女人一口,凶狠地说:“在东风镇没我们李家做不了的事,你敢害我们大小姐丢脸,等死吧你!”   听到翡翠的话,江岁安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在东风镇没有李家做不了的事   于成也对李大小姐的话很反感,疯女人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再说了,李家在东风镇可没有权抓人、关人和打人。   “且慢。”于成抬手阻止家丁,“这人我们差役队会管,你们不能带走她。”   在差役队和李家之间,疯女人果断地选择了差役队,反正她进出过差役队好几次,他们顶多关她一天就放她出来了,李家可是要打死她!   于是,疯女人马上道:“我要去差役队!”而且生怕于成记仇,急急地对于成说:“你说的没错,灯谜你们猜对了,灯你们拿走。快带我去差役队!”   “闭嘴!”翡翠害怕大小姐怪她办事不利,死命扇了疯女人一巴掌,打得疯女人嘴都歪了,满嘴是血,一时不能说话。   这丫鬟下手好毒,江岁安把钱小花和钱小草揽在身后,不让她们看到这可怕的一幕。   原本看热闹的人见了血,都吓了一跳,有些人不想惹麻烦,热闹不看了,赶紧离开。留下来的人也朝后退了好几步,看李家的人目光充满害怕和警惕。   李大小姐却觉得这种目光是又敬又畏,并不阻止翡翠的行为,甚至笑着夸翡翠做得好。   江岁安看不下去了,出声道:“李大小姐,恩怨是我们跟这位大婶结下的,理应由差役队解决,你也听到了,她同意去差役队,请你们马上放开她。”   李大小姐不屑地扯扯嘴角,这下连施舍的目光也不给江岁安了,朝着家丁挥挥手,“带回去。”   于成挡在家丁面前,“不行,人归差役队,你们不能带走。”   李大小姐这才仔细地看向于成,目光从他俊秀的面庞,一路滑过他健硕的身材,眸光中出隐藏着某种隐秘的兴奋。   这人瞧着倒是不错,比她府里的家丁护卫们都好看,若是能尝尝他的滋味......   李大小姐的目光荡漾起来,翡翠见了,知趣地对于成说:“其实呢人给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她骗了我们大小姐,得到我们府里受罚一番,才能交给你。这样吧,你跟我们到府里走一趟,等事了了,人就是你的了。”   于成才不吃翡翠这一套,而这时灯市外巡逻的六个差役赶了过来,打头的不是别人,恰好是张超。   张超第一眼没看到于成,反倒先看到了江岁安,眼睛顿时一亮。   他是天天惦记着土豆粉,就想再吃一回,最好多放点辣子,一大碗,啊不,三大碗才够。可于大佬死活不肯让他媳妇做,或者做了也不肯给张超带,馋得张超一想起土豆粉就流口水。   另外五个差役都跑去帮于成了,只有张超直奔江岁安而来,腆着脸问“小嫂子,你啥时候再请我们吃土豆粉啊”。 第三十七章 姐妹冲突   张超的话让江岁安哭笑不得,这孩子莫不是个吃货,不然为何场内气氛这么紧张,他却跑来跟她要土豆粉吃。   江岁安朝于成那边点点头,“得先等那边的事情解决了。”   张超听了,精神一振,“好咧,没问题!”   然后他跑到李家人面前,噼里啪啦一通说:“行了行了,你们家什么情况我们一清二楚。你们平常在家里打杀人我们管不着,可这是在街上,你们要是敢这么做,明天我们差役队就打进你家去!”   李大小姐脸色变了,荡漾的春心消散了,眯起眼睛看向张超。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冷冷地道。   张超一心惦记着土豆粉,说起来话更加无忌惮:“得了吧,你们家外头看着光鲜,里头那点破事打量谁不知道似的。我们东风镇,轮不到你们前朝的一帮小人来指手画脚。我警告你赶紧把人给我放了,不然小爷可不给你面子!”   李大小姐从小到大还没受过这种侮辱,登时气得满面通红。翡翠见她家主子受辱,当然不能干看着,马上跳出来骂张超:“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自称小爷。我们老爷是巡抚,你们镇长都得听他的,我们李家动动手指就能弄死你,我还就告诉你了,今天这人我们非带走不可!”   “你休想!”张超跳脚。   翡翠手指着张超,嚣张地说:“你才是休想,赶紧给姑奶奶让路,不然我们不客气了。”   张超一把推开翡翠的手指,暴躁地道:“没人可以指着小爷的帅脸。”说完,直接朝李家的家丁攻去。   李家家丁看他来势汹汹,知道他是来真得,不敢怠慢,藏在袖中的尖刀滑了出来,和张超打斗起来。于成和另外五个差役队自然不会袖手旁观,马上帮张超对付李家的两个家丁。   旁边摊子上的人见他们打起来了,赶紧把东西一裹跑了,摊位也不要了,命最重要。江岁安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避让到一处摊位后头,能看清于成他们的场景,又不会受到波及。   李大小姐并不会武功,见状马上拽过翡翠挡在身前。翡翠被当成盾牌,心中顿时后悔不迭,早知道宁愿惹大小姐生气也不该跟差役队对着干,前者顶多挨打,后者可能要丧命啊。   张超会化虚为实,尤其擅长金属改造,两个照面就废掉了家丁们的尖刀,帮着于成制服了家丁们。   “把这两个家伙弄到祠堂那边去。”于成道。   两个家丁朝李大小姐求救,李大小姐暗中掐翡翠的手臂,翡翠忍着痛大声道:“你们不能把我们家的人带走,不然,不然我们老爷不会放过你们的!”   “哼,小爷倒想看看,他能怎么不放过我们!”张超对翡翠的威胁嗤之以鼻,和五个兄弟一起把李家家丁带走。   临走前,他不忘跑过去叮嘱江岁安:“小嫂子,我明儿去你那儿吃土豆粉啊。”   因为张超跑去跟江岁安说话,李大小姐的目光顿时转向了江岁安,之前她可是一直不拿正眼看江岁安的。   土豆粉所以镇上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土豆,就是她弄出来的爹爹说过,要不是因为镇上突然多了土豆,老百姓能吃饱不饿了,他们家会比现在有钱得多。而刚才拦路的那个帅气男人,似乎是这个女的夫君。   该死的贱人,李大小姐眼睁睁地看着自家的仆人被差役们绑走,心中恨死江岁安了。   翡翠小声地问:“大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蠢货,赶紧走,难道留在这里丢人吗”   李大小姐瞥了江岁安一眼,昂着头,急速地离开,心中暗自庆幸周围的人已经被吓走了,没人看到她吃瘪的样子。   翡翠朝江岁安和于成翻了个白眼,钱小草看见了,跳出来朝她做了个鬼脸。   翡翠吓得连退好几步,待看清吓唬她的是个小姑娘之后,脸马上红了,又不敢惹于成,只能悻悻地追着她家大小姐走了。   钱小草以为是自己把翡翠吓跑了,提着云朵灯,笑得格外开心。   钱小花不高兴地看向妹妹,心中怪自己的妹妹非要云朵灯,要不是这盏云朵灯,哪至于惹出这么多祸事来。   这一闹,谁也没有继续再逛灯市的兴致了,而且都亥时了,江岁安一行人便离开灯市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两姐妹走在前头,江岁安和于成走在后头。   钱小草吱吱喳喳地说着刚才看的杂耍,说着于成打跑坏人的威风,听得钱小花心烦,瞪了妹妹好几眼,可钱小草压根没看见。   江岁安压低声音问于成:“那李家什么来路”   于成把自己知道的情况都告诉江岁安,末了安慰江岁安道:“不过是前朝没落的官员,非要自称什么世家大族,摆谱子摆威风的,徐镇长也不耐烦理他们。”   江岁安还是有些担心,她还记得,在上个姓李的李月儿手里,他们所有人可是差点被全灭了。直到今天为止,李家废墟那片地方,仍旧是整个东风镇的禁地,没有人愿意去那里,甚至不愿意从那里经过,宁愿绕远路。   回到家,大家都累了,于成这几日因为记不住药材,仍旧是睡厢房。江岁安烧了热水,叫钱小花和钱小草洗澡。   “江姐姐,我帮妹妹洗吧。”钱小花乖巧地说。   江岁安点头,之前有几次也是钱小花帮钱小草洗的,小花这孩子做事挺靠谱的。而且今天的灵泉水还没用完,她正好去放完,然后看看狗子们,给他们喂点灵泉水。   钱小草爬进大桶里,水热乎乎的,不过并不烫,她舒服得笑成一朵花。   钱小花拿起皂荚,一边帮妹妹洗澡一边说她:“小草,下次不许跟江姐姐要东西。你看看你今天惹的事,害得于哥哥都跟人打起来了。”   钱小草呆了一下,辩解道:“可是姐姐,惹事不是我啊,是那个大小姐。”   “要是你不要云朵灯,咱们就不会跟那个疯女人吵起来,要是没吵起来,也就不会有后头那么多事了。”钱小花觉得妹妹很不懂事,而且犯了错还不认错。 第三十八章 赶出家门   “可是,可是”钱小草总觉得姐姐说的话不对,这事不应该怪她呀,姐姐猜对了灯谜,那个疯女人不卖,招来了那个更疯的大小姐,最后闹出了这么多事情来。   姐姐为什么只怪她呢她又不是无理取闹,灯谜挂在那不是让大家猜的吗   钱小花跟妹妹说不通,索性直接道:“反正你以后不可以跟江姐姐和于哥哥要东西,知道了吗”   小草慢慢搓着手臂,“哦”了一声,背过身去不理她姐。   钱小花见妹妹还闹别扭,脸色也不是很好,催促道:“你快点洗,不要浪费时间。”   小草不想听她姐念叨,索性草草洗了一下,头发也不拧干就跑了出去。   钱小花在后面喊,让钱小草把头发烘干。小草敷衍的答应了一句,人跑没影了。   等钱小花自己洗好澡出来,才发现钱小草根本就没烘干头发,散着一头湿头发就这么睡了。   小花一见就急了,湿头发睡觉,万一头疼难受怎么办于是她叫醒钱小草,让她去烘头发。   钱小草睡了一半,被小花叫醒,心里本来就不高兴,觉得姐姐冤枉了她,把她当成一个贪图江姐姐东西的小人。   小草心里有气,衣裳也不好好穿,一出来就着了风。她到热乎乎的灶膛旁边,烘头发的时候,人被热气一冲,脑袋就有些昏沉沉的。   钱小草也没在意,以为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弄干头发后就去睡了。   结果第二天,果不其然,钱小草发起了高热,小花赶紧来找江岁安。   江岁安摸了小草的额头,发觉她烧的烫手,赶紧放灵泉水让她喝。   两碗灵泉水下去,小草的热度稍微退了,可仍旧发热,人也昏昏沉沉的,嘟嘟囔囔的说着难受,喘不过气,这疼那疼。   灵泉水效用减退,治疗效果没有之前那么好,江岁安急急翻开灵书,找找里面有没有适合孩子喝的退烧药。   还真让江岁安找到一味,专门给半大孩子用的药剂,叫做桂枝汤。   取桂枝,生姜,大枣,甘草熬成药汤,这味汤药性温和,驱散寒气的效果很好,最重要的是药汤带有一点甜味,不苦口,最适合孩子喝。   因为江岁安之前想做枣泥月饼,家里有的是大枣,巧的是她的药材园子里也有种甘草。至于桂枝和生姜这两味其实是食材,平常家里做饭经常用到,不用另外去买。   于是,江岁安按着书上的方子,取合适分量的药材,煎成桂枝汤,喂钱小草喝下去。   她亲自看着钱小草,不让她踢被子,盖着被子好好发汗。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钱小草出了一身大汗,鼻子也通了,身上也不痛了,人也精神了,嚷嚷着要吃饭。   江岁安给她换了干净衣裳,没敢让她吃太油腻的,给她煮了点白粥,又拿了一个咸鸭蛋,切了点自己腌的大蒜片,给钱小草吃。   小草吃得稀里哗啦,谁能想到两个时辰多,这孩子烧的还不能动弹呢。   江岁安把钱小草的头发缕到脑袋后,一边让她慢点吃一边疑惑地问道:“好好的,怎么就发起烧来了是不是晚上睡觉不老实,踢了被子,所以着凉了”金庸中文   小草辩解道:“江姐姐,我是大孩子了,我没有踢被子。”   一旁的钱小花告状道:“昨天洗完澡,我叫她烘干头发再睡,她偏不,湿着头发就来睡觉。估计后来,我又让她去烘的时候,她着了风。”   原来如此,江岁安也没深问,只让钱小草记得,洗完澡得烘干头发才行。   钱小草老实的点点头,瞪了她姐姐一眼,没把昨天跟姐姐吵架的事情跟江岁安说。   因为他是大孩子了,大孩子才不会一吵架就向大人告状。姐姐不是大孩子,姐姐爱告状。   她知道自己心里想的是对的,不管姐姐怎么说,昨天的事情不怪她,要怪就怪疯女人,以及那个疯癫的大小姐,她们才是坏人呢。小草不是坏人,哼。   钱小草虽然好多了,江岁安叫她仍好好待在被窝里休息,钱小花看顾着她,要是喝水的话,只能喝热水,别给她喝凉水。钱小花点点头,老实的看着妹妹。   江岁安起身去做晚饭,一出门便被外面的冷气冻得一激灵。   这天越来越冷了,得赶紧盖好新房子。钱小草这一病,也让江岁安改建房子的念头变得更加急迫。   她想起以前自己在冬瓜村建的房子,各个屋里都通了地龙,非常暖和,房间里还放了熏笼,直接可以烘头发,要是早点改建好,小草也就不用专门跑到灶房去晾干头发,也就不会生病了。   江岁安边做饭,边想着改造房子的事情,以至于,于成走进来的时候,她都没发现,转身差点撞到他。   “你干嘛鬼鬼祟祟的进来,差点吓到我。”江岁安拍着心口,埋怨道。   “我不是,我没有,我已经进来好一会儿了。你都没发现我吗”于成喊冤。   江岁安没好意思说自己想的太入神了,连忙岔开话题。   “我想明天就开始改建房子,这几天你就和我,还有小花小草,一个屋里挤挤行吗”   于成听了先是一喜,以为可以和江岁安同塌而眠了,听到后头那句,知道还有钱小花和小草一起住,他赶紧摇头。   “不成,小花和小草一天天都大了,我得避嫌。”   “对哦。”江岁安忙点头,于成要是不提这茬,她都忘了,小花小草现在是大姑娘了,于成一个大男人,是该避嫌。   “那可怎么办呢总不能留两间屋子吧,我还想把其他的厢房都扒了呢。”江岁安叹气。   于成眨巴眼睛,厚着脸皮提议道:“要不咱俩一间屋子睡吗让小花和小草回雷风和齐老先生那里住一段时间。”   于成这么一说,江岁安顿时有了更好的主意。   她笑眯眯的对于成说:“当初就是因为雷风照顾不了小花和小草,我才把她们接过来的,自然不好叫她们回去。不如你去跟雷风和齐老先生住一段时间吧,我带着小草和小花住。”   于成顿时傻眼了。   以前他还能捞着家里的厢房住,现在直接被赶出家门了,他的地位怎么一天比一天低。 第三十九章 对灯发誓   “岁安,岁安,别赶我走嘛,要不,要不,要不我去跟狗子们住吧,他们不是住在前头大殿里嘛。”于成可怜兮兮的说道,自降身份去跟狗住。   结果江岁安告诉他,大殿第一个拆,狗子们这几日就挤在灶房里了。   “你要睡灶房吗”   没等于成答应,江岁安又道:“还是不成,小花和小草也要用灶房的,你得避嫌。”   什么灶房都没得睡吗于成苦着一张脸,拼命思索着留下来的理由。   而江岁安越想越觉得,让于成去跟雷风和齐老先生住的主意好,反正他们几个大男人,住在一起也方便。   眼看江岁安就要拍板了,于成急中生智的说道:“岁安,李月儿还没抓到呢,我得留下来保护你们的安全,不能离得太远了。”   这倒也是,江岁安见于成死乞白赖的,就是不肯离开,她也不逼他。   想来想去,江岁安指指灶房的一个角落,“要不你将就几日吗我给你拉个帘子。”   哪里是几日啊于成可不傻,整个寺庙除了后面十来亩种菜种药材的地,前面的院子加上大殿,包括佛堂厢房,加起来也有八亩地呢,这么多地方要改造,几天能完成,打死于成都不信。   的确也不是几日,江岁安跟工匠们商量过,要是按她的想法改建,起码得三个月,到过年才能盖好。   三个月,让于成一个大男人,窝在灶房的一角,也的确是很委屈他。   想来想去,江岁安只能妥协,“那就留两间厢房吧,你一个人住,我带着小花小草三个人住。”   于成还想争取一下,对江岁安道:“其实,我觉得,咱俩一起住,让小花和小草姐妹一起也挺好的。”   江岁安不接茬。   于成摸摸鼻子,心里思索着,改天等工匠开始改建的时候,一定要跟工匠们说一声,少盖两间屋子,省得江岁安一生气,就把他撵到别的房间睡。   因为昨天中秋的晚饭很丰盛,还剩了不少菜,所以今天江岁安便把剩菜热了热,又炒了两道蔬菜,炒了点肉片,就开饭了。   钱小花惦记着妹妹,对钱小草这次生病,心里感觉有些愧疚,匆匆吃了几口之后,便去照看钱小草了。   其实说是照看,也没什么做的,不过是看着钱小草好好盖被子,想喝水的时候,给她喝点热水,陪她说说话。   江岁安让于成洗碗刷刷锅,她自己则是又熬了一碗桂枝汤,给钱小花喂钱小草喝。   然后江岁安把狗子们都放进来,喂好以后,就着油灯看工长给的图纸。   于成刷好锅,洗好碗,自觉地把采来的药材都整理好,给江岁安过目,确保没问题之后,拿到了房里存起来,以后育种用。   于成看见江岁安在灶房,就着油灯研究图纸。殷勤地上去,替她端着油灯,坐到旁边看图纸。伍九文学   结果越看,于成越觉得不对劲,指着图上那一排排的房屋问江岁安,“咱们需要盖这么多屋吗”   “是啊。”江岁安点头,一样样数给于成听。   ”这边三间是囤东西的,这边四间是冬天的时候打算种菜用的,这边四间是打算种药材用的。还有这三间备用。这边五间是厢房,这边五间是主屋,这边两间是灶房,当中的两间是大堂。”   “用不了这么多吧”于成极力想让江岁安少盖一点屋子:“厢房要那么多做什么咱家就这几口人。”   江岁安不知道于成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不过她也有自己的盘算,见于成问,便掰着手指头给他算。   “咱们现在就在东风镇上定居了,你不能光看着眼前,你得想想以后吧。等小草再大点,她得有自己的房间,小花也得有自己的房间。那就得有两件了吧,以后小花小草总得嫁人吧。”   “嫁人她们就不住家里了。”于成赶紧说。   江岁安瞪起眼睛,“这里永远是她们两个人的娘家,以后她们成亲了,有孩子了,逢年过节不得回娘家住呀。到时候他们来一大家子,总不能挤在小房间吧”   “再说了,这些厢房将来都有用,狗子们不能住吗哪天咱们把黑豹找回来了,黑豹不得要一个房间啊。”   说起黑豹,江岁安就来气,点着于成的额头,“你天天在外跑,让你找黑豹,你到底找了没有”   “我真找了!”于成对着油灯发誓。“冬瓜村那边,冬瓜山那边,我都回去了,甚至见到了卫里正他们,可是谁也不知道黑豹跑去哪了,谁也没见过他。”   “那你往常在外面行走的时候,就没打听打听那么大个豹子呢,总得吃吧,哪家就没少点鸡,少点猪什么的”   黑豹那么惹眼,怎么会没有人注意到他呢而且那家伙,当初为何不跟狗子们一起非要自己跑出去觅食,结果好了,都不知跑哪里去了,江岁安心里把黑豹好一通埋怨。   山巅,正打盹的黑豹连打了五个喷嚏,硕大的黑爪揉揉鼻子,张大嘴巴,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谁在背后说老子坏话,等老子找到我家那个不省心的仆人,非让她揍那谁一顿不可。   为什么豹豹自己不揍呢因为豹豹力气大,一爪下去就不是揍人,而是要打死人了。   与此同时,于成告诉江江岁安。   “我都打听了,按照我打听的消息,黑豹怕是找你找错了方向。听说西边有人见过他,我往那边去找了两天,也没找见他。”   这事江岁安知道,当时于成听说西边有黑豹的踪迹,特意让托雷风带回了消息,找了两日没找到。   一想到这事,江岁安也舍不得再埋怨于成了。   不过,该留给黑豹的房间不能少,不光如此,江岁安还想着,黑豹在外面浪的日子里,说不定有了老婆孩子,也得为她们备好房间。   说起这个,江岁安就觉得奇怪,按理说岁岁平安都是大狗子了,为何没见他们往家领老婆孩子呢   他们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江岁安寻思哪天给狗子们找娘子去。 第四十章 一心搞钱   不管于成怎么说,江岁安都坚持了自己原先的设计,房间多了又不是坏事,以后家里的人口肯定会越来越多的。   而且不光是人越来越多,狗子们以后要是能生小狗,小狗会越来越多。除了毛驴之外,江岁安还想养些别的动物,也需要地方。   于成争取不成,只好算了,心中思索着向江岁安求婚的事情。   可是中秋节刚过,下一个热闹的节日,就是冬至,还得等上好一段时间。   接下来一段时间,江岁安陷入了忙碌中。于成没敢在这个时候向她求婚,怕乱中添乱,那江岁安绝对不会答应他的。   这次请来的工匠们,都知道江岁安跟徐镇长的关系非同一般,不敢偷奸耍滑,做起事来尽心尽力。   不过,和那时候在冬瓜村不一样,东风镇上的东西因为不是当地产的,要从别的地方运来,所以改建寺庙的价格,比上一次江岁安在冬瓜村造房子的时候,要贵得多。   整个院子改造下来。即便省着花,起码也要三十万两。   这一点江岁安估计不足,以至于改造房子的活才做了一个月,江岁安之前存下的银子,就已经花没了。   这时候,地里的土豆还没熟,给健康药房的药材,江岁安已经预收了一笔银子,都花光了,所以她罕见的陷入了没银子的尴尬境地。   工长小心翼翼的说,他们不能白干活。   江岁安也没想到如此尴尬,咬咬牙让工长和工匠们继续干活,跟他们保证,下个月结帐的时候。肯定会拿出银子的。   工长是东风镇本地的人,想想江岁安跑不掉,于成也跑不掉,徐镇长更跑不掉。   再说了,土豆只有江岁安会种,她只是需要时间周转一下,不至于拿不出银子了,所以工长便答应下来,继续干活。   江岁安算了一下,工钱加料钱,下个月五亩地的土豆即使全卖了,还是有缺口,这可怎么办   思来想去,为了筹钱,江岁安便打算把留着做种的那株成人型的野山参卖掉。   江岁安培育出来的山参,效果跟野山参也相差不了多少,但是,因为这株野山参已经成人型了,年份更久,看起来更贵。卖掉的话,能够帮江岁安缓解不少压力。   后续育种的话,她可以用地里的山参。   于是,江岁安带着野山参找上了健康药铺,想找叶老板娘将手中的野山参卖掉。   这一日,一大早,江岁安就来到健康药铺。   然而,极为不巧的是,叶老板娘不在。   铺子里管事的是坐堂老大夫,江岁安记得他姓陈,医术还不错,大家都叫他陈老大夫。   听说江岁安是来卖野山参的,陈老大夫赶忙把她让到了内室。   看完了野山参之后,陈老大夫谨慎地道:“江姑娘,这野山参的年份,怕是接近百年,一般可看不到这么好的野山参,你真要出手吗”   江岁安点头。   其实,无论是这株野山参,还是她自己培育出的山参,根据灵书的记载,药用价值都差不多,因为成分差不多。2k   但野山参生长的时间更长,所以给人一种野山参更厉害,效果更好的错觉。   陈老大夫翻来覆去地看了野山参,为难的说道:“这野山参的价值很高!老朽实在不敢说价格,这事要不等我们老板娘回来,等她做主吧。”   “那叶老板娘什么时候才回来”江岁安问道。   给工人们发钱,时间是下个月。若是叶老板娘离开的时间不久,倒是能赶得上。   “这,老朽也说不准。”陈老大夫道,“江姑娘你来得实在不是时候,老板娘的奶奶得了重病,她回家侍疾去了,要什么时候回来,还真说不准。”   江岁安也不恼,只是有些失望,因为老人家生病的事情的确说不准。   再说了,叶老板娘现在一定心急忙碌,江岁安不知道该不该去打扰她。   这可怎么办   陈老大夫见江岁安有没有难色,便开口说:“老板娘虽然不在,但是收购药材的事情一直没停。要不,江姑娘,我先把下个月的药材银子,支个一千两给你”   一千两远远不够,但江岁安也知道,再多的。陈老先生无法做主。   往常,因为江岁安在培养药材的时候,原种不是很充足,一个月给健康药铺的药材,也就三千两左右,即便下个月三千两都到手,盖房子的钱,还是不够。   江岁安摇摇头,只要陈老大夫下个月按时结帐,便离开了健康药铺。   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心里全是哪里去搞银子。   按照工长给江岁安估算的,下个月中,人工钱得要三万两,料子钱得要五万两。好在这个月的料子钱,江岁安已经付了,那么下个月,她得付八万两。   五亩地的土豆全卖掉,加上健康药铺收回来的三千两,加起来也只有六万两,她到哪里去找剩下的两万两呢   江岁安原以为,这株野山参起码能卖个两万两,没想到叶老板娘家有事,这会卖也卖不出去。   若是拿到别人家卖,将来叫叶老板娘知道了,心里会不舒服,两家以后再合作,怕是不好看。   而且,江山以前也答应过,有好货先紧着叶老板娘来。   要不去找找叶老板娘,哎,人家叶老板娘在家里是尽孝道,她这样登门打扰会不会不太好   想来想去,江岁安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策略。最后,她还是决定,去一趟叶家,先跟叶老板娘说说这事儿。   头一回去叶老板娘家,江岁安也不好空着手,打算买点东西带过去。   结果,她一抬头,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杏林药堂外面。   杏林药堂和健康药铺不一样,健康药铺是做药材生意,顺便请了个大夫来坐诊。而杏林药堂则和健康药铺完全相反,专门有许多大夫坐堂看病,开出药方,病人自己去药房买药。   所以杏林药堂只管治病,不管药材的事情,江岁安以前跟他们没有什么来往。   等等,药方江岁安脑中灵光一闪。 第四十一章 药丸药方   江岁安并没有立即走进杏林药堂,而是抬头记住杏林医堂的位置,然后去找了齐老先生。   齐老先生正在家里侍弄小葱,听了江岁安的来意,有些惊讶。   “江姑娘,这样不太好吧。”齐老先生犹豫的说:“这怎么像是在骗人”   “齐老先生你放心,我的药绝对有用,只不过是为了让大家相信,所以需要你帮帮忙。”   “这……”齐老先生迟疑了一会儿,又问江岁安:“你的药真的没问题吗”   “您尽管放心,您看,无论是我研究出的种子,还是后来研究出来的土豆,不都起效果了吗我绝对没瞎说,药绝对有用。”   江岁安再三保证,齐老先生便不再犹豫,同意了江岁安的做法。   江岁安很高兴,跟齐老先生说好之后,返回了健康药铺,买了些需要的药材。   回到寺庙之后,江岁安找出灵书的方子,按照方子上的要求,将药材研磨打碎,按照正确的比例混合在一起,制成了药丸。   江岁安一共制成了十枚药丸,八枚药丸装进了白色的小瓷瓶,还有两枚药丸拿给了钱小花,让她中午把一枚药丸喂给钱小草吃,另一枚药丸留着晚上吃。   钱小花乖巧的点头应下,“江姐姐,这是什么药丸”   “小草昨天发热了,我担心她会有痰,这些药是化痰的。不管她咳嗽不咳嗽,你都先喂给她吃。”   “好的,江姐姐你还要出去吗”小花给江岁安倒了一碗热茶,知道因为家里改造房子缺钱的事情,江岁安一早上都在外面跑。   “是的,我一会儿还要出去,就麻烦你照顾妹妹了,院子里的活儿你也看着点。”   “嗯嗯。”钱小花点头,又赶忙对江岁安道:“江姐姐,我做了午饭,你吃些再去吧。”   江岁安摇头,医堂挺忙的,可能只有中午吃饭这一会儿稍微不忙,所以江岁安要赶着中午过去。   于是,江岁安吩咐小花好好看家,然后照着之前记好的位置,来到了杏林医堂外。   看了看天色,差不多到她和齐老先生约定的时间了,江岁安抬脚便走进杏林药堂。   果然,和江岁安料想的一样,医堂这会没什么病人,大夫们在休息。   看到江岁安,小药童走过来,礼貌的对江岁安道:“姑娘,不好意思,这会儿大夫们在休息,你要是不急,晚点来吧。”   小药童年纪不大,但是口齿清楚,穿着打扮很清爽,让人一看就觉得很放心,有好感。   江岁安笑着对小药童说:“小兄弟,我不是来看病的,我是来卖药方的。”   小药童对人来卖药方的事儿也很熟练,让江岁安稍等,进去找人了。   过了一会儿,小药童领着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大夫走过来。   江岁安看到年轻大夫,不由在心里赞道:好俊的样貌。   于成的模样已是极为英俊,江岁安经常注意到,于成经过的地方,大婶子小姑娘都会悄悄地看他,打量他。巴山爱   眼前这年轻大夫的容貌,和于成不相上下,生了一双极漂亮的桃花眼。不过他似乎身体不太好,身上有一股文弱之气。   年轻大夫并没有因为江岁安的打扮比较普通,而生出任何轻视之心,客气的开口问道:“在下姓江,姑娘怎么称呼”   “这可真是巧。”江岁安笑了:“我也姓江,江大夫你好。”   “江姑娘你好。”江大夫笑了笑,态度并不算热闹,透着疏离。   “江姑娘要卖药方,可否说说药方从何而来,又是治什么的若是可以的话,能否将药方给在下看一下”   江大夫的声音也极为好听,如玉石相撞,环佩叮当。   江岁安注意到,他说话的时候语速较慢,可能本身是个慢性子的人。   江岁安大大方方的回答:“药方我知道,但并没有写出来,因为我不会写字。”   “这样啊。”江大夫不以为意,这年头会写字的女子本就不多,而且江岁安不像有钱人家的小姐,不会写字再正常不过了。   只是,“江姑娘,你不会写字的话,药方打算怎么卖”   “我都记在脑子里了,若是你瞧中了我家的药。我直接将方子说给你,可行”江岁安提议。   “这办法倒也行,但我们医堂并不是什么药方都收,寻常的药方,我们早已有了,若你家的药方并没有出彩之处,我们不能收,这话我得跟你说在前头。”   这人性子虽慢,做事倒是果断,江岁安心中思忖。   “这是当然。”她笑盈盈,“若是寻常的药方,我也不会专门拿来卖,这药方是我家百年秘方,效果极好,若不是家里缺钱,我还真舍不得卖掉。”   像江岁安这样的说辞,江大夫从卖药方的人口中没有没听过一百次,也听过八十次了,脸上仍挂着礼貌疏离的笑,让江岁安说说她的药方。   “我家这药方,止咳,平喘,化痰。”江岁安将药方对应的药效说出来。   江大夫听了之后,脸上闪过一抹失望。   止咳平喘化痰的药方,医堂里随便哪个大夫都会开,他还以为江岁安说百年秘方,会是治疗疑难杂症或是重症喉的秘方。   江岁安也看出了他的失望,连忙说道:“我家的药方和别人家的不一样。”   “有何不同”江大夫挑了下眉,心中没有对江岁安的话认真以待。   “我家这药方,药到病除。一丸下去,立马就不咳,比寻常的药方起效快,见效久,最重要的是,能制成药丸,随身携带。即便外出,若是有何不舒服,吃一丸便是。”   能制成药丸江大夫对江岁安的药方高看了一眼。   寻常人来卖的方子,大多是汤剂,能制成药丸的方子稍微珍贵些。   而且就像江岁安说的,镇咳平喘很多药方能做到,但是要把这些药方制成药丸携带,就不容易了。   不过,对于江岁安所说的起效快,江大夫却是不相信。即便杏林医堂行医四十年的老大夫,开出的方子也得喝了两天之后才有效果。   哪有药能那么快就起效的,江大夫心中不信。 第四十二章 真假演戏   但他嘴上并没有说出来,问江岁安可有带药丸来   江岁安拿出瓷瓶,告诉江大夫,里面有八枚药丸,他可以随意用。   “不必那么多,一枚就够了。”   江大夫取了一枚药丸,正要拿到后面验。   就在这时,齐老先生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假装不认识江岁安,佝偻着腰,连连咳嗽。   江大夫马上迎了上去,耐心询问他的病症。   齐老先生犹犹豫豫的说:“不是生病,只是咳嗽,老朽想来寻一些药,止住咳嗽就行。”   谁料江大夫却道:“”老先生此言差矣,咳嗽的起因有许多种,若是不知道病因,胡乱用药,说不定不仅不能治好咳嗽。反倒会加重症候。”   “这,这,老朽没有其他的病症,可能是这几日天气寒冷,所以咳嗽起来,老毛病了,吃些止咳的药便行了。”齐老先生忙道,生怕江大夫给他把脉。   要是把不出什么病症来,挺尴尬的,万一把出什么病症来,齐老先生心里更难受。   谁知道怕什么来什么,江大夫一直坚持,要先替齐老先生把了脉,才能下药方。   齐老先生再三推脱,江大夫误以为他是付不起诊金,便对他道:“老先生管只管放心,我们对于年纪大有困难的人,可以不收诊金的。”   不是诊金不诊金的事情啊,齐老先生绷不住了,连连瞥向江岁安。   江大夫觉得他的眼神不太对,也跟着看向江岁安。   江岁安觉得情形不太对,灵机一动,上前帮着江大夫劝说齐老先生。   “老先生,这位江大夫妙手仁心,他既如此说,你让他替你把把脉便是。”   齐老先生听江岁安也这么说,犹豫再三,点头答应。   江大夫的目光,在齐老先生和江岁安两人间徘徊了一回,没发现什么端倪。   他请齐老先生到旁边坐下,替齐老先生诊了脉。   把完脉之后,江大夫很疑惑。   “老先生,我看你身体健壮,除了有些脾胃不调,无需用药,怎会好端端的咳嗽起来”   “也没咳嗽多久,就早上起来有些咳,我心中有些不放心,想来寻些药吃吃。压下去就没事了,老毛病老毛病。”齐老先生讪讪地说,心中后悔答应江岁安来帮忙,不上不下的,弄得他十分尴尬。   江大夫觉得齐老先生的表现很奇怪,而且从脉象上看,看不出齐老先生会有咳嗽的症状。   症状和脉象不和于是,江大夫不由地想起了齐老先生频频望向江岁安的事。   难道二人认识   这位来治咳嗽的老先生,其实是个托   不对啊,他若是个托的话,那位年轻漂亮的姑娘,为何又坚持让老先生诊脉呢   江大夫百思不得其解,但心中已经对江岁安的来意存了一分怀疑,对她的药丸存了疑惑。文笔书吧   齐老先生坐立难安,忽然开口对江大夫道:“既然没什么大毛病,我直接去药房配一副药就是了,不麻烦大夫了。”   没等江大夫再说些什么,齐老先生已经快步离开了杏林医堂,那匆匆的样子,让江大夫的眉头紧皱了起来。   心中对江岁安存了怀疑,江大夫的口气一改之前的温和,神色冷淡了下来。   但他已经答应给江岁安验药,不愿意做那出尔反尔的小人。   他看也不看江岁安,自顾自的去后面验药了,径直把江岁安晾在了厅堂当中。   江岁安心中也升起了悔意,早知如此,就不该动歪脑筋,弄巧成拙。哎,该直接过来卖药方的。   她之前是觉着跟杏林医堂的人不熟,怕有人故意为难,所以想出了那么一出。   可是江大夫为人正直,并不是偷奸耍滑之辈。而齐老先生更是不擅长做诡秘之事,所以江岁安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得自己认了。   事已至此,说什么都迟了。江岁安只好安安静静立在厅堂当中,等着江大夫验了药出来。   想来若是药效足够好,说不定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就让江岁安等待的时候,突然间,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背着个七八岁岁的男童,急匆匆跑进了医堂。   “咳咳咳咳咳”那刚总角的小童,咳得撕心裂肺,而且伴随着咳嗽,喉咙里反射性地呕吐,什么都没吐出来,只吐出一大滩黄水。   “大夫!大夫!快来看看我家孩子,他咳了好几天,今天越发厉害,还咳出血了,快来救救我家孩子吧。”   守门的小药童不敢怠慢,立马让大汉把男童放在座位上,小跑进去喊江大夫。   江大夫验药验了一半,正感叹于这味药丸用药的精巧时,小童忽然进来说,有人咳得难受,来求诊。   江大夫想起前头那位跑掉的老先生,眉头紧锁。   “确实是咳嗽你可瞧清楚了,来人与那位卖药方的姑娘认识吗”   小童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赶紧道:“江大夫,我瞧得真真的,那小孩咳得快不行了。送他来的那个人似乎是他爹,二人进来之后,没有看过那卖药方的姑娘一眼。卖药方的姑娘也与他们隔得远远的,并不相识啊。”   听了这话,江大夫心中仍有些怀疑。   实在是两位病人来得太巧,那姑娘前脚进来卖止咳药方,后脚接连来人要治咳嗽的毛病,也太奇怪了吧。   然而话又说回来,那姑娘拿出来的那药丸,其药材的配比和使用,在任何药典上都没有记载,便是民间相传的方子中,也没有这一味,可以说是前无古人的好药了,不至于安排了人来演戏吧。   江大夫拿不定主意,旁边的小童急道:“江大夫可拖不得,那孩子都咳出血了,你快去看看吧。”   “走,先去看看再说。”   江大夫来到厅堂中,看见江岁安站在角落,那求诊的汉子坐在桌边,他们似乎真的不认识。   江大夫几步走到小童身边,轻轻托起他的头。   只见这七八岁的小童满面通红,两只眼睛却往上翻。   江大夫忙道:“不好!他被痰迷住了。”   大汉吓了一跳,连声哀求求江大夫救救他儿子。 第四十三章 哄娃吃药   江大夫一只胳膊托住孩子,另一只手在孩子的背上拍打。   他用力拍打,在场的人都能听到清楚的“邦邦”声。   大汉心疼自家孩子,在旁边急切地道:“大夫,大夫!您轻点儿,您轻点儿,我家孩子还小呢。”   江大夫忙得不可开交,没办法回答他的话,小童帮忙去拿痰盂了,不在跟前。大汉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旁边转悠,一直念叨着让江大夫轻点。   江岁安看见了这边的场景,走过来告诉大汉,他儿子被痰迷住了,必须大力地拍,才能把痰给逼出来。   “你放心,江大夫的手法是正确的,不是在打你家孩子。”江岁安对大汉解释。   大汉听了之后,这才不再念叨,紧紧盯着江大夫和自家孩子。   “呕,咳咳咳咳咳。”   在江大夫大力地拍打下,男童顺利把痰吐了出来,只是咳嗽声仍旧不止。   江大夫轻轻地把孩子放在凳子上,立马替孩子把脉。   把着脉的时候,江大夫的眉头越皱越紧,随后生气地对大汉道:“既然已经染了风寒了多日,为何现在才来就诊小毛病都被你拖成了大毛病!”怎么当爹的!   大汉面露愧色,心虚的辩解道:“娃儿他娘没有熬过灾祸,留下我们父子俩相依为命。我平常在人家后厨帮工,忙得很,照顾孩子就疏忽了。”   江大夫叹口气,漂亮的桃花眼里盛满了无奈。   “孩子再这么咳下去,肺就咳出毛病了。我替你开个止咳的方子,再开个驱风寒的方子,以及一剂温养的方子。先吃止咳的汤剂和祛风寒的方子,一日三次。温养的方子,等孩子不咳了之后再吃。”   江大夫提起笔,在纸上写药方。   江岁安注意到,江大夫的字又工整又漂亮。   都说字如其人,想来江大夫的性格也是这般板板正正吧。   谁料那男童听了江大夫的话之后,一边咳嗽一边哭闹。   “咳咳,我不要,不要吃药,咳咳咳咳,药太苦了,我不吃!爹啊,我不吃药,我好难受,不要再让我吃很苦的药了。”   “这……”大汉为难的看向江大夫。   孩子不肯吃药怎么办   江大夫温柔地劝那男童,“好好吃药,病才能好的快,就不难受了。”   男童却丝毫不听,哭闹着不肯吃药,甚至跳下凳子,抱着他爹的大腿,吵着要离开杏林医堂。   江大夫并没有多少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经验,手里的笔尴尬地停了,看向小药童。   那小药童也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哪会处理这种情况   他看向姜江大夫,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那大汉心疼儿子,嘴上哄着“好好好,那就不吃药了,咱不吃那苦药”,可人却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男童很聪明,见他爹根本不走,知道他爹是骗他的,抡起小小的拳头打着他爹。   “我不吃,走,快点走,咳咳,我不吃药,咳咳咳,爹爹带我走吧。”   这一幕看得江岁安直皱眉头。   大人骗,小孩闹,江大夫在一旁,显得弱小无助又可怜。   见状,她出声道:“你不想吃药,那想不想吃糖呀”笔下文学2020   这年头,糖可是个稀罕物,一碗加了糖的水,足够小娃儿欢欢喜喜喝一下午了。   所以男童听了江岁安的话,立马不哭闹了,黑乎乎的眼睛盯着江岁安看,嘴角有可疑的水迹。   “糖,咳咳,要吃糖。”   大汉误以为江岁安真得要给他家孩子吃糖,忙对江岁安说:“姑娘,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可是我家孩子在咳嗽呢,不能吃糖。”   倒是旁边的江大夫,看出了江岁安的目的。   他刚刚给江岁安验药丸的时候,已经发现她的药丸带有甘草的甜味。   只不过,在江大夫的印象里,药丸的效果,不如药汤,   于是,他对江岁安道:“江姑娘,孩子咳成这样,最好是先喝药汤,才能最快地止住咳嗽。再咳下去,孩子的嗓子要受影响。”   江岁安笑盈盈地回答道:“江大夫,孩子现在也喝不下药汤,试试我的药丸如何起效真的非常快,并不比药汤差。”   大汉听明白了江岁安的意思,希冀地看着江岁安。   江大夫好看的眉毛拧在了一起,虽说江岁安拿来的药丸,配方奇特又精巧,可据医书记载,药汤起效最快,他还真没见过药丸起效快的。   不过,没见过可不代表不存在,江大夫松了眉头,对江岁安点头。   “那就试试吧。”   江岁安掏出瓷瓶,从中倒出一粒药丸。   男童从来没见过药丸,平常生病的时候,他爹给他煮的都是又苦又难喝的药汤。   不过,药丸黑不溜丢,一点也不好看,不像集市上卖的糖,男童顿时有些抗拒,缩在他爹身后,不肯去接药丸。   江大夫刚松下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看着江岁安,欲言又止。   江岁安假装没看到江大夫的神色,并不在意孩子的闪躲。   她拿着药丸,闻了一下,面露赞叹。   “真好闻,有点像麦芽糖。”   麦芽糖虽然不是黑色的,但也有颜色很深的棕色。江岁安这么一说,男童看向药丸的神色,不再那么抗拒,脸上露出几分好奇。   那黑不溜秋的丸子,真的很好闻吗难道真是他从来没见过的麦芽糖   男童不再抗拒,反而往前走了两步。因为咳得太厉害,而显得湿漉漉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江岁安手中的药丸。   江岁安大方的递过去,鼓励孩子先闻一闻。   “要是有苦味,你一定闻得出来对不对”江岁安笑眯眯的问。   男童点点头,伸手接过药丸,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   香香的,有点像集市上卖的甘草糖,的确挺好闻的。   男童眼里闪过欢喜,随后在众人的注视下,把药丸放进嘴里。   舌尖尝到一丝甜味,不苦。   很久没有吃过糖的男童格外高兴,两颊鼓鼓的,迫不及待地裹着药丸,咬碎了之后,欢欢喜喜吃下了肚。   “好吃!真好吃!”男童眼巴巴看着江岁安,大声道:“我还要!再给我一颗。” 第四十四章 价格难看   江岁安又给了男童一颗。   这次男童没有像之前吃那么快,而是慢慢吃。这一慢慢吃,就吃出了一点苦味,但嘴里的甜味还在,男童当然舍不得吐掉,好在苦味很淡,他也没抗拒止咳药丸,仍旧高高兴兴地吃着。   一旁的大汉满脸惊奇地道:“咦,娃儿不咳了。”   可不是,男童吃药丸期间,一声都没咳嗽。   就连江大夫也惊讶,吃两颗药丸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剧烈的小儿咳竟然止住了   其实这一瓶药丸的效果之所以这么好,除了是照着灵书上的配方做意外,江岁安所选用的药材中,有她自己用灵泉水种植的,而且制作过程中,她也加入了适量的灵泉水,所以这一瓶止咳药丸的效果是最强的。   不然的话,江岁安怎么敢给江大夫打包票,止咳瞬间起效呢。   但也不是说,除了这瓶药丸之外,药方配出来的止咳药丸效果不好,只不过起效可能相对慢一些。   也就是说,这一瓶一刻钟起效,普通的药丸大概要两刻钟,差别是有,但并不算大。   “这药太好了,这药太好了。”大汉连声赞叹,询问江岁安这瓶药是否出售。   江岁安摇头,她是来卖药方的,又不是来卖药的。   男童拉着他爹的袖子,嘴里吃着“糖”,口齿不清地撒娇:“爹,还要次。”   大汉搓搓手,见江岁安长相俏丽,气质温和,看着挺好说话的,便腆着脸央求道:“姑娘,我儿子咳得厉害,你这药这么好,便宜些卖给我呗。”   然而和大汉预料的不一样,江岁安可没那么好说话。   她本来卖都不想卖,何况这大汉还想便宜买呢   “不卖便是不卖,我已经不要钱给了你家孩子两颗了。”   “既如此,你那一瓶也没多少,都给了我儿子吧。”   江岁安皱眉,这大汉凭大个人了,怎么好意思说出这样的话。   难怪这男童吵吵闹闹没什么规矩,原来根儿出在当爹的身上。   江大夫也听不下去了,在江岁安开口之前,他先出了声。   “这药丸是姑娘家里祖传的秘方,白给了你儿子两颗,你连句谢谢都不说吗”   那大汉是见江岁安乃女流之辈,又是孤身一个人,故而对她十分不客气。但转头对上长身玉立的江大夫,他当然不敢那般态度。   而且杏林医堂在镇上美名远扬,但凡哪家生了病,无不巴巴地找杏林医堂的大夫治。而江大夫在杏林医堂的地位不低,那大汉听他这么说,马上换了副脸孔。   “是是是,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只不过,他心里对止咳药丸还是十分渴望,道谢完之后又提出要买药丸,只不过这次不敢说便宜买了。   江岁安知道大汉是为了他儿子,所以执着要买。可这药丸的方子她是打算卖给杏林医堂的,她总不能当着江大夫的面,卖起药来吧   江大夫看出江岁安的为难,对大汉道:“这味止咳药丸的方子,我们杏林药堂在跟姑娘谈。你儿子现在见不得风寒,你先把孩子带回家,给他多穿些衣服,熬些热乎的粥吃吃,下午再来开药方。”   原来是这样,大汉明白过来,见江大夫没提诊金的事情,赶紧带着儿子走了。嘿嘿,省了一笔诊金。   大汉离开后,江岁安看向江大夫,脸上满是笑意。   “江大夫,我没骗你吧,我家祖传的药方起效快,药丸有甜味,效果好,老少皆宜。”53   老少皆宜听到这词,小药童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哈哈哈,你、你这用的都是什么词啊。”   江岁安面上闪过一丝疑惑,这词是于成给她说得,是指老人孩子都能用,难道她说得不对   江大夫严厉地瞪了小药童一眼,“江姑娘用的没错,这词本来就是指适用范围广,川子,你太没礼貌了。”   小药童呆了呆,江大夫性子最是温柔,寻常不管他们药童怎么笑闹,他都不会生气的。   他看看娉婷美丽的江岁安,再看看江大夫,心中仿佛明白了什么。   哦,英雄难过美人关哪。   小药童老老实实向江岁安道歉,江大夫也一脸歉意地看着江岁安。   “小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江岁安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没有生气。   江大夫把江岁安请到后堂,两人在圆桌两边坐下,小药童上了茶。   茶过一巡,江大夫先开口,直奔主题。   “江姑娘,这药方我们杏林医堂要了,你开个价吧。”   江岁安没有故意拿乔,不过,“江大夫,实不相瞒,这卖药方我是头一回,要不你先开个价吧。”   这一年多来发生了那么多事,江岁安也有了经验。   永远不要先把底牌亮出来。   江大夫倒是实诚,直接报了个价格。   “新钱五千两。”   五千两太少了些,盖房子的银钱缺口,至少要两万两才行。   江岁安当即摇头,“太少了,我不能卖。”   江大夫俊逸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江姑娘,这一味止咳的药方虽然好,但是我们医堂开药方有规定的价钱,一味止咳的药方再好,也不能超过一两,若药方太贵,我们真得买不起。”   江岁安诧异,杏林医堂是镇上最大最有名的医堂,难道不是赚得盆满钵满,怎会买不起高价的好药方   莫非,江大夫在试探她   想到这儿,江岁安放下茶盏,客客气气地说:“江大夫您别逗我了,杏林医堂家大业大的,怎么会买不起呢”   江大夫闻言,白皙的脸上露出苦笑。   “家大业大,开销也大,不是我故意拿乔,是真得买不起。”   江岁安脸上的笑意淡了下去,略带不满地说:“江大夫,我家祖传的秘方,效果你也看到了,实用你也看到了,这价格实在对不起我这药方。 ”   “那,那,那我出八千两!”江大夫咬牙。   江岁安抿唇,深吸一口气:“江大夫,你要这么谈,那可就没意思了。杏林医堂在整个东风镇赫赫有名,药方好,最后受益扬名的也是你们,何必要这般压我的价呢”   江大夫见江岁安语气不满,似乎要离开,只好将自己的难处实话道来。 第四十五章 大义凛然   江大夫本名江千远,是杏林药堂的大当家,他从小便热爱医术,但家中并无人行医。   江千远七岁的时候,遇到了名动天下的道医无方子,无方子觉得他很有慧根,便收他为徒。   从此后,江千远跟着师父巡游天下,学习医术,四处行医,因医术精湛,人人称他江大夫。   灾荒开始后,江大夫开始返回家乡。然而他的爹娘,哥哥嫂嫂,连同弟弟弟妹,都没能熬过灾荒,在他回家前便死了。   痛苦又愧疚的江大夫,在镇上开了杏林医堂。   为百姓诊病的同时,杏林医堂也为各地来的大夫们提供住宿,替他们打理杂务,邀请他们留在杏林医堂行医。   在杏林医堂的帮助下,东风镇上很多老百姓摆脱了病痛。   灾荒结束前,杏林药堂已经初具规模。而灾荒结束后,得益于徐镇长的仁治,杏林药堂发展得越来越好。   江大夫始终不忘初心,杏林药堂的职责,一直都是悬壶济世,为病人排忧解难。无论是穷人还是富人,在病痛和生命面前一律平等。   为了保证这一点,杏林医堂有许多严格规定。   其中有一条便是开出的药方,不能超过相应的钱数,否则该名大夫会被开除出杏林药堂,不可以在东风镇再行医。   “江姑娘,考虑到成本问题,八千两已经是我能出的最高价了。”江大夫诚恳地道:“你的药方很好,这一点毋庸置疑。只是,若我花大价钱买下你的药方,那就得抬高相应药方的诊金。这违背了我创立杏林医堂的初衷,在下实在是不能这么做。”   听完了江大夫的理由。江岁安心中满是感动。   谁说乱世中只有颠沛流离,灾乱的时候,也有像江大夫这样的好人。用一己之力,以一颗慈悲之心,为普通老百姓带去生的希望。   在这般大义面前,江岁安不禁自愧不如。   相较于她的汲汲营营,江大夫实在太伟大了。   于是,江岁安主动道:“江大夫,五千两便五千两,我愿意卖药方。”   “这怎么好意思”这下子,轮到江大夫窘迫了。   他连忙道:“八千两吧,江姑娘你这是家里祖传的秘方,我不能占你的便宜。”   “不不,五千两吧”江岁安道:“江大夫,你的仁义之心让我动容。若是可以,我也想为杏林医堂做出贡献,想为东风镇上的老百姓做出贡献。”   听到江岁安这么说,江大夫站起身。   他两手放在胸前,朝江岁安深深作了一个揖。   “江姑娘,你有这番心,实属难得。我替杏林医堂所有大夫,以及来看病的老百姓,先谢过你的大义。”   江岁安赶紧站起来,偏过身去,不敢受江大夫这一礼。   “江大夫别这么说,真正做好事的人是你,若不是你始终坚守初心,镇上如今失去生命,忍受病痛的人将会更多。”   “我能尽一份绵薄之力,十分开心。日后,若有我能帮忙的地方,还请江大夫只管开口,不必客气。”   说完,江岁安托住江大夫的手,将他扶起。   感觉到她掌心的柔软,江大夫的俊脸上飞上了一团红霞。   江岁安惊奇,没想到江大夫如此容易害羞。三月中文   不过,江岁安回头想想自己盖房子还有两万的缺口,又对江大夫道:“其实我家还有一些秘方,不若一并卖给江大夫如何”   这样的话,她多卖两个药方,即便单价低一些,也能凑齐发给工人们的工钱以及盖房的料子钱。   而且这些药方平常只在灵书中,单靠江岁安一个人,或者于成隔三差五带回来的药材,要把那些药方配出来,不知道何年何月才成。   不如将它们卖给江大夫,用于治疗病人,才算是物尽其用。   江大夫思索。   杏林药堂单个药方的收购价不能太高,但是并不意味着杏林药堂穷,即便再多买几味药方,也还是买得起的。   只是,不知这些药方都有何功效江大夫开口向江岁安询问。   江岁安因为来之前没想过多卖几张药方,只想着止咳药方能卖的贵些,所以她自己也没有想好,到底要卖书上的什么药方。   “药方在家中,我并未带来。”江岁安只得睁着眼睛撒谎。   江大夫失望,但随即又有些高兴的道:“那江姑娘什么时候再来呢”   江岁安想了想,又算了算时间。   “我一会儿回家整理一下药方,若是能赶在天黑前整理完,再来如何”   “在下有一请求,有些唐突,不知当讲不当讲”江大夫犹豫道。   江岁安不讲究这些,“江大夫有何提议,直说便是。”   “江姑娘,你一个人晚上出来不安全,江姑娘能否告诉在下,你住在哪里,我去你家看药方,省得你出来跑了。”   这主意也不错,这样的话,江岁安就可以安心在家里整理药方了。   于是,江岁安将自己的住处告诉江大夫。   江大夫拿笔,细细地记下。然后,江岁安口述了药方,江大夫也一一记下。   随后,江大夫去账房取了五千两的银票,用布袋子装好,外面看起来很普通,交给江岁安。   但想一想,江大夫还是不放心,又对江岁安说:“你拿着这么多的银票,回去路上怕是不安全,不如我送你一程如何”   其实,江岁安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放心。   虽说她的功夫只是三脚猫,但是架不住她力气大啊。所谓一力降十会,江岁安还真不担心有人敢抢他。   但江大夫不知道江岁安的力气异于常人,毕竟单从外表上看,江岁安是个弱女子。   “江大夫不必送,这大白天的,街上又有差役,没人敢当街行凶抢劫。”   “主要是江姑娘你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所以在下才担心。”江大夫生怕江岁安想歪了,连忙解释道。   江岁安仍旧摆手摇头,拒绝了江大夫。   “没事,我家近日在盖房子,一路上热闹的很,工人来来回回的,也都认识我,不会有事的。”   “下午江大夫你也忙,我不好意思多占用你的时间,谢谢江大夫的好意,我就先走了。晚上你若是方便,过来我家,我们再商讨一下药方的事情。”   江大夫只好将江岁安送出门外,看着她走出老远,才收回目光。 第四十六章 阴差阳错   小药童看见江大夫站在门口,纳闷的问道:“江大夫,您在看什么”   江千远收回目光,莫名的笑了一下,对小药童道:“那带孩童的大汉再来的时候,让韩老大夫接待他。记得让他把午时的诊金结一下,不必收的太多,收个两百文,意思一下便行,但不能不收,记住了吗”   记是记下了,小药童挠挠头,面带不解的问江大夫:“咱们往常两百文的诊金,不是免了吗为何单单收那大汉的呢”   江千远面上一派清风明月,说出的话语却带着市井烟火的气息。   “老话说,升米恩斗米仇。那大汉并不穷,我们若是一分都不收他,他会将我们的帮助视为理所当然,稍有不满,心中容易生出埋怨。若是少收他一些,他便知道我们不好糊弄,反倒不敢生出什么歪心思。”   小药童似懂非懂地点头,朝外望了望,已经看不见江岁安的身影。   “江大夫,刚刚来的那姑娘可真好看。”   江千远但笑不语。   从前他在外游历的时候,见过大家闺秀,亦见过小家碧玉,在他见过的所有女子当中,江岁安并不是最美的。   不过美人在骨,江岁安最难能可贵的地方,在于她身上有一股寻常女子难有的果决,秉性温和又不软弱,大义但不虚伪,格外难得。   立业成家,江千远辗转了许多年,想安定下来。娶妻当娶贤,他觉得江岁安是个很好的人选。   只是,江千远心中多多少少有些怀疑,先头那装病的老先生,同江岁安有些瓜葛。   不过看江岁安后来的表现,似乎不像耍滑之人,若不然,她为何主动降低药方的价钱   许久没有遇上这般神秘又有趣的女子了,江千远嘴角微勾,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来,自有一股天然风流。   说来也巧,李家大小姐的车马,此时刚好经过杏林医堂。   百无聊赖的李大小姐,不经意一转头,透过窗看到了江千远的笑,她的心口顿时漏掉了一拍。   这男人的样貌好俊俏,比她之前在灯市上看到的那大高个还要出众。   “停下!”李大小姐忽然出声。   车夫急忙拉起缰绳,喝止了马儿,小心翼翼的问:“大小姐怎么了”   李大小姐的丫鬟翡翠也跟着询问,心中不解。   出门之前,大小姐急吼吼地要去找徐镇长算灯市的帐,怎么刚走到一半,忽然停下了   李大小姐没有回答丫鬟和车夫的问,一脸不耐烦地说:“问问问,就会问!都没长脑子吗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敢废话,我剁了你们。”   马夫赶紧缩头,翡翠也闭嘴不言。大小姐说的剁,是真地剁,不是说说而已。   李大小姐一抬下巴,对翡翠道:“你下去,打听下那人是谁”   翡翠刚才走神了,并没有看到江千远,硬着头皮问打听谁。   “蠢货。”李大小姐一巴掌扇在翡翠的脸上,指着窗外,“去打听他是谁。”   杏林医堂门口,江千远已转身回去,翡翠只看到了背影,但她不敢再问,赶忙跳下马车。   然而翡翠进了医堂的时候,江千远已经去了后堂。   小药童上去迎翡翠,好声好气地问她可是来看病。   翡翠不答,站在前厅当中,努力回想了一下。   她记得,刚才那人似乎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袍。33   杏林医堂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了,大夫们陆陆续续的从后堂往前厅来。   翡翠不顾别人讶异的目光,只要走出来一个大夫,她就死命盯着人家看。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穿着月白色衣袍的年轻大夫,样貌不算出众,但也不算难看,若是细看似乎还不错。   于是,翡翠认定这人便是大小姐要找的人。   “喂”,翡翠喝问小药童:“那人是谁”   小药童的脸上写满不高兴,他不叫喂,这丫鬟真没礼貌。   见小药童不答,翡翠居然伸手揪住了他的耳朵,低声威胁道:“你说不说不说我拧烂你的耳朵。”   小药童使劲挣扎,翡翠当真下手,拧得小药童耳朵通红。   一个老大夫看到这里发生的情况,走过来询问怎么回事。   翡翠恶人先告状。   “你们医堂怎么做事的我就想问个问题,迎门的童子居然不回答!怎么着是觉着我们李家好欺负是吧”   老大夫眉头紧皱,对翡翠的娇蛮十分不喜。   但门外已经有病人陆陆续续进来,若是让翡翠闹起来,杏林医堂的面子上不好看。   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老大夫向小药童示意,让他赶紧回答翡翠的问题。   小药童委委屈屈,声音哽咽,告诉翡翠:“那是我们医堂的韩永韩大夫。”   翡翠哼了一声,放下了手,又问药童韩大夫今年多大是哪里人家中可有娶妻之类的事情。   小药童不情不愿地回答。   翡翠打听到了消息,趾高气昂地离开了。   她回到马车上,向李大小姐汇报。   “大小姐,我都打听好了。那人是个大夫,姓韩名永,东风镇人士,今年二十有五,家中有一妻一妾。”   什么他都二十五岁了李大小姐想起刚才那惊艳的一瞥,很难相信那人竟然二十五了,而且娶了一妻一妾。   不过,想来如他那般好看的人,女人自然见之倾心,娶了妻妾也是可能的。   再说了,成了婚也不错的,有妻妾的男人会玩些。李大小姐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痴痴地笑了。   翡翠看到自家大小姐的笑容,哪会不明白大小姐的心思。   虽然害怕,翡翠还是硬着头皮提醒道:“大小姐,老爷说咱家也不比以前,做事儿得避着人些,不能像以前那样,直接把人掳回去。”   李大小姐瞪向翡翠,一口唾沫啐在翡翠脸上。   “小浪蹄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爹的那点破事。下贱的玩意儿,我要做什么事情,轮得到你来说嘴。再敢啰嗦,我割了你的舌头!”   翡翠噤声,李大小姐仍旧气呼呼。   都怪贼老天,害得她家沦落到如此境地。若是以前,她看上谁,谁敢不从可惜她爹到现在也没官职。弄得她想玩点什么都束手束脚,整天不顺心。   不行,她得找点乐子,李大小姐扯烂了手中的蚕丝帕子。 第四十七章 将错就错   李大小姐对翡翠吩咐了两句,翡翠谄媚地道:“大小姐真聪明,这么好的主意,只有您能想得到。”   李大小姐得意一笑,让翡翠赶快去办事。   翡翠又下了马车,回到杏林医堂。   小药童一看见她,耳朵就疼,翡翠一改刚才凶悍的模样,和气地对小药童说:“我家大小姐身体不适,要寻个大夫去家里看看。”   小药童警惕地道:“你家小姐不就在门外,让她进来看便是,为何要去你家”   翡翠噎了一下,“你,你知道什么。我们大小姐乃千金之体,岂可在这种地方瞧病。再说了,我们小姐这就回去了,不信你看外头,马车都走了。”   小药童朝外望了望,果然,马车已经离开了。   “赶紧的,让韩大夫跟我们走一趟。”翡翠道。   “为何是韩大夫”小药童仍旧一副警惕的模样,他总觉得翡翠不像好人,来意不善,最大的原因是翡翠揪过他耳朵。   翡翠终于憋不住火了,怒气冲冲道:“我家就喜欢请韩大夫,你管得着吗你不叫是吧我自己叫!”   说完,翡翠径直绕过小药童,在硕大的医堂里横冲直撞,粗鲁地掀开各个大夫小屋前的帘子,也不管里头有没有病人,男病人还是女病人,毫不避讳地探头进去看。   有个年轻女孩被翡翠的动作吓着了,遮住脸哭着跑了出去。   翡翠恶意地嘀咕:“也不知道得的什么脏病,恶心。”   小药童拉不住翡翠,只好去叫韩大夫,翡翠马上跟着他找到了韩大夫的诊室。   韩大夫正替人诊脉,冷不丁被打断,十分不悦。   “我不认识什么李家,”他神色冷淡地说:“要看病先排队。”   翡翠敢朝小药童撒火,可不敢朝韩大夫撒火,毕竟大小姐正喜欢着他呢。   于是,翡翠堆起满面笑容,特别热情地说:“韩大夫,一回生二回熟,我们家老爷曾是巡抚,整个镇上也没有比我们尊贵的人家。您到我们家出诊,诊金是寻常的三倍。”   听到翡翠最后的那句话,韩大夫收起了冷淡的神色,脸上甚至显露出了点笑意。   “既然你们家诚心诚意地请了,那我便抽空走一趟吧。”   小药童拼命朝韩大夫使眼色,不能去,不能去,这女的不像好人。   韩大夫看向小药童,还没看清他的神情,就被翡翠挡住了。   翡翠半请半拽地“引”着韩大夫往外走,丝毫不给他跟小药童说话的机会。   出了门,翡翠马上叫来马车,这辆马车不是李大小姐坐的那辆,而是翡翠从街上雇的。   去李家的路上,翡翠不停地跟韩大夫说:“我家小姐貌比天仙,近来身体有些不舒服,您一会儿一定要替我家小姐好好看看,若是看得好,重重有赏。”   韩大夫觉得翡翠话里有话,有点像是......勾引韩大夫的心思活络起来,若是那李大小姐真得倾心于他,玩玩也无妨。   两人各怀心思,居然说得也算愉快。   过了一会儿,马车进了李家。   翡翠带着韩大夫换了轿子,直奔李大小姐所住的后院。   李大小姐在屋里来回徘徊,心里满是兴奋。   片刻,翡翠带着韩大夫进了屋。首个   “小姐,我把人带来了,这位就是韩大夫。”   李大小姐抬头,看到韩大夫之后,脸上的高兴顿时僵住了。   这男的根本不是她要找的人!   李大小姐瞪向翡翠,目光像是要吃人。   翡翠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旁边的韩大夫看清李大小姐的样貌,心中也是失望不已。   还以为能遇上个大美人春风一度逍遥快活呢,没想到所谓的名门大小姐姿色如此普通。   三人各怀心思,李大小姐先开口说:“韩大夫,我家丫鬟弄错了,我要找的人不是你,妮请回吧”   翡翠顿时明白,自己找错人了,对上大小姐阴沉的神色,翡翠心里一凉。   完了,大小姐一定会惩罚她的。   翡翠心里慌急了,忙找借口:“大小姐,我去杏林医堂找的时候,就只看到了韩大夫。韩大夫的医术很高超,您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试,让她惊艳的那人,可比这什么韩大夫强上千倍。   “人都找不对,要你何用废物,不试。韩大夫,你可以走了。”   韩大夫从主仆两的对话中,约莫能猜到事情的经过。   看样子,这李大小姐是看上了另外一个男人,结果她的丫鬟误找上了他。   想到自己不如另一个男人,韩大夫心里非常不舒服。   “大小姐,既然找了我来,没有叫我白跑一趟的吧,行不行,不如试试再说。”   韩大夫舔了下唇,故意将声音压得低低的,听着有几分暧昧。   因为他爹不让她动府里的男人,李大小姐已经素了很久,咋然听到男人这般说话,两腿有些发软,眼睛也不由得上上下下瞄着韩大夫。   翡翠大喜,若是韩大夫真能笼络住大小姐,说不定大小姐会放她一马。   于是,翡翠识趣地离开了房间,还贴心地替两人带上门。   门关上后,屋里的光线暗了下来,韩大夫走向李大小姐,把她揽入怀里。   李大小姐并不挣扎,痴痴地笑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韩大夫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嘴里却温柔地说:“大小姐放心,在下明白你的意思,不会当真辱了你的清白,但一定能让你欲仙欲死。”   说完,两人便搂作一团。   韩大夫跟李大小姐颠鸾倒凤,共赴巫山,逍遥快活得很,浑然不知杏林医堂因为他,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小药童见韩大夫迟迟不回来,终于憋不住了,到后堂找到江千远。   “江大夫,那女人好生凶恶的,会不会把韩大夫关起来,不让他回来了啊”   江千远听小药童说了事情的经过,也觉得李家那丫鬟来意不善,但是他很疑惑。   “韩大夫认识李家的人吗”   小药童摇头,“我已经问过了,李家从来没找过我们医堂的大夫去看病,不应该认识韩大夫。可那丫鬟一来,就一直打听韩大夫,还把他叫走了,我也不明白为什么。” 第四十八章 春风得意   思来想去,江千远并没有直接到李家要人,而是找到了徐镇长家,把事情告诉他。   “还请徐镇长帮帮忙。”   杏林医堂在镇上名声好,江千远跟徐镇长早就见过,关系不错。   听闻了江千远的来意后,徐镇长让他先不要着急。   “那韩大夫去李家才个把时辰,说不定真是去给大小姐看病了。”   江千远摇头,“李家从来没找过我们医堂的大夫,应该是家里有大夫。韩大夫的医术虽然不错,但也不算出名,那李大小姐没有必要单独找他去看病,一定是有别的目的。”   于成今儿有事要跟徐镇长说,所以留了下来,站在一旁。   听了江千远的话,他提醒徐镇长灯市上发生的事情。   “那李家大小姐,看着就不讲理,说不定是韩大夫曾无意中得罪过她,所以她把人骗到府里去。”   “有这个可能,镇长,对李家我们要小心防范。”   江千远边说边看向于成,很感激他替自己说话,自我介绍道:“在下姓江,名千远,大家都叫我江大夫。”   “我姓于,叫我于成就行。”   于成对江大夫印象不错,和他互通了姓名。   徐镇长听了江大夫和于成的话,加上本来就不喜欢李家,心中也有了怀疑的念头。   “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李家一趟,看看他们怎么说。”   徐镇长家就有车架,三人坐了马车,很快来到李家。   然而三人被下人迎进去后,就被晾在了前厅。   等了大半个时辰,李家家主也没露面。前厅里里外外站了十来个下人,却没有一个人搭理三人,连被热茶都没上。   徐镇长自打接管东风镇以来,还没受过这种气,猛然站了起来。   “徐大哥,别冲动。”于成拉住徐镇长,低声告诉他:“周围这些人全部是异变人士,每个人的本事都不在我之下。”   徐镇长憋住气,愤愤地坐回凳子上。   江千远面露歉意,不等他开口,徐镇长就先说道:“江兄不必多言,今儿我还非帮你把韩大夫找回来不可!”   周围的下人听到韩大夫的名字,其中一个人的神色顿时不自在起来。   江千远敏锐地注意到了,走上前,盯着那个下人的双眼,严肃地询问韩大夫的下落。   那下人起先说不知道,架不住江千远的盯视,含含糊糊地说:“你只要知道,大小姐没亏待他就行。”   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管江千远再如何问,那下人都不再开口。   就在于成和徐镇长站起身,想要再逼问那下人的时候,李家家主终于来了。   李家家主名叫李宏信,年约五十,嘴边留着一圈胡子,身材发福,瞧上去和和气气,但那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里,时不时闪着算计的精光。   “哎呀,家里事情太多,耽搁了,来迟了来迟了,徐镇长勿怪。”   李宏信脸上笑嘻嘻,心里全然不以为意。   徐镇长忍住怒意,“某哪里敢怪李大人,您是大忙人嘛。”   看出徐镇长来意不善,李宏信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徐镇长假装没看到,实话说,要不是给李宏信面子,他才不会管李宏信叫大人呢。   一旁的江千远直言道:“李大人,我们杏林医堂的韩大夫,被你们府上的大小姐请来看病,至今没回,请问他人呢”   李宏信斜眼看江千远,皮笑肉不笑,并不回答。   徐镇长知道他瞧不起江千远,不客气地把江千远的问题向李宏信重复了一遍。   李宏信可以不给江千远面子,却不能不给徐镇长面子。   “哦,是有这么一回事,小女身体不适,请了大夫来看看。至于那大夫姓什么,我在忙,就没过问。”   徐镇长实在不喜欢李宏信的虚伪,刺道:“李姑娘怕是病得不轻吧,这都看了一下午的毛病了,还没看出什么来吗”   “徐镇长,你这话太过分了。”   李宏信变脸,心中将女儿骂个狗血淋头,面上做出生气的样子。   “许你家做的,别人说不得吗”徐镇长也不惧,直接道。   李宏信阴沉着脸,目光紧紧锁在徐镇长的脸上。   徐镇长回以同样愤怒的目光,颇有一股硬碰硬的架势。   两人之间的气氛无比紧张,似乎一触即发。   于成站在徐镇长身后,小声对江千远说:“若是一会儿事情不对,你跟着我,我保护你。”   江千远虽然医术好,不过武力值实在不高,闻言忙谢过于成。   李宏信眼神阴鹫,心中不断衡量利弊。   如今前朝复辟的声势并不浩大,而那边派来的人让他多笼络徐镇长,尽量不要跟徐镇长起冲突。   怎么看,今日都不是出手的好机会。   李宏信生生忍下怨怼,招手让下人去李大小姐那里,把韩大夫带来。   片刻后,韩大夫施施然地走进来,面有红光,看不出受过拷打,相反,春风得意。   看到他这副模样,江千远愣了下,这才走过去,同他攀谈起来。   而韩大夫完好无损地出现后,场上原本紧绷的气氛也松了一松。   “哼。”李宏信冷笑:“杏林医堂的大夫架子真大,要不是我家大夫身体不适,我们怎么会请外头大夫来。”   说着,他转向韩大夫,意味不明地道:“以后我家再也不会请韩大夫过来了。”   韩永想起刚才李大小姐对他的承诺,心中暗暗嘲笑李宏信。   不来只怕他肯,李大小姐也忍不住呢。   不过话说回来,李大小姐样貌不怎么样,手段倒是不错。虽然不能破了她的身子,但是玩玩也不错。   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偷,韩永丝毫不介意李宏信的态度,低下头,假装害怕顺从。   既然人要回来了,徐镇长一刻都不想多待,草草带了个招呼,便和于成、江千远、韩永一起,离开李家。   他们刚走,李宏信就砸了一个花瓶,咬牙切齿地让下人去通知李大小姐,她被禁足了。   李大小姐刚尝到韩永给的甜头,哪里愿意罢休,又哭又闹,差点把李家闹翻天。 第四十九章 罗敷有夫   韩永并没有告诉江千远和徐镇长,他在李家经历了什么事情,只是含含糊糊的说,替李大小姐瞧了病。   “什么毛病你瞧了一下午,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医堂里的人都担心你,以为你出事了。”   江千远皱眉,总觉得韩永在隐瞒什么。   韩永便道:“主要是那李大小姐别别扭扭,不肯说病症,所以诊的时间长了些。明儿我去医堂的时候,一定好好谢谢大家。”   听他这般说,江千远知道问不出什么来了,点点头。   韩永转身,向徐镇长行了个大礼,说了些感谢的话。   徐镇长旁敲侧击,问韩永李大小姐可有对他说些李家的事情。   韩永哪里跟李大小姐说上几句话,光顾着在“忙”了,自然什么也答不出来,徐镇长颇有些失望。   既然天色不早了,几人略略寒暄了几句,各回各家。   于成是步行回去,而江千远选择了坐马车,了。不过,江千远并没有回医堂,而是去找江岁安。   所以,江千远竟然比于成先一步,到了寺庙。   江岁安一下午都在整理药方。   灵书上的药方非常多,江岁安先排除了一些她根本不知道药材的药方,又删去了一些药材难得,无法制作的药方。   即便如此,剩下的药方人也多如牛毛,浩瀚如海,让江岁安挑的头疼,好不容易才挑出了最为满意的四个药方。   江岁安刚选好,江千远就来了。   江岁安笑着将江千远迎进来,面对院子里的杂乱,十分不好意思。   “这几日在改房,有些乱,还望江大夫海涵。”   江千远摆手,示意自己并不介意。   江岁安将他让入已经盖好的前厅,厅里早已点起了蜡烛。   考虑到一会儿要写药方,所以江岁安点了十来支蜡烛,还备下了文房四宝。   江岁安奉上热茶,介绍道:“江大夫,这是我自己做的药茶,你尝尝看。”   她抬手示意。   烛光下,青色的茶具旁边,佳人白嫩的手指格外好看。   原本要拒绝的话咽了下去,江千远不知不觉中端起了茶盏。   江岁安看他把热滚滚的的茶往嘴里倒,连忙提醒道:“小心烫。”   江千远方才回过神来,为了掩饰尴尬,他连忙揭开茶盖,假装闻茶的味道。   这一闻,江千远闻出了兴趣,抬起头来问江岁安,“茶里可是加了生地”   “江大夫的鼻子真灵。”江岁安夸赞,“我这杯茶叫枸杞生地茶,里面加了枸杞、生地和冰糖,还有一些龙井茶叶。这味药茶清热去火润肺,最适合初冬的时候喝。”   “江姑娘好巧的心思。”   江千远闻着药香扑鼻的茶,心中对江岁安更有好感。   他吹凉茶水,尝了一口。   冰糖的甜味,掩盖了生地的苦味,尝出枸杞味道的同时,也能尝出浓郁的茶味。   “江大夫喜欢,我还做了些茶包。一会儿你走的时候带一些回去。”   “这怎么好意思。”   “要是江大夫觉得过意不去,下回有什么好的药方,也想着我便是。”江岁安开玩笑。   江千远却当了真,立马说:“一定一定。”   茶过三巡,江岁安见江千远东扯西扯,问一些家常问题,却不问药方的事,以为他不好意思先开口,江岁安主动提了起来。零零书屋   “江大夫,我下午跟你说了药方的事情,整理了一下,目前整理了四个方子,我给你说说看吧。”   “哦哦,好的。”   江千远见她不愿意多谈她自己的事情,只好失望的谈起了正事。   他拿起笔,示意江岁安说说看。   经过一下午的准备,江岁安流利的说起了药方。   “第一味,我选的是治汗症的药方。主要是解决出汗气虚的症状。”   “药方比较简单,用防风,黄芪,白术加浮小麦,麻黄根。这一味是汤剂,药方的配比很讲究。”   “用药的时候,防风、黄芪和白术配比是一比二。浮小麦和麻黄根可加可不加,汗多者应加。”   “这一味药方,益气固表,适用于表虚汗症,外感风寒,头疼鼻塞,汗出恶风,脉缓者。若是和传统的桂枝汤药方合用,效果将大大加强。”   江千远边写边道:“江姑娘,这份药方其实算不上新奇。不过,一比二的配比倒是少见。往常一份防风,通常加两份黄芪,三份白术,不知江姑娘对于以前的老药方怎么看”   怎么看江岁安对药方只知其表,不知其里,还真不知道怎么看。   但是她看见江大夫神情殷切,只好硬着头皮瞎扯。   “我觉得以前的药方,药性太重。俗话说,是药三分毒,有可能是因为药方的药性太重,反而降低了药效。”   “说的好!江姑娘真是蕙质兰心,句句话都说到点子上。”   江千远连连夸赞,那副模样,连江岁安都不由得相信,她特别擅长配药方。   “不客气不客气。”   江岁安赶紧谦虚,心里明白自己只是瞎说,只是运气好,被她说中了。   “这份药方,我们医堂收了。价钱的话,和下午的止咳药方一样,可以吗”   说出药方之前,江岁安已经想到了价格的问题,自然点头同意,没有异议。   “那其他药方分别是”   “江大夫且听我一一道来。”   “江姑娘叫我的名字便是,鄙人名千远。”   江岁安正要点头,继续往下说。   忽然,大门开了,于成回来了。   江岁安起身,向江千远告罪。   “江大夫请稍坐,我家里人回来了。”   说着,江岁安离开了前厅。   江千远也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并没干坐,跟在江岁安后面出去。   于成一进到院子里,就看到了江岁安。   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看到了江千远。   “咦江大夫,你怎么在我家”于成纳闷。   江千远同样疑惑,随即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于成这是你家难道你跟江姑娘,是夫妻”   于成点头,江岁安摇头。   一个点头,一个摇头,江千远混乱了。   见状,于成忙道:“我们不日将成婚,到时候还请江大夫来观礼。”   观礼江大夫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这么多年,他好不容易对女子动心,可是万万没想到,罗敷有夫,名花有主。 第五十章 属于自己   “好,好。”江千远干干地点头,声音有些哑。   于成关切地问:“江大夫身体不适么”   “没有,啊,有一点。”   江千远看向江岁安,神色不明,语带歉意地说:“我突然想起医堂里还有事,就先回去了,药方的事,明日再说吧。”   说完,不顾江岁安的愕然和于成的挽留,脚步匆匆地离开。   看着江千远急切又落寞的背影,于成的两道剑眉皱成了川字。   “奇怪,刚才我跟江大夫聊得挺好的,怎么你一回来他就走了呢”江岁安随口说,去给于成热饭。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于成不由自主地揣摩起了江大夫的来意。   他听徐镇长说过,喜欢江大夫的姑娘多得很,不过江大夫眼光挺高,至今未成婚,洁身自好,从不与女子来往。   不与女子来往洁身自好   于成看看灶屋里的江岁安,再想想江千远,心里陡然升起一股别扭的感觉。   但他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吃饭的时候也是笑着的,仍旧如往常那般抢着收拾碗筷,挑拣药材。   他一边挑拣着筐里的生地,一边假装不经意地问:“岁安,你怎么认识江大夫”   江岁安也在挑拣药材,头也不抬地把自己卖药方的事情告诉于成。   于成惊愕,“家里盖房没钱了”他垂下眼帘,半是失望半是生气地问:“这事你为什么不先跟我说”   “我能解决。”   江岁安手头忙得很,并没留意到于成的不快。   “你就没想过让我帮忙”   于成停下动作,突然觉得索然无味。   她是天上仙,她什么都能解决,她真得需要他吗   江岁安发觉于成的问句有点奇怪,转头看向他,发现他神色不对。   “怎么了”江岁安不明所以。   于成一言不发地起身,走出了灶屋。   江岁安呆住了,傻傻地看着他离开。   片刻后,大门传来开合的声音。   江岁安追出去,一直追到门口,可于成连人影都不见了。   这大晚上的,他要去哪   钱小花听见动静,忙走出来。   她一到前院,就看见江岁安把着们,呆愣愣地看着门外的黑暗,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姐姐发生什么事了”钱小花忐忑地问。   江岁安这才回过神。   发生什么事了她也想知道啊,说话说得好好的,人怎么突然不见了。   江岁安想出去找于成,但是一来不知道上哪去找,二来担心大晚上的,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两在家,钱小草还染了风寒不舒服,两个孩子不安全。   “没事,于成出去了,我来关门。”   江岁安勉强挤出一点笑容,让钱小花进屋去,外头冷。   “让小草把药吃了,灶上烧了热水,你们洗洗先睡,我等于成回来。”   钱小花乖乖点头,舀了热水和妹妹洗漱。   江岁安等了两个多时辰,就在快等不下去,打算去找徐镇长的时候,于成裹挟着一身寒气回来了。   “你去哪了”   于成不答,把背后的包裹接下来,放在桌上,打开。世纪   蓝色的包袱皮上,摆着二十锭黄金,每一锭都有拳头大,足金饱满又沉甸甸。   这些黄金,按现在的比例,换成银子得有四五万两。   江岁安目瞪口呆,她看向于成。   “这么多金子,哪来的”   “赚来的。”   于成长出一口气,把金子全推到江岁安面前。   两个时辰赚二十锭黄金江岁安不信。   “怎么回事”她紧盯着于成问。   于成见她不信,不知为何有股窃喜之情。   “真得是赚来的。”一改之前的凝重,于成口吻轻快地把赚钱的经过告诉江岁安。   原来徐镇长前两日跟于成商量过,让于成去监管运输铜矿和银矿,工钱,或者说俸禄,十倍起。   于成考虑到监管运输不能常回家,每月有一半时间要在矿藏、东风镇之间奔波,本打算过完年,和江岁安成婚后再去。   但是知道家里翻修屋子缺钱后,他立马去找了徐镇长,答应即日起就走马上任,但要预支一个月的银钱。   说来也巧,徐镇长刚好熔铸了第一批金锭,听说于成缺钱后,直接给了他一笔安家费。   “这钱你先拿着花。我明儿起勤跑跑,可能好几个晚上才能回来一下,不过俸禄是按趟数算的,到下个月,我定能拿出家里盖房的钱。所以后头的钱都我来出,你的钱你留着花。”   江岁安并没有高兴的神情,而是不解地问:“缺钱的事我已经解决了,你不必那么辛苦的。”   于成嘴唇动了动,“我也能解决钱的问题,你不必辛苦。”   江岁安看看桌上的黄金,想说自己不辛苦。   其实现在的日子挺好的,每日忙忙碌碌,但也有收获,每日忙完便和于成说说话,一起就着灯火挑挑药材,偶尔闹一闹,她并不觉得辛苦。   相反的,想到于成以后晚上都不回来,她心里更难受。   可是,看着于成踯躅满志的模样,江岁安默默把话咽了下去。   “好。”她扬起笑脸,“那就按你说的办。”   于成心头郁气一扫而空,甚至大着胆子揉了江岁安的脸一把。   “既然不缺钱,医堂那边别去了。”于成理所当然地道。   江岁安却摇头,“我都跟江大夫说好了。”   于成立马说:“我去帮你回了。”   江岁安终于察觉于成的不寻常,目光在他脸上逡巡。   “你不喜欢江大夫”   于成矢口否认,“不是,下午我还和江大夫一起去了李府,帮医堂找大夫。”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医堂”   于成避重就轻地说:“只是不想你太辛苦。”   “那我不觉得辛苦,可以去医堂吗”江岁安不让他逃避,直接追问。   “你为什么一定要去医堂”于成憋不住了,“为了见江大夫”   “我不能见他吗”   “你不该见他。”于成终于说出了心声,“你是我的!”   她是他的   他就是这么看她的   所有物附属她是卖给他了吗   江岁安将金子包起来,一把扔到于成怀里。   “我永远属于我自己。”   “你爱谁谁。” 第五十一章 换个活计   于成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描补道:“岁安,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是我的娘子,保护你,呵护你,是我的责任。”   这还像句话!江岁安白了于成一眼,往外走。   于成拎着包袱追上去,讨好地“送钱”。   “我不要,我卖我的药方。”   于成的脸垮了下来,他今晚上里里外外这一趟算是白跑了,非但没有阻止江岁安见江千远,反而得罪了江岁安。   呸!   不过经过这一事,于成也知道,跟江岁安来硬的是不行的。   硬的不行只能换软的了。   “岁安,我已经答应徐镇长,明儿就去矿上了。”于成把包袱往前递,“这个你就收下吧。”   江岁安不要,但是一想到他好久不回来,心里的气也生不起来了。   “你自己收着,人说穷家富路,钱你得带够。你既然答应了徐镇长,就好好做,家里不用担心,我会看好的。注意安全,要是能的话,多让人捎些消息回来。”   江岁安说着说着,顿生惆怅。   怪于成他是有上进心,还得了徐镇长的器重,也愿意吃苦,怎么怪   不怪吧,他也不跟她商量一句,爬起腿就走了。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卖药方的事情,也是自己决定了,没跟于成商量。   罢了罢了,她也有错。   江岁安主动伸手,接过了包袱,回屋拿了一个荷包,递给于成。   于成看着手上玄色的荷包,上头绣着一条锦鲤。   荷包颜色深,式样简单,一看就是男子用的。   于成不傻,立马喜笑颜开,“替我做的”   “闲着没事,随便做做。”   江岁安才不会告诉于成,这是她忙碌之中,深夜点着油灯绣完的。   于成欢喜地收下荷包,接过荷包的时候才发现荷包里有银子。   “我替你把金子铰碎了,这里头有一千两。”江岁安看着于成,不舍地问:“你几日回来一次”   于成对江岁安的依依不舍很受用,“别担心,矿上离这边不远,少则两日,多则三日,我一定会想办法回来一趟。”   “我跟徐镇长说过了,我不在的时候,差役队会经常过来巡逻,你别担心,他们会保证你的安全。”   于成去找徐镇长的时候,虽然冲动了些,但也并非没有理智,他在外监管矿藏运输,家里自然要托付一下。   江岁安记下于成的话,“时候不早了,明日你要出去,早些休息。”   “岁安,那今日我们”于成试探着问。   江岁安心里百般滋味,“你啊,别想那么多,休息吧。”   说完,江岁安先进了屋。于成捏着荷包,对着门傻笑,恋恋不舍地回到灶屋。   屋里头,一直没睡着的钱小花,将于成和江岁安的话听在了耳朵里。   家里穷,所以于哥哥要去赚钱,钱小花心里暗暗思索,有什么赚钱事儿她能做。   第二日,江岁安起了个大早,特意找了个又大又干净的水囊,想装一袋灵泉水让于成带着。   她进入了识海,装了一袋灵泉水。   装灵泉水的时候,江岁安发现,灵泉水的水量又增长了,井口的雾气越发浓郁,瞧着跟受损之前的簪子里冒出来仙泉水有一点相似。   江岁安不明白,她最近也没有做什么大功德的事,怎么灵泉水忽然修复了。   因为要在于成离开之前把仙泉水交给他,江岁安来不及细想,离开了识海。三思   虽然新一茬的土豆还没下来,但是江岁安已经让工人挖了地窖,存了些土豆进去。   早饭她做了许多土豆饼,还做了干的土豆粉,炒了土豆丝,用土豆炖了鸡。   钱小草在屋里就闻见了土豆的香味,趁钱小花出去倒水刷盆的时候,她跑进了灶房。   “江姐姐,我能吃土豆吗”   “能啊。”   江岁安刚答应钱小草,钱小花就急急跑进来。   “哎呀,我不是让你不要跑出来吗你衣裳穿好了吗”   钱小草讨好地冲她姐笑,“穿好了,棉衣都套上了。”   钱小花看到桌上的土豆饼,干的土豆粉,再联想到昨晚听到于成以后会经常的离开的事情。   于是,她拉着钱小草,不让她吃土豆。   “走,咱回屋去。”   钱小草不明白她姐为什么不让她吃土豆,不肯跟她走。   “姐,我想吃土豆。”   “不行。”   钱小花往外拉钱小草,没留心力道,用力太猛,把钱小草拉倒了。   “姐,我疼!”钱小草两只眼里有了泪花。   钱小花愧疚地把妹妹扶起来,小声在她耳边说:“这些土豆是江姐姐特意给于大哥做的,咱们不能吃。”   钱小草听了,不再要吃土豆,站起身安静地跟着她姐往外走。   江岁安和于成的耳力都不差,钱小花的声音虽小,可江岁安和于成都听到了。   “没事。”   “一起吃。”   两人异口同声,说完后,互相对视一眼。   江岁安一下笑开了,于成也笑了,两人昨晚闹得那点不愉快,在默契的笑容里,化作清风飘散了。   “江姐姐你们吃,我生病了,不想吃土豆了。”   听了钱小花的话,钱小草哪里好意思再要吃土豆吃,违心地说完,反倒拽着她姐跑回屋去了。   “我去叫她们”于成边说边往外走,肚子忽然咕噜叫了一下。   江岁安忙道:“你快吃饭,我装好了给她们。”   说完,她装了一碗土豆炖鸡,拿了盘子,盛了土豆饼,端进屋,喊钱小花和钱小草吃。   “江姐姐,没事,我们不饿。”   钱小花咽了口口水,好不容易把目光从碗盘上移开。   钱小草也跟着说不饿,但江岁安分明看到她嘴角有可疑的水迹,仿佛是口水。   “吃吧吃吧,我做了很多,要你们帮忙才能吃完呢。”   钱小草听了,喜出望外,高高兴兴去拿土豆饼。   钱小花一巴掌拍掉她妹妹的手,瞪了她一眼,严厉地说:“不许吃,这些留给于哥哥带走。”   钱小草吃痛,随即惊讶地问:“于哥哥要走他要去哪里”   江岁安知道瞒不住,便告诉钱小草,于成要出去忙的事情。   钱小草听了,说什么也不肯吃土豆饼,一定要留给于成,让江岁安感动不已。 第五十二章 生发药方   依依不舍送于成离开后,江岁安并没有使用于成留下来的金子,而是仍旧按原来的想法,带着药方往杏林医堂去。   不过为了避嫌,她特意带上了钱小花。   钱小草也眼巴巴地想跟去,但是江岁安担心她着了风,让她在家好好休息。   临走前,江岁安特意煮了一盘土豆泥,撒了许多糖,给小草当点心吃,小草开开心心的留在家里,   江岁安和钱小花来到杏林医堂,小药童认出了她,带着歉意告诉她,江大夫一早就出去了。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江岁安问。   小药童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不过江大夫说了,若是江姑娘您今天来卖药方,交给韩大夫也可以。”   说完,小药童去请韩永出来。   韩永施施然出来。   他虽然和李大小姐胡混,但并非好色之人。只是第一眼看到江岁安的容貌,不由得惊艳。   他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同江岁安攀谈起来。   “江姑娘,千远同我说过。买药方的事,我完全可以做主,不知你今天带来了什么药方”   千远是江大夫的名字吧怪好听的。江岁安心中寻思。   江岁安对江大夫的离开,并未起疑。   既然他吩咐了韩大夫来同她商量,想必是有急事,并不是故意躲着,不然就不会继续收药方了。   然而这一次,江岁安猜错了,江大夫的确是故意躲着她。   至于原因……   韩大夫领着江岁安到后堂,江岁安把昨天准备的药方,一一说给韩大夫听。   止汗的药方,昨天江大夫有意购买。这事韩大夫知道,江岁安并未多言。   江岁安准备的另外三张药方,一张是解毒活血饮,一张是龙胆泻肝丸,还有一张药方叫做生发饮。   韩大夫一开始对江岁安的药方不以为然,但是听了一阵之后,他便和江大夫一样,发现了药方里的精妙。   尤其是生发饮。   韩大夫家族里的男人,一向头发少,深受脱发之苦。韩大夫的头发在家里是最密的,即便如此,比起其他大夫,他的发量偏少,所以韩大夫对生发这一块特别在意。   之前,无论是哪位大夫出了生发的药方,韩大夫都会悄悄的拿过去试一试!可是效果一直都不显著。   韩大夫专门研究过生发这一块!基本的原理他都知道,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方子。   “江姑娘的生发饮可是什么偏方在下为何从未曾听过”韩大夫听完江岁安的叙述,疑惑。   江岁安的药方里!并没有像寻常生发药方一样,用到何首乌和姜片。   相反的,药方用的是当归,柏叶,旱莲草,还有黑芝麻。这几味药材,一般用作配药,可是江岁安的这一张方子里,却将这些药材作为主药。   因为这三张药方,江岁安精心挑选出来,所以在看灵书的时候,她已将其中的关键之处全都记了下来,韩大夫问起,江岁安详细向他解释。   “其实脱发主要的问题并不是出现在头皮上,而是出现在肝肾等。若肝清肾水足,则乌须生发,反之容易脱发。”126   闻言,韩大夫点头。   这一点,江岁安并不是第一个提出来的,何首乌便是滋补肝肾的好药材。   “我的药方里,当归和黑芝麻作为主药材,可入肝肾二经,生津养血,为生发乌发之主要,治斑秃液亦必不可少。”   “而旱莲草和柏叶,具有温通之性,以助滋养药物,荣长毛发,滋养脾肺,续生须发,作为辅药最好不过。”   “而且这味药方,所有药材需用冷水浸泡一个时辰,然后再进行煎煮,煮沸后改文火,继续煎一个时辰,每剂药可煎服三次。”   原来要这样用,韩大夫恍然大悟,激动地说道:“江姑娘的方子和用法实在妙,尤其是这煎药方式,格外少见,在下佩服。”   “韩大夫过奖,不知这三张药方您可愿收”   “收!收!”韩大夫连连点头,不得立刻去试一试生发的方子。   江岁安也很高兴,价钱和昨天说好的一样,五千两一张方子。   韩大夫记下了生发的方子,要不是顾忌着江岁安安在,他的嘴巴都要笑裂到耳朵后头去了。   要他说,这张生发的方子,几万两也值得,才五千两,实在是赚大发了。   韩大夫仔细记下了药方,对江岁安道:“江姑娘的银子,是要现在拿走还是我派个稳妥人送去你家”   一万五千两可不是个小数目,现在只有铜板、银子和金子,江岁安要是带着一万五千两在街上走,简直太显眼了。   于是,江岁安毫不犹豫,“麻烦韩大夫派个稳妥人送到我家去吧,若是方便的话,我们和银子一起回去。”   “没问题没问题。”韩大夫立刻去安排马车。   然后,他亲自将银子装上车,寸步不离把江岁安送出门外,目送马车离开。   江岁安的马车一离开,韩大夫便迫不及待的拿着药方去抓了药。   随后,他按照江岁安说的方法,折腾了两个半时辰,煎好了药。   虽然药味极苦,但是韩大夫还是捏着鼻子,把药喝了下去。   每天早、中、晚三顿,韩大夫一连喝了七天。   到了第八天早上,韩大夫照镜子的时候,惊讶地发现自己原本已经秃掉的发际线,居然长出了新的毛茸茸的黑发。   看到那一片黑发,韩大夫比看见了亲儿子还开心。   他立马叫来了娘子和小妾,叫她俩看自己的脑袋。   “快看!快看!有没有发现哪里不一样”   韩娘子瞧了瞧,不确定地道:“夫君的头发浓密了些。”   其实,韩娘子心中直嘀咕,她家夫君的头发,一向不甚茂密。年纪轻轻,头上已经有了秃斑,而且老是掉头发。   可是这几日,似乎头发掉的也少了,秃斑不见了。   旁边的小妾附和道:“是了,夫君这几天的头发,又黑又亮,我瞧着呀,还生了不少新发呢。”   小妾虽然有几分讨好的意思,确实也看到了韩大夫新长的头发,故而如此说。   韩大夫哈哈大笑,左手搂着娘子,右手搂着小妾,直夸她们眼神好。 第五十三章 旱莲之死   东风镇上的秃子和脱发人士,近来非常高兴。素有美名的杏林医堂,开出了一种生发的新药方。   用过的人,没有说不好的。许多人亲自验证,只要用了杏林医堂的生发药方,不出几日肯定生出新发。   这事,就跟生发药方的效果一样,迅速的“生”遍了东风镇。   有许多斑秃很多年,甚至早已放弃希望的病人,听了消息之后,赶忙前往杏林医堂看毛病,迫不及待的吃起了新药方。   镇上的药房忽然发现,这几日当归、旱莲草和柏叶的用量,陡然增大了好几倍。   有那消息灵通的,很快打听到了生发药方的事情,急忙高价收购当归、旱莲草和柏叶。   健康药铺也是如此,陈老大夫特意跑来找江岁安,问她有没有当归、旱莲草和柏叶这三味药材,铺子里双倍价钱收。   江岁安一听他要用的药材,就知道陈老大夫是冲着生发药方来,喜滋滋地告诉他有。   原来,早在卖出药方之前,江岁安就已经种了当归、旱莲草,囤了许多柏叶,用来试验药方的药效。   发现药效有用,卖掉药方之后,这三味药材江岁安一直囤着。   这一来一往,除了卖药方之外,江岁安靠着这三味药材,多赚了三千两。   而新一茬的土豆也熟了。   恰好这时候,天气冷了,没什么蔬菜可以吃,老百姓啃大白菜和咸菜早就吃够了。   于是土豆一上市,居然比第一次卖的时候还火爆,甚至有人连夜在访市外熬一宿,就为了买土豆。   见此盛况,江岁安并没黑心的涨价,仍旧维持着原来的价格。   只是往常,大家伙买土豆,也就一斤两斤的。这下子都十斤二十斤的买,甚至有人一口气要一百斤。   为了买土豆这事儿,坊市里天天吵吵闹闹,不是大婶子跟小媳妇吵,就是丫鬟们和家丁撕,谁都想多买一个土豆。   江岁安被吵得实在没办法,只好在土豆摊子前竖起一个牌子,每人每家限购三斤,好不容易把争吵压下来。   可这架不住有人浑水摸鱼,一家人互相装作不认识,或者是同一个府里的丫鬟、家仆装作不认识,分批过来买土豆。   据说,东风镇上兴起了土豆的黑市。   有人从江岁安这里买到土豆,转头用两倍甚至三倍的价格卖给别人,大大的赚了一笔。   江岁安听说此事之后,又是好笑又是惊讶,连忙把这事告诉了徐镇长。   这一个多月以来,在于成的监管下,矿上再没有发生任何损失。运输的路上,发生过两次危机,于成巧妙地解决,所以徐镇长对于成越来越器重。   听说了江岁安的事情之后,徐镇长特意吩咐下头的人,一旦发现倒卖土豆的行为,通通抓起来,关起来,倒卖的多的,还要被打板子。   徐镇长的一番打压之下,倒卖土豆的事情总算消弥了。   江岁安卖完土豆之后,加上卖药方和药材的银子,准时向工人们支付了工钱和料子钱。   结果许多刚领了工钱的工人,甚至工长本人,钱还没捂热,就问江岁安买土豆。   所以,江岁安这边支出钱,那边工人们求着买土豆,银子过过手,又回到她手里。126   在如此恐怖的购买力之下,即便江岁安特意扩种了土豆种植,第二茬土豆仍然没撑过一个月,就全都卖完了。   不过,江岁安这次吸取了教训。   卖完当归和旱莲草之后,剩下的土地,她没有再种药材,直接种上了土豆。   这样,早一茬土豆和晚一茬土豆交替。土豆的供应,从一个月,变成了半个月,让镇上的人喜出望外。   渐渐地,大家终于不再疯狂抢土豆,慢慢恢复了正常的秩序。   不过,江岁安并没有放弃药材生意。   随着天气变冷,很多药材已经不适和种在室外了,她把大量药材移植到了室内。   经过两个多月的时间,寺庙的改造大部分都完成了。   江岁安规划的三间药材种植房,也已经建好好投入使用,时间卡的刚好,一点都不耽误。   种了三间药材之后,江岁安一个人忙不过来。   钱小花看到之后,立马站了出来,自告奋勇帮江岁安种药材。   江岁安想了想,觉得这也是门手艺活,于是悉心教导钱小花,每种药材的特性,种植的条件,需要的种植方式。   钱小花在这一方面挺有悟性,可能因为听得特别认真,不出几日,她便开始上手帮忙种药材。   而钱小草也不再总是往外跑去看杂耍,帮着做些家务,帮着种药材。   但相比小花,小草在种植这方面就没什么天赋了。不是水浇多了淹了根,就是肥施错了烧了根。   十一月底,这天早上,钱小花吃完早饭,跑到药材房查看旱莲草。   这一批旱莲草是跟健康药铺约好的,等到12月头上就供给他们,所以没几天就要采摘了。   结果,钱小花到了药材房里一看,快要收获的旱莲草都蔫吧了,死的差不多了。   完了,旱莲草供不上了,她给江姐姐添麻烦了。   小花顿时急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急忙找来江岁安。   江岁安一眼就看出了毛病,问钱小花是不是又给旱莲草施了肥。   旱莲草喜阴,需多浇水,肥力不可过于旺盛,否则会适得其反,枯萎死亡。   钱小花急急解释:“江姐姐,我没有,我牢牢记着你说的话,没有给旱莲草施肥,一直都浇水来着。也都放在太阳照不到的地方,保持阴湿。”   一旁的钱下草怯生生开口,告诉江岁安,她昨日给当归施肥的时候,顺便给旱莲草也施了一些。   “我、我、我没想到旱莲草不能施肥。”钱小草努力解释:“我也是好意。”   见钱小草虽然害怕,但勇于承认错误,江岁安只能无奈吩咐她,下次别这样。   江岁安让钱小花把旱莲草除了,再重新种。至于健康药铺那边,她去跟人家解释。   钱小花一肚子气,江岁安一走,钱小花便把妹妹拽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离家出走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钱小花指着屋里枯萎的旱莲草,朝钱小草怒气冲冲地道:“为什么你施肥前都不问一下我为什么自作主张!”   “姐姐,姐姐我是好心。”钱小草怯生生地说:“我只是觉得,觉得这批旱莲草长得不好,马上又要交货了,所以想给它们施点肥,让它们快快长。”   见钱小草说自己种的旱莲草不好,钱小花更加生气了。   妹妹真是越来越过分了,一点都不听话,做事也不考虑后果,成天只想着玩,这样下去还得了!   钱小花觉得,自己作为姐姐,必须好好教育小草。   于是,她抓住小草的肩膀,直视着小草的眼睛,严厉地道:“小草,你都已经快十岁了,怎么做点事情都不先动动脑子,你还要这样莽撞多少回”   “你也知道这批旱莲草,江姐姐早已经答应好,要按时交给健康药铺,现在全让你给毁了。你说该怎么办”   钱小草的肩膀,被她姐姐抓得生疼。   “姐姐,我真知道错了,你放开我,我好疼啊。”   “不疼你能长记性吗”钱小花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越发用力,存心要让妹妹长记性。   “今天的疼你给我好好记住,下次你再犯这样的错,我可就打你了!”   钱小草难受得实在受不了,只好使劲甩动肩膀,   钱小花猝不及防,被钱小草甩了出去。   “哎呀!”   钱小花摔倒在地,压倒在了枯萎的旱莲草。枯萎的草根,刮破了她的手,红色的鲜血一下子涌了出来。   钱小草看到这一幕,吓坏了。   “姐姐你没事吧“钱小草奔到钱小花身边。想查看她的伤势。   钱小花生气地推开钱小草,用的是受伤的手,弄得她更疼了,眼泪“刷”地掉下来。   钱小草又惊又怕,想去找江岁安,爬起身才想起来,江岁安出门了,去找健康药铺解释旱莲草的事情。   钱小花看到钱小草像无头苍蝇似的,越发觉得生气。   忍不住朝钱小草嚷:“你总是这样!你能不能懂事一点小草,你不要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好不好什么事情都要我替你做,你什么时候能为家里想一想,什么时候能为我想一想啊”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犯了。”钱小草哭了起来。   钱小花正在气头上,怎么看妹妹都觉得不顺眼。   “你太没用了!你就会给我添麻烦,就会给江姐姐添麻烦,你什么都做不好,一点用都没有!”   钱小花的话,深深刺痛了钱小草。   她的亲姐姐,哭着指责她没用。   钱小草看看她姐受伤的手,心里也觉得,自己真是没用,什么都做不成,不像姐江姐那么聪明。不像姐姐会干活,什么都不会,在家里浪费粮食。   钱小草怔怔地想,家里根本不需要她,她只会带来麻烦,什么用都没有,不应该继续留在家,浪费粮食。   这样的想法,一阵一阵涌上钱小草的脑海。   “姐姐说的对,我真是太没用了,我一点用都没有,对不起姐姐,我以后不会再拖累你,不会再拖累江姐姐,不会再在家里浪费粮食。”云南   说完,钱小草哭着跑了。   “你去哪你要去哪你别跑!你快回来!”   钱小花两手疼得很,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等她追到门外,已经看不见钱小草的身影了。   钱小花气地大喊:“小草你别闹了,你快点回来!”   外头帮忙做工的工匠们都停下动作,看向钱小花。   工长看到钱小花两手有伤,连忙舀了清水过来,给她洗干净手。   工匠们因为平时做活多,难免受皮外伤,所以备有止血药。   好心的工长,给钱小花上好药,让她别哭,询问她发生什么事情。   钱小花觉得这事很丢脸,掩饰道:“我妹妹不听话,我说了两句,她跑走了。”   工人们刚才也看到钱小草跑出去,以为只是姐妹俩闹别扭,没往深处想。   工长还安慰钱小花:“妹妹嘛,总是会有些不听话的,估计出去玩一会,心情好了就回来了。”   钱小花也是这么想的,甚至心里埋怨钱小草又做出了不懂事的行为。   而另一边,江岁安找到了健康药铺,抱歉地告诉陈老大夫,家里旱莲草损毁的事情。   陈老大夫并没有怪江岁安,只是皱眉说:“这两个月,旱莲草卖得特别好。江姑娘你说你家里有,所以我也没找别的地方去收购,就指着你这的旱莲草呢。”   “实在是抱歉。”江岁安满脸歉意:“这样吧,下一批旱莲草的话,我这边的售价再稍微降一些,不能让你们吃亏。”   陈老大夫顿时惊喜。   其实他刚刚说那话,没有别的意思,收购药材,总归是难免遇上一些意外之事,这风险他也知道。   而且实话说,从江岁安那收来的药材,药性好,配药用从来没被人家退回过。健康药铺物美价廉,老百姓也都喜欢来要买药材。   江岁安的旱莲草,比陈老大夫之前收购的任何一家品质都好,所以他嘴上说去收购别人家的药材,只是随口一说,要真叫他去收,他还信不过别家药材的品质呢。   江岁安这么说,陈老大夫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连忙道:“江姑娘说的对,种药材收药材这事儿,看老天爷的,有时候难免出点意外。你家的药材一向交得及时,我们也是合作了很久了,既然这样的话,这事就按江姑娘说的办,咱们还是继续愉快的合作下去。”   江岁安笑着点头,同陈老大夫客气了几句,起身告辞。   事情圆满的解决,江岁安高兴地回到家里。   她让钱小花不要担心,把枯死的旱莲草除了,重新再种便是。   钱小花放下心来,马上就要去除。   江岁安看到钱小花手上受伤,连忙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钱小花支支吾吾,说了自己跟钱小草吵架的事情,并把钱小草跑出去的事情告诉江岁安。   江岁安觉得不太对,小草最后那几句话,怎么有一股决绝的意思   “小花,你看到小草跑哪里去了吗”   钱小花摇头。 第五十五章 差点被卖   钱小草跑出家以后,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游逛。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要是回雷风叔叔那边,自己就会变成雷叔叔的负担,她不想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走啊走啊走,钱小草两眼无神,低着头,眼泪不停流,仿佛一个无家可归的可怜幽魂。   走着走着,她渐渐偏离了街道,走向了偏僻穷困的街区。   这处街区又破又旧,有好些房子,甚至是泥巴糊的。虽然是白天,可家家黑咕隆咚,看过去阴森可怕。   可钱小草恍然未觉,泪水让她的视线模糊。她只是挪动着双脚,麻木的走着。   低矮的街区里,一个四十开外,尖嘴猴腮的妇人,手里抓着一把瓜子,靠着泥巴墙,咔嚓咔嚓嗑瓜子。   嗑瓜子的妇人无聊的四处张望,冷不丁看到了行尸走肉般的钱小草。   她的目光,挑剔地从在钱小草身上不停打量。   啧,也不知道哪家的小孩,肯定是有钱人那边来的。瞧着还挺标致,头发乌黑乌黑,虽然不算胖,但看得出没挨过饿,真是好命。   是不是哪个富人家的小孩走丢了   嗑瓜子的妇人眼珠子骨碌一转,把剩下的瓜子朝袖子里一塞,朝钱小草走过去。   “小姑娘,是不是迷路了呀告诉婶子,婶子帮你找家好吗”   钱小草听到有人相问,茫然抬起头。   那妇人见她满脸泪花,皮肤嫩白,越发觉得她是妇人家走丢的小孩,心里算计着,要是能把这小孩送回去,说不定能得到一笔赏钱。   于是,妇人越发殷勤地问钱小草的名字,家里住哪,家里什么情况。   家,她没有家了,她到哪都是个累赘,怎么配有家呢钱小草的心里全是这念头,眼泪越发流淌得急。   妇人见她光哭不说话,心里很是不耐烦。可转念想到能拿赏钱,只得耐住性子,柔声询问。   钱小草见妇人虽然长得一副刻薄相,可说话挺温柔的,心里不知为何涌上了一股委屈。   有时候,对最亲近的人说不出的话,反而能对陌生人说出口。   于是钱小草哭着说:“我没有家了,我在家里什么都做不好,一点活都不会干,净给姐姐和江姐姐添麻烦,我不能再回去了。”   干活添麻烦妇人一听这话,就知道钱小草不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有钱人家的孩子,怎么会需要干活呢   看样子,这孩子是被家里大人骂了,所以跑了出来。   妇人顿时没了兴趣,觉得钱小草浪费了她时间,不高兴地训斥。   “你这孩子没事在街上瞎逛什么给家里人添麻烦不说,还跑到街上给大家伙添麻烦。我看你也不小了,得有十来岁了吧,别人家能干的姑娘家,什么都会了。你还什么都不会,确实丢人累赘。”   钱小草听了妇人的话,哭得更加厉害。   那妇人被哭声搅得头疼,转身就走。   走了几步之后,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折回来。   “你想不想做点有用的事情”妇人对钱小草道:“要是你学了本领,再回家里去,家里人就不会嫌弃你了,会夸你能干呢。”   不嫌弃能干!钱小草的眼泪顿时一停,心里升起了向往。   对啊,如果她能成为一个有用的人,会干很多很多的活,做事很麻利,也不会闯祸,懂很多很多的知识,再回家去,就能帮上姐姐和江姐姐了,不再是添麻烦的人了。   想到这儿,钱小草胡乱抹了两下眼泪,期盼的看着妇人。   “我想做个有用的人,你能不能教我本领”   妇人的三角眼里全是算计,攥着钱小草的手!带着她往外走。   “你知道那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吧,个个都能干。我带你去见识见识,你要是能当上丫鬟,学会人家那些本领,一边干活一边攒下很多银子,到时候再回家去,你家里人肯定很喜欢你。”   “真的吗能学干活,还能攒下钱。真有这样的好事吗”钱小草急切的问。   “当然当然。”   妇人连连保证,脚下如风,带着钱小草走得飞快。   钱小草毕竟是个孩子,前有雷风护着她,后有江岁安护着她,其他事情也有她姐姐钱小花做主,所以不知道这世界上的坏人太多。   她把妇人的话当了真,满心期待着学本领攒钱,做个有用的人再回家去。   妇人把钱小草领到人牙子家门口。   人牙子姓吕,人称吕牙婆,心黑手辣。   妇人跟吕牙婆相识多年,算是半个好友。   吕牙婆开了门,笑着招呼妇人。   “哟,花大姐怎么有空来了稀客稀客,快里面坐。”   中年妇人,也就是花大姐,拉着钱小草进了屋。   花大姐跟吕牙婆说:“你看看,这小丫头怎么样她想学干活的本事,想攒点钱。你看有没有门路,给她介绍到大户人家去当个丫鬟。”   花大姐边说边朝吕牙婆使眼色,吕牙婆做惯了这行当,心中立马明白过来。   她也不说什么,反而配合着花大姐演下去,将钱小草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又询问她家里的事情。   钱小草把刚才告诉花大姐的话,又说了一遍。   原来是离家出走跑出来的小孩。吕牙婆点点头,朝花大姐努努嘴,“出去说。”   花大姐让钱小草在屋里乖乖等,然后和吕牙婆走到院子里。   两人嘀嘀咕咕的谈价钱,丝毫没有一点愧疚的意思。   屋里的钱小草,并没有乖乖的坐着。因为屋里实在太阴暗!让钱小草心里莫名觉得不舒服。   她悄悄地往门口挪了几步,竖起耳朵听吕牙婆和花大姐说话。   两人谈价钱的事,钱小草莫名觉得熟悉。   她使劲想了想,忽然倒吸一口冷气。   这怎么跟当年她娘卖把她卖给雷叔叔的情形那么像啊,所以,要带她学本领的花大姐,真正的目的是要卖掉她。   不行,她已经被卖给雷叔叔了,不能再被卖掉了。   钱小草一咬牙,撒腿往外跑。   吕牙婆看到钱小草跑出来,心说不好,马上去阻拦。   钱小草变异过,力气不是一般大,轻轻松松的一推,就把吕牙婆推开了。   花大姐见势不好,阻拦的步子步子收了回去。   钱小花顺利地逃出了吕牙婆家。 第五十六章 寻找小草   家里,江岁安听了钱小花的话之后,觉得钱小草的行为不对劲。   “不好!小花,小草可能离家出走了。”江岁安急道。   钱小花惊呆了。   ”不、不、不会的,我只是跟妹妹吵了几句,她不会离家出走的,她肯定一会儿就回来了。”   钱小花嘴里虽然这么说,可她回忆起妹妹临走时那神态,忽然觉得自己的话好像不那么可信。   “江姐姐,难道妹妹真得被我气跑了外面那么危险,她一个人怎么办呀”   “我、我不是故意要跟她吵架的,因为她太粗心,把旱莲草种坏了,我才会说她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骂她的!”   钱小花说着说着,不由得哭了起来,心里无比后悔。   江岁安一边担心钱小草,一边要安慰钱小花,脑子飞速转。   这才半天功夫,天还亮着,钱小草就算离家出走,也走不去多远,赶紧先把人找回来再说。   当下,江岁安不敢耽搁,安抚住钱小花,然后跟盖房的工长说了这事儿,请工长让工匠们今天先停一天的活,工钱照给,帮她找钱小草回来。   工长却不以为然,告诉江岁安,他家也有孩子,经常往外跑,孩子都喜欢出去玩的,晚上就回来了。   江岁安着急地把姐妹吵架的事说了一遍。   工长这才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马上道:“江姑娘别着急,我知道轻重缓急,这就让大家伙出去帮你找。”   工长把事情跟工匠们一说,工匠们平时见过钱小草,马上出门去帮忙找。   江岁安让钱小花留下来看家,自己也出去找钱小草。   钱小花看着空空荡荡的院子,众人们焦急离去的身影,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后悔,还有点生气,百般滋味在心头,捂着脸又哭了起来。   江岁安离开家之后,先去坊市上,把杂耍摊找了一圈。   往常,钱小草要是出去,一般都往坊市上看杂耍去。   可是今天,江岁安找遍了整个坊市所有的杂耍摊,也没看到钱小草的身影。   她不死心,在坊市上来来回回找。   不光是找,江岁安还向相熟的差役和摊贩们,说了自家孩子跑出来的事情,请他们帮忙留意。   因为江岁安平时会特意留几个土豆,送给摊贩和差役们,所以摊贩们都挺喜欢她,她在坊市上的人缘很不错。   至于差役们,就更不用说了。   于成现在俨然是差役队的二把手,平时离开,千叮咛万嘱咐要差役们关照江岁安,差役们听说了钱小草丢了的事情,纷纷帮忙找人。   江岁安在坊市上来回找了五六趟,都没有看到钱小草的身影,所有能打听的人,她都打听了,差役们也都帮她打听了,没有人看到钱小草来坊市。   江岁安只好失望的离开坊市,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东风镇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从南到北,五六天也走不完。而且,经过徐镇长的治理,此地是方圆百里,唯一难得民生安稳的小镇,许多人搬过来。现在东风镇上,常住的人口,没有五万也有三万了。   要在这么多人中,找一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谈何容易。   而且,江岁安担心,钱小草跑走的时候,情绪激动。她怕钱小草会故意躲起来,不让她找到。御书屋   她才十岁啊,如果钱小草一个人流落在外,吃怎么办穿怎么办天气这么冷冻着了怎么办万一遇上坏人怎么办她可怎么跟雷风交代啊!   一想到这些,江岁安心里又是担心又是难受。   平常,她把钱小草当亲妹妹一样。一想到现在钱小草心情难过,更有可能身处危险,她这心啊,揪着疼,脸色十分难看。   说来也是巧,江千远为了避免和江岁安见面,一天都在外面,刚好走到坊市外,想看看能不能买到合适的药锄。   结果一走近,江千远便看到了江岁安。   他本想掉头,可看到江岁安脸色苍白,手攥着衣襟,眉头紧皱,模样难受。   这下子,江千远顾不上避让,迎了上去,担忧问道:“江姑娘你没事吧”   江岁安从担心和慌张中回过神,看到了江千远。   “我没事。”江岁安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江大夫真巧,在这里遇上你。”   江千远心中也觉得巧。   昨天,她知道江岁安已经快嫁人之后,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漂泊那么多年,终于想成家,遇见唯一一个合适的人,却已经有了未婚夫。   这种感觉,就像大冬天里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   若是能比于成早一步遇见江岁安就好了,江千远辗转反侧,忍不住这么想,却又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他怎能有这样卑鄙的念头,江岁安聪慧又美好,于兄弟坦率又正直,应该幸福地在一起。   尽管强迫自己这么想,但江千远心中,多多少少有些难受。   刚才,若不是看到江岁安如此难受,其实江千远说不定真得会掉头离开,像早上一样特意避开她吧。   江岁安不知道这短短的时间内,江千远的心思已经百转千回。   她心中惦记着找钱小草的事情,当然没心思跟江千远寒暄,抬腿就要走。   见状,江千远忙道:“江姑娘,你看起来很难受。”   说着,江千远指指旁边的茶铺。   “咱们去那边坐一坐,我替你把把脉吧。”   “不了。”江岁安赶忙摇头:“我家孩子走丢了,我得去找她。”   孩子原来江岁安已经有孩子了。   江千远的神色更加黯然,却还马上打起精神,说道:“江姑娘,我也认识一些人,你不妨告诉我你家孩子的模样。一会我让医堂的伙计帮忙找一找,顺便告诉我的朋友们,让他们都帮你留意。”   是啊,江大夫在东风镇上比她待得久,人脉比她更广,有他帮忙,肯定事半功倍。江岁安忙向江千远描述钱小草的模样。   听着听着,江千远忽然听出了不对劲。   江姑娘才二十出头,她的孩子竟然十岁了岂不是说,江姑娘十岁就生孩子了不可能吧。   江千远忍不住问道:“江姑娘,你家走丢的孩子,是你的”   “是我的妹妹。”   原来是这样。   “江姑娘你放心,我立刻让人帮你去找。” 第五十七章 假的消息   江千远答应下来之后,立马去通知杏林医堂,让药童和大夫们帮着找人,也去通知朋友留心。   江岁安也在差役们的帮助下,满镇找钱小草。   可是找来找去,一群人找了一个下午,天都黑了,谁也没找到钱小草。   江岁安又累又渴,回到家里,满怀希冀地询问钱小花:“小草有没有回来”   钱小花哭了一下午,眼睛肿得像两个大核桃,哽咽着说:“妹妹没有回来。”   这可怎么办天都黑了,江岁安心急如焚。   “我也出去找妹妹吧。”钱小花怯生生的说。   江岁安疲惫的摆手,“你在家吧,回头连你也走丢了,那可就更麻烦了。”   钱小花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心中一边自责,一边怪罪妹妹不懂事,又闯下祸来。   可是,“只要妹妹能回来,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钱小花带着哭腔说道。   江岁安摸摸她的头,长叹一口气。   天亮着,大家伙帮着找,都找不到人。这会儿天黑了,开始宵禁了,找到钱小草的可能,非常渺茫。   但是,即便机会渺茫,仍然要去找啊。江岁安喝了些水,匆匆扒了两口剩饭,和闻讯赶来的雷风以及齐老先生会合。   三个人提着灯笼,顶着夜色,出门去找。   江岁安提前跟差役们打过招呼,宵禁之后,他们会上街找人。   所以差役们看见他们,没有来盘问,反而帮着喊一喊,安慰他们几句。   夜色黑沉沉的,压在江岁安的头顶和心头。   今夜无月也无星,渐渐沉寂下去的东风镇,没了白天的热闹,在冬夜的寂静里,冰冷又可怖。   “小草!小草!钱小草!”   江岁安打着灯笼,一边走一边呼喊,没有任何回应。   雷风和齐老先生也呼喊着钱小花的名字,一条街一条街找过去。   齐老先生甚至厚着脸皮,敲开人家的门,拿着他画的钱小草的画像,问人家有没有看到。   可回应他的,要么是冷漠的驱赶,要么是茫然的摇头。   找着找着,四个人渐渐找到了东风镇最穷的街区。   就是钱小草白天曾来过的街区。   齐老先生照旧拿着画像,挨家挨户去敲门。   可这里大多数人都不开门,即便有开门的,也只是开了一条小小的门缝,从门缝后谨慎打量他们。   齐老先生心里急的很,钱小草就跟他的亲孙女似的,要是丢些脸,就能找回孩子,老先生无比愿意。   “这位大兄弟,你有没有看到这个小姑娘这是我的小孙女。今天跟家里人吵架了,跑出来,大概下午跑出来的,你有没有看见她”   因为天气冷,加上一直说话,齐老先生着了寒风,不停咳嗽。   江岁安连忙拿出止咳丸,让齐老先生服下,他这才好受一些。   “小草这孩子到底跑哪里去了”齐老先生苍老的面容上满是憔悴。   而在外面忙了一天的雷风,脸上也掩不住的疲惫。   可是没找到钱小草,谁也不愿意回去。   齐老先生吃了药丸,舒服了一点之后,又开始敲门。   这一次。他敲开的,恰好是花大姐她家的。   花大姐下午因为钱小草跑了的事情,跟吕牙婆好一顿吵。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听见敲门声,气鼓鼓喊道:“没人,滚!”   “大婶!”江岁安不愿意放弃任何一点希望,隔着门问:“我们想问问,你下午有没有看到一个脸生的小姑娘”   脸生的小姑娘花大姐猛然想到了钱小草,做贼心虚地喊道:“没有没有,快走。”   江岁安满脸失望,扶着齐老先生。离开了花大姐家。   可他们没走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开门声。   “哎,你们等等。”花大姐站在门后,眼珠子滴溜溜的转,招呼江岁安和齐老先生过去。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对视一眼。   江岁安提高声音,喊来雷风。三人一起走到花大姐门口。   花大姐见他们有三个人,其中的雷风人高马大,肌肉鼓鼓,一脸凶相,心里顿时有些打鼓。   她只想占点便宜。不会给自己惹来祸事吧   不会的,那小女孩已经跑走了,不管自己说什么,总不能跑出来和自己对峙吧。花大姐想到这里,定下心来。   可旋即她又想到了,若是这三人真找回那小姑娘,回头找她算账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花大姐不由得有些后悔自己的莽撞,不应该拦下江岁安他们三人。   江岁安见眼前这个面相刻薄的中年妇女,叫住自己三人,却半天不说话,不知道花大姐到底是什么意思。   江岁安惦记着钱小草,不愿放过一点线索,连忙主动开口。   “大婶,你可见过我家的小姑娘。”   齐老先生要展开画像,被江岁安悄悄按住。   花大姐的心思转了好几转,最后终于拿定了主意。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先把便宜占了再说。   于是,花大姐点点头,做出一副关切的样子。   “见过,见过。”   说完,花大姐用手指在江岁安面前一搓,做出一副数铜钱的样子。   “不过吧,我这人记性不太好,记得不是很清楚。”   这下子,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明白了,给钱,这中年夫人才肯说出钱小草的下落。   能找回孩子。钱算什么齐老先生张口就道:“没问题,你只要告诉我们孩子的下落,钱不是问题。”   花大姐顿时喜上眉梢。   哟,那丫头片子不像有钱人家的姑娘,没想到在家人心中这么重要,居然说多少钱都肯给,太好了。   一旁的江岁安见花大婶眼神乱转,不像是正派人,并没有立刻掏出钱来,而是问道:“大婶。你说见过我家孩子,你且说说她长什么模样,今天穿的什么衣裳”   这可难不倒花大姐。   “是不是一个大约十来岁的小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长得白白净净的,有些胖,穿了一身粉红的袄子,脸上还有泪痕,一直在哭。”   花大姐的叙述,的确和钱小草的模样对上。而且她说钱小草在哭,江岁安的心立刻紧了起来。   ”大婶,你可看清我家孩子跑去哪了”   花大姐搓着手指头,不吭声。   江岁安掏出十两银子。   嘿嘿,说谎还有钱拿,花大姐高兴极了,伸手就要去拿钱。 第五十八章 上门算账   在花大姐拿到银子之前,江岁安把手缩了回去。   “大婶,你还没说出我家孩子的下落。”江岁安提醒道。   “哦哦。”花大姐连连点头,抬手随便指了个方向,“我看见那小姑娘往那边去了。”   花大姐脸不红心不跳,说起谎来张口就来。   “好了好了,我已经告诉你们那小姑娘的下落了,快把钱给我。”   雷风急着要去找钱小草,催促江岁安把钱给花大姐,可江岁安却对花大姐的话有所怀疑。   “大婶,你确定我家孩子真的往南边跑了吗”江岁安又问道。   花大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指的方向是南边,毫不在意地点头。   “是啊,我看见她往那边跑了,一个人哭着跑的。”   听说钱小草哭着跑的,雷风更着急了,不停的催促江岁安赶紧去找钱小草,钱不钱的事回头再说。   因为雷风催得急,齐老先生也急得咳嗽,江岁安来不及细想,把十两银子扔给花大姐。   然后,她和雷风、齐老先生两人,顺着花大姐指的方向找去。   可是越往南走,人家越少,基本没什么人,甚至比江岁安当初找到破庙的时候,还要荒凉。   而且,三人走着找着,面前出现了一条河,似乎是护城河的分支。   河边长满了野草,河上没有桥。   江岁安仔细观察了草丛,肯定的道:“我们被骗了,小草肯定没有往这边跑。”   “你怎么知道”雷风皱着眉头,想沿着河再去找。   江岁安拉住他,对雷风道_“雷兄弟,你仔细看这片草丛。”   雷风凝神看去,黑乎乎的,什么也没看见。   他不由得纳闷:“江姑娘,你要我看什么”   江岁安指着茂密的草丛。   “你看这片草丛,根本没有人踏足的痕迹,要是小草真得往这边跑过来,草丛应该被踩出了一条路。可这里根本没有人烟所至的迹象,小草肯定不会往这边跑的。”   听了江岁安的话,雷风和齐老先生也注意到,草丛茂密旺盛,没有被压折的迹象,更别说有人踏足了。   “江姑娘说的没错。”齐老先生点头道:“小草没有往这边跑过来,刚刚那个收了钱的大姐说了谎话骗我们。”   但是雷风不明白,“可那大婶明明说出了小草的样子!也说出了小草穿的衣服,件件桩桩都对的上,怎么会是说谎呢”   “除非她真的见过小草,但是小草没有往这个方向跑。”齐老先生一下子就猜出了真相。   “但她为什么要骗我们”   雷风想通了一件事,却又被另外一件事绊住了。   “那大婶既然见过小草,我们也把钱给她了,她为什么还要说谎骗我们”   江岁安想到了一个可能,急忙道:“难道说,她见过小草而且对小草做过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怕被我们发现,所以故意说错方向,误导我们。”   “没错,一定是这样!”   齐老先生对江岁安的看法很赞同,心中对花大姐充满厌恶。58读书   太可恶了,收了钱还说谎。更可恶的是,不知道她对小草做过什么事情。   “我们去找她算账。”雷风火冒三丈,立马往回走。   江岁安和齐老先生跟上,三个人疾步回到花大姐家门口。   雷风二话不说,上去狠命的踹门。   咣当咣当的动静,惊醒了周围的人家,但是并没有人开门,都在门后偷偷查看。   花大姐家全然没有动静,连灯都没亮。   雷风踹了好几下门,里头就是没动静,气得他牙痒痒。   “有本事别躲里面!”   江岁安越发笃定,花大姐一定是对小草做了坏事,怕被他们发现,躲在家里不出来。   可是她不开门怎么办,难道要硬闯进去吗   齐老先生担心钱小草的下落,狠下心对雷风道:“咱也不管那有的没的了,直接砸了她家的门,进去找。”   雷风犹豫了一下,正要砸门,江岁安拦住他。   “雷兄弟别急,我有办法叫她乖乖开门。”   什么办法齐老先生看着江岁安,雷风也停下动作,满心不解,猜不出江岁安有什么法子,在不破门的情况下,让花大姐老老实实来开门。   江岁安上前一步,一边敲门一边大声喊:“开门,给我开门。我知道你在家,你有本事收了我一万两银子,为什么不说出我家孩子的下落拿了我家整整一万两,你这个黑心女人了,给我开门!”   一万两刚刚不是只给花大姐十两银子吗哪来的一万两   雷风看向齐老先生,齐老先生恍然大悟,让雷风稍安勿躁。   江岁安喊了好几次一万两,其他人家明显躁动了。   一万两!那可是白花花的一万两银子啊!这要放在普通人家,能用好几年哪!更别说在这样贫穷的街区,谁家要是有一万两,一家人一辈子不愁了。   花大姐居然收了人家一万两,还不告诉人家孩子的下落,这叫不义之财,得拿出来大家分!   家家户户都发出了奇怪的动静,也不知是在讨论关于一万两的事情,还是暗中打着什么主意,原本寂静的街区,因为江岁安的一句话,暗流汹涌。   而作为漩涡中心的花大姐,当然坐不住了。   刚才雷风在外面踹门的时候,花大姐心里就担心的不得了。   不过,她家又不是只有一个门,所以花大姐刚才在收拾细软,打算从后门跑出去。   可是江岁安的话,让她顿时不敢跑了。   花大姐可是比谁都了解,这里家家户户是什么德性。   即便事后她辩解根本没有拿过一万两,可只要这些邻居认定她拿了一万两,肯定会变着法子来找她借钱,有那凶狠的,说不定直接进她家抢。   花大姐恨死江岁安了,这个女人胡说八道,这么阴险的主意也想得出来。   她在心中不停诅咒江岁安,扔下东西,气冲冲来开门。   “你放屁,我什么时候拿过你一万两根本没有一万两,你骗人!”   花大姐打开门,唾沫四溅,大声否认江岁安的话。   雷风上前一步,一把抓住花大姐的衣领,厉声吼道:“说!你把我家孩子弄哪里去了” 第五十九章 逼问真相   花大姐强撑着道:“我刚才已经告诉过你了,那孩子往南边走了。”   还撒谎是吧雷风举起硕大的拳头。   花大姐吓得腿一软,连忙道:“不是不是,我记错了,她是往北边去了。”   雷风将信将疑松开手,可江岁安却一点都不不相信花大姐说的话。   江岁安故作吃惊,大声喊道;“什么你还要5五万两才肯说出我家孩子的下落太心黑了吧!”   五万两那些藏在阴影里的躁动更加明显,果然最是钱财动人心。   花大姐听到江岁安的话,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什么时候说过要五万两了不不不,她刚才连一万两都没有要啊。   就连雷风都奇怪的看着江岁安。   他知道江岁安不是爱撒谎的人,可她说的话明显是谎话。   江岁安并没有向雷风解释,而是自顾自高声道:“好吧好吧,那就给你五万,这里是银票,快说出我家孩子的下落。”   天哪,花家真的收了五万两,简直是抢钱。   凭什么花大姐能拿这么多钱她不配!   原本躲在自家门后的人坐不住了,有人打开了门,跑过来找江岁安。   “哎呦,这位姑娘啊,你可别信这个姓花的女人哪,她最爱撒谎,咱们邻居都知道她,靠坑蒙拐骗生活的!”   “我虽然没看见你家小姑娘,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呀,她说的话是谎话,你千万别给她钱!”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其他人也出来,纷纷跟江岁安说,花大姐这个人爱撒谎爱骗人,会拐卖孩子,让江岁安千万不要给钱。   江岁安很清楚,这些人并不是真的替她着想。   不然,早在江岁安第一次上花大姐当的时候,这些人就该出来阻止了。   他们之所以现在出来劝,只不过是不想花大姐得到所谓的五万两。   有些人,即便损人不利己,他们也要损。   江岁安利用的,就是他们嫉妒的心理,来对付花大姐的满嘴谎话。   果然,花大姐听了大家的话,百口莫辩,不敢像之前那样扯谎,也不敢再说钱小草往北边去了。   “其实,其实,其实我没看见你家孩子。”花大姐心虚,语气弱弱的说:“我没收过什么一万两五万两,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刚才说的那个孩子,明明就是我家小草,你下午定然见过她。说!你把她弄哪里去了”雷风吼道。   花大姐恨不得打自己两嘴巴。   谁叫她自己说出了钱小草的样貌和衣服,结果现在否认都不可能了。   花大姐辩解不是,不辩解也不是,整个人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呆若木鸡。   江岁安听到邻居们说花大姐会拐卖孩子,心不由得往下沉。   她小声对雷风说:“雷兄弟,我知道你不打女人,可是今天不用点手段,这女人不会说出小草的下落。 要不这样,一会我动手,你替我看着,你们差役队要是问起,你替我解释两句。”   雷风义不容辞,立马点头。   哼,要不是花大姐是女的,他刚才那拳头就直接朝她面门砸去了。   江岁安的提议深得雷风的心。   江岁安仗着力气大,学着雷风刚才的样子,揪起花大姐的衣领。吧   “你是不是把我家小草给拐了,人给你拐哪里去了邻里邻居都知道你不是好人,拐卖孩子,你今天要不乖乖说实话,我就先把你打一顿,再把你押上衙门严刑拷打,叫你没命再回家!”   花大姐不相信江岁安敢,咬紧牙关不说话。   江岁安张开手,啪啪两巴掌,打在花大姐的脸上。   她用了全副的力气,两巴掌下去,直接打的花大姐脸肿得像馒头高。   花大姐偏过头,张嘴吐出了一颗带血的牙。   “救命啊!”花大姐声音凄厉。   可围在周围的邻居,都知道花大姐德行坏,大家本来就对她得了意外钱财不高兴,怎么会有人站出来救她没有个个满脸喜色,大声叫好,就算是给花大姐最后一点面子了。   即便有蠢蠢欲动的,雷风一个眼风扫过去,也吓得不敢再动什么歪心思。   江岁安见花大姐还嘴硬,啪啪啪又是四巴掌下去。   刹那间,花大姐的脸肿成了猪头。   “你说不说你要是不说,我现在就割了你的舌头,让你以后都说不了话!”   说完江岁安朝雷风要来了他用来防身的匕首,抵在花大姐脸颊边。   刀锋锃亮,刀尖森冷。   花大姐这才意识到,江岁安是来真的。   “不不,别割我的舌头,我说我说!”   花大姐不敢再撒谎,当下把下午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到来。   听说她把钱小草拐去人牙子那里,江岁安气得火冒三丈,握着匕首的手都在颤抖,甚至“不小心”在花大姐的脸上,划出了伤口。   “别杀我,别杀我!”   花大姐更急了,竹筒倒豆子似的,把后来发生的事说出来。   “你家那小孩鬼精鬼精,力气贼大。我和吕牙婆根本拦不住她,她从吕牙婆家跑了,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还说谎是吧江岁安恨死花大姐了,毫不留情又划出一道伤。   花大姐发出杀猪般的惨叫,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江岁安松开手,任由花大姐摔在冰冷的地面上,脑袋磕到了门槛上。   雷风看向周围,语气严厉地问:“那吕牙婆住在哪里你们可知道”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有人说话。   江岁安掏出一锭白银,在众人面前晃了晃。   “谁最先说出吕牙婆住哪,这银子就归谁。”   “我知道。”   江岁安的话音刚落,一个年轻女人就跳出来,告诉江岁安吕牙婆的住址。   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不耽搁,立马照着地址去找吕牙婆。   而江岁安他们走后,邻居们并没有救治花大姐,一个个从晕倒的花大姐身上跨过去,钻进花大姐的家里,把她家东西顺走了。   花大姐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过来,脸疼,脑袋疼,浑身上下都疼,站也站不起来,只能勉强爬回家。   结果,一进屋,她就看到家里像遭了贼似的,顿时放声大哭。 第六十章 巧遇于成   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赶到吕牙婆家,逼问吕牙婆钱小草的下落。   吕牙婆一看江岁安他们不好惹,并没有像花大姐那样耍心眼,把钱小草推开他们跑了的事,实话实说。   吕牙婆说的话和花大姐的话对上了,江岁安便知道,吕牙婆没说谎话。   问清楚钱小草跑的方向之后,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赶紧去寻找。   也不知巧合还是怎么的,钱小草跑走的方向,居然是通往镇门的。   江岁安心中十分担忧,若是小草跑走的时间早,很有可能出了镇门,跑出了东风镇。   这大半夜的,镇外荒郊野外,一个小姑娘该怎么活下去万一遇上野兽……江岁安不敢再想下去,只能在心中不停安慰自己。   或许,或许小草找了什么地方躲起来过夜,不一定会跑到城外去。   匆匆寻找中,江岁安他们渐渐接近了镇门,江岁安的心越来越往下沉。   此时已经是凌晨,齐老先生上了年纪,整夜的奔波,他已经有些吃不消了,走几步就要歇一会儿。   江岁安担心齐老先生累出病来,停下脚步提议齐老先生先回去休息,她和雷风继续寻找。   齐老先生发觉自己的脚程拖慢了大家,没有硬撑,愿意回去休息。   江岁安不放心齐老先生一人回去,让雷风送齐老先生回去。   齐老先生却坚持道:“不行!时间宝贵,你和雷风赶紧去找小草,看这情况,说不得还要出城门去找。我没事,慢慢挪回家便是。”   这怎么行江岁安见齐老先生一脸疲惫,两股战战,若不是手中的拐杖,人几乎站不住。   于是,她说什么都不肯让齐老先生独自一人回去。   正在商量不下的时候,三人已经找到了城门口。   江岁安一面要劝齐老先生,一面担心小草跑出了镇,不由得心力交瘁。   就在这时,镇门打开,进来了一只队伍。   前头那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其余人皆是差役打扮。   因为这群人动静不小,江岁安扭头看去,刚好和马上的人四目相对。   “于成!”江岁安脱口而出。   于成也马上叫出了江岁安的名字,露出了讶异的神情。   这凌晨时分,江岁安不在家里休息,怎么会在街上   旋即,于成看到了雷风和齐老先生,他马上意识到,事情不对劲。   顾不上去向徐镇长交任务,于成跳下马,询问江岁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于成,江岁安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原本心中的脆弱无助,也减轻了许多。   什么时候起,仿佛只要于成在,她就能汲取到一丝力量,继续撑下去。   江岁安告诉于成,钱小草失踪的事情,下意识问于成该怎么办。   问完之后,江岁安才恍惚的意识到,不知不觉中,她已经将于成当成了依靠。   有了于成,她不再像从前那般,孤零零一个人做决定,一个人拿主意,她一直有于成可以依靠。   想到这里,江岁安忽然对于成没有认真求过婚的事情不再介意,甚至在心中暗暗决定,若是这次顺利找回钱小草,她就和于成结婚,组成一家人,和和美美过日子。   于成并不知道短短几句话之间,江岁安的心绪已经变了几转。   听完江岁安的叙述之后,于成并没慌乱。久禾书苑   可能是因为经常在外行走的缘故,加上矿上情况复杂,事情远比在东风镇的时候多。   经过一个半月的历练,加上于成原本性子就偏稳重,如今他已经能够独当一面,自如处理事情。   “你们别急,我让手下先把齐老先生送回家。根据你们说的,我觉得小草肯定下午跑出去镇了,我去守城门的兄弟那打听打听,看看他们有没有看到小草的踪迹。”   于成将事情安排得妥妥当当,当即让人送齐老先生回家,自己则快步奔到城门上,打听钱小草。   于成既然是徐镇长手下最得力的人,守城门的差役们自然不敢得罪他。   他们使劲回想了一下,不确定的告诉于成,似乎是看到一个小姑娘,下午孤零零出镇去了。   至于去的方向,应该就是走得官路,再往前,他们就没有留意了。   顺着官路离开   于成来回奔波的多,对附近的地形十分了解。   他刚刚运送回来的这批铜矿,就是从官路运送过来的,但是回来的路上并没有看到钱小草。   这孩子能跑到哪里去   于成仔细回想了官道的情况,忽然想到,钱小草会不会朝木薯山去了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当初,他们就是从木薯山搬过来的,钱小草出了东风镇,别的地方不认识,唯一熟悉的,就是去木薯山的路,所以,钱小草很有可能伤心之下,想要回到木薯山上去。   于成把打听好的情况,和他自己的想法,跟江岁安和雷风一合计。   江岁安和雷风都觉得于成的想法是对的,钱小草十有八九往木薯山去了。   “事不宜迟,咱们快去找!”雷风爬起腿就往外跑。   于成赶紧拦住他。   “雷大哥,岁安,你俩先回去休息,我去找小草。”   江岁安心疼道:“你也赶了一晚上的路,怎么吃得消。”   “只是晚上赶了会儿路,下午睡得足。”于成轻声安慰江岁安:“而且我有马,对路况比较熟悉!精力充足!我去找小草会比较快。”   于成的话不无道理,骑马去找肯定快得多。   马只有一匹,即便雷风和江岁安并没多累,但马也载不了三人。   不过,可以两人乘一匹马。   江岁安马上提议她和于成一道骑马去找小草。   于成不愿意江岁安奔波劳累。   江岁安眼里的血丝,眼下的黑眼圈,眼角的泪痕,无一不让他疼惜。   “我和雷兄弟去找,岁安你回家照顾小花,她一个人在家害怕。”于成道。   对啊,钱小花还在家呢。雷风听到这话,也劝江岁安先回去照顾钱小花,他和于成一定会把小草找回来。   江岁安架不住两人左一句右一句的劝,只好点了头。   随后,雷风和于成骑马出镇。   江岁安眼巴巴目送着两人离开,朝木薯山而去,直到看不见人影,她才不舍回头。   哎,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顺利找回小草。小草啊,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 第六十一章 于成之死   于成死了。   江岁安越来越清楚的认识到这件事情是真的。   过去三天浑浑噩噩的生活,仿佛做梦一样。   她还记得,那天凌晨,她是如何摸着黑回到家里。   她还记得,她看到钱小花趴在桌上睡着的情形。   她还记得,她抱着小花回到房间里。在小花惊醒的时候,安慰小花没事,于成和雷风已经去找小草了,肯定很快就找回来。   三天前的事情,清晰的浮现在江岁安的脑海里。因为太过于清晰,竟有些像虚假的。   江岁安还记得,第二天中午,那恐怖的一幕。   她记得正午的大太阳。   入冬这么多日,一直阴沉沉的天,难得放晴了一回。   熬了一夜的江岁安连识海都没进,喝了几口灵泉水,等在门口,守望着路的尽头。   她盼望着,盼望着于成和雷风带着钱小草回来。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和她预想的一点都不一样。   何止是不一样啊,简直大相径庭。   江岁安记得,大太阳里,差役们抬着浑身血的雷风和钱小草,出现在路的尽头。   她摇晃了下身体,脑海里嗡嗡作响,扶着门框才没有倒下去。   差役们到面前的时候,江岁安终于看清,雷风和钱小草还活着,只是昏迷不醒。   这让她稍稍放下心来,甚至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背着人,把今日份的灵泉水全放了出来,以便救人。   可是放完水之后,江岁安忽然愣住了。   于成去哪了   刚才那些差役们抬人来的时候,个个沉默不语,默默把人抬进屋,跑去请大夫,没有一个人和她说,于成去哪儿了。   于成去哪了   江岁安绞尽脑汁的回想,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成回来了。   为什么刚才她忽略了为什么刚才她竟没问于成去哪儿了   难道说潜意识里,她在害怕什么   是否在她明白发生什么事之前,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念头,她太过害怕,甚至不敢问于成去哪儿了。   “滋啦……”   江岁安忽然回过神来,盯着自己满手的血。   刚才她竟无意识地捏碎了一整个瓷碗。   是的,捏碎了。   瓷碗化作雪白的齑粉,和灵泉水和在一起,成泥。   江岁安握不住齑粉,手上的伤口接触到了灵泉水之后,已然有了慢慢愈合的迹象。   她盯着手上正在愈合的伤口,看着白色的齑粉黏在伤口的周围。   红与白的对比,醒目刺眼。   冰凉的灵泉水,冻得掌心生疼。   江岁安忽然打了个激灵,拔腿跑出灶屋,冲到堂屋前,随手抓住一个差役。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张开嘴问:“于成去哪儿了”   江岁安以为自己吼得很大声,可是话语出口,虚弱又无力,几乎没有声音。   被江岁安抓住的差役,恰好是张超。   他没有听清江岁安说什么,反倒被她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张超哆哆嗦嗦地问:“小嫂子,你、你、你在说什么”   他为什么不回答于成去哪儿了菡萏文学   没有得到答案,江岁安心中越发着急,急得差点失态哭出来。   好在脑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起了作用,江岁安深吸一口气,再一次问张超于成的下落。   ”这、这、这……”张超结结巴巴,东张西望,盼望有谁能给他解个围。   可是差役们找大夫的找大夫,守着雷风的守着雷风,谁也没空替他解围。   于是,张超只能硬着头皮告诉江岁安。   “小嫂子,我们找过去的时候,只看到雷锋和小草吗没有看到于副队长。”   没有看到   江岁安觉得张超的话很可笑。   怎么会没有看到呢于成明明和雷风一起去找小草了。   现在雷风和小草受了重伤,好歹人回来了。   那于成呢   他是不是也受了重伤为什么不把于成带回来为什么没看到于成   “小兄弟,你别说笑了。”   江岁安勉强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看到张超背后寒毛直竖,一个劲告饶。   “小嫂子,我真没说笑。你要是不信就问问其他兄弟,我们是在乔家村那边找到雷风和小丫头的,当时”   说到这里,张超忽然顿住了。   “当时什么”江岁安急忙追问:“当时你都看到了什么,别骗我,全都告诉我。”   “小嫂子,你别问了,当时的场景太可怕了。”   张超回想起在乔家村看到的情形,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他,眼中竟浮现起深深的恐惧。   太可怕有多可怕比于成回不来还可怕   江岁安一点都不买张超的账!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闪躲。她用劲之大,让张超禁不住龇牙咧嘴。   “小嫂子!疼!疼!你轻点。”   “告诉我,告诉我你到底看到了什么告诉我于成的下落,你告诉我。”   江岁安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她一定要知道于成的下落。   受不住江岁安逼问,张超只好把看到的情形说出来。   “我们去的时候,现场都是人的残肢。手啊脚啊心啊肝啊落了一地,到处都是血,还有森白的人骨头。”   “于副队的马倒在了血泊中,脑袋被砍了,身体摔成了泥浆。”   “雷风和你家小丫头倒吊着挂在树枝上,人事不知,身上全是血。”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于副队的印鉴,还有他的衣裳。”   “衣裳里都是血泥,人,没了。”   听到这里,江岁安撑不住了,人直往地上倒。   张超赶紧扶着她,扶到台阶上坐下。   江岁安嘴唇哆嗦,眼珠往下滚。   “你的意思是说,于成他……”   张超点头,哽咽着道:“小嫂子,于大哥他没了,尸骨无存。”   江岁安看着张超的嘴巴一张一合,每个字她都听清楚了,可是合在一起,她怎么听不明白呢   于成没了,尸骨无存,怎么可能呢他武艺那么高强,就算是碰上凶猛的野兽,凭于成的功夫和经验,要应付也不在话下。   更何况还有雷风帮他,小草的力气也很大,不会成为累赘,怎么人没了呢   而且还尸骨无存。   什么东西那么残忍竟连尸首也不留下。   仿佛看出了江岁安的疑惑,张超告诉江岁安,他们在现场发现了李月儿的踪迹。   “小嫂子,于副队他是被李月儿害死的。” 第六十二章 安排后事   李月儿!!!   悲愤交加的江岁安,恨不得生吃了李月儿,爬起来就往外走。   张超慌忙上去拦住她,“小嫂子,你要去哪”   “我要杀了李月儿。”江山咬牙切齿道。   “小嫂子,那李月儿早跑了。我们去的时候,就没看见她的踪影。”张超慌忙说道。   “你别拦我,我要去给于成报仇。”   江岁安并不听张超的劝,一心要去给于成报仇。   结果她刚要出门,迎面碰上了江千远。   差役们去给雷风和钱小草请的大夫,恰好是他。   江千远看江岁安神色不对,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看见是他,江岁安勉强停住步伐。   “江大夫,我的夫君叫歹人给害死了,我要替他去报仇。”   说着,江岁安红了眼眶。   江千远先是一愣,随后柔声道:“江姑娘,你的心情,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一些。”   “不,江大夫你不明白。”江岁安凄惨一笑。   她心中的悲痛,没有任何人能明白。   “江姑娘,当初我从外地回到家里来的时候,看到家中的惨状,自责不已。”江千远的星眸里。满是黯然。   “若是时光能倒退,我愿意付出一切的代价。只愿换得我的家人平安。”   “所以,江姑娘你的心情我能明白。”   听了江千远的话,江岁安沉默不语,但原本身上的戾气和怒气,没有那么奔腾了。   见状,江千远继续说下去。   “但是,江姑娘你我都知道,时光不可再回来,而活着的人仍活下去。”   “你家里还有受了重伤的病人,伤你夫君的歹人想必十分厉害。即便你要报仇,也不能急于一时,应当从长计议才是。”   江千远的话不无道理,江岁安垂下眼眸,默默让开路。   “江大夫,还要烦请你替我家人诊治一下。”   见江岁安肯听劝,江千远欣慰又心酸。   欣慰的是,即便悲痛当前,江岁安仍旧坚强。心酸的是,如此深重的悲痛,她一个人扛。   他知道,即便他的话能够说服江岁安,却并不能让她的痛苦减少半分。   看到江岁安痛苦不堪,江千远心中揪痛起来。   治好了她的家人,也许能让她好受一点。   江千远迈步进屋,江岁安也跟了进去,看着江千远替雷风和钱小草把脉。   “江大夫,情况如何”   江千远告诉江岁安,雷风的经脉尽毁。即便苏醒了,以后的生活也会成为问题,练功更是不可能了。   随后,江千远又告诉江岁安,钱小草的伤不重,只是心神巨震,神智可能受损,要好好调养,不要刺激到她。   一旁的钱小花,听完江大夫的话,忍不住哭了起来。   都怪她,都怪她,若不是她跟妹妹吵架,妹妹怎么会离家出走。   若妹妹没有离家出走,于大哥和雷叔叔就不会去找,就不会遇上大魔头。于大哥就不会丢了命,雷叔叔也不会成了废人,妹妹也不会丢了神魂。   钱小花心中自责不已,又惊又怕走到江岁安身边,噗通跪了下来。美丽书吧   “江姐姐,你骂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跟妹妹吵架,不该气的她离家出走。”   江岁安把钱小花扶起来。   “这事不怪你,要怪就怪害了他们的李月儿。”   听了江岁安的话,钱小花止住眼泪,一再保证她一定好好照顾妹妹和雷叔叔。   江岁安摸了摸钱小花的头,说了句好孩子,向江千远询问需要用到什么药材。   江千远一一道来。   “其他的药材还好。”江千远皱眉道:“只是药引需要百年野山参。这时节,野山参难找,更别提至少要百年份了。”   百年野山参,江岁安想到家里还有一株。   “江大夫稍等。”   江岁安取来野山参,让江千远过目。   仔细看完之后,江千远点头。   “这一株野山参的年份,应该在百年之上,做药引绰绰有余,还会余下很多。不知江姑娘是从何处得来这株野山参”江千远打听道。   说起野山参的来历,江岁安不由得想起了于成。   这株野山参,是于成冒着危险,从山上采来的。   “这是我夫君生前给的。”江岁安艰难说道。   江千远原本想讨要一点野山参,闻言,自然不好再开口。   他写了药方,叫随身小童去抓药煎药。   江岁安拿出自己放的灵泉水,让小童用来煎药。   小童抱着罐子离去,江岁安不放心,让钱小花跟着去看着。   钱小花心中愧疚,想要做些什么帮忙,因此即便心中想要留下来,等钱小草和雷风醒来,还是先去帮忙熬药了。   张超小心翼翼跟江岁安说:“小嫂子,先头因为赶着救人,我们回来的时候,于副队的衣裳和遗体,我们没来得及带回来。这会儿还要再去一趟乔家村,雷兄弟这边,就交给你了。”   遗体。   江山心中大痛,身形摇晃。   江千远顾不上避嫌,伸手扶着她。   “你,你们,你们一定要好好地,把他带回来。”   江岁安泪珠滚落,声音沙哑,吩咐张超。   张超不忍再看,赶忙离开。   这边张超刚离开,那边徐镇长便到了。   本来凌晨于成让下头的差役们向他回复任务,他跑去找田小草,徐镇长心中其实有一丝不满。   但考虑到于成家丢了孩子,事情急,所以并没有怪罪的意思。   结果,快中午的时候,守城门的差役,慌张向他来禀报,说看到差役队特有的求救烟花,在城外乔家村的方向炸响。   徐镇长知道,于成肯定出事了。   但彼时,他自己有事情被绊住了,只能让张超带人出去找。   就在刚才,差役们把雷风和钱小草救回来之后,已经有人向徐镇长禀报了于成死了的消息。   痛失爱将。徐镇长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想到于成未过门的妻子江岁安,之前要换铜钱的时候,多亏了江岁安的土豆,从中起了重要作用,更别说,土豆已经成为东风镇最重要的口粮之一。   所以,徐镇长一办完手头的事情,就来看望江岁安,顺便看看自己有什么能做的。 第六十三章 魔头之死   江岁安红着眼睛,请求徐镇长为于成报仇,一定要抓到李月儿。   “江姑娘放心,在下义不容辞。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会将李月儿那个魔头抓回来,为于成报仇。”   徐镇长郑重向江岁安保证。   除了张超前往乔家村,帮于成收尸外,徐镇长另外吩咐了大批人马赶往乔家村四周,搜寻李月儿的踪迹。   “一旦找到,格杀勿论,挫骨扬灰。”   就在徐镇长吩咐人的时候,昏迷中的钱小花忽然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房间,又看到了江岁安立在旁边,顿时“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江姐姐,江姐姐救我,江姐姐,你快救于哥哥,不要,不要杀我们。”   钱小草撕心裂肺的哭喊,手脚胡乱舞动,惊慌失措。   江岁安赶紧上前,将钱小草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   “小草小草不怕,姐姐在这里,姐姐在这里。你别怕,已经回家了,没事了。”   在江岁安的安慰下,钱小草的情绪慢慢镇定下来,眼泪一大串一大串滚落,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呜呜呜,江姐姐,吓、吓死我了。于、于哥哥他,他、他为了保护我、保护我和雷叔叔,他、他被大魔头害死了。”   钱小草边哭,边断断续续的说。   江岁安听在耳里,胸口闷闷疼。   于成,她的于成啊。   虽然知道不对,但是江岁安多希望,于成在遇到李月儿之后,自私一点,哪怕逃走,要是能留下一条命来多好。   可是啊,她爱的,恰好是于成的英勇和侠义啊。   于成的侠义,让他为了雷风和钱小草,不顾自己的安危,挺身而出,为救他们而死。   于成啊,她爱的人,就是这样一个人哪。   江岁安刚止住的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和钱小草抱头痛哭。   钱小花听见动静,顾不上烫,抱着滚热的药碗跑进来。   一进来,她就看到妹妹和江岁安哭作一团,她嘴巴一咧,也跟着稀里哗啦哭。   屋里一时间满是凄惨的哭声,愁云惨雾一片,徐镇长和江千远悄悄抹泪,心中极为酸楚。   “江姑娘,节哀顺变。”江千远笨拙安慰。   江岁安点头,虽然哭得不像钱小草撕心裂肺,然而默默流泪的样子,更让人心碎。   江千远也知道,自己苍白的安慰,起不了什么作用。   他走到钱小花身边,端过药碗。   药碗滚烫,钱小花两手烫得通红,可她丝毫未觉,站在门口,满脸是凄楚的泪。   江岁安在心中默默叹气,闻了下药汤的味道,走到江岁安身边。   “江姑娘,这是安神汤。莫哭了,先喂你妹妹喝下药汤。她本就心思不属,若是过度悲伤,容易引起其他病症。”   听了江千远的话,江岁安勉强止住眼泪,哄着钱小花喝药。   “小草,咱们先不哭了,乖乖把药喝了,把身体养好。才不辜负,辜负于大哥救你一场。”   听到江岁安的最后一句,钱小草赶紧抹掉眼泪。   “江姐姐,我不哭。我不辜负于哥哥。我不怕苦,我一定好好吃药。”   江岁安吹凉了药汤,钱小草接过去,仰头喝完。   她没像从前那样嫌药苦,整碗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不剩,眼睛肿的像两个大核桃。   江岁安摸摸她的头发,“小草很乖,很听话。”   钱小草把头埋进江岁安的怀里,呢喃道:“江姐姐,对不起。”   江岁安知道钱小草在为什么道歉,她把之前跟钱小花说的话,向小草重复了一遍。   她让钱小草放宽心养病,害死于成的并不是小草,而是大魔头李月儿。   药童送来了雷风的药,一旁的徐镇长给江千远搭了把手,替雷风喂下药。   徐镇长和江千远也是熟人,徐镇长看了看满头满身血污的雷风,询问江千远,雷风大概多久会醒来,   江岁安摇摇头,“不好说,若他能平安熬过今晚,明日或者后日应当能醒来,若是他今晚高热不退,恐怕……”   后头的话,江岁安没有说完,但徐镇长已然明白。   “可否劳烦江大夫今晚留下来。”徐镇长问。   江千远远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向了江岁安。   他并非是怕苦,不愿留下来照顾雷风,主要是除了雷风,江家只剩江岁安、钱小花和钱小草三个女眷。   江千远怕男女授受不亲,他留下来,会对江岁安的名声有碍。   徐镇长一看江千远的神色,便知道他在顾虑什么。   于是,徐镇长连忙又道:“一会我再派两个丫鬟,一个老嬷嬷来。一来帮忙照顾雷风,二来帮江姑娘设灵堂。”   灵堂。   听到这两个字,江岁安的心中又是一痛,紧紧搂着钱小草,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千远听到徐镇长会再派女眷来,不再担心,立马答应下来。   “那我便也留下来照顾了雷兄弟。”   这时,外头有差役匆匆跑进来,在徐镇长耳边小声说了两句。   徐镇长的面色变了变,抬腿往外走。   “徐镇长!”江岁安的声音哑得不像话,急忙问道:“可是有李月儿的消息”   徐镇长站住脚看向江岁安,点头。   江水安倏地站起来,牙关紧咬,两手攥成拳头。   “我同你一起去。”   “江姑娘。”徐镇长开口想劝阻,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岁安拦住。   “徐镇长不必多言,我定要亲手杀了李月儿那魔头,把她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为于成报仇。”   江岁安一字一句地说,每个字都充满了深重的恨意。   若是李月儿现在在她眼前,江岁安能上去活活咬死她!   徐镇长便将自己刚收到的消息,都告诉江岁安。   “江姑娘,我的手下在乔家村附近,找到了李月儿的尸体。”   “尸体你的意思是,李月儿已经死了”江岁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是的。她应该是跟于成搏斗的时候受了重伤,没有跑出去多远,便死在了乔家村后。”   李月儿死了。   江岁安眼里的愤恨,一下子变成了茫然。   “这事儿当真吗”   “应该是真的。”   徐镇长决定亲自去查看一下,确定李月儿的死因。   “江姑娘,你还是先留在家,一会儿张超他们会把于成的,”说到这里,徐镇长停顿了。 第六十四章 最后一眼   江岁安知道徐镇长要说什么,强忍着悲痛点了头。   徐镇长离开后,江岁安守着又陷入昏睡中的钱小草,神情木呆。   一旁的江千远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陪在一旁,时不时替雷风换一下额上降温的冷帕子。   钱小花坐到江岁安的身边,低着头,悄无声息地抹眼泪。   偌大的屋子,陷入了可怕的寂静,一阵冷风从门帘的缝隙里灌进来,吹动了桌上昏暗的油灯。   沉郁的灯光摇曳着,静静照在一群比油灯更沉默的人身上。   这种沉默,持续了约莫一个多时辰。   浑身裹着寒意的张超,推开帘子走进来,打破了屋里沉沉的静默。   “小嫂子,我们把于副队带回来了。”   “镇长派来的老嬷嬷和丫鬟们在外头,都等着你拿主意。”   于成回来了。   江岁安猛地站了起来。   因为起的太快,她脑中满是晕眩感,一时不察,又跌坐在了床边。   见状,江千远忙取出银针,在江岁安手上的鱼际穴和劳宫穴施针。   “谢谢。”   缓过来的江岁安,嘴角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她按着床沿,慢慢站起身,跟着张超往外走。   屋外的寒意,劈天盖地,扑面而来。   即将完工的院子里,散落着乱七八糟的碎石砖瓦。   天边悬着一牙尖尖的月,浓黑的夜幕上点缀着几颗星。   十几个差役站在院中,手上拿着火把,在他们正中,摆着一口黑色的棺材。   棺材盖已经合上了,看不清里头的情形。   江岁安看见黑色的棺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力气,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一口气推开了棺材盖。   棺材里铺着于成今日穿的衣裳,破破烂烂满是血污。   即便差役们已经努力想要将衣服摆完整,仍然有许多布料不在了。   破碎的布料全是血迹,甚至有些地方还有可疑的白色皮肤一样的东西。   江岁安不敢想象,于成临死前遭了多大的罪。   她颤巍巍伸出手去,想要摸一摸衣裳。   张超急忙拦住江岁安。   阴阳有别,按照东风镇的习俗,活人不可以碰死人的东西。   “小嫂子,要是于副队的衣裳沾了你的阳气,他会走得不安稳的。”   闻言,江岁安伸到一半的手僵住了。   于成走得安稳吗江岁安不知道。   她自然不想于成走的不安稳。   可是,她多想摸摸他的衣裳。   最后一次,摸摸他的衣裳,像他还在一样。   可他已经不在了,连尸首都没留下来,只留下了一件她碰不得的衣裳。   她还活着呢,于成他怎么舍得走   不是说好了吗,要一辈子在一起的。   可这一辈子,连一半都没到,于成他怎么就先离开了。九零看看   连最后一面都不让她见,连最后一下都不让她碰,就这么离开了。   江岁安紧紧抓着棺材的边缘,指甲深深陷入了棺木中,裂开的木刺扎进了她的手指中,她却恍然未觉。   眼泪如断线的珠,漱漱而落,江岁安哑着声音,带着一点抱怨和无尽的痛苦,喃喃自语。   “于成啊,你不走行不行”   张超和差役们不忍再看下去,想要合上棺材盖。   江岁安却不让,她向张超哀求。   “再让我看一眼,再看一眼,哪怕只有一眼。能不能不要现在就封棺,封了棺,我连他的衣裳都看不见了,连最后一点念想都没有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江岁安的凄凄哭求,张超都忍不住落了泪。   他止住了其他人的动作,“小嫂子,你看吧。”   江岁安顾不上向张超道谢,扭头痴痴看着棺木里的衣裳。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着地要再看一眼,她知道再看多少眼也不能改变什么,可她仍旧想要再看一眼,再看一眼。   差役们静静的举着火把,火把在冷风中静静燃烧着,偶尔发出噼啪的声音。   无言的众人,围绕着一具黑色的棺木,棺木里铺着一件破碎的血衣,棺木旁站着一个美丽而憔悴的女人。   冬夜像是忽然间凝固了一样,巨大的悲伤盘旋在众人的头顶。   一只寒鸦从院落上空掠过,发出了难听而刺耳的叫声。   冻得瑟瑟发抖的老嬷嬷缓步走上前。   她面容慈祥,垂坠的眼皮褶皱中,满是经历过无数死亡才换来的慈悲。   “姑娘,人死不能复生。离去的人,还有黄泉路要走。咱们最后好好送他一程,才算是对得起这辈子相遇一场哪。”   老嬷嬷的话,让江岁安的眼泪决了堤。   原来她现在所能做的全部,唯有好好送于成最后一程了。   “奈何桥上你等我,咱们下辈子还在一块。”江岁安小声说,慢慢松开了手。   棺木被封上了,血色衣裳隐去,棺木边沾了血的深深手印,也被封起来了。   老嬷嬷经验老道,来的时候,已经带了许多的白麻布。   在差役们的帮助下,灵堂很快搭了起来。   老嬷嬷拿着麻布,对江岁安道:“姑娘,按理说,你还没有嫁给于副队,不用穿麻衣带重孝,你看这……”   “嬷嬷,我要穿。”   江岁安跪坐在棺木旁,往面前的大铁桶里化着纸钱。   她语气坚决地对嬷嬷说:“即便还没过门,我的心已经永远许给了他,这辈子不会变,我要替他戴重孝。”   老嬷嬷眼里闪过一丝赞赏。   于副队对的眼光真好,挑了个重情重义的媳妇。   只是可惜了,无福享受。   老嬷嬷悄悄地叹了口气,将缝好的白色孝衣给江岁安穿上。   随后,嬷嬷又给钱小花缠上了麻布。不过并不是重孝,只在腰间缠了一道。   因为钱小草和雷风都还在昏迷之中,所以老嬷嬷也没给他们穿孝衣。   考虑到他们需要休养,所以差役们把两人抬到了后厢房,那里离前头的灵堂远些,相对比较安静。   幸好房子已经盖的差不多了,后厢房通了火炕,火炕一烧起来,屋里并不冷。   这一夜,江岁安一直守在灵堂前,整夜没有合眼。   她时而抬头盯着巨大的棺木,时而低下头在火盆里化纸钱。   她眼里的泪已经流干了,心头的窟窿,再不能消了。 第六十五章 于成归来   守灵的日子,江岁安的心仿佛在油锅里煎熬,脸颊被眼泪反复冲刷,干了湿,湿了干。   原本漂亮的人儿,从里到外溢满了寒意和痛苦,有一种惊人的,却在渐渐枯萎的凄美。   前来吊唁的,大部分是差役们。   江岁安按照礼数,一一还礼。可即便身体动作着,心神也是麻木的。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就是雷风平安熬过了危难,人苏醒了过来。在江千远细心的调护下,雷风慢慢的康复起来。   只不过,雷风经脉俱损,行动不便。好在江千远很有经验,特意请了相熟的人,日日帮雷风复健。   受了惊的钱小草也慢慢好了起来,只是胆子比从前小了许多,几乎足不出户。人也没了以前的调皮劲儿,像是一夜之间就长大了,比姐姐钱小花还要沉稳。   三天三夜,守完灵之后,该下葬了。   徐镇长做主,在东风镇外八里外的一块风水宝墓地找了个位置,让江岁安安葬于成。   很快到了出殡的日子。   江岁安身穿白色的麻衣,腰间扎着麻绳,手里捧着装了于成印鉴的盒子,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前头。   她身后是黑色的棺木,以及来送葬的人。   钱小花、钱小草、齐老先生,甚至连大病初愈的雷风也拄着拐杖,坚持跟着送葬的队伍往城外走。   队伍长长的,有人举着白色的麻布,上头写着大大的“奠”字。   队伍后头,丧葬队吹吹打打。唢呐的声音尖锐又高亢,悲伤的曲掉如同杜鹃泣血,声声催人心肝。   徐镇长不知从哪找来四个和尚,跟在队伍旁念着往生咒。唢呐空闲的间隙,能够听到鼓槌敲打木鱼的声音。   街上的行人看见这架势,都怕晦气,纷纷避让到两旁。   有人认出队伍里都是平常在街上巡逻或是守城门的差役,不由得讶异,交头接耳讨论,不知棺木里葬的是谁,竟能让满镇的差役们心甘情愿挨冻受冷为他送葬。   送葬的队伍一路出了东风镇,顺着官道,往选定的风水宝地而去。   除了唢呐以及和尚们念咒的声音,整个队伍很安静,悲伤沉沉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一直帮着江岁安忙前忙后的老嬷嬷悄悄叹气,心中万般可惜。   于副队他太年轻了,不该这般死于非命,也不知道江姑娘今后要怎么活下去。   江岁安捧着印鉴,明明很轻巧的盒子!不知为何,让她感觉有千钧重。   队伍一路到了风水宝地,差役们默默帮忙挖好坑。   要下葬了。   老嬷嬷上前对江岁安道:“姑娘,你手里这盒子,应该跟着棺材葬下去。”   江岁安的手指紧了紧,但她怕弄坏了盒子,很快便卸了力道。   “嬷嬷,我能把它留下吗”江岁安祈求道。   老嬷嬷不忍,可是丧葬有丧葬的规矩。   “姑娘,你若是留下了这印鉴。黄泉路上,于副队他就没办法向阴间那头表明身份,会变成孤魂野鬼的。”   孤魂野鬼。   江岁安闭了闭眼睛,她怎么舍得于成做孤魂野鬼免费中文   于是,纵然有再多的不舍,江岁安还是哆嗦着伸出手去,将盒子交到嬷嬷手上。   老嬷嬷将盒子摆在棺材上头,四个身强力壮的差役们站在棺材的四角,同时使劲,将棺木抬了起来。   江岁安看着他们将棺材慢慢放进了挖好的大坑里,刹那间心如刀割,下意识地高喊于成的名字。   她的声音太哑了,如同砂纸打磨过,却又意外地高昂,竟然比唢呐声更加的尖锐,划破了寒冷的空气!在空旷的墓地上传出去很远很远。   老嬷嬷刚要劝江岁安节哀顺变,就听不远处传来粗哑的喊声:“岁安!”   听到这声音,江岁安猛然扭头,不可置信的望向墓地的入口。   于成身披鹿皮,脚上同样用鹿皮胡乱裹着,浑身上下脏的得差点看不出人样。   若不是对上了熟悉的眼神,若不是刚才那熟悉的喊声,江岁安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野人是于成。   江岁安又惊又喜,一时间忽然失了声。   旁边的老嬷嬷面色发白,惊恐地喊道:“鬼啊!!!”   老嬷嬷的喊叫让送葬的人顿时慌乱起来,个个以为大白天看见鬼了!有那胆子小的,直接吓得跌坐在地。   饶是徐镇长胆子大,也被吓得直咽口水,抖着声音问于成:“你是人是鬼”   野人打扮的于成又气又好笑。   “我当然是人!我有影子!”   “可是、可是、可”张超不可置信地问:“你不是和李月儿打起来,被打死了吗”   于成皱眉,脏兮兮的脸上浮现出不满,“谁跟你们说我死了”   “但是、但是那么多血,还有那些血泥,还有,还有残肢,还有我们在现场找到的那些踪迹,无一不表明于大哥你,你跟李乐儿打斗的时候死了呀。”   别说张超不敢相信,徐镇长也不敢相信,钱小花、钱小草、雷风、齐老先生,甚至江岁安都不敢相信,那么惨烈的打斗,于成能活下来。   尤其是江岁安,她为于成整整守了三天的灵,眼睛都快哭瞎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想要撞死在棺材上,就这么跟于成走。   可是现在,于成居然活蹦乱跳地出现在她面前,打扮得像个野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于成看着黑色的棺材,同样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们的意思是,那棺材里头装了我的尸体!”   徐镇长觉出了不对劲,赶紧将差役们找到于成的景象和发现李月儿的尸体,以及他们为于成立衣冠冢的事情,一一道来。   于成听完之后,哭笑不得。   “我和李月儿打起来了不假,但是衣服上的血迹,大半是李月儿的,你们找到的那些残肢和血肉也不是我的。“”   雷风瞪大了眼睛,赶紧挪出了队伍,结结巴巴说道:“可我,可我明明看到你,你打不过李月儿,被她打伤了。”   于成顿时汗颜。   的确,他跟李乐儿打起来之后,发现李月儿的功夫诡异又古怪,实力似乎更胜从前,所以节节退败。   当时,为了保护雷风和钱小草,于成便想将李月儿从乔家村引走。   过程中,他的衣服被李月儿割掉了。   就在他快要被李月儿抓到的时候,一个让他意想不到的帮手出现了。 第六十六章 黑豹到来(致谢仙女读者们))   就在于成想要解释的时候。江岁安如一阵风般奔到他面前。   尽管于成身上脏兮兮的,穿的是兽皮,兽皮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整个人如同野人。江岁安却恍然未觉,张开手臂扑到他怀里,死死地抱住他。   此时此刻,她已经全然忘记了身后的诸人,更顾不上任何人的看法。   此时此刻,她只想紧紧抓住失而复得的于成。   此时此刻,此心此念,她想拥有的,只有眼前的这个“臭”男人。   江岁安沙哑着声音,不停叫着于成的名字,激动到哽咽。   “你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的我的心就跟在油锅里煎,天像塌了似的,你知道吗”   说着说着,江岁安说不下去了,紧紧的抱着于成流眼泪。   于成赶紧反手抱住江水岸,柔声轻哄:“岁安,对不起,对不起,我让你担心了,是我不好,是我的不是。”   江水安咬着下唇,耳边倾听着于成的心跳声,真实又强烈。   “是!都怪你!”江岁安心里百般滋味,伸出手指狠狠的掐住于成腰间的软肉。   于成倒吸一口冷气,小声的向江岁安讨饶。   “岁安!轻点!我疼!”   “叫你遇险!叫你几天不回家!叫你害我担心。”   嘴上埋怨,可江岁安手上的力气却不知不觉减轻了。   这下子!于成不仅不觉得痛,反倒如同挠痒一般,心尖直颤。   “好娘子,亲亲娘子,我不是故意不回来”   于成苦笑,正要向江岁安解释。   忽然,徐镇长诸人惊恐指着他。   “啊啊啊——”   人群尖叫,所有人的眼神齐刷刷盯着于成和江岁安。   雷锋更是目眦欲裂,大声冲于成喊:“兄弟快跑)”   原来神不知鬼不觉间,一头威猛的黑豹居然出现在于成的身后。   黑豹两只绿色的眼睛,紧紧盯着抱在一起的于成和江岁安。   对于江岁安没有注意到豹豹这件事情,黑豹表示十分不满,嘴边的胡子气得差点翘上天。   徐镇长也看到了黑豹,着急道:“所有人拿好武器,跟我冲!一定要救下于成!”   听了徐镇长的话,众人如梦初醒,拿刀的拿刀,拿剑的拿剑,什么武器都没带的钱小花和钱小草,赶紧捡起地上的石头,也准备冲上来救于成和江岁安。   张超动作最快,他拎着块板砖,脚下如同生了风,向黑豹冲去。   黑豹蹲坐在地上,懒懒瞥了张超一眼,一挥爪子。   “啪”   飞奔过来的张超,被黑豹给拍飞了。   被拍飞的张超就地一滚,卸去身上的力道,紧张地查看了一下自己被拍中的右臂。   随后,他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丝毫没有受伤,甚至连衣服都没破。   黑豹举起爪子,示威般地向众人亮出锋利的指甲,带着寒光的兽甲如刀,任何武器都比不上。   这黑豹好深厉害,徐镇长赶紧提醒众人:“大家小心,所有人分成四队,前后左右围攻,注意安全!”   先头江岁安一直把头埋在于成的怀里,待听到众人奇怪的动静,以为于成有危险,她忙抬头。   映入她眼前的,就是黑豹随手拍飞张超的情形。   黑豹豹豹她家的豹豹回来了!江岁安喜出望外。   紧接着,江岁安听到了徐镇长的吩咐,赶紧对徐镇长道:“镇长等一下,黑豹不是坏人,啊,不是坏豹,它是我养的。”   于成补充道:“兄弟们别紧张,我之所以能打败李月儿,也多亏黑豹帮我。”   呸,才想起来解释。黑豹朝于成翻了个白眼,故意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喷出来的鼻涕溅到了于成的兽皮衣上。   啊,这个可恶的男人,过去几天吃豹豹的,用豹豹的,还拿豹豹存起来的兽皮做衣服。   哼,要不是看在江岁安的面子上,豹豹早一巴掌摁死他了。   江岁安看见黑豹翻白眼,差点笑出声。   这么久时间不见,黑豹的脾气还是这么大。   还是小时候的小黑豹好玩,奶萌奶萌的。   结果长大后,黑豹就变成了这副怼天怼地,看什么都不顺眼的坏脾气。   徐镇长看看蹲坐在于成和江岁安旁边,并不攻击人的黑豹。   他惊疑不定地问:“江姑娘,这黑豹,真是你养的就跟你家那些大狗似的”   徐镇长见过江岁安家的黑狗,个个威风凛凛,而且极为聪明,从来不咬人,还会一起出城去打猎,比人都厉害。   他曾经想问江岁安要一只养,被江岁安给婉拒了。   现在,江岁安居然告诉他,眼前这头可怕又凶猛的黑豹,居然也是她养的,徐镇长不敢相信。   江岁安因为于成平安归来无比高兴,而黑豹也跟着回来了,于她简直喜上加喜。   她直接走到黑豹身边,伸出两只手,分别抓住黑豹的耳朵,随后熟练的撸起豹子来。   黑豹先是一脸拒绝,可脑袋却很诚实的一动不动,由着江岁安揉它的耳朵,抚它的后背,薅走它的毛。   江岁安注意到,黑豹换过毛了,毛刺比之前要硬的多,更加油光水滑,也胖了许多,大了许多。   可见即便没有江岁安的照顾,黑豹仍然过得很好。   想想也是,这方圆百里之内,凶猛的大型野兽本就很少,即便原先有,可能也没有逃过天灾。   而黑豹从小喝品质极高的灵泉水,后来又遇上了变异,加上它本身的实力,不说别的,光这一双利爪,恐怕就无人、无兽能敌,怎么可能过得不好。   江岁安撸黑豹这一幕,落到了差役们的眼里,江千远、钱小花、钱小草、齐老先生和雷风也都看到了。   他们只知道江岁安养了岁岁平安他们,并不知道江岁安还养了一只黑豹,所以看到这一幕,他们也和其他人一样惊掉了下巴。   尤其是随着江岁安熟练的撸毛,黑豹眯上了眼睛,满脸享受,甚至主动躺下,全身放松,连肚皮都露了出来。   黑豹的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有说服力。   众人默默捡回下巴,不得不接受,这头可怕的黑豹,真得是温柔的江姑娘的宠物。 第六十七章 来龙去脉   江岁安不仅仅是在帮黑豹撸毛,也是为了顺便检查了下黑豹身上有没有伤。   果不其然,就在她从黑豹的脑袋顺着后脊背一路向下摸到尾部的过程中,她就发现黑豹后背有两处伤口。   凹凸不平的手感让她知道,一处伤口大约有成人的手掌大,还有一处稍微小一些,但也有食指长。   江岁安看看黑豹,见它并不反对自己摸伤口,方才小心翼翼拨开了毛,看到黑豹粉色的皮肤上有疤痕。   伤疤看起来还很新,应该是刚愈合没多久。江岁安十分心疼。   要不是顾虑周围有人在,她就放出了灵泉水,给黑豹疗伤了。   一旁的于成,看到江山的注意力全被黑豹给吸引过去,忘了关注他,顿时心生失落。   于是,于成故意跺脚,“好冷啊。”   江岁安的视线立马转到于成身上,看到他没有鞋子穿,身上的兽皮臭得很,也不知道他怎么裹上的。   江岁安赶紧站起来,要脱下自己的袄子,给于成穿,还要脱下自己的鞋子给于成。   这可不是于成的初衷,他赶紧阻拦。   “于成,天冷,咱们回去还要好长一段路,你先穿我的。”   听到江岁安的话,其余诸人纷纷动了起来,解衣服的解衣服,脱鞋子的脱鞋子,甚至还有人想把裤子让给于成穿。   于成没想到自己随口编的一句话,竟然惹得大家如此兴师动众的!他心里暖呼呼,同时也很是不好意思。   “不用不用,其实这皮子很厚的,穿在脚上也舒服,不怎么冷。”   “可于大哥你刚刚明明说你冷啊。”张超愣头愣脑地道。   这家伙,少说一句会死啊!于成咬牙切齿:那是刚刚,现在我已经不冷了。”   张超迷惑:“才过去这么一会儿,于大哥你怎么就暖和起来了”   于成的手在背后捏成了拳头。   啊,真是怀念,这家伙的话还是那么多,脑子还是那么笨,还是那么不会看脸色看场合哪。   “咳咳,我现在内力充盈,自然暖和起来。大家不用给我衣服和鞋子。嗯,那个小陈啊,我真的不需要你的裤子。”   在于成的坚定拒绝中,大家伙遗憾地穿回了衣服,穿上了鞋子和裤子。   张超则是满脸喜色,兴冲冲的问:“于大哥,你还没说你到底怎么从李月儿手上逃出来的”   于成还没回答,徐镇长就一巴掌扇在张超的脑袋上,指了指慵懒的黑豹。   “还用说吗肯定是黑豹救了他。”   不过,徐镇长还是十二万分不敢相信。这头站起来比人还高,浑身上下油光水滑的雄壮黑豹,竟然是江姑娘养的。   张超看看黑豹,又看看于成,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原来如此,这么说来,黑豹岂不是于大哥的救命恩人。”   黑豹甩了下尾巴,对张超的说法深以为然。   豹豹不仅是这个臭男人的救命恩人,还给他吃的,豹豹简直太伟大了。我爱看   于成感受到黑豹的骄傲,忍不住说道:“它是我的救命恩人不假,不过我这几天回不来,也是拜它所赐。”   江岁安也正想问,于成打败李月儿之后怎么不回来,忙询问他经过。   其他人也都竖起耳朵,想知道为何这几天于成毫无音信,为何今日出现在墓地这里。   于成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情告诉大家。   原来,那日他和黑豹联手杀死李月儿之后,于成因为受伤过重,昏迷了过去。   随后,黑豹驮着他,跑入了深山。   等于成醒过来之后,发现自己睡在一个陌生的山洞里。   因为黑豹驮于成的时候,好几次“不小心”让于成滚落在地,而遇上比较难走的地方,黑豹更是干脆直接地把于成扔在地上,用牙拖着他走,害得于成仅剩的衣服和鞋子,甚至连同里衣都没了。   原本就受了伤的于成,因为“搬运”不当,伤上加伤,整整两天不能动弹。   好在他的身体经过变异,拥有强大的恢复能力,第三天早上,他终于能动弹了。   在能动之后,于成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吃掉了黑豹所有的存粮,这才慢慢有了力气,能活动一下。   出了洞穴之后,于成好不容易辨别出来,自己是在木薯山附近的深林里。   他心情急迫,想要赶回东风镇,可低头看见自己光秃秃的。   在无人可知的深山,不穿衣服还好,可要是回到东风镇还不穿衣服,只怕大门都进不去。   所以,于成便想黑豹拿平常睡的时候的兽皮,当衣服穿。   黑豹死活不肯给,甚至对于成做出了攻击的姿态。   于成只能假装作罢,等到黑豹晚上出去打猎了,他才偷拿了兽皮,胡乱裹在身上,又裹成鞋子,这才离开洞穴。   可是深林的晚上,一点光都没有。大病初愈的于成,不敢贸然行走,就在洞穴外的树上熬了一夜,等到天亮之后才往外走。   于成离开后不久,打猎回来的黑豹回到了山洞,发现自己最喜欢的兽皮被于成偷走了,怒不可遏,撒腿就追了上来。   于是,一人一黑豹,就这么一个跑,一个追,一路奔着东风镇而来。   快接近东风镇的时候,于成考虑到老百姓比较怕黑豹。他想先将黑豹引到别的地方去,再去找江岁安。   没想到阴差阳错的,他走到了墓地附近。   更加巧合的是,于成刚靠近墓地的边缘,便听到了江岁安撕心裂肺地大喊他的名字。   他赶紧出声相认,这才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于成并不是个擅长讲故事的人,即便这等惊心动魄的事情,他叙述的也是平平淡淡。   然而无论他的语气多平静,叙述得多么平淡,江岁安的心都是揪着的。   她知道,别看于成嘴上说得轻巧。可整整两天不能动弹的时候,他有多痛苦多难受   那两天,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快死了,会不会以为自己残疾了,他有多彷徨多迷茫。   这些事情,这些感受,即便于成不说,江岁安也能想象的出来,当然万分心疼。   她伸出手去,紧紧抓住于成的手。 第六十八章 黑豹生气   于成感受到掌心的柔软,转头看到江岁安红肿的双眼。   他面带歉意,轻声道:“岁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   江岁安怎么舍得怪他,连连摇头,静静地依偎在他身旁。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徐镇长出声说道:“大家都以为你被李月儿害死了。这几天江姑娘为你守灵,憔悴消瘦了许多。诸位兄弟也都伤心不已,所以把你在乔家村的血衣给收了回来,打算给你建个衣冠冢。”   听了徐镇长的话,于成连忙对众人说道:“各位兄弟的大义,我都记在心里,辛苦了,等回去后,我必有重谢。”   “没事没事。”   “都是自家兄弟,客气啥。”   “于副队平时对我们很照顾,这也是我们该做的。”   众人纷纷还礼,客气的回答。   于成看到拄着拐杖的雷风,面上浮起了愧疚。   不等他开口,雷风就先出声道:“嗨,好兄弟,要不是你,我怕是连命都保不住。大夫说我好好养着,将来也能像正常人似的。你可千万别同我说那些客气的话,我不爱听。”   说着,雷风甚至腾出住拐杖的手!使劲朝于成摆手。   于成到口的话咽了下去,朝雷风点头,兄弟之间的默契,尽在不言当中。   既然于成没事,葬礼自然办不下去了。徐   徐镇长连忙招呼众人,除去白麻布,准备打道回府。   “张超你脚程快,赶紧去镇上最好的酒楼订酒席。于成大难不死归来,可是天大的好事。今儿所有人都休沐,不喝醉不许回家。”   徐镇长的提议,得到了大家一致的赞同。原先悲伤阴郁的气氛一扫而空,人人兴高采烈,麻利的脱去麻布衣裳,回填墓坑。   老嬷嬷慈祥的脸上笑开了花,走到江岁安身边。   “江姑娘,一会我在你家门口摆个火盆,让大家伙都跨火盆去去晦气,你看如何”   虽然是虚惊一场,但这几天要不是老嬷嬷的鼎力相助和极力相劝,江岁安的日子怕是要难过十倍也不止,所以老嬷嬷的话,她当然不会反对。   “但凭嬷嬷做主。”   忙乱的人群最后方,江千远格外的沉默。   他并不是那等心思歹毒之人,于成能平安归来,他当然也很高兴。   但这份高兴中,隐隐夹杂着一丝难言的失落。可这失落的感觉,又让江千远觉得自己很卑鄙。   因而,他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兴致高昂。   雷风因为与江千远相处的时间长,受伤期间多得他的照顾,所注意到了江千远兴致不高,便来询问他怎么了。   江千远知道雷风和于成是好兄弟,也知道雷风这次能活着回来,多亏了于成。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对江岁安的心思向雷风吐露,便谎称身体不适。   雷风为人比较粗心,以为江千远真是身体不舒服,所以瞧上去脸色有些不好,就没深问。   倒是齐老先生经历过的事情多,加上江千远照顾雷风的时候,话里话外总是打听江岁安的事情,齐老先生早就起了疑心。   现下看到江千远这幅神态,齐老先生心中顿时坐实了原先的猜想。文笔书吧   江千远爱慕上了江岁安。   齐老先生并不讨厌江千远,相反的,因为江千远身上有一股君子之风,而且对雷风相助颇多,齐老先生很欣赏江千远。   但是这份欣赏,在齐老先生心里,远远比不上他与于成的深厚情谊。   所以毫无悬念的,若是让齐老先生选谁是适合江岁安的良人,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于成。   齐老先生走到雷风和江千远旁边。明知故问地笑着询问他们在说什么。   江千远又搬出了身体不适的那套说辞,齐老先生意味深长地道:“难怪人家说,医者不自医。江大夫你身为东风镇最出色的大夫,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健康的可贵。更应该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而不该把眼光和注意力放在别人身上,你说是吗”   江千远是何等聪明,像齐老先生这样拐弯抹角的话,他听得懂背后的意思。   心思被人拆穿,向来冷静的江千远,脸上现出一丝慌乱。   不过,对上齐老先生温和的神色后,江千远很快冷静下来。   他知道,齐老先生这么说,并不是在警告他,是想要提醒他,江岁安和于成已有嫁娶之意,他不该肖想,更不能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江岁安即便心中对江岁安有再多的想法,但也绝对不会用什么卑劣的手段。   心里很坦荡,他自然就冷静了。   “老先生的话我明白。只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非圣贤,也有七情六欲。在下并非是卑劣之人,以后定当把握分寸,多谢老先生提醒。”   说完,江千远朝着齐老先生深深作揖。   雷风从头到尾都没有听明白江千远和齐老先生在说什么,还以为齐老先生是关心江千远的身体,笑呵呵地听着。   另一边,差役们看着落在墓坑里的黑色棺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十分茫然,向徐镇长询问棺材该如何处理。   棺材是江岁安花钱买的,用的是东风镇上的丧事店里最好的木头,徐镇长想先问问江岁安。   与此同时,黑豹不满江岁安把注意力都放在于成身上,两人卿卿我,它硬是挤到江岁安和于成中间,故意隔开他们。   黑豹靠着江岁安,两只墨绿的眼睛,示威地看着于成。   哼,偷了它的皮子,还想偷走它的主人,豹豹可不是吃素的!   黑豹不满,于成更不满。他还没跟江岁安诉完衷肠,就被这头黑豹给打断了,这家伙真是太煞风景了。   黑豹这家伙公然霸占江岁安,于成再想想自己身上,因为黑豹粗暴而散漫的搬运,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于成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黑豹脖子后的的软肉。   要害被人抓住,黑豹顿时急了,伸出爪子就想拍于成。   结果它爪子伸到一半,江岁安就使劲拉住它,认真警告黑豹不准打于成。   黑豹气愤地瞪着江岁安,直喘粗气。   两人一豹僵持在了一起,场面一度很尴尬。   徐镇长默默收回了脚,决定不参与于成、江岁安和黑豹之间的家务事。   毕竟,人不跟豹斗,他可打不过黑豹。 第六十九章 黑豹   黑豹“呼哧呼哧”地喘粗气,两只墨绿色的眼睛瞪着江水岸,仿佛在指责她的无情。   哼。豹豹才离开多久主人居然就对这个男人如此上心,任由他欺负豹豹。   于成则是露出了得意的神情,他清楚,别看黑豹不会说话,其实一肚子坏水,鬼精鬼精的,比忠诚老实的狗子们可是有心眼多了。   不过也多亏了黑豹的机灵,和李月儿打起来的时候神出鬼没,连阴毒的李月儿都不是它的对手,活活被它耗死了。   罢了罢了,他大度一些,不跟黑豹计较了,于成松开手,转而摸了下黑豹的脑袋。   “好了,老实点,等回去以后,我就把这些兽皮还给你,绝不抢你的。”   江岁安跟着柔声安慰黑豹,向它许诺回家以后,给它最新鲜的肉吃,给他喝最新鲜的水喝。   新鲜的水不用说,当然是指灵泉水。   这还差不多!黑豹虽然心中仍然有气,但是看在即将有吃有喝,于成会还它兽皮的份上,黑豹决定暂时不拍飞于成了。   于是,黑豹放下爪子,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江岁安,催着她赶紧往回走。   徐镇长这才抽空问了江岁安,打算如何处理棺材。   江岁安觉得棺材有些晦气,既然于成已经平安回来了,这口棺材用不上最好。   再说了,谁没事在家摆口棺材。   于是,江岁安便做主,将空棺材扔在这儿。   不用抬棺,差役队们便没什么事可做,就跟着徐镇长先走了一步,直接去酒楼,好吃好喝去了。   而江岁安这边,徐老先生岁数大,雷风因为受了伤,本来都走不快,而钱小花、钱小草是女孩,年纪渐渐大了,江岁安不放心她们姐妹跟着徐镇长一帮大男人。   于是,江岁安一行人慢慢走后面,等回去收拾停当了,再去酒楼。   回去的路上,钱小草认认真真向于成道歉。   “于哥哥对不起,我不该任性地跑出去。害得你陷入危险之中,差点丢了性命。”   于成拍拍钱小草的头,笑着说不怪她。不过希望她吃一堑长一智,以后做事不要那么冲动。   钱小草听了,连连点头,心中将于成的吩咐牢牢记下。   雷风苏醒之后,钱小草也向雷峰道过歉。   当时雷风心系于成之死,虽然没有责怪钱小草!但多多少少有些忽略她。   这下子,他看到钱小草真的长大了,说话做事也有了进退,不像以前一团孩子气,雷风心中十分欣慰。   他把钱小草叫到跟前,问她:“小草,你想不想学功夫”   功夫钱小草立刻想到了卖艺的人使用的功夫,点了点头。   可旋即钱小草想到,雷风因为受伤,已经失去了功夫,不可能教她,她怕戳到她雷叔叔的痛处,立马摇摇头。   雷风被钱小草又是点头又是摇头给弄迷糊了,问她到底想不想学,   钱小草的脑瓜子纠结了一阵,这才回答道:“我心里是想学的,雷叔叔,我学了功夫就能保护你了。”   雷风顿时明白过来,钱小草是顾虑他的感受。   这孩子确实懂事了许多。   “好,叔叔等小草学了功夫来保护我。”雷风笑着道:“差役队的张超你晓得吗就是那个刚刚跑回城去安排酒楼的小哥。他的功夫挺好的,我问过他,他愿意收女徒弟。回头我安排你跟他学功夫好不好”   于成出事后,张超帮了许多忙,经常出现在江家,所以钱小草认识他,也愿意跟着张超学功夫。   而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钱小花,则是鼓起了勇气走过来,问雷风她能不能跟钱小草一起向张超学功夫。   雷风有些惊讶,在他的印象中,钱小花性子文静,一个人可以安安静静的绣一下午的花,并不像钱小草性子跳脱!喜欢动来动去,所以雷风一直以为,钱小花对学武这件事情没有兴趣。   现在,钱小花主动提出要学武,雷风自然十分的意外,免不了要问下缘由。   “我也想学了功夫,以后能保护雷叔叔,能保护江姐姐,能保护于哥哥。”   钱小花脸上的神情,十二万分的认真。   这次钱小草出事以后,她只能等在家里,什么都做不了,这让钱小花第一次体会到,弱小无助多么悲哀。   所以,即便她并不喜欢习武,可还是想要学功夫,不仅是为了自保,更是为了保护在意的人。   雷风明白了钱小花的意图,并未阻挠,而是点头道:“既然你想学,那你就和小草一起认认真真学。”   在雷风心里,并没有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女子不敢喜舞刀弄剑的想法。   实际上,只要经过这次灾荒的人,都没有了过去的那种,女子应该困于后院困于闺房的陈旧想法。   在乱世中,大家都明白武力的重要,也都知道不论男女,人起码得有自保的能力。   即便灾难已经结束了,这种想法却逐渐流行起来。   女子习武,女子学文,女子经商的事情屡见不鲜。   甚至还有文人,以女子为主角,写了许多的书,老百姓逐渐接受女人能顶半边天的想法。   于是,钱小花和钱小草跟着张超习武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的,雷风、钱小花、钱小草和齐老先生都默契的走在了最前面,而把于成和江岁安两人留在了后面。   只不过,他们刻意营造的二人世界,却被黑豹给破坏了。   每当于成试图靠近江岁安一些,黑豹就冷不丁的横插一脚,硬要挡在两人中间,逼得于成不得不和江岁安拉开距离。   而当于成伸手想拉江岁安的时候,黑豹总是不合时宜的用头拱江岁安,让她给自己撸毛。   一次两次可以说是巧合,可每当于成想要靠近江岁安,黑豹总是这样。足以说明,这并不是巧合。   江岁安看出了黑豹在吃醋,试图和它讲道理。   结果她还没说什么,黑豹就站住脚,头一扭,不肯跟她走了。   不珍惜豹豹的话,那豹豹就不回去了,黑豹浑身上下溢满了怨气。   江雪儿舍不得硬拽它走,又不想惯着它,左右为难,叉着腰瞪着黑豹。 第七十章 求婚成功   于成不舍得江岁安夹在他和黑豹之间为难。   黑豹失踪了很长时间,于成知道,江岁安无时无刻的不在思念它,甚至有时候做着饭或是做着事情,江岁安会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朝着门外张望,盼望黑豹突然回来。   于是,于成主动对江岁安道:“没事的岁安,咱们先回去,回头等我把这野鹿皮还给黑豹,估计它的脾气就好了。”   随后,于成压低了声音,调笑道:“等咱们回了家,把门关上,还不是爱怎么拉手就怎么拉手。”   于成前头的话,让江岁安心窝暖暖的。而他后头的话,则是让她脸上发热。   但这一次,江岁安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瞪于成,而是红着脸默默点头。   其实后头的调笑,于成是随意加的。   他就是喜欢逗江老师,看她脸红,看她娇羞地拒绝他。   然而这一次,他怎么都没想到,江岁安居然会点头同意。   于成顿时喜出望外,不可置信地追问:“岁安,你的意思是我们又可以住在一起了吗”   江岁安没直接回答他,反问道:“于成,你就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我说吗”   重要的事情,什么样的重要事情   起初,于成没反应过来。   直到看到江岁安红肿的眼睛和羞红的脸人,以及目不转睛的眼神,于成福至心灵般的开了窍。   他忽然单膝下跪,激动地看着江岁安。   “岁安!你愿意嫁给我吗从此以后,即便山崩,即便地裂,即便洪水爆发,即便遇上再可怕的天灾和人祸,也不能将我们分开。”   高大而坚毅的男人,半跪在地上,身上古怪又可笑的黄色兽皮,脸上脏兮兮的,甚至能看出不少的伤口。   他的嘴边冒着青色的胡茬,求婚的时候,拿不出一件像样的礼物。   这荒郊野外,自然也不是什么浪漫的场地。   见证人是目瞪口呆的齐老先生、雷风、钱小花和钱小草四人。   啊,外加一头满脸鄙夷的黑豹。   可是,江岁安却觉得,这男人眉宇间的坚毅,从未变过的深情眼神,和他坚定不移的话语,就是最好的彩礼。   他和她,已经跨过了艰难的天灾,熬过了可怕的人祸。   江岁安心里知道,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   所以……   “我愿意。”   江岁安答应了。   “太好了!”   于成激动地站起身,要去拉江岁安的手。   结果手刚伸到一半,黑豹的大脑袋抢先一步,塞进了江岁安的手里。   江岁安也以为,她要和于成手牵手,万万没想到到手的是黑豹粗硬的毛,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呀,你呀。”8090   江岁安用食指点点黑豹的脑袋,不知该说什么。   黑豹像只大猫,理直气壮地蹭着江岁安的手指。   怎么了嘛豹豹离开了这么长时间抱抱,想在主人的身上留下豹豹的气味,本豹就想这么干,气死某个人。   于成悄悄冲黑豹翻了个白眼。   这家伙,要不是看在它救了他的份上,于成真想把它踹一边去了。   不过,在看过黑豹对阵李月儿之后,其实于成并不能确信,若是真打起来,自己能不能打过现在的黑豹。   毕竟黑豹的速度和力量远远在他之上。   于成觉得,他得多用脑力,再加上合适的武器,打败黑豹也是可以的。   实际上,于成败给李月儿,也是吃了没武器的亏。   所以于成暗暗决定,这次回去后,他一定要替自己打造一柄合适的武器。   于成求婚成功,雷风比他还激动,啪啪地拍巴掌。   钱小花和钱小草也跟着拍手,非常高兴她们的江姐姐和于哥哥修成正果。   而齐老先生则是一如既往的捋着胡须,笑得慈祥又和蔼。   只不过,齐老先生的笑容里,夹杂着一丝担忧。他担忧的缘由,是江千远。   刚才,徐镇长他们提前离开的时候,齐老先生看出江清远并不想走,便说那些话,把江千远给劝走了。   齐老先生担心,江千远对江岁安的喜欢,总有一天会控制不住。   到时候,无论是江岁安受了伤害,还是于成受了伤害,亦或是江岁安和于成之间的感情被破坏,都不是齐老先生愿意看到的。   可现下,齐老先生什么也做不了。他并不是那种爱说东家长西家村短的碎嘴人,也不可能主动和江岁安说起,江千远对她的爱慕。   哎,要是他的夫人还在世就好了。他的夫人心思玲珑,一定会想到合适的方式,和江姑娘说这件事的。   想起死去的夫人,齐老先生的眼神黯然下来。   钱小花注意到齐老先生突然心情低落,以为天气太冷,又走了这么久的路,齐老先生累着了,她赶紧过去,搀扶住齐老先生。   江岁安也注意到齐老先生状态不佳。   她的想法和钱小花差不多,而且担心于成穿着一身臭臭的兽皮,身上不知有多少暗伤,得先看看伤吃吃药为好。   于是,几人不再耽搁,抓紧时间回镇上。   快到镇上的时候,于成不太好意思地对江岁安说:“岁安,我穿着这身兽皮,就这么进城去,似乎不太好。要不你们先走,我用轻功溜进去算了。”   “对了。”于成又想起了个好主意:“你带着黑豹走,老百姓的注意力,肯定都被黑豹引去,我要溜进去就更容易了。”   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于成赞赏地看向黑豹的黑豹,这一路上它的无理取闹,也顺眼了许多。   这家伙有时候还是挺好用的,于成美滋滋地想。   江岁安却不同意,于成身上有伤,要是再用轻功,伤上加伤怎么办   “你就别用轻功了,这样吧,雷风和齐老先生的脚程慢,我快一些,你们一起在镇外等我,我回家取衣裳,马上就来。”   于成见江岁安这几日瘦了一大圈,哪舍得她来回跑,便又道:“其实除了丢人些,倒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要不咱们就一起进去算了。”   江岁安仍旧不同意,她顾忌着于成的面子,不愿意叫他丢哪怕一点人。 第七十一章 还是朋友   正在江岁安和于成商量的时候,钱小花站出来提议道:“江姐姐,于哥哥,让我回去取吧,我走的快。”   江岁安没直接答应,而是担忧道:“你一个人回去的话,万一迷路了怎么办”   钱小花知道,江岁安真正担心的,并不是迷路这个缘由。   江岁安是担心她走丢了,于是钱小花道:“那我和妹妹两个人一起回去,有个照应。”   江岁安还是犹豫,自从钱小草出了事之后,她生怕小花和小草离开她眼面前。   一旁的齐老先生劝江岁安:“孩子大了,总要让她们自己做点事情,你也没法老看着。”   齐老先生的话自然是在理的,可江岁安总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不说钱小花,钱小草可是于成拿命救回来的,她怎么舍得她们有一点危险。   正在犹豫间,一行人已经快接近东风镇正门了。   江岁安还没做好决定,不经意的抬头,忽然注意到官道上的江千远。   江千远满腹心事,并没有和差役们一起去酒楼,而是独自一人,慢慢走在官道上,想要理清自己心中的想法。   江千远正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的名字。   声音的主人,正好是让他的心里乱成麻的女人。   江千远立马转过身,跟江岁安打招呼。   齐老先生看见江千远,面色有异,被于成注意到了。   江岁安知道江千远要回镇上!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和差役们们一起,但刚好合她的意。   雷风这次能好起来,少不了江千远大力照顾。江岁安觉得江千远很稳重,钱小花和钱小草回去取衣裳,要是能拜托他帮忙看一下,她就放心多了。   于是,江岁安斟酌了一番,询问江千远能否帮忙。   江千远原本以为遇到江岁安,能跟她一起走。其实他不和差役们一起,拖慢脚步也有这样的打算。   只不过,他没想到江岁安要请他帮忙,看着钱家姐妹,帮她们去取东西,一时之间愣住了,没答应。   江岁安以为江千远有别的事情,歉意道:“江大夫,实在不好意思,是我太唐突了。”   “哪里哪里。”江千远不忍让江岁安失望,赶紧应承下来,答应送钱家姐妹来回。   “近日我有些发胖,该多动动。,正好正好。”   江千远随口找的借口,江岁安却当了真,上下打量她。   “江大夫,你没胖,倒是比从前瘦了许多。”   江千远讪讪地笑,笨拙地找了借口。   就在江岁安和江千远说话的时候,于成走到了齐老先生的旁边,压低声音问齐老先生可是不喜欢江千远。   齐老先生摇摇头,“江夫人挺好的,雷风的伤多亏了他医好,你不在这几日,他对江姑娘也多有照拂。”   于成心中本就对江千远有心结,总觉得他暗中觊觎江岁安。   听齐老先生说,他不在的时候,江千远常来看江岁安,心中顿时不舒服了起来。   正要开口叫江岁安回来,于成忽然定住了。   他再细细一想,江岁安如今已经答应他的求婚,两人很快就能完婚,如果他还是一副防备别人接近江岁安的样子,怕是又会惹得江岁安不喜。爱书屋   于成看得出,江岁安对江千远没有任何意思。   既然如此,他何必非要去捅破江千远的心思。   想到这一层,于成放弃了原先的做法。   “齐老先生您说的对,江大夫是个好人,之前是我不在,所以多有麻烦他,如今既然我回来了,就不好再麻烦他了。”   说完,于成便堆起笑,朝江千远走去。   齐老先生惊讶地看着于成的背影。   于成的性子虽然不跳脱,但是武艺高强,少年意气,总带着一份冲动劲儿。   没想到,经过这一遭,他似乎脱胎换骨了,几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整个人圆滑了许多。   于成走到江千远旁边,抱拳行礼,把刚刚跟齐老先生说过的话,又跟江千远说了一遍。   江千远心中其实期盼于成能发火。   这样的话,说不定顺着事情发展下去,江岁安多多少少能看到他的心思。   可江千远没想到,于成非但不发火,反而左一句感谢,又一句感谢,弄得江千远先不好意思起来。   “其实,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雷风伤的比较重,你家姑娘受了惊,所以我多去了几趟,其实我,我也没做什么。”   江千远听得出,于成话语背后的意思。他不习惯说谎,只能坑坑巴巴的解释。   倒是于成气定神闲,尽管身上穿的是又臭又腥的兽皮,可脸上的表情却一派云淡风轻。   尤其面对江千远不自在的解释,那仿佛掌握一切的姿态,无端让人自惭形秽。   即便江千远再不愿意,他也得承认,于成非常优秀。江岁安喜欢他,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于成感谢完之后还不够,又把自己刚刚求婚成功的消息好消息“分享”给了江千远。   “对了江大夫,岁安已经同意嫁给我了,我们马上就筹办婚礼,到时候给你送一份请柬,你一定要来观礼。”   什么江岁安真得马上要嫁给于成了,他们已经订婚了,这一切就发生在刚刚,他不在的几刻钟之内   江千远袖子下的手,紧紧攥了起来,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只有一件事他能确定,后悔,他后悔没有坚持留下来,和江岁安他们一起走。   可即便他刚才留下来,又能改变什么吗江岁安心系于成,江千远不是看不出来。   江岁安误会于成死去的时候,宁愿为于成守活寡,也并未多看他一眼。   这一刻,江千远忽然明白了。   其实他早已经输了,输给了时间,输给了来得太晚。   江岁安的生命中,早已经有了于成。   他一厢情愿的喜欢,永远不会有结果。   江千远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的爱恋,要拆散别人的恶毒小人。   他宁愿看开,不属于他的,不应该再想。   江千远强忍着心里的酸痛,笑着祝贺于成和江岁安。   “二位郎才女貌,祝你们早日成婚,百年好合。我一定,会去观礼。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也尽管来找我,大家都是朋友,不必客气。” 第七十二章 生生世世   都是朋友,江千远最后的那句话,于成听懂了。   他深深的看了江千远一眼,主动伸出手去,同江千远握手。   “江大夫的话很有道理,大家都是朋友。”   江千远既然想通了,也就不再扭扭捏捏,他也紧紧回握住于成,笑着道:“既然是朋友,那于兄弟千万别同我客气。你家小花和小草需要回去,便由我照看她们吧。”   于成没有意见,一口答应下来。   而江岁安觉得奇怪,之前江千远明明在犹豫要不要帮忙,结果于成说了几句不相干的话,他忽然一口答应下来。   而且江岁安发觉江千远不一样了,可具体是哪里,她一时说不上来。   不过,既然江千远愿意帮忙,总是好的。钱家姐妹跟他一起走,由他照看,江岁安十分放心,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于是,江岁安叫来钱小花和钱小草,让她们跟江千远先走一步,取衣裳来。   她怕两个孩子找不到于成的衣裳,特意嘱咐两人,她的房间里有一套新做的蓝色棉衣,一定要取那套来。   两个孩子记下了之后,加快了脚步,和江千远往城里走去。   齐老先生和雷风俩人一个老一个伤,却也还能动弹,在江千远和钱家两姐妹离开之后,两人并没留在原地等,而是跟江岁安和于成打了个招呼,慢慢往回走。   黑豹觉得无聊的,又不愿离江岁安太远,就近找了个树,蹭蹭爬了上去,躺在树上休息。   因为树木极为高大,黑豹又是蜷缩在树中间,来往的人若不留意,根本发现不了它的存在。   于成和江岁安两人,在官道旁寻了个小茶棚,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坐着休息。等钱家姐妹回来。   茶棚的主人,是一对年迈的老夫妻。   因为年纪大了,两人不抗冻,即便茶棚里没多少客人,他们也点了火炉。   茶棚里渐渐暖和起来,不少原本没准备留下来歇息的人,抵不过温暖的召唤,纷纷停步,进来喝杯茶,吃点东西再走。   老夫妻两个人没料到无心之举,居然带来挺多的客人,乐呵呵忙碌起来。   江先生和于成坐在角落里,为了遮挡其他人的视线,江岁安特意坐到外面,把于成给挡在了里头。   于成慢吞吞的喝着热茶,疑惑地问江岁安什么时候替他做的新棉衣。   “早就替你做好了,可你一直不回来,甚至还差点回不来。”   “岁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情了。”   以后真的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吗江岁安心中不确定。   且不说意外,人总有生老病死。   老话不是说了,阎王要人三更死,不会留人到五更。   江岁安坐直了身体,认真的说道:“于成,若是有的选,我希望将来我比你先死。”   “咔嚓。”于成捏碎了手里的茶碗。   幸好茶水已经喝完,这才免了溅了一身的悲剧。   江岁安还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去查看他的手。首个   于成手上并没有伤,不过茶盏却碎成了齑粉。   于成也才发现自己反应过度,苦笑着道:“这下倒好了,得赔人家茶碗了。”   江岁安嗔怪道:“你也是的,怎么把茶碗捏碎了齐老先生跟我说,你现在圆滑多了,怎么这就捏碎了茶碗。得亏是个粗茶碗,咱们赔了便是。要是稀世珍宝,那可赔都赔不起了。”   “谁让你说话吓我,得亏刚才我没攥着你的手。”于成也后怕道。   “我没吓你,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以后咱们要是百年了,我希望先走的那个人是我。我在奈何桥上等你,不管多久都等你。”江岁安再次强调。   “好端端的,怎么说起了这个。”于成的剑眉皱在了一起。   江岁安叹气:“还不是你,这次吓的我不轻。你这是回来了,要是回不来了呢我好怎么活不下去。”   于成不由得想起,在墓地的时候,他看到江岁安穿了一身的白麻。   于成办过葬礼,他知道,江岁安穿的是未亡人的重孝。也就是说,即便没有举行过婚礼,甚至江岁安都没有亲口答应过嫁他的情况下,江岁安却仍旧在他的葬礼上,着了未亡人的衣裳,以他的夫人自居。   若说没有触动,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刚才人多口杂,于成又沉浸在求婚成功的喜悦里,没来得及细想。   现在静下来了,江岁安这么一说,于成顿时全明白了,心中的感动如潮水般拍击而来。   “岁安我明白。以后不管怎么样,我都不会留下你一个人。若是咱们百年之后,你想先走一步,就先走一步。可咱们说好了,你在下头得等着我,下辈子咱们一起投胎,谁先走谁是小狗。”于成端正了脸色,严肃的说道。   江岁安原本听得挺认真,可是听到最后一句“谁先走谁是小狗”这样孩子气的话之后,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别笑,我是说真的。谁不等人谁是小狗。记住了吗”   江岁安看着于成正儿八经的样子,憋着笑点头。   于成觉得江岁安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直接伸出了手,要跟她拉钩。   江岁安用余光瞟一眼周围的人。   这会儿茶馆里的人已经多了起来,桌子几乎都快坐满了。   她害羞道:“这么幼稚的事情,咱们回家再说。”   “不行,现在就得拉钩。”于成偏要逗她,用小手指去勾江岁安的掌心。   江岁安作势拍他,于成机智躲开,等江岁安缩回手,他又去勾她。   如此两三回,江岁安被他磨得实在没办法,只好背对着众人,悄悄伸出小指,和于成拉勾勾。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将来百年之后。你在下头等我,下辈子咱俩一起出生,一起长大,一辈子一起过。”   于成晃动江岁安的手,笑得像只狐狸。   江岁安白他一眼,心中却格外的甜蜜。   下辈子的事情还没发生,谁知道会不会成真。   可于成却说得仿佛真有其事,江岁安心中也生出一些向往。   她不记得在哪里看过,人若是真有缘的话,三生三世都会在一起。   他们这辈子过完,还有下辈子,还有下下辈子,生生世世在一起,真好。 第七十三章 茶棚生事   于成低下头,在江岁安耳边悄悄的说了句什么话,江岁安的脸“唰”的一下红了。   “岁安,岁安你就依我嘛。”于成紧紧抓住江岁安的手,不让她躲。   “这人来人往大庭广众的,谁要听你说这些。”江岁安斜了于成一眼,虽然是嗔怪的语气,可是眼波流转,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于成故意曲解江岁安的意思,“你是说咱们不在这说,回家说对吗”   “回家也不准说!”江岁安拍了拍于成的手背。让他别抓得那么紧。   于成好不容易求婚成功,生怕将虽然跑了,怎么肯放手。   “岁安,咱们回去以后就成亲好不好”于成摇了摇江岁安的手,祈求道。   “回去就成亲会不会太快了一些”   江岁安心里盘算着,家里的房子虽然盖得差不多了,可家具什么的都没添置,生活用品什么的也还没置办,而且马上就过年了,要是再加上成亲的事儿,她可忙不过来。   江岁安的顾虑,于成也想到了,不过他的打算却跟江岁安不一样。   “不快,我还觉得慢了呢。家里要添东西,这些都由我来置办,成亲的事情也由我来操办,你这段时间就好好休息,开开心心地准备嫁给我。”   江岁安并不怀疑于成的能力,不过,“这么多事都由你操办,你忙的过来吗”   于成早就想好了,把自己的打算告诉江岁安。   “这次我大难不死,等回去我跟徐镇长提一下,放我一段长假。差役队的事情,就交给张超他们去办。我留在镇上,这样的话,我就有很多时间在家了。”   “我认识的人多,置办家具什么的,肯定办得又快又好又便宜。”   “那成亲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江岁安疑惑道。   她知道于成从来没有成过亲,这种事情他会办吗   于成拍着胸脯打包票。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山人自有妙计,你尽管放心。再说了,哪有新娘子操心成亲的的事的是不是你就答应我吧,咱们年前就成亲好不好。了”   江岁安见于成说的有条有理,胸有成竹。   而且于成说的也对,从来没有新娘自己操办成亲的事情,若她出头去办,未免有些喧宾夺主。   江岁安心里的确想嫁给于成,她既然答应了,也不想钓着他,所以江岁安点头。   “都听你的。”   “就按你说的办,家里里里外外,置办家具的事交给你,成亲的事情也交给你,我呢,就安安心心的在家休息,弄弄我的土豆和药材。”   “其实你不弄土豆和药材,我也养得起你的。”于成道。   “你忘了我以前说过什么了吗”江岁安假装生气。   “好好好,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喜欢种土豆就种土豆,你喜欢种药材就种药材,喜欢做什么只管去做,我永远做你的后盾,绝不做你的拖油瓶,也不会拦你。”于成讨饶,   还差不多。江岁安脸上露出笑意,手也不往外挣了。   其实天气这么冷,于成的手心热,就当取暖好了。   正当两人你侬我侬的时候,茶棚外面响起了嘈杂的马蹄声,动静很大。   江岁安和于成起先并没在意,以为只是过路的马匹或是马车,结果那马蹄声停在了茶棚门口,片刻之后,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丫鬟,出现在茶棚里,身后跟着两个家丁。   丫鬟双手叉腰,不屑地环顾了一下茶棚里的众人,故意用手捂住口鼻,像是嫌弃屋里的味道。   茶棚的老板佝偻着腰,小心翼翼的走过去。   “姑娘可是要喝茶要不要吃点心小茶棚里有热茶,要不要给您来一壶”   江岁安注意到屋里的吵杂声,忽然安静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门口,她也跟着众人的目光看过去,顿时愣住了。   真是冤家路窄,这丫鬟可不就是李家大小姐身边那个翡翠。   八月十五的时候,江岁安他们和李大小姐在灯市上起了冲突,翡翠那凶悍的样子,以及李家小姐浑身上下金灿灿的打扮仿佛就在眼前,所以江岁安一下子想起了她。   翡翠对店家的话不屑一顾。   “你们这种小茶棚,能有什么好茶好点心要不是我家小姐累了,想找个地儿休息一下再走,我们才不会进这种地方呢。”   屋里的人听了翡翠的话,表情各异,但都有同样的鄙夷。   这人怕是有毛病,既然挑三拣四,嫌弃不已,干嘛要进来啊还故意说出来,找不痛快是吧   翡翠似乎并没有看出众人的愤怒,自顾自的说道:“哎,算我们倒霉,这荒郊野外的,只能将就将就了。”   随后翡翠一手叉腰,伸出手指,顺着茶棚里几十个人,一一指过去。   “你、你、你还有你们,现在就给我出去,把地方给我家小姐腾出来。”   被指到的人十分不高兴,凭什么他们要给她家小姐让地方,大家都是来休息的,花钱来喝茶,就她家小姐是人,他们不是人吗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也走累了,所以在茶棚里休息一下好上路,为什么要让   翡翠指完之后,见众人不动弹,她越发不高兴。   “喂,跟你们说话呢,都聋了啊我家小姐要用这里,你们这些人赶紧让开。”   可是众人依旧坐在位置上,纹丝不动,没有谁把翡翠的话当真,没有任何人愿意听从翡翠的驱赶。离开茶棚。   翡翠顿时下不来台,脸色胀得通红,随即大声的嚷嚷,抬出李家老爷的名头。   “你们这些刁民,我家老爷可是赫赫有名的巡抚,东风镇上谁不知我们李家。你们要是得罪了我家大小姐,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有人嗤笑出声:“什么李家大小姐,听也没听过,不知是从哪儿来的野鸡,在这里吆喝,叫的真是难听。”   翡翠受了羞辱,恼羞成怒,朝身后的家丁一挥手。   “去给我把那个登徒子拿下,好好教训一顿,打得他皮开肉绽,叫他知道我们李家的威风!”   居然要动手说话的是个文弱书生,见状不由得有些慌张。 第七十四章 爱狗甜甜   书生怕了,于成可不怕。他一拍桌子,愤然站起来,怒道:“这光天化日的,你还敢当众打人不成”   因为江岁安和于成的桌子在角落,茶棚里光线不好,比较暗,翡翠眯着眼睛,仔细看了会儿,才看清于成的样子。   第一眼她并没有认出于成,看到于成身上穿着奇怪的兽皮,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你是哪里来的野人穿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太可笑了。”   即便被当众嘲笑,于成的面色丝毫不变。   “我当是谁原来是李家的丫鬟。你的派头真是大,若我没记错,你家小姐应该是被禁足了吧,这个时候跑出来,怕是李老爷不知道吧。”   若是说别的,翡翠不会怕,可一提到她家老爷,翡翠顿时慌了。   这男人是谁他怎么知道她家小姐被禁足的事情   于成当然知道,因为李家小姐被禁足,是他去李家找韩大夫惹出来的事情,他当然清楚。   见于成知道自家的底细,翡翠嚣张的气焰一下子灭了,强撑着说道:“什么禁足,那事情已经过去了,我家小姐出来散散心怎么了,你这人不要乱说。”   “是不是乱说,你心里清楚。”于成好笑地看着翡翠慌张的模样。   翡翠不敢再大喊大叫,但又不敢不完成她家小姐的吩咐,想来想去,翡翠忍痛拿出自己平时攒下的赏钱。   “喂,你们看好了,我这里有银子,谁要是愿意把座位让给我家小姐,我就给他一两银子!”   这话一出,众人对翡翠的怨气消散了大半,原本冷硬的气氛,居然活络了起来。   想想也是,这时候在外奔波,来茶棚里休息的,都是些穷人。一两银子对李家这种大户人家来说不算多,可对这些穷人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月的粮钱,谁能不动心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对翡翠道:“姑娘,我愿意把位置让出来。”   这人是个路过的行商,本来也是喝了茶就要走了,顺便能捞一两银子,他当然非常乐意。   翡翠忍着心疼,在行脚商人把位置让出来之后,她不情愿地把一两银子给了他。   “喏,钱给你了,快走!”   行脚商人拿了钱,欢欢喜喜的离开了。   其他人见到翡翠真的肯给钱,顿时也心动了。   随即,陆陆续续有人让出了位置。   翡翠拉着一张脸,把银子一一给他们。   很快,茶棚里的人几乎走光,只剩下江岁安和于成这一桌。   江岁安和于成不缺这一两银子,于成穿着兽皮家,江岁安不愿意他在这种大冷天,站在外面受冻,钱小花他们随时就回来了,所以于成和江岁安岿然不动。   茶棚的老板见翡翠出手阔绰,觉得她家小姐应该更有钱,不宰白不宰,便向老板娘使了个脸色,让她把家里最好的点心和茶水,一股脑的都端上来。   翡翠拿钱砸人,虽然有些肉疼,可见众人乖乖听话,心里倒也爽快。   人走的差不多,茶棚空下来,她能够顺利的完成小姐的吩咐,心里松了口气。   因此,即便看到江岁安和于成还占着一张桌子,不过其他的地方已经够空旷,够她家小姐用了,加上翡翠摸不清于成的底细,不敢找他们的茬,就转头出去,向李大小姐复命。   片刻之后,李大小姐走进来。   还是那一身金灿灿的打扮,与破旧的茶棚十分不搭,怀里抱着一只雪白的狮子狗,看起来十分名贵。   那狗身上的打扮,简直和李大小姐如出一辙,金项圈,金链子,镶金嵌玉的金鞋子。   茶棚老板眼都看花了,心里直嘀咕:哟哟哟,这世道,真是人不如狗。   跟翡翠一样,李大小姐一进来,满脸嫌弃捂着鼻子,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什么。   于成并没有去看李大小姐,他的目光落在李大小姐身边的那个男人身上。   江岁安顺者于成的目光望去,一下子认出了李大小姐身边的男人,居然是韩大夫。   因为江岁安之前去杏林医堂卖药的时候,江大夫不在,是韩大夫接待了她,而且韩大夫对她的生发药方推崇备至,所以江岁安记得他。   韩大夫显然也看到了于成和江岁安,整个人呆住了。打招呼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脸上的神情十分尴尬。   李大小姐并没有留意到韩大夫的不自在,她东挑西选找坐的地方,她怀里那只狗简直和李大小姐一样脾气大,嘴角上拉着,活脱脱的嫌弃。   “汪汪汪……”狮子狗大叫,似乎在表达不满。   李大小姐对人不怎么样,对狗倒是挺好,低下头,温柔拍着狮子狗,轻声哄着它。   于成朝天翻了个白眼,很是不屑。   狗的鼻子比人灵敏,狮子狗闻到了于成身上兽皮的味道。   它感觉受到了威胁,叫声急切又害怕,直往李大小姐怀里钻。   李大小姐见爱狗叫个不停,心疼得紧,转头问身旁的韩大夫。   “喂,你快看看我家的狗为啥叫个不停,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是治人的大夫,又不是治狗的大夫,为什么要叫他看韩大夫强压着心中的不喜,草草敷衍道:“我也不清楚,要不你把它放回车上去好了。”   “我不在车上,车上那么冷,怎么能把小甜甜放到车上去”李大小姐觉得韩大夫对她的爱狗不用心,气道:“你到底有没有点用连狗都不会看,到底是不是个大夫”   韩大夫听到李大小姐的话,险些没吐血。   他辛辛苦苦学了这么多年的医术,就因为治不了一条狗的乱喊乱叫,李大小姐就认定他不是个好大夫,她也太不讲理了。   韩大夫想发火,可随即想到,李大小姐很好骗,他跟她在一块,不仅不用花一分钱,李大小姐还倒贴钱给他。   想到这里,韩大夫压下到嘴的怨气,勉强想出个理由,对李大小姐说:“小甜甜可能闻到了什么让他讨厌的味道,觉得不舒服,所以一直叫。”   讨厌的味道,李大小姐环顾四周,目光落到了角落里的于成身上。 第七十五章 召唤黑豹   李大小姐颐指气使,手朝于成一指。   “喂那个谁,给我滚出去你身上的味道臭到本小姐的爱狗了,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韩大夫见李大小姐指的是于成,心里暗道不好,赶忙劝阻李大小姐。   “咱们这次是悄悄出来的,还是不要太高调引人注目为好,这茶棚里的味道本就不好,不一定跟人家有关,要不咱们还是别在这呆了,赶紧走吧。”   一旁的茶馆老板听到了,顿时急了。   他这小茶棚,好不容易来这么个大客人,这大小姐一看就人傻钱多很好骗,他哪舍得让她走。   “大小姐大小姐,您别急着走啊,我这就把那两位客人给请出去,你只管坐,你请上座。”   说着,茶棚老板踮着脚,跑来找于成。   他满脸堆着笑:“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咱这小茶棚,被那位大小姐包场了,实在接待不了您,茶和点心钱我不收了,能不能麻烦您先离开”   “老板,你也太不地道了,这是往外撵我是吧”   于成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并没有生老板的气,他知道老板只是想赚钱,只是这做法忒招人讨厌。   于成知道,真正的问题,出在李大小姐的身上。   或者,更准确的说,问题出在李大小姐的那条狗身上。   茶棚老板见于成不好说话,只得放低身段卖起了惨。   “客人哪,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小店经营不易,实在是对不住您。您看,我家就在这后头,要不,要不您上我家坐一坐也挺暖和的。”   于成不置可否,他并不是要久坐,也就等钱小花他们回来这点时间。   哪怕就像茶棚老板说的,到家里去坐坐,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要走,也不能这么走,弄得他跟丧家之犬似的。   怎么才能打击一下李大小姐的嚣张气焰,以及教训下她家那条爱乱叫的狗呢   于成抬起眼睛,看向那条叫小甜甜的狮子狗。   狮子狗似乎从他的眼神中读到了威胁,汪汪叫的更加起劲了。   大概体型小的狗就是这样,因为本身小,没有安全感,特别容易爱乱叫,以此来彰显恐吓之意。   一旁的江岁安小声问于成:“你可是想要教训教训那狗”   没想到江岁安和他想一块去了,于成毫不犹豫的点头,问江岁安有什么好法子。   “这还不简单。”江岁安神秘一笑,让于成只管看好戏。   一旁的茶盘老板见他们轻声细语,不知道在商量什么,生怕他二人不肯走,茶棚会失去李大小姐这个阔绰的客人。   于是,茶棚老板紧张地劝道:“二位!二位只管到我家里去坐坐。我家,我家有土豆哩。回头让我家老婆子给你们蒸土豆泥吃。”   “我跟你们说,这土豆可是稀罕物。我可是托了好些人,才弄到了俩个。一般的客人,我根本就不会拿出来招待。还请二位高抬贵手,帮帮忙,我好把这场子包给那大小姐。”   什么,请他们吃土豆   听到这话,江岁安忍不住笑了。   她家里最不缺的,就是土豆了。往常卖土豆,江岁安都是先把她家里要吃的给留下来。既然是自己家要吃的,肯定管够,所以江岁安存了不少土豆。   而且,话说回来了,蒸土豆泥的做法,是她先创的。   没想到到了外头,茶棚老板一脸心疼地要请他们吃土豆泥,江岁安怎能不笑呢   茶棚老板见江岁安直笑,又见江岁安打扮朴素,于成更是穿着一身兽皮,像是从山里刚出来的。   他以为二人没什么见识,又说道:“你们两个是从小地方来的,不晓得土豆这个东西吧,我跟你说,这可是个新玩意儿。全国上下,只有咱们东风镇有。土豆不仅能当饭吃,还能当菜吃。能烤着吃,炒着吃,煮着吃,蒸着吃,吃法可多样了,味道极好。寻常要想去买,得早早的排上老长老长的队,去晚了,就连个毛都见不着。”   “我家是托了亲戚的亲戚的朋友的亲戚,好不容易才买到俩个。别的地方,你们连一个土豆都见不着。只要你们愿意把位置让给那大小姐,我,我就请你们尝尝土豆的味道,也让你们回去好跟那些亲戚朋友吹嘘吹嘘,我们镇上的东西,比你们乡下好。”   江岁安见老板越说越自豪,不好意思揭穿他,也不好打击他。   “老板,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请我们吃土豆这事儿就不必了,你放心,做完我们该做的事,我们马上就走。”   说完,江岁安不等老板说话,口里打了个唿哨。   李大小姐抱着白色的狮子狗,一边温柔安抚它,一边瞪着于成和江岁安。   气死了,茶棚老板做事慢吞吞的,商量半天还不把人给撵出去,看把她是小甜甜给吓了。   俗话说狗仗人势,狮子狗仗着李大小姐给它撑腰,越叫越欢,越叫越狠。   就在众人毫无察觉的时候,茶棚挡风的帘子开了,一道黑色的身影静悄悄走进来。   狮子狗疯狂的吠声忽然一顿,狗脸上露出了极度恐惧的神情。   它、它、它怎么闻到了野兽的味道   李大小姐见自己的爱狗不叫了,本来心中很高兴,可是很快察觉到小甜甜的身体僵硬,整只狗在发抖,样子不对劲,让李大小姐心中很不安。   她转头想询问韩大夫,结果头刚一扭,余光看见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本能地瞧了过去,李大小姐抱着狮子狗的手臂猛然一紧,把怀里的小甜甜勒得直翻白眼。   天、天、天哪!她看到了什么一头黑豹!一头野生的!可怕的!黑豹!就、就、就站在她身后。   李大小姐脑子里一片空白。   韩大夫顺着李大小姐的目光看过去。   “啊!!!救命啊!有豹子啊啊啊啊啊!。   韩大夫浑身一激灵,想朝门外跑,可是去的路上有黑豹堵着,惊慌之下,他朝着于成和江岁安跑去。   三步并作两步,他窜到了于成和江岁安的桌底下,抱着脑袋瑟瑟发抖。   韩大夫的尖叫声惊醒了李大小姐,恐惧战胜了她心中对狮子狗的喜爱,下意识地举起手,把狮子狗朝黑豹扔去,转身朝江岁安和于成跑过来。 第七十六章 教训一下   继韩大夫钻进江岁安和于成的桌底下后,李大小姐也跟着钻了进去。   桌底下,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一同扭过头去,试图避免看到对方的狼狈,神情变得格外尴尬。   黑豹扭过头,躲开迎面扑来的狮子狗。   狮子狗摔在地上,在黑豹无意识的威压下,四肢贴着地,恐惧的呜咽着。   黑豹盯着地上的白色狮子狗。   这家伙哭什么呢吵死了!   黑豹抬起爪子,想拍狮子狗。   就在这时,江岁安出声道:“好了好了,不要打它,它太小了,不够你一爪子拍的。”   李大小姐听到江岁安的话,脸上溢满嘲笑。   这女的疯了吧看到黑豹不躲,居然敢去命令它。她是嫌命太长了吗豹子可是凶猛的野兽,怎么可能听她的话。   然而,黑豹接下来的动作,让李大小姐的嘲笑变成了震惊。   只见黑豹悻悻收回爪子,朝着狮子狗威胁地呲了呲牙,然后迈着优雅的步伐,慢悠悠走到江岁安的身边,撒娇地蹭了蹭江岁安的腿。   李大小姐惊得下巴差点掉下来,韩大夫也同样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打死两人也想不到,黑豹居然真的听江岁安的话,而且和江岁安非常熟。   向江岁安撒娇的黑豹,不屑地掀了掀眼皮,看到桌子底下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嘴角上扬了一下,对两人的行为十分不屑。   这两个人类的脸上是什么神情哪,打人可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哎,豹豹才懒得动呢。   江岁安弯下腰,摸了摸黑豹的大脑袋,揉了揉它的圆耳朵。黑豹幸福的眯起眼睛,一副任君采颉的模样。   安抚了黑豹之后,江岁安憋着笑,转头对桌底下的韩大夫和李大小姐说:“二位出来吧,黑豹是我养的,不咬人。”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也不咬狗。”   韩大夫见黑豹真的很听江岁安的话,一点都没有攻击人的迹象,自觉蹲在桌底下不好看,便战战兢兢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哈,哈哈,原来,原来这黑豹是江姑娘养的。江姑娘可真厉害,敢养如此凶猛的野兽,在下佩服,佩服。”   韩大夫打着哈哈,客套的说着。脸上的笑容很僵硬,脚下悄悄往后挪着步子,远离江岁安和黑豹。   江岁安挺看不见韩大夫,有妻有妾还在外头乱搞,并不搭理他,弯腰低头看着李大小姐。   “大小姐怎么了你是觉得桌子底下呆的很舒服,不想出来了吗”   李大小姐怎么不想出来,她是吓得脚软了,现在脚上没力气,动不了了而已。   她没好气的冲着江岁安嚷嚷:“本大小姐想呆在哪就呆在哪,你这个贱民管得着吗”   贱民江岁安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称呼,差点气笑了。   人说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这李大小姐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见了棺材也不落泪。都被黑豹吓得躲在桌子底下动弹不得了,嘴却还这般硬。   不过话说回来,江岁安挺佩服李大小姐的。   毕竟,一个人要没眼色到这种程度,挺难得的。   可她又不是大小姐的丫鬟,可不会惯着她。   江岁安在黑豹的后脖颈处拍了拍。   黑豹抬头瞥了眼江岁安。   它明白主人的暗示,那它有什么好处呢   江岁安用口型吐出了一个字:肉。   黑豹摇了摇脑袋,他才不稀罕肉呢,在野外打猎的日子天天吃肉。   江岁安只好改口,向黑豹承诺多给灵泉水。   谈价成功的黑豹不紧不慢站起来,朝李大小姐走过去。   李大小姐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正往桌外爬,准备站起来。   结果,人站到一半,忽然感觉身上的衣裳一紧。   李大小姐下意识转头,看见黑豹咬着她的衣服往后扯。   “啊啊啊!!!”李大小姐狠狠摔倒在地,疯狂挣扎,一边蹬一边大喊“救命救命”。   可是,早在黑豹进来的时候,丫鬟翡翠和家丁已经吓得逃出了茶棚。刚刚从桌底下钻出去的韩大夫,没有胆子在黑豹的嘴下救李大小姐。   在李大小姐惊恐的喊声中,韩大夫忙不迭逃出了茶棚,头都不回。   李大小姐眼角余光瞥到韩大夫逃走的身影,恨得银牙暗咬。   这个姓韩的,平时对她甜言蜜语,占尽了便宜。到了关键时刻,却丢下她一个人逃走,太不是东西了。   可能是因为被吓的太惨了,也可能是被韩大夫气狠了,李大小姐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停下蹬腿,见黑豹只是咬着她的衣裳不放,没有伤害她的意思,李大小姐灵光一闪,明白过来。   黑豹是受了江岁安的指使,在戏弄她。   若是一刻钟前,李大小姐一定会对江岁安破口大骂,甚至出言威胁。   但如今这境况下,她明白了,再得罪江岁安,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于是,生平从不向任何人服软的李大小姐,难得低下了头,用乞求的语气问江岁安:“麻烦你,让你的黑豹放开我吧”   江岁安挺疑惑,她以为李大小姐会“宁死不屈”,继续发脾气。   万万没想到,李大小姐居然选择了妥协。   好吧,江岁安收回先前的话,李大小姐还没有蠢到不可救药。   江岁安本就只想教训教训李大小姐,也没真想取她性命,见她老实下来,江岁安便让黑豹松开嘴。   不过,为了不落下口实,黑豹回来之后,江岁安假惺惺地对李大小姐道:“还请大小姐请见谅,我家黑豹野性未驯,有时候难免管不住,吓到你了,实在对不住。”   虽然话这么说,但江岁安的脸上,没有丝毫歉意。   李大小姐又不瞎,当然看得出来。可江岁安有黑豹护着,而她这边,丫鬟跑了,家丁跑了,连那姓韩的都跑了,就她一个人,李大小姐也没胆子发火。   不过虽然没发火,李大小姐却还是嘴硬的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原谅你了。”   江岁安扯了扯嘴角,没理李大小姐。   茶棚外响起了动静,隐隐能听到钱小花的声音。   肯定是小花把衣服送来了,江岁安更不耐烦同李大小姐掰扯了。   “既然大小姐要包下茶棚,我们就不打扰你的雅兴了。”   说完,江岁安带着黑豹,和于成一起出了茶棚。 第七十七章 恶毒小姐   钱小花果然带来了棉袄,于成走到茶棚后头,找了个僻静的地儿换衣服。   在他换衣服的时候,黑豹蹲守在一旁。   于成当然不会自作多情,认为黑豹是担忧他,来保护他。   果不其然,他刚一脱下兽皮,黑豹就叼走兽皮,连头都没回,直奔江岁安身边。   这个小气的家伙,于成哭笑不得。   江岁安顺手帮黑豹把兽皮捆成一团,这样更容易叼在嘴里。黑豹非常高兴,甚至高兴地“嘤嘤”叫了两声,叼住了兽皮。   钱小花和钱小草原本挺害怕黑豹的,一点都不敢靠近它。可是听了黑豹有趣的叫声后,两个小姑娘的害怕烟消云散,齐齐惊呼“好可爱”。   黑豹偏过头,歪着脑袋打量两个小姑娘,半圆的耳朵一动一动,嘴里叼着团兽皮,满眼疑惑。   钱小草忍不住伸出手,在黑豹的耳朵上薅了一下。   小姑娘的手软软的,黑豹觉得挺受用,凑过去让钱小草再挠挠。   钱小草自然不会拒绝,开心地替黑豹挠痒痒,钱小花看得手痒,跟着挠黑豹的脑袋。   两个小姑娘挠得欢,黑豹十分享受,一时间其乐融融。   躲在门后的茶棚老板看傻了眼,直到江岁安一行人离开后,他都没回过神。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现在镇上的人已经开始流行养野兽了吗   翡翠躲在马车后,两匹拉车的马儿早就被黑豹吓破了胆,倒在地上直抽抽。她看着江岁安他们和黑豹一起走了,等了一会儿,没看到他们回来,翡翠才拖着发软的双腿,战战兢兢地走进茶棚。   一进茶棚,她就看见李大小姐狼狈地蹲在桌子底下。   看见翡翠,李大小姐怨气冲天,可两腿酸麻,一点力气都没有。   “蠢东西,还不快过来扶我!”李大小姐愤恨地瞪着翡翠。   翡翠赶紧上前,挪开桌子,把李大小姐扶到凳子上。   “啪!”李大小姐一巴掌甩在翡翠脸上。   “你个没用的东西,居然丢下本大小姐自己跑了,我要把你千刀万剐,叫你不得好死!”   翡翠捂着脸跪倒在地,吓得连连求饶。   “大小姐饶命,大小姐饶命。”   李大小姐沉着一张脸,命令翡翠:“抬头。”   翡翠不敢违抗命令,只得抬起头,结果眼前一黑,鼻间闻到一股难闻的味道,鼻子哗啦啦流血,整个人疼得蜷缩成一团,倒在地上。   李大小姐一脚踹在翡翠的脸上,绣花鞋底的脏东西全都粘在翡翠脸上,和翡翠的鼻血混在一起,又脏又可怜。   李大小姐犹觉不解气,她不顾翡翠的流血不止和倒地痛呼,鞋底在翡翠脸上碾来碾去。   “背主的贱骨头,不疼不晓得长记性是吧,那就让你疼个够,好叫你的猪脑子长长记性!”   翡翠哭着求饶,却不敢反抗。她深知李大小姐的脾性,反抗只会招来更多的毒打,甚至有可能丢了性命。   李大小姐又踢又踹,嘴里骂骂咧咧,翡翠的鼻血流的到处都是,一张脸肿胀得老高。   一旁的茶棚老板和老板娘不忍地偏过头去,不敢再看,老板娘心里更是直嘀咕:这个大小姐也太恶毒了,好好一个漂亮的丫鬟,叫她打得不成人样。   翡翠哀哀求饶,可大小姐的脾气比以往都烈,完全没有停手的打算,翡翠生怕自己被打死,强忍着剧痛道爬起来,抱住李大小姐的大腿。   “贱婢放开我!”李大小姐怒斥。   “大小姐,大小姐饶命啊,奴婢,奴婢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奴婢能,奴婢能帮你去教训刚才那对无礼的男女!求大小姐给奴婢一个赎罪的机会!求大小姐给个机会吧!”   李大小姐听到翡翠后头的话,停下了动作。   刚才钻进桌底下的时候,她已经认出了江岁安和于成,也想起了之前在灯市上结下的过节。所以李大小姐认定,于成是故意嘲笑她,而江岁安则存心使唤黑豹来吓她。   李大小姐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白色狮子狗身上。即便黑豹已经离开了,可残留的威压,仍旧让狮子狗趴在地上不敢动。   李大小姐冲翡翠抬起下巴,全然不顾翡翠的伤,让她抱起狮子狗。   “地上那么脏那么冷,把小天天冻坏了怎么办”   翡翠忍着脸上和身上的伤痛,走到狮子狗旁边,伸手要饱起狗的时候,发现小甜甜不仅被吓尿了,连屎都被吓出来了,它的毛又长,沾得后半身全是狗屎狗尿,极其恶心。   “大、大小姐,小甜甜它、它拉了。”翡翠肿成一条细缝的眼睛哀求地看向李大小姐,期望大小姐能大发慈悲,收回成命。   李大小姐也看到小甜甜拉屎拉尿,脸上露出了嫌恶。可她并没有收回命令,反而喝斥翡翠:“叫你抱就抱,这点事你都不能为我做,我要怎么相信你会替我办大事”   翡翠一听,顿时明白她家小姐把她求饶的话听了进去,也就是说,大小姐不会杀她了。   看在狗屎能换回一条命的份上,翡翠强忍着不愿和恶心,把小甜甜抱在怀里。   李大小姐满意的笑了,这还差不多,看样子这贱婢倒有几分忠心,那就留着翡翠的贱命,去对付那两个胆敢戏弄她的狗男女。   李大小姐一想到自己两次被江岁安和于成逼得狼狈不堪,更甚者,因为他们,她被弄得仿如丧家之犬,尴尬的模样悉数被普通老百姓看在眼里,李大小姐心里就火冒三丈。   哼,要是不能整得那对狗男女身败名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她李雪的名字就倒着写!   “你”李大小姐指着茶棚老板,命令道:“去给我弄一辆新马车来。”   茶棚老板叫苦不迭,“大小姐,这荒郊野外的,我上哪给您弄马车去啊。”   “那就去城里叫来。”李大小姐理直气壮地说。   “这,这一来一回起码得半天时间,小的还要做生意呢。”茶棚老板看过了李大小姐对待翡翠的残忍后,一点也不想替她办事。   李大小姐随手拔下金戒指,扔到茶棚老板脚下。   茶棚老板捡起来一看,差点乐疯了,金戒指硕大精致,起码值一千两。   “大小姐您放心,我一定给您叫个新马车来。” 第七十八章 我回家了   于成和钱小花、钱小草以及江千远,一路回到了东风镇。   因为黑豹的缘故,路上的行人都下意识离他们远远的,倒让他们一路畅通无阻。   就连镇门口,原本排着长队要进城的队伍,看到黑豹之后,也吓得尖叫着散开。   尽管江岁安一再强调,黑豹不会伤人。可老百姓谁也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根本就不敢靠近他们。   好在守城的差役们,事先得了徐镇长的吩咐,不仅知道了于成“死而复生”的事情,也知道黑豹的事情,并没有为难江岁安他们。   进了城之后,于成笑着请江千远前往酒楼。   “一路多有麻烦江大夫,还请江大夫赏脸,吃杯水酒。”   江千远推迟道:“不了不了,一会还有事情,我就不去吃酒了。”   谁知于成并未放江千远离开,反而拉着他的手臂,熟稔地道:“江大夫,别同我们客气。反正一路走来的时间,花的时间也不少,不差吃杯水酒的功夫是不是”   江千远还要推脱,只听于成又道:“江大夫,你要是同我客气,我心里可过意不去。回头我和岁安成亲,还要请江大夫来喝喜酒的。江大夫要是这么见外的话,我可不好意思请你了。”   江千远觉得于成话里有话,抬头看去,却只见于成一脸真诚,目光澄澈,并不像有奸猾之意。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江千远心中暗暗思忖。   不过,既然于成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江千远不再推辞,答应下来。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成很高兴,让钱小花和钱小草跟着江千远先去酒楼吃饭,他和江岁安稍后就到。   钱小花和钱小草自然没有什么意见,跟着江千远往酒楼去。   于成看着江千远和钱家姐妹慢慢远去,终于只剩下他和江岁安两人独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一旁的江岁安瞧着他脸上得意的笑容,纳闷道:“你在高兴什么”   于成笑而不语,拉住江岁安的手。   “岁安,咱们回家好不好”   其实江岁安很不解,为何于成特意把江千远和钱家姐妹支开。既然他已经换上了新棉袄,完全可以直接去酒楼,何必要专门回家一趟   想着想着,江岁安便把自己的疑问提了出来。   于成含情脉脉盯着她。   “岁安,酒楼里有吃有喝,让他们热闹去。那儿人多嘴杂,咱们好好回家说说话不好吗”   江岁安愣住了,问于成:“你的意思是,咱们不去酒楼了”   “不是不去。”于成摇头。“反正晚点去也可以。”   “晚点是多晚天都快黑了,再晚不得等半夜。”   “那就半夜再去,我想回家,和你单独呆一会儿。”   于成的手指微微挠着江岁安的掌心,眼神火辣辣的。   江岁安似乎明白了于成的目的,嗔怪道:“咱们正站在大街上,你瞎想什么呢”   于成理直气壮:“反正周围也没人,黑豹把人都吓走了。我想想怎么了。”   随后,他低下了头,在江岁安耳边小声道:“我可不光是想想而已。”   江岁安觉得耳朵发痒,脸发烫,伸出手在于成的胸口捶了一下。   “你学坏了是不是”   “我能跟谁学”于成假装喊冤:“我跟黑豹呆了这么多天,难不成我还跟它学坏不成”妙书吧   黑豹蹲坐在两人旁边,盯着江岁安和于成。   它的小脑瓜里正在纠结,要不要分开两人。   恍惚间,黑豹似乎察觉,于成提了他的名字。   哼,这个家伙一定没有说它好话。   黑豹起身,走到江岁安腿边,拿头顶江岁安,硬生生分开他们。   于成正盯着江岁安的耳朵瞧,白白小小真可爱。   冷不丁的,人被黑豹顶开了,心里又好气又好笑。   哎,他是把钱家姐妹和江千远给支开,没想有黑豹这个碍事的家伙,跑来挡在中间。   怎么才能把黑豹也给支开   于成思索了一下,不顾黑豹的阻挠,隔空拉住江岁安的手。   “岁安,咱们快回去。”   回去之后,他再想有办法把黑豹给支开。   江岁安不知道于成怎么突然急着回去,不过因为黑豹在街上,大家躲得远远的,弄得他们很显眼,所以江岁安也想快点把黑豹带回去。   尽管江岁安和于成走得挺快的,可是他们的速度,在黑豹的眼里跟爬差不多。   它懒洋洋的缀在两人的身后,时不时快走两步,想分开江岁安和于成。   不过,这下子于成学乖了,紧紧握住江岁安的手,不管黑豹怎么拿头顶拿头撞,他也不松手。   黑豹真想上去咬他一口。   可是,江岁安就在旁边,黑豹有预感,若是它真得咬了于成,江岁安会很生气。   好吧,看在江岁安的份上,啊,不,准确的说,是看在好喝又舒服泉水的份上,黑豹决定,暂时不跟于成抢江岁安了。   因为顾虑到于成的伤刚好没多久,所以,尽管于成一直催着赶路,但江岁安仍旧走一走,停一下,生怕他身上的伤口崩裂。   其实,拜强悍的体质所赐,于成的伤疤都已经渐渐在消退。   不过,在于成连番的催促下,他们还是在天黑下来前,赶回了家里。   寺庙已经彻底被改造成了新房,这是家里新房盖好之后,于成第一次回来。   原本破旧的木门,换成了气派的红色大门,还用黄铜做了门把手。   江岁安推开大门,走进了院子里,转过身看着于成,笑吟吟说道:“于成,欢迎回家。”   很多年后,于成都会想起这个瞬间,以及多年前,他曾在一个小院门口,许下的那个愿望。   那个落雪的夜晚,他曾站在江岁安家的门口,看着她从灶房探出头,笑着问他想吃什么。   当时,他曾许愿,想和江岁安组成一个家。   而现在,他的愿望要成真了。   虽然没有跨过千山和万水的艰辛,但是他和江岁安熬过的时间和灾难,并不容易。   好在,所有的艰难都值得,所有的不容易,都变成了珍贵的回忆。   这一次,于成又许下了一个愿望。   他希望和江岁安长长久久,圆圆满满,三生三世,不离不弃。   于成抬起脚,跨过了大门。   他揽住江岁安的肩膀,在狗子们热烈的吠叫欢迎中,哽咽着道:“我回家了。” 第七十九章 场面应酬   岁岁和平安奔出来,一下子就看见了黑豹,狗脸上居然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很快,它们亲热地围着黑豹,鼻子嗅来嗅去,叽哩哇啦叫的欢快。   黑豹叼着兽皮,直挺挺地坐在狗子们中间,一副高高在上,不屑和狗子们玩的模样。   狗子们傻傻撒欢,几个小的狼狗,甚至直接用鼻子去拱黑豹,压根不在意它的冷淡。   黑豹起初还能假装高傲,似乎不愿意与狗子们玩。   可是没几秒,狗子们的热情就感染了它。它不由得放下了兽皮,跟岁岁平安它们打闹起来。   十只狗子和黑豹在院中滚来滚去,你追我赶。玩到兴起处,黑豹甚至腿一蹬直接窜上了房顶。   原本整洁的院子,被它们闹得尘土飞扬。好在院子足够大,再加上后头的十来亩地,狗子们和黑豹完全跑得开。   于成揽着江岁安,一脸得意地看着黑豹被狗子们吸引去了全部的注意力。   “岁安,咱们屋里说话去。”于成高兴地要进屋,江岁安却担心,狗子们和黑豹闹腾个不停。没轻没重的,万一踩坏后院新种的土豆咋办。   ”你先进去歇会儿,我去后头看看。顺便让狗子们和黑豹别闹了。”   说完,江岁安不等于成说话。抬腿便往后院去。   于成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背影,傻眼了。   黑豹“嗖”的一下从于成眼面前窜过去,尾巴还特意在他的腿上甩了一下,仿佛在示威。   于成气得牙痒痒,到屋子里狠狠灌了两口冷茶。   哎,他怎么就找不到和岁安独处的时间呢   江岁安在院子后头,整理好土豆。   果然,黑豹和狗子们打闹的时候,不注意踩了土豆的幼苗。   好在这批幼苗已经长了一段时间,根茎足够结实,没有被踩坏。   检查完土豆,江岁安放了灵泉水,叫狗子们和黑豹来喝。   黑豹呱唧呱唧地喝完了一碗,抬头看着岁安。   江岁安心领神会,又给它倒下去一碗。   黑豹连喝了三碗,喝饱以后,忽然伸爪,把碗给打翻了。   这是怎么了江岁安赶紧把碗翻过来放好。   哪知道黑豹伸爪子,又把碗打翻了。   “你在闹腾什么”江岁安没好气的拍黑豹的脑袋。   黑豹不服气,别过头去,把后脑勺留给江岁安。   江岁安纳闷,黑豹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咕噜噜全喝了吗又闹什么小脾气   江岁安仔细回想了一下。   要是她没记错,上次黑豹拍碗,是因为她把饭和肉混在一块了,而黑豹根本不爱吃饭,所以发了小脾气。   这次是为什么   江岁安看着空空如也的碗,灵光一闪,忽然明白为什么黑豹要拍碗了。   黑豹是嫌弃现在灵泉水的味道,没有以前的仙泉水好喝。   江岁安暗暗咋舌,黑豹的味觉也太灵敏了吧,狗子们根本就没有尝出来,灵泉水和仙泉水有什么不同,天天照样喝得欢畅。   而黑豹只一口,就喝出了不同,喝完之后,嫌弃不已。   对着黑豹这副傲娇的小脾气,江岁安哭笑不得。   她放下手中的碗,摸了摸黑豹的后脑勺,好声好气地哄道:“豹豹啊,对不住啦,泉水的味道会慢慢好起来的。只是呢,现在只能这样了,你先将就一段时间,我会努力让它变成以前的味道,好不好”   江岁安诚恳的道歉,和温柔的安抚,黑豹扭回头去,轻不可见的朝江岁安点了点脑袋。   江岁安把黑豹一顿好夸,夸得黑豹高兴起来,又跟狗子们跑去玩了。   江岁安到灶房里放了些灵泉水,端去给于成喝下。   然后,她看看时间不早了,便催着于成去酒楼。   “大家都在酒楼,虽说有吃有喝的,但说到底,也是为了庆祝你没事。你也不能去太晚,那样太失礼。”   江岁安的话很有道理,于成即便再想跟江岁安独处,也知道今儿的好时机,已经过去了。   “好吧,咱们走。”   江岁安嘱咐好狗子们和黑豹好好看家,和于成一起离开小院,前往酒楼。   徐镇长定的,是镇上最好的大酒楼,上上下下足有三层。   往常在晚上,因为宵禁,酒楼是不开的。   不过今儿有徐镇长在,宵禁自然不成问题。   果然,江岁安和于成到酒楼外的时候,酒楼里一片明亮。   酒杯碰在一起的声音,筷子在菜盘里敲动的声音,凳子挪动的声音,人说话的声音,此起彼伏,十分热闹。   酒店门口站着个店小二,一看到江岁安和于成,他便机灵的打开门,恭恭敬敬的将两人迎进酒楼。   门开后,里头热闹的声音溢了出来。   徐镇长正在各个酒桌之间走来走去,碰杯欢笑,一抬头看到了于成,他爽朗地大笑着走出来。   “来来来,于成啊,这可是为你办的宴。你这个主人家现身的这么晚,快进来快进来,罚你先喝几杯。”   于成同样笑着走进去,“镇长您说的是,怪我来得太晚,我这就自罚三杯。”   说着,于成就近拿了个酒壶和空酒杯,倒了三杯喝下去,自如地和其他人应酬起来。   江岁安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成这一面。   往常于成在家的时候,说话老实,人特正经,有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木讷。而家里大部分的事情,都是由江岁安做主,所以江岁安一直以为于成不擅交际。   不过,现下亲眼看到他于成和他的朋友们相处,熟稔熟练,场面上说起话来也十分圆滑,江岁安觉得挺惊奇的。   她并不讨厌于成这一面,因为于成说话虽然圆滑,但并不狡猾,更不腻歪。有时候,一些场面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倒透着几分真诚和朴实,江岁安觉得很有魅力。   当然,江岁安的这种感觉,也可能是因为她心悦于成。   俗话说得好,情人眼里出西施。   就连于成之前穿兽皮那难看样子,江岁安丝毫不觉得难看。大概失而复得之后,于成在她眼里,怎么样都好吧。   于成带着江岁安应酬了一圈,他知道江岁安不太喜欢这么闹的场合,便和徐镇长说了一声,特意开了一个单间给江岁安,还让钱小花和钱小草陪着江岁安,随后才又去和兄弟们喝酒。 第八十章 差点的吻   江岁安很少到酒楼吃饭,她看了看桌上的菜色。   可能是因为徐镇长吩咐比较匆忙,桌上大多是些普通的家常菜。不过样子倒是精美,摆盘也很是好看,不愧是镇上最红火的酒楼。   而在桌子正中间摆着的,俗称镇桌菜的位置,赫然是一盘清炒土豆丝。   原来土豆已经这么受欢迎了,连大酒楼都用上了她的土豆。   江岁安高兴地伸出筷子,夹了一筷子土豆丝,尝尝味道。   大厨的手艺很不错,土豆丝切的很细,咸味也调的刚好,爽口又开胃。   上菜的小二,看见江岁安先挑土豆丝吃,连连夸赞她有眼光。   “姑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我们这最受欢迎的一道菜,尤其这原料,土豆,十分难得,得个把月时间才能买到呢。而且啊,还得早早的去排队,晚了可就买不到了。我们这有专门去买土豆的伙计,个个土豆都是他亲手挑的,绝对是品质最好的。”   店小二把土豆吹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就连江岁安这个种土豆的人,也听得目瞪口呆,恍惚之间,觉得她自己种的土豆,怕是什么稀世珍宝。   一旁的钱小草忍不住说道:“土豆真有那么难得吗”   钱小草可是清楚的记得,家里自打江岁安种土豆以来,就从没断过土豆的菜。别说炒土豆丝,土豆饼、土豆烧肉、土豆块,甚至土豆条,那也是常吃的。   原来,土豆在外面那么难得的吗   店小二见钱小草是个半大的孩子,以为她没什么见识,越发起劲得夸着土豆的珍稀。   谁知钱小草的一句话,让店小二瞬间愣住了。   只听钱小草说:“可是土豆就是江姐姐种的呀,我家天天吃土豆呢。”   店小二的神情,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   因为店里去买土豆的,是大掌柜的亲戚。传菜的店小二,从来没有买过土豆,自然也就没有见过江岁安。   他怎么也没想到,眼前这个漂漂亮亮,文文静静的姑娘,居然就是镇上唯一卖土豆的人。   江岁安见店小二面色讪讪,善解人意的道:“其实你说的没错,土豆个把月才能收,的确很难得。若不是我家能种土豆,也得过好久的时间才能吃上一次炒土豆丝。”   江岁安的话,让店小二有了台阶下。   他笑着点头:“是是是,姑娘说的是,得亏你有本事能种土豆,咱们才能吃上。你慢慢吃,你慢慢吃,有什么叫我便是。”   店小二退了下去,钱小草不安地问江岁安:“江姐姐,是不是我说错话了让那位哥哥不高兴了”   江岁安见钱小草一脸惊慌,胆小的缩在一边,跟从前的大胆活泼一点都不一样,连忙安慰道:“不是,小草你没有说错话,刚才那位店小二也没有不高兴,你放心。”   听了江岁安的话,钱小草才慢慢放下心来。脸上重新有了笑意。   钱小花和钱小草比江岁安先到酒楼,已经吃饱了。而江岁安今天折腾了一天,之前又因为于成的“死”没有胃口,因此桌上的菜,倒有大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吃好后,江岁安看看外面。   于成和徐镇长他们还没喝完,一旁还摸起了牌九,越发的热闹,眼看一时半会儿是结束不了了。   天色已经很晚了,钱小草连打了好几个哈欠,脸上满是困意。   于是,江岁安跟于成说了一声,准备先带钱小花和钱小草回去休息。   其实于成也想走,但是徐镇长盛情挽留。差役队员们也都喝的正热闹,他走不了,只得叮嘱江岁安,路上小心,这边结束了,他立马就回去。   江岁安点头,让他少喝一点,早点回家。   旁边的张超搂着于成的肩膀,好哥俩似的说道:“嫂子你尽管放心,我肯定不会灌醉于大哥的。”   江岁安看向他,笑着道:“那我就信了你的话,若是于成没多喝,下回你来我家,我给你做土豆粉吃。”   其实张超原本只是随口一说,谁成想江岁安提起了土豆粉,张超眼睛一亮。   “嫂子,这话可当真”   不过是个土豆粉,能费多少事何必骗他,江山微笑点头,“自然是当真的。”   这下,张超高兴极了,拍着胸脯向与江岁安保证,他绝不会让于成喝多的。   于成哭笑不得,他哪里需要张超来照顾,这家伙,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   不过张超却把江岁安的话当成圣旨一般,在江岁安带着钱家姐妹回去之后,张超果然如他所保证的,不让于成喝多。   他要是怎么做的呢,就是谁敬于成酒,他就去替于成挡酒。   好家伙,于成没喝几杯,张超喝了个酩酊大醉。不到半夜,张超便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于成只能亲自扛着他,送他回家。   不过,于成正好借着送张超的机会,让徐镇长带着其他兄弟玩儿,他就先回去了。   徐镇长也喝了不少,舌头都喝大了,胡乱的点点头,又和旁边的兄弟划拳去了。   于成送完张超,回到了家里。   他原以为江岁安已经睡下了,没想到一推开门,堂屋里还亮着一盏黄黄的灯。   灯影下,江岁安正托着一块布,不知在缝什么。   于成走进堂屋,心疼的道:“岁安,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什么东西这么重要,明儿天亮了再缝也来得及。”   “正好有空,等你回来,顺手做点活,闲着也是闲着。”   江岁安笑着放下手中的布。   于成注意到,那步是他的袜子,头上破了个洞,江岁安正在补。   于成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握住江岁安的手,凝视着她的双眼。   “怎么这样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吗”江岁安摸摸脸颊,不明白为什么于成的眼神怎么突然变得怪怪的。   “岁安,你真好。”   于成慢慢低下头,专注的盯着江岁安的面庞,向她的唇凑去。   江岁安明白了,心里不由得扑通扑通跳,并没闪躲,反而微微仰起头,等待于成的吻降临。   就在于成即将吻到江岁安的时候,黑豹极其不合适宜的奔了进来。   由于跑得太猛,它刹不住,直接撞到了于成和江岁安身上,把两人给撞开了。 第八十一章 嫉妒死你   旖旎的气氛就这么被冲散了,江岁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羞红脸,把缝好的袜子扔给于成,转身脚步匆匆去灶房烧热水了。   于成站在堂屋,咬牙切齿的瞪着黑豹。   黑豹一脸茫然,显然不觉得自己破坏了什么好事,两只绿油油的眼睛没好气地回瞪于成,跑出屋子和狗子们到后院疯玩去了。   剩下于成一个人站在堂屋里,生气不是,不生气也不是,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上下不下的。   江岁安端来热水,让于成洗漱,小声说道:“一会洗完了,屋里歇着吧。”   于成起初没反应过来,愣愣地道:“不到屋里歇着上哪歇”   可是随后他明白了江岁安的意思,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岁安,你的意思是,今晚我可以留在你的屋吗”   江岁安一边拧着热帕子,一边强装镇定地道:“小花和小草有她们的房间,你要来便过来。”   于成大喜过望,刚要点头答应,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却犹豫了。   江岁安见他突然不说话,纳闷看着他。   于成缓缓摇了摇头,郑重道:“岁安,我想让你风风光光嫁给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婚礼。为了避免闲话,成亲前,我们还是分房睡。”   江岁安感受到于成的真诚和尊重,没有反驳他。   只是,房子新盖,家具添置的不多,也没来得及好好收拾,江岁安担心于成睡不好。   但这对于成来说,可不成问题,他都睡过荒郊野外了,怎么着都比睡洞穴好。   “你那屋东头,有间屋子,里头有床。我先睡那里好了,家具什么的,明天我叫了相熟的木匠上门来打,你若是有喜欢的样子,也一并让他们打出来。”   江岁安见于成已经有了主意,并不是一时兴起,随口说说而已,心中很是高兴。   “一会儿我烧了火炉,东头那屋放一个。被褥什么的。家里另有一床旧的。我先去给你铺上。”   说完。江岁安不等于成拒绝,立马翻出了新被褥,到东头那屋,仔细的铺好。   在她铺床铺的时候,黑豹跑进了来,以为江岁安是替它弄的窝,满意极了。   结果,没一会儿,黑豹发现于成进来了,直接坐到了软呼呼的床上,拉着江岁安说体己话。   黑豹顿时明白过来,原来那窝不是给它的,气得胡子一翘一翘,在江岁安腿边直转悠。   江岁安这才注意到。黑豹的怨念,委屈地瞅着于成的床铺。   “这是怎么了”江岁安摸摸黑豹的脑袋,疑惑的问。   黑豹看看江岁安,又抬眼盯着床铺,眼中的意思不言自明。   哼,为什么只给那家伙准备床铺,豹豹也要暖和又柔软的床。   江岁安明白黑豹的意思,拍拍他的脑袋,哄道:“你不是有块大兽皮吗一会儿我把它铺到热乎的灶火旁边,你在那睡好不好”   黑豹这才满意。乐颠颠的去叼它的兽皮了。   这下子,有怨气的换成了于成。   这个黑豹,不仅会像人一样生气,竟还学会了嫉妒,天知道将来还会什么。   不过,于成看在黑豹是他的救命恩人,而且江岁安跟黑豹的感情深厚,他只在心里嘀咕两句,并没有说什么。   夜已经很深了,于成面有疲色,却强忍着,拉着江岁安说话。   “你早些歇息吧,以后有的是说话的时间。”江岁安劝道。   于成也真累了。   且不说养伤的日子多难熬,光是今天的折腾也不轻了。哪怕是铁打的人都扛不住,因此,即便体质强悍如于成,也疲惫了。   他已经跟徐镇长说好。了,在他和江岁安成亲之前,差役队的事,由张超暂代。他只需每日出去巡逻两趟便可。   徐镇长同意了,只是,当时他喝了不少酒,也不知明日还想不想得起来。   管他呢,反正徐镇长已经答应了,他也不是出尔反尔的人,于成撇掉担心。   他目送江岁安出了屋子,然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倒头睡下。   江岁安出了房间后,并没直接回去休息,她刚可是答应了黑豹,要替它铺床。   于是她走进灶间,一眼便看见黑豹叼着兽皮,乖巧的坐在灶火旁边,一边取暖,一边等她。   这家伙越来越聪明了,将来怕是要成精了吧。   江岁安走过去,先扯了很多的稻草铺在地上,随后才从黑豹的嘴里取下兽皮,铺在干草堆上。   黑豹跳进窝里,左滚滚,右滚滚,软和又暖和,甚和它的心意,高兴地拿脑袋去蹭江岁安。   陪它玩了一会儿,江岁安上眼皮开始跟下眼皮打架了,便起身回房休息。   江岁安离开后,黑豹高兴的在窝里直打滚。   岁岁和平安以及其他狗子们,从外面进来,看到黑豹有暖和的床铺睡,个个羡慕不已。   不过羡慕归羡慕,他们并没有去抢黑豹的窝。了,而是围着灶火的另一侧,沿着墙角,一只一只躺下来休息。   狗子们大了,体型增长了很多,十来只狗子摊开身子睡,把宽大的灶房差不多铺满了。   对于狗子们的识相,黑豹很满意。   其实,若是换了在山野间,黑豹不会允许任何狗进入它的领地。   但在江岁安身边,它和狗子们从小长大,老早起就在一个屋睡了,所以才能克制住圈领地的本能,坦然接受了和狗子们同睡一屋。   夜越发深了,人睡熟了,狗子睡熟了,黑豹也睡熟了,整个江家沉浸在一片熟睡中。   然而,此时的李府里,李大小姐没睡着。   她手里拿着一叠宣纸,宣纸上写着江岁安和于成的所有情况。   包括于成和江岁安是何时来到东风镇,和徐镇长是何关系,各自有什么本事等等,也写了江岁安种植土豆卖土豆的事情,还有卖药方卖药材的事情。   当然,也写了江家养了十只大狗,还有李大小姐亲眼看到的那头黑豹。   李雪看着密密麻麻的宣纸,眉头皱得很紧。   那姓于的男人,本领过人,人脉极广。而江岁安很有本事,要对付他们,很棘手。 第八十二章 定制家具(跨年快乐)   即使昨天操劳了一天,但是已经习惯了早起的江岁安,还是在天一亮就起床了。   疯玩了大半夜的黑豹和狗子们,在灶屋里睡得正香。江岁安进去的时候,十只狗子和一只大黑豹,连脑袋都没抬。   黑豹睡得忘乎所以,整只豹瘫在柔软的窝里,四肢毫无形象地伸展着,狗子们也睡得东倒西歪。岁岁甚至把肚皮都露出来了。   江岁安哭笑不得,好在灶屋里比较暖和,而且狗子们和黑豹都有一身厚实的皮毛,江岁安不担心他们着凉。   江岁安轻手轻脚地烧了水,把之前做好的土豆粉下在锅里,取下挂在檐下的腊肉,找了囤起来的大白菜,以及上好的干红辣椒,细细地炒了浇头,煎了油汪汪的鸡蛋,做了一顿丰盛的早餐。   灶房被黑豹和狗子们占了,江岁安另外生了火炉,放到堂屋里。   等堂屋暖和起来,她才叫家里人吃饭。   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已经起了,正在洗漱。江岁安一喊,她们便麻利的出来。   两人原打算帮忙,结果到堂屋一看,饭准备好了,江岁安让她们直接坐下来吃,她去叫于成。   她人刚到于成门口,还没来得及敲门,就看到门半掩着。江岁安心下一沉,推门进去一看,于成已经不在屋里了。   她莫名的慌了神,伸手在于成的床铺上摸了一下,床铺还是温热的,于成应该刚走不久。   这么早,他去哪里了江岁安着急地出了屋子,结果刚走到前院,就看见于成从大门走进来,肩上扛着柄大斧子。   江岁安慌乱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半是嗔怪,半是担心地埋怨:“你怎么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   于成笑着把肩上的斧子拿下来,憨厚地道:“我原想让你多睡一会儿,就没吵你。家里要打家具了,我寻思着先砍点好木头回来,所以特地去借了斧头来,打算自己进山去砍。”   还要进山上回他去追李月儿,差点没丢了一条命,江岁安哪里舍得他进山去。   江岁安把于成叫进堂屋,让他先吃早饭。   吃饭的时候,江岁安斟酌了再三,对于成道:“于成,山里那些木头虽然好,可我觉着运回来太麻烦了,要不,咱们就在镇上买现成的家具算了。”   于成嘴里吃着爽滑的土豆粉,喝着浓香的汤,浑身暖洋洋的。   闻言,他回答道:“现成的家具,哪比得上亲自去找好木头打的,我寻思着往深山去一去,看看有没有百年的老松树。”   “那些木头都老沉了,现成的家具轻便点,好搬动。”江岁安绞尽脑汁找着理由。   于成不明白,问道:“岁安,咱们以后也不打算搬家了,家具要好搬动做什么”   这……江岁安还真答不上来,只好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深山那么危险,说不定里面的凶兽比李月儿还可怕,我不想你去冒险,不想让你有危险。”   原来是这样,于成心里说不出的感动。   其实他想去砍木头,也是为了让江岁安用的舒心。要是自己去深山,反而弄得江岁安不安心,于成当然选择不去。   “我明白了。”于成咧开嘴,笑得特别开怀:“既然你担心,那我就不去了。”   江岁安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说服了于成,以前的于成有些倔,虽说有事也跟她有商有量,但很多事情也是他凭着性子做主。   没想到,今天还没说两句,于成便能体会到她的良苦用心,愿意顺着她的意愿做,让江岁安格外惊喜。   “于成,我也明白你的意思,成品家具是不太好,要不这样,咱们折中一下,去木料市场上挑挑看,有没有好的木料,然后买来,请木匠师傅替咱家做好不好”   “这主意好,岁安真聪明。”于成毫不吝啬的夸奖道。   “哪里哪里,要不是你想着砍木头的事儿,我哪能想起来找木材的主意。”   “我不管,反正在我心里,你最聪明。”于成专注地看着江岁安,尽管话语很肉麻,可他的表情更真挚,轻易就让人相信他绝对是十二万分真心。   谁不喜欢听夸奖的话,江岁安自然也不例外。即便嘴里一直谦让,可高高上扬的嘴角,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欢腾。   一旁扒拉着土豆粉的钱小草,瞧见两人你推我让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钱小花也捂着嘴,眼睛弯的像月牙儿。   江岁安跟着笑出来,于成也笑。四个人就这样,不知为何笑作了一团,欢快的气氛在餐桌上流淌。   吃完了早饭,钱小花和钱小草抢着刷锅洗碗。   江岁安想帮忙,钱小草不让。   “江姐姐,你刚刚不是和于哥哥说要去看木料吗你们快点去吧,家里的事情有我和姐姐呢。”   自打上次离家出走惹出事来后,钱小草轻易不出家门儿,钱小花原本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不过,光她们两个女娃看家,江岁安不放心。   她去灶房把黑豹和狗子们叫醒,给它们喂了肉,又喂了灵泉水,吩咐他们保护好钱小花和钱小草,在家好好呆着,不许乱走,包括黑豹。   都叮嘱好了,江岁安才在和于成出门。   只是刚出门,刚走了几步,江岁安忽然一拍手。   “我忘了叮嘱小花和小草,照顾土豆和药材了。”   说着,江岁安就要往回走,于成赶紧拉住她。   “岁安,你别担心。我相信小花和小草,在家能照顾好土豆和药材的。你得学着相信她们,得适当的给机会,让她们拿主意做决定,不能事事都你惦记着,你说是不是”   “可她们年纪还小,要不还是我去说一声,等他们再大一点了,再放手给她们。”   于成摇头,他觉得江岁安对钱家姐妹,就像老母鸡护着当成小鸡。要是一直护在翅膀之下,虽然能让钱小花和钱小草少一些风吹雨打,可也让她们失去了成长的机会。   “岁安,小花和小草总要长大的。而且小花年纪也不小了,这要是在往常的年岁,都该替她相看夫君了。是时候,让她们学着当家了。”于成劝说道。 第八十三章 事事顺心   在于成的劝说下,江岁安打消了回去提醒钱小花和钱小草的念头。   然后,两人到镇上卖木料的店转了转,挑中了其中一家货品最齐全的店。   中年店主热情地帮他们算了一下要用的木料,最后算下来,总价竟然要六万两银子。   江岁安暗暗咋舌,好木料可真贵。   “于副队,我绝对不敢坑你。六万的百年松木,全镇最低价。我从下头收上来,也要5万八千多两银子。还不算一路上的运费,放在店里的损耗。咱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哪有胆子跟您玩虚的。”中年店主诚恳又老实地说道。   于成也知道,中年店主在镇上的口碑很不错,他知道店主说的都是实话,所以象征性的讲了下价之后,价格定在了五万九千八百两。   签了契之后,中年店主在七天之内,会把货送到家。   并且,中年店主询问了于成,有没有相中的木匠,没有的话,他可以推荐一个。   “这倒不必。”于成摆摆手:“我去看看北望街上的刘大木匠,能不能腾点时间帮我打一下。”   中年店家听到刘大木匠的名字,面露羡慕。   “哎呀,于副队果然有眼光,咱们这方圆百里,要说做家具最好的,就是北望街上的刘大木匠,你找他可找对了。”   于成微微一笑,并没将店家的夸奖当真。   刘大木匠的手艺虽然好,但还没有店家说得那么夸张,中年店住之所以如此夸刘大木匠,是因为刘大木匠做家具,都会推荐人上这家木料店来买木料,两人私下有合作关系,所以中年店主才会这么夸奖刘大木匠。   不过这层关系,江岁安并不知道。   她听到店主的夸奖之后,原本提着的心,顿时松快了下来。   虽然因为要花近六万两肉疼不已,可是只要家具打的好,样式料子让她满意,这钱花得值当。   而且,六万两虽然看起来挺多,不过江岁安算了算,把家里的土豆卖掉,连卖药材的钱,她甚至都不必卖药方,就能凑足了。   因此,踏出木料店的时候,江岁安满脸的喜悦,于成也跟着高兴起来。   “岁安,这钱你不必操心。我这段时间没白忙活,徐镇长给我的分红,足够用了。”   江岁安装了张嘴,原本想说这笔钱她来出,但是话到嘴边,她又咽了下去,笑着点头道:“那敢情好,我听你的。”   江岁安这次之所以没有跟于成争出钱的事,是因为于成昨日的说的那番话,她都记在心里。   无论是定家具,还是筹备婚礼的钱,于成既然坚持要出,江岁安也就不抢着出了。   土豆和药材的钱攒下来,以后两人成亲,组成了家庭,放在家里用是一样的。   于成见江岁安肯听他的主意,越发的高兴。   更加高兴的是,两人到了与刘大木匠家,刘大木匠这两天刚好结束了一个活儿,没接新活。   于成跟他一说,刘大木匠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   “于副队长,上次我家小孙子在街上走丢了,多亏你看见,帮我家送回来。这人情我一直记在心里,小老儿这次终于有机会还了。你放心,我一定拿出生平所有本事,帮你把家具打得漂漂亮亮的。”   “至于工钱,往常我给别人家打的话,照你刚才报的那个数,我得收一万多。但是你的活,我只收八千两,你看可以吗”   刘大木匠虽已年过六十,但精神矍铄,说话中气十足,一番话说下来有条有理,一看就是心中很有成算的人,值得信赖。   于成毫无异议,以眼神询问江岁安。   江岁安也没有意见,愉快的答应下来。   因为木料要七天内才能送完,所以于成和刘大木匠约定好,七天之后再上门开工。   商量定了之后,于成和江岁安离开了刘家。   这一上午,事事办得顺利,两人心中高兴,眼看就到中午了,两人特意去坊市上,买了些卤菜,带回家吃。   到家一看,江岁安格外惊喜。   尽管她没有特意嘱咐,钱小花和钱小草还是把土豆浇了水,所有的药材,该收的收,该除的除,分支的分支,剪叶的剪叶!打理得停停当当,连弄下来的垃圾,都在后院生了个火堆,仔细烧掉了。   灶房里,于成附耳对江岁安说道:“你看,我就说吧,该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做决定了。”   江岁安心情好,回头戏谑地拧了下于成的鼻头。   “一口一个孩子,你也不过才二十来岁。自己的孩子连毛都没见,好意思管人家叫孩子。”   于成不服气,反过来也拧了江岁安的鼻头,小声地说道:“许你把人家当孩子看,不许我把人家当孩子看吗”   “那不一样。”   江岁安之所以把钱小花和钱小草当孩子看,是因为她已经活了两世,觉得自己是长辈。   “有什么不一样的。”于成提醒道:“岁安,你可别忘了,我比你大半岁呢,按理说,你得叫我一声哥哥。来来来,叫一声哥哥来听听。”   “你想得美。”   江岁安斜睨于成,眼波流转。   瞧见她这副娇俏的模样,于成觉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酥了,越发歪缠江岁安。   “来来来,岁安,你从来都没叫过我哥哥。不叫哥哥,叫声大哥总可以吧。”   江岁安就不叫,她站在灶台旁边,一边把手中的卤菜往盘子里装,一边朝于成挥手。   “去去,哪凉快哪呆着去。”   于成故意朝门外张望,叹气道:“哎,这大冬天的,哪儿都凉快,我在哪儿呆着都一样。”   “那就上外面呆着去。”江岁安指着门外,笑眯眯的说。   于成知道她是闹着玩,乐得配合她,怎么可能会乖乖的被赶出门去。   他反而上前一步,把灶房的门给关了起来,拿门闩把门给拴住。   江岁安纳闷:“快吃午饭了,小花、小草、狗子和黑豹他们都在外头呢,你把门闩上干什么”   于成不回答,关好门之后,猛然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江岁安。   “岁安。”   于成声音沙哑,叫江岁安的名字。 第八十四章 灶房独处   江岁安听他的声音沙哑,再看看他的面色,已经通晓人事的她,岂会不知道于成为何这般模样。   江岁安红了脸,声音弱弱地说道:“不是、不是说好了,说好了成亲之后再……”   后面的话,她没说下去,但聪明如于成。岂会不明白江岁安的意思。   怪只怪她娇羞的样子太动人,叫他实在情难自禁。   于成上前抱住江岁安,低下头,埋在她的脖颈间,用力汲取着她身上的馨香。   “我知道,岁安,就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嗯。”   江岁安升不起抗拒的心,认命地伸出手,抱住于成的腰。   亲密的拥抱,并没有让于成心头的燥热消下去,反而因为紧贴在一起,更加心猿意马,把持不住。   察觉到了他的滚热,江岁安的脸上红霞一层叠着一层,层层叠叠的,仿佛天边的火烧云。   “你收敛一点!”   江岁安忍不住,拧了一把于成的腰。   她的动作很轻柔,于成一点也不觉得疼,越发心痒。   为了不出事,于成抓住江岁安的手,无奈地说:“岁安,你就别勾我了。”   “谁勾你了”江岁安从于成的怀里抬起头,气鼓鼓看着他。   于成真是爱惨了江岁安这幅模样,抛却了平日的冷静自持,一片女儿家的羞态。   江岁安见于成不说话,只定定的盯着她看,还紧紧的抓着她的手,整个人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回神了,回神了,我跟你说话呢。”   江岁安抬起另外一只手,在于成面前晃了晃。   于成回过神来,冷不丁低下头,覆在她的唇上。   因为姿势的关系,江岁安被迫仰着头,承他的吻。   原以为只是蜻蜓点水的一吻,江岁安悄悄地扯开嘴角,微笑。   谁知笑到一半,连呼吸都被于成夺了,他无师自通般地加深了这个吻,在柔软的方寸之地攻城略地,悍然挺进。   连半秒钟的时间都不到,江岁安就从起初的好笑到后面的丢盔弃甲,任于成予取予求。   可于成仍觉得不满足,松开江岁安的手,紧紧揽着她的腰。想更靠近一点,更靠近一点,怎么靠近都不够。   吻太深,江岁安险些一口气上不来,没好气的拍打于成的肩头,软绵绵的鼻音抗议。   然而那猫叫般的声音,非但没起到任何抗议的作用,反而让于成心里更像猫抓似的痒痒。   江岁安扭动身体,想从于成的怀里挣脱出去。   没扭两下,她就后悔了。于成的反应,告诉她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于成亲得更狠了,抓得更紧。   江岁安欲哭无泪地抵着灶台,心中居然能分神的庆幸一下:还好饭菜已经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去了,要是打翻了卤菜,多心疼啊。   结果,她心里刚庆幸完,于成军就把她压在了灶台上,吻得越发炽热,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   江岁安吓了一跳,抓着于成的衣襟,使劲咬了一下他的唇。   于成吃痛,恢复了一丝神智。   抬眼见江岁安难受的后仰着,衣衫凌乱。面色绯红,眼睛水汪汪的瞪着他,险些又失控。   他的大手扶着江岁安的腰,沙哑地恳求:“再亲一下好不好”   还亲再亲就亲出事来了!   江岁安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得于成这般冲动,索性抬起手,捂住他的眼睛,叫他看不见。   于成想抓下她的手,江岁安娇喝:“不许动,再动我就不理你了。”   这下子,尽管于成再想动,也不敢动了,悄悄回味着舌尖残留的味道,嘴角委屈巴巴地垂下。   江岁安一手捂住他的眼睛,一手艰难地理着自己的衣裳。   理好了衣裳,她直起身,赶在于成想抱她之前,小跑到门边,拉开门闩打开门,让屋外的冷空气进来。   随着冷空气一起进来的,还有黑豹。   它围着江岁安转了一圈,鼻头动了动,闻到江岁安身上有于成的味道,嫌弃的打喷嚏,一溜烟跑走了。   狗子们的鼻子,虽然没有黑豹那么灵,但也轻而易举地闻到江岁安的身上有于成的味道。   它们倒是没像黑豹一样,嫌弃地打喷嚏,只是齐刷刷地坐了一排,个个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江岁安。   黑豹的动作,和狗子们奇怪的样子,落在了钱小花和钱小草眼里。   两个小姑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钱小草紧张地询问:“江姐姐,你身上可是沾了什么有味道的东西”   江岁安哪好意思跟钱小草说,她和于成之间刚刚发生的事情,红着脸含含糊糊地道:“沾了些臭味,回头我把衣裳洗了就好了。”   臭味于成低下头,闻闻自己身上。   哪有臭味明明是男人味!   钱小花略通些人事,见江岁安脸色羞红,衣裳也是整理过的。而于成一副没吃饱的样子,颇为委屈的站在一边。   她仿佛明白了什么,脸上不知不觉也跟着红了起来,生怕妹妹问出什么不合时宜的问题,连忙说:“晌午都过了,咱们吃饭吧。”   “对对对,吃饭!”   江岁安赶紧让钱小花和钱小草去桌子边坐,她自己则去灶上盛饭。   路过于成旁边,于成小声的对江岁安说:“岁安我也饿。”   “那你就吃饭呀。”   话刚出口,江岁安就明白了于成话里的意思,想骂他没个正经,又碍于钱小花和钱小草都在,骂了还要解释为什么,只得拿眼瞪他。   结果她一瞪眼,于成眼里就放光,甚至背对钱小花和钱小草,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唇。   指尖的那点红,从眼前掠过,江岁安莫名腿软了一下。   她这才明白过来,自己越是瞪,于成越是容易兴奋,吓得她不敢瞪他,也不敢骂他,避让到灶台的另一侧,强装镇定的盛饭。   于成抬脚,想靠近江岁安。   他也不是想再占便宜,毕竟当着孩子们的面,他也做不来唐突的事儿。只是虽然做不了什么,他就想再靠近江岁安一点。   而江岁安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为了防止他再兽性大发,江岁安赶紧冲钱小草道:“小草,小草,来帮忙端饭。”   钱小草欢快地跑过来,正好把于成给隔开。   于成眨眨眼睛,失望地坐到桌子边。   江岁安松了口气,笑眯眯地夸奖钱小草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第八十五章 生个孩子   接下来几天,于成一直留在家里,一边忙着打家具的事情,一边忙着准备成亲。   江岁安的日子,陡然悠闲起来。每日不过在家里看看土豆,侍弄侍弄药材。   打家具的事情,她只要动动嘴,于成立马屁颠屁颠去办,不用她多费一丝一毫的心思。   不过,江岁安忙惯了,这一闲下来。反而不习惯。   她总觉得,每日事情少了许多,自己好像无所事事,便尽量找事情忙。   遛遛狗子,撸撸黑豹,实在太闲了,她想把家里来个大扫除,结果手刚摸到扫帚,人就被于成拦下来,说什么也不让她干活。   “我都快闲出霉了,你就让我做点事吧。”江岁安刻意放软了语气,特别诚恳的向于成请求。   谁知于成怎么说也不准,就是不许江岁安干活,要不是怕江岁安真闲不住,甚至连侍弄土豆和药材的事情,他都不想让她做。   江岁安张嘴想抗议,于成抢在她之前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让你闲着吗因为我希望你养好身体。”   “养好身体”江岁安纳闷:“我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没病没痛的,干嘛要特意休养身体”   于成左右看看,刘大木匠带来的工人,离他们还有一段距离,钱小花和钱小草在后头,狗子们出去撒欢了,黑豹在屋顶上晒太阳,没有人注意到他和江岁安。   于是,于成低下头,在江岁安耳边小声道:“养好了身子,你才能替我生个大胖小子。”   江岁安的脸色一下子爆红,连耳垂都通红通红。   “我、我、我……你、你……”江岁安结结巴巴了半天,一个字也蹦不出来,一跺脚转身跑了。   于成盯着她的背影,嘴大大咧开,笑得见牙不见眼。   怎么了难道他说错了吗成亲之后,江岁安得给他生个大胖小子。要是闺女也不错,长得像她那是顶顶好的。   想着想着,于成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已经见到了一个大胖小子和一个漂亮闺女围着他不停的叫爹的画面。   可是笑着笑着,于成脸上的笑容黯淡了下去,心中情不自禁的想到:若是爹娘也能见到我娶岁安,要是爹娘也能见到我儿女双全的那一天,该多好。   于成抬起头,默默的注视着天空。   爹,娘,你们在天有灵,想必也为我有岁安这样聪慧的媳妇而高兴吧,想必也为我成家立业而骄傲吧。   后院,江岁安顶着红通通的脸,跑进药材房。   幸好这个时候,钱小花和钱小草在土豆田里,药材房里没人,只有她,所以她的窘态没人看见。   手捧着脸,江岁安喃喃低语:还没成亲呢,就想大胖小子,亏得他想得出来。   想起孩子,江岁安忽然想到了前世和她有缘无份的儿子。   她脸上的热度,唰的一下退了下去,甚至隐隐有些发白。   前世,她的孩子成了傻子,这件事是江岁安心中永远的痛,即便过去再久,即便重活一世,也让他她以释怀。   她很怕,怕承担不了一个孩子的未来,怕自己给不了孩子好的生活环境,更怕自己稍有不慎,会毁了孩子的小生命。   江岁安的脑海中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脸色越来越白,就在她难受的快哭出来的时候,识海里的灵泉,忽然咕噜噜的冒出了一大股泉水,让她纷杂不已的心,霎时平静下来。   是了,是了,她再也不是前世那个手无缚鸡之力,只能任人宰割的弱女子了,她现在有灵泉在手,灵书上有数不尽的药方,土豆很值钱,满屋子的药材也是收入,她和以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更重要的是,世界也和从前不一样了。   灾荒已经结束,到处都在重新建设,老百姓们的生活,虽然还算不上安居乐业,丰衣足食,但也不必像之前一样担心灾祸突然降临,担心流离失所,朝不保夕。   是时候,和从前的日子说再见了。   而再见,意味着再也不见。   只要她好好努力,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   想到这里,江岁安的心情彻底放松了下来,脸色恢复了平静!嘴角微微上扬。   大胖小子挺好的,希望孩子将来像于成一样勇敢正直,武艺高强。   不过,要想有孩子,就得先成亲,成了亲才能洞房。   哎呀,怎么想到洞房上去了江岁安拍拍自己的脸,为了阻止不继续乱想,她赶紧站起身,收拾屋里的药材。   最近种的这批药材都可以采摘了,因为灵泉水效用增强的缘故,这批药材的品质,远远好于前面的几批。   江岁安欢欢喜喜收了药材,正好下午有空,她便带着药材,来到健康药铺。   回家侍疾的叶老板娘,今天竟然在药铺。   江岁安笑着和她打招呼,叶老板娘神色不自然,勉强的笑了笑。   江岁安以为叶老板娘是因为侍疾,人疲累,精神不济,并没将她的脸色放在心上。   “叶老板娘,这批的药材我提前两天交,钱的话不着急,到时候等月底一起给我,是一样的。”江岁安放下药材篓子,笑着说道。   “那个,那个,江姑娘。事情、事情、事情是这样的,我是,我是想说,其实我是说,那个我是想说……”叶老板娘吞吞吐吐,半天也没把事情说清楚。   江岁安皱起眉头,觉得叶老板娘今日的态度实在太不寻常。   她干脆利落的问道:“叶老板娘,可是我跟你的药材交易有问题”   叶老板娘犹犹豫豫的点头,她实在不想失去江岁安这个合作伙伴。江岁安提供的药材,品质很好,看她药篓里,这批的品质,比从前只好不坏。   可,若是她继续收江岁安的药材,那些人再找上门来,可就不是生意的事儿了,怕是性命有危险家,她一家有老有小的,万一要是发生点什么,叶老板娘不敢往下想。   她一咬牙,对江岁安道:“江姑娘,实在不好意思,你的药材,从此以后我不收了。”   江岁安脸上的笑意一僵。   不收了之前她和叶老板娘相谈甚欢,推掉了许多别家特意找上门来合作,就是看在叶老板娘人好的份上,才决定做这笔生意。   好端端的,叶老板娘居然要跟她终止合作,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八十六章 他心悦你   “叶老板娘,你这么做就不太厚道了。咱们一向合作愉快,你突然终止合作,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江岁安面有不悦。直截了当地质问。   叶老板娘自知理亏,低声下气向江岁安道歉,并且拿出了一千两的银票,要赔给江岁安。   江岁安并不收银票,坚持要个说法。   叶老板娘面露苦涩,哀求道:“江姑娘,你就别多问了,这后面的事儿太复杂,即便是我也不知道缘由。您就当行行好,帮我这一把吧。”   江岁安听了叶老板娘的话,察觉到这件事似乎背后另有隐情,叶老板娘好像也是受害人。   她沉默下来,不发一言,离开了健康药铺。   江岁安离开之后,叶老板娘回到后院,手书一封,绑在信鸽上飞出去。   健康药铺不远处,躲在暗处的江岁安,看到药铺后院飞出了一只信鸽。   她眼睛一转,捡起石子,朝信鸽射去。   然而,江岁安高估了自己的能力,没有任何空手掷物的经验,她飞出去的石子,偏离了预期,并没有射中信鸽。   不过,突然出现的石子,让信鸽受到了惊吓,飞行速度慢了下来。   看着信鸽越飞越远,江岁安一咬牙,撒开腿追了上去。   她一路追着信鸽,连走带跑五条街道,然后看到信鸽落入了杏林医堂的后院。   江岁安的脸上,不由得浮起一抹诧异。   杏林药堂的主事人是江千远,难道说,阻止健康药铺收她药材的人,是江大夫   可是为什么呢江千远为何要这么做江岁安想破头也不明白。   她站在杏林医堂转角,等了足有半个时辰,没有看到那信鸽再飞出来,这才带着满腹的疑惑,回到了家里。   于成见她心事重重,便将她拉到空屋里,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中午那会儿,两人闹个不停的时候,江岁安虽然羞恼,却并未真的生气,怎么出去一趟,脸色就不对了。   江岁安也不瞒于成,把健康药铺拒收药材,她追着信鸽到杏林医堂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于成。   “我实在想不明白,江大夫为何突然和我过不去,要阻止健康药铺收我的药材。”江岁安困惑不已,秀气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   谁知于成一下子想岔了,犹豫了一下,对江岁安道:“可能是江大夫心里有芥蒂,不好意思冲你发火,所以出此下策。”   “好端端的,他为什么要生我的气”江岁安更加疑惑。   她自认为和江千远的关系不错,这段时间别说吵架了,连意见不合都没有,怎么会生了嫌隙   于成索性把话说开了,告诉岁安,江千远心悦她。   江岁安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江大夫怎么会喜欢我我从来都没有对江大夫有任何暧昧的举止。”   “岁安你放心,我相信你。”于成忙道:“江大夫喜欢你,我骄傲。”   骄傲江岁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怎么今天每个人做的事她都不理解,每个人说的话她都听不懂了。   于成心疼地抚平江岁安眉间的褶皱,缓缓说道:“岁安,你的好,你自己却不知道。你聪慧又善良,温柔又大方,漂亮美丽,宜家宜室,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女人。”   甜言蜜语一大串,江岁安即便心中郁闷,听到于成一本正经地拍马屁,也忍不住嘴角上扬。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这世上有的是比我漂亮又温柔,聪明善良的姑娘。”   “不!在这世界上,没有比你更漂亮,聪明,温柔又善良的姑娘了。”于成发誓:“即便真的有,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我的眼里只有你,我的心里只有你。”   江岁安抿着唇轻笑,举起拳头轻轻敲了一下于成。   “就你会说话。”   随后,她说回了正经事:“那你就好好给我说说,你为什么说江大夫喜欢我又为什么因此而骄傲你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我以后再也不信你的话了。”   于成捉住她的手,搂在怀里,不让她动弹。   “江大夫想必和我一样,也看到了你的好,所以喜欢你,我为此而骄傲,不是骄傲他喜欢你这件事,实际上他心悦你,我心里难受得不得了。”   “但也正因为像江大夫这么优秀的男子,会心悦你,不正说明了你的无与伦比和无穷魅力我当然会为你而骄傲。”   这番话说的太动人了,江岁安心里的郁气一下子烟消云散,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不过,岁安,有魅力归有魅力,你可别忘了,再过几天,你就要嫁给我。以后,你的魅力只能属于我一个人,别的男人即便看见了,这辈子也别想拥有。”于成霸道的宣誓。   江岁安心里很高兴,面上却做出一副责怪的样子。   “于成,你说什么呢我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吗既然认定了你,这辈子我都会对你不离不弃,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你可别想丢下我。”   于成的眼睛一亮。   江岁安总说他不会说情话,其实比起他,江岁安更少说情话。她的感情是内敛的,很少外露出来,除了他遭遇生死之劫的时候,于成很少看到江岁安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   而这段时间,两人的感情突飞猛进,比过去的一年多时间,进展得还快。   江岁安渐渐学会了表达自己的感情,不再压抑,像刚刚一样说着近乎表白的话,于成能岂能不开心   江岁安的脸色有些羞红,但并没有像之前一样跑开,而是站在原地,同样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于成。   在于成告诉她之前,她并不知道江千远居然会心悦她。   然而,听于成说完之后,江岁安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对江千远毫无感觉,   得知这个消息,她没有任何激动,甚至因此而造成的麻烦感到有些不耐烦。   也正是因为对江千远的感觉,让她更加深刻地意识到,她爱于成,很爱很爱,只爱他一个人。   原以为自己再也不能够拥有一份感情,可是没想到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天灾荒年里,她却收获了很多,最珍贵的,便是和于成的感情。 第八十七章 血气方刚   “岁安。”于成声音低沉,唤着江岁安的名字,目光炙热。   江岁安红着脸,眉眼含笑,也低低应了一声“嗯”。   冬日的午后,一对璧人静静立在屋檐下。   宽大的衣袖下,于成紧紧握着江岁安的手。他掌心的热度,比正午的日头还要热烈,从两人相触的地方,一直传到江岁安的心里。   来自于成灼热的体温,驱散了江岁安心头的阴霾,给了她无穷无尽的勇气。   于成突然开口道:“要是今天就咱们能成亲该多好。”   江岁安一时之间没跟上于成的思路,疑惑地看着他。   于成拉着江岁安的手,小声说道:“成了亲,晚上就能洞房了。”   洞房这两个字,让江岁安脸上逐渐消退的热度,“哗”的一下又烧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她没有像之前一样瞪于成,反而用软软的鼻音“嗯”了一下。   那一声轻不可闻的声音,听在于成的耳朵里却像炸雷,浑身上下瞬间像过了电一样,脑子里也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脸上挂起大大的笑容,寻常严肃俊逸的脸,这么一笑,给人一种憨憨呆呆的感觉。   江岁安偷眼瞄他,嘴角忍不住上翘。   她知道,于成憋的狠,这个年纪的大小伙子,血气方刚,平常就是没有任何撩拨,也很容易激动上头。更别提于成天天和她在一个屋檐下。   其实,虽然于成偶有出格的举动,江岁安表面上嗔怪他,但内心并不是很排斥。   并且说实话,能让于成那么激动,江岁安心里难免有些骄傲。   “咳咳,我,那什么……”于成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任何语言都没有办法表达出他心里的感觉。   要不是家里还有工匠们,黑豹时不时跑出来捣乱,于成现在就想把江岁安按在墙上,亲个够!   仿佛看出了于成的想法,江岁安提议:“那什么,要是晚上事情弄完了,咱们出去走走”   实话说,镇上的夜晚黑灯瞎火,哪有什么好走一走的,而且还有宵禁。   不过凭于成关系,宵禁对他们自然是没有什么妨碍的。江岁安之所以提出来出去走走,是为了和于成一起离开家,单独地处一会。   于成显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意思说,江岁安提出来之后,他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   “对对对,天气挺好的,咱们晚上出去走走吧。”   天气挺好的,和晚上出去走走,哪有什么关联这大冬天的,白天就算再暖和,太阳一下山,还不是寒风冻人。   可为了和江岁安独处,于成睁着眼睛说瞎话,再不靠谱的理由,也能拿出来当理由。   两人心照不宣,扯着生硬的借口,定下了晚上的幽会。   热恋中的人啊,就算只能牵牵手,其他什么都不做,也快乐得像得到了一切。   只是没一会儿,刘大木匠来请于成,让他去过过眼新打的家具。酷录文学   于成依依不舍松开手,寻思着赶紧把家具打好,就可以成亲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于成跟刘大师傅到堂屋看家具。   老木头打的家具,散发着独特的木香味。刘大木匠的手艺很好,底下的小工也不差。桌子、椅子、箱子、柜子,件件像模像样,每一件上头雕了各色不同花纹,蝙蝠纹、流云纹、海棠花纹……更妙的是那一张拔步床。   床顶刻了戏婴图,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憨态可掬,怀里抱着个大鲤鱼,胖乎乎的,仿佛就在眼前。   刘大木匠很会来事儿,见于成盯着戏婴图看个不停,马上笑着说:“于副队既然成亲在即,老夫特意雕了好寓意的图,预祝尊夫人一举得男。”   一想到能抱上大胖儿子,于成的心里就笑开了花,不住点头。   “谢您吉言,成亲那日,还请您千万抽空,来喝杯水酒。”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老夫定当来凑凑热闹,沾沾喜气。”刘大木匠并不推辞。   他帮忙打家具也有些时日了,对于成家里的情况挺了解。他知道于成父母都不在了,江岁安也是无父无母,两人凭着自身的本事,一步一步打拼到现在,老木匠心中对这一对准夫妻很是欣赏。   “于副队,你是头婚,小老儿这有些好东西要给你。”   “是什么”于成好奇的问。   江岁安因为要做饭,并没有跟进来看家具。   反正一屋子都是男人,刘大木匠也不避讳,掏出一本避火图,递给于成。   于成纳闷的翻开第一页,随后立刻合上了书。   然而,那栩栩如生的图,还是瞧见了。他整个人呆若木鸡,黝黑的脸通红通红,一路红到耳朵根,半天没反应。   大家都是过来人,哪个男人没看过避火图刘大木匠笑呵呵,其他工匠也跟着笑,大家看向于成的目光,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这、这是什么”于成口干舌燥,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刚才看到的画面。   刘大木匠亲切地拍拍于成的肩膀,告诉他:“这叫避火图。本应该是你们小夫妻成亲的时候,由你们的爹娘教给你们的。小老儿做了一回主,把我家的避火图给你。这本避火图,可是咱东风镇上最有名的。许多人家里都有,精美的很,价钱可不便宜。你可要好好看,好好学。”   “学什么”于成呆头呆脑的问。   刘大木匠朝于成挤眼睛,暧昧地道:“还能学什么学那事儿呗。夫妻敦伦是大事,你可别小看了那事儿。里头的学问大着呢,是门好本事。”   其他木匠也你一言我一语的附和。   “可不是,想当年我刚成亲那会儿。这门本事还没练好,没少吃我家婆娘的挂落。”   “小兄弟,老哥跟你说,你要是学好了这本事,以后要降服你媳妇,那可容易得多。”   “就是就是,技多不压身,咱男人啊,得练好这本事,以后你要想过好日子,得在那上头下功夫。”   于成咽了口口水。   在看到避火图之前,他所有的冲动都来源于想象,没人跟他说过那方面的事儿,全靠本能。   恍惚中,他觉得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在他眼前缓缓打开。   努力装作坦然地把避火图收怀里,于成故作正经欲盖弥彰的模样,引得男人们哄笑。 第八十八章 月下索吻   于成一下午都漫不经心,拿锤子的时间差点砸了自己的手。   刘大木匠一看他这模样,哪还不明白。跟他说了一声,提早收了工。   临走前,他特意悄悄吩咐于成,让他找个没人的地儿,没人的时候,好好学一学那避火图。   于成闹了个大红脸,慌不迭的点了点头,送刘大木匠他们出门。   结果一回头,就看见江岁安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好奇的看着他。   “刘师傅跟你说什么了你的脸怎么这么红”   看到江岁安俏丽的容颜,于成脑子里想起了避火图上的画面。   若是,若是图上的人是她……光这么想,于成就觉得血气翻涌。要不是定力足,怕是要闹出笑话。   “没事儿,没事儿。咱们快吃饭。晚上,晚上出去说。”   正在给狗子们刷毛的钱小草抬起头来,问:“”于大哥,你晚上要和江姐姐出去吗”   江岁安原本打算吃饭的时候说,见于成提前说了出来,她便叫来钱小花,告诉钱小花和钱小草,晚上她和于成有事儿要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让她们在家里拴好门,嘱咐狗子和黑豹保护好钱家姐妹。   之前,江岁安有什么事,都会和钱小花交代的清清楚楚,仔仔细细。可今天说出去办事,却很含糊,也没说办什么事儿。   钱小花忧心忡忡问道:“江姐姐,你要很晚回来吗”   会很晚回来吗江岁安不知道怎么回答,拿眼瞄于成。   于成接着说道:“挺晚的,你们就别等了,早点休息。”   “那我们把门栓上了,你们怎么进来呀”   于成早就想好了:“没事,你们只管锁好门,我会翻墙进来开门的。”   反正家里的狗子和黑豹认识他,他翻墙进来,它们也不会攻击他的,若是别人就不行了。   “哦哦。”钱小花点头:“要不我们替你们留门吧,就别拴起来了。”   “这不行,万一有坏人闯进来呢,大门还是要拴好的。”江岁安连忙道。   “你们从外面锁起来呗,反正我和姐姐晚上不会出去的。”钱小草建议。   这也是个主意,不过江岁安有顾虑。   “你们在里头锁了门比较好,万一要是走水了,或是家里发生什么意外,你们好往外逃。若从外面把门锁上,我们要是回来的太晚,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出不去。”   原来是这样,钱小花和钱小草点头。   “江姐姐想的真周到。”钱小草高兴的说。   “小草真会说话,快点吃饭吧,今天姐姐做了你爱吃的炒土豆丝。”   太好了!钱小草一蹦三尺高,手都忘了洗,就往灶房冲。   钱小花赶紧拉住她,带着她洗干净手,这才上桌吃饭。   新一茬的土豆马上就下来了,江岁安便把陈土豆磨成了粉,做了土豆饼。土豆饼涂了一层薄薄的鸡蛋,金黄金黄的,一看就很有食欲。炒土豆丝里点了些香醋,钱小草吃得不亦乐乎。   吃好饭,江岁安把家里收拾停当,又叮嘱了钱小花和钱小草一些注意事项,这才和于成出了家门   天已经黑了,一轮清冷的月亮悬在了枝头。   江岁安和于成沿着家门外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下去。走着走着,两人的手便牵到了一块儿。   周围并没有什么景色,虽然因为有月光照耀,并不算太黑,草木和河道也镀上了一层银光,但冬日枯萎的枝丫,实在算不上好看。   即便如此,这样的月色落在有情人的眼里,却说不出的动人。   大概是因为,动人的并不是景色,而是身边陪着的那个人。   刚才江岁安收拾碗筷的时候,于成回了一趟屋里,看了两眼避火图,赶紧藏了起来。   现在,牵着江岁安软软的小手,于成心猿意马,满脑子胡思乱想。   江岁安觉得,今夜的于成格外沉默。联想到他送刘大木匠离开的时候,异常红的脸色。以为他遇上了什么难事儿,便柔声的开口。   “于成,要是打家具缺钱,你可以跟我说。”   “虽然药材现在一时卖不上钱,不过土豆快下来了,到时候便有一大笔进项了。”   于成根本没注意到江岁安在说什么,随口嗯了一声,心里不断琢磨,怎么才能亲亲她   而江岁安则以为,于成把她的话听了进去。误以为打家具缺钱,脑海里开始盘算这批土豆什么时候卖,能卖多少钱,还有药方和药材的事儿,该怎么处理。   正寻思的时候,于成忽然站住了步伐。   “怎么了”江岁安纳闷的抬头。   结果,她刚仰头,于成的唇便压了下来。   于成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借口,索性干脆不去想了。   想亲就亲呗,自己的媳妇儿,亲一口还能怎么的   突如其来的吻,江岁安虽然有些意外,反应过来之后,仍然柔顺的闭上了眼睛,任由他亲。   这次的吻,和上次很不一样。今天的于成,格外急躁。亲了几下之后,他就迫不及待撬开她的牙,舌头伸到她的嘴里,左右肆虐,凶狠索取。   这样霸道的亲吻,仿佛要夺走她全部的呼吸,让江岁安目眩神迷,两腿发软,身子往下滑。   于成大手托住江岁安的腰际,将她揽入怀里。   两具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吻得难分难舍。   这一幕被天上的月亮看到了,清冷的月儿似乎也害了羞,悄悄躲进了云层里,不敢看下头的痴儿女。   “唔”江岁安嘤咛,舌头被亲得发麻,抬起手,捶了捶于成的肩头。   往常她若这般,即便动作再轻,于成也会立刻停下,可现在他丝毫没有放嘴的意思,反而捉住她的手,压在了身后。   “岁安,岁安。”   于成急切喊着江岁安的名字,不管怎么亲都亲不够,心里的火烧得老高老高,仅靠亲吻扑灭不了。   江岁安通晓人事,自然知道顶着她小腹的是什么,脸色红成一片,半睁着眼睛,眼里一片水蒙蒙。   “于成。”她的嗓音沙沙软软,迷迷糊糊的问:“你怎么了”   于成又狠亲了他几口,死死地搂着他,覆在她耳边,郁闷地把刘大木匠给他避火图的事说了。 第八十九章 目睹奸情   江岁安忍不住捂嘴偷笑。   难怪于成今天这么反常,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又被避火图这么一刺激,他能忍得住,已经让江岁安刮目相看了。   “你还笑。”于成郁闷地道:“我都快难受死了。”   为了不让他“上火”,江岁安忙转移话题,问他家具打的如何,其他的事安排的怎么样。   于成将这几日做的事一一到来,又算了算日子,等到过年就能成亲了。   算算只需再忍半个月,就能抱得佳人入怀,再也不用看得到而吃不到,于成的心情终于好了些。   江岁安推推他的肩膀,问他想不想回去。   于成摇头,回去之后也是独守空房,哪比得上现在,跟江岁安漫步月下。   “快过年了,今年是猪年,徐镇长找人在中心街那边用木头雕了许多的猪,还在周围的树上挂起了灯笼。有专门的兄弟看着,晚上都不灭,要不咱去瞅瞅。”于成建议道。   江岁安也听说过这事儿,只是一平常于成忙得很,她一个人也懒得出去走,所以没去看过。   于成这么一说,她自然是立刻点头答应,   于是两人手拉着手,兴冲冲的离开了河岸边,往镇中心走。   在快经过李府大门的时候,江岁安忽然顿住了步伐,急忙拉着于成转身,进了旁边的小巷子。   “你看那是谁。”江岁安压低声音,示意于成去看李家门口的马车。   于成探出头去,看见马车旁边站着一个样貌普通,头上有些谢顶的男人。   这男人江岁安和于成都认识。   江岁安之所以认识他,是因为曾在镇外的茶棚里见过他和李大小姐举止亲密,言语无状。   而于成之所以认识,则是因为曾受过江千远的请求,帮忙到李家寻找他。   没错,这人正是杏林医堂的韩大夫。   这大半夜的,韩大夫怎么从李家出来了。于成和江岁安对视一眼,联想到之前发生的事情,见过的情形,两人眼中同时浮起了了然。   韩大夫与李大小姐不清不楚,这事儿没跑了。   而江岁安则想得更加深一些。   她不由得联想到了,白日那只飞入杏林医堂的信鸽。   会不会,那信鸽并不是给江千远送信,而是给韩大夫传信呢   江岁安觉得,即便江千远心悦于她,但以他的为人,做不出背后陷害她的事情。   可是韩大夫就不一定了,尤其是韩大夫和李大小姐关系那么密切,又曾被他们看到过,会不会心存芥蒂,所以暗中使坏   江岁安小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于成。   于成沉吟道:“这倒也有可能。或者,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什么”   “也许韩大夫和江大夫两个人联手了。更或许,韩大夫是江大夫放出来的迷雾,把你的注意力从他身上转移。”   “这不太可能吧。”江岁安还是觉得,健康药铺变卦的事情,跟江千远没瓜葛,反倒是像韩大夫和李大小姐做的。   然而,于成心中却不愿江岁安相信江千远,再跟江千元有任何的瓜葛。   他拉着江岁安从别的路离开,边走边说:“键康药铺不收你的药材,是他们的损失。镇上这么多家药材铺,自然有人更有眼光。你别急,不管这事儿背后是江大夫还是韩大夫他们肯定还会再出手。到时候咱们捉他个现行,比猜来猜去要有用的多。”   于成的话不无道理,与其在这里猜来猜去,不如等待时机。   到时候仔仔细细查个清楚,最好是当场将人拿获,真相就大白了。   想到这里,江岁安也放下心来,索性抛开了繁杂的心思去看猪,跟于成说说笑笑。   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再难的日子也熬了下来,还怕这几个背后搞鬼的小人不成。   就在他们离开没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他们刚才藏身的小巷里走了出来,跑进了李府。   那身影一路跑到李大小姐的屋里,将自己看到的情形告诉了大小姐。   “你当真看清楚了,是江岁安和于成那对狗男女”   翡翠点头如捣蒜,邀功道:“大小姐,我真看清,看得真真的。那巷子里躲着的两个人,的确是那对狗男女。我特意等他们走远了才出来,他们没有发现我。”   李大小姐赞赏道:“做的好。”   翡翠得了夸,先是一喜,随即忧心忡忡:“可是大小姐。那狗男女看到韩大夫从咱们府里出去,会不会猜到,健康药铺的事情是咱们做的呀。”   李雪也想到了这点。   她把玩着上好的佛手柑,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只好牺牲姓韩的了。”   翡翠不经意的抬头,看到李大小姐眼中的狠厉毒辣,吓得立马低下头,身子直发抖。   自打上回吃了亏,大小姐的性子是越来越阴毒了。   前脚还在跟韩大夫你侬我侬,缠缠绵绵,转头就要出卖他。   翡翠觉得现在的李大小姐越来越陌生,也越来越让她恐惧。   李大小姐根本就不在意翡翠的害怕。   自从搬到东风镇后,她诸事不顺,心中本来就憋了许多气,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以及李父的冷落,更是让李雪的心情万分复杂。   她注意到了许多从前没有在意过的事情,也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   别人施舍的东西,即使是亲生的父母,那也是施舍。只有自己去争去抢来的东西,才是自己的。   姓韩的虽然那方面功夫了得,可若说她对他有多少情谊,有多爱的死去活来,是根本不可能。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为了后头的布局,李雪根本就不介意牺牲掉韩大夫。   “翡翠,以后你就不用出去替我跑腿了,只有一个任务,给我密切的盯着那姓江的女人,她的姘头。他们但凡有什么动作,他家有任何动静,你都必须第一时间来告诉我。”李大小姐阴沉沉的说。   翡翠赶紧答应下来,再三保证一定会将功折罪,完成大小姐的吩咐。   此时,正在中心街摸猪玩的江岁安和于成,并不知道一场阴谋在等着他们。 第九十章 凤冠霞帔   于成催着刘大木匠,赶在腊八前把家具打完了。   过了个热闹的腊八节,成亲的事儿慢慢筹备的也差不多,于成和江岁安两个人选来选去,又是挑又是算,正日子定在了二十三,小年这一天。   江岁安不乐意折腾,想要仪式从简,但于成却不愿意,坚持“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六礼一样也不能少。   不仅如此,定亲时候缺的“红绿书纸”“回贴”一一补上。此外,他还请齐老先生写了合亲书,又请徐镇长充当媒人,亲自置办了八台嫁妆,八台彩礼。   江岁安只需舒舒服服地当新娘子,连针线上要用的嫁衣、盖头、被褥等物,于成也找镇上最好的绣娘,日夜赶工,赶在“轿前担”前全部绣好。   掏箱、安床、细便饭等步骤依次进行,家里日日热热闹闹,繁繁忙忙,欢声笑语不断,人来人往不停。   江岁安哪能真安安心心呆着什么也不干,就算于成不让,也总要找点事情做。无论她走哪,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都跟着她,江岁安好奇地问她们为什么不离她左右,两姐妹这才告诉她,于成吩咐了,得看着她帮着她,不能让她受一点累。   “于大哥说姐姐你要养身体,这样才会很快有小宝宝来。”   钱小草语气欢快,言语间充满向往。有了小宝宝,她就不是家里最小的,也可以当姐姐啦。   江岁安哭笑不得,这个于成,想得太远了吧,八字还没一撇呢,他就开始打算了起来。   “家里拢共就这么点事儿,何至于累着,你们去玩呗。”   然而不管江岁安怎么说,两姐妹都不肯撇下她去玩耍,活儿抢着干,倒让江岁安体验了一把扎着两手空空没活干。   她忍不住想:可快点成亲吧,这再闲下去,土豆都该发芽了,我都该长毛了。   在江岁安的翘首以盼,于成的望眼欲穿中,小年到了。   天还黑沉沉的,江岁安就被喜婆叫醒了。   热热的帕子洗过脸,细细的棉线脸上绞,绞去纤纤的绒毛,谓之开脸。香粉、胭脂、唇脂……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妆娘动作轻柔,熟练地替江岁安上妆。   “姑娘真好看,瞧这皮子,白嫩得能掐出水来。”妆娘边化边夸,嘴皮子又甜又巧:“我化过那么些的新娘子,就数姑娘最好看,大眼水灵灵,鼻子高挺挺,嘴巴红润润,我看书上那明眸皓齿的美人儿,仿佛就是照着姑娘写得呢。”   江岁安从没听过如此直白又巧妙的夸赞,想笑,又怕妆花掉,只得使劲憋着笑。   笑着笑着,她不由得想到当年嫁进林家时候的情形。   那是一个和今儿很像的寒冬清晨,她刚守完孝,林家派来一抬破旧寒酸的小轿,没有开脸,没有上妆,没有凤冠霞帔,她带着爹娘多年攒下的两抬嫁妆,就这么随随便便被抬进了林家。   算了,想那些作甚。江岁安眨眨眼,甩去心头的乌云。   房子大了,男人换了,日子越来越好。土豆丰收,药材满仓,生活越过越好。昨天的事就让它留在昨天,明天的,啊不,今天的幸福好好享。   妆娘机灵,瞧见她面色变化,以为她是紧张,赶紧安慰道:“姑娘你放心,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我瞧你的夫婿模样齐整,人脉广,能力强,桩桩件件,妥妥帖帖,必定是个上乘佳婿,你以后有福了。”20   江岁安好奇她怎么晓得,妆娘笑着答:“我做这一行十来年了,见过的新郎官没有一千也有五百,像你家夫婿这样,将成亲这么繁琐的大事一手包揽下来,还能做得这般叫人挑不出一点错来,礼数行事样样周全的,这还是头一回见。”   旁边的喜婆与妆娘熟识,笑嘻嘻地打趣:“老姐妹,咱们房门还没出,你就说了两回头一回,这一天下来,你怕是要说上百八十回的头一回吧。”   “可不是。”妆娘也掌不住笑了。   江岁安定好了妆,不敢大笑,轻轻浅浅翘着唇,柳眉弯弯像新月,眸光水润,风情万种。   喜婆揉揉眼睛,万般感叹:“真真是天上仙子下了凡。”   怕江岁安饿,喜婆端来两个炸好的土豆丸子,献宝似的递给她。   “姑娘尝尝,这是用上好的土豆磨成粉,捏成丸子入锅用猪油炸,可香了。”   江岁安确实饿了,切了丸子慢慢嚼。   喜婆不住地夸土豆,江岁安油然而生一股自豪感,咽下丸子道:“婆婆既喜欢土豆,我家中有许多,回头给你带些回去。”   喜婆惊喜地问道:“真的”随即纳闷地问:“你家有很多土豆咋买到的啊”   江岁安笑着说道:“不是买的。”顿了顿,她才继续说道:“镇上的土豆,都是从我这儿买的。”   喜婆瞪圆了眼睛,妆娘张大了嘴巴,两人傻不愣登地看着江岁安。   打死两人也想不到,眼前这个漂亮温柔的新娘子,居然就是土豆的种植者。镇上所有人眼巴巴排着队疯买的土豆,全是她的。   “这、这、这”喜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结结巴巴地道谢:“谢、谢谢姑娘,我、我真是,真是感激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江岁安抿嘴笑,“不必客气,大家喜欢我种的土豆,我高兴好来不及,明儿您来吃回门的喜宴,我给您秤二斤便是。”   妆娘眼巴巴地看着,不好意思张嘴,目光里全是羡慕。   江岁安不是小气的人,不可能给了喜婆不给妆娘,自然也许了她两斤土豆。   妆娘眉开眼笑,心里美得不行。这二斤土豆,可比今儿来帮着上妆的工钱还多得多,更重要的是,别人排了很久的队伍都不一定买得到的土豆,她直接得了二斤,倍儿有面子!   得了大好处的喜婆和妆娘,服侍江岁安愈发仔细体贴,穿霞帔、戴凤冠,无一不细致入微。   寻常新娘在出门子前,都是没吃没喝的枯坐,而江岁安的喜婆和妆娘,时不时悄悄地弄点吃的喝的给江岁安,且必有一个人陪着江岁安说话,缓解她的紧张。   天蒙蒙亮了,江岁安穿戴整齐,顶着大红盖头,乖巧地坐在床沿。   屋子外头,响起了喧哗热闹的声音。 第九十一章 顺利上轿   接亲的来了!   喜婆麻利地给江岁安盖上盖头,往她手里塞了个苹果,嘱咐道:“姑娘,这是平安果,一会儿坐轿子的时候,一定要拿紧,千万不能掉地啊。”   江岁安点头,眼前是一片喜羊羊的艳红,心里头像是揣了一只小兔子,“扑通扑通”一刻不停地跳。   喜婆背上江岁安,在喧闹的鞭炮声中,稳稳当当地将她背上轿子。   岁岁、平安和其他的狗子,身上披了大红绸,就连在屋顶坐着,一脸不耐的黑豹,也套着红绸布,像个山大王似的,愤愤盯着底下喧闹的景象。   吵死了,人类为什么要发明鞭炮这种东西啊,简直就是在虐待豹豹的耳朵。   也正因为黑豹的镇守,外头看热闹的人都不敢进来,只在外头笑笑闹闹,还有人指着威风凛凛的狗子们和健硕威武的黑豹说着什么,满脸的惊叹和羡慕。   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才养得起这么多狗,才敢养黑豹子啊。   有那觉得自己有本事又消息灵通的,得意地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今天的新郎可是差役队的副队长,人家有本事,家里自然有钱喽。”   一旁充当轿夫的张超听见了,不屑地道:“你们知道的也太少了吧,光说新郎官,我可告诉你们,咱们副队的新娘子更厉害。”   老百姓都爱听那家长里短,马上围过来,询问张超,新娘子到底是什么来头。   “难道新娘是哪个大户人家的闺秀”   “是不是那李家的我听说那李家大小姐可美了,而且人很善良,经常在镇上帮助穷人,名声可好了。”   “我也听说过那李家小姐,据说人家可是京城来的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会呢。”   张超听了众人的议论,不由得皱起眉头,那什么李家大小姐怎么能跟会做土豆粉的江姑娘相提并论,而且,“你们听谁说那李大小姐漂亮的谁说她善良大方的你们见过她”   “呃,就、就是听人说的呗。”百花文学   “我也是在街上随便听了一耳朵,没见过真人。”   “巧了,我也没见过人,也是在街头听人说得。”   “哼。”张超冷笑,那李大小姐玩得一手好心机,在街头巷尾散布自夸的话,真是不嫌脸大。   有人见张超像是差役队的练家子,且今儿又是帮忙抬轿的,说不准认识新娘子,便拾掇道:“小哥你知道里头的事,你给我们说说呗,回头我们也好说给那不晓得的人听听。”   张超想了一下,觉得这人说的也对,与其让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瞎猜瞎说,不如由他来说出真相。   于是,张超得意地道:“土豆你们知道吧”   众人点头,一片“知道”“知道”的附和声。   “那土豆就是咱们副队的新娘子选育的,只有她会种,只有她这儿有得卖。这土豆是顶顶好的东西,咱们镇上独一份,除了东风镇,你们哪儿也吃不到。知道为什么了吗”   “为什么”   不等张超回答,就有人出声道:“笨啊,当然是因为新娘子在咱们东风镇上啊。”   正说着间,喜婆背了新娘子出来,听说新娘子就是种土豆的人,老百姓都围了过去,争相想一睹新娘的面容。   然而盖头盖的严严实实,只能看到一个白皙小巧的下巴,其他啥也看不见。   有人想更近一点,护在江岁安和喜婆身边的狗子们一下子叫了起来,吓得那些唐突的人赶紧退了回去,不敢靠近。   在狗子们的护送,和喜婆稳当的步伐中,江岁安顺顺当当地坐上轿子。   “一、二、三,起轿!”   八抬大花轿离地而起,稳稳地绕着城里走。 第九十二章 棺材拦路   八抬大轿热热闹闹,出了大门,绕着东风镇走。   抬轿的小伙个个精神抖擞,崭新的娇子红彤彤,后面的嫁妆排着老长的队,前面迎亲的队伍里,于成骑着高头大马,人帅马俊,一时之间吸引了全镇人的目光。   众人纷纷讨论,是谁家娶亲,这么大排场。   有人认出了于成,告诉周围看热闹的人,于成是差役队副队长,在镇子上的地位仅次于徐镇长。   老百姓恍然大悟,羡慕坐在轿子里的新娘。   这时候,有人听过张超的话,忙告诉大家,此时坐在轿子里的新娘不是旁人,正是在镇上唯一卖土豆的江姑娘。   于是,那些羡慕新娘的人又开始羡慕新郎,都说他娶了一棵招财树,以后家里的日子可真是好过。   然而,并不是人人都十分高兴。混在人群中的翡翠,一脸愤恨。   她不敢埋怨自家的主子,便把心里的怨气都算在江岁安身上,认为是她招惹了李雪,害得的大小姐把气撒在她身上,要多讨厌江岁安就有多讨厌江岁安。   哼,贱女人,她高兴不了多久了,翡翠的嘴边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跟着花轿在城中绕。   于成原先选定的路线,是镇中最热闹的主道,加上他这边要人有人,要马有马,要排场有排场,一路上没有碰到不长眼的人拦他的路。   本以为能顺顺利利的回到家里,没想到在花轿路过坊市外的时候,迎面居然走来了一队穿着麻衣,戴着白布,抬着棺材的队伍。   天哪,这是怎么回事娶亲的遇上了送葬的,这也太晦气了吧。   看热闹的人停下了脚步,就连差役们都愣住了。   轿子停住,人呆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到底是哪家不长眼在人家娶亲的时候送葬,而且走的是同一条路,偏偏还面对面,可别是故意的吧。   有这种想法的不只是一个人,大家一会儿看看于成迎亲的队伍,一会儿看看对面披麻戴孝哭哭啼啼的男女老少,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于成皱了皱眉头,翻身下马。身上的喜服红艳艳,胸前的红花颤了颤。   他见对方是些平头老百姓,穿着打扮也是家常衣裳,神情确实十分悲痛,不像是假装的。   于成没有直接找上对方,正要派身边的人去探探送葬队伍的虚实时,只见对方的人脚步也不停,直直的就要冲过来。   不好,对方来意不善。   于成一挥手。除了抬轿的差役们,其他人立刻围了上来。   威武的小伙子们呈一字散开,成防御的队形,手放在了腰间的腰刀上,稍有不对立刻便会拔刀。   对方冲过来的人,一看他们全副戒备的样子,顿时心生胆怯,渐渐慢了下来。终于,在距离迎亲队伍半步之外,全停了下来。摘书吧   “呔,对面来者何人意欲何为报上姓名,不然别怪我们刀下不留情!”于成身边的差役大声呵斥。   对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群中走出一个年约三十五六,样貌普通,甚至有些塌鼻小眼丑丑的妇人来。   那妇人带着重孝,看样子与死者关系不浅。   只见她走上前,满脸愤恨的指于成。   “你这贼人,好狠的心,利用手中有些权力,害死了我的夫君。留下我们一家,孤儿寡母。今日我便拼了一条性命,也要为我夫君讨个公道!”   于成见她话语有异,上前一步道:“你这妇人满口胡言,我与你并不曾相识,谁知你家夫君是谁”   戴着重孝的妇人哭道:“你还不承认,我家夫君姓韩,是杏林药堂的坐堂大夫,大伙儿尊称他一声韩大夫。与你见过好几面,你居然敢说不认识我家夫君!”   于成听到韩大夫的名字,不由得愣了一下。   那戴重孝的妇人见状,越发狠厉的骂了起来。   “你这贼厮,害死我家夫君还不认!苍天啊,大地呀,我家夫君年富力壮,一家老小都靠他养活,却不明不白的死在这贼酋的手上。相公啊,你若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我为你讨回公道呀!”   周围的人一听说出了命案,而棺材里的人是是枉死的,纷纷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   有那认识韩大夫的,交头接耳交谈起来,有的说韩大夫医术好,有的说韩大夫擅长治秃头,治好过他的头发,倒是不少人夸韩大夫,因此也聚集了更多的目光在于成身上。   虽然没人说什么,但从阵阵议论中,似乎大家都觉得,于成跟韩大夫突然离世有关系。   差役们不乐意了,于成身边的年轻小将大声问道:“你这妇人,别一口一个我们副队害死你家夫君的,你有证人吗你有物证吗你凭什么张口就诬赖人”   戴孝的妇人冷笑,“就知道你们这些贼厮不认账,幸好我家夫君聪明,临死拼命叫信鸽送了信回来,要不然他可真就白白被这贼囚害死了。”   “什么证据”于成黑着一张脸,声音沉沉的问道。   且不说他和韩大夫往日无冤,近日无仇,根本就没有理由要杀害韩大夫,更何况他这几日为了成亲的事情忙得没日没夜,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哪有功夫去杀韩大夫,又怎么会留下所谓的信件物证呢   那妇人见于成就是不认,差役们咄咄逼人,只有周围的老百姓似乎支持她,便往后退了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封鲜血淋漓的血书,抖落开来,向周围的老百姓展示。   “大家伙给我评评理,大家伙亲眼看一看,这便是夫君临死前叫信鸽送回来的,你们都睁眼看一看,信上写了什么!”   有那识字的往前凑,随后大声的念出来信上的内容:“杀我者于成也。”   六个凌乱的血字印在白色的纸上,血迹已经干到发黑,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血腥味,让人见了不由得心里发毛,毛骨悚然。   江岁安在轿中听到了动静,也从周围的议论声中大体听出了事情的经过,心里暗道不好。   顾不上繁文缛节,她拉下盖头,拍拍轿子,示意抬轿的人放她下来。   前头因为写血的事情已经闹腾了起来,不少人相信上头的内容,看于成和差役们的神情怪怪的。 第九十三章 将心比心   江岁安心急的揭去盖头,下了轿子,上前询问情况。   众人原本的注意力在血书上,可江岁安穿着大红嫁衣出现在大家眼前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转到了她身上,一片寂然。   良久,终于有人忍不住的感叹出声:“哎呀,好美的新娘。”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美目琼鼻,整条街仿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就连出殡的韩家人也呆住了,原以为家里从扬州逃来的姨娘已经很漂亮了,可跟人家的新娘子站在一起,简直是云泥的区别啊。   韩夫人见大家只顾着看江岁安,心头火烧,掩面大哭,又是喊冤又是要于成偿命的,一下子把围观老百姓的注意力吸引回去。   江岁安冷静地出声道:“韩家娘子,你说这信乃是信鸽送回来的,请问你找到韩大夫的尸首了吗”   韩娘子看着江岁安身上艳红的嫁衣,怎么看怎么碍眼。   “你是杀人凶手的新娘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凭什么要告诉你”   “都说了我们副队没有杀韩大夫,你怎么血口喷人啊你!”   “我血口喷人我有证据!你有什么啊!你说啊!”   韩娘子豁出脸面,声嘶力竭地大吼:“我告诉你们,别以为我们家没有男人就好欺负,别以为你们是差役队的就能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我今天就是死在这儿,死在你们面前,也要给我家夫君讨个公道!”   差役队的人急了,张超更是嚷嚷道:“你这妇人怎么不讲理呢说了我们副队没杀你夫君就是没杀,咋了,你还想动手不成!”说着,他撸起袖子就要上前。   周围的人见他这幅火冒三丈的模样,以为他真得要动手打人,一个个赶紧往后退,脸上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反倒越发觉得差役队不占理了。   江岁安看出了民心的动摇,再看看韩夫人悲痛欲绝的神情,以及韩家人仇视的目光,她立马阻止张超:“你别瞎说,你往后退,别吓着妇道人家。”   说完她怕张超不听她的话,向于成使了个眼色。   于成也知道,今儿这事不对劲,无论怎么处理,动手肯定是不行。于是他将张超往后挡,悄声吩咐身边人,去请仵作和徐镇长来。   做这些事的时候,他好几次看向江岁安,神色愧疚,心中暗暗埋怨自己,不该为了排场,特意绕镇子走,要不然这会儿就该回到家里拜堂了。   江岁安小幅度摇摇头,示意他别在意。这种意外,谁能控制谁又愿意发生可是既然发生了,就得想个办法处理。   江岁安想了想,上前几步,柔声却坚定地对韩娘子说道:“韩娘子,你的心情我能理解,你对韩大夫的深情,我们大家都看在眼里,你是当之无愧的好娘子,韩家以后还要靠你。你且放心,我们定然给你个公道。”   韩娘子的哭嚎一顿,惊讶地看着江岁安。   江岁安的话,简直句句说在她心上。她之所以要闹,除开对夫君的感情,也有些做戏给韩家人看的意思,毕竟以后韩家需要人当家做主,而那个扬州来的姨娘,很不安分。 第九十四章 衙门验尸   韩娘子将信将疑地看着江岁安,犹疑地问:“你当真能还我夫君一个公道”   江岁安坚定地点头,示意韩娘子放心。   “那,你要如何做”韩娘子不再哭哭吵吵,询问江岁安解决方法。   “你家相公的尸首就在棺材里是吗想要弄清他的死因,第一步就要开棺验尸。”   听了江岁安的话,韩家队伍里有个容颜妖媚的女子捂嘴惊呼,冲韩娘子道:“呀,这怎么行啊,大娘子,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   韩娘子本来有些不愿,可听了玉姨娘的话,反倒激得她立马点头同意。   “大娘子,你!”   玉姨娘正要质问,却被韩娘子不客气地顶回去:   “玉姨娘,相公含冤而死,这会儿也没下葬,只有验明了死因,才能让他去得安心,难道你隐瞒了什么,不愿他走得安息吗”   玉姨娘哪敢担这么大的责任,吓得连连摇头,退回到队伍里,屁都不敢再放一个。   韩娘子对她的识相很满意,也更加愿意配合江岁安。在得知仵作正从义庄赶来后,她主动提出到镇上专门断案的衙门去。   于成也知道,只有解决好韩家的事,婚礼才能进行下去,但他不愿让江岁安就这么穿着嫁衣抛头露面,便让她坐回了轿子里,依旧由差役们抬着,往衙门去。   于是,东风镇的大街上出现了奇特的一幕。   火红的喜嫁队伍在前,雪白的丧葬队伍在后,两方人安安静静地往衙门走。   而队伍旁边,则有一群围观的老百姓脚步脚地跟着,淅淅索索、窃窃私语地说着些什么。   徐镇长已经收到了消息,提前一步到衙门。   等于成、江岁安、韩娘子一行人到的时候,不仅徐镇长在等,仵作也到了,在等他们。   徐镇长吩咐差役队把棺材抬到后头去验尸,韩娘子知道于成是差役队的副队,生怕差役队的人动手脚,连忙要求得有韩家人陪着去,连验尸也得有韩家人在一旁看着。   徐镇长有些不悦,“从来没有这个理。”   于成为了自证清白,忙出声说服徐镇长,让韩家人陪同。   看在于成的面子上,徐镇长同意了,但只准韩家出一个人陪。   韩娘子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故意的,别的人不指,偏偏指着玉姨娘让她去。   玉姨娘听说还要看着验尸,吓得脸色都白了,哀求道:“大娘子,奴婢不敢。”   “呸,平时粘着夫君献殷勤的是你,天天口口声声说愿意为夫君做任何事,结果夫君最需要的时候,你倒不敢了,可见你平日都是虚情假意,全是装出来的狐媚态!”   韩娘子的指责,让韩家人看玉姨娘的神色充满了不屑,玉姨娘知道,她今儿要是不去看验尸,以后在韩家就再也抬不起头,再也没有好日子过了。   尽管再害怕再不愿,玉姨娘也只能苦着一张脸,随着仵作往后头去了。   在等待验尸结果的时候,徐镇长悄声问于成:“我在你家等着证婚吃酒,却接到消息说你杀了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九十五章 心怀感激   于成无奈的说道:“其实到现在,我也没弄清楚是怎么回事。刚接亲走到半路的时候,他们突然冲了出来,还抬着棺材拦路,硬要说我杀死了杏林医堂的韩大夫。”   徐镇长想起从前他们去李家帮江千远寻找韩大夫的事情,同意不解地说:“你与那韩大夫不熟,韩家人为什么偏偏找上你”   于成正要说出血书的事情,一旁一直密切的注意着两人,耳朵竖得老长的韩娘子马上过来。   “徐镇长,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多。大家都说你处事英明,为人公道,是咱镇上最好的镇长。”   徐镇长是什么人,岂能听不出韩娘子这话背后的意思,马上摆着手说道:“你别给我戴高帽子,有事儿就说事儿。”   韩娘子瞥了一眼于成,从怀里掏出血书,交给徐镇长。   这次她没哭,可能是因为刚才整治了玉姨娘,她心里很痛快。也可能是因为先头江岁安的话,给了她信心和底气,让她能冷静下来,专注调查她夫君之死的来龙去脉,而不是一味的闹腾。   韩娘子冷静的说道:“徐镇长,这封血书,是我家夫君临死之前,用信鸽送回来的。接了血书后,我们跟着信鸽找到了夫君的尸首,就在镇子外不远的小树林里。”   “我们去的时候,夫君、夫君他的尸身还是热的,看不出什么伤,可是,他连眼睛都没闭上,死不瞑目!”   “徐镇长,您一定要帮我,查出杀害我夫君的凶手呀。”   徐镇长看着血书上所写的“伤我者于成也”六个大字,原先不以为然的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之前可以说没物证也没人证,但是现在,物证出现了,若是一会儿仵作验尸出来的情况,不利于于成,那可就糟糕了。   徐镇长不动声色,安抚韩娘子:“你且放心,在我治下,竟发生这样恐怖悲惨的事情,我一定会给你家一个交代。”火灭   韩娘子得到了徐镇长的保证,心情稍稍放松了下来。   韩家人见韩娘子能让徐镇长亲口许诺,纷纷点头,朝韩娘子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而韩大夫的娘,韩娘子的婆婆,更是攥住了韩娘子的手,一脸慈祥。   “真娘,你是个好儿媳妇啊。”   随后,她向徐镇长连连感谢。   场面不复之前的剑拔弩张,众人的情绪迅速平稳下来。   韩娘子得了家婆的赞赏,又得到韩家人的认同,再想一想玉姨娘此刻在验尸房里心惊胆战的模样,她简直要笑出声来。   想着想着,韩娘子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人群之后,穿着喜服,静静站立的江岁安,她心中很感激。   若不是江岁安及时出言点醒了她,她就不会在这短短时间内,搞臭玉姨娘的名声,得到韩家人的认同,坐稳了韩家女主人的位置。对她来说,是非常意外的收获。   江岁安对上韩娘子投来的感激,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   于成绝不是伤害韩大夫的人,且不说他和韩大夫根本没啥交情,更无冤仇,没有任何理由伤害他。就说这几日他为了筹备婚礼,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去杀人,甚至留下证据。   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搞鬼,现在就看验尸的结果了。 第九十六章 吐了一身   就在大家静静等待的时候,后头的门帘忽然被人掀了起来。   玉姨娘急匆匆冲出来,脸色又青又白,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难看之极。   韩家的婆婆,韩大夫的娘,关心地拦下她,焦急询问验尸的结果如何。   玉姨娘听见验尸两个字,整个人都呆住了。   韩家婆婆着急的很,接连追问。   “哎呀,里头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你倒是快说话呀,平时你吱吱喳喳一刻不停,这会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后面到底发生了啥事你到底看到啥倒是跟我们说呀。”   玉姨娘还是不说话,韩家婆婆又是急又是气,不由得一巴掌拍到了玉姨娘的肩上。   其实老人家能有多大的力气,可这一巴掌居然让玉姨娘的脸色迅速红了起来,嘴一张,“哇”的一下吐了出来。   那些污秽的呕吐物句,不偏不倚全都吐在了韩家婆婆的身上,甚至有不少不明的液体和物体飞到了韩家婆婆的脸上。   “啊!!!”韩家婆婆尖叫起来,整个人都不好了,匆匆忙忙往后退。   谁知她退的太匆忙,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这下子,连手上都沾上了不少污秽物。   又酸又臭的味道在大堂里发酵,其他人捂着鼻子拼命赶紧往后躲。   韩婆婆受不了,指着玉姨娘咒骂。爱我   “贱蹄子,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勾的我儿子神魂颠倒,现在来害我老婆子。你这个丧门星,我韩家容不下你这个脏东西,给我滚,立马滚出韩家,以后不许回来。”   玉姨娘知道这次自己闯了大祸,以后能不能回韩家还不一定,又看到众人看她的目光就像看瘟疫。玉姨娘受不住,捂着脸哭着逃走。   韩娘子差点没笑出来。   好在她立马想起了自己的婆婆被吐了一身,赶紧敛住笑容,捏着鼻子,强忍着反胃,装出一副好儿媳的样子,上前扶起韩婆婆。   但要她打扫那些污秽物,韩娘子肯定不愿意,马上指使着家里的丫鬟和下人,叫他们收拾,回家去拿衣裳,还问徐镇长,能不能匀一间干净的屋子,让她婆婆换个衣裳,得了韩婆婆许多夸奖。   衙门里有不少空房间,徐镇长见韩婆婆一个老人家,无端受到飞来横祸,忍着笑,叫他们韩家人去后头换衣裳。   “不过,仵作马上出来,你们韩家得留个能说话的人,在这儿听听结果。”徐镇长又道。   韩家人纷纷推举韩娘子,韩娘子假装关心婆婆几句后,便顺着一众人的意思,留了下来。   就在韩家人带着韩婆婆,到后头换衣裳后,没多久,仵作走了出来。   仵作是个五十来岁的精瘦小老头。因为长久跟尸体打交道的关系,整个人阴沉沉的。加上上了年纪,皮肤本就又松又黑,乍一看过去,仿佛整个人是会行走的骨头架子一般。   不过,徐镇长跟仵作的关系似乎挺好的。于成也跟仵作很熟。   于成主动招呼了一声“钟老”,说了几句“辛苦了”之类的话,还行了个礼,把钟仵作让到了前头。   钟仵作对于成的奉承很是受用,向众人宣布了验尸的结果。 第九十七章 当众道歉   江岁安正专注地盯着衙门内的动静,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碰了一下。   她转过头去,就看到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家里跑了过来,都气喘吁吁地看着她。   “江姐姐你没事吧”钱小花眼中满是担忧,紧紧握着她的手,生怕她出事。   钱小草也是抓着江岁安另一只手,神情害怕。   江岁安心中一暖,连忙对两人说:“我没事,你于哥哥也会没事。你们别怕,出来便出来了,跟着我就行。”   两个孩子点头,眼里的惊慌却没有褪去,挨着江岁安,跟她一样,竖着耳朵听衙门里的动静。   只听钟老说道:“经过刚刚的检验,我发现死者虽然身上有不少的伤,但真正致死的原因却是中毒。”   “中毒”韩娘子惊叫,立刻怀疑:“这……会不会是验错了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伤,我们找到他的时候,连头上都冒着血,怎么会死于中毒呢”   钟老不太高兴的问韩娘子:“你是谁是在质疑我吗”   韩娘子也看出钟老的地位不一般,立刻表明身份。   “死去的人,是我的夫君。我不是在质疑您,只想弄清楚我夫君的死因是什么。”   原来是死者的未亡人,钟老的脸色和缓了下来,耐着性子对韩娘子解释。   “你找到你家相公的时候,他身上虽然有血,但是并不多,周围也没有大量的血是不是”   韩娘子忍着恐惧和痛苦,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景,点头道:“您说的是。”   “这就对了。如果他是在活着的时候受的伤,那么血应该大量的溅出来,还会溅的到处都是,不会是像你看到的那么干净。”   “更重要的是,我刚刚发现,你夫君的指甲已经完全都变黑了,银针验下去也是黑的。”   韩娘子就算再无知,也知道银针是验毒的手段之一,她相公的尸首,验银针的时候变黑,坐实了中毒的死因。   围观的老百姓也都听明白了,原来韩大夫竟是被人先毒害后再抛尸,手法残忍。   一想到镇上居然有如此恶毒之人,原本一脸看戏的老百姓都变了脸色。   有人大声的问道:“他中的是什么毒会不会对咱们镇上其他人有影响”   钟老知道大家担心的是什么,连忙提高声音道:“乡亲们别慌。害死韩大夫的毒,叫做逍遥醉。这是江湖上非常难制的一种毒,只有医术非常高明的大夫,或者是专门研究毒物的杀手,才会制造,咱们寻常人根本接触不到。且这毒只对中毒之人有害,大家不用惊慌。”   听了钟老的解释,老百姓放下心来。   有那脑子转得快的人,立马建议道:“镇长,既然这毒难制,是不是说明,杀害韩大夫的人,根本就不是于副队长,更可能是杏林药堂里的大夫   ”   这话乍听上去,挺有道理,就连韩娘子也不由得相信,向于成投去歉意的目光。   “于副队长,实在对不住,先前我是受那封信的误导,才会拦了您的路,并非是故意和您过不去,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韩娘子跪下,当众道歉。 第九十八章 假作真时   其实,前头韩娘子之所以和韩家人一起拦下于成的迎亲队伍,其中不乏玉姨娘的煽风点火。韩娘子一边经受着丧夫之痛,一边承受着韩家人的瞩目,来不及思考,才会出此下策,以丧葬队伍阻拦迎亲队伍。   不过,事情发展到现在,韩娘子已经渐渐恢复理智。尤其是在听取了江岁安的意见之后,顺利扳倒了玉姨娘,赢回在韩家的声望,现在她冷静下来,自然有了思考的能力。   在看到大家对于成的态度之后,韩娘子明白,今天实在太冲动,做错了事,得罪错了人,幡然醒悟下,行跪拜大礼,满面真诚跟于成道歉。   于成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韩大夫,神情不明。   他语气淡淡的道:“真凶尚未抓到,你且先起来。”   于成并没有因为韩娘子的几句道歉,就原谅她。   他心心念念,辛辛苦苦准备的婚礼,被闹成这样,怎可能这般轻易原谅韩娘子。于成便是心胸再宽广,也咽不下这口气。尤其还牵连到了他心爱的江岁安,让于成更难以接受。   可若是这时候对韩娘子发难,且不说她是个寡妇,本就令人同情,即便是发火,并不能弥补已经发生的倒霉事情。   两难之下,于成只得压下了心里头的情绪,将注意力放在查找真凶上。   韩娘子又是羞愧又是忐忑,在众人各色的打量之中,尴尬的站了起来。   于成看也不看她,只同钟老和徐镇长说话。   “韩大夫既是被毒死的,背后定有其他隐情,咱们一定要往下查。”   “你说的对。”徐镇长的看法和于成是一样,而且他想到了更深的地方:“咱们镇上管的严,没有什么江湖人士,更别提用毒高手了,我觉得这毒药十有八九是大夫制的,咱们从杏林药堂开始查便是。”   说完,徐镇长立马让人去请江千远过来。   巧合的是,徐镇长这边派差役出去,那边江千远出了杏林药堂,往衙门赶来。   两方人就在衙门拐弯的两上遇见。   因为徐镇长说的是传讯而不是抓捕,加上江千远在镇上声誉不错,差役们并不敢对他如何,客客气气邀他前往衙门。   江千远本就是为这事而来,当下二话不说,大步跟着差役们,到了衙门。   看到差役们如此迅速就领着江千远来了,老百姓们很惊讶。但并没有人怀疑,江天远是凶手。   大概是因为,江千远看上去就不像个坏人吧。也可能是因为,镇上的人,多多少少受过江千远和杏林药堂的帮助,大家自觉地让开一条路,让江千远通行。   江岁安身边的钱小花,看到江千远之后,眼睛亮了亮,神色明显更高兴。不过,这高兴之中,又带着一丝羞涩。   可路过人群的江千远,眼中只有一个人。   是身着红色嫁衣的江岁安。   虽然江岁安站的位置靠后,很不起眼,可江千远还是一眼就注意到她。   他的目光,从江岁安上了妆后更显精致娇俏的容颜上匆匆掠过,却又忍不住,多看一眼,再多看一眼。   江岁安点头示意,刚要招呼一声,江千远忽然低下头去,假装不认识她,径直跟着差役们进去。   江岁安嘴角的笑微微一凝,秀气的眉头皱起,心中想起于成跟她说,江千远喜欢她的事情。   可是看江千远这态度,压根不像喜欢她,倒像是避她唯恐不及,甚至有些厌烦的意思。   难道说,江千远真的做了什么事情江岁安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悬了起来。   徐镇长并没有怀疑江千远,反倒背着人,小声把韩大夫死于中毒的事情告诉了他。三月中文   江千远听到逍遥醉三个字,脸色变了。   徐镇长是何等聪明的人,一见他这番神色,便知道其中必有隐情。让江千远但说无妨。   江千远看看外头勾头看热闹的老百姓,不免看到了人群中一脸关切盯着于成的江岁安。   他的心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江千远知道,若是他什么都不说,徐镇长他们想查找杀韩大夫的凶手,要需要很长的时间。那么就有可能,在这一段时间内,甚至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江岁安和于成不会成亲。   可江千远更知道,若是他怎么做了,他会鄙夷自己。   于是,他也压低声音,告诉徐镇长、于成和钟老。   “逍遥醉这味毒药,我们镇上任何一位大夫都制不出来,即便是我也制不出来,但是我知道,镇上有人可以制得出来。”   镇上居然有用毒的高手,徐镇长下意识的警惕道:“是谁”   江千远的声音越发低,低到只有徐镇长、于成和钟老听得到,连离四人只有几步远的韩娘子,都没有听到。   徐镇长听完江千远的话之后,本就因为韩大夫之死而紧绷的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   “江大夫,你确定吗”徐镇长追问。   江千远面色凝重点头。   “我当时也不太相信,又找机会去了两趟,这才确信,那人确是天机老人之徒,江湖人称毒蛤蟆。”   徐镇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纳闷的问道:“可是,那毒蛤蟆在李家呆的好好的,为何要出手杀害韩大夫呢”   这一点,江千远也很疑惑,他也不明白,韩大夫何时得罪了毒蛤蟆。   于成想起之前,他曾和江岁安看到韩大夫与李家大小姐私会的事情。   “我知道原因。9   他把韩大夫和李大小姐偷情的事说了。   徐镇长恍然大悟。   “我明白了,肯定是李家家主发现了这事,为了维护大小姐的声誉,便让毒蛤蟆下毒,杀了韩大夫。”   徐镇长的推测,得到了于成、江千远和钟老的一致认同。   但,这只是众人的推测,唯一能确定的是,韩大夫的死跟毒蛤蟆脱不了干系,可毒蛤蟆究竟是不是得到了李家家主的示意,没有证据。   所以眼下之急,必须将毒蛤蟆抓来审问。   可那毒蛤蟆擅长用毒,武功不弱,一般的差役根本对付不了他。   徐镇长看向于成。   “别人的功夫怕是不行,得你亲自出手。”   于成立刻拱手道:“义不容辞,我这就带人去李家。”   “等等。”徐镇长拦下他:“李家高手众多,若他执意不交人,以多欺少,你会有危险。” 第九十九章 准备抓人   旁边的韩娘子伸长头,想听他们说什么,又怕听到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矛盾得不得了,手里的帕子拧成了咸菜干。   她见四人似乎论出了结果,终于憋不住了,往前走了两步。   吸引了四人的注意后,韩娘子并没有大着嗓门质问,而是小声地询问。   “诸位,诸位官人,可是找到杀害我相公的凶手了”   徐镇长微不可察的点点头,韩娘子脸上露出喜色,刚要说话,徐镇长示意她噤声。   “韩娘子,杀害了你家夫君的人,人称毒蛤蟆,擅长制毒,很难对付。而且极有可能跟李家有关系,你万万不可声张。”   韩娘子点头,同样疑惑不解的问:“可那毒蛤蟆为何要害我夫君”   “这……”徐镇长犹豫了。   韩娘子忙道:“镇长,您要是不告诉我,我这心里,永远过不了这个坎。不管原因是什么,我都想知道。”   韩娘子一再追问,徐镇长只好把推测出的事情告诉了她。   听说韩大夫之所以死,是因为他跟李大小姐偷情,被李家家主发现,韩娘子眼里的忧伤,顿时换成了愤怒。   呸,她就知道,这段时间她家夫君总是晚归,绝对有问题。   起初,韩娘子以为是玉姨娘勾着韩大夫在外头花天酒地,可她观察了几日,发现玉姨娘老老实实呆在家里,没敢偷溜出门。   韩娘子猜测到,她家相公肯定在外头搞人了。   她不是没想过要闹一场,可是玉姨娘的进门,早就让韩娘子认清了她家夫君花心好色的本性。若是她真的闹开了,说不定反倒把外头的妖精勾到家里来,天天杵在她面前,更烦人。   于是,韩娘子便装聋作哑,假装不知道,落得个眼不见为净。   然而,万万没想到,她家夫君居然跟李家大小姐搞到一起了。   韩娘子听说过,那李家大小姐曾是京城的大家闺秀,在镇上很有才名。   想不到啊想不到,什么大家闺秀,背后是个勾人相公的下三滥。   更让韩娘子想不到的是,李家家主居然为了李大小姐的名声,害死了她家夫君。   韩娘子死命扯拽着帕子,银牙快咬碎了。   早知她夫君死得如此丢人,她就不会把这事闹的这么大。   真是,丢人现眼。   可若是现在不继续查下去,即便她肯,只怕她家婆婆和韩家人也不会肯。   事到如今,韩娘子又气又悔又恨,强忍着愤怒问道:“镇长您的意思是”   “哎。”   徐镇长叹气,颇为同情韩娘子。   “我们要去抓人,你家夫君的事情肯定瞒不下去。到时候闹起来怕是很难看,你心里要有个数。”   韩娘子木着脸,点头。   “我明白,我去跟婆婆和叔伯们说,前面的事情就麻烦您了。”   一想到一会儿老百姓都会议论她夫君偷人的事情,韩娘子一刻都不想在人前呆。   说完之后,她行了个礼,马上往后堂去找韩家婆婆和韩家诸人。   外头的老百姓等了半天,也没弄明白里面在说什么,不少人已经不耐烦的走掉了,只留下了少数没正事做的闲人,还在等着看热闹。   江岁安虽然不是闲人,可成亲这事儿,没有了新郎,她一人可做不来。   只是她这一身穿戴,实在怪重的。虽然没有戴凤冠,但身上的首饰七七八八加起来,还是很有分量的。   而且,为了穿嫁衣好看,江岁安里头穿的很少。在外头站了这么一会儿,身上有了凉意。   她看到韩娘子往后院走,徐镇长、于成和钟老仍留在原地,又在商量。   江岁安想了想,拉过钱小草吩咐了几句。   钱小草点点头,迈着步子跑到于成身边,拉拉他的衣袖。   于成弯腰,钱小草轻声问:“于哥哥,江姐姐想回家换个衣服,咱们半小时后再来成不成”   于成立马回答道:“你们都回家休息吧,这边没事儿了,不用再过来。”   “这不成,这不成。”钱小草摇头晃脑,像大人似的说道:“咱们不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儿,多孤单哪。”   于成被她这副样子逗乐了。   “我们一会儿去抓坏人,不会孤单的。这边没什么事儿,你们在家好好休息。”   “唔,于哥哥,我先问问江姐姐行不行”   钟老很喜欢小朋友,逗钱小草道:“你就光听江姐姐的话,不听于哥哥的话吗”   钱小草歪着头,看向钟老。   她并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因为钟老是仵作而害怕。   看到钟老笑眯眯很和蔼的样子,她也笑着回答道:“可是在我们家里,于哥哥也要听江姐姐的话呀。”   “原来如此。”钟老捋着胡子,笑看于成。   “咳,”于成为了挽回面子,掩饰道:“其实在家里,一般大事听我的,小事听岁安的。”   “但咱家没大事儿。”钱小草又补道。   这下子,不光是钟老,徐镇长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江千远的嘴角微微上翘了一下,很快落了下来。   于成只能假装没看到徐镇长和钟老的打趣,打发钱小草回去。   “你好好听你江姐姐的话。”   “我明白了,于哥哥努力抓坏人哟。”   钱小草一蹦一跳,回到了江岁安的身边,把于成的话转告江岁安。   江岁安看向于成,于成也看向她,面有愧疚。   江岁安笑着摇摇头,张开嘴,用口型说了句“注意安全”。   于成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心中满是感动。   江千远看到这一幕,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一枚白色的珠子“递到于成的面前。   “于副队,这枚珠子是避毒珠。你佩戴在身上,等闲的毒物伤不了你。”   于成深深的看了江千远一眼,客气地推辞。   “我有武功傍身,那毒蛤蟆近我不得。这珠子金贵,江大夫还是自己留着吧。”   “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于副队,为了你自己,也为了关心你的人,切不可有任何大意。”   “我并不会大意,更不会轻敌,谢过江大夫的好意,但某无功不受禄。”   “于副队,你误会了,我也是为你着想。想来江姑娘若是知道你有避毒珠傍身,会更放心一些。”   “我家娘子怎么想,我这个做夫君的明白就行,不需要江大夫操心。”   两人一个推一个让,你来我往了好几回,徐镇长听了,觉得两人的话有些不太对味。   这避毒珠是难得的宝贝,一般人要是能有一颗,早就拿回家供着了,这两人怎么还带让的   “好啦好啦,你们就别让了。我做个主,于成你把避毒珠带着,江大夫的话有道理,多一道防护总是好的。回头等抓了人,你再把这病毒株还给江大夫不就行了。”   徐镇长的面子,于成不能不给,只得憋着气,收下了避毒珠。 第一百章 人已跑了   于成和江千远推让避毒珠的时候,江岁安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先回家去了。   他们推让的声音有点大,连在衙门口看热闹的人,都听到了避毒珠的名字。   不过,老百姓对这宝物不太了解,所以没有引起注意,除了一个人。   这人,就是孙丽娘。   自从客栈出了事儿,孙丽娘便带着小鱼儿卖身到了李家做仆人。   孙丽娘既不擅长针线,也不擅长烹饪,没啥技能,加上年纪也偏大,做不得丫鬟,所以在李府,她只能当个负责洒扫的粗使仆妇,日子过得并不算好。   孙丽娘心里不服气,尤其是在得知江岁安卖土豆挣了很多钱之后,她更加难受,总想着要攀个高枝儿。   可是以她的姿色,李家家主根本就看不上她,甚至地位高一些的仆人也看不上她。   孙丽娘不死心,前思后想,她处心积虑,勾搭上了李府里人称毒蛤蟆的门客。   毒蛤蟆是个年约四十五的中年男人,面相丑陋,身材矮小,整个人阴森森。即便是在李家,也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下人害怕他的毒术,一般绕着他走,不敢搭理。   孙丽娘虽然姿色一般,可是比毒蛤蟆要年轻的多。她主动关心,投怀送抱,使了不少温柔小意的手段,渐渐让毒蛤蟆注意到她。   几番来往之后,毒蛤蟆对孙丽娘有了真情实感,便跟李家家主说了一声,纳了孙丽娘为妾室。   起初,听说是做妾,孙丽娘心中很是失望。   但她也知道,既然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她拒绝,就会开罪毒蛤蟆,先前所有努力全白费,所以她咬着牙,答应了下来。   好在后来,毒蛤蟆虽然性子古怪了一些,可对孙丽娘和吴小鱼很不错,每月给的银钱非常多。   而且,在李府当门客的妾室,地位比做仆妇高了不少,加上许多人惧怕毒蛤蟆,自然不敢招惹孙丽娘。   因此,这段时间,孙丽娘过得很滋润,慢慢也就死心塌地的跟了毒蛤蟆。   但是,近两日,李家大小姐常常喊毒蛤蟆过去谈事情,一谈就是一下午。而且谈完事情后,毒蛤蟆什么都不跟孙丽娘说,也不许她问,这让孙丽娘心中十分不安。   在李府呆的久了,孙丽娘知道,李大小姐并不像坊间传闻的那样,是个素有才名的大家闺秀,更知道大小姐心性残忍,手段狠辣。   于是,孙丽娘猜测,李大小姐喊毒蛤蟆去,必然是要用他的毒药来害人。   李大小姐同江岁安有一段恩怨的事,孙丽娘也知道,她原本以为,李大小姐要害的是江岁安。   所以孙丽娘对江岁安格外关注,今日,她听说江岁安的迎亲队遇上了丧葬队,立马找了个借口,从李府跑出来看热闹。   但她万万没想到,死的人不是江岁安,而是杏林药堂的韩大夫。李府人都知道,跟李大小姐偷情的人,就是韩大夫。   韩娘子闹的时候,孙丽娘也以为,害死韩大夫的是于成,心里悄悄升起几分高兴。   切,她早就看于成不顺眼了,果然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可没想到进了衙门,验了尸之后。于成非但没事,还和徐镇长言语亲密。我爱   事情发展到现在,韩娘子直接离开,只剩下徐镇长和于成以及仵作和江大夫留在场上商量事情,甚至要用上避毒珠。   孙丽娘并不笨,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眼前的发生的细细思索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徐镇长他们极有可能知道,害了韩大夫的人是毒蛤蟆。   想到这里,孙丽娘立刻掉头回李府。   在她离开后没多久,徐镇长和于成商定了主意,决定不“先礼后兵”,而是“先兵后礼”,把人拿下再说。   于成连喜服都没换下,带着差役赶往李家。   然而,他紧赶慢赶,却终究是慢了一步,天不遂人意。   敲开李府门之后,李家家主神情冷漠,将他们晾在堂上。   进门的时候,于成就留意到,李府气氛古怪,下人们神情躲闪。   他心道不好,来不及计较李家家主的态度,直接点明来意,让他交出毒蛤蟆。   “哎呀呀,于副队真是来的太不巧了。”李家家主打着哈哈:“毒蛤蟆已经不在我李家了。”   这也未免太巧了,于成沉下脸来,询问李家家主,毒蛤蟆是何时离开的为何离开   “这,我只知道他离开了,还是下人跟我说的,至于他什么时候离开,又为何离开,我就不知道了。”   不管于成怎么问,李家家主咬死了不知道。   即便听说毒蛤蟆犯下了命案,害死了韩大夫之后,李家家主仍旧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我家门客众多,那毒蛤蟆也只是众多门客中的一个,我平日与他并不亲近来往,他自己投靠过来,我便收留了他。至于这命案的事情,我实在是不知道。”   李家家主一问三不知的态度惹恼了于成,   既然他不要脸,那就照不要脸待。   于是,当着李家众多仆人的面,于成冷笑道:“那你想必也不知道,为何那毒蛤蟆要害死韩大夫。”   李家家主面色变了变,强撑着道:“不知。”   “想必你也不知道,大小姐和韩大夫偷情的事情。”   “啪!”李家家主拍案而起,怒道:“你胡说八道,我女儿冰清玉洁,终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会与那姓韩的搅在一块于副队,我敬你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给你点面子,可你再这般瞎说,别怪我李某不客气。”   于成好笑道:“李家主,上个月,我亲眼看见李大小姐和韩大夫,就在你府邸门口搂搂抱抱。”   “不可能!”李家主气得说不出话,眼神中闪烁着心虚。   于成冷哼:“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如果你不信,我即刻让韩家人来指认,到时候闹将起来,只怕李大小姐丢脸丢到全镇人面前。”   想到全镇人都会议论他的女儿是破鞋,李家主顿时怕了起来,再加上刚刚得知的事情,他的轻慢和不以为然马上收了起来。   “于副队,今日是你的大喜之日,事情若是闹得太难看,也不好收场。毒蛤蟆已经离开了,你便是要我交人,我也交不出来呀。”李家主诉苦。 第一百零一章 尘埃落定   于成见话说到这份上,李家家主还是坚持说人跑了,他猜十有八九那毒蛤蟆真跑了。   可是,毒蛤蟆为何突然就跑了   李家主原想说谎,但想到刚才于成毫不留情的威胁,只好实话实说。   “我只知道他的妾室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便急匆匆离开了。”   “他的妾室叫什么可是我们东风镇上的人。”于成追问。   李家家主怎么可能记得一个门客的妾室名字,他招来大管家,让他回答于成的问题。   大管家匆忙翻着名册,头上的汗滴下来,弄湿了名册,好不容易才找到。   “老爷,于副队,毒蛤蟆的妾室姓孙名丽娘,不是东风镇上的人,据说是从外地逃难来的,还带着个孩子,叫吴小鱼。”   于成听到孙丽娘的名字,愣了一下。   “你确定”   管家下意识的看向李家主,李家主不耐烦地说:“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你看我干嘛,回答他的问题。”   “是是是。”大管家点头:“确实是孙丽娘,我想起来了,刚才就是她跑回来,跟毒蛤蟆说了些什么,毒蛤蟆托我跟家主告辞。”管家肯定地道。   可于成从管家的语气中,还是听出了几分犹豫。   想必毒蛤蟆的匆匆离开,跟李家主有关联。   为难就为难在,即便毒蛤蟆的离开,真的跟李家主有关系。可人已经走了,在这件事上,他拿李家主没办法。   所以,现在韩大夫的死,因为毒蛤蟆的离开,变成了一桩悬案。   “李家主,毒蛤蟆离开,坐实了他杀人的事情,我们差役队会发出通缉令,全境搜找毒蛤蟆。若李家主还有什么要说的,或是有什么线索,最好现在就告诉我们。”于成意有所指的道。   李家主一口咬死。   “毒蛤蟆杀人的事情,我丝毫不知。我们府上也没人知道他的去向,我实在帮不上于副队。毒蛤蟆的事,和我李家没有任何瓜葛。”   “既如此,日后我们抓到毒蛤蟆,免不得要来询问李家主,不知道可否方便”   面对于成的逼问,李家家主下意识的将双手背在背后,僵硬的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意。   “若抓了人,到时于副队有需要,我自然尽全力配合。”   “那就好。”   于成又说了几句,实在诈不出李家主更多的消息,只好带着人离开。   在他离开后,李家主咬牙切齿,吩咐大管家。   “从今天开始,不许大小姐出门。除了大小姐院子里的丫鬟,不许任何下人靠近大小姐的院子。”   “这……”大管家为难的道:“老爷,若是大小姐哭闹,像以前那般闹着要死要活的,可如何是好”   李家家主冷冷的道:“让她死,死了最好。千般娇宠将她养大,我指着她跟世家子弟联姻,让我李家再上一层楼。她却一点不自爱,若是日后她跟那姓韩的事情传出去,她哪还嫁的出去我李家的脸面该往哪搁”   大管家见家主这次是下定决心要罚大小姐,不敢再替大小姐说情。   “还有,传我的令下去,府里任何人不许跟差役队的人来往,也不许提起毒蛤蟆的事情。若是他和那小妾赶回来,”说到最后一句,李家主压低了声音:“格杀勿论!”   “是。”大管家低头,心惊胆战地出去嘱咐下人。   于成在李府扑了个空,带着满肚子的气,回到了衙门。   他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了徐镇长。   徐镇长听了,非常生气。   “那李家主太可恨,若不是你诈他,不知他要隐瞒到什么时候。现在他不肯说出毒蛤蟆的下落,怕是他和那毒蛤蟆就是一伙的,抓不到毒蛤蟆,自然就抓不到他的把柄,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等等。”说着说着,徐镇长忽然想起了一件事,问于成:“若我没记错,那孙丽娘原本是同你们一起来到镇上的,怎么她现在却跟毒蛤蟆和李家人搅和在一块”   因为当初于成他们来东风镇的时候,徐镇长亲自接待,后来还闹出不少事。所以徐镇长记得孙丽娘跟于成他们熟识。   说到这个,于成不由得苦笑。   “镇长,我比你还纳闷。自打咱们前面因为下毒的事情,抓了客栈的掌柜。孙丽娘就不再和我们来往,我也没想明白,我得回家问问我娘子。”   虽然亲只成了一半,于成已经习惯改口,叫江岁安娘子了。   “哎,”徐镇长摇头:“女人的事儿就是多。”   “以我之见,咱们把事情的真相告诉韩家人,发下通缉令去,一切只能等抓到毒蛤蟆再说了。”江千远提议道。   徐镇长跟他的看法一样,“目前只能如此。”   随后,徐镇长亲自将毒蛤蟆的事情跟韩家人说了。   韩家人虽然气愤伤心,可也同样无奈。   徐镇长让他们尽快将韩大夫的尸首入土为安,毒蛤蟆的事情,他一定会给他们一个公道。   韩家人千恩万谢,抬着装了韩大夫的尸首离开了衙门。   韩家婆婆因为对韩娘子心有愧疚,加上厌恶玉姨娘,悄悄吩咐韩娘子,将来若是玉姨娘回来,也不要放她入门,只当她这个人死了。这让韩娘子心里的难过,散去了几分。   送走了韩家人,徐镇长对于成道:“快快快,趁着天没黑,你这新郎官赶紧回去成亲,我想吃这杯喜酒。”   一旁的江千远听了徐镇长的话,不由得绷紧了下颌。   于成犹豫道:“岁安回家换衣裳了,要不,成亲的事儿,改个日子吧。“”   想想今日发生的种种晦气的事情,于成不大乐意在今日成亲。   于成的话,让江天远松了口气,可随后徐镇长却劝说起于成来。   “你不懂,就是因为今天发生了这么晦气的事情,所以才要喜气冲一冲。”   “江姑娘那边你放心,我已经派人过去,叫她好好呆在家里,不要换喜服。”   “酒席呢,我让大厨去你家了。”   “征婚的事儿由我来。”   “其他的繁文缛节,咱们一切从简。”   “你只要安安心心回家,当你的新郎官就成。”   见于成似乎还是有些不愿意,徐镇长又道:“难道你今日不想洞房花烛吗”   这最后一句,可说到了于成的心坎里。   “快,成亲去。” 第一百零二章 闹洞房上   偌大的院子里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阵风吹过,烛光微微摇曳,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美上几分。   锣鼓声声,唢呐阵阵,喜乐欢快演奏。屋里到屋外,排开了十几桌宴席,每一桌上都是精美的菜式。   十道冷菜,十道热菜,还有外头买不到的土豆炖小鸡。酒香飘逸,菜香诱人,差役队的张超馋得恨不得立刻开饭。   不过,仪式还没结束,大家伙只能吸溜着口水,伸长脖子向堂屋张望。   堂屋里,齐老先生坐在主位上,脸上笑开了花,每一道皱纹都透着高兴。   因为于成和江岁安皆无父无母,今天他代表了两人的高堂,而证婚人则是由徐镇长担当,这份荣耀,一般人可享受不了。   “出来了,出来了。”   伴随着众人的惊呼,身着喜服的江岁安和于成,各自从后堂走出来。   于成之前的喜服弄脏了,好在他另备了一套,这会儿已经换上了。   江岁安则戴上了凤冠霞帔,盖着红盖头,由喜娘扶着走出来。   两人按照规矩,分别在堂前,面对面站定。   于成紧紧抓着红绸,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证婚人兼司仪的徐镇长高声喊道:   “一拜天地。”   两人转向外头,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两人转向齐老先生,低头拜下,起来虚扶两人,连声道好。   “夫妻对拜。”   两人对拜,于成的嘴巴咧到了耳根,小声叫“娘子,娘子”。   红盖头下的江岁安抿唇笑,低低应了一声。   “礼成。”   随后,喜娘扶着江岁安去后堂,于成则留在前面,招呼大家吃好喝好。   后堂,喜娘让江岁安坐在床上,递给她一个手帕,帕子里包着两块糟糕。   “江姑娘,饿了吧,快吃一点。”   闻着枣糕的香味儿,江岁安还真有些饿了。   不过以她的胃口,两块枣糕对她来说太少了。   于是,江岁安询问喜娘,她能不能把盖头掀了,吃点东西。   “这可使不得,新娘的盖头,得等新郎官来掀,可不能自己掀开。”   江岁安不爱讲究繁文缛节,“反正屋里就我们两人,我掀了盖头,吃些东西可好”   “姑娘的两个妹妹也在这儿呢。”喜娘劝说:“姑娘得给两个妹妹带个好头。”   钱小草赶紧道:“我可以当做没看见,我不愿意姐姐挨饿。”   “我也是。”钱小花附和。   喜娘闻言哭笑不得,她操持了许多婚礼,还没见过这般不拘小节的一家子。   不过想想她家没个女性长辈,没人给她们讲过这些规矩。   于是,喜娘出于好意道:“其实啊,这掀盖头之所以要新郎官来,是因为新郎官得用喜秤,取称心如意的意思。我不是要姑娘挨饿,是为了好兆头。”   钱小草脑子灵,一拍手道:“我们不用秤,用手不就得啦。”   “这……”喜娘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妥协道:“这样吧,我去厨房捡些好入口的菜,盖头掀一半,姑娘吃点垫垫肚子行吗”   这主意也不错。   江岁安道:“还要劳烦喜娘,你出去的时候,把小花和小草也带出去,去找雷大哥,让她们在前头吃酒席去,不必陪着我。”   姐妹俩不愿丢下江岁安一个人。   喜娘又笑了:“你们俩只管放心吃酒席吧,吃不了多久,前头那帮大老爷们喝了酒,就要来闹洞房了,到时候啊,屋里人多得站不下。”   对哦,还要闹洞房呢。   “他们什么时候来”钱小草问。   喜娘掐指算了算。   “前头已经吃了一会儿,我估摸着就半刻钟吧。你俩赶紧跟我上前头吃点东西,回头闹洞房,还要你俩帮忙呢。”   钱小草和钱小花听说要帮忙,这才乖乖的跟喜娘去了。   江岁安心里嘀咕开了:不知这闹洞房。是个怎么闹法。   上次她成亲的时候,别说闹洞房了,那个寒酸劲儿,她都不想再回忆。   这闹洞房,她也是头一遭。   不怕,反正都是熟人,而且有于成在,也不会让他们闹得太过分。   想到于成,江岁安的心里顿时安定了下来。   她不免想到了今儿白天发生的事情,更不免想到逃跑的毒蛤蟆和孙丽娘。   刚才于成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孙丽娘和毒蛤蟆搅在一起,江岁安也是非常惊讶。   至于其中的缘由,她猜猜想想,想了个八九不离十。   江岁安心里很惋惜。   她们在山上结下的情谊,终究是错付了。   而小花、小草和吴小鱼的友谊,怕是就此结束了。   江岁安细细的想来,这种种果,并非没有因。   尤其是到镇上后,孙丽娘做的种种事情,无一不让江岁安发觉,孙丽娘跟他们,不是一条心。   又或许,早在当初在浅滩相遇的时候,她早就该看出孙丽娘自私自利的本性。   不过,再计较这些也没意思。   从此以后,大家桥归桥,路归路。而毒蛤蟆和李家犯下的错,终究会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姑娘。快吃口垫垫,他们前面快吃完了,一会该来闹洞房了。”   喜娘匆匆进来,夹了一碟子菜。   江岁安将碍事的盖头微微掀起,也不要喜娘喂,自己拿过筷子,两下就把一碟子牛肉、春卷、并腊肠吃了个干干净净。   当然,喜娘特意包给她的两块枣糕,也被她吃完了。   喜娘赶快把碗筷收起来。   江岁安还饿,不由感叹道:“成亲可真是个受罪的活。”   “不不不,姑娘别说不吉利的话,这哪是受罪,这是喜事儿!”   喜娘听外头的动静越来越近,忙把江岁安的盖头放下来。   果然片刻后,差役队的一大帮大小伙子们拥着于成,乌泱泱涌进了屋里。   于成被灌了不少酒,俊颜通红,眼睛亮的惊人。   一进屋,他直奔江岁安而来。   “哎哟,先等等,别急啊!”喜娘上前拦住他,笑着说:“还有些礼数得过一过。”   “好,过。”   于成虽然答着喜娘的话,眼睛却死死黏在江岁安的身上。灼热的目光,恨不得直接透过盖头。   张超促狭取笑,“想不到于副队也有这么急色的一天。”   大家伙想想平常于成端着脸,再看看他这番花痴的样子,哄堂大笑。   屋里洋溢着欢乐。 第一百零三章 闹洞房中   喜娘笑着端上一副托盘,托盘上放着四支红色的箭矢,每支箭的箭尾并不是寻常的白羽,而是特意染成了红羽。   “新郎官,想要抱得美人归,没点力气可不行。还请将这四支喜箭,尽力往梁的四角扔去。”   东风镇上有这样的习俗:新婚夜的时候,新郎官要把四支红色的箭往梁的四角扔去,扔得越高,代表着两人的感情越是长久,若是能直接将箭插进梁上,可就更了不得。   于成虽然事先没听过这习俗,但是听喜娘的话,能猜出为什么。   力气活对他不是难事,于是于成随手拿起一支箭,掷向东南角的梁。   “嘣。”   红色的箭直接插入了高高的木梁里,红色的尾羽颤了颤,一点儿也没有要掉下来的意思。   喜娘笑着夸赞:“新郎官真是好俊的功夫。”   于成飒然一笑,依次拿起剩下的三支箭,向其余的三个角扔去,每一只都扎进了梁里。   喜娘的眼睛差点惊的掉下来。   她主持了不少婚礼,一般的新娘官,能够扔到半空,已经算是不错。厉害一点的,能往梁上碰一碰,没想到今天遇见的这位新郎官,直接就给扎进梁里了。   她再一想,今儿的新娘亦是位厉害人。虽然今天的婚礼不是很顺利,但是二位郎才女貌,男人功夫俊,女人会持家,这家的小日子,将来一定会越过越好。   喜娘想跟着沾沾福气,笑得越发殷勤,左一句“模样好”,右一句“功夫好”,说了不少的好话。   于成听了很是高兴,心中越发满意喜娘,暗暗决定明日给的媒人礼多一些。   射完箭,喜娘让于成坐到床榻上去,奉上一杆秤。   “称心如意,称心如意,新郎官,你可以揭新娘的盖头了。”   于成接过秤,按捺不住激动,飞快地挑起了红盖头。   结果,他用的力气太大,那红盖头一下子飞了起来。不偏不倚飞到张超头上,把他盖个严严实实。   张超吓得怪叫一声,手忙脚乱扯下红盖头,头发都弄乱了。   原本差役队的男人们,因为江岁安的容颜而呆滞。张超这一叫,大家顿时回过神来。   为了掩饰尴尬,有人打趣道:“超儿啊,这红盖头挺适合你的。赶明你出嫁,咱们兄弟也替你送亲啊。”   “放你娘的屁。”张超气的扑过去,要掌那人的嘴。   眼见一帮大小伙子要闹起来,喜娘赶紧道:“都别闹,都别闹,该看新娘了。”   看新娘也是东风镇成亲的风俗之一。   所谓的看新娘,就是在新郎官揭下盖头之后,喜娘会指挥新娘做些事情,让闹洞房的人,一看新娘手,二看新娘脚,喜欢玩的热闹的,还会看新娘腰。   这帮大小伙子都是没成亲的,一听说要看新娘,个个脸红又害羞,眼里印着渴望。   连张超也不再闹腾,凑在床旁边,眼睛直愣愣的盯着江岁安。   于成狠狠的瞪了张超一眼。   哼,要不是碍着闹洞房的习俗,他肯定把张超胖揍一顿。   江岁安就是胆子再大,也架不住被这么多男人盯着看,不免含羞低首,脸红。   这一抹娇羞,比胭脂还要动人。   差役队的小伙子们目不转睛,有人的嘴角,甚至有可疑的水迹,还有人悄悄咽口水。   “大、大、大嫂,今天你真是太漂亮了。”张超巴巴的道。   于成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冲他晃了晃拳头。12   张超一缩头,却又忍不住抬头,盯着江岁安。   喜娘怕于成真生气动手,马上说:“是啊,这么漂亮的新娘,从此以后只属于新郎官你一个人啦。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最重要的呀,是早日生个大胖小子。”   喜庆的祝福,让于成的怒气消了不少,出声催促喜娘赶紧进行仪式。   “好,好,新郎官莫急,现在请新娘子伸出手,搭在新郎的肩上。”   江岁安虽觉得怪,仍依言照做!将双手搭在于成的肩上。   雪白的柔荑,搭在通红的喜服上,宽大的袖子滑下去,露出纤细美丽的手腕,又一次惊艳了所有人。   面对众人饿狼似的目光,于成不喜的伸出双手,盖住江岁安的手,不让众人看。   喜娘想提醒于成放手,可对上于成黑沉沉的脸,她要说的话顿时咽进了肚子里,不敢提。   “这样也行,也行,现在请新娘把腿搭在新郎的腿上。”   江岁安更加惊讶。   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做,会不会不雅   她询问的看向喜娘,喜娘点头。   于是,江岁安微微抬起左腿,搭在于成的腿上。随后抬起右腿,两只腿都压在于成的大腿。   这一来,她的脚不免得露了出来。   江岁安是天足,因为从小做活,脚掌比一般寻常女子还大一些。   不过,之前喜娘替她梳妆打扮的时候,拿出了一个特制的靴子。   整个靴子底子很厚,面很薄。把她的脚掌下半部,巧妙的藏在了靴子里,上半部只露出一点,显得脚很小,自然又惹得众男盯着看。   不过这下子,于成顾不上生气了。因为江岁安的姿势,仿佛整个人都坐到了他怀里。   他干脆放下靠里的那只手,喜滋滋的抱住江岁安的腰。   喜娘原本想进行第三项,看新娘腰。   不过,想想于成可怖的眼神,喜娘明智地决定,还是把这项省略了吧。   她端来一个银色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一只比寻常的酒杯更大一些的酒盅,里头倒了大半盅的酒。   “新郎官,新娘子,该喝合卺酒了。”   于成疑惑道:“只有一杯酒,两人怎么喝”   “新郎官,你要喂新娘。”   闻言,于成想去拿酒杯,被喜娘阻止。   “按规矩,合卺酒不能用手拿。”   “不用手拿,那怎么喝”于成纳闷。   喜娘把酒杯往前伸,暧昧地道:“用嘴啊。”   用嘴,喂。   于成顿时明白过来,原本如常的神色,不由得发红,而江岁安的脸上,更是红成一片。   差役队的人明白过来,大声起哄:“喝,喝,合卺酒,我们要看喝合卺酒!”   既然是习俗,自然要遵守,于成假装正经,叼起酒杯,先喝了半盅到嘴里,然后低下头,吻住江岁安。 第一百零四章 闹洞房下   江岁安瞪大了眼睛,眼前是于成放大的脸。   湿润的感觉从唇上传来,辛辣的酒气荡漾在唇齿间,让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差役队的一帮男人也是一愣,继而怪叫起来,咋咋呼呼地闹腾着。   喜娘瞧见两人浓情蜜意的样子,笑得合不拢嘴,大声提醒江岁安:“哎呀呀,新娘子别紧张,张嘴喝酒哪。”   江岁安傻乎乎的张开嘴,酒液涌进口腔,一点也不冷,反而温温热热的,带着他的温度。   喂完,于成意犹未尽,立马低头,叼起另外半盅酒喝进嘴里,又喂江岁安。   大半盅酒下肚,并不浓的酒液,却让江岁安的脸顿时红成了一片,比身上的喜服还要艳丽。   喜娘笑着祝江岁安和于成长长久久,然后又端来一盘饺子,让江岁安尝尝。   江岁安嘴里的酒味重,正好想借饺子去去酒味,实诚地咬了一大口。   结果饺子一入口,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纳闷的看着喜娘。   喜娘笑嘻嘻的问:“新娘子,生还是不生啊”   江岁安霎时明白过来,红着脸说了个“生”字,咽下了半个生饺子。   “生就好,生就好。”   喜娘一边念叨,一边取来桂圆花生,洒在帐中。   最后她蹲了下来,把江岁安和于成衣服的下摆系在一起。   “洞房一刻值千金,走走走,你们都出去吧。”   差役队的男人们意犹未尽,不肯动,喜娘只好挽起袖子,把他们一个个都往外推。   “行了行了,都别看了,有这看的功夫啊,自己努力努力,娶个漂亮媳妇回家,以后就不用睡冷被窝了。”   还别说,喜娘这几句话,真有人动了心,腆着脸问喜娘:“大婶可认识适婚的姑娘,替我们介绍介绍呗。以后要是成了,少不了您老的礼。”   “那敢情好啊,我替你们留意着,你们真有想找媳妇儿的,一会儿把生辰八字给我写在红纸上,我这边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啊,一定替你们介绍。”   队里没成亲的多,一听喜娘这话,脸上乐开了花,也不用喜娘催了,自觉的就跟着走了。   喜娘把人都领出去之后,把门关上。   屋里清静下来。   江岁安的脸热烫烫的,嘴里有酒味,也有生饺子的面味,古怪的味道,让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于成也是,一会儿看看床顶,一会儿看看被褥,时不时的偷看两眼江岁安,就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江岁安用手肘捣到于成,小声问他饿不饿。   于成摇完头,才注意到江岁安低着头,连忙道:“我不饿,你饿吗”   “我也不饿。”   说完之后,两人之间又沉默下来。   只不过这一次,于成不再乱看,眼神直直的盯在江岁安如瀑的黑发上,呼吸渐渐沉重起来。   而江岁安咬着下唇,扭着手指,神情娇羞。   红烛噼啪的爆了一声,打破了两人间的静谧。   于成猛然伸手,抬起江岁安的下巴,低下头吻上她的唇。   江岁安仰着头,他唇上的酒味,令她脑袋发昏,眼睛不由自主的闭了起来。   唇舌辗转,相濡以沫。   两人呼吸间全是对方的味道,从心底燃起的火,温暖了整个冬夜的寒。   那火越烧越旺,烧走人的理智,两人越靠越近,却仍觉得不够,不够,还想要更多。   “岁安。”于成低声呢喃着江岁安的名字。   然而他的动作,却与温柔的语气截然不同。   一向很有主见的江岁安,这次却没了主意,在狂风暴雨中颠簸。   屋里的红烛,噼里啪啦的燃烧。言情   夜,很长。   天气冷,墙厚,原本按照习俗,在外头听墙角的人,实在不想受冷风吹,纷纷离开了。   屋里,于成得意地瞧了一眼窗外。   哼,想听他和岁安的墙角,想都别想。   江岁安被于成吻得快喘不过气来,星眸迷蒙。   于成真是爱惨了她娇喘微微的模样。   一夜荒唐。   第二日清晨,两人相拥着醒来。   江岁安不适地动了动,于成赶紧扶她。   忽然,他看到了一抹红色,先是一愣,继而瞪大了眼睛。   江岁安已经嫁过一次,怎么还会是……   江岁安也傻了眼,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回过神之后,于成的目光盛满心疼,抱住江岁安。   “岁安,这些年,可苦了你了。以后有我在,再也不会让你吃任何苦头了。”   吃苦头,怎么扯到吃苦头上去了她吃什么苦头了江岁安疑惑的看着于成。   于成像哄孩子似的安慰道:“岁安,你守了这么多年活寡,苦了你了。”   守活寡原来他是这个意思。江岁安哭笑不得。   她觉得,于成是不是误会了她的前夫有毛病。   不过现在想想,其实她跟姓林的,在闺房内并没有什么乐趣可言。   说不定真像于成猜测的那样,所以她才会是完璧之身。   不过也有可能,是灵泉水和灵书改造了她的身体,带来了影响。   不管怎么说,算是个意外惊喜。   江岁安依偎在于成怀里,对这意外挺高兴。   于成也是,不住心疼的念叨。   “岁安,我爱你。”   聆听着于成的心跳,江岁安觉得格外安心。   “于成,我也爱你。”   两人腻歪了好一会儿,直到钱小花敲门,问他们要不要热水,于成才依依不舍地放开江岁安。   “放门口吧。”   “好的,于哥哥。”   钱小花放下热水,懂事地走开。   江岁安要去取热水,刚动了一下,就被于成拦住了。   “你别动,我来。”   说完,他马上披上衣服,开了门。   外头的冷气激得他一激灵,心中暗暗庆幸,还好没叫江岁安来取,不然冻着她,他可要心疼。   于成把铜盆放在架子上,转头看见江岁安要穿衣服,他立即阻止。   “别别别,外头冷,你就在床上别动。”   江岁安无奈,“我总不能一天都呆在被窝里吧。”   没成想于成道:“有什么不行的,你只管呆着,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我还有活儿要做呢。”江岁安掰着手指算给他看:“昨儿办礼的锅碗瓢盆都得洗刷,土豆药材得打理打理,屋里屋外还有许多零碎活儿。” 第一百零五章 好日子呀   于成拧干毛巾,热乎乎的毛巾按在江岁安的手上。   边替她擦手,他边道:“这些事儿你都别管了,今天你就安安心心的休息一天。”   “可是……”   “没什么可是,听我的。”   “但是……”   “没什么但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好好的养身体。”   “我身体很好啊。”   “你是在暗示我还不够努力吗”于成忽然蹦出一句。   江岁安想了想,才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脸红,啐了一口。   “瞎说什么呢我有正经事要做。”   “我知道是正经事,我替你做,你只管放心休息,天不会塌下来的。”   于成好说歹说,江岁安勉强同意。   “行行行,我今天不干活,可是不能不下床。”   她实在不习惯,在床上呆一天。   于成妥协,在江岁安洗漱的时候,出去挑了一大堆柴炭来,又端了两个暖炉来,把屋里烧得暖暖和和的。   而且,江岁安这边刚洗漱好,他便端来了早饭。   看着桌子上的面条和小咸菜,江岁安很纳闷,问于成:“你什么时候出去做的饭,我怎么没瞧见”   于成一边剥鸡蛋,一边回答:“不是我做的,是小花做好的。”   “小花可真能干。”江岁安赞道。   于成附和,把两个剥好的鸡蛋,全放到江岁安碗里,又剥鸡蛋往里放。   江岁安赶紧阻止他。   “这么多我可吃不了,剩下这三个你吃了。”   “也行。”于成点点头:“我觉着我昨晚也挺辛苦的。”   江岁安又好笑又好气,拿筷子敲他的手。   “吃,吃,快吃饭,饭也堵不上你的嘴。”   “你能堵上我的嘴呀。”于成煞有其事的道。   他的话一套一套的,江岁安是气也气不起来了,笑也不好意思笑,懒得搭理他,叫他快些吃饭。   吃了饭,于成特意叫来钱小草,让她陪着江岁安在屋里休息,随后他出去干活。   江岁安不放心,又不好逆了于成的意思,只好让钱小草去看看于成在干啥。   正好,钱小草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乐得一趟一趟往外跑。   她一会儿告诉江岁安“于哥哥去还凳子和桌椅了”,一会告诉江岁安“于哥哥在洗碗洗锅”,一会儿告诉江岁安“于哥哥在扫地”。   而于成发现钱小草是在帮江岁安跑腿之后,每次都会给她些吃的,让她拿给江岁安。   “江姐姐,于哥哥给你炸了土豆条,你快趁热吃。”   “江姐姐,于哥哥特意买了糖葫芦,你快吃。”   “江姐姐,于哥哥煮了红糖水,让我端来给你喝。”   才半天功夫,江岁安的桌上就堆了一大碗土豆条,一大串糖葫芦,一大碗红糖水,数不清的花生、瓜子,各种各样的小点心,甚至有一大碗的汤圆。   江岁安哪吃得下这么多,只好拉着钱小草,让她也跟着吃。   可太多了,两人也吃不完,江岁安让小草把她姐姐钱小花也叫来,三个人吃。   即便三个人,也没吃下多少。   最后,江岁安让钱小草把“罪魁祸首”于成叫来,硬塞给他一大堆吃的。   好不容易,四人解决了糖水、汤圆、年糕、土豆条,还有一大堆糕点瓜子没吃完。   东西实在太多了,每个人都吃撑了,于是晌午饭没有做。   于成出去弄土豆和药材前,江岁安嘱咐他:“你下午别再带吃的来了,我可什么都吃不下了。”   于成也吃的有点撑,闻言点点头,下午没有再弄一堆吃的送到屋里。   不过,不送吃的,不代表他不送别的。   随后的几天,每当江岁安想出屋做点活,通通被于成拦住。   他一个人,把家里所有活都扛下来。反正他跟徐镇长说好了,大半个月他都不用去差役队!有的时间是在家里。   为了怕江岁安呆在屋里闷,又吸取了上次送吃食太多,以至于大家都吃撑了的教训,于成改送别的了。   起先是送首饰,各种钗子、镯子、手环、手链,金的、银的、玉的、桃木的,哗啦啦送了一堆。   江岁安本就不喜欢穿金戴银,且这些个首饰戴起来碍事,于成送的再多,都被江岁安放到梳妆匣子里。   于成见她不喜,改送玩具。   没错,就是小朋友玩的那些玩具,什么九连环、七巧板、叶子牌、小人书之类的。   也不知从他从哪儿搜罗来了一大堆,变着法的往屋里塞。   江岁安小时候没玩过玩具,加上钱小草对这些很感兴趣,钱小花也爱玩,起初,三人倒是颇觉新鲜。   不过,江岁安终究已经是大人了,这些玩具,她也就过个瘾便不再碰。   于是,好多东西,被她转送给了钱小花和钱小草。   于成见了,又开始送别的。   这次他送布料。   于成几乎把全城的布料店逛了一圈,不光买了不少绫罗绸缎回来,就连普通的棉布和麻布,换个颜色,他辨认不出料子,也买了许多回家。   等江岁安回过神来,家里已经多出了一大堆布料,甚至还有一床新弹的棉花。   她立即让于成别送了,于成听话,可买回来的布料退不掉了。   这下子,家里多了一堆布料,江岁安总算不闲着了,因为她多了无数的针线活要做。   缝衣裳、绣帕子、做袜子,她还打算做一床新被褥。   于成想叫她别做,被江岁安给呛了回去。   “你买了这么多,现在叫我别做,来得及吗我这一天天的,闲在家里也难受,你要再阻止我,我可就出门了。”   于成马上认怂。。   趁这个机会,江岁安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练起了针线功夫。   要不说,熟能生巧,三个人整个正月啥事儿也没做,就在家里练针线。   等家里的布啊、棉花用的差不多了,三人的针线活都有了极大提高。   不光三人忙,于成也忙。   在江岁安的指导下,他侍弄的药材茁壮成长,收了一大批。   因为健康药铺不守信用,江岁安不想同叶老板娘做生意。   于成人脉广,他自告奋勇去卖药材。   和江岁安不同,他直接把全城的药铺跑了一遍,也不知道他怎么说的,每一家都和他达成了协议。   从此后,镇上所有的药铺,老老实实按着于成的供给量收江岁安的药材。   这让江岁安很是惊叹。 第一百零六章 培育蔬菜上   正月里,江岁安除了做针线活之外,便是频繁的进入灵泉空间,翻看灵书。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于成只让她别出门,那她进空间还不行嘛。   最早的土豆,离了灵泉水没法生长,所以先前有一段时间,江岁安为了给土地浇水,累死累活。   随着灵泉水出水量的增大,以及效力的增强,现在有了充足的灵泉水,江岁安对土豆进行了选育。   最新选育出来的土豆品种,不用灵泉水,也能生长。   当然,如果用上灵泉水,生长期会缩短,品质也会更好一些。   这批土豆,是江岁安在正月初十选育出来的,她干脆把它们命名为“初十”。   “初十”第一批有十来个,江岁安没有把它们拿出去卖,而是让于成拿去送给了了徐镇长。   徐镇长非常惊讶,他知道土豆有多受欢迎,江岁安送他的这十来棵土豆苗,价值很高。   “于成,咱俩谁跟谁,这礼太贵重了,我不能收。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跟我说,咱们兄弟之间不用弄这个。”   徐镇长误会于成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来给他送礼来了。   于成解释道:“徐镇长,这些土豆苗是我家娘子送你的。你也知道,土豆现在除了在咱们东风镇,也有不少传到外头去,爱吃的人很多,供应却跟不上。我家娘子说,靠她一个人,没办法满足所有人的需求,所以她特意选育了这种叫初十的土豆苗,还写了种土豆的注意事项。她希望,借你的手,将土豆苗送给适合种土豆的人,让更多的人种土豆,也让更多的人吃上土豆。”   徐镇长听了,先是惊讶,继而面色严肃起来,眼中渐渐溢满钦佩。   江岁安主动将土豆苗拿出来,还写下了种植方法,这是徐镇长万万想不到的。   以土豆的畅销程度,江岁安大可一人独揽,任意抬价,反正别人种不出来。   可是,在这个时候,她却考虑到大家的需求,主动送出了土豆苗和种植方法。   单论这份胸襟,这份气度,当的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   更可敬的是,江岁安这么做,并非是为了扬名。   不然,她大可大张旗鼓拿出土豆苗,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让于成悄悄地送给他。   所以,江岁安真的是不为名不为利,只为老百姓考虑啊。   徐镇长正了脸色,“江岁安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我家娘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于成满脸骄傲,与有荣焉。   “好,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这事儿只管包在我身上。”   于成朝徐镇长拱手,“那就劳烦您了。”   “说什么劳烦”徐镇长同样拱手,满面钦佩:“我替整个东风镇,乃至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谢谢你跟你家娘子。”   “谢啥谢啥。”   于成洒脱的摆手,谢过徐镇长请吃饭的好意,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一到家,热茶都顾不上喝,他便向江岁安邀功。   江岁安一边替他倒茶,一边笑着夸他。   “我家相公最能干,只要你出马,就没有完不成的事儿。”   “可不是。”   于成的笑容越发灿烂,嘴巴险些裂到耳朵根后去。   “好娘子。快多叫几声相公来听听。”   江岁安笑得前仰后合。   “我这几天,天天从早叫到晚,你还没听腻啊”   “这辈子也听不腻。咱们往后还有几十年,你也得天天叫。”   这话说得颇为霸道,却又不失甜蜜,江岁安抿着嘴,奉上热茶,让于成暖暖身子。   茶水里加了她酿的蜜枣。   于成喝着又暖又甜的茶,甜甜蜜蜜的味道,一直暖到心里去。   “对了,岁安,上一茬土豆已经卖完了。你把土豆苗种送出去之后,土豆肯定会降价的,那咱还种吗”   “种的,只是别种那么多了,只种二亩地便可以。到时候卖的价钱,跟现在还是一样的,别人要降价,只管降去,我们不用管。”   江岁安知道,她送出去的土豆苗,种出来的土豆,比她用仙泉水种出的土豆要差一些。   这样一来,有了初十土豆做对比,反倒更能突出她家土豆的好。   到时候,她不用降价,仍然能卖出去。   不过,肯定也有一些相对比较看重价钱,不太注重口味的人家,愿意改买初十土豆。能买的起她家的土豆的人家会少一些,江岁安自然要减少土豆的种植。   于成稍一思索,便明白了江岁安的意思,放下碗。   “那我还去弄。”   于成离开之后,江岁安叫来钱小花和钱小草。   她给了她们些银两,让她二人到集市上去,把能买到的蔬菜和种子,都买一点回来。   钱小草很疑惑,家里有大白菜、葵菜、刀豆、韭黄和萝卜,怎么还要去买菜。   她刚要问,就被钱小花拉住了。   “江姐姐你放心,我这就带妹妹去买菜,很快回来。除了蔬菜,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要不要我替你买些点心回来”   “别别别。”   江岁安马上想起吃撑了的经历,心有余悸。   “你就看看坊市上有什么菜和种子,每样买一点回来,不需要多。”   钱小花细细记下,拉着钱小草买菜去了。   一出门,钱小草就憋不住问钱小花:“姐,江姐姐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菜咱家里不是有菜吗”   钱小花本来有些嫌弃妹妹笨,不想理她。可想起上一次,她跟妹妹吵嘴,吓得妹妹离家出走,害得于成差点没命,惹出许多事情。   钱小花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耐心解释。   “江姐姐知道家里有菜,还让我们买菜,每样只买一些,说明这些菜买回去,肯定不是家里做饭吃的。”   “菜不是做饭吃,还能怎么吃难道江姐姐要拿菜喂狗”   钱小草说着,自己摇起了头。   “不对不对,家里的狗子们都是吃肉的,江姐姐不会拿菜去喂它们的。”   “难道是要喂黑豹吗”   “不对不对,黑豹一点菜都不吃,上回我拿着刀豆想给它,气得它跑到屋顶上,好几天没理我呢。”   钱小草稚气自己的话,惹得钱小花忍俊不禁。   虽然她也不明白江岁安要蔬菜和种子做什么,但是她觉得,江岁安能够培育出土豆那么神奇的东西,那她一定能培育出神奇的蔬菜。 第一百零七章 培育蔬菜中   与此同时,独自留在家中的江岁安,歪坐在榻上,似在休息,但其实他的神识已经进了空间。   如她所料,灵泉比先前的水流大了一些,原先笼罩的白雾散去了些许。   这都是她将土豆苗送给徐镇长带来的功德。   其实,江岁安送土豆苗这事儿,不是一点私心都没有。   灵书的首页上明明白白的写着,若是江岁安没有全心帮助建立新世界的秩序,她会遭受空间的反噬。   无论是选育土豆也好,还是用灵泉浇灌药材也好,除了赚钱之外,另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两件事,有助于灾荒之后,帮助普通老百姓。   而这份帮助,被空间化成江岁安的功德,让她免受空间反噬,同时能逐渐修复灵泉。   江岁安猜测,若是灵泉上空的白色浑浊雾气全部散去,就说明人间秩序已稳定下来,她就再也不会遭受空间的反噬。   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至少泉口上方的雾气,几乎都散去了。   不过其他地方,仍然充斥着浓厚的白色浊雾。   瞧着眼前的景象,江岁安不由得想起从前姓林的摇头晃脑念过的几句话。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大概能形容她现在的状态吧。   江岁安起初培育土豆和卖土豆的时候,雾气散去的速度比较快,但是后来,无论她如何售卖土豆,雾气散去的速度越来越慢,甚至一度停止。   趁着这段时间有空,江岁安细细思索了一下原因。   她觉得是因为培育土豆的功德已经到头了,必须要想另外的法子增加功德。   江岁安不想浪费白白培育的土豆,于是决定,在培育其他作物之前,将土豆种植的方法推广出去,说不定空间还能记她一功。   江岁安知道,她在东风镇的公信力不够,若是贸然的拿出土豆苗,说不定会好心办坏事,万一再惹来不必要的麻烦,那就更加糟糕了。   因此,想来想去,她把土豆苗赠给了徐镇长,这就等于,变相的将推广的任务交给了徐镇长。   推广土豆苗是一件利民的好事,江岁安料想徐镇长不会拒绝。   而在徐镇长推广之前,是由她先将土豆苗交出去的,空间会记着她的这份功劳。   现在,雾气散去了一些,印证了江岁安的猜想。   江岁安觉得,自己越来越能够摸清空间的运作方法了。   简单来说,她的任务,就是让老百姓的生活更好。   无论是培育作物、出售作物、培育药材,乃至看病救人,都是服务于老百姓的。   即便大家不知道,做好事的是她,但是空间知道,会算作她的功劳。   对江岁安来说,治病救人是最难的,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   她每天抽出一个时辰,在灵书上学习和研究,但就效果而言,并没有什么长进。   相对容易的,则是培育作物这一块。为尊书院   尤其是在她连续成功培育土豆之后,江岁安更是信心大增。   翻看灵书培育这一块的相关内容的时候,江岁安注意到,像土豆和平常吃的大米、小麦之类,被归为主食,培育期长,失败的概率大,当然,回报的功德也比较多。   不过继土豆之后,江岁安对于其他记载的主食,都感觉无从下手。   所以她打算,主食作物这一块放一放,把目光投向了蔬菜类。   蔬菜类的培育品种繁多,甚至一项里面,有几十个小类,而且培育期比较短,失败的概率比较小,只是回报的功德相对比较少。   但是,江岁安觉得聚沙成塔,培育蔬菜值得尝试。   这就是她为什么要钱小花和钱小草去坊市上,把所有能买到的蔬菜和种子,全部买回来的原因。   江岁安翻阅着灵书,思考培育什么蔬菜。   越是翻看,她越是咋舌。   蔬菜的种类实在太多了,光是菘菜这一项,就有大白菜、小白菜、青白菜、圆白菜、甜白菜、长青白菜等等数不尽的品种。每一种菘菜的培育方式、培育时间、种植方法全不同,看得江岁安头都大了。   还好,灵书能分类,江岁安把所有的菜,按照生长的时间分开。   很快,她注意到一种名字奇怪的菘菜,叫做高山娃娃菜。   娃娃菜已经够古怪了,怎么还叫高山娃娃菜   江岁安仔细看去,原来这高山娃娃菜喜欢冷凉的生长环境,高山上一般环境比较冷,所以名字里面有高山二字。   而叫它娃娃菜,则是因为它比一般的大白菜要小要矮,就像大白菜的娃娃。   这名儿起的可真有趣,江岁安忍不住笑了。   高山娃娃菜比一般的菘菜,菜帮子薄透,味道甘甜,特别嫩特别脆。   高山娃娃菜的生长期,只要四十天到五十五天,对土地的肥力要求较高。   不过这难不倒江岁安,家里的地,在她持之以恒地灌溉灵泉水的情况下,比一般的土地肥沃的多。   其次就是高山娃娃菜喜欢日照,得选择天好的时候种,高山娃娃菜不爱喝水,在排水防涝这块要特别注意。   并且高山娃娃菜有点娇气,容易得病,像霜霉病、软腐病、根肿病都很容易得,比较招虫子,经常有菜蛾、蚜虫、跳甲等虫子来。   这菜种起来太麻烦,更麻烦的是,江岁安从未听过,东风镇附近有高山娃娃菜这个菘菜品种。   也就是说,如果她想让大家吃上高山娃娃菜,得先把大白菜培育成娃娃菜,再把娃娃菜培育成高山娃娃菜。   不行不行,等她培育出高山娃娃菜,不知道得哪年哪月去了。   江岁安只好放弃了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有趣的高山娃娃菜,实在是选育和培养太繁琐。   她还是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更合适的蔬菜。   随后,江岁安又看了菘菜类目下的小白菜、圆白菜,油菜类目下的小油菜、高油菜、苦油菜等许多的蔬菜,还是没能挑选出一种既适合现在这个天种,生长期又短,味道又不错的蔬菜。   正当她想继续看的时候,身体被人推了一下,江岁安退出空间,“醒”了过来。 第一百零八章 培育萝卜下   江岁安睁开眼,发现推她的并不是人,而是黑豹。   也不知它什么时候进来的,此刻正蹲坐在榻上,拿脑袋蹭她。   咦,黑豹这家伙可是从不屑于撒娇的,除非是……为了喝灵泉水。   黑豹的鼻子也太灵了吧,难道闻出她进过空间不成   江岁安拍拍黑豹的脑袋,放了一盆灵泉水给它。   这一放不要紧,原本在外头晒太阳的狗子们,一个个都跑进来,围着江岁安摇尾巴。   “汪汪汪”   狗子们热切地吠叫,一个个忍不住瞥着黑豹的水盆,却不敢靠近黑豹,抢它的水喝。   江岁安当然不会偏心,只给黑豹灵泉水,不给狗子们。   只是,屋里只有一个空盆子了,狗子们往常喝水的盆都在灶房那边。   于是,江岁安套上棉衣,掀开厚厚的门帘,带着狗子们往灶房走。   从正房走到灶房,不过短短的二三十步路,江岁安格外开心。   尽管一直呆在屋里,既不冷也有吃有喝,不过觉得出来走走,整个人还是更舒服些。   然而,江岁安刚走到灶房门口,于成便运了轻功,眨眼从后院赶来。   “外头这么冷,你怎么出来了有什么需要做的,我来帮你,千万不能冻着。”   江岁安无奈地摊手:“你紧张什么,我不过出来走两步,瞧你急得,我一点都不冷,不信你摸摸我的手,热乎着呢。”   于成当真伸出手,摸了摸江岁安的手心和手背,确实很暖和,他才放下心来。   “娘子你饿不饿渴不渴想吃些什么家里的活有我呢,你只管安心在屋里歇着。”   “别别别。”江岁安赶紧打断于成:“于成,你就让我出来走动走动吧,这几天闷在屋里,我快闷坏了,我就给狗子们喂些水。”   她的针线活做的差不多了,而且大多数的时候是小花和小草做,江岁安这几日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吃。   从前盼也盼不来的神仙日子,如今她却是过够了,再也不想闷在屋里了。   于成欲言又止。   “你要再让我呆屋里,我可真憋坏了。”江岁安佯装不悦。   “万一、万一要是……”于成犹豫。   “万一什么”江岁安疑惑。   于成压低声音,盯着江岁安的小腹,纠结地说:“万一你肚里已经有了孩子,会不会动了胎气啊”   江岁安失笑。   这才成亲几天啊,再说了,即便有了身孕,也不能一动都不动了吧一动不动,那是王八。   不过,于成也是为了她好,江岁安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   她握住于成的手,柔声劝说:“我自己的身体我能不晓得我又不傻是不是如果真有什么不舒服,我会跟你说的。”   “现在啊我壮的像头牛似的!可你要是叫我继续待在屋子里不出门,我就真难受了。”   “再说了,咱们以后日子长着呢,不能事事都叫你做。该我做的,我也得做呀,夫妻相互扶持,得两个人一同努力,总不能什么事儿都叫你一个人担。我是给你当娘子的,又不是来给你当闺女的,你说是不是”   狗子们想喝灵泉水,在一旁帮腔地汪汪叫。   于成想了想,江岁安说的有道理,他也发现自己太过紧张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得答应我,千万不能累着,要是想出门,得带上我。”   说到最后一句,他眼巴巴地抓着江岁安,生怕她自个儿出门。   江岁安觉得于成的神情,莫名跟狗子们很像,憋着笑点头。   “行行行,你忙你的,我给狗子们喂点水就回屋子去了。”   于成嘴上应着,脚步慢慢挪,跟来时的急切完全不同,一步三回头。   好不容易,他的身影消失在后院,江岁安不禁捂嘴大笑。   她觉得,自打成了亲,她在于成的眼里仿佛变成了易碎的花瓶。   可是,这种有人疼,有人宠,有人关心,有人爱护的感觉,很不赖。   虽然有些陌生,有时候也麻烦,可是她的心里,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安心踏实。   “汪汪汪……”   岁岁看见江岁安望着后院出神,全然忘了它们,赶紧大声提醒她。   江岁安回过神,摸摸发烫的脸,嘴角止不住的上翘。   她走进灶房,给狗子们的盆里都放上了灵泉水。   好几天没进灶房,江岁安原以为,灶房里肯定乱糟糟的,没想到于成将灶房收拾得整整齐齐。   锅碗瓢盆洗刷干净,柴火堆得很高,家里的蔬菜摆在专门的筐子和架子上,一点都不乱。   江岁安心道:若于成是个女子,这般持家有道,定有人迫不及待想娶他回家吧。   不过,转念想想,若是五大三粗的于成变成五大三粗的姑娘,江岁安打了个哆嗦,摇摇头,把这荒唐的念头赶出脑海。   她看了看装蔬菜的筐子和架子,顺手把每样蔬菜摘了一些,放进空间。   土豆和药材带来的功德,除了驱散灵泉口的雾气之外,也让江岁安能够将需要培育的蔬菜或作物放进空间,是空间的新能力之一。   不过,江岁安虽然能放蔬菜进空间,但空间只有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可以培育作物和蔬菜。   因此,在决定到底要选育何种蔬菜之前,江岁安并没有贸然的动那一块巴掌地。   给狗子们喂好水,江岁安在院里转了一圈,实在找不到什么活做,只好又回了屋里。   好在没多久,钱小花和钱小草回来了,两人手里提着筐,拎着麻袋,果然把坊市里能买到的蔬菜和种子都带了些回来。   两个孩子大概是一路跑回家的,脸冻得有些红,手上也冻红了。   江岁安怕两人冻伤,边夸赞两人,边把掺了灵泉水的茶水给两人喝下。   没一会儿,姐妹两冻红了的脸和手恢复了正常。   钱小花和钱小草并不知道灵泉水的功效,以为是屋里暖和的缘故。两人放好东西,勤快地坐到凳子上,拿起针线活。   江岁安翻看了她们带回来的蔬菜,除了家里已经有的之外,还有茄子、胡萝卜、大葱以及各色容易保存的豆子。   借着送蔬菜到灶房里的功夫,江岁安放了一些到空间里。   最后,她也回到屋里,跟姐妹两一起,捻着针线。   不过,她是坐在榻上,虽然低着头像是在做针线活,但神识已经进了空间。   她在灵书上,找到已有的种子和蔬菜,分类分好。   研究来研究去,江岁安决定,她要选育萝卜。 第一百零九章 关于袜子   没错,就是有“小人参”之称的萝卜。   江岁安记得,往年秋冬的时节,家里除了白菜以外,存得最多的就是萝卜。   她的娘亲很会做萝卜,拌来吃、炒来吃、烧来吃、煲汤吃,萝卜似乎无论怎么做,都特别好吃。   不过,一般来说,应该是前一年的十月份左右开始种萝卜,刚好入冬的时候采收,能吃一冬天。   到了正月里,萝卜就不那么新鲜了。   因为种种的原因,东风镇及附近一带,没有在正月里能种的萝卜。   但是,江岁安在灵书里看到,有一种叫“春不老”的萝卜,可以在正月里种。   “春不老”整个生长期只有三十天,若是用上灵泉水,只要十五天就能长成。   这种叫“春不老”的萝卜,从里到外都是白色的。据说吃起来很脆很甜,像在吃梨子。萝卜肉细腻爽口,一点都不辣。只要种得好,一点儿都不会糠心。   不过春不老萝卜,跟一般的长条萝卜长得不一样,是矮扁扁圆圆的,有点像陀螺。   根据书上记载,现在北方已经有地方种春不老萝卜了,跟本地的白萝卜是一家的。在空间里,可以直接用本地白萝卜培育春不老,相较于培育别的蔬菜来说,花费的时间短,成功率高,过程不繁琐。   想到就做,江岁安一点也不拖,找出萝卜种子,摊开灵书。   空间里巴掌大的土地,并没有紧挨着灵泉,离泉口大约五步的距离,在地和泉中间,刚好可以摊开整本灵书。   巴掌地的周围,充斥着雾气,看不清别的地方的情况。   这巴掌块的地方,其土力之肥沃,远超江岁安的想象,再加上取用灵泉方便,用来做培育再好不过。   更让江岁安惊奇的是,巴掌大的地不用耕,不用除草,不会招虫,土质介于沙壤和黏土之间!若是多加些灵水,就变成泥土,若是少加些水,便变成沙地,实在妙极。   巴掌地上方有一道光,很像阳光,但空间里并没有太阳。   江岁安之前培育土豆的时候试过,若是将作物直接在这一小块土地上种下去之后,这块土地会模拟自然环境。   且环境可随着她心念变化,甚至可以下雨、刮风、下雪、结霜等等,让种子就像在自然环境中生长。   这就意味着,在空间培育好的蔬菜和作物,也可以适应空间外的环境。   种下萝卜种子后,江岁安把巴掌地的环境,调整为四个时辰的日照,偶尔会下雨,刮微风,但不下雪,跟现在外头的天气差不多。   可能是因为前一年的雪灾、洪涝的影响,今年整个腊月,包括正月都没有下过雪,雨倒是下了几场,都不大,稍稍润湿的地面就停了。   有些很有经验的老农,担心天气太异常,明年会收不到粮食。   但是江岁安却不担心,因为从灵书上她已经知道,气候灾难结束了,天气虽异常些,但并不会引起大灾害。   再说了,人说春雨贵如油,又没说春雪贵如油。想来只要开春好好下几场雨,把地润透了,粮食问题不大。   这也是江岁安没有选择继续研究农作物的原因之一。   种了八粒萝卜种子下去,江岁安浇了些灵泉水。   她之所以种的是种子,而没有直接种萝卜,是因为采下来的萝卜,并不能够做种子。   原来萝卜和土豆不同,土豆生长之后,可以借由土豆块重新做种。然而采下来的萝卜,是采收期的萝卜,还没有进入繁殖和生长的阶段。   也就是说,想要得到萝卜种子,就不能把萝卜采出来,而要让萝卜继续生长。   等萝卜完成整个生长期之后,从中心抽出花苔来开花结籽,才得到新的萝卜种子。巴山爱   江岁安掐指算了,按照土豆的生长经验,估计要两天的时间,她才能得到新萝卜的种子,来进行下一步的培育。   耐心等着吧,江岁安洗干净手,离开了空间。   钱小花和钱小草一直在做针线活。   两人虽然觉着江岁安捻针不动有些奇怪,但只以为江岁安是在发呆,就没有打扰她。   江岁安回过神,看了看手里的针线,是替于成缝的袜子。   说起袜子,这当中还有一桩事儿。   成了亲之后,江岁安发现,于成的袜子没有一双好的,不是脚趾头破了个洞,就是脚后跟磨破了。   有一次,她甚至看到于成的袜子脚底上有个洞,也不知他是怎么弄的。   而且于成特别费袜子,江岁安的嫁妆里,给于成准备了三双袜子,还没出正月,有一双就已经被他穿得发毛了。   这让江虽然一度怀疑,于成的脚上是不是有毛病。   某一晚,在于成洗完脚之后,江岁安特意掌了灯,要看他的脚。   一开始于成不肯让她看,江岁安好说歹说,他才同意。   就着灯,江岁安看到于成的脚上全是茧子,一层叠一层,特别厚,脚两侧和脚跟也是布满了粗糙的茧子,摸上去,她的手都被扎疼了。   江岁安眼睛酸酸的,喉咙里堵堵的。   这些老茧,见证了于成的辛劳,也诉说了他的辛苦。   于成看江山摸他的脚,连忙拉住她的手。   “别摸,脏。”   江山压下心里的心酸。嗔怪道:“刚才不是洗脚了吗是不是偷懒没洗干净”   “洗了,用热水洗的,洗了两遍呢,肯定洗干净了。”于成连忙道,生怕江岁安嫌弃他。   “那为什么不让摸”   “太糙了,怕伤着你的手。”于成不好意思。   灯光昏暗,看不出他的脸红不红。   “娘子,你的脚好看,我的脚丑,不摸了好不好”   江岁安见他真不愿意,不勉强他。   她窝在他的怀里,轻声道:“我替你多做几双袜子,做的厚一些。”   于成特别感动,左一句“娘子好”,有一句“娘子疼人”,喜滋滋念了半天。   也就是从那一夜起,江岁安多出了一个爱好,特别爱给于成做袜子,也摸索着纳厚鞋底。   虽然她知道,再厚实的袜子,再软和的鞋底,也没有办法消去于成脚上的茧子。   可至少这样一来,能让他的脚舒服一些。   而对于成来说,这一点点的舒服,给了他无穷的勇气,去撑起一个家,当一个好丈夫,去面对这个人人皆苦的世界。 第一百一十章 想念爹娘   江岁安又往袜子里垫了一层棉絮,然后捻着针线锁边。   瞧见江岁安动了,钱小花和钱小草松了口气。   两人憋了半天静俏俏不说话,这会儿钱小草可憋不住了,吱吱喳喳说开了。   她一会儿凑到钱小花身边,问“姐姐姐姐,你看我帕子上绣的花怎么样”一会儿凑到江岁安面前,好奇的打量她缝的袜子。   “江姐姐,你这袜子怎么这么大呀”   钱小草用手比了比,惊讶道:“能装下我整个胳膊了。”   江岁安掌不住笑了。   因为于成腿长,所以她特地把袜子做得长一些。不过,没钱小草说的那么夸张,大概能装下钱小草的手。   “这是给你于哥哥缝的,太短了他不好穿。”   钱小草听了,若有所思。   “以前在家里,娘也会给爹爹缝袜子,缝的比这短些,想来是因为我爹爹比于哥哥矮。”   钱小草口里说的爹爹,当然不是雷锋,而是她的亲爹。   她的爹娘过世许久,这还是江岁安第一次听到钱小草提起她爹娘。   江岁安放下手中的针线,摸摸钱小草的脑袋。   “小草想爹娘了吗”   钱小草不说话,眨巴着眼睛,看看江岁安,又转头去看看她姐姐钱小花。   钱小花抿唇,脸色不是很好,微微冲钱小草摇头。   钱小草垂下眼帘,低落地道:“没有,我没有想爹和娘。”   江岁安早把姐妹俩的“眉来眼去”看在了眼里,听到钱小草的话,她心里叹气,面上却不表现出来。   江岁安看了一眼桌子边静静坐着的钱小花,又看了看突然沉默不语的钱小草,开口道:“小草,你去后面找你于哥哥,跟他说我晚上想吃土豆丝。”   钱小草乖巧的答应下来,一蹦一跳出了房门,往后头找于成去了。   屋里只剩下江岁安和钱小花,江岁安朝钱小花招招手。   “小花,来,到姐姐身边来。”   钱小华忐忑地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活,起身走到江岁安身边。   江岁安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到榻上,柔声问道:“小花,你想不想你爹娘”   钱小花下意识的摇头。   “江姐姐,我现在过的很好,我没有想他们。”   江岁安伸出手,拢了拢钱小花额前的碎发。   从前那个胆小而稚气的小姑娘,不知不觉间已经长成了清秀的少女,肌肤洁白,眼睛像小鹿一样纯良,心灵手巧又勤快,不知将来便宜哪个臭小子。   “小花,你怕我吗”江岁安突然问。   这怎么说的,钱小花着急道:“江姐姐,我怎么会怕你你是我遇到对我最好最好的人,我敬你爱你,怎么会害怕你。”   江岁安面露欣慰,“那你跟姐姐说心里话,不能骗我好不好”   钱小花咬着唇,面色为难。   江岁安寻思,既然不是怕,那钱小花不愿意说实话,应该是……   “小花,想你的生身父母,并不是一件丢脸的事情。无论他们曾经做了什么,都是他们的事情。你不要因为想念他们而感觉丢脸,小草也不必,明白吗”20   钱小花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小小声地道:“可是,可是,江姐姐,他们不要我和妹妹了,为什么,我还会想念他们”   少女的声音里满是疑惑和难过。   果不其然,想念爹娘这件事情,让钱小花很自责。   江岁安想想方小甜和钱文做过的事情。   一个重男轻女,为了三两粮食卖掉两个亲生女儿。   一个自私自利,为了一点矛盾,拉着怀孕的妻子同归于尽。   这两人,实在不配为人父母。   然而,知道他们不配是一回事,可是失去爹娘又是另外一回事。   没有一种失去是不痛苦的。   其中最痛的,无疑是失去至亲之人。   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俩本性纯良。尤其是钱小花,总是默默忍下所有苦楚,养成了事事埋在心里的性子。   忧思多伤身。   江岁安不希望钱小花年纪不大,就变成满腹愁绪的姑娘。   于是,江岁安循循善诱的开解:“小花,你想他们是正常的。不需要自责,更不必觉得羞愧。想念他们,正说明你心地善良,让人更加喜欢你。”   江岁安这话让钱小花心里豁然开朗,她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江岁安,哽咽着叫了声“江姐姐”。   “傻孩子。”江岁安心底满是柔软和心疼:“小花,你可记得你生日是哪一天”   “记得,是三月三。”   三月三,龙抬头,是个好日子。   江岁安掐着手指头算了算,不确定的问:“我要是没记错,到今年三月三,你该满十五了吧”   钱小花轻轻点头,眼中生出一丝向往。   十五及笄,寻常人家的女孩子,到了十五岁,无论穷富,都会举办及笄礼。及笄礼之后,就可以谈婚论嫁了。   不知道无父无母的她,会不会有一场及笄礼,会不会有人帮她谈婚论嫁。   就在钱小花揣度之际,江岁安主动道:“小花,到时候我替你办及笄礼好不好咱们就按东风镇这边的习俗来,办得热热闹闹的,好不好”   钱小花喜出望外,又感动又激动,攥着江岁安的手。   “江姐姐你对我真是太好了,我、我、我愿意一辈子做牛做马报答江姐姐。”   “说什么做牛做马,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呀,只要开开心心的,姐姐就高兴。”   “我明白了,谢谢江姐姐,谢谢江姐姐。”   钱小花心中暗暗决定,以后每天一定要多笑,让江姐姐看得高高兴兴。   江岁安见钱小花没领会她的意思,只好又往深了说。   “小花,及笄之后,你就是大姑娘了,要开始找夫君了。不管将来你嫁给谁,我和你于哥哥是你的娘家人,要是在婆家受了什么委屈,你只管回家来,我和于哥哥自会替你做主,不要怕,也不要忍,明白吗”   钱小花到底是个孩子,江岁安这般直白的说起了嫁人的事,她脸上不由得立马红彤彤。   好在羞归羞,她晓得江岁安话里的意思,感动的无以加复。   她挣脱江岁安的手,“扑通”一声双膝跪地,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你这孩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江岁安忙扶她。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家中小事   “江姐姐,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钱小花握着江岁安手臂,跪在地上,不知不觉间已是满脸眼泪。   “哪怕是我亲娘亲爹,还是爷爷奶奶。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姐姐你这么好,像你这么疼我。”   “江姐姐,有时候我甚至想,要是我是你的闺女,该多幸福啊。”钱小花抹着眼泪道。   为了缓解伤感,江岁安故作夸张的道:“哎,我也想有你这样漂亮的闺女,可我只比你大六岁,实在生不出你来哪。”   钱小花破涕为笑,江岁安替她擦脸。   这时候,钱小草跑进门,咋然没听清两人说什么,只听到生不生的,她惊讶的问:“谁生了谁生了谁生娃娃了江姐姐我不在的这一会功夫,你就生了个娃娃吗”   江岁安忍不住大笑了起来,钱小花也掌不住咧嘴,两人笑作一团,钱小草看傻了眼。   小姑娘摸摸羊角辫,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解。   咦,她说错什么了吗为什么姐姐和江姐姐笑得这么开心呢都笑得滚到地上去了。   江岁安好不容易忍住笑,一抬头看到钱小草又呆又傻的样子,憋不住又笑起来。   “小、小草,你、你这孩子,真是太逗了。”   钱小草虽然没有听明白江岁安在说什么,但知道是夸她的话,喜得马上嘿嘿直笑。   结果她这一傻笑,引得江岁安和钱小花更是前仰后合,大笑不止,乐了有半刻钟。   还是江岁安最先停下笑,扶起钱小花,然后拉过钱小草。   她使劲忍着,告诉钱小草,生娃娃要十个月的时间,不可能一眨眼就生出来的。   “可我明明听见姐姐你说生不生的呀”钱小草仍然一副懵懂的模样。   江岁安只好把自己刚才和钱小花聊的话,挑了一些告诉她。   钱小草听完,忽然抱住江岁安的腰,特别正经的问:“江姐姐,像我这么大的,你能生出来吗”   “小草今年几岁啦”   江岁安一时间没想起钱小草的年纪。   钱小草用手指比出一个九,骄傲道:“到今年六月,我就满九岁了。”   江岁安也正经脸道:“嗯,那不行,小草也太大了,姐姐生不出来。”   钱小草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真希望我变小一点,变成江姐姐的孩子。”   说完,她特别不舍的盯着江岁安的肚子。   江岁安刚要出言安慰,就听钱小草又道:“也不要紧啦,将来江姐姐会给我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我就能当上姐姐对不对”   江岁安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   别人家成了亲啊,都是公公婆婆催着生孩子。到她这儿了,没有公公婆婆,倒是一个小娃娃追着她要弟弟妹妹,怪有趣的。   “好好好,姐姐答应你,将来啊,一定给你生个妹妹或者弟弟。小草现在呢,就别操心这事儿啦。我记得齐老先生说,过了正月十五,要你俩背书,你们俩的书背完了吗”   说起这个,钱小草的脸上顿时露出了难色。   钱小花略带骄傲地点头,“老先生布置的诗经,我已经背好了。”   江岁安转向钱小草,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没背好。   “小草,齐老先生让你背什么你背到哪儿了呀”   钱小草支支吾吾:“我、我、我背的是千字文,嗯,背的有点熟了。”   照江岁安的经验来看,这所谓的背的有点熟了,就是没背出来的意思。   “接下来的几天,小草你别做针线活,要好好背书,每天背两遍给我听,一定要在元宵节那天全背出来,你能不能答应姐姐呀”   “好吧,我答应你。”钱小草苦着一张脸。   江岁安瞧着天色不早了,没有再缝袜子,和钱小花、钱小草一起把针线盒收起来。   收拾完之后,江岁安要去灶房里做饭。   没想到钱小花和钱小草异口同声的道:“不行!”   “江姐姐,于哥哥说过要让你歇着,我们去做吧。”钱小花忙道。   “没事,他也得听我的。”江岁安抬脚往外走,生怕两个小姑娘真的把她拦在屋里。   钱小花和钱小草忙赶上去,江岁安前脚进了灶房,她俩后脚跟进去。   “真的,我跟你们于哥哥说过了,他也同意了。做点小活没什么的,你们别紧张。”   江岁安边说边去舀米,想蒸饭。   “放着我来!”钱小草冲过去,动作飞快地舀了米,到水缸旁边淘米。   江岁安妥协,好吧,蒸米饭有人做了,那她换个活。   看到门口的腊肉,江岁安走过去,取下腊肉。   钱小花马上接了过去,“姐姐想用什么炒腊肉我来做。”   江岁安看看空空如也的掌心。   “好吧,拿青蒜炒一炒。”   钱小花欢欢喜喜的弄腊肉去了。   江岁安寻思着做个素菜吧。   没成想,她还没想好做哪个菜,于成就抱着土豆进来了。   一看见她,于成就放下土豆,伸手来扶。   “娘子,屋里油烟大,你在房里歇着吧,饭菜很快就好。”   江岁安好不容易能出来走动走动,可不愿意这样回去。   “我不想一个人在房间呆着,让我在灶房里帮帮忙好不好”   “可是灶房里油烟大,你呛着了怎么办”于成担心。   江岁安不以为意,“哪里大了有烟囱呢。你不是也在这儿吗我在这陪你啊。”   她这么一说,于成便答应下来。   “也是,你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挺闷的,那就在灶房吧,这里也暖和。对了,刚才小草来说你想吃土豆丝,我挑了几个大土豆,你看看。”   说着,于成拿起他挑的土豆,给江岁安看。   江岁安看到于成挑的土豆不但个头大,而且皮是很新鲜,上头没有乱七八糟的芽,光光滑滑的,而且沾了泥土,大约是刚挖出来没多久。   “你看我挑的不错吧。”于成邀功。   江岁安皱起眉头,同他商量:“咱们要不先吃陈的吧,新鲜的先留着。要是先吃新鲜的,陈的那些怕是要坏。”   对此,于成却有不同的意见。   “既然有新鲜的,何不如趁着新鲜吃,陈的那些,等要坏了再说呗。”   “到时候都要坏了,还说什么呀吃陈的吧。”江岁安道。   于成却不愿意,“陈的土豆炒土豆丝不好吃,改天我拿去磨粉算了。”   “能吃一个是一个,磨成土豆粉,要浪费好多呢。”江岁安不同意于成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退为进   “吃新的。”   “吃陈的。”   “吃新的。”   “吃陈的。”   “新的!”   “陈的!”   淘米的钱小草,切腊肉的钱小花,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呆呆的看着江岁安和于成。   完了,家里要因为一个土豆吵起来了。   姐妹俩对视一眼,正要上前去劝。   谁知下一刻,江岁安软了声调,撒娇似的说:“相公,我就想吃陈的,好不好”尾调微微上扬,又娇又委屈。   于成立马妥协。   “既然娘子想吃,那我立刻去换。”   江岁安拼命憋住笑,得寸进尺的道:“相公,人家想先把陈的吃完再吃新的,好不好嘛”   一句好不好嘛问的于成半边身子都酥了,哪里还记得刚才在争什么,一味的点头。   “好,好,娘子想吃什么就吃什么,都听你的。”   “相公真好,我替你多做了几双袜子,晚上你试试呀。”   “娘子真好。”于成傻笑,乐颠颠的去换土豆了。   等于成走远了,江岁安转过身,对两个已经目瞪口呆的小姑娘粲然一笑。   她特意看着钱小花,教导道:“小花,我和于哥哥的话,你都听到了。以后等你成亲了,若你家的相公的意见和你相左,不要轻易退让,但是也不能一味的争执。靠着争吵,不一定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时候啊,退就是进。”   钱小花似懂非懂。   其实江岁安也是福至心灵,忽然领悟。   以前在林家的时候,她一味的顺从和忍受,压抑着自己的想法,不但没有得到应得的尊重,还被当做软柿子捏。   好在最后关头,老天托梦,让她免于梦中前世那般凄惨的下场。   大灾荒降临,经历了许多事情后!尤其是在来到东风镇后,江岁安看到了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她思考了许多,方才悟出了以退为进四个字。   刚才和于成的争执,她灵机一动,将“以退为进”的策略,灵活运用了一下。   果然,在不爆发争吵的情况下,仍然得到了好结果。   当然,江岁安也知道,她之所以能成功,跟于成的退让有很大的关系。   换一个人,未必能。   这也从侧面证明了,于成是真心的疼她爱她。   想到这,江岁安忍不住笑了起来。   钱小花和钱小草又对视了一眼,一个眼含羡慕,一个神色茫然。   钱小草心中嘀咕:自从成亲后,江姐姐是越来越奇怪了,要不就突然呆坐着一动不动,要不忽然笑起来,说些听不懂的话。哎,成亲真是一件可怕的事情啊。   钱小花则觉得,江岁安和于成的相处,和她的爹娘完全不一样。比起她爹娘,钱小花希望自己将来和相公,能像江姐姐和于哥哥这样,这才叫恩爱呢。   等等,她怎么想到相公什么的了,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钱小花脸上发烫,赶紧驱走脑海里的胡思乱想,低着头,认真的切腊肉。   于成换了几个陈的土豆都回来,一进灶屋,就对像江岁安笑盈盈的目光。   他不自主的拉开嘴角,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对着笑了一会儿,心里都知道这举动有些傻,可就是忍不住,就是想笑。新书包网   “娘子,我这就洗土豆。”   “相公放点热水,别冻着手。”   “娘子,我洗好土豆了。”   “相公,给你这个,剥土豆的皮。”   “好的,娘子。”   “相公,我帮你拿来刀,给你切土豆丝。”   “娘子真聪明,真能能干。”   江岁安和于成两人含情脉脉,“娘子”“相公”叫个不停,简单的炒个土豆丝,非得把步骤告诉对方,拿个东西递个刀,都要说一句。   钱小草莫名觉得,自己杵在屋里淘米,挺多余的。而且听着江姐姐和于哥哥的话,她身上就冒起鸡皮疙瘩。   于是,小姑娘手脚利落的蒸上米饭,寻了个借口,溜出了灶房。   钱小花就比较惨了,还得炒菜,离不开灶房,不得不听完了江岁安和于成悉心解说“酸辣土豆丝”的制作。   土豆丝出锅,就在钱小花以为可以清净会的时候,于成又拿起了菘菜,问江岁安要不要吃菘菜溜肉片。   “相公做的,我自然要尝尝。”   于是,钱小花又被迫听完了菘菜溜肉片的整个制作过程,随后,她又听到了萝卜汤如何做。   好吧,他们叨叨叨的,也不是坏事嘛,她能多学两道菜,钱小花心中暗想。   对于江岁安和于成的亲昵,钱小花从开始听得别扭,到听多了,看久了之后,她已然视若无睹。   闻到菜香的黑豹,在门口探头探脑,而门的另一边,狗子们排排坐,流口水。   钱小花炒好腊肉,刚好看见了它们。   在征得了江岁安的同意后,钱小花拿着剩下的腊肉出了灶房,她走到院子里,撕开腊肉喂黑豹和狗子们。   院子另一头,钱小草看到姐姐出来了,高兴地跑过来,问姐姐要了一半的肉,拿来喂狗子。   黑豹看看既给它喂肉,也给狗子们喂的钱小花。再看看不给它喂肉,只给狗子肉吃的钱小草。   黑豹胡子抖了抖,站起身,挤开狗子们,径直蹲坐在钱小草面前。   黑豹身形高大,体型矫健,光坐着,就快到钱小草的肩膀了。   钱小草吓得不敢动弹。   天色慢慢黑了下来,黑豹金黄色的眼睛原本是一条细缝,随着光线变化,慢慢的变成了又大又圆的瞳孔。圆圆的耳朵,跟胡子一样抖了抖,让它看起来不那么凶悍。   钱小草咽了咽口水,往她姐钱小花身后挪。   钱小草一动,黑豹也跟着挪,执着的蹲在钱小草的眼皮子底下。   钱小草紧张地问钱小花:“姐,它要干嘛”   钱小花虽然胆子不大,但是跟动物们相处得异常好,家中的狗子们和黑豹都更喜欢她。   她想了想黑豹一连串的动作!又转头看了看钱小草手里的腊肉,不确定的道:“它好像是想让你喂他。”   “姐,我、我不敢。”钱小草觉得自己手抖。   钱小花安抚:“你别怕,你看,它离咱们这么近,要想咬我们早就咬了。它就是想吃你手里的腊肉,你掰一块给它呗。”   说完,钱小花大着胆子对黑豹道:“豹豹啊,你能叫一声吗”   黑豹的目光顿了顿,盯着钱小草手里的肉,不太情愿的“嗷”了一声。   依旧软萌的腔调,钱小草眼睛亮了亮,觉得不是那么害怕了,撕下一大块肉,躲在钱小花背后,扔给黑豹。   黑豹吃了肉,这才心满意足地转回钱小花面前。 第一百一十三章 自作自受   然而这个正月不是人人都像江岁安和于成一样,过得开开心心甜甜蜜蜜的。   李大小姐的日子非常难熬。   半月前,她父亲发现她与韩大夫私通的事情,也发现她毒害韩大夫栽赃于成失败,勃然大怒,将她狗血淋头大骂一通之后,彻底禁足在院中,不许任何人放她出去。   起初,李大小姐还不依不饶的闹,甚至想强行闯出院子。   这让她爹更加生气,不仅把她身边的丫鬟仆人全卖了,只留下一个大丫鬟翡翠,而且把她院中的东西撤了大半,月例银子都扣光,只要大厨房一日给三顿饭,连宵夜点心什么都没有,真真儿地把李大小姐弄得像在坐监牢似的。   李家上下都知道李大小姐失宠了,加上李大小姐之前嚣张跋扈,府里的下人多多少少都挨过她的辱骂,挨过她的毒打,甚至有人被她害死亲朋好友。   于是,李大小姐一失势,下人们趁机往死里作贱她。   一日三餐,送到大小姐院子里的饭,连粗茶淡饭都不如,不但一点荤腥油水都没有,而且菜里全是虫子,米里都是沙子,比街边乞丐吃的还不如。   起先李大小姐气得破口大骂,一副死也不肯吃的样子,还嚷嚷着要找大厨房的人算账。   然而接连半月,没有一个下人搭理她,就连大管家向李家主禀报的时候,也只字不提此事。只说李大小姐疯疯癫癫不肯认错。   李家主恼怒,再也不想听到大小姐的消息,整日和新娶回来的两个小妾快活。   李大小姐骂了两日,挨了好几日的饿,也没能见到她的亲爹,这才识时务。   她一边恶心的要吐,一边吃下大厨房送来的饭,痛苦的眼泪直往碗里滴。   老实了大半个月之后,过年了,李大小姐满心期望她爹放她出去。   结果,李家主根本没召见她。除夕夜和大年初一,大厨房送来的还是那些猪狗不如的食物。   李大小姐这时候才知道怕,放下了大小姐的架子,恳求守院子的侍卫,想见她爹一面。   侍卫占了大小姐不少便宜,随后语气嘲讽地告诉她,李家主根本不想见她,让她老老实实的,死了那份心。   李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如同五雷轰顶,满心绝望和痛苦,整个人更加阴沉。   翡翠陪着李大小姐在院中受罪,原以为李大小姐会对她好一点。   没承想李大小姐心里有气,没有别人可发泄,就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翡翠,亲手打得翡翠身上没一块好肉。   年初三,翡翠实在受不住,趁着夜,一根绳子吊死在李大小姐的屋里。   第二日,李大小姐醒过来,看到翡翠上吊的尸体,不但没像以前那样吓得尖叫,反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大厨房的下人进来送早饭,一眼看到翡翠的尸体,吓得张嘴想大叫,刚出声就被躲在一旁的李大小姐一凳子敲晕。   李大小姐换上送饭人的衣服,乔装成送饭的丫鬟,然后跑出院子,捂着脸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向侍卫们大喊“屋里有尸体”。   侍卫们果然上当,慌张的进了院子,李大小姐趁机离开   她跑到书房,找到李家主,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悔恨认错,并说之前的一切,都是翡翠唆使她的。翡翠已经愧疚自尽,她也明白了自己的错误。从今以后定然痛改前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做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全心全意的做个孝顺女儿。   李家主看到李大小姐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瞧着非常可怜,而且言语恳切,情感真挚,不停说起父女间从前相处的一些快乐,终究还是心软了。   李家主撤掉了侍卫,解除了禁足的命令,把大管家叫来,狠狠训了一顿,让他好好管教下人。   大管家满头冷汗,不停的点头应是。他怎么也想不到,李大小姐居然能跑出侍卫保卫的院子,利用李家主的恻隐之心,翻了身。   大管家不期然的对上李大小姐黑森森的目光,心头一沉。   于是,大年初四这日,李大小姐又做回了她的大小姐。   她下的第一个命令,便是让人把翡翠丢到乱葬岗。   随后,她又叫上大管家,一起去了大厨房。当着他的面,把大厨房砸了个稀巴烂,逼着大管家把大厨房里的人都换了一遍。   但是后来,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李大小姐发完脾气后,当真乖乖待在府里,再没出去惹过事情,教训完大厨房之后,也没再对别的下人动手。   大管家受了气,本想跟李家主告状,却听到李家主满脸欣慰,说他女儿长大了。   大管家便把告状的话咽了下去。   可不告状,不代表他没有别的手段。   大管家多方打听之后,在正月初十这一日,给李家主带来了一个消息。   “家主!北边的刘大人,元宵节后会带着军队来东风镇,说是要直接占了这边作为据点。”   李家主一惊,再三询问大管家消息可当真。   “千真万确。我连襟的一个兄弟,在刘大人的军队里当差,这消息就是从刘大人的军队里传来的。”   李家主眉头皱得死紧,烦躁的在屋里踱步。   先前他跟那边的联系,不是说这次派来的是袁大人嘛,怎么会改派刘大人过来了。   他跟刘大人以前有些不太对付,若真是刘大人占了东风镇,那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管家将家主的焦灼看在眼里,脸上闪过一抹隐秘的得意,上前建议道:“家主,我听说那刘大人的正室过世了,想娶个续弦,若是咱们能跟他攀上亲家,您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李家主一愣,回过神道:“可那刘大人年纪比我还大,今年快有五十了吧。雪儿年方十八,叫她去给刘大人做续弦,不太好吧。”   大管家循循善诱的劝说道:“家主,老夫少妻又不是什么罕见事儿。咱们大小姐年轻,刘大人肯定更疼她,到时候大小姐在刘大人面前吹上几句枕边风,不说官复原位,给您弄个官当当,总不是难事。”   “而且家主您还年轻,以后肯定还有别的孩子。只有您有了官职,府里的日子才会越过越好。”   大管家的话,让李家主很是心动。   他思考了一番,终于拿定了主意,坐到了书桌后,给刘大人写信。 第一百一十四章 投奔他们   李大小姐不知道自己即将倒霉,和乐融融的江岁安和于成,也不知道麻烦正在靠近他们。   东风镇外,木薯山上,方家人聚居的地方。   由于方家人的贪婪和不知养护,加上冬季的到来,原先的世外桃源,此时已经不复之前的繁茂。   颓败的林中,到处都是稀烂的杂草和干枯的树枝,还有些乱七八糟的石块横在路中间,没人收拾。   自打入了冬,方家的日子就十分难过。   果树不再结果,牲畜被山中的豺狼拖走,男人们不擅长打猎,出去一天总是空手而回,要不是木柴充足,恐怕连取暖都成问题。   可光身上暖和没用,肚子饿哪。能吃的野菜早已被挖干净,剩下的都是杂草,根本不能入口。   方门不死心地尝过,结果拉肚子拉了一天一夜,差点没把命给拉掉。   随着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三家人的矛盾越来越大。   为了一口吃的,为了一点柴火,三家之间明争暗斗,妯娌之间破口大骂,谁也不肯让谁。   本来身体就弱的方大娘,挨饿受冻,熬不住生了病,不出两日便病死了。   方艺想厚葬他娘,却遭到方森和方平两家人的阻拦,争吵之中,方季被方平推倒,脑袋磕在石头上,当场死了。   方艺先丧母后丧父,悲痛之下,跟方森和方平打了起来。   方森和方平也是一肚子火,当初他们找到桃源地的时候,并不愿意收留方艺他们一家。可他们死皮赖脸,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赖上来,占了不少的东西。   所以方森和方平早就对方艺有恨,下手毫不留情,竟活活的将方艺打死。   许氏见机不好,丢下死去的丈夫和公婆,拉着三个孩子方尺、方寸和方矩慌忙逃出桃源地。   方森和方平本想去追,但是他们打斗的动静,以及鲜血和尸体的味道,引来了山中的豺狼,惊醒了附近冬眠的巨蟒。   尽管方森和方平两家努力抵抗,但一个时辰后,两家皆被豺狼和巨蟒杀了,连尸首都被啃得不成样子。   而许氏和三个儿子,得益于方森和方平两家的抵抗,竟然趁机逃出了升天。   更幸运的是,他们逃跑中,遇到了进山打猎的猎人。三十来岁的猎人,见许氏带着三个孩子很是可怜,动了恻隐之心,救他们下了山。   猎人独居,家中只有两间房,便让许氏带着孩子睡柴房。   当天夜里,许氏看着睡在柴草上的三个儿子,眼见他们瘦削又疲惫,再想想死去的丈夫,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可日子总要过下去,许氏抹着脸,寻思着能去投奔谁。   睡梦中的方尺动了动,低低的叫了一声娘。   许氏怜爱地抚摸他的头,心中一动,忽然想起了跟方尺很要好的钱小花。   钱小花被江岁安他们带去了东风镇,江岁安和于成那么能干,他们在镇上一定过上了好日子。何不去投奔他们,看在孩子的情意上,想必江岁安不好意思拒绝。   许氏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决定带着儿子们去投奔江岁安和于成。   天亮后,许氏向猎人打听了东风镇的位置,细细的记下了地址。   她算了算,带着三个孩子,连走带歇,起码要两天一夜,路上没有干粮可不行。中文吧   于是,许氏腆着脸问猎人要干粮。   猎人暗示她不能白给,要拿东西来换。   许氏身上没有银两,寻思了一番,晚上趁着三个孩子睡着后,摸进了猎人的屋子。   第二天,心满意足的猎人给了许氏六个野菜窝窝头和小半条腊肉。   许氏皱眉,挤出一点笑脸,想问猎人要更多的东西。   猎人低声说了几句,臊的许氏脸通红,再不敢要东西,带着三个儿子离开猎人家。   许氏一路往东风镇来,不敢抄小路,只敢走官道。又怕人欺负她一个妇人家,她便包上头发,用泥巴把脸涂得脏兮兮的,弄得灰头土脸,像个老太婆。且如法炮制,也把三个儿子弄得脏兮兮,看着就像一个老婆婆,带着三个小孩逃荒。   其实,她大可不必作此打扮。   徐镇长早在掌握了铜矿之后,便收编了东风镇附近百来个村落。   除了于成以外,徐镇长身边最早的那些能人异士,一一被派往附近的村落作里正,井然有序的管理村落之间大大小小的事情。   所以,东风镇方圆百里,治安相当好。   若不是方家人一直蜗居在木薯山深处,不下来看看时局变化,或许,他们也不会惨死野兽之口吧。   元宵节这天,天方亮,许氏拖着三个孩子,终于来到了东风镇外。   在进镇子前,许氏在路边的茶棚讨了些水,给自己和孩子洗去了脸上的脏污,整理好衣服。   这个茶棚,恰好是江岁安和于成遇见李大小姐的那个茶棚。   茶棚老板娘年纪和许氏相当,而且大清早这会儿,茶棚里没什么人,老板娘闲着没事,便同许氏攀谈起来。   听闻许氏来东风镇投奔亲戚,老板娘多嘴问了一句投奔的亲戚是谁。   许氏报上了江岁安的名字,想了想,又报上了于成的名字。   老板娘惊讶道:“你是他们的亲戚啊那你以后可有福享了。”   许氏眼睛一亮,问老板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板娘乐得有人陪自己唠嗑,便把自己道听途说过的东西,七拼八凑的全都告诉了许氏。   许氏越听,眼睛越放光。尤其是在听到江岁安靠卖土豆赚了好多钱,前不久成了亲,在镇上有一座老大老大的宅子,家里可有钱了,穿金戴银,吃的是山珍海味。   要不是时机不对,许氏简直想放声大笑。   果然,她这趟没来错。她就知道,以江岁安的本事,肯定已经混出了头。   成亲,想必她嫁的是于成。许氏觉得,只要她能靠上江岁安和于成,哪怕从人家手指缝里漏下来一点,也足够她们娘三个吃香的喝辣的。   许氏心里美滋滋的打着算盘,快速的给自己和儿子们收拾干净,直奔东风镇。   可是,他们到了镇口,盘查的人问许氏要路引和户籍。   许氏顿时傻了眼。 第一百一十五章 胡搅蛮缠   许氏吱吱呜呜:“那个、这个路引、那户籍,因为家里遭了灾,出来的、出来的时候忘了拿,啊,好像已经没了。”   盘查的差役上下打量许氏,见她衣服虽然有些脏,可是脸和手上干干净净,不像是遭了大灾的人,心中起了怀疑。   “没有路引和户籍一律不许进。”差役把许氏往外撵。   眼见到了城门却进不去,许氏急死了,哀求道:“差爷,差爷你就行行好。我真是忘了拿路引和户籍了,我是到这里投奔亲戚的。”   “每天来投奔亲戚的人多了,个个都这么说,你没路引和户籍,我哪知道你是谁,从哪来的”差役皱着眉,对许氏的粘糊糊很是不耐烦。   方尺见自己的娘亲被为难,赶紧挺身站出来。   “差役哥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的爹爹被叔叔们害死了,我和娘亲还有弟弟们好不容易逃出来。我们真的不是坏人,我有两个表妹在镇上,我们是来投奔他们家的。”   差役见方尺说话利索,态度真诚,不像许氏,透着一股别扭劲儿,心里对这个男孩有了些许好感。   听完他的悲惨遭遇,差役不由得有些同情,不再往外推许氏,停下动作,转向方尺询问。   “你们是哪个村来的半年前咱们镇上就给方圆百里的村子都办了路引和户籍,你们为什么没办”   “办了办了。”许氏还要撒谎,方尺赶紧抢过话头。   “差役哥哥,实不相瞒,我们一直生活在木薯山上,这是我们半年来第一次下山,实在不知道外头发生了许多事情,也就没办路引和户籍。”   “原来是这样,倒也情有可原。”   差役点点头,又向许氏翻了个白眼,不太高兴的说道:“你这当娘的,怎么还没有你家孩子懂事,又不是什么难堪的事情,没办就没办呗,干嘛张口就撒谎”   许氏面色讪讪,说不出话来。   原本一大清早,进城的人一般不多。偏偏今儿是正月十五,东风镇上要举办舞狮会和花灯会,所以十里八乡的人,早早的就来排队进城。   有不少人听见差役对许氏说的话,反正排队无聊,就有人在旁边窃窃私语,对着许氏指指点点。   饶是许氏脸皮厚,可这么多陌生人议论她,她也心里发虚,却还是强撑着,装出一副听不见的样子。   差役见许氏老实了,这才对方尺说:“没路引和户籍要想到咱们镇上,你们得找个担保人,既然是来投奔亲戚的,就让你家亲戚来做个担保。”   “这……”方尺的脸上露出为难,将实情相告。   “差役哥哥,我家表妹并不知道我们来投奔,我们也不知道她们住在镇上哪里,怎么找他们给我们担保”   他这么一说,差役也犯了难。   东风镇上的老百姓那么多,这娘儿几个来投奔亲戚,却不知道人家住哪,想帮他们找,都无从找起,这可如何是好。   “你们这种情况,我也帮不了你们啊。”差役无奈的道:“这样吧,你们先到旁边呆着,再想想办法,别在这里堵着大家。”   “知道了,谢谢差役哥哥,给你添麻烦了。”方尺客气地谢过差役,先带着弟弟方寸和方矩让到了路边,不挡着后头的人。   可许氏却不愿就此放弃,硬是不走,不停的求差役。   “差爷,差爷你一看就是好人,你也听我儿子说了,我们很惨的,我们真的不是坏人,你就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回头我们找到了亲戚,再来给你做担保不是一样的吗”   差役不高兴了。这女人说的好生轻巧,放他们进去,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还不得他担责任。他跟他们素不相识的,好心多指点两句就不错了,这还赖上他了不成七号   “规矩就是规矩,你别胡搅蛮缠的,不讲规矩,赶紧让让,后头的人还要进去呢。”   “差爷有话好说,你就放我们进去吧。”   许氏还是不让路,不依不饶的,后头的老百姓们不乐意了。   “喂,你这大婶是听不懂人话还是怎么的没路引,没户籍,连个担保都没有,光凭一张嘴在这说,凭什么相信你啊”   “就是啊,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在这里挡着我们大家的路你快点让开,我还要到坊市上做生意呢,耽误了我的生意,你赔啊。”   “爹爹,爹爹,我好饿,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进去啊为什么大家都不走了”   “妞妞乖,爹爹这里有个馒头,你先吃。有个脑子有毛病的人挡着路了,咱们只能再等等。”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方尺觉得丢脸极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就连年纪不大的方寸和方矩,也觉得许氏一味地挡着路这事儿做的不对。   “娘,你先让开吧,咱们再想办法。”   方尺小心的劝说许氏,想让她让开路,先让后头的人过去。   可是许氏生怕她一人让,就再也没人管他们了,肯定不放他们进去。   她不满的甩掉方尺的手,瞪他一眼,“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什么大人哟,我看你家孩子比你懂事多了。”人群中不知谁这样说了一句,立马引来别人的附和。   有人爱起哄,也心地善良,不忍看三个孩子羞窘的模样,大声对许氏道:“大婶,你且说说,你家亲戚姓甚名谁看看咱们这儿有没有人认识,帮你带个话过去吧。”   差役也被许氏缠的实在烦了,觉得这个主意还行,便问许氏:“你要投奔的亲戚叫什么看看这里有没有人认识。”   许氏认为自己的胡搅蛮缠有了效果,心中很是沾沾自喜,高兴的说出江岁安和于成的名字。   差役一愣。   这大婶,是他们于副队的亲戚   “大婶,你家亲戚是不是一个长得又高又俊,功夫很厉害一个特别漂亮能干”   “对对。”许氏连连点头。   她忽然想起,刚才茶摊老板娘好像说过,于成是个什么什么长。   许氏一拍脑袋。特别自来熟的道:“我听人家说,于成是你们镇长的官哩,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你放我们进去吧。”   她语气熟稔,似乎真的跟于成特别熟的样子。差役半信半疑,又怕这大婶真是副队的亲戚,不能怠慢。   于是,差役客气的道:“这样啊,你带着你儿子们跟我们到上头坐坐,我这就叫人去通知于副队。”   “也行,你就说是木薯山来的亲戚,叫他来见我们。”   许氏昂起头,拉着三个儿子,在老百姓神色各异的打量中,得意地上了城楼。 第一百一十六章 来蹭饭的   “副队!于哥!”   江岁安和于成正吃早饭,大门被人拍得“咣当”直响,门外叫嚷的声音,有点像张超。   “我去开门。”   于成放下饭碗,一边喊着“来了”,一边快步走到大门口,拉开大门。   外头的人果然是张超,正月里还冷着,这家伙居然没穿棉衣,只套了个薄袄子,笑嘻嘻地看着于成。   “副队,你家来亲戚了,在镇门口呢。”   说完,张超探头探脑地朝里看,没看到江岁安,他面上浮现失望。   哎,要是嫂子出来就好了,没准能留他吃早饭,要是吃土豆粉,也不枉他半路听了消息,特意跑过来一趟了。   于成瞅着张超的神态,大约猜到他的心思,干脆一把搂住他的脖子。   “什么亲戚进来吃饭,边吃边说。”   张超喜不自禁,哪里需要于成拉他,两条腿自发跟着于成往里走。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过既然副队你发话了,我当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于成瞧了瞧他飞快的步伐,没有戳破这小子的口是心非。   江岁安看见于成领着张超进来,虽然心中纳闷,但还是尽地主之谊,替张超拿了干净的筷子,并从锅里舀了一碗酸汤肉丝土豆粉给他。   张超也是来得巧,前两日江岁安和于成为了土豆“聊”了一场之后,于成便把家里一些陈了不太好做菜的土豆,拿去磨了粉,刚好今早江岁安起得早,就做了酸汤肉丝土豆粉。   张超一看见土豆粉,口水就止不住地咽,一叠声地谢过江岁安,高高兴兴地坐下,扒拉土豆粉。   江岁安瞅着他吃得“呼噜噜”的,哪还有功夫说话,便问于成两人刚才说了什么。   “他说我们家来亲戚了,在镇门口。我想着咱们没什么亲戚,那边人一时半会也不会走,就先来问问你,晓不晓得来的是谁,我好去应对。”   江岁安和于成一样疑惑,她犹豫着猜测道:“会不会是冬瓜村的老乡,或者李叔他们”   于成想了想,摇头。   “若是他们,这大半年的,早该找来了吧。而且我回去看过,村子没了,人都散了,听说里正他们都往北方走了,我也没看到李叔他们,可能是跟着往北去了。”   江岁安觉得也是,若真是冬瓜村的里正、老乡和李叔他们,应该在安定之初就找来了,不会到正月里才突然出现。再说了,自打走散了,他们应该也不知道江岁安和于成在东风镇上,不会一到镇子上来,就要来找江岁安和于成。   那,来的人究竟是谁   江岁安和于成的目光,一起落在了张超身上。   张超端着个大海碗唏哩呼噜地吃,恨不得把脸都埋进碗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饿了好几天呢。   钱小草就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在看到张超身上单薄的衣裳之后,小姑娘愈发同情这个狼吞虎咽的哥哥了。   哎,以前见到这个张哥哥的时候,他就老想来家里吃饭,可见是个吃不起饭的可怜哥哥。   “张哥哥,我再给你盛些吧。”钱小草体贴地问。   这一问正中张超下怀,他两口吸溜掉碗里剩下的那点汤,特别自觉地把碗放到钱小草手上。   “那就麻烦小草妹子了。”   张超笑得灿烂无比,钱小草不由得跟着笑了起来,开开心心地替他盛土豆粉去。   于成白了张超一眼,这小子真会使唤人,忒懒忒馋了。   对于成的白眼,张超丝毫不在意,只看着江岁安道:“嫂子,你做的土豆粉简直是天下一绝,你啥时候开个饭馆,光卖土豆粉就发了。”   江岁安暂时没有开饭馆的打算,笑笑没接他的茬。   张超不以为意,又笑着夸钱小草。   “几天不见,小草妹子愈发能干了,你快快长大,回头我娶你当媳妇。”   正在盛土豆粉的钱小草心中莫名一跳,悄悄回头看了眼活泼朝气的张超,转回头去,往碗里多添了些肉丝。   张超大大咧咧的话,让江岁安有些不悦,皱着眉头道:“超儿啊,八字还没一撇的话别乱说,哪怕你真喜欢小草,这么随便我可不依。”   张超这才发觉自己失言,赶忙收起轻浮的态度,老老实实地端坐好。   “嫂子说的是,嫂子说的是,怪我怪我,在外头跟兄弟们浑说惯了,说话不注意,再不会了,嫂子莫气,我不是那个意思。”   江岁安的脸色微微好了一些,又敲打了张超两句。   钱小草本来已经装好了土豆粉,听了张超后半截话,心里来气,把土豆粉上头盖着一层肉丝,通通拨掉,只把一碗清汤寡粉端给他。   张超也没发现有啥不对,反正不管有没有肉丝,他爱吃的就是土豆粉。   江岁安瞅着空子,问张超知不知道镇门口来找她家的“亲戚”有几个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模样。   张超早上在街道巡逻,遇到差役来问他于成的住址,知道镇门口自称江岁安和于成的亲戚来投奔,他想蹭早饭,所以拦下了差事,自然有问过差役那亲戚什么模样。   所以,江岁安一问,张超就把差役告诉他的事儿都说了。   “来了四个,一个大婶,一个半大的少年郎,还有两个小毛头,那大婶说自己叫方许氏,那个少年郎和两个小毛头是她儿子,名字没说。”   小毛头是东风镇这边,称呼小孩子的说法。   三个儿子一个娘,方许氏,江岁安和于成一下子没想起来是谁,还是钱小花捂嘴惊呼道:“呀,是舅妈和方尺哥哥他们。”   钱小花这一说,江岁安想起来了。   钱小花和钱小草被卖给雷风的时候,那个叫方尺的男孩,是方家唯一一个跑出来想要留住钱小花和钱小草的人,而钱小花在离开木薯山之前,特意去跟方尺告别。   当时,江岁安看到两个孩子依依不舍,便把他们要去东风镇的事儿告诉了方尺,而许氏作为方尺的亲娘,当然知道江岁安和于成在东风镇的事。   不过,方家不是在木薯山上的桃源地住的好好的吗,怎么突然下山来了。而且方尺有爹有爷爷,为何领他来的,却是许氏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怎么办呢   江岁安心中有很多疑问,这些疑问,于成同样有。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谁也没有起身,似乎并没有认亲的打算。   张超干掉第二碗土豆粉,又把碗往钱小草面前递。   这一次,钱小草没搭理他,黑亮的眼睛盯着张超。   “张哥哥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盛”   张超挠挠头,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小草妹妹,讪讪地自己去盛土豆粉。   盛好后,他坐下来,看到于成和江岁安安坐不动,奇怪道:“副队,嫂子,你们咋不去接人啊那几人没路引和户籍,没你们去担保,他们进不来的。”   于成看看他手里的大海碗,“吃你的吧,饭也堵不住你的嘴。”   张超虽然有点缺心眼,但好赖还是分的,听于成的语气不太好,也就不再多问,快快乐乐地吃他的土豆粉。   钱小草对方家人没好感,因为年纪小的缘故,跟方尺也玩不大来,所以什么都没问。   倒是钱小花,对方尺这个在方家唯一关心她的表哥很是挂念,扭了扭手指,忐忑地看着江岁安。   “江姐姐,方尺哥哥是好人。”   钱小花声如嗡呐,不过江岁安还是听到了。   “小花,若是只有你方尺哥哥来,招待他住一住当然没问题,可是你舅妈也跟来了,还说是来投奔的,这事就不容易了,你明白吗”   钱小花自然是明白的,许氏的为人,江岁安清楚,钱小花更清楚。   想当初,舅舅一家在木薯山上,总是想着法子占江姐姐便宜,尤其是舅妈,恨不得把江姐姐所有东西都弄去她那儿,而且最后离开山顶去桃源地的时候,不仅偷偷摸摸的一点也不告诉她们,而且临走把所有东西都砸个稀巴烂,也不愿意给她们用。   再往前说,在方家的时候,钱小花除了受她爹娘的磋磨,也要受舅妈许氏的欺负。   钱小花还小的时候,许氏把自己的三个儿子当成宝贝蛋,什么活儿也不要他们做,然后天天使唤钱小花做事,连烧洗脚水也要她一个小姑娘烧,甚至有时候,还使唤丁点大的钱小草,给她端这端那的。   好在那时候,钱小花的娘还没后来那么偏心,对钱小花和钱小草还算关心,为着她们跟许氏又吵打,才让许氏不敢随便支使钱小花和钱小草。   所以,想到许氏来了,钱小花心里对于见到表哥方尺的期待,减少了一些。   只是,到底是一起长大的表哥和表妹,想起往日的情分,钱小花还是舍不得,头一回在江岁安面前表达了相左的意见。   “江姐姐,可他们都来了,能不能,能不能不把方尺哥哥赶走还有方寸和方矩两个弟弟,他们还小。”   江岁安并没有不快,反而对钱小花的心地善良表示了肯定。   “小花,我明白你的想法,你放心,我不是要赶他们走,只是这事还要小心处理。”   不然的话,把许氏放进家里来,以后可能就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得了江岁安的话,钱小花忧愁的面容上露出点笑意,胆子也大了一些。   “江姐姐,我有个主意,不知道该不该说。”100文学   “你说说看。”江岁安鼓励她。   “当初我和妹妹是被卖给雷叔叔的,舅妈和表哥表弟们来的事儿,要不问问雷叔叔和齐爷爷有没有办法”   江岁安眼睛一亮。   还别说,钱小花这主意倒是不错。   碍着钱小花和方尺的情分,不能直接赶走许氏,但是江岁安和于成都不愿意把许氏这么个人招到家里来。若是雷风和齐老爷子从中斡旋一下,就既不用把人往家里带,也不用无情地把人赶走。   至于具体怎么做,还要找雷风和齐老爷子来商量一下。   不等江岁安说,于成立马起身。   “你在家里等着,我去找他们来。”   话音刚落,于成已经出了灶房。   江岁安连忙追上去,拦住他,嗔怪道:“齐老先生年纪大,雷风有伤在身,叫他们冒着天寒地冻来见我,有失礼数。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见他们。”   “可这天气冷,冻着你怎么办”   于成理直气壮地“有了媳妇忘了兄弟和朋友”。   江岁安又感动又好笑,葱白的手指戳戳于成的额头。   “你以为我傻啊,跟张超似的穿那么点,我多穿两件不就行了。我年纪轻,没病也没伤的,冬天出去走两步路,还能走坏了不成。”   于成抓住她的手,一把揣在怀里,带点憨气地说:“那我也舍不得。”   “要不这样吧,”他握着她的手,建议道:“反正今儿元宵,我叫车去接他们来家一起吃个晌饭,不就不失礼了。等吃饭的时候,边吃边商量。”   江岁安都有点佩服于成了,这弯弯绕绕的主意,亏得他想得到。   不过的确也是,自打成亲后,她光和于成在家腻歪了,正月里还没来得及请雷风和齐老先生来家吃饭,刚好今儿正月十五,大家聚一聚,也热闹热闹。   “那你去吧,顺便买些点心带回来,肉和菜就不用了,家里多着呢。”   为了培育萝卜,江岁安买了不少蔬菜回来,因为选育萝卜可不止用萝卜种子就够了,灵书上说了,要想得到春不老,得尝试什么“杂交”之类的,所以家里不缺菜。   而家里的狗子们和黑豹,每日都要吃掉大量的肉,正月里光花在买肉这一项上的钱,就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用了。所以家里囤了不少的肉,整扇的猪肉、牛肉和羊肉,冻在储藏间里,可劲儿吃也够了。   就是瓜子点心什么的,正月里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因此要于成再买些回来。   于成记下江岁安的话,刚要走,又被江岁安叫住了。   她解下自己脖子里的白色围脖,给于成戴上。   “外头冷,你避着点风,别冻着。”   带着体温的毛茸茸围脖套在脖子里,跟于成高大英俊的相貌一点也不搭,可于成一点也不嫌弃,美滋滋地摸了两下,趁着四周无人,偷偷在江岁安脸上亲了好几口,这才欢快地出门去了。   江岁安摸摸脸上被于成亲过的地方,笑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改了主意   东风镇门口,许氏带着方尺、方寸和方矩,在城楼的角屋里坐着。   角屋虽然避风,但是也就仅限于避风了,火炉只有晚上差役们值班的时候,才舍得点,没有火炉,自然也就没有烧热水,森冷寒气不停从门缝里钻了进来,冻得四个人都不好受。   方寸嘀嘀咕咕:“干坐着好冷啊,还不如在外头走走呢。”   许氏只当没听见,时不时推开门,朝外头张望,巴望着江岁安和于成早点出现,领她去大宅子里,过上好日子。   可是左等右等,几个时辰过去了,眼见日上三竿,太阳升得老高,进镇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也没等来江岁安和于成。   方尺、方寸和方矩多多少少有些变异过,尽管只是力气变大了些,没有其他本事,但还是扛得住这样的森寒。但许氏就是个普通人,久等之下,冷意更甚,脸冻得通红,手冻得发青。   眼见晌午都过去了,江岁安和于成还是没出现,连差役也不像一开始那样,上来搭理她两句,许氏的耐心终于耗光了。   她愤愤地拍了下桌子,手拍得生疼,又气又苦地破口大骂起来。   “没爹妈养的下作东西,摆他娘的哪门子谱儿,真当自己是个角儿,老娘辛辛苦苦来投奔,真给他们脸了,烂货东西连个面儿都不露,呸,什么玩意,男盗女娼的黑心肝,老娘咒你们生了儿子没屁眼,生了女儿活不过三天!”   正当许氏唾沫星子飞溅,骂得起劲的时候,门外响起一声怒喝。   “不要脸的东西你他娘的骂谁呢”   许氏一惊,冷不丁口水呛了自己,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本就冻得红通通的脸越发涨成了猪肝色。   雷风拄着拐杖,站在门口,铜铃大眼瞪着许氏。他身后跟着张超,年轻小伙一改往日笑嘻嘻的不正经模样,面如寒霜地看着许氏,拳头捏的死紧,仿佛随时要冲上来打人。   方尺下意识地护在他娘身前,清秀的少年满脸尴尬,呐呐地叫了声“雷叔叔”。   雷风没好气地道:“叔什么叔,我哪敢当你叔叔,怕不是要被你娘咒死。”   许氏好不容易喘上了气,绕过儿子走出来,定睛一看雷风,脱口而出道:“哎呀你成了瘸子啊。”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雷风的脸黑成了锅底,片刻后惨白如纸。   李月儿一战,他筋脉皆断,好在江岁安的灵泉水用的及时,修复了部分筋脉,但是他右腿彻底废了,只能拄着拐杖。功夫没了,差役的活儿自然也没了,他现在只能在家吃老本,以后的日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对雷风这样一个要强的汉子来说,许氏毫无遮拦的话无疑像一个脆生生的巴掌,扇在他脸上。   张超看到雷风脸上的痛苦,气得指着许氏吼道:“不会说话就闭上你的臭嘴。”   许氏见张超年轻,本想反击,但看到他身上的差役服,只得把不满咽了下去。   即便如此,她心中却很是不服气,觉得雷风从好好的人样混成了个瘸子,怎么有脸在她面前吆五喝六。   雷风拼命压下痛苦,咬牙切齿地对许氏道:“我已经写了担保,你们可以进镇了,一会儿自己去衙门办路引。”   说完,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许氏身后的方尺,又道:“你表妹让我给你带个好,你要是真想见见她,自己想办法找我家来。”   其实原本他和江岁安、于成以及齐老先生商量的是允许许氏把户籍落到雷风家里去的,也把雷风的住址告诉方尺,好让表兄妹两个,能在雷风家见一见。   但是许氏刚才那样口无遮拦的大骂,把雷风恶心坏了,哪还愿意让她落户,自然没有提起户籍的事情。就连看方尺都不顺眼了,有心考验考验他。   要是同在一个镇上,知道姓名都找不来,不见也罢。   许氏心心念念要投奔江岁安,跟着沾光住大宅子,过好日子,怎么也没想到等来的是雷风,以及一句听着就没着落不靠谱的自己去办路引。   “雷、雷兄弟,”许氏挤出一点笑意:“我这个人嘴上没把门的,有时候说话不注意,有得罪的地方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   雷风又不是单纯善良的钱小花,才不吃许氏这套,甩了一句“好自为之”,拄着拐杖扭头就走。   许氏急忙追上去,却在门口被张超伸手拦下。   他堵着门,指指呆愣愣的方尺、方寸和方矩,对许氏道:“大婶,你不要脸,你家三个小子还要脸呢,别做什么不该做的,雷大哥让你半路引,你最好老实地听话,别想纠缠,不然的话,哼,小心老子不客气。”   说完,张超故意拿手在脖子里比划了一下,威胁之意尽显。   许氏吓得一哆嗦,缩起脖子,眼睁睁地看着雷风下了城楼,慢慢走远。   一直到雷风的身影消失不见,张超才冷哼一声,悠然离开。   许氏的算盘落了空,想想来的路上吃了那些个苦头,结果到头来大房子没有,好日子没有,没人管没人顾,连下一顿饭在哪里都不知道,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   方尺忙去扶许氏,把人扶到破凳子上坐着,让弟弟方寸和方矩看着许氏,他紧跑几步,追上张超。   “差爷,差爷我、我想问问”少年郎上气不接下气,目光哀求。   张超警惕地道:“我不会告诉你于哥和嫂子住哪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不、不是,我不、不是要问这个。”   “那你要问什么”张超疑惑。   “我想问问雷叔叔住哪。”   张超想起刚才雷风对这少年郎说得话,恍然大悟。   那,要不要告诉他,雷风的住址呢   张超摸下巴,他年纪青,还没长胡子,下巴上一根毛也没有,可这并不妨碍他模仿徐镇长和大人们思考时的动作,尽管这番装模作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方尺没心思更没胆量笑话张超,他眼巴巴地看着张超,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张超想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告诉你,但你不可以告诉你娘,也不可以告诉别人是我告诉你的。”   这话有点绕,但是方尺不笨,马上明白了张超的意思。   他咬着唇,点点头。   “你到了镇上往东走,看到一个写着宋周牌坊的大街往北拐,往里走第八家青色大门的就是你雷叔叔家。”   张超没有光说一个地址,而是告诉方尺具体怎么走。   方尺承了张超的情,深深作揖,再三谢过,这才回去照顾他娘。   张超回头看了眼屋里又闹死闹活的许氏,摇摇头。   哎,好好的一个少年郎,偏生有个那么不省心的娘,可惜了,可惜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守诺言   许氏这次是真绝望了。   世道艰难,无依无靠,她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儿子,活不下去了。   她骂天,骂地,骂死去的相公方艺,骂江岁安冷酷骂于成无情。   方尺起先还出言相劝,许氏咒骂他爹的时候,这个已经懂事的少年郎一下子白了脸。   “娘,爹已经死了,惨死的,连葬礼都没得。”他的声音低低的,透着一种无能为力的哀求。   许氏却没有读懂儿子的悲痛,依旧胡乱咒骂着过世的男人。   “狠心肠的冤家,他一死死了个清净,叫我一个什么本事都没有的女人可怎么活,我命苦啊,冤家啊,我倒了八辈子血霉嫁了你啊,一辈子没过过好日子,你死了还要叫我养着你们方家的种,你怎么这么狠哪!”   方寸和方矩还小,听不明白他们的娘在骂什么,觉得她疯疯癫癫的样子很可怕,下意识地往他们的大哥身后躲,抓着方尺的衣角,瑟瑟发抖。   方尺的眼睛酸涩得不行,他劝服不了亲娘,只能听着她骂他过世的爹,心里的难受像洪水一样翻涌不停。   许氏又开始骂江岁安和于成,左不过恨他们不肯收留她,连带瘸了的雷风也被她骂做活该,恶毒地希望他们都去死。   方尺忍着一声不吭,心里抱着一个期望,期望许氏骂够了就能停下来,停下来之后能去办了路引。   至于办了路引之后怎么办,他也不知道。   足有半个时辰,许氏终于如方尺所愿,骂够了。   可之后她并没有如方尺的期盼,许氏抱起三个儿子中最小的,只有四岁的方矩,奔出屋,扒着城楼,要跳下去。   城楼很高,这会儿风大,下头正排队进镇子的老百姓,听不到上头的吵吵闹闹。   倒是远处负责守卫城楼的两个差役,瞧见了许氏这边的闹腾,正好守城无聊,就跑过来看热闹,嘻嘻哈哈地怂恿许氏跳。   “大婶你跳啊,咱这城楼挺高的,你跳下去保准死。”   “大婶你要跳之前喊一声,好叫下头的人散开,不要砸着人喽。”   许氏头发散乱,两眼通红,死死抓着哭闹不休的方矩,阴森森地冲两个差役瞪眼。   “老娘就是死,也要拉几个垫背的!”   一个差役不以为然,另一个差役觉得她这副神态不太对,握紧了手中的锣鼓,寻思着要不要向下头的人敲锣示警。   孩童的哭声,高处的风声,两个外人的嘲笑和防备,几乎压垮了少年郎方尺的脊背。   他弓着腰,用尽全力抱着许氏的腰,顾不上对张超的许诺,急慌慌地喊:“娘,娘你别这样,我有办法活下去,我知道小花妹妹在哪里!”   许氏愣住了。   她不是很清醒的脑子里绕了绕,自动将钱小花在的地方等同于江岁安住的大宅子,将方尺的话理解为他知道江岁安他们家在哪里。   “尺儿,尺儿你没骗我吧”许氏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拉起方尺,殷切地盯着他。   方尺满嘴苦涩,生硬地点了点头。   “太好了,太好了。”许氏顿时高兴地嚷嚷起来,但嚷了两句后,她忽然停下来,怀疑地看着方尺:“你怎么知道”   方尺心里更苦了,比小时候喝过的所有草药加起来都苦。下手吧   “雷叔叔说我可以去找他,去见小花,刚才那个差大哥心好,告诉我雷叔叔家怎么走。”   方尺句句属实,许氏却满脸不悦。   “你没问问人家那宅子大不大姓雷的又没有跟那两个玩意住一块”   方尺很想捂起耳朵,不用听她娘这般讲话,可他不能,他怕刺激到许氏,便喏喏地道:“应该、应该都住一起吧。”   许氏想想从前在木薯山上,雷风便是跟江岁安他们一起住的,跟一家人似的,所以这会儿肯定一起住在大宅子里。   对嘛,宅子那么大,当然住一起啊。   哼,不让她沾光,她偏要沾,她也要去住,许氏愤愤不平地想。   “那你还磨蹭什么,带路啊。”   许氏一边催促方尺,一边放下“哇哇哭”的方矩,敷衍地哄着方矩:“好了好了别哭了,一会儿娘带你们吃肉去,再哭就不许吃了。”   方矩的两条小短腿着了地,马上跑到方尺身边,和方寸一样,抓着他大哥的衣摆。   本来他惊魂未定,还是有点想哭,听到许氏许诺有肉吃,这才把到嘴边的呜咽忍住。   方尺违背了对张超的保证,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许氏根本不给他伤感的时间和犹豫的机会,一个劲儿催着他去找雷风。   方尺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弟弟,沉默地带着许氏,走下城楼,往雷风家去。   两个差役对视一眼,啼笑皆非。   预备敲锣示警的那个,两日后在徐镇长那儿偶遇张超,瞅了个空儿,把城楼上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张超气得跳脚,直骂方尺“竖子愚蠢”,发誓再见到方尺定要教训他一顿。   不过这都是后话,暂且不表。   只说方尺虽心内千般不愿万般煎熬,却还是老老实实,照着张超指的道儿,一路找到雷风家。   站在雷风家门口,许氏让方尺先别敲门,她自己绕着宅子前前后后地绕啊看啊。   看完之后,许氏脸上露出满满的笑意。   “这宅子果真不小,比咱们以前一家子住的老宅还大,就是没有山上那么宽敞的地界儿,不过我瞧见了不少屋脊,里头屋子应该不少,到时候我一间,你一间,寸儿和矩儿小,可以一起住一间,肯定比在山上住的舒坦。”   还没进门,许氏就盘算开了,安排得跟真得是的。   方尺对许氏的欣喜很是无奈,更何况雷风刚才只是说了,许他来见小花妹妹,没说要留他们住啊。   “娘,您别这样说,要是雷叔叔肯收留我们,咱们就住一间。我会出去找个活儿养活您和弟弟,等我挣了钱,我给你买大房子。”方尺努力安抚他娘。   许氏嘴上欣慰地夸方尺懂事,心里却很不以为然。   有不要钱的大宅子住,干嘛自己花钱买,老话说“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大儿子就是太实诚了,像他那个死鬼老爹。   方尺鼓起勇气,敲门。 第一百二十章 终于来了   雷风下了城楼,就坐上了于成雇的马车,径直往江岁安和于成家来。   他不是故意骗方尺,而是打算先把城楼上发生的事情跟江岁安和于成说一声,再接钱小花和钱小草回家住两天,等方尺找来了,让两个孩子见一见。   打死他可能都想不到,一贯没有乐于助人习惯的张超,会因为跟方尺年龄相近而心生同情,把他家地址告诉方尺,以至于他还没回家,方尺就带着许氏找过去了。   与此同时,站在雷风家门口的方尺,敲了好几下门也没人应,神色有些茫然。   许氏数落道:“哎呀你这敲门慢吞吞软乎乎的,人宅子这么大,里头肯定听不见,看我敲。”   说完,她抡起胳膊,咣当咣当一顿敲,又觉得不够,喊方尺、方寸,甚至小娃娃方矩一起敲。   这下子动静可大了,噼里啪啦咣当响,不知道的以为哪家放炮仗了呢。   然而,出乎许氏意料的是,敲得这么猛了,宅子里头还是没动静。   许氏急了,问方尺是不是记错了地方。   “没错啊。”方尺愈发茫然,回想了两遍,觉得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他们的动静,惊动了隔壁的人家。   一个比许氏年纪大些的妇女,裹着蓝色碎花袄子走出来,她脸盘圆圆,人瞧着挺和善,嘴唇薄薄,一看就很能说。   “你们找谁”   她好奇地打量许氏和三个男孩,看到许氏满头乱发犹如疯婆子后,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许氏原本不想理,甚至有点想撒泼,但转念一想,要是在这儿长住,那这女的就是邻居了。   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许氏把到嘴边的“关你屁事”换成了“来找亲戚”。   圆脸妇女因为性子不错,在街坊邻居间挺吃得开,跟雷风和齐老先生也打过交道,闻言好心提醒许氏。   “哎呀,那你们可不赶巧。今儿元宵,这家的小兄弟和老爷子被亲戚接走了呢。”   许氏心中浮起不解,小兄弟和老爷子,应该是指雷风那瘸子和那个老头子吧,难道这宅子就住了他们两个江岁安和于成还有那两个死丫头不住这儿吗在山上的时候,可没听说他们在镇上有亲戚。   不对,不疯的许氏,脑子转得挺快,一下子就猜到了,接走雷风和齐老先生的是江岁安和于成。   哎呀,那岂不是说,江岁安和于成还有更大的宅子,许氏更加高兴了,强忍着喜意,同圆脸妇女攀谈。   “大姐,实话不瞒你,我家原本住在山上,可是家里出了事,我相公、公婆全死了,就我带着三个儿子逃了出来,我命苦啊。”   说着,许氏还挤了两滴眼泪,配上乱糟糟的头发和衣服,当真凄惨无比。   圆脸妇女果然动了怜悯之心,特意端来几碗热茶给他们喝。   许氏灌下热茶,又跟圆脸妇女絮叨了几句,这才询问圆脸妇女,知不知道接走雷风和齐老先生的那亲戚,住在哪里。   圆脸妇女还真知道。   她平常就爱打听个东家长李家短的,加上雷风跟她家男人认识,有时候雷风在家憋闷,会找他家男人喝点酒。两个男人说话被她听见,她才知道,雷风的亲戚居然是差役队的副队长,徐镇长面前的大红人于成,甚至无意中听到了雷风说出了要去某某地参加于成的婚礼,那某某地是镇上原先的寺庙,先前世道好,香火旺盛的时候,圆脸妇女去过不少次,自然知道那地儿在哪里。   不过,她不知道该不该给许氏说,面上不由得显出犹豫。   许氏见了,愈发心喜,强忍着不耐烦,把圆脸妇女一通好夸,又说起自己在山上和雷风和齐老先生共度患难的日子,显得她特别了解二人,引得圆脸妇女以为他们果然熟悉无比,放下心防,告诉了许氏寺庙的地址。   许氏心里嘲笑圆脸妇女是大傻瓜,嘴上却千恩万谢。   然后,许氏带着不知所措的方尺,和嗷嗷叫饿的方寸、方矩,脚不停地赶往江岁安家。   路上,许氏把方尺好一顿训。   “我就说你是个榆木脑袋,早先你在城楼那边要是机灵点,多问两句,咱们也不用白跑这一趟,你瞧瞧你瞧瞧,白浪费了一个多时辰,等咱们走到那家去,天都要黑了。”   方尺被她训得抬不起头,也不敢反驳,只一味忍着听着。   他知道许氏有种种不好,可千不好万不好,也是生他养他的亲娘,做儿子的,自然不能忤逆亲娘。   等许氏训够了,方尺才小小声地提醒他娘,路引的事儿还没办。   然而许氏根本不在意,随口道:“多大点事,回头让他们给我们去办。”   这个他们,自然是指江岁安、于成、雷风,乃至齐老先生了。   对于他娘这种推诿的做法,方尺不知道该说什么,默默地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有说。   这一天跑下来,大大小小的四人,除了圆脸妇女好心给的热茶,什么也没吃过,腹中皆是饥饿如火。   许氏和方尺硬忍着,方寸和方矩两个小的饿得直哭,尤其是方矩,边哭边念叨着许氏许诺给他肉吃。   许氏听得火大,没心思也没力气哄孩子,便叫方尺好好照顾弟弟们,不要号丧,快点赶路。   方尺没办法,只得背上背着方寸,怀里抱着方矩,一边走一边哄他们,把个十六岁的男孩子累得够呛。   终于,许氏边问边找到了江岁安住的地方,过了河,看见了一堵长的仿佛没有边的墙,比之前看到的宅子,不知道要大上多少。   许氏张大了嘴巴,除了惊讶之外,更多的是狂喜。   天老爷哎,住得起这么大的地方,江岁安得多有钱啊。这一次她说什么也要赖在这里,哪怕死也要死在江岁安家里!   而方尺也吓了一跳,不敢想象他的小花妹妹住在这样大的宅院里,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自卑。   许氏满怀激动,和在雷风家门口一样,上前咣当咣当敲大门。   屋里正说话的江岁安、于成、雷风、齐老先生和钱家姐妹惊了一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是外头有人在敲门。 第一百二十一章 表哥你好   “这谁啊,跟讨债似的。”雷风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去瞧瞧。”   于成起身去开门。   他刚放开锁头,外边的人已经迫不及待地使劲推门。   于成皱眉,手上加了一分力气,挡住门,不让外头的人推。   今夜月黑风高,外头漆黑一片,于成看不清来人的样貌,只隐约看到一个干瘦的轮廓,虽然动作急吼吼的,但是力气不大,不像是歹人。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立即放人进来,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许氏推了好几下,见推不开,这才高声道:“是我啊!”   “你谁啊”   许氏噎了一下,悻悻地回答:“方许氏。”见于成还是没有开门的意思,似乎没想起她是谁,许氏赶紧加了一句:“我是小花她舅妈啊。”   于成这才松了劲道,拉开门,神色冷然地看着许氏。   许氏满脸堆笑,仿佛没看到于成的冷脸,巴巴地说:“哎呀,这么多日子没见,于成你越来越英武了,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到哪都能过上好日子。”   对许氏的奉承,于成毫不在意,甚至有点厌烦,看到许氏狼狈的模样,又看到方尺背着、抱着两个弟弟,赶人的话便没有说出口。   许氏见于成冷归冷,却并没有撵她出去,心中一喜,眼睛咕噜转转,笑着道:“来的路上听说你和江姑娘成亲了,恭喜恭喜,你们男才女貌的,般配极了,祝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甜甜蜜蜜,早生贵子。”   于成脸色缓和了些,觉得许氏这几句说得还像样。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人都找来了,不如干脆聚在一块把话说开算了。于成微微侧身。   许氏都不用于成让,很自觉地马上抬脚就往里走,走了两步见大儿子没跟上,没好气地回过身拉他。   “你这孩子,这是你于大哥家,你拘谨啥,快点进去啊。”   方尺知道他娘打得什么算盘,抱紧了小弟,低声说:“娘,我在外头等你。”   “这天寒地冻的,你在外头等什么,我是你娘,我说话你都不听吗”许氏眼睛一竖,想发火,又碍着于成在一旁,勉强压下火气道:“你小花妹妹就在屋里,你俩打小感情就好,这都到门口,你还不进去见一面啊你叫她怎么想”   方尺的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他也想见表妹,可是他更怕看到他娘对表妹她们胡搅蛮缠。   “就算你不冷,你看老二老三,他俩冻得都说不出话了,你要活活冻死弟弟啊”   许氏硬是拽着方尺往里去,一边拽一边偷眼打量。   偌大的院子干净整洁,左边有辆崭新的板车,上头堆满了东西,用一块老大的油毡布盖着,看不清是什么。院子右边有个高高大大的牲口棚子,里头堆满干草,一头大黑驴悠然地啃着草,时不时昂昂叫两声。   院子两边有两条宽宽的石板路,通向后院,石板路两边都是菜地,有的里头冒着青色的尖尖,好像是小葱。   后院离着远,瞧不见那边什么情形,不过光前院的屋子就多得数也数不过来,每间都是新盖的,又新又神气,靠左边是个大灶房,又高又大,就连窗户都很大,糊着好几层窗户纸,透光不透风,棉布门帘也厚厚的,想必里头很暖和。来看书吧   许氏的心里生出了无限的向往,死死拽着方尺,方尺百般不情愿,脚步挪得比蜗牛还慢。   他们母子拉拉扯扯,于成看了直摇头。   他麻利地锁上门,三步并作两步奔回灶房,告诉众人许氏来了的事儿。   江岁安、雷风、齐老先生连同钱家姐妹皆是一愣,这事大大出乎所有人意料。   江岁安站起来,并不是要出去迎许氏,而是把众人刚吃好的晚饭略收拾收拾,拿出四副新碗筷。   尽管她并不欢迎许氏,但是人来了,一顿饭她还是给的起的。钱小草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不过仍旧懂事地帮着江岁安忙。   雷风眉头皱得死劲,自言自语道:“我没说地址啊,他们怎么找来的,奇怪奇怪。”   齐老先生同样不解,捋着胡须看向钱小花。   钱小花咬着下唇,怯怯地看了眼江岁安,小声询问:“江姐姐,我出去迎一下吧。”   “把袄子套上。”   江岁安点头,钱小花高兴地笑了,套上新做的蓝布碎花棉袄,走出灶房。   掀开门帘,钱小花第一眼注意到的,是背着、抱着弟弟们,神情不是很好的方尺,第二眼才看到拉着方尺胳膊拽着他走的许氏。   方尺似有所感,抬头看到钱小花,心中猛然一慌,只觉得浑身力气好似一下子没了,整个人险些被许氏拉倒。   许氏也不好受,她本来全力拉着方尺,没料到他突然松了劲儿,害得她脚下一踉跄,慌张地松开手,两手撑着地,半跪半倒。   好巧不巧,钱小花刚好走到她面前,许氏这一拜,好似在给她行大礼。   钱小花惊了一下,连忙侧过身子,避开许氏。   她实在不愿意伸手去扶许氏,便假装无措,只看着许氏勉力站起来。“舅妈”两个字如鲠在喉,她喊不出来,只看着方尺,喊了声“表哥”。   方尺的神色愈发黯然,从前钱小花总是“尺子哥哥长”“尺子哥哥短”的叫他,如今到底是生分了,只叫他表哥。   许氏好不容易直起腰,见钱小花都不搭把手,心中很是恼怒,可想到一会儿还要依仗钱小花和江岁安的关系,许氏只得吞下心头的气,挤出一丝生硬的笑容,不仅没骂人,反倒夸奖钱小花。   “小花长高了,来来来,舅妈瞧瞧,哎哟,瞧这身段,是个大姑娘了呢。”   说着,许氏极热情地抓住钱小花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身边,语气带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意味,上下打量钱小花。   钱小花被许氏盯得有些尴尬,动动手腕,想挣开。   然而许氏抓得很紧,钱小花挣了两下,竟挣脱不得。   许氏把着钱小花的手,连方尺都不管了。她寻思反正门锁了,她这木头大儿子也出不去,还不如先巴着钱小花,一会儿好跟江岁安他们谈条件。   “走走走,小花,咱们进屋去说。” 第一百二十二章 可怜之人   钱小花一愣,觉得许氏这话说得有些怪。   就好像、就好像这家是她的似的,钱小花心里越发觉得不舒服,掀灶房门帘的时候,硬是下了狠力气,挣脱许氏的手,当先走了进去,并没有和许氏手挽手一起进。   许氏心里骂了钱小花好几句,硬着头皮,走进灶房。   暖气扑面而来,同样扑来的,还有饭菜的香味。   江岁安、于成、雷风、齐老先生和钱小草已经吃好了,几人坐在一旁的高凳上,江岁安和于成手拉手,雷风和齐老先生在说话,钱小草捧着个红薯,有一下没一下的掰着吃。   看到许氏进来,几人抬起头,不冷不热地点了下头,算作打招呼,谁也没有站起身,就连钱小花进屋后,也搬了个高凳子,和江岁安坐在一起,不愿意再搭理许氏。   对于他们的排斥,许氏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准确的说,她的眼里只有桌上的五个荤菜、三个素菜、一碗汤喝四碗干饭,几乎没有注意到江岁安他们。   许氏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正经饭了。   不不不,即便在木薯山上的那些日子里,她也很久很久没有吃过一顿有饭有菜有肉的正经饭。   而现在,大大的饭桌上摆着青蒜炒腊肉、藕盒子肉饼、红烧肉圆子、蒜泥羊肉,还有一道黄黄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和鸡肉烧在一起,香味撩人,除了这些硬菜,还有各式的素菜和香喷喷的白米饭、热乎乎的萝卜汤,许氏的肚子极诚实地咕咕叫,两眼放绿光。   她一下子扑到桌边,顾不上手脏,一手抓起一团米饭,一手抓起两块藕饼,一起塞进嘴里,顾着腮帮子拼命嚼。还没嚼完,两只手已经又抓了饭菜,囫囵塞在嘴里,直着脖子往下咽。   看到许氏这副样子,江岁安眼中闪过一丝同情,出声提醒道:“慢点,桌上都是给你的,用筷子吃吧。”   她的声音并不大,许氏却像被吓到了,一下子噎住了,憋得满脸通红。   钱小花动了动,似乎想去给许氏盛点汤。   没等她起身,许氏自己端起了汤碗,稀里哗啦地灌下了大半碗。   灌下汤,顺了一口气,许氏又抓了两手的饭菜,塞了好几口之后,她忽然起身,旁若无人地抱起藕盒子,奔出灶房。   方尺站在屋外,低着头,不停回想着钱小花叫他表哥的那一幕,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他的脸色冻得发青,胳膊酸得快要没有感觉了,他怀里的方矩、背上的方寸早已经哭累睡着了,在睡梦中偶尔发出一两声哽咽,可见他们睡得一点也不安稳。   许氏嘴里塞满食物,披头散发跑出屋,看到方尺后,直接动手掰起他的头,往他嘴里塞了一块藕饼,然后粗鲁地拍醒方寸和方矩,同样往他们嘴里塞藕饼。   方寸和方矩迷迷糊糊的,尝到了肉味,闻到了油香气,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下意识地含着食物,鼓动腮帮子大嚼特嚼。   就连满心愁绪的方尺,也本能地吞咽着香喷喷的藕饼,腹中的饥饿感一下子窜得老高,叫嚣着要吃东西。020   许氏奔出去的时候,动作幅度大,棉的门帘被她甩到了一边,露出了一道缺口。   屋里的江岁安、于成、雷风、齐老先生和钱家姐妹,都看到了许氏给三个男孩塞藕饼的一幕,也听到了方尺肚子饿得咕咕叫,看着方寸急吼吼地从他哥背上跳下来,张着嘴,嗷嗷朝许氏要饭吃,看见最小的方矩胳膊腿儿细得仿佛一折就断,也不知道多久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钱小花的鼻子很酸,禁不住捂住眼睛,小声啜泣,钱小草默默放下手里当成零食吃着玩的红薯,到桌边端起一碗白米饭,用肉汤泡了,夹了些菜盖上去,然后走到门口,拿着勺子一口一口喂方矩。   江岁安、于成、雷风和齐老先生四人交换了个眼神,年纪最大、心最软的齐老先生叹了口气,对江岁安道:“还是按之前商量好的办吧。”   “行。”   江岁安和于成没有意见,雷风按着额角,嘀咕了句:“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啊。”   “你们进来吃吧,外头冷。”   许氏听到江岁安的招呼,嘴角微不可查地翘了一下,一点也不客气,转身带着方尺、方寸和方矩上了桌子。   许是因为垫巴了不少东西下肚,许氏终于想起来用筷子,不再用手抓。   方尺虽然饿,但并没有像许氏先前那般无状,也拿着筷子吃,只是吃的急,跟许氏一样,筷子一刻不停,几乎要舞出花来。   年纪小的方矩有钱小草喂,自然不会拿手吃,倒是年纪不大不小的方寸,本来用筷子就不熟练,加上手冻僵了,更不会用筷子了,夹了菜老掉在半路,吃不到嘴里,急得他放下筷子,换成手抓。   许氏瞥了二儿子一眼,只当没看见,反正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倒是钱小花看不下去,打了点热水,瞅了个空子,给方寸洗干净手,又塞给他一个勺子,叫他好好吃饭。   方寸感动得快哭了,摇摇晃晃舀起一块自认为最好吃的腊肉,努力伸手够到钱小花面前。   “姐,吃,你吃。”   他已经不记得钱小花的名字了,但还记得她是姐姐。   脑袋很大,头发稀疏的男娃娃,看着一点也不到七岁,嘴里的牙齿掉了好几颗,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总是吃不饱饭,新的牙齿迟迟没有长出来,空洞洞的,偏生他还咧开嘴,讨好地笑,越发显得黑咕隆咚。   钱小花鼻子更酸了,努力忍着眼泪,把勺子掉了个头,叫方寸自己吃。   许氏和她的三个儿子,个个都很能吃,光白米饭就添了不知道多少趟。   好在今天为了宴客,江岁安做了两大锅的饭,菜也分量十足,只是没想到,到最后,自家人和客人没吃多少,倒叫上门来打秋风的许氏捡着了便宜。   等他们吃好,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儿了,桌上如蝗虫过境,盘空、碟空、碗空,连点菜汤汁水都没剩下。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可恨之处   钱小花默默端来一盆水,让许氏他们洗洗手。   方尺打了个饱嗝,面色尴尬地站起来,领着方寸和方矩洗手。   许氏拿着勺子,把桌子上的盘子挨个抹过去,确保每一盘里连点渣都不剩之后,这才犹疑未尽地去洗手。   三个男孩洗过之后的水,泛着点点油花,清水已然变成了浑水,脏得很。许氏却一点也不在意,两手一伸,发现水是温热的,喜得她满脸堆笑,直夸钱小花。   “小花真细心,特意给舅妈打了热水,打小我就觉得家里头你的心地最好,舅妈果然没看错。”   钱小花听她左一句“舅妈”右一句“舅妈”的,原先想关心两句的话不由得咽回了肚子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钱小草撅起嘴,不太高兴地道:“大娘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早就被卖给了雷叔叔,雷叔叔跟你可不是亲戚。”   许氏没想到最先给她难看的,不是江岁安他们,而是九岁的小姑娘,面上的笑容一僵,飞快地闪过不悦,语气讪讪。   “我、我一时间没想到,我看见你们姐妹俩,心里太激动了,就没想起来那些糟心事。哎,舅妈当时也是没办法,你娘她做的主,你爹都没说话,我拦不住啊。”   钱小草可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山野小丫头了,尤其在经历了生死大劫之后,小姑娘虽然做学问做得不好,可心里如明镜似的,知道谁是好人,谁对她不好。   “你那不叫拦不住,你根本没拦着。你巴不得我跟姐姐被卖掉,省粮食呢。”钱小草一语道破许氏当时的幸灾乐祸。   许氏被呛得无话可说,方尺看到他娘满脸难堪,只得出头替她道歉。   “小草妹妹,对不起,当时我没拦住,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小花、表妹。”   钱小草虽然对许氏不满,但是对于她们被卖时,唯一出来劝阻的方尺没有恶感,听他这么说,小姑娘“哼”了一声,坐回凳子上,一脸别扭。   方矩对于这个给他喂饭的小草姐姐很有好感,迈着小短腿走到她身边,笨拙地抱住她的腿,把头搁在钱小草的膝盖上,稚嫩的童音软乎乎地叫“姐姐”。   钱小草在江岁安家一直是最小的一个,要听姐姐的话、要听江姐姐的话、要听于哥哥的话、要听雷叔叔的话、要听老先生的话,听话听话的,她很想有个比她小的娃娃,听她的话。   加上她比方矩大五岁,勉强算是看着方矩长大的,见方矩这么乖,她心里对许氏的怨气,哪里舍得往小毛头身上撒。   于是,她收起了脸上的别扭,抱着方矩,逗他说话逗他玩。   许氏瞧见了,心里一动,把方寸往钱小草那边推了推。   “去,跟你弟弟一起,给你小草姐姐解闷。”   其实方寸跟钱小草就差半岁,以往在方家的时候,许氏为了显摆自家是儿子,都是让方寸直接叫钱小草的名字,哪里叫过姐姐。   尽管方寸和钱小草的年纪差不多,可是境遇不同的两人,区别很大。   钱小草比方寸足足高了一个头,说是姐姐,倒也不为过。   方寸是个没心眼的,乐呵呵地跑到钱小草身边,冲她傻笑。钱小草不搭理他,他也不难受,呆在一旁看着钱小草和方矩玩,跟着傻乐。   江岁安瞥了眼围着钱小草身边的两个男孩子,岂会不明白许氏的心思。   刚要张口说话,只听许氏突然“哎呦”一声,捂着屋子,一脸痛苦。   “啊,饭菜有问题,我肚子好疼!啊,疼死了!”   饭菜有问题江岁安皱眉,不可能啊,她和于成连同做客的雷风和齐老先生也吃了同样的饭菜,要是有问题,遭罪的先是他们啊。   许氏心里慌得不行,一时间各种念头涌了出来,甚至怀疑江岁安他们为了不收留她,在饭菜里下了毒。   她刚要叫嚷有毒,忽然浑身一抖,急吼吼地问:“茅房、茅房在哪”   江岁安顿时明白过来,马上告诉她茅房在后头。盗墓   许氏飞快地跑出去,弓腰驼背,姿势像是夹着尾巴的狐狸。   她跑出去没多久,方尺也觉得腹中不适起来,他比许氏强些,很快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顾不上失礼,也往茅房跑。   江岁安看看茫然无措的方寸和方矩,让钱小花和钱小草带着两个孩子,拿些手纸去茅房。   等几人都离去后,雷风才后知后觉地问道:“他们怎么了”   齐老先生捋着胡子,淡定地说道:“油着了,蹿稀。”   “这可真是,可真是”雷风“真是”了好几遍,也没真是出句话,无奈地摇摇头。   “要不要给他们请个大夫”江岁安询问齐老先生。   在座的人当中,属齐老先生经的事儿最多,所以江岁安问得是他。   齐老先生依旧淡定地捋着胡须:“不用,拿盐化开,兑点热水,叫他们多喝些便无碍了。得亏今儿饭菜都不算太油,量虽多,他们四个人分吃倒也还算好,往年要饭的人,有活活吃撑死的。”   肚饿之人一下子吃太多会撑死的事,江岁安也听说过,闻言暗自庆幸,还好许氏和她的三个儿子没有撑出毛病,要不然,好心办了坏事,万一吃出了事,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许氏和方尺他们拉完肚子,已经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原本江岁安和于成打算吃完晚饭,出去逛逛灯市,被许氏来回来一折腾,怕是来不及出门了。   许氏手软脚软,在方尺的搀扶下,坐到了矮凳上。   她觉着离江岁安有些远,便攒了些力气,拖着凳子,一步一步往江岁安面前挪。   江岁安忙道:“大娘,就这么说话吧,不必搬来搬去。”   许氏身上有股子怪味,离得远了还好,离得近了,那味儿太呛人。   好在许氏也没力气折腾了,闻言便不再挪动,做低伏小地跟江岁安诉苦。   “那些亲戚简直比豺狼还恶毒,饿死了我婆婆,害死我公公,生生打死了我相公,要不是我和儿子们跑得快,只怕也要死在他们手里!”   “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只能逃下山,我一个女人带着三个孩子,没得吃没得喝,世道艰难,我也不像你们有本事,真得没办法了,只想活下去。”   “千辛万苦,一路要饭过来投奔你们,不敢求什么,哪怕做牛做马也行,只求有口饭吃。”   许氏话语凄凉,语气无力,态度卑微,可心里却不停盘算。   借着上茅房的功夫,她可瞧见了,这大院子里头,快有二十间屋子了,间间都是瓦房,又结实又漂亮。   要是没钱,能盖的起这么多房子吗   还有这屋里的家具,一水儿的实木啊,不光料子,瞧瞧这工艺,多精细,多巧妙,她以前只在村里的里正家见过一次,就连以工匠技艺闻名的方家村,也找不出几个有这般好手艺的木匠啊。   要是没钱,能请得起那样好的木匠吗能用得起这样式的家具吗   还有他们身上穿的衣裳,瞧着就暖和,样子也行,是不是镇上今年最新流行的她好像还看见了一个白色的围脖,不知道是什么毛,看着跟狐狸毛似的。   这些都是钱啊,江岁安和于成得多有钱啊!   许氏的心里就跟揣了只兔子似的,砰砰砰直跳。   他们夫妻这么有钱,接济她一下,不是应该的嘛。   许氏全然没有考虑过,江岁安和于成再有钱,那也是他们勤勤恳恳地赚回来的,凭什么要给她呢   果然啊,有些可怜之人,的确有可恨之处。 第一百二十四章 哭天抹泪   江岁安不知道许氏心里早就算计开了,因为许氏低着头,看不清神情,虚弱的语气中,也听不出什么别的意味。   听闻许氏的悲惨遭遇,她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但她并没有因为同情,就许诺什么,更不会因此大包大揽,而是谨慎地开口问道:“大娘的意思是”   许氏吃饱喝足,脑瓜子聪明了不少。   “干什么都行,就想求口饭吃。”   没等江岁安回答,一直脸色不好看的雷风冷声道:“装,你就装吧,打量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好赖都被你那张破嘴说了。”   早上在城楼上,许氏咒骂江岁安和于成的那些污言秽语,雷风亲耳听到,怕江岁安和于成听了难受,他谁也没告诉,全藏在心里。   这会儿许氏惺惺作态,雷风觉得十分恶心。   江岁安纳闷地看向雷风。   以她的了解,雷风虽然脾气急了些,性子烈了些,但从不骂女人,怎么对着许氏,他反应这么大。   许氏噎了一下,心念急转。   “雷风小兄弟,我这个人嘴笨不会说话,之前不该因为惊讶叫你瘸子,是我不对,是我笨,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这种不上台面的人过不去,我给你磕头,求您原谅。”   说完,许氏当真跪倒,冲着雷风磕头。   “娘,娘你别这样。”方尺赶紧去扶他娘。   许氏装模作样地挣扎,口中凄凄哀哀地道:“儿啊,你别拦我,我得罪雷风小兄弟,我罪该万死啊,我要给他磕头,他原谅我我才能起来。”   方尺满嘴苦涩,因为腹泻而没力气的他,真得扶不动许氏。   他不笨,他知道他娘也不笨,他还记得早上在城楼上发生的事,可他能怎么办,惹祸的是他亲娘,他还能怎么办,他什么也不能说。   方尺双膝一软,同样跪倒。   “娘,儿子劝不动您,这头我替您磕,雷叔叔,对不起,对不起。”   他“嘣嘣”磕头,每一下都磕出了声音,比许氏真心多了。   许氏怔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雷风面色为难,而其他人脸上多多少少有些不忍和尴尬。   于是,许氏灵机一动,拽过方寸和方矩,让他们跪在地上。   “儿啊,儿啊,咱们有罪,咱们做错了事,快、快给你雷叔叔磕头赔罪。”   嘴上这么说,她暗中却挡着方寸和方矩,不叫他们真磕头。   她心里寻思:老大本来人就呆,磕就磕吧,反正也不能磕坏到哪去,两个小的我可舍不得叫他们磕头。   要是方尺知道他娘心中的想法,不知道此刻实诚磕头的他,会有什么样的感觉。   许氏、方尺、方寸和方矩四个人哗哗地跪在雷风面前,方尺一个头一个头结结实实地磕,许氏拉着两个小儿又说又演,好生热闹。   “行了行了,都起来,闹得像什么似的。再不起来,我可就不客气了。”雷风眉心皱出了“川”字,一肚子闷气。   要是许氏再闹,他就把她早上诅咒人的话都抖落出来。   许氏一直暗中留意雷风的神色,知道火候够了,再烧就要糊了,立即打蛇随棍上。   “谢谢雷风小兄弟原谅,往后我日日向菩萨祷告,替你做功德。”   许氏喜滋滋地说完,拉起了仍旧满脸茫然的方寸和方矩,看见方尺还跪着,便也叫他起来。   江岁安看着雷风和许氏的一番来往,心里衡量了一番,开口道:“大娘,你说想求口饭吃,这事不难。”   许氏心里越发高兴,眼巴巴地瞅着江岁安。   “姑娘大善,还请给我这个没用的老婆子指个明路。”   “东风镇与别的地方不同,这里女子也可抛头露面,出外做活,我知道不少地方招人,或可替你牵牵线。”   “这,这,这样的话”许氏吞吞吐吐:“我没法照顾我的儿子们。”   方尺冷不丁出声:“娘,我可以照顾弟弟们。”   许氏瞪他一眼,“你也不小了,不得出去做活啊,怎么照顾两个弟弟。”   方尺一下子被难住了,勉强道:“我、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你想,等你想出来,黄花菜都凉了。”许氏没好气地训斥方尺:“我是你娘,你有多大本事我不晓得,你想个屁你想,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许氏的贬低像鞭子一样抽在少年郎柔弱的脊背上,一下一下,抽得他疼痛不已,忍不住勾着头,弯了脊梁。   方尺感觉大家的视线都盯着他,小花妹妹也在看他,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恨不得变成蚂蚁,钻进缝隙里。   江岁安不轻不重地阻止许氏:“大娘,小花的表哥也是一片好心,你有话好好说,骂骂咧咧的,我这不欢迎。”   许氏悻悻地住口,厚着脸皮对江岁安道:“我明白我明白,我是不知道日子咋过下去,心里急,平常我从不骂我大儿的,尺儿啊,你给江姑娘说说,娘平常骂你吗”   方尺看向江岁安,后者向他投去鼓励的眼神。他缓缓地摇了摇头,低声说:“没有。”   江岁安有些失望,看了钱小花一眼。   钱小花并没有察觉,视线仍落在方尺身上,目光关切。   许氏见江岁安半天不说话,试探着问道:“江姑娘,我带着孩子,不方便出去做活,你这儿缺人手吗我洗衣做饭针线洒扫,样样都会。”   原来她打得是这个主意,江岁安心下顿时了然。   不过,“我家里不缺人。”   许氏似乎料到江岁安会这么说,马上道:“我不要工钱,只要管吃管住就行。姑娘您行行好,容我落个脚,等孩子们大了,能做活了,我肯定走。”   嗯江岁安看看许氏最小的儿子方矩,完全一副奶娃娃的样子,刚才还是他哥抱着进来的。等方矩长大,起码要十年。   人长得不怎么样,想得倒美。   江岁安一口回绝:“我已经说了,我家不需要下人。”   许氏一听,哭天抹泪。   “哎呀,我命苦啊,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相公啊,你走得太早了啊,留下我们娘几个,日子没法过了啊。儿啊,娘的心肝啊,娘没用,娘没本事,咱们一起下去见你爹,下辈子有缘,你再投身到娘肚子里吧。”   说着,许氏抱起方矩就要往墙上撞。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万分庆幸   “娘不要!”   “大娘你”   “舅妈别”   “拦着拦着。”   一时间嚷喊声响成一片,于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许氏肩头,微微用劲,将人扣住。   许氏只觉得肩上似被铁钳给牢牢钳住,难以往前,再加上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要撞墙,借着力道,半推半就地住了脚,一手抱孩子,一手抹泪。   其余人都暗中松了口气,江岁安也不例外。   尽管江岁安心中觉得许氏并不是刚烈之人,但是万一许氏带着孩子真撞出个好歹,江岁安很难心安。   趁着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许氏身上,江岁安看向齐老先生,使了个眼色。   齐老先生捋着胡须,上前一步,苍老的声音响起。   “方家舅妈,老朽家中有些杂活,需要人做。体谅你带着孩子不容易,愿意匀出间屋子供你们居住,吃食自然也管得,工钱比照酒店的帮闲,不算多也不算少,你可同意”   江岁安帮腔道:“齐老您真是仁心仁德。”随后她看着许氏,再次强调道:“大娘,我家不招工,您就是撞了南墙,我也不会改主意的。”   这下子,许氏是真陷入了呆滞中。   她一心想赖在江岁安家,没想过最后主动提收留她们母子的,居然会是齐老先生。   这一通闹下来,许氏就是再傻再不要脸,也看得出江岁安态度很明确,绝对不会收留她,哪怕她寻死觅活都没用,于成一只手就能阻止她。   所以,许氏不得不认真考虑起了齐老先生的提议。毕竟,她闹腾的目的,是有人管她们母子吃住,而不是真得要死在江岁安家里。   好死不如赖活着,许氏的确不是刚烈到丢丢脸就去死的人。   仿佛看出了许氏的动摇,齐老先生又道:“我家地方也不小,平时只有我跟雷风两人,也都能动弹,活儿不多,只需要搭把手,方家舅妈你若不做,我寻别人做便是。”   许氏咬咬牙,挤出笑脸。   “老先生这话说得,我哪里是不愿意做,高兴还来不及呢。老先生别同我见外,我娘家姓许,您叫我许娘子就行。您放心,我在家做惯了活计,莫说是搭把手,就是砍柴挑水的粗活,我也做得来,以后您就是我主家,我肯定好好干活。”   见许氏答应下来,江岁安悄悄松了口气。   这个许氏,虽然脾气跋扈了些,好在人精明。   精明之人多务实,齐老先生提出的条件不算差,不怕她不动心。   而且齐老先生和雷风家里一个老一个伤,两人一个丧偶一个未婚,有个女人在家帮着做做活计,哪怕动动针线,也是好的。   只是江岁安没想到,许氏是新寡之妇。刚才和齐老先生、雷风说得时候,顾虑到了寡妇门前是非多,本想再琢磨琢磨。   但齐老先生说了,他和雷风是绝不会对许氏怎样的。许氏带着三个儿子,最大的儿子比钱小花还大,有他们在中间隔着,不算孤男寡女,不怕说不清。   不过,若是一开始就跟许氏说要她去齐老先生家,怕她有别的妄想,所以商量之下,由江岁安先出头,见机行事,压下许氏的妄念,再找合适的时机,提出他们商量好的条件。   许氏果然上当,除了她闹着要抱着儿子撞墙这事,江岁安和齐老先生没有预料到,许氏其他作为,都在江岁安和齐老先生预料之中。   许氏应承下来之后,忽然问道:“江姑娘,我看小花和小草跟你特别亲,她们是不是现在跟着你过啊”   “是。”   江岁安干脆利落地回答。   这事没什么好瞒着许氏的,瞒也瞒不住,不如看看她想说什么。   许氏满脸慈爱,“她们两个怎么说也是我的外甥女,小花跟她表哥感情可好了,我寻思着以后咱们都在一个镇子上,我们平常能不能来看看她们。”   江岁安一时看不透,许氏攀亲戚的目的何在。但左不过是想占些小便宜,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日后有的是法子应对。   于是,江岁安也笑着道:“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小花和小草都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尊重她们的意见。”   许氏便把目光转向钱小花,眼神殷切。   “小花啊,你表哥在山上没少念叨你,担心你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过得好不好,咱们以后就住一个镇子了,让你表哥多来看看你好不好”   许氏不说自己,字字句句拿方尺说事。也不问钱小草,单问钱小花。因为她知道,钱小草还小,肯定听她姐姐的,她若是用舅妈的名义,说不准钱小花不肯让他们来,但是看在方尺的面子上,她没准会心软。   果然如她所料,钱小花抿着唇,眼神瞅着方尺,点了头。   许氏真心实意地笑了。   她觉得江岁安待钱小花跟妹妹似的,沾了钱小花的光,不就能沾到江岁安的光嘛。再说了,将来钱小花出嫁,江岁安肯定会出嫁妆,她这么有钱,嫁妆一定给的不少。要是方尺能拿住钱小花,那么些的嫁妆,就是方尺的,也是她许氏的,多好。   江岁安万万想不到,许氏已经算计到了钱小花将来的嫁妆上了。   见钱小花应允,江岁安没说什么。   齐老先生瞧着三个男孩皆是一脸疲色,老二方寸差点站着睡着,于心不忍,便想早些回去,也让这几个奔波了许久的孩子休息休息。   江岁安客气了几句,让于成把家里的土豆、蔬菜、肉类和土豆粉盛了些,给齐老先生和雷风带回去吃。   许氏头一回看见土豆,稀罕地拿在手里直端详,巴巴地问江岁安土豆的来历。   江岁安敷衍了几句,并没有同她多啰嗦。   于成套了驴车来,拉车的,正是家里那头从前又懒又馋,如今任劳任怨的大黑驴,车子上搭了个木头车厢,挂着草帘,挡风挡寒气。   许氏还算乖觉,主动扶着齐老先生上车。还伸手想去扶雷风,被他不客气地甩开。   “我驾车。”雷风自己拿着拐杖,一跳一拐坐到车辕上。   车里宽敞,齐老先生坐下后,仍有空余地,他便让三个男孩也到里头坐。   许氏坐不下,只得缩着脖子,坐到另一边的车辕上。   结果她刚坐定,忽然指着江岁安背后,大声尖叫。   “啊啊啊!有、有、有野兽啊!”   她的声音尖厉高亢,划破寂静的夜空,刺耳无比。   江岁安扭头一看,黑豹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房顶跃了下来,站在她身边,凶恶地瞪着许氏,一脸嫌弃。   “别叫了,叫魂啊叫!”雷风生气地打断许氏的喊叫,对许氏更厌恶了,“那是江姑娘的宠物黑豹,少见多怪,有什么好喊的。”   许氏一口气好险没上来,缩在车辕上瑟瑟发抖。   在木薯山上的时候,她只见过江岁安有十只威风的大狗,没见过黑豹。   听说这个黑漆漆的野兽是江岁安养的,许氏看向江岁安的目光一下子变了,心中无比后怕。   天老爷,幸亏她没有留在江岁安家,有钱又怎么样,这黑漆漆的玩意可是野兽啊,万一这黑豹哪天不高兴了,吭哧一口,小命就没了,再有钱也没用!   许氏心里最后一丝不甘,在看到江岁安养的黑豹之后瞬间飘散,万分庆幸她要做活的地方,是齐老先生和雷风家。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暗涛汹涌   可能是碍于黑豹的威慑,也可能是折腾累了,许氏在齐老先生家里安顿下来之后,除了预支了一个月的月钱,出去采买了些布料和用的东西,平日不是老老实实做活,就是安静如鸡,一连七日过去,竟然没惹出一点幺蛾子。   江岁安得知以后,但笑不语。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七天时间才到哪,得三五个月后再看。   而钱小花自那日见过方尺后,满心盼着他再来,不为别的,说说话也是好的。可方尺七日间没来过一趟,让钱小花又是不解,又是心寒,心灰意冷地把临时起意给方尺纳了一半的鞋底丢在一旁,再不肯做。   其实这事要说全怪方尺也不对,他是真得忙。   许氏带着他和两个弟弟在齐老先生家安置下来之后,跟方尺说了不少话。内容无非是家里没了顶梁柱,要方尺担起重担,顶起门户云云。而方尺看到许氏的汲汲营营,江岁安家的安逸生活,以及自家的寄人篱下之后,油然而生一股混着羞耻感的奋斗欲,几乎一夜之间,少年长大了。   方尺并不想将来像他娘一样,只能给人当下人,于是,在经过一番思虑之后,他找到了齐老先生,寻求指点。   齐老先生看着方尺,仿佛看到了失散大半年的自家孙儿们,耐心地跟方尺谈了许久。   齐老先生觉得,方尺的身体不算强壮,学武这条路肯定不行。而如今天下礼崩乐坏,科举遥遥无期,叫他学文,又怕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好在方尺性子稳当,心思细腻,细心谨慎,也挺好学,要是将来能做个大夫,不失为一件好事。   于是,谈完之后,齐老先生便特意找了关系,推荐方尺到江千远江大夫的杏林医堂,当了学徒。至于能走多远,能学多少本事,就看方尺自己的造化了。   方尺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很是珍惜。作为学徒,他的年纪偏大,但底子比别的小学徒还要弱,为了追上大家,他比别人更加勤勉,每天都是一个到医馆,最后一个离开医馆,无论是磨药晒药的粗活,还是熬药煎药的细活,他都抢着干,从早到晚,没有一刻停歇,到家累得几乎不能动弹。   只是他一到家,许氏就让他照看两个弟弟,尽管弟弟们懂事,然而总是有些零零碎碎的杂活,偶尔弟弟们还会闯些不大不小的祸,要方尺收拾。   方尺除了在医馆做学徒,便是在家照顾弟弟们,所以没有一丝歇息时间,自然也就顾不上来找钱小花。   过了元宵节,这个年就过完了。   于成就算心里有千般不舍,百般不愿,也得跟徐镇长销了假,好好做他的副队长。   不过这一次,徐镇长并没有再叫他跑矿上的事,而是跟于成商量,让他做教头,传授和督促差役们练武功。   于成很是不解,询问徐镇长:“大家伙平日各自都有练,怎么突然要勤练武艺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徐镇长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充满担心。   “我接到一份招降书,落款是前朝廷的兵部尚书刘大人,我并不愿将辛苦治理的东风镇和这些村落拱手相送,所以去信的时候,措辞严厉了些。那边回的倒是客客气气,但我这心里总是不安稳,只怕,后头有事等着。”   徐镇长这么一说,于成也不由得面露担忧。   灾荒前,他本要走武举之路,自然知道这位刘大人。   据闻这刘大人年约四十八九,出自荥阳刘氏,祖上曾是斩白蛇起义的英豪,功夫很是不错,自小便在兵法一道上颇有天赋。   这刘大人年轻的时候,刚一出仕,先后剿灭许多地方的匪乱、平定过蛮族,就连前朝最著名的几位大将军也对他赞誉有加,凭着本事和家族,一路坐到兵部尚书。   若不是灾荒摧毁了家国,有人猜测,刘大人会是内阁三公之首。   这样的人,竟然主动给徐镇长递来招降书,足以证明刘大人对东风镇这一要塞地位很是看重。   而徐镇长居然拒绝了招降,后果,肯定很严重。   甚至,有可能要打仗。   想到这里,于成严肃了脸色,对徐镇长道:“徐大哥,你不仅咱们东风镇的镇长,也是我心目中最敬重的大哥。既然你想守下东风镇,那我定然全力助你。”   徐镇长拍拍于成的肩膀,颇为欣慰。   想了想,他压低声音道:“若是,若是有个万一,在我家里,江姑娘曾挖土豆的地方,有一条暗道,通向镇外,你,心里有数。”   显然,这条暗道是徐镇长留给自己的后路,而现在,他竟然告诉了于成。   这是过命的交情啊。   于成一抱拳。   “大哥,我晓得的,你放心,从今儿起我一定好好操练手底下这帮人,谁也甭想抢走咱们镇子!”   “好!”   与此同时,正在家里逗黑豹玩的江岁安似有所感,抬头遥望了下西边的方向,心头莫名浮起一丝不祥之感。   黑豹被江岁安惹烦了,腿一蹬上了屋顶。   它站在屋顶,俯视江岁安,两撇胡子气得一翘一翘的。   太可恶了,居然摸豹豹的尾巴,豹豹的尾巴摸不得!   江岁安看了看高高在上的黑豹,决定放弃找梯子上房抓黑豹的想法。   主要是,就算她上去了,黑豹也可以轻轻松松跃到另一间屋顶。   这家伙的弹跳力,越来越恐怖了。   其实江岁安没见识过洪水之后,黑豹的奔跑速度,比它的弹跳能力,更加恐怖。   逗不着黑豹,江岁安遗憾地收回手,看看钱小花和钱小草都不在,她闪身进了空间。   距离第一代萝卜的种植,已经过去了不少日子,地里的萝卜,也早就过了繁殖期,收到了第二代萝卜种子。   收到第二代萝卜种子后,江岁安把土豆根茎和萝卜进行了杂合,得到了第三代萝卜种子。   第三代的萝卜,已经从长条形变成了短圆形,其抗寒抗冻能力远超第一代萝卜,外皮仍然是白色中透着一点青色,但是味道变得脆嫩多汁,除了当蔬菜吃,当水果吃也不错。 第一百二十七章 出师不利   经过杂合的第三代萝卜,已经初步具备在空间外种植的条件。   不过,江岁安并没有立刻将改良好的第三代萝卜种子,种到后院去。   并不是因为地不够,后院拢共有十亩地,减产后的土豆只占了两亩地,还有八亩可用,种点萝卜肯定够。   之所以没有立刻就种,江岁安是考虑到,萝卜种子的性状不稳定,数量过少,要多培育一点时间才好。   性状这个词,是她最近跟灵书学来的。在培育萝卜种子的过程中,灵书上反复不断地出现这个词。江岁安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从实际经验中,她摸索出了这个词的意思。   性状,大概就像人的性格,东西的形状,每一代萝卜,有不同的“性格”和“形状”,谓之性状。   除了性状这个词,她还学会了不少新词,比如“杂合”,就是各种种子杂在一起合在一起培育等等,让她觉得十分有趣。   于是,江岁安又多培育了七八天第三代萝卜种子,得到了百来颗“春不老”萝卜种子。   她特意选在立春这天,将萝卜种子都移出了空间,种到了后院的地里。   因为要间着种,百来颗萝卜种子就占了两亩地。   一旁帮着江岁安种萝卜的钱小花暗暗咋舌,而钱小草疑惑不解地问:“江姐姐,咱们为什么不把萝卜都种一块,隔着种好浪费地呀。”   其实江岁安也答不上来,灵书上关于春不老萝卜的种植方法这一段写得老长老长,她看到那么些的字,不由得有些头疼,便偷懒跳着看,没有看全。   听到钱小草提问,江岁安努力胡诌道:“之所以间隔着种,是因为这种萝卜长得大,一颗种子就能结出很多很多,要是挤在一起就彼此打架了,所以要分开种。”   “原来是这样啊。”钱小草恍然大悟,敬佩地道:“江姐姐你真聪明哪,什么都晓得。”   面对钱小草的崇拜,江岁安脸不红气不喘:“小草跟着齐老先生多读书,以后会比我更聪明。”   钱小草使劲点点头,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以后齐老先生讲书的时候,她一定一定一定认真听。   然而隔天,齐老先生讲千字文的时候,钱小草还是没忍住,被窗外的突然飘落的雪花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很不争气地走神了。   这场雪一下,原本已经渐渐升高的气温又降下去了不少,据说镇外不少的湖面上都结了冰,有些村落连井水都上冻了。   其实要是在往年,这不过是正常的“倒春寒”而已,但是经过前一年的大雪灾,这场雪的到来,让整个东风镇人心惶惶。   之前正月里还热热闹闹的坊市,一下子冷清起来。街上的行人零零落落没几个,只有差役队还是尽职地四处巡视。以前排队进镇子的景象也没了,一天下来,进出镇子的不过十几人。周边村落的百姓都躲在自己家中,不愿意出来。   好在镇上的老百姓过年的时候,囤了不少的粮食,即便镇上一时间冷清一些,大家的生活暂时并没有受到影响。   徐镇长担心这场雪和突然的降温是灾害的先兆,愁眉不展。于成见状,也不由得跟着担心起来,回到家之后,长吁短叹。   江岁安得知之后,好生宽慰了于成一番。   “肯定是倒春寒,不是灾害,过两天就好了。”   于成拉着她的手,吹灭灯烛前说得最后一句话是:“娘子,纵是灾害,无论如何,我也会护好你。”   好在江岁安所料不错,小雪下了两日便停了,日日天晴朗,温度也是一日比一日高,不出五天,天就热了起来。有时候正午太阳特别大的时候,热得人想脱棉袄。   于成放下心来,接着夸赞江岁安“先见之明”的机会,又吹灯占了一回便宜,弄得江岁安不得不睡了懒觉,很晚才起床。   只是没想到,天气好了两天之后,又开始倒春寒,反反复复的,让老百姓们烦不胜烦。   次数多了,大家也就对天气突然变冷不当一回事了,并没像开始时候那么恐慌。   只是,这样反复的天气,以及总是冻人的气温,对江岁安种下去的萝卜种子影响很大。   新种萝卜叫“春不老”,虽然抗冻,可这品种扛的是春天的冻,而不是动不动就由春天便冬天的寒冻。而且春不老萝卜很需要光照,一倒春寒就阴天下雨下雪的,萝卜种子很生气。   生气的后果就是结出来的萝卜又小又干,就连一向不挑食的钱小草,也不爱吃。   江岁安很郁闷,前前后后辛辛苦苦了大半个月,不说投进去的人力物力,单说用掉的灵泉水,就够再种八亩土豆的。   要不是她攒了不少功德,灵泉水每日的取用量比先前增加了许多,她才不会舍得种春不老了。   好不容易培育出来了,若是现在放弃,江岁安可舍不得。   可不放弃,收下来的春不老根本没人吃,最后只得剁吧剁吧,给家里新抱回来养的十来只猪崽子充了饲料。   江岁安又是心疼又是着急。   随着徐镇长将新种土豆的种子和种植方法送出去之后,市面上除了她家的土豆之外,陆陆续续有土豆售卖。尽管那些土豆跟江岁安的土豆的品质完全不能比,但就像她所预料的,人家的价格很便宜,种的人多,数量也多,比她供应的及时的多。很快就吸引了一群不挑品质,爱图便宜和方便的老百姓购买。   江岁安并不是因为钱而着急,她的两亩土豆售卖的时候,价格不降反升,所以对她而言,土豆并没有亏掉多少钱。   她急的是土豆能带来的功德越来越少,不管是她自己售卖,还是别人售卖,土豆对于空间的增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下降,最明显的特征,就是灵泉水的日取用量又一次停滞了,不再增长,空间的雾气已经十来日没有退散过一分一毫了。   江岁安原本对“春不老”萝卜寄予了很大的期望,盼望着它能带来一波功德的大增长,让对空间的雾气消散些,灵泉的取用量增多些。   可是没想到,接连的倒春寒让她的期望破灭了,“春不老”萝卜甚至不像土豆,连售卖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百二十八章 毛竹大棚   闲着也是闲着,江岁安便想着将“春不老”再“杂合”一下,看看能不能得出抗寒冻的“性状”。   于是,她一连培育了第四代、第五代萝卜,然而让人失望的是,即便是第五代萝卜的种子,也没有办法在倒春寒的天气和温度里生长。   是继续尝试培育第六代、第七代,还是暂时歇息,等天好了再种呢江岁安陷入了纠结中。   如今立春已过,春季算是开始了,按照往年的规律算,待到春分时节,倒春寒就会结束,算下来,大约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等吗   江岁安闲了两日,实在闲得难受,便进了空间,打算再培育培育试试。   这一次,动手之前,她好好地把灵书上的内容看了一遍,可不敢再偷懒跳着看了。   这一看还真叫她看出些东西来。   在“春不老”萝卜的种植方法中,灵书记载了一种叫“大棚”的东西。   这个大棚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冬天的时候,她在屋中通火炕种植药材的暖房。但是不同于暖房的是,大棚不需要大肆动工破土地盖房子,建造起来十分容易。   按照建造所用的材料,大棚有数十种,其中大多数的材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是有一种,江岁安知道,就是竹子。   竹子是南边最常见的东西,据说有许多地方,盖房子用的都是竹子,还造了竹楼。   东风镇地处中部,竹子并不是本地的材料。但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东风镇是南来北往最重要的通衢,竹子也是商人经常贩卖的材料之一。   只是不知道这时节,还买不买得到竹子   许久不出门的江岁安,带上钱小花和钱小草去了坊市。   坊市已经恢复了热闹,不过受之前的恐慌影响,大多数商人贩卖的都是民生类的东西,例如各种大米、面粉、菜籽油、腊肉、鸡蛋、干货等等,其次是牲畜和禽类,例如活鸡、活鸭、羊、猪崽等等,江岁安还看到了个卖马的,只是那几匹马看着不太好,还没她家里的骡子精神能干,所以她没问。   江岁安在坊市上转了一圈,没找到卖竹子的,很是失望。   正要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来买东西的刘大木匠。   出于客气,江岁安同他寒暄起来。交谈中,她顺口说起了想买竹子的事儿。   “这时节买不到新鲜竹子了,竹笋也没得。”刘大木匠以为江岁安不知道,好心提醒她。   江岁安客气地道:“并不是要新鲜竹子,也不是要吃竹笋,是想弄点竹片盖个棚子。”   刘大木匠抚掌,“赶巧了,我一朋友那儿有一批竹片,原先是要运到北边去的,但他前两日染了风寒,走不动趟了,要在咱们这儿治病休息,想就地把竹片出手,换点钱治病。”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江岁安惊喜地问道:“不知您的朋友有多少竹片,成色如何,想卖多少钱”   她问得都是实在问题,一看就是真想买。文笔书吧   刘大木匠便据实相告:“咱们这地儿买竹片的很少,有也是买整根竹子做家具的,不爱买那片的,所以我就没细问。只听我那朋友说竹片有好几百来根,又韧又结实,他是老实人,既然这么说,那肯定是好的。价钱我不知道,江姑娘你要是想要,我帮你问问,回头问好了跟你说。”   “那就劳烦您了,多谢多谢。”   江岁安再三谢过刘大木匠,又客套了几句,这才回家。   原以为要等上两天,没成想刘大木匠晚上就递了消息过来,还是于成回来告诉江岁安的。   连同消息一起回来的,赫然是好几百来根竹片。   原来刘大木匠和江岁安分开后,就去找了他的朋友,他的朋友病得难受,等着钱治病,原先价值五十两的竹片,现在十两就肯卖,但是不包运,要的话,得自己想办法去运。   刘大木匠带着消息来找江岁安,半道上遇到了于成,便把事情先跟他说了。   于成虽然不知道江岁安咬竹片干什么,但既然是亲亲娘子要的,买买买!   他当即替江岁安应了下来,跟刘大木匠一起去见了他朋友,当场付了十两银子,还叫上了差役队一帮现成的“苦力”,直接把竹片运回了家。   当然,惊喜不已的江岁安卖力地好好“犒赏”了于成一番。   隔天,江岁安又起晚了。   等她梳洗收拾完,日头都上了三竿。   草草吃了些东西,江岁安就进了空间,仔细看那大棚怎么搭。   她越看越觉得神奇,特意找了钱小花和钱小草用来写字的纸笔,把灵书上搭建竹子大棚的图描摹下来。   竹子大棚的搭建十分巧妙,不同于房屋,它整体是拱形的。   江岁安上回看见拱形的建筑,是在木薯山上的时候,方家搭的那个砖窑。她记得当时问过方家人,为何要将砖窑搭成拱形的,他们说了挺多,江岁安只记住了两点,就是拱形的砖窑比别的形状的砖窑搭建更省力,保暖效果更好。想来竹子大棚采取拱形结构,也是因为如此吧。   竹子大棚比砖窑大多了,搭建好之后,长度、宽度和高度能容人自由进出,而且有门,里头能烧炭火,也可以事先挖好地龙,在两头烧地龙给大棚供暖。   除了竹子之外,她还需要一些油毡布,搭好竹子大棚后,盖在拱形框架上。   这个好办,先前盖房子的时候,屋顶为了防雨,铺了油毡布,家里还剩下很多。   江岁安拿着图出了空间,自己搬竹片,让钱小花和钱小草把油毡布找出来,搬到后院备用。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她便照着图上所示,搭建毛竹大棚。   然而想得再好,实际动手的时候,她才发现不容易。   首先是材料,竹片和油毡布这两大主材不缺,可她没考虑到辅材,比如铁丝、铁钉等等。   于是江岁安只能停下来,现吩咐钱小花和钱小草去买铁丝和铁钉。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波三折   还好钱小花和钱小草动作快,半个时辰就把铁丝和铁钉买了回来。   她们买东西的时候,江岁安又看了看灵书,准备了一筐结实的布条。   终于,一切材料都准备好了,江岁安开始搭建毛竹大棚。   按照灵书记载,江岁安先在后院选定了半亩地,把二十根毛竹插在土地四周。   为了保证大棚的稳定性,竹片要插得很深,江岁安使出最大的力气,把二十根毛竹一一插下去。   幸亏她的力气经过灵泉水的加持,插起来倒也容易。只是竹片边缘锋利,险些划伤她的手。   见状,钱小花赶紧找来一副棉手套,给江岁安戴上。   钱小草在一旁看了会,跃跃欲试。   “江姐姐,我帮你一起插竹片好不好”   “可以啊,小草先找个手套戴上吧。”   钱小草兴冲冲地找手套去了,钱小花也想帮忙,便也跟着去找手套。   江岁安戴着手套,准备搭大棚顶。   她拿起一根竹片,正要把竹片折弯的时候,忽然停下动作。   江岁安看看自己照着灵书上画的图,再看看自己刚查下去的竹片,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到底哪里不对劲江岁安看来看去,也没看出个子丑寅卯。   可能是她多心了,江岁安摇摇头,继续弯折竹片。   可能是天气冷,也可能是竹片保存不当的缘故,江岁安稍一用力,竹片便被折断了。   第一根的时候,江岁安以为是自己力气太大,弄断了竹片,但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还是一折就断,江岁安知道,问题不在她,是竹片韧性不够。   哎,真是买的没有卖的精,便宜还是没好货啊。   怎么才能增加竹片的韧性江岁安赶紧翻看灵书。   没想到灵书里真有解决办法,而且很简单。   看好之后,江岁安出了空间,刚好看到戴上了手套的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高高兴兴来帮忙。   “江姐姐,我来插竹片。”钱小草举手。   “那我来弯竹片。”钱小花也笑着道。   江岁安阻止她们姐妹,“先等等,咱们把竹片蒸一下。”   “哈”钱小花和钱小草齐齐发出惊讶的声音。   钱小草看看长长的竹片,挠挠头,疑惑地问江岁安:“江姐姐,蒸竹片干嘛吃吗”   钱小花看看一地灰青色的竹片,和妹妹一样纳闷:这些玩意能吃吗   江岁安失笑,“蒸是为了给竹片里加点水,不是为了吃。”   “直接浇点水上去不行吗”钱小草仍然不解。   “行是行的,只是蒸一蒸渗水更快。”   江岁安复述了下灵书上的话,让钱小花和钱小草两人去搬柴火。   她自己则是在后院就地挖了一排简易土灶,然后到灶房去搬来家里五口大铁锅,锅里放上灵泉水,架在土灶上。   钱小花和钱小草把土灶里填上柴火,钱小花看着三个灶头,钱小草看着两个,扇风点火,添柴烧水。   江岁安把二十根竹片扎成一捆,依次架在一排锅上,盖上盖子,蒸竹片。   很快,灵泉水化作水蒸气,渗入竹片里,竹片的颜色由灰青变为青翠色。   蒸得差不多了,江岁安搬下青翠色的竹片,换上另外一捆。   搬下来的竹片,她用布擦干净,然后试着再弯折,竹片顺从地弯了下去,不仅没有断,连一丝裂缝都没有。   江岁安满意地点点头,用铁丝和铁钉,把弯折的竹片和地里竖着的竹片钉在一起,然后拿布条把弯折的拱形竹片前后绑定,毛竹大棚的第一道拱架初步成型。   有了第一步,剩下的就容易多了,第二道、第三道拱架依次搭建而成,大约一个时辰,半亩地的毛竹大棚就搭好了。   看着精巧优美的拱架,江岁安心中暗暗称赞自己手真巧。当然,灵书的功劳也少不了。   钱小花和钱小草一边看着灶火,一边帮着江岁安递铁钉、递布条。   两人看见江岁安搭出一个怪模怪样的半圆形东西,纷纷好奇地询问这是什么。   江岁安弯着竹片,给姐妹两简单讲了讲大棚是什么。   “哇,这个大棚听起来好厉害啊。”钱小花惊叹。   钱小花若有所思地道:“江姐姐,要是冬天的时候咱们搭了这个大棚就更好了,就能种更多的东西了。”   江岁安明白钱小花在说什么,赞许地道:“小花真聪明,咱们明年冬天早点搭。”   钱小草也想求表扬,插嘴道:“也可以搭了不拆,到冬天直接用。”   “嗯嗯,小草的主意也很聪明,咱们现在搭好,好好保护它,到冬天了直接用。”   钱小草得了表扬,高兴极了。   “江姐姐,咱们还可以搭得高一点,这样你进去之后,就不用总弯着腰了。”   钱小草的话,让江岁安一愣。   她赶紧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搭好的第一个毛竹大棚。   哎呀,她知道哪里怪了,她把竖片毛竹插得太深了,以至于整个大棚非常矮,钱小花和钱小草进出没问题,但是个子更高的她要想进出,得弯着腰。至于于成那大高个,怕是得弓着腰才能进了。   这可怎么办,难道要把竹片再一根一根拆下来,重新再建造吗   可那样的话,且不说要费多少工夫,拆下来的竹片还能不能用还不知道呢,岂不是又浪费材料又浪费时间。   要不第一个大棚就这么凑合着用江岁安盯着大棚,苦思冥想。   钱小花见江岁安看着大棚一动不动,她试探着问道:“江姐姐,是大棚太矮了吗”   “是啊。”江岁安的回答透着一丝苦恼。   钱小花想了想,建议道:“咱们把它们拔高一点,地下多填些土可以吗”   这个主意还真不错,不过,“土会不会太软,撑不住”   “可以再垫些石块。”钱小草也加入了出主意的行列,“年前盖房子的砖头还有不少,堆在猪窝里。”   这个主意值得一试,起码比拆掉大棚重建容易多了。   “好,那咱们就这么办。”江岁安一锤定音。   钱小草笑嘻嘻地说:“江姐姐,这主意是咱们三个商量出来,是不是就是齐老讲得: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啊” 第一百三十章 搭好大棚   江岁安笑着点头,钱小花伸手,刮了下妹妹的鼻子。   “你呀你呀,正正经经的文章没记住,净记这些个话。”   “嘿嘿嘿,姐姐你帮我看看火。”   钱小草摸了下鼻子,蹦蹦跳跳去搬砖头。   江岁安也停下掰竹竿的事儿,去把扎太深的竹片墙往上提一些。   等钱小草搬来砖头,江岁安便把砖头塞在竹片底下,再填上碎石和泥土。   这样一来,原先低矮的大棚瞬间拔高了许多,容得下江岁安自在进出。   一波三折后,第一个竹片大棚终于成功搭好了。   看着搭好的大棚,江岁安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随后,她如法炮制,搭好了第二个大棚。   有了第一个大棚的经验,这次搭建很顺利,没出什么问题。   只有有些竹片实在太脆,即便是蒸过之后,仍然会断。   不过数量不多,五六十片里会有一两片,损失不算多,江岁安便把断裂的竹片放在一旁,准备一会儿搭好后扔掉。   钱小草看着断掉的竹片,询问江岁安:“江姐姐,这些没用了的竹片,可以给我吗”   “可以啊。”江岁安疑惑道:“小草要竹片做什么”   没等钱小草回答,钱小花就抢先开口道:“江姐姐,别给她,她要拿这些竹片打人去。”   什么打人江岁安赶紧询问钱小草是怎么回事。   钱小草嗔怪地瞄了眼她姐姐,不情不愿地说出了缘由。   她一直喜欢到坊市上看杂耍表演,尤其喜欢看一对年轻兄妹表演的胸口碎大石,甚至一度想拜他们为师,学习表演杂耍。那对兄妹觉得她太小,而且没有家里人同意,所以他们没有收她当学徒。   不过,这并不妨碍钱小草对杂耍的热爱,仍旧天天去。而前两天她去的时候,发现年轻兄妹不在了,他们之前表演杂耍的场地,被一帮乞儿占了。   这帮乞儿有十来个人,都是十三四岁的少年,个个都有手有脚,偏偏不干活,成天靠乞讨为生。而且脾气很坏,对于那些肯给钱的过路人,他们嘴很甜装得很老实,可若是他们伸手讨了,过路人不给钱,他们就骂骂咧咧。   他们刚来镇上,就占了年轻兄妹卖艺的场地。年轻兄妹和他们理论,他们不仅不让,而且聚成一团威胁年轻兄妹。年轻兄妹不愿意惹事,再加上他们本就是四海为家,到处卖艺,干脆索性离开了东风镇。   于是,钱小草最喜欢的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就这么被一帮小乞儿给搅合了。   她虽然很气愤,但也无可奈何,而且她的性子,也不是爱主动惹事的人,只在心里闷闷地气。   可是就在今天,钱小草跟钱小花一起去买铁丝、铁钉的时候,路过乞儿群。   他们见钱小草和钱小花穿得好,又没有大人在旁边,就一窝蜂地涌上来掏钱。   钱小花只带了买铁丝和铁钉的铜板,没有多余的银钱给他们。他们便嘲笑钱小草和钱小花是穷鬼,还说她们女孩子最没用了。   钱小花见他们人多,而且都是男孩子,怕吃亏,就急忙拉着钱小草走了。书香   江岁安听完,不由得皱起眉头,问钱小花:“小花,这事你怎么不给我说”   钱小花赶紧解释道:“江姐姐,我不是要故意瞒你,我是想着那帮小乞儿也就嘴里念叨念叨,坊市上有差役哥哥们看着,他们也不敢真得怎么样。我和妹妹也没出什么事,怕你担心,所以没说。”   钱小草后知后觉,忐忑道:“江姐姐,你放心,我和姐姐没被他们怎么样,我、我就是气不过,就是想去吓吓他们。”   江岁安不赞同地摇头。   哎,小草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已然忘记她上次冲动地离家出走,惹出了多大的乱子。   “小草,姐姐的话你听不听”   钱小草用力点头:“当然听。”   “那你答应姐姐,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儿,也不要冲动地做决定,更不要只想着靠武力解决问题,好不好”   “知道了。”钱小草再一次乖乖点头,乖乖地道:“我不会去吓他们,不拿竹片了。”   江岁安见她说得真诚,心里松了口气。   至于做不做得到,只有看钱小草以后的表现了。   说完了钱小草,江岁安一边弯折手中的竹片,一边对钱小花道:“小花,以后要是遇到这种事,一定要跟我说,你不跟我说,我会更担心,明白了吗”   钱小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也不是故意想隐瞒江岁安,这次是事出突然,那帮乞儿来的时间很短,估计也就才来没几天。钱小花往常去坊市上,没听人说起过,要是早知道,有所防备,她肯定带着妹妹绕开他们走。   吩咐完了两姐妹,江岁安并没有忘掉她们说得话,尤其是她们说得那帮乞儿的事。   “他们在坊市里讨钱,巡视的差役不管吗”江岁安问钱小草和钱小草。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钱小花茫然地摇头。   江岁安暗暗把事情记下,准备回头问问于成,打听打听那帮乞儿是怎么回事。   钱小花看看地上,告诉江岁安。   “江姐姐,锅上的这一捆是最后一捆竹片,已经蒸得差不多了。”   “好的,剩下的我来吧。小草,不用搬砖了,天色不早了,你和小花洗洗手,锅上我蒸了土豆泥,你们去吃吧。不过别吃太多,不然一会儿吃不下饭了。”   一听有土豆泥吃,钱小草顿时把所有烦恼抛在脑后,一声欢呼,麻溜地洗了手,去吃土豆泥。   钱小花却没走,帮着江岁安把最后一捆竹片抱下锅,又帮着她弯折竹片。   江岁安让她去吃土豆泥,钱小花嘴上应了,脚下并不动,手中飞快地弯折竹片。   “江姐姐,我不饿,也不馋,我帮你把竹片折完吧。”   江岁安见她坚持,也就不劝了。   有了钱小花帮忙折竹片,江岁安腾出了手去搭大棚。   堪堪赶在天黑之前,江岁安用完了最后一根竹片,一共搭起了八个大棚,占了四亩地。 第一百三十一章 夫妻夜话   薄暮夕阳里,八个用绿色竹子搭成的大棚,像一个个超大的蚕宝宝,乖乖的,静静的,躺在黑色的大地上。   江岁安没有急着搭上油毡。反正竹制的大棚框架,即便下雨下雪也不怕淋湿。   今天晚了,明天天亮再铺油毡,种萝卜也来得及。   整天忙个不停,饶是江岁安体力过人,这会儿也不由得双臂发酸,有了疲惫之感。   晚饭她便做得简单了些,两荤,两素,一个汤。   不过做的数量虽然也不多,但是分量很足。没办法,家里钱小花和钱小草都在长身体,而于成根本就是个大饭桶,加上江岁安自己也挺能吃,所以得做的分量多一些。   晚上洗漱好之后,江岁安躺在床上,靠着于成,和他说话。   她跟于成说了搭大棚的事情,于成心疼的握住她的手,一叠声的问她累不累。   江岁安本来只有一分累!可不知怎么的,于成这一问,这一分累就变成了五分。   “你替我揉揉,我手臂酸的很。”   于成二话不说,握着江岁安的手臂,一圈一圈细细的替她按摩。   “我现在觉得肩膀也酸了。”江岁安羞红了脸,又道。   于成立马按上了她的肩膀,一边按一边问:“娘子,这里酸不酸那这里呢我按的重不重要不要轻一点”   江岁安半眯起眼睛,舒服的直哼哼。   “相公的手艺很不错,力道不轻不重刚刚好。”   于成看见她这副娇娇的模样,觉得自己鼻子里热热的。   他赶紧仰起头,生怕丢人的流鼻血。   “娘子,我替你按按背吧。”于成声音沙哑的建议。   江岁安刚要答应,忽然意识清醒过来,赶紧道:“不用了,不用了。我现在浑身上下都不酸了,咱们就靠着说说话吧,不用替我按了。”   说完,她赶紧用被子裹好自己,拉着于成的手,认真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于成遗憾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强迫江岁安,只是忍着难受,静静的听她说着大棚的事。   说着说着,江岁安说起了钱小花和钱小草在坊市上遇到小乞儿的事情。   “小花和小草说,他们是外地突然来的。一来就直奔坊市,要钱的态度很强硬,不过,好像没惹出什么事儿,挺聪明的。”   “这事儿我没听下头的人说过,回头我问问怎么回事儿,再给你说。”   “嗯,是得问问。其实咱们镇上用工的地方挺多,也有不少地方招小工,这些十几岁的男孩子,完全可以做工养活自己,怎么会以乞讨为生”江岁安很是疑惑。   于成随口回答道:“可能是从比较远的地方逃过来的,没听说过咱们镇上的情况,以为咱们这和别的地方一样,又穷又破。他们又是一帮半大的孩子,一时找不到活做,所以乞讨吧。”   说起这个,江岁安问起了于成,其他城镇的情况怎么样。   “我没去看过,不过徐镇长派了一些人出去。除了咱们这附近以外,别的地方的情况都不好。”   “有些地方还乱着,虽然天气好了,没到人吃人的地步,但是内部乱的很严重。有的地方要好些,最好的也就是咱们这儿的情况了。”   江岁安突然想起,在梦境中,她挣扎着往京城走的时候,听说朝廷已经没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也这样。   于是,她问于成:“京里那些个官员、大将军和皇帝,他们去哪儿了”   于成深深的叹了口气。   “早跑了,连京城都不要了。听说是跑到北边去了,又被匈奴给打了回来,死了不少人。”   “也有些官员没跟着跑,有些死掉了,有些比较厉害,就占了城池,跟山大王似的。现在,咱们整个国家,被割成一块一块的,乱的很。”   江岁安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灾荒虽然过去了,人祸可没过去啊。”   于成点头附和,可不是这个道理。   无论天灾还是人祸,最可怜的就是老百姓。   雪灾来了,死的最多的就是缺少食物,缺少棉衣的老百姓。那些豪宅大户,可没死多少人。   洪水来了,死的最多的是那些住在破屋烂棚里的老百姓。那些世家名门,有家将护卫护着,早跑的人影都没了。   现在好不容易老天爷开了眼,放过了老百姓,可这些一个个逃跑了的官员,跟没事人一样跑回来,占着城池,自立为王,野心大的不得了,怎么会顾百姓的死活   齐老先生说的对,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天底下,最苦的就是老百姓。   江岁安察觉到于成的郁闷不乐,柔声开解。   “天下大乱固然是件苦事,但我相信,其他地方也有像咱们的徐镇长一样,有能力,有本事,也关心老百姓的英雄人物。他们建立的城池里,百姓生活的一定也很是不错。”   于成笑了笑,没说话。   江岁安说得不错,可像徐镇长这样的,在各地占城为王的人当中,十不足一。   而且,说句不客气的话,于成觉得,徐镇长如今能把东风镇治理得不错,少不了各方面的助力。   东风镇建立之初,若不是江岁安的土豆,安抚了缺食物的老百姓,还帮助他收回流通的铜板,徐镇长不可能轻松统一货币,也就无法顺利掌控整个东风镇及周边的收入。   而且,若不是机缘巧合,神医江千远回到了东风镇,开了医馆,救治了不少老百姓,还培养出了不少优秀的大夫,间接带动了东风镇的药材买卖生意。   不然的话,光是灾害后各种疾病的死亡,就有可能让东风镇及附近村落的人口减少三分之一。   其实,于成光想着别人的功劳,他对于东风镇的贡献,却没想到。   前有他加入差役队,稳定当地的治安,帮助徐镇长在矿上东奔西走,保证铜矿的产后。   后有他担任差役队教头,让一群原本空有力气。却没技巧的差役们,学会了不少的拳脚功夫,将来对保卫东风镇大有作为。   江岁安和于成两个又说了会儿话,于成到底意难平,低头在江岁安的耳边念叨。   “娘子,既然觉得为夫按摩的手艺不错,就让为夫好好的伺候伺候你好不好”   他说话的热气,吹到了江山的耳朵里,江岁安不适地扭来扭去。   于成的声音越发暗哑“娘子,好不好嘛”   江岁安瞄了眼他的俊颜,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于是,于成高高兴兴的灭了蜡烛。   倒春寒的寒冷夜里,此间屋里却是一片火热。 第一百三十二章 解决方法   隔天,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两姐妹一起,把油毡布盖到大棚上,进出门的位置,则把油毡布裁开,做成门帘。   钱小草第一个钻进大棚里,兴奋地里里外外跑,把八个大棚,每一个都跑了一遍,像是在钻山洞玩一样。   跑完之后,她奔回江岁安身边,笑哈哈地道:“江姐姐,里面好大啊,就是有些黑。”   江岁安走进大棚,感受了下,的确像钱小草说得,光亮不够。   如果不给大棚装门帘,而天气都像今天这般万里无云、一片晴好的话,在里头干活勉强可以。   但是不装门帘,大棚里不够暖和,而天气自然不可能每日就是晴天。   江岁安寻思,有没有办法能让大棚又亮又暖和呢   灵书上倒是记载了一种材料,是半透明的,像冬天河面上结出来的那层冰,叫“塑料膜”。可是江岁安从未在生活中见过塑料膜,而灵书上关于塑料膜的制取,江岁安看也看不懂,所需要的那些个材料和工具,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自然也就不可能造出来。   江岁安也想过找东西代替塑料膜,为此她特意跑了好几次齐老先生那儿,然而,就连见识广泛、学识渊博的齐老先生,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符合既透光、又保暖、还很轻便的要求。   因此,江岁安选择在大棚上盖油毡布,是无奈中的唯一办法。   既然没有办法改变油毡布,那就只能想办法,在大棚内部弄出光亮和热气了。   江岁安在大棚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苦思冥想。   需要有光,那像药材房里烧火炕肯定不行。若是点油灯和蜡烛,那热气不够,大棚里头不够暖和。   到底该怎么办呢   就在江岁安思索的时候,钱小草嚷嚷着肚子饿,钱小花怕江岁安有事吩咐,便没有回灶房去给钱小草弄吃的,而是搬了个火盆过来,跟钱小草一边烤火,一边烤土豆吃。   江岁安的目光,落到了铜制的火盆上,她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对啊,可以在大棚里烧火盆啊,多摆放几个火盆,那么大棚里不是即热又亮了嘛!   难题终于有了解决方法,江岁安顿时高兴起来,走到火盆旁边,摸摸钱小花的头发,开心地说道:“小花真聪明”   钱小花嘴里含着土豆,茫然地抬头,不明白自己就烤个土豆,咋就得了江姐姐一句夸奖呢是夸她土豆烤的吗   “江姐姐,喏,给你土豆。”钱小花把刚烤好的土豆,递给江岁安。   江岁安并不饿,却还是接过土豆,和钱小花、钱小草一起,蹲在火盆旁边,美滋滋地吃完。   等两姐妹也吃完,江岁安招呼钱小花和钱小草,帮着她把火盆抬到了第一个大棚里。绝世唐门 fo   一开始,她想把火盆放在边上,这样的话,就不会影响人在大棚里的走动。   可万万没想到,火盆里的炭火“噼啪”了一下,溅出一粒火星,落到了油毡布上,把油毡布燎了洞。   洞不大,也就米粒大小,若是换成钱小草这样的粗心的孩子,说不定根本就注意不到。   但是江岁安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她还想到,若是火炭多溅出些火星子,或是突然冒出火舌,岂不是要把油毡布给烧起来,而大棚的框架是竹子,也是可以烧的,等到时候着火了再后悔,那可就晚了。   于是,江岁安赶紧把火盆从大棚边缘挪开,挪到大棚中间去,四面没有油毡布,顶上离得也最远,就算火盆倒了,也不会把大棚烧起来,她这才放心。   至于行走不便,没办法,只能人迁就一下了。   放好了第一个火盆,还有七个大棚需要火盆。   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把家里所有地方都找了一遍,只找出三个火盆,一个铜的,两个铁的。铜的好像是于成买的,大些,也好看些,底下有铁架子。铁的那两个跟饭锅差不多大,很旧;额,是先前庙里留下来的,不知道是那个盖房子的工人给扔在了猪圈里,钱小草把小猪崽们都赶到角落里,才把它们拿出来。   钱小花有些嫌弃那两个铁火盆,尽管洗干净了,它们还是隐约地散发着猪屎的臭味。不过江岁安爱惜东西,又用醋兑了热水给洗了两遍,晾在太阳底下,打算晾干了放到大棚里用。   这样一来,加上已经搬到大棚里的那个火盆,家里有四个能用的火盆了,还缺四个。   江岁安揣好银两,带着钱小花和钱小草,打算去坊市上买四个。   之所以没像昨天一样,让钱小花和钱小草两人去买,不是不放心给她们钱,也不是不放心她们买火盆,在买东西、辨别东西的好坏这方面,两个孩子还是不错的。江岁安之所以陪着她们一起,是担心她们在坊市又遇到乞儿群,两个小姑娘会被为难。   而且,江岁安也很好奇,那帮乞儿到底有多厉害,也顺便出去走走,可谓一举多得。   初春的东风镇,因为倒春寒的影响,街道上有些地方还冻着冰,行走的行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家都还穿着棉袄,有些年纪大的爷爷和婆婆们,脖子里套着一圈又一圈的厚厚围巾。   半年前修葺过的路平平直直,路两边偶尔会有人提着小篮子,里头装了鸡蛋在兜售,也有人在路边铺了块草席,上头摆着些泥人、木偶或是其他的小玩具。   江岁安问钱小草要不要玩具,钱小草骄傲地一挺胸膛。   “江姐姐,我是大孩子,我喜欢做事,喜欢干活,喜欢看大人演杂耍,已经不玩玩具啦。”   江岁安失笑,不由得想起正月里于成给她买玩具的事情。像她这么大了,还会玩下玩具呢,玩玩具又不是小孩子的特权。   再说了,于成买回来的玩具,一多半现在都在钱小草屋里呢,有时候家里喊吃饭的时候,钱小草在屋里玩玩具还不肯好好吃饭呢。   不过,江岁安没有戳破钱小草的小心思、小秘密,假装不知道,笑着点头说好。   走了两步,她忽然听到身后有动静。 第一百三十三章 因祸得福   江岁安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在街边卖鸡蛋的、卖玩具的、卖一些自家小物件的人,都飞快的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或者直接提着篮子就跑。   不消片刻的功夫,街两旁的小摊贩已经跑了干净。若不是地上凌乱的脚印还在,谁也想不到刚才街上有许多摊子。   这是怎么了江岁安满心疑惑。   不过下一瞬,答案就揭晓了。   只见街那头两个差役气喘吁吁跑过来,看到已经变空了的街道,两个年轻的差役无奈的摇头。   其中一人看到了江岁安,上前来打招呼。   “嫂子好。”   江岁安瞧了瞧他,似乎曾经参加过她和于成的婚礼,隐约有些印象,但实在想不起来他叫什么,便微笑着点头。   “出来办差事吗辛苦了。”她客气的道。   年轻差役苦笑着回答:“是出来办差事,不过这差事有点讨嫌,办不好。”   没等江岁安再问,年轻差役就噼里啪啦的说了起来。   “最近镇上生意不景气,两个坊市都有许多的摊位空着,没有人做生意,镇长便让我们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兄弟们查到了好多人在外头摆摊子,不去坊市,偷偷逃掉税钱和交给坊市的管理金。”   “所以镇长就给咱们派了个活,让咱们到街上整治这些摊子,叫他们回坊市摆摊,若是不回去就不准摆摊。”   “起初两天,咱们还能捉到人。可后来这些人都学精了,稍微看见点咱们的影子,就跟兔子似的瞬间溜没了。”   “咱们每天有任务在身,一天得至少抓十个,可现在是天天都完不成任务,天天挨镇长的训,心里难受不说,这月俸也受影响啊。”   “哎,嫂子,你能不能跟于大哥说说,让他去跟镇长求求情,这差事没法干啊。”   原来其中还有这么一段曲折,江岁安虽然十分同情眼前的年轻人,但她并没有贸贸然答应他的请求。   “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这些个事儿,你于大哥平常不跟我说这些。”江岁安推诿道。   年轻差役倒也没有硬求,想来也知道这事儿不是江岁安说了算的。   寒暄了两句,他便拉着另一个同僚,赶紧去办差了。   等他们走远了,钱小花才开口道:“江姐姐,在家里于哥哥不是听你的话吗你为什么不帮那个差役哥哥,跟于哥哥说说好话呢”   江岁安领着钱小花和钱小草往坊市去,一边走一边告诉钱小草其中的理。   “我不是不愿意说,是这事儿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说”这下子,连钱小花也好奇起来:“差役哥哥们不是说了,这活根本不可能完成,他们整天东奔西走的,还是管不住在外头乱摆摊子的人,那不如不干了呗,让大家自由摆摊子,不就好了吗”   江岁安失笑。   “小花,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不是人人都好了,是咱们镇上就乱套了。”   “你想想,第一若是咱们镇上随处摆摊子,就再没有人去坊市了对不对那咱们镇上的税收要怎么收管理金要怎么收又怎么来管理大家卖的东西呢你知道的,盐和铁这两样东西,只有镇长能卖,若是让大家都摆摊,有人偷偷的卖盐卖铁,你要怎么管呢”   “这……”钱小花答不上来。   “其次,咱们就不说赚钱的事儿,就说如果大家随处乱摆摊子,街上得多难看呀。你看,现在的街上还算干净,走路的走路,跑马的跑马,坐马车的坐马车,可要是随便摆摊了,这摊子会挡了人走的路,挡了马车走的路。”   钱小草插嘴道:“大家自觉些,不要在人和马车走的路上面摆摊子就好了。”   听了钱小草天真的话,江岁安并没有笑话她,而是将其中的不可能掰碎了,讲给她听。   “摆摊子是为了卖东西,人走来走去的地方,不是更好卖东西吗你说大家是会在偏僻的地方卖东西,还是会一窝蜂的拥到人多的地方卖东西去呀”   “当然是一窝蜂的拥到人多的地方去卖东西了呀。”钱小草答道。   说完之后,她立刻意识到了。   “哦,这样一来,人和摊子就混在一块儿了,乱糟糟的,到时候路不好走了。江姐姐我明白了,让老百姓摆摊子的地方,是要精心挑的,不能让他们随便摆。”   江岁安见钱小草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赞赏的点点头。   不过有一事她不明白,顺嘴问了问钱小花和钱小草。   “你们两个昨日出来,以及之前出来的时候,看到的这些小摊子上,有没有卖蔬菜的”   钱小花摇摇头,告诉江岁安,自打大半个月,突然下了那场雪之后,街上的蔬菜就不好买了,别说小摊子了,就连坊市里都不好买菜了。   “得亏咱们家里囤了那么些个菜,不用出来买,省了好多麻烦呢。”   江岁安点点头,果然今年早春的蔬菜,受到倒春寒的影响,一下子少了许多。   然而转念一想,江岁安发觉,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机会。   若是她能早些把萝卜给培育出来,在早春卖,能赚到不少钱,还能赚到不少功德。   想到这儿,江岁安的脚步加快起来。   片刻后,三人终于进了坊市。   如差役所说,坊市上的摊子少了许多,一眼看去,竟有些冷清寂寥的感觉。而且卖蔬菜的更是少之又少,即便偶尔有一家,菜又少又不新鲜,让人瞧着就不想买。   江岁安也没想买蔬菜,除开她能种的,家里的地窖里还藏着许多菜,拿出来之后,保管比这摊子上卖的新鲜。   不过奇怪的是,蔬菜的数量不多,卖肉的倒是很多,只不过卖的都不是新鲜肉,好多都是冻肉。   因为家里已经有了不少冻肉,所以江岁安也没去看肉,和钱小花钱小草一起直奔铁匠铺。   到了铁匠铺一看,果然有火盆售卖,而且生意还很不错。虽然跟大冬天的不能比,但相比别的铺子的冷冷清清,着实要红火的多。   火盆就摆在铁匠铺外头的大架子上,江岁安走过去挑挑捡捡。   她正挑着火盆,钱小草忽然拉了下她的衣袖,往街上头指了指。   “江姐姐你看,骂我和姐姐是穷鬼,还说女孩子没用的,就是那帮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活该讨饭   江岁安抬头看去,只见十来个十三四岁的小男孩,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袄子,头发、脸上脏兮兮,看不出长相,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端着个小破碗,朝着来往的路人乞讨。   有几个看着特别壮实的,干脆直接倚在街边的墙角晒着太阳睡大觉,连讨都懒得讨。   江岁安还注意到,其中有个小男孩特别小,看上去比钱小花还小,胳膊不正常的扭在背后,腿蜷在身体下,不知是断了还是怎么了。   残疾乞儿和其他孩子一样,浑身脏得看不出人样,面前摆着个破碗。   他比其他的孩子更努力的乞讨,手脚不能动,他便抬着瘦小的脑袋,冲着来往的路人磕头,哀哀的求着:“行行好吧,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我三天没吃过饭了,大爷,大叔,大妈,大婶,大姐,大哥们,赏我口饭吃吧。”   其他乞讨的孩子虽然也挺惨,但好歹身体健全,衬得这个残疾的乞儿更加可怜,有不少路人不愿给其他孩子钱,却愿意给残疾乞儿钱,因而这残疾乞儿碗里的铜板,反倒是所有人里最多的。   可是,每当他碗里有了些铜板之后,其他的乞儿就跑过来,直接抓走她的碗,把自己的破碗扔在了残疾弃儿的面前。   那残疾的乞儿委屈得哭了起来,哇哩哇啦的求他们不要这样。   可其他的乞儿听了,不但不理,甚至有一个生气地用脚去踩残疾乞儿的头,一边踩一边骂:“废物东西,半天就讨了这点钱,哥哥们管着你吃,管着你,管着你拉屎撒尿的,你就这么回报哥哥们吗叫什么叫要不是我们把你从河里救上来,你早死透了,还有脸叫!”   这一幕看得江岁安直皱眉头,这帮小乞儿哪像乞丐,简直就是流氓地痞。更让她不齿的是,他们不敢欺负比他们厉害的人,就专门挑更弱小的人下手,这哪是一帮孩子,简直就是些罗刹。   江岁安身边的钱小草更是气的要跳脚,拉着江岁安的衣袖。气愤的道:“江姐姐,他们欺负那个小孩,太可恨了。哎呀,那个孩子被打的流血了,江姐姐,我看不下去了,我想去帮忙。”   钱小花也面有不忍,但听了钱小草的话,她赶紧抓着妹妹的手。   “小草别过去,他们人多,都是男孩子,咱们打不过他们,别给江姐姐惹事儿。”   “还没打呢,怎么就知道打不过!姐姐,你就让我去吧,我力气大。”钱小草挥舞着拳头,义愤填膺。   钱小花却不放手,一迭声的劝着钱小草别惹事儿。   钱小草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可钱小花紧紧抓着她,她挣脱不了,只得向江岁安求助。   “江姐姐,让我去吧,他们快把那可怜的孩子给打死了,让我去救他吧。”   江岁安抿了抿唇。她不想惹事,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残疾乞儿被打死。   于是,她果断的道:“小花,你立刻去找坊市的差役过来。若是他们不来,就搬出你于哥哥的名头。小草你跟我过去,听我吩咐。”   钱小花不甘不愿的放开妹妹,“江姐姐,你千万要注意安全,你放心,我保证把差役哥哥给叫来。”   等钱小花去了,江岁安也拉着钱小草,走到那个打人的乞丐和残疾乞儿面前。   打人的乞丐看到有人来了,并没有收回脚,仍旧踩着残疾乞儿的脑袋,毫不客气的上下打量江岁安。   他见江岁安长得十分漂亮,穿的也很体面,身上的袄子似乎是绸缎面的,觉得她是个有钱人,立马掏出破碗讨钱。   “大姐姐你人美心也善,可怜可怜小乞儿我好几天没吃饭。铜板不嫌少,银两不嫌多,大姐姐要是给块金子,菩萨佛祖定保佑你,福寿绵长,荣华富贵。”   乞丐熟练的念着词,一点也没有被人看见打人的不好意思,嬉皮笑脸的往江岁安面前凑。   古怪又难闻的味道从乞丐的身上飘过来,江岁安不由得后退了两步。   那乞丐很没眼色,眼见江岁安后退,他便不依不饶的上前,大有一副不给钱不让路的架势。   江岁安站定之后,不客气的开口道:“你别过来。”   乞丐不情愿的收住脚,嘴里念念叨叨。   “大姐姐你是体面人,咱是下等人,不像你身上香喷喷。可咱也实在没办法,吃不上饭,吃不上菜,更别说吃上肉,你就行行好,给我些钱,我一天三炷香,替您向佛祖问个好。”   “你倒是虔诚。”江岁安皮不笑肉不笑,拿眼去瞄他踩着残废乞儿的脚,“你口口声声把佛祖菩萨挂在嘴边,为何做事却不怕轮回报应在这伤害比你更弱小可怜的人,你的心叫狗吃了吗”   乞丐见她们不是来施舍的,倒像来骂人的,面色变了变,也不叫大姐姐了,开口就叫江岁安大婶。   “我说大婶,你是不是管的太宽了些我打他是咱丐帮内部的事情,跟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   丐帮江岁安从没听过这个帮派,可瞧着他们干的事儿,瞧着这地痞流氓的做派,就觉得这个丐帮不是什么好帮派。   “是跟我没关系,可是我看见了就是要管一管!”江岁安理直气壮的道。   乞丐朝江岁安翻了个白眼。   他心里很是不服气,但江岁安的打扮和气质像是富贵人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自然不敢动手。   “行行行,你们体面人都是大善人,我不打他了还不行吗”   乞丐阴阳怪气,鼻子里哼了一声,收回脚去,不耐烦的看着江岁安。   “大婶,这下你满意了吧您要是满意了,麻烦大婶你让了,咱可不是你们这种不缺吃喝的上等人,别挡着我讨饭行不行”   说完,乞丐随便朝地上一蹲,捧着碗装模作样的讨饭。   钱小草看不惯他流里流气的样子,忍不住嘀咕道:“有手有脚不干正事,活该讨饭。”   乞丐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江岁安身上,钱小草的声音特别小,所以他并没有听到钱小草的话。   江岁安看看懒洋洋讨饭的乞丐,见他似乎真的老实了,放下心来。   她放了些钱,在一声不吭的残疾小乞儿碗里,这才转身和钱小草离开。   谁知,江岁安刚回到铁匠铺,就听钱小草吼道:“你干嘛” 第一百三十五章 收留乞儿   江岁安只觉得眼角余光一闪,钱小草已经像个炮仗一样窜了出去,直奔刚才打人的乞丐,一把夺过他手上的碗,生气地质问他又抢残疾小乞儿的东西。   乞丐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嘴里骂着脏话,召集散落在其他地方的乞丐。   “贱丫头给脸不要脸,爷爷的事轮不到你管,妈的敢动老子手里的东西,你他妈的活腻了!”   钱小草天天往市井里跑,比她姐姐钱小花的脸皮厚多了,乞丐的谩骂对她丝毫没影响,伶牙俐齿地骂回去。   “呸臭流氓,也不撒泡尿照照你那副丑样子,你特么不要脸抢小孩的东西你还是人吗你,跟姑奶奶这儿耍横你好嫩了点儿!”   骂完她还觉得不解恨,一脚踹过去。   那乞丐见她是个小姑娘,没把她的举动放在心上,没承想那一脚到身上,他整个人直接被踹飞了半米。   原本正围过来的少年乞丐们看见这一幕,眼睛都直了,谁也没想到钱小草的力气居然那么大。   他们中不少人犹豫起来,甚至有人悄悄停下脚步,站着不动。只有部分本身就很能打的乞丐依旧奔过来,看他们脸上那杀气腾腾的表情,显然打算下狠手。   江岁安自然不可能坐视钱小草被打,飞快跑过去站着钱小草身前,怒视五个围上来的少年乞丐。   为首的那个是先前懒洋洋躺在墙根下晒太阳的少年,看样子他是这一群少年乞丐的老大。   他看到江岁安样貌出众,头发绾起来做妇人打扮,伸手拦住后头的兄弟,邪笑道:“哟,还是个美女呢,我最喜欢你这种嫁了人的女人,玩起来够味,只要你乖乖跟老子乐呵乐呵,我们兄弟今天就放过你和你妹妹。”   江岁安见他目光淫邪,思想龌龊,恶心的不行,她也不先礼后兵了,直接伸手,“啪”地扇了乞丐老大一巴掌。   她一点力气都没留,扇得乞丐老大一下子歪了头,半边脸肿的老高不说,张嘴“哇”地吐出一颗黑黄的牙齿。   乞丐老大气得发抖,捂着脸含含糊糊地吼道:“凑她!给额凑丝她!”   其余四人连同被钱小草踹飞的那个哇哩哇啦地叫着冲上来,十只拳头阴毒地往江岁安脸上、胸口挥舞,一看就没安好心。   江岁安虽然不会武功,但是仗着力气大,一把扯过最先到的拳头,直接把人扯得摔个狗啃泥,又伸出双手拽住后头两人的胳膊,一使劲“砰”一下把两人的胳膊给拉脱臼了,疼得两人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钱小草也兴奋地挥拳踢脚,跟江岁安一起撂倒了后头那两人。   最倒霉的要属抢残疾小乞儿碗的那个乞丐,江岁安的拳头刚好捣到他的鼻梁上,瞬间就飙出了大量鼻血,而钱小草一脚踹在了先前踹过的地方,“咔吧”踹断了他的腿骨。   匆匆赶来的三个差役们看着满地唉哟唉哟乱叫,流血的流血,抱手臂的抱手臂,还有一个昏过去的乞丐们,都傻眼了。   被打肿了脸的乞丐老大一把抱住其中一个差役的腿,歪着嘴惊恐地叫救命。   “查爷呀!救救娃子啊!介个女滴凑是个魔头啊!救蜜啊!”   他话语含混不清,差役们费了老大劲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爱啃书吧   江岁安看都不看他,轻描淡写,两三句话就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差役们,钱小花和钱小草在一旁作证。还有好多围过来看热闹的商户和客人,也七嘴八舌地说着这帮乞丐的不好。   其实就算他们不说,差役们也知道这些个乞丐什么德行。要不是坊市最近生意不好,乞丐们进来要饭会给点好处费,差役们早把他们赶出去了。   也活该这帮乞丐今天倒霉,惹谁不好,偏偏惹上的是江岁安。   那被抱大腿的差役一脚踢开乞丐老大,拔出佩刀压在他脖子上。   “瞎了你的狗眼!我们的大嫂你都敢惹!说,你们还做了哪些恶,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老实交代,凌迟你都是轻的!”   乞丐老大打死也没想到,江岁安居然是差役队头头的娘子,这下好了,刀架在脖子上了,他连哭也不哭出来,满心绝望,头一歪,昏了过去。   差役拿刀背拍乞丐老大的脸,“喂,你别想装死啊,你醒醒。”   然而那乞丐老大似乎真得吓昏了,一动不动,任由差役怎么拍都不醒。   差役们没办法,只好把人扛去坊市的小黑屋,先关起来。其他惹事的乞丐也都一并被带走,看热闹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了,便各自散去。   江岁安并没有走,她蹲下来,看着残疾小乞儿。   刚才闹腾的时候,小乞儿怕得浑身直哆嗦,可是他又动弹不了,有个乞丐摔倒的时候,还压到了他,但他一直没出声,只是呆呆的,好像连疼也不知道。   江岁安柔声开口,生怕吓到他。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有没有亲人可寻有没有其他地方可去”   小乞儿愣愣地抬头,看着神情温柔的江岁安,忽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没了,没了,都没了,呜呜呜,我不知道我叫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不要打我,我会好好讨饭,呜呜,不要打我。”   听到小乞儿的话,钱小花不忍地别过头,钱小草忍不住抹起来眼泪。   “江姐姐,他比还小。”钱小草哽咽着道:“太可怜了,我们救救他好不好”   江岁安也有此意,且不说这小乞儿多么可怜,毕竟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她没办法救下所有人。只是她虽然痛快地打了那些自称丐帮的乞丐们一顿,可还有不少乞丐溜走了,难保他们不会把气撒在这个小乞儿身上,那么,反倒是她害了这残疾小乞儿了。   想到这里,江岁安心里做了决定。   “小乞、小兄弟,你愿不愿意同我回家去”   小乞儿不可置信地看着江岁安,枯草似的又脏又黑的头发遮不住他陡然亮起来的双眸,干涸蜕皮的嘴唇激动地颤抖着。   “您、您、您愿意收留我” 第一百三十六章 猪狗不如   江岁安点点头。   她怕自己离开后,这个小乞儿会被其他乞丐报复。她打算替小乞儿看看手脚还能不能治,也帮他找找看他的亲人。   若是这小乞儿的残疾治不好,也没有其他亲人,那就留他在家里,一口饭她还总是可以给的起的。   残疾小乞儿激动得不行,丝毫没有怀疑江岁安的目的。   毕竟刚才她和那些乞丐有冲突,也可以说是为他打抱不平。而且差役们喊她“嫂子”,想来她家里很富贵,没有必要骗他一个残废。   钱小草听了江岁安要收留小乞儿,开心地笑了起来。她握住小乞儿的小手,丝毫不嫌脏,高高兴兴地说:“那你以后就是我的弟弟了,你要叫我姐姐哦。”   小乞儿很感激地叫钱小草“姐姐”,钱小草乐坏了,终于啊,她以后不是家里最小的了。   “呐,你得叫她大姐姐,因为她是我的姐姐。”钱小草指指钱小花,又指指江岁安:“这是江姐姐。”   小乞儿老老实实地跟着钱小花叫,江岁安发现他的声音很沙哑,一点也没有孩童的清亮,猜测他是渴了,便让钱小草去弄点水来。   钱小草二话不说,马上去找水,而钱小花则跟江岁安说,她想去买点吃的来。   她们出来的时候已经吃过早饭了,江岁安自然明白钱小花是要买给小乞儿吃得,便给了她银两,让她买些软和好克化的来。   片刻后,钱小草端着凉白开回来,钱小花也买了五个香喷喷的大包子回来,三个肉的,两个素的。   钱小草给小乞儿喂水的时候,江岁安小声吩咐钱小花,先给小乞儿一个素包子一个肉包子。   面对钱小花疑惑的眼神,江岁安解释道:“不是舍不得给他吃,饿太久的人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容易生病。”   钱小花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拿起素包子喂小乞儿。   小乞儿喝水的时候就有些牛饮的架势,一看就是渴了许久,看到包子后,眼睛都绿了,接过来一口就把包子全塞进嘴里,两颊立马鼓鼓囊囊鼓了起来,比年画上画的大头娃娃的脸还肿。   钱小草忙道:“你别急,你慢点吃,还有还有。”这么个大包子,她还要十几口才能吃完呢。   可小乞儿哪里听得进去,包子塞进嘴里后,他连嚼都不嚼,梗着脖子生生往下咽。咽到一半人就被噎住了,直翻白眼,吓得钱小草又是拍背又是给他灌水喝,好不容易把个包子吞下去。   想想也是,小乞儿平常在丐帮吃东西,说不定到嘴边的都能被抢走,自然只有咽下肚才真是自己的,哪里顾得上什么细嚼慢咽呢。   江岁安让钱小花和钱小草照顾小乞儿,她则是到铁匠铺里订下了四个火盆,又加了些钱,借了他们的平板车和伙计,把火盆和小乞儿都搬到车上,帮着送回了家。   路上,江岁安又路过了老百姓爱摆摊的街。   果不其然,差役们离开后,摊位又都摆出来了,一片乱糟糟的。   江岁安只当没看见,这事她不是管不了,要是找徐镇长说说,徐镇长看在她给土豆苗子的份上,十有八九有用。吧   可这不是管得了管不了事,是没必要管。   老百姓之所以选择不去坊市,无非是他们卖的东西本就不值钱,再交税和管理费,就赚不到钱了。若是能给他们些赚得到钱的东西,或者坊市减少些税费和管理费,他们肯定也不愿意在外头提心吊胆偷偷摸摸的。   可若是江岁安去找徐镇长,让他减免坊市的税费和管理费,那她可就是逾矩了,等于是在质疑徐镇长管理东风镇的方式,万万不可瞎开口。   那么另一个减少乱摆摊现象的方法,就是供货给这些可怜的百姓,让他们能赚些钱养家糊口。   而供应什么,江岁安心里已经有了主意。   她有预感,若是接下来的那件事她能办成,有可能会得到比培育春不老更大的功德。   不过这些还要慢慢来,眼下主要的是她救助回家的小乞儿。   回到家里,江岁安让钱小花想办法给小乞儿洗洗头洗洗澡,换上干净衣裳,让钱小草去杏林医堂请大夫来,她自己也没闲着,把火盆弄到地里去,给每个大棚盖上油毡布,点上火盆,先提高大棚里的温度。   她正在地里忙着,一出大棚就看见钱小花走了过来,两眼红通通的,一看就是哭过了。   江岁安一惊,忙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钱小花未语先流泪,抽抽噎噎地告诉江岁安原因。   她给小乞儿洗头洗澡的时候,发现他身上的伤多得数都数不过来。   “江姐姐,呜呜,他的胳膊不是先天残的,是、是被、被那些大乞丐给硬折断的。”   钱小花想起自己看到的惨象,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她以为自己被亲娘卖掉已经很惨了,可是跟小乞儿的遭遇一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的腿是被那些大乞丐给活活打断的。”   “他的头上有一道很深的血口子,我给他洗头的时候发现的,是被那些大乞丐给砸的,他们拿他取乐,要他喝尿,他不肯,想跑,可是腿断了没法跑,被石头砸到了脑袋上。”   “还有他的身上,全是各种伤,一块一块全是淤青,那么小的一个人儿,还没小草大,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钱小花光看着那些伤,就觉得痛到无法呼吸,她实在不敢想象,小小的男孩是如何痛苦地忍受那些比他大的少年们不断地虐待。   脾气软糯的钱小花第一次觉得发自心底的愤怒:“那个丐帮里的人简直不是人,是畜生!下十八层地狱的畜生!”   江岁安有想过小乞儿的遭遇比较惨,然而听了钱小花的话,她才知道,有时候,真实世界发生的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加惨烈。   “小花你放心,那些个丐帮的畜生们做下的事,我会跟你于哥哥说,一定会还那孩子一个公道。”江岁安咬牙。   钱小花眼里含着泪花,点点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无力回天   钱小草请了大夫回来,让江岁安意外的是,她请的竟然是江千远。   这还是江岁安成亲后,第一次看到江千远,她微笑同他打招呼。   江大夫背着个大药箱,也向江岁安回礼,神情一派云淡风轻,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他的心绪。   江千远原本在医堂后头坐诊,看到钱小草以后,以为江岁安病了,鬼使神差的主动上前询问,得知是替家里救助的小乞儿请大夫的时候,他心里莫名松了口气,想也没想的就跟着来了。   现下看到光彩照人的江岁安,江千远心中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到底什么也没说。即使并肩走,他也离江岁安三不远,规矩的不能再规矩了。   江岁安领江千元到了钱小草和钱小花的房间,小乞儿被安置在屋里。   即便已经听钱小花说过小乞儿的惨状,可是亲眼看到躺在床上,身上伤痕累累的小男孩,江岁安还是不忍的别过头去。   江千远见多识广,饶是如此,看到小乞儿的伤,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上前替他诊治起来。   越是诊治,他越是心惊。这孩子不仅外伤多不胜数,内伤也很严重,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足足诊治了有半刻钟时间,江千远才收回诊脉的手,对江岁安道:“江姑娘,借一步说话。”   江岁安让钱小花和钱小草照顾小乞儿,她和江千远到门外。   江千远低声说:“江姑娘,即便全力救治,这孩子也命不久矣。”   听到江千远的话,江山心中十分难受。   “江大夫,还要劳烦你尽力救治,不管多珍贵的药材,我都会想办法弄来。”   “药石也无力回天了。”江千远叹气:“这孩子内伤太严重,能活到现在,是求生意志力顽强,即便我全力救治,也顶多能多一个月的寿命。”   一个月。这孩子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即便是因为挨饿身材矮小,顶天了也就八九岁,这么小的孩子,只能再活一个月,苍天未免太残忍。   江岁安抿唇,若她的灵泉能恢复巅峰时期,说不定能救这孩子一命。   然而灵泉的事,江岁安肯定不能说,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请江千远开药方。   “除了药方之外,在下还会每隔两日来替他针灸,稍稍缓解下他的痛苦。一会儿我再将他的手脚接上,只是接上之后,他也不能行走,吃饭也会成问题,江姑娘你心里要有数。”   江岁安表示自己明白,再三谢过江千远。   两人回到室内,江千远让钱小花取了干净的毛巾来,让小乞儿咬在嘴里。   他托着小乞儿左边肩膀,用力的搬回正位。   “呜!”小乞儿咬着毛巾发出喊叫,那痛楚的声音让钱小花的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她虽然不知道江岁安和江大夫在外头说了什么,但是看两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而且背着他们,小乞儿的情况定然不乐观。   江千远将小乞儿的手臂推回正位,青肿的手臂稍稍恢复了些血色。但是因为错位的时间过长,血脉并未充盈。另一只手臂也是如此。包括小乞儿被打断的双腿,即便正位了,似乎也没什么大作用。88   正骨是件很费力气的事,江千远满头大汗,接过江岁安递来的毛巾擦了擦,便立刻拿出银针,替小乞儿针灸。   他先用银针封住各个大穴,这么做是因为正完骨后,血流速度太快,涌入受伤的四肢,会让小乞儿而痛苦不堪。   果然,封住穴道之后,小乞儿脸上的痛减轻了许多,虽然还是咬着毛巾直哼哼,但已经不像刚才一样从喉咙里嘶吼   江千远并没有一直封住小七儿的穴道,否则时间过长的话,手臂和双腿会坏死,进而影响全身。   所以等小乞儿不那么痛苦之后,江千远又用十几根银针,分别引导血流缓缓的注入四肢。   若是此时有其他大夫在场,看到江千远的动作,定然要惊叹不止。这一首银针分血术,天下之间没有几个人能使得出,即便使出了,也控制不好。可江千远却举重若轻,如此难的针灸之术,信手拈来,实在叫人佩服。   只可惜在场的几人无一人懂行,即便是江岁安,也对针灸之术一窍不通,自然也看不懂江江千远的高超。   江千远看似轻松,实际上要花费无数的心思,不能受到一丝一毫的打扰。幸而江岁安,钱小花和钱小草都静静地伫立在一旁,并没有咋咋呼呼的,让江千远分心。   针灸完之后,江千远见想小乞儿浑身冷汗,面色苍白,几乎昏死过去。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小小的药丸,化成水,喂小乞儿服下。   小乞儿服下药之后,很快陷入了昏睡之中。   “这样他会舒服一点。”江千远解释道。   江岁安取了二十两银子做诊金,江千远连忙推辞。   “江姑娘太客气了,不必这么多,一两银子就够了。”   “这怎么行”江岁安忙道:“日后还要多麻烦江大夫,千万别同我客气,不然我心里过不去。”   “真的不用。”江千远再三推辞,态度十分坚决。   见状,江岁安不好再勉强,给了一两诊金,亲自将江千远送出门外。   临走前,江千远犹豫的询问小乞儿的来历。   江岁安并未隐瞒,将她如何从丐帮手中救下人,一一道来。   江千远义愤填膺。   当晚,那些没有被抓起来,游荡在街上的丐帮乞儿,皆莫名其妙中毒。个个上吐下泻,胸口像压着大石头一样喘不上气来,身上长出了许多密密麻麻的青斑,有些严重的甚至都不能动弹,活活熬了七八日,方才渐渐好转,即便好了之后,也个个气虚气短,手脚发软。   而另一边,江岁安也将坊市上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于成。   于成已从差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本就没打算轻易放过那帮乞丐,听了江岁安的话之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齐老先生说人性本善,可这帮半大的孩子竟然恶毒到这种程度,太可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丧心病狂   张超昨儿在监牢守了大半宿,一大早就被“咣当咣当”的敲门声弄醒。   “来了来了,靠,谁啊,轻点行不行啊,大铁门都要被砸坏了。”   张超一边抱怨一边拉开监牢的大门,只见门外于成黑着脸,神色是他从未见过的冷然。   “教、教头,”张超心里发憷,寻思自己最近也没得罪于哥啊,脑海中灵光一闪,“你是来教训欺负嫂子的那帮小混蛋吧”   于成点点头,默不作声往屋里走。   张超屁颠屁颠跟在后头碎碎念:“教头,那帮小混蛋忒无赖了,几鞭子下去往地上一躺就装死,气得我跟几个兄弟泼光了两桶冷水,那帮小王八犊子才老实。原本想今天再处置,可巧你来了,你放心,敢欺负咱嫂子,兄弟几个肯定叫他们脱层皮。”   快到关押五个乞丐的牢笼前,于成忽然停下了脚步。   “他们做的事,不是脱层皮就能了了。”他声音冷然,恨意森森。   张超跟了于成这么久,还从没见过他如此愤怒,吓了一跳之余,很是不解地问:“教头你的意思是”   于成眼中杀气腾腾,将家中小乞儿的惨状告诉张超。   张超听完差点没恶心吐了,“小王八犊子忒不是东西了,打死都算轻的!”   “是啊,打死都算轻的。”   于成面色沉沉,抬脚几步,走到关押乞丐们的牢笼前。   牢笼里的乞丐横七八竖睡成一团,因为挨了鞭子而难受得不停翻身,却丝毫没有被抓后的不安。   张超不满地敲打木栅栏,“起来起来,小王八犊子来享福了是不是,都给老子起来!”   乞丐们掀了下眼皮,胆子小一点的乖乖爬起来,胆子大一点,比如那个丐帮头子,懒洋洋地压根没动弹。   张超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拉开门上去就是两脚。   丐帮头子缩成一团哀嚎:“哎呀,差役杀人啦,救命啊,我要死啦。”声音像杀猪叫,其实护着身体根本没受伤。   于成上前一步,示意张超退后,声音不高不低地问丐帮头子:“你叫什么名字”   丐帮头子瞥了眼于成,震慑于对方身上的气势,不情不愿地回答:“林瑞。”   没有自谦也没有一点卑微,理直气壮地态度仿佛人人都该让着他。   于成背在身后的双手握成拳,面色愈发沉郁,只是林瑞懒散地赖在地上,看不见。   “今年多大”   “十八。”林瑞见于成说话不急不缓,以为他脾气好,没有开始那么谨慎,甚至嬉皮笑脸地问:“大哥你是差役的头子啊我跟我兄弟们真没干什么事,那什么,你看需要多少钱或者粮食才能放了我们啊”   “谁是你大哥,”张超嫌弃地喝斥:“不要脸的狗东西。”   挨了骂的林瑞也不恼,嘻嘻哈哈地指着自己。   “对对对,差爷说得对,我就是个狗东西,您大恩大德,放了我这个狗东西,我好上街讨饭吃。”   张超还没见过这样“能屈能伸”的人,一时间竟然被林瑞噎住,说不出话来。   于成并未搭林瑞的茬,只按着自己心中想问的,一一问他。   “那个残疾的小乞儿是你们的什么人”九洲中文   “能是什么人啊,不熟不认识,连个名儿都说不出,还是我好心,半道上救下的,我是他的大恩人!”林瑞特骄傲地说。   “他身上那么多伤哪来的”   “这我可不知道,”林瑞狡辩道:“我救他的时候就病歪歪的,自己磕的吧。”   “他的手脚呢,自己磕坏的”   于成句句不离残疾小乞儿,林瑞心中有些不祥的预感,指指身边的一个乞丐。   “我不晓得,你问他好了。”   那乞丐看着跟林瑞差不多大,正是昨日在街上打残疾小乞儿的人,小心翼翼地瞄了林瑞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是、是、是那孩子自己不小心,从房顶上、啊不、山上摔下来的。”   先是说房顶,后说山,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   于成看了眼混不吝的林瑞,伸手掐住撒谎乞丐的脖子,直接将人提离地面。   “再说一遍,那孩子怎么残的”   撒谎乞丐被扼住喉咙悬在半空,片刻间脸色就涨得通红,顾不得害怕,使出吃奶地劲儿掰着于成的手。可于成的手如铁掌一块,岂是他那点力气能掰得开。   林瑞和剩下几个乞丐惊呆了,却没有一个人替撒谎乞丐说话,纷纷往后退,缩在墙角。   他们想远离于成,然而监牢就那么大的,又能躲到哪里去。   “说实话,否则你的兄弟性命不保。”   于成眼睛盯着林瑞,后者疯狂摇头。   “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咔哒”,于成手指一动,撒谎的乞儿瞬间歪了脑袋。张超伸着脖子瞧了瞧,撒谎乞儿的喉骨稀碎,已然气绝。   张超暗骂了句“活该”,这帮子乞丐之所以欺负小乞儿,不就因为他弱小吗,那现在也让他们尝尝,被强者欺负的滋味。   于成果断利落的杀人手法,吓得乞丐们魂飞魄散。   除了林瑞,其他人不敢隐瞒,争先恐后地讲出自己知道的事情。   “那小孩是来东风镇找亲戚的,林老大看他一个人就把他拐来了。”   “是林老大让我们打断那小孩的手脚,说弄残了他就不会跑了。”   “那小孩嘴笨不会讨好人,林老大让我们随便欺负他。”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矛头纷纷指向林瑞。   林瑞脸色难看至极,恶狠狠地盯着他们。   “闭嘴,你们这些蠢货,明明就是你们看那小孩讨的饭多要抢,所以老是打他。”   “才不是,就是你让我们打的。”   “张三你他妈的瞎说八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龌龊心思,你个恶心的断袖佬你他妈的对那小孩干过什么你自己清楚!”   “放屁,林瑞你少他妈嘴里喷粪,老子就是再烂也没对他动过手脚,倒是你个畜生说等那小孩讨不来饭就把他煮了吃掉,你他妈要是个人你敢不敢认!”   于成看着乞丐们狗咬狗,神情愈发阴冷。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家人找来   那小乞儿受过的伤害,远比他想的还多。   而张超已经听不下去了,两眼通红地蹦上前,死命几脚踹翻几个乞丐。   “不是人的下作东西,那么小的孩子,你们他妈的怎么下得去手!”   几个乞丐被他踹了个窝心脚,个个口吐鲜血,而林瑞更是被踹得趴在地上,“哇”地张嘴吐出一颗牙来。   “教头,我要弄死这帮瘪犊子玩意!”   张超脚下踩着林瑞的头,声音透着哽咽。   昨日的坊市上,乞丐们曾踩着小乞儿的头欺他辱他,当时的他们一定想不到,报应会来的这么快。   于成并没有阻止张超,他走到林瑞身边,微微俯下身。   “被人欺负的滋味,好受吗”   林瑞悔得肠子都青了,想摇头,脑袋却被张超踩得死死的,只得痛哭流涕道:“不好受不好受,差爷,您是我亲大爷,我这个狗东西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放你一马”   于成手一伸,直接折断了林瑞的胳膊。   在林瑞痛苦的嚎叫声中,于成冷冷地问:“你配吗”   “张超,把他们打断手脚,交给老平头。”   老平头管着铸铜钱的大铁铺子,人交给他,就是当柴烧。   “是,教头。”   于成离开了监牢,推开监牢大门的一刹那,正午烈烈的阳光照耀下来,然而,即便是这样耀阳辉煌的光芒,也照不亮墙角阴暗的角落,那里长满绿色的苔藓,虫子爬来爬去。   而家里,江岁安正将萝卜种子一颗一颗种到大棚里。   烧着火盆的大棚又热又闷,江岁安不得不将门帘掀起一半,不然没等萝卜种子种完,她怕是就要闷死在里头了。   满怀希望地种下萝卜种子,浇上灵泉水,就等它们好好长大了。   不过四个大棚,江岁安只种了两个大棚的萝卜,其他大棚里分别种了油菜、葵菜、菘菜、韭菜并一些葱。   当然,因为时间原因,她并没有在空间培育这些蔬菜的新品种,只是将现有储存的种子种在大棚里,浇上灵泉水,其他的,只能寄希望于大棚能提供足够的热量,让他们能成功生长。   即便有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帮忙,种完四个大棚后,天色也不早了,日头已经偏西,夕阳的余晖把整个菜地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看起来竟有几分圣洁之感。   晌午饭江岁安草草地对付了几口,让钱小花给小乞儿蒸了碗鸡蛋羹,蒸蛋羹的时候,她特意在里面加了灵泉水。爱我   吃了鸡蛋羹之后的小乞儿很快就睡着了,早上江千远来给他针灸过一次,开的药里大概有渴睡的药材,江千远也叮嘱让他多睡些。   小乞儿虽然四肢不能动了,但是会说话,而且说得还挺清楚,见江岁安、钱小花和钱小草真得是在救他,不是坏人之后,他说了自己的名字。   小乞儿姓吴叫年,跟着娘亲来出来投奔外祖母,半路上母子二人走散了,吴年被丐帮拐了。   小乞儿没睡的时候,江岁安问他记不记得外祖母叫什么,家住哪,是不是在东风镇上,吴年想了很久,摇了摇头,他还是太小了,有些事不记得。   江岁安也不急,让他好好休息,又让钱小草去找了雷风和齐老先生,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他们,让他们帮着打听打听,有哪家的外孙子不见了。   雷风和齐老先生听了吴年的遭遇,也很是同情他,自然没有拒绝,向周围众人一一询问。   许氏听说了这事,心中暗暗后悔。   她后悔当初来东风镇的时候没有装病,要不然的话,江岁安心一软,就能收留她们母子在家里住了。许氏也不是嫌弃雷风和齐老先生家不好,实际上,家里没有女主人,雷风和齐老先生也按时给工钱,她过得很自在。然而人总是贪心的,许氏还是觉得江岁安的宅子更大更气派,江岁安更有钱,过得日子更好。   方尺也知道吴年的事,江千远出诊的记录是他帮着写得。医堂里请了夫子叫学徒们认字,方尺比任何人都认真刻苦,他舍不得纸笔,便拿着棍子在沙地上、泥地里写,等写到满意了,才在纸上写。也因为他的刻苦,方尺的字是整个医堂最好看的,连夫子也夸赞他的字“端方俊逸”,江千远便把誊抄病例的活儿交给了他。   方尺很同情吴年,便也帮着打听吴年外祖家的事,再加上于成也让差役们帮着打听,三日过去后,还真找到了吴年的外祖母。   那天早上,江岁安一起来就眼皮子直跳,她以为有什么祸事,心里还很不安来着。   没承想她一去到后院,不但看到萝卜开始发芽,就连蔬菜们也很争气,小葱甚至直接冒出了一大截。   更高兴的事儿在后头,快到晌午的时候,家里的门被敲响了,钱小草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神色焦急地要找外孙吴年。   钱小草当时就惊了,把人让进院子,飞快地跑到后头菜地来找江岁安和钱小花。   江岁安又惊又喜,赶忙和钱小花、钱小草来到前院。   老太太衣着简朴,看着像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江岁安和她核对了下名字、长相,确认无误后,带着老太太见吴年。   吴年躺在床上睡得迷迷糊糊,老太太哭着叫了声“年年”,他一下子就醒了。   看到老太太,吴年登时流下泪来,一叠声地叫着“外婆”,哭得稀里哗啦。   钱小花和钱小草忍不住跟着抹眼泪,江岁安心中很是唏嘘。   吴年是个很坚强的孩子,江千远给他正骨、针灸,哪一样不疼,可他硬是咬着牙没哭过,疼得难受了就咬着枕头,江岁安一度以为他不会哭。   吴年的外婆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岁安怕老人家哭坏了,赶紧倒了仙泉水来,让老太太喝下。   “姑娘啊,要不是你,我家年年就没命了,姑娘的大恩大德,老身无以为报,老身给姑娘磕头。”   老太太给江岁安下跪,谢她救了吴年的命,江岁安赶紧搀扶住她,没让她真跪下。 第一百四十章 任务完成   吴老太太不住道谢,谢完了江岁安谢钱小花,连钱小草也沾光得了好几句谢,喜得小姑娘眉飞色舞,暗暗决定要加倍对吴年好。   江岁安心中却存了事,寻了个空子,同吴老太太到门外说话。   “大娘,大夫跟我说了些话,我得先跟您说......”   江岁安把江大夫的诊治告诉吴老太太。   听说外孙活不过一年,老太太顿时老泪纵横,又怕屋里的吴年听见,只得压着嗓子,默默地淌眼泪。   江岁安于心不忍,但她知道,不能告诉老太太灵泉的事,无力地安慰道:“您,莫伤心,许是有其他法子。”   吴老太太知道江千远是镇上最好的大夫,连他都说没救了只能熬日子,那还会有其他法子。她心中宛如剜骨,痛得说不出话来,苍老的手扶着墙,几乎站不住。   江岁安扶着她,也不禁伤心不已。   世间最悲伤的事,莫过白发人送黑发人。   “大娘,”江岁安声音哽咽,小心询问:“吴年他娘的下落,您可否知道”   老太太撑不住往地下滑,幸亏江岁安眼疾手快,一手扶着一手抱着,将老太太搀到旁边放杂货的屋里坐下。   “年儿他娘,他娘怕是,怕是没了。”老太太哭得肝肠寸断,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   虽然不忍,江岁安还是不得不问老太太从哪听来的消息。问完才知道,吴年他娘一同逃出来的邻居,在河边捡到了吴年他娘的鞋子。   “我可怜的闺女,她不会水啊,都怪我啊,让她嫁去那没良心的人家,叫她活不下去了。”   老太太捶胸顿足,要不是江岁安先前给她喂过灵泉水,这么哭肯定已经哭出毛病了。   江岁安不知道如何安慰老太太,只得拉着她的手道:“大娘您要多保重,吴年他还需要你,您千万不能有事。”   老太太听了这话,勉强止住动作,一抽一抽地抹眼泪,哭声渐小,眼泪却越抹越多。   “可咋办,可咋办啊,我可怜的闺女,我可怜的年儿啊。”   老太太眼神空洞,不知道在问谁,也许是问她曾拜过的菩萨,也许是在问那冥冥中的鬼神。   然而无论问谁,她都不可能得到答案了。   这是一个无能为力的局,唯一能解局的希望,是江岁安的灵泉。   可这点希望也是渺茫的,渺茫到江岁安不敢说,她怕说了到最后只是空一场,那样的话,比不曾有过希望更让人难以释怀。   一向能言善辩的江岁安,此时此时能说的,只有“节哀”二字。   钱小花听到隔壁屋里的动静小了一些,方才走过来。   她的眼圈红红的,秀美的脸上布满未干的泪痕。   “江姐姐,大娘,吴年他太累了,睡着了。”   “我、我、我看、看看他。”   吴老太太摇摇晃晃站起来,踉跄着往前。   江岁安和钱小花赶紧一左一右地扶住吴大娘,将她搀扶到吴年的床边坐下。优阅读书   也许是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外婆,因为药效睡过去的吴年,眉头松开了,一张瘦削的小脸,显出了几分恬淡。   吴老太太忍着泪,枯槁的手轻轻抚摸吴年又黄又干枯的头发,脸上的慈爱和眼里的痛苦交织在一起,在皱纹密布的脸上刻下更深的哀伤。   江岁安见吴老太太始终没说要接吴年回家去,猜想她住在主人家不方便。   于是,她主动提出:“老太太,我家地方宽敞,您若是放心,便让吴年在我这儿养着。”   吴老太太哪会不肯,又要下跪谢江岁安。   江岁安忙借不要吵到吴年为由,让吴老太太坐着。   吴老太太坐了半刻钟,因主家那边还有事,不得不先离开。   临走前,老太太对江岁安谢了又谢,并说主家那边的活儿一做完,她就过来看吴年。   “就是违了宵禁我也会来。”吴老太太道。   江岁安怕她真因为宵禁被抓,心一软告诉老太太,遇上差役为难,可以报于成的名。   “姑娘大恩,老身下辈子做牛做马也要还哪。”   江岁安让老太太别客气,若是有其他需要,也可同她说,能帮的她尽量帮。   “没有没有,谢谢江姑娘,老身晚上再来。”   吴老太太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江岁安家。   江岁安和钱小花、钱小草心绪不佳,各自安静做事。   而离开江岁安家的吴老太太,并没有直接回做活的主人家,而是面色郁郁,避开人到了镇上一条偏僻的巷子,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屋。   屋里有两个腰大膀圆的男人,身上穿的是做苦力活的衣服,但若是于成或是张超在,就知道这两人绝不是苦力。因为他们手上的老茧全在虎口位置,分明是拿刀用箭的侍卫。   两个侍卫见吴老太太神色凄苦,却丝毫不为所动,其中一个年长些粗眉上扬,出声问道:“事情办好了吗”   吴老太太用力瞪着年长的侍卫,恨恨地骂道:“你们这样没良心,迟早会遭报应!”   年长侍卫不耐烦地道:“老太婆你够了,要不是我们救了你女儿,她早死在河里了,不过是叫你做点小事,你唧唧歪歪烦不烦,再这样,别怪我们不客气,把她扔回河里再死一次。”   “你!”吴老太太气苦,干瘪的嘴抖动着:“我按你们的话做了,江姑娘已经同意我常常去看年儿,你们放了我闺女吧。我小孙儿只能活一个月了,大人你们行行好,让我们一家团聚吧。”   “只能活一个月”   年长的侍卫面露惊讶,上次他放走那小孩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老太太并不知道,年长的侍卫是故意放走吴年,只以为他是跟他娘失散了,诉苦道:“被丐帮的人打得,内伤太重了,江大夫说只能活一个月了。求求你们,放我女儿回来吧,让孩子临死前好歹见他娘一面啊。”   年长侍卫的嘴唇动了动,含糊地道:“你的情况我们知道了,回头我们会跟大人说的,继续盯着江家人,每日跟我们汇报一次她家人的动静,做得好自然不会亏待你。”   说完,两个侍卫不顾吴老太太的苦苦相求,匆匆离开了。   吴老太太看着他们无情的离去,倒在地上,嚎啕大哭。   江姑娘那么好心的人啊,她对不起人家哪,可是闺女在他们手上,她实在没办法啊。 第一百四十一章 引狼入室   晚上回来,江岁安问起于成关于丐帮那些乞丐的事。   于成只说“已经处置了”,至于怎么处置的,他并没有说。江岁安也就没有再问。   她相信于成,所以他不说,她就不多问,转而同他说起了吴大娘的事儿。   “晚上也来过一趟,是本地人,夫君早亡,辛苦将女儿拉扯大。她家女儿十六岁上香的时候遇上了女婿,赶巧都姓吴,攀谈起来,生出一段情愫,后来就跟那吴女婿嫁去了外面。”   “老太太一人在家冷清,把房子赁了出去,没成想被人骗了,签了卖的契约,被赶出来,只好去人家家里当帮佣,因为年纪大,不给月钱,只包吃包住。旧屋荒年里被流民扒了,再回不去,着实可怜。”   江岁安边说边叹气,于成搂着她,温言安慰。   两人温存了一番,江岁安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要不咱们请她来家,也说帮佣,不叫她做活,管吃管住,再给些月钱,能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   于成顿了顿,道:“缓两日行不行我找人打探打探她的底细。”   江岁安略微惊讶,从前于成没有这般多疑,她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对。   “你是不是有事没告诉我”她背过身去,假装生气。   于成赶紧哄道:“事情还没定论,我不好说,也怕吓着你。”   不好说吓着她她岂是容易受惊吓的人,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   江岁安转过身,抱着于成的手臂,放软了声调。   “那你换个方式,当做讲故事,真不真的,反正是故事不是。”   今夜月光辉煌,透过窗照在床边,如水。江岁安的声音比月光化作的水还娇媚,撩得于成心头直荡漾。   “娘子,我要是说了,你给我什么赏”   哎,于成果真是不好骗了哪,还学会讨赏了。   “好相公,你想要什么赏”   于成想了想,附在江岁安耳边悄声说了几句。   江岁安不争气地红了脸,伸手在于成腰上掐了一把。   “哪学来的,不正经。”   “我只对娘子不正经。”于成抓住江岁安的手,“好不好嘛,就依我吧娘子。”   江岁安拗不过他,含羞带怯地道:“那你把事情给我讲清楚,我就依你。”   当下,于成不再隐瞒,把徐镇长给他说过的事情,一一告诉江岁安。   江岁安忧心忡忡,她觉得那刘大人听起来怎么有些耳熟。   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在哪听过刘大人的名号。   于成说完,见江岁安不吱声,以为吓着她,忙找补道:“不过是未雨绸缪,事情未必就到哪一步,你别担心,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他跟着徐镇长和齐老先生,学了不少学问,现在说起话来,也斯文了许多。   江岁安回过神,“我知道,以后这些事你别瞒着我,不然我真跟你生气。”   于成想起以前江岁安曾跟他说过的某些话,赶紧保证。   “你放心,以后我再不瞒你。”人人网   “嗯,那吴大娘的事,你还是查查吧,非常时期,还是小心为好。”   于成自然是一口答应。   “娘子,那为夫方才要的赏”   江岁安的脸红得像火烧云,于成的心里像火烧。   “看在你诚恳的份上,这次依你。”   “娘子真好。”   夫妻两别有一番温存。   一夜无话。   第二日,于成找人去查吴大娘,来人回报的消息,和吴大娘口述的一样。   他放下戒心,晌午特地抽空回家一趟,跟江岁安说了。   江岁安自然高兴,吴大娘再来的时候,她便瞅了个空隙,把吴大娘领到隔壁屋,说起了请她留下来帮佣的事。   吴大娘很是激动。   她知道江岁安这么做,是为了让她能多陪陪吴年。她更知道那边让自己多往江岁安这里跑,为的就是留下来。   吴大娘的心一时冷一时热,一时像被寒冰冻,觉得自己是在不配江岁安的恩情,一时又像在油锅上煎,害怕自己若是不答应,那边会害了她女儿。   思来想去,吴大娘强忍着羞愧和内疚之情,点了头。   “姑娘,姑娘你对老身真是太好了,老身,老身实在不知道,不知道如何报答姑娘的大恩大德,老身有愧啊。”   可这愧是什么,她到底没说,吴大娘抹着眼泪,只把感谢的话不绝于口。   江岁安温言安抚。   “大娘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我说就行,我家里的活计并不多,您,多照顾照顾吴年。”   经过江千远的治疗,吴年的情况表面看,已经比刚来的那天好了许多。   可江千远私下已经跟江岁安说了,药石无灵,只是在熬日子了。   吴大娘明白江岁安最后一句话的意思,满脸愁苦地点头。   于是,吴大娘便留在了江岁安家里,帮着做做饭、打扫打扫卫生,但因为这些事钱小花抢着做,所以吴大娘还是比较清闲的。   吴大娘清闲了两日,主动跟江岁安说,她比较会买菜,也会讲价,想帮着买买菜和肉。   江岁安没多想,以为吴大娘是好心,加上家里的冻肉已经吃完了,只让吴大娘帮着买肉。   “菜的话,后头地里有,想吃新鲜的,或者您想给吴年做些菜,大娘您只管去后头地里拔就是。”   江岁安没想把大棚的事情瞒着吴大娘,她觉得吴大娘在镇上无亲无故,而且岁数大了,不可能弄个大棚菜和她竞争,所以并不背着吴大娘。   再说了,这一茬蔬菜再有几天就下来了,天气也有了回暖的迹象。江岁安决定早春这波蔬菜卖完,就把大棚拆了,就算知道也仿效不了。   吴大娘却连连摆手,诚惶诚恐地道:“不了不了,我就在前院呆着就挺好。”   她不敢到后院去,那边的人要她把江岁安家里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他们,吴大娘觉得只要她不去后院,就不用告诉那边,所以她都尽量不在江岁安家里走动。   江岁安对吴大娘的惧意感到疑惑,让钱小花和钱小草有空的时候多和吴大娘说说话,探探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钱小花和钱小草毕竟年岁小,并没能从吴大娘嘴里套出话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特殊条件   建了大棚,萝卜以喜人的速度生长。   赶在早春结束之前,江岁安收获了第一批萝卜。   这一次,她并没有像上次的土豆一样,拿到街边去卖。   受到路边摆摊小贩的启发,江岁安有了个新主意。   这天,她装了一篮子萝卜,用蓝布盖着,来到街上,专找在坊市外摆摊的小贩。   “大爷,您这木雕怎么卖”   卖木雕的大爷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笑呵呵地告诉江岁安。   “小的四文钱一个,大的六文钱一个,姑娘要是喜欢,小的十文钱三个,大的十五文三个。”   江岁安当然不是来买木雕的,她也笑呵呵,继续同大爷搭话。   “大爷你挺会做生意的,您这儿有门生意,您要不要试试”   卖木雕的大爷顿时警惕起来,上下打量江岁安。   听说现在有人贩子,专门以做生意发财骗人跟他们走。   可是人贩子不是喜欢拐妇女儿童嘛,什么时候拐起老人家了。   卖木雕的老大爷疑惑地挠挠头。   “姑娘你到底买不买木雕”   见大爷是个爽快人,江岁安也不兜圈子了。   “大爷你要不要做蔬菜生意我家的菜你来卖,如何”   卖蔬菜这可是门好生意啊,现在镇上正缺蔬菜缺得紧呢。   卖木雕的大爷果然被江岁安吸引住了,但同时更疑惑了。   “你家多少蔬菜啊你怎么不自己卖”   江岁安当然不会把自己的底全给露出来,略带神秘地道:“很多,家里十几个地窖都装不下。”   什么人家啊种这么多蔬菜   没等卖木雕的大爷问,江岁安抛出一个更厉害的消息。   “我家的蔬菜都是这两天新长的,再新鲜不过了,而且有新鲜的萝卜,叫春不老萝卜。”   卖木雕的老大爷今年五十三了,什么奇怪的事情都见过,见过狗咬人,也见过人咬狗,见过太平盛世,也见过天灾荒年。   可早春里长萝卜的事儿,他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见,啊不,头一回儿听说。   “姑娘你莫同我说笑。”大爷摆摆手,“别说今年倒春寒冷得厉害,就是以往的好年景里没有倒春寒,早春里也长不出萝卜啊。”   江岁安从蓝布盖着的篮子里抽出一个白白圆圆的萝卜,笑眯眯地递到老大爷面前。   “您看看。”   老大爷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脸上的皱纹被惊讶撑开了,竟似年轻了好几岁。   “这、这真是萝卜”   江岁安不答,把萝卜给老大爷。   “您尝尝。”   卖木雕的老大爷牙口不错,听了江岁安的话,拿手擦了擦萝卜,“咔嚓”咬了一口。   脆甜又带点辛辣的滋味很爽口,久没吃过新鲜蔬菜的老大爷忍不住咬了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等大爷回过神来,一个萝卜已经下了肚,只剩个柄儿了。   “呵呵”大爷尴尬地拿着个柄儿,干笑。   江岁安并不介意,依旧噙着笑。   “大爷你看,这蔬菜生意做得吗”   “做得做得。”大爷连连点头。   不等江岁安再说,大爷就兴致勃勃地向她打听起了蔬菜怎么卖。   “您先别急,想卖我家的蔬菜,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大爷心里一咯噔,不安地问:“什么条件”   “这菜只能在坊市里卖。”   大爷一脸为难。   他之所以在外头卖,可不就是想逃了坊市里的税和管理钱,哪有再回去挨宰的道理。   可是这么好的萝卜,哪怕价格比一般萝卜高些,肯定也多得是人买,而且镇上缺蔬菜的情况,这可是门稳赚不赔的买卖啊。   大爷很纠结,江岁安也不出声,就这么等着。   她知道,有时候话少,比话多好。   果然,大爷最终还是咬牙点了头。   “行,就依你,我去坊市里卖。”   大爷压低声音:“只是不知道你要价几何”   意思就是问江岁安这菜卖给他多少钱。   要是太贵了,大爷还得算算值不值当,要是不值当,这生意没做到最后,就不算成。   大爷原以为江岁安会要一个最高价,暗暗憋着一口气,准备还价。   岂料江岁安说出的话,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江岁安说:“萝卜你拿去坊市上卖,按一斤十文钱卖,卖得的钱,你给我一半就行。你上一次拿了多少,不管你卖没卖出去,下一次拿货前都给按着上次拿货的斤数跟我结清账,否则就不能拿萝卜。这两次中间,间隔最长不得超过五天,否则要结清上一次的钱数,且下一次五天内不能从我这儿拿货。而且每次拿萝卜最少拿三十斤,拿其他蔬菜最少二十斤,少了我不出货。”   老头从没听说过这种买卖方式。   一般的买卖,除非东西是自家产的,不然总要给个进价,再买个出价。   可江岁安说得这种方法,老头闻所未闻,可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这法子实在巧妙。   首先他从江岁安那儿拿了蔬菜,第一次等于不要本钱,只要他在五天内把拿到的蔬菜卖掉,等于白赚了一笔,然后他可以用这一笔钱中的一半,去跟江岁安拿新的萝卜和蔬菜,卖出去之后又白赚了一半,再继续拿继续卖,只要他勤快些,这简直是无本买卖啊。   俗话说,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买卖无人干。   那这无本稳赚的生意呢当然是抢着干啊!   老头立马答应下来。   “你放心,小老儿做生意也有不少年了,晓得其中的关窍,赶上这好时节,定然把这生意做得好好的。”   江岁安和老头说话,没有刻意避开人。   周围的小摊贩,在江岁安拿出样子奇怪的圆萝卜的时候,就都被吸引了。   只是大家摸不清她的来意,就都没有动。   这会儿,江岁安已经把来意明确地跟老头挑明了,也把规矩一一列出来,原本悄悄观察的众人,顿时跃跃欲试起来。   最先找上江岁安的是木雕摊旁边的糖画摊子,摊主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最近没啥节,天气冷,大家不愿意出门,街上没啥人,所以他的生意挺冷清,早就有些坐不住。 第一百四十三章 成功谈成   牛氏劈手夺下江雪的碗,一看锅里的粟米汤已经见底,顿时头晕眼花。   “你!你!你!”她气得一句整话说不出。   江雪对牛氏的怒气视若无睹,抬脚朝外走。   “你站住!”牛氏大吼。   江雪回过身,看着牛氏,无辜地问:“大伯娘有什么事”   “你竟敢偷吃我家粟!”   “大伯娘,这话你就说错了。”江雪开始哔哔:“是你找我要我来你家的,还说以后我就跟你们过。大家既然一个屋檐下过,抬头不见低头见,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快饿死了,吃点家里的粟咋了一家人在一起,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吃家里的东西,怎么叫偷呢”   江雪的话噼里啪啦,牛氏觉得更晕了。   “是、是里正要你上我家来。”   “那你认不认不认我们到里正面前说清楚。”   江雪不信,以牛氏的抠门,要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会收留她吗拿了好处,她怎么舍得松手呢。   果然,牛氏不肯。   “里正都发话了,我当然认。”   “认是吧好咧,大伯娘,以后我住你家对不对”   牛氏点头。   “一个屋檐下吃住,是一家人不”   牛氏点头。   “自家人吃自家粟,应该不”   牛氏点头。   “我应该吃家里的粟吗”   牛氏点头,然后觉得不对,摇摇头。觉得还不对,又点点头。觉得还是不对,赶紧摇头。   点头,摇头,牛氏活活把自己绕晕了。   她觉得自己真傻,怎么江雪一个失了智的小女郎都明白的道理,她怎么就想不明白呢。   明明是偷吃,怎么就成了应该吃不对,是应该吃,怎么成了偷吃到底是应该吃还是偷吃啊   江雪总结道:“应该吃。”   牛氏张嘴,老半天挤出一句。   “下次要吃先跟我说一声。”   “好的大伯娘,我晚上要吃粟米饭,猪油炸点丸子,鸡肉丸就行,再弄两个鲜蔬菜,咱们说好了哦。”   哦什么哦,牛氏觉得江雪简直异想天开。   “不年不节哪能吃那么好,再说了,鸡要留着下蛋,怎么可能拿来炸丸子”   “那晚上吃什么”   “粟米干饭就咸菜,给郎君们炖个鸡子。”绕不过弯的牛氏实话实说。   鸡子就是鸡蛋。江雪遗憾地问:“我们女郎不吃鸡子”   牛氏翻了个白眼。   “美得你,郎君们要下地,要念书,当然要吃好一点。”   差别对待,性别歧视,江雪“啧”了一句,摆摆手继续往外走。   “你干嘛去”   牛氏追到门口,怕江雪又寻死。   她不是担心江雪求死,她是担心江雪死了,那二十亩地就得归村里。   江雪也明白,牛氏不会真把她当成一家人。   “大伯娘你放心,我不想死了。从今以后我要好好活着,叫老天爷看着,它是打不倒我的。”   江雪甩着袖子,背影潇洒。   牛氏皱眉,这小女郎是失了智还是没失了智   说她失了智吧,她啥话都会说,也不耽误吃喝。   说她没失了智吧,说得尽是些怪话胡话,叫人听不懂。   牛氏弄不明白江雪失了智没有,也想不明白江雪吃了她家的粟,到底算不算偷吃   不过她很快就没精力想这个了。   江雪前脚离开,陆巧后脚回到家。   陆巧往常篦得顺滑的黑长发,此时结成了一缕一缕,滴滴答答地往下滴着黄水,身上新做没多久的夏季薄襦裙,从上到下脏得不像样,隔着远远的,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臭味。   她掩着面,一边哭,一边往院里走。   牛氏唬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她焦急地问,被臭味熏得不敢上前。   陆巧看见牛氏,眼泪掉得更急了。   原来刚才她出门找牛氏,手臂又麻又痛,难受得不行,她便光顾着手上,没看脚下,没留心一跤跌进了田地里。谁晓得那田地沤着肥,弄得她一身都是。   “阿、阿娘啊,水、打水来!”   牛氏赶紧到灶屋舀水,只是舍不得柴火烧热水,搬了澡盆子到太阳地底下,给陆巧洗。   陆巧冲了头发,被自己身上的味儿熏得想吐,干脆脱了衣裳,直接坐到桶里。   她一想到这一路走回来,村民们的指指点点,丢脸丢得全村都知道了,简直恨不得淹死在澡盆子里头。   不,凭什么她死,要死也是绝户女江雪该死。   要不是江雪,她怎么会出门找阿娘,要不是找阿娘,她怎么掉进粪田里!   “阿娘,绝户女说你许她到我们家来,是真得吗”   牛氏应了一声“是”,没容她说别的,陆巧就气急败坏地嚷开了。   “阿娘你干嘛把绝户女弄到咱家来家里有个克父克母克兄长的绝户女,外头的人怎么看我我还要不要脸面了我还要不要说亲了阿娘你叫我以后怎么办我的脸都叫那个绝户女丢干净了!”   “巧娘,你在外头可不能老喊绝户女、绝户女的,让人听见了说你刻薄。”   牛氏心虚地劝说。   她还真没想到女儿名声这一茬,光想着那二十亩地了,   陆巧正在气头上,一下子会错了意。   “阿娘什么意思”她又委屈又伤心,“你为着那个绝户女教训我我是你的亲女儿,还是她是你的亲女儿”   家里三个孩子,只有陆巧一个女儿,牛氏还是心疼女儿的。   “自然你是我的亲女儿。你是娘身上掉下来的肉,阿娘能不疼你吗江雪算什么,不过是个失了智的丑丫头,连巧娘你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陆巧脸色稍霁。   “阿娘,你把那个绝户女弄走嘛,我不要她在咱们家。”   “巧娘啊,这事是你爹点的头,我没办法啊。”   牛氏把责任推到陆大伯身上。   陆巧敢冲她阿娘发火,可没胆朝她阿爷撒泼,恨恨地拍打水面。   “阿爷怎么都不为我考虑考虑,好的儿郎就那么几个,多少女郎盯着。我好不容易在村里博了个贤良的好名头,全叫那个绝户女给毁了。阿娘,我的好阿娘,你帮我跟阿爷说说,把那绝户女撵出去嘛。”陆巧央求牛氏。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心插柳   “这、这、这”昨日街边卖木雕的老人惊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旁边的人张大嘴感叹:“这么多蔬菜啊。”   而且根部都带着泥,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拔上来没多久,嫩嫩绿绿招人喜欢,一看就不是窖藏菜。还有那圆圆白白的萝卜,萝卜可是被称为小人参哪,寻常老百姓吃不起人参,还能吃不起萝卜嘛!   众商贩喜不自禁,这样的菜,拿到现在缺菜缺得紧的坊市里,妥妥卖得掉啊。   而且第一次江岁安根本不收钱,这简直是白送钱给他们啊。   众商贩的眼里冒出热切的光,恨不得立刻拿了菜就去卖。   江岁安仿佛也感受到大家急切的心情,嘱咐了众商贩一定要按照她定好的价格统一卖。   “其实这也是为了你们着想,同样的菜,若是有人卖的贵,有人卖的便宜,买菜的老百姓肯定去便宜的那儿卖。你只能卖更便宜的价,那人家也卖更便宜的价,到最后大家都赚不到钱,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众商贩都是做过买卖的,岂会不知道这个理,纷纷点头应和。   “江姑娘说得对。”   “是这个理。”   “明白明白,我们都按你说的价卖。”   讲好之后,江岁安不再多言,按照登记的顺序,一一将菜发放下去。   这批人还没走完,后头的六个人就赶来了。   一看这么多菜,也是一愣,他们中有的是家里或者路上有事耽搁了,有的则是故意来晚些,看前头的人有没有什么不稳妥,避免麻烦。   结果到了江岁安家一看,哪有什么不稳妥,简直太稳妥了,顿时后悔自己来晚了,只能排在后头。   眼看着最先拿到菜的老头欢欢喜喜地把菜装到板车上,推去坊市卖了,排在最后的中年人肠子都悔青了。   江岁安可不管后头的人怎么样,规矩就是规矩,按顺序来就得按顺序来,谁叫他自己非要晚来呢。   等把一院子的菜发完,已经是晌午了。   排最后的中年人顾不上吃晌饭,匆匆赶去坊市。   江岁安这边倒是清闲下来,钱小花和吴大娘已经做好了晌饭,烧了一个萝卜炖肉,一道烩羊肉,一盘油菜酿菌菇,一盘土豆丝,一盘韭菜鸡蛋,一盘醋溜白菜,主食做了热气腾腾的炊饼,还烧了一大碗萝卜豆腐汤。   其实平常家里吃个晌饭,没有这么丰富,但是今天难得于成中午也在家,昨儿大家又忙了大半宿,所以今儿吃得好些,犒劳一下。   如今吴大娘也和江岁安他们一个桌上吃饭,但她还是有些拘谨,吃菜也只吃自己面前的,而且吃的很少,吃不了几口就说饱了。   江岁安让吴大娘别客气别见外,特意把萝卜炖肉舀了一碗给她。   吴大娘推辞不过,便端起肉,却并不是自己吃,而是去喂吴年。   于成看着吴大娘进了吴年的屋子,低声问江岁安,吴年的情况怎么样。   江岁安看了看钱小花和钱小草,钱小草是全然不知吴年只有一个月的寿命,钱小花大概是知道的,但是没有说起过。   于是江岁安摇摇头,含糊地说了句“不太好”。   于成听懂了,心里惋惜叹息,面色不显。   吃好饭,于成赶去了差役队。   途中他按照江岁安的吩咐,去坊市转了一圈,见早上来过的商贩,的的确确个个都老老实实在坊市里售卖蔬菜和萝卜,价格也和江岁安定好的分毫不差,不管买菜的大婶怎么讲价,都坚持不动摇,顶多搭上点葱蒜之类的小头,反正蔬菜价格不能动。   由于坊市上今儿之前,就没几个卖新鲜蔬菜的,卖的那几个,价格可比这些商贩高多了,所以老百姓也都愿意来商贩们手里来买。   而且奇怪的是,正因为他们所有人的价格很统一,没有人靠降价吸引人,大家的生意反而都不错,没像以前那样乱糟糟,秩序俨然,倒让看坊市的差役们啧啧称奇。   要说奇怪,也不奇怪。若是齐老先生在这儿,肯定一语道破理由。   人嘛,不患贫而患不安,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平平均均,自然顺顺当当。   他本就只跟徐镇长要了半天假,专门给江岁安撑场子的,下午还是要去训练差役们的。   如今差役队又招了三十多人,徐镇长打算在这月再招至少五十,最好能招到一百人。   据于成所知,那刘大人已经接连送了三封信给徐镇长。   具体内容他不知道,但是徐镇长每次收到信,脸色都很不好,那些写了文字的上好宣纸,要么被徐镇长撕个粉碎,要么就被徐镇长扔到猪圈里喂了猪,可见信上的内容并不令人愉快。   不用徐镇长说,于成就严厉督促差役们习武,不管是新队员还是老队员,日常奔袭、射箭、刀剑之术通通都要练。除此之外,于成还有意教导几个比较有天赋的练箭术,虽说不能千里之外取上将首级,但百步穿杨的准头还是有的。   与此同时,下午在家侍弄蔬菜地的江岁安,收获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灵泉口上方的雾气消散了一大半。   没错,一大半!整整一块五尺见方的范围,全都显露了出来。   而灵泉水的效力,何止是倍增,简直是好几倍增。   如果说,土豆的功德让灵泉加快了植物和作物的生长,那么春不老萝卜的功德,简直是在催着植物和作物成熟。   其实江岁安不知道,功德之所以增长这么快,可不仅仅是春不老萝卜的功德。   如果单单是培育春不老及售出萝卜的功德,很可能现在灵泉顶多是跟土豆种植那时候一样,说不定连使用灵泉水都有限制。   江岁安这次真正的功德,在于她向商贩出售春不老萝卜和新鲜蔬菜,而且出了一系列的规定。   其实江岁安最初定这些规定,只是希望大家都去坊市,价格统一,太太平平一起赚钱。   然而无心插柳柳成荫,她这一举动,一举三得。   第一,她有功于商贩们。商贩们本来的生意就不好,富裕些的,手头有些积蓄还好,不富裕的,只怕离揭不开锅也不远了。江岁安先给货,后收钱,让他们有了收入,再支付菜钱,可以说是雪中送炭。   第二,她有功于东风镇的老百姓。新鲜蔬菜不是没有,是没有便宜的,大家吃得起的新鲜蔬菜。而江岁安无意中的定价举动,刚好让东风镇的老百姓有了平价的新鲜蔬菜吃,而且她出的货量大,批给的商贩多,范围广,不像土豆那么紧俏,基本人人都能买到,可不是功德。   第三,她有功于坊市的税收,也就有功于徐镇长,有功于东风镇长远的发展。有了良好的商业秩序,有了稳定的税收来源,徐镇长才能更好的建设东风镇,东风镇才能越来越好。   所以,她这次不是一份功德,而是三份,效力自然非同一般。   而且这些功德都是持续的,就在江岁安离开空间之后,雾气仍在快速地消散。 第一百四十五章 连锁效应   东风镇的坊市今日格外热闹,比肩继踵的,竟比元宵节那几日还热闹些。   其实早上的时候还没这么多人,仍是和往常一样,寥寥一些人买些东西。   但是随着十来个卖蔬菜的摊贩出现,坊市里的老百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多起来。   最早买到蔬菜的人,自个儿都不相信,这个蔬菜青黄不接的早春,在倒春寒的影响下,居然能十文钱买到水灵灵的大菘菜,那菘菜独有的土腥味扑面而来,不仅不难闻,反而让吃了许久咸菜的人猛咽口水,瞬间胃口大开。   这么鲜嫩的菘菜,拿滚开的水烫一下,随便沾点什么酱料,都好吃得不得了啊。   于是,有人一口气买了十几斤的菘菜,有人直接论筐买,买到菜的人回家一说,家里人再跟邻居家一说,邻居家再跟亲友一说。   坊市有新鲜又便宜蔬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人人奔走相告,比看灯会还热闹。   家家户户,就是那再没钱的人家,要拿出十文钱还是可以的,不约而同地前往坊市。   街边做生意的商贩傻了眼,以往老百姓都不去坊市,他们在街边倒能做些买卖,这会儿大家都往坊市去了,他们可就没生意了。   有那脑子灵活的,自然想到了昨天来到处转悠的神秘女子,马上打听起江岁安的来历。   就算脑子不那么灵的,也晓得不能傻等在路边,咬咬牙,狠狠心,也去坊市上交点钱,寻了个摊位。   因为坊市上人多,大家买好菜以后,也想顺便带点头绳啊、小百货之类的东西回去,这些搬到坊市去的人,生意比平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算一算账,除去交掉的管理费和税费,比平时赚得还多,又能赚到钱,又不用被差役赶,他们当然乐意留在坊市上做生意喽。   倒是那些自诩脑子灵活的,打听半天也没打听到江岁安住哪。   也是他们活该,昨日江岁安主动找到他们,他们要么不信,觉得江岁安是骗人的。要么就是觉得江岁安的规矩多,不愿意跟她做生意。现下看那些和江岁安合作的商贩赚得盆满钵满,眼馋了,跑去打听。人家能愿意把到手的生意分一杯羹给他们吗?当然不愿意。   所以他们跑来跑去看了不少脸色不说,还耽误了自己的买卖,这一天下来,什么也没捞到。   商贩们搬进坊市,差役队的队员们太省心了,往日一天天的在街上晃,乱摆摊的抓不到,正经事儿做不成,还要被扣月俸,心里憋屈,练武功都没劲儿。   今儿好了,街上清静了,坊市热闹了,赶紧把这好消息往上头报啊。   徐镇长亲自考察了一番,又联想到于成给他说,江姑娘弄了个什么大棚种早春蔬菜,供应镇上老百姓吃菜的事情。   可不就跟坊市上的情况对上了嘛。   他挠破头解决不了的难题,人江姑娘卖个菜就解决了。   这可真是天上掉下来的好事啊。   徐镇长喜出望外,大手一挥,把原先给差役队的纠察街边小贩的事儿给撤了。   差役们那叫一个高兴啊,可算再也不用干吃力不讨好还倒赔钱的苦差了,顿时个个浑身有劲,练武就比平时积极了。   以至于于成下午到了队里,被队员们的热情给弄蒙了。以往一个个垂头丧气,恨不得活动一下手脚都要偷一刻钟懒的众队员,今日不用他训,跑校场的跑校场,练拳脚的练拳脚,射箭的射箭,一个比一个主动,一个比一个勤快。   这是怎么了?都吃错药了?于成随手拉住张超,询问。   张超把徐镇长免了大家苦差事的事情以及原因一说,顺便拍了不少江岁安的马屁。   这小子还没吃够土豆粉,可不惦记着讨好江岁安。   于成也是惊讶无比。   他之前怕江岁安累着,还拦着她让她歇歇,何苦弄大棚种菜那么辛苦。   是江岁安坚持要种,两人还不大不小的吵过一架,最后床尾和好了。   打死于成也想不到,江岁安就卖个菜,怎么还卖得差役们勤快习武起来了。   别说他没想到,江岁安自己也没想到。   晚上于成回家,把镇子上发生的事情给她一说,江岁安的讶异不比于成少。   “我就想着卖个萝卜而已。”江岁安喃喃自语。   对啊,她初衷就是想培育个春不老卖掉,后来大棚盖起来,她觉得单种萝卜有点浪费,就把其他蔬菜也种上了。   再后来,她觉得自己去坊市卖萝卜卖蔬菜太麻烦,又看到街边小贩泛滥,讨生活不易,就想着借他们的力。   没承想这一连串的事儿下来,无心插柳柳成荫,她的萝卜和蔬菜不愁卖,卖菜小贩能赚到钱不愁生活,连带着其他小贩跟着人群乖乖进了坊市,好好做生意的都能养家糊口了,更连带着差役们省下大笔人力,能有空好好习武,锻炼本事了。   这可真是、可真是,江岁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这可真是什么。   只能说,对东风镇来说,这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啊。   当然,对她来说,这也是一件大好事啊。   赚钱这一项自不必说,反正土地家里有现成的,大棚已经盖好了,不用白不用,虽然每日费些柴火钱,可是最近农闲,卖柴火的人多得很,价钱比年前便宜了许多,对江岁安来说,根本不算负担。   至于人力,钱小花和钱小草都是勤快孩子,要是叫她们闲着,她们还不乐意呢。江岁安是正月里闲怕了,不动弹反而不舒服。   更可喜的是这一连串的好事下来,她的功德蹭蹭涨。   早上看着灵泉口已经露出了五尺见方的地,晚上临睡前,江岁安神识进去一看,已经是十尺见方了,而且还在不停扩大,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   灵泉水的效用,白天她已经领教过了,原以为五天种一批新蔬菜很勉强,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问题。   露出来的这些空地,江岁安可舍不得它们空着,赶紧在空地上种下各式蔬菜种子。   这些是要培育新蔬菜用的,而不是拿出去卖的。   江岁安看看空间,要是照这个速度,空间雾气全散去,灵泉水恢复巅峰时期,指日可待。   那么救吴年,也就有希望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艰难抉择   江岁安这厢因为灵泉水逐渐恢复而高兴,隔壁的吴大娘悄声哭成了泪人。   今日傍晚,她好不容易抽了个空儿出去,摸到小巷子里,找到那两个凶恶之人。   她原想像之前几天那般随意说些糊弄过去,没成想那两个人中一直不爱说话的矮个儿,忽然发难。   “镇上今日大火的新鲜蔬菜,便是那姓江的女人弄出来的,你一直住在她家里,为何这事从没跟我们说起”   吴大娘心里一慌,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不知,她从不、从不让我去后院。”   矮个儿冷笑:“她不让你去你便不去那我们的话你就敢不听我看你这个老太婆就是故意欺骗我们。”   “我没有,军爷我真没有啊。”   吴大娘慌乱地摇头摆手,怎么敢承认。   高个子一听她喊“军爷”,登时脸色一变。   一把拎起吴大娘,怒气冲冲质问:“你如何得知我们的身份谁同你说得”   吴大娘吓得浑身打颤。   “没有,没有,没人同我说,我是看你们衣裳下头有盔甲,我不该看,我错了,您放过我一次,老身今年六十了,没几年好活头了,您放我一次吧。”   高个儿见矮个儿的衣裳下摆揣得不严,露出一点盔甲的银光,又看看吴大娘吓得满头是汗,知道她所言非虚,冷哼一声松开手。   那矮个儿却没有就此罢休,面色阴狠地对高个儿道:“这老太婆又爱说谎,又识破了咱们的身份,要不要......”他做了个砍头的手势。   完了,他们要杀人灭口。吴大娘瘫倒在地,连爬走的力气都没有。   高个儿看了眼失神的吴大娘,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且让这老太婆将功赎罪。”   矮个儿面有不满,但是出来的时候,大人钦点了高个儿做主,矮个儿也不敢反驳,只好问怎么个将功赎罪的法子。   高个儿拎起吴大娘,连恐带喝。   “呔,你这老太婆心眼子忒多,真是招人恨的老东西。明儿爷们剁了你女儿一根手指头,看你还老实不老实。”   吴大娘一听这凶恶的人要剁女儿的手指,苦苦哀求,涕泪交加。   “是我的错啊,我晓得错了,你别剁我女儿的手指,不管你们叫我做什么,我都好好去做,别剁我女儿的手指啊。”   “好,这话是你自己说的,爷给你个机会。”   高个儿拿出一个纸包。   “这里头是一包毒药,只要洒进地里,寸草不生。你把这药撒在那姓江女人的后院里,务必叫她的蔬菜死光光。”   “若是你再失败,就等着给你女儿收尸吧!”   吴大娘看着高个儿手里的药包,脸上的皱纹团在一起,每一道里都是愁苦。   江姑娘救了她外孙,许她在家里照顾吴年,活儿少之又少,还给发铜钱。吴大娘心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去害江姑娘。   可她要是不去,这两人就要杀她的女儿。   女儿与外孙,亲情与恩情,吴大娘五内俱焚,捂着心口喘不上气。   矮个儿只当吴大娘装模作样,上去就是一脚,将老大娘踹得滚了两滚。   “装什么死,你要是死了正好,我们回去剁了你女儿,叫你们母女两个黄泉路上做个伴,一起投胎去。”   吴大娘听见这话,强撑着身子,虚弱地点头。   “我,药,我去地里放药。”   “这还差不多,早答应不就好了,我看你这老太婆就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矮个儿从高个儿手上接过药包,扔在吴大娘面前。   “滚。”   吴大娘艰难爬起身,捡起地上的药包,跌跌撞撞向外走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外之后,矮个儿才不赞同地说道:“张大哥,那老太婆一看就不是真心为我们做事,干嘛还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机会。”   “要我说,直接把她剁了,扔到姓江的女人家里去,再去吓唬吓唬,不信那江岁安不听话,乖乖为咱们大人所用。”   高个儿看了自得意满的矮个儿一样,语气不屑。   “你能不能动动脑子大人说了,这东风镇之前叫徐镇长管着,虽然太太平平,但是日子并不好过。自那姓江的女人弄了个什么土豆之后,才叫镇长借那东风,一下子发达起来。那姓江的女人是个有大本事的,身边还有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于教头,别说咱们两个,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也未必是他对手。”   矮个儿不服气地嚷嚷:“那就任由那老太婆骗我们我看她根本就是倒戈了,听那姓江女人的话去了。”   高个儿想到了自己家中六十岁的老母亲,若是此时他没有跟着大人千里奔波,本应该在家侍奉老母亲的啊。   可军令就是军令,若是违背大人,别说尽孝了,怕是他和母亲都得死。   高个儿收起心头的杂念,对矮个儿道:“你别叽叽歪歪了,我不是说了,给那老太婆最后一次机会,她若是办不成,我亲手送她上路。”   矮个儿闭上嘴,心中却不信高个儿的话。   哼,这次要是不成,那他就自己去找大人,免得张平连累。   不说这二人如何如何心思各异,且说吴大娘揣着毒药包,满心痛苦,惴惴不安地回到江家。   好在江岁安已经歇下了,于成也只是和她点头打了个招呼,并未询问吴大娘的去处。   吴大娘回到吴年房里,吴年已经睡着了,吴大娘在外间榻上和衣而卧,在黑暗中默默淌眼泪。   怀里的毒药明明没有什么温度,可吴大娘这心却像被火烤。   她哆哆嗦嗦坐起来,拿出毒药,想吃下去一了百了。   里间榻上的吴年模模糊糊地喊了声“姥姥”,让吴大娘瞬间神志清醒。   她不能死啊,起码现在不能死,外孙没几日好活了,她不能叫外孙临死前还要哭她这个没用的老太婆啊。   吴大娘重新躺下,黑暗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亲情与恩情,她最终还是选择了亲情。   隔日,江岁安早早地起了,一醒来就先进了空间。   她惊喜的发现,空间的雾气又散去了不少,已经是一亩地的大小了。   而且灵泉水的效力也增强了,空间里种植的蔬菜种子,昨儿灵泉水浇下去后,种子发芽。今儿灵泉水浇下去,蔬菜直接成熟。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死是活   不知道灵泉在空间外的效果如何。   江岁安离开空间,到后面的大棚菜地。   她原以为自己是最早到菜地的,没想到在大棚里看见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吴大娘”江岁安惊讶。   吴大娘连忙把手里的药包藏在身后,可是一脸的慌张仍旧出卖了她。   江岁安看看地里的油菜,油菜上头有一层白色的粉末,正在一点一点腐蚀油菜叶子。   “吴大娘,你下毒”   “江姑娘,你听我说。”   吴大娘上前想辩解,江岁安连忙后退,拉开跟吴大娘之间的距离。   “我、我不是......”   吴大娘停下脚步,脸色灰拜地道:“我是被逼得。”   她不敢看江岁安的脸色,一口气把那两个军爷如何如何找上她,如何如何用女儿的性命逼她接近江岁安,如何如何逼她下毒的事情讲出来。   江岁安听完一愣,仔细观察吴大娘。   见吴大娘并不像是说谎的样子,江岁安更加迷惑。   谁跟她那么大仇,甚至不惜威胁一个无辜老妇人来对付她   可江岁安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谁跟自己有这般深仇大恨。   她没有理吴大娘,转身奔回前院。   于成正烧早饭,一看江岁安脚步匆匆,脸色也不对,立马走过来。   “娘子怎么了”   江岁安看见于成,这才觉得心定了定,当下把吴大娘和她所说的事情,转述给了于成。   “你有没有沾到那毒”   “没有。”   江岁安摇头,于成不放心,仍旧上上下下把江岁安检查了一遍,见她真没有沾到毒粉,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他也很不解,谁跟江岁安能有这么大仇。   于成让江岁安在前院,自己去后院找了吴大娘。   片刻后,于成脸色难看地回来。   “我知道这事是谁做的。”   江岁安忙问是谁,于成指指城外的方向。   “你是说京都那边来的人”江岁安皱眉:“不是说他们还没到吗”   “听吴大娘的描述,那两人的着装打扮和口音,和原来的京都禁卫军十分相似,十有八九是刘大人派来的前哨。”   江岁安不解:“那为何要打听我的事情”   “恐怕不止是你,徐镇长身边应该也有伪装起来的探子。”   这事太大,已经不是于成和江岁安两个人能解决的了。   于成当机立断,找了绳子捆了吴大娘,去找徐镇长。   吴大娘又羞又愧又怕,两股战战几乎迈不动步子,于成只好套了毛驴来,把人放上去。   钱小花和钱小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是看到江岁安和于成两人一脸凝重,两个孩子也知道发生了大事,乖乖呆在灶房。   等于成带着吴大娘走了,钱小草才问江岁安发生了什么。   江岁安斟酌了一下,还是把吴大娘受人逼迫,监视她们,给田地下毒的事情,告诉了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   钱小花岁数足够大,钱小草也需要体会一下人间险恶,所以江岁安没有瞒着两人。   钱小花听完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钱小草则是有些气愤:“吴大娘怎么能干这种事,江姐姐好心救了吴年,好心收留她,这些好心,难道就不能换吴大娘的一点真心吗”   “吴大娘也是被逼得。”钱小花忍不住又叹气。   钱小草却不赞同她姐姐的话。   “被逼的不会跟我们说吗这么多天了,咱们一个屋里处着,没见她说过一句。”   “嘘,你小点声,别叫吴年听见。”   钱小花赶紧劝妹妹,怕她嚷嚷起来,让吴年听见了,怕是连这最后几天也熬不下去了。   江岁安让钱小花和钱小草两人好好照顾吴年,她自己则是去了后头的地里。   发生这么大的事,她心里当然不太平,可心里再不太平,手里的活儿还是要做,该试灵泉水还是要试。   她检查了下四个大棚,只有油菜的大棚里被吴大娘洒了毒粉,而且洒得不多,可能是因为她今日起得比以往早,来大棚也早,吴大娘没来得及动手脚。   江岁安仔细看看了被洒了毒粉的半拢油菜,油菜们叶子干枯,挖出来的根部发黑,还流着黑水,发出一股古怪又难闻的味道。   倒是正好可以拿来试试灵泉水,看看能不能解毒。   想到就做,江岁安取来一个平时浇水的桶,往里注入了半桶灵泉水,再将灵泉水均匀地浇灌在油菜上。   油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枯黄迅速转为了油绿,就连根子烂掉的那一株,也恢复了生机。   太好了,灵泉水有解毒的能力了。   那么催植物生长呢江岁安又放了一桶灵泉水,浇在了其他油菜上。   片刻之后,油菜们长了老大一节,棵棵精神抖擞,有几棵甚至开出了花。   江岁安惊喜,果然,灵泉空间涨大了多少,灵泉水的效用就增加多少。   看样子,这批菜不用五天,江岁安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她觉得最早明天,最晚后天,这批菜就能收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江岁安干劲十足,给每个大棚都浇了水,忙到晌午才回前院。   前院里,钱小花和钱小草两姐妹都窝在灶房里编筐子,这些筐子都是要给江岁安装菜用的。   江岁安看了看吴年的房间,问姐妹两吴年的药吃了吗,饭吃了没。   前两日,江千远已不再给吴年针灸,只开了止疼的药,叫一天熬两盅给吴年喝。   江岁安问他喝药要不要忌口,江千远摇摇头。   “他要是想吃点什么,就给他吃吧。”   江岁安自然明白江千远这话背后的意思,也尽量好吃好喝地弄给吴年吃。   钱小花停下手上的动作,告诉江岁安,她给吴年做了鸡蛋羹,他吃了,药也吃了。   “江姐姐,他问我,问我他姥姥去哪了。”钱小花犹豫地说道:“我撒了谎,说吴大娘去买菜了。”   “你做得对。”   钱小草压低声音问道:“他要是晚上还问他姥姥去哪了怎么办”   总不能说晚上也去买菜了吧。   “你们两个看着家,我出去一趟。”   江岁安想着于成把人带走一早上了,是死是活,也该有个准信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事儿太大   离开家,江岁安直奔徐镇长家。   走到半道才想起来,万一于成没在徐镇长家,而是在差役队呢   她赶紧改道,往镇上的宗祠而去。   这一去一改,耽搁了有大半个时辰,为了减少点时间,江岁安选择从坊市中穿过去。   还没进坊市,远远的,就听到泥土夯的围墙里净是人声鼎沸。   一进坊市,热闹扑面而来,前几日还空空荡荡的坊市,这会儿全是人,几乎人人手里都提着点绿色,油菜、菘菜、韭菜等等,还有江岁安最近的得意之作春不老萝卜。   人多,就会越来越多,人都是爱扎堆的,扎堆的人气足,街两边没卖蔬菜的小摊贩们扯着嗓子吆喝,更把这十足的人气堆到了十二分。   江岁安看见老百姓喜欢她的菜,自然也很是高兴,就连匆匆的脚步,也不由得放慢了一些。   尤其是从几个相熟的商贩面前走过,她特意竖着耳朵,听他们吆喝报价。   “十文钱一斤的好菘菜,新鲜嫩绿,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好油菜哪里有,各位大婶来我张三这儿瞅一瞅,你瞅一瞅,不吃亏,十文一斤,一斤十文。”   “萝卜嘞,吃萝卜嘞,小人参的大萝卜补得很嘞。”   有那眼尖的,一下子瞅见了江岁安,那叫一个激动啊,挥舞着双手,恨不得蹦到天上去。   “江姑娘,江姑娘,这里,看我这里。”   江岁安被吸引过去,定睛一看,是那日卖糖画的中年人,手舞足蹈的,颇为滑稽。   她忍着笑,走过去,询问他有何事。   中年人迫不及待地询问,能不能早些拿蔬菜。   “江姑娘你看,我这摊上的菜,基本已经快没了,啊不不不,今晚闭市前一定会没得,你看能不能早些拿下一批蔬菜,我这儿急等着卖呢。”   江岁安注意到,中年人的菜摊确实比其他菜摊卖出去的菜要多。   她不由得好奇:“大叔,你怎么卖的这般快”   中年人也不瞒着江岁安,一来是他正指望江岁安给供菜呢,二来是他知道江岁安不会到坊市上卖菜,跟他没冲突。   “我是靠这个,你看。”中年人背着人,拿出一个碗,碗里装着手指长的小糖画。   这卖菜跟糖画有什么关系   没等江岁安再问,就有个老太太过来买菜,中年人忙招呼过去。   “要两斤油菜,没问题,您拿好,还有这个,您带回去给您小孙子玩。”   说着,中年人便递上一个小糖画。   那买菜的老太太喜出望外,一叠声地感谢,还说明儿带亲友也过来买菜。   目睹了全程的江岁安恍然大悟,敢情这小糖画是拿来送人情的。   想来也是,一个手指丁点大的小糖画,一文铜钱,啊不,半文铜钱也不值,而且这糖画瞧着是融了又吹的,等于卖糖画的中年人,把原先没人要的糖画拿来做人情,让人家更喜欢到他的摊子上来买菜。   这中年人挺会做生意的。   江岁安干脆跟他说了,后天早上去拿菜。   中年人欢天喜地地应了,连连感谢江岁安。   “不必客气,记得带够钱结账就行。”   中年人感谢的声音一顿,而后应声称是。   江岁安才不管他心里怎么想的,跟中年人说完后,她又去了其他摊子,跟其他摊主也说了。   中年人看着江岁安去别的摊子上也转了一圈,脸色不由得有些失望。   哎,他要是能抢先拿到最新鲜的蔬菜,准保比别家卖的更快,老顾客也更多。   可江岁安才不想中年人一家独大呢,她更希望大家卖得差不多。   不患寡,而患不均嘛。   好在跟众人说一声,也就一句话的事儿,不耽误多少辰光。有商贩热情地要请江岁安吃席面,江岁安以有要是在身为借口拒绝了。   穿过坊市,江岁安直奔宗祠。   上次于成被韩家冤枉,就是在宗祠审案子,所以宗祠如今就相当于东风镇的衙门,差役队的小校场就设在宗祠的后头。   走了大半个时辰的路,江岁安却滴汗未出,整个人神清气爽,这也是灵泉空间提升给她带来的好处之一。   走到宗祠门口的时候,江岁安被人拦了下来。   拦她的不是别人,是张超。   张超见着她,那张挺俊的脸笑得跟菊花开了似的。   “嫂子好,嫂子今儿有空出来啊嫂子我可想死你家的土豆粉了,啥时候能上你家吃土豆粉哪”   江岁安觉得张超热情得有些过了头,谨慎地回答道:“改天吧。于成在里头吗”   张超点头:“在呢在呢,嫂子,我的好嫂子哟,别改天了,我瞅着今儿天气好,阳光白花花的,特别适合吃上一大碗土豆粉,走走走,上你家吃土豆粉去。”   江岁安眯起眼。   她问于成在不在,张超回答在,却既不请她进去见于成,也不叫于成出来见她,急吼吼地要把她送回家。   这里头要是没古怪,她江岁安跟张超姓。   “超儿,你实话给我说,里头到底发生啥事了。”   张超一脸为难:“嫂子你就别问了,我不能说。”   “你要是不说,以后都别想吃土豆粉。”   “哎,别别别啊。”   张超一听,顿时急了,他生平无所好,就好这一口土豆粉,别人家做出来的土豆粉,就是没有江岁安家做出来的好吃,叫他以后再吃不到土豆粉,等于叫一个酒鬼以后再也不许碰酒一样,难受死个人了嘛。   “那你说不说”江岁安好整以暇地问张超。   张超看看左右两个差役,两个同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   他苦着脸道:“嫂子我真不能说啊。”   “行吧,以后别来我家要土豆粉吃。”江岁安转身欲走。   张超一个箭步蹿到江岁安面前,抱着双手告饶。   “嫂子,嫂子你听我说,实在是,实在是里头的事太可怕,不好叫你们女人家看去。”   闻言,江岁安冷笑:“我什么没见过从前大灾荒的时候,我连人吃人的事都见过。来了镇上之后,李月儿的事儿我可是亲身经历过,还有什么能吓到我你要是不说就让开,我好回去把家里那一锅土豆粉拿去喂猪。” 第一百四十九章 让人失望   张超知道江岁安不好糊弄,只好讨饶,   “嫂子你稍等等我,我进去通报一声总成吧。”   江岁安不置可否,让张超快去。   片刻后,张超出来,殷勤地把江岁安领进去。   江岁安原以为会看见多吓人的事情,进去后看到的却是吴大娘跪在地上,徐镇长端坐在案桌后,于成站立在一旁。   气氛凝滞,徐镇长的神色很难看,吴大娘两眼无神,脸色发白。   看到江岁安,徐镇长微微点头。   徐镇长知道,刘大人是冲着他,冲着东风镇来的,江岁安是受了牵连的苦主。   所以刚才张超进来禀报的时候,徐镇长才答应放人进来。   而且他觉得江岁安的注意多,兴许能审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吴老太,我再问你一遍,那两人除了叫你监视江姑娘,给她的地里下毒,还要你做什么,快给我从实招来!”   吴大娘被徐镇长的怒吼吓得浑身打颤,江岁安注意到,她的手指弯得不正常,地上有丝丝暗红色的血迹,因为青砖石年代老旧,颜色深得很,若是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镇长,老身、老身知道的,都、都招了。”   吴大娘声音虚弱,哀哀地看着徐镇长。   “是他们,他们拿我女儿的命,逼我、逼我做这些事,我只知道这些事,不做,我女儿的命、命就没了,其他的,我真得不知道啊。”   吴大娘老泪纵横,涕泪交加,看起来无比可怜。   徐镇长却不为所动,冷笑训斥。   “好一句被逼得,被逼的就可以对帮着恶人对付恩人一句被逼的就能把做过的事情给赖掉吗江姑娘救你孙儿,待你不薄,可你呢你替恶人给她家里下毒,吴老太,就因为江姑娘是救你帮你,不是逼你,你就可以对不起她吗”   徐镇长的话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问得吴大娘连哭也不敢哭。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江岁安看着吴大娘可怜兮兮的样子,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有快意、有同情、有不屑,种种滋味夹杂在一起,令人百感交集。   “老身知错了,知错了,江姑娘,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大恩大德啊,都是我没用,是我没用啊。”   吴大娘匍匐在地,不住磕头,深深忏悔。   徐镇长和于成都看向江岁安,江岁安收敛了神情,并不看吴大娘,而是对徐镇长道:“镇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徐镇长点头,示意江岁安和他去后堂。   于成让差役看着吴大娘,也和徐、江二人转入后堂。   “江姑娘可是对那吴老太有所不忍”徐镇长斟酌着道:“倒也不一定叫她死,但是人肯定不能放走。”   他以为江岁安是被吴大娘的忏悔打动了,而且女人心肠软,江岁安想替吴大娘求情的。   谁知江岁安却摇头道:“徐镇长,我并不是要替吴大娘说情。”   “那姑娘的意思是”   “我觉得我们可以利用吴大娘。”   “姑娘请说。”徐镇长迫不及待地道。   “吴大娘不过是被刘大人的前哨逼着做事,知道的事情不多。可那两个前哨不一样,他们是刘大人的手下,而且既然能得到刘大人的信任提前来镇上,想必是亲信。我们何不利用吴大娘,将那两个前哨抓住,审问他们。他们知道的事情,一定比吴大娘多得多。”   “此计甚妙。”徐镇长高兴抚掌。   一旁的于成思索了下,开口道:“徐镇长,一旦把那两个前哨抓来,刘大人那边想必很快就会知道,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才是。”   做好准备是什么准备打仗的准备吗江岁安看向于成。   于成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证实了江岁安的想法。   江岁安的心有些沉,她在想,要不要提前把钱小花和钱小草姐妹,以及齐老先生和雷风送出镇子。   徐镇长和于成想到一起去了,沉声道:“于成,你即刻带人加固城墙,将咱们之前备好的新弓弩都装备上,后招的这些差役也让他们守城去,这一战,免不了了。”说完,他转向江岁安,深深行了一礼。   “江姑娘,还要劳烦你说服吴大娘,替我们引那两个前哨来。”   吴大娘有愧于江岁安,这事由她开口要容易的多。   江岁安侧身避开,只受了徐正镇长半礼。   “镇长放心,我也是镇上的一份子,自然义不容辞。”   于成领了徐镇长的命令,离开前,他频频望向江岁安。   江岁安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别担心。   她走出后堂,看到堂中跪着的吴大娘面色更加惨白,有昏厥的迹象。   江岁安征得了徐镇长的同意,让差役把吴大娘搬到耳房,趁机背着人放了点灵泉水在指尖,然后,她借着给吴大娘按人中的功夫,让吴大娘喝了点灵泉水。   灵泉水的效用已经今非昔比,很快,吴大娘就恢复了神志。   江岁安屏退差役,坐在床沿,静静地看着吴大娘。   吴大娘本以为自己犯下大错,江岁安肯定很生气,打骂都是轻的,可江岁安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看着她。   吴大娘觉得,江岁安洞察一切的目光和饱含深意的沉默,比刚才夹手指的酷刑还让她难受。   她又哭又求了好一会儿,江岁安终于开了口。   “大娘,吴年的伤有救了。”   吴大娘又惊又喜,停下了哭求。因为停得太猛,甚至打了好几个嗝。   “真、真得吗我的小外孙还有救”   “我寻了一味方子,专治内伤,江大夫也看过了,方子没问题。”   其实江岁安哪有什么方子,更没让江千远看过,她唯一能救吴年的手段,就是恢复全盛的灵泉水。   照着目前功德增长的速度看,在吴年死于严重内伤之前,灵泉水是能恢复全盛的。而且江岁安一直有悄悄给吴年喂灵泉水,虽然效果不能一下子起死回生,但是慢慢滋养到现在,吴年的寿命说不定远超过江千远当时判下的一个月了。   所以,江岁安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救吴年。   “可是大娘,您这样对我,我真得很失望。”   后面的话,江岁安没说。   可吴大娘懂,她眼里惊喜的光芒,一下子黯淡成了灰。 第一百五十章 扑朔迷离   吴大娘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江岁安的阻拦,跪在她面前。   “江姑娘,我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帮着那两个恶人害你,我就是舍了这条老命,也对不起你啊。”   “都是我的错,我该死啊,我忘恩负义不是个东西啊,要是死了能消你的一点失望,我就是当场撞死在这儿也绝不怕的。”   “江姑娘,吴年是无辜的,我做的事他一样也不知道,我也没脸见他。他还小,你发发慈悲救救他。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吴大娘虽然是普通老人家,没有齐老先生那么有见识,但是好歹活到了这个岁数,自然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饭。   她也知道,自己有大错在先,徐镇长就是杀了她,也是她活该。江岁安就是死也不原谅她,也是她活该。   可是她活该,吴年那么小,他什么也没做错。她的女儿,也什么都没做错啊。   吴大娘头磕在地上,一声一声实实在在,真心悔过,哪怕把头磕破也在所不惜啊。   江岁安虽然性子冷淡了些,但并不是冷血无情之人,见状,自己的目的也达到了,她用了点力气,拉起了吴大娘。   “大娘,咱们也在一块处了些日子,我知道你并不是那起子黑了心肝的人,你的女儿被胁迫,你这么做,的确情有可原。”   “我可以帮吴年,但是大娘你也要帮我一个忙。”   吴大娘点头如捣蒜。   “我要你跟那两人联系,帮助于成抓住他们。”   “徐镇长会好好审问他们,只要问出话来,最好的是能问出你家女儿在哪,这样你的女儿和吴年就都能得救了。”   最后一句,江岁安说得有些心虚。   徐镇长惦记的是从前哨口中打听出刘大人那边的情况,并不在意吴大娘女儿的事。   江岁安这一说,也只是安抚吴大娘,让她能安心点,好带着于成他们抓住前哨。   吴大娘却当了真,或者说,她宁愿把这个可能当真,一叠声地答应下来。   “江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帮助于教头抓住那两个前哨。”   “请你、请你跟于教头说说,找一找我女儿的下落,麻烦你千万救救吴年。”   江岁安点点头。   “大娘,你最快什么时候能联络上那两人”   吴大娘擦干眼泪,使劲想了下。   “他们说让我给你的菜地里下毒,事情完成后通知他们。”   江岁安追问:“寻常的时候你怎么联系他们”   “早上或者下午在那个房子门上画一个十字符号,晚上再去,他们就在里面了。”   事不宜迟,江岁安立刻让吴大娘去画标记。   在吴大娘离开前,江岁安特意弄了灵泉水,替吴大娘梳洗一下,整理好衣裳。   吴大娘满脑子都是各种事儿,直到站在巷子里的小屋前,她才发现,自己受了刑的手不是什么时候,已经能动弹自如了。   她心里的事太多,来不及想为什么,和平常一样,老老实实在门上画了个十字,然后离开,往江岁安家去了。   躲在暗处的张超悄悄问身边的于成:“教头,咱们现在是等在这儿,还是派个人跟着那老太婆”   “等在这儿。”   即便有人跟踪吴大娘,顶多是为了确认吴大娘的行踪,要是想杀吴大娘,早就动手了。只要吴大娘按照江岁安的吩咐回去,那两个前哨就会放下戒心。   等他们晚上一起来小屋,才好抓人。   张超当然不会违背于成,于是他们都静静地伏在暗处等待。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在吴大娘画了符号半个时辰之后,就有人到巷子口探头探脑地张望。   而且是个女人,一个有些年纪的大婶。   若是江岁安在这儿,一定会恨吃惊。   因为来的人,竟然是孙丽娘。   于成认识孙丽娘,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他和徐镇长,以及江岁安猜测威胁吴大娘的是刘大人那边的人,怎么会是孙丽娘   毒蛤蟆帮着李大小姐害死了韩大夫,徐镇长到李家问责,孙丽娘和毒蛤蟆逃走,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肯定逃出了东风镇,躲得远远的。   万万没想到,孙丽娘竟然还留在镇子上,而且看样子,还参与了威胁吴大娘的事。   难道说,威胁吴大娘的是毒蛤蟆   于成立马否决了这个可能,吴大娘说了来人是军爷,毒蛤蟆可是江湖人士,从未从过军,不可能是他。   于成越发觉得,威胁吴大娘的那股势力不简单,也愈发想要将那两个前哨拿下。   眼下的情形,孙丽娘显然是替那两个前哨探听情况的,若是抓了那两个前哨,孙丽娘也绝不能放过,否则她会给两个前哨背后的人放消息。   但若是现在抓住孙丽娘,肯定会惊动那两个前哨,万一他们察觉不对,晚上不出现,就更糟糕了。   应该怎么办   于成心念电转。   孙丽娘探听了情况之后,脸上神情一松,抬脚离开。   “张超你远远跟着她,且不可叫她发现,但也不能跟丢了他,切记切记。”   张超得令而去,于成却不敢松气。   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孙丽娘来这儿,毒蛤蟆在哪他们为何不离开东风镇,要冒着被抓的危险留下来他们帮助的人到底是谁是李家家主,还是那个只见过信,没见过真人的刘大人   于成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这其中牵扯的阴谋之深,远不止表面上看起来这么简单。   除此以外,于成还担心张超会不会跟丢孙丽娘,更担心孙丽娘背后的毒蛤蟆会不会发现张超。   无论是张超跟丢孙丽娘,还是毒蛤蟆发现张超,对他们抓捕那两个前哨,都是一个致命的坏消息。   在于成的等待中,张超终于回来了。   “于教头放心,我已找到孙丽娘的住处,是咱们曾经查抄过,后来一直关门废弃了的那个客栈。”   张超这么一说,于成也想起了客栈的事。   “可有发现毒蛤蟆的踪迹”   “并没有,不过,我倒是发现了另一个人。”   “谁”   “李家的大小姐。” 第一百五十一章 自食其果   李大小姐于成更想不通了,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即便李家搀和在其中,也是李家家主出面,怎么会让李大小姐出面。   于成想不通,他索性让张超带人继续守着,回去找徐镇长。   与其自己一个人钻牛角尖地想,不如跟徐镇长一起商量。   这边于成去找徐镇长了,那边孙丽娘也在向李大小姐复命。   “夫人,那老婆子大约是把事办成了,留了标记在小屋那儿。”   李大小姐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样貌平平似乎与往常没什么分别,但若是仔细看,就能看出李大小姐还是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她的头发,梳得是妇人髻。   孙丽娘见李大小姐不说话,有些着急地道:“夫人,小鱼那孩子一向粘着我,已经四五天没看见我了,她肯定会哭闹。”   李大小姐,更准确的说,是新晋的刘夫人,她嘴角微微弯起,看向孙丽娘,眼中满是快意。   “闹啊打一顿就好了。”   孙丽娘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刘夫人可是敢下毒杀情夫的狠角色,她说得打一顿,可不是寻常人家教训小孩子的打法啊。   一想到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闺女会被毒打,孙丽娘满面苦色,一边磕头一边哀求。   “夫人,您吩咐我办的事我全办了,我家相公也同意帮您和刘大人研制毒药,求求您,您大发慈悲,把我女儿还给我吧。她还小,她什么都不会,离开我她可怎么办啊”   面对孙丽娘苦苦的哀求,刘夫人丝毫不为所动。   “什么我啊我啊的,你配吗”   孙丽娘的身体一抖,脊背塌陷下去,跪得更加服帖。   “奴婢嘴笨,奴婢不会说话,求求夫人,奴婢的女儿需要奴婢照顾啊。”   “照顾”刘夫人白了孙丽娘一眼,不悦地道:“你那女崽子好大的力气,把本夫人的侍从都给掀翻了,要不是服了软筋散,还不晓得要怎么闹腾呢。”   “你放心好了,你那女崽子吃了药可老实呢,出生低贱还有人天天伺候她,美不死她。”   刘夫人的话像一道道鞭子,狠狠抽在孙丽娘的心上。   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叫人那么糟践,哪个当娘的不心疼。她可怜的小鱼,先前吃过最大的苦头,不过是当年在洪水中被冲下河吓得发烧,何曾想如今被人下毒软禁。   孙丽娘当过下人,她知道下人们对一个没人重视、让主人讨厌的小孩子,所谓的天天伺候根本不是好事。遇上心善的,给口吃喝。若是遇上心狠的,饿着渴着两三天不闻不问是常事。   孙丽娘匍匐在刘夫人脚下,又是表忠心又是套交情,希望刘夫人改变心意,让她见小鱼一面。   刘夫人被她缠的翻了,一脚踢过去。   刚好孙丽娘抬头,那一脚正正踢在她的右眼角。踢得孙丽娘右眼周边全肿了,再稍稍偏一点,怕是右边的眼睛都得废了。   “滚!”   刘夫人看也不看受伤的孙丽娘,直接撵人。   孙丽娘捂着右眼,咬着牙,卑微地倒退出去,心中满是对女儿的挂念和对刘夫人的痛恨。她就不该跟着毒蛤蟆,跑去投奔什么刘大人,就该在离开李家后躲得远远的。   其实孙丽娘这是冤枉了毒蛤蟆,以毒蛤蟆的本事,投靠刘大人过上好日子是没问题的。   但坏就坏在,李家居然连聘礼都不要,还给了丰厚的嫁妆,悄悄把正当华年的李大小姐嫁给快五十岁的刘大人做了续弦。   更没想到,李大小姐成了刘夫人后,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在刘大人跟前竟然异常得宠。   刘大人不仅采纳了她给东风镇下毒再进攻的建议,还以她曾在东风镇待得久的理由,把关于东风镇的一些事务交给她。   而孙丽娘又一次地变成了曾经的李大小姐,如今的刘夫人的奴婢。   但也有不同,从前的孙丽娘是下等奴婢,连李大小姐的身边都靠近不得,对李大小姐的恶毒之名只听过没见识过。   而如今,刘夫人为了办事方便,身边除了侍卫,只带了孙丽娘一个奴婢。为了保证忠心,她直接把孙丽娘的女儿小鱼给抓起来,关在只有她知道的地方。   孙丽娘现在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但再后悔也没办法,她只有乖乖替刘夫人办事,才能有见到女儿的那一天。   这边孙丽娘后悔不迭,而于成和徐镇长的讨论也陷入了僵局。   “我就觉得那李家来得怪,说是投奔亲戚,可他们来的时候,前一任的李镇长一家都死绝了,也没见他们给立个坟,没见他们祭奠过。”   “尤其是在过年前后,咱们镇上有些乱的时候,那李家成天派人出来到处晃荡,光差役队撞见的就有好几次,只不过当时我们人手不够,没能派人好好查一查他们都是干嘛的。”   于成有些心虚,过年那几日,他成日在家和江岁安厮混,压根就不想回差役队干活。   “镇长,看样子他们就是在那几天搞了鬼,要不要我们现在过去,把人抓了审问。”   话刚说完,于成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   “不行,若李家真跟刘大人那边有牵连,我们抓了李家家主,势必会惊动那两个前哨。”   “要是我们晚上抓了前哨,再去把李家端了呢”   于成不太赞同徐镇长的提议。   “镇长,以我们的人手和布置,抓那两个前哨肯定没问题。但是之前几次我去李家,发现他家门客众多,其中不乏习武之人,而且护院也多,若是我们和他对上,得把散在周围十里八村的人都招回来,现在已经是下午,要布置太晚了。”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徐镇长有些烦躁,蹦出一句:“要是江姑娘在就好了,她那么聪明,一定知道怎么办。”   于成便道:“我脚程快,回去跟她商量一下,有章程了立马回来。”   好主意啊,于成的轻声功夫那么好,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于是,徐镇长马上让于成回去,问问这个困局,江岁安有没有办法解。 第一百五十二章 突然出现   江岁安听完于成的叙述,没忍住笑了。   于成一脸茫然,问江岁安笑什么。   “我当是什么难题,其实这个局面不难破。”   于成追问为什么。   “从前跟孙丽娘在山上一道的时候,我便发现她这个人没什么主见,所以她出现在小巷子里,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上次韩大夫中毒的事情过后,李大小姐很久没出现,要么是被李家家主禁足了,要么就是被送走了。”   江岁安这个猜测得到了于成的认同,可是,“这跟孙丽娘有什么关系”   “孙丽娘和毒蛤蟆就离开了李家,你们差役队在外头一直找不到人,肯定是有人把毒蛤蟆和孙丽娘藏起来。你看,孙丽娘和李大小姐都消失,如今同时出现,也就是说藏起了孙丽娘和李大小姐的,是同一个人。”   于成灵光一闪,下意识地说道:“是刘大人。”   江岁安也赞同于成的话。   “虽然不知道刘大人为什么既收留了孙丽娘,又收留了李大小姐,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孙丽娘和李大小姐,以及来的那两个前哨,都是替刘大人办事的。”   于成接下去道:“我们既然想知道刘大人对东风镇的打算,就要把连两个前哨、连同孙丽娘和李大小姐都抓回来。”   这一点,江岁安不同意于成的做法。   “都抓回来,惊动太多,容易打草惊蛇,我觉得你们可以抓住那两个前哨和孙丽娘就够了,李大小姐不要动。”   于成不解:“这是为何”   “孙丽娘和李大小姐都投靠了刘大人,孙丽娘却要听命于李大小姐,说明李大小姐在刘大人的心目中比孙丽娘重要的多。那两个前哨和孙丽娘在刘大人那儿应该都是奴,而李大小姐却是主,抓前哨和孙丽娘容易得多,事后也容易控制。”   江岁安的一番话,说得不无道理,于成豁然开朗,趁着四下无人,抱着江岁安又亲又夸。   “岁安你真是太聪明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为夫心悦臣服。”   江岁安闹了个大红脸,伸手狠狠掐了于成的胳膊一下。   “行了行了,你少贫嘴,快去吧,天都要黑了,我把饭给你留在灶上,不管多晚回来也记得吃一点。”   于成心里暖得不行,要不是正事在身,压根不愿意离开江岁安。   送走了一步三回头的于成,江岁安来到吴年屋里。   早在吴大娘去小巷里留讯号的时候,江岁安就赶回家,给吴年又喂了灵泉水。   托了江岁安一直悄悄给他用灵泉水的福,吴年身上狰狞的外伤已经好全了,经过江千远针灸治疗的胳膊腿儿也能动了,如今除了吃喝还在床上,拉撒已经能下地了。   灵泉水增强后,吴年原本瘦得凹下去的脸竟奇迹般地长了些肉。   其实吴年好转这里头,也有江千远的不少功劳,但吴大娘中午听江岁安说她有秘方,能救吴年之后,心理作用之下,她把这些都归功于江岁安的秘方,越发笃定吴年得救了。   她又愧疚又感激,即便是在吴年面前,看到江岁安来,也忍不住激动地站起来。   江岁安见吴大娘似乎又要跪她,赶紧朝着吴年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大娘别同我客气,我是来找你说说晚上的事。”   吴年在床上呆久了,很是无聊,闻言高兴地问:“江姐姐,姥姥,咱们晚上要出去玩吗”   吴大娘下意识地摇头。   “那姥姥晚上干嘛去”   吴大娘一时间想不出借口,江岁安接话道:“明儿地里收菜,需要你姥姥的筐子。”   “对对对,晚上我要编筐子。”吴大娘赶紧道。   吴年颇有些失望地低下头,拿了九连环玩具的钱小草凑过去,带着他玩,吴年这才又高兴起来。   江岁安领了吴大娘出了屋子到隔壁,对她叮嘱了一遍晚上该跟那两个前哨说什么。   吴大娘一字一句重复了好几遍,确保自己一字不差地记下,便又对着江岁安连连道谢。   江岁安被谢得都快麻木了,但是为了安抚吴大娘,她还是挂起笑脸。   “大娘,你的心我明白,咱们客气的话就不多说了。今晚事关重大,一切都看你的了。”   其实江岁安这么说,无非是让吴大娘警醒着点。她相信晚上只要两个前哨去了小屋,于成他们一定能抓着人,吴大娘说话引着他们,也只是为了分散下注意力而已。即便吴大娘被看出端倪,只要引着两个前哨注意她,说错话倒也不太要紧。   可吴大娘不知道,当真以为事情全靠她了,心里愈发紧张,颠来倒去把江岁安交代的话一直念。   她一直念,念着念着天就黑了。   因为太紧张,吴大娘什么也吃不下,江岁安倒了点灵泉水给她喝了,便送她出门。   吴大娘惴惴不安地来到巷子口,紧张害怕,东张西望的样子一如从前。   她没有发现于成和差役队的踪迹,也没有看到两个前哨,心里十分没底,站在巷口,好一阵没有动弹。   隐没在暗处的张超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吴大娘太恐惧,临时撂挑子跑了,那可就糟了。   于成也屏息盯着吴大娘,他一想到吴大娘监视江岁安,还给江岁安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大棚菜下毒,他就没有任何好感,当然也不相信吴大娘。可这个“钓鱼”主意是江岁安提出来的,而且很有可行性,于成也不想因为吴大娘失败。   就在他们紧绷的注目下,吴大娘终于鼓足了勇气,进了巷子,走进了小屋。   就在吴大娘进了小屋后一刻钟的时间,两个普通农民打扮的人走到巷子口停下。   两人似乎是在闲聊,一边说着不着边际的闲话,一边到处看,就连天上飞过一只鸟,地上跑过一只野狗,也让两人的神情咋然紧绷一下。   两人的衣着虽然简朴,可若是细看,就会看到两人的鞋子是上好的官靴,就像大灾害前,那些衙门里的捕快们穿的一样。   而且两人状似聊天,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仅凭这一点,于成就能断定这两人不是普通农民。 第一百五十三章 服毒自尽   虽然判断出来的两人就是刘大人的前哨,于成并没有带人冲出去。   两个前哨在巷子外探头探脑的,显然是在探查周边的情况,若是这时候冲出去,两人肯定分头跑了。   等了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个前哨见四周没什么异常,这才放下心,一前一后地往小屋里走去。   进了屋,高个儿的看见吴大娘,刚要张口,矮个儿就抢先道:“呔,你这老太婆可把事情办好了再办不好,你女儿性命不保!”   吴大娘心里抖了抖,强撑着,按江岁安交代的讲。   “办好了,毒已经下在了地里,一茬油菜都死光了。”   “二位爷能不能让我见见闺女,我外孙快不行了,没几日活头,能不能让他走之前看他娘亲一眼。”   说着说着,吴大娘悲从中来,忍不住抹起眼泪。   高个儿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说起来,那个男孩也是因为他们抓走了他亲娘,才会被丐帮的弄去,生受了那么些罪。   “你外孙的事儿我知道,我会跟上头的大人说说看。”   吴大娘惊喜地抬头,看着高个儿。   那矮个儿一听立马急了,正要出声反对,忽然面色一变。   “不好,外头有动静!”   说完,他立马挟持住吴大娘,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你叫人来的”   话音刚落,张超已经破门而入,三招两式直接拿下了高个儿。   矮个儿见势不对,抓着吴大娘后退几步,抽出袖箭抵在吴大娘脖颈上,怒吼道:“你们再过来我就杀了这老太婆!”   “你杀吧。”于成冷静地道:“她诓骗我娘子,你以为我会在乎她是生是死吗”   矮个儿没料到这回答,不由得愣了一下。   就在他片刻的怔忪间,一枚金钱镖自于成掌心飞出,直奔矮个儿握着袖箭的手。   等矮个儿听到破空之声,已经晚了,那金钱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钉入了他的腕骨,鲜血迸发,痛得他大叫出声。   一个差役趁机把吴大娘拽到一边,其他人一拥而上,把矮个儿拿下。   于成他们占了突袭的优势,整个抓捕过程不到一盏茶时间,除了因为吴大娘被挟持而耽搁了点功夫,其他都很顺利。   就在大家松了口气的时候,被张超抓住的高个儿闷哼一声,倒在了地上。   等张超去探的时候,人已经进气多出气少,眼见是不行了。   “不好,他们下颚里藏有毒药。”   于成立马叫人去卸矮个儿的下巴,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毒已入喉,矮个儿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声,眼神怨毒地盯着于成。   吴大娘推开差役的搀扶,扑倒在高个儿面前,哭求道:“求求你告诉我女儿在哪,求求你。”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高个儿蠕动着灰白的嘴唇,想说点什么。   吴大娘赶紧低头去听,然而等了一会儿,她一点声音都没听到,甚至连先前高个儿费力的喘气声也听不见了。   吴大娘一转头,对上了高个儿死白的脸,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临死也没能瞑目。   吴大娘又急又怕,悲从中来,一口气没上来,也倒在了地上。   张超伸手去探,“还好还好,只是昏了过去。”他大力掐着吴大娘人中,把人弄醒。   吴大娘清醒过来,一直淌眼泪。于成怕她添乱,让一个差役送吴大娘去祠堂。   之所以没送去家里,是因为于成还是不放心吴大娘,怕她万一再受了别的什么利用,还会再骗江岁安。   他可不像亲亲娘子那么善良,愿意原谅吴大娘。   失魂落魄的吴大娘被差役架走了。   张朝看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无奈的问于成该怎么办。   本以为这次把人抓获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可是万万没想到,两人宁愿死也不愿意被抓住。   更重要的是这两人一死,势必会惊动刘大人,会让整个东风镇都陷入被动的局面。   再想探明刘大人那边的情况,几乎不可能。更别说救出吴年的娘。   只怕这两前哨死去的消息一传回去,吴年的娘当场就会没命。   等等,消息传回去于成想起江岁安说过的话,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其他人把这里打扫干净,张超你跟我走。”   张超一头雾水,跟着于成往外走。   “于大哥,咱们去哪儿啊干嘛去”   “你还记得孙丽娘躲藏的地方吗”   张超下午才去过,怎会不记得,立马点头。   “可是于大哥,我没进去,能感觉到那里藏有高手,防范很牢固,要想攻破他们躲藏的地方,把孙丽娘和李大小姐抓起来,光靠你我是不够的,得让咱们所有的兄弟都出动。”   “我们不攻进去。”于成突然道。   “这是为何”张超更加疑惑了。   “那里的护卫,多半是去保护李大小姐的,没有人会在乎孙丽娘,所以咱们两个悄悄潜进去,将孙丽娘劫出来。”   张超惊呆了,下意识的道:“于大哥,那孙丽娘又不是什么美人,不值得我们当采花大盗啊。”   “什么采花大盗,你瞎说什么”于成险些被张超的话气着。   “那、那、那我们为什么要把她劫出来怎么看都是那李大小姐知道的事情多,要劫也应该劫她呀”张超问道。   于成无奈的说:“你刚刚没有留意我说的话那些高手都是派去保护李大小姐的,咱们劫不出她,只有劫孙丽娘。”   “孙丽娘知道的虽然比李大小姐少,但绝对比我们多,我们可以先从她口中撬出一些消息,若是顺利的话,说不定能用她来对付李大小姐和刘大人。”   话已经说得这么透了,张超终于明白过来,朝着于成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于大哥有主意,走,咱们这就去。”   事不宜迟,两个前哨死掉的事情,随时都有可能暴露,所以张超和于成马不停蹄的赶到李大小姐和孙丽娘躲藏的地方。   这是一栋镇上常见的两进四合院,最前面原本是一个卖豆腐的店铺。   黑夜里,店铺静静的关着,似乎里头并没有人。   但张超和于成都不是一般人,这样的伪装骗不了他们。   尤其是于成,他静下心来,神识放出,感觉到店铺的后面有许多长短不一的气息。   其中有一些显然是练武之人,只有两人的气息微弱。一股在院落最深处,而另一股最弱的气息在靠近店铺门口的地方。   不用说,那肯定是孙丽娘。   没想到她跟李大小姐隔得那么远,真是天助他们。 第一百五十四章 抓人招供   于成小声吩咐了张超几句,两人分头靠近豆腐铺子。   深夜的街道十分安静,除了远方偶尔传来夜枭的哭嚎,再无其他动静。   豆腐铺子后头的三进小院里,一名年轻的侍卫忽然竖起了耳朵。   片刻后,他悄悄起身,鬼魅般的身影向着前院奔去。   前院,于成准确地找到孙丽娘住的房间。   如他所料,孙丽娘周围根本没有侍卫看守。   张超一掌劈晕了孙丽娘,将人扛在肩上,和于成一起往外奔。   然而刚出了门,旁边忽然冒出一个人影。   “什么人”   年轻的侍卫看着扛人的张超,警惕的问道。   于成挡在张超前面,他之前已经跟张超说好,若是事有不对,无比带着孙丽娘先逃。   “兄弟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可否行个方便”于成嘴里商量,脚下却摆出攻击的姿态。   那年轻侍卫听到于成的声音,原本欲大喊的动作忽然一顿,仔细看了看于成。   “是你!”   年轻侍卫眼中闪过一抹挣扎,侧身让了让。   “你走吧。”   于成大为意外,他看了看年轻侍卫,并不认识他。   张超也觉得年轻侍卫的言语举动有些奇怪,小声提醒于成可能是陷阱。   见状,年轻侍卫叹了口气,小声说道:“当日你在淤泥滩上放过我一回,今日我放你一回,咱们两清。以后要是再见面,别怪我不客气。”   淤泥滩上于成愣了一下,这才想起发洪水那阵子,他曾经和江岁安探过淤泥滩,遇见了一对古怪的兄妹。   想来这少年便是当日的哥哥,于成稍稍放下心,护着张超往外走。   虽然年轻侍卫说出了他们的渊源,但于成并没有放松警惕,依旧防范着他。   好在年轻侍卫很守诺,直到于成和张超顺利离开,他始终一声不吭没有叫人来,也没有攻击他们。张超和于成带着孙丽娘离开后,他又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   从始至终,后院的侍卫都没有发现年轻侍卫的离开。   原来刘大人派来保护自己夫人的侍卫当中,多是普通侍卫,并没有进化过,所以尽管年轻侍卫在这一帮侍卫中资历不是最长,但是论本事,他却是最大的一个。   年轻侍卫一心出人头地,让妹妹过上好日子,但是自从投到刘大人麾下,他一直得不到重用,这次竟然还和普通侍卫一起派出来保护夫人,让年轻侍卫心里很是憋屈。   所以他之所以放于成走,一来是为了还于成的恩情,二来则是出于对刘大人的不满,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年轻侍卫的不满,刚好成了于成的幸运。   徐镇长前脚得知了两个前哨服毒自尽,正长吁短叹发愁,后脚于成和张超就给他扛了个大礼回来。   徐镇长叫人把孙丽娘弄醒,孙丽娘幽幽醒转,一看到徐镇长和于成,脸都吓白了。   “不、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我已经离开毒蛤蟆了,人是他杀的,你们要找就去找他。”   徐镇长愣了一下,才想起孙丽娘说得是韩大夫的死。   刚好,他借着这个由头先唬她一顿。   “孙丽娘你给我听好,我们调查到了,韩大夫之死也有你的责任,而且你还和毒蛤蟆一起逃走,更是罪不可恕。我告诉你,你要是实话全招了,我还能放你一条生路,要是再抵赖说不知道,来人啊,给我上大刑。”   话音刚落,那边就有差役抬着指枷过来。   孙丽娘一看刑具上那一层一层的暗黑色血迹,吓得“哇”地吐了出来。   徐镇长嫌弃地叫人来打扫,心中觉得孙丽娘真是没用,就连吴大娘也没吓得当场吐啊。   吐完之后的孙丽娘忍不住哭道:“镇长啊,大老爷啊,我、我都是被逼得啊,是那毒蛤蟆,他强迫我跟他在一起,我不愿意,他就下毒害我。镇长啊,你要为我做主啊,我从来没有害过任何人啊。”   孙丽娘一边哭一边躲着刑具,那样子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她说这话也不怕亏心,原来客栈的张春,要不是她害的,也不至于死在监狱里。但话又说回来,那张春死有余辜,不值得同情。   于成从前就不大喜欢孙丽娘,见了她这个样子更加不喜。   不过他没吱声,他怕自己一开口,孙丽娘会借着关系攀咬上来。   然而于成没开口,孙丽娘嚎了一阵之后,还是攀了过来。   “于兄弟,你知道我的,咱们从前在山上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我是个本本分分的老实人,我真得不会害人性命,你帮我说说好话,求求你,帮我说说吧。”   徐镇长看向于成,他是知道孙丽娘和于成以及江岁安关系的,若于成真得开口求情,徐镇长挺为难的。   于成的剑眉拧在一起,不客气地道:“孙婶子,你忘了咱们一起到东风镇之后,你说过的话了吗”   不等孙丽娘狡辩,于成已经竹筒倒豆子,把孙丽娘曾经叫嚷着跟他和江岁安、雷风和齐老先生再无瓜葛,最好以后见面都装作不是认识的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孙丽娘的脸色红一阵白一阵,饶是她脸皮厚,这时候也没脸再求于成帮她说情了。   徐镇长满脸鄙夷,让人给孙丽娘套上刑具。   一波刑下来,孙丽娘痛得鼻涕眼泪一起流,但人却老实了,问什么说什么。   “李大小姐问毒蛤蟆要了毒药,害死了韩大夫。”   “李大小姐嫁给了刘大人,如今是刘夫人了,这次便是她提议,到东风镇查探江姑娘的底细。”   “刘夫人扣了我的女儿,还有吴大娘的女儿,人藏在哪里我不知道。”   “刘大人带着人往东风镇来了,肯定要攻下镇子。”   孙丽娘招供了许多,唯独隐瞒了毒蛤蟆正研制毒药,要给整个东风镇下毒的事情。   她这么做,是因为心中对江岁安、对于成、对徐镇长充满了怨恨,她怕,但也恨,所以她说了许多重要的事,却唯独漏掉了这件最重要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五章 大结局   于成问孙丽娘:“你想不想救出你女儿”   孙丽娘的眼睛一下子雪亮,她盯着于成,满脸不可置信。   “刘夫人身边保护的人多,我们接近不了。要是你能把她骗出来,我们就能审问她,知道你女儿的下落。”   “你肯去救小鱼”孙丽娘哆嗦着嘴唇,问于成。   于成点头。   “只要知道她们在哪,我们就能去救。”   孙丽娘知道于成从不撒谎,闻言连连保证,她一定把刘夫人骗出来。   “我现在就去。”   孙丽娘一刻也等不得。   徐镇长看了眼于成,于成点点头。   “让她走。”   孙丽娘走了几步,忽然停下,转头对徐镇长和于成说:“我刚才忘了一件事。”   她把毒蛤蟆要下毒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忘了!”   徐镇长顾不上跟孙丽娘计较,立马安排人去拦截毒蛤蟆。   于成深深看了孙丽娘一眼,什么都没说。   大约一刻钟后,孙丽娘当真带着刘夫人来到了宗祠。   刘夫人裹得像个大粽子。   “我就知道毒蛤蟆靠不住,哼,你个贱奴,虽然这次我可以偷偷出来帮你,再有下回你看我不把你们夫妻二人的皮扒掉!”   “抓住她!”   于成一声令下,差役们抓住刘夫人,堵嘴的堵嘴,捆人的捆人,瞬间把她制服。   刘夫人比孙丽娘强点,扛过了枷刑,什么也不肯说。   于成用眼神示意张超,张超搬了一块钉板过来。   结实的木板上竖着密密麻麻的钉子,尖端寒光凛凛。   刘夫人吓得惊叫,被张超甩了四个大耳刮子。   孙丽娘壮着胆子,从后头一脚把刘夫人踹在钉板上。   刘夫人躲闪不及,为了保住脸,双手下意识地按在钉板,两手全是血窟窿。   这下她真熬不住了,一五一十地把小鱼的下落交代了。   于成让张超接着审问刘夫人,自己带了十个差役,去刘夫人说得地址,把小鱼和吴大娘的女儿救了出来。   孙丽娘和小鱼、吴大娘和她女儿都被安置在了宗祠里,说是安置,跟软禁一样。   张超从刘夫人的嘴里审问出许多关于刘大人的事,最重要的是他们后日就会到东风镇外的木薯山。   一听木薯山,于成笑了。   别的地方他不熟,木薯山他最熟。   于是,隔天,徐镇长征集了东风镇及附近村庄所有的差役、兵丁、有胆子的壮劳力,组成了一支埋伏队伍,由于成带着,前往木薯山伏击刘大人的队伍。   临行前,于成才把事情告诉江岁安。   江岁安已经送出了第二波蔬菜,两波功德加在一起,灵泉水已经恢复了全盛时期的效用。   她把所有能装水的瓶瓶罐罐葫芦等东西,全装上灵泉水,让于成带着。   于成跟她保证,一定会平安归来。   江岁安忐忑地送走了于成,别说睡觉休息了,整日坐立难安。   唯一做的下去的事情,就是给吴年喂灵泉水。   连续为了一天一夜之后,吴年果然全好了,跟着钱小花,开开心心去找他的娘亲和外婆去了。   就在当天晚上,徐镇长也收到了好消息,刘大人的队伍被于成带人全端了,所有势力都收归东风镇所有。   江岁安盼回了平平安安的于成,两人心情都特别激动,自是一番缠绵。   徐镇长收编了刘大人的兵力后,第一件事就是灭掉了李家。   李家主临死前怎么也想不到,他算来算去,把自己给算死了。   灭了李家后,徐镇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举兵起义。   在于成和江岁安的帮助下,经过两年的混战,曾经的徐镇长,入主长安城,登上了天底下最尊贵的位置。   即位后,他多次想封于成为亲王,都被于成拒绝。   “大哥,这大概是我最后能叫你一声大哥,我志不在权贵,只想跟娘子和我家那混小子隐居乡野,做一个无忧无虑的田舍郎。”   于成和江岁安带着他们的一岁半的儿子于然,以及众多的狗狗、一头黑豹、一头驴子,回到了冬瓜村,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地主。   多年后,朝堂风云变幻,曾经跟随皇上打天下的臣子,暴毙的暴毙、抄家的抄家,除了于成,竟无一人有好下场。   远在冬瓜村的于成听说了,沉默地站在村口。   挺着大肚子的江岁安叫他回家吃饭,这个已过而立的男人立马笑开了颜,依稀有几分当年少年的影子。   “好的娘子。”   全文完。   其实打下大结局这三个字的时候,我很想哭。   但是我没有。   直到打出全文完三个字的时候,我才发现自己湿了眼眶。   这是除了学校的作文以外,我个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本书。   很感谢阿里和书旗这个平台,感谢我的编辑咔咔,给了我这次宝贵的机会。   开文的时候,我其实没有想太多,只是看到史书上“岁大荒”这句话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冲动。   岁大荒,史书上这样简短的一句话背后,是多少人命,是多少悲欢,是多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我妄图用文字去解译,给一个大荒里的女人一个现代化的金手指,给一个村里的少年郎改变世界的本领,看他们在大荒的年代里,演绎一段自己的人生。   只是我高估了自己,以我的浅薄,以我拙劣的抒写,根本无法构造一个完整的世界。   看到自己的不足,很痛苦,认识到而改变不了,很无助。   最后我只能和自己和解,勉强给我笔下的人物一个结局。   我不会放弃写作,更不会放弃写小说,但是下一次,我一定让自己更好,去呈现出我心中的世界。   谢谢看到这里的读者,很抱歉没能给你们最好的阅读体验,没能写出一个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