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美貌使我一无是处》 作者:起跃 文案一:   白家嫡女白池初是出了名的美人儿,奈何名声不好。   白家得势的那些年,白池初在汴京城内所结下的梁子和暧昧过的情郎连她自个儿都数不清。   一朝变动白家落难,白池初遭受了亲人离叛,世人嘲笑后,性子一夜之间变的低调乖巧,为了解救家人,白池初找上了曾经结下过梁子的安王。   灼灼灯火下,安王陈渊看着跟前那张妖艳绝色的面孔问,“本王为何要造反?”   只见对面的人儿散了一头青丝,水汪汪地眼睛望着他讨好地说道,“为了我,可好?”   小剧场:   太子大婚那日,满世界的找人,酩酊大醉后闯了安王府,缠着安王倾诉了对白池初的爱慕,“她就是孤心里的妖精。”太子走后,安王回屋看着软塌上的人儿,头上的发叉凌乱正瞪大了眼睛慌慌地望着他,“我,我不是妖精。” 文案二:   白池初美艳娇娆,但是个蛇蝎美人。   所结下的梁子和暧昧过的情郎连她自个儿都数不清。   一朝变动,白池初落难猛找庇护,整个京城所有门户的大门紧闭,唯有传说中万事不插手的安王开了条门缝儿。   “我会洗心革面做个好人。”白池初一只脚卡进门缝里,再三保证。   “没关系 ,我也不是好人。”安王陈渊牵着她的小手,领她进了门。   后来,陈渊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一点,他篡位了!   PS:女主前期张扬不是个好人,后期伪装软萌心肠歹毒更不是个好人。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宫斗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池初/陈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长得美,你说了算。 ==================== 第1章   汴京正月,寒意正浓,晨霜冻成的霜花如脂粉,在白府外挂起了一层帐子,乍一瞧都冷冽刺骨。   兵部尚书夫人常氏的马车停在白府门前,车帘子一掀开,扑面而来的风霜刮在脸上,就跟刀子割似的,常氏猛打了一个哆嗦,怒火中烧,“你说说,我到底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一位祖宗。”   为了白府那祸害精,竟要寻死觅活。   提起她人,常氏嘴巴不停能说一个昼夜,尤其知道将来要娶这么一个人进她周家,做她的儿媳妇,常氏对她的不满立马上升到恨。   性子张扬不说,还四处招蜂引蝶,除了那张脸,有何可取之处?高门世家的夫人们背地里哪个不是避之不及,如今好了,她周家就成了这倒霉蛋。   纵使常氏将白府大小姐从头到脚贬了个透,可今儿她却不得不来求亲,求白家大小姐能嫁进周家,做她周家的儿媳妇。   全为了她那宝贝儿子。   常氏心口窝闷堵的慌,迟迟不愿挪步。   “夫人想想,等将来人进了门,性子如何还不是看夫人,白家门风本也不差,能有今日,还不是给惯出来的。”常氏身边的嬷嬷一句话说到了常氏的心坎上,常氏胸口的闷气总算散了大半。   常氏看不起白大小姐,但看得起白府。   若单论白家的门第,她是满意,白府的白大人是绣侍统领,官属从一品,她尚书府是从二品,更何况白绣侍如今还是御前红人。   这恐怕也是唯一能让常氏舒心的地方。   外头风霜冻人,常氏再也没犹豫,双脚踏进白府,一张脸就跟变了戏法,瞬间笑脸盈盈。   谁知却碰了个冷锅灶,白夫人不在屋里。   白夫人身边的婢女滢姑姑接待了周夫人,“夫人这会子正在校场,周夫人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   常氏来得急,事先并没递拜帖,自知理亏,态度倒也客气,“怪我来的急,没提前打声招呼。”说完才讶然道,“这冷霜天气,白夫人竟也不怕冻。”   滢姑姑回了句,习惯了,若是不让夫人动,那才叫难受。   滢姑姑那头去校场知会白夫人,这头常氏便打量起了白府。   白府的宅子是家宅,属于白家私物,当年先皇钦赐给白老爷,连房子带地契一并都给了,后来白绣侍上位,皇上又派人翻修了一番,气派自然是气派,包括屋里的摆设也是顶尖的物件,看得出来正得圣宠。   但以常氏来看,屋子里不坐人,少了人气。   白府三世同堂,白老爷早年战死沙场,老一辈的就只剩下了白老夫人,早些年就搬到了西院,自个儿过上了清净日子,从不理府上事务。   白老夫人膝下子嗣不多,只有两个儿子。   小儿子经商,一家住在南院,跟前有一儿一女。   大儿子白承皓是绣侍总管,御前听命,直属皇上亲管,权高位重正值当红,当年娶了将军府的沈氏之后,至今未纳妾,膝下育有两儿一女。   今儿周氏来提亲的,便是白绣侍唯一的女儿白池初。   白府算上白二爷家的姑娘,三代总共就出了两位姑娘,自然金贵的很。   姑娘们上有老夫人护着,下有一群老少爷们儿捧着,说是掉进福兜里也不为过,白二爷跟前的姑娘还好,宠地乖巧本分,偏生白池初是个不经宠的人,恃宠而骄,养出了一身的大小姐脾气。   拿常氏话来说,   ——养废了。   等滢姑顶着风霜到了校场,手脚已经冻僵,冷风一刮,一双腿就跟没穿裤子似地冷飕飕的凉,再看校场里的几人,只着了两件单衣,却已出了一身汗。   白夫人沈氏出身于武将家,自小受门庭熏染,泥坑马背上打滚惯了,一身的英姿飒爽,嫁进白府后,功夫也没落下,滢姑刚走到跟前,就见白夫人手里的长鞭抽向跟前的木桩子,桩头猛地一阵颤抖,带着呼啸声。   “夫人,兵部尚书夫人,周夫人来了。”   白夫人抽回鞭子愣了愣,“她来干什么?”   “奴婢也不清楚。”滢姑答不上来,没见到夫人,常氏半个字都不愿多说。   白夫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白池初。   “那祸害呢?”白夫人边往回赶边问滢姑。   滢姑知道夫人嘴里的‘祸害’是谁,都说家里的娃再如何翻天,也得有个降得住的人,白夫人就是唯一能降住白池初的人。   狠起来手里的鞭子直往上抽。   “前儿皇上赏赐的银线,大小姐让绣娘缝了一件斗篷,听说今日完工,大小姐一早就去守着了。”   白夫人没再问。   论起臭美,这汴京城里恐怕没人能赛过她白池初。   周夫人在屋里喝了好几盏茶,才见到白夫人,周夫人一向怕冷,在尚书府就已经习惯了烤炭火,人一坐下,身子忍不住地就往火堆跟前挨,白府的炭火没有周府的旺,一间屋里就搁了一个火盆,周夫人便坐在火盆跟前屁股生了根,双手烘在炭火上正烤着,门前一道火红身影利落地闪了进来。   “让周夫人久等了。”   常氏赶紧起身,抬头一看眼珠子就定了神,莫不是外头寒霜还在,周夫人还以为自己过错了季节。   见白夫人之前,周夫人想着这天寒地冻,谁不是一身臃肿。   可今儿算是开了眼。   她过的是冬天,白夫人过的却是春天,一身春秋的火红长裙,袖口处镶着黑色皮革,没见其冷,反而精神劲头比她还足,那身段说是个少女也不为过。   出门前,周夫人只想着外头的风霜大,怎么严实怎么裹,哪里还顾什么身段,如今两人站在一起,怎么看都不像同辈,一位身姿高挑纤细,肤白貌美;一位矮小臃肿,面色蜡黄。   周夫人眼皮子颤了颤,心头如卡了一根刺,一时竟忘了开口。   “周夫人快坐。”白夫人招呼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可是小女又冒犯了周姑娘?”白夫人对自己的女儿很有自知之明。   白池初同周府的大姑娘闹过不止一次,今儿这天气能让周夫人突然找上府来,怕不是小事。   “白夫人莫要这么说,你我两家可从未说过红脸话,两家孩子也是一向交好,何来冒犯?”周夫人能活到这个岁数,旁的没有,城府有的是。   今儿就是来提亲,其他什么事都得放下。   “池初这姑娘,我可是打心底眼儿的喜欢,模样好,性子也活跃,如今这般率直的姑娘怕是打着灯笼都难寻。”周夫人实在想不出什么浮藻的词来夸,单这两句违心话,她已说的苦不堪言。   白夫人倒挺意外。   “你说,这日子混的多快,想想当初咱们见面,娃还是抱在怀里,一晃过去,如今孩子个儿都比咱们高了。”周夫人同白夫人扯了几段往事,又捞起了家常。   最后才点破了今日来的目的。   “池初今年满十六了吧,不知有没有许人家?”许没许周夫人心里清楚的很,京城世家哪个像她周家,能有这份勇气。   白夫人适才回来的路上,想过周夫人今日来的目的,但怎么也没想到她是来说亲。   “尚未。”   周夫人还未接下一句,白夫人又说道,“这孩子性子野,我准备多留两年,好生管教。”   周夫人一噎,愣了。   从她打定主意来白府提亲,就没想过自己会被拒绝。   说句不好听的,她尚书府能娶了白池初为大夫人,该高兴的是白家,除了她周家,谁愿意摊上白池初?   周夫人觉得大抵是自己说的不够明白。   “是夫人太过于严苛,我瞧着就挺好,不满夫人说,我今儿来,就是看上池初这丫头了,想让她去我周府做个伴,按理说这亲事应当先让谋人登门打声招呼,可我这性子耐不住,一听犬子心仪你们家池初,心头高兴,自个儿就赶上门来了。”   周夫人这番话说出来诚意十足,滴水不漏。   白夫人却问了一句,“可是贵府大公子?”   周夫人“哎哟”’了一声,说闹了这大半天,我倒是没把话说清楚,周家有三位公子,就大儿子是她跟前的,其他两位公子,皆是庶出。   若是庶子,她今儿断不会来。   “不就是他吗?这孩子老实本分,从小我就教育他,不可以貌取人,看人得看本质,他能看上池初,定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人就是再会伪装,心里一旦有了隔应,几句话下来,也会露出马脚。   不可以貌取人,偏生白池初身上就只有貌。   白夫人眼眸微闪,笑了笑,也跟着夸,“贵府大公子,可是汴京城里难得的才子,相貌随了夫人生的风流倜傥不说,满腹文采在京城颇有名望,前途怕是不可限量。”   周夫人嘴角扬起,还未落下来,白夫人的话锋就转了一个弯,“倘若我家丫头知书达理,这桩亲事今儿也就成了,坏就坏在,那丫头是个野性子,像大公子这样的好苗子实属难得,将来要是被那丫头给耽误了,你我两家岂不都痛心?”   周夫人怕的就是这点。   教化的好就好,不好,就是一颗老鼠屎误一锅饭。   周夫人一时语塞,接不下话。   待反应过来才明白,她今儿算是被人彻彻底底地给拒绝了。周夫人脸色挂不住,一阵尴尬,心底里佩服白夫人的这招实在是高。   错倒不在她白家,是她周家生了犹豫。   周夫人也没了耐性。   这桩亲事不成也行,原本她就没想着成,但话得说明白,既然两家都没有这个意思,往后那祸害精就休要再来勾她儿子。   事情的起因,得从元夕说起。   周大公子心仪白池初,元夕那日约了人出来,人没见到,倒是见到了其他几位世家公子,这一番询问才知,一堆人居然都是来会白池初。   遇上这等荒唐之事,那姑娘本该名声狼藉,受人唾弃才对,可周大公子回去就发了疯,非得要周夫人早些来白府提亲,说什么晚一步就会被别人抢了先。   起初周夫人当是他是着了魔,直到后来,周大公子绝食几日,滴米未进,周夫人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周夫人就一个亲儿子,总不能同他拧到底,让他真饿死了,不得已才来了白家提亲。   周夫人虽说的委婉,但这样的事情说的再委婉,也不是什么体面事。   白夫人的脸色也沉的厉害。   正在这当口,正主儿就到了。   人未至,门口先是一串银铃笑声传了进来,“滢姑,怎么样,好看吗?”声音酥软干净,谁听了心头不得一荡?   周夫人深吸了一口气。   这可不就是个妖精吗。   “给我滚进来!”   白夫人说完,直接去了门口截人。   白夫人这一走,周夫人也只好跟着。   前儿个皇上赏赐的银丝线,一落到白池初手里,便迫不及待地让绣娘绣在她新添的那件银白斗篷上,说银丝线绣在斗篷上能发光。   如今斗篷绣出来,还真如她所说,满地寒霜一衬,白池初周身便裹了一层银辉的光晕,宛如画中仙。   周夫人一看到门口的人,心凉了半截,活了这些年,她就没见过如此美貌之人。   风姿娇娆,容颜绝色,那张脸精美的竟无一处可挑。   周夫人才知,自己那句妖精骂的太早,这活脱脱的现世狐狸精啊,她那儿子单纯如纸,又怎可能逃得出她的手掌心。   周夫人暗自盘算,这儿这事怎么着都得说清楚。   白夫人也明白她意思,瞧了一眼白池初,劈头就质问,“你好好给我交代,元夕那夜,你把人周大公子怎么了?”   白夫人问完,周夫人眼珠子瞬间瞪直了。   哪,哪有人这样教育子女的。   什么叫把她儿子怎么样?她儿子确实是深受其害,可如此一问,她儿子成什么了?   这还不算啥。   白池初刚叫了一声冤枉,白夫人又呵斥道,“你冤枉?你要是没招惹人家,人周大公子能不活了?”   “白,白夫人。”周夫人面色白里透青,为了个女人寻死觅活终究是丑事,白夫人怎能当着孩子的面,口无遮拦地说出来。   白夫人没理她,继续教育孩子。   白池初倒似个无事人,眼睛往周夫人身上一瞟,不咸不淡地说道,“他不活,关我何事?”   周夫人僵住,看着白池初的目光如避毒蛇。   “我要是这般站着,也算招惹,那我无话可说,就当是我招惹了。”   白池初数了一下,那她招惹的岂止是周大公子,宫里的太子,二皇子,墨相家的两兄弟,未知名讳的各路书生......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开新文啦,欢迎捧场。老规矩前六十名留言的宝宝有红包哟!爱你们! 第2章   白池初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姑娘,周夫人往儿个只是听说,今日亲自见识到了这位白大小姐的性子,算是百闻不如一见。   她就没见过如此不知羞的人。   周夫人被气到语结,紧绷的嘴角一阵猛颤之后,冲白夫人丢了句,“今儿是我不该来。”说完气冲冲地跨出了门槛。   脚步走的太快,两条裤管子刮的呼呼直响。   白夫人连唤了两声周夫人,却也没见她追上去挽留。   都快到门口了,周夫人又撞见了白府的三位少爷,白绣侍家的两位公子和白二爷家的大公子。   高大俊朗的三个大小伙子迎面走来,个个衣着利落,神采飞扬,周夫人想起自己的儿子,已经裹在被窝里关了好几日,顿觉胸闷气短。   什么白家没有人气,只不过人气不在火堆跟前。   周夫人今日这亏吃的,就如哑巴吃黄连,只能自个儿吞。   出了白府大门,周夫人一股闷气卸下来,心肝子仿佛都气走了位,“回去告诉那混账东西,白家这门亲,他就是死了也别想。”   **   周夫人一走,白夫人也变了脸。   还真当她是个好脾气,就周家那位半罐子水叮当响的大少爷,也配。   白夫人平日里再如何训斥自己的女儿,也是关起门来自家人的事,岂能容得旁人找上门来侮辱,不以貌取人?那上她家来为何。   谁不知道她女儿除了美貌一无是处。   白夫人回头再瞅向白池初,单看皮囊,鹅脸蛋儿,星眸粉唇,温柔似水,说她美若天仙也不为过,偏偏就......   白夫人心力交瘁,懒得看。   面子和里子反差太大。   “元夕节你还约了谁?”今日来的是周夫人,明日还不知道是哪家夫人。   “忘了。”白池初没骗人,若不是今儿周夫人找上门来,她连周大公子都不会记得,约人的又不是她,她哪记得。   原本也不该成这样。   要怪就怪元夕那日,她那条绣金蝶的衫裙误了些功夫,没错开时辰,等她到时,人已经扎成了堆,她哪敢往上凑。   她是一个都没见着。   也不对,后来见了一个,不过这事她不敢说,说出来免不得会被暴抽一顿。   “我一个都没见。”白池初坚决不认,“不信你可以问倚遥。”   倚遥是她的丫鬟。   白夫人压根就不想问,指了门前的一个石墩子,直接给了结论,“站那去,站不好就跪着。”   白池初已经习惯了。   不分季节,不分天气,只要犯了事,都会去那。   起初还有效果,白池初要面子。   后来站的次数多了,皮也糙了。   横竖过会儿就有人来救她。   白夫人进屋前,忍不住又回头斥了一句,“你说说,汴京城里的公子,你哪个不敢去招惹?”   白池初脊梁瞬间绷直。   有,安王。   又渣又狠。   这就是她不敢说的元夕夜后半段。   白池初不吭声,   乖乖地站着。   没人护着的时候白池初在白夫人面前从不敢造次。   然而一旦有人,她绝对不是这样。   等白家的三位公子一出现,白池初的一身骨头说软就软,瞬间就站不直了,适才当着白夫人的面,她从未说半句冷的话,如今却是蜷缩成一团,娇着嗓子瑟瑟发抖地叫了一声,“哥哥。”   声音酥进了骨子里。   白池初撒娇的本事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需加任何修饰,就能食人心骨,再配上一张人畜无害的脸,白家老少爷们无一能逃过。   白家大公子白清泽率先进屋求人,刚到门槛边上,屋内的白夫人冲出来直接一鞭子抽在了白池初身旁的石墩子上,抽了个粉碎。   “白池初!好好说话你会死?”白夫人气地牙痒痒,周夫人前脚刚走,屋里的凳子还热乎着呢,她就不知道长记性。   又来勾人!   白夫人想不通,自己说话做事从来都是干脆利落,怎么生出个女儿就是这幅娇滴滴,黏糊糊的德行!   白夫人鞭子抽出来的那一瞬,白池初肩头猛地颤了一下,随后就镇定了,这石墩子三天两头就要换,全当是给她白夫人练手用。   要真抽到自己身上,保准她又舍不得。   但白池初从不和白夫人明着对干,要斗也是暗里斗,她懂的服软,有时候示弱更能解决问题。   白夫人再准备骂时,就见白池初缩着脖子,恐惧戒备地看着自己。   白夫人一腔怒火,瞬间化进了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   得了,出了个异类。   “滚!”   白夫人懒得再管。   白池初滚的很快,在三位哥哥的簇拥之下,麻溜地回了自己闺房。   **   夜里等到白绣侍回来,就看到了自己夫人一张脸板着,黑如炭灰。   “怎么了?”白绣侍走到她身后,刚瞧见她半边侧脸,又被白夫人扭了个方向,咬牙切齿地说道,“那祸害精,迟早得将天戳个窟窿眼。”   白绣侍硬朗的面孔,硬是扯出了一道柔和的笑容,“她一个姑娘,还能有这本事?”   白夫人最恨的就是这点。   明摆着是个祸害精,偏生一屋子的男人都看不见,全当成活宝一样的宠。   才宠出这么个妖孽来。   白夫人被白池初气了一个下午,听不得白绣侍再护短,“她要是能意识到自己是个姑娘,断不会这么不要脸。”   白绣侍叹了一口气,宽厚的手掌搭在白夫人肩上,动作熟练的替她揉捏,“何必呢,哪有当娘的骂自己姑娘。”   白夫人冷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地对白绣侍说道,“今日周夫人过来替她儿子求亲,说周大公子被你那位心肝勾了魂,已经绝食了好几日,非要讨她去给当媳妇。”   果然,白夫人说完,白绣侍手上的动作顿住,眉头皱成了一座山川。   白夫人很满意他的反应,半晌才说了下半句,“被我给拒了。”   白绣侍长舒了一口气。   “他周家是什么门户,还当我不清楚?不过就是墨家手底下的一条狗,全靠趋炎附势存活至今,有何脸面跑到我白家来撒气?”白夫人想起周夫人那嘴脸就来气,“周家从周睿开始就已经上梁不正下梁歪,养出来的周勋又能好到哪里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半肚子墨水,招摇过市还行,哪回上得了台面。”   就这样的人家还嫌弃她女儿,笑话。   白夫人是个暴脾气,两句话就揭了周家的底,“这些年,周家暗里做的那些事,丧了多少阴德,要是谁家的女儿嫁进去,不就成了冤大头,去替她家还命债吗?”   白绣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倒不多话,只说了句,“不嫁就成。”   周大公子确实配不上。   怕也熬不了多久。   白夫人接着叨叨,“元夕那夜,那祸害惹的可不只是周家一家,今日周夫人不足为患,要是明儿来的是皇后,我可应付不来。”   白夫人本也是随口一说,谁知白绣侍表情僵住,从怀里拿出请柬递给了白夫人,“还真被你猜对了,皇后明日设了宴席,邀了你和姑娘一同前去。”   白夫人看了一眼请柬,眸子里的怒火熊熊直烧,提着鞭子就要往白池初屋里冲。   “我抽不死她。”   白绣侍赶紧将她拦住,“你别冲动,也不见得回回都是咱们姑娘去招惹的别人,爱美之人人皆有之,要怪就怪咱俩底子太好,生了个花容月貌的姑娘,谁见了不生妄想。”   御前绣侍统领白绣侍,办事手段一向另人闻风丧胆,可关起门来,也有不正经的一面,白绣侍一顿连拽带掐,白夫人的怒气彻底泄了个干净,憋着笑骂了一句,“不知羞。”   白绣侍又才将她按在凳子上坐着,“进宫也不怕,陪着皇后喝茶唠嗑,皇后若是问起来,咱表明立场就行。”   换做旁的人家巴不得能攀上皇亲国戚,白家不同,白家对皇亲国戚唯恐避之不及。   只因皇上疑心太重,白绣侍是皇上手里的一把刀,只为他卖命,其他任何人都不行,包括他的儿子。   一旦白绣侍沾上党争,这把刀很有可能会被皇上拿去熔了。   这些年白绣侍能相安无事跟在皇上身边,靠的不仅是能力,还有识时务,暗地里同白夫人早就定了一套规矩,白家不同皇室结亲,只要白池初不与当朝太子和二皇子扯上关系,她爱嫁谁就嫁谁。   不过那是以前。   如今白夫人不这么想了,已经容不得她白池初自个儿选,她拍板了她就得嫁。   白夫人实则已经想了一个下午,将汴京城里高门户的公子哥儿想了个遍,还是觉得只有自己娘家的那位侄子最适合。   能文能武,还能亲上加亲。   “你觉得晖成那孩子如何?”   白绣侍略微思索了一下,点了点头,“嗯,我看不错。聪明,实在。”   这话白夫人爱听,“我也觉得不错,晖成对那祸害自来上心,沈家也有结亲的意思,既然你同意,就早些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家丑不可外扬,让沈家收了她,将来她要祸害也是祸害自己人。”   白绣侍:“.......”   白绣侍没吭声。   白夫人回头瞅着他,“怎么了,不同意?”   白绣侍最后还是替他的心头肉挣扎了一下,“咱不问姑娘的意见了?”   “她能有个狗屁意见!早两年就已经放话在外,说这汴京城里,没一个男人能配得上她!”白夫人嫁进白府前,就跟着沈老将军上过军营,在男人堆里滚过的女人,说话不比大家闺秀,暴脾气一上来,就能爆粗。   白绣侍尴尬地刮了下额头。   “早些睡,明早还得带着姑娘进宫,亲事我去和沈家大哥说。”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人设有点渣,不知道宝宝们喜不喜欢。 第3章   当朝墨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东宫如今只有一个侧妃,太子妃人选迟迟未定,八成也是还没有看得上眼的。   皇后能在这冷霜天邀请白家母女俩去宫里喝茶,其目的昭然可见。   周夫人看上的是白府的势力,皇后亦然。   若是放在之前,皇后倒也不屑得去巴结谁,可今非昔比,尤其是皇上开始偏向二皇子之后,皇后就开始生了疑心病。   太子身后虽有皇后,有墨家,但都抵不上皇上的偏宠,这天下将来是谁的,终究还是皇上说了算。   白绣侍是皇上的亲信,手握禁军令牌,若是能攀上白府,让其为太子卖命,固然是好。   是以,前儿太子过来同皇后说起太子妃人选时,皇后没再犹豫,当场就答应了太子,让白池初进宫。   若是能成,太子的位置必定无忧,等将来太子登基,皇后也不见得就是太子妃。若成不了,那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刚好也看看,皇上如今对他们娘俩到底是什么心思。   皇后知道皇上不喜人拉帮结派,宴请时,皇后也并非只请了白府,周家的周夫人和大姑娘,墨家的表姑娘,今儿都在受邀之列。   即便如此,皇后事先还是去同皇上通报了一声,说天气凉,个个都窝在家里也不是那么回事,趁着日子闲,邀了几位夫人来宫里喝茶。   皇上面上没什么表情,“嗯”了一声,说刚好,明日宫里请了戏班子,夫人们要是进来了,就一起去听听戏。   皇后心头突然一热,每每这这时候,皇后才会去想,是不是自个儿想太多了,皇上心里还是有他们。   可人一旦得到的太多,便会患得患失,这些年为了证明自己并未失宠,皇后便不断从皇上那里索要更多的好处。   就似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又何来的知足。   **   进宫的消息,白夫人并没有提前通知白池初,第二日等到马车备好,白夫人自己收拾妥当了,才去白池初的院子里提人。   本想杀白池初一个措手不及,殊不知还是低估了她臭美的程度。   以白池初自己的话来说,她无时无刻不美,即便是在家里,她也是身着盛装,瞄好妆容,从不邋遢。   白池初今日穿的依旧是昨日那件银丝斗篷,里头的衣裳却换了,云峰白的裙摆上绣了一圈金蝶,刚好露在斗篷之外,头饰很简单,单就一排银色流苏,却恰到好处地将她那份清新脱俗衬了出来。   白夫人咬了咬牙,脸色很难看,上了马车便给了白池初一个底限,“先说好,太子和二皇子,你最好不要想,要是敢想,我保证断你一条腿。”   这话白池初相信。   自小她就知道,她再如何放肆,就是不能对太子和二皇子出生非分之想。   “娘放心,我没想法,娘说什么就是什么。”白池初也给了白夫人保证,她进宫不为人,纯粹只是想去故地重游一回。   白池初上一回进宫还是在十岁。   年龄越大白池初的美人胚子越明显,直到十岁那年她用她那张脸,窜使太子替她上树掏鸟蛋后,就彻底断送了进宫的机会。   宫里是什么模样,白池初模糊的很,但她听的不少。   都是听宫里熟人说的。   安平公主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看她那副金线绣的百鸟图。太子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东宫看看。二皇子景王说,等她哪天进了宫,一定会带她去看皇上御赐给他的汗血宝马。   白池初不过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经受不住这等明晃晃的诱惑,早就动了心思。   白府的马车一到宫门口,就有太监迎了上去,一路将其领到了皇后的福宁殿。   夹墙甬道上的冰霜早被铲的干净,那太监仍旧一步三回头,提醒母女俩仔细着脚下,“夫人,姑娘可千万当心,正月里的冰霜比那猪油还厉害,稍不注意脚底就打滑,这要是硬生生地跌下去,免不得伤筋动骨。”   白夫人回了句多谢,也没见她多小心翼翼,练武的人地盘子好,没那么容易摔跤。   白池初压根就没听,一手攥住白夫人的袖口,眼睛一直望着宫墙,小时候觉得这墙高过天,如今再一瞧,似乎又矮了不少。   今儿的天气似乎比昨日要明亮,宫中琉璃瓦片上的寒霜被日头一照,闪着金光,白池初边走边欣赏景色,两人到的时候,周家姑娘和墨家姑娘已经坐在屋里陪着皇后聊了好一阵。   “娘娘,白夫人和白姑娘到了。”皇后跟前侍立的宫女,瞧见门口有人进来,回头轻声对皇后说道。   刚说完,前头领路的太监已经踏步进了屋。   一时屋里的几双眼睛都往门口瞧。   白池初名声在外,宫里的人也早有耳闻,如今人到了跟前,倒没让人去想那后半句,只叹这世上竟有如此貌美之人。   母后二人同皇后蹲安,“皇后娘娘万福。”   “快过来坐,一路上怕是没少挨冻。”皇后说完,目光也停在了白池初脸上,眼里的惊艳没有半分隐藏,当着面就夸起了白池初,“本宫早就听说白家出了位美人儿,如今本宫一瞧,这哪儿是什么美人,分明就是天仙。”   皇后这一夸,屋里的人多半都在跟着笑。   唯独周夫人和周姑娘没笑。   周夫人毕竟昨日才和白家闹了个不愉快,一时脸上挂不住。   昨日回去之后,周夫人气还没顺过来,就被周尚书逮着一通骂。   “孩子不懂事,你也跟着瞎闹!你活了这么大岁数了,怎就不长眼色,那白家的姑娘,也是你能想的?宫里的太子,二皇子,墨家的公子,明里争暗里斗,你还嫌事情不够大,还要去参合不成?”   周夫人被周大人骂的一愣一愣。   完全懵了!   白池初不是没人要吗?怎地还扯上了太子,二皇子和墨家。汴京城里的夫人们,背地里哪个不说.......莫不都是口是心非?   周夫人脸色苍白。   周大人没管她怎么想,骂完就警告了她,少去招惹白家,别说其他人,若是太子知道他周家上白家去提了亲,恐怕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夫人这才知道害怕。   之后周大人又递给了她一张请柬,千叮咛万嘱咐,“皇后真正想见的是谁,你自己心里要有数,皇后是个聪明人,咱就没必要在这节骨眼上去争,记住,万事不可操之过急。”   周夫人听懂了,太子看上了白池初,但皇后不一定看得上。   但周姑娘不懂。   要说这汴京城里谁与白池初的恩怨最多,当数她周姑娘。   上回白府的二姑娘白婉凌看上了一根珠簪,恰好周姑娘也看上了,两人虽说心里喜欢,但面上都在谦让,本也不会闹到不愉快的地步,谁知白池初从中插了一脚,维护了她白家妹妹,将珠簪往周姑娘脸上一比,摇了摇头说,“这珠簪适合脸小的,周姑娘脸圆,带这个不适合。”   周姑娘同白池初理论,白池初压根就懒得理她,随手丢给了她一块琉璃镜,“我说的对不对,你自个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镜面刚好照在周姑娘脸上,周姑娘不瞧都难,这一瞧,镜面里的脸确实是个圆脸,再配珠簪,正如白池初所说,只会将脸显的更大。   周姑娘气的不轻,认为白池初不但嚣张,还故意侮辱她。   从此之后,梁子就算彻底结下了。   缘分有好也有坏,周姑娘同白池初的之间,属于后者,自从两人结下梁子之后,周姑娘才发现,哪里都有她白池初的影子。   周姑娘喜欢太子。   太子喜欢的偏偏是白池初。   周姑娘为了元夕夜能见到太子,半月前就开始打扮,元夕当夜更是在凉风下守了几个时辰,好不容易等到了太子,太子却连正眼都没瞧她,只顾着寻白池初。   周姑娘一急,指着桥头包括她哥哥在内的一堆人说道,“太子若是想找白姑娘,何不问问那些人。”   太子还当真去问了。   结果可想而知。   回宫之后太子的反应和周大公子没什么两样,倒没闹着要死要活,只是茶不思饭不想,皇后看不过去,才有了今儿这场宴席。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周姑娘将脸转了个方向,看都不往白池初脸上看。   白夫人落座后倒不似周夫人那般尴尬,大大方方地同周夫人点头笑了笑,就似昨日什么都未发生过。   白夫人递了个台阶,周夫人也知道顺着下,上头皇后的话一起,周夫人也跟着符合了两句。   说来说去,都是围着白池初。   “将来也不知道谁家有福分,得了这么位可人儿。”几句之后,皇后便提了重点。   前头那些夸白池初的话,周姑娘暂且还能捏着手指头忍气吞声,皇后这话说出来,周姑娘就按耐不住了。   皇后能如此说,那是因为皇后不知道白池初的为人,要是知道了,皇后怎么可能会喜欢她。   周姑娘开口前先是捏着帕子笑了一声,似是不经意见的一个玩笑,“娘娘有所不知,白姐姐前儿还对妹妹说过,这汴京城里喜欢她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这话妹妹算是信了,元夕那夜,桥东底下一群的公子爷,少说也有一二十人,都是在等姐姐。”   屋内鸦雀无声。   白池初暗自叫苦。   估计白夫人此时恨不得将她炖了。   为了保命,白池初只好为自己狡辩,“花艳惹眼,岂能怪花的错。”   话音刚落,屋外就响起了一道醇厚的声音,“好一句花艳惹眼。”   来人正是陈帝,一身明黄的龙袍气势压人,身后还跟着太子和安王。   众人均起身行礼。   白池初脚底下没站稳,身子一歪,打翻了脚跟前的香炉,白池初突然想起大哥对安王的形容: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作者有话要说:  跃跃知道很多宝宝都来了,谢谢你们!呜呜呜,感动。   男主出现啦!(女主和男主已经交过手了,下章应该会讲到。) 第4章   白池初以为,那不过只是假象。   安王是陈帝的幼弟,如今陈帝年过四十,双鬓已生白,安王却才二十出头。   当年安王的生母去的早,宫里头又没个人照应,先皇干脆赐了府邸,早早封其为王爷,派人一位老先生和几位老嬷嬷陪着他住进了王府。   出宫时安王才五岁。   人人都说安王是不得先皇的喜爱才会被扔到了宫外,没想到,这一扔反倒让安王避开了那场夺嫡的纷争,侥幸地活了下来。   如今不过是一位无官无职的闲散王爷,对谁都构不成威胁。   皇上也从未将其放在眼里,不闻不问了这些年,也不知为何,近日却频频召见。   旁人不知原因,皇后也不知,今日又见安王进宫,皇后的眸色瞬间黯了下来。   安王本人倒是从容不迫,冷冷清清地一道身影立在皇上身后,神态再自然不过。   “免礼。”陈帝进殿时神色和悦,因在外先听到了白池初说的那句话,陈帝一进来,目光就定在了白池初的身上。   白池初正忙着。   香炉子打翻后,身旁的宫女手脚虽麻利,及时地替白池初挪开,但还是避免不了有香灰撒在了白池初的裙摆上。   白池初心疼她的金蝶,拽着裙摆便抖,这一抖,金蝶上的一个小孔便露了出来。   白池初万分痛惜,小脸皱成了一团。   旁边白夫人的刀子眼在她身上剜了不下十回,白池初压根就没看到。   “你就是白绣侍的心肝宝贝?”白池初心疼的这阵,陈帝已经走到了白池初跟前。   白池初抬起头,劲儿还没缓过来,心疼就写在了那面上,六年前她见过陈帝,仅有的一点印象,就如当下这般总是一副温和的态度。   “是不是心肝宝贝,得看白绣侍和白夫人心情。”白池初不经宠,这点白府的人都清楚,给个笑脸,她能开起染坊。   若是白夫人那张脸,白池初必定乖乖地回答说,“是。”   陈帝大抵是没有想到会得出这么个回复,顿时仰头大笑,转头对白夫人道,“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管教。”   白夫人面色尴尬没搭话。   陈帝愈发慈爱,指了指白池初的的裙摆问道,“烧着没?”刚才陈帝一进来,那香炉子刮的叮当直响,怎可能听不见。   白池初愣了愣。   裙摆上的金线,包括斗篷上的银线,都是皇上赏赐,如今被烧了个洞,屋里哪还有金线给她重新再绣一条。   白池初瞅着那条断了线的金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没烧着,就是燃了一个洞。”   白夫人咬牙,眼冒金星。   这前后矛盾的话,又惹的陈帝一阵大笑,随后便叫来了身后的太监,“去,给姑娘备些金线过来。”   “臣女多谢皇上。”   白池初赶紧谢恩。   小姑娘的眼睛很干净,如清晨的朝露,无半点杂质,看人时,那小眼神里面的崇拜之意便表露无遗。   陈帝心头盛悦,忍不住又夸了一句,“朕总算知道白绣侍为何要藏起来,有此女,要是朕,朕也舍不得。”   “可不是吗,本宫好久都没见过这般惹人爱的姑娘,如此一说,今儿还真是便宜了本宫。”皇后将话接了过去,上前扶着陈帝,迎他入了座。   陈帝这话,旁人听着倒没什么,皇后却听出了意味。   白绣侍这几年确实是有意在藏白池初,一年到头宫里大大小小的宴会不少,也没见白家姑娘来过,若不是皇后今儿一道旨意,以白绣侍的作风,怕是不会让白池初进宫。   白绣侍是皇上的人,皇后清楚,但还是伸了手。   皇后一向喜欢赌,今儿也一样在赌,赌皇上心里,还有没有她,还有没有太子。   赌赢了白绣侍就是太子的人,她便再也不生疑心,安安稳稳地同皇上过下去。若是赌输了......   从今往后,她和太子的太平日子恐怕也到头了。   但她这辈子赌的又岂止这一回,   至今,还从未赌输过。   皇后稳住了心神,看了一眼太子,太子的目光早就在白池初身上生了根。   皇后由着他。   若是他父王今儿慈悲成全了他,便如了他意,若不成,他也该死心了。   皇上落座后,却出现了一个问题。   除了皇后太子之外,大伙儿都没坐,全因殿内还站着一位安王。   三人来之前,皇后已经在招待客人,一个萝卜一个坑,位置都设好了,也没料到会再添人,皇上太子也就罢了,皇后事前料定了两人会来,预先留好了位置,如今突然多出来了一位安王,跟前的位置没有,剩下的就只有白池初身旁,最靠外的那个席位。   安王没落座众人也不敢坐。   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但身份摆在那里,尊卑有别,谁也不敢坐在安王的上位,一屋子的人静静地站着,都在等皇后的安排。   皇后却提起了桌上的茶壶,慢悠悠地替皇上斟茶,看那样子没打算管。   陈帝也没说话。   众人尴尬,殿中间的正主儿,却无半点尴尬之色。   气氛安静下来,似乎才终于替他腾开了地方,安王面含三分微笑,上前一步拜见了皇后,“皇后娘娘今日待客,这些果子想必能派上用场。”   安王将手里的竹篮递给了皇后身边的宫女之后,退后一步,大大方方走到白池初的身旁,很自然地坐了下来。   皇上抿了一口茶,目光黯淡。   皇后似乎这才意识到问题,刚要开口让宫女重新备位,却被太子抢了话头,“母后不知,皇叔的安王府全种上了果树,一年四季,什么果子都不缺,要不是孩儿昨日去皇叔府上撞见 ,还不知皇叔背着人偷偷藏了这些好东西。”   太子边说边从竹篮里挑了一个雪梨,面对着皇后,眼睛却瞟向了白池初,“就这个梨可不比普通的梨,若是拿到外面的冰霜底下放一阵子,直接拿金勺就能挖开。”   皇后一愣,倒没想到安王今儿进宫是因为太子,许是内疚,态度比刚才要好转了些,“原来是太子去扰了王爷清净。”   安王没有否认,太子也没反驳,目光一直在白池初身上。   为了讨好白池初,太子昨儿专程去了一趟安王府,一番好磨才让安王割舍出这么一筐果子出来。   太子说的冰冻雪梨,本想激起白池初的好奇,然而他说的火热朝天,白池初却没顾得看他。   身旁突然坐了个安王,白池初的心思全都放在了同他的恩怨上,岂料对方还冲她点头笑了笑。   那一笑,白池初内心排山倒海。   “都坐。”   最终还是陈帝发话,众人才敢落座。   “适才你们说到哪儿了?继续,不必拘谨。”陈帝虽如此说,但是个长眼色的都知道,这话头子可不好起。   就周家姑娘胆儿大,细声回了一句,“正说着白姐姐呢。”   陈帝哦了一声,思索片刻后拍了一下大腿道,“对,朕想起来了,什么花艳惹眼,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出来打了个圆场,“都是些闲话,皇上不问也罢。”   白池初知道今日回去之后,沈萱肯定不会放过自己,如今能做的就是尽量让沈萱消气,白池初想起了白夫人进宫前交代的话,横竖她也名声不好,只要断了皇后的心思,这事就完了。   “就是他们喜欢我,我不喜欢他们。”   白池初这一声,呛了所有人。   也才终于让大伙儿想起了那传言的后半部分:白绣侍家里的姑娘,长的是好,就是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就是眼下这幅德行,渣,不要脸。   皇后瞬间变了脸色。   周家母女暗地里也是满脸讽刺。   白夫人起身刚要赔礼,却被陈帝接下来的一句止住了,“这么说姑娘是有喜欢的人了?”   满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太子更是紧张地喉咙滚动。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白池初又卖了白夫人一个人情。   殊不知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白夫人接着她的话说道,“回皇上,小女性子顽劣,前儿个臣妇才同白绣侍商量,平常人家怕是管不住她,民妇娘家,沈家大公子倒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晚了,这章是在太磨人了!呜呜呜。 第5章   白夫人这话如一道惊雷劈下。   太子最先出声,“这事,孤怎么没听说过。”说完又才觉得不妥,人家白家关起门来的事,岂会告之他。   太子脸色阴沉,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儿这宴席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他是太子,要她一个白池初又怎么了?   即便白绣侍不站他,他又没强迫。   太子咬着牙,手里藏着的果子就跟烫手山芋一般,越看越堵心,只能将最后的希望寄托在皇后身上。   白夫人话音一落,皇后的目光便落在了陈帝脸上。   白家是皇上的人,皇上要是真想让太子如愿,别说什么意向,就算订亲了又如何,谁又能和太子抢人。   白夫人如此说,不外乎是先摆明了立场,他们不站太子,只站皇上,前面的路给皇上铺好了,要怎么选就看皇上。   “中书令沈大人的大公子?”皇上又向白夫人确认了一次。   白夫人答,“正是。”   皇上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又笑了起来,“朕还不知道白绣侍那点小心思,八成是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说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姑娘。”   皇上不痛不痒地说了一句,谁也没听出来什么,没说这门亲事是好还是不好,没反对,没撮合。   他是帝王,说出来的话分量太足,这般平常的态度明面上看起来,似乎都谁都好。   然而皇后一颗心却凉了半截。   白绣侍舍不得自家姑娘,皇上又何尝舍得手里的那把刀,到底还是不愿意交给太子。   皇后赌的时候也不是没想到这个结果,但以往又从未输过,当年皇上能从夺嫡中胜出,她墨家居功至伟,为此皇上对她一直都是礼让三分,她的儿子被封为太子,亲弟弟被封为当朝右相,皇上哪一次没满足她?   如今那二皇子不过会些哄人的花言巧语,真论起来,他又算个什么东西。太子是储君,皇上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将来终归都是太子的。   按道理是这样。   但皇后并非自欺欺人之人,近段时间皇上的异常,皇后知道,并非是她感觉出了错。从前就算有意见不合,皇上也会当着大伙儿的面先给她留个情面,事后再同她慢慢掰扯。   今儿却不同。   皇上知道她想干什么,但皇上没给。   一句没提太子,没给他们任何机会。   皇后心口被失落填满,那头皇上身边的太监过来说,戏班子到位了让大伙儿移步时,皇后已经提不起半点劲。   皇上倒是兴致很高,对大伙儿说道,“刚好赶上了,都去瞧个热闹。”说完也没看皇后,自个儿起身先离了坐席。   到了白池初跟前,皇上又逐步看了她一眼,小姑娘一脸的倔强,连眼睛里都带着愤愤不平,想必也是不乐意这门亲,白家能有这个觉悟,他也不至于不厚道,非要人家小姑娘嫁。   皇上笑了笑,跨步走在了前头。   皇后这时再提不起劲,还是得跟上去,当看到皇上对她不管不顾,独自离去的背影之后,皇后胸口的失落渐渐地变成了恐慌。   皇后走的急,之后是墨家母女,周家母女,太子一阵磨磨蹭蹭,等走到了白池初面前时,脚步怎么也挪不动,欲言又止的看着白池初一眼,刚准备邀她一块儿走,前头皇后就唤了一声,“太子呢?”   太子皱了眉头,丢给了白池初一句,“孤在戏园等你。”   ‘等你’两个字,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候说出来,都带着暧昧。   说他和白池初没有一腿,白夫人打死都不相信,白夫人干脆坐着不动,他爱等就等。   白池初极其配合,也不动。   她没想到白夫人会这么卑鄙,竟然当着皇上给她安排婚事,她白夫人就不怕冠上一个卖女求荣的臭名?   “我不同意。”   白池初突然对白夫人说道。   她向来知趣,从不会和白夫人对着干,但不证明她在白夫人面前,就能永远忍气吞声。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你说的吗?”白夫人哼了一声,“你表哥怎么了?能文能武,相貌倜傥,配你......”白夫人将她从头到尾看了一眼,极为挑衅地说道,“绰绰有余。”   白初池咬着牙瞪了一眼白夫人。   沈家大公子,沈晖成,她表哥。   人确实像白夫人所说,能文能武,相貌倜傥,但白池初以为他不适合当相公,他更适合当和尚,念经有天赋,整日絮絮叨叨,要嫁给他,往后她的日子指不定怎么烦躁。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白夫人没事先问她,擅作主张。   “白夫人不也说过,不管我亲事吗。”白池初的口气也很冲。   白夫人没理她,给了她一个答案,“从今往后,你的自由没了。”桥东底下十几位公子,要是人人都像周夫人皇后这样来一遍,她就算不死也得脱一层皮。   “今日的这些账我还没同你算呢,你好自为之吧。”白夫人说完掰开白池初的手指起了身。   起身的瞬间,白夫人的神色便凝住了,屋里还有一人。   “安王爷。”白夫人脸色不太好。   “嗯。”安王笑了笑,没动。   并没觉得有何不妥。   他习惯了每回都走最后,不是他故意要听,而是她们自己要说。   错不在他,他就不尴尬。   白夫人嘴角抽了抽,对白池初使了个眼色,自己先出了屋子。   白池初欲起身,但又不甘心,待白夫人的身影刚出门口,突然就朝旁边的人凑了过去,凑了一半就被止住了,安王手里的书卷及时地抵住了她肩头,“别过来,男女有别。”   白池初看着顶在自己肩头的那本书卷,差点就将桌上的水泼在他脸上。   但白池初知道此人不比沈萱。   沈萱在他面前,顶多算是刀子嘴豆腐心。   而他安王里外都是刀子。   白池初退后了一点,伸出了手摊在他面前,满脸笑容地道,“还给我。”   陈国有一桩风俗。   姑娘在姑娘及笄之日,父母会在其手腕上戴一串银珠,银珠上刻着姑娘的生辰八字,名为生辰珠,直至成亲那日,由夫家取下,放进祠堂,入宗谱。   白池初也有一串。   不过不是白银,沈萱用的是玄铁珠子,沈萱说,普通白银配不上她,玄铁才配。   白池初本也不以为然,玄铁就玄铁,不就几颗珠子,她白夫人高兴怎么都成,谁能想到,那玄铁珠子还未捂热乎就没了。   白银好寻,玄铁难寻,珠子一丢,她连个假的都做不出来。   况且还不是丢,是被人劫了。   明目张胆的劫。   手段何等粗鲁残暴。   白池初紧紧地盯着安王,然而安王就似没看到一样,起身走人,动作很利落。   作者有话要说:  生辰珠是小时候听奶奶将的一桩风俗,刚好用上了。   还有这本书女主的风格和上本完全不一样,跃跃好慌,是不是有很多宝宝们不太喜欢这样的女主啊,心态已经在崩塌的边缘试探。 第6章   白池初再跟上去,安王便止步立在了门边,轻飘飘地说道,“没到时候。”   “那何时才到时候?”白池初好不容易遇上他,不想善罢甘休,脚步自然而然就堵在了安王前面。   白池初只想要东西,若是被白夫人发现她生辰珠没了,一顿暴揍肯定跑不掉。   安王没答,抬眸看着她,目光如湖水一般的平静,颇有耐心地等她替自己让出一条路来。   白池初见他如此慢条斯理的态度,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   有些人看着不好相处一旦接近了会发现其实是面冷心热,而有些人看着好相处,实则性情冷血,你永远也无法靠近。   安王爷当是后者。   “我什么都没听到。”白池初对他保证,就算听见了,那等风流韵事,她也不会往外说。   安王嘴角微扬。   “好吧,我是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东西,但我保证绝对不会说。”那等事,她还不至于无聊到处去嚼舌根。   若是让白池初重新选,元夕那夜她一定会避开他。   周姑娘说的没错,元夕夜找她的人实在太多,没办法,她只得找个地方将自己藏起来。   好巧不巧就撞见了安王爷的一桩风流韵事。   那小娘子跪在安王脚边哭的肝肠寸断,白池初听的很清楚,小娘子言语里句句都是对安王的痴情,不求荣华富贵,只求陪在他身边做妾,一辈子伺候他。   白池初以为如今能做到这等地步的女人真不多。   至少她不会。   她从未求过人。   以前不会将来更不会。   汴京城里旁的不说,爱慕她的男人一抓一大把,随便捞一个上来,也比安王这厮有人性。   白池初至今都忘不了安王是如何回应对那小娘子的。   安王说,“脏。”   一个脏字,胜过世间所有恶言恶语,再加上他嫌弃的表情,简直堪称剧毒。   白池初正替那小娘子愤愤不平,跟前就多了一把冷剑。   白池初从杂草丛里爬出来,拍了拍一身的杂草,首先就对安王道了歉,不管怎样,偷听人墙根,总之是不对。   但安王不吃。   直接对她上了手。   “你听到了多少?”安王扣住她的手腕问她,那时的声音可不比现在的温和,又冷又厉,如冰梭刺人。   白池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泪水还未干透的小娘子,为了维护她的尊严,白池初说,“我什么都没听到。”   安王没信。   不待白池初反应,便粗鲁地掀开她衣袖,二话不说隔断了她手腕上的生辰珠,很不客气地说道,“暂时替你保管。”   白池初挣扎了一番,不过也是徒劳无功,安王最后拿着那串珠子放了狠话,“不想进安王府,就听话。”   安王是什么意思白池初知道,只要他拿着生辰珠上白府,以她如今的名声,白夫人肯定以为是自己给他的定情信物。   能不能进安王府她不知道,但白夫人说的打断她腿,八成错不了。   安王也是皇家人,不在她该招惹的范围内。   白池初这辈子就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嚣张了这些年,从窝里横到外,这是她栽的第一个跟头。   不但斗不过,还不敢声张。   是以,才忍气吞声到现在。   如今她保证只要安王将生辰珠还给她,这笔帐就一笔勾销,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安王并不想给。   见她不让,安王也不着急,但笑不语的立在她跟前,由着她堵。   僵持了半晌,安王望着白池初的身后,提醒了她,“都看着呢。”   白池初愣了愣,一回头,福宁宫门口的红墙处,周家姑娘,墨家姑娘,白夫人都在看着她。   白夫人的脸色已经没眼看,犹如乌云压顶。   白池初眉心几跳,很识趣地让了道。   安王的脚步这才从她身旁从容地跨过,头也不回,径直出了福宁殿。   “没想到白姐姐还认识安王爷。”白池初刚走过去,白夫人都还未开口,周姑娘倒是好奇的紧。   适才一行人出来,走到门口周姑娘突然说,她想等白姐姐一块儿,听了这话,旁边的墨家姑娘也一块留了下来等。   年轻姑娘和老一辈的人,话说不到一起,横竖也是去听戏,她们爱凑在一堆,周夫人和墨夫人也就由着她们了。   周姑娘倒也不为啥,就为对白池初道一声恭喜,谁知这一等又看了一场笑话。   还真是破罐子破摔,拿脸不当脸了,那安王爷也是她能招惹的。   白池初瞟了一眼周姑娘,淡淡地说道,“不认识,就觉得长的好看,多看了两眼。”   不就想说她不要脸吗。   那用不着她来说,她自己知道。   看到周姑娘的一脸坏相,白池初又想拿面琉璃镜给她,让她好好照照自己那张脸。   嫉妒使人丑陋。   人能活着如此张扬,也不见得人人都有这本事,周姑娘在她手上吃了这么多回亏,却至今都还未领悟到。   周姑娘先是瞪大了眼睛,之后脸色一阵青红,将目光投向了白夫人,谁知一向暴躁的白夫人,此时却表现的异常平静。   周姑娘讶异白夫人的态度,若是换做自个儿,娘岂能容得了她如此不知廉耻。   “妹妹适才听夫人说,白姐姐说了沈家大公子,妹妹給姐姐道声恭喜。”周姑娘就差明着讽刺了。   刚白夫人自个儿当着皇上的面说要许亲,转个眼就说出那样不知羞的话,白家的家教竟是如此不堪。   “多谢周大姑娘,等到婚宴时,白府的请柬定会发到周姑娘手上。”白夫人站在周姑娘对面,负手而立,微笑地看着她。   当年上战场,七尺男儿在她面前,不照样被她拿下,如今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黄毛丫头,竟也有胆子在她面前嚣张。   打狗还得看主人。   她又算个什么东西!   白夫人比起其他夫人,身上多了一股压迫感,周姑娘被她如此一瞧,瞬间犯了怵。   “还不走。”白夫人回头瞪了一眼白池初。   白池初刚跟上脚步,白夫人就凑过来,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这笔帐先记上了。”   两人走在前面,背影里透出来的嚣张,简直一摸一样,周姑娘总算知道白池初那一身嚣张是从何而来。   “狗仗人势。”周姑娘骂也只是声音在喉咙里打转,不敢骂出声。   **   等白池初一行人到了戏园子,前面的人都已经落了坐。   墨夫人身边的丫鬟过来叫白夫人,说是墨夫人的意思,“姑娘们年轻,就让她们自个儿坐一处。”   周姑娘正一脸扭捏,白池初已经自个儿去寻了位置。   戏园子里的位置是多,但能选择的却不多,白池初看了一圈,也就只剩下安王爷身后的位置。   白池初盯了一眼安王的受脑勺,暗自诽谤,他不只是有走最后的习惯,还有坐边沿的习惯。   他那一坐,谁还敢从他面前过?   白初池坐下后,墨姑娘也跟了过来,周姑娘原地磨蹭了一阵,虽有一百个不乐意和白池初一起,可更不乐意自己落了单,只好咬着牙跟过去。   锣鼓声一响,戏曲角色登场,白池初听了两句,今儿唱的是一出百姓伸冤的故事。   白池初不喜欢听戏,一听就打瞌睡,正百般无聊,听见了一声,“白姐姐。”   白池初寻声望去,就看到了安平公主正朝她招手,旁边的二皇子也跟着安平公主回了头。   白池初一愣,没想到今儿皇家人到的这么齐。   眨眼的功夫,安平公主人已经离开了坐席,挤到了白初池身旁,安平公主一过来,周姑娘便礼貌地问了声好,安平公主连句嗯都懒得给她,只敷衍地叫了一声墨姐姐,便拽着白池初的胳膊诉苦,“可把你盼来了。”   两人从小到大,没少一块儿玩,后来白池初不再进宫,公主想见,只能找个理由去白府,或是找个庄园邀请她去见一面。   如今来了宫里,公主就是东道主,恨不得将她所有的东西都给白池初介绍一番。   安平公主正给白池初夸她那福用金丝线做成的百鸟图,身旁一阵动静,白池初抬头,便看到了太子和二皇子。   两人要么都不动,只要有一方打起了主意,另一方绝对坐不住。   适才太子不过是起身饮了一口茶,二皇子便立马起身,后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去找了白池初。   太子哪能忍得住,紧随其后。   “百鸟图单绣金线有何好看的?白姑娘要是喜欢,孤东宫里有一副双面绣的孔雀开屏,色彩鲜明,只要拿到光线下一照,如同活物,栩栩如生。”   太子刚说完,二皇子就笑出了声,孔雀开屏,倒是和他现在的模样一个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宝们的鼓励,白张扬很嚣张。 第7章   二皇子和太子长的不像。   太子的长相更明朗,眉尾处有一道弧形,将眼睛拉的很长,脸型端庄像墨皇后,二皇子则是长脸,两道剑眉眼窝深暗,像皇上。   太子被二皇子一番嘲笑,眼神里的恨意直接扫在了二皇子脸上。   二皇子丝毫不在意,微笑地同白池初打了声招呼,“池初姑娘,有些日子没进宫了。”   白池初应了一声“是。”   太子讽刺的看着二皇子,白姑娘就白姑娘,还池初姑娘,还真当自己很熟。   二皇子得到了白池初的回应,脸上的笑更深,眼睛在白池初身上的银丝线斗篷上停留了一瞬便夸赞道,“银丝线用在别处,虽没有金线高贵显眼,但绣在池初姑娘这斗篷上,再衬上满地寒霜,却是美的脱俗。”   白池初臭美了半个月,才让人做出了这件斗篷,如今终于见到有人主动夸,还夸的如此贴心,当下就笑了起来。   白池初的笑容很干净,眼波流动,嘴角如一弯月牙,愣是让太子和二皇子安静了一瞬。   待想起这笑容是怎么来的,太子脸色沉的更厉害,随即献殷勤道,“白姑娘若是喜欢银线,孤东宫里倒是有很多,不如让安平陪着白姑娘去东宫瞧瞧,有喜欢的,尽管拿,孤都送给你。”   白池初毫不犹豫地道,“好啊。”   “太子怕不是在说笑吧,这戏还在唱着呢,岂能让池初姑娘中途离开的道理,就不怕白夫人去你东宫寻人?”二皇子一句话就粉碎了太子的阴谋。   太子瞪了一眼太子,厌恶的眼神就跟看到一只苍蝇一般。   “再说你那东宫有何看头,依本王看,还不如皇叔的安王府,那才叫悠闲雅致,这几日天气凉,等日子暖和了,本王再邀姑娘一同去安王府做客。”二皇子说完,就对前面坐着纹丝不动的安王爷说道,“可以吗,皇叔?”   太子差点被气岔。   白姑娘他来抢,如今连皇叔他都要同他抢了吗。   太子刚想怼人,前面的人伸出了一只手,止住了他的话,“好好看戏。”   太子和二皇子比安王小不了多少,但隔了一个辈分,便给人一种大了很多的错觉,无论是气势还是心智,安王爷都比两人成熟。   太子和二皇子一时都闭了嘴,齐齐看向了戏台。   这一看,太子的神色就变了。   虽说戏班子唱戏,唱的都是假的,但也很少有人找死去扮演皇上皇后,可今儿这戏班子胆大滔天,竟然当着皇上皇后的面,演了二人的戏份。   太子这边震惊的说不出话来,恰好皇后身边的宫女也到了,“殿下,娘娘让您过去一趟。”   太子看了一眼白初池,对安平公主嘱咐道,“安平,你好好陪白姑娘。”说完衣袖一荡急匆匆地去了皇后身边。   太子一走,二皇子眼波微动,当即也对白池初告辞,“池初姑娘失陪了。”   两人一走,清净了不少。   安平公主适才被太子和二皇子抢了话,两人走后又凑到了白池初跟前八卦了起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从小到大我这两位皇兄一见到白姐姐就不行了,白姐姐心里可有什么想法?是喜欢太子还是景王?你放心,无论你嫁谁我都支持,横竖这两人都是我皇兄,你当了我皇嫂嫂,咱们的关系也就更亲了。”   白池初看着安平公主的八卦脸,突然神秘的笑了起来。   安平公主被她逗的心痒痒,又急着问了几声,“谁,快告诉我,到底喜欢谁?”   白池初倾身附在她耳边说道,“我喜欢的人可多了,你是没见过,伯爵侯府的那位表公子,可.......”白池初瞧了一眼安平公主痴痴等着下文的模样,又忍不住停顿了一下,故意卖了会关子才说道,“真真是长的好看。”   安平公主被她这一绕,当真就去回忆了一番,伯爵侯府的表公子到底是谁。   “那又是谁?”安平公主实在想不出这号人物。   “新科状元啊!”白池初答道。   前面安王那颗半天都没动的后脑勺,微微往后偏了几分。   此时场上的戏份已经到了尾声,皇上连叫了几声好,突然就拍起了巴掌,边拍边高兴地对皇后说道,“瞧见没?咱们在百姓眼里的样子就该如此,深明大义,惩奸除恶,心里头永远装着百姓。”   皇后脸色僵硬地点了点,“皇上说的是。”   皇后压根就没想到皇上今日给她憋了个大招。   昨日皇上对她提起唱戏时,她还为皇上的体贴感动了一番,谁知道,今日这戏份竟然就是为了她而设计。   演的是翼州灭门案。   十恶不赦的暴徒又姓周。   不就是周家吗?   皇后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查出来的,今日能拿到她和周夫人的眼皮子底下来演,那就一定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为何给她看,   因为周尚书是墨家的人。   若要深究,她墨家又怎可能脱得了干系。   “以后要是遇到这般倚强凌弱之人,朕绝不姑且,皇后也该如此。”皇上瞟了一眼皇后苍白的脸,笑容说收就收,不管她爱不爱听,该说的他今儿都和她说了,希望她好自为之。   她太不知足了。   自己的人管不住,还要对他的人伸手,巴不得所有的人都跳进那大染缸里才满意。   白绣侍是他最后的底限,她不该伸手。   当对面太子和二皇子并排走过来,皇上看到太子那张酷似皇后的脸时,不知怎么的瞬间就厌烦上了,直接朝二皇子招了手,“今日这戏好,多给些赏钱。”   “父皇放心,儿臣这就去办。”二皇子瞬间精神抖擞。   “嗯。”皇上也没再留,起身摆驾,走了一段又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安王,低调的像个庶人,眼神顿时冰凉,自嘲地笑了笑。   那人说的倒是没错,这江山姓墨,不姓陈。   他们墨家可是了不得啊!   **   所有人都以为今儿皇后屋里的花宴是重头戏,谁知重头戏却在最后唱的这场戏曲上。   皇上一走,戏场子就彻底散了,安平公主还欲让白池初去她殿里坐坐,这头白夫人来叫白池初走人,那头皇后也支人来叫她,只能作罢。   白池初走之前撇了一眼周姑娘,一张花痴脸眼睛还在太子身上转悠。   白池初没忍住,凉凉地说了一句,“智障!”   周姑娘起初还未反应过来,后来知道那话是在骂她之后,气的当场跳脚,恨不得上去撕了她。   “妹妹还是去看看周夫人吧。”墨姑娘及时拉住了她。   台上的戏唱都是什么,三位姑娘看似都没听,可真正没听的只有她周姑娘,太子一过来,周姑娘的魂儿就被勾走了,目光一直在他身上,哪里有心思去听戏。   好巧不巧的,这出戏她周家是主角。   周姑娘被墨姑娘如此一说,才回头去看她母亲。   周夫人还坐在位置上,根本站不起来,腿抖的跟筛子似的,一双手紧紧地攥住墨夫人的袖口,不断地哀求道,“墨夫人,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啊。”   她周家不能就这么完了。   “替我去求求皇后娘娘,我周家对墨相一向衷心......”   “周夫人先冷静,这还在宫里呢。”墨夫人心里本来就七上八下的,听周夫人一哭,更是烦躁。   翼州灭门案藏了这么久突然被皇上挖了出来,这事恐怕没那么简单,她墨家能不能脱身还不知道,哪里顾得上周家。   “周夫人还是先回家同周大人说说,就算是定罪也得有罪证才行,近段日子你们谨慎些。”墨夫人趁周夫人发愣的空隙回了自己的手。   谁都能听出来墨夫人是在安慰周夫人,皇上要是没有罪证,也不会拿到他们眼皮子底下明着演。   周夫人跟做了一场噩梦一样。   进宫之前还好好的,这一进宫,周家的整片天都塌了下来。   仅凭她周家自个儿怎能躲得过,唯一的指望就是求皇后娘娘,替他周家求求情。   “墨家嫂子,咱这回可就只能靠你了。”周夫人又想去抓墨夫人的手,墨夫人眼疾手快一把将刚回来的周姑娘推了过去,“先扶你娘回去,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   墨夫人转身就走了,周夫人叫了几声没见其回头,攥住周姑娘的手赶紧追了出去。   等到众人散尽,戏园里又只剩下了安王。   守在门外的凌风,手提着进宫时装果子的空篮子过来问话,”王爷是回府吗?”   “回。”   早上进宫下午出宫,等安王回到安王府,天色已经开始暗沉。   安王府门前清冷简朴,并无侍卫守门,府门上悬吊的两盏油灯每到酉时准时亮灯。   凌风先上前叫了门,等了一会门才从里被打开。   “王爷回来了。”王嬷嬷拉开半边门扇,见是安王,立马将门打开,等安王进去之后刚准备重新掩上,就听身后安王说道,“今夜不用关门,有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很狗~哈哈哈哈,欢迎宝宝们留言,跃跃会不定时发红包哟。么么哒,爱你们!(以后固定更新时间在早上九点,有事会请假) 第8章   酉时一过,二皇子先到。   凌风进屋禀报,府上的蒋先生才从塌上起身离开,“王爷先忙。”   寒霜天一到夜里,冷的越是刺骨,二皇子裹紧了身上的大氅,哈着一团白气进来。   “皇叔你这屋里怎么也不搁盆火。”二皇子进屋后不停的搓手,原以为外边冷,进屋了能暖和,谁知道进来了还是一片冰凉。   安王习惯了。   “凌风,去端盆火来。”安王叫了门口的凌风。   火盆子还没搬过来,二皇子心里的兴奋已经按压不住,边搓着手边问安王,“今儿戏园子的那场戏,皇叔都看到了吧?”   安王翻书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反问,“你看了?”   二皇子被他一呛,面色尴尬,知道皇叔是在嘲讽他今日同太子在池初姑娘面前争风吃醋之事。   “翼州温家满门啊,四五十条人命,一个不留。”二皇子绕开了话题,摇了摇头道,“够狠!”   安王没再说话,静静地听着。   “前儿父皇突然找我,让我寻个戏班子来,我还纳闷呢,宫里的戏班子人手充足,怎的要去外面寻,如今我才明白父皇的用意,是不想让人通风报信,临时杀他周家一个措手不及。”   二皇子越说越起劲。“如此说来,我该感谢皇叔介绍的这群戏班子,若是一般人,哪敢接这活儿。”   安王没领情,“早知道是这活,我也不会介绍。”   二皇子没再坚持,知道他一向不喜插手这些,更不爱邀功。   门外凌风端着火盆进来,往地下一搁,二皇子立马煨了过去,暖和了一会掌心,依旧忍不住心头的激动,事情说太明白了,又怕皇叔反感,便扯到了温家,“温家当初在翼州可是数一数二的富商,一夜之间说没就没,经商多年堆积起来的钱财,说是家财万贯也不为过,可温家人一死那些钱财也随着消失地无影无踪。”   安王还是没搭话,低头看书。   二皇子转头瞧见了那书面,眉头一皱,走过去一把就将安王手里地书夺了过来,“皇叔看这些书有何用,经商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皇叔要是缺钱,说一声,我给您送到府上。”   安王也没急,看着他笑了笑,“好啊。”   “既然都被灭了门,谁来伸冤?”二皇子正是春风得意,突然被安王一问,神色就凝住了。   “真正的措手不及,何需唱戏。”   二皇子又遭了第二记重锤,脸上的兴奋渐渐消去,眉头越皱越深。   “那周家?”二皇子欲言又止,这回也不怕冷了,离开了火盆子在屋里来回走了几个圈。   几圈下来,那脸上就带了不甘,甚至还有些恼怒,“就这么算了?只打雷不下雨?”   看得出来今儿皇上是故意要打压皇后,可就像皇叔所说,要真打算给皇后好看,又何需画蛇添足去演那出戏,直接铲了周家就成。   二皇子坐不住了。   “那该怎么办?就由得周家脱身?”   安王漠不关心,“不知道。”   二皇子有些不耐烦了,知道再问从安王身上再也搜刮不出什么来,他不愿意参与党争,他再逼也没用。   “今日就不打扰皇叔了,皇叔早些歇息。”二皇子再也呆不下去,辞别了安王,来的快去的也快。   他在朝中的权势薄弱,除了拼命博取父皇的喜欢,身后并没有像墨家那样的势力来帮他,这次机会对他来说,太不容易了,既然已经开了头,不可能就这么算了,就算父皇无心将事情闹大,也由不得他了。   温家被灭的再干净,也还会有外戚,他就不信找不到个罪证。   二皇子一走,凌风就进来说道,“太子已经到了,在西厢房,属下给了他几壶酒,怕是已经醉了。”   安王没什么表情,跟着凌风到了西厢房。   门一推开,就见太子歪在塌上,醉醺醺地看着安王,“皇叔,来陪孤喝一杯。”   安王走过去踢开了太子脚下的酒坛子,坐在他身旁。   “皇叔,你说说,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子眼眶猩红,怕是今晚没少喝。   今日之前他顺风顺水,封亲王封太子一路过来都很顺畅,他甚至以为他能一直这么顺风顺水下去,直到他登上那个位置。   但就在刚才不久,他的父皇直接告诉他,“别以为这江山就一定是你的。”   不是他的还能是谁的?   二皇子景王?   那他为何要封自己做太子?   周家他要端就随他端了,他不过就是想要一个白池初,就值得让他如此动怒?他能培养出一个白绣侍,难道就不能培养出第二个白绣侍了。   但白池初只有一个。   “孤是太子,孤想要个女人就那么难吗?”太子突然凑近安王,满身的酒气,安王不动声色地往后仰了仰。   “都说江山美人只能择其一,可孤偏偏贪心,都想要。”太子一把抓住安王,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将自己心里的苦和怨都发泄了出来。   也没管安王有没有回应,只顾着自个儿说。   “一个白绣侍就能让他扯到母后身上,扯到墨家,前阵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听到了一句话,说当今天下不姓该陈,该姓墨,这等挑拨离间的话,他居然也信,当年若不是墨家,他......”   太子说了一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失言,立马掐断。   今日戏曲结束后,他随着皇后回去,两人还未从周家的事情里理出个头绪来,又打听到了另外一件事,说前几日有人在长街的醉红楼里耍酒疯说了一番话。   “当今天下真姓陈?你们掰着手指头数数,在朝为官的人有几个姓陈,再掰着手指头数数,姓墨的有多少?谁为谁卖命还不一定呢。”   这话也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皇上的耳朵,看昨儿他对母后的那副模样八成就是信了。   太子讽刺地一笑,“孤不是也姓陈吗?可他连孤也一块儿恨上了,什么墨家陈家,他如今就是被二皇子灌了迷汤,想偏袒二皇子,刚好找了个借口罢了,孤倒是想看看,他能偏袒到什么地步,难不成还要废了孤这个太子?”   安王只听不答,太子也能说的上劲。   一直说到亥时太子才离开。   凌风站在安王身后,看着太子东倒西歪的背影,摇头说道,“这两兄弟,一有事都喜欢来找王爷,还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不过大伙儿都心知肚明,太子和二皇子之所以喜欢来找王爷,是因为他们认为,王爷对他们构不成威胁。   能找到一个合适的倾吐对象不容易,有些事不说能憋死人,而安王不外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凌风突然想到二皇子的一句话,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什么?”安王睨了凌风一眼,转身往屋里走。   “属下笑二皇子要养王爷。”凌风算了一下,王爷暗地里每个月的进账和支出,恐怕二皇子就算将景王府卖了也养不起。   安王回头淡淡地看了凌风一眼,凌风便笑不出来了。   刚好蒋先生从隔壁的空屋里出来,横空插了一句话,“睡不着就去陪温家丫鬟,替她壮壮胆子,明日府衙的击鼓鸣冤,恐怕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   凌风苦笑不得。   那丫头不经吓,见个人就跟见到豺狼虎豹一样,吓得瞳孔紧缩,可怜的很,去陪她还不如说是去吓她。   **   今儿宫里的那一出戏,如水底下的漩涡,面上看着平静,暗里早就波涛汹涌。   回府后白夫人也没了心思同白池初算账,等白绣侍回来,两人便关起门来说了一阵,到了夜里白绣侍又去了西院一趟找白老夫人。   周家恐怕只是个开始。   要真乱起来,白府如何选择,也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是得去问问白老夫人的意思。   “站好自己的立场,是福是祸,就听天由命吧,咱为人臣子,荣辱不都随主子吗?”白老夫人给了白绣侍一个准话。   白老夫人的意见和白绣侍一样,只站皇上。   白绣侍临走时,才想起来一桩事,“大姑娘的亲事,我和她娘商量了,准备说给沈家。”   白夫人拧着眉头问道,“说了吗?”   “还没。”   “那就别说了。”白老夫人神色平淡,语气却很坚决,这些年从不管府上之事,一个人在西院静养,倒是越养越精神。   白绣侍大抵没想到白老夫人会直接反对,一时愣住。   “大姑娘有亲事。”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周末快乐啊!爱爱爱你们,评论区欢迎来探讨。 第9章   西院的灯亮到了大半夜,到最后白夫人也被请了过去。   三人也不知道商量出了什么结果,第二日一早白夫人就踢开了白池初的门,将一枚玉佩扔在了白池初面前,“你祖母给的。”   白池初看了那玉佩,是块上好的血玉,价值不菲,玉佩的内侧刻了一个苏字,白池初想问为什么是苏不是白,还没问出口,就被白夫人堵了回去,“没那么多废话,好好戴着,要是弄丢了你就别活了。”   白池初没再问,权当一个昂贵的挂件儿看待,当着白夫人的面乖乖地挂在了腰间。   白夫人走后,白池初就坐在屋里数她昨日从皇上哪里得来的金线,将其一分为二,准备留一半给二姑娘白婉凌。   白府的二姑娘比她小月份,两人的性格一个张扬,一个内敛,倒成了互补,好的就跟亲姐妹一般。   “给婉凌送过去。”白池初刚将那一半的金线递给倚瑶,二姑娘身边的丫鬟清欢突然闯了进来,一见到白池初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大姑娘,你可得救救小姐啊。”   白池初神色一紧,“怎么了?”   清欢哭归哭,口齿却很清楚,“小姐正被伯爵侯府的三姑娘,和周家的大姑娘堵在了胭脂铺子里。”   白婉凌的性子温顺,从不招惹是非,要出事,那一定是对方的错,更何况还是周姑娘那只妖,白池初手里的一捆金线都没还得及放,紧跟着清欢往胭脂铺子里赶。   路上清欢将事情前因后果都说给了白池初。   “前阵子去庙会,小姐与周家大姑娘同行,分明是那周家姑娘对小姐说,说伯爵侯府的林三姑娘太傲气,说到最后还扯上了林家,说整个林家就找不到一个好东西出来,当时小姐就斥责了周姑娘,不该背后说人是非,更不该随意侮辱人,小心祸从口出。”   “结果早上小姐去胭脂铺子里取货,刚好就碰上了周姑娘和林三姑娘,许是周姑娘做贼心虚,怕小姐告状,竟然颠倒是非倒打一把,将她说的那些话都算在了小姐头上,当着小姐的面就同林姑娘全说了,林姑娘一生气也不细问,上前一巴掌就扇在了小姐脸上,还骂小姐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清欢说起来,气的肠子都拧到了一块儿。   白婉凌性子虽温和,但也是个倔脾气,遭了冤枉不说还挨了一巴掌,硬是拦着那两人非要论个道理出来,可白婉凌平时连句骂人的话都不会,又怎么敌得过周大姑娘的那颗烂心和那张利嘴。   三人就在那胭脂铺子里僵持着,清欢偷偷回来请白池初的时候,白婉凌还在哭。   “周夏清死定了。”白池初一路疾行,白皙的小脸被风霜一刮,面上的粉嫩竟赛过了胭脂,灵气逼人。   白池初并非是个善茬,这一点汴京城里的世家女几乎都知道,偏偏周姑娘不知死活,回回都要来招惹。   白池初没想到周家到了这节骨眼上了,周夏清还敢出来惹事,她要是嫌事情还不够大,她不介意帮他们再捅一捅。   白池初杀到胭脂铺时,白婉凌眼睛都哭肿了。   白婉凌样貌虽不及白池初惊艳脱俗,但也是个十足的美人儿,她那一哭,颇有白池初耍赖缠着几个哥哥时的可怜相。   白池初只瞧了一眼,便受不了了。   “谁打的?”白池初一踏进屋,没顾白婉凌的错愕,一把将其护在了身后,直接问向对面的林姑娘。   林姑娘被白婉凌堵了这半天,也看着她哭了半天,心里实则早就后悔了,可此时被白池初挑衅地一问,又硬气了几分,“是我打的,不过是......”   林姑娘话还没说话,白池初手里的红色短鞭就抽了过去,手法同白夫人抽木桩子一样。白池初的嚣张并非虚传,只要惹上她,管你是谁从来不留情面。   她不做持强欺弱之事,但谁也别想欺负到她白家头上。   林姑娘痛的一声尖叫,捂住半边胳膊愤怒地看着白池初。   “别瞪我,这不是林姑娘教我的吗?还了这一巴掌,你再解释,我再考虑要不要相信你。”她不过是以牙还牙,既然她不听二妹妹解释就打人,她也可以不听解释就动手。   “你,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打人。”林姑娘身边的丫鬟指着白池初气的直打颤。   “要报官吗?我帮你。”白池初说完,就对清欢吩咐道,“去找大公子过来,就说有人踩了我御赐的金线,挑衅龙威。”   白家大公子和二公子皆为宁安府衙内的捕快,人人都知道。   林姑娘也忘记喊疼了,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颤着嗓子说道,“分明是你先动手打人,谁又踩了你金线?”   白池初没理她,直接走到周姑娘面前,指着她的鼻子,重重地说道,“她。”   周姑娘呆了这大半天,见白池初一上来就抽了林姑娘一鞭子,本以为没自己什么事儿了,如今听到白池初明摆着诬陷,觉得好笑,“我什么时候踩了你金线?”   “现在。”   白池初说完将手里的那团金线当着周姑娘的面丢在地上,一脚踩上去,狠狠地摁了两下。“这不就踩了吗?”   周姑娘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地瞧着她,“你,你这是诬陷。”   “谁说的清呢?白二姑娘不也没说清吗?”白池初盯着周夏清,看着她那张不断变化的脸说道,“我要是你,这节骨眼上我就不会出来,更不该惹事,今日周姑娘要是进去一趟衙门,看看你周家还想如何息事宁人。”   周夏清没想到白池初动了真。   昨日发生了什么事,周夏清并非不知道,今日出来也是替周夫人到胭脂铺子里急着提钱,周家的铺子来向都是来路不光彩,只能暗里运行,这间胭脂铺暗里正是周家的产业。   谁知道刚到铺子,就碰上了伯爵侯府的三姑娘,和白二姑娘。   如清欢所说,周夏清确实怕白二姑娘向林姑娘告状。周家已同白家撕破了脸,万万不得再得罪了林家,如此一想,周夏清才先法制人,让白二姑娘背了锅。   周夏清并非不怕事,最多就是蠢了些,怎么都没有料到白池初会来,此时见白池初站在门口,铁了心要找她算账,周夏清心头越来越慌,一着急,对身边的丫鬟递了个眼色,提脚就往外冲。   这一冲胭脂铺子前一团乱,恰好与长街对面正在追逐的一路人马撞了个正着。   白池初被对面突然窜出来的姑娘,撞了个七荤八素,背心猛地撞在了墙上。   先是白婉凌一声尖锐的,“大姐姐”   后是白清泽一声担心的,“池初。”   再后来是沈大公子一声颤音,“表妹。”   白池初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还未哭出声,倒是压在她身上的姑娘先她一步哭了出来。   “对,对不起。”那姑娘手忙脚乱地从白池初身上爬起来,回头瞧见了白清泽身上的官服,就似见到了救星,突然跑过去抱住了白清泽的腿,“官爷,救命!”   这一抱,白清泽瞬间被一群黑衣人围堵的水泄不通。   白婉凌吓的哆嗦,两头顾不过来,一头担心大哥,一头又想将白池初拉到身边来,可前面一片刀光剑影,白婉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池初和沈大公子被重新逼到了胭脂铺内,顿时急得大哭。   汴京城内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动静。   如今太平盛世,谁也没有想到有人敢在天子脚下动手,面对一波突如其来的刺客,府衙里的人一时竟也抵挡不住,最后关头还是二皇子带着府兵赶了过来。   事情平息后,白婉凌头一个冲进胭脂铺里找人,结果半个人影都未找到。   白池初和沈家大公子不见了。   **   白池初在外被那姑娘一撞,脑子已经昏昏沉沉,后来又被沈晖成一路拽着进了胭脂铺,也不知道进了哪个房间,一脚踩下去,她和沈晖成两人便顺着暗道里的楼梯一路滚到了底。   白池初直接晕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沈晖成一张放大的脸。   “表妹。”沈晖成也不知道唤了她多久,直到唤到她醒才罢休。   白池初动了动,一股疼痛袭来,瞬间疼出了眼泪花儿,从小她就被白府的人护在手心里长大,哪有这么摔过,适才在上面还能嚣张的甩林姑娘鞭子,如今却紧紧地抓住了沈晖成的手,撒起了娇,“表哥,疼啊。”   听到这软塌塌的声音,沈晖成心疼的手足无措。   “表妹先别哭。”沈晖成就着袖子擦干了白池初脸上的眼泪,边擦边关心地问道,“哪里疼,我看看?”   沈晖成正准备扶她起来好生瞧瞧,对面角落里突然就扔出了一捆竹简,砸在了二人跟前。   两人吓的不轻。   沈晖成壮着胆子上前,借着头顶上木板缝隙里的微微光线,隐约瞧清了对方的脸。   “安,安王爷?”沈晖成愣了,大抵没想到自己滚下来这半天,居然没有发现这里还有个人。   安王起身,恰好站在了光线底下。   白池初也看到了。   白池初看着他,他也在看白池初。   安王淡淡一笑。   她倒是回回都不缺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你勾,你使个劲儿的勾,账我都替你记好了。   白池初:先动手的是他们,绝壁不是我。 第10章   “王爷。”白池初拽着沈晖成的胳膊,站是站起来了,半个身子却靠在了沈晖成的身上。   安王没再看,转过了身。   “王爷怎么在这?”白池初滚下暗道之前并没有看到安王,滚下来之后她什么都不知道,不太确定安王是不是后来被那群刺客赶下来的。   “路过。”   安王这话明摆着就是不想多说。   两人都没敢去招惹,沈晖成扶好白池初坐在对面的木箱子上,抬头望了一眼四周,“表妹你先坐着,我去看看怎么出去。”   白池初点了点头,坐在木箱上背靠着墙,疼的话都不想说。   沈晖成一走,底下就只剩下了她和安王。   安王正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白池初偏过头,很好奇,这里能有什么东西会让他安王感兴趣,当时她是被刺客逼到胭脂铺子里才掉下去的,那这里八成就是胭脂铺的密室。   安王爷没事来胭脂铺子干什么?   白池初这一盯却盯出了神。   白池初曾听祖母说过,苏太妃当年的容貌倾国倾城,为此先皇不惜一切代价都要将其纳入后宫,之后更是日夜沉迷于美色中,苏太妃几乎是一夜之间成了先皇的心尖宠,若不是后来苏太妃红颜薄命,恐怕安王小时候也不会有那般可怜的遭遇。   有这么一位倾国倾城的母亲,安王的长相也一定不差,如此仔细的一看,白池初才发现安王的睫毛很密很长,鼻梁挺直,唇如激丹,长相大抵是随了苏太妃多了些,气质不同于皇上,看似慵懒散漫却又贵气傲人。   大哥实则也没说错,   安王确实长的好看。   “看够了吗,看够了起来让让。”   白池初冷不丁地被安王回头瞅住,脸上挂不去,忙地‘嘶’了一声疼,掩饰自己偷窥的行为。   安王却直接站在了她面前。   “能起来吗?”   安王又问她。   白池初愣了一下才明白,他是翻到了自己坐着的这口箱子,可她全身都疼,不想让,稍微挪了挪屁股,又叫了起来,“疼”   安王没动,也没说话。   突然目不转睛地看着白池初的腰部。   白池初被他盯的发慌,身子慢慢地往后缩,才缩了一半,就听见安王冷冷的一声,“别动。”   神色凌厉,语气冰凉,和元夕那晚抢她生辰珠时一模一样,平日里的温润全然不见,彻底露出了藏在骨子底下的狠绝。   白池初被他唬住了,不敢再动。   见白池初彻底规矩了,安王才倾身上前伸出了两根手指头,很自然地掀开了她雪狐棉衣的衣角。   白池初瞪大眼睛看着安王,安王则面不改色地看着她腰间的那枚玉佩。   看清楚了安王才松手。   之后又将目光移到了白池初脸上,眼里的神色太过于复杂,白池初一时也分不出个好歹来,但就他眼下的这番行为对一个未婚姑娘来说,一定能称得上是逾越失礼。   “王爷。”白池初咬着牙叫了他一声。   “嗯?”安王的神色又恢复了平淡。   白池初看着他淡然的脸,心头的怒气涌了涌,脸色涨红地提醒他,“你刚才掀了我衣服。”   “哦。”   安王回答脸不红心不跳。   沈晖成从楼道上刚回来就听到了这句话,错愕震惊之后,沈晖成的脸上就只剩下了愤怒。   沈晖成一步跨到了安王与白池初之间,愤然地道,“王爷虽尊贵,但还请自重。”这恐怕是沈晖成这辈子最大胆的一回,说完一把捞起白池初的胳膊拽着她就走,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   刚才他上楼去看了,密室的机关在外面,里面根本就推不动,沈晖成原本打算下来之后再想想办法,谁知道安王竟然对表妹动了歪心思。   “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沈晖成捏紧了拳头,低声问白池初,他怎么也没想到一向以雅正示人的安王爷居然是个伪君子,沈晖成只恨自己看走了眼。   白池初还未回答,“啪”地一声,安王已经打开了白池初刚才坐过的那个木箱,继续在里面翻找。   白池初有些不耐烦,原本她在那箱子上坐的好好的,被沈晖成一赌气,拽着胳膊挪了个位置,身上的伤又痛了一回,语气生硬地说了声,“没。”   沈晖成一僵,就见白池初冲着他噘嘴嘟囔,“他没把我怎么样,可你弄疼我了。”   语气里自然流露出来的娇嗔,酥进了人心坎里,沈晖成跟所有白家男人的反应一个样,骨头软了。   “我,我小心些。”沈晖成脸色瞬间通红,心跳如雷。   白池初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恶劣,抱着膝盖半眯着眼睛,养起了神。   沈晖成紧张地蹲在白池初身旁,一边虎视眈眈的盯着安王,一边偷偷地看白池初,直到她合上眼的那会,沈晖成的目光才敢放在她脸上。   只瞧了一眼,沈晖成又不行了。   他知道,表妹很美。   美到汴京城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是以,汴京城里才会有很多人打她的主意。   沈晖成想起今日的危险,不由得冒了一身冷汗,忍不住还是叨叨出了声,“不是同你说了吗,不要一个人上街。”   白池初索性将眼睛闭死了。   “人心险恶,你一个姑娘频频抛头露面,谁见了不起色心......”沈晖成这话颇有含沙射影的意思。   白池初一声“闭嘴”几乎脱口而出。   都这时候了,实在不想听他叨叨。   沈晖成只好掐断了后面的话,若要再往下说,他就该说她应该好好呆在屋里,绣花赏月。   又坐了一会儿,沈晖成突然说道,“我会对你好的。”   沈晖成喜欢白池初,他俩都知道。   白池初是他心里的一道白月光,一直挂在天边,从小望到大,明明知道遥不可及,可望的时间久了,沈晖成也会生出想要去触碰的欲望。   更何况如今机会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他不可能再无动于衷。   他虽不能保证能给她世间最好的,但他能保证有朝一日,等到表妹的容颜老去,他对她的感情,永远都是最初的模样,不会随着岁月和容颜而改变。   他会给她,他的所有。   气氛安静了一瞬,白池初睁开了眼睛,听出了这话有些不对。   “我们的事,我听说了,你放心明日我就去同姑父提亲。”沈晖成说出这话的时候,双手抖的厉害。   他原本就是为此而来,没想到人还没到白府,路上先遇到了白大公子,更没想到会跟着白池初卷进了这暗屋子里。   不过意义都一样,他来,就是想和表妹说几句话。   白池初愣住了。   而安王似乎也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将那木箱盖儿一盖,端端正正地坐在上面,毫不避讳地看着两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爷:你们继续...... 第11章   被安王这么一瞧,白池初突然就忘记了自己刚才想要对沈晖成说什么。   没有人愿意当着第三个人的面去谈情说爱,沈晖成也闭了嘴。   屋子里安静的出奇。   过了一会儿,白池初想起来了,回头很草率地丢给了沈晖成一句,“你别想太多,那是我娘说的,我没那个意思。”   沈晖成猛地转过头看着白池初,欲言又止,想说话,奈何跟前有个外人,有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憋着,憋到了最后,憋的满脸通红,实在是受不了了,“我.......”   沈晖成犹豫了这半天,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才刚开了个头,却被头顶上的一阵动静突然打断,随后暗道的门被打开,光亮照进来,楼道上便响起了凌乱的脚步声。   沈晖成紧张地将白池初护在了身后,直到听见白家大公子在楼道上叫了一声,“池初。”才松下了戒备。   外面府衙的人已将整个胭脂铺子围了起来。   下来的不只是白大公子,还有二皇子。   刺客被击退后,白家大公子带着府衙的人立即进胭脂铺子搜,搜了半天也没找到人,谁知失踪的不只有白池初和沈晖成,安王的马夫跪在了二皇子跟前,说他们家的安王爷刚好路过,也一并卷进了胭脂铺子里。   一伙人就差将胭脂铺子翻个底朝天,最后还是二皇子拿剑封住了胭脂铺老板的脖子,才知道里面有个暗室。   白池初一见到白大公子,身上的伤瞬间疼到了膏肓,抱着白大公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哥哥,我都痛死了,我全身都痛......”   二皇子想安抚两句,奈何白大公子和沈晖成各站一边,根本容不上他说话。   二皇子这才快步走到安王面前,紧张地瞧了一番,“皇叔没事吧?您可吓死本王了,那马夫找到本王时,本王腿都发软,您说您,出门怎么就不带个侍卫上?再不行,您把凌风带上啊,这不出了事,所有人都在着急。”   安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无所谓地笑了笑,“运气不好。”   二皇子恨他都到这个时候了,还笑的出来,“皇叔可知外面那群刺客是什么人?连宁安府衙的人都拦不住,怕是不简单,您这算是运气好了。”   二皇子说完,又才打量起了暗室,“不过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胭脂铺子,居然还藏了暗室......这些是什么?”   二皇子注意到了屋里的木箱。   “账本。”安王回答道。   “怎么这么多?”二皇子疑惑道,这屋里大大小小起码有一二十口箱子,就这胭脂铺能记这么多账本?   “你慢慢看吧。”安王说完,便走出了暗室。   二皇子哪有闲功夫看,府衙通判还在外面等着,接下来他还有大事要办。但心里到底还是存了疑心,走出暗室后,便叫了几个侍卫下去瞧瞧。   等安王和二皇子走出胭脂铺,白池初已经被一行人前拥后簇地送上了马车,安王爷跟前的侍卫凌风也到了。   “王爷。”凌风当着二皇子的面跪在了安王面前,“属下保护不力,请王爷降罪。”   二皇子看见凌风,免不得教训两句,“你呀,是该好好罚罚,主子去哪里,侍卫就得跟哪儿的道理,你难道不懂?”   凌风这回直接将头都抵在了地上。   二皇子没再多说,神色暗藏的兴奋让他整个人意气风发,精神抖擞,回头匆匆地对安王说道,“皇叔先回王府,其他的事本王改日再同皇叔说。”   安王“嗯”了一声,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不远处就是宁安府衙的通判大人,还有温家的那个丫鬟。   “起来吧。”   凌风起身,站在了安王身后才道,“人交给他了,具体做到什么地步,就看他自己的本事。”   安王没再看,转身上了马车。   马车上苏老先生已经睡了一大觉,见安王回来了,立马腾出了个位置。   “周家完了。”苏老先生直接下了结论,认证物证皆在,怎么也跑不掉,温家的丫鬟,再加上胭脂铺子里的那些账本,周家这些年在暗底下运行的陈年老账,这回,毫无疑问都会被翻出来。   黑铺子里的账本藏在汴京城的一间小胭脂铺里,可谓又胆大又高明,若不是周家姑娘进去的频繁,恐怕他们也怀疑不到这里。   “周家一倒,墨家的钱袋子就没了。”墨家借周家的手,这几年吞了多少黑钱,温家几十年的财富可不少。   但这并不是他们想要的,今儿的重头戏不是周家,而是这场劫杀。   直接在长街上追杀证人,如今能有这个本事的,也就只有墨家,他们能想的到,皇上也能想得到。   “宫里要乱了。”苏老先生又说道。   若单单只有温家的人证,黑铺账本的物证,宁安府衙二皇子有眼线,太子同样也有眼线,要审查下来,估计又是一番硬抖,即便是最后赢了,这时间一拖,就有了求情的机会。   但劫杀不一样。   天子脚下,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劫杀,威胁的不是证人,而是皇上,是无视龙威,不将皇上放在眼里。   “这案子皇上恐怕不会再交给宁安府衙,会直接交给白绣侍。而一旦给了白绣侍,墨家必然会被揪出来,正是王爷期待的局面。”苏老先生说完了整个过程,看了一眼安王,突然转移了话题,“白家的白老夫人选了白大姑娘。”   安王整理了一下衣摆,抬头嘴角露出了嘲讽,“先生眼睛倒是好使。”   “白大姑娘虽没白二姑娘......”苏老先生及时收了口,换了个方式,“但胜在长的好看。”   “况且王爷不也拿了人家东西吗?先不说那晚白大姑娘听了多少,如今两人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就是最好的封口方式。”   安王没回答,回头对马夫吩咐道,“回府。”   马车的车轱辘刚动,便听到了从宁安府衙传来的阵阵鸣冤鼓声。 第12章   早晨福宁殿才刚开门,皇后身边的太监张查急匆匆地进来,寒风灌进袖口鼓成了两个大风筒,一进屋差点还撞上了人,吓得宫女手上的一盆水洒了一半在地上。   “公公慢些。”宫女忍不住埋怨了一声,张查连句道歉都顾不上,直接站在了屏障前,焦急地对里头的皇后说道,“娘娘,出事了。”   为了一个温家丫鬟,宫外都翻了天。   张查先简短地将事情汇报了一遍。   皇后昨日过后,就一直忐忑不安,等着皇上那出戏的下文,知道最近两日必定不会有好事,可怎么也没有料到,事情能坏到了这个地步。   天子脚下劫人,   墨丞相他怎么就敢?!   偏生就在这节骨眼上。   “温家丫鬟的消息今早来的突然,墨丞相知道的时候,那丫鬟已经去了府衙的路上,要真让她去了府衙击鼓鸣冤,这事恐怕很难再有回旋的余地,二皇子在宁安府衙里的眼线众多,落到他手上,到时可就不只是周家,这件事不被他扒出几层皮来,岂能罢休,墨丞相也是为了断绝后顾之忧,情急之下才去劫了人。”张查说到这儿脸色就变了。   “谁知就中了人圈套。”   皇后疑惑地看着张查,张查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墨丞相是派了人去劫杀,可人数不对!”   “怎么个不对?”   张查继续说道,“劫杀的人有一半是墨丞相的人,但有一半并不是,而最后死在二皇子府兵下的,可都是墨丞相的人,那群人的功夫了得,冲上去连宁安府衙都没压住,可想而知,对方这是要将墨家推到刀尖上啊。”   原本墨相的意思,只派几个暗卫,暗里刺杀,能成就成,不能成,也万万不会愚蠢到同府衙的人干上。   谁知道中途混进来一群人,扮相同墨相的人一模一样,朝着府衙的人就砍,这一来墨相的人以为是添了援兵,也跟着加入,逼的府衙的官差节节后退,正杀的不可开交时,二皇子带着府兵到了。   “愚蠢!”皇后一巴掌拍在桌上。   皇后骂的是墨丞相,当了这些年的右相,将脑子当糊涂了。这么大个坑等着他跳,他当真就跳了!当年他助皇上夺嫡时候的才智谋略到底哪去了?   这事情别说查了,以皇上如今对她墨家的疑心,必定会算到墨家头上,局时他墨相怎么说?说有一半的人不是他的?   “二皇子已经带着温家丫鬟敲了鸣冤鼓,周家注定是保不住了,娘娘一定得想办法将墨丞相从中摘出来。”张查说完退后了两步。   皇后无力地摊在椅子上,   怎么摘?   如今皇上明摆着已经对墨家有了忌惮,就差一个理由,墨家却主动送了上去。   她如今要担心的恐怕不是墨家,而是太子。   “去查,将那波人找出来。”皇后心里早就有了答案,能如此用尽手段陷害她墨家,置太子于死地的人,除了狼子野心的二皇子还能有谁。   皇后恨,恨当初怎就没斩草除根,偏偏留了这么个狗东西。   张查一走,皇上就怒气冲冲地杀到了福宁宫。   皇上本以为昨日他的那场戏过后,皇后和墨家能老实些,可今儿早上一起来,府衙通判呈上来的急报,差点没把他气死。   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他还没死呢!   皇上憋了一身的怒气,直冲福宁宫,屋里的皇后听到动静刚从椅子上起来迎驾,迎面就被皇上一顿劈头盖面地质问,“朕对你们墨家不好吗?”   “这些年,朕待你们墨家如何?你们心里就没有数?朕养了你们墨家三代人,要官的给官,要财的给财,可你们还是不知足,是不是要朕将这江山给了你们,你们才满意?”皇上说完冷哼了一声,“恐怕也不见得会满意,还会嫌弃朕的江山不够大,不够宽,朕算是看出来了,你们墨家就是一群喂不饱的狼。”   皇后从未见过皇上说过如此绝情的话,顿时脸色苍白,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皇上息怒,如今事情还未水落石出......”   “哼!水落石出?等到水落石出,恐怕揪出来的就不只是墨家了,你们能脱得了干系?”   皇后惊恐地看着皇上,心头一凉,知道他那所谓的你们是谁,他果然是怀疑到了自己和太子头上。   “皇上......”皇后即便是有心理准备,可当她听到皇上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被割了心,眼泪夺眶而出,流了一脸。   他不相信她,也不相信太子。   她是护着墨家。   可她从未想过去要去威胁他。   “臣妾和太子是如何对皇上,皇上也应该清楚......”   皇上一通火气发完,倒平静了很多,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皇后,语气缓了下来,却透着满满地失望,“朕该还的也还够了,你总不能让朕还一辈子。”   这话不到伤心处,皇上也不会对皇后说。   “你是朕的皇后,朕不会将你怎么样,但墨家,朕容不得了,你要是聪明,就别在朕面前再提墨家半个字。”   皇后最怕的就是这个。   墨家能有今天,靠的不是能力,而是挟恩图报,这些年但凡墨家能养出一个像样的人才,而不是一味地只顾吸她和皇上的血,也不至于走到今天这步。   走到皇上说灭就能灭的地步。   墨家再如何厉害,那都是皇上给的,一旦皇上不愿意给,墨家就什么都不是。   “皇上,墨丞相对皇上是忠心的,他只是糊涂......”   皇后不过是无畏的挣扎,皇上失望地看了她一眼,终究是拂袖而去。   一回去皇上就让人将太子叫到了御书房,太子认刚到门口,皇上手里的一本书直接劈头砸了过去,“你个混账东西。”   太子被砸的眼冒金星,跪在地上,脸如死灰。   外面发生了什么他都知道了。   他没想到舅舅的胆子会这么大。   竟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敢去同府衙的人动手。   太子并没有替墨家狡辩,父皇能将他叫到御书房里,就已经说明了他什么都清楚,自己再同他周旋,一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退一万步讲,就算父皇真要算账,这帐也算不到他头上。   他并没有参与。   “你参与了吗?”皇上很直接地问他。   太子摇了摇头。   “那你事先知情吗?”   太子还是摇了摇头。   皇上讽刺地一笑,“你连你自己的人做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能管得住?”倘若墨家不除,这江山要到了他手里,恐怕就彻底姓墨了。   皇上失望地摇了摇头,“若是不知情,你这太子也没资格当了。”   “父皇。”太子猛地抬起头,恐慌的神色与当时的皇后一样。   “下去吧。”   皇上不想再多说,让太监送了太子回去,又叫了白绣侍,“好好查,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绝不姑且。”   好好查,那就不只是周家,还有墨家。   白绣侍明白了皇上的意思。   白绣侍领命退下后,直接去了府衙接手案宗。   从事发到现在,二皇子一直都在府衙里呆着,一步都未离开。   温家丫鬟击鼓鸣冤后,便跪在府衙的通判面前,声泪俱下,句句直指周家,每一条质控都让人不寒而栗。   这头正审着热闹,二皇子身边的人过来又附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二皇子先是一惊,后来那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日之间,二皇子的喜事一桩接着一桩,等到白绣侍一到,二皇子的美梦就彻底成真了,热情地上前迎接了白绣侍。   “白大人既然来了,本王就放心了。”这话倒是说的心里话,白绣侍没来,二皇子谁都不放心。   他了解父皇,若是派其他人来,这案子估计十之八九结不干净,若是派了白绣侍来,父皇基本上就没想给墨家留任何余地。   二皇子让人将胭脂铺子里的账本全都抬了出来,也一并交给了白绣侍,数量多达二十箱,每一个箱子里都记下了周家暗地里的黑铺子。   一查,所有铺子之前的老板,基本都是遭了横祸。   而温家的占了三分之二。   “这,谁能想得到?”二皇子负手立在大堂上,眉头紧皱,“周尚书看着挺老实的一个人,怎就有如此行径,本王今儿算是见识到了,这手段可真是令人发指。”   二皇子说完没再留,将后面的事交给了白绣侍,“本王就先走一步,有劳白大人。”   “多谢王爷。”白绣侍向王爷作揖。   二皇子扬了扬手,走了一段,又回头对白绣侍说道,“对了,白大人若是要查那批刺客,有什么要问的尽管来问,本王随叫随到。”   之后才终于离开了府衙。   有了二皇子那二十箱账本,案子基本就定了型。   白绣侍第二日就回复了皇上,周家周尚书不用想,手上沾了几十上百条人命,必死无疑。   墨家如何处置,就得看皇上。   周家账目里的八成都是墨家所得,足以见得这些年除了在皇上这里搜刮钱财外,还搜刮了民脂民膏。   但只要皇上发话,事情也可轻可重。   **   当日酉时刚至,安王府的嬷嬷正撑着钩子往府门上挂灯,皇上身边的高太监就来了。   “这安王府倒是特别,素净清雅。”高太监一进去就夸赞道。   嬷嬷笑了一声,“高公公这双眼睛也特别,黑灯瞎火的您也能瞧出来。”   高公公顿时一串长笑,惊醒了一院子的人。   “哟,这不是苏老先生吗?”高公公见到红漆柱下立着的一人,眼睛一亮,很是热络,“当年一别,咱们可就从未见过。”   苏老先生也跟着“哟”了一声,忙下了台阶,笑脸相迎,“高公公还是那么精神。”   “我这身老骨头谈什么精神不精神,还是苏老先生越活越有味道。”   两人就站在前厅门前你一句我一句地互夸了好一阵,高公公才问,“王爷在屋里吧?”   “刚歇下,公公既然来了我这就去通报。”   高公公愣了愣,“王爷这歇的也太早了。”   皇上哪一日不是过了亥时才息。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想问问剧情推展的快不快?嘤嘤嘤,为了早些写到白张扬进安王府,剧情只能推快。 第13章   高公公没等多久,就见长廊上来了人。   凌风提着灯,安王爷走在前,苏老先生走在后。   “王爷。”高公公对安王行了礼,宫里的马车已经候在了安王府门口,就等着安王上车。   等安王爷上了马车,高公公正准备登上去,才踩了一只脚,突然被苏老先生一把拽住了胳膊,险些将他拉下来。   高公公惊魂不定,就见苏老先生凑在他耳边,低声的说道,“人是公公带走的,公公记得要还回来。”   高公公怨他大惊小怪,“放心,今晚皇上找王爷,是喜事。”   苏老先生这才松开了手,替高公公拍了拍胳膊上被他抓出来的衣裳褶皱,“苏某失礼了。”   “行了,苏老先生就别送了,你家王爷少不了一根头发。”高公公没再同他磨蹭,皇上正等着呢。   高公公直接带安王去了皇上的御书房,安王进去时,皇上正在灯火下翻看陈氏宗谱。   “来了?”安王行礼后,皇上手一招,指了指离他最近的一把椅子,“坐。”   安王坐的端端正正。   皇上余光瞟见他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无奈地一笑,“你就如此怕朕?”   “不是怕,是敬畏。”安王回答道。   皇上又笑了一声。   笑完心里又很不是滋味。   他陈家的人都知道敬畏,   皇后和墨家却不知道。   皇上合上了手里的宗谱,又仔细看了一眼安王,灯光下那张脸英俊地让皇上突然生了嫉妒,“朕都双鬓花白了,却还有你这么个年轻的弟弟,当年西凤宫的奶嬷嬷抱着你路过时,朕瞧了一眼,朕还嫌弃你一脸皱巴巴,没半点看头,谁知长大后,竟然不丑,还能生的如此俊朗。”   安王笑了笑,“臣弟哪能及得上皇兄当年的风貌,宫里的人都知道,臣弟从小便仰慕皇兄。”   “这事朕记得,你还缠着朕教你骑马,那时候你连路都走不稳。”皇上说完,又是几声大笑。   笑声传出御书房,门外的高公公也听见了。   高公公身子站的笔直,没过多久,一位小太监走过来轻声说道,“太子和二皇子的人,都在外面。”   高公公往屋里瞧了一眼,“想打听什么,就都告诉他们吧。”   小太监会了意,又匆匆离开。   没过多久,皇上便让高公公进去,“派人将安王送回去。”   这一折腾,当真就到了亥时。   高公公安排妥当,再返回皇上身边,就听皇上说,“朕的日子过的竟然不如朕的这个弟弟。”   高公公笑了笑,“可不是吗,今儿奴才过去安王府请人,不过才酉时,王爷就歇息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你就是存心想气朕。”   高公公立马闭嘴,垂下头弯成了虾腰。   **   宫里的马车将安王送到王府时,已是半夜。   凌风一直候在门口,见安王下了马车,立马提着灯笼迎上前。   若是往日,安王府早已经熄了灯火,今夜西院的灯却还亮着。   安王回头看向凌风。   “王爷,府上来了客人。”凌风说完,嘴角挂着一抹隐忍的笑。   安王眉头皱了皱,“谁?”   “白府,白大姑娘。”   安王眉头皱的更深。   “王爷前脚刚走,白姑娘就来了,说王爷欠她一样东西,她今儿必须得要回去。”凌风一边说,一边跟上了安王的脚步,朝着亮灯的西厢房走去。   “这天气冷地动人手脚,难为她一个姑娘跑这么远,苏老先生已经让人备了火盆......”   前面安王突然逐了脚步。   凌风看了一眼安王的脸色,很识趣地闭嘴,没再跟着。   安王府从没进过姑娘,还是在这大晚上,嬷嬷一直守在屋内,见到安王回来,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等太久,已经睡着了。”嬷嬷瞧了一眼软榻上的人,不由感叹,这脾气可真是个倔的,怎么劝都劝不走,非要等到王爷回来。   “退下吧。”   嬷嬷退出去后转身关了门。   屋里的一盆火烧了几个时辰,房间里已是缓和如春。   安王褪下身上的大氅扔在了绣山水图案的架子上,才缓缓走到了软塌前。   白池初正睡的香甜,头搁在胳膊弯里,一边脸被压变了形,黑色衣裳黑色长靴黑色头发。   除了那张白净的脸,一身是黑。   安王弯下腰,指关节在她耳朵下方的几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   响声足以让白池初醒过来。   白池初睁开了眼睛,刚动了一下,眉头皱成了一团,整条胳膊就跟被千只蚂蚁咬过一样,又麻又痛。   “嘶”   白池初抱着胳膊缓了一阵,待反应过来自己在哪之后,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跟前的安王。   “醒了就自个儿回去。”安王直接开口赶人。   白池初瞌睡全醒了。   她今夜是如何来的安王府,又是如何在这屋里等到这个时辰,只有她自己知道其中的不易。   “王爷,你还我东西......”白池初从软榻上起身,话还没说完,一头就栽在了安王身上,毫无预兆。   白池初趴在几上睡的太久,麻的不只是胳膊,一双腿也麻的厉害。   安王没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攥住自己的胳膊,抓了又松,松了又抓。   “对,对不起。”白池初倒是想好好的站起来,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见安王并没有搭把手的意思,白池初只能抓住他的胳膊不松。   “王爷,我对您保证,那天的事情,一定不会说出去。”白池初仰起头看着安王,黑色夜行衣下那张小脸愈发白皙,黑漆漆地眼珠映出了几簇火光,里面的祈求之意很明显。   今日过来她就想和他好好谈。   怎样都行。   但无论如何,生辰珠他必须得还。   昨儿从胭脂铺子的楼道上跌下,摔了个七荤八素,等回到白府,她只顾着喊疼,一时忘记了自己那只光秃秃的手腕。   当场就被白夫人抓住审问,生辰珠去了哪里。   她只能撒谎,说掉在了胭脂铺子里。   如今白夫人已经派人在里面找了一日,她一着急,这才趁着月黑风高,用了两个丫鬟的身板子当梯子,翻了墙出来。   好在到了安王府,门口的那小哥哥是个好说话的人,没为难她,直接领她进了门。   安王没回答,侧头垂目看着她,起初目光复杂,后来就想起了那句传言。   白府的大姑娘容颜倾城,只可惜不是个安分的人。   容颜确实有,也确实不安分。   这回身边倒是没男人。   却勾上了自己。   “你觉得本王是好人吗?”安王突然将腰往下压了几分,离白池初的脸,不过五指的距离。   白池初愣了愣,想摇头,又点了头,“是。”   “哪里好?”   白池初答不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池初:不好意思,我夸不出来。 第14章   安王见她哽住,微勾唇角,语气颇有讽刺的意味,“一件事尚能论出个对错是非,唯独人难以好坏......”   “王爷长的好。”   安王的满嘴道理还未说完,就被白池初一句话瞬间瓦解。   安王看着她沉默。   白池初也在小心翼翼的观察他神色,不知道这样夸他是否满意,要满意了,就做回人,将生辰珠还给她。   安王转过头,放弃了,同她有何道理可言,若她真知道何为道理,今夜也断然不会出现在这里。   “王爷......”白池初见他不理会,攥住他的胳膊轻轻摇了摇。   安王眸色暗沉。   “那珠子。”对你也没用。   白池初话还没说完,安王侧头突然欺身而下,凑在她耳边,“本王是不是个好人不知道,但本王是个男人。”   嗓音低缓而暧昧。   白池初防不胜防,颈项间弥漫了一股温热的气息,似乎渗透了肌肤,钻进了骨髓,白池初苏痒的厉害,猛地缩紧脖子,惊慌地瞅着他。   跟前的眸子如冷月薄凉,但那面儿上却明显浮现出了玩弄。   白池初看出了他是什么意思,瞬间松开了他的胳膊,纤腰后仰退了两步,警惕地看着他。   屋里炭火的温度突然升高,将白池初的脸颊烘出了两道红晕。   安王这才站直了身子,神色恢复如初。   还算有救,知道脸红。   安王又打算送人,白池初却突然去掀自己的夜行衣。   “王爷要是不信我,咱就换个东西押。”白池初咬牙掏出了腰间的那枚玉佩,递到了安王跟前,“这个玉佩对我很重要,是祖母给我的,我娘说要是弄丢了,就会要我的命,绝对不比生辰珠廉价,等应付完这一阵,我在找王爷换回来。”   白池初诚意十足。   在胭脂铺子的暗室里,她知道他是在看这枚玉佩,想必也看出来了价值不菲。   然而安王的脸色说黑就黑。   手伸出来,不是去接她手里的玉佩,而是扣住了白池初的后脖子,压着她直往前院而去   “你该听你娘的话。”安王的声音冰凉,“丢了,你真的会死。”   安王推开门,毫不客气的将白池初拎出了西院。   银月如霜,投在青砖石板上,勾出了两道特别的光影,白池初弯着腰,一双手绕过后颈,努力地去掰开后脑勺上的那只手,可那手如同铁钳一般,如论她如何用力,怎么也撬动不了。   “王爷,你放开我,男女有别......”   “王爷,你不能不讲道理。”   白池初憋红了脸,来了气。   “那小娘子王爷娶不娶与我又有何干系,不过名声而已,王爷怎就如此看重?就算我四处去说王爷是负心汉,旁人也不见得就信,王爷不该这般仗势欺人......”   “送她回去。”   安王将她往前一带,终于松手停了下来。   白池初得以解脱,摸着脖子起身,脸色愤然,刚想细数他的暴行,就见前院的门庭下,月色一照,站了一排人。   苏老先生,嬷嬷,凌风。   表情皆是呆木。   这半夜的,府上来了个人,谁也睡不着,这回怕是更睡不着了。   安王那话是在对凌风说。   凌风朝她走过来,恭敬地叫了一声,“白姑娘。”   白池初不甘心回头瞪向安王,愤怒中又有几分委屈,从来没人这么欺负过她。   “你为何就是不还。”   声音带了些咽哽。   话音刚落,安王便捞起她的手,将一串玄铁珠子塞到了她掌心,生硬地说道,“不许再闹。”   白池初愣住,眼珠里的泪水还未来得及落下,含在了眸子里,灯火下只瞧见一汪盈盈波光。   寒夜里的一股轻风,便能让人背心生凉。   院前几人均是吸了一口凉气。   安王转身上了长廊。   “天气凉,白姑娘还是早些上马车。”嬷嬷回过神赶紧上前催促道。   再这么耗下去天就亮了,再去送人,可就没那么容易。   白池初目的达到了,心满意足,用袖口的缎面儿抹了一把眼睛,转眼就笑上了,“多谢嬷嬷。”   无论过程有多波折,总之这结果是好的。   从此以后,她同安王桥归桥,路归路,再也不会有任何牵连。   **   白池初回到白府,才躺下,天边已经翻起了一道白鱼肚。   白绣侍从床上坐起来,白夫人皱了眉头,“怎么这么早。”   “周家的案子已经结了,今日皇上就该出结果,我得早些过去。”白锈侍起身开始穿衣。   白夫人也没了睡意,沉思了一会说道,“自从周家一出事,总感觉这天要变似的。”   “慎言。”   白锈侍望了一眼屋外。   滢姑刚好进来,打了珠帘子,才探出个头来,就面带喜色地说道,“老爷,夫人,二爷回来了。”   白锈侍神色一顿,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进院子,怕是过会儿就该过来找老爷。”   白夫人也麻溜地起身,边穿衣裳便道,“倒是比预定的日子快了几日。”   白锈侍已经收拾好了,门口的丫鬟打了水进来,白绣侍抹了一把脸,回头就对白夫人说道,“呆会儿你过去瞧瞧,我得先赶去宫里。”   白夫人也没说什么。宫里事情紧急,横竖白二爷人已经回来了,也不愁这点时间来聚。   “你小心些。”   “嗯。”白绣侍走到白夫人面前,习惯性地亲了一下白夫人的额头。   滢姑虽已见怪不怪,到底还是背过了身。   白锈侍刚走不久,白二爷抱着个木盒子就来了东院。白二夫人和两孩子也跟在了身后,估摸着都是赶过来凑热闹。   白二爷的脸和白锈侍很像,但身板子不一样,一个挺拔,一个腰身微微下弯。   寒暄了一阵,白二爷见大哥不在,便将手里的木盒子递给了白夫人,“这些银票嫂子先收着,今年生意行情好,赚了不少。”   白绣侍两兄弟,一个为官,一个为商。   是皇上暗里定下来的规矩。   白锈侍的权利再大官再高,白家也就只能出他一门嫡系的官,就似是一颗没有枝干参天大树,以保证树干一断,不会有枝丫倒下来砸到人。   两家一直配合的很好。   白二爷利用白锈侍在官场上的威名,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而白二爷所得的财富,也会分给白绣侍。   皇上没再干涉,不让人家做官,总不能还不让人赚钱,人张了一张嘴,总得吃饭。   钱多不怕,权多就不行。   这一规矩暗里定下里之后,已经维持了十余载,一直都很和睦。   白夫人不是贪钱之人,回回从白二爷那里拿来的钱财都是进了库房,几乎用不上,上头皇上又时不时的打点,他家本就缺不了什么。   “一年到头二爷都是奔波在外,这些你们就自个儿留着吧,真到了需要的时候,我再问你拿。”   白二爷还是给她搁到了桌上。   “留着吧,就当给孩子们添件新衣。”   十万两银票的新衣,恐怕还没人见过。   白夫人没再推辞,知道他给了就不会拿回去。   白二爷又问了白锈侍屋里三个孩子的情况,才起身准备过去看白老夫人。   除夕夜,白二爷在外,一大家子没能团圆,白二夫人便对白夫人说,晚点等白绣侍回来,再叫上老夫人,都去他们院里用饭,算是补了过年的团圆饭。   白二爷家里的两个孩子巴不得有热闹凑。   三公子白泽润说道,“我去给大哥二哥捎个话,让他们早些回来。”   白婉凌也起了身,“那我先去找姐姐。”   白二夫人看着两孩子匆匆离去的背影,面上的笑容突然就淡了下来。   这些年要说白二夫人心理没有隔阂是假的,不过怨也是怨,同一个爹同一个娘生出来的儿子,命运竟能相差甚远。   命如此,就该认。   可如今看着自己跟前的两个孩子围着大房直打转,心理就不是滋味。   特别是白泽润。   这以后,总不能也经一辈子的商吧。   这都过了十几年了,白二爷是没想头了,可孩子往后的路还长着,总得想办法争取一下,不说靠白锈侍的关系,就让三公子自己去科考,也得让皇上给他这个机会,不会故意将他刷下来。   白二夫人心里主意一定,便觉得今儿再合适不过,晚饭时,由她将这事拿到桌面上,大伙儿一起好生谈谈。   有没有机会,总得先争取。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我打算慢慢教化我媳妇儿。   白池初:咱们很熟吗? 第15章   二姑娘白婉凌迫不及待地去找白池初,鹅黄色的裙摆,拖动在青色石板上,脚步轻快如飞燕。   刚出白夫人的院子,上了长廊的台阶,就见廊下柱子旁,立了个身影,手里拿着一本书,正瞧的入神。   晨光打在他身上,干净又儒雅。   白婉凌脚步退了一下,又缩了回来,脸色微微泛红,到底还是走上前去,打了一声招呼。   “表哥。”   白婉凌随了白池初的称呼。   沈晖成看了一眼白婉凌,转过身,礼貌地回礼,“二姑娘。”   沈晖成那日跟着白池初到了白府,便被白夫人留在府上已经住了两日,大公子二公子当值时,府上有三公子作陪,两人一回来,四人就凑在了一块,谈天论地,热闹得很。   沈晖成没舍得走。   但真正舍不得的是什么,只有他自己清楚。   白婉凌被他一瞧,慌张的挪开目光,福了福身,转身就往白池初的院子里走去,脚步比适才还快。   到了白池初屋里,面上的红润还未完全褪干净。   倚瑶接了白婉凌进屋,“小姐还在睡呢,昨儿晚上也不知怎的突然失眠,辗转反侧了一夜,天亮才合眼。”   倚瑶照着白池初的原话撒了谎。   白婉凌一怔,“莫不还是前儿受的那伤?”   白婉凌一直都很愧疚,若那日姐姐不是替她出气,也不会卷入那场混乱,更不会掉进暗室受了伤。   倚瑶回道,“大夫说了,都是皮外伤,不打紧,二小姐无需担心。”   白婉凌松了一口气,进屋瞧了一眼,雕花幔帐床上白池初正睡的香甜,便也没再打扰,回头同倚瑶说,姐姐要是醒了,让她去我屋里,今儿晚上咱们一家人在南院用饭。   等白池初一觉睡醒,已经到了下午。   得了白婉凌留下的话,立马就赶去了南院,刚穿过月洞门,就见白二夫人往外走,白池初叫了声,“二婶婶要出去?”   白二夫人回头见是白池初,笑着说道,“我出去见个人马上就回来,你赶紧过去,那丫头都盼了你好半天了。”   白池初应了一声“好”,眼睛往外瞧了一眼,隐隐约约看到门口外站着一位妇人。   白池初以为是白二夫人娘家的哪个亲戚,并没放在心上。   白二爷这次回来带了不少好东西,除了那箱银票,还给几个孩子们都备了礼,白池初睡觉的功夫,白婉凌已经将东西都分好,正要派人手一个一个地送。   “姐姐最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这石头特别,就给姐姐吧。”   白池初一进门,就见白婉凌手里正拿着一颗粉色的石头,透亮的发光。   “这是什么?”   白池初果真就瞧上了。   “姐姐终于舍得醒了。”白婉凌起身将石头递给她,笑话了两句,“昨儿怎就失眠了,这可不像姐姐。”   白池初心虚,拿着那亮石头,便搁到了外面的石桌上去照。夕阳的光线折下,那颗亮石头竟然透出了五颜六色的光芒。   “真漂亮。”   两姑娘玩的正开心,前面的光线突然被挡住,两人抬头一瞧,就看到了白家三位公子和沈家大公子。   “妹妹们,看什么呢?”   白泽润刚说完,就被白池初推开,“三哥哥,你挡着我光了。”   她那一推,白泽润没站稳,碰到了旁边的沈晖成,沈晖成也没有防备,胳膊又撞到了白婉凌。   “二姑娘,抱歉。”   沈晖成慌忙地道歉,眼睛去盯了一眼那位始作俑者,颇为幽怨。   白池初很无辜。   白婉凌的脸色则瞬间通红。   好在三位公子又岔开了话题,嚷嚷着要去看白二爷带回来的新鲜东西。   **   南院那边一片热闹,白锈侍回来时听到了几声笑声,却也没有急着过去,回到屋里,就让白夫人关了门。   今儿白府热闹,宫里同样热闹。   周家和墨家的案子都有了结果。   兵部周尚书,利用职权谋财害命,贪赃枉法,即日处死,周家抄没,男丁流放,女眷冲入官妓。   墨丞相搜刮民脂民膏,削去右相一职,贬为庶民。   高公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念了皇上的圣旨。   太子和二皇子虽有不满,但仔细想想却又满意。   皇上虽对墨家对了手,但并没有赶尽杀绝,单是处置了墨相一人,其他的人皇上并没有动。   而二皇子也成功扳倒了太子的一座大靠山,虽觉得皇上对墨家处置太轻,但朝堂上少了墨相,太子如同折了双翼,往后他的胜算就更大。   圣旨念完,文武百官退朝,皇上将白绣侍留了下来。   “你以为事情就结束了?怕还早着呢。”皇上自嘲的说了一句,便让白绣侍陪着他走一段,走回了御书房。   墨相一倒,总得有个人补缺。   皇上一进御书房就说道,“朕的两个儿子该来了。”   白锈侍低着头没有答话。   “你觉得谁更合适补缺?”皇上突然问白绣侍。   白锈侍愣住,“臣认为臣不该议论此事。”   “朕让你说你就说。”皇上看着他,似乎不得到一个答案,今儿就不会放他走。   “那臣就说了。”   皇上瞪了他一眼,“别磨磨蹭蹭。”   白锈侍答,“臣倒是觉得,不一定就得选。”   “什么意思?”皇上来了兴致。   白锈侍没有多说,只说了一句,“这不还有皇上吗?”   皇后盯着白锈侍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便大笑了几声,“就你知道为朕揽事,你是嫌朕还不够忙是不是?”   白锈侍低下头,“臣不敢。”   从皇上的反应来看,白锈侍的这句话说对了,前头已经有了一个墨相,这回的事情虽并非皇上主动算计,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丞相的权力过大,威胁的就是他。   他能忌惮墨家,岂能不忌惮旁人。   两人刚说完,果真太子和二皇子就来了。   周家和墨家已经成了定数,事情必须得翻篇,如今他们要考虑的是,右相一职由谁补上。   昨儿夜里皇上找了安王爷到御书房,太子和二皇子都知道。   皇后当场就气地砸茶杯,“当年的事,他怕是忘记了。”   皇后指的是当年夺嫡,还有当年安王爷的母妃苏太妃。要不是苏太妃死的早,这天下是谁的,还不一定呢。   如今皇上竟然糊涂到去找安王爷。   难不成要将右相的位置给他?   荒谬!   皇后又匆匆地去找了皇上,才刚说了个开头,就被皇上呵斥住,“你是恨不得朕的兄弟一个都不剩。”   当年他夺嫡,墨家助他登上了皇位是不错,但也正因为如此,墨家的手上沾了不少他陈家的血。   若放在之前,这话皇上肯定能听进去,如今墨家的人将他心伤透了,再来说这些,皇上能想到的,就是另外一面。   皇后没想到皇上会如此绝情,又哭了一回,“如今皇上是忠言逆耳了,臣妾倒成了皇上的眼中钉。”   皇上懒得理她。   直接走人。   皇后回去后想了半夜,不得不妥协。   “明儿你到皇上面前,就举荐伯爵侯府的林侯爷。”皇后已经想不出来招,这时候,若让太子再举荐自己的人,皇上怕会对他们母子俩更加生厌。   林侯爷不是太子的人,也不是二皇子的人,选他,太子得不到好处,但同样的,二皇子也得不到好处。   而二皇子肯定不会放过这次好机会,会在皇上面前举荐了他的人,如此,也正好让皇上好好看看他的野心。   太子听了皇后的话,举荐了伯爵侯府的林侯爷。   而二皇子举荐的人却是安王,“儿臣见皇叔清闲了这些年,如今也该是时候为父皇分忧解难。”   太子当场就变了脸。   这一来,他倒是成了那个心胸狭隘之人,让二皇子捡了这么大的一个好处,去巴结了皇叔。   按昨儿夜里父皇对皇叔的态度,若皇叔真当了右相,想起举荐之人,那想的也是他二皇子。   太子回头紧张地看向皇上,便从皇上眼里又看到了失望。   太子的心瞬间凉了个透。   “你皇叔是闲了点。”   皇上这话已经很明显了。   白锈侍亲眼看到太子的脸色如纸。   “太子拼不过二皇子。”白锈侍对白夫人说道。   二皇子能看出来的东西,太子永远也看不到,能选安王,并非是皇上糊涂,反而他比谁都清醒。   选安王为右相,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墨家人让皇上念起了旧,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安王闲散惯了,由他来当右相,局时皇上再从他身上开始削弱丞相的权力,安王便不会生出反抗之心。   “安王怕也不简单。”白夫人说完看着白锈侍,又不放心,嘱咐了一声,“这节骨眼上,你可一定得小心,莫要人看出来什么。”   白锈侍点了点头。“咱将姑娘都赌上了,怎可能掉以轻心。”   “安王应该也看到了那块玉。”同在胭脂铺的暗屋里呆了那么久,必定也是瞧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宝宝们讨论剧情!嘤嘤嘤,让我有动力赶紧写到女主去投怀送抱。 第16章   两人在屋里说了一阵,滢姑便站在了门外,“二夫人说桌摆好了,让老爷和夫人赶紧过去。”   白家人丁比旁的门户比较起来,算得上单调。   白绣侍和白二爷均没纳妾,总共就三位公子,二位姑娘,南院大厅里的一张大桌子,足够一家人坐。   席间白二爷说起了株洲那边的趣闻,气氛一直都能热闹。   直到开饭前的碰杯酒,大伙儿都举了杯,连白老夫人也端起了杯子,唯独白二夫人却迟迟不动。   大伙儿都看向了她。   “你怎么了?”白二爷推了一下她。   白二夫人转过头死死地盯着白二爷,嘴角抿起一道笑容,却比哭还难看,白二爷一愣,这才注意到她的眼眶带着殷红。   白二夫人看了一阵又厌恶地撇开目光,吞咽了一下喉咙,才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人还没到齐。”白二夫人说完两行泪珠子毫无预兆地挂在了脸庞上。   众人面面相窥,不知何意。   白夫人赶紧起身问道,“弟妹,到底怎么了,今儿不都在吗。”   白二夫人没说话,回头突然对门外说了一句,“都进来吧。”   所有的人都疑惑的看向了门外。   过了半晌才见从门边上走出来了两人。   一个妇人,一位公子。   那妇人白池初下午见过。   谁也不明白是什么情况,唯有白二爷的脸色瞬间惨白。   “娘,这是谁?”   白三公子问道。   “你问你爹,他们是谁。”白二夫人的声音直打颤。   白二爷看着门口的两人,张了张嘴,吐不出来半个字。   “夫人......”   “你可别再恶心我了,你做那些事的时候,可有想过我是你的夫人?”白二夫人说了一句就哽塞的泣不成声。   “我不是你的夫人,她才是。”白二夫人指着那妇人,捂住胸口说道,“那才是你的家,他们才是你的家人,我这儿不过是你歇脚的地方。”   不就是吗,一年到头在府上呆不了一个月,其余的时间都给了他另外一个家。   这话震住了所有人。   白三公子和白婉凌的脸色也跟着失了血色。   再瞧门前的公子,与白婉凌的年纪不相上下,样貌细细一看就知是白家人。   谁也没有吱声。   门前的妇人突然就跪在了白二夫人面前,叫了一声,“夫人。”   白二夫人气地直接背过了身子。   “孩子们都回去。”白老夫人缓缓地从席间站起来,话语平静,声音里却透着一股威严。   白池初扶着白婉凌,白大公子和白二公子扶着白清润,前后出了屋子。   到了外面,白婉凌便没有忍住,哭出了声音,“怎么会这样,爹爹怎么会这样。”   哭声钻进了白二夫人的耳朵,白二夫人情绪也彻底崩溃。   白二爷身上唯一让她骄傲的东西,没了。   曾经她想,就算是经商一辈子,他只有她一个女人,她也值得,直到今日那两个人的出现,才让她知道从前她活的有多可笑。   原本这场晚宴,她是要为他们的儿子规划未来,可谁曾想,白二爷已经给他另外的儿子规划好了未来。   “夫人,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汴京城里咱们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都不认识。”妇人说,“这事过了这么多年了,迟早也是瞒不住,如今我儿刚中了秀才,总不能一直过继在他舅舅名下,我想着来汴京城给他寻位好先生,等将来孩子有出息了,就归在夫人膝下,认夫人做母亲。”   要说白二爷突然多出来了一位私生子打击到了白二夫人,那这个私生子已经是个秀才一事,直接让白二夫人绝望了。   她的儿子,白府的三公子,为了白家而牺牲,连参试的资格都没,可白二爷的私生子却能中秀才,今后可以当官。   她算什么?   白二夫人捂着脸哭地无声。   白池初扶着白婉凌回去没多久,南院前厅的灯也熄了。   白老夫人将那两人赶出了白府,又让白夫人扶着白二夫人回了屋,众人散去,只有白二爷站在前厅门前,白老夫人也没问他该如何办,也没替他做任何决策,一句话都未曾同他说。   白婉凌回到屋里一双眼睛哭的红肿,白池初也不知该如何劝,只能看着她哭。   “若是姐姐,当如何?”白婉凌哭的没劲了,就问白池初。   白池初愣了愣,她也不知道。   “你别哭了。”白池初去拉了一下她胳膊,轻声劝道,“你哭也没用,这事还是得交给二叔。”   白婉凌却突然目露幽怨,“姐姐能如此说,那是因为这事没落到姐姐身上,姐姐怎能体会到我的感受。”   白婉凌同白二夫人一样,她能和善待人,全都是因为她屋里没有姨娘,没有同父异母的弟弟,旁的姑娘再如何欺负她,她只要想到这一点,她便怎么都不气了。   可如今呢,她和她们有什么区别。   白婉凌说完自个儿就愣住了,没想到自己会失了理智说出这等话,又哭着对白池初道歉,“姐姐对不起,我,我不该说这样的话,我是急糊涂了。”   “别哭了,小心明儿眼睛肿成水蜜桃。”白池初抱了抱她,让清欢去打盆水来,给白婉凌敷眼睛,之后看着她躺下,才离开了屋子。   一出去,白池初便踹了一脚院里的石凳,实在没忍住骂了声,“二叔叔也太不是东西。”   倚瑶赶紧去捂住了她的嘴。   “小姐。”   白池初气冲冲地回屋,睡意全无。   白天睡了一日,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怎可能还睡得着,白池初又惦记上了昨夜爬过的墙。   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白池初去了长街。   走之前,倚瑶给她换了身男装,又将短鞭塞进了她手里,“小姐说好,去外面吹会儿风就回来,别往城西走,那里巡逻的人少,要是万一遇到危险,就去找府衙的人,切莫去招惹人,凡事忍三分,亥时前小姐还没回来,奴婢就会去找大公子......”   倚瑶还在唠叨着,白池初已经翻了墙,不见了人影。   有个将军娘,生出来的女儿也弱不到哪里去,比起平常家的姑娘,白池初会些拳脚功夫,倚瑶知道,若她不主动去招惹别人,防身已足够。   汴京长街的灯火通明,寒霜褪去并不似昨晚那般寒凉。   白池初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结果却走到了甜糕铺子前。   白婉凌最喜欢吃的就是甜糕。   从小到大,白婉凌从未同她吵过架,今晚,怕是真的伤了心。   白池初让老板包好了甜糕,想了一阵,也没有心情转悠,正准备回去再哄哄白婉凌,转身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元夕夜跪在安王身边的小娘子。   白池初跟了上去,一直跟到了醉红楼,一进屋就不见了人影。   白池初从未来过醉红楼,平常家的姑娘是个正常的,大抵也不会夜里出来,更不会来这等男人买醉的地方。   “公子要喝酒的话,楼上还有间空房。”醉红楼里的小二说完就带着白池初往楼上走,白池初也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   “小哥可知刚才进来的那位姑娘在哪吗?”   “哟!这进进出出的人太多,小的这双眼睛哪里够看,客官要找人,待会儿自个儿去寻寻。”小二将白池初带到房间,随手将酒壶往她面前一搁,“客官有需要,再来叫小的。”   小二转眼下了楼,留了白池初一人在屋里。   白池初坐在屋里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如今她是坐在汴京以酒香闻名的醉红楼。白池初好奇地揭开了桌前的酒壶盖,闻了闻,是要比白夫人酿的果子酒要香。   每次她喝完白夫人的果子酒,都会睡一上午,今夜正好睡不着,尝点酒好睡觉。   白池初原本只打算浅尝一口,这一尝却少了大半壶,白池初喝的正上劲,隔壁房间突然有了说话声。   声音很大,白池初听的很清楚。   “周家那位大姑娘滋味如何?”   “也就那样,不过就是有些不识相,爷我碰她那是看的起她,她周家都完了,还敢对爷呵斥。”   “我们林二公子竟然也会吃瘪。”   “你们不懂,玩腻了,倔点的更有野味,最后还不是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伺候我。”   林二公子的话音刚落,只见一道红影落下,肩头上已经挨了一鞭子。   “一群猪狗不如的东西。”白池初歪靠在门边上,双腮绯红,目含怒气。   白池初虽对周夏清有私仇,但实在是见不得这等侮辱人的事。   “你又是什么东西!”林二公子疼的咬牙,正欲起身宰人,却见对面白池初挺直了腰杆子,“白锈侍是我爹,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林二公子不动了,一屋子的人都没动。   白池初又指着林二公子问,“是你欺负周姑娘的?”   “白姑娘,不过一个官妓而已......”   林二公子话还没说完,白池初手里的鞭子又挥了过去。   后来的事情白池初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只知道醉红楼的酒,远比白夫人酿的果子酒劲头大。   大半夜,白府的大门被人敲开,当管家打开门,看到了安王怀里的大姑娘时,惊地话都说不利索。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池初:我昨晚干什么了?   安王:我管教不了了,岳母您好好管管。 第17章   等白锈侍和白夫人慌慌张张地到了前厅,白池初已经被倚瑶先一步扶回了屋里。   刚听到消息的那会,白夫人嘴角止不住地抽,如今面对安王,已经平静了不少。   “多谢王爷。”白绣侍行礼道谢。   安王笑了笑,“无碍,不过路过,碰巧而已。”见人已经送到,安王起身告辞,“本王就不打扰了。”   安王刚走了没两步,白夫人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丫头可有对王爷无礼。”   这话问出来,连她自个儿都觉得丢人。   “未曾。”安王神色平淡,倒没看出什么。   俩人将安王送到了门口,看着马车离去,才重新关了府门。   门一关,白夫人就想往白池初屋里冲,被白绣侍拦了下来,“行了,让她睡会儿吧,明儿等她醒来,好好同她讲道理。”   “你家姑娘是讲道理的人吗?”白夫人反呛了一声。   “讲不通也得同她慢慢讲,二房那边已经一团乱,宫里也不太平,能少一事就少一事。”白绣侍拉着白夫人的手边走边说,“咱姑娘的性子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好,软硬皆吃,经常把旁人气的半死,她自己却没事,这种人承受能力强,一旦发生什么事,她不会乱,不会像婉凌那样手足无措,慌乱无神。”   白夫人沉默了一会儿,“你说的旁人,恐怕就是我吧。”   白绣侍一哽,顺了顺白夫人的背心,“你以后少生点气,日子太平就好好过日子,要是哪一天变了风向,我在前面出了事,你可就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共荣共辱。”   “呸呸。”白夫人连说了几声不吉利。   “这不是没可能,如今宫中那两人斗的厉害,谁又能保证,哪天不朝我动手。”白绣侍捏着白夫人手心说道,“不过也没什么好怕,做什么事都有风险,咱们至少还留了一条后路,也不一定就会输,适才见到安王,我心里更踏实了,无论是气势还是头脑,都远赛那两人。”   白夫人没再说话,紧握着白绣侍的手回了屋。   **   第二日,白夫人还是没能做到同白池初讲道理。   有人找上了门。   昨儿白池初一顿鞭子抽了一群公子爷,其中就有个娘宠,见不得自己宝贝儿子被人打。   今日一早就过来找白夫人,说话没有一句好听,这还是人家强憋着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咱们公子哥儿总不能对一个姑娘家动手,你说是不是?可咱也得讲礼法,不能因为你是个姑娘,就可以随意打人,再者说,平常哪个姑娘会去醉红楼那种地方,白夫人,我虽说话难听了些,可也是为了你好,对子女可不能这么宠溺。”   那夫人说完之后,以为白夫人会赔礼道歉。   谁知白夫人半点道歉的架势都没,反呛了那位夫人,“宠溺不宠溺,那也是各家关起门来自己的事,怕也没有旁人来插手管教的道理,若真能插手管别人的事,我倒也劝劝夫人,贵府公子那细胳膊细腿的,还是多练练为好,免得弱不禁风,连个姑娘都能欺负到他头上。”   那夫人气的牙槽子直打架,最后拂袖而去。   人一走,白夫人就提着鞭子去了白池初院子。   沈晖成要比白夫人快一步,赶在了白夫人之前,替白池初通风报信。   沈晖成站在门口,倚瑶进去叫人,“小姐,赶紧起来,夫人过来了。”   白池初翻身爬起来,脑袋晕的厉害。   昨晚的事情白池初只记得片段,但也足以让她后怕。   当时是一壶酒壮了胆子,天不怕地不怕,对着林二公子一群人就抽,一见有人要上前对她动手,白池初就手拍桌子威胁对方,说她是白锈侍的女儿,   一个晚上留给大伙儿印象最深的就是,“我爹是白绣侍。”   大抵白锈侍也没想到,跟前养了这么个坑爹的姑娘,闹的整个醉红楼都知道,白锈侍的女儿去了醉红楼喝酒。   后来就遇上了安王,对方一句话没说,直接一个刀子手砍在她肩头,瞬间就安静了。   白池初穿好鞋子刚到门口就看到了白夫人提着鞭子冲过来。   白池初害怕,躲在了沈晖城身后,“表哥,今儿你要是替我挡住白夫人,我就嫁给你。”   沈晖城回头看了她一眼,想说让她正经点,可心头又有些蠢蠢欲动。   白夫人第一鞭子抽过去时,便落在了沈晖成身上。   “你给我让开。”   “姑母,表妹她还小不懂事......”沈晖成没让。   “白池初你有本事惹祸,就没本事出来受罚了是不是?”白夫人指着躲在沈晖成身后的白池初,嘲讽地说道,“缩头乌龟。”   白池初并不吃激将法,但知道今日这顿打肯定躲不过,只能从沈晖成身后走了出来,端端正正地跪在了院子里。   白夫人的鞭子到底没再抽下去。   “你今天要是不给我说出个理由来,你就跪着永远别起来。”白夫人站在她跟前质问,“你夜里私自出府,我就当你是出去吹风,去醉红楼喝酒,我当你顽劣,你倒是同我好好说说,你为何要去打林二公子,和状元郎!”   白池初昨夜只顾着抽鞭子,谁是谁她一个都不记得。   倒有些错愕,她打了状元郎?   “他们欺负人。”白池初回答,就算是状元郎,也不该做那等侮辱人的事。   “欺负谁了?你?”   “周夏清。”白池初说完白夫人愣住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不是同那周姑娘水火不容吗?你别告诉我,昨儿你是为了她出气。”   白池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一码归一码,他们欺负人就是不对,周家虽落魄,可周家女眷又有何罪,就要承受所有人的侮辱?”   “你还有理了,你要想逞能就别用你爹的名字,你用你自己的名字啊。”白夫人讽刺地看着她。   “我没有爹厉害。”白池初说的理直气壮。   “你也知道!”白夫人厉声道,“一个人有多大本事就该做多大事,你要想别人都听你的,想救人,那这件事就得你自己说了算,你昨夜一顿鞭子抽了,周家的女眷就能从官,窑里出来?周姑娘就不会被别人侮辱了?”   “你给我好好跪着,好好想想后果。”   白夫人没再管她。   等到白夫人去南院看了一趟白二夫人回来,地面上已经砸起了好一阵的雨点子,白夫人赶紧让滢姑去放人。   刚到院门口,就见白绣侍身边的侍卫急匆匆地进来,连伞都没撑,身上沾了不少雨水。   “白大人让属下同夫人说一声,今日大人可能要晚些才能回府,皇上中了毒。”   白夫人脸色陡然一变。 第18章   滂沱大雨一直落到夜里,传出来的消息就更是惊人。   皇上中毒。   太子被废,囚禁在了高墙之内。   立二皇子为新太子。   墨家和皇后的势力,几乎一夜之间如山倒,再也不复存在。   皇上虽未对外宣告,但所有人都知道皇上中毒同太子有关。   毒确实为太子所投。   自从上回墨相的事,太子被皇上叫去御书房一通斥责,说出了要废太子的话之后,太子便谋生了弑君的念头。   这几日门路都被他摸好了,尚在犹豫之中,直到今儿早朝后,他才彻底下定了决心。   早朝上皇上正式封了安王为右相。   太子无意中瞧过去,就看到了二皇子同安王极为默契地相视一笑,太子便知安王已经倒戈了二皇子,如今他在朝中,既没了墨相的帮衬,又不得父皇的喜爱,照这么下去他这个太子迟早都会被废。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皇上一死,他是太子顺理成章由他登基。   所有的争斗也会到此结束。   太子将毒投在了皇上每日必服的丹药里,炼丹的丹药师是二皇子当初举荐给皇上的,事发后太子还可以栽赃给二皇子。   太子计划的很完美,但结果并不如意。   皇上服了丹药,当场吐了黑血,却没死成。   而太子想要嫁祸给二皇子的阴谋最终也没有得逞,他买通的那个小太监人刚从宫墙狗洞里爬出去,就被二皇子的人逮了个正着。   **   皇上醒来后第一个招见的人便是白绣侍。   白绣侍随着高公公进去,在看到皇上的那一刻,心猛地跳了一下。   皇上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瞧不出半点血色,同死人没什么区别,即便是保了一条命下来,恐怕时日也不多了。   “皇上。”白绣侍担忧地看着皇上,跪在了他旁边。   皇上的声音也很虚弱无力,“白爱卿,今夕是何年?”   白锈侍答,“顺庆十五年。”   皇上挤出了个笑容,笑的凄苦,“十五年,长吗?朕不过才坐了十五年的江山,他们就嫌弃朕占了位置。”   皇上心里已经有了数,旁人谁还有那胆子,这些年他光养了一群白眼狼,终究是要陪一条命给他们才肯罢休。   白锈侍将头垂下,“属下已经在查,皇上洪福齐天,一定能挺过这一关。”   “查什么,有必要查吗?除了太子还能有谁,二皇子没他那么蠢,朕死了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太子不一样,朕死了他就能登基。”皇上说完白绣侍再也没有吱声。   皇上躺在床上神色突然带了些悲伤,“时间就是把利刃,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当年他出生时,皱巴巴地像只老鼠,皇后告诉朕,那是朕的儿子,朕伸手接过来抱在怀里,生平头一回感觉到了害怕,害怕弄痛了他,害怕掉到地上摔着了他。”   “六个月的时候,他就会叫朕父王,每次见到朕回去,远远地就伸出了两条嫩胳膊,奶声奶气地问朕要抱抱,朕那时候恨不得将这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手上,只要看着他笑,朕就满足了,朕刚登基的那天夜里,便同皇后到了书房,皇后研磨,朕拟旨,满心期望地封他为了太子。”   说到这里的时候,皇上的眼角已经有了湿意,“朕一直不想让他像朕当年那般受苦,什么都替他安排好了,可等朕给他铺好了路回头才发现,朕的儿子没了,当初那个会抱着朕撒娇的儿子不在了,余下的这个儿子只会同朕拼心眼儿,恨朕给的东西不够,开始同朕抢东西。”   皇上的脸庞上突然多了两道冰凉的泪,“如今朕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你看,他竟然就狠心要了朕的命。”   皇上的话说完,就听到了门外太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父皇啊。”   太子就站在门外,什么都听到了。   皇上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心上,太子想往里冲,被高公公拦在了门外。   “关起来吧。”皇上闭上了眼睛,懒得再想,“别让他背上恶名,咱们同为人父,你应该能体会到朕的感受。”   白绣侍领命,出去时目光里也有了痛意,拽住太子的胳膊,亲自将他拖进了高墙之内。   皇上谁也没见,   皇后来了几次他也没见。   后来皇后便去了太后的福寿宫,跪在太后的门外任凭嬷嬷如何劝,就是不肯走,“当年日子那般艰难,咱们都一起挺了过来,如今太平了,母后怎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父子俩离心。”   太后见了皇后。   “你失去的是一个儿子,可哀家失去的是一个儿子和一个孙子。”太后咬牙说道,“能走到今天这步,你怪不得旁人,怪你自己,你嫁进了我陈家,可曾有一日替我陈家想过?你以墨家当年对我儿的恩情,挟恩图报,才会酿成今天这恶果。”   皇后跪在地上由着太后数落。   “如今闹到这步,哀家又能有什么办法,你要是聪明点,就好好待二皇子吧,等他登基之后,你的日子会好过些。”太后和皇上的母子情就是因为太后干涉的太多,越来越单薄,近几年一见面几乎说不上几句话。   皇后心口如同被针刺了一下,哭着说道,“母后,难道你就愿意看到苏太妃的儿子,权倾朝野吗?”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要是有那么大度,怎就没见将苏太妃的儿子将亲生的养。   事情没摊在自己头上,就能站着说话不腰痛。   更何况,那苏太妃是怎么死的,她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   “你回去吧,哀家要歇息了。”苏太妃自来是太后的忌讳,皇后一提,太后直接让嬷嬷撵人。   皇后出去后,太后就彻底睡不着了。   “皇上如今是什么情况?”   嬷嬷道,“太医正在想办法医治。”   “说实话。”太后一脸厉色。   “怕是时日不多了。”嬷嬷说完就跪在了太后面前。   太后闭上了眼睛。   造孽啊。   子弑父,自己的孙子杀了自己的儿子,   她这摊上的是什么命。   “去晨阳殿。”皇后有一句倒是说对了,这天下她不可能便宜了旁人。   当太后亲眼见到龙床上的皇上时,半天都没缓过劲。   “这天杀的,到底是个什么狼心狗肺。”太后骂的是太子。   皇上没答,虚弱的很。   “废了吧,立二皇子,就算你想瞒,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知道,到那时你人走了,他能背负得了?况且,有了这件事你就更应该吸取教训,如今是弑父,来日怕该手足相残了。”   太后从晨阳宫出来,皇上就让高公公下了旨。   废太子。   立二皇子为太子。   皇上病倒在床上,皇后两头顾不上,新立的太子,只能靠着太后在朝中稳固位置。   “听说白绣侍家里的那位大姑娘,貌美的很?”太后突然问新太子。   太子一愣,脸色微红,“嗯,上回母后还替皇兄求娶过,不过父皇貌似不太看好,且白夫人也没有让白姑娘进宫的意思。”   太后长吸了一口气,沉思了一会儿。   “那白家的二姑娘呢?”   太子愣了愣,又听太后说道,“改天悄悄地将那母女两人接进来,不一定非得娶了嫡出,同一个宗族,还怕他能撇干净不成。” 第19章   白二夫人自从知道白二爷在外已经有了一个秀才儿子后,便搬出了主屋,自个儿单独住。   白老夫人晾了白二爷一日才给了句明话。   白家二房,她只认白泽润和白婉凌,白二爷的私生子既破坏了和睦不说,还破了白家的规矩,不可能进得了她白家的门。   白家除了大房之外二房不能有当官的。   即便如此,白二夫人心里的那疙瘩还是没有消除,不认,可也改变不了,白二爷在外有个秀才儿子的事实。   朝廷上翻了个天,似乎都跟她没有关系。   她一个商户,谁是太子对她也没有多大的影响。   然而却事实难料。   没过几日,户部尚书李夫人托丫鬟来找上了门,直接找了白二夫人,说自己买了个玉制挂件儿,白二夫人一向识货,想请她去替她把把关。   那丫鬟顺便也将白二姑娘拉上了。   说正好李家姑娘同她岁数相近,跟着出去走走,也好过整日呆在屋里强。   两人去了。   到了尚书府才知,见她们的并不是什么李夫人,也没有什么挂件可瞧,李夫人不过是太后请来的托儿。   白二夫人和白婉凌这些年跟着白夫人见了不少贵人,但瞧见太后时,还是有些紧张。   太后则一直瞧着白婉凌。   还挺满意。   模样周正,举止淑雅。   走之前,太后给了白二夫人暗示,“二姑娘还未有婚配吧?”   白二夫人当时脑子就嗡嗡直响,作不了他想,摇了摇头。   太后是什么意思,白二夫人和白婉凌都听明白了。   回去后白二夫人愣着神,白婉凌则是一脸惨白。   “娘,我不要进宫。”白婉凌不想进宫,她宁愿嫁个平常官家子弟,就像,就像沈家表哥那样的。   白二夫人安抚她,“先别急,太后今儿看的估计也不止咱们。”   两人心里的那点侥幸,在第二天太后的一道懿旨之后,彻底破灭了。   太后将白家二姑娘指给了新太子,封为太子妃。   白婉凌接到懿旨时,半天都没站起来,待太监一走,白二夫人将她扶起来,就见她满脸泪水,“娘,我不嫁,我不做太子妃。”   她喜欢的人不是太子。   白二夫人将她抱进怀里,“不嫁就不嫁,咱等你大伯回来想办法。”   白绣侍一回来,就叫上了二房,去了白老夫人屋里。   白池初一直陪着白婉凌,短短几日之内,白婉凌连遭了两个打击,见到白池初便哭的缓不气来,“姐姐,为什么就是我。”   “你放心,爹爹会去求皇上,你不想嫁就不嫁。”白池初心里也不是滋味,天突然说变就变,再也没了往日的宁静。   白婉凌抱着她的胳膊问,“真的?”   “真的。”   “姐姐,我以前从未羡慕过你,可如今,我很羡慕姐姐。”白婉凌抹了一把眼泪说道,“羡慕姐姐没有同父异母的弟弟,也羡慕姐姐能按自己的意愿而活,不想嫁谁,就可以不嫁。”   白池初点了点她的额头说道,“你也可以,不想嫁咱们就不嫁。”   **   白老夫人院里,白绣侍和白二爷却吵了起来。   白绣侍不同意白婉凌进宫,如今朝局不稳,宫里的形势一向复杂,一旦沾惹上便是一辈子。   其他人和白绣侍的意见一样。   只有白二爷支持白婉凌进宫。   “我倒觉得婉凌进宫是个机会。”白二爷说,“皇上的时日已经不多,太子继位,大哥又手握禁军令牌,婉凌必然会成为皇后,这事有何不好,我白家可从未出过一个皇后啊。”   “况且这回又不是咱们提出来的,是太后下的懿旨,只要太子继位,泽润也有机会为官。”   白二爷认定了这是一件好事。   “我不站太子。”   白绣侍直接摆明了立场。   白二爷纳闷,“你不站太子站谁,前太子都已经被关在了高墙内,你还能去支持他?”   白绣侍没有回答。   官场的事情,他不能所有都告诉白二爷。   特别是如今这个时期。   稍微走错一步,白家就为面临灭顶之灾。   新太子的势力不如前太子。   皇上这一病,便没来得及分散右相的权力,最得便宜的人是安王,左相一直都是个倔脾气,谁也不站,只站理,就算是太子,他也不会给面子。   如此一来,太子只剩下户部尚书李锦,和礼部尚书萧明。   安王要反,不是不可能。   “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白绣侍坚持自己的意见。   白二爷被说急了,就直接说道,“你说宫中复杂,这不好那不好,那你这些年怎就舍不得放手,不也混的风生水起吗?”   俩人就开始吵上了。   最后被白老夫人赶了出来。   等从白老夫人那里回来,白二爷又和白二夫人关起门来继续吵,“你口口声声说我不为孩子们着想,如今我为他们想了,你又说我害了她,你说,你到底要怎样?当太子妃,当皇后能是害了她?”   “你心疼老三,担忧他的前程,我就没有吗?婉凌进了宫,泽润还愁没有官?”   白二爷这几日被白二夫人磨的心火旺盛,她不高兴,他这几日就一直在家陪着她,完全没有去找那母子两,汴京城里,他们人生地不熟,一个人都不认识,天知道两人现在过得如何。   现在反过来,却说他不替婉凌想。   “难道你还看不出来,那孩子心里有人了吗?”白二夫人瞪着白二爷。   “谁?”   “沈家公子?”   白二爷又没好气,“你没瞧见那小子天天跟在池初身后吗?她喜欢,轮得到她!大哥怕是和沈家早有了结亲的打算。”   漫天大雨,天就跟漏了个口子似地,雨水住不下来,白婉凌就站在门外的雨雾中,听着屋里爹娘的争吵,油纸伞脱了手掉在了脚跟前,任由雨水从头浇下,浸透了衣裙,刺骨的凉意钻进心口,冷的她疼。   白婉凌捂着脸哭,脸上的眼泪混着雨水落下,半点温度都没。   清欢使了劲儿地拉她,才将她从雨底下拉回去。   “姑娘,可别糟蹋了自个儿的身子,不嫁就不嫁,咱们找白大爷想办法,好不好?”   白婉凌没有说话,从白二夫人的院子里回来便一言不发,沐浴更衣乖乖地上了床睡觉。   直到翌日早晨,白婉凌起来便去找了白绣侍。   “婉凌?”   白绣侍正要进宫。   “大伯,我嫁。”   白婉凌突然说道。   “是不是你爹说了什么?”白绣侍的脸色很不好看,白夫人听到动静也赶了出来,“婉凌,先别急,咱们一起想办法。”   “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想好了,我想进宫,还请大伯成全。”   白绣侍一拳头砸在红柱上,当场拂袖而去。   等白池初收到消息,白婉凌已经回了自己的院子。   白池初一进门就着急地说道,“婉凌,你别冲动,咱们一定能想到......”   “是我自己想进宫。”   白婉凌面色平静。   “可你昨儿不是这样说的,你分明就不愿意。”白池初牙一咬,“我这就去宫里找爹爹,我去求他。”   白婉凌却突然站起来冲着白池初说道,“我愿不愿意又如何?又关姐姐什么事?”   白池初止住了脚步。   “你以为我是姐姐你吗?你生的比我好,爹娘又有本事,白家所有人都将你捧在手心,你要什么有什么,你要说一句不愿意,没人敢强迫你。”   “婉凌。”白池初回头看着她,有些不敢相信。   白婉凌憋了一晚上的情绪,全部发泄在了白池初身上。   “你来劝我,不外乎就是你知道,无论是前太子还是当今太子,他们心里的人都是你!还不止他们,全汴京城里的公子爷都喜欢你,喜欢你那张妖精脸,喜欢你爹娘的本事,而我呢,我爹是你爹的牺牲品,他一人当了官,便让我爹再无希望,所有的人都去巴结你白池初,不敢惹你,可就敢来欺负我。”   “可你们就没有想过,你们能有今日,不过都是吸着我们的血,踩着我们而上。”   白池初呆木地站在门外,看着白婉凌对着自己一句一句地痛斥,字字如刀,每一刀都在狠狠地剜着她的血肉。   白池初从未怕过什么事,   这一刻她怕了。   她以为,他们白家会永久和睦下去。   但没想到和睦的背后,一直都是白婉凌,以及二房在隐忍。   白池初脚步僵硬地挪不动,卷长的睫毛一眨,泪珠子便滴在了脸上。   白婉凌却没有像上次那样同她道歉示好,目光中那抹憎恶的眼神让她不寒而栗。   在白池初退出她的院子前,还是艰难地白婉凌说了一句,“所有的事情,都是靠自己的本事争取得来的,我们,并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白池初说完,哭着笑,轻轻地对白婉凌叫了一声,“妹妹。”   白婉凌许是被白池初的那声妹妹,唤回了神,愣在了那里。   白池初退了几步,转过身直接步入了雨雾之中。   白婉凌曾经对她说过,她眼里的张扬,璀璨如星辰,赛过世间任何宝石,白婉凌还对她说过,幸好有她护着她,不然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今日白婉凌对她说的这席话,她却不明白了。   白池初关了门,没让倚瑶进来,过了半日,才打开门,一双眼睛早就成了殷红。   **   春雨连着下了几日,白府门前的屋檐雨线连片,看似宁静,却藏着波涛汹涌。   白绣侍当天没有回来。   也没有人给白府稍信。   白夫人等到了酉时,便坐不住了,去了白老夫人的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都是微虐,宝宝们再坚持两章 第20章   结果人还没有走出去,白老夫人就派了跟前的婢女过来传话,“该准备的准备,怕挨不过天亮了。”   白夫人踉跄地退回了屋里,半天都没回过神。   她心里清楚得很,   白绣侍没回来,必定是有原因。   皇上怕是不行了。   禁军的兵权如今握在白锈侍手上,一旦皇上驾崩,太后和太子不可能会放他出宫。   白夫人缓了一阵,去了白池初房里。   这回难得的没有冷着一张脸。   白池初也没睡,头靠在床边,眼眶依旧红肿。   白夫人走过去直接坐在了白池初旁边,“知道哭了就好,说明长大了。”   白池初转过头诧异地看着她,白夫人从来没有这么对她说过话。   “你爹没有回来。”   白夫人直接告诉了她。   “你爹不会同意白婉凌的婚事,明日天一亮,宫里必然要来抓人,我,你两个哥哥都逃不掉,但你可以。”白夫人从未同白池初说过这种大事。   白池初惊地坐了起来。   “你爹说,你性子倔是倔,但遇上事能扛。”白夫人将她的手拉了过来,“可不到万不得已,娘也不想让你去扛。”   白夫人摸了摸她的发丝,“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记得不要慌,不到事情落定的那一刻,咱们都有机会,好好照顾你祖母。”白夫人说完,倾下身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眼里有了湿意,“我相信我沈宣的女儿,一定不会差。”   池初头一回从白夫人的眼里看到了慈爱,从小到大,白夫人就没对她慈爱过。   白夫人的反常,让白池初开始恐慌。   白池初攥住白夫人的人,眼泪挂在睫毛上摇摇欲坠,声音都在打颤,“娘,我害怕。”   “别怕。”白夫人抹了她的泪,“我们都会回来,娘上次给你的那枚玉佩,记得千万要保管好。”   白夫人的话音刚落,外面就有了动静。   “去你祖母那里。”白夫人脸色一紧,抓起白池初就扔给了身后的滢姑和倚瑶,“将小姐送过去。”   “娘。”白池初刚想扑过去,白夫人回头一鞭子就抽在了她旁边的桌上,“听话!”   雨雾里的火光一照,跟前全是密密实实的雨线,倚瑶和滢姑拽着白池初的胳膊就往老夫人的院子里跑。   刚到转角处,白池初回头看了一眼,便瞧见白夫人被将士押着离去的背影。   “娘。”白池初回头跑了两步,就被滢姑和倚瑶强硬地拽了回来。   “夫人说的话小姐可得要听啊,小姐好生想想,若是小姐被抓去,老爷和夫人可就彻底没有翻身的机会。”滢姑这话让白池初慢慢地安静了下来。   漫天大雨淋在几人身上,一跑起来,绣鞋里的水滋滋直往外冒。   到了白老夫人的院门口,白老夫人已经站在了门前。   跟前放了一张桌子,桌上立着白老将军的灵牌,灵牌上有四个特别大的字,“镇国将军。”   灵牌旁边还放了一把折断的玄铁剑,是当年先皇亲赐于白老将军,后来白老将军身亡,尸骨无存,堆堆白骨中,能找到了只有这把断了的玄铁剑。   “姑娘,过祖母这来。”   白老夫人让白池初站到她身后。   白池初刚站到过去,外面的侍卫瞬间将院子围的水泄不通。   火光将白老夫人的面孔照的通红,可白老夫人挺直了身板,纹丝不动。   侍卫朝着她走来。   白老夫人突然厉声说道,“你们若不怕天下人耻笑,不怕天下人寒心,不怕死后灵魂超不了生,今儿你们就从这灵位上踏过,踏过为百姓守家卫国的功臣尸体,踏着无数将士尸骨无存的英灵而过!让这些保护过你们家人的将士们永远都不得安宁。”   周围一片安静,谁也没敢往前挪一步。   白老将军当年的英勇事迹,无人不知,吴国十万人马入侵边境,陈国只有七万兵马,但最终却击败了吴国,为此白大将军也葬送在了沙场。   如今老将军的灵牌就摆在跟前,没人敢上前。   来白府捉人的是太后的老亲信,当年的事情如何,他清楚的很。   看了一阵白老将军的灵牌之后,那将士退后了两步,对着灵牌作了三个揖。   “末将鲁莽,还请老夫人海涵。”   说完转身撤出了院子。   **   火光褪尽,漆黑的雨夜恢复了安宁。   白池初上前扶着了白老夫人的手,身上的衣裳还在滴着水,却也不敢哭出声来,紧紧地抿住唇瓣,一语不发。   倚瑶又才折回屋里去替白池初取了干爽的衣裳过来。   等到白池初换了衣裳出来,就见白婉凌坐在了白老夫人身边。看到白池初时,白婉凌眼里有些愧意。   “姐姐。”   白池初没应她,也没再看她,乖乖地坐在了白老夫人身旁。太后既然已经下了懿旨封白婉凌为太子妃,就断不会再为难她。   出事的只有大房,二房没事。   白老夫人让嬷嬷熬了一碗姜汤给白池初喝下,刚搁了碗,白二爷和白二夫人也来了。   也只是安慰了白池初几句,旁的他们如今也做不了什么。   白池初一个字都没吭。   “你先去睡吧,就睡我屋里。”白老夫人捏了捏白池初的手,让嬷嬷带她下去歇息。   滢姑和倚瑶陪着她。   白池初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一头的青丝披散在肩头,眼里的金豆子一掉,谁看着都可怜。   倚瑶伺候了小姐这些年,就没见她这般哭过,这回可是将眼泪淌了个够。   “小姐可别哭了,仔细眼睛。”倚瑶替她拧了热帕子,让她躺下,直接敷在了她眼睛上。   “滢姑,你再去一趟东院,将我娘库房里存着的东西拿出来,我怕明儿一早东院就该被封了。”白池初也没再哭,慢慢地冷静下来,这屋里能靠的住的除了祖母,恐怕也就只有自己了。   父母和哥哥们如何,   她还一无所知。   总得要人去打听消息。   滢姑连夜回了东院,将白夫人库房里的银票都拿了过来,全是这些年二房那边给的,白夫人一张都没动。   白池初让滢姑整理好,放在了一个木匣子里,之后便一个人睁着眼睛呆呆地躺在床上,快天亮的那会儿,才合了一会儿眼睛。   天一亮东院那边就有了动静。   果然来封门了。   东院和南院相连的月洞门被人用砖头堵上,白老夫人西院的门也开在了南院那边,东院彻底被独立出去,封了起来。   东院那边叮叮咚咚地声响甚是震耳,滢姑出去瞧了一眼,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同倚瑶一同站在白池初身后,皆是沉默。   “滢姑,待这些人走了,你替我跑一趟,给安平公主稍个信,同她问问情况。”白池初突然想起了安平公主,念在往日的交情上,或许她能帮到自己。   “好。”   昨夜过后,雨水渐渐地缓了下来,变成了绵绵细雨。   滢姑刚从南院的门出去,白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又来找白池初,说白老夫人染了风寒,正躺着。   白池初急急忙忙地赶出去,白二爷已经给老夫人请了大夫来。   “好在烧的不狠,倒也没有什么大碍,多喝几副药好生休养就成。”   白二爷将大夫送走,回头瞧见床边坐着的白池初,想了想便说道,“你祖母身子也病了,你在这屋里也歇息不好,干脆搬去婉凌屋里住吧,她那屋子大,你俩正好说说话。”   白池初没去,“我睡不着,留下来看祖母也好。”   白二爷见她没同意,也没再勉强。   “你别多想,你爹在朝为官那么多年,想必一定能逢凶化吉,这不是消息还没出来吗?”   白池初点了点头。   白二爷出去后,在那门边上叹了一口气,“哎,好好一个家,竟成了这样。”   白池初眼皮微微抖动了一下,硬生生地将泪珠子憋了回去。   滢姑到下午才回来,却没有带回来半点消息。   “消息怎么都递不进去,后来遇上了个好心的人,倒是隐晦地说了一句,大抵就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的意思,恐怕安平公主如今的处地也好不到哪里去,按理说这么大的事总该有个风吹草动,可外头竟然一点消息都打听不到。”   滢姑见皇宫那边没有希望,又去长街的几个说书楼里打听,却是一点风头都没有。   白池初听完,心就跟架在火上烤一般。   “这可怎么办。”倚瑶急的在屋里渡步,“沈家,对,小姐,咱去找尚书令沈大人问问。”   白池初又急着让倚瑶跑了一趟。   结果还是无功而返。   “沈家门口全是侍卫,沈家是夫人的娘家,出这么大的事,想必也脱不了干系。”倚瑶回来时,天已经快黑了。   忙乎了一整天,没有半点希望不说,连情况都没有摸清。   可如今除了安平公主和沈家,她还能找谁?   作者有话要说:  写白夫人那里的时候,没绷住,哭了!啊啊啊啊啊。(另外小可爱们记得紧跟哈,微博福利就是这几天哟。)   文案跃跃也改了,宝宝们觉得两个文案哪个好呢?红包奖励哟。 第21章   夜里倚瑶和滢姑刚伺候了白池初躺下,白池初又坐了起来,让滢姑将白夫人的那些银票全都拿了出来,“我去找二叔吧。”   “小姐。”倚瑶心里痛。   那日白婉凌对白池初说的那些话,倚瑶可是一字不漏地全都听了进去。这些年大房待二房如何,众人长了双眼睛,都看的清楚。   怎就有脸说出那等无耻的话。   “婉凌是太子妃,总能打听点东西。”白池初烟波里没有半点光彩,披了一件斗篷,抱着匣子直接去了白二爷屋里。   白池初敲了门,白二爷打开门一看,是白池初,立马将她让了进去,“怎么了?”   白池初没往里走,跨过门槛后就突然跪在了白二爷跟前,将手里的匣子递给了他,“二叔这些年给我门大房的银票,全都在这里了,池初如今拿着这个来求求二叔,帮忙打听一下我爹的消息。”   白二爷赶紧将她扶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白二爷有些生气,“你急我就不急吗,可别说打听消息了,我一个商人,连门路都摸不到。”   白池初咬了一下唇瓣,眼睛殷红地盯着白二爷说道,“当年三哥哥发烧,二叔叔不在家里,是我爹连夜抱着三哥哥去敲了大夫的门,我爹堂堂一个禁军统领白绣侍,到了大夫的面前,腿都在打抖。”   “白婉凌五岁那年出麻疹,二叔叔同样不在家,二婶子急哭,是我娘陪着她,日日夜夜地照顾。”   “二婶子生婉凌的时候,二叔叔还是不在家,我们全家人......”   “够了!”白二爷打断了她。   白池初闭了嘴,一脸的倔强,紧紧地盯着白二爷。   “我明天就去求太后,行了吧?”白二爷甩了一下衣袖,他这辈子只知道经商,从未接触过官场,别说见太后,就是光想着要进宫,心头就慌。   白池初抹了一把泪水,将手里的匣子放在了白二爷的桌上,对白二爷说了声“多谢二叔”,转身便出了门。   白二姑娘是铁定的太子妃,如今白二爷以太子妃爹的身份去求太后,太后必定也会相见。   这也正是太后想要的结果。   第二日白二爷正在屋里犹豫,该不该去,怎么去,宫中的太监就来了南院,从太后的赐婚懿旨,到看期,再到下聘,短短三日就敲定了这门婚事。   “太后看了日子,两日后就是良辰吉日。”一场婚事就跟赶鸭子上架一样,恨不得立马将人抬进去,为的也是赶在皇上驾崩前,逼白绣侍归顺太子。   “贵府什么都不用准备,只要将咱们的太子妃伺候好就成,其他的就交给咱家来办。”   公公对白二爷交代完,转身正欲走,白二爷却跟了上去,说想进宫求见太后。公公倒是个好说话的人,二话不说,客客气气地将白二爷带到了太后面前。   “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前儿有人说,白绣侍手上沾了几条商户的人命,目前案子正在审着呢,谁知道是不是对方想陷害咱们白绣侍,污蔑的呢。”   “只不过这白绣侍是个倔脾气,旁人劝不了,那丫头既然能让白二爷来宫里找哀家,你不妨就将哀家的话转达给她,让她写封信好好劝劝她爹,当臣子的就该有当臣子的样,今后天下的主子就算是换了一个人,他该忠心的还是得忠心,再说咱们马上就成亲家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白二爷你说对不对?”   白二爷一双腿藏在那桌子底下抖的厉害。   “太后说的是。”   白二爷要走的时候,太后突然说了又多说了一句,“对了,那商户姓余。”   白二爷差点就没站起来,出了太后的福寿殿,大冷的天,背心却被热汗打湿了个透。   太后所说的余家商户不在汴京,在白二爷经商的扬州,手上沾人命的不是白绣侍,是他白二爷。   回去后白二爷就将门关地死死的,又去浴桶里泡了一回澡,换了身衣裳,才去找白池初。   “二叔,怎样了?”白池初期待地看着他。   白二爷笑了笑,“没事。”   白池初一脸疑惑。   “你别着急,今日太后说了,不过是些小事,就是你爹那倔脾气不肯低头,太后这才生气,将你娘和你哥哥们带进宫也是去劝你爹的。”   这话白二爷说的轻松,可白池初听完却皱了眉。   大半夜的抄家封门,能是小事吗。   白二爷见她不说话,又说道,“可你爹那脾气,你也是知道,估计这屋里也就只有你能劝得动他,不如你写封信给他,让他别同太后扛着了,再逞能,还能脱了天子的手心不成。”   白池初听完心凉了半截。   不过好在知道了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多谢二叔。”白池初谢过白二爷,起身便往屋里走。   白二爷愣着,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态度,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急着对白池初的背影追问道,“那二叔就等你的信,写好了二叔替你送进去。”   白池初人都到门槛上了,又回头回了白二爷,“二叔不用等了,我不会写。”   说完就进了屋。   白二爷急地跳脚,“这孩子,这不是你让我去求人的吗?”   等进了屋里,门一关,白池初还是没有忍住,眼泪夺眶而出。   白池初抱着身子将头埋在胳膊弯里,说不伤心就假的,这就是她的家人,为了自个儿的前途连亲人都不顾了。”   太后分明就是下了一步棋,在拿她逼爹爹,封了她的退路,关了汴京城里所有她能找上的门户,唯独就留了二叔那里。   可二叔却经不起诱惑,一个太子妃就能让他抛弃亲人。   滢姑的脸色也不好看,“今儿沈家的大公子也来了,被白二夫人拦在了外面,硬是没让进。”   如今白家就南院那边开了一个门,进进出出只能在那里。   沈家表哥一早就到了白池初门外守着,白府那日家宴,沈晖成就已经回了家,谁曾想回去才几日,竟然就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等他躲过侍卫偷偷地从沈家溜出来,才发现白府东院的门已经被封了,就留了个南院。   沈晖成来了南院,却没能进的来。   “姑娘现在一个人,沈公子上门不太合适,你还是赶紧回吧,家里有我们,你就别来添乱了。”   白二夫人赶沈公子的时候,刚好被滢姑看到。   “二姑娘是太子妃,过两日就得进宫,这时候,白二夫人定不会让人来惹事。”倚瑶说的倒是实话,白二夫人这回同白二爷,难得想法一致,突然就和好了。   “前晚上,三公子就替小姐说了两句,便被白二爷关在房里直接上了锁,门外还派了两个人守着,饭菜都是下人送过去。”   这回可算是斩断了白池初所有的路。   更过分的是,从白二爷从宫里回来了之后,连倚瑶和滢姑都出不去了,几人活活地被困在里面,白老夫人如今又生了病,白池初谁也指望不上。   除非她写了信,不然她怕是出不去了。   **   挨到了第三个夜晚,还是毫无进展,白池初坐在榻上卷缩成一团,盯着鞋尖上沾染的泥土,已经没了任何感觉,她明白,无论是往日的安宁,还是奢华,都已经成了过往云烟,再也回不去。   她只是一个落魄的官家小姐。   父母和哥哥如今还正在落难。   白老夫人跟前的嬷嬷进来送饭,屋子里三人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感觉到饿,这几日,别说吃饭了,连喝口水都难以下咽。   “总得吃些,别等老夫人醒来,小姐又病了。”嬷嬷劝了一声也顾不上多留。   老夫人如今还在屋里病着呢。   滢姑将饭菜盛了一碗端到白池初面前,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小姐,奴婢想到了一个人,不知可不可行。”   白池初抬起头看着滢姑,“谁?”   “安王爷。”   滢姑说出这个名字后,白池初心头一跳。   “小姐听听奴婢分析的有没有错,如今太子和太后无非就是想要老爷手里的禁军,能这般逼着老爷就范,怕是太子在朝中的根基并不稳,而前太子被废,墨家再也兴不起风浪,这时候,谁还能成为太子的威胁?”   白池初愣了。   “是安王。”滢姑说,“唯一有资格有能力同太子争的就是安王,太后在皇上驾崩之前,将老爷扣留下来,能如此不择手段,说明太后在忌惮安王。”   “奴婢担心,老爷若是还不交出禁军,太后得不到的东西,就会想办法毁了。”   滢姑说完,白池初脸色愈发惨白,慌了神。   这不是不可能,太后如今急着接白婉凌进宫,不也是在逼父亲交权吗,若父亲再不妥协,整个白家都会遭殃。   倚瑶插了话,“姑姑说的有道理,可问题是咱们也出不去,要不奴婢先想个办法,去安王府探探口风如何?”   白池初又埋着头沉思了一会儿,   最终还是点了头。   两家没闹掰之前,丫鬟之间都是来往密切,倚瑶想找个人还是好找。   当夜就有人上了安王府。   夜半时候,消息回来了。   倚瑶将门一关,屋里的滢姑和白池初齐齐看向了她。   “她想求人,就让她自己来。”   这是安王的原话。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宝贝们昨天的意见,两个文案都放着不动,后天就开始第二卷 了,这两章跃跃写哭了(虐点低) 第22章   安王这话明显是给人留了希望。   滢姑和倚瑶眼里都有了光,白池初却愣着,越来越慌,上回去安王府拿回生辰珠时,她同安王闹了一场,本以为从此与安王再无瓜葛,谁知这回却要自己求上门去。   在这之前,白池初不知何为求人。   也从未求过人。   但这回,不但给白二爷下了跪,还要去求那铁石心肠的安王。   白池初突然又想起了那小娘子跪在安王身边哭的心碎的模样,白池初双手捏着胳膊,不知不觉用力过头,手指头都掐的泛白。   直到屋里的油灯快要耗尽,白池初才终于开了口。   “好,我去。”   **   第四个夜里。   白池初让倚瑶去备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沐浴更衣完,白池初如从前那般仔细的描了妆容,抹了唇脂,在外披了一件黑色的斗篷,正准备寻法子出去,门口却来了一人。   “姐姐。”白婉凌来了。   白池初脸色不太好看,转身回屋,准备让倚瑶关门,白婉凌却上前一步进了屋,“我知道姐姐在气我那天说的话,婉凌不求姐姐能原谅,但往日姐姐对婉凌的恩情,婉凌不会忘记,如今我能帮姐姐的,恐怕也就只有这一回了。”   明天她就会进宫嫁人。   往后如何,谁能说得清。   白池初回头看着她。   “马车我替姐姐准备好了,姐姐要去哪里,我不知也不会过问。”白婉凌说完看着白池初,突然就哭了起来。   白池初别开眼,神色木然。   屋里的倚瑶和滢姑就算是心里对白婉凌有气,也不会像白婉凌对白池初那般撒泼地说出来,只是面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白池初本也不想理。   但今夜要出去,还真得靠白婉凌,不然就得爬墙,成功了还好,一旦失败,被白二爷知道,估计以后的机会就更加难寻。   白池初知道,她输不起,尤其是现在。   “多谢。”   白池初说完,就往门外走去。   经过白婉凌身边时,白婉凌突然开口,“姐姐,咱们还能最后抱一次吗,就像从前那样。”   白池初脚步顿住,侧目看向白婉凌,还未来得及反应,白婉凌一下就扑进了她怀里,咽呜地说道,“姐姐,多保重。”   这一哭,白池初好不容易愈合起来的伤口,又被撕的血淋淋。   “二姑娘,可耽搁不得了。”倚瑶咬着牙,恨不得将白婉凌扯开,这算什么事?戳人一刀子,又来给颗糖哄。   她还嫌小姐不够伤心吗。   白婉凌这才哭哭啼啼地松开。   南院门口的人已经被白婉凌想办法支开,白池初一路出去都很顺利,白婉凌一直陪着她到了马车前,刚到,就见对面蒙蒙细雨中立了一道硕长的身影。   沈晖成正撑着蜡黄的油纸伞站在那里。   那日被白二夫人赶出来后,沈晖成就一直都没有回家,徘徊在白府门前日里躲夜里躲,躲到现在终于见到了人。   “表妹。”沈晖成看到白池初的那一刻,连手里的伞都顾不上,直接冲进了雨雾中,钻进了白池初的伞底下,一把将她抱进了怀里。   “表妹对不起,我来晚了。”沈晖成这几日的等待,如火一般的煎熬,哪里还会顾忌男女有别。   白池初被他抱的喘不过气,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表哥,你又弄疼我了。”   沈晖成慌忙地松开。   几日不见,两人都瘦了。   沈晖成发现白池初的笑容淡了,眼眸深了。   白池初发现沈晖成有了胡渣。   “表哥你长胡子了。”   这几日以来,她终于见到了一个真正的亲人。   一个真正关心他的人。   沈晖成摸了一把下颚,有些割手,羞涩地笑了笑说道,“等我们回去,我就刮。”   沈晖成的那句‘我们’让白池初脸上的笑容渐渐僵住。   她怕是回不去了,   她已经没有家。   “表妹这是要去哪?”沈晖成见她突然不说话,这才反应过来,她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沈晖成回头再看了眼周围的几人,再看了那辆马车,心头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回头紧紧地看着白池初。   “表哥回去吧,别找我了,我不会有事。”白池初劝道。   以往的白池初从不会这么说话,沈晖成了解她。   沈晖成突然很害怕,双手颤抖地抬起,一把捏住了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哄道,“表妹,跟我回去找爹爹,咱们一定有办法将姑父姑母,还有表哥们都救回来。”   白池初没动,由着他说完后才问他,“怎么救?舅舅自身都难保。”   “表妹!”   “你回去吧,表哥放心我不会有事,我能想到办法。”白池初掰开了沈晖成的手,往马车边上走去。   沈晖成咬着牙问她,“你能想什么办法?”   白池初没答,继续往前走。   沈晖成突然质问,“你是去找安王吗?”   白池初顿了脚步。   “别去好不好?跟我回去,我们一起想办法。”沈晖成喉咙突然哽塞,轻声细语地哄,想去拉白池初的胳膊,却被白池初避开落了个空。   “不是我们。”白池初的泪珠子划过脸庞,直接挂在了下巴尖上,看着沈晖成,凉凉地说道,“出事的只有白绣侍一家,只有我,不是你们。”   “除了我,你们谁也救不了。”   白池初退后一步,叫了一声滢姑,滢姑立马拦在了沈晖成跟前。   “回去吧表哥。”白池初的声音轻轻,却让沈晖成彻底绝望。   漆黑的雨夜,马车的车轱辘在沈晖成脚前溅起了一道水渍,沈晖成却愣在原地,半天都没挪动脚步。   直到马车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白婉凌才走过去替沈晖成挡了雨,“回去吧,表哥。”   这话倒是和白池初说的一样。   沈晖成没有应,走过对面捡起了自己那把早被雨淋透了的油纸伞,捡起来也没往自己头上举。   “是你送她出来的?”沈晖成突然看着白婉凌。   白婉凌愣了一瞬,点了点头,“姐姐让我帮她的。”   沈晖成咬了咬牙,没再问她,掌心擦了一把被雨水模糊的眼睛,擦到一半突然就顿住了。   沈晖成又将自己的手凑在鼻子上闻了闻,脸色立马变了,回头就对白婉凌低吼道,“她身上怎么会有相思粉的气味?”   沈晖成眼睛血红,死死地瞪着白婉凌。   白婉凌惊慌地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啊。”   沈晖成没再理白婉凌,转身拼了命地往马车方向追去。   “你去了又有何用?”白婉凌冲着他的背影哭着说道,“你去了她就能给你回来吗?”   “既然她能去,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白婉凌看着沈晖成渐渐慢下来的脚步,继续说道,“她不会同你回来的,你去了也只是自取其辱。”   细雨绵绵却能迷人眼。   沈晖成蹲在地上,白婉凌隔得远,看不见他的神态,但也能猜到他的神色定是悲痛的。   白婉凌转身往回走,   眼泪无声地流过脸庞。   谁又能如愿。   人生在世,又有几人能如意。   她不能,沈晖成不能,白池初也不能。   就都脏了的好。   她嫁太子,白池初进安王府,谁也别想干净。   以往她总是学不会如何去害一个人,如今学会了,第一个害的却是她白池初,这些年她能宽容对待每一个欺负过她的人,却无法宽容一直在保护她的姐姐。   因为在乎,才越是能感受到那份老天不公的痛。   “对不起。”白婉凌一边走一边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就进王府了。 第23章   轻风微雨,无点亦无声。   长街上人影稀疏,灯火星散,一辆马车从街头驶过,缓缓地停在了胭脂铺子前。   倚瑶将斗篷帽子扣在头上,拂帘下了马车。   沈家表哥那一惹,将白池初剩下的那点泪珠子全抖了出来,一路清泪斑斑,硬是将一脸的妆粉揩了个干净。   倚瑶想着总不能丧着一张脸去求人,便让马车停下去买些脂粉回来,替她盖了泪痕。   白池初静静地坐在马车内,这会子倒是没哭了,唇瓣轻抿,红如蜜桃的眼眸垂下,青葱手指捏着指尖,乖乖地同滢姑候着。   前面铺子里陆续有人出来,说话声打破了雨夜的宁静。   “也不知道白家那位祸害如今怎么样了。”能在雨夜出来的姑娘,估摸着是哪家丫鬟。   “能怎么样,家门被封,还能翻身不成,但凡她之前收敛些,不四处结梁子,也不至于如今落魄之后,人人拍手称快,上回她那一鞭子抽在我家姑娘身上,可是生生地留了一道疤。”   “说来也可笑,她回回都替她那妹妹出头,如今落难,人家却成了太子妃,瞧着吧,这往后可有的是好果子吃,就凭她那张脸,若是落了周家大姑娘那样的下场,怕是过不了几天,就得被玩死。”   马车内的滢姑正要掀开车帘子一顿臭骂,结果听白池初轻轻说了一声,“算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滢姑愣了愣,缓缓地坐了回去,瞧着一阵白池初,突然说道,“小姐长大了。”   滢姑这话听不出好坏。   有欣慰也有失落。   白池初释然一笑。   性子嚣张的那阵是她家正得圣宠,如今落魄了,她总不能还如从前那样胡闹。   没有爹娘哥哥护着,她哪里还有张扬的资本。   也无心再去废一番口舌。   倚瑶很快返了回来,马车再次出发,没再耽搁,直往安王府驶去。   白池初去过安王府,依稀记得门前的两盏灯冷冷清清,屋里的人倒是热情,只不过那时的自己,是权贵家的大小姐,能仗着自己爹的名气胡搅蛮缠。   如今不一样。   她一个落魄大小姐,什么都不是。   不管怎样,见了面,先道歉吧。   也不知为何而道歉,但只要安王不同她计较过往的无礼,她怎么样都成。   “到了。”   马车停稳,倚瑶还是放心不下。   谁都紧张。   能不能成,就看这一回。   白池初提了裙摆刚要下车,滢姑突然拉住了她的胳膊,“小姐若是谈不拢,咱们就早些出来。”   滢姑看着那道门,突然有些害怕。   白池初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既然能来这里,她就已经想好了所有的后果,一副身子若真能救回家人的命,那是她赚了。   “嗯。”   白池初点了头。   倚瑶将手里的油纸伞递给她,看着她缓缓走向了那扇门下。   绵绵细雨看似不成气候,却让安王府的门板上沾满了水雾,白池初伸出小手抓住了门把上的铁环,瞬间被那面上的冰凉,激地打了个颤。   白池初闭上眼睛猛地敲了下去,谁知那门却是不经敲,“吱呀”一声,直接开了一条缝儿。   门内一盏昏黄的灯火,光亮溢出了门缝,白池初看到了一片墨黑色的衣角。   白池初赶紧踩了一只脚卡进了门缝里,那人却上前两步替她开了门。   一把油纸伞,一盏灯,将对面的人隐在朦胧的光晕之中,却挡不住他身上清冷的贵气。   白池初张了张嘴。   “王爷。”   安王提着灯笼握着伞,站在对面看着她。   白池初来时的路上替自个儿想了很多求人的说词,可临到头见到本人时,却什么都记不得了。   “之前臣女对王爷多有得罪,往后,往后我会改,好好做人。”白池初的声音如蚊呐,夜里虽瞧不清对面人的神色,却也不敢抬头去看。   夜静的出奇,半晌都没听到声音。   白池初正忐忑地抬起头,就见安王将手里的灯笼递了过来,“拿着。”   白池初脸上有疑惑,手上的动作倒是反应的很快,手指头刚握住那灯笼的手把儿,白皙的手背上便覆盖了一只手,轻轻一握,牵着她就往安王府内引。   白池初心头猛地一阵跳。   那日来王府讨要生辰珠,被安王摁住脖子走,她没少去挠他的手,那时没觉得烫人,当下却烫的她掌心出了汗。   “没关系,本王也不是好人。”安王突然说道。   白池初脑子如打了个结,垂头不敢吱声。   他不是好人这话,   她亲口对他说过。   进屋前安王将手里的油纸伞和灯笼都搁在了廊上。   屋里难得搁了一盆火。   寒霜退尽后,虽无之前的寒凉,但连着落了几日的春雨,四处皆是一股子说不出的阴冷。   白池初大抵是心里装着事,没觉得冷反而身子还有些热,素手揭了斗篷帽檐让其滑落至肩头,露出了一头乌黑的发丝。   安王将人领了进去,却没有要招待的意思,回屋后自个儿坐到位置上,慢条斯理地接着刚才翻开的书页看。   适才凌风说人到了,   他便出去接。   接回来了就好。   偌大的一个屋子,白池初就干杵在屋里中间,坐也不是,立也不是。   白池初尴尬地站了一会儿,想起自己本是来求人的,人家能亲自迎她进来已经不错了,总不能等着他先开口。   白池初解下了身上的斗篷挂在了屋里的架子上,再缓缓地走过去,跪坐在了安王跟前。   安王将桌上的一杯茶水推到她面前,连眼皮子都没掀一下。   白池初坐如针毡,身子又摆的端正了些,双手将茶杯捧在掌心轻抿了一口,本是普普通通的一杯白水,喝下去却烧嘴又烧心。   白池初燥热的难受,手里的杯子搁在桌上,荡出了几滴水渍,正好就落在了安王放在几上的手背上。   安王抬眸看着她。   白池初一急,温热的手掌心直接就捂了上面,慌慌张张地几声道歉后,抬头见安王那双眸子终于舍得从书本上挪出来,便不想再错过机会。   “臣女有事想求王爷。”   白池初抓着安王的手没放。   身子里缓缓蹿升的异样,总有一股让她想要靠近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有没有激动! 第24章   安王搁下书,动了动被白池初抓住的手。   白池初不但没松,反而抓的更紧了。   安王便由着她,“求什么?”   白池初分明前一刻脑子里还清晰的很,该先说什么后说什么,如今这会却是一团乱,逐渐迷离的眼睛看哪儿都似是带了一层粉雾,根本理不出头绪来。   “求王爷救救我家人。”   理不出来,就不理了,白池初没同他去分析朝廷上的利弊,很直接的求他。   说话时,白池初的手肘抵上了两人跟前的木几上,微微仰目,脸上不见半点往日里的张扬,迷雾不堪的眼睛里也只剩下了渴望和期待。   安王看着她,不动声色。   性子倒是转变了不少。   “你爹不会有事,他若想出来,随时都可以出来,若不想出来,没人能救得了他,除非本王造反。”安王颇有耐心地同她解释。   这道理谁不懂。   白池初也懂,若爹爹肯归顺太子,也不会有这桩事。   问题是爹爹不肯。   白池初咬了一下唇瓣,心口的燥热窜了上来,愈发乱了她的脑子,眉头轻蹙娇声说道,“那王爷就反了呗。”   语气里溢出来的是撒娇。   安王低沉一笑,又看向了她。   脸色比适才进来时要潮红,双目也比来时灵动,整个人多了几分媚色。   安王目光瞥开,端了桌上的茶抿了一口,“本王为何要造反?”   为何要造反?   这话问住了白池初。   安王确实是有那个能力反,但不代表他就会反,素闻安王一向淡泊名利,他能为了什么去反。   白池初就算是清醒的,也未必能给他找出个理由来,更何况如今脑子已经彻底糊了。   见她答不出,安王放下了手里茶杯,温声道,“先去休息。”   白池初却没走。   粉嫩的指尖抵着安王搁下的茶杯,沿着那几面缓缓地推到了一边。   安王的视线跟着那只杯子走了一圈后,沉沉地落回了她身上。   白池初眼里禽着泪,泪珠子含着那眼里,憋不下去也掉不出来,楚楚可怜地看着安王,这几日怎么熬过来的只有她自己能体会,他就不能救救她么?   白池初爬向了他。   镶了金丝的浅色水袖一寸一寸地往他跟前移,直到臀,部刚好放在了适才搁茶杯的位置,微熏的烟波一荡,当着他的面便摘下了头上的发簪。   一头青丝瞬间落下,尽数披散在了肩头。   安王抿了唇。   白池初却是勾长了脖子,缓缓凑近了他耳边,撒娇呢喃道,“为了我,可好?”酥软的嗓音几乎是擦着安王的耳边而过。   安王的喉结上下滑动,勾起了唇角,一双深眸顺势垂下落在了她脸上,倒是细细地瞧了一番。   灯火下那张绝色的面孔染上了桃红,迷雾缭绕的烟波轻轻流转,唇角微张,整张脸上荡漾出来的,无一不是媚意。   安王的头缓缓地倾了下去,鼻尖停在了那张诱人的红唇前,四目相视,看了她一阵,安王再次别开眼。   这一身本事,倒是名不虚传,大抵也没想到她能屈服到这一步。   “下去。”   安王的嗓音有些仰止不住的暗哑。   好不容易将自己从悬崖上勒回来,颈项上又被两条胳膊缠上了,白池初的头枕在他怀里,散开的青丝全都铺在了他胸膛上,一股奇香入鼻,安王的眸子愈发黯然。   “白姑娘。”   安王声音渐冷。   白池初抱的更紧了,“嗯。”   一声嗯,声音却打了几个弯,直撩人心坎。   安王索性就抬起了她的下颚,捏着她的脸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白池初点了点头。   然而那双迷离的眼睛,分明已瞧不出半点理智。   安王皱了眉头,倾下身在她的发丝间又闻了闻,怀里的白池初却不安分,水润的粉唇往前一凑,便埋在了他的颈项。   安王身子一僵,铁青着脸将她拉开,“你再这么缠下去,明日定会后悔。”   不过很快安王就明白了,同一个中了相思粉的人讲道理,只会浪费口舌。   灯火通明的东屋,大半夜的突然开了门,候在不远处的凌风听到动静,忙地起身过去领命。   “去问问苏老先生,相思粉如何解。”   凌风看着王爷怀里的白姑娘,眼睛鼓起来,就跟水田里的青蛙无异。   凌风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手里没拿药,拿了一本书和一套银针。   “苏老先生说方法有二,其一屋里有王爷一个大活人,就是最好的解药。”凌风硬着头皮照了苏老先生的原话说完,感觉命已经去了半条。   “其二,就是按照这书上面的穴位施银针,全身一共一百多针,苏老先生说,王爷一定得小心,稍微错一步,明儿早上白姑娘轻则走不了路,重则下不了床。”   说完就将那书和银针递给了安王。   门“嘭”的一声关上。   凌风长舒了一口气,敢站直了身子,跟前门再次打开,接着就见那本书和银针齐齐飞了出来。   又是一声“嘭”的关门声,   凌风直接隐了身影。   **   屋内今儿新添的那盆火似乎永远烧不灭,越烧越旺。   白池初已是迷乱的厉害,半个身子吊在安王身上,粉嫩的指尖揪住自个儿的衣襟,使个劲儿地拉扯。   “王爷,帮我灭了这火可好。”   白池初指着屋子里的那盆炭火。   安王拉着她往里屋走。   她这一身火可不是灭了一盆火就能消的。   将白池初拉到了幔帐床前,安王的手终是搂上了她腰,食指尖勾了她下颚,低声问她,“我是谁?”   白池初用脸蹭了蹭他的指尖后,贴在他胸膛上轻轻吐出了两个字,“王爷。”   这幅模样,没人能抵挡得住,安王也不能。   “嗯。”   安王先取下了她腰间的那块玉佩。   放好后,才伸手去帮她解衣襟上的盘扣。   他并非是个老好人。   银针太繁琐,   他不愿意耗费时间。   相较而言,苏老先生所说的方法一,确实更加简单。   排扣解开,剥了那层锦缎,跟前人就如陶瓷上了一层桃粉,安王的眼眸幽暗不见底,金钩上的幔帐落下,白池初抓着身上人的胳膊,指尖渐渐掐的泛白。   明日天亮,会不会后悔她不知,此时的她,是解脱的。   外屋里的灯芯燃尽,无人再添,终是跳跃了一阵,灭了光线,那份痛楚来临时,白池初饶是迷了神智,也感受的清楚。   夜色太深,几声娇呤唤出,尽数淹没在了润润细雨之中。   安王府门前倚瑶和滢姑正是焦头烂额,门突然被打开。   王嬷嬷一张笑颜将二人领了进去,“还在那外头站着干甚,都进来吧。”   滢姑跟在刘嬷嬷身后,心里忐忑,“嬷嬷可知我家姑娘......”   王嬷嬷回头说了声,“好着呢,今儿不着急,等天亮再过去瞧。”   等王嬷嬷一路将二人带到了后院安置好,三人这回才算是彻彻底底地进了王府。   **   落雨天的天色亮的晚,沙漏里的沙石早已漏完,外面还是个麻麻亮的天。   白池初这几日起得都早。   心头的石头未落定,能踏实地睡上一阵,已算奢侈。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男主很狗,不要怀疑。v后会多更点的,吼吼吼。 第25章   白池初翻了个身,身子的异样让她感觉到了不对,眼皮子瞬间撑开,入眼的事物更是不对。   昨儿夜里那相思粉不过是当时迷了人心智,并非完全抹去了记忆。   不过须臾。   白池初惊地坐起,铺天盖地的臊人画面涌上脑子。   谁知那被褥底下的身子,却是半点遮挡物都没,刚坐起身,一股空空荡荡的凉意袭来,白池初又惊慌地躺了下去,躲进云锦被里,才察觉到床边上还坐着一个人,一时恨不得将鼻子眼睛都堵上。   “醒了。”   安王已经穿戴好,坐在床沿边上侯了她多时。   白池初压住心跳声,平静了半晌,才从喉咙口里轻轻地吐出了一声“嗯”。   没有大哭大闹。   安王颇有些意外回了头。   他这一回头,白池初顿觉三层云锦被,也不够挡,紧缩了身子,使劲儿地将自己往那角落里挪。   “昨夜的事还记得?”安王一开口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池初的脸瞬间火辣辣地烧。   怎不记得,   正刻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进安王府之前,她是做了准备。   可她怎会?   昨夜那画面,她......   “记得就好。”安王替她解了疑惑,“昨夜你身上有相思粉。”   见白池初一脸惊愕,安王又说,“不是本王。”   他说不是,   那就不是。   白池初知道他没那个必要。   是谁,倒也不难想。   白池初的心又被针扎了一回,没再吭声。   “你该知道,你那般勾着本王,本王并非能坐怀不乱。”安王去解释了昨夜的行为,说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是个男人,经不起她三番两次地勾。   白池初的脸色瞬间红地能滴出血来。   “以后就住在后院。”   安王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白池初却是慌了神,如今她是什么处境,心里清楚的很。   元夕夜那小娘子抱着安王的腿,跪求他给她一个妾的名分。   可她,   并不想当妾。   安王才挪了一步,袖口就被人牵住。   安王垂眸,便瞧见了一条白嫩的胳膊,手腕上明显多了一道紫痕,怎么来的,他比谁都清楚。   性子那般顽劣的一个人,身子却是个不经碰的。   一碰就青。   安王多少带了内疚,回过身温和地问她,“怎么了。”   白池初的胳膊一伸,颈项下的那一片美人骨也跟着滑出了锦被,万千青丝凌乱地披散其上,黑白相衬,娇媚到了极致。   安王的眸子又逐渐幽暗。   “我不想做妾。”   白池初小手拽着他的袖口,轻轻地摇了摇,眼睛透彻清凉,却又能在那眼底下流露出了几□□惑出来。   她落魄她知道。   可她实在不想做妾。   往日的高贵折下来的太猛,她会受不了。   安王看了她一眼,又坐了回去,声音低哑地问,“那你想做什么?”   白池初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   没脸说。   求人家救人,难不成还要人家一个王妃之位不成。   白池初低声说道,   “等王爷倦了,我便走。”   比起名分上的妾,无名无分的更好。   至少走的时候没那么多牵扯。   屋子里安静了一会。   半刻,安王将她的手轻轻地扒开,压在了被褥底下,神色淡然,没说同意也没有不同意,“王嬷嬷会替你拿换洗的衣物,你跟着她走就是。”   安王说完,没再留先出了屋子。   跟前的幔帐撩起又落下,屋里只剩下白池初一人了,才终于有了地儿给她喘气。   白池初裹着被褥出了一会儿神。   眼前的一切恍若一场梦,分明是自个儿选的,却又觉得来的措手不及。   汴京城里曾经说要十里红妆将她娶回去的人很多,她虽没放在心上,可从来也没有想过,自己的洞房之夜会如此草率。   无名无分,   无半点喜庆。   爹爹曾说将来不知道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大哥二哥说,若是她成亲,一定是汴京城里最轰动的婚礼。   白池初深吸了一口气,及时压住了心口的酸楚,又才缓缓地坐起来,查看自个儿的身子。   瞧了一眼,便闭了眼。   没眼看了。   屋外突然有了动静,脚步声从门口而入,直朝床边走来。   白池初慌忙地去找昨儿的被安王褪了的衣裳,也不知扔去了哪儿。   就她如今这一身痕迹,羞于见人。   “白姑娘,衣裳奴才给您放在床边,待穿好了咱们就回后院,奴才已经备好了热水,姑娘好好泡泡身子。”   王嬷嬷将衣裳放在她床边的架子上,便退到了门边上去守着。或是怕她不放心,到了外边儿又在门口说起了话。   “姑娘身边的姑姑和丫头,奴才昨儿夜里已经接进来安顿在了后院,这会子怕是都在等着姑娘。”   “多谢嬷嬷。”   白池初忍着身上的酸痛,下了床。   王嬷嬷没等多久,跟前的珠帘一阵响,王嬷嬷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绝色容颜。   那日白池初夜闯王府,王嬷嬷便知,白家姑娘生的貌美。   如今这一瞧,凝脂雪肌添了几抹桃红,愣是让嬷嬷呆了一阵。   也难怪了。   这样的人娇媚起来,换谁谁受得了。   安王府是当初先皇所赐,赐府时并不起眼,好在地儿大,如前太子所说,这些年,安王在空地上全都种上了果子树,上回白池初夜里来,既没闲心,又是夜里,没瞧出个什么来。   今日随着嬷嬷一路撑着伞,脚底下慢了,倒是看的清楚。   白池初看着青石板两边枝头绿芽,一时又想起了,上回前太子塞给她的梨。   想必就是从这里而来。   白池初出了神。短短数日,太子已不是太子,她也不再是她。   “白姑娘?”   前头嬷嬷催了一声,白池初才回过神赶紧跟上。   滢姑和倚瑶虽昨夜就进了王府,却是一夜未合眼。心头一直担心白池初,如今见嬷嬷将人带来了,才稍微安了心。   其他的事情也没等两人来得及问,白池初褪了衣裳入浴时,那一身的青紫直接告诉了两人昨夜发生了什么。   “姑娘昨夜这是?”滢姑一心疼,眼泪花都冒了出来。昨儿夜里她担心了一夜,担心的就是这。   她该如何向夫人交代。   “奴婢昨夜不是同小姐说过吗?谈不拢就出来,他怎能下这么重的手。”滢姑轻轻地替白池初揉着那淤青的地方,怨起了安王。   堂堂一王爷,怎还乘人之危了。   倚瑶的脸却红的厉害,轻声说了句,“小姐这身子,要真碰了,谁还能节制。”   这倒是说的实话,白池初的身段子是挑着长,该长哪,不该长哪,都控制的极好,一身的细皮嫩肉,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谁见了不想去捏一把。   “昨夜进府前我被人撒了相思粉。”白池初将身子没入水中,顿时感觉那股酸痛舒缓了很多。   她倒没觉得那相思粉害到了自己。   要她清醒着去勾人,更是要她命。   不过这笔账她记下了。   白池初自己没事,却将滢姑和倚瑶吓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   谁能那么缺德?   小姐来之前不过就见了那么几个人,除了她俩,就是沈家公子和白二姑娘。   这也不难猜,稍微一回想就知道是谁,沈公子喜欢姑娘,断不会做这种事。   除了那白婉凌还能有谁?   多半就是最后扑在小姐身上抱了那一下,给撒上的,当时的情况谁都紧张,两人也没注意到这个,大抵也是没想到白婉凌会生了这歹心。   “你说,她到底图什么?”滢姑姑气的咬牙。   “她当真以为人家太后是看上她脸?不过是姑娘不要的东西,她捡了个剩碗子,以为自己就登了天,要不是老爷,太后会理她?”滢姑姑也是被惹火了,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倚瑶直接被气到没声。   “今儿她大婚,我可没啥好话送她。”   **   白婉凌嫁的是当朝太子。   按理说场面当是极为讲究、极为风光,但时间太赶,免不得有些敷衍。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池初:瞧瞧,都青了。   安王:是你先勾本王的。 第26章   从昨儿夜里开始,白府二房的人就开始忙地手忙脚乱,今日一早宫里的人才将嫁衣送过来,过不了多久就得接人,更是没功夫顾及其他。   白池初在不在房里,没人去在意。   早晨白二爷来给老夫人送药,脚步比以往要赶的快,刚垮了门槛,老夫人身边的嬷嬷迎了上去准备接碗,“老爷今日忙,这事就交给奴才吧。”   白老夫人染了风寒后,药一直都是白二爷在负责。   白二爷从外地刚回来,老母亲生了病,自个儿亲自煎熬,亲自喂,正好能体现他的孝心,旁人长了眼色也没去和他抢了这活儿。   今儿忙,嬷嬷才拦了过来。   白二爷没想放手。   嬷嬷笑了笑,“老爷难不成还不放心奴才。”   白二爷这才说道,“趁热,赶紧让娘喝了。”   嬷嬷回了声老爷放心,见白二爷出了门,才转身端着药碗进屋,到了屋里,却是没给老夫人喂,直接一碗就泼在了废茶渣里。   嬷嬷也是今儿才起了疑心。老夫人不喝药还好,一喝睡的更沉。   烧也退了,倒也不至于一天三四回的送。   “你去瞧瞧大姑娘怎么样了?”嬷嬷回头叫了个丫鬟去对面屋子里看看,往儿个这时候大姑娘都该起来了,怎的今儿还没见动静。   那丫鬟去了一趟,回来就小跑上了。   “大姑娘不见了。”那丫鬟吓出了一身的冷汗,嬷嬷听完,也吓到了,这一屋人都在呢,要是宫里来抓人,怎可能没半点动静,这节骨眼上,她还能去哪儿。   “赶紧去其他地方找找。”   嬷嬷又使了几个人出去一块儿找。   那头白婉凌穿好了嫁衣,刚上了宫里头的娇子,就见到院子里几个丫鬟急成了一团,四处寻人。   太子身边的太监瞧出了异样,留了个心眼儿,让人去打听了一声。   打听回来的消息,却让太监变了脸色。   “白家大姑娘不见了。”   这可不是小事,太后和太子,真正想要娶的是谁,只要是个明白人,谁心里没个数。   白绣侍一家如今关在宫里,嘴硬的跟鸭子似的,太后能娶白家二房,那也是因为大房的姑娘他们娶不到,怕惹怒了白绣侍,才退而求了其次。   如今人不见了,那还得了。   正午时,一顶大红轿子直接抬进了太子的东宫。   太子一身大红嫁衣木讷地将白婉凌从轿子里牵了出去,刚拜完堂,听了太监在他耳边说完后,直接就冲出了东宫,新娘子还一人立在堂上,红绳的那头已经没了人。   后来还是老嬷嬷送白婉凌去了洞房。   “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不见了?”   太子又让人去了一趟白府。   回来的人禀报,“白府的人也是急坏了,倒不像是知情的。”   白府没藏人,   那她能去哪里。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孤不信她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太子继续派人找,自个儿则去见了太后。   “不见了?”   太后脸色也不太好。   好在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比太子稳得住。“今日太子和太子妃大婚,这杯喜酒白绣侍该喝,你带着太子妃,去见一面,让他们也沾沾喜气。”   这一场闹,等太子回到东宫已经到了晚上。   洞房里白婉凌坐了大半日,头顶上的盖头没掀,她只能干坐着,没进食不说,腰杆子疼的都快断了一般。   白婉凌已经哭过了几回。起初哭自己没能嫁给喜欢的人,后来便哭太子对她的态度。   若今日的人换成是白池初,决不会是这个结果。   谁都喜欢白池初。   她喜欢的沈公子如此,   她嫁的太子亦如此。   太子回来时,白婉凌已经哭花了妆,盖头掀开,太子看到的便是白婉凌一张泪脸。太子本来心头就烦,想娶的人也并非是她,如今看她倒是伤心委屈上了,不免得憋了一肚子火。   “嫁给孤是委屈你了。”   太子没啥好脸色。   也没问白婉凌同不同意,连头上的凤冠也没让她取,直接将她带去了白锈侍跟前。   白婉凌成亲当日没有跪拜父母,   却跪了她的大伯白绣侍和大伯母白夫人。   一杯喜酒喝的谁都不是滋味。   白婉凌流着泪,   白绣侍和白夫人沉着脸。   唯独太子满意。   回来的路上,太子的手拽住她的手腕,没有半点温柔,脚步也是走的急,这一翻拖拽,又将白婉凌的眼泪拖了出来,到了门口,太子看到她哭哭啼啼的模样,说了声“晦气。”转头就出了屋子。   刚出屋子,身后白婉凌的一声嚎啕大哭甚是震人,太子却没有回头。   而是去问了身边的人,找着白池初了没。   可不管是太子的人还是太后的人,都是没有半点消息,太子一脚踢在红柱上,完全没了心情。   白池初若真出了事,他娶了这太子妃也就没了任何意义。   父皇如今还有半口气在,白绣侍不过是忠于父皇无法服软,等到父皇一驾崩,他不忠于自己还能忠于谁。   二皇子这回难得与太后的意见不同。   太后未免也想的太多。   居然还扯到皇叔身上了。   婚房太子是彻底待不下去,站在大殿上吹了一阵风,最后还是提了一壶酒,上了安王府。   **   白池初今日在安王府安顿下来后,原本想让滢姑姑去给祖母递个信。   旁的不说,至少报个平安。   结果滢姑姑人还没到白府,就看到外面全是太子和太后的人,滢姑姑怕露了行踪,赶紧折了回来,“到处都是太子的人,在找姑娘。”   白池初皱了眉头,“往后别出去了。”不找到人,太后和太子不会罢休,一旦被找到,必定会被带进宫里。   “今儿这大婚,怕是谁都不会顺心。”倚瑶没明着说白婉凌活该,可语气里还是透出了几分幸灾乐祸。   小姐不好过,她又能好过到哪里去。   “好在出来了,这要是一直呆在白府,怕也撑不了多久,宫里的人迟早还会找上门来。”滢姑姑庆幸早一步躲进了安王府。   可这一躲,能指望的也只有王爷了。   昨夜白池初和安王谈的如何,今后打算如何,滢姑没敢问。   王爷既然接了姑娘进府,幸了姑娘,按理说是该给个名分,而以白家的将门家世,当王妃她配得上。   但滢姑也明白。   今非昔比。   如今白家恐怕就是个烫手山芋,谁也不想沾手。   滢姑就是怕问出来,结果不如意,又剜了姑娘的心。   “我出去走走。”白池初出去时是午后,从后院出来,沿着昨儿王嬷嬷带她走过的青石板小道,一走就走到了前院。   滢姑能想到的,她也想的到。   如今,她只能靠安王。   快到门前,白池初心头就开始跳的厉害,昨夜过后,她便再也不能如以往见他时那般洒脱。   汴京城里她最不愿意招惹的人,   如今偏偏就招惹上了。   凌风守在门口远远瞧见白池初走了过来,忙地迎了上去,“白姑娘是来找王爷的吧,王爷正同几位大人在商议要事,等会儿结束后,奴才定会转达王爷。”   白池初便没有再往前,道了声谢谢,调转了头。   待天色黑透,凌风就来了后院,说是王爷刚议完事,这会子正闲着,“姑娘现在过去正好,王爷这几日都歇息的晚。”   若是凌风不来,白池初今日也就算了,如此专程来跑一趟,白池初又不得不去。   滢姑陪着她白池初一直走到了前院廊下,才将手里的灯笼和食盒给了她,“王爷才议完事,怕是还没吃东西,姑娘拿着总比空手过去强。”   她家姑娘在伺候人这一块,还从未有人教过,往日在家里夫人总觉得尚早,左口一个祸害右口一个祸害,却又未见她动真格,舍不得磨了姑娘的性子。   谁知道这突然就伺候上了。   滢姑也没旁的可以教,临时说了句,“姑娘凡事主动些,王爷若是要喝茶,姑娘就先替他满上,若是想吃点心了,姑娘就将碟子搁到他面前。”   怨不得滢姑要如此交代。   在白府,白池初从来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不说仔细,恐怕她还真不会明白。   白池初点了点头。   到了门前,里面果然还亮着灯火,白池初轻轻敲了两下,闻见一声“进来”才推开了门。   如凌风所说,安王这会确实正闲着。   白日里议事时跟前的几上堆满了帖子,这会已经收拾的干干净净,一只壶茶一只茶杯,别无其他。   安王也没看书,白池初进来时,他就看着她。   白池初被他这么一瞧,连脚步都变的生疏,硬着头皮走过去,跪坐在他旁边,也没敢去瞧他,轻轻问了声,“王爷饿不饿?”   不饿她就不用开食盒了。   “嗯。”   白池初又才侧身去拿了碟盘出来。   这大晚上的,嬷嬷给她点心时,她还觉得多余,府上伺候他的人那么多,还能饿着他不成,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关心。   白池初心里嘀咕,面上却没显,蝶盘拿出来,推到了安王跟前。   安王当真就吃上了,吃了一块糕后,又饮了桌上的那杯茶水,白池初瞧见了空杯,便想起了滢姑所说的话,打算去替他添茶。   白池初先往安王跟前挪了挪,挪近了才倾下身,伸手去勾茶壶把儿。   这一倾身,安王低头就能闻到她发丝上的清香。   今日沐浴之后,白池初头上只别了一枝玉簪,不如往日的繁琐华丽,倒也别有一番味道,安王正盯着她那头发丝入神,跟前人儿突地一声娇呼。   指头尖儿被烫到了。   适才王嬷嬷烧开的一壶茶,刚拎过来不久,温度极高,就算是滴出一两滴在指头上,也够让人疼的。   白池初呼出来就已经后悔了,她不该这么娇气,立马将手指头藏进了袖子里,轻声对安王说了句,“王爷,小心烫。”   这一番隐忍,越是知道她之前有多的张扬,就越是能瞧出她的可怜。   安王没答,俯身去抓了她手腕,再拉到跟前来,缓缓地摊开她的手指。   指尖烫红了。   “不会倒茶就别碰。”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人,安王一清二楚。   白池初僵着身子不敢动。   安王却没松手。   屋子里静地连根针落下都能听见。   这般僵持了一会儿,白池初咬了咬唇瓣,头轻轻地往前挨了过去,挨到跟安王的胸膛上时,白池初的心都快跳到嗓门眼上了。   藏青色的锦缎,贴上去如预想的一样,又凉又硬。   “还习惯吗?”   安王欣然接受了她的投怀送抱。   一天了,这算是他说的第一句关心的话。   白池初的脸轻擦着他的胸膛,点了点头。   安王垂目盯着那根玉簪,看久了,总有一股想去拔取的冲动,最终还是抬起了手,刚碰到簪子时,怀里的人儿颤了颤,之后便也安静了。   一根簪子眼见着要出头了,门外却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王爷,太子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午入v,早上先给宝宝们发一章,宝宝们记得来支持哟,v后四天留言连续有红包,跃跃好卑微,嘤嘤嘤。 第27章   还未待安王反应, 怀里的人儿先被吓的花容失色。   “王爷。”   白池初急急地从安王怀里起身, 双手攥住了他腰间的一截锦缎, 生怕他将她推出去。   安王抚了抚她的背, 轻声说道,“去里面呆会儿。”   白池初听了这话,起身就往里屋钻, 拂了珠帘躲进了昨夜歇过的里屋, 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白池初刚进屋, 外面的门突然就被推开,太子喝的不少。   安王看到太子的模样,免不得想起了前太子。   前太子出事前,也是这般醉醺醺地跑到他这里来闹过一场。   “皇叔。”   太子走到安王身边, 准备坐在白池初刚才的位置, 屁股还未落下去,安王突然将那底下的那蒲团移开, 重新给他拿了一块垫上。   “今日你大婚, 不该出来。”安王虽这般说, 但语气平和, 对太子的行为也没有什么大惊小怪。   “旁人就算了, 皇叔可别来笑话孤。”太子自嘲地一笑,看到了桌上的一盘点心,正准备去拿,安王手一伸不动声色地移开,回头对上太子狐疑的神色, 平静地道,“积食。”   太子一笑,手缩了回去,“孤容易积食的事,也就皇叔记得。”   安王没答话。   凌风进来又搁了两壶酒在桌上,看得出来太子今儿又是来找人解闷。   “孤没有母妃,没有兄弟,幸好有你这个皇叔,否则孤这辈子也太凄苦了。”太子自己打开了酒壶盖儿,往喉咙里灌了一口酒之后,醉醺醺地看着安王。   他和安王很像。   从小没有母妃,全靠自个儿自生自灭。   “适才孤站在大殿上吹了半柱香的风,孤突然发现那么大个皇宫,竟没有一处孤想去的地儿,后来还是想起了皇叔这里。”   太子又饮了一口酒,突然凑近了安王说道。“皇叔知道太后前日对孤说了什么吗?”   安王摇头看着他。   “太后说,要孤堤防着皇叔,”   安王笑了笑。   “无稽之谈,是不是?”太子说完,冷哼了一声,“旁人孤不知道,皇叔是什么样的人孤还不清楚?淡泊名利不说,府上弄的堪比农场,都低调到如此了,却还是躲不过猜疑。”   太后对安王,   就似是皇后对他。   他又岂能不了解。   “为了逼白绣侍,也连带着逼孤娶了白婉凌。”   太子的烦闷从语气中透了出来。   躲在屋里的白池初,冷不丁地听到父亲的名字,耳朵贴在门边上,听的更仔细。   “白绣侍态度如何?”   安王这才开口问他。   太子愈发烦躁,“还是那样。”   “孤就该将白池初娶了,横竖也是得罪他。”太子一口酒闷下去,呛的眼睛发红,“皇叔可知,白姑娘失踪的消息?”   屋内白池初心头一跳,绷直了身子。   “不知。”   白池初提着的心又才松了下来。   “孤都快将汴京城翻遍了,都没找到了,你说她能去哪里?”太子无望地看着安王,“孤知道,她定是在躲着孤,怕孤拿她去为难他父亲。”   安王没答话。   “皇叔,你觉得白大姑娘长的好看吗?”半晌太子突然转头,脸色略带了些骄傲地问安王。   “嗯。”   意外地得了安王的认可,太子来了兴致,一时凑近安王,满脸的沉醉,“孤从未见过那样的美人儿,腰肢如柳,肌肤赛雪,一颦一笑,都在勾人心魂,只要是个男人,谁人不爱,谁不想得到?”   安王握着桌上那杯茶,微微一荡,荡出了一圈涟漪。   “她简直就是孤心头的妖精。”太子醉的不轻,没去看安王的脸色,又告诉了他一个秘密,“说来皇叔可能不信,当年还是她先逗的孤,如今才过了几年,她就翻脸不认人。”   屋内的白池初背心突然离了那墙面儿,心“咚咚”直跳,不敢往下听了,恨不得跑出去捂了太子的嘴。   这男人怎就背着人说这般荤话。   可太子今儿话匣子一打开,将心里藏着的那些事,一股脑儿的全都倒出来,“她亲口对孤说过,要嫁给孤。”   “是吗?”安王侧目看着他问了声。   太子握着酒壶,眼圈猩红,“当年母妃因触犯宫规被处死,孤在人前不敢流一滴眼泪,后来趁人不注意,偷偷躲在了一处假山后,抱着头狠狠地哭了一场,等孤哭完抬起头,就看到了她蹲在孤跟前,一张脸,干净地没有半点杂质。”   “她安慰孤,让孤不要伤心,告诉孤没了娘亲不怕,长大了,她就做孤的妻子,定会像孤的娘亲那样疼爱孤。”   可几年后,等他拿着这话去找她的时候,就被她一句“童言无忌”给打发了。   太子神色忧郁,俨然一副沉浸在那段往事中,有甜亦有苦。   安王却是突然起身去门口边叫了凌风。   “太子喝醉了,送他回去。”   凌风进来也没顾太子乐不乐意,直接半托半拽地将人请了出去。   “太子今儿大婚,总不能让太子妃独守空房,太后若是知道了,太子免不得又要废一番口舌。”凌风劝了一句,外头太子的声音才终于消停下来。   安王关好门,在门边上站了一会儿,见里头的人半天没出来,又才往里走。   少了太子的聒噪,屋内出奇的安静。   白池初听到了那脚步声朝自己走来,一时慌乱无神,第一反应竟是想躲。   还没等她想出个法子来,跟前的珠帘一阵响,安王人已经到了跟前。   白池初抬头看了一眼,确定那脸色算不上好,便知定是惹了人家。   就算无名无分,   她如今也算是他的女人。   自己的女人被旁人惦记,换谁又能大度。   白池初没去解释,也没什么好狡辩的,若是真要逼着她说,左右不过一句,“年少无知。”   在白府时,白池初最会哄屋里那几个老少爷们儿,也知道什么样的方式能讨人欢心。   白池初往前走了两步,一句话也没说,只是乖乖地靠过去,将她的小脸又搁在了他胸前冰凉的缎面上。   安王看着她头顶松散的发簪,却没想揭过去。   “真对他说过?”   安王问的很轻。   白池初第一反应是否认,“没有。”说完又翻了供,“有。”   安王便已知结果。   沉默的那阵白池初心头发慌,大气都不敢出。   之后又听安王问她,“你不妨先告诉本王,除了前太子,当今太子,沈家大公子,还有谁,本王也好有个心里准备,嗯?”语气听着平和,待人去回味,却觉得带了丝寒意。   白池初僵着不动。   她和安王实则是最不适合处对象。   老底都在这之前交了一大半。   如今却纠缠在了一起。   一遇上事儿,连个谎都撒不出来。   若对方换做是白家几位哥哥,这个时候,她定会撒泼耍赖地蒙混过去。   可对方是安王,   她并不熟。   也不敢胡搅蛮缠。   白池初只伸出了手微微倾身,去勾了他的手指头。   安王没买账,白池初勾了一下没勾动,只好抽回了手,换了个地方勾。   白池初勾上了安王的衣襟,仰脸看着他,眼里的光很璀璨,如讨人欢喜的小猫,突然就破罐子破摔娇声地说道,“那王爷就将这汴京城给端了吧,我一个姑娘,总不能上前去蒙了人眼睛。”   安王垂目看着她。   看了一阵后便低沉一笑,将她的下巴抬起头,看着她的眼睛,了然地说道,“你倒是无时无刻都不忘窜使本王造反。”   一语戳破了她的心思,白池初偏头躲开了他的手掌,往后退了两步,窘迫地没再说话。   安王终究是不同,不会像她的哥哥们那般好糊弄。   “天色不早了。”   安王没心思再为难她,先一步退了出去。   等白池初平复了心情出来,安王已经提了一盏灯,立在台阶处等着她。   “走吧。”   夜色暗沉而浑浊,没了半点星光,全凭安王手里的那盏灯照路。   安王走在前面,白池初离了他两步之远,不远也不近。   白池初垂目看着底下灯火晕开的那团光,刚好在他的筒靴上,金丝蟒纹突暗突明。   白池初心揪着。   他大抵是生气的。   这会子雨水倒是住了,路面却还是湿滑的厉害,到了青石板路口,安王突然逐步回头,白池初愣住怯怯地看着她。   见她呆傻的模样,安王便又往回走了一步,牵起了她的手。   “慢点。”   前面是个水潭。   安王先跨了过去,后转身慢慢地等着她,   白池初也很配合,小心翼翼地提了自个儿的裙摆,小心翼翼的跨了过去,脚尖落地后轻吐了一口气,模样再柔弱不过。   一个忘了她曾经翻墙深夜造访过安王府,另一个也忘记了自个儿曾经是如何脚踩在凳子上,抽一群世家子弟的。   安王没松手,   白池初也没敢挣脱。   西厢房的灯亮着,滢姑和倚瑶还在等。   安王将人送到了院门口,便停了脚步,“早些歇息。”   白池初没急着进院子,知道今夜这口气不让他消了,往后难受的可能是自己。   “王爷。”   白池初扯住了他袖口。   “嗯?”   白池初仰目看着他。   “以后,我都乖乖地好不好?”清亮的眼睛里满是对他的讨好。   这一招,   还挺管用。   至少安王笑了。   “好。”安王的手掌抚上了她的发丝,揉了揉,“进去吧。”   白池初却没走,站在原地,一直看到那抹背影消失在了夜色中,才转身长呼了一口气。   以前她怕同安王打交道,   如今更怕。   那双眼睛看似温和,可谁又能知道那里头藏着怎样的冰川雪海。   夜风一吹,   白池初打了个寒颤。   滢姑赶紧将她接近了屋。   原本也没指望能等到人,这么晚了,多半以为在前院歇息了,如今见人被送回来了,便问了声,“怎的这么晚。”   “太子来了。”   白池初说完,滢姑吓了一跳。   “王爷应付走了,没见着。”   滢姑这才松了一口气,“王爷能让姑娘进来,怕也是做好了准备的,姑娘在这儿,奴婢倒是觉得安全。只是老夫人那里,免不得会担心,这段日子外头的风声紧,咱又出不去,姑娘还是寻个机会,看看王爷能不能帮忙捎个信回去。”   白池初点了头。   原本今儿夜里就打算了去求安王,还没来得及说,太子就来了。   明儿,明儿她再去试试。   安王从后院回来,便叫了凌风。   “信给老夫人带去了?”   “给了。”凌风知道他说的老夫人是谁。   这些年来,能让王爷称一声老夫人的,也就那么一位。   安王没再问,手上的灯笼往凌风跟前一扔,脸色漠然,全然不见半点刚才的温柔,一口脚刚踏进屋里,立马又退了出来,去了隔壁的西厢房。   屋里太子留下的酒味一时还散不尽。   凌风知道主子不喜欢旁人留下的气味,不管是前太子来,还是如今的太子来,两人走后,那屋子都要彻底地清扫一回。   不过,这算起来还是王爷头一回撵人。   以往都能坚持的住,耐着性子听那两人叨叨,想必今儿太子定是说了什么惹了王爷。   **   凌风的信送到了刘嬷嬷手里,白老夫人还在睡。   白池初失踪了一个日夜,白府的人便找了一个日夜,白二爷连送了一日的汤药全被嬷嬷撒在了废茶渣里之后,到了第二日早上,白老夫人还真就醒了。   一醒过来,才知府上已经发生了两件大事。   白婉凌进宫嫁了太子,   白池初不见了。   “老夫人得的是风寒,烧退了按理说不该是这般没日没夜的睡,都怪奴婢察觉的晚,药渣子奴婢找大夫看过,里头倒也没什么伤身子的东西,就多了一味安眠的药,奴婢已经让人暗地里去查了,除了二爷,这几日还有谁经手过煎药。”   白老夫人连喝了两杯温水才缓过神来,没接嬷嬷的话,而是问了白池初,“大姑娘什么时候不见的?”   “前儿夜里就走了。”嬷嬷说完,想起了一事,忙地从怀里取了一封信递给了老夫人,“这是王爷昨夜捎过来的信,老夫人瞧瞧。”   白老夫人瞧完,脸色才松下来,“烧了吧。”老夫人将信递给了嬷嬷。   嬷嬷回头问了声,“是姑娘的消息?”   嬷嬷多半也猜到了。   老夫人点了点头。   “替我更衣。”白老夫人起身下床,一切收拾妥当了,才让嬷嬷去叫二房的人过来。   白婉凌嫁了人,白三公子一被放出来,就听说了白池初失踪的消息,一直都在外面找,夜半才回来,天一亮人又跑了出去。   嬷嬷去叫,来的就只有白二爷和白二夫人。   来的路上两人还在争论。   “腿长在她身上,还能怪我不成,门口派了多少人守着,她要成心想跑,谁还能拦得住。”   白二爷被白二夫人念叨烦了,便发起了牢骚。   白二夫人虽存了私心,想自己的儿女出人头地,但白池初失踪了之后,心头还是很担心,怕她想不开,一个姑娘家,消失了一天一夜,她能去哪里。   “再说了宫里的太后和太子都在找人,他们要找不到,我还能去哪里找。”   白二爷走上了台阶,嘴里蹦出来的这话,被白老夫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一进门,瞧见白老夫人穿戴整齐正端坐在椅子上,白二爷便愣了神。   “娘身子好了?”   白二夫人先一步走了过去。   “好的不正是时候?”白老夫人看着白二爷,生冷的目光一眼就将白二爷戳了个对穿。   对她用药,   不就是怕她阻碍了他的国丈之路。   “娘。”   “别喊了,你那几碗药,咱俩的母子情就算断了。”白老夫人没有摔杯子砸碗,说的很平静。   可谁都知道,老夫人说话从来不会凭空捏造,也自来算数。   白二爷脸色煞白,这才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当初你跪在我面前,要我同意你去经商,我便说了,往后若是有事就别再来求我。”白老夫人扫了白二爷一眼,“这回二姑娘进宫,你倒是靠了你自己的本事,但我还是那句话,之后要有事,你别来求我。”   白二夫人起初听的云里雾里的,如今见白二爷这一跪,多半也猜出来了,顿时背心生了汗,她就说这关键日子,娘怎就病了,殊不知是他白二爷搞的鬼。   白二夫人剜了一眼白二爷,也跪在了白老夫人跟前,“娘,都是一家人,二爷他做错了事,娘当教训的教训,当罚的罚,哪能有不管的道理。”   白婉凌这才刚去了宫里,根基不稳,怎可能不管。   再说白婉凌进宫,是太后的懿旨,   二房唯一做的就是没反对。   若真论这事,她认为白二爷没错。   白二爷错的是不该在娘的药里做手脚。   “你们心里那点东西,也是你们自己以为能瞒的住人,可别忘了,人人都长了一颗脑袋,并非就是个傻子,白婉凌进宫当太子妃是太后的想法没错,可不见得你们和太后就不是一条心,心里不都盼着你大哥能归顺太子,等太子登基,白婉凌就是皇后,到那时你俩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白老夫人笑了一声,看着白二爷,“你哥嫂见了你还得叫你一声国丈,见了你们的女儿还得下跪。”   白二爷咬着牙不吱声。   “可这么好的事,凭什么就该你得了去?你大哥既然知道有这等好事,为何不让大姑娘进宫当皇后,他自己做国丈?”   老夫人句句都戳在点子上。   白二爷被戳的半点面子都不剩。“娘处处都在为大哥想,那可曾想过,这些年我二房又牺牲了什么?我二房不能为官......”   “就算能为官,你考得上吗?”白老夫人直接断了白二爷的话。   “当年我没给过你机会?你父亲领军打仗时没带过你?你连把剑都拿不稳,后来的科举你没参加?可有中过一次?你所认为的吃亏,不外乎就觉得自个儿没有占到你父亲的光,没给你留一个现成的一官半职,你要明白,你大哥能有今日,靠的都是他的本事,不是你的成全。”白老夫人将白二爷从头贬到了脚。   “还有你这些年的经商,当真就是靠你自己的本事?不过就是仗着你哥在朝为官的名声,无人敢欺你,无人敢同你争,你不但不知恩,如今你大哥落难,反而想踩他而上,想让他为了你家二姑娘去改变自个儿的立场,可你怎就不瞧瞧你自己,你是怎么待大姑娘的?”   白老夫人失望透了顶。   白二爷被说的哑口无言。   “这宅子是先皇赏下来的,目前在我名义下,你经商这么多年,大抵也存了不少银子,若是不够,我这里再给你添一些,今儿你就出去找宅子,适合了就买下来,往后咱们分开住,你是你,我是我,咱们各过各的。”   老夫人的意思很明白,是要分家。   白二爷和白二夫人急了,怎么也没料到会闹到分家的地步。   “我主意已定,说什么也没用,搬出去之前,去你爹牌位跟前,多磕两个响头。”白老夫人说完,就赶人,“都下去吧,我乏了。”   一阵吵吵闹闹,白二爷和白二夫人终是消了声。   老夫人让人把门关上,谁也不见。   “当年的事,老夫人就不打算告诉二爷?若是二爷知道真相,断不会这么糊涂。”嬷嬷见白老夫人脸色不好,劝了声。   老夫人闭着眼睛没好气地说道,“只怕会死的更快。”   “我算是看白了,安分了这些年,我还以为他长进了呢,如今一看是我想多了。”   “皇上怕也熬不过几日了,到时一乱,他就会明白自己算不得什么东西,搬出去了最好,省的瞧了堵心。”白老夫人不想提白二爷。   还不如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关键时候,该找谁,大姑娘都能想得到,他一个几十岁的人了,竟就被眼前的那层迷障蒙瞎了眼。   白二爷被老夫人赶出来时,还惶恐了一阵。   后来冷静下来,突然就想明白了,分家不一定是坏事,若是在外买了院子,刚好可以将他流落在外的外室和私生子也一并接过来住。   白二爷的动作很快,当日就出去找院子。   **   连落了几日的春雨,终于放了晴。   白府二房的人忙地不可开交,白池初却闲的心慌。   安王府就似从春雨中苏醒了一般,门庭再也不如往日的冷清,陆续有人上门。   白池初一时也没敢上前院。   当初在宫中,太子说要带她上安王府来看果园,这回她倒是看了个够。   瞧见树底下几大框烂的没人吃的果子时,白池初又愣了神,前太子当时从安王手里讨要了一筐梨进宫,就跟宝贝似的稀罕地紧,谁知到了这里,竟成了烂泥。   白池初提了裙摆想去摘枝头那颗最大的。   倚瑶回头望了望,忙地提醒,“小姐,王嬷嬷来了。”   白池初立马老实了。   王嬷嬷提了一壶茶,正要往前院赶,见到白池初后,脸色一亮,“姑娘在这呢,适才王爷要一壶新茶,奴才刚烧好,姑娘若是闲着,可否替奴才送一程,奴才再回去拿些糕点。”   白池初不接也得接。   这府上恐怕没有比她更闲的人了。   “好。”   白池初接了过去。   前院的大门这几日大多数时间都是紧闭着。   白池初过去,见又是凌风守在屋外,本想将手里的茶壶递给凌风,凌风却替她让了道,“白姑娘是来替王爷送茶的吧,都是自己人,白姑娘送进去就成。”   白池初只好硬着头皮上。   刚要推门,里头的说话声却传了出来。   “白绣侍那位失踪的大姑娘,属下和王爷都曾在醉红楼见过,行为举止与寻常姑娘不同,若说她伤旁人我信,旁人伤她,倒没那么容易。”   说话的人正是伯爵侯府的表公子韩公子,新科状元郎。   白池初手都放在了门边上,这一句话传出来,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凌风大抵也没想到这么巧合,一时尴尬,想替她接了手里的茶壶。   白池初却转身推了门。   “这么说有些欠妥,毕竟是一位倾城绝色的姑娘,再厉害,能斗得过豺狼虎豹?若是被有心人擒了去,怕是早就藏了起来,指不定怎么糟蹋,还能有她好受的,真是可怜了白绣侍一身傲骨。”   接话的是新晋兵部尚书王海。   说完一口饮了桌上的茶,神色中还余了些愤然。一代忠良家的姑娘,若是被糟蹋了,多让人痛心。   门口有人进来,多数的人都无意瞥了一眼。   王尚书也瞥了一眼,瞥完后神色一顿,又瞪大了眼珠子瞥了回去,这回一双眼睛便定住了,再也转不了。   来人一袭浅粉长裙拖地,容颜绝色,身姿妙曼。   不是他们口中的白池初又是谁。   王尚书一口茶尽数呛到了喉咙,憋的脸色通红。   什么叫遭雷劈,   王尚书这回算是深有体会。   屋内的人渐渐安静下来,直到后来的鸦雀无声。   其中状元郎韩公子和王尚书最是坐立不安,两人舌根子发麻,脑子一团浆糊。   什么叫与寻常姑娘不同,   什么又叫豺狼虎豹。   这回好啦。   一个得罪了白池初,   一个得罪了安王。   两人悔的肠子都青了,脸色尴尬如死灰。   白池初安安静静地走到安王跟前,跪坐在了他身旁,一屋子坐满了的人,却只听到潺潺茶水流动的声音。   白池初将茶杯推到了安王手边,人也倾了过去。   “王爷,小心烫。”白池初小脸擦着安王的胳膊,声音软绵,嘴角含笑,乖巧地让人生怜。   屋里的人瞬间挺直了脊梁,目不斜视,都长了一颗心,谁人心里不生揣测。   白绣侍的大姑娘如何,是个人长了耳朵的都听过。   娇蛮不可驯服。   连白绣侍都拿她没办法。   王爷却能。   满城的人都在找白姑娘,先不论王爷是如何将人藏起来的,就白姑娘之前那性子,能乖乖屈服在王爷身边,要说王爷什么都没做,谁也不会相信。   王尚书那话莫名就成了各人心头的暗想。   “都散了吧。”安王捏了捏眉心,散了场子。   屋内的人鱼贯退出,没有一个人多留。   出了屋,韩公子呆呆地立在那台阶上,嘴巴张了张,半天才吞出了一句,“还是王爷厉害。”   他可是亲眼见识过白大姑娘的本事,那一夜白姑娘的一顿鞭子,一屋子的人谁也没有幸免。   连王爷也挨了一鞭子才使了刀子手。   后来也没见她消停,王爷扛着她上马车的时候,他还瞧见白姑娘挠上了王爷的脖子,直呼其名讳。   如今几日不见,   竟就如此乖顺。   王尚书从他身后出来,拉了他赶紧下了台阶。   两人相视一望,皆是心照不宣。   “咱以后得小心了。”同是落难兄弟,两人的关系莫名地又近了一分。   众人散尽后,白池初刚想从安王身上起来,却突然又被安王摁了回去。   白池初不敢动了。   正忐忑,就听安王说道,   “本王是豺狼。”   白池初眼皮子颤了颤。   “本王是虎豹。”   白池初的眼皮子又颤了颤。   安王偏头看着她,瞧见她一排长睫不断的乱颤,长臂一伸,压在了她的肩头,直接就将她的脸摁在了他腿上。   “满意了?”   白池初闭着眼睛,轻唤了声,“王爷。”   “我错了。”   白池初咬着唇角。   她承认进门时,心头有气。   后来听到王海说的那句话,心头的气又转了个地方,小心机便用在了不该用的地方。   安王没说原不原谅,指腹有意无意地擦着她的脸,半晌才说道,“是你先勾的本王,不是吗?”   白池初无地自容,索性将脑袋一缩,整张脸蹭在了他怀里没起来。   门口冷不丁地进来一人,刚脆生生地唤了一声“王爷”,便没了声。   白池初惊慌地抬起头,从安王怀里望出去,便瞧见了一个熟人。   那日跪在安王跟前的小娘子。   两人皆是愣住。   白池初认得她,   她也认得白池初。   “王爷,这是莺语阁这个月的账本。”小娘子跨步进来,埋着头,将账本放在了安王跟前。   白池初趁机起身。   “下去吧。”   这一声后,动的人只有白池初。   白池初恨不得立马消失,起身就往外走。   小娘子站着,一抬头碰见安王并不待见的眼神,也转身识相地跟在白池初身后。   长廊上白池初走在前面,小娘子走在后面。   后来小娘子的脚步就快了起来,两人的距离越缩越短。   到了长廊口子上,两人就并排了。   “没想到是姑娘。”小娘子突然开口,白池初只好慢下脚步去看她。   白池初面色很尴尬。   那夜她还曾当着人家面,大言不惭地让人家眼睛擦亮些。   别找了负心汉。   谁知道呢。   转眼自己就躺在了负心汉怀里。   这一来,不免显得她太过于心机。   “我也没想到。”白池初回答。   两人又尴尬地走了一段,都是往后院走,小娘子突然说,“我叫阿珍,姑娘唤我阿珍,珍娘都行。”   白池初笑了笑,应了一声。   “瞧姑娘的年纪想必比我小,往后我就叫姑娘一声妹妹可好?”   白池初不太愿意同人称姐妹。   唯一的一个妹妹,如今反目成仇,更是听不得什么姐姐妹妹。   “叫我白姑娘就好。”   白池初说完便没有再谈下去的打算。   谁知那小娘子却没有罢休。   “王爷可有收了白姑娘,我在府上呆的时间短,倒是不知道姑娘也进了王府......”   这话白池初不爱听了,脑门心一跳,还未待珍娘说完,便反问了回去,“王爷可有答应,收珍娘为妾?”   白池初这话呛的阿珍当场愣在了原地,尴尬不已。   “我,”   她只是府上的丫鬟,还是她以姐姐当年为王爷立下的功劳而求来的。   阿珍脸色越来越惨白,白池初却再也生不出半死怜悯。   怨不得她在她伤口上撒盐,是她自己过分在先。   这世上,除非她自个儿愿意,   否则还没有人能让她吃亏。   “对,对不起,白姑娘,是我失言在先。”阿珍倒是下得去脸子先道歉。   白池初没搭话。   “阿珍也没有旁的意思,以姑娘的条件,必是同王爷相配,只是阿珍早就听说,安王府往后的王妃,会是伯爵侯府的林三姑娘,这才一时失了言,还望姑娘莫怪,别忘心里去。”   白池初愣了。   这怎么又扯上林三姑娘了。   “这几日我都在府上替嬷嬷打下手,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阿珍说完就去了后院找王嬷嬷。   独留了白池初一人愣在那。   白池初云里雾里地回了屋,便犯了头疼。   进屋就问滢姑,“姑姑可知,林三姑娘同安王有婚约?”   滢姑被她问的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林家家世可不小,安王又是王爷,两家若真定了亲,天下人岂能不知道,怕是谣言,小姐是从哪里听到的,可别当真。”   滢姑虽如此说,白池初还是不放心,让倚瑶和滢姑再去府上打听打听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倚瑶偏偏就去问了凌风。   凌风听完后,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一样,脸色都急红了,“没有,绝对没有,我跟着王爷这么多年,可从未听过这事。”   倚瑶放心了,   高高兴兴地回去交了差。   这头凌风却是不放心,转头去禀报给了安王。   “那小丫头急的很,问王爷是不是同伯爵侯府的三小姐许了亲,奴才当场就替王爷澄清了,没有的事。”   安王昨夜没合眼,今早又会臣子,这会好不容易坐在软塌上才刚眯会儿,被凌风这么一吵,又睁开了眼睛。   “别吵。”   安王烦躁地丢了一句,凌风立马闪人。   被凌风这么一搅合,安王也没了睡意。   又才去想凌风刚才说的那句话,倒觉得奇怪。   不是喜欢无名无分吗。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宝贝们,v了!呜呜呜,求订阅,求不始乱终弃。   留言有红包。   预收文求个收藏:   《妖后唐氏》   十五年前,唐家男人在路边上捡了个女婴。   十五年后唐家的门槛修到了三尺。   路人甲:唐家那位就是妖精转世,谁摊上谁倒霉。   路人乙:是啊,早晚都得红杏出墙,我可不想戴绿帽子。   路人丙:对,长得好看,什么都不会,娶回去干什么?   几日后甲乙丙在唐家的门槛上不期而遇。   对面客栈偷窥已久的公子爷,亲眼看到唐家门槛应声而倒。   ——门槛被踏破了。   公子身边的奴才急得直跳脚,“刁民!刁民!他们不知那是陛下看上的女人吗?”   小剧场:   唐媚儿望着跟前冷眉冷眼的男人,小心翼翼地问,“是民女做错了什么吗?”   皇上:“朕有样东西不见了。”   唐媚儿很了然,睁着两只透亮的眼睛问,“皇上的心也丢了?”   ~~~~~~~~~~~~~~~~~~~~~~~~~~~~~~~~~~~~~   文案最新存于2019/12/22 第28章   “既然没定亲, 谈何来的王妃。”滢姑心里有了气。   气那阿珍怎的满口胡言。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 竟也要来同姑娘数心眼。”滢姑往儿个还没有什么感触, 阿珍这回可算是恶心到她了。   她去打听了。   珍娘是莺语阁老板娘的妹妹, 借着姐姐的关系,硬是缠上了安王府,每月来府上交账后都会住上几日。   干的也是丫鬟的活儿。   她家小姐就算是再落魄, 那也是将门之后, 是官家小姐。   两人身份一个天一个地, 怎地她就有脸拿了和自己比。   滢姑当时气的眼圈都红了,要不是老爷如今出了事,谁敢让小姐受这口气。   后来王嬷嬷劝了她,“姑姑放心, 成不了气候, 她要当丫鬟,咱就当多了把手, 该去的地儿, 不该去的地儿, 咱都明白。”   王嬷嬷这话可算是体贴入微。   滢姑心里多少好受了些。   她是白府小姐身边的人, 王嬷嬷能这么对她说, 那便是维护了小姐。眼下情况特殊,安王虽不能给小姐一个名分,但就府上这些人对她们和小姐的态度,确实很让人满意。   “这么一说,那林三姑娘定是对王爷有意。”倚瑶从一堆的话里挑出了个关键。   滢姑想了想, 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珍娘大抵是生了让姑娘去对付林三姑娘的打算,才会说出那般挑拨离间的话。   滢姑皱眉,怎的偏生就是林三姑娘。   那日雨夜倚瑶进去买脂粉,滢姑和白池初留在马车内听到的那几句说话声,不就是林三姑娘身边的丫鬟吗。   被白池初抽过的,也就只有林三姑娘。   还是替白婉凌出头。   滢姑一时心里堵的慌。   “不是在咱们之前就好,她要是喜欢就喜欢,又关我何事?”白池初弄清楚了真相,便不着急。若真在她之前有了婚约,她这突然来安王府勾搭上安王,便是她不对,是她坏了人姻缘在先。   既然没有婚约,   她勾了人,也没对不起谁。   白池初这一番话太过于大度,可急坏了滢姑和倚瑶。   姑娘如今也算是嫁了人,   总不能拿从前比。   既然住进了安王府,从今往后那就是安王的人。有谁愿意看到旁的女人来勾搭自己的男人。   滢姑拿了白府的例子,来同白池初讲理。   “老爷身边就只有夫人,那二爷虽是个不知检点的,可老夫人也是下了死令,白家儿郎不能有妾室。”   滢姑话音一落,便被白池初呛了回去。“可不就是,下了死令也没用,男人该偷腥的还是会偷,这和女人没关系,关键看男人。”   这话没毛病。   滢姑被噎,一时找不出话来相劝,急的转圈。   “奴婢倒是觉得,稀不稀罕是一回事,能不能争过来又是一回事,小姐争了过来,要真不稀罕了,弃了就是。”   倚瑶这话将滢姑吓的不轻,一个趟子冲过去就捂了她嘴。   “你这死丫头,说的是什么混账话。”   可就是倚瑶的这句混账话,却让白池初听了进去。   “小姐想想啊,您名头摆在那里,顶了个汴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若到时候败给了一群胭脂俗粉,您说,旁人到底会笑话王爷,还是会笑话小姐。”   倚瑶破罐子破摔,从滢姑的手指缝里蹦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惊人。   滢姑赶紧去掩门,“小姐可别听她乱说,这小妮子愈发不知天高地厚,这话她也敢说。”   白池初从家人出事之后,脸上就没了笑意,沉郁了几日,此时瞧见滢姑和倚瑶张牙舞爪的模样,突然就笑了出来。   这一笑,滢姑和倚瑶心头也都松快了不少。   倚瑶回头笑着埋怨了声,“姑娘就是个没良心的,咱掐架,她倒是笑的开心。”   三人一闹,阿珍的这事也就揭了过去。   夜里王嬷嬷过来,站在门口对滢姑说,有一趟前院的活儿,不知道姑娘睡了没。   白池初听到了外面的声音,还没等滢姑进来问,自个儿就走了出去,上午倚瑶的那番话显然是起了作用。   不求旁的,   只求在家人归来之前,她能稳住安王。   “嬷嬷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白池初坐在屋里,早就候着了。   天色还未黑白池初便沐浴更衣,从进安王府,还是头一回好好地收拾了一番自个儿。   王府上没缺她吃穿。   从她进来的第二日早上,就有外头绣房的人进府,为她量尺寸做了好几身衣裳。白池初挑了件淡绿色的长裙,眼下天气转暖,身上不臃肿,凹凸的身段就越是显了出来。   白池初只轻抹了些胭脂,涂了唇脂,结果往王嬷嬷跟前一站,硬是让嬷嬷倒吸了一口凉气。   王嬷嬷暗里好奇,这白府也不知道是怎么养姑娘的,竟能养成这样的妙人儿来。   “姑娘去吧。”   王嬷嬷回过神,将手里的几张硬黄纸递给了白池初。“王爷在书房,这东西就劳烦姑娘替奴才给王爷送过去。”   白池初没让滢姑跟着。   这条路她已经走了好几回,再熟悉不过。   天色才刚黑不久,天边还有余晖,今儿的太阳一照,地上的积水被晒干,白池初提了一盏灯,走的很轻松。   前院书房灯火通明,白池初一进去,凌风便关了门。   安王正卷起袖口在练字,听到动静抬头见来人是白池初,并没觉得意外,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半刻,又才瞥开眼,继续提笔。   “王爷。”   白池初将手里的黄纸放在了桌上,轻轻唤了一声,乖乖地立在他跟前,瞧着他写的那些字帖。   “会研墨吗?”   安王抬眼问她。   白池初捏着手指,犹豫了半晌,还是实话实说,“不会。”   在白家,   她从未干过活儿。   砚墨、绣花她不会,   吃喝玩乐她会。   “过来。”   白池初本以为就此算了,安王却不死心。   “好好看着,本王只教一遍。”   白池初听了他的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演示了一遍。   之后安王便将砚石给了她,“嗯?”   白池初心头有些慌,卷起衣袖露出了一小截白嫩的胳膊,手指头碰到那砚石,半天下不去手,大抵是怕那黑东西粘在手上洗不掉。   这一紧张,硬生生地就将安王挤到了身后。   好不容易握住了砚石,谁知几缕青丝又从肩头滑落下碍了眼睛,白池初顺手一甩,甩的倒是利索,却不知身后还站着个人。   几缕青丝,毫无预兆地全扫在了安王脸上。   气氛瞬间凝住。   白池初惊慌地回头,安王还保持着仰头躲她的姿势。   安王盯着她,   没什么表情。   “对,对不起。”白池初被他这一盯,紧张过了头,手一伸鬼使神差地就捂上了安王的脸,嫩红的指腹刚在那面儿上轻轻刮了一下,瞬间瞪大了眼,自个儿被自个儿吓到了。   那只手伸的快,收的更快。   白池初将双手背在身后,藏在了袖筒底下,目光一阵左右环顾,最终极怂地盯着自己的脚尖上。   她,大抵是要完。   安王脚步刚动,白池初的腰肢就贴紧了桌沿边儿,闭着眼睛忙地先替自个儿开脱,“我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一阵,才听到他的声音。   “本王不过是让你研个墨。”   白池初绷直了身子,   不敢再吱声。   直到腰肢被安王压成了弧线,白池初才惶惶地睁开眼睛。   一睁眼却对上了一双深邃不见底的黑眸。   白池初狠心咬了牙,“明儿我学,王爷叫我学什么,我就学什么,可好?”   说完垂下眼眸又咬起了唇瓣,薄薄的一层唇脂,附在那唇瓣儿上,被她的贝齿一波动,水润红艳,无不诱人。   安王目光停在那上面半晌,伸了手,指腹轻轻一摁,却将底下的人儿摁出了一声轻呤。   屋子里的气息瞬间变了味。   安王的手留在那红唇上,僵了一瞬,之后重重地划过她的唇瓣,俯下了身。   刚碰到唇角,门外突然就响起了凌风的声音。   “王爷,宫里来了消息。”   这一岔,甚是煞了风景。   白池初双手抵住他的胸膛,惊慌地望着门外。   安王终是松开了她。   白池初这才偷喘了两口气,一起身,便觉腰疼的厉害,适才靠在那桌沿儿上,那人就差没将她腰杆子折断。   白池初想等着他先出门。   安王却拿起了刚才她搁在桌上的硬黄纸递给了她。   “都记下来,本王事情太多,容易忘。”   “啊?”白池初没听明白。   安王提醒了她,“你对本王说的承诺,都记下来,明儿交给本王,昨晚的也得算数。”   说完,人便先出了书房。   白池初手里捏着硬黄纸,愣是半天没回过神。   记什么?   她同他说的话并不多,除了对不起,我错了,好像还真就只剩下承诺了。   昨晚,   她说她以后都会很乖地。   刚才,   她说他让她学什么就学什么。   可这东西为何要记下来?   “白姑娘?”门口凌风迟迟没见人出来,这便探出了个头,“姑娘要是完事了,就告诉奴才一声,天色晚了,奴才好送白姑娘回去。”   白池初应了声“好”,还是乖乖地坐了下来。   她知道,   她不写不行。   白池初直接提了安王刚才练字的笔,一笔一画地在硬黄纸上写的仔细。   写就写吧,   等离开了这里,这东西也管不了用。   白池初写好后,将纸压在了墨砚下。   就两行字。   很醒目。   白池初的字很工整。   从小白绣侍和白夫人在这件事上,没有半点马虎。   这恐怕也是除了吃喝玩乐以外,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技能。   **   凌风将白池初送回了后院,又才折回来,去了王爷议事的东屋。   宫里来的消息,不外乎就是白锈侍和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宝宝们今天晚了!呜呜呜,明天应该还有两更,等跃跃啊。 第29章   屋里就苏老先生和安王。   “高公公来话, 皇上最多还有两日。”苏老先生刚从外头回来, 身上还披着大氅。   前太子下毒时下了狠手, 皇上能挺过来, 已经算是命大。   安王的指腹捏着膝上的衣袍,轻轻摁了摁。   今儿安王着的是月白衣袍。   他那一摁,几抹殷红留在了袍子上, 很是显眼, 他自己瞧不见, 对面的苏老先生看了个清楚。   苏老先生神色尴尬,   知道刚才自己多半是坏了人家好事。   “白绣侍也给了信,东西今儿晚上到。”苏老先生看了安王一眼,倒是很好奇, 这之后他该如何给人家小姑娘解释。   解释他安王同白绣侍自来就是一伙人。   不用人家小姑娘百般相求,   他也会保白家无事。   安王倒仍旧是面不改色,静静地坐在屋里等。   夜色渐深, 安王府独留了东屋里的一盏灯火, 月上枝头时, 安王府门前的马车声划破了静谧的月夜。   凌风去门口接人。   来的人是老夫人跟前的刘嬷嬷。   进了屋里斗篷帽儿一摘, 刘嬷嬷对安王行了礼, 将一小匣子递给了安王,“老夫人让奴才来给王爷送一样东西。”   皇宫禁军令牌,太后和太子做梦都想要的东西,没想到会在白老夫人那里。   “替本王谢过老夫人。”   刘嬷嬷弯腰道,“老夫人说, 不过是各有所求罢了,王爷不必言谢,老夫人还是当年那句话,她要的只有真相和公道。”   安王点了头。   “奴才告退。”刘嬷嬷说完便退了回去。   安王让凌风送人。   到了门边,刘嬷嬷又回头屈膝对安王说了一声,“大姑娘就劳烦王爷了。”   刘嬷嬷不敢多耽搁。   马车离开,夜又恢复了宁静。   安王将令牌给了苏老先生,“派人接应白绣侍。”   **   翌日一早,白池初刚洗漱好,王嬷嬷便拿了几样糕点过来,“姑娘趁热吃,刚出炉的新鲜。”   白池初顺便问了一声,“王爷今儿可忙?”   这几次她都没抓住机会,央王爷替祖母送封信回去。   “天刚亮外面就来了人,这会子门都关上了。”近几日府上进来的人比往来一年来的都多。   “可还是昨儿那些人?”白池初突然生了心眼,多问了一句。   王嬷嬷刚去送完茶水回来,倒是清楚,“还是那些人。”   白池初也顾不得吃糕点了,主动跟上了嬷嬷,“屋里的糕点嬷嬷还没来得及送吧?我替嬷嬷搭把手。”   滢姑和倚瑶一时被她的殷勤吓到了。   王嬷嬷倒是乐意的很。   “成,姑娘跟奴才来。”   王嬷嬷将点心碟子分好,东屋里每个议事的人,人手一蝶。   王嬷嬷装了食盒,交到了白池初手里,“姑娘当心脚下,到了屋里姑娘只管王爷的那份,旁的姑娘就交给凌风。”   “嬷嬷放心。”   白池初应了声,便往东屋走。   路过青石板路边的那排果子树时,四下无人,白池初打开了食盒,取了一个碟盘出来,之后又重新装了回去。   等到了东屋门前,才发现今儿来的不只她一人。   珍娘也在。   也不知道凌风同她说了什么,珍娘脸色很沮丧,提着手里的食盒退到了一边。   凌风没管她,一回头看到了白池初,立马一个笑脸,“白姑娘来了,可是嬷嬷的糕点做好了?”   白池初又才走过去。   珍娘抿唇看了她一眼,见白池初望了过来,立马缩着肩膀低下了头。   模样乍一看确实可怜。   白池初却瞥开了眼,没再看她。   凌风替她推开门,自个儿也跟着白池初一道进去。   屋里的臣子们连着几日,天没亮就赶过来,没几个人用过早食,恐怕这个时辰都在等着安王府的糕点。   有过昨儿的教训,今日臣子们闭口不谈白家,连白绣侍这个名字,也是极为含糊地带过去。   门一推,果然又看到了白姑娘。   白池初总共就拿了两份糕点,一份给了韩公子,一份给了安王,其他的都交给了凌风去忙乎。   从白池初进来的那一刻,韩公子就已经开始紧张。   见白池初亲手将碟盘放在他面前后,韩公子的额头上便生出了细汗。   屋里那么多人她偏偏就只给王爷和他。   这什么意思,很明摆了。   没人吭声,多数人都报以同情。   白池初这回也没再往安王身上粘,递了碟盘,乖乖地同凌风一道退了出去。   这事却没完。   白池初回来后不久,   前院的人便暂时散了场。   “午后再议。”   安王解脱了大伙儿。   凌风说起这事,就笑岔了气。   当时他站在门外,听到里面一声高过一声的屁响,硬是紧闭着嘴巴,腮帮子如灌了风一般鼓的圆圆的,憋出了一身内伤。   糕点一到,   安王就给了让大伙儿先果腹。   韩公子左右为难。   不吃不行,因为糕点是白姑娘亲手给她的。   吃也不行,还是因为是白姑娘亲手给她的。   最终在安王看了他一眼后,韩公子选择了吃。   这一吃下去,韩公子的儒雅名声算是彻底断送了个干净。   最先是安王,话音刚落,韩公子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异响从屁股底下传出来,动静甚是惊人,一屋子人皆是惊愕地看着他。   韩公子瞬间脸如火烧。   谁知这才是个开始。   只要有人说话,韩公子总是能卡到那个点,及时地给予了答复。   你放屁。   事情是没发再讨论下去了。   韩公子反应过来后倒是退得快,到了门前又是两声,众人脸色都绿了。   安王也没有好脸色。   一大早东屋的门窗全部敞开,凌风带了丫鬟过来,将屋里里里外外彻底地清洗一遍,每个角落都焚了香。   之后便带着臣子去果园里赏果子。   安王则是去了后院找人。   滢姑正蹲在门口照白池初的吩咐,摆弄花草,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院门口进来,走的极快,待她回头一看,就只看到了安王模糊的背影。   “姑,王爷来了。”滢姑扔了手里的东西,自知来不及,便出声提醒了那屋里的人。   白池初送完糕点回来后,就开始倒腾蔻丹。   双手涂完了,轮到了脚趾。   开春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白池初干脆褪了外衣,褪了鞋袜,直接席地而坐,光脚踩在了地毯上。   安王进来时,她正半勾着身子,露出了一小截脚踝,涂着粉嫩的指甲盖儿。   鲜红的蔻丹一滴上,整只玉足都透着妖艳。   突然听得屋外滢姑的一声喊,白池初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见安王到了跟前。   白池初愣了一瞬,忙地起身,身边瓶瓶罐罐一阵“叮咚”直响。   这场面很熟悉,那日她进宫打翻了香炉,也是这幅模样。   安王没再往前走。   “王爷。”   白池初瞧出了他脸色不对,赤足走了过去。   见他没应,白池初又小心翼翼地问,“王爷怎么过来了?”   安王低头看她。   “你说呢?”   白池初轻轻晃了晃脑袋。   晃完又若有所思地问,“可是昨夜王爷要我写的那话不对,若是不对,我再重新写给王爷。”   说完白池初微微仰头,眼里满是真诚。   “不用。”   安王突然捏住她仰起的脸,“再好好想想。”   白池初被他这一捏,足尖跟着踮了起来,谁知没踮稳失了重心,一脚踩下去,就落在了安王冰凉的筒靴上。   凉意瞬间窜入脚底,白池初一声低呤,娇声娇气地唤了声,“王爷。”   安王手上的力道轻了些。   目光盯向了踩在他脚上的玉足,白皙的脚踝隐现,脚趾上鲜红的蔻丹,似是雪地里的一簇火,甚是夺人眼球。   安王眸色幽暗,没再捏她的脸,直接握了她的腰。   没有多余的绸缎,仅是薄薄的一层紧贴肌肤,轻轻一碰便能感受到里头的细皮嫩肉。   安王的喉结缓缓滚动。   手掌突然一用力,白池初一声娇呤吐了一半,安王便凑在她的耳畔低哑地说了声,“躺好。”   白池初脸色一变。   容不得她想,人已经被颠了个方向。   在裙摆被推上腰际的那一刻,白池初什么都顾不上,只是反手抓住那人的胳膊,央求道,“王爷轻点。”   地毯上的蔻丹抹了一地,终究是没等到她躺好。   分明是生了一幅让人怜爱的身子,可一旦碰起来,就忍不住地使劲折腾。   滢姑和倚瑶亲眼瞧见安王一身火气,冲进了屋里。   两人生怕姑娘受了气。   谁知半天没有动静。   后来倒是有动静了,却是她家姑娘的娇呤声。   就算是一把年纪的滢姑,也是老脸一红,回头就拽着倚瑶的胳膊退了出去。   **   凌风带着一群臣子去果园里逛了一圈,那树上的果子便被扫荡了不少。   韩公子一个都没吃。   众人理解。   怕是往后安王府的东西,韩公子就是饿死也不敢动。   等到众人吃了个饱足回来,东屋那头已经收拾干净,一屋子的人都在等安王。   安王过来时,已经不是早上的那一身衣裳。   除此之外,手背上还留了一道抓痕。   安王倒是无所谓,众人看的脸红心跳。   谁敢去挠安王,   谁又能挠到安王。   最激烈的那阵,白池初膝盖都蹭破了皮,实在是被折腾的厉害,才急了眼。   禁锢在她身上的一双手,犹如两把铁钳紧攥着不放,任凭她如何掰都掰不动,只能挠。   挠伤了他才终于停下来。   白池初当场就软瘫在了地毯上,安王将她抱起来放在了床上,又替她盖了被褥。   再回头看了一眼满屋子的狼藉,安王便拧了眉心。   多半没料到自己会如此冲动。   他来,是找她算账。   “往后不许再胡闹。”   这一句不轻不重的话,同他来时的冲劲相比,完全是两个样。   作者有话要说:  啊,二更来了宝宝们,晚上还有一更。 第30章   等白池初缓过来, 已经到了下午。   上回那身上留下的痕迹, 好不容易消退了些, 这回又添了新。   事后滢姑进来伺候, 瞧见屋里的狼藉,便知她家姑娘不会好,谁也没想到这大白天, 王爷突然就起了兴致。   滢姑赶紧让倚瑶去备水。   正忙着王嬷嬷拿了些草药过来, 说放水里煮, 姑娘泡了身子会轻松些,“姑姑待会儿再去前院找凌风取一趟药,沐浴后抹上,过了明早保管姑娘就好了。”   滢姑姑道了谢。   白池初这回是被欺负狠了, 进浴桶时, 一抬脚,双腿都在打颤。   战战兢兢地侵入水里, 身子便软绵绵地搭在桶边上, 一直泡到了水凉才起来。   倚瑶伺候白池初更衣时, 滢姑就去了前院替她拿药。   药是安王让凌风临时去买的,   滢姑过去, 凌风正好回来。   回来时却不只是他一人,身后还跟了一辆马车。   滢姑好奇多留了一阵,想看看是谁,却没想到这一看,就看见了林三姑娘从马车上下来, 滢姑心头一跳,转身就往屋里走。   这昨儿才提到她人,   怎么今儿就上府来了。   滢姑适才那一眼看到了林三姑娘,林三姑娘也看到了滢姑。   林三姑娘抱着一坛子酒,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那不是白夫人身边的姑姑吗?”林三姑娘怕是自己眼花,忙地问了一声身边的丫鬟春寒。   春寒也认了出来,“是滢姑。”   “她怎么在安王府?”林三姑娘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但不太愿意相信。   白家出事之后,便听说白池初离开了白府不知去向,太后和太子满汴京城的找人,也没有见其踪影,暗地里人人都说,八成人不在了。   要么想不开跳了河。   要么被人糟蹋死了。   林三姑娘虽没有逞口舌之快,但心里也是如此想的。   如今却突然在安王府见到了滢姑。   莫不成她在安王府?   林三姑娘脑子瞬间乱了。   “三姑娘这边请。”凌风招待了她进来。   凌风也是在半路上碰到的林三姑娘。   说是来给林大人送些吃食,另外林夫人新酿了一坛酒,让林三姑娘也一并带过来,给大伙儿尝尝。   来者是客,凌风只能将人先请进来,想着林大人天还没亮就来了安王府,林夫人恐怕也是担心,才派了家人过来瞧瞧。   凌风将林三姑娘带进来后,安置在了北边的厢房,又才去了东屋请示安王。   林三姑娘坐在屋里等。   刚坐下不久,就来了一丫鬟。   进来就替林三姑娘倒了一杯茶水。   入口极甜。   林三姑娘好奇地问了一句,“敢问姐姐,这泡的是什么茶,怎的这般甜。”   丫鬟说,“是花茶,里头参了些冰糖,府上的白姑娘极爱这口,没想到姑娘也喜欢这味道。”   林三姑娘愣了,抓住那丫鬟就问,“白姑娘?可是白绣侍家里大姑娘?”   “谁家的我倒不清楚,只是大伙儿都这么叫她,不过当真是个美人了,我还没见过那般倾城绝色的人儿呢。”   这一来不用说,   那就是白池初了。   林三姑娘突然一阵失落。   待回过神来,才发觉这丫鬟的称呼不对。   没说奴婢,   一口一个我。   “姐姐是府上的人吗?”   “算得上半个,月头我在府上帮忙跑腿,其余日子都在莺语阁,三姑娘唤我阿珍或珍娘就好,不必叫我姐姐。”   林三姑娘愣了愣,   点了头。   “那珍娘可知,那位白姑娘同王爷是什么关系?”林三姑娘就差明着问,她是不是已经爬了安王的床。   阿珍倒也有问必答,“王爷每日的糕点都是白姑娘在送,王爷似乎也疼爱的紧。”   林三姑娘心彻底凉透了。   阿珍瞧了一眼她的神色,也如了愿,“姑娘若没什么别的事,我先告退了。”   “多谢珍娘。”   林三姑娘也没再多问,光是这些就已经够了。   珍娘走后,春寒实在憋不住了,“她可真能勾搭。”   居然就来了安王府。   难怪太后和太子都找不到人,可她就甘愿做一个没名没分的人吗?   如今她找上安王,说白了,也就算得上一暖床丫头。   白锈侍一日不出来,   她便一日见不得光。   “真是不害臊,这汴京城里男人,恐怕都被她勾搭尽了,如今又来祸害王爷,她不要脸,难道他白家往后就不要脸了吗?”   春寒就散将白池初贬到了骨子里,这会子也没法让林三姑娘心里好受。   两人正愁着,那头凌风回来,说让林三姑娘将酒送过去,正好大伙儿也散场了。   林三姑娘这才稳住情绪,跟着凌风身后,去见了林大人。   见到林大人,   自然也就见到了安王。   林三姑娘将食盒交给了林大人后,直接抱着酒坛子就走到了安王面前,屈膝行礼后,声音清甜地说道,“这是母亲酿的麦子酒,特意让臣女给王爷送来尝尝鲜。”   “有劳了。”   安王正整理几上的帖子,头也没抬,也没去接。   凌风替他接了过来。   就算没有多余的话,   单这一句,也够让林三姑娘脸红心跳。   汴京城里的贵女多半都中意于前太子和现太子。   可她林三姑娘,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安王。   喜欢了这些年,在林家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原本林大人也没有反对,可最近林大人却告诉她,要她打消了这个念头,另选个适合的人。   她着急,今日便说服了白夫人,找了个理由特意跑了一趟。   如今总算是知道父亲为何要反对,怕是早就知道白池初在安王府上。   可又能怎样。   白绣侍被太后和太子关了起来,正满天下的找人,白池初即便在安王府,那也是见不得人,见不得光。   安王不可能封她为王妃。   要藏就只能藏一辈子。   无名无分。   林三姑娘刚才还沮丧,见到了安王人之后,又好了。   太阳下山时,林三姑娘才随着林大人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安王府。   滢姑回去后,就将消息说给了白池初。   谁知白池初却是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白池初什么都不想去想。   只想歇息。   到了夜里,倚瑶又来白池初跟前说了一阵。   “说是来看林大人的,可谁信呢?来安王府的又不止他林大人一个,就没见其他家属来探望。”倚瑶下午听滢姑说完,就去外边打听了,“来的时候提了一个食盒,和一坛酒,说是来给林大人送吃食,难不成是怕安王府饿着了他不成。”   倚瑶一番叨叨,白池初同样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身子倒没有下午那阵酸痛。   泡了身子涂了药膏,又睡了一阵,这会儿精神好了很多,可这就不代表她能好了伤疤忘了痛,暂时她不想再往安王身上凑。   夜里王嬷嬷再过来找她的时候,白池初便躲进了被窝里,说什么也不出去。   **   白家的二爷,找了两日的院子,总算找到了一个满意的。   当日就付了款拿了地契。   白老夫人说的没错,这些年二房在外,依仗白锈侍的名声,赚了不少钱。甭管是黑的还是白的,也没有人敢出声。   明面上给大房的,那也只是小头,最后都是进了白二爷的腰包。   能在外养一家子人,将私生子养成了秀才,白二爷的账目又岂能干净。   白二爷要搬,   白老夫人又撵。   即便是白二夫人不想搬,也没有办法,只能跟着白二爷。   男人走了,难不成她还守着老夫人过,本来在外头白二爷就已经有了一个私生子,她再放任,岂不能将人送到了对方手里。   白二爷和白二夫人搬了,独留了三公子,打死也不走,说要留下来照顾老夫人。   白二爷懒得管他,   白老夫人也没说什么,由着他。   白家二房搬走的当日,宫里就出了事。   皇上驾崩了。   京师瞬间戒严,消息被封锁,没有几个人知道。   新皇连夜准备登基,一时之间,所有的暗涌都在浮在了明面上。   白婉凌如同被架在火堆上烘烤,承受着四面八方的煎熬。   从她嫁进东宫,就没有一刻舒心。   新婚当晚守了个空房,这事东宫里的侧妃和妾室,没等天亮,就全都知道了。   第二日侧妃和妾室上门来请安,无论是言语里还是态度上,均是带着讽刺。   白婉凌在应付外人这一块,一向使不上力,三言两语就又哭上了。   “太子妃这是何意,昨儿太子妃守空房,可不是妹妹们害的,您这一哭,倒好像是咱们欺负了您,好在今儿众姐妹都在,要是谁单独来,那就是一张嘴怎么也说不清了。”   几人走后,白婉凌更是哭的厉害。   还没缓过神,太后又派人请了她过去。   起初太后还对她嘘寒问暖,关心了几句,后来就直接说了目的。   “太子妃既然已经嫁进了我陈家,就该知道为了自个儿做打算,你大伯那里,没事你就多去劝劝,好了咱们就都好,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白婉凌从太后殿里出来突然就没眼泪可流了。   如今她哪是什么太子妃,她就是棋盘里的棋子,随意让人摆布。   什么荣华富贵,   那都是靠大房施舍。   施舍了就有,   不施舍只有死路一条。   白婉凌为了得到这点施舍,每日都会去见了一回白侍绣和白夫人。   替太后当说客。   劝他们归顺太子。   但每回都是无功而返。   先皇驾崩后,新皇登基,太后便给了她最后的机会。   “你该清楚你是怎么进宫的,哀家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再成不了事,哀家也不屑得用你了,皇上的嫔妃倒是多,也不至于让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过往后这漫长岁月,你可就够得熬了。”   白婉凌吓的发抖。   又去了那高墙深院里。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凌晨还有一更,然后就是后天晚上十点后了哈,宝宝们,跃跃周日上夹子,呜呜呜呜,宝宝们订阅起来,跃跃爱你们。(空出来的这段时间,跃跃会去新屋里,评论区请别吱声。) 第31章   白婉凌的两只眼睛哭的红肿, 往白绣侍的跟前一跪, 便磕起了头   “大伯, 救救我吧。”白婉凌使上了所有的力气, 哭的肝肠寸断,“你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啊?”   白婉凌不明白了,   能有什么东西让他们那么执着。   新皇都登基了, 他为何还不交出禁军。   “你死不了, 还是省点力气。”   白夫人对她算是失望透了顶。   从小到大, 他们待她就差当亲生的来养,谁知道竟养出来了这样的姑娘,在白府她对白池初说的那番话,白夫人可都是一字不差地听进了耳朵。   外头的姑娘欺辱她, 她不敢说半个字, 回头却能句句刀子,戳她姐姐的心。   人生来本就不同, 要说公允, 每个人打从娘胎里就不一样, 又何来的公允。   她却连自个儿的姐姐都容不得, 这样的人一辈子都将是心胸狭隘, 自私自利。   来宫里的这段日子,倒是印证了白夫人所想。   为了能当皇后,   几乎成了太后的走狗。   白婉凌依然没有放弃,转过身看着白绣侍,又叫了一声大伯, 白绣侍将脸转了个方向,还是之前同样的话,“你先回去。”   白婉凌却没动,看着一屋子的人突然说道,“莫不成大伯真想造反?”   话音刚落,白绣侍“啪”地一巴掌就扇在了她脸上。   白婉凌捂着脸痛哭,“难道不是吗?我要是死了,那都是你们害死的。”   不归顺新皇,不是造反又是什么。   他们还真敢。   就不怕背上一世骂名?   安王登基,那叫篡位。   当受人人诛之。   道理是如此,可白婉凌也知道,太后为何非要得到禁军令牌。   那是因为太子登基不稳。   在朝中根本没有势力。   墨家一倒,右相的权力全都落在了安王身上。   如今已握了半个朝堂,若大伯再投靠,一旦造反,新皇八成就完了。   那她呢?   她会在那之前被杀死的。   就像是这场婚姻一样,双方开战之后,太后一定会拿她出来做挡箭牌。   在白家的命和她个人的性命之间,   不用想,白家也会舍弃她。   她只有死路一条。   白婉凌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出了高院,外面是什么在等着她,她不敢想。   可她不想死。   在太后派人来叫她之前,白婉凌去找了新皇。   “就说我知道白池初在哪儿。”   原本她瞒着太子,是因为怕太子知道了,会去安王府将白池初带进宫来。   要是白池初进宫,太子一登基,白池初必定会是皇后,到时候自己什么都得不到,得不到爱情,得不到荣华富贵。   可现在才知道,她这样瞒着,不但什么都得不到,还有可能会送命。   她后悔了,   她不该来宫里淌这浑水。   这本该是白池初应该承受,不该轮到她身上。   如今,她要将这一切都还给她,   白锈侍造反,   那就该去找白锈侍的女儿。   不该来找她。   当晚新皇收到了两个消息。   一个是白婉凌的。   另一个是从宫外送进来的。   均是告诉了他,白池初在安王府上。   新皇坐在龙椅上,从开始的不愿相信,到后来的慢慢平静,再到脸色阴霾,整个过程耗费了大半个晚上。   天快亮时,新皇终于让人鸣钟。   沉闷的钟声先从皇宫里传出来,再接着是寺庙,钟声一声接着一声,响遍了整个汴京城。   钟声一响,   宫里也彻底乱了。   新皇亲自带兵去包围安王府。   与此同时,禁军杀进了高墙深远,厮杀声冲破了皇宫。   **   丧钟响起时,白池初还在睡梦中。   响了三声后,白池初突然惊醒,翻身爬了起来,慌慌张张地蹭了床边的绣鞋,滢姑和倚瑶也过来了。   “小姐,这怕是丧钟。”   滢姑脸色紧张。   皇上驾崩了,那老爷、夫人还有少爷们呢?他们还被太后和太子关在宫里的啊。   宫里的局势她们完全不知,但都知道,此时的几人一定是凶多吉少。   “我去找王爷。”   白池初连件大氅都没来得及披,直接去前院找了安王。   外面的天色还没有亮开,白池初勉强能看清路,一路疾步如飞,也没管地上有没有坑娃,只顾着往前冲。   清晨的风刮在身上,还有几丝冬季的味道,到了东屋时,白池初手脚都已经被吹的冰凉。   “白姑娘。”   凌风招呼了她一声。   白池初却没等到他禀报,直接推门而入。   屋内灯火通明,苏老先生,安王都在,看样子怕是一夜都没合过眼。   “我先出去。”   看到白池初,苏老先生立马起身,很识相地腾了地儿。   安王看着她一身单衣,皱了眉。   “王爷。”   白池初上前跪坐在安王身边,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手凉如冰块,   安王的眉头拧的更深。   “去穿件衣裳再说。”安王指了下他搭在架子上的大氅。   白池初想说不冷,却被安王不容置疑的眼神憋了回去。   白池初只好起身,急急忙忙地将安王的大氅套在身上,又走到了安王身边挨着他跪坐了下拉。   大氅太大,白池初人小,裹在里面露出个小脑袋,莫名地显得乖巧。   “王爷,这是丧钟。”   白池初又抓上了他胳膊。   “嗯。”   “我家人呢,王爷可知道如何了?”白池初急红了眼圈。   “还没消息。”安王倒了一杯热茶,递给了她,“先暖暖身子。”   白池初这会子哪里还有心情喝茶,心就跟被猫爪子在挠一样,完全静不下来。   “王爷,救救他们成吗?”白池初摇了摇安王的胳膊,轻声祈求道,泪珠子顺着脸庞落下来,便挂在下巴尖上。   “若王爷能出手相救,我,”白池初说了一半,突然垂目顿住。   “你如何?”   安王看着她。   半晌白池初才抬起了头,眼里的水雾朦胧,贝齿轻咬了一下唇瓣,颤颤地说道,“妾,什么都应王爷的。”   她妥协了。   她的尊严,比起家里的四条人命,微不足惜。   只要安王将她的家人救出来,往后她便伺候他一辈子又如何。   安王唇瓣轻抿。   没答应也没否决。   但就算是这样,白池初还是从他的神色中看出了希望。   白池初了然,身子乖乖地靠了过去,双臂绕上了他的脖子,娇声地说道,“妾是王爷的人,一定会好好伺候王爷。”   安王仍旧没回应。   白池初咬了咬牙,盯着他紧抿的唇角,眼睑轻颤,笨拙地吻了上去。   “好。”   安王应了。   白池初停了动作,终于松了口气。   “记下来。”   安王又递给了她一张纸。   白池初愣了愣,抹了脸上的眼泪花儿,这回倒是没有任何犹豫又记下了一条。   妾是王爷的人,会好好伺候王爷,什么都听王爷的。   写完后白池初交给了安王,安王收进了怀里,起身握住了她的小手,将她拉了起来,“走吧,出去见个人。”   白池初刚想问见谁,安王府瞬间亮起了一片火光,随后便是四面八方而来的马蹄声。   白池初惊慌地躲到了安王身后。   “别怕。”安王牵着她的手推开门走了出去。   满院子的将士,将安王府围成了铜墙铁壁。   白池初惊愕地看着安王,完全不知道这些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刚才她过来时,院子里分明什么都没有。   “不是想让本王造反吗?本王听你的。”   白池初表情痴傻。   由着安王牵着她往前走,到了王府门前,安王才逐步将她护在身后,站在那处等外面的马蹄声平静下来。   天色越来越亮堂。   马蹄声平静后,新皇也终于到了。   黄袍加身,已经不是之前的二皇子也不是太子,而是一国之君的皇上。   新皇骑在马背上,一眼就看到了府门前看着的两人。   一个是他曾经最信任的人,一个是他最爱的人。   直到看到两人的这一刻,新皇才承认,自己当真是愚蠢,在谋算这一块竟然不如太后。   新皇眼睛猩红地看着安王。   比起新皇的愤怒,安王的神色要平静很多。   双方僵持了一阵,新皇先开了口,“皇叔好演技啊。”   安王笑了笑没答。   “皇叔的淡泊名利是假,处心积虑倒是真,上回朕来安王府时,想必白姑娘已经在府上了吧?”新皇看向了白池初,憎恨安王,更憎恨自个儿。   怎就着了他的道。   “在。”   安王这回回答了。   双方又陷入了沉默。   “为何要反?”   战前新皇突然问了安王。   安王给了他答案,“你有你的故事,我也有。”   新皇愣了一瞬,倒是很理解他。   他和安王的经历很像,所求的利益也就很像。   没什么好说的,   这个时候了只能打。   刀剑相向时,安王拉着白池初回了屋里。   回到了东屋,两人还是坐在了原来的位置,安王安安静静地喝着茶,白池初却是手指捏的发白,紧张地坐立难安。   天色彻底亮开时,外面的厮杀声才渐渐平息下来。   白池初不敢动,紧张地看着安王,不知道到底是哪边输哪边赢。   门突然被推开,苏老先生站在门口,肃然地对安王说道,“该进宫了。”   安王搁下茶杯起身。   白池初立马紧跟其上。   安王却回头看着她,“在府上等着。”   作者有话要说:  安王胜利归来:我媳妇呢?   跃跃:自己去哄吧   宝宝们,下本预收来求个收藏。   楼月喜欢太子陈温喜欢了十几年,为了他将自己活成了绿茶,终于在触碰到陈温的底限,伤害了他的心尖尖表妹之后,被陈温一怒之下退了婚。   收到退婚书后,楼月闭门不出,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三日后楼月推开门,穿了一身红火的劲装,去了马场。   捂不热的冷玉,她决定不捂了。   *************   太子陈温以为一道退婚书,他与她再无瓜葛。   然而......   陈温:“那马背上的姑娘是谁?”   属下:“宰相府的楼月姑娘。”   陈温尴尬地错开了眼。   陈温:“宁王身边的那位姑娘是谁?”   属下:“殿下的前未婚妻,楼月姑娘。”   陈温有些烦躁。   炎炎夏日,她向他走来,脸上挂着灿烂迷人的笑容,陈温鬼使神差地上前,却见她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略过,走向了他身后的宁王,陈温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退婚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不怕退婚,就怕退婚后她变了,正好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 第32章   白池初回了后院。   整个安王府里里外外全是重兵把守。   外面的新皇没能杀进来, 白池初大抵已经猜到了结果, 当初她央着安王造反, 只为求家人能平安, 没去细想当如何造反,可今儿亲眼见到那阵仗,才知外面的那片天, 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回到后院, 滢姑和倚瑶吓的脸色都变了。   安王府火光亮起来的那一瞬, 滢姑和倚瑶齐齐奔向前院,到了半路,就被将士拦了下来,两人一瞧, 才发现那果子林里全都是密密麻麻地侍卫。   真反了。   滢姑心提到了嗓门眼上, 担心前院的白池初。   这一反,安王府就处在靶子中心, 稍微一个不慎, 她们这些人全都会被卷进去, 厮杀声响起时, 后院里的人谁不是度日如年。   “可吓死奴婢了。”滢姑将白池初扶回屋里死死地攥着她的手, 还心有余辜,姑娘和安王府这回算是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姑娘有打听到老爷的消息没?”   白池初摇了摇头。   安王既然已经答应她了,她便只有等。   等着安王彻底地赢了这场仗。   这般惶惶地在安王府等了两日,到了第三日早上,终于有了结果。   滢姑从外进来, 一向稳沉的性子,这会子也免不得脚步带了风,人才到门口,就冲着里头的白池初说了声,“姑娘,成了!”   这几日滢姑一直都在前院蹲着打听消息,等了两个日夜,今儿终于见到了凌风回来。   “新皇登基,白绣侍官复原职。”   凌风就是这么给她说的。   宫里已经出了告示。   先皇驾崩,新皇陈渊登基,改年号为嘉庆,大赦天下。   这一场争夺,总算是结束了,可怜了太子黄袍加身,到底是没有熬过天亮,连大殿上的龙椅都没有占到,直接进了大牢。   太子兵败的那一刻,新皇就直接揭露了前两任太子的罪行。   前太子在药丸里下毒,毒死了先皇。后太子在前太子的饭菜里下毒,毒死了前太子。   一个弑父,一个弑兄。   先皇膝下再无可登基的皇子不说,剩下来的兄弟中,也就只有安王,太子失德,陈渊篡位,篡的理所当然。   风云变幻,一向都是以强者为尊,大半个朝堂都已经握在了安王手里,禁军统领白绣侍也跟着翻身,归顺了新皇,这一来,即便是原本支持太子的人,见大势已去,终究是风一吹,全都倒了个风向。   新皇登基,众臣朝拜。   黎明前的那阵黑暗终于熬了过去。   白池初看着滢姑,呆了半晌,硬是没有半点表情,最后唇角一噘,便哭出了声来。   天知道这段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从未受过委屈,短短数日,却受尽了天下人的奚落。她从未求过人,却跪在了一个男人面前,送上了自个儿的清白。   曾经她是白家捧在掌心里的宝,在蜜罐子里长大,一朝之间,却又尝尽了苦头。   唯一庆幸的是,   她的家人能平安归来。   白池初一哭,屋里的三个人都抹起了泪。   “母亲和哥哥们可回到了白府?”白池初哭了一阵,便擦了眼泪,恨不得立马奔回家去。   “既然已经官复原职,自然是回了,奴婢这就去收拾东西,咱们回家。”倚瑶转身去忙乎,心头的雀跃忍不住,脸上还挂着泪珠子,又是哭又是笑。   滢姑却站着没动。   回?   怎么回?   姑娘都已经同皇上圆房了,还能回得去?   滢姑正打算开口,门外王嬷嬷就来了。   “白姑娘,捡了自个儿紧要的,咱们收拾收拾,该进宫了。”王嬷嬷也没有去旁处,说完就守在院子里等。   外头凌风奉了圣旨来接人,   马车就在府外候着。   白池初心头的那股子高兴劲头,还没有缓过来,嬷嬷这话,就如一盆凉水直接浇到了她头上。   白池初这才明白过来,自个儿的处境。   她已经不是白家的姑娘,   从进安王府的那一刻就不是了。   如今安王府搬家,她就得跟着一块儿进宫。   当初她是怎么来的安王府,昨夜又是怎么求的安王,旁人不知,她和陈渊都知道。   如今陈渊兑现了承诺,在他没说放她回去之前,她恐怕自个儿还做不了主。   白池初突然就提不起劲。   倚瑶抱着个包袱立在白池初身后,看了看王嬷嬷又看了看白池初,到底还是焉了气。   白府恐怕是回不成了。   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倚瑶一个包袱就搞定了,当初进安王府时,白池初只身一人,也就是些贴身的物件。   跑不掉,就只能跟着走。   三人跟着王嬷嬷出去,走了一段,滢姑没有忍住,拉了一把王嬷嬷,悄声问道,“姑娘就这么进宫,皇上可还有其他旨意?”   王嬷嬷拍了拍滢姑的手背,“姑姑别着急,新皇才刚登基,等过了这阵子,该姑娘的一样都少不了。”   滢姑便没再问。   之前姑娘无名无分,那是因为姑娘的身份见不得人。   如今既然翻了个天,白绣侍也官复原职,这名分也该给了。   若要她说,姑娘还真的应该回白府一趟,不论给的是什么名分,皇上若要人,也理应先下圣旨,让姑娘光明正大地进宫。   她是如此想,   可人家毕竟是皇上,谁又敢说什么。   滢姑说的再小声,白池初还是听见了。   心头就跟塞了团棉花,堵的气儿都不顺畅,这一进宫,往后恐是再无自由日子。   白池初出来时,便是一脸的不高兴。   谁知刚到前院,一抬头,就看到了凌风的身旁还站着一人。   那人高挑英俊,正负手而立,满脸溺爱的看着她。   不是白大公子又是谁。   四目相对,白池初瞪大了眼睛,愣愣地望了一阵,鼻头突然一酸,眼圈说红就红。   当下提了裙摆也没顾及什么形象不形象,直接冲过去就扑进了白大公子的怀里,肩头一耸,又哭上了,泪珠子抹了白大公子一身。   “好啦,别哭了。”   白清泽摸了摸她的头,安抚道。   白池初却没松手,脸又在白大公子怀里滚了滚,根本停不下来,心里的委屈,全都随着那泪珠子一并发泄了出来。   身后滢姑和倚瑶,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见到大少爷,三步并两步,都围了过去。   白家兄妹重逢后相聚,是高兴了。   王嬷嬷和凌风的脸色却紧张了起来。   好不容易等白池初从白大公子怀里起身,嬷嬷赶紧催了一声,“白姑娘,时候不早了,咱先进宫,往后有的是机会同大公子叙。”   白池初脚步没挪,   明显是不想走。   白大公子也看出来了,手一拽将她护在了身后,抬头对王嬷嬷说道,“这段日子,家妹多谢贵府各位的照顾,如今我白家的人既然也回来了,咱们家的姑娘,就该咱们接回去,嬷嬷您说是吧?”   王嬷嬷和凌风怕的就是这个。   白姑娘如今还是没名没分,要真讲起来,白姑娘顶多算个客人。   白大公子要真来接人,他们根本拿不出理由阻拦。   王嬷嬷被大公子呛住,一时接不上话。   凌风便搬出皇上,“大公子不知,皇上今日特意让微臣来接白姑娘进宫,白大公子要是想接姑娘回去,那等微臣将人送进宫,见了皇上后,白大公子再去接如何?”   等送进了宫,能不能接出来,那就看他白大公子的本事。   白清泽岂能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据我所知,未出阁的姑娘进宫,得需父母陪同,这是规矩,既然是皇上要见,那就等我带家妹回去,沐浴更衣焚香之后,再由母亲陪着一道进宫,不过,这一来,就得劳烦大人多等一阵子。”   白清泽在衙门里打滚了这些年,什么牛鬼蛇蛇没见过,早已练成了三寸不烂之舌,两句话便将凌风也堵的没话说,一时和王嬷嬷站在那里干愣着。   白大公子趁机拉着白池初就往外走。   滢姑和倚瑶紧跟其上。   凌风急地跺脚,直接就叫了一声白姑娘,“白公子可有问过白姑娘的意思?”   白池初人刚到门口。   跟前停了两辆马车,一辆是去往皇宫的,一辆是去往白府的。   白池初回头,看了一眼凌风,突然就笑成了月牙儿,“大人,咱们有缘再见。”   说完转过身,背对着凌风挥了挥手,毫不犹豫地上了白府的马车。   凌风脸都青了,又准备上去硬拦下来,却见马车前头的白家二公子突然伸出来了个头,对着他一笑,爽朗地说道,“魏大人,再会。”   说完,手里的缰绳一甩,马车从凌风面前疾驰而过。   凌风瞧着那马车屁股,脸如死灰。   都说白家的三位公子,就汴京城里最难缠的,往日不知,如今算是见识到了。   合着今儿就是预谋好了来抢人的。   凌风灰头土脸地去宫里复命,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这回不死都得脱层皮。   人没接进宫,却被白家两位公子给抢走了。   皇上能饶过他?   **   白池初坐上了马车,听见白二公子的声音才知道,二哥哥也来了,立马揭开了前面的帘缝儿,去瞧他。   “妹妹坐好,咱回家再说。”   白二公子回头冲她笑了笑。   白池初也没料到,今儿她的两位哥哥会亲自驾马车来接她。   白池初坐回位置上,长舒了几口气后,才嘟着嘴对白泽清就说道,“我要去吃东街的豆腐脑。”   白泽清笑着答,“可以。”   “还有卤肘子。”   “可以。”   “麻辣烫。”   “可以。”   “还有醉红楼的酒。”   “......不行”,白清泽又温声对她说道,“咱回去喝娘酿的果子酒。”   白池初抿着唇,一滴泪珠子无声地落了下来,点了点头,“嗯。”   那日白夫人临走前对她说的话,她都记得,她便知道,娘对她也是极为疼爱的。   她平日里不该那么气她。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池初:狗皇,拜拜,啊,我自由了。   陈渊:别做梦了,醒醒。 第33章   晨间的暖阳洒下, 落在白府的门前, 府门上的朱漆, 愈发鲜红明艳。   马车到了门口, 白二公子先下马车,拂帘向里面的白池初伸出了手,“来, 到家了。”   白池初扶着白二公子的手下车, 一眼就瞧见了白府的大门。   离开时, 东屋的府门全都上了封条,如今再一瞧,已看不出半点痕迹,鲜红的府门干净地一尘不染。   白池初愣着出了神, 白大公子拉着往里走, “进去吧,爹娘都在等着呢。”   当初从南院的门出去, 如今从东屋的大门进来, 便算是真正的回了家。   穿过月洞门, 再步入长廊, 府上的每一处白池初都很熟悉, 可如今走在上面,白池初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触。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只有东院和西院被堵上的那个月洞门,没再拆开。   当初太后让人砌成的那一堵墙,谁知道却是将白府大房和二房之间的关系彻底堵上了。   白池初没再多看, 直接去了白夫人的院子,一进去,便看到了门前的石墩,也不知道是从哪一回换上了新的之后,便再也没挨过长鞭,安然无恙到了现在。   白池初正出神,屋里便走出来了一人。   “回来了?”   白夫人站在门口,负手而立地看着她,一身暗红的劲装,英姿飒爽,依旧是之前的模样,不过那面上的神色比之前温柔了许多。   白池初看了她一眼,就如当初扑向白大公子那般,扑进了白夫人怀里,呜咽地叫了一声,“娘。”   “还是没长进,没半点规矩。”白夫人嘴上说着,手却扶上了白池初的背,“瘦了。”   “安王府没给你饭吃?”白夫人皱着眉头问白池初。   当初多半也没想到她会自己找去安王府,从陈渊那里得知后,起初震惊,后来也就平静了。   横竖他也知道白池初是他的未婚妻,应当会好好照顾。   白池初不答,就抱着白夫人。   白绣侍出来就看到白池初抱着她娘哭鼻子,一个伤心地紧,一个心疼的紧,这番模样,若是换在之前,白绣侍不敢想。   就跟太阳打西边出来没什么区别。   “分开了几日,你俩倒是好上了。”白绣侍这话,听进人耳里,就带了点酸味。   该抱的都抱了,就差他了。   白池初也听出来了,没让他失落,转身一头扎进了白锈侍的怀里,娇娇地叫了一声,“爹爹。”   一场离别之后,家人之间的那份亲情,便越是显得弥足珍贵。   好在是团聚了。   每个人挨个抱完后,白池初已经哭红了鼻子。   白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从白锈侍怀里将她拎起来,交给了她身后的滢姑,“先带小姐去洗把脸。”   熟悉的动作和语气,总算让气氛暖和了些。   午饭时,白夫人果真就提了果子酒出来。   白府被封,也只是封了大门,里头的东西太后没动,多半也是怕自己做的太绝了,反而将白绣侍逼急了眼。   几坛果子酒才得以幸免。   白池初一饮果子酒就犯困,饭后连老夫人屋里都没来得及去,便直接躺在了床上。   这一趟就是一下午。   白池初睡着的那阵,白夫人将滢姑叫来了跟前。   有些话白夫人不好问白池初,只能从滢姑这里知道。   一个貌美如花的大姑娘,去了一个男人的府上,相当于小白兔进了狼窝,白夫人多半有了心里准备,恐怕自己那宝贝疙瘩,八成已被陈渊吃抹了个干净。   尽管如此,白夫人还是抱了那么一丝希望,指望陈渊是个自持的君子。   然而滢姑那些话,直接将白夫人的希望全都灭了个干净。   “奴婢见着时,姑娘身上全是青紫痕。”滢姑就是心疼姑娘,觉得皇上下手太重了些。   在安王府她能让白池初忍着,可如今见有人替姑娘撑腰了,便全都交了底。   白夫人出来,脸黑成了乌云,跑屋里去看了一眼床上的白池初,小脸红扑扑地一团,抱着一方云锦被,模样儿异常地乖巧。   白夫人轻轻拉开她颈项上的衣襟,往里瞧了一眼,顿时眉心直跳。   一排锁骨上,全是青色的痕迹,简直触目惊心。   白夫人心疼慌了。   出去就将气撒在了白锈侍身上,“没个八抬大轿,咱家姑娘永远都不会进宫。”   甭管是给她白家什么位份,就如今姑娘受的那些委屈,白夫人心底还真有了反悔的意思了。   “若宫里不来圣旨,咱也就别提了。”   白夫人对白锈侍说道,“如今我白家也已经归顺了他,往后咱们官场归官场,个人归个人,姑娘这亲事,不外乎就是锦上添花,我白家也不求这份荣誉。”   白锈侍见她突然生了这么大火气,便问怎么了。   白夫人脸色尴尬,瞪了他几眼,还是没能说出口。   即便白夫人没说,白锈侍从她那脸上,大抵也猜出来了是什么,姑娘自投罗网,送到人家怀里,人家八成是没客气。   白锈侍心里也不是滋味。   虽说这门亲事跑不掉,但也是他捧在手心里养大的闺女,就这么无名无分的失了清白,换做谁,心里也不会顺畅。   “都说他雅正,可他办的这事算哪门子的雅正?”白锈侍愤然地说完,一抬头便被白夫人悠悠地一道目光,瞧的无地自容。   在这事上他还真没资格说别人。   当初白夫人那样的烈女子是如何嫁进白家的,沈家的人可都知道。   不也是在一场战役上,趁机将人给办了,生米煮成了熟饭,不嫁也得嫁。   “咳。”白锈侍尴尬地请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先瞧瞧,若就是这么算了,咱姑娘的清白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   话一说完,白夫人“腾”地一下站起来,直接出了门,屁股底下的凳子晃荡了好一阵,才又稳住脚。   当初沈家大将军,也是这么对她娘说的。   两人做了几十年的夫妻,犹如左右摸右手,早没了当年的脸红心跳,可白锈侍如今却又在白夫人脸上突然看到了一抹霞红。   白锈侍直接愣住了,也忘记了上前跟上。   **   自白家大房出事后,白池初一直就没睡过安稳觉。   好不容易回到了熟悉的屋子,熟悉的床,便难得睡了个踏实。   醒来时,天色已擦黑。   “夫人说,小姐醒了,就赶紧去给老夫人请安,免得她老人家一直挂牵着小姐。”倚瑶一边伺候她更衣,一边对她说道。   白池初也没再耽搁,直接去了白老夫人的院子。   那晚她离开白府时,并没有告诉祖母,后来到了安王府,倒是想尽办法要给祖母捎个信回来,报个平安,结果满城都是太后和太子的人马。   后来她又想过去求安王帮忙,可每次打定了主意去求,总是会被其他的事情打断。   到如今人都回来了,信却没有捎回来,祖母想必是担心地紧。   那堵横在东屋和西院的墙,也被拆了个干净。   白池初进了院子上了台阶,人还在门口,就听到了里面的热闹声,一进屋白池初才发现,自己的三个哥哥也在,白老夫人畏寒,一年到头出了夏季,其余三个字节,夜里都是离不得火。   白池初进去时,三人正围着白老夫人在火堆前说笑。   “哥哥们都在呢。”   白池初赶紧挤了过去,挨着白老夫人坐下,挽着她的手,乖乖地认了错,“祖母,孙女让您担心了。”   “没事就好。”   白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将她上上下下瞧了一遍,并没有半点责怪和质问她的意思,倒是和白夫人说的话一样,“瘦了。”   “安王府没给你吃好?”   白池初笑了笑,偎了过去,“都好,孙女就是觉得不如自家屋里的饭香。”   这话逗乐了一屋子人。   “妹妹这是嘴挑,午饭喝了几杯果子酒,就能让睡到天黑,居然还敢去馋醉红楼的酒。”大公子当着大伙儿的面笑话了她。   一屋子的人都在笑,唯独三公子没。   白池初进来时,三公子抬头细细看了一眼后,便惭愧地垂下头。   见大伙儿安静下来,三公子才对白池初说道,“三哥哥对不住妹妹,没能护好你。”   三公子低下头,眼圈微微带红。   这段日子,他也是受尽了折磨。   白家大房一出事,他就被白二爷关了起来,后来倒是出来了,便四处去找白池初和大房的消息,日夜奔波,不但半点消息都没找到,还被白二爷弄出来的一摊子事伤了神。   如今大房的人回来了,他二房又散了。   “不怪三哥哥。”白池初伸手过去,握住了他的胳膊,“不都回来了吗,三哥哥就别想了。”   白大公子也拍了三公子的肩膀劝说道,“三弟这些日子在外头替我们奔波,吃的苦头可比咱们多。”   “要说担心,就数你和池初最难熬,咱们在里头的日子反而过的轻松,若不是事关紧要,也不会瞒着你们。”   白池初进来的晚,先前他们说了什么她并不知,一时还听不明白白大公子的话。   “大哥瞒着我们什么了?”   白大公子看着她耐心地解释,“咱们白家实则早就站了皇上,太后和太子就算是要生事,皇上也不会让咱们出事。”   白大公子话音刚落,那火盆里的一块木炭正好“劈”的一声蹦出来了一个火花,白池初的眼睛也跟着那火花,抽了抽。   愣了半晌,白池初才艰难地开口,向白大公子确认了一遍,“大哥的意思是,皇上,从一开始就打算了要护咱们白家?”   “对。”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夹子过后这两天打乱了更新时间,这两天尽量调节下来,恢复之前的早上九点时间,今天不出意外还有一更,没有的话我会在评论区告诉你们的。 第34章   白池初脑子里一阵嗡鸣, 已听不见其他声音, 双手紧攥, 指甲盖儿掐进了肉里。   在这之前, 她以为自己即便受尽了委屈,也是值得,起码换回了家人的命。   如今才知道, 她又多蠢。   她怎就忘记了陈渊是何人。   狠绝地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心思深沉, 一双眼睛跟黑漆漆地夜色一样,深不见底冷冽如刀。   这样的人,   又怎可能为美色所惑,说造反就造反。   除非他想造反, 否则她就是再同他睡千百回, 怕是也无法煽动他。   这番一想,所有的事情都解释的通。   为何他听到她说造反两个字后, 并没有多大反应。   为何在先皇驾崩的那夜, 安王府藏了那么多人。   因为他想反, 且蓄谋已久。   并非是她色、诱成功。   她在他面前使出的那些百般献媚,   如今看来, 没有没有必要。   白池初没坐多久,就走了。   说果子酒的劲头还没缓过来,先回去休息。   一出白老夫人的院子里,白池初的脚步如风,心头的怒火一烧, 将那一张小脸烧的通红,原本白皙的脸蛋此时如染了天边的霞红,生动艳丽的很。   倚瑶紧紧跟在她身后,瞧得出来小姐这是生气了。   回到屋里,白池初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东西。   “小姐是在找什么?”   倚瑶紧张地问她。   “三哥哥送我的那套美男图呢?”白池初翻了两个箱子没找到,便直接问倚瑶。   倚瑶眸色一惊,不知道她要这个干什么。   当初三公子将那套美男图送给小姐不久,小姐就拿出去同安平公主分享,当着众人的面,硬是对那画像上的人评头论足。   谁人的眼睛好看,谁人的鼻子好看,谁的身板子又结实,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让她们给说了,这番羞人的言语终是引起了一位姑娘的反感,一个瞧不惯,回头就找白夫人告了状。   公主倒没有什么,   小姐就惨了。   一顿鞭子挨了不说,美男图还差点被白夫人毁了。   后来就剩了一半的残卷,白池初舍不得,硬是让倚瑶去灰桶里寻了回来。   “奴婢找找。”倚瑶记得在哪儿。   当初因寻回来沾了些灰,小姐就有些嫌弃,还是她留了个心收了起来。   没想到小姐还真有需要的一天。   倚瑶去了里屋的一口大箱子底下翻了出来,“小姐怎的突然找起了这个。”   白池初没答,而是让倚瑶一同帮她看。   “帮我过过眼,瞧瞧这上面的公子爷,哪个长的好看,官职高低不在乎,好看就行,选好了我拿给爹爹,让他帮我说亲。”   白池初说完,倚瑶嘴里就能塞进去一颗鸡蛋,“小姐,咱可不能胡闹,小姐可是皇上的人。”   “没名没分没证据,怎就是他的人了。”白池初气不打一处来,“他虽是皇上,也得该讲道理对不对?”   倚瑶怎么劝都没有劝住,白池初当夜就选了图中的一人,定下来后,第二日就去找了白夫人。   白池初将那图往白夫人桌上一放,微微垂首头,脸上显出了几分娇羞,“娘,女儿无意中瞧了这画像,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能长的这般俊俏。”   白夫人正喝着茶,差点就呛了喉咙,狐疑地看了白池初一眼,才去看了桌上的画像。   没见过。   不过长的确实好看。   “怎的,不想进宫?”   白夫人正愁找不到适合的机会问她,她倒是先提了。   白池初轻轻点了点头,咬紧了唇瓣,埋着头绞起了手指,貌似白夫人一提这事,就跟戳了她的痛楚一般,委屈地让人心痛。   白夫人确实瞧不得她这模样。   嚣张顽劣的脸看习惯了,如今这幅心惊胆战的模样,看进眼里,就跟一刀子剜在她心上一样,揪了心的痛。   “娇滴滴的一小姑娘,他下手怎就那么狠。”白夫人从牙缝里挤出了这话。   白夫人话音一落,白池初绷直了身子,这回倒不是演的,脸上火辣辣地一阵烧,一抹红潮直接红到了耳根子。   她料想到滢姑会告诉母亲。   可当真听母亲提起这事后,她这辈子在白夫人面前,就没这么被臊过。   “我先回屋去了。”   白池初直接起身逃了。   连画像都顾不得拿。   但她至少在白夫人面前表了态。   她不想进宫。   宁愿嫁给一个秀才。   白夫人当日就去打听了画像上的人,是东街豆腐娘子家里的大公子,如今不过是个秀才。   若不是记得她喜好人家屋里的那口嫩豆腐,白夫人差点就以为,她当真图上了人家美色。   白夫人又去找了白锈侍。   “咱要不去同娘商量商量,姑娘能不能不进宫。”姑娘失了清白确实是大事,可要白夫人逼着她进宫,白夫人做不到。   再说了她家姑娘,就算失了清白,找一个好人家也好找。   白锈侍说先不急,“咱先等等皇上那边的风声,新皇登基,后宫空虚,原本安王府上又是无妻无妾,户部如今正在上报各官家适龄女子,想必会同皇上建议,不支持选秀,而是从中挑人直接进宫。”   先皇登基前,一场夺嫡,兄弟中死的就剩下陈渊。   如今陈渊登基,先皇的两个儿子又没了。   皇家的龙脉到了陈渊手里,就已经很稀薄了,接下来陈渊稳定天下的第一步怕就是填充后宫。   而选秀太过于繁琐,   朝中大臣多半都会支持直接选人。   他家大姑娘是当年陈渊的母妃和白府老夫人定下来的亲事,还能跑得掉?   白锈侍从来就不存有侥幸心。   人都已经给了,   还能要得回来?   恐怕到时候就是直接一道圣旨降下来接人。   “你说咱姑娘会是什么位份。”白夫人有气无力地问道。   虽存了侥幸,但希望并不大。   陈渊都碰了他家姑娘的身子,还能容得了她嫁给旁人不成。   只要皇上不想松手,稍微放个消息出来,皇上的女人,谁又敢娶?   白夫人先前的那些想法,随着白锈侍的这话,彻底破灭,退而求其次,那就是姑娘的位份。   新皇才登基,   封后怕是没那么快。   那剩下的就是贵妃,嫔妃。   白夫人越往下想越不是滋味,守着一个丈夫过惯了,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同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甭管他是谁,就算是皇上,白夫人心里也高兴不起来。   “皇上的心思缜密,咱先等着吧。”   以他们目前在朝中的势力,白锈侍认为,皇上也不会亏待了他家姑娘。   白锈侍和白夫人揣测了一个晚上,可结果却出乎了意料。   户部的册子交上去,皇上一个都没选出来。   皇上没册封。   那户部就得走选秀的路子了。   白夫人听到消息,又是气冲冲地跑到了白锈侍跟前,劈头就说道,“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就不能给咱们一个准话,还选秀呢,他就不怕闹了笑话?”   失了身子的姑娘能去选秀?   “咱们姑娘不在册子上。”   白夫人气焰熏天,结果被白锈侍一句话,就消了声。   不在册子上?   这又是闹哪出。   “礼部的人今儿向我讨要了生辰八字。”白绣侍看了一眼白夫人,示意在冷静些,这些日子只要一沾上姑娘的事,她就跟只窜天猴似的,同他急眼,脑瓜子就跟糊了一层浆糊,越来越糊涂。   “咱们姑娘吃不了亏。”白锈侍拉了白夫人,坐在了凳子上,慢慢地同她讲,“你想想,那苏太妃是谁,是皇上最尊敬的生母,苏太妃亲自给皇上定的亲事,皇上能当成儿戏?就拿这回的事情来说,姑娘将玉佩一戴上,皇上不就派人暗里来接应了吗?”   “这是其一,其二,当年苏太妃是如何同老夫人说的亲事咱不知道,单从皇上对老夫人的态度来看,便知道这些年两人暗地里早有来往。”   “况且,我白家手握禁军投靠他,如今利益都绑在了一起,就凭这些,你说皇上能亏待咱们家姑娘?”   白夫人不说话了。   确实是这么个理。   如今不封妃不选秀。   那就是直接一步到位。   白夫人之前多半是被皇上那非君子的作为气糊涂了,总想着姑娘吃了亏,倒是没去细想。   “你呀,就别一天乱给姑娘撑腰,助她打退堂鼓,若到时候她闹起脾气,死活不愿不进宫,咱们怎么收场?”   可惜白锈侍这话已经说晚了。   等白夫人想明白过来后,拿了一本画册子,准备好好同白池初讲讲男女之事,只要开了窍,引导好了,云雨之事也不会受什么罪。   谁知白池初也听说了选秀册子上没她的名字。   既不封妃,又不在选秀名单上,那就是没有她。   白池初知道后,脸都笑烂了。   一个高兴,便脱了缰。   竟然自个儿就去见了那豆腐娘子家的公子爷。   **   这段日子过的糟心,连白池初自己都记不清上回来东街是什么时候,精心打扮了一番,出了府,在东街口子上一下马车,那一身招蜂引蝶的本事,丝毫没减。   白家出事后,关于白池初的闲言碎语没少传出来,都说八成是没了命,谁知道翻了个天,白家不但没出事,还官复原职,消失的白大姑娘,也跟着出来了。   仍旧是国色天香。   还是当初的妙曼身段,还是当初的绝色容颜。   白池初往那豆腐摊上一座,豆腐娘子家的摊位便挤了个爆满。   “白姑娘,需,需要点什么?”问话的正是豆腐娘子家的大公子,宁秀才。   宁秀才手搓着腰间的围裙,一句话说的又是结巴,又是脸红。   白池初的眼睫轻轻颤了颤,抬起头,一双含了秋水的美瞳,便落在了宁公子的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你在干什么?!   白池初:咦?看不见吗,是我勾人勾的太含蓄了? 第35章   白池初的唇角微微上扬, 弯出了一道好看的月牙儿。   “都好, 宁公子说了算。”   声音酥软而娇娆。   说完白池初便用绢帕轻轻地挡住了嘴。   往日里白池初的性子一向刁蛮, 谁见过这幅娇软模样。   别说对面的宁公子了, 这一来就连周围坐着的公子爷们,都坐不住了。   立马就有一个胆大地过来献殷勤,“白姑娘, 小的向你引荐银月楼, 那里的饭菜可比这小地方好多了, 姑娘若是想去,本公子替姑娘约个位置?”   宁公子没想到半路有人来截胡,急的满脸通红,瞪了那公子一眼, 却也不知道怎么挽留。   “多谢公子美意, 改日吧,今儿我就想尝尝宁公子家的豆腐。”白池初眼眸又向宁公子看去, 宁公子又开始结巴了, “好, 好, 白姑娘稍等。”   转过身, 宁公子脚步打起了飘,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竟成了个顺拐。   惹的周遭的人一团哄笑。   莺语阁的大当家带着阿珍今儿正好也在东街。   突然听到豆腐摊上的热闹,大当家便问了一声,“那豆腐摊子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阿珍踮起脚尖望了望, 人太多,瞧不见。   “我去瞧瞧,正好买两碗豆腐回来。”阿珍说完,就提步去了豆腐摊子。   安王府搬去宫里的那日,阿珍倒是想一道跟着,王嬷嬷却拦住了她,说名单上没有她的名字,不能进宫。   不得已,才回来了莺语阁。   宁家的豆腐摊子小,座位早就被人占了个干净,外围站了一圈人候着,等阿珍过去,就只能从人缝里瞧人。   这一瞧,没想到就瞧见了白池初。   阿珍眼珠子都掉下来了。   合着皇上没将她带走?   阿珍也没买豆腐,退了出来,心头免不得幸灾乐祸。   当初在安王府,个个都围成她转,俨然就是安王府的女主人了,谁知道呢,皇上竟然没带她进宫。   本就是没分没分,那身子怕早就失了吧,那日她可是亲眼看见她躺在皇上怀里亲热。   这样的人被赶出来,同那外室女被抛弃,有何不同。   阿珍走到大当家跟前说了句,“人太多,豆腐卖光了,姐姐先回,我再去其他地方转转。”   “早些回来。”大当家也没管她。   阿珍没留在东街,而是去了伯爵侯府林家,敲了门直接找了林三姑娘。   从安王府出来之后,阿珍便与林三姑娘搭上了线。   也是想借林三姑娘的关系一道进宫,林三姑娘可是在选秀的名册子,若是林姑娘肯收了她当丫鬟,那她借此也能一道进宫。   主意一定,阿珍隔三差五地就会到林三姑娘跟前献殷勤。   今儿遇到白池初这桩事,   又怎可能不去告诉林三姑娘。   林府的人直接带着阿珍去了林家的后花园,阿珍一见到林三姑娘,便是故作神秘地一笑,“姑娘可知,我今日见着谁了?”   林三姑娘昨儿就开始跟着嬷嬷学宫里的规矩,这会子正在园子里练着,见是阿珍,回头瞟了她一眼问道,“谁?”   “白大姑娘。”   林三姑娘终于停了手里的动作,朝阿珍走了过去,“白池初?”   “哎,也是个可怜的,从安王府出来,什么名分都没捞到,身子还失了清白,也就只能去街边上勾搭那些穷书生。”   这话说的过于粗俗,林三姑娘皱了眉,可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   待阿珍将豆腐摊子前,一群公子哥儿围着白池初逗笑的事儿,告诉了林三姑娘后,林三姑娘面上一惊,“这怎么可能?”   “我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林三姑娘还是有些不相信,好歹也是伺候过皇上的人,怎就沦落到了如此地步。就算皇上没接她进宫,可她也不能破罐子破摔,立马就去街头上勾人啊。   “怕是知道进宫无望,早些替自个儿做打算吧。”阿珍又加了一句。   林三姑娘捏着帕子半晌才说道,“这么一说,当真就是个可怜的了,我听阿爹说,选秀的册子上也没有她的名字,皇上又不直接挑了去。”林三姑娘叹了一声,“咱也只能同情她,想必以白锈侍的门庭,虽选不到好世家,嫁出去应该不成问题。”   林三姑娘这头正和阿珍说着话,林府的表公子韩侍郎过来替林夫人传话,“表妹,姨母让你过她屋里一趟。”   先皇在时,表公子是状元郎,如今新皇登基,直接就封了他兵部侍郎的职位。   今日韩侍郎刚好来林府做客。   林三姑娘应了一声,打发了阿珍后,就去了林夫人屋里。   韩侍郎转身出了林府,站在那门口边上,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左右为难。   最后还是决定进宫。   已经得罪了白姑娘,   起码得在皇上那里留点好印象。   适才阿珍同林三姑娘说的话,他可是都听见了。   后院里的姑娘都是头发长见识短,瞧不清局面,可他们这些在朝为官的又怎能看不清。   既不选秀,又不封妃,还能是什么。   怕是过不了几日,封后的诏书就会下来。这节骨眼上,怎能容得白姑娘胡闹。   这不是跟皇上那啥......   韩公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应该去一趟宫里。   **   日头在皇宫里的琉璃瓦上镀了一层金,皇宫还是以前那个皇宫,依旧金碧辉煌,里面的主人却换了。   流水的皇帝,铁打的高公公。   如今陈渊,直接用了先皇身边的高公公。   韩侍郎求见,高公公便进去禀报皇上。   往儿个皇上还是安王时,那面儿上时不时还能有些笑容,就算是不笑,也是神色淡然,不似如今这般冷冽骇人。   皇宫才易了主,朝廷的政务如一座山压下来,陈渊能有好脸色才怪。   韩侍郎见高公公进去禀报皇上时,实则就有些后悔了。   一路上他都没想明白,如今人都到殿门口了,突然就想明白了。   他好像找错了人。   他应该去找白锈侍,而不是皇上。   韩侍郎越想越觉得自己冲动了。   恨不得立马转身走人。   只盼着皇上这会子正忙,没功夫见他。   结果却没如他愿,高公公出来了,“韩大人进去吧。”   韩侍郎硬着头皮进去,殿堂内安静地吓人,这事说的好了是立功,说的不好了就是招祸。   “何事?”   陈渊见他立在跟前半天也没说话,便不耐烦地问他。   “辽国派了使者,前来朝贺皇上,人已经到了汴京边境。”韩侍郎还是没说出口。   陈渊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事今日早朝你不是说过了吗?”   韩侍郎额头都蒙了一层汗,神色故作一愣,忙地行礼赔罪,“是属下脑子不记事,还请皇上恕罪。”   陈渊收回了视线,没再看他。   “臣,告退。”韩侍郎正准备退出去,陈渊又开口了,声音明显是透着不耐烦,“到底什么事。”   韩侍郎脚步不敢动了,见皇上的脸色越来越差,便只能豁出去了。   “今儿,臣,臣听人说,在东街的豆腐摊上瞧见了,白,白姑娘。”韩侍郎说完,埋着头,再也不敢去看皇上。   头顶上半晌都没见动静,韩侍郎又才抬起头,一抬头就对上了皇上一道冰凉的目光。   韩侍郎吓的立马又缩了回去。   “好好说,说不好,就去高公公的名博上,自个儿添上名字。”   高公公那儿,这时候还有什么名博,也就只有先皇的陪葬名博。   韩侍郎腿软,跪在了地上。   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巴子。   关他屁事,   要他来多事。   不得已,韩侍郎只能一五一十地将听来的话都告诉了皇上。   说的时候韩侍郎一直都在堤防,皇上面上瞧不出来什么,可那双眼睛却越来越深沉,韩侍郎时不时地瞟一眼,生怕那桌上的东西突然就飞到自己脑袋上。   “滚。”   说完了,韩侍郎得了这么一句字,二话没说,起身就走。   退出大堂后,韩侍郎如重获新生。   他发誓,   下回他再也不会这般冲动。   韩侍郎一走,没隔多久,陈渊就让高公公叫了凌风。   “小心点。”   凌风到了门前,高公公提醒了他一句,也不知道那韩侍郎同皇上说了什么,这会子那里头,怕是没人敢呆了。   凌风一听这话,汗毛都竖了起来。   那日从安王府回来,陈渊见他一人进殿,身后空无一人,便连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直接赏了他四十个板子。   这一顿打下去,当天晚上凌风卧在床上,都没能起来。   如今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经不起再来一回。   凌风小心翼翼地进去,脚步不敢快也不敢慢,刚到里头,就见皇上正望着他这边。   凌风头皮发麻,三步并两步地到了陈渊跟前。   “去长街上守着。”   皇上却直接丢给了他一句。   凌风完全摸不着北,想问,守什么。   可皇上那脸色直接让他闭了嘴,硬是不敢多问一个字。   出去后,凌风就向高公公打听,去长街守,那也得知道皇上要他守什么啊。   不弄清楚,遭殃的还会是他。   “你去找韩侍郎问问。”高公公对他说道,恐怕这事同韩侍郎脱不了干系。   凌风赶紧去追韩侍郎。   起初韩侍郎还吞吞吐吐地不说,凌风说,“韩大人,你这是见死不救啊,以后宫中咱们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又能保证有那么一天,不会求到旁人头上。”   韩侍郎这才说了前因后果。   凌风听了个开头,就明白了。   也没待韩侍郎说完,立马就去了长街四处寻人,先是到了豆腐摊上,白池初人早就不在这里,凌风便问了豆腐娘子,“阿婶,可有听说白姑娘去了哪里?”   豆腐娘子一张嘴裂开,笑到了耳根。   “姑娘听说我家犬子会划船,便邀着去了长湖,这会子怕是已经划到湖中心了。”   凌风脸都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了,还有第二更,应该是下午,接近晚上了。   还有宝宝们从实招来,是不是一章刷了好几遍,(因为跃跃的点击和收益完全不成正比,啊哈哈哈。) 第36章   凌风提了脚步就往长湖赶。   白池初今儿出来, 彻底地放松了一回。   自从知道她与那宫里的人不会再有任何瓜葛之后, 似乎看什么都顺眼了。   白池初坐在豆腐摊前, 一碗豆腐脑下肚, 也没急着回府,初春已过,街边的一颗绿柳正抽出了嫩芽儿, 白池初瞧了一眼, 便想起了长湖边上的一排杨柳。   “宁公子可会划船?”   汴京城里第一美人主动相邀, 可谓是羡煞了旁人。   宁公子愣了半晌,一阵手足无措之后,呆头呆脑地猛点头,“我, 我先去换身衣裳。”   “好。”   白池初安静地等着他。   等宁公子收拾好自个儿出来, 便跟那美男图上的模样,相差无异。   是个俊朗的小伙子。   白池初跟着宁公子并肩走在前面, 身后倚瑶落后两步跟着。   气氛很轻松。   是白池初想要的感觉。   白池初是真有打算, 好好同宁公子相处。   她并不在意对方的家世, 只要模样俊朗, 人品好, 她嫁过去,也能相夫教子,和和睦睦地过一辈子。   无论怎样,都会好过进了深宫,落入老谋深算的狐狸手中强。   两人这般并肩出了东街, 周围看热闹的人便越来越多。   等两人上了马车,往长湖边上赶去,沈晖成就冲入了人群之中。   “白姑娘呢?”   沈晖成正在长街的银月楼里,听到店里的小二议论,立马放了筷子就敢过来,却没看到白池初的身影,这便抓了个人就问。   “白姑娘?同宁公子到长湖划船去了。”那人语气里带着酸,“也不知道宁家祖先那座坟发了,竟然就有这运气。”   白家是当朝众忠,白池初又是京城里出了名的美人,怎就看上了宁家那小子。   宁家公子模样长的好是好,可终究是底子不足,内干,又有何用。   沈晖成没等那人说完,急着找了一匹马,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等沈晖成到了长湖边上,已经是人满为患。   长湖那么大,又岂只能划一艘船,旁的公子羡慕宁公子之余,也有很多跟着上来一块儿凑热闹。   白池初刚要同宁公子登船,沈晖成从马背上跳下,急急地唤了一声,“表妹。”   闻见声音,白池初回了头。   沈晖成朝着她疾步走来。   那一日在南院门口,白池初同他分别的并不愉快。   如今事情已过,白家无事,白池初也从安王府出来了,也就成了一段过往。   虽苦不堪言,   好在都过去了。   白池初对着沈晖成微笑,等人走到跟前了,才轻声唤道,“表哥怎么来了,也是来划船?”   沈晖成脸色不好看,没心思同她玩笑。   “我找表妹有些事,宁公子还请回吧。”沈晖成一把将她从宁公子身边拉过来,走了一段,沈晖成便带着她登上了另外一艘船。   沈家是大将军,   白家是禁军统领。   两家又是表亲。   宁公子无论从哪点都争不过人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俩人上了船,往湖中心划去,脸色失落地呆在原地。   上了船沈晖成才放开了白池初的手。   两人相对而坐,坐下来,突然就安静了。   沈晖成的眼睛一直盯着她。   白池初拨弄着手里的绢帕,头微微底下,沈晖成瞧不清她眼里的神色,但见她脸色明媚,并无郁结。   可越是这般满不在乎,   沈晖成越是心痛。   沈晖成突然就眼圈发红。   那一晚发生了什么,   他一直都不敢去想。   相思粉是何种毒,只要散在身上,一个时辰后,便会发作。   沈家是将门,常年在外打仗,免不得受伤,沈家的小辈自小便会接触医术,不为救世济人,只为自救,什么毒没见过,相思粉这等东西最是阴损。   中毒之人,毒发时,岂能控制。   沈晖成捏着拳头,偏头看湖边的两排杨柳,艰难地说了声,“回来了就好。”   白池初上船后就盯着绣鞋边上的污泥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   熬过了落魄的那阵子,白池初一身的坏毛病,又是一个接一个地直往外冒,见不得衣裳鞋子脏。   “表哥,你扶我一把,我鞋边儿沾了淤泥,想用湖水洗洗。”   沈晖成一个人压抑了这半天,怎么也没想到她能这般没心没肺,居然在顾她的绣鞋。   沈晖成赌气,刚要拒绝,抬头看见白池初一双清透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期盼,一咬牙,终究又是败下了阵。   “你当心些。”沈晖成扶着她出了船舱,拽着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一只脚往湖水面儿上沾去。   豆腐娘子说的没错,等凌风赶来时,船确实划到了湖中心。   凌风站在湖边上,跟着一堆人往湖中白池初的那只船看去。   凌风能成为陈渊的贴身侍卫,功夫自然没得说,不光是耳力好,眼力也好使。   一眼就看到了白姑娘同沈家大公子再那船上拉拉扯扯。   凌风急地在那湖边上打转。   本想雇佣船只赶过去,替皇上棒打野鸳鸯,奈何人太多,这会子湖边的船只全都被人划了出去。   凌风只能干着急,不断地在湖边上来来回回打转。   不明白白姑娘是到底是如何想的。   当初人进安王府后,她同主子两人,分明就是如胶似漆,恩爱的很。   那夜他进去替苏老夫人禀报,亲眼瞧见,主子将她摁在桌上,白姑娘那腰都快折断了。   怎的主子当了皇上,白姑娘却翻脸不认人了。   先是跟着白公子毫不犹豫地回了白府不说,如今又是同什么豆腐娘子家的宁公子,沈家的表公子牵扯不清。   她是嫌主子还不够生气。   嫌他板子挨的不够。   凌风在岸上干熬了有半个时辰,才见到白池初的那艘船终于往回划了。   白池初将那鞋底的污泥清理干净,便也好好地在听沈公子说话。   “明儿我就去宫里当差。”沈公子看着她,目光里有一簇火,能灼人。   却没能烧着白池初。   白池初诧异,“你不科考了?”   往儿沈晖成可是咬死了要自个儿走科举之路出人头地,不愿意子承父业得官职。   如今却突然又变了。   “不了。”   沈晖成答道。   “是什么官职?”白池初也没问他为何。   “二等侍卫。”   沈晖成紧紧地看着她。   白池初也不过是顺口一问,并没有多想,横竖她也不进宫,宫里的那些官职,与她八竿子打不着。   “挺好。”   虽不知道好在哪里,白池初还是同沈晖成打了气。   两人说完,船也差不多靠岸了。   白池初出了船舱,站在船前,想再看一眼湖边上的杨柳,谁知这一眼扫过去就看到了一个很不想见到的人。   白池初上扬的唇角,在看到凌风的那一瞬间,也慢慢地落下来,渐渐地平成了一字。   凌风是谁,她再清楚不过,是陈渊不离身的贴身侍卫。   在陈渊的身边的重要程度,差不多等同半个陈渊亲自到场。   白池初这一日松懈下来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拉紧。   那只豺狼虎豹,他又想怎样?   眼见船只快要靠岸,凌风朝着她这边唤了一声白姑娘。   白池初一个咬牙,当着凌风的面就跳进了湖里。   还想再有瓜葛?   不可能!   这幅身子谁救了,谁得了去。   湖边瞬间一团乱,凌风吓的傻眼,直往湖水里冲去,可再快也快不过白池初身旁的沈晖成。   等到沈晖成将白池初从湖水里捞起来,两人身上已经湿了个透。   白池初趴在沈晖成怀里,两人身子贴着身子,凌风闭上了眼睛,不敢看,感觉自己的命已经丢了半条。   沈晖成上岸后也没将人放下,抱着白池初直接上了白府的马车。   凌风一身湿漉漉地从湖水里爬起来,再一次看到了白府马车的尾巴。   凌风没敢耽搁,立马回了宫。   这事他怕是搞不定了,只能上报主子,缓一刻,他丢命的可能性就越大。   白姑娘同表公子两人湿身跳湖,说不定晚上两家就该传出来好事。   凌风一身狼狈地进了晨曦宫正殿,往陈渊跟前一站,这番模样,不需多说,想必就是吃了亏。   “沈家表公子和白姑娘,双双坠了湖。”   凌风没说细节,捡了最紧要的事情说,主要是怕主子动作再晚点,沈家的人恐怕就已经上门了。   到那时,他更惨。   御案角落上的一顶香炉,正青烟缭绕,凌风话音一路,一道风直接将那烟雾吹了个逆向,凌风下意识地偏了头,金黄色的奏折边缘擦着他的额头而过。   凌风吞咽了一下喉咙,不敢再动。   陈渊起身,站在凌风对面,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他的一身狼狈,才平静地问他,“怎么落湖的?”   陈渊是什么样的人,白池初清楚。   而白池初是什么样的人,陈渊也清楚。   凌风顿了顿,还是硬着脖子说道,“是白姑娘自己跳了下去。”   他亲眼所见。   白姑娘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脸上的笑容说收就收,还没等到反应,就见白姑娘走到船沿边上,直接就跳进了水里。   不是意外落水,   而是她故意跳下去的。   为什么而跳,凌风觉得这个问题,不该他来向,得主子去想。   他是主子的人,白姑娘一见了他就跳湖,便说明白姑娘并不想见到他。   不想见他,   就是不想见主子。   可能还不只那么简单,明知道跳湖后,沈家公子会去救,这一救两人必定说不清,可她却没有半点犹豫当着他的面跳了下去。   凌风看出来了,   白姑娘不想进宫。   这话凌风不敢说。   “备马车会吗?”   陈渊突然问了一声凌风。   语气里满满都是讽刺。   凌风也听出来了,两次了,两次都没成功,一次被白家公子抢了人,一次被沈家公子救了人。   他还能成什么事。   “会。”   凌风舌头都是苦的。   “去白府。”陈渊懒得再损他,“备些礼带上,给老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二更来啦!宝宝们的留言跃跃都看了哈,一边倒,心疼狗皇。   给宝宝们推一篇大宝贝星星的耽美文,宝宝们可以去看一下哟。   《穿成炮灰攻之后》BY屋里的星星   傅荀不慎穿进一本小说中,成为死缠烂打主角受的小炮灰   小炮灰家世样貌都不错,就是缺心眼一般地和主角攻争   情场失意后,小炮灰一时冲动,就找了个mb   最主要的是,tmd小炮灰醉酒后认错了人   傅荀刚穿过来,就面对这个让人傻眼的情况   看着被他欺负得凄凄惨惨,咬牙冷眼看着他的男人   生平第一次,傅荀觉得头有些疼   注:   主攻文,攻宠受,从傅荀视角写   前期涉及一些校园,因为小受还是个大学生,笔墨较少   同性恋可婚背景 第37章   沈晖成将白池初抱上马车交给了倚瑶, 自个儿便骑马跟在后面, 一路将她送回了白府。   白夫人在长街上寻不到人, 正着急呢。   如今见两人一身湿透了地站在跟前, 气不打一处来,又想甩鞭子抽人。   “给我滚回屋里去。”   白夫人瞪着白池初,这会子完全忘记了昨儿个是如何温柔地哄过她。   说完白池初,   白夫人又回头看向了沈晖成, “你跟我来。”   沈晖成微微垂目, 跟在了白夫人身后。   白池初知道,表哥八成是去挨骂的。   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当时看到凌风,她正在气头上,如今冷静下来, 便有了悔意, 自己倒没啥,就是怕害了表哥。   “小姐赶紧进屋吧, 小心着凉。”倚瑶催道。   白池初瞧了一眼沈晖成和白夫人的背影后, 才跟着倚瑶进了屋。   白池初跳下的地段水虽然不深, 但周身还是被湖水灌了个透, 倚瑶赶紧让丫鬟们备了热水。   等白池初沐浴更衣收拾完出来, 天色已经漆黑。   白池初坐在床上,发丝刚被擦干,还未上发钗,尽数披散在了肩头,灯火一照, 泛出了一层乌黑亮泽的光晕,顺滑如缎面。   白池初单手撑着半边脸脸蛋,此时的精神,已不像白日里那般高涨。   就算她想忘记,可今儿凌风那张脸还是在她跟前晃。   凌风看见了。   陈渊是皇上,他若真想怎么样,岂能容得了她反抗。   可他还想怎样?   白池初心头越想越焦躁,拉起被褥面儿捂在头上,在床上烙起了饼。   **   夜幕低垂,白府的门突然被敲开。   开门的管家瞧见门外之人身上的那团夔龙时,脚都吓软了。   事先没有半点消息,谁也没想到这大晚上的,皇上突然就来了白府。   等到白锈侍和白夫人急急忙忙地穿戴好出来,皇上人已经到了西院老夫人屋里。   今儿白池初和沈晖成那般回来,白夫人心里就知道,会出事。两人这会子也没睡,正坐在床上聊着。   沈晖成的心思他们都懂。   当初若是没有那块玉佩,白池初多半也就许给他了。   可如今白池初已经是皇上的人,沈晖成再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情根种的太深,往后对谁都不利。   白夫人当时就将沈晖成叫到一边,好好地同他聊了聊。   白夫人问沈晖成,“你可知道,你表妹去过安王府?”   沈晖成垂目,点了点头,“知道。”   白夫人瞧见他那样子,也有些不忍,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子,要是能凑成一对儿,亲上加亲,她又何尝不乐意。   “我知道你对姑娘的心思,但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大抵也有数,你自来稳重懂事,也应该明白,哪些想法该有,哪些想法不该有。”   白夫人说完,沈晖成没答话,但眼圈却越来越红。   “姑母知道你心里难受,等熬过这阵子,你就把她忘了,寻一门亲事,自个儿好好过活,时间一久,也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白夫人为了劝他,竟提了自个儿的陈年旧事,“姑母年轻时,也和你一样,可如今再让姑母去想,那人是什么模样,姑母都已经记不得了。”   沈晖成猛吞了一下喉咙。   他不可能忘的掉。   “姑母放心,侄儿知道怎么做,不会让表妹为难。”沈晖成即便心里难受,还是给了白夫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沈晖成说完,就独自回了家。   白夫人看着沈晖成的孤寂的背影,说不心疼是假的。   “祸害两字当真没冤枉她。” 白夫人咬牙回了屋。   夜里白绣侍回来,白夫人还未开口同他说这事,白锈侍倒是先同她提起了。   “今儿丫头和表公子落水,魏大人就在跟前。”   白锈侍脸色也不好看。   这回姑娘确实胡闹了些。   傍晚的那会,他值完班,刚好就看到凌风一身湿透,极为狼狈地进了正殿。   魏凌风是皇上的贴身侍卫,谁能让他吃亏。   白锈侍意外,便去打听了一番,这一打听就打听到了自家姑娘头上,当时湖边全是人,两人当着凌风的面落了湖。   这事皇上能不知道?   白夫人一听脸色都青了。   她只知道两人落了湖,并没有细问,怎么也没有想到那祸害竟然就敢如此胡闹。   “以我瞧,她就是不想进宫,才使出了这些招儿。”还自个儿去东街找婆家去了。   白夫人一时头疼的紧。   “那眼下该怎么办?”白夫人也没有主意。   白锈侍褪了衣裳,躺下去,“走一步看一步吧,明儿起,将姑娘看牢了,别让她再出去。”   两人刚躺下,外面的管家就来禀报。   滢姑敲的门,“老爷,夫人,皇上来了。”   两人相视一望,眼里皆是惊愕,立马翻身爬了起来。   就知道会出事。   谁知道一出来,皇上人没在大厅,直接去了西院。   老夫人一向睡的晚,喜欢烤一会儿火,周身都热乎了再躺进被窝,西院的刘嬷嬷刚换了几颗炭火,一出门,就看到院门口进来了一道藏青色的身影,那胸前用金丝线勾勒出来的夔龙甚是醒目。   刘嬷嬷心口一跳,转身替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自个儿则站在门口屈膝行礼。   “奴才参见皇上。”   “起。”   陈渊站在门口,没及时进,而是问了刘嬷嬷,“老夫人可歇下了?”   “回皇上,老夫人还醒着呢,皇上请。”   适才那丫鬟进去,赶紧通报了老夫人,“皇上来了。”   老夫人面上也是一惊,刚从椅子上站起身,陈渊就进了门。   正要屈膝行礼,陈渊及时地扬了手,“老夫人免礼。”   刘嬷嬷赶紧去沏茶。   等皇上坐下后,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皇上怎的今儿过来了?”老夫人问了一声。   登基前,两人见个面,多半都是去寺庙里续上两句话,如今他夺了天下,这处他倒是再也不必顾忌,能来了。   “朕来看看老夫人。”   老夫人一笑,“我这老婆子有何看头。”   笑完,神色中又带了安慰,“皇上能有今日,我这老婆子算是安心了。”   当年她被苏太妃暗自带进宫。   那时候皇上才五岁不到。   苏太妃躺在床上,已经病入膏肓,嘴唇都翻了紫。   白老夫人到了苏太妃跟前,苏太妃便将一封信交给了她,“夫人回去后再看,本宫不求旁的,但愿这封信,能换回我儿一世平安,还请夫人往后多多照看我儿。”   苏太妃是中毒而亡。   宫里已经没有一个她可以相信的人,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白夫人身上。   白老夫人亲眼看着苏太妃断了气。   五岁不到的陈渊,站在那床头,看着苏太妃嘴里不断涌出来的血,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全身发抖,牙都碰的咯咯直响。   白老夫人将他搂在怀里,捂住了他眼睛。   说了一句让陈渊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话,“别怕,你母妃是这个世上最疼爱你的人,不管她去了哪里,这一点都不会变。”   后来白夫人回去瞧了那封信,连夜就去找了老将军生前的挚友。   左相。   由左相出面去劝说了顺帝。   最后顺帝才肯依了苏太妃的遗愿,将五岁不到的陈渊封为了安王,赐了府邸,搬出了皇宫。   这才躲过了那场劫难。   白老夫人也遵守了苏太妃的诺言,每个月都会暗地里去看一次陈渊。   这一晃,就是十几年。   陈渊登基做了皇上,苏太妃终于可以瞑目了。   “老夫人的恩情,朕都记得。”陈渊的神色有些沉郁,怕也是随着白老夫人那句话,想起了往事。   白老夫人便也不提了。   “皇上今儿来,怕也不是来见我这老婆子的。”白老夫人一语戳破了陈渊的心思,“那丫头这回做的事确实不应该,多半也是被一屋子的人惯坏了。”   白老夫人到底还是替她亲孙女说起了好话。   “说来,皇上和那丫头,也是早有缘分,还记得皇上十岁那年被嬷嬷偷偷送来府上,那丫头还给过皇上一颗糖呢。”   后来白池初对他说的话,白老夫人不方便说出口。   但这事,一提起来,陈渊岂能想不起来。   同太子一样。   “我听祖母说哥哥没了娘,哥哥别怕,以后我就当你媳妇,一定会像你娘那般疼爱你。”白池初说完就递给了他一颗糖。   那时候陈渊十岁,白池初六岁。   谁也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晚太子醉酒闯进来,对陈渊诉说了那段往事。   陈渊才知,是个没娘的,她都要去做别人的媳妇,都要当人家的亲娘。   “嗯,朕记得。”陈渊回了老夫人。   “我去替皇上将那丫头叫来,皇上同她当面说,该怎样就怎样,皇上也无需顾忌我这老婆子。”   白老夫人说完,就让刘嬷嬷去叫了白池初。   自己则去了房里回避。   **   白池初躺在床上也没睡着。   多半是怂了。   就算她面儿上有多嚣张,壮着胆子在外胡作非为,可心里还是没底,一想起那人的一双眼睛,就莫名地发憷。   他要真不放过她,她怎可能逃得掉。   正辗转发侧,老夫人跟前的嬷嬷就过来了。   “让姑娘收拾下,老夫人有事找姑娘。”   没提皇上,用了老夫人的名义来请。   多半是怕白池初临时又生出什么妖。   皇上这会子正在气头上,再惹上,恐怕就没那好收场。   白池初想着老夫人的院子不过几步路,也没怎么收拾,直接撇了一根珠簪,随意披了一件大氅在身上,便出了门。   屋外明月高悬,星空万里。   白池初一路都很忐忑。   祖母找她肯定是为白天的事,来训她。   穿过鹅暖石铺成的小路,进了院子,到了门前刘嬷嬷便没再跟着,“姑娘自个儿进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  问下宝宝们,APP可以正常订阅了吗? 第38章   白池初拉开了门, 进去再关上。   回头一声祖母还没有唤出声, 便瞧见了软塌上坐着的那人, 那瞬间, 白池初就跟五雷轰顶差不多,心提到了嗓门眼上,来不及多想, 一个转身“嘭”地一声就撞在了门上。   陈渊也没有说话, 就看着她往门上撞。   安静了半晌。   白池初才慢慢走到他跟前, 屈膝行礼,“臣女参见皇上。”   陈渊没说让她起来。   又变回了臣女,   不是妾了。   白池初没得到赦免也没敢起来,直到膝盖弯地打颤了, 才听跟前人说道, “坐。”   白池初白日里的嚣张,这会子全被灭了个干净。   垂着头, 乖乖地坐在了他身旁。   安静了一会儿, 陈渊问她, “朕走的那一日, 对你说了什么, 还记得?”   白池初眼皮子跳了跳。   记得,   他让她在府上等他。   可后来凌风来接她,她没跟着他走。   白池初没答,   绷直了身子,往旁边移了移。   突然又想起来,   该生气的是她。   既然他同父亲早就达成了共识,就算她不去求,他也会保白家无事,为何就非得让自己在他面前,那般没了下限地献媚。   白池初一想,脸色就急红了。   这世上,恐怕也就陈渊能将她惹急眼。   “皇上诓人。”白池初强撑这一股勇气,看向了陈渊,“皇上早同父亲谋划好了,就算我不求皇上,皇上也会保白家对不对?”   白池初瞧过去,也没坚持多久,就被对方那双深邃的眼睛唬住了。   以往他板起脸来她便生怯。   如今一身龙袍加身,更是唬人。   白池初移开目光,余光瞟见陈渊的指腹正在那青色袍子上磨蹭。   他在生气。   “别忘了,是你先勾的朕。”陈渊斜凝着她侧颜,声音很轻,但能听出几丝怒气来,“怎的,不记得了?”   陈渊的这口气从旁晚时分,便憋着,憋到了现在,岂能有好脸色。   白池初咬着唇不说话,   就这点她怎么也说不起话。   确实是她主动找上门,相思粉也是自己妹妹撒的。   非要说陈渊不对,就是他没把持住。   那一夜不怪他。   可后来,他就不该。   还诓她,说了那些羞人的话。   白池初捏着嫩粉的指头尖儿,狠了心,能不能成,她总得拼一回,“臣女没怪皇上,不过臣女以为,当初臣女同皇上不过是各取所需,结束了,便该桥归桥,路归路,谁也不欠谁。”   白池初声音一落,   屋子里异常的安静。   白池初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等着他的回应。   陈渊盯着她倔强的小脸,看了她半晌才有了动静。   “朕就不该同你掰扯这些。”陈渊从袖筒里慢条斯理地取出了一张硬黄纸。   白池初瞟了瞟,眉心突然猛地一跳。   这纸白池初再熟悉不过。   陈渊没管她什么脸色,便将那纸张摊开,“你父亲若是知道你是这般食言之人,他会如何想。”   白池初看清了。   就一行字。   妾是王爷的人,会好好伺候王爷,什么都听王爷的。   这是她在陈渊造反的那日,主动投怀送抱后,对他许下的誓言。   当时没觉得有何不妥,如今再来瞧,就不一样了。   白池初脸如火烧,   脑子里嗡嗡直响。   这东西要是给父亲看了,父亲会不会认为她食言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她的脸一定会被臊个精光。   怕是没人谁会想得到,她会说出等羞人的话。   白池初反应过来后,便伸手去夺。陈渊却是动作不徐不疾,刚好避开了她。   “放肆。”   只需一声,白池初就规矩了,他是皇上,她怎敢去抢他手里的东西。   白池初顿时感觉到了天昏地旋。   陈渊将那纸张捏在指尖,顿了半刻,便要起身。   白池初突然就拽住了他袖口,换了一张脸,娇着嗓子唤了一声,“皇上。”   她输了。   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仅剩的一点脸面,他总得给她留了。   陈渊回眸看着她一双眼睛。   已没有了刚进来时的不待见,也没有了刚才同他耍心思的倔强劲儿,余下的又是之前他所熟悉的娇软。   见他不说话,白池初的手便从他那袖口边上,一寸一寸地往上挪,一直挪到了他手腕上,指腹在那上头轻轻一刮,彻底降了,“臣......”白池初咬了一下唇瓣,又才开口,“妾,不食言。”   她就知道,   她斗不过他。   白池初正欲再使劲儿。   肩头突然被陈渊的手臂摁住,直接将她压在了自己腿上,白池初一声惊呼破在喉咙,万千青丝尽数散在了他一身龙袍之上。   憋了这半天了,   陈渊的一身怒气,似乎才有了地儿撒。   “你是翅膀硬了,不屑得朕了。”   陈渊的虎口钳住了她的下颚,迫使她的整张脸完完全全地对着他。   白池初最怕陈渊两样。   一是那双眼睛,   二是那双手。   那手腕如铁钳一样,只要被他捏上,怎么也撬不动。   白池初被他这么一捏,规规矩矩地趴在他身上,看着陈渊的目光,已经没了半点脾气。   陈渊说的没错,她确实以为自己翅膀够硬,谁知道,还是飞不出他的手掌心。   这天下都是他的,她还能飞到哪里去。   除非他弃了她。   白池初不知道他为何放了她,又反悔,但只要他还想要自个儿,那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反抗的余地。   “妾是皇上的。”   白池初小嘴儿一张,说的尽是迷人心智的蜜糖。   就如当年她给他的那颗糖一样。   甜是甜。   含进嘴里,瞬间也就化没了。   陈渊的五指穿进了她乌黑的发丝中,轻轻地拨弄,开始同她慢慢清算,“又多了一位宁公子。”   “女戒你是白读了。”   无论哪一条,都被她破了个干净。   两任太子为她神魂颠倒,她却从并不知道回避。   当众议论男子相貌,说韩侍郎长的好看。   同沈家大公子在暗室里当着他的面谈情说爱。   如今越发放肆,直接去街上勾人,私自相亲。   同沈晖成牵手、划船、双双落水,再被沈大公子贴身想抱。   陈渊手上突然就用了力,死死地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俯下身,在她耳畔嘶哑地说道,“你是当朕死了,还是想在朕头上扣顶绿帽子?”   白池初被他这般一扣,鼻尖儿都碰到了一块。   那漆黑黑地眼珠子近在迟迟,就差将她吞了。   白池初忐忑了几个时辰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她就知道,他不会放过她。   白池初下意识地往后缩,却没能如意,陈渊略微带些粗糙的指腹,扶上了她的唇,不带半点怜惜的开始磨蹭,白池初被他蹭的有些疼,却也只能咬着牙不敢哼出声。   祖母还在里屋。   谁知陈渊却没放过她。   指腹缓缓下滑,滑过了她的下颚,停在了隐现的锁骨之上。   白池初全身紧绷,惊慌地看着他。   今夜过来,她并没有穿外衣,身上除了一件大氅,就只剩下薄薄的一层锦缎。   只要他停在她身上的手指头,此时微微往下一勾,里头的风光定是暴露无遗。   白池初正是紧张,那手指突然毫无防备地伸了下去。   “皇上。”   白池初声音都在打颤。   陈渊停了下来,问她,“你觉得这事朕该如何处置。”   白池初连呼吸都乱了。   她大抵也知道能让他今夜突然造访白府,不只是她勾引了宁公子这么简单,还有她当着凌风的面跳湖这件事。   事情闹的并不小。   落了水的姑娘被人碰了,多半就是许给了对方。   可她偏偏已是皇上碰过的人。   他说的没错,她这番行为,无疑就是当着众人的面,给他扣了一顶绿帽子。   她若今儿说的好了,她和沈晖成都没事,说的不好,他们俩,没一人能逃得过。   “凌风那日来接妾,妾不该逃。”   白池初小心翼翼地顺着龙鳞,一句说完,便感受到他的手指在那她锦缎下的肌肤上,缓缓地在移动。   “妾更不该觉得皇上是抛弃了妾,便急着去寻了郎君。”   陈渊的手指猛地一动,在勾下去的瞬间,白池初几乎脱口而出,“妾,愿意进宫伺候皇上。”   陈渊停了动作。   看了她一眼后,又才替她拉了衣襟,终于松开了她。   早说不就完了。   白池初赶紧从他身上起来,双手捏着大氅边儿,乖乖地站在他跟前。   进宫就进宫吧,   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朕送你回去。”   陈渊也跟着起身。   白池初想拒绝,一碰上陈渊的眼睛,便再也不吭声了。   陈渊走在前头,替她推开了门,下台阶时,白池初握在大氅外侧的手,突然就落入了陈渊的掌心。   白池初愣了一下,不敢动,继续往前走。   月色在两人身上镀了一层银光,没有灯火,也能瞧清跟前的路。   白池初的院子离西院不远,往日白池初来西院,觉得拐两个弯就该到了,今夜却觉得那弯凭空多出了好几里。   倚瑶立在台阶下,瞧见院门口的动静忙地迎上来,在瞧见陈渊的一瞬,也是惊愕地掉了下巴,忙地屈身行礼。   “记住你说过的话。”   陈渊没再上前,停了脚步,转身看着白池初。   声音温和,似乎已经消了气。   “妾记得。”   白池初点头。   陈渊没再说什么,转身出了院子。   等那道黑压压的影子消失在了院门口,白池初猛吸了一口气。   “小姐,皇上怎么来了?”   白池初没答,胸脯几番起伏,压制在胸口那团郁气,瞬间窜了上来,一转身,绣花鞋“蹭蹭蹭”地擦着地面,到了门口,又是“嘭”地一声,踹了门。   倚瑶吓了一跳,赶紧掩了门。   “他是皇上,那等三岁小孩耍的招数,亏他能瞧得上。”   还让她那笔记下来。   还要威胁她拿给父亲看。   他怎就不怕降了他皇上的身段。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呜呜呜,写到现在,没检查先发了。 第39章   陈渊从白池初院子里出来, 刚上东屋长廊, 就见白锈侍和白夫人候在了那里。   “朕过来看一眼老夫人, 白大人不必多礼。”旁的没多说, 也没多留。   甚至没进东屋,便直接出了白府。   白锈侍和白夫人将人送出了府门,见马车彻底拐了角, 才关门回了屋。   皇上说是说来看老夫人, 可究竟为何而来, 谁不知道?   “姑娘呢?”白夫人问滢姑。   “皇上亲自送姑娘回了院子,这会子怕是歇下了。”   白夫人松了一口气,看皇上刚才的脸色,两人想必也是谈妥了。   “明儿开始, 你还是去姑娘身边伺候, 好好看着,可容不得她再胡闹。”白夫人将滢姑支配给了白池初。   在安王府时, 滢姑也伺候过白池初一段时日。   今后进宫, 就带着一起吧。   **   翌日第一批秀女进了宫。   一排马车从宫外进来, 少说也有五六十个姑娘。   到了地儿, 各人下了马车, 便觉人山人海,林三姑娘看着周围不断打笑的姑娘们,舌尖子都是苦的,一句都不想搭讪。   她怎就混在了这堆人里。   “姑娘不过是来走个过程,可与她们不同。”珍娘瞧出来了她不高兴。   这些日子珍娘一直在林三姑娘跟前转悠, 总算是没有白费功夫,林三姑娘终于答应了她,收了她做丫鬟,林姑娘选秀,珍娘便一道跟着进了宫。   林三姑娘有时候讨厌她那张嘴,有时候却又喜欢的很。   关键时候,珍娘说的话总能让她安心。   到了时辰,宫里的姑姑过来点了人数,便将人带到了储秀宫,皇宫虽大,可储秀宫却是人多地小。   几十人都住在一个院子不说,一屋里还得挤好几个。   林三姑娘站在那门槛上,一时不想往里挪步。   在伯爵侯府,她自来都是单独一个大院子,哪曾与旁人一起挤过。   珍娘先进屋替她收拾好了东西。   “三姑娘,咱先忍忍,不过就是住一晚上,等明儿皇上选了人,咱们哪里还会住这里。”珍娘开导她。   林三姑娘咬着牙进去。   没坐多久,姑姑便来屋里叫人。   林三姑娘跟着一堆秀女出去之后,珍娘在屋里等了快一个时辰,才见人回来。   这一瞧,就见林三姑娘的脸色苍白,没了半点精神。   她被验了身,三五个婆子站在那里,就像对待牲口一样,没有半点人情味儿。   林三姑娘想起那过程,便觉得自己的脸面尊严全被搜刮了去。   羞人不说还受罪。   珍娘将她扶在床上坐好,林三姑娘不想吭声,屋里旁的秀女倒是议论了起来。   验身是选秀必走的过程。   旁人没觉得啥,可林三姑娘却觉得有些委屈。   她爹爹是侯爷,皇上身边的亲信,她是伯爵侯府的嫡女,怎么也不该沦落到同普通的姑娘一样,挨个排队去让人瞧。   理应直接封妃,单独安排婆子验身才对。   “姑娘可别不开心了,姑娘要是觉得委屈,大可想想白姑娘。”珍娘又拿了白池初的遭遇来安慰人,“皇上不是连个机会都没给她吗?”   珍娘这话,当真还起了作用。   要说门庭,白家的门庭如今可不比她伯爵侯府差。   可白池初又落了个什么下场?   怕是比她还凄惨百倍。   林三姑娘脸色终于好了些。   “昨儿白姑娘落水的事,三姑娘知道了吧?落进了长湖,被沈家大公子捞起来后,抱在怀里身子贴着身子,那么多双眼睛看着,这回,怕是彻底地完了。”   珍娘捂嘴笑了笑,“倒是难为了沈家。”   这事林三姑娘听府上丫鬟说过。   当时就叹了口气,白池初这回算是将进宫这条路彻底堵死了。   “歇着吧,今儿多睡几觉,明儿脸色才能好。”珍娘伺候了林三姑娘睡下。   自己则是去了旁边的几个屋里转悠。   等回来,便告诉了林三姑娘一个消息。   “墨家大姑娘也来了。”   林三姑娘都要睡着了,殊不知听了这话,突然就坐了起来。   墨家?   那不是前皇后的娘家吗,如今墨家都已经败落成什么样了,还能送人进宫?   “估计也想翻身。”   珍娘说道。   “经脉都断了,还能怎么翻身。”林三姑娘觉得好笑,前两人太子,一个死了,一个入狱,前皇后如今疯疯癫癫,神智都已经不正常了,墨家这时候送人进来,还能兴的起事?   林三姑娘起初也只是惊愕,细想一下,便没当回事。   “姑娘说的在理,奴婢去打听了,这批进宫的秀女中,就数姑娘最拔萃。”珍娘说,“无论是家世,还是样貌,姑娘都是最顶尖的。”   林三姑娘轻斥了一声,“可别乱说。”   嘴上虽如此说,面上却带了几分羞涩和欢喜。   “姑娘放心睡吧,明儿咱们等结果。”珍娘刚替她掖了被角出去,姑姑就过来赶着上锁。   天色才擦黑。   第二日姑姑也来的早,天边刚开了一道亮口,姑姑便开了锁,冲着屋里的人说道,“该收拾的都收拾吧。”   是什么意思大伙儿都明白。   要面圣了。   今年选秀不同于往年那般得轮上好几回,皇上刚登基,后宫空无一人,只要被皇上选上了,立马就能入宫。   时辰一到,林三姑娘跟在姑姑身后,走在了第一个。   毕竟她伯爵侯府嫡女的身份摆在那里,不光是同行的秀女,还是姑姑,都会给几分薄面。   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凉亭,姑姑停了下来,对身后的秀女们嘱咐了一声。   “等着传唤。”   林三姑娘站在那里,一只手捏着帕子,突然紧张了起来。   那日在安王府她亲手递了一坛子酒给陈渊。   那会儿她觉得自己离他很近。   如今往这里一站,便觉得隔了几座大山,想要接近他,就得靠她自己儿努力往上爬。   等高公公念到她的名字时,林三姑娘手心已蒙了一层汗。   凉亭里的幔帐徐风吹过,扬起又落下。   林三姑娘垂目上了几步台阶,本不该抬头,但目光还是忍不住往上瞟了一下。   这一瞟,瞬间就愣住了。   凉亭内的那张椅子上空无一人。   倒是椅子边上站了两人,一个是凌风,一个是王嬷嬷。   皇上选秀,皇上自己不来?   那又如何选。   林三姑娘一时惊愕,忘了规矩,直往王嬷嬷和凌风的脸上看去。   王嬷嬷眼皮子一抬,便准备撂了林三姑娘的牌子。   这么多姑娘,就她抬了头。   人品其一,身份其二,样貌其三。   王嬷嬷谨遵陈渊多年来定下来的看人规矩。   这事本不该王嬷嬷管,是凌风央求她过来帮个忙。   今儿高公公将秀女的名册呈给皇上,皇上连看都没看,就指了指一旁的凌风,“朕没空,你去替朕瞧瞧。”   别说凌风了,高公公都吓的瞠目结舌。   这古往至今,就没有见过选秀让自己侍卫代替的先例。   这不合规矩。   “皇上,这怕是不妥。”高公公劝了一句。   陈渊抬眼看了他一眼,“你也去。”   高公公差点就咬了自己舌头。   这成什么话。   “朕忙完就过去。”陈渊是这么说的,谁知道他忙到什么时候。   凌风和高公公两人出了正殿,大眼瞪小眼。   那是皇上的女人,怎么也不该轮到他们两个男人去选,虽然高公公只算半个男人,可到底也是个男人。   没法子,凌风才去找了王嬷嬷来。   高公公负责念名册,王嬷嬷负责看人,凌风的眼睛全程就长在屋顶上,一眼都没往那些秀女们脸上瞧。   王嬷嬷都将林三姑娘的牌子往外递了,凉亭外突然一阵动静。   底下的人蹲了一片。   “皇上日理万机,这般忙下去也不是法子,怎的连今儿这选秀都抽不出空来。”   来人是太后。   一身暗红,面儿上依旧光鲜,可那神色却似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眼窝下陷,面色蜡黄。   一笑起来,没觉得好看,反倒让人生惧。   “参见太后。”   王嬷嬷和凌风也行了礼。   先皇驾崩,陈渊登基,朝廷翻了个天,唯一不变的是,太后还是太后。   先皇后曾经说太后的那句话,算是轻看了她。   前太子对皇上下毒的那日先皇后曾来求太后,太后直接撂下了一句话给她,让她好好待二皇子。   先皇后一出门,便拿了苏太妃的儿子陈渊说事,说太后站着说话不腰疼,事情没有轮到她头上,她怎能理解她的痛。   谁料事情还真就轮到太后身上。   太后争了一辈子,天下都已经稳了,本该她逸享晚年,却又让她成为了一场笑话。   她的儿子斗过了几个兄弟,她的孙子却没能斗过自己的叔叔。   兵败的那一日太后关在屋里,没让人点灯,独自坐在黑屋里关了一个晚上。   一夜之间生生地熬白了头。   第二日等陈渊过来同她请安时,太后却是穿戴整齐,笑容可掬地坐在位置上迎接了陈渊。   先皇后做不到的事情,太后做到了。   将苏太妃的儿子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她虽不是陈渊的生母,但她是陈渊的嫡母。   就算是陈渊当了皇上,也得叫她一声母后。   太后走到了王嬷嬷跟前,看了三人一眼,面上便生了同情,“皇上这不是难为你们吗?他自个儿选秀,岂能有旁人代劳的道理。”   三人均是垂目。   太后这话倒是没说错,他们确实很为难。   “以哀家看,封后的诏书还没下来,在这之前,选秀的日程再往后延延也没什么不妥,再急,还能急这一时半会儿。”太后说完看向了高公公。   高公公笑着不答话,赶紧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   “皇上眼下是被那帮臣子逼急了,才赶鸭子上架,想出了这个招儿。”   没人插话。   高公公,王嬷嬷和凌风均是沉默。   这一安静下来,才发现,眼睛跟前还余了一个还未来得及退下去的林三姑娘。   “还杵在这儿干甚?”   太后瞅了她一眼,怨她是个没眼色的。   林三姑娘又走了神。   为太后嘴里的那句封后。   皇后不是等选了秀,再封妃,再往上一步步升的吗?   怎的就先变成了封后。   见林三姑娘没动,王嬷嬷没好气地唤了一声,“林三姑娘。”   林三姑娘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谢罪。   太后瞥了她一眼也懒得理她。“都回去先歇着吧,过两日再来。”   一行人快要撤出凉亭了,林三姑娘竖着耳朵听,便又听到太后问了一句高公公,“皇上还没给白府下诏书?”   “今日巳时送到。”   高公公也不知为何皇上要选在这个时辰。   以他个人猜想,白姑娘大抵平时起的晚。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停电,稿子丢了几百个字,呜呜呜,下午还有一更,下章女主进宫,且看帝后如何斗智斗勇。 第40章   林三姑娘呆傻了。   白府那两字, 钻进她耳里, 犹如蚀了她心骨。   白府,   汴京城里还有几个白府?   林三姑娘一时愣在那, 连脚步都忘记了往前迈。   姑姑带着人走了一段,回头见她还站在那里,当下就黑了脸。   适才在太后面前, 她便失了礼, 如今又是一副丢了魂儿的模样, 就算她是伯爵侯府的姑娘,进了宫,也照样得守规矩。   “林三姑娘,宫里可不同你林府, 头一条就是守规矩, 坏了规矩到时冲撞了主子们,可没人保得住你。”   林三姑娘终于找回了自个儿的神智, 深一脚浅一脚地跟上。   看什么都晕眩的厉害。   本以为今儿就结束了, 谁知太后的一句话, 她还得回到储秀宫那地方, 去同旁人挤。   但最让她难以消化的还是太后的那句话。   白池初,   怎么可能呢。   可她又亲耳听到太后说了给白府的招书,这节骨眼上,除了封后,还能有什么诏书。   林三姑娘回到储秀宫,就找了珍娘来, 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利索了,“你去打听打听,皇上是不是已经封了皇后。”   面圣时,珍娘没跟着,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会子突地听林三姑娘说起封后,珍娘也愣了。   怎的就封后了,这选秀不是还没开始吗?   珍娘急着往外跑了一趟,使了些银子给管事姑姑,“姑姑可否行个方便,透点风声,这后宫将来的主子可有定下来是谁。”   管事姑姑乜了她一眼,猜出来了她是什么心思。   这事也没有什么好瞒着的,晌午过后,也就不是什么秘密,管事姑姑便将那锭银子收进了袖筒,直接说道,“白府,白绣侍家的姑娘。”   说完瞧了一眼珍娘惨白的脸,又嘱咐了一句,“先别乱传,圣旨还在路上呢。”   珍娘的反应和林三姑娘差不多。   当场就傻了眼。   似乎有些不相信,又问了一次,“姑姑说的可是白池初。”   “当心祸从口出,将来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姑姑斥了她一声,起身赶紧离了那块地儿。   林三姑娘背后是伯爵侯府,白大姑娘背后是白府,可不比她林姑娘差。   当皇后白姑娘配得上。   而林家,若皇上真有那打算圣宠林家,林三姑娘也不会来这储秀宫。   **   巳时刚至,高公公就到了白府。   白池初昨儿睡的晚,一闭上眼,眼前就是陈渊那张怒不可恕的脸,这一翻滚,一直到下半夜才睡。   外头倚瑶闯进门来,说宫里的圣旨到了,让她去接旨时,白池初也没觉得意外。   昨晚人都上门了,她怎可能还躲得过。   白池初跟着白夫人出去,便见高公公拿着圣旨站在那等着她。   两人行了跪礼。   白池初垂下头接圣旨的时候还在想,陈渊会给她一个什么位份。   贵妃太高,嫔也太高,最好是个贵人、美人之类的,进了宫,她往宫殿里一躲,也没人愿意上门找她事儿。   这念头,昨儿晚上她就想好了。   陈渊再狠,不往他跟前晃就成。   高公公念的那前半段,白池初脸色并无异常,多半都是千篇一律,先夸几句贤良淑德,后才有封赏的理由。   不管本人符不符合,这都是规矩。   谁知最后,高公公却念了“皇后”两个字出来。   白池初周身的汗毛都被这两字炸了起来。   “恭喜娘娘,恭喜白夫人。”高公公将圣旨递给了白池初。   那明晃晃地绸缎递到跟前来,生生刺了白池初的眼睛。   白池初谢了恩,起身后一直憋着,待高公公走了之后,同白夫人回到了屋里,还没等白夫人问她,她倒是先跺了脚。   “我就知道,当初他造反,爹爹出力出了大头。”白池初秀眉拧成了一团,他就使了劲儿地诓她吧。   能给她皇后。   必定是爹爹在朝中的位置很重要。   历来哪个皇后不是这么来的。   若爹爹对他没什么价值,以陈渊的老谋深算,怎可能封她为后。   弄明白了这点,白池初更是觉得当初在安王府上,自己那番没脸没臊去勾他的行为,有多愚蠢。   他指不定怎么笑话她呢。   “你敢再惹事试试!”白夫人没好气。   封后的圣旨一下来,谁不高兴,连白夫人都觉得心头的大石头落了地,安了心。   不是嫔妃,直接是皇后。   就凭白池初昨日做的那件事,白夫人认为皇上能封了皇后给她,还真参了几分真情在里面。   白夫人进屋后本想嘱咐她几句,既然皇上真心待她,往后她也该拿了真心好好对人家。   结果还没说出口,就被白池初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一句话,说的硬是愣了神。   要是放在往日,听到她这般口无遮拦,白夫人保准一鞭子就抽了过去。   可如今她抽不得了。   人家是皇后娘娘,往后去宫里见了面,她还得给她下跪行礼。   白夫人咬牙忍着,“别没良心,凭你昨儿做的那事,就算你爹是权臣,皇上能让你进宫,给你一个位份,已经是讲了情面,更别说封你为皇后。”   白夫人一针见血,却没在白池初心里起到半点波澜。   “那他为何要封皇后?”   那么大个宫殿,总不能一盆子全扣在她头上吧。   即便她没进过宫,也知道皇后自来扮演的都是守规矩,讲道理,替人擦屁股的角色。   而那些妃子,只要负责貌美如花即可。   她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她不适合皇后。   要她去管皇上的三宫六院,还不如让她去当一个祸国殃民的妖妃来的轻松。   白夫人头疼上了,被白池初问住后,顿了半晌,才悠悠地开了口,“大抵是你姿色过人。”   除了这,白夫人是在挑不出其他原因。   “别再想生出什么歪心思,珍惜在白家的日子,进了宫,你可就回不来了。”白夫人说的时候没什么,说完,心口就酸上了。   当初名分没下来,她可着劲儿地盼,如今盼下来了,却又觉得这姑娘算是白养了。   白送了人。   “怎就不能回来了?”白池初追问。   “你回来我还得给你下跪,你回来干什么?”白夫人怼了一句,转身嘱咐滢姑和倚瑶好好看着姑娘。   “圣旨都下来了,无论你有什么想法,都得给我吞回肚里去。”白夫人到了门口,回头撂下一句话就替她将门关上。   没过多久,白池初抿着唇认了栽。   不得不认,陈渊那么厉害,他说皇后那就一定是皇后了。   白池初坐倒软塌上,又才将手里的圣旨摊开放在了几面上,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   那日她去书房见过陈渊写的字帖,能看出来圣旨上是他的字迹。   白池初手指头点着缎面,一个字一个字的瞧过去。   渐渐地开始脸红心跳。   白锈侍之女白氏,毓自名门,性秉温庄,才德兼备,躬全懿范,作朕元配。   白池初点在锦缎的手指头,都染了一层红。   羞红的。   ‘性秉温庄,才德兼备,躬全懿范,’白池初不知道陈渊当时写出这几个字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横竖没一条,与她搭得上边。   这几个字让她脸红。   最后四个字却让她心跳。   作朕原配。   写的倒像是正正经经的夫妻。她是陈渊的妻子,陈渊是她的丈夫。   正午的天,太阳高挂,白池初却突地打了个哆嗦,忙地掐断了念头。   不敢往深里想。   她和陈渊不可能成为正常的夫妻。   从一开始是利益捆绑,到结束,也会是利益捆绑。   白池初没再看,合上圣旨后,呆呆地坐了一阵,才抬起头看着倚瑶和滢姑喃喃地说道。   “我,要去母仪天下了。”   **   圣旨一下来,宫里就开始选日子。   虽比不上当初白婉凌出嫁当太子妃那般急,但也称不上慢。   前后半个月,宫里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   嫁衣从宫里从进白府后,抻在里屋的架子上,滢姑和倚瑶来回来回看了个仔细,金丝线勾出了金凤和祥云纹,直晃人眼。   这套婚服,恐怕也是唯一能让白池初对这场婚礼,提起兴趣。   白夫人这大半个月前前后后嘴皮子都磨破了,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但该说的话她都说了。   来来回回,不过一句,“别惹事,规矩些。”   出嫁的那日,宫里的嬷嬷正在里屋里伺候白池初换衣,外头有人进来,在白夫人耳边说了一句,白夫人脸色瞬间变的乌黑。   白二爷来了。   是来为白婉凌求情。   太子兵败,后宫里的一堆女人,连同先皇的后宫,都搬了个地方。   新皇登基后,大赦天下,能遣散的都遣散了,可就是迟迟不见白婉凌回来。   白二爷白二夫人一直着急,去找老夫人,老夫人提前给人打了招呼,说只要白二爷求见,直接回绝了就成。   白二爷见不到白老夫人,又没脸上东屋求人。   今儿白池初出嫁,他作为亲叔叔倒是有了出席的理由。   白二爷在前院坐了一阵,实在坐不住了,便来院里找上了白夫人。   旁的倒也不求了。   就求白池初进宫后,能将白婉凌放出来。   若说白二爷心头没有气,那是假的。   气大房既然早就有心投靠陈渊,为何就没有早点同他们知会一声,非得等到二姑娘嫁进了皇宫,他再去伙同陈渊造反。   大哥倒是从来都只考虑他自个儿,为了玩弄权术,可这一来却是将白婉凌搭了进去。   白二爷原本以为不用自己求,大房也会主动求皇上放人。   可等来等去,都等到白池初都要进宫当皇后了,还是没个音讯。   也不能上门撕破脸皮。   毕竟当初大房出事的那阵,他们除了将二姑娘送进宫当了太子妃,旁的什么都没帮上。   特别是白池初。   白二爷没脸见她,只有去见白夫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剧情没写完,下章才到进宫。明天不见不散。    第41章   “我出去一趟。”   白夫人出了屋, 人刚走, 白家三位公子便走了进来。   新衣已经换好, 宫女在替白池初梳头。   白池初听见几声妹妹, 却不能回头,头上的发丝被宫女拽在手里挽花样,只能用余光去瞟三位公子。   “妹妹这挽的是什么花样。”   三位大男人围坐在她跟前, 硬是有那闲工夫和和耐心看着宫女一缕一缕地梳理她的头发。   “幸的妹妹头发多, 不然哪经得起这么个挽发, 怕是头发少,早就露出了肉皮子。”   白大公子说完,白二公子脸儿上便露出了骄傲,“妹妹这点随了二哥哥我, 头发又细又软又浓密。”   大公子嗤鼻, “不害臊,头发丝你都能拿去比, 你怎么不说这屋里, 就我同妹妹最像。”   话音一落, 三公子扇子捂脸, 笑出了声。   “妹妹那是花容月色, 你又是什么,汴京城第一美男,要不要明儿就给你挂榜上去?”   大公子一拳头呼过去,三公子躲得快。“你们说的都不对,且先听听我的。”   “你来凑什么热闹, 咱们爹娘都不一样,难不成妹妹还有哪处同你像。”二公子不乐意。   三公子却没急,扇子在手心里拍了两下,凑在几人跟前,一字一字地说道,“性、子、像。”   说完,就遭了大公子的鄙视,“就你那张扬的性子,到处惹事生非,招花惹草,万花丛中过却又不沾半点腥的性子,也好意思同......”   大公子说到这,突然就闭了嘴。   二公子也没有说话。   三人相视一望,三公子挑衅地挑了眉。   那表情无非就是在告诉两人,瞧,我说的没错吧。   白池初听的正上劲,见三人断在这,不乐意了,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怎就同三哥哥像了。   除了爱吃爱喝爱玩这点,她没一点像他。   白池初想回头,还没等到她动,那梳头的宫女两手轻轻地稳住了她的头,“娘娘别动,就快要好了。”   三位公子也没再继续逗她。   大公子先说了嘱咐的话,“妹妹进了宫就是皇后娘娘,可别像以前那般胡闹,宫里不比家里,那地儿规矩多。”   轮到二公子了,“别动不动就哭,皇后娘娘一哭,可就不威风了。”   三公子的话则不同,从来都是不着调的,“我倒是觉得妹妹,当吃吃,当喝喝,好好照顾自己,既然都是皇后了,何必让自个儿憋屈。”   大公子和二公子都看向他。   沉默了一会儿。   大公子和二公子异口同声地说道,“听你三哥哥的。”   白池初被这三个大男人,愣是弄的眼圈发红。   今后过后,她怕是很难见到三位哥哥了。   白池初刚要抹泪,三位公子又开始哄,“妹妹什么时候哭都好,就这大喜的日子不能哭。”   “我怎么突然就嫉妒起了沈晖成呢。”二公子想起了沈大公子的那桩差事,“咱们在衙门里当差,他倒好,一声不吭地直接挤进了宫里,当了个二等侍卫。”   “要早知道,当初我也该努把力,去争个二等侍卫回来,去宫里陪陪妹妹。”   大公子一刀子眼瞪过去,怨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好在白池初的头饰弄好了。   “娘娘,成了,您瞧瞧。”宫女递给了白池初一方铜镜。   几人同时凑了过去瞧。   铜镜里的人一身盛装,头上的凤冠将她的巴掌脸衬的愈发小巧精致。   云鬓峨峨,修眉联娟。   艳丽的妆容,将白池初骨子里的娇媚点了出来,透出了几分妖娆。   三位公子齐齐吸气。   “妹妹当真是国色天香。”三公子叹了一声。   外头白夫人会完白二爷进来,就见到白家三位公子将自个儿的妹妹围在了中间,一句接着一句,没脸没臊地夸。   白夫人才看了白二爷回来,心头还有郁气,如今看到三公子那没心没肺的样。   才长舒了一口气。   好在二房还有个正苗子。   白二爷搬出了白府之后,白三公子没跟着一道,死活不肯走,硬是赖在了白老夫人跟前,如今倒是归了老夫人膝下。   当初二房私生子的事情闹出来后,同样的打击,白婉凌没有挺住,白三公子挺住了。   白二爷搬家后,老夫人曾经问过他,“你当真就没想过出人头地?”   白三公子答,“想过,只不过孙儿的出人头地,与常人不同,孙儿以为,出人头地并非只有为官这一条路,三十六行,做的好了,行行都能出状元,孙儿从来就不是读书的料,当不成朝堂上的状元,可孙儿能当经商的状元,经商不可耻,同样靠的是脑子,孙儿不觉得自己就比旁人差。”   要说白家如今谁最像白老夫人。   无非就是三公子了。   这番话可算是说出了当年白老夫人所想。   自那之后,老夫人便将白三公子养在了膝下。   后来又听说白二爷已经将那私生子接到了他府上,如此正好,那就让他去爱他的私生子吧。   白夫人回了神,便也由着他们闹。站在一旁,安安静静地看着几个孩子大脑,也没有出声。   当年带娃时的心酸似乎还压在胸口,没有喘过气来,一转眼,姑娘却要嫁人了。   一进帝王家,就算是彻彻底底没了这个人。   白夫人平日里觉得她惹事,可一想到屋里往后少了这么个闹腾的人,心头便是空荡荡地,心也跟着一块儿掏走了似的。   纵然再心酸,白夫人面儿上也没显。   她沈宣的女儿是皇后。   谁又能及?   她有何愁的。   有人进来报时辰。   分明是一个时辰一报,可屋里的人,却觉得报的也太勤了些。   到了吉时,外头的热闹声突然而至。   “吉时到,恭迎皇后娘娘。”高公公一声高昂的声音响在白府内,接着便是滔天的锣鼓声。   宫女扶着白池初从她那小院子出来,去了西院,拜别了白老夫人,又去了东屋,拜别了父母。   白家三位公子一直跟在她身后,陪着她走完了这一趟,再亲眼看着她上了凤舆。   白池初坐在上凤舆再回头往门前瞧去,三位公子却皆是避开了目光。   临到这一刻,三个大男人突然就喉头酸楚,眼角涌了泪。   风舆开始往前走了,白池初似乎才晃过神来。   她真要离开家了。   白池初也想落泪,可白夫人告诉她,今儿落了泪,往后一辈子就得落泪。   白池初被这话唬住了。   硬生生地让眼里的泪花儿,干在了里头。   走了一段,白池初才发觉袖筒里三公子临时塞给她的一本画册割了她的手,白池初想拿出来放好,一瞧见册面上的那三个字,立马脸红心跳地又塞了回去。   她那三哥哥当真是个不着调的人。   从白府到皇宫,倒是有近路可抄,可今日大喜的日子,普天同庆,仪仗便绕了一趟长街,从街头到街尾,全挂着一排红灯笼,人声嘈杂,白池初也没听不出个什么来。   不过大抵也能想得到。   她命好。   会投胎,会长。   不然哪能当得了皇后。   那场春雨之后,天色一直晴朗,春季里的暖阳落下来,照在人身上,只觉得温暖,没有半点灼热之感。   过了长街,队伍便一路往皇宫而去。   从正宫门进,宫女搀扶白池初下了舆。   白池初对皇宫不是很熟,除了十年前来过,便是上回跟着母亲去了一趟福寿殿。   其他地方她还没来得及去,就被先皇的那一场戏弄的人心惶惶,早早退了场。   皇上的宫殿在哪里,她根本不知,头上的红盖头遮挡了视线,连谁是谁,这会子她都分辨不了。   扶着她胳膊肘的宫女突然松了手,又换了一个人来。   白池初当也是个当差的宫女,谁知道那手握住她的胳膊后,却微微用了力道捏了她一下。   白池初正欲说话,去听那人噗嗤笑了一声,“皇后娘娘。”   这声音很熟悉,   不是安平公主又是谁。   白池初一愣,倒没想到是她。   天彻底翻了个面,太子先皇后均是住进了高院,安平公主倒是能出来。   白池初心头的紧张也跟着安平这一声笑,放松了下来。   白池初嘴里含着一颗火红的枣儿,没发开口说话,一路就听安平公主叨叨。   白夫人说,若管不住自己一张嘴,就塞一颗红枣儿进去。   白池初觉得是这么个理,适才一下舆便塞了一颗进嘴里含着。   这一含倒真起了作用。   一路上不说话,倒是能显出几分皇后的端庄和沉稳来。   到了晨曦宫,安平公主也没再扶着她,由着她一人走过了大殿前的一段路。   长裙擦着大殿前打磨的透亮的金砖,一路拖地而过,白池初从盖头缝儿底下,寻着引路嬷嬷的脚步,走的异常小心。   若是此时摔上一跤。   那她必定会在陈家族谱上添一桩笑柄。   等上了白玉台阶,白池初的一双小腿肚都开始疼了,脚指头抓地抓的太厉害,劲儿用的过猛。   进了晨曦殿暖阁里的洞房,白池初的视线里就彻底只余了一片红。   耳边并无太多的嘈杂声。   安平公主将她送到了床边上,问了一声,“我这嘴皮子都磨破了,你这一路怎的不说话。”   话音刚落,白池初还未回应,便听身旁的嬷嬷说了声,“皇上来了。”   白池初略微垮下来的脊梁,瞬间绷的笔直。   要说紧张,从白府到皇宫,也就这一刻最为紧张。   陈渊刚登基,宗族的人又少,这会儿除了一个安平公主在跟前,竟也没有其他的宗亲。   人一少,屋子里的气氛就越是紧张。   嘴里的那颗红枣儿含的太久,腮帮子有些发麻,白池初张开嘴换了个边儿,粉嫩的舌尖便去舔了一下唇瓣儿。   谁知,头上的那红盖头,突然就被掀开。   白池初忙地闭了唇,一双明眸望向对面的人,里头还含了几丝惊慌。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有兴趣的可以去APP古言频道瞧瞧跃跃的明星作者秀,里面有跃跃的采访,哈哈哈,别笑我。   还有很多宝宝担心有妃子,跃跃再说一次,不会有的,所有的女配都是为男主和女主的感情助力,女主是天,女主是地,无人能阻挡。   另外再推荐一本基友的文文,喜欢的亲亲可以去看哦。而且基友更新有保障(还有10万存稿,之后也会万更),绝对不坑~留言有机会得红包喔~   《渣了身娇体软的首辅》by无奈排第七 文章id 4540760   文案:   作为准嫂子,门阀女家主宇文清欢撞破了夫弟绑架穆家庶子穆云琛,欲行断袖的丑事。   然而不明真相的少年穆云琛醒来却对清欢一通羞愤指责,把手段强硬的清欢气炸了,从此猫抓老鼠般欺负起清傲的穆云琛,誓要折断他一身傲骨。   但后来清欢知道了他在家中的不易,看着眼前清瘦坚韧的玉人收起傲骨,隐忍志向,假意服从于她,清欢忽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清欢:你去科考吧,不必再回来。   穆云琛听罢一改往日温逊,红着眼睛愤怒道:宇文清欢!是你先招惹我!让我留在你身边,现在又……   他薄唇紧咬,泫然欲泣,那样子仿佛真的伤了心。   清欢心说这孩子有前途,别给她耽误了,于是咬咬牙冷下脸道:滚。   后来,大权在握的穆首辅将清欢逼到宫墙上,黑瞳又深又欲的望着她:宇文清欢,要我放过宇文家,除非,你求我娶你。   清欢抽抽嘴角:我还有个未婚夫。   穆云琛淡淡道:天凉了,让你未婚夫家,灭门吧。 第42章   而对面那双黑漆的眸子, 此时映入了洞房里的火红, 烈的能灼人。   嗯, 是陈渊。   白池初垂下头, 不去看他了。   陈渊在她微鼓的一边脸颊,凝视了一瞬,上前一步, 登上喜床, 同她并排坐在了床沿上。   白池初下意识地往边上挪了挪。   给他腾点地儿。   陈渊眸色扬起又敛下, 没说话。   帝王帝后大婚,宫里兴的那一套冗长的规矩,经过了好几百年传承下来,只会更精, 没有从简的道理。   前面的倒也罢了。   到了喝合卺酒时, 白池初就有些躁动不安。   嘴里的枣儿早就想吐了,却找不着机会。   嬷嬷的将酒杯递了过来, 白池初顿觉烫手, 若是这番含着枣儿一杯酒吞下去, 今儿晚上, 她怕是缓不过来了。   白池初还在磨磨蹭蹭, 身旁便伸出了一只手。   没顾着她惊愕的神色,一个大巴掌直接捏住她的两边脸颊,硬生生地将那一颗红枣儿从她嘴儿挤了出来。   红枣儿刚挤出来,沾着水露,一身的晶莹剔透, 直接就落到了陈渊手中的一方绢帕上。   白池初盯着它,   面儿上滚烫烫地烧。   屋子里爆出了几声轻笑,谁也没料到皇后娘娘嘴里竟含了东西。   安平公主总算是知道了为何她说了一路,白池初半个字都没回应,“皇后娘娘怕是饿着了。”   白池初哑口难辨。   这一窘迫,合卺酒下了肚,白池初也没感觉到有多烧喉。   等到一套规矩走完,成了礼,夜幕也落了下来。   屋里的人散尽,陈渊最后才走。   “饿了就先用膳。”陈渊起身,立在她跟前,温和地说了一声。   大抵也是白池初嘴里那颗枣儿惹出来的误会。   白池初盯着他的脚尖,眼见着都已经朝外了,却又突然转了回来,心头一紧,立马点了头。   凤冠上的珠子晃出了一串声响,清脆悦耳。   陈渊顿了顿,又才走了出去,去正殿接受庆贺,外头的一群大臣,歌舞升平都备好了,就等着他开场。   陈渊人一走,白池初直接就往喜床上倒。   “可累死我了。”   刚躺下去又被头上的凤冠给搁了,不得不起来。   “大喜的日子,娘娘可说不得这话。”滢姑同倚瑶上前,两边各站一个,替她取头上的凤冠。   “娘娘得记住,从今儿起您可是皇后了,娘娘的一言一行都关乎着朝堂的脸面,娘娘越是尊贵,越是给皇上长脸。”   滢姑这会子的口气同白夫人差不了多少,“娘娘得称自个儿为本宫。”   白池初没答。   滢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直到后来听白池初说了一声,“本宫去沐浴。”这才稍微安了心。   殿里的浴池都准备好了,几个宫女守着池子里的水温,已经等候了多时。   褪下一身繁琐的婚服,摘了凤冠,白池初已经轻松了很多,等沐浴更衣后,白日里的一身疲劳,便散了个七七八八。   人一精神,脑子也清晰了不少。   滢姑劝她,先眯一会儿眼,怕待会儿夜深,她熬不过来。   白池初却半点睡意都没,坐在软塌上,手撑着脑袋,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地方。   这一打量,才发现屋里除了她身旁站着的倚瑶和滢姑,底下还站了两排宫娥。   也难怪那么多人挤破了头,也要住进皇宫。   奢华程度,确实是旁的地儿没发比的,这么一看,她白府,倒成了茅草房。   白池初的目光扫完了一圈,便定在了屋里那盏漏了大半的沙漏上。   白池初突然直起了身子,莫名地开始心焦意乱。   等宫女端着碟盘进来伺候她用膳时,白池初已经没了半点胃口。   实则她并不饿,   太紧张顾不上饿。   筷子夹了两口进嘴,也是如同嚼蜡,尝不出来半点味道。   眼睛只盯着那沙漏。   出嫁的前一夜,白夫人来了她屋里,僵着脖子,准备同她讲些洞房之事。   才给她起了个头,白池初就脸红脖子粗地拒绝了,“娘,我知道了。”   白夫人本就是硬着头皮在讲了,一听她这话,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可不是知道了吗,   刚回来时的那一日,那身上的痕迹多醒目。   “好好引导,也不会受罪。”白夫人最后只能隐晦地说了这么一句,便放弃了。   受不受罪,白池初自个儿最为清楚。   安王府的那个白日,陈渊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在地上,那一顿猛颤,留下来的阴影,如今还在脑子里呢。   她算是怕死了陈渊那双铁钳子。   如今自己送到他面前,他还能客气不成?   越是往下想,白池初越是坐不住了。   “皇上那边宴席要到什么时候?”白池初这话问出来也不知道在问谁。   倚瑶和滢姑一直都在屋里伺候她,皇上那边情况如何,她俩并不知。   倒是靠近她手边的一位宫女回了他,“娘娘再稍候一会,宴席已经到了尾声,想必皇上快回来了。”   白池初“腾”地一下站起来。   漫漫长夜才开始,她如何熬得过,能耗一阵是一阵。   白池初披了一件大氅,让滢姑提了一盏灯,突然兴起,说要自个儿去接皇上。   屋里的宫女面面相窥,谁也不敢吱声,娘娘亲自去接皇上,那是恩爱,谁还敢说什么。   **   谁知白池初刚走没多久,陈渊便回了东暖阁。   前头也没什么好热闹的,一群臣子平时里天天见,没半点看头,歌舞也是呱燥无味,陈渊便提前散了席。   从前殿出来,陈渊脚步没有半点耽搁地回了东暖阁。   一进屋意外地却没看到人。   “皇后娘娘说去大殿上接皇上,人才刚走。”屋里的宫女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就知道皇后娘娘走不得。   可谁也不敢劝。   陈渊在屋里立了半柱香的时辰,终于跨步走了出去。   新婚的洞房,是皇上的寝宫,就在大殿的后侧,并不远。   从正门走,不到半柱香就能到。   适才凌风和高公公亲自将皇上送回东暖阁门口才离开,两人回来后便立在大殿前,看着满天繁星,谈天说地。   谁知道先是遇上皇后娘娘来询问皇上。   皇后娘娘这才刚走不久,怎地皇上又回来了。   两人面面相窥,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后呢?”陈渊上前问。   这一问,两人彻底愣住不动了。   “娘娘听说皇上回了暖阁,才刚走。”高公公哑着嗓子回道。   陈渊又折回了脚步,然而等到他回到暖阁,屋里的宫女说,娘娘知道皇上去寻她了,又急着追了出去。   如此两三个来回。   陈渊便坐在了东暖阁的软塌上不动了。   他是傻了才会着了她的道。   “去给皇后说一声,过了亥时就别回来了。”   这话很奏效,陈渊坐在软榻上,一盏茶才抿了个开头,白池初就出现在了门口。   “皇上。”白池初提着裙摆从外屋踩着小碎步进来,见到陈渊时,眼里透出了一丝亮光,“臣妾可总算见着了皇上。”   适才沐浴完,白池初便换了便服,外面的大氅一解开,便露出了里头一身红火的长裙。   陈渊没答,   但看的出来脸色不太好。   白池初原本想去他对面坐着,终究是没受不住那双暗沉的眼睛,到了跟前,直接就跪坐在了陈渊脚边。   火红的长裙,散在陈渊的筒靴上,如烈火一般艳丽。   过了半晌。   陈渊缓缓地放了手里的茶盏,俯下身,手指撩起了她肩头的一缕发丝,盯着她一张无辜地脸问道。   “好玩吗?”   白池初身子往后一仰,正欲开口。   “想好了再说。”   陈渊又放开了他,直起身,继续喝茶。   屋里的宫女都退了个干净,这时候,谁都恨不得躲地越远越好。   白池初的身子往前移了移,脸庞挨着陈渊的龙袍边儿,眼睛又偷偷地瞅了一眼屋里的沙漏,亥时刚过。   离卯时还有两三个时辰。   白池初眼睛一闭,便轻轻地抱住了陈渊的腿。   “皇上,臣妾没有食言,臣妾来宫里伺候皇上了,皇上高兴吗?”白池初说完,将自己的下颚顶在了他腿上,仰起头去看他。   陈渊垂眸,白池初的眸色璀璨。   似是将屋外的满天繁星,尽数移到了她的眸子里。   陈渊的神色定了一瞬,   脸色也没了适才的僵硬。   白池初这才壮着胆子缓缓地起身,起身后也没往他对面坐,身子就跟没有长骨头似地倚靠在陈渊的身上,臀部在陈渊的腿上若即若离,不坐下,也不起身。   陈渊手指头点在几面上,抬起半天都没落下。   “臣妾伺候皇上歇息?”白池初勾出了一根小指头,移到了陈渊的衣襟处,正准备去挠,陈渊却是将头往后一仰,捏住了她那不安分的手指。   另一只手直接擒了她的腰,将她半悬的身子,摁在了他腿上。   “下不为例。”陈渊手上力度一重,白池初便觉得自个儿喘不过气来。   白池初一声惊呼,人已经离了地儿。   再落进喜床,双手被扣住的一瞬,白池初小脸儿一片惨白。   白池初正欲咬紧牙,头上的人却没了动静。   今儿三公子给白池初的那本册子,白池初进了婚房实在是割手,便趁人不注意,压在了枕头底下,谁知陈渊偏生移了那枕头准备给她放在腰下。   这一来,那册子便无处可藏。   白池初刚睁开眼睛。   陈渊就将那册子直接招呼在了她脸上。   “你的?”   陈渊问她。   那册子就扣在白池初眼睛上,白池初瞧也瞧不清楚。   但三公子给的东西,半点文字都没,尽是些图案,白池初即便看不清,也能晃出个模糊的影子出来。   “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第43章   陈渊松开了她。   白池初忙地起身, 头上的发叉凌乱, 襦裙被推到了腰际, 大半个身子都露在了外头, 却也一时顾不得遮掩。   想去捡起将册子重新藏好,然而陈渊快了她一步。   白池初发誓,就刚才被陈渊捂在脸上时, 她模模糊糊看了一眼, 其余时候, 她连翻都没翻过。   陈渊却是慢条理斯地拿了过去,当着她的面瞧上了。   白池初脑子里‘嗡’的一声,竟是扑上去,双手捂住了陈渊的眼睛。   “别, 别看。”   她怕的很。   这东西要是看了, 今儿晚上,她还能睡吗。   白池初扑的急, 半个身子压在陈渊身上, 袖口下滑露出了一大截白嫩的胳膊, 溢出了屡屡暗香。   陈渊没动。   白池初也不动了, 许是被自己吓傻, 适才扑过来,来不及多想,这会子捂上了,又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安静了一阵。   陈渊将手里的册子缓缓放下,也没发话, 就想看她要捂在什么时候。   白池初这才回过神,忙地挪开双手,果然底下的那双眼睛,凉的吓人。   “臣,臣妾......”   “更衣。”   陈渊将她从自己身上移开,起身站在了床边,这一闹,陈渊适才被白池初逗出来的那股燥热便渐渐缓了下来。   从正殿回来,就遇上白池初同他玩躲猫猫的把戏。   接着便是投怀送抱。   到了这会子陈渊还未沐浴更衣。   白池初了然,忙地下床蹭了绣鞋站在了他跟前。   出嫁前,白夫人和宫里的嬷嬷,一个在左耳朵边上念叨,一个在后耳朵边上念叨,都是在告诉她如何伺候皇上。   白池初想不听都难。   也曾拿着男人的衣裳练过手。   白池初以为此时定不成问题,谁知一碰上才知,一个大活儿和一个木架子,实在是差的太远。   一碰上,就是对方结实的身板子。   白池初生怕碰到他。   可越是怕越是乱,手里的腰带半天都脱不了扣,白池初一急,铆足了劲儿地一勒,硬是将陈渊勒地闷哼了一声。   “你是想勒死朕。”   陈渊铁青着脸,从她手里夺了腰带,也不再让她伺候,转身去了浴池。   白池初懵懵地愣在原地。   这伺候人的活儿,当真是不好干。   陈渊去了浴池,白池初起初还坐在床沿上等,后来等的久了,便脱了鞋缩进了床上,等到陈渊沐浴完回来时,白池初已经自个儿裹进了被窝里,睡的香甜。   陈渊捏了眉心,转身自个儿动手添了新蜡。   等他掀开被角,躺了下去,身旁的人还是没有反应。   陈渊本也闭了眼,却终究还是熬不过长夜,一条手臂伸了过去,直接将睡梦中的人捞了过来。   白池初睡眼蓬松。   直到耳朵突然被人咬住,才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   **   翌日白池初醒来,陈渊已经去了正殿。   滢姑进来伺候她更衣,白池初半天都没爬起来。   白池初敢肯定,陈渊昨儿不但看了三哥的册子,而且还记进了脑子,立马就用在了她身上。   下半夜几乎是没让她歇息。   周身的骨头散架了不说,那处也磨得生疼。   滢姑瞧出来了,上前替她勾起了幔帐,才伸手扶她起来,“娘娘先沐浴,沐浴完上些药,身子就轻松了。”   这大婚夜里,怎么折腾都是好事,皇上正直少年,娘娘有的是罪受。   白池初已经没了任何想头,由着滢姑伺候。   等白池初从浴池里起来,滢姑边替她擦着身子边说道,“娘娘别忘了,宫里还有位太后。”   太后虽不是陈渊的生母,在陈渊登基前,两人之间也颇有隔阂,但身份摆在那里,稍微不慎,一个‘孝’字压下来,就能让人永远直不起腰。   娘娘理应去请安。   白池初脸皱成了一团,脸上还带着倦色,“本宫就说,这皇后没那么好当。”   还是白府自在,想睡就睡,想起就起,从没人干涉。   也没人捏她。   滢姑笑了笑,“娘娘不稀罕,天下的女人哪个不眼红。”   白池初自知说不过,也妥协了。   草草地用了早膳,便去了太后的宫殿。   太后已经泡好了一壶茶,等着人登门。   “太后这般等着,皇后会来吗?”太后身边的大丫鬟浮萍,忍不住问了一声,这都日晒三竿了,也没见个人影子。   八成是不来了。   倒也没有人指望着新后能来。   当初太后对白家,使了强硬的手段,将其一家人禁在了高墙内,如今白家的姑娘入宫当了皇后,太后虽还是太后,可已经成了一个无权无势,可尊敬可忽略的人。   陈渊得势,太后的日子本就不好过。   太后乜了她一眼,“急什么。”   新后不懂事,白家的丫鬟还能不懂事?白家一向重规矩,定不会在这上头失了礼。   话刚落,门外的丫鬟便进来通报,“太后,皇后娘娘过来了。”   浮萍垂下头说道,“还是太后料事如神。”   太后没说话,端坐在位置上等。   白池初脸上的倦意,到了太后宫殿前,便收敛了些。   倒也没有多紧张。   要说嫁给陈渊唯一的好处,就是当今太后不是陈渊的亲娘。   就凭太后先前帮着太子对付陈渊,将她白家的人软禁,陈渊也不会拿她当回事。明面上的礼数周到了,其他的太后只会看陈渊的脸色,不需要她去伏低讨好。   白池初进屋同太后请了安,叫了一声母后,便被太后招呼到了手跟前坐着。   “刚进宫,可还习惯?”太后倒是热络的很。   白池初抿了些笑,“母后放心,殿里的人都伺候的好。”   “那就好。”   两人没聊旁的,寒暄了两句,太后便先主动提了让白池初回去歇息。   不仅如此,还免了她往后的请安。   “皇上刚登基,政务繁忙,哀家这里皇后就不必来了,好好在皇上跟前伺候,可别让他忙坏了身子。”   这一套说词,可谓是开明的很。   连滢姑都有些失神。   等到白池初一走,浮萍便急着问了太后,“太后怎的没同皇后提秀女的事?秀女进宫已经在储秀宫里住了两三日了,皇上那头不管不问,如今皇后来了,这不是有人管了吗。”   太后回头斥了声,“愚蠢。”   皇后新婚,她去同她提秀女?   “选不选秀,是他皇上的事,哀家就算是不提,自然有人会提。”今非昔比,她自身难保,岂会去当这出头鸟。   太后不愿当出头鸟,这事儿就落在了高公公头上。   高公公同太后的想头一样。   帝后新婚,总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去提秀女的事。   这一拖,又拖了三两日。   直到储秀宫那边出了事,高公公才不得不在皇上面前重提。   林三姑娘被人推,手掌破了皮,正在储秀宫哭着呢,要是再没人去管,恐怕就该水漫金山了。   皇上刚接见了邻国使节,高公公就追了上去,话还没说万,就被陈渊丢了一句,“后殿不是还有个闲人吗,后宫的事往后不必来找朕。”   高公公一愣。   皇上嘴里的闲人,怕也只有皇后娘娘了。   按理说,娘娘进宫,是该替皇上分忧。   可娘娘,   呆在后殿好几日了,就没出来过。   太后那里不用去请安,陈渊忙着政务,白池初一日到头,就躺在那贵妃椅上,晒着春季里的暖阳,身旁十几个宫女伺候,别提有多惬意。   唯一动的就是晚上那一两个时辰,可这事说到底也没让她动,动的是陈渊。   她什么都不用做。   倚瑶拿了一盘切好的果子出来,到了白池初身旁,瞧了一眼她这番躺着的姿势,突然就想起了今日见着的一样东西。   “娘娘可知,您这番模样像什么吗?”倚瑶将一块果子送进了她嘴里。   “像什么?”   白池初含糊地问。   “像御膳房晒在院子里的咸鱼干。”   倚瑶今日去御膳房替娘娘开小灶,看到王厨子铺在木架上的那些咸鱼干,躺着的那姿势,同娘娘此时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白池初压根没听出来旁的意思。   就这样挺好的。   新婚第二日,高公公第一个跑上门来献殷勤,说皇上殿里的茶快用完了,皇后娘娘要是闲着,就替皇上送壶茶去。   谁都听的出来,高公公是在给娘娘接近皇上的机会,两人新婚见的面多了,便能处出来感情。   滢姑千恩万谢,高高兴兴地烧了一壶茶,递给了白池初,让她走一趟。   谁知白池初一出去,一壶茶全浇在了黄土缝里,提了个空茶壶回来,说是自个儿不小心路上洒没了。   没了就没了,滢姑又备了些点心,让她拿去给皇上。   白池初提着食盒出去,支开了下人,靠着后殿与正殿之间的长廊栅栏上,硬是自个儿吃的一个不剩。   这一来,头一回给她和皇上独处的机会,全让她给糟蹋没了。   第二日,滢姑不死心,又让人煲了一罐汤,交到了白池初手里,千叮咛万嘱咐,“娘娘要知道,皇上心里有了娘娘,娘娘以后的日子才好过。”   白池初乖乖地应了,接了过去。   依旧坐在了昨日的老位置上,揭开了盖儿,等徐风将一罐子汤吹凉了,自个儿便捧着罐子,咕噜咕噜全灌进了喉咙。   滢姑那话说错了。   陈渊心里没她,她的日子才好过。   这一来,滢姑算是看出来,就是送再多的东西过去,最后还是会进娘娘的嘴,便也暂时打消了让她去前殿伺候皇上的主意。   白池初难得过的这么舒坦,在白府都没有这么舒坦过。   十几个宫女伺候,身子乏了倒头就睡,自有人给她搭上毛毯,饿了渴了一张嘴,就有人喂。   陈渊哪是皇上,   她才是。   高公公从外进来,便看到白池初躺在椅子上,倚瑶正一口一块果子在投喂。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跃跃牙疼,脑子有点晕,宝宝们有意见可以提意见哈。 第44章   高公公愣着了。   前头皇上累死累活地忙, 刚登基忙着整顿朝纲, 还得接见使臣, 殊不知皇后娘娘在后殿过的竟是这般悠闲自在的日子。   皇上若是瞧见娘娘这幅模样, 也不知会作何感想。   高公公没再犹豫,走上前行了礼,便将储秀宫的事儿交给了她。   娘娘再不管, 那地儿估计就得着火了。   “娘娘, 储秀宫里的姑姑今儿来话, 想问个大抵的日子,何时选秀,这一行几十个秀女住在储秀宫,免不得生出摩擦来, 今儿倒只是出现了推搡之事, 明儿指不准还会闹出什么事来。”   白池初嘴里还嚼着果子,冷不丁地听到这话, 头一个反应便是, “皇上呢?”   是皇上选秀, 又不是她选。   说完又才意识到如今自己是皇后了, 皇上选秀, 她得参与。   “这事劳烦公公同皇上说一声,就说皇上选了就成,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只要皇上喜欢的, 本宫都喜欢。”   她倒是瞥了个干净。   可问题是皇上那边也是这么说的,“皇后怎么说就怎么办。”   一场选秀,硬是被两主子当成了皮球踢。   高公公是长了眼色的,这点事还是拎得清。   先不说皇上自来是说一不二,就瞧两位之子如今的状态,一个忙死,一个闲死,这事也应该娘娘去管。   “瞧娘娘说的,如今三宫六院皆是娘娘在统管,娘娘岂能有不到场的道理,先不说底下的秀女合不合娘娘的眼,娘娘才刚进宫,眼下也正是给各宫殿立威风的时候,娘娘于情于理都该管。”   高公公一句三宫六院皆是娘娘在统管,便让白池初汗颜。   这两日她吃了睡,睡了吃,什么也没管过,该她干的活儿,皇上全都替她干了。   如今不外乎就是皇上不乐意了。   高公公会做人,闭口不提皇上,白池初又岂能不明白,能让高公公过来传话,必定是他陈渊受了意。   她就知道这安稳日子过不了多久,陈渊便会将她打回原形。   “是出什么事了?”白池初终于舍得从她那张贵妃椅上起来了。   高公公立马一张笑脸,“奴才这就去将储秀宫的姑姑带来见娘娘。”   白池初说不用,“公公去忙吧,本宫自己走一趟。”   躺的太久,也想动动筋骨。   “那就有劳娘娘了,娘娘有何需要奴才的,尽管开口。”高公公巴不得将这烫手山芋扔出去,说完就退了出去。   白池初叫了南枝带路。   南枝是她殿里的贴身丫鬟,人机灵脑子也好使,主仆三人对宫中不熟,这几日南枝倒是帮着做了不少事。   出了晨曦殿,白池初登了凤撵,直往储秀宫而去。   **   储秀宫的姑姑正是头疼。   往些年秀女进宫,最多也就留一夜,第二日选秀一过,便走了一大半,余下来的是小部分,人少也好管,可这回几十号人,已经连着住了快一月,简直要了命。   不听话的罚了,顶多也是罚着去做做苦力活儿,要说真要怎么样,她们当奴才的,也做不了主。   选秀还没开始,就得先保了每一位姑娘们的齐全。   谁也说不准,往后这里头的哪一位,翻身就成了主子,局时再回头算账,那可就倒了八辈子霉。   本也相安无事。   谁知道昨儿早上就出了事。   林三姑娘被墨家姑娘推了,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擦破了皮。   若是前两月,墨家姑娘别说是推人了,就算将对方的脸蛋儿划花,也没人敢说她半句。   可如今墨家已然败落。   两家比较起来,谁都会占林三姑娘。   墨家姑娘也自知惹了祸,见林三姑娘手掌蹭出了血,坐在地上哭,顿时也是吓破了胆,一直跪在地上没起来。   姑姑有气也没了地儿发。   这才跑去给高公公传话,这秀女一直这么住下去,怕不是办法,得加派人手不说,最好就是让皇上早些选了。   话递上去后,没想到皇后当日就来了。   “皇后娘娘待会儿就来,都给我放精神点,惹是今儿谁失礼顶撞了娘娘,菩萨也保不了你们。”储秀宫的姑姑提前得了信,就似赶鸭子似地将人全都赶了出来,站在院子排好,恭迎皇后娘娘大驾。   林三姑娘和墨姑娘站在了最前排。   林三姑娘也没哭了,这几日下来,所承受下来的打击,已经将林三姑娘的内心摧毁的七七八八。   出林府时,她还做着皇后梦。   殊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关在这鸟笼子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珍娘那日还劝她,让她将就着住上一日,明儿就能挪地儿了,这一将就,谁知就是五六个日头,屋里人多拥挤不说,还没有个自己的单独空间,谁放个屁都能闻的到。   林三姑娘从小养尊处优,哪里受过这等苦日子,已经连着哭了几个晚上。   这会子又才刚哭过,整个眼睛红肿不堪。   白池初的凤撵没有耽搁,很快到了储秀宫,下了凤撵后,南枝扶着她的手进了门。   进宫后白池初一直都在正殿呆着,住的是光鲜地儿,认为其他地方即便是差些,也差不到哪里去,如今抬头瞧见跟前这矮矮的几个小院子,才知,也不尽然。   前头姑姑见到白池初进来,带头行礼,“娘娘万福。”   身后的秀女没有一个敢抬头,皆是蹲了安。   白池初今儿一身海天蓝广袖长裙,镂空金镶珠凤冠,并未着盛装,可往大伙儿跟前一站,气场却让人生畏。   白池初不适合端庄。   这点连她本人都清楚,刚下凤撵时,她还能端出几分稳沉来,走了几步,便又回了原样。   白池初捏着护指,往站在众人跟前,忽略扫了一眼,人数真不少,一眼望去,都看不全。   这要都是陈渊的女人,他能忙的过来吗。   这怀疑刚冒出来,立马就被她自个儿压了下去,按陈渊夜里在自己身上折腾的那劲儿,说不定真能忙地过来。   白池初便细细地去打量了跟前的姑娘。   一眼就瞧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是林三姑娘,一个是墨姑娘。   这两人一瞧完,白池初便没心思再继续看下去,回头问了一声姑姑,“怎的了?”   白池初的声音林三姑娘熟悉的很。   那日从姑姑口中得知皇后就是白池初之后,林三姑娘硬是魂不守舍了两日,当晚捂在那被子里,只哭着问为什么。   这两日倒是缓过来了,可也经不起白池初亲自到场,这般来审视她。   白池初刚问完,林三姑娘就落了泪。   大抵觉得自个儿受了屈辱。   白池初眼皮子撩起来,瞟了她一眼,便退后了几步,坐在了南枝替她备好的椅子上。   姑姑便开始同她讲事情的经过。   今儿早上林三姑娘瞧见墨姑娘独自一人躲在角落里,盯着自己手里的绢帕,一时好奇便上前去瞧,偏生墨姑娘不给她瞧,林三姑娘以为她是害羞,便打趣,硬是将那绢帕里的东西扯了出来。   就一根干柴棍子。   林三姑娘正纳闷,这东西有何宝贝的,就见墨姑娘红了眼圈,猛地推了过来。   林三姑娘一个没站稳,就摔在了地上,手掌擦破了皮。   之后,林三姑娘便坐在地上不起来,说自个儿手上定会留下疤痕,往后还怎么见人,这一来,墨姑娘也跪在了地上。   任凭姑姑怎么说,死活不起来。   要不是姑姑后来说,她们再不起来,她便去找皇上来替她们断,两人指不定现在还在那地上跪着呢。   姑姑不说还好,一说,林三姑娘又开始抽抽上了。   白池初听的这哭声心烦。   “就这事?”   白池初见姑姑说完了,狐疑地问了声,就这么屁大点事,就能闹到皇上那儿?   姑姑低垂着头,“回娘娘,就是这事。”   储秀宫的宫女替白池初看了茶,南枝接过来,稳稳当当地递到了白池初手上,白池初捏着那茶盖儿,看着众人。   一堆人,就她林三姑娘还在抽搭。   白池初一时没好气,“你哭个什么劲儿,人家墨姑娘的东西,都背着人在瞧了,你凑上去看看也就算了,你抢什么抢?墨姑娘推你都是轻的了。”   换做是她,林三姑娘又得挨一鞭子。   “本宫看你们就是闲的。”   白池初说完一激动,茶杯盖儿叮当一声碰下去,还没等她自个儿反应过来,跟前的一堆秀女,“扑通”一声全都跪在了地上。   又只剩下了个林三姑娘单独一人杵在那里。   哭倒是不哭了,往左右看了看之后,死咬着牙硬撑了一口气,脚都打颤了,还是没往下跪。   白池初原本也没想为难谁。   不过就是那茶杯盖儿放下去时,用力了些,倒没有想到会吓到人。   可如今瞧见跟前的人都跪下了,就林三姑娘没跪,不免又显得太特殊,大有不将她放在眼里的意思。   白池初心头有了意见。   护指在那茶杯盖儿上剐蹭了一阵,盯着林三姑娘的脸,突然将那盖儿直接扔了出去。   就扔在林三姑娘的跟前。   这一招很奏效,林三姑娘原本就在打颤的膝盖,瞬间弯了下去。   “娘娘息怒,是姑娘们不懂规矩,奴才定会好好管教。”姑姑吓得直接将头点在了地上。   对那林三姑娘真真是恨透了。   她一身傲骨再傲,还能傲得过皇后?   “说吧,有何委屈的,但说无妨,本宫今儿既然来了,就是来替你们做主的,总不能等本宫走后,再传出来个本宫不讲道理的风声。”   白池初这话是耐着性子讲出来的,时不时的都会提醒自个儿。   做皇后要讲道理。   要主持公道。   林三姑娘却没吭声。   白池初等了一会儿,放弃了,她压根儿就不是做皇后的料,这便很不耐烦地主动问了林三姑娘,“你没有委屈?”   林三姑娘紧咬着牙,摇了摇头。   白池初气着了,“你没有委屈,那你哭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么么哒(注意:狗皇已经挖坑了,我大白太傻太天真) 第45章   林三姑娘被逼的发抖, 硬是不敢再哭出声。   “那你呢?”白池初又转身问墨姑娘, “你一根木柴棍子, 就那么重要, 要动手推人?”   白池初问完便觉得糟心。   她何时替人管过这些破闲事,这都是他陈渊的女人。   白池初不能往深了想,一想脑仁心就跳。   墨大姑娘低头攥着手, 一声不吭。   只有她自己清楚, 那根本就不是木柴棍儿, 而是一根梨把儿。   上回她同白池初到皇后的福寿殿,前太子从安王府上提了一筐梨进来,当时在场的人,人手一个, 她拿出去没舍不得, 梨放烂了,如今就留了这么根梨把儿在。   便当成宝贝一般的珍藏。   为何当成宝贝, 那是因为这梨是从安王府来的。   林三姑娘从小喜欢陈渊, 她又何尝不是。   墨家已经败落, 谁还愿意进宫, 家族里没有一个姑娘愿意牺牲, 就她站了出来,这其中的心酸谁又能理解。   怎就能说是一根木柴棍儿。   可这些墨大姑娘终究是无法说出口,只能吞进肚里认了这罪。   “请娘娘降罪。”   白池初见她如此,便完事儿了。   她可没那心要罚谁。   都是陈渊的女人,关她何事?   白池初站起身, 走之前还是拿出了皇后的威风,“下不为例。”   捡了陈渊新婚夜那句现成的来。   出了储秀宫,刚准备登撵,姑姑就跪在了跟前,“娘娘,奴才斗胆想问问娘娘,选秀的日子可有定下来。”   白池初蹙眉,撂了句,“明日吧。”   总得要来,早开始早完事。   白池初从储秀宫出来,并没有急着回正殿,横竖都出来了,她就去其他地方看看吧。   白池初先去了东宫。   曾经前太子极力相邀,想带她去他的东宫看看,如今她倒是进宫了,前太子却已经不在了。   踏进东宫,里头冷清的可怕,曾经这里住过两任太子,如今却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东宫虽没有人住,还是有人守着,里面依旧打扫的一尘不染。   守门的奴才大抵也没有想到皇后会来,战战兢兢地跟在身后,生怕哪里做的不好,开罪了皇后。   “不用跟着,本宫自己走走。”白池初一并支开了南枝。   东宫的是何模样,白池初记忆模糊,可一踏进来,却又依稀记起了什么,至少她能找到当年那颗榕树。   她窜使太子掏鸟蛋的那颗榕树。   白池初站在树底下,仰起头往上看了一眼,榕树的枝丫很茂密,只能从树叶的缝隙中,看出星星点点的日光。   当年她就是站在这里,从这个角度,看到了一个鸟窝。   “太子哥哥,那里头一定会有鸟蛋,你去给我拿下来好不好?”少年无知,她缠着太子非要他给自己掏鸟蛋。   “白妹妹,那树太高了。”   太子生了犹豫。   “太子哥哥要是将那鸟蛋掏出来,我以后就嫁给你。”   白池初自懂事以来,就知道很多人都想娶她,包括前太子。   她便拿着这话,到处行骗。   比起二皇子,白池初小时候与前太子玩在一起的时日更多。   若是说青梅竹马,她与前太子当真还算得上。   太子为了她那句话,毫不犹豫地爬了树,可终究是没有爬上去,就被皇后瞧见,赶了下来。   那之后,白池初便再也没有进宫。   她对前太子虽然没有生出男女之间的感情,但也不能说她对他没有感情,至少后来因无法进宫见他时,她也曾缠着爹爹哭闹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   前太子是,   她亦是。   谁又能抵得过命运。   倘若这次白家没有挺过来,她的路也将会和前太子一样。   白池初独自在那颗树下呆了一会儿。   临走时,再次仰起头,看了一眼当年前太子曾为她爬过的那段树枝,突然脑子里就浮现出了他当时兴奋地朝她挥手的模样。   白池初喉咙紧了紧,轻轻地唤了一声,“太子哥哥,我来了。”   说完又接着说道,“我走了。”   东宫她来过了。   也算是圆了前太子的梦。   安息吧。   白池初从那颗榕树下回来后,便顺直出了东宫。   并没有再去想别的人。   或许说她即便是想到了白婉凌,但她也不愿意去管。   白池初出嫁的那日,白夫人虽没有将白二爷求她的话,告诉白池初,但白池初知道,白二爷来过。   她不会去害白婉凌,但也别想指望着她会大度地去救她。   从她对自己生出嫉妒,对她说出的那些话,将相思粉在她身上的那一刻,她这辈子,便不会再护着她。   往后她如何,   都与她没有任何瓜葛。   转了一圈,白池初本想着再顺道去看看安平公主,南枝告诉她,前皇后这两日疯病又犯了,安平公主忙着呢。   那便罢了。   如此一看,   当下就她一人过的舒坦。   白池初回到晨曦殿已到了晚膳的时辰。   一进门,却意外地看到了陈渊。   白池初都踏进去一只脚了,又回头看了一眼黄昏的天色,今日不忙了?   这几日陈渊一直都是不到亥时不归,白池初见他时,都是在床上,难得在白日里见到他人。   屋里宫女已经点了灯,滢姑在摆桌,准备传晚膳。   “皇上。”   白池初上前行了礼。   “嗯。”陈渊看了她一眼。   白池初刚坐到他旁边,又听他淡淡地问了一声,“去哪了。”   白池初正要答,胸口莫名地蹿出了一把火。   她去了哪儿,他不知道?   她去替他管女人。   不是他的意思吗?   见白池初不答,陈渊的目光又望了过来。   “储秀宫。”白池初面儿上没显,语气里却带出了点不高兴。   “出了何事?”陈渊抿了一口茶,关心地问了一声。   温温柔柔地一句话,硬是助长了白池初心里的那点火苗子。   “芝麻大点的小事。”白池初想着,这事本是他陈渊的事,断没有让她一个人上火的道理,饶了她这半日的安宁,总得让陈渊也体会一把,便开始同他说起了经过,“两个女人,为了一根木柴棍子推了一把,擦破了手掌,便要水漫金山,倒地不起了,那林......”   “不喜欢,遣了就是。”白池初还未说完,陈渊便打断了她。   白池初愣住。   陈渊却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缓缓走到她跟前,俯身拉起了她的手,“朕不是让高公公同你说了吗,不喜欢遣了便是,何必为了些无关紧要的人动怒。”   白池初脑子里的想头,全被打断,木讷地跟着他走。   滢姑备好了晚膳。   陈渊牵着她,一直走到桌边,等她先落座后,才挨着她身旁坐下。   “合胃口吗?”陈渊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回头温和地问她,“不合胃口,让御膳房重新再做。”   白池初忙地点了头,“都喜欢。”   陈渊没再说话,拿了筷子,夹了一块嫩笋,没往自己碗里放,而是给了白池初。   白池初:“......”   用完膳陈渊也没走,又坐在后殿的软塌上看起了书。   白池初进屋洗漱的功夫,滢姑便悄悄同她说,“娘娘,奴才瞧皇上对娘娘是上了心,娘娘呆会儿出去给皇上添壶茶,多陪他说说话。”   白池初也是懵了。   今儿的陈渊无论是说话还是行为,都太温柔了。   温柔的不像是陈渊。   “多半是因为本宫帮他解决了麻烦事。”白池初怎么都不相信陈渊突然就变了。   “娘娘可别如此想,就凭皇上那句,不喜欢遣了就是,便能瞧出,皇上对娘娘不一样。”滢姑心头高兴,“皇上后宫无人,唯一有的就是那些秀女,如今一瞧,皇上怕是也没放在心上。”   白池初没吭声了。   实在找不出哪里不对。   等白池初洗漱完出去,便听了滢姑的话,坐在陈渊身旁,给她添了茶,乖乖地陪他看书。   坐了一会儿,突然才想起来,她应了储秀宫姑姑的话,“皇上,新进的秀女一直在储秀宫待下去也不是办法,臣妾想着不如明儿就选秀,可成?”   陈渊的目光从书页上挪开,落在了她脸上。   “听你的。”   白池初长舒了一口气又才说道,“那明儿臣妾去接皇上。”   “嗯。”   白池初又陪着陈渊干坐了一会,实在坐不下去了,便说道,“臣妾伺候皇上更衣吧。”   话音刚落,陈渊便放下了手里的书。   “好。”   白池初算是掉了眼珠子了。   陈渊何时这么听话过?   回了里屋,陈渊站在白池初面前,再一次尝试着让她宽衣。   等到白池初又去掰他腰间的卡扣时,陈渊的手便轻轻地覆盖在她的手背上,指引着她的动作,低声说了句“这样。”说完便握住白池初的手微微往上一推,扣儿瞬间脱了。   “学会了?”陈渊偏头问她。   白池初点了头。   面儿上突然窜出来一股热量从脸烧到了耳根子,也不知怎的,在陈渊偏头凑过来的瞬间,白池初的心跳突然就被打乱。   陈渊没再让她动手,自个儿褪了外衣,白池初刚接过来,搭在了架子上,就见陈渊坐在了她梳妆台前的凳子上,一时不明为何意。   “过来。”陈渊的手指突然敲了敲那梳妆台,抬起头再看向白池初时,眼里还余有适才的温柔,却又涌上来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   白池初疑惑地走过去跪坐在他的脚边,陈渊的五指便撩起了她的发丝,撩了一阵,突然就问道,“还去了哪里?”   白池初一愣,一时没明白过来,抬起头看着他。   陈渊的目光没变,耐心地问了一声,“皇后今日还去了哪里?”   这回白池初明白了,倒是实话实说,“臣妾还去了东宫。”   “哦?是为何事。”   白池初咬了牙,“去看前太子妃。”   陈渊没说话,撩着她发丝的手却停了。   “看谁?”陈渊又问了一次。   白池初仍旧没虚,“看树。”   作者有话要说:  东宫是个小插曲,不是坑,坑在下一章能看出来。(下午更)    第46章   陈渊沉默, 没再问。   白池初刚松了一口气, 就见陈渊又敲了一下身后的梳妆台。   “上来。”   白池初小脸煞白, 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可陈渊那双深邃的眸子告诉她, 这事她躲不掉。   白池初的身子刚挨到了那桌儿,人就被翻了个面,自新婚那晚之后白池初便知道, 陈渊想要折腾起人来, 数不完的花样。   铜镜里印出她娇媚的脸。   白池初越是闭着眼睛不敢看, 陈渊越是成了心地让她凌乱。   “前太子。”   白池初咬着唇瓣终究是认了。   认完才知后悔,   还不如咬死了牙不认。   冰丝襦裙瞬间被推到腰,际,白池初的脸贴在了那桌面儿上, 余下的一只小腿肚儿撑着身子直打颤。   待白池初摊在他怀里, 乖巧地如同一只小猫时,陈渊才扣住了她的手脑勺, 附在她耳边低沉地说道, “皇后不长记性。”   白池初缩了缩身子, 偎在他的胸膛上, 轻轻呢喃了一声, 已没了半点力气。   陈渊将她放在床上,盖好了被褥,又才起身换了蜡。   熟悉陈渊的人都知道,夜里陈渊从不会灭灯。   从苏太妃走后,他搬入安王府, 十几年,他屋里的灯火从来都是燃到天亮。   **   翌日白池初醒来,身子上的酸疼,已胜过了新婚当夜。   昨夜陈渊狠起来的那阵,她的腰便如同一张纸片,由着他折。   滢姑掀帘进来,便愣了。   屋里的桌椅板凳,没一个在原位。   滢姑突然就想起了安王府上的那个白日,皇上就进去了一趟,出来后那屋里也是这么个模样。   便知,娘娘今儿怕又是起不来了。   滢姑到了床边,拉开幔帐,瞧见白池初睁眼,忙地说,“娘娘再躺会儿,奴婢起替您备热水。”   白池初便又捂着被子睡了过去。   那头储秀宫的姑姑今儿天还没亮,就让秀女们起了床开始收拾。   从早上一直等到正午,姑娘们脸上的妆容补了好几回了,后殿的南枝才过来通知,“劳烦姑姑,还是将人带到御花园。”   白池初一直躺到午膳的点才起来。   一边用膳一边等着陈渊。   今儿选秀,他答应了会来。   等到白池初用完膳了,皇上还是没来,倒是高公公来了,“娘娘,皇上这会子怕是抽不开身,使臣正坐在那屋里呢。”   白池初正欲开口,高公公又说,“皇上让王嬷嬷先陪着娘娘过去瞧着,他尽快抽身,呆会儿直接赶过去就成。”   白池初信了。   也没再等陈渊,搁下碗就先去了御花园。   高公公转过身,便是一脸的同情,上回是他和凌风,这回就是娘娘了。   相同的招数,相同的话,皇上如今又用在了娘娘身上。   什么使臣不使臣,不过就是欺负娘娘不去正殿,不懂朝堂政务。   高公公回了前殿,殿内就陈渊一人坐在了龙椅上。   “回皇上,娘娘已经去了御花园。”   陈渊应了一声,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又拿起了书,也没见他忙地就抽不出时间选秀。   高公公算是看出来了,皇上压根就不想选什么秀女。   白池初忍着一身的酸痛,到了御花园,还是上回选秀的凉亭,亭子四周垂了轻纱,风一扬里头的人若隐若现,这番布局,确实能让那外头的秀女们生出多余的念想。   有了机会窥得圣颜。   只是风扬起落下,秀女们才发现,还是没有看到皇上。   不过这回倒比上回好些,皇上没来,至少皇后来了。   白池初坐在椅子上单手撑着小脸,看着底下的一排人,今儿高公公没到场,王嬷嬷便负责念名字。   一共五十多号人。   一个接一个人上来,走到白池初的跟前,让她瞧。   白池初瞧第一个时,还有几分兴趣,让那姑娘抬起头,好好端详了一阵,好看是好看,就是缺了点什么。   缺什么,白池初说不上来。   等瞧过三五个过后,白池初便明白了,这些姑娘身上缺的是什么。   缺的是媚、娇。   模样个个都能拿的出手,可姿态行为都太过于端庄了。   等瞧完了一半,白池初竟是一个都没看上,全都撂了牌子。   轮到林三姑娘时,白池初的耐心总算是到了头。   陈渊还没来。   白池初回头问了一声王嬷嬷,王嬷嬷说,“皇上怕是还在忙着。”   白池初不敢选了,再这么选下去,恐怕五十个秀女,全都会被她打发掉,到时她该如何让陈渊交差?   若被陈渊扣她一顶妒妇的帽子,她可受不起。   林三姑娘走上来,低垂着头,也不敢像上回那般四处张望,规规矩矩地候着,昨儿白池初走了之后,储秀宫的姑姑可是对她下了狠功夫。   打不得骂不得,指派她干活儿总成。   林三姑娘和墨姑娘,昨儿便刷了一个下午的马桶。   林三姑娘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眼泪刚要掉下来了,姑姑一声,“又觉得委屈了?”林三姑娘顿时咬紧了压根自,连哭都不敢。   等到夜里回去,便是一身的味儿,珍娘自从知道白池初当了皇后之后,对她再也不如之前那般殷勤,近日连伺候她都不上心,这回更是连一句开导的话都懒得所,直接甩给了她一条帕子说道,“姑娘自个儿擦吧。”   说完就不见了人。   林三姑娘恨的牙痒痒,抱着身子又哭了一场。   在宫里住着的这段日子,她可算是将这辈子都没有受过的罪,都受了一遍。   等她洗好了身子从净房里出来,便抬头看了一眼储秀宫矮矮的院落,院落之外那望不到头的宫墙,黑压压地不见天日,林三姑娘突然就生了悔意。   或许她就不该进宫。   今日的选秀是她仅存的最后一丝希望,希望皇上选中她,带她离开储秀宫,又或者直接撂了牌子,让她回林府。   别再让她回到储秀宫就好。   然而等风扬起幔纱,林三姑娘还是没有在那里头看到皇上的身影时,心便凉了半截,此时再站在白池初跟前,多半是希望她赦免了自己,撂了她的牌子,好让她解脱。   偏生白池初到了她这里就改了主意。   得给陈渊留一半。   白池初抬头往林三姑娘脸上一瞧,忍了这半天的话,终究是没有忍住。   “你们进宫到底是为了当妃,还是为了当皇后?”白池初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话,会吓到人,“一个个地都端着,就你们这德行,本宫看,你们不是当妃子的料,当皇后倒是适合。”   又是一阵“扑通”,跪了一片。   林三姑娘也跪了下来,差点就将嘴皮子咬破,她就知道白池初不会放过她。   进宫之前,白池初就已经恨上了她,如今她得势,自己落到了她手里,她又怎可能放过自己。   “娘娘,往儿都是臣女不对,臣女给您赔不是,还求娘娘开恩,就绕过臣女吧。”林三姑娘突然就将头点在了地上。   林三姑娘这番话,不外乎就是告诉了大伙儿,她她同皇后娘娘之间有过节。   白池初看着跪在地上的林三姑娘,揉了揉脑门心,她这一哭,倒成了她公报私仇了。   白池初并不想背了这个名声。   “你起来。”   白池初说完,自个儿也从那椅子上起了身。   林三姑娘站在她跟前,眼泪还在往外掉。   “你自个儿回头,让大伙儿瞧瞧,就你如今这模样,皇上看了能喜欢?”白池初叫所有的秀女都抬头,“进宫为妃就得有为妃的样子,一个个端庄贤良,脸上瞧不出半点妩媚妖娆不说,动不动就哭,难不成还要皇上来哄着你们?”   白池初一语惊人。   王嬷嬷刚想上前去阻止,就见白池初将身上的轻纱褪到了手弯处,露出了雪白的肩头,“本宫去当妃算了。”   “娘娘。”王嬷嬷吓得瞠目结舌。   底下的人硬是半点声音都敢发出来。   “余下的都留牌子吧,回去后好好想想该如何为妃,过几日再过来给本宫看。”白池初没心思再瞧了,转头就走,半褪的纱衣还挂在她那胳膊弯里,轻风一荡,水袖摇曳,勾出了她妙曼的身姿。   王嬷嬷站在她身后,愣是忘了跟上脚步。   这秀女要真个个都像娘娘这样,恐怕这王朝就该完了。   **   御花园里发生的事,不到半柱香的时辰就传进了陈渊耳里。   “娘娘散了一半,余了一半。”高公公说完又欲言而止。   陈渊抬头盯着他。   高公公脖子一僵,还是将白池初的那一番惊人举止禀报给了皇上,“娘娘今儿还教了秀女们,该如何伺候皇上,说是明儿再看。”   陈渊的眸色微顿,片刻才问高公公,“名册呢。”   白池初选秀压根儿就没看名册。   谁是谁家的姑娘,在朝为什么官,势力均不均衡,白池初根本就没去想,她只看脸,连谁叫什么名字,她都记不得。   而被她留下来的秀女,也并非是她瞧上的,不过是运气好,她没了耐心。   陈渊一瞧名册便知。   “下去吧。”   那头等白池初选完了秀,回了后殿,还是没见到陈渊的人。   陈渊这一‘忙’就‘忙’到了很晚。   等他回来,白池初都已经歇下了。   听到动静,白池初刚要起身,陈渊止住了她,“歇着。”   陈渊坐在了床沿边,还没等白池初同他提秀女的事,倒是主动问了起来,“今日如何了。”   “皇上今儿没来,臣妾只能自个儿做主,撂了一半的牌子,皇上若是不愿意,本宫这便去同姑姑说说,将人留下来,等明儿皇上亲自过过眼?”   陈渊仍旧是那句话,“不满意,皇后直接遣散了就好,不必问朕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牙疼头疼的厉害,晚了些。么么宝贝们。 第47章   陈渊的神色很淡。   白池初听不出他这话里有几分真有几分假。   自古以来哪个皇帝不是后宫佳丽三千, 难不成他还不稀罕。   “那本宫再瞧瞧。”白池初打起了精神同他说话, 陈渊没答, 沉默了一阵在她的身旁躺下。   白池初闭上了眼睛, 等着他。   日子久了,那事她就当成了每夜必行的公务。   再忍忍吧。   明日就好,   明日她就该搬去凤阳殿。   白池初闭着眼睛等了好一阵了, 却没见身旁人的动静, 白池初又睁开了眼。   刚侧过头, 便撞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眸,四目相视,白池初竟从那双一贯深邃不见底的眸子里,瞧出了一抹隐约的笑意。   白池初怔住没动。   “睡吧。”   陈渊拉了被褥, 替她遮了裸露在外的肩头。   有了昨儿个的经历, 白池初瞬间警惕,“那, 臣妾去吹灯。”白池初起了身。   才蹭上了床边的绣鞋, 腰上突然被一只手臂扣住, 白池初惊慌地回头。   “不用。”   白池初愣着。   “不用灭灯。”陈渊松了她腰间的手, 整个人往里挪了挪给她余下了足够的位置。   碰不到她, 她可以安心睡了。   白池初如获大赦,虽有狐疑,然而眼睛一闭上,什么想法都没了。   均匀的呼吸声传来,陈渊又才睁了眼。   伸手轻轻掀开了白池初头下的枕头, 看了一眼那枕头底下的香囊。   便又撤回了手。   还真是什么东西都往枕头底下放。   **   第二日白池初忙着搬家。   新婚期满,她得回她的凤阳殿。   这恐怕是白池初进宫来,做事最为积极的一回。   滢姑劝了句,“皇上也没说要赶娘娘,娘娘又何必急着搬出去。”   白池初倒是有理,“规矩就是规矩,咱们得守着。”   滢姑叹了口气,就没见过哪个当皇后的,像她这般不思进取,早日怀上龙嗣,在朝中稳住脚跟,这才是当皇后应该想的啊。   滢姑急也没用,瞧了一眼白池初那没心没肺的欢喜模样,几缕愁容直爬上了眉头。   初升的太阳才刚照上宫墙,白池初人已经住进了凤阳殿。   山高皇帝远,这话说的一点都没错,白池初一到凤阳殿,又开始了晒咸鱼。一想到往后她的日子都是这般悠闲,白池初便觉得今儿天色都要比往日好看些。   “娘娘已经住进了凤阳殿。”高公公进来同陈渊禀报。   前后算起来他也伺候了两人主子,可就是从没见过这两主子这样的,一个巴不得离皇上远远的,一个恨了劲儿地同其斗心眼。   “宫外不是有臣妇递了帖子吗,放进来。”陈渊头都没抬,早料到了这结果。   高公公就知道这事没完。   白池初的悠闲日子,也不过享受了半日,到了午后,凤阳殿就开始热闹了。   先是户部尚书家的李夫人求见。   白池初见了。   起初还觉得稀奇,进宫之后除了皇上,她见过的就是那群秀女,如今臣妇求见,想着八成也是来同她道喜,想同她打好关系,巴结她来了。   白池初也没想错,李夫人确实是来巴结她的。   不过同白池初所想的巴结不一样,李夫人是为了她闺女而来。   “皇后娘娘同臣女家的小女,小时候还在一起玩过呢。”李夫人这话说的直接,连一向不喜欢猜人心思的白池初,也听出来了。   这是想来她这边走关系,往宫里塞人了。   白池初问了一句,“姑娘叫什么名儿?”   李夫人愣了下。   “回娘娘,小女昨儿个才被娘娘留了牌子。”李夫人大抵也没想到,自己的闺女都进宫快一个月了,皇后还不知她家姑娘是谁。   “行,本宫知道了。”   白池初赶了人。   李夫人刚走,王夫人又来了。   还是为了秀女的事。   虽提的隐晦,那意思也是娘娘要是看不上她家的大姑娘,她家还有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呢。   这一来,白池初一个下午,就连见了五六个人。   最后就是伯爵侯府的林夫人。   “娘娘心胸宽阔,没同小女一般见识,我林家已经知足了,小女要有那个命就留,没那个命,娘娘也不必为难,不用看情面,该如何就如何。”   林夫人的意思倒是同林三姑娘一样,皇上皇后要看得上就赶紧封个名分,看不上便早些撂了牌子,总好过一直呆在那储秀宫里,无名无分的强。   谁能想的到呢。   当初林三姑娘在安王府讽刺白池初无名无分,如今到了宫里,一住就是一个月,什么说法也没有,不也成了个无名无分的了吗。   林夫人实则老早就递了帖子,一直被皇上派人压了下来,直到今儿才被放进来。   白池初又头疼上了。   这一来二回,都是来替那波秀女求情。   有的想留,有的想走,横竖都与她昨儿撂牌子有关,怎么也没想到,昨儿的那场选秀,会生出这么多事来。   白池初心烦,之后的帖子便一个都没见了。   这便也罢了。   谁知等她出去遛个弯儿,又被臣子堵了路,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皇后是一国之母,如今皇上膝下还尚未有子嗣,后宫空虚,就算皇上不急,她当皇后的也应该替皇上急。   白池初气的胸闷。   忍到了第二日午后,得知门外的臣妇还在不停的递帖子后,白池初终于就坐不住了,忍无可忍。   去了晨曦宫前殿。   当皇上的为何就不急,子嗣有没有是他陈渊的事,与她何干。   她就说呢。   陈渊怎么都不去选秀,非要让她去。   合着就是将她推到了那风口浪尖上,让她被一堆妇人烦,被臣子们堵。   她今儿非得找陈渊掰扯清楚,选秀的事她还就不管了。   自己的女人,就该自己搞定。   白池初气冲冲地到了前殿,却发现大门紧闭,高公公一人守在那外面,将白池初拦了下来,“娘娘,皇上正同臣子在议事,娘娘有什么事,可先吩咐奴才,呆会儿等皇上出来了,奴才替娘娘传达。”   白池初一腔怒火还未消,往那紧闭的门上看了一眼,突然就生了怀疑,“皇上真在忙?”   他怕是故意躲着的吧。   高公公神色一哽,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白池初的怒火,一时达到了鼎盛,两边脸颊都气红了。   她就知道,   她早该知道的。   老狐狸,怕是那前年狐妖都及不上他的谋算。   “成。”白池初冲着那门里,声音大了些,“既然皇上不想选秀,咱就都遣了吧。”   可别怪她一个女人都不给他留。   白池初说完就去了储秀宫,准备去干一件大事。   门外白池初的声音传来,里头的人听的清清楚楚。   陈渊正悠闲地同苏老先生下棋。   陈渊登基后,苏老先生便被陈渊派去了宫外,今儿才刚回来。   “皇上就不怕将娘娘逼急了?”苏老先生担忧地看了一眼陈渊,“以臣之见,娘娘这性子,皇上一半压,一半还得靠哄着。”   当初知道老夫人许给皇上的是白大姑娘后,苏老先生还有几分意外。   白大姑娘的性格,同陈渊并不合适。   一个怕闹腾,一个喜欢闹腾。   一个在福兜里长大,一个在阴暗夹缝里过活,撑到今日什么苦痛没有经历过。   性格完全截然相反的两个人,很难走到一起。   若白大姑娘是个贤良持家的,也好说,偏生白大姑娘的心思不稳,并非是个痴情专一的人。   苏老夫人起初还以为陈渊回拒绝,没想到后来也欣然接受,同白大姑娘过起了招。   他倒也有那个闲心。   “有查到消息吗?”陈渊没理,问了苏老先生正事。   苏老先生神色才开始凝重,“娘娘确实是中毒身亡。”   苏老先生出宫没见其他事,只是照陈渊的吩咐,去了苏太妃的陵墓。   顺帝当年对苏太妃极为宠爱。   苏太妃死后,顺帝硬是不顾太后,不顾臣子的反动,坚持将她葬入了皇陵,等到顺帝自己驾崩,便躺在了苏太妃的身旁。   陈渊要想看苏太妃,也只有登基后,自己成了皇上,才有权利进去。   听苏老先生说完,陈渊手里的棋子才落下棋盘。   “什么毒?”   当年所有人都怀疑苏太妃是身中剧毒而亡,可无论是宫里的太医,还是民间广招来的侠医。   均没查到中毒的痕迹。   顺帝想替苏太妃报仇,奈何找不出证据,那之后顺帝便夜夜梦到苏太妃来他跟前哭怨,顺帝的精神涣散,身子日渐下滑,没过几年,也就随着苏太妃去了。   一时,苏太妃的死因成了迷。   有人说是天生带疾,有人说是生陈渊时落下来的病根,淤血堵了心。   “不知。”   能查出苏太妃是中毒身亡,并非苏老先生医术高明,而是这些年过去,苏太妃已成了一堆白骨。   苏老先生从那一堆白骨的颈部,找到了被毒药腐蚀的痕迹,才得以推断,苏太妃生前确实是中了毒。   除此之外,只知道此毒并非是一招命中,而是日积月累而来。   苏太妃的骨头,已经生了裂纹。   陈渊的神色上看不出来异样,可被他捏在指腹上的棋子却化成了粉。   “臣也查了,当年西风宫的人,如今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太妃娘娘身边的嬷嬷,可惜那嬷嬷年岁已高,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认得,更别提当年宫里的事。”   苏太妃一出事,西风宫的人,死的死,散的散,事情已经过了十几年,查起来谈何容易。   “查宁寿宫。”陈渊突然说道,“十几年前有没有人出宫。”   苏老先生点了头,他也正有此意。   “朕夜里去见先皇后。”陈渊弹了弹指间的棋灰,起身出了门,跨过门槛时,又回头对苏老先生说道,“你将风声放出去。”   苏老先生明白他的意思。   若先皇后在这之前死了,这事也不会很复杂,顺藤摸瓜,必定会有蛛丝马迹,若还安然无恙,这事恐怕就难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午有二更,谢谢宝宝们关心,牙今天终于不痛了,呜呜呜。 第48章   当日宫里最震惊不过的消息便是。   皇后将所有秀女都遣了。   各世家还在计划如何往上爬, 这一个消息落下来后, 一切都成了泡影, 谁不是大惊失色。   皇后怎能这样?   皇后这是生了妒啊, 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白池初本人则是亲眼目送着秀女的马车离去,望了空无一人的储秀宫,瞬间觉得安静了。   姑姑说的没错, 女人多, 就容易出事。   那就不要。   陈渊不稀罕, 刚好她也落了个清净。   秀女遣散前,白池初单独见了两人。   林三姑娘和墨姑娘。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皇上他要真喜欢你,早接你离开这地儿了。”白池初想让林三姑娘明白。   并非是她不喜欢, 是皇上不喜欢, 遣她走,要怪她就去怪陈渊。   墨姑娘也一样。   “你那东西是根梨把儿吧?”白池初直接戳了姑娘的心思。   那日她随着白夫人进宫她早看出来了, 墨姑娘一双眼睛盯在陈渊脸上, 就没离开过。   墨姑娘惊愕地看着她, 还没问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白池初却说了与林三姑娘同样的话, “皇上不喜欢你,你来宫里不会有好结果。”   这话虽让人难受,但是事实。   都走吧,多省心。   众人散去,白池初看着空无一人的储秀宫, 怎么看怎么顺眼。   “往后这里头就别搁人了。”   白池初给储秀宫的姑姑们撂了一句话后,潇洒地回了凤阳殿,他陈渊往后最好是别再要女人,要一个人她散一个。   白池初心口的那股气出是出了,却没想到会捅了马蜂窝。   等到第二日早朝过后,凤阳殿殿外,便跪满了臣子。   白池初隔了个门都能听到外头的声音。   “皇后娘娘,自古妒字乃大忌,娘娘得以江山社稷为重,皇上膝下无子,娘娘怎能忍心看到我朝皇脉凋零。”   白池初差点就冲了出去。   被滢姑及时拦了下来。   “还同本宫扯上了皇脉凋零,先皇弑杀兄弟,太子弑兄弑父,这人到底是怎么没了的,皇脉是如何凋零的,他们心里就没个数?”   白池初愤愤不平。   滢姑将她扶到椅子上坐着,“娘娘可别冲动,今儿跪在那外头的多数都是忠臣,娘娘要是说错了话,那臣子转头撞了墙,娘娘岂不又担了一个逼死忠臣的骂名。”   白池初这才没了声。   外头的臣子跪着不走,白池初出不去,只能被困在凤阳殿,即便是捂住耳朵,那些臣子们的声音还是能传进来。   快到黄昏那阵,王嬷嬷便来了。   白池初像见到了救星。   “皇上呢?”白池初问王嬷嬷,出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他清楚的很。   他但凡有点良心,这会子也不会见死不救。   王嬷嬷说娘娘先别急,“这事也没那么难办。”   白池初这半天了也想不出法子来,见王嬷嬷有主意,立马附耳过去听。   “娘娘今儿遣散了秀女,才惹上了这么件事,这举动难免让一些存了私心的臣子着急,但也有一部分是真心为江山社稷担忧。但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说辞,也不能说皇上后宫的嫔妃多了,我朝的江山社稷就稳了。”   王嬷嬷这话听上去,是个明白人。   白池初心头很熨帖。   王嬷嬷见她听到仔细,又才说道,“后宫进来再多的嫔妃,不外乎就一个目的。”   “那就是龙嗣。”   白池初愣了愣。   王嬷嬷又说道,“娘娘替皇上诞下了龙嗣,只要皇上不嫌自个儿的后宫清净,当臣子的还能有意见不成。”   王嬷嬷话落,白池初沉默了好一阵。   “娘娘好生想想,是不是奴才说的这个理。”王嬷嬷说完也没多留,又出了凤阳殿。   滢姑将其送到门口,折返了脚步回来,见白池初还在一个人支起脑袋沉思,并没有多想,说了自个人的想法。   “奴婢倒是认为王嬷嬷那话说的在理,娘娘只要对外头的臣子说一句,龙嗣的事,娘娘会操心,多半这事就平息了。”   白池初褪了绣鞋上了软榻,抱着腿小脸搁在那膝盖上,没应滢姑。   滢姑这才察觉到了不对。   一时愣了神,看着白池初一阵。   突然脸色就变了。   “娘娘不会是不想要龙嗣吧。”滢姑的声音都在打颤。   这还了得。   见白池初没说话,滢姑更是急了,又叫了一声,“娘娘。”   这会子也顾不上规矩了,滢姑走过去就凑近了白池初,俯身往她的怀里闻了闻,闻完脸色煞白。   “娘娘配了肚贴。”   滢姑头都是晕的。   难怪呢,在安王府时,娘娘同皇上好过几回,那时候娘娘正是受孕的日子,后来回白府,娘娘的月事却如期而来。   一次没成,滢姑倒也没生疑。   却没想到娘娘竟生了这样的心思。   “娘娘到底是如何想的?”滢姑周身无力,但还是强撑着问了她。   娘娘心头要真对皇上生了隔阂,不愿生孩子,这往后的日子,该如何过,总得一起想办法。   白池初的下颚放在膝盖之间,左右晃了晃。   她也不知道。   滢姑愣了愣问,“娘娘当真就如此恨皇上?”   白池初又晃了晃头。   最多就是有时候不太待见,恨谈不上。   这回滢姑更糊涂了。   思索了半晌,滢姑抬头,神色中带了些不可置信,但还是问了出来,“娘娘可是因为白二爷那事?”   这回白池初抬起了头。   滢姑差点将牙根子都咬碎,她就知道小姐那段日子不声不响,心头必定也是受了打击。   白二爷那一窝子,就没干出来一件好事。   所有人都以为,白二爷闹出来的那私生子,打击到了白三公子和白婉凌,可很少人会知道,在白池初的心里也留下了阴影。   自白池初出生,白府便只有正房,没有妾室,更没有庶出。   这样的环境,对孩子有好也有坏。   若世人都能像白锈侍那般,一辈子就娶一位夫人,只爱一个女人,这事也不成问题。   可别说旁人做不到,偏生白池初嫁的还是皇上。   皇上那么大的后宫,岂能保证只有娘娘一人。   白二爷搞出来的私生子之事,算是提前同白池初演示了,家中男人有了妾室之后的日子。   白婉凌的突变,白家二房彻底活成了白池初最怕的模样。   白池初答应陈渊进宫的那日,实则早就想好了。   若是将来进了宫,她便不要孩子。   大抵也是承受不了,自己的孩子有一群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更加无法接受,自己的孩子将来有一日为了争夺父爱,争夺皇权,而自相残杀。   她一个人就好。   就像她近日以来的日子,吃好喝好,一辈子躲在宫殿里,悠闲地过一生,又何尝不可。   若不是闹出这事,   她都以为她的理想生活,就这么成了。   “奴婢倒是认为,娘娘不是白二夫人,皇上也不是白二爷。”滢姑这比喻虽不好,但眼下也想不出来什么好的比喻来。   “皇上早就对娘娘说了,那些个秀女,娘娘要是看不顺眼,都遣了就是,怕是皇上心头并没有要纳妃的想法。”   就算是暂时不纳妃。   起码皇上对娘娘是真心相待。   “退一步讲,以后真有妃子进宫,娘娘也不会像白二夫人那样,丝毫不知情,不管是什么人,只要进宫,不都得过娘娘的眼吗?”   滢姑掏了心窝子的劝。   却还是没劝动白池初。   滢姑没了办法,将倚瑶叫了过来,倚瑶自小跟着娘娘,既了解娘娘的心思,鬼点子又多,上回她那一番言论虽不中听,却让娘娘听进去了。   这回只能又将希望寄托在倚瑶身上。   “娘娘,奴婢以为,皇上不一定就非得纳妃,咱不说远了,就说陈国的开国皇帝慧帝,安后嫁给他的时候,慧帝一无所有,后来慧帝登基,也没见其纳妃,后宫就只有安后一人。”   倚瑶说完,滢姑都对她刮目相看了。   这妮子还知道这些。   见白池初支起了脑袋,倚瑶又说,“奴婢以前跟着娘娘去听过说书,虽那说书的多数都是讲的皇上独宠妖妃,很少说独宠皇后,奴婢看,多半也是保其皇后的名声,既然皇上能独宠一人,这个人既能是妃,也能是皇后。”   “如此就证明,就算是后宫佳丽三千的皇上,一辈子也能只宠爱一个女人。”   滢姑见白池初听的入神,赶紧给倚瑶递眼色。   千万别泄气。   “而娘娘如今是皇后,后宫地位岂是妃子能及,且娘娘又是汴京城里的第一美人,娘娘难道就没有信心,让皇上也成为一个独宠娘娘一人的帝君?”   白池初的脸上的神色已经有了些许松动。   “娘娘进宫前能勾了汴京城所有公子爷的魂,怎的进了宫,到了皇上这里,娘娘就怯了场?”倚瑶直接点了一把旺火,“汴京城的公子爷不算什么,娘娘要是能将让皇上独宠你一人,那才叫本事。”   倚瑶说完,白池初突然烦躁了起来,下了软塌蹭了绣鞋,便开始捏着手指在屋里打转。   “你们都出去。”   白池初将滢姑和倚瑶都赶了出去。   过了一炷香。   外头的臣子又开始了新一波的求见娘娘。   声势浩大,似乎要将凤阳宫平地掀起来。   陈渊终于也坐不住了,跟着高公公从正殿那头赶了过来。   跪在凤阳殿外的众臣子嘴里还在碎碎念,白池初便从里屋冲了出来,站在门边的滢姑和倚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白池初让太监打开了正门。   “该消停了!”   白池初站在门槛边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臣子。   一脸的愤然,“没有秀女怎么了,没有妃子又怎么了,皇上这不是还有本宫吗?本宫又没死,皇上没有子嗣,本宫生,本宫给皇上生孩子,行不行?”   门口的臣子被白池初的这一番话怔住,一时哑口无言。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    第49章   高公公第一反应, 就是去看陈渊的脸。   刚落下的夜幕, 在他脸上投了暗沉的阴影, 但也丝毫不影响, 他嘴角那道若有若无的笑容。   高公公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心里一凉,脊梁骨绷直了,比起先皇, 新皇的心思只怕是更深更沉。   凤阳殿外跪着的臣子, 起初都是被皇后这话一时震住。   过了一阵, 倒是有人反应过来了,才刚说了一声,“娘娘......”   便被身后的陈渊沉声打断,“退下。”   陈渊今儿一身玄青色龙袍, 稳稳地从众人身后走出, 走到了白池初面前,没先去瞧白池初, 而是转过身面对了跪在地上的臣子们。   “你们退后。”   众臣子面面相窥不知为何。   但到底都还是退了两步。   “抬起头, 好好看看, 那上面的喜红贴纸褪色了没。”陈渊看着众臣子渐渐埋下的头, 又问道, “好意思吗?”   “跑到朕的新婚皇后殿里来逼宫,你们真有一身好本事,也不知是朕纵容了你们,还是皇后太好说话。”   陈渊话音一落,众臣子就变了脸色, 又是齐齐地跪了下去,“臣等惶恐,请皇上,皇后恕罪。”   之前声势那般浩大,这会儿却没有一人敢出声。   “还要朕送你们出去吗?”   陈渊说完,那黑压压的人群迅速散开,出了凤阳殿。   谁也没说话,可谁心里都打起了鼓。   今儿他们过来,皇上不是看到了吗,他们议论时,皇上就在旁边,当时可是什么都没说,不过就瞥了一眼。   也正因为他瞥了那一眼,才给他们这些当臣子的助长了底气。   便让他们以为,秀女被遣散,皇上也是愤怒的。   不然,他们又岂会闹的这般厉害。   可如今人家翻脸不认,一顿羞辱,谁脸上还有光彩。   他们欺负皇后?   那也得看他皇上的脸色啊。   可又能如何,   这回就当是他们看错了吧。   “咱以后还是长点脑子吧,瞧瞧那韩侍郎和王尚书,今儿怎就没见其人影,早朝退后,溜得比兔子还快,八成早就知道这事落不到好。”   很少有人知道,韩侍郎和王尚书,是上过当的人。   没人答话,   心里苦。   新皇的脾气还没摸准,怕还有的熬。   **   满天繁星,挂了一轮明月。   嚷嚷了大半日的凤阳宫门前,终于又恢复了宁静。   陈渊脚尖转了个方向,一回头就在白池初眼里看到了璀璨的星辰。   未等陈渊开口,白池初便轻轻地依偎在了他怀里,软软地唤了声,“皇上。”   面上有激动,有感动,也有崇拜。   在陈渊将她护在身后,替她挡住臣子的那一刻,白池初看着眼前的那道背影,突然觉得他要比往日高大伟岸了些。   除了那张脸,白池初头一回在陈渊身上,看到了旁的可取之处。   他护了她。   “应付不来,就该让人来找朕。”陈渊抚上了她的背,轻声细语地哄着,“你是皇后,该知道除了朕,没人能为难你。”   这话换做平日,白池初定能听出别扭来。   可当下她听不出来。   也没再去想,这么大的事,就算她不派人找他,他也应该早就知道。   “早点歇息,朕走了。”陈渊松开了她,没说要进她的宫殿里坐坐,也没有让她跟他回去。   白池初站在那,看着陈渊离去的背影。   他定也是听到了的,她说的那句,她给他生孩子。   白池初想起了倚瑶的话。   “皇上。”   白池初又唤了陈渊。   陈渊脚步都跨过门槛了,又顿下来,停在了几段台阶处,回头看着她,耐心地问她,“怎么了?”   温柔的语气和脸色,给了白池初勇气。   “臣妾送皇上。”   白池初在陈渊的注视下,款款走到了他身边。   陈渊并没有拒绝。   直到白池初到了跟前,才转过了身。   宫墙再高,也挡不住夜里的星光,两人并肩而行,头顶上的月光洒下,混着昏黄的灯火,朦胧中添了一层暖意。   陈渊负手背在了身后,并未像之前那样,主动去牵白池初的手。   走了一段,袖口便被人牵住。   “皇上,你看那天上的月亮,是不是有一道门?”白池初说完,又轻轻拽了拽。   陈渊顿足,顺着她的视线,抬了头。   “小时候我特别喜欢看月亮,祖母告诉我,那月亮上有一道门,只要有缘人瞧了,那道门便会打开。”   陈渊的眸色突然凝住,缓缓地移到了她脸上。   “你知道那里头有什么吗?”白池初卖乖的看向了陈渊,仰望的眼睛里映入了皎皎月色,泛出了星星点点的光晕。   “什么?”   陈渊的喉头滑下,移开了视线,跟着她一同仰了头。   “里面有一位很美的仙女,会冲着你微笑。”白池初提了脚步,脸色显出了些许遗憾,“不过,我一次都没有看到。”   “祖母说我不是有缘人,皇上看到过吗?”白池初问陈渊。   转过身才发现陈渊的脚步并没有跟上来。   “皇上?”   陈渊收回目光,跟了上来。   “走吧。”   “皇上瞧见了?”白池初追问。   “没有。”   陈渊的脚步渐快。   白池初并不知道,苏太妃死的那个夜里,月色也是这般皎洁。   白老夫人抱着惊吓过度的陈渊,明月正好挂在房间的窗台上,“你瞧瞧,你娘在那里头冲你笑呢,她一点都不吓人,她还是那么美,像仙女一样。”   陈渊看到了。   看到了白池初所说的景象。   眼前的血色随着那轮明月,渐渐地冲淡,陈渊的眼里才开始慢慢有了神色。   才敢走去他娘的身边,趴在她身上哭。   很多年过去了,他再瞧,什么都没有。   倒没想到,白夫人用了同样的谎言,再去诓了人。   **   正殿内,王嬷嬷早候着了,所有的洗漱用品都备了两份。   她知道皇上一去,娘娘多半会跟着回来。   娘娘那性子,恐怕也就皇上能震的住。   娘娘出嫁的前一日,老夫人见了皇上,她也在场。   “那丫头的性子,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你要是逆来顺受,什么都依着她,她八成以为你好欺负,压根就不会看你一眼,要想让她上心,就得先降住她,等她吃了瘪才会对你另眼相看,皇上也别怨我老婆子偏心,要为难皇上,实属这汴京城除了皇上,也找不出第二个能降得住她的人。”   “老婆子跟前也就只有这么个姑娘,皇上就担待些。”   皇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但点了头,“老夫人放心。”   王嬷嬷忆起这事,便叹了一声,那白老夫人一双眼睛当真会看人,换做第二个,还真是拿娘娘没办法。   在安王府也就罢了,进了宫都成了皇后了,娘娘竟还在想着避孕。   白池初身中相思粉的第二日清晨,陈渊就找了王嬷嬷,“去查查白姑娘身上的香贴哪来的。”   王嬷嬷去查了。   滢姑和倚瑶似乎都不知道,那便是白姑娘从白府出来前,就已经悄悄备好了。   早就想到了这个结果。   连避孕的法子都想好了。   后来陈渊对白初次说的那句,“是你先勾引本王的,不是吗?”也是意有所指。   说的不是她身中相思粉后的媚态,说的是她的本心。   就算她没有中相思粉,她也早就打定了主意,要勾引他,让他要了她。   陈渊夜里的瞌睡一向很浅。   新婚当晚,事后白池初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贴了香贴,似乎还不放心,又在枕头底下放了一个香囊。   第二日那个香囊就被陈渊换出来,给了王嬷嬷。   “查查是什么。”   实则不用查陈渊都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她不愿意同他生孩子。   但他不能没有孩子。   陈渊是什么人。   就凭他篡位这件事,大伙儿也知道,他绝不简单。   一件事情能隐忍十几年,硬是将自己的一颗野心,伪装成了一个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   心思本就深不可测。   若他要算计一个人,愿意去算计一个人时,必定是成功的。   他清楚白池初是什么样的人,甚至比白老夫人更了解。   他见过白池初的次数不少,但都谈不上美好,多数都是她与不同的男子纠缠不清。 第一回 ,是他自己,她给了他一颗糖,说要当他媳妇。 第二回 ,是在东宫的那颗榕树下,先皇寿辰,他进宫贺寿,白池初对太子说的那句话怂恿的话,他听见了。 第三回 ,元宵夜,桥东底下的十几个公子爷,太子为了她打了一架。 第四回 ,皇宫,前两任太子为她争风吃醋,她却丝毫不在意,谈论起了其他男子的美貌。 第五回 ,在胭脂铺子下的那个暗室里,倒在她表哥怀里,谈婚论嫁。   她是他见过,最不懂何为端庄的女人。   但从见到她腰间挂上的那枚玉佩开始,他便知道,这个人同他扯上了一辈子的关系。   他必须得负责。   斗智斗勇也罢。   不论是用什么手段,有多无耻。   他都得先让她规矩安分下来,同他好好过日子。   **   两人前后洗漱好,陈渊坐在床沿上等她。   沐浴后,白池初发丝还未干透,艳红的兜儿外披了一件薄纱,妩媚撩人。   瞧陈渊正看着她,白池初便主动偎了过去。   她的人生目标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想要孩子,   想要被皇上独宠。   陈渊的指腹蹭了蹭她的青丝,留了些水雾在指头上。   “擦干了再睡。”   陈渊从她手里轻轻地抽出了胳膊,取了条布巾回来,再让她转过身。   白池初斜坐在床上,陈渊一根一根地替她擦着发丝。   红蜡燃了一半,陈渊才停了动作,“好了。”   白池初看着他,面上含了几丝以往未有的娇羞,娇娇柔柔地唤了一声,“皇上。”   “今儿你累了,歇息吧。”陈渊却没接招。   作者有话要说:  陈渊:宝贝儿,别气哈,朕虽然居心叵测,还不是想让你安分点。   白池初:......(磨牙中)   陈渊:其实,这还没结束。   白池初:陈渊!你给我等着。 第50章   陈渊没如白池初的愿,   没同她生孩子。   只是轻轻地揽她入怀, 气息散在她的后劲, 白池初悬吊着半颗心, 难得失了眠。   夜半才睡着。   醒来时床上又只有她一人,被褥盖在她身上没有丝毫凌乱,明显是被人掖过被角。   白池初坐起来, 晃了半天的神。   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陈渊昨儿没碰她?   怕她累?   鬼才信。   那几夜, 她回回求饶, 说自己累了,也没见他体贴过她。   白池初起了个早。   王嬷嬷还没来得及进去,白池初自个儿便出来了。   “娘娘,奴婢伺候您更衣。”王嬷嬷又赶紧扶她进去。   后殿白池初一搬走, 滢姑, 倚瑶还有南枝,都跟着一块儿去了凤阳殿, 昨儿夜里她跟着陈渊走。   说是送他。   送到后殿了, 白池初也没说要回去的话, 直接住了下来。   “皇上用过早膳了?”白池初问。   破天荒地, 王嬷嬷听到白池初主动提了皇上, 头上的梳篦明显地顿了顿,“皇上卯时就起了,这会子人已经去了前殿。”   白池初愣住。   难怪了,起的那么早,每回她醒来, 都瞧不见人。   用过早膳后,白池初也没提要回凤阳殿的话,反而问了王嬷嬷,会不会煲汤,她想去前殿看看皇上。   王嬷嬷这回乐了,   娘娘总算是开窍了。   王嬷嬷立马让屋里的丫鬟去了一趟御膳房。   很快便带回了一罐子汤。   王嬷嬷将汤罐子递到她手上,免不得又想起了前几次的经历,“等娘娘回来,奴才再让人备一罐给娘娘。”   白池初说不用。   太阳的光线擦着红柱倾斜而下,前殿高公公立在门前,身形微躬,两只眼睛却囧囧有神。   一抹浅粉的身影从那拐角处一出来,高公公的眼睛就瞟了过去。   待看清是谁后。   突然就抬头看了一眼天边的日头。   没打西边出来啊。   “娘娘今儿怎的过来了。”高公公瞧见她手里的汤罐子,热情地替她让了路,“娘娘这汤来的正合适,皇上才下早朝,指不定就馋这一口呢。”   这话简直贴在了白池初心口上,进去时,白池初的心情不错。   从进宫到现在,白池初从没进过前殿。   进去之后才发现,实属没有什么看头,太空荡,比起后殿,里头的气氛,莫名地让人发憷。   白池初手里的汤罐子直晃荡。   龙椅上的人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皇上。”   白池初刚好立在他跟前行礼。   “起。”陈渊看着她,颇有些意外,眼皮子掀起又落下,随口说了一声,“皇后今儿有空来了。”   待白池初望过去,就只看到陈渊在批阅奏折。   “臣妾今儿给皇上送汤过来。”白池初走上前,将汤罐子放在了御案旁的木几上。   揭开了盖儿,盛了一碗给他送到了跟前,“皇上尝尝。”   陈渊,“嗯。”了一声,并没有接碗。   没说喝也没说不喝。   白池初站了一会儿,见他没动,又轻轻唤了一声皇上,见他抬头,白池初脸上的笑容如当下的春风,明媚亮眼的很。   “待会儿凉了。”   陈渊这才端起汤碗,浅尝了一口刚要放下,白池初突然伸了手,水袖在那御案前一荡,袖角的一朵金兰,擦着陈渊的手背,轻轻滑过。   不徐不疾。   却能勾人心痒。   “皇上还要喝吗。”白池初凑近了问他。   陈渊的手指头在那御案上一点,就在白池初以为自己要成了,缓缓朝着陈渊靠过去时,陈渊的身子突然又转了个方向。   “不用。”   白池初的脚跟生生颤了两下,才稳了下来。   脸上被臊出了两团红朝。   “皇后若是闲着,便去御花园里逛逛。”陈渊的语气很轻,似是在哄着她,却没抬头再看她。   赶人了。   白池初从不知何为失败,往儿只要她轻轻一勾手指头,跟前便能围过来一堆人,今儿算是头一回碰了软钉子。   这种被人吊着胃口的感觉。   不太好受。   “臣妾这就去御花园。”白池初尽量表现出了很听话。   抱着汤罐子从殿里出来,白池初的脸色如霜打的茄子,高公公问了她什么,她也没答。   可到底还是没有放弃。   午后白池初又来了前殿。   一袭浅粉的长裙,怀里抱着瓷瓶,是她刚从御花园里采来的芍药。   芍药的花瓣儿白中透着粉。   白池初甚是喜欢,低着头,面含了几丝甜笑,边走边闻着花瓣上的淡淡芳香,粉色的裙摆,随着她的脚步一起一落,层层荡漾。   画中仙也不过如此。   站在殿前的几人禁了声。   陈渊刚从外回来,韩侍郎,苏老先生,也在,正立在殿门外,恰巧瞧见了这一副活生生的美人图。   高公公失了神。   人人都道,皇上将汴京城里最美的那朵花,摘进了皇宫圈养了起来。   这话,还真没假。   这一来,那御花园里的花儿也没啥好看的,娘娘将春季里最美的东西都带在了身上。   美,香,娇,媚。   “啪嗒”一声,韩侍郎手滑,折子没拿稳,直接掉到了地上。弯腰去捡了,却是整个人直接趴在了地上就没敢起来。   “臣,臣......”   臣了半天也没有臣出个什么来。   一向以教养自居的陈渊说了有史以来,最粗鲁的一个字。   “滚。”   这一下,滚的人不只是韩侍郎,还有苏老先生和高公公。   陈渊转身再看着白池初。   白池初面儿上的笑容堪比她怀里的花儿还艳。   “皇上,臣妾给您采了花。”白池初这才上前,走到陈渊跟前,将手里的瓶子轻轻往他鼻子底下凑近,“香不香?”   陈渊的眸色微闪。   “进来。”   白池初跟上了他脚步。   没有了奏折,御案比起早上那会,干净空荡了许多。   陈渊进来后,也没管白池初,自个儿拿了宣纸练字。   白池初往殿内望了一圈,还是觉得瓶子摆在御案上最适合,“臣妾就跟皇上放这儿。”白池初将瓶子搁在桌角上。   见陈渊没应,也没有要赶她走的意思,白池初便撑着小脸,乖巧地看着他写字。   宣纸上刚出现了一个‘倜’   白池初便轻轻念了声,“周”   然后就见陈渊在那‘倜’字前加上了‘风流’,又在最后写了个傥字。   白池初唇角几抽,捂住脸,别过了头。   再也不敢出声了。   过了一阵,没忍不住还是回了头,陈渊还在写。   白池初手肘搁在桌上,有些闷。   正好瓷瓶里的芍药花瓣儿刚好落下来了一瓣,白池初的指尖碰了碰,花瓣儿翘起来,翻了个身,靠宣纸更近了些。   白池初偷偷看了陈渊一眼。   唇角弯了弯,粉嫩的指尖儿摁住花瓣的边缘,突然一弹,花瓣儿直接跃到了纸张上,刚好停在了陈渊的笔尖处。   陈渊回头,就看白池初一脸惊慌和无辜。   “臣妾不是故意的。”   陈渊盯着她,停了笔,往她跟前走了两步。   白池初下意识地往后退。   退完觉得不对,脚步又移了回去。   移到了陈渊的脚跟前,从水袖下伸出了手指头,轻轻地点在了陈渊胸前的夔龙上,仰起头,眸子里媚色尽显。   陈渊喉头一紧,别开眼。   “别闹了。”   白池初却突然攥住他胸前锦缎,踮起了脚尖。   “臣妾骗了皇上,臣妾就是故意的。”娇媚慵懒地气息,全吐在了他衣襟处。   陈渊垂目盯着她。   白池初的双手仍抵在他胸前,眸子里勾人的媚意,半丝不减。   四目相视,陈渊的眸子渐渐幽暗。   白池初趁机再一次踮起了脚尖,下颚轻扬,缓缓地凑上了自己的唇。   凑了过去,却没能吻上去。   纵使她踮起脚尖的那一刻鼓足了勇气,可当她的鼻尖触碰到他的气息时,还是怯了场。   勾人,   实属不是件轻松的事。   白池初放弃了。   还是关在那屋子里,直接来事更快。   白池初的脚尖缓缓地往下沉,沉了一半,头顶上的人突然俯身。   唇瓣轻柔地点在她唇上。   唇瓣相触,气息突然相交。   白池初眨了眨眼,漆黑的眸子就在跟前,离她很近,白池初心头一跳,索性闭上了眼睛。   半晌,陈渊才轻轻地动了动。   动作却不似夜里他折磨她时的那般娴熟。   白池初正诧异。   门外高公公匆匆走了进来。   “皇上,安平公主病了。”   高公公头都不敢抬,冒死进来禀报。   要不是安平公主身边的宫女说的话吓人,高公公也不会不怕死地,这时候往里冲。   这一打断,陈渊便松开了怀里的人。   白池初背着殿外,侧身靠在御案上,捏着指尖,面儿上露出了几丝未退的红晕。   “如何病的?”   陈渊的声音平和。   并没有高公公想象地那般吓人。   “听安平公主身边的楚云说,适才公主伺候先皇后时,先皇后突然发了疯,掐了公主的脖子,等众人将她掰开,安平公主都背过了气。”   先皇后的疯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也不知道为何,近几日越是疯的厉害,刚才更是差点掐死了自己的女儿。   白池初惊愕地转过身。   “现在呢,醒了没?”   从进宫,她还没顾得上去看安平。   “回娘娘,醒倒是醒了,就是虚弱的很。”   白池初回头去看陈渊。   陈渊已经起身,了然地对她说了一声,“走吧。”   二人从前殿出来,天色已经擦黑,高公公走在前头提了一盏灯。   身后白池初跟着陈渊的脚步,走的小心翼翼。   今夜没有月色,白池初只能盯着地上浅浅的光晕。   走了一段,陈渊突然停了脚步,白池初一愣,就见陈渊俯身捞起了她的手。   没说一个字,   只是握着她的手往前走。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爱宝宝们 第51章   陈渊登基之后, 先皇后便搬出了福寿宫, 住进了安平公主的景阳殿。   安平公主说, 方便照顾她。   在先太子被自己的兄弟毒死之后, 先皇后就疯了,不犯病的时候,倒是安安静静地坐着, 眼睛里不见半点神采。   一犯病, 闹出来的那阵势就似要上房揭瓦。   今儿安平公主陪着她说完话, 前一刻还见她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结果一转身,先皇后就从她身后,掐住了她脖子。   嘴里囔囔着要同归于尽。   好几个人按着她, 扯了半天, 才将她拿开。   白池初和陈渊到的时候,安平公主跟前的丫鬟楚云正在给她喂汤。   听到门口丫鬟行礼的动静, 安平公主正要起身, 便听陈渊说了一声, “免礼。”   白池初进屋后, 脚步就走到了陈渊的前头, 当看到床上安平的那一瞬,白池初心头莫名地一酸。   才不过几日,安平公主就大变了样,唇色发白,脸上的神色也黯然了下来, 往日那双会说话的眼睛,这会子也没了半点光彩。   安平的目光有些躲藏。   先皇在世时,她同白池初两人,可没少闹腾,两人结伴在汴京城里肆意横行,那时候无忧无虑,谁家贵女又有她们逍遥自在。   谁知道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样。   自己的父亲没了,哥哥没了,母后又疯了,安平公主瞬间从天堂掉进了地狱。   陈渊对她倒还好。   仍旧让她享受着之前的待遇,有什么事,从来都是有求必应。   宫里有大把人手照顾先皇后,本也不需要安平公主亲自来伺候,可安平公主说,如今她就这么一个亲人了,她得自个儿顾着。   “娘娘来了。”   安平公主见白池初坐到了床边,才抬头去看她,扯了扯嘴角,到底还是没能笑出来。   “怎的弄成了这样。”白池初心痛地看着她。   她性子闹腾,汴京城里没有几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之前白婉凌算得上一个,如今也就只剩下了安平公主。   安平公主眸色敛下,沉默了一阵,便岔开了话题,“娘娘新婚那日,是当真漂亮。”   白池初替她扶了额前的发丝,“这么一说,其余时候我就不漂亮了?”   “漂亮,汴京第一美。”安平这回总算是露出了笑容。   两人一说上话,就没陈渊什么事。   陈渊也没有要听下去的意思,脚步一转,退了出去,“你们先聊,朕出去走走。”   待陈渊的身影走出门口了,安平公主又才看着白池初,神神秘秘地问道,“怎么样,皇叔对你好不好?”   陈渊出去却没走多远,就贴着门外站着。   白池初眉目一挑,对安平公主说道,“有谁对我不好过?”   安平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娘娘倒还是之前那样,没羞没臊。”说完顿了一下,又才说道,“我许诺娘娘的事,可算是做到了。”   白池初不明,“你许诺我什么了。”   “答应娘娘要是进宫,我就从皇宫正门去接,一直将娘娘接到洞房。”   白池初才想起来,瞥了她一眼,算起了旧账,“你那一路不停的叨叨,我嘴里含着枣儿,可没把我憋死。”   安平公主又被逗笑了。   几句之后,安平公主轻松了下来,似乎又找到两人当初无话不说的感觉。   “以前我盼星星盼月亮的,巴不得你嫁进宫里,一直好奇,你是要嫁给我哪个哥哥,殊不知,你却跨了个辈分,成了我皇婶婶。”   安平公主说完,两人心头都不是滋味。   沉默了一会,白池初便轻轻地问她,“恨吗?”   安平公主愣了愣,移开视线,盯着头顶上的雕花红木,笑着说道,“我该恨谁呢?”   “恨皇叔,恨你?”   安平公主又看着白池初,“就算皇叔不篡位,父皇也会死,皇兄也会自相残杀,母后还是会疯,这些都和你们没有关系。”   安平公主说完,心头的酸楚窜上来,一时没忍住,眼圈微微发红,垂下头,低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该去恨谁。”   “我甚至都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说没就没了。”安平公主话音一落,眼泪就滚烫地流了下来,当着白池初的面便呜咽成声。   白池初俯下身抱着她,一句话也没说。   家破人亡后,安平公主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如今抱着白池初的胳膊,埋着脸哭,终是将心头的痛和委屈都发泄了出来。   无忧无虑的日子,已成过去,如今剩下的就只有心酸。   “我这不是进宫来了吗,以后咱们就像之前那样,好不好?”白池初轻声细语地哄着,“品茶,赏花,再看尽汴京城的美男。”   安平公主眼泪还挂在脸上,硬是被她这话唬住了。   笑着斥道,“娘娘怕是忘了自个儿是皇后,当了皇后可就不比以往,言行得端庄,得拿出母仪天下风范来。”   白池初听完后,耸了一下肩,自暴自弃,“我压根就不是母仪天下的料。”   “谁天生又是那块料,等娘娘习惯了就好。”安平公主被她脸上的愁容逗乐了,擦了眼泪,心情好了不少。   “想想以前,只要是咱俩一到,那地方定是最热闹的,不愁没人跟着,不愁找不到乐子,那会多欢乐。”   安平公主眼里有几分怀念,又有几分落寞。   “等你好起来,你倒是还可以像从前那样。”白池初叹了一口气,“可我就不行了,要知道我还惦记着外头的那些花花草草,你皇叔非得把我削了不可。”   嘴皮子上说归说,   她还是知道轻重。   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她心里跟明镜似的。   又不是嫌命短,   专去挑陈渊的底线。   门外夜色深沉,高公公忍了这半天,终究还是侧目看了一眼,贴门而站的主子。   娘娘这话,算是透满了觉悟。   “你怕我皇叔?”安平公主就没见她怂过,一时来了兴致。   “能不怕吗?”白池初同安平一样,也是找不到个说话的人,如今找到了,一个没忍住将心里的话全都抖了出来,“论起狠,这汴京城里没人能赛过他。”   安平公主一脸怀疑。   “是不是瞧着很儒雅?”白池初就知道,她不会相信。   安平公主点了点头。   “那都是表象,实则那里子,还真称得上是头豺狼虎豹。”白池初见安平还是不信,也懒得废话,直接拉开袖口,将证据摆在了安平公主的眼皮子底下。   只见白嫩的胳膊上,几道青紫的痕迹异常明显。   安平公主睁大眼睛捂了嘴。   “看到没,都是他捏的。”白池初说完,本想听安平公主说几声。   原来皇叔是这样的人,他怎么可以这样对你。   结果安平公主眼里的惊愕落下来,说了句让白池初无语的话,“原来不只是我想捏,皇叔也喜欢捏。”   “你那胳膊白嫩如豆腐,谁见了不想捏两下。”   白池初便闭了嘴。   同一个黄花大闺女,根本就没发说男女之间的那点事。   他捏的岂止是胳膊。   “上回咱吃花宴时,我差点都捏着了,却被你那妹妹拦了下来。”安平公主说的时候,还一脸不甘。   说完就后悔了。   忙地看了一眼白池初。   见白池初脸色并无异常,憋在心里的话,又想说出来。   “谁能想到,白婉凌竟走了这一步。”   白池初没说话。   安平还是决定告诉她,“你知道,她为何恨你吗?”   白池初也没介意再被提起,舒了口气,点了点头,“大抵是恨我过的好。”   安平公主拍了下她的手,“傻。”   白池初疑惑地抬起头,就听安平说道,“她喜欢沈晖成。”   白池初愣住。   安平继续说道,“你家人出事后,我去找过她。”   是去替白池初抱不平。   想问白池初之前那般护着她,为何她还要落井下石,抢了她姐姐的东西。   那时候安平公主以为,该嫁给太子的人当是白池初。   “她说她什么都可以让着你,唯独沈晖成,她做不到。”   白池初半天没回过神。   她以为白婉凌会变,是因为受了白二爷的刺激,从此眼里便再也见不得自己好。   从未想过她喜欢的人竟然是沈晖成。   有些事情,白池初才终于想明白了。   实则那一晚,她知道自己会去安王府。   她洒了相思粉在她身上,不是因为她恨自己比她过得好,而是想让她同她一样,都脏了。   她嫁给了太子,   自己的清白也给了陈渊。   至此以后,在沈晖成面前,   她俩都一样。   “表哥知道吗?”白池初喉咙口干涩的很。   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她竟然就没有看出来,白婉凌喜欢沈晖成。   她没看出来,白婉凌也没说。   因为白婉凌知道沈晖成喜欢白池初,但白池初并不喜欢他。   直到听白二爷和白二夫人说,白绣侍有意和沈家结亲。   才让白婉凌彻底崩溃。   “估计是知道的,不但知道,怕是还拒绝了她,不然她也不会那般绝望,说你既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在人家心里留道念想。”   那一日安平去找她,正是太子去安王府,白婉凌守了空房的那一夜。   白婉凌受的刺激不小。   白池初听后也没什么表情,“都过去了,便不提了。”   “你好好将身子养好,外头春暖花开,可别一直在床上躺着,浪费了好时光。”白池初见时候差不多了,也没再留。   等白池初从里出来,便看到陈渊正立在院里的石桌旁。   白池初提了裙摆,笑脸迎上去,“皇上不进去了?”   “不了。”   这一耽搁,夜色更深。   往回走了两步白池初想着还像来时那般,他牵着她走比较好。   手刚挨过去,便被陈渊避开。   白池初抬头,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了。   “朕怕捏痛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白池初:“你是皇上,君子所为,不该偷听人说话。”   陈渊:“你不也是皇后吗?”   沉默......    第52章   陈渊都往前走了好一段了, 白池初才跟上。   算是体会到了。   头皮发麻, 脚底生寒是何感受,   她一般从不在人背后论是非。   如今这般被人明着呛, 白池初脸皮再厚,脸上也烫得慌。   他不是出去走走吗,   白池初回过神来, 便追了上去。   “皇上。”   白池初觉得偷听这等事, 与他的身份完全不符合, “皇上刚才哪里都没去对不对?”   白池初不敢去想,他听到了多少。   陈渊没理他。   “皇上又诓人,不只是诓人,还偷听人说话。”白池初去牵了他的衣袖, “皇上都听到了什么?您可千万别信, 臣妾那都是逗安平公主开心,胡编乱造。”   陈渊被她一扯, 脚步放慢了些。   “内心无愧, 又岂怕旁人听见, 又何须辩解。”陈渊回头看着自己袖口上的那只手, 面无表情地说道。   白池初一哽, 恨自个儿怎就不长记性。   忘记了陈渊是什么人。   这一来,今儿的一番努力,恐怕又要白费了。   “皇上。”白池初不死心,继续吊着陈渊的袖口,陈渊也没甩开, 半拖着她往前走。   黑漆漆的夜色,宫灯稀疏之处,仅靠着高公公手里的一盏灯。   白池初无力地拖着陈渊的胳膊,懊恼的很,忙乎了一日,偏生就是到了晚上又得罪了他,白池初忍不住低喃了一句,“我可是答应了那些臣子的。”   那番信誓旦旦地替人做了保证。   若是陈渊不配合,   她一个人又如何能生出孩子。   前头陈渊的唇角在夜色的遮拦下,肆无忌惮地抿出了一道弧线。   过了好一阵,才见陈渊侧过头,问她,“答应了什么?”   白池初往后躲了躲,   又抿唇不答。   脸上的红晕散开,也尽数淹没进了夜色中。   晨曦殿门前有一小片竹林,是先皇亲自所种,先皇曾爱之如命,宫里的奴才,便不敢在此设灯台。   高公公提着灯,在前面本也走的稳稳当当,谁知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了一只野猫。   直接就往高公公身上扑去。   一声“皇上小心”脱口而出,随即手里的灯落地,瞬间灭了火光。   光灭的那一瞬间,白池初的手臂猛地被人抓住,那劲道可真是在将她往碎里捏。   “疼。”白池初眼泪花儿都快疼出来了,伸手去拽,才发现那只手竟在发抖。   白池初惊愕地抬头,夜色太黑,也只能模糊的瞧出个剪影来,根本看不见陈渊脸上的表情。   白池初突然想起了,他睡觉从不灭灯的习惯。   陈渊怕黑?   白池初不敢相信。   陈渊那么厉害的一个人,他怎可能怕黑。   可那只手当真是颤抖的厉害,白池初听人说过,怕黑的人,一般都是某件事在他心头留下了阴影。   只要有人在身旁就好。   白池初挨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臣妾在这呢。”白池初头枕在陈渊的胸膛,故意用头顶去蹭了他的下颚。   瞬间,握住她胳膊上的那只手,松缓了些。   高公公从灯落灭的那一瞬,就已经冲晨曦殿里头叫了一声来人。   “主子。”   不过片刻凌风就到了跟前。   几盏灯火燃起,周围又才有了光。   白池初下意识地抬头,便见陈渊的脖子上生出了一层汗,已经浸湿了衣襟。   高公公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奴才该死,让皇上受惊了。”   陈渊握住白池初的手没松,脚步从高公公身边绕过,走了一段了才说道,“起来吧。”   进了后殿,陈渊的脸色已是一片淡然,就似什么都没发生过。   王嬷嬷在门口候着,一脸的担心,   见人都进来了,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今儿瞧见夜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她的心就一直在跳,换做往日,皇上这时候,是不会出门。   凌风的脸色也很紧张。   但都没出声。   等到陈渊去了浴池,白池初进了里屋,王嬷嬷便拉了凌风过来,问他“出了何事?”   王嬷嬷将陈渊从小伺候大,从西凤殿到安王府,几乎是看着陈渊长大的,陈渊脸上稍微有个不对,她都能看的出来。   “进竹林时,灯灭了。”   凌风说完,王嬷嬷的脸色就变了,劈头就是一巴掌拍在了凌风后脑勺,“你是怎么护主子的?”   凌风也没想到,人都快到殿门口了,   突然会窜出来一只猫。   “你明明知道主子见不得黑。”   王嬷嬷心都凉了。   主子这毛病也并非天生,是苏妃娘娘离世后,才落下的病根。   大抵也是心病。   刚搬去安王府的头一个夜里,王嬷嬷夜里听到哭声,慌忙地闯进屋,就见陈渊缩在床角,摊开了双手哭。   王嬷嬷问他怎么了,   陈渊说自己手上都是血。   那时候陈渊不过才五岁。   王嬷嬷便知,苏妃娘娘的死,给小主子留了阴影,娘娘离世时,那血从喉咙里冒出来,糊了一脸,周身每一处干净的。   偏生这一幕就让陈渊看到了。   自那以后,王嬷嬷夜里便为他燃着灯,这一习惯,一直延续到今日。   伺候在陈渊身边的人都知道,平日里都注意着,谁知道今儿就突然出了意外。   凌风没有反驳,由着王嬷嬷数落完,自个儿便去领了二十个板子。   当天夜里,看似平静,却没有一个人敢闲着。   高公公自知犯了错,不待陈渊吩咐,就派人四处找那只猫。   “就是将皇宫翻个底朝天,也得给咱家将那只猫找出来。”   就那么合适。   刚好在那竹林里就碰上了野猫。   外头的风雨,白池初半点都不知道。   陈渊去了浴池,倚瑶和滢姑就先伺候白池初更衣。   滢姑和倚瑶午后就来了后殿,知道娘娘又住回了晨曦殿,连她日常用惯了的那些物件儿,都一并带了过来。   没明着说搬家,   但该搬的又都搬了回来。   倚瑶正在替她取头上的发簪,取了一半同滢姑递了个眼色,滢姑立马就去了门口边上守着。   “娘娘,奴婢今儿见到了表公子。”   倚瑶说完,白池初猛地一个抬头,头上的发丝还捏在倚瑶的手里,顿时扯到了一簇头皮,痛的她“嘶”地一声叫。   “奴婢该死。”倚瑶吓的赶紧松了手。   “在哪见到的?”白池初却没顾得听她赔罪。   “表公子如今是宫里的二等侍卫,今儿个刚好在凤阳殿外轮值,八成也是听说了娘娘被臣子相逼一事,便让人传了话进来,是奴婢出去会的人,表公子一见面,就问娘娘如何了。”   “奴婢都告诉了他,娘娘同皇上好着呢,让他别担心。”倚瑶看了白池初一眼,从桌子底下抱出了一个小罐子,“这是表少爷在东街给娘娘买的一碗豆腐脑,都放了一个下午了,奴婢怕坏了,就给娘娘一并带了过来。”   白池初看着那罐子瞪大了眼睛。   还挺佩服表哥。   这东西都能带进来,怕是早就知道她馋这一口。   “去拿个勺子来。”白池初瞧了一眼,口水都流出来了。   倚瑶有些为难,   皇上还在呢。   若是娘娘在凤阳殿,倒是不怕,如今人在后殿,就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万一要是吃上了,皇上突然闯进来。   先不说其他,这东西从何而来,就够得娘娘解释。   倚瑶正准备劝娘娘,再多等会儿,等皇上歇息了娘娘再起来,还未开口,便听到外头王嬷嬷同皇上的说话声。   滢姑赶紧出去探了风头,一问才知,皇上同苏老先生议事去了,连王嬷嬷也跟上去了。   “王嬷嬷陪着皇上去了御书房。”滢姑进来禀报。   正中白池初下怀。   白池初抱着罐子出了里屋,坐在前厅的桌边,滢姑遣了屋里的宫女,倚瑶赶紧去备了碗。   两人就看着白池初吃。   “宫里头什么没有,娘娘却好这一口。”滢姑无奈地叹了一声。   “宫里的厨子手艺虽好,但会的花样也多,可那豆腐娘子几十年就只卖豆腐,精钻一样,出来的自然是好东西。”白池初讲的头头是道。   “往后有表公子在,娘娘要馋了,倒也不愁吃不到。”倚瑶也没多想。   白池初却停了手里的勺子。   “下回表哥再来传话,你们就回绝了,别再见了。”   安平公主今儿那话提醒了她。   白婉凌说的没错,既然心里没有别人,就不该给人家留了念想,更何况,如今她已经进宫。   她和表哥,   最好别见了。   滢姑和倚瑶相视一望,都没说话。   表公子对娘娘是什么心思,两人心里大抵都明白,表公子从小就围着娘娘打转,喜欢娘娘的很,本以为娘娘进了宫,当了皇后,他也该死心,谁知道,他竟然就进宫来当了侍卫。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故意而为。   有些事情即便她们知道,也不好说,如今娘娘自个儿领会过来了,便是最好。   “表哥他怎么样?”白池初手里的勺子在罐子里搅了搅,突然就问了倚瑶。   “人倒是同之前没什么差别,就是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白池初没再说。   再问也没什么意义。   白池初吃了个干净。   刚将罐子推到滢姑跟前,门口却冷不丁地跨进来了一道身影。   白池初喉咙口猛地一阵吞咽,“皇上。”   不是去御书房了吗,   怎回来的这么快。   滢姑不动声色,赶紧收了桌上的罐子。   陈渊也没去瞧。   走到白池初身边,只问了一声,“饿了?”   “嗯,喝了点汤。”白池初眼神有些飘,“皇上饿不饿?要不臣妾再去备一罐来。”   陈渊没应,轻轻地揽着她的肩头,“时候不早了,早点歇息。”   白池初这才发现,陈渊的眼睛里有血丝,带着猩红。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卡的太厉害了,更完了,么么宝宝们。    第53章   今夜确实比以往要歇的晚。   接连几起事, 白池初完全忘记了自己最初的目的。   跟着陈渊进屋, 见他面色疲倦, 正准备伺候他更衣歇息, 陈渊却说道,“去洗漱,朕自己来。”   白池初离开前, 看了一眼屋里燃着的灯火。   以往不知道他怕黑, 她从不留意这点。   知道后, 便觉陈渊再厉害,也是个凡人,是血肉之躯,这世上也有他害怕的东西, 如此一想, 便生出了些怜悯之心。   “皇上等着臣妾。”白池初去的快,生怕那屋里的灯突然灭了, 就剩陈渊一个人在里面。   那番急匆匆赶出去的模样, 被陈渊尽收眼底。   陈渊果真是坐在床沿上等她。   适才陈渊去御书房见了苏老先生。   “查了, 十几年前, 宁寿宫没有出去过宫女。”苏老先生拧了眉头, “这一来,线索又全都断了,看来,还是只能指望那位神志不清的婆子。”   陈渊没说话,也没觉得意外。   苏老先生听说了刚才野猫的事, 问道,“那猫,皇上觉得是巧合吗?”   陈渊看了一眼苏老先生。   苏老先生才知自己天真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晨曦宫四处都有人把守,别说是只猫,就是耗子,也钻不进来。   “还没死心,也不知道她图什么。”   过了一会儿,陈渊才说道,“开始动作了就好。”   就怕她安耐着不动。   苏老先生今夜主要是来和陈渊辞别的。   “明儿天一亮,属下就去一趟辽国。”苏老先生说,“辽国那边近日出现了一桩命案,症状和娘娘当初很像,听说也是找不出中毒的痕迹,属下想亲眼去瞧瞧。”   陈渊问,“是何人。”   苏老先生摇头叹了声,“辽国的后宫嫔妃。”   女人要是阴损起来,比男人还毒。   后宫里的硝烟,从来不分国家,只要有王朝,有后宫,这人害人的事,就不可能避免。   陈渊沉默。   “还是皇上有先见之明。”一早就让娘娘将人遣了,这女人一多,什么事都闹腾的出来。   苏老先生知道,这辈子,陈渊恐怕都不会纳妃。   陈渊起了身,没再聊下去,“一路当心。”   苏老先生跟着陈渊的身后送了一段路,“皇上自己也要多堤防,今儿凌风倒是醒悟的快,自己去领了板子,希望下回他能长点记性。”   “嗯。”   陈渊回了后殿。   就说了那么几句话,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辰。   回来就碰到有人在馋食。   嘴角上还沾着豆腐渣儿,却说自己在喝汤。   陈渊有些疲惫,至少今夜没打算同她算账。   白池初去的快,回来的也快,进屋见陈渊还坐在床沿上候着,忙地挨了过去。   她不在,   他定是在害怕。   白池初突然就有了成就感。   “睡吧。”   陈渊起身,为她让了地儿,让她睡在里侧。   躺下后,白池初侧目偷偷瞅了一眼,陈渊已经闭了眼睛,犹豫了一会儿,白池初还是将自己的手伸出过,搭在了他的腰上,脑袋在他胳膊外蹭了两下,那只胳膊便抬起来,从她的头顶绕过,搂着她的肩头。   白池初依偎的更紧。   贴着他的胸膛,本意为安慰他,结果没想到自己先睡着了。   直到怀里的人没了动静,陈渊又才睁了眼。   侧过头,垂目看着怀里的人。   饱满的额头,小巧挺翘的鼻梁,樱桃般的水润红唇,肤色细腻如凝脂,安平倒没说错,汴京城第一美人。   白池初在他怀里微微动了动,   唇角展开又合上。   陈渊盯着她。   醒着的时候,张扬不羁,   睡着了,倒还挺乖巧。   陈渊收回了视线。   再一闭眼,脑海里突然就想起了刚才的一幕。   “臣妾在这呢。”   **   翌日,白池初醒来,依旧是一个人。   外头的光线照进来。   白池初便知,这个时辰定是不早了。   滢姑进来伺候她穿衣,倚瑶拿了刚去内务府领来的胭脂水粉进来,一进屋,就对白池初和滢姑说道,“你们猜,今儿外面在传什么?”   她早上去内务府,走了一路,便见到了几处宫女和太监们围成堆,在交头接耳。   宫里的人都知道她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丫鬟,一见她来,人立马就散了。   “谁知道你又听了什么。”滢姑没好气地说道,“要说就说,别卖关子。”   倚瑶连手里的胭脂都没顾得放,就说起了事儿,“昨儿夜里,扑倒高公公的那只猫找到了。”   这消息还是倚瑶硬拽了一个太监过来,半带威胁,才听来的。   白池初突然回头,   找那只猫作甚。   那猫不过一个畜生,它能知道什么,哪里知好歹,又哪里会识人。   见了有人来往上扑,实属正常,   莫不成还有猫腻?   “听说昨儿高公公让人找了一个晚上,从晨曦殿开始搜,追着那只猫跑,最后那只猫进了东宫后,就再也没有影子,今儿早上待东宫的人打扫院子,才发现那猫淹死在了荷花池子里。”   倚瑶说完,白池初就愣了。   死了?   “宫里已经传遍了,都说是前太子的鬼魂附在了那猫上,去找了皇上,让皇上替他伸冤。”倚瑶说完,自个儿都寒毛直竖。   谁都知道前太子是被太子毒死的。   新皇登基后,只向天下人公布了太子的罪证,将其关押进了地牢,后续并没有什么说法,想必前太子定是觉得不公,才纠缠上了皇上。   传言传的有鼻子有眼的,连倚瑶和滢姑都信了。   “快更衣,本宫去瞧瞧。”   白池初没信,这世上哪有什么鬼魂。   白池初用了早膳,便急着赶去了东宫。   进去就见到了高公公。   里头一群太监正在忙乎,猫儿死了,一池子荷花,也没了用,得全部拔了,否则只会闹得人心惶惶。   “高总管。”白池初在身后唤了一声。   “哎哟,娘娘怎的来了。”高公公回头瞧见白池初,神色一紧,忙地赶了走过来,走到白池初跟前就劝说道,“里头正清淤泥呢,这地儿脏,娘娘还是先回吧。”   白池初没应。   不但没回,还往里走了两步。   “你们可仔细些,别让娘娘沾了泥。”高公公只能慌忙地吩咐底下的人。   “那猫当真是淹死的?”白池初突然问高公公。   高公公一愣,便知娘娘定是都听说了,倒也如实回答,“回娘娘,今儿早上东宫里的人从池子里捞上来,想必是昨儿夜里追急了,落下去的。”   白池初见过猫。   白婉凌院子里就有一只。   动作灵敏不说,夜里更是来去自如,东宫那么大,再追的急,它能往池子里跳?   “夜里猫儿的眼睛,可比人还厉害,高公公可看清了,那猫真是淹死的?”   白池初说完,高公公脸色就变了,四处瞅了一眼,便压低了声音对白池初说道,“娘娘聪慧,什么事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   那猫儿确实不是淹死的。   而是被人掐了脖子扔进了荷花池。   这事高公公禀报陈渊之后,便瞒了下来,也没有对外声张,怕打草惊蛇。   这才一个早上,就流出来了传言。   什么前太子的魂魄,   荒谬!   “可有查到什么了?”白池初问高公公。   高公公摇了摇头。   “这东宫住了两任太子,人走后便一直空着,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大门一直紧闭,里头就住了几个守殿的人,全是些刚进宫的新人,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   如今只知道那猫是死于非命,其他的暂时还没有查到。   白池初便没再问。   出了东宫。   “娘娘,这事可真越来越玄乎了。”   倚瑶跟在白池初身后,头皮发麻。   “你说什么人敢做这等事,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猫死了,那昨夜的意外,就成了袭君之罪。”滢姑也觉得意外。   白池初没登凤撵。   沿着东宫的红墙,背着日头,一直往前头。   “猫认主。”   曾经白婉凌的那只猫失踪了两日,最后还是回来了。   “娘娘,咱们以后得小心了。”滢姑突然就生了警惕。   进宫前白夫人就嘱咐过,进宫之后一定得小心,说是宫中的嫔妃多,斗起心眼来,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如今倒是没有嫔妃,可这宫里依旧不太平。   连皇上都有人算计,更别说娘娘。   人要是生起奸心来,可比鬼可怕多了。   白池初停了脚步,抬头望向了宫墙。   “娘娘还是登撵吧,咱们先回去,这地儿呆着奴婢总觉得不踏实。”倚瑶说完,白池初回头,抬手挡了眼前逆光,“瞧你那点出息,一只猫就将你吓成这样,这还是大白天,太阳高照呢。”   倚瑶没再叨叨。   白池初又转过了身,突然说道,“来了两次了,咱也该进去看看人家。”   话音一落,滢姑和倚瑶瞬间变了脸。   “娘娘!”   白池初没管她们,登了凤撵,对抬撵的太监说道,“去东宫北门。”   东宫并非没有住人。   北门边上的那破院子里,不是还住着一个人吗。   被废的太子妃,   白婉凌。   陈渊登基后,太子入狱,太子妃并没有跟着一起进地牢。   而是被送进了一处小院里关了软禁。   大抵是因为白婉凌,说到底还是白家的人,就算陈渊篡位那阵,她没站他,但以她白家的身份,陈渊还是留了她一命。   再如何软禁,还是能见到日头,总比那地牢里关着要好。   白池初的凤撵背着日头,绕着东宫走了半圈,等到了北门,光线便照在了她的侧脸上。   东宫的北门不比东门气派。   而连着东宫的那处小院子,更不起眼。   原本是给东宫伺候主子的老嬷嬷们住的地儿,后来东宫解散,这一处就被腾出来,白婉凌住了进去。   “进去后,娘娘得记住,无论她说什么,娘娘都别再心软了。”倚瑶提前提醒了白池初,就怕二姑娘那脸厚,又对娘娘提起了往日的情分。   上回那一抱,   不就包藏了祸心吗。   还好是皇上,否则可就害惨了娘娘。   “放心。”   白池初抬首,示意滢姑去敲门。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好暖哟,跃跃爱你们。    第54章   守门的人见是皇后, 早就退到了一边。   滢姑上前推了门。   清欢正在院子里晒被褥, 听到动静, 回头一望, 就望见了站在门槛上的滢姑。   清欢手里的木混子瞬间掉在了地上,傻愣了一瞬,突然就捂住了嘴巴, 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一场变动后, 小姐被丢弃在这院子里, 上头的人不管不问,白家也没个动静,就似是没了她这么个人。   这都过去了一个多月,   娘娘总算是来了。   “娘娘万福。”   白池初一只脚踏进, 清欢不敢细瞧, 蹲身行了礼。   院子很小。   清欢弄出来的那点动静,就算是隔了一道门, 屋里的白婉凌还是听见了。   白婉凌手上一僵, 绣绷上的一朵荷花硬生生地绞了线。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白婉凌放下了绣绷, 站起身, 等着人进来。   明亮的日头正晒在门槛上。   白婉凌复杂的视线中突然映入了一道艳红的身影, 光线将那抹红,照的愈发刺眼,白婉凌眸子一痛,垂目屈膝,平静地唤了一声, “娘娘万福。”   屋内很简陋。   很挤。   一张床,一张凳子,一个脸盆架。   除此以外便无其他。   白池初一只脚跨过了门槛,又退了出去,站在了门外。   不想进去添挤。   太监搬了椅子过来,白池初就让其放在了门槛边上,坐下后,才对屋里的白婉凌说道,“坐吧。”   白池初说完,没去看白婉凌,而是看着院子里清欢刚才晒的那床被褥。   白色的缎布边缘泛了黄。   没人伺候,白婉凌身边就一个清欢,不能出院子,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换洗。   看的出来,她过的很不好。   白池初不免想起了,白婉凌以前在白府的日子,真丝棉被,缎面边儿洁白似雪,散出淡淡的熏香味。   那时候,她是金枝玉叶。   “都出去。”   白池初遣了身边的人。   只剩下了她和白婉凌。   一个在屋里的矮凳上坐着,一个在门槛边上的漆木雕花椅子上坐着。   “还在养猫吗。”白池初这才回头看向了白婉凌。   白婉凌平静的面上一诧,嘴角抽了一道僵硬的笑,“娘娘怎问起了这事。”   白池初没答,盯着她,曾经那脸上有她羡慕的纯真,一笑起来,甜如蜜糖,如今却已成了一团死灰。   白池初移开了目光,平静地问她,“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白婉凌望向门口的人,   眼神凝住。   即便只是一个侧脸,也能惊鸿一瞥,在人心尖上留下涟漪。   一场变故,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而是皇后的身份,将她骨子里的傲气衬托了出来,愈发贵气逼人。   比起往日,   美的更甚。   白婉凌低头,目光落在了自己的指甲盖上。   干瘪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   白婉凌心尖如针刺,终是仰起头张了张嘴,“多谢娘娘。”   她没什么需要。   需要的那阵,她跪在大房跟前磕破了头,也没有一个人管她,如今过去了,她又有什么好需要的。   白池初回头死死地盯着她,问道,“你图什么?”   白婉凌也红了眼,“娘娘觉得,还能回得去吗?   “没有走不回去的路,除非你自个儿要往那万丈深渊底下跳。”白池初从椅子上起身,不想多呆,算是仁至义尽了。   “恭送娘娘。”   白婉凌憋着一口硬气。   白池初本打算走,又顿住了脚,有些事,她不提并不代表就能原谅,白池初侧目看着白婉凌那张逞强的脸,眼神冰凉,“当初多谢你那一把相思粉,不然本宫也成不了皇后。”   白婉凌唇角猛地一抽。   “还记得曾经你示弱地躲在本宫身后,回回都让本宫替你出头的模样吗。”白池初盯着白婉凌那双染红了的眼睛,轻轻地说道,“如今再回忆起来,真丑。”   白婉凌脸色煞白。   “你不外乎就是想让本宫同你一样,一同坠入泥沼,可你这样不但害不了本宫,只会将自己活成一个怨妇,越沉越深,永远都得不到解脱。”   白池初彻底失望,“你配不上表哥。”   白婉凌咬着牙,手都在发抖。   “好自为之。”   白池初走了。   脚步声越离越远,直到听到大门再次合上的声音,白婉凌才软瘫在了矮凳上。   清欢进来,跪在她面前。   “小姐,为什么就不肯低头,小姐曾经不是最信赖娘娘的吗?”清欢绝望了,不明白小姐为何就要非得一条路走到黑。   两姐妹,又何来的这般深仇大恨。   白婉凌眼珠子动了动,两行泪水,从脸庞无声地落下。   白池初说的没错,她就是想将她一同拉入泥沼,将她所承受的痛苦都尝一遍。   在嫁给太子的那一刻,她就动了这个念头。   既然从一开始她就不甘,   如今路都走了大半了,她又怎能甘心。   自己成了这样的下场,   得有人给她一个交代。   总不能她余了一身的伤害,还能回到从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没有一个人来补偿她。   “她怀疑到我头上了。”白婉凌对清欢绝望地说道,“你去给王大人说,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他想要的,我都给他。”   传言既然起来了,   那就得趁着这把火。   她不能等了。   清欢没动,突然就抱住了白婉凌的腿,“小姐,奴婢求求您了,收手吧,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咱们回去,回白府,告诉老夫人,小姐根本就没同太子圆房,小姐还是完璧之身,以白家如今的地位,小姐将来定能再寻一门好亲事。”   清欢却是不知,完璧之身这四个字,对白婉凌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如同揭开了她身上的遮羞布,将她那段如噩梦般地过往,又重新提到了面前。   新婚夜她被抛弃了。   白婉凌推开了清欢,面露狰狞,“你是忘了当初太子是如何侮辱我,忘了沈晖成是如何骂我的了吗?”   白婉凌哭着质问清欢。   她回不去了,   也不想回去。   太后要将她送入冷宫时,她抱着太子的大腿求他,求他放她自由,给她一条生路,太子是如何做的?   她从她头顶上跨了过去,头也不回,任凭她躺在冰凉的地板上。   □□之辱,   如何能忍?   她喜欢沈晖成。   在她决定进宫之前的那个夜里,她拿出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去沈府,找了沈晖成。   满地寒霜,她站在他跟前,紧张地手脚冰凉,全身发抖。   她问他,“若是姐姐无意于表哥,表哥可否,可否接受旁人。”   沈晖成说,“不会,白二姑娘往后还是唤我为沈公子,表哥两字,不太适合白二姑娘。”   那天夜里,凉人心的不是冰霜,而是沈晖成的态度。   她永远都记得沈晖成的那双眼睛,   满眼的厌恶。   那一刻,她不得不去嫉妒白池初,   恨白池初。   在那之前,她以为,她和白池初差别不大,那之后她才知道,她们相差甚远。   白池初人见人爱,   而她不过是衬托出她光辉下的一片阴影。   所有人都喜欢白池初,   都要去护着她。   白池初做什么都是对的,即便是脏了身子,在沈晖成的眼里,她仍旧干净如白纸,纯洁如朝阳。   而她明明身子干净,   沈晖成却跑来骂她脏。   凭什么呢。   就因为她那张脸,她有一个好父亲好母亲。   自己没有。   “小姐,太子固然可恨,可如今不也遭到了报应了吗,关在那地牢里,永不见天日,活着又岂不是在遭罪。”   清欢抱着白婉凌不松手。   “而沈公子也不过是在生小姐的气,恨小姐的那包相思粉,若没有这事,他岂会恨上小姐?又岂会恶语相向。”   沈晖成进宫的当日,就来找过白婉凌。   一脚踹开那大门,凶神恶煞地冲到白婉凌面前。   白婉凌还未反应过来,沈晖成将一张药铺里的售货单子甩在她身上,“你的良心呢?”   沈晖成双眼发红,咬着牙槽子问她,“你告诉我,她哪点对不起你过,需要你如此处心积虑的害她。”   白婉凌神色慌乱。   八成没想到会被沈晖成查出来。   才刚唤了一声表哥出来,就被沈晖成打断了,“还请太子妃自重,表哥二字,你不嫌羞耻,你能叫得出口,我还嫌脏。”   白婉凌脸上的血色褪尽,呆愣地站在那儿,心就跟被石磨碾过,疼的她喘不过气来。   到底是她脏,   还是白池初脏。   “是她自己要去的,为什么要怪我?就算没有相思粉,她就不会去爬陈渊的床了吗?”白婉凌崩溃了。   是沈晖成让她难受在先,怨不得她。   “她爬床爬对了,她成了皇后。”白婉凌看着沈晖成紧捏的拳头,又刺激道,“若是跟了你,你能给她什么?”   “你什么都给不了,你又能什么资格来怨我,那日她去安王府,你不也是眼睁睁地看着她上了马车吗?你当真有那本事,你怎就没将她拦下来?”   白婉凌骂够了,   满意了。   她亲眼看到沈晖成流了泪。   她却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待沈晖成挫败转身离去的那一刻,白婉凌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戳在沈晖成身上的那些刀子,又何尝不是戳在自己的心窝上。   “你要是怕了,你就出去吧。”白婉凌扶了清欢起来,擦了她眼角的泪水,唇角抽搐,哭着说道,“可我已经回不去了。”   “小姐啊。”清欢抱着她哭的更加厉害,“你为何就是走不出来。”   她怎么走,她走了,小姐就彻底只剩下一个人了。   **   白池初径直回了后殿。   东宫的那池荷花当日就填上了。   对外都是说那猫淹死的。   高公公也没再继续查,这事看起来似乎就平息了下来。   可滢姑心头却悬吊着。   白池初那日从白婉凌那小院子出来,脸色就不好,滢姑当时没问,可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以往娘娘根本就不会想起那个人,怎的那日说见就见。   猫儿死在东宫,不是淹死的,是掐死的,而白婉凌住的那个小院子离东宫仅是一墙之隔。   白婉凌在白府时,似乎也养过猫。   滢姑突然就想到这一点,惊地背心生凉。   滢姑忙地去问白池初,“娘娘可是怀疑到了二姑娘。”   白池初也没瞒着。   “她图什么?”滢姑问了一声。   白池初那日也这么问过白婉凌,然而白婉凌并不想回头。   “她想太子死。”   白池初说道。   这一点并不难想,那传言想必也是从她那里流出来的。   就为皇上处死太子。   “如今太子在地牢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这和死了又有何区别。”滢姑想不通。   “在她心里,大抵是不一样的。”白池初那日见过白婉凌的眼睛,已经再也不是白二姑娘。   活脱脱一个怨妇。   早晚得将自个儿搭进去。   那只猫恐怕也没那么简单。   至少不是从她那小院子里出来的,那晚她和皇上从景阳宫出来,并没有经过东宫。   白池初不敢往深里想。   “给母亲传个信,让她出宫吧。”   这是她唯一能做的。   至于她想不想出去,她已经管不着。   白池初去见了白婉凌的事情,陈渊都知道,当日滢姑刚走,前殿的高公公就来了。   “娘娘可空着?”高公公满脸笑容地站在门口,“皇上说娘娘要是空着,就收拾一下,待会儿皇上带娘娘出宫。”   白池初自从见到白婉凌之后,情绪就不高。   这话就似一剂药,   瞬间让她恢复了精神。   “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出宫这念头,往儿个她都不敢想,一想就怕自己控制不住,去想了那歪主意。   “奴才哪有那胆子诓娘娘,皇上已经在前殿候着娘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宝宝们,今天就一更哈,明天九点争取4000以上。 第55章   白池初这才信了。   进屋换了身轻便的翠绿色水色襦裙出来, 连头上繁琐的发簪也一并摘下, 只撇了一根玉簪, 乍一瞧, 就似是个未出嫁的小姑娘。   白池初以为,   既然出宫,那定是微服。   高公公看到张了张嘴, 到底还是一个字未说。   到了前殿, 陈渊已经候着殿门前的朱漆圆柱旁, 不似往日那身黑压压的龙袍,今儿一身远山蓝,俊美明朗,倒有了几分当初他做安王时的闲情雅致。   “走吧。”   见白池初来了, 陈渊才提了步。   “皇上, 咱们要去哪里?”白池初赶紧跟上。   “长街。”   白池初的嘴角眼见的裂开。   “皇上。”白池初跟在他身后,满脑子的兴奋, “呆会儿出了宫, 臣妾是不是得改了对皇上的称呼?”   陈渊没回头, “叫什么?”   白池初的脚步就跟飘上了云端, “看皇上喜欢, 相公也成,爷也成。”   “随你。”陈渊登上龙撵,转身过她伸了手。   “那臣妾就唤皇上为相公。”白池初想在陈渊跟前讨个好脸,不管是态度还是嘴,今儿都乖巧地很。   从晨曦宫离开, 出去时确实只有,白池初、陈渊和凌风三人。   也没从皇宫正门走,走的是偏门。   出宫后又换乘了马车,车帘子盖的严严实实,白池初一路忍着,也没敢去掀,怕露了脸,想着也不急于这一时,等到了长街,她再慢慢瞧。   然而马车走了快半个时辰,一路上,愣是没有半点声音。   白池初正意外,车停了,凌风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娘娘,到了。”   白池初狐疑地从车头钻出了脑袋,往周围一瞟,长长的一条街上,硬是冷清的没半个身影。   “人呢?”白池初问向身后的陈渊,见陈渊脸色淡然,这才反应过来,“皇上不是微服。”   白池初心头的高兴劲儿消了一半。   等下了马车后又才发现,并非是一个人都没有,豆腐娘子家的豆腐摊儿还在。   “不是喜欢吗。”   陈渊不顾她呆愣的模样,牵着她的手,往豆腐摊前走去。   豆腐摊前的豆腐娘子和宁公子正紧张地候着。   今儿宫里的侍卫说来就来,将东街这片,全都清了场,独独留了这豆腐摊子,豆腐娘子起初还怕的厉害,以为自个儿犯了事。   宫里的大总管到了她跟前,笑着说道,“不需紧张,不过是娘娘嘴馋,想尝尝你家的豆腐。”   豆腐娘子的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谁能想得到,皇上在长街上弄出这么大的动静,就为了带皇后回来尝她家的豆腐?   豆腐娘子一时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人人皆知当今皇后是白家大姑娘,而在这之前娘娘还曾同他家公子暧昧过,豆腐娘子一想到自个儿早前生的那癞□□想吃天鹅肉的想法,便觉得背心生凉。   长湖的船没划成,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瞧这样子,皇后当下是受宠的很。   白池初跟着陈渊在摊前的那颗柳树底下,坐了下来。   杨柳轻扬,翠绿的颜色亮人眼睛,这会子却无人欣赏。   宁公子站在豆腐娘子身旁,头低的只能瞧见自己的脚尖,若不是怕母亲没读过书,伺候不了两位大主子,担心临时出了状况,娘亲应付不来。   他也不会留在这里。   他早该知道白姑娘那样好看的姑娘,岂能是他能想的。   原本一个沈晖成就够让他认清自个儿的位置了,更何况是天下的主子,皇上,就是借他千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有任何想法。   不但没有了想法,在知道白姑娘要当皇后的那一日,还曾为自己对其动过心思,而惶恐。   此时惶恐不安的不只是宁公子,还有白池初。   那板凳在屁股底下,就跟长钉子似的,怎么都坐不安稳。   陈渊什么意思呢?   长街上那么多吃的,他偏偏就只给她留了个豆腐摊。   自己喜欢?   他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喜欢什么。   白池初唯一能想到的就是,陈渊在同她秋后算账。   她和宁公子的上回的那点事,他知道。   他肯定是故意的。   故意将她带到宁公子面前,然后告诉她,以前的事情,他没忘。   白池初就是再馋,   这会儿也食不下咽。   凌风从豆腐娘子手里接过碗,端到了两人跟前。   白池初用勺子在碗里搅了两下,没往嘴里放。   “怎么不吃。”陈渊侧过头,细声细语地问她。这番动静,外人看了便是皇上动娘娘宠爱的很,对娘娘简直是体贴入微。   只是还未等白池初回答,又见他坐直了身子,语气淡然地说道,“大半夜的都能嘴馋,到了跟前,你倒是不吃了。”   话音一落,白池初从那板凳上“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他知道?!   表哥的那罐子豆腐脑......   陈渊倒是很平静,轻轻地按住了她肩膀,又让她坐了下去,“吃吧,别浪费了,这么多侍卫总不能白忙乎一场。”   白池初自己都不知道那碗豆腐,她是如何吃下去的。   食之无味。   这辈子她都不想再吃。   刚出宫时的兴奋雀跃,这一来,算是彻底熄灭了。   陈渊依旧是陈渊。   白池初怨自个儿这几日被他温柔的表相,蒙蔽了双眼,差点又忘记了他是什么样的人。   “皇上,臣妾不想出宫了,咱们回宫吧。”白池初放下碗,用绢帕擦拭了唇角,老老实实地认清了现实。   陈渊却没应。   拉着她登了马车,并没有回宫,径直去了一处别院。   院子很僻静,一条巷子通到尽头,两边是砌成的院墙,大部分已被绿色植物覆盖。   马车到了院门口停下,守在门口的管家忙地上前,见到车上的人下来,立马弯腰行礼,“皇上。”   一看就知陈渊经常来。   “起”   陈渊回头扶白池初下车。   “这是哪儿?”白池初脚一落地便四处张望。   那管家大抵也没想到会见到皇后,面上略微一惊,又忙地同白池初行了礼,“娘娘。”   “进去就知道。”陈渊拉着白池初进了屋。   里头的倒是开阔不少。   与皇宫完全不同,此处的风格属于小桥流水,鸟语花香。   “先去前院候着。”陈渊走了一段,才回头对跟在身后的管家说道。   “是。”那管家停了脚步,没再跟着。   陈渊带着白池初,顺着院里的鹅卵石小道,又穿过了一处木桥,熟门熟路地将她带到了一片桃林面前。   三月正是桃树绽放的好时候,粉嫩的花瓣满满压了一枝头。   微风拂过,有淡淡花香扑鼻。   白池初完全不知汴京城里还有这么漂亮的院子。比起皇宫的御花园来,这一片桃林,美的更甚。   “喜欢吗?”   陈渊温声问她。   “喜欢。”白池初点头,眼里溢出了惊喜,八成没想到陈渊会带她来这种地方。   却是不知,这是陈渊一贯的伎俩,收拾完她后,给她赏的一颗糖。   几乎成了规律。   每回先翻出白池初犯下的事儿,完事后再给一颗糖,既让她知道哪儿错了,又能让她恨他不起来。   亦柔亦刚,愣是将白池初拿捏的死死的。   “朕先去前院,玩够了就来找朕。”陈渊没有陪着她,让凌风留下来。   “好。”白池初应的很爽快,陈渊不在,她才能轻松。   陈渊又原路返回,上了前院,管家正在门口候着陈渊。   “近日精神如何?”陈渊人一到,就开口问了管家。   “好着呢,这几日精神好时,还能说几句话,不过仍是什么都记不起来。”管家将陈渊领进了屋。   屋里明亮宽敞。   除了两丫鬟之外,只有一位老人。   陈渊走到了那老人身边,那老人却是没有半点反应,眼神痴呆地看着他。   如今这番模样,谁也不会想到在十几年前,她曾是西风宫里最不好招惹的嬷嬷。   护主如护命。   也是苏妃娘娘最信任的人。   苏妃娘娘死后,她便失踪了,等到陈渊找到她时,就已经成了这样。   神智不清,连谁是谁都认不出。   陈渊坐在她身旁喝着茶,多半也没报什么希望。   桃林那头等到白池初逛完了整片桃林,再去院子里从外头引进来的小溪里瞧了一会儿鱼群,尽兴了,才跟着凌风去找陈渊。   “这地方是皇上的私宅?”白池初问凌风。   看来陈渊即便是当了皇上,也还是有之前的闲情逸致。   凌风答,“都是很多年前的老院子了。”几年前,皇上见其僻静才将其买了下来,派专人伺候着嬷嬷,本指望她能记起点什么来。   谁知,几年过去了,没半点进展。   白池初没再问,脚步轻快地上了前院的台阶。   管家正站在老人和陈渊的跟前,见到白池初进来,忙唤了一声“娘娘。”   这一声之后,屋里那老人低垂的头,突然抬了起来。   白池初也在看椅子上坐着的老人。   肩膀微驼,   年岁看着不小。   白池初并不认识。   但能感受对方的目光正直勾勾地定在了自己脸上。   白池初正纳闷,往陈渊跟前才走了两步,却见那老人的神色渐渐地开始激动。   “娘娘。”   老人突然就冲着白池初叫了一声,声音在打颤,手也在打颤。   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   这都几年了,就没有谁见过她这般清醒过。   屋里的人,唯独白池初弄不清楚情况,只觉得这老人可怜,也没有多想,上前握住了她颤抖的手。   谁知刚握上,老人就将她的手攥进了怀里,抱着她的胳膊哭了起来。   “娘娘啊。”老人的神色悲痛,紧紧地攥住白池初,白池初正是莫名其妙,却又听嬷嬷哭着叫了一声,“苏妃娘娘啊。”   白池初不敢动了。   惊慌地看着陈渊。   谁都知道,苏妃娘娘是陈渊的生母。   这老人,   怕是认错了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下午可能还有一章短的,今天没来得及更到4000,只能多加一章了,么么哒。 第56章   陈渊难得拧了眉头。   对凌风使了个眼色, 凌风便将屋里的人全都遣了出去。   那管家也没留。   大门在几人跟前掩上, 嬷嬷自攥住了白池初的手之后, 就没有松过。   白池初刚想问陈渊, 她到底是谁。   那嬷嬷又满脸是泪地说道,“娘娘啊,老奴等了这些年, 总算是等到娘娘了。”   白池初没再问,   从这话里, 多半也猜到了是当年苏妃娘娘身边的嬷嬷。   白池初不知道她为何她能将自己错认。   大抵都是娘娘?   “老奴对不住娘娘,没有完成娘娘对老奴的托付。”老嬷嬷哭的泣不成声,“老奴寻遍了城里的大夫,都说没有异样, 可老奴就是知道, 是有人在害娘娘。”   嬷嬷此时看着白池初的眼神,与常人无异。   并无痴呆相。   凌风在一旁站在, 大气都不敢出。   白池初怎么也不会想到, 是这番局面。   苏太妃当初是怎么死的, 她根本不知, 关于苏太妃这个人, 她也只听祖母提起过一回。   说苏妃娘娘姿色过人,甚得恩宠。   其余地,   她从未听说过。   或许儿时也听说过一些关于苏妃和陈渊的事情,但记忆太过于模糊,如今再去回忆, 也弄不清那是她的梦,还是她的记忆。   白池初又看向了陈渊。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渊冷冽的模样。   眼睛猩红,脸冷的吓人。   白池初知道,今儿自己是摊上事了,只能默默地配合着老嬷嬷。   老嬷嬷盯着她哭了一阵,突然松开了白池初,手抬起来,颤颤巍巍地去取头上的一根银簪。   银簪很普通,圆头细尾,圆头上的花样依稀还能看的清楚,是一朵六枚花瓣的桃花。   老嬷嬷将簪子取下后,直接递给了白池初,“娘娘,老奴没用,如今只能物归原主。”   物归原主,那定是苏太妃的东西。   白池初没敢接,又看着陈渊。   “拿着。”陈渊声音低沉。   白池初这才接了过来。   几人离开院子时,嬷嬷的神色又恢复了痴呆,嘴里一句没一句地念着娘娘。   谁也没有料到这结果。   陈渊和苏老先生这些年费尽了心思,想从她身上套出来点东西,均是一无所获。   结果白池初一来,倒成了事。   顺帝的屋里曾经挂了一副画像。   高公公见过。   翠绿长裙,青丝披肩,面上含了一丝浅笑,就似是落下凡尘的仙子,美的惊心动魄。   恰好,今儿白池初也是一身翠绿长裙,同样的貌美。   是以,嬷嬷才会认错了人。   上了马车,白池初将那簪子给了陈渊。   在白池初眼里,不过是一只再也普通不过的银簪,却没想到陈渊一拿到手里,直接拉着那银簪的头,猛地一拔。   头尾便分离了。   陈渊再将簪子的尾部,轻轻伸进了圆头里,缓缓地将里面的东西挖了出来。   一张乏黄的锦布,和一团黑乎乎的药材。   白池初怔住,   压根就不知道里头有东西。   陈渊的脸色没什么变化。   甚至没去细看,便拿出绢帕,将东西包好,放进了袖筒。   马车使出巷子后,渐渐地平稳了下来。   “皇上”   白池初主动去握住了陈渊的手。   五岁就没了娘,还是别人害死的。   真可怜。   怜悯心一起来,白池初完全忘记了白日里,就是这个‘可怜’人,逼着她吃了一整碗的豆腐脑。   “臣妾以后会好好待皇上。”   这一幕很熟悉。   陈渊看了她一眼,却是伸手将她搂进了怀里,回了声,“好。”   总共两次,   总得该说话算话。   回到宫里后,陈渊亲自将她送回了后殿,看着她进了门,才转身去了前殿。   高公公瞧见人回来了,赶紧上前,还没来得及扬尘打千儿,就听陈渊说道,“关门。”   前殿的门一关,里头就只剩下了陈渊和凌风两人。   陈渊将那绢帕重新拿了出来。   泛黄的锦布上,字迹还在,是一副药单。   苏太妃当年安神的药单。   并非是太医的笔迹,而是娘娘亲手写在锦缎上。   这事只有那位老嬷嬷最清楚,当年娘娘开始生出怀疑后,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嬷嬷将那药渣子寻了来。   一样一样地对照下来。   这才发现这药渣子比太医那里给出的单子多了一味虫草。   很普通的虫草。   嬷嬷当时就拿着单子去找了太医,太医吓地脸色发白,给娘娘的药材都是他亲手抓的,不可能有错。   然而当天夜里,苏太妃开始了吐血。   太医对那虫草验了毒,并没发现任何异常。   嬷嬷吓的魂分魄散。   苏太妃自知活不久,便将药单抄录在了一块锦布上,又取了自己头上的发簪,将药单和那味多出来的虫草塞进了里面。   之后才将簪子交给了嬷嬷,“你拿出去找人问,本宫就算是死了,也得死个明白。”   嬷嬷走后的那个夜里,苏太妃就断了气。   之后嬷嬷再也没有回过宫,   几年下来汴京城里只要是个大夫,她都去询问过。   却没问出个结果来。   时间一长,内心的愧疚和焦急,硬生生地将她逼成了痴呆。   若不是今儿白池初这么一刺激,那银簪怕是被她带进棺材,也不会拿出来。   正殿的大门紧闭。   等凌风再打开门,从里出来后,就去给苏老先生传信,让其将行程提前。   **   夜色落下,陈渊才回了后殿。   白池初沐浴更衣后,坐在里屋的软榻上,撑着手肘发呆。   倒没再想白日里的事情。   而是盯着那梳妆台,突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   自打她从凤阳殿搬回晨曦殿后,陈渊就没碰过她。   对她不感兴趣?   不太可能。   夜里他都是抱着她睡,倘若真厌倦她了,八成也不会愿意抱她。   为何呢?   若不是见识过陈渊折腾人的劲儿,白池初都会怀疑,他不能尽人事。   再如此下去,   十月过后,她该如何向满朝臣子交代。   白池初发了愁,今日铁定也是泡汤了。   陈渊查到了她母妃的事情,心情不好。   更没心思生娃。   那明儿呢,明儿说不定还有其他事。   白池初又觉得不对。   当初造反那么大的事,不也没影响他折磨人吗。   况且他母妃的事情没出来之前,他不也没碰她吗?   白池初的脑子终于开始动了。   陈渊,   他是不是故意的?   那夜她同臣子们说的那句话,他肯定听到了。   他知道自个儿会往上凑。   所以,他是想欲擒故纵?   白池初突然一脸的大彻大悟,   恨自己太过于愚蠢。   这么明摆的事情,她怎么就没有想明白。   她着急什么呢?   没龙嗣该着急的人是谁。   是她白池初?   不是。   该着急的人是陈渊。   “瞧把你猴急的,中了招都不知道。”白池初讽刺了自个儿一句,腾地从那榻上起来,披了一件衣裳在身上,遮住了她裸露在外的香肩。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第57章   等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白池初突然又将那衣裳褪了, 不但褪了, 还将里头那件露肩的衣襟口子, 又往下拉了几分。   白池初气着了,   只许他陈渊玩心机,她就不能吗。   陈渊沉步进来,便见白池初衣襟半敞, 伸手在取金钩上的层层幔帐。   青丝披散在她裸露的肩头, 挨着那白嫩的肌肤, 让人心头莫名生出一股冲动,想将那上面的万千青丝拨开,瞧瞧那底下的景色。   陈渊目光一暗,喉咙下滑。   “皇上。”   白池初回头, 幔帐轻纱从她手里缓缓落下, 染了烟云的眸子里,含了几丝不经意的媚态。   美人二字已形容不了她,   妖精, 更配。   陈渊上前, 站在了她跟前, 等着她像往常那般主动依偎过来。   白池初却是站在离他一步的距离, 低下头,熟练地去解他的腰带,“臣妾替皇上更衣。”   白池初的动作很利索,连手指头都没碰到他。   解的次数多了,便成了孰能生巧。   白池初曾经躺在他怀里替他解过腰带, 也曾经吊在他身上解过腰带,练就了一身的本事,就算是闭着眼睛也能轻松地替他拨了那卡扣。   如今这番不碰他身的解法,自然也不在话下。   陈渊紧紧地盯着她灵活的青葱手指。   往日那只手,总是会趁着替他更衣的间隙,有意无意间连摸带蹭地去勾他。   今日却过分的规矩。   陈渊心头有些痒。   “皇上今儿累了,早些歇息。”白池初绕到他后侧,褪下了他的外衣搭在了木架上,再转过身,重新将她适才放下的幔帐,掀了起来。   “皇上?”   白池初见他立在那里没动,又轻轻地唤了一声。   陈渊走了过去。   并没有往床上躺,而是直挺挺地站在了她跟前。   正欲抬起胳膊揽人,却见跟前的人儿,掌心捂上了嘴角,当着他的面,打了一个哈欠。   “最近春乏的厉害,皇上往后还是早些歇息,别累坏了身子。”略显疲惫的脸上,瞧的出来,今夜没有半点要勾他的意思。   陈渊看了她一眼后,   终是退了回去。   “睡吧。”   陈渊替她接了手上的纱幔。   两人已经习惯了。   她在里侧,他在外侧。   躺下后,白池初便没了声音。   陈渊并不困。   睁着眼睛,等她挨过来,抱着他的腰,像往常那般缩在他的怀里睡去。   等了一阵,却没见她动静。   陈渊测过了头。   便看到了一张恬静的睡颜。   陈渊眸色微顿,   今儿倒是睡的快。   犹豫了一阵,陈渊还是伸出了胳膊,轻轻地绕到了她的肩头,想将人抱过来,手才刚碰到她,就见白池初一声梦呓,眉头轻蹙,往里翻了个身。   留了个后背给他。   陈渊的手僵在她的枕头上,半晌才收了回去。   陈渊回过头,也闭了眼。   已经习惯了手弯里躺着一个人,习惯了胸膛上搭上一只手。   突然没有了,   困意迟迟不来。   倒不如之前他一个人时,躺的安稳。   多半是真累了,   换做平日,她何时又规矩过。   陈渊又侧过头,将自己这头的被褥松了松,被面贴上她的背心,轻轻地压下,才安心地躺正。   一直到下半夜,陈渊才睡着。   **   翌日,白池初醒来,又过了辰时。   昨儿晚上起初她确实是装模作样地避开了陈渊,结果背对着他后,手脚放的开,竟是特别的舒坦。   一夜到天亮,睡的很踏实。   白池初懊恼,往儿个也不知损了她多少睡眠。   心头虽有不甘,却并没有打算继续晾着陈渊,不但没晾着,用过早膳后白池初又去了正殿给陈渊送汤。   她的第一步便是让自己成为陈渊的习惯。   习惯到她离开时,他能察觉到,并且伴有失落感。   到那时,   就该轮到她了。   等白池初到了正殿,龙椅上陈渊正捏着眉头,脸色瞧得出来带了些疲倦。   听到动静,陈渊抬了眼眸,视线在触及到对面人儿脸上的那道明亮的笑容后,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   “皇上。”   白池初声音清甜,乖巧的蹲了安。   “嗯。”   陈渊的视线没有移开。   看着她拿碗替他盛汤,又看着她走到了自己跟前。   “皇上尝尝?”   白池初一脸期盼地看着他。   陈渊接过了碗,这回倒是都是喝了个干净。   白池初收了碗,又走到了陈渊的身后,挨着陈渊的耳边轻声地说道,“皇上累了吧?臣妾帮皇上捏捏。”   说完也不待陈渊回答,双手落在他的肩上,认认真真地捏了起来。   轻轻柔柔地一道力度,即便是没什么技巧,在指尖落下去的那一瞬,也起到了缓解疲劳的功效。   陈渊闭着眼睛,享受了一会,便从肩头上将她的手拉了下来,“别累着了。”漆黑的眸色中虽透出了疲劳,但还是能从里面,瞧出温柔来。   白池初随着他的力道,下颚枕了上他的肩头,就跟没长骨头一般,整个人趴在他身上,“臣妾不累,臣妾心疼皇上。”白池初偏着头挨着他的颈项,喃喃地说道,   淡淡清香溢出,是他熟悉的味道,很似夜里的那份安稳。   连陈渊自己都没有发觉,昨儿夜里心口所遗留下来的那股空荡,瞬间被填满,莫名地心安了不少。   “当真?”   陈渊微微侧目盯着她小巧的鼻尖。   “欺君之罪,臣妾哪敢?”   白池初的声音娇媚,又特意绕了个尾音,直撩人心坎。   陈渊的身子僵住。   白池初说完偏着头去看他,软软地唇瓣似是在不经意间,轻轻地剐蹭陈渊的侧脸上,又了如痕迹地挪开。   陈渊眸子幽暗,   伸手擒人。   白池初却突然直起了身,很是巧合地避开了他的手。   “臣妾再去给皇上采些花来。”白池初离开了他的身边,一脸兴奋,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带着花儿来到他跟前。   屋子里又只剩下了陈渊一人。   陈渊收起心思,埋在了一堆奏折之中。   却再也无法集中精力,心头下意识地在等,等着他的皇后去而复返。   等她给他采花。   午膳过去了,太阳落了西。   那人还是没来。   陈渊终是出了正殿。   高公公看着陈渊从里出来,以为他要出晨曦殿,赶紧上前跟着。   “关门,不必伺候。”   陈渊哪里都没去,直接回了后殿。   高公公看了一眼天色,愣住。   以往不到天黑皇上哪里会回去。   陈渊的脚步快到后殿时才慢了下来,王嬷嬷看到门口的藏青色身影时,也愣了神。   这太阳才刚下山,皇上今儿倒是早。   王嬷嬷赶紧去备茶。   等到王嬷嬷将茶盏放在了陈渊面前时,陈渊才问,“皇后呢?”   “娘娘午后突然就念上了凤阳殿里的那副秋千,说晚膳时就回来。”王嬷嬷想,恐怕娘娘也没想到皇上会回来的这么早。   以前皇上很少在后殿用晚膳。   陈渊没再问,一直坐在软榻上等。   等晚膳。   屋子里的沙漏慢慢地漏下,眼见着见了底,明显已经过了晚膳的点了,但还是没见白池初回来。   “皇上,先传膳吧,娘娘怕是已经在凤阳殿用上了。”   “嗯”。   陈渊不动声色。   用完晚膳,陈渊看了一会儿书,之后又去了浴池,等他从里头出来,屋里仍旧冷清的厉害。   白池初没有回来。   “娘娘今儿怕是歇在了凤阳殿。”王嬷嬷倒不觉得奇怪,娘娘那性子今儿歇在凤阳殿,明儿早上保准又会回来。   陈渊没说话,   但眸色中已经有了些不耐。   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又起来坐在软塌上继续看书。   快过戌时了。   陈渊突然将手里的书搁在了几上,披了件大氅,一头扎进了夜色中。   王嬷嬷吓了一跳,赶紧递了两盏灯给凌风。   “这回可得仔细了。”   王嬷嬷怎么也没想到,皇上这么晚了还会去找皇后。   要早知道皇上今儿非见皇后不可,她一早就派人去接皇后了。   陈渊的脚步很快。   带了些怒气。   上午就说要给他采花。   一日过去了,也没见到她人影子。   这便罢了,晚上也没回来。   漆黑的夜色,月光并不明亮。   陈渊才刚出后殿,就听到了几声银铃笑声。   “等明儿咱再回凤阳殿,在秋千上缠上一圈花藤,本宫飘起来时,还能闻到花香味。”白池初的声音里藏不住的雀跃。   听的出来,今儿她玩的开心。   倚瑶和滢姑一前一后提着灯。   “成,奴婢明儿一早就去御花园里替娘娘采花藤。”前头的倚瑶回头,也是一脸的意犹未尽。   几人正说的上劲,便瞧见了前方的两点灯火。   倚瑶将手里的灯举的高了些。   这一瞧,立马就放了下去。   “皇上。”   白池初适才也顺着倚瑶的灯火光亮,瞧清了跟前的人,灯火移开,夜色中白池初的嘴角扬起了一道隐隐的笑容。   “皇上,这么晚了,是要上哪儿?”白池初几步上前,到了陈渊的跟前,明知故问,却又看不出来半点做作。   陈渊看着她。   夜色深沉,虽瞧不清白池初的全貌,但凌风手里的那盏灯,足够将她那张没心没肺的脸,照的清楚。   一看就知道,她压根就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花没给他采来,   倒是惦记上了自己的花藤。   “回殿。”陈渊没答她的话,胳膊却很自然地给白池初留了一个挂手的位置。   白池初很是配合地挽了上去。   身子软软地靠在他身上,微微歪着头,突然轻声地问他,“皇上是不是来接臣妾?”   陈渊脸色沉了下来。   她还知道。   陈渊侧目,正想否认。   却瞧见星星点点的灯火映入她的眸色中,夜色一衬托,明亮如星辰。   跟前的人正一脸受宠若惊地看着他。   陈渊的喉咙上下滑动,转过头,对着夜色,应了一声,“嗯。”   “多谢皇上。”   白池初一高兴,拉着陈渊的衣袖拽了拽。   什么采花的事,   白池初早就忘了个干净。   从正殿出来,她不过就是随口一说,找了个避开陈渊的由头。   随口一说的东西,   自然是记不住。   三四盏灯火,在前后照明。   白池初一路依偎在陈渊的怀里,两人亲亲热热地进了晨曦殿。   进了门口,却看到迎面一盏灯火,急急地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高公公?”   凌风提灯照在了高公公脸上。   高公公的脸色慌张,还喘着气,见到陈渊,声音都不利索了,“皇上,太子没了。”   太子还能是谁。   如今陈渊膝下无子,高公公所说的,也就是关在地牢里的陈闵景。   被陈渊篡位后,太子就被关进了地牢。   单是一个毒杀兄长的罪名,他也该是死罪。   皇上没杀他,定也有皇上自己的理由。   前些日子那猫儿的流言起来后,这才过了两日,太子怎的突然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应该只有一更,跃跃一个多月没下过楼了,今天突然想下楼去浪浪。   另外给宝宝们推荐一遍基友的古言文,有兴趣的可以去看看哟。   《良宵难得》BY酒时醒   文案:良宵出身名门,容貌姣好,才情卓绝,还未及笄求亲的人便已踏破了门槛。然而一旨赐婚圣旨,她却要被迫嫁给年近而立,性情粗暴的大将军。   婚后,她听母亲怂恿,闹和离,屡次逃跑,把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鸡犬不宁,然而大将军始终不为所动,良宵想要得到那纸和离书比登天还难。   直到将军府失势,良宵才得偿所愿。等她拿着和离书回娘家时,却惊觉所有温暖亲情都是算计与谎言,娘不是亲的,姐姐是个黑心肝。她们能留她到现在,不过是为了借她的手和将军府的势,让姐姐顺利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瓢泼大雨中,良宵气急攻心,昏死过去。   再次睁眼,良宵竟又回到了当初逃跑失败被黑面大将军抓回来的那日,男人身子高大,周身寒凉,一言不发。   前世这时,良宵冷着脸对他冷嘲热讽,半句好话没有,两人关系一度破裂。   今生,良宵踮着脚环了将军的腰,从喉咙里挤出几声低低的哽咽声,逼得铁骨铮铮的将军僵了身体,愣是冷着脸半个责怪的字眼也说不出来。   *小剧场   大将军万万没想到,日日闹和离的小娇.妻竟破天荒的扑到他怀里娇声求饶,此后更是温声软语、殷勤关切。直到一次受伤后,娇.妻瞧见他背上丑陋不堪的疤痕,大将军颓然的想,她定会被吓跑,而后又要开始嫌弃自己,大闹和离。然而小娇.妻却从身后抱住他,侧脸就贴在丑陋的疤痕上,哽咽出声:我心疼。   #他疼她都来不及,哪里敢让她心疼# 第58章   太子是中毒身亡。   等牢里的人发现时, 已经面目发黑, 早没了气息。   人被关在地牢里, 除非皇上想要他的命, 其他人想动手,可没那么简单。   一行人都很意外。   “你先回去。”陈渊对身后的白池初说完,便跟着高公公又出了晨曦宫。   陈渊一走, 白池初就问滢姑, “上回给母亲的信带回去了?”   滢姑说带回去了, “按理说老爷只要开口求,皇上肯定放人,也不知道为何,二姑娘还是在那院子里, 没有半点风声。”   一说起白婉凌, 几人脸上的高兴劲儿就全散了个干净。   白池初深吸了一口气,“她要是不想回, 谁求也没用。”   滢姑和倚瑶面面相窥。   不想回?   她还想呆在这里干嘛。   莫非还想着她的太子妃, 那场战争, 她可是站了太子的, 皇上登基后, 没让她入狱,已经是看在了白家的面子上。   若是能放她回去,可是天大的恩赐,她还在想着什么?   滢姑眉心突然就跳了,“娘娘, 那二姑娘不会干什么傻事吧。”滢姑说完自个儿都吓得手脚发凉。   那猫儿的事情废了一番周折,弄出来那么个传言,目的没达到,以二姑娘那执拗性子,多半是不会甘心。   二姑娘心头恨太子。   太子今儿晚上又死了。   滢姑总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   但又一想,二姑娘人都关在院子里了,她还有何通天本事?   白池初没答,在后殿门前停了脚步。   立了一阵,最终还是开了口。   “滢姑呆会儿跑一趟吧。”   同是白家人,她是怎么作死的,她总得弄清楚了。   这一折腾,等到陈渊回来已是半夜。   白池初睡的香甜。   白嫩的胳膊外露,乖巧的抱着被褥一角,睡颜恬静无半点愁绪,似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影响到她睡觉。   陈渊脱鞋上了床,动作很轻。   一夜浪费了。   今夜在走出正殿去凤阳殿找她的路上,陈渊就再也无心同她闹下去。   冥冥之中都是注定好了的,   他又何须去争个输赢。   只要她愿意在自己身边就好。   比起之前她已经好了很多,起码学会了安慰人,   知道他忌讳什么,已经懂得了避嫌。   陈渊想好了,   往后,好好过日子。   陈渊伸手将白池初裸露在外的胳膊,放进了被褥中,再躺回到自己的枕头上,闭上了眼睛。   外面的事情如何,   都由他来处理。   她只需要呆在自己身边就好。   **   白池初难得起了个早。   眼睛一睁开,心里头装着事,也没那心思再去睡回笼觉。   外头滢姑已经候着了。   见白池初醒了,忙地上前,一边伺候她穿衣,一边告诉了白池初一个惊人的消息,“今儿早上二姑娘进了地牢。”   皇上亲自下的令。   对外将消息封的死死的。   可滢姑知道,白婉凌这回当真是亲手将自个儿断送掉了。   昨夜滢姑听了娘娘的吩咐,去了一趟那小院子,清欢的态度与上回截然不同,对她爱理不理,若不是碍着自己的身份,八成就能当着她的面,关了门。   “娘娘高贵,姑姑这等在娘娘身边伺候的人,还是少来这地方,别降了自个儿的身份。”清欢进门就对滢姑说了这么一句。   滢姑气地猛抽了一口气。   “你家姑娘糊涂,你也跟着糊涂,你这不是忠,这是在害她。”滢姑也是气着了,逮着清欢就将事情挑明了说,“你要是个长心眼的,就该好好劝劝你家姑娘,让她早些回去白府,这宫里可不只是她一个聪明人,她是什么居心,想耍什么手段,还想着能瞒住谁不成。”   滢姑见清欢渐渐变了脸色,又说道,“这宫里的人呢耍起心眼来,还轮不到你家姑娘,娘娘若是个记仇的,单是她那一把相思粉,你家姑娘如今恐怕也不会安然无恙的住在这里,说到底还是因为姐妹一场,娘娘给她留了一条活路,总不能还指望着娘娘来哄着她,劝着她。”   清欢低了头。   “二姑娘呢?”滢姑见那屋里黑灯瞎火的,问了一声清欢。   “小姐已经睡了,姑姑回吧,这些话等明儿小姐醒了,我带给小姐。”清欢没让滢姑进去。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滢姑也没再候着脸皮非要留。   待滢姑一走,清欢便匆匆地回了屋里。   清欢推门进去,屋里没点灯,淡淡地月色洒进来,白婉凌抱着自个儿的身子缩在了床边上,满脸泪痕,整个人都在发抖。   清欢又重新关了门。   走过去想将她扶起来。   谁知刚碰上,白婉凌突地一把将她甩开,“别碰我,脏。”白婉凌的泪珠子顺着脸庞不断地往下|流,   清欢看着白婉凌,突然掩面痛哭了起来,“小姐,咱们都招了吧。”   一个将死的太子,和她的清白。   到底哪个重要?   清欢就不明白了。   小姐是如了愿,今儿夜里太子死在了她手里,但小姐搭上的是她的清白啊。   滢姑刚才那话倒是没有说错。   这宫里的人玩起心眼来,她家姑娘根本就不是对手。   那看管地牢的王大人又岂是个善茬。   几次都对小姐图谋不轨,这回小姐自个儿送上门,当初白婉凌是如何给白池初洒的相思粉,今夜就报应在了她自己身上。   落到如此地步,   也该结束了。   虽说晚了些,   可又怎能让那行了龌龊之事的人,好过。   “娘娘刚才派了滢姑过来,想必太子的死瞒不住娘娘,上回娘娘就已经怀疑了小姐,今夜突然让人过来,定是知道些什么。”清欢哭着求白婉凌,“可娘娘既然能让滢姑在这个时候来一趟,便是给了小姐希望的,与其让上头的人查到小姐身上,小姐不如先去求娘娘,咱们早些回去吧。”   清欢都替白婉凌想好了。   出去之后,小姐的身子就算在太子头上。   新婚之夜没圆房,两人呆在一起那么久,岂能还指望着有完璧之身。   清欢以为,即便事情到了如今这般糟糕的地步,宫里有娘娘在,小姐仍旧还是有退路。   太子之死对于皇上来说,可轻可重。   今夜小姐一走,往后就算皇上查到了小姐头上,只要有白家,和娘娘出面求情,皇上也不可能再去白家抓人。   清欢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理。   “奴婢这就去找娘娘,小姐今夜必须得出去。”   清欢站起来,人还没走出去,就听白婉凌凉凉地说道,“你是想要她笑话我吗?”白婉凌眼睛通红地看着清欢,“让她笑话我活该。”   “别说她,连我自个儿都想笑话自己。”当初她一把相思粉散在她身上,如今世道轮回,尽数报应在了自己身上。   她不就是个笑话吗?   “娘娘不会的,小姐,娘娘一直都是护着你的啊,小姐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你若要去,就别再回来了。”白婉凌抬头打断了清欢。   上回白池初对她说的那些话,她都记得。   什么姐妹感情,   在她们进宫之前,从自己算计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了。   白池初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这次的机会,好好嘲笑她。   清欢脸色苍白,彻底绝望了,双腿一软,瘫软在了地上。   她就闹不懂,究竟要沦落到什么地步,小姐才肯回头。   从滢姑走后,到陈渊来抓人,足足隔了三四个时辰,天亮了,陈渊才派了人来。   若白婉凌肯去找白池初,离开皇宫。   这中间的时辰,足够了。   然而白婉凌宁愿抱着胳膊,怀着最后一丝侥幸,去求菩萨保佑,也不愿求到白池初的跟前。   白婉凌入狱,   白池初心里实则也有数。   人她都派过去了,白婉凌不肯低头,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太子是怎么死的,陈渊又岂能查不到原因。   能蓄谋十几年,最后篡位成功的人,白婉凌的那点伎俩怎可能瞒得过他。   白婉凌入狱白池初不意外,她好奇的是白婉凌是如何毒杀的太子,白池初才问了一句滢姑,“她哪里来的本事?”   就见滢姑的眼神躲避,不敢看她。   滢姑从那小院子里出来后,并没有着急会后殿,而是去找了高公公打听了情况。   高公公倒也没有瞒着,什么都同她说了,这事儿别说小姐听了会怎样,当时滢姑听到高公公所说之后,脚步踉跄,差点就没站稳。   她可是白家的二姑娘啊。   滢姑也是痛心疾首。   太子的事情一出来,皇上就让人提审了地牢里的人,皇上是用什么手段的,高公公没说,滢姑大抵也能想得到,不到半柱香,里头的一个王大人就什么都招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死翘翘,昨天浪过头了。 第59章   太子是如何被毒害的, 白婉凌是如何进的地牢, 又是如何得手的。   什么都招了,   除了那相思粉。   滢姑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事儿, 娘娘要是问起来,姑姑同娘娘说了就成,话从这里开始, 也从这里结束, 姑姑一走, 咱家就当什么都不知道,牢里的话根儿已经被皇上斩断,让娘娘放心。”   高公公说的很明白了。   婉凌是白家的人,这事要传出去, 白家脸上绝对没有光彩。   而高公公所说的话根, 就是那王大人。   昨儿夜里审完就死了。   无论出于什么哪方面,他都活不成。   滢姑断断续续地将高公公的话都带给了白池初。   白池初越往下听, 越是心惊肉跳。   她无法理解白婉凌。   自己的人生已经黑了, 她非得要将其糊个透。   她就那么恨?   恨不得将自个儿作死吗。   “去地牢。”白池初一时也顾不得其他了。   白池初还没走出正殿, 就有宫女来报信说, 外头有个婢女, 哭天喊地地求见娘娘。   这个时候能来的婢女还能有谁。   不用想都知道是清欢。   “将她带上。”白池初没心思听人哭。   今儿清晨宫里的人来抓人,清欢哭天喊地地要跟着一起去,直接被侍卫扔到了一边,见过忠心的奴才,就没见过非得一块儿挤进牢里去的。   “姑娘还是省点心吧, 与其一同进去,还不如在外头想想办法。”   一侍卫看不过去,好心地丢了句话给她。   谁不知道白婉凌是当今皇后的妹妹,有何怨有仇,不也是皇后一句话的事情吗?   侍卫只知道抓人,为何抓,上头的消息封锁的死死的,没人知道。   这话终于让清欢安静了下来,立马就找来了晨曦宫。   几人从晨曦殿出来,还艳阳高照,可无论外头有多大的日头,人一进了牢房,就见不到一丝光亮。   白婉凌今早才被押进大佬,往那地牢里的一堆干草上一坐,地牢里的阴暗,混着点点灯火的光亮照在她身上。   同那小院子比起来,这会儿才真正称得上落魄。   说她不怕,   是假的。   她要是不怕,昨儿夜里就不会双手合十,求一晚上的菩萨。   可若说后悔,她也没有,   要她重新选,她估计还是会走上这条路。   当昨夜她看着太子倒在她面前,她从他头顶上跨过去的那一刻,她终于得到了解脱。   □□之辱,她还了。   她赌上了自个儿的所有,至少她完成了一个心愿。   她亲手下的毒药,亲眼看着太子死在自己面前。   她无悔。   太子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那眼神里露出来的轻蔑,更是让她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不管你多恨我,多看不起我,如今不也只剩下咱们了吗?”白婉凌看着太子,“除了我,恐怕也没有人会来看你了。”   白婉凌将酒杯递给了他。   太子起初对白婉凌也谈不上多恨,最多就是她不是自己喜欢的人。   真正让他厌恶的是,她瞒着白池初的下落。   她早就知道白池初在安王府,   也知道自己在找她。   但她没有告诉他。   让他到了最后的关头才知道,自己最信任的人夺了他最爱的人。   可太子再厌恶,那也是之前的事了。   关在地牢里,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有很多事情,他也想明白了。   胜者为王,他即便是输了也不会将错怪在旁人身上。   白婉凌能来看他,是他没有想到的。   “你我毕竟也是夫妻一场,这杯酒,就当是为了这场孽缘而干。”白婉凌将酒杯递给了他,“你我可从未有一次,像这般冷静地说过话。”   太子没接。   “我要出宫了,走之前来看你一次,虽然我从未再你身上得到过半点身为夫君的爱,好歹咱们也曾经当着众人的面,拜过天地。”   白婉凌的话,太子无法反驳,   心里也清楚,自己是如何待人家的。   犹豫了一下,太子将酒杯接了过去。   白婉凌看着那杯酒入了太子的喉咙,才笑了一声,问太子,“你可体会过何为□□之辱?”   太子皱眉看着她。   白婉凌站在一边,看着太子慢慢地变了脸色。   直到太子的嘴角渗出了鲜血,倒在了地上,白婉凌才走过去,提起脚步,动作缓慢地从他的头顶上跨过。   白婉凌一边流着泪一边说道,“你曾经就是这么对我的,你是皇子又如何,是太子又如何,如今还不是被我踩在了脚下。”   太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双目充血地瞪着她。   “你不该恨我的,该恨的是我。”白婉凌凑在他脸跟前,表情扭曲地说道,“我所有的屈辱,皆是因你而起。”   她从没有那般解气过。   看着太子痛苦地在自己面前挣扎,看着往日高高在上的他无能无力,她解气了。   即便她付出了身子,能有这结果,她也满意了。   从地牢里出来,夜里的凉风一吹,将她心口的那股冲劲吹散了,白婉凌才渐渐地清醒了过来。   才知道害怕。   往后她该怎么办。   她已经失了身子。   只剩下一条贱命。   她总不能也丢了。   早上侍卫撞开小院门的时候,白婉凌紧紧地攥住了清欢的手,“去找上面的人,得让她想办法救我。”   清欢这回没听她的。   没去找白婉凌口中所谓的上面的人,而是去找了白池初。   她就不信,面子还能比命重要。   娘娘她赌对了,   娘娘还是念着姐妹情分的。   清欢到了地牢,见到白婉凌第一眼,就开始哭,白婉凌却背过了身子,没看她。   也没看任何人,包括白池初。   不敢去看,   怕看到的是一脸的讽刺。   白池初也确实没有什么好脸,看着白婉凌的蜷缩的身子说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做了那么多恶事,莫非还想替自己立个好人的牌坊。”   白婉凌紧咬着牙。   “本宫没时间同你再周旋下去。”白池初问她,“那次那野猫,是从景阳殿里跟上来的吧。”   高公公身上被人散了东西。   猫闻着味儿而来,一旦光线变暗,就会袭上去。   白婉凌终于转过了身子。   “这次谁同你和王大人牵的线?”白池初盯着她惨白的脸,突然就没了脾气。   陌生人都是香的。   她宁愿伙同旁人,宁愿拿自己当别人的刀,也不愿同她低头。   “这宫里除了你,还有谁恨太子,旁人又不是傻子,岂能想不到。”白池初直接挑明了,“你还有最后一个翻身的机会。”   白婉凌抱着膝盖,身子发抖。   过了半晌,白婉凌终于开口了,“公主她......”   “白婉凌!”白池初一声厉斥打断了她,眼睛通红地看着白婉凌,“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能给自个儿留点善良,还嫌心肝子不够黑?”   还想着去害人。   白池初不想再同她说话,转过身对滢姑丢了一句,“敲晕,送出去。”   不管她愿不愿意,   往后是她是再也不想见到她,一刻都不想。   留在宫里还不知道会祸害多少人。   滢姑傻愣着。   “娘娘......”牢头上前,似乎有话要说。   白池初心情不好脾气也差。   “怎么?本宫是皇后,想要一个罪人,还不行?”白池初头一回在人前耍出了她皇后的威风。   “娘娘,不是.......”   “本宫自会向皇上解释。”白池初没听那牢头说下去,直接走了人。   那牢头看着白池初离去的背影,呆愣了一瞬,猛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子。   就一句话,他愣是说不清楚,舌头打了结。   他想告诉娘娘,皇上早就发了话,若是娘娘来牢里提人,提走便是。   可惜白池初动了肝火,根本没那耐心听人把话说完。   结果这一出去,自己就犯了难。   该怎么去同陈渊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宝宝们。 第60章   白池初从地牢里出来, 没回后殿, 直接去了正殿找陈渊。   白婉凌的事情, 她得在下面的人禀上来之前, 先同他说。   如何说,   她还不知道。   从安王府出来之后,她再也没有求过陈渊任何事。   不为其他,   就为往后自己能过个清净。   白家的身份披在白婉凌的身上, 只要白家不倒, 她永远都有被利用的价值,被关在小院子里都能生出事来,去了地牢,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再出来惹事。   她就散不愿出宫, 不想要脸, 如今也由不得她了。   她作死,出去作好了,   别脏了她的地方。   白池初能先斩后奏放人, 也是因为她知道, 陈渊并非想要白婉凌死, 白家是白婉凌的一道护身符, 只要没触碰到陈渊的底限,陈渊是不会轻易要了白家人的命。   高公公站在门前,见她今儿个手里既没有汤,又没有花,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大抵也能猜到是为了何事。   高公公也想不明白,白家人为人正直,个个聪明,怎就出了那么个愚昧的二姑娘。   “娘娘进去吧,皇上闲着呢。”高公公将白池初让了进去。   殿内的御案上今儿没有折子,陈国的江山在陈渊手里渐渐地平定,显然已经没有最初那会儿的忙碌。   白池初进去时,陈渊正在绘图。   “皇上。”   白池初行礼后走了过去,看到陈渊在黄纸上画出来的各种图案。   像是要做一套桌椅板凳。   白池初虽讶异陈渊怎有这等闲心,但心里一直惦记着白婉凌的事情,并没有关心。   “皇上......”   正欲开口,却见陈渊放下了手里的笔,转过身看着她。   白池初手捏着指甲盖儿,眼神有些躲避。   “有什么事吩咐下人就成,地牢里阴暗湿气重,皇后不必亲自去。”陈渊却是面容平静,俯身去牵了她的手。   白池初愣住。   她这才从地牢里出来,他就知道了?   白池初又认认真真地去观察了陈渊的神色。   很平静,   没生气。   “皇上不怪臣妾?”白池初心里忐忑,还是问了陈渊。   “皇后想要一个罪人,朕岂有不给的道理。”陈渊回头眸子里有了几丝笑意,这笑意却让白池初耳根子泛红。   这不就是她同那牢头说的原话吗?   “皇上。”   白池初轻轻嚷了一声,咬着唇瓣,偏过头不给他瞧正脸。   身为皇后,她头一回在人前耍威风,   没想到就被陈渊逮住了笑话。   陈渊看着她窘迫的模样,   脸色微红,低头盯着脚尖。   陈渊突然就想起了那日她抱着瓷瓶,低头闻着芍药的模样。   一排卷长的睫毛垂下,如同一片羽毛,绕在人的心坎,又酥又痒。   陈渊有一瞬的失神。   “那牢头没告诉你,朕说过,皇后若来提人,给她便是。”陈渊没再逗她。   白池初惊愕地抬起头,就只看到了陈渊的后脑勺。   陈渊继续画上了。   她没听说。   白池初刚对那牢头生了埋怨,突然就想起了他几次拦她,都被她打断了的情景,咽了咽喉咙,无言以对。   沉默了半晌。   白池初走过去,从身后缓缓地抱住了陈渊的腰,脸搁在他的后背上,娇娇地说道,“多谢皇上。”   白池初懂得感恩。   皇上既然给了她这个面子,她就得道谢。   这一声硬生生让陈渊手里的笔,脱了控制,在泛黄的硬纸上留下了一团黑点。   陈渊搁了笔,直起身子。   抓住了环在了他腰上的那只手,手腕突然一用力,白池初防不胜防,还未反应过来,就被陈渊摁在了御案上。   纤腰抵着御案的边缘,白池初的腰一寸一寸地下滑。   就似那夜在安王府那般,白池初起初还双手抵住他的胸膛,到了最后,就直接撑在了桌面上。   忍了这么久,   陈渊已经忍到了极限。   唇瓣落在那张樱桃小嘴上,轻轻地一啄,酥软的触感,如烈火烧在他胸口,直灼人心。   陈渊掐住了白池初的腰,将她往上一推,唇角轻轻地碰上了她的耳尖,声音低沉沙哑,“坐上去。”   白池初脸色陡然红了个透,慌乱地抱住了陈渊的脖子,御案上的黄纸散了一地。   “皇上......”   白池初想说这是御案。   可刚一开口,声音就被陈渊捏出了一声颤抖的娇媚。   之后便再也说不出半句完整的话来。   空荡的大殿内,溢满了破碎的娇啼声,余音绕梁,起伏跌宕。   高公公耳尖,及时地替二人闭了门。   等陈渊将人从那御案上放下来,白池初双脚颤抖,差点就没站稳。   身子半吊在陈渊身上,罗衣半解,白皙的美人骨上全是殷红的点儿。   襦裙裹成一团,堆在了她的腰|际上。   陈渊视线下移,盯着她腿上的几滴莹莹水渍,刚灭的肝火又有了上升的苗头。   “皇上再不放手,臣妾可就走了动路了。”白池初的小手及时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陈渊抬头看她。   额前的发丝沾了香汗,脸色疲惫,连水润的唇瓣都变的干涩。   陈渊头一回在她面前压制住了自个儿。   陈渊伸手,替她理好了襦裙。   “能走吗?”陈渊问她,不待她答,又说道,“不能走,朕抱你。”   白池初这会可听不得什么抱啊搂的。   惊慌地离了那御案,防备地看着陈渊,“臣妾,能,能走。”   **   白池初这一出去,就到了正午。   滢姑人已经回来了。   “人是高公公派人送出去的,奴婢倒没出什么力。”滢姑说完,看了一眼白池初面上一团还未散去的潮红,语重心长地说道,“娘娘,奴婢看的出来,皇上是真心待娘娘。”   白婉凌惹出那么大的事情出来,   皇上硬是半个字都没有。   娘娘说提人就提人。   还亲自让人送出了宫。   滢姑知道,这是皇上卖了娘娘情面。   进宫之后,娘娘的日子一日比一日过的好,如今再回头去看,娘娘在安王府的过的那些所谓的‘苦’日子,也不尽然就是苦,皇上不也什么都依着她吗。   王嬷嬷、凌风,都是将她当主子伺候。   没有皇上发话,下头的人又岂会有那番态度。   滢姑如今倒不担心皇上了,她担心娘娘,知道自己的主子是个什么样的人,就怕皇上一颗真心待她,她反而蹬鼻子上脸。   在白家时就那样。   谁对她好,她就欺负谁。   “那日在凤阳殿,娘娘可是对众臣子放了话。”滢姑突然就问白池初,“近日娘娘身子上可有什么反应?”   滢姑就差明着问她有没有身孕。   等有了身孕有了孩子,娘娘的性子自然就能安稳下来。   滢姑说完,期待白池初能表个态。   谁知白池初回头,脸上挂着一抹没心没肺的笑,说了句,“不急。”   滢姑愣住,   什么叫做不急。   “娘娘.......”   “本宫先躺一会儿,午后你们陪我去躺景阳殿。”白池初被陈渊放在那御案一番折腾,憋着一口硬气回来,周身的骨架都快散了。   只要甜头给足了,   急的人就不会是她。   当初她投怀送抱时,他不要,如今他想要了,她还不愿给了。   至于刚才......   那是个意外。   滢姑只能闭了嘴。   等白池初一觉醒过来,已经到了申时,脑子说清醒就清醒,还记得自己要上景阳宫的事。   快入夏季的天,白日越来越长,即便到了申时,太阳的余晖仍旧撒在地上。   “东西都备好了?”白池初问倚瑶。   今儿一早白池初就嘱咐了倚瑶备几样东西。   一壶酒,几盒糕点。   不过那酒并非是一般的酒,而是参了毒的酒。   她白家的人就算再该死,也轮不到旁人拿来当刀使。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二更,呜呜呜。    第61章   景阳殿里, 如今有两位主子。   先皇后和安平公主。   先皇后得了失心疯后, 安平公主便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彻底将自个儿封了起来。   白婉凌在地牢时, 说的人是安平公主。   可她忘记了,安平怕猫。   曾经白婉凌养的那只猫爬到她腿上,安平吓的四处乱窜, 半个月才恢复过来。   “本宫最是怕那等毛茸茸的东西。”白池初当时亲眼见到安平公主的胳膊上生出了鸡皮疙瘩。   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养猫。   **   白池初再见到安平时, 脸色要比上回好了很多。   “娘娘怎的过来了?”安平脸上生出了几丝愧疚, “应当是我去找娘娘请安才对。”   白池初没答她。   伸手突然拉开了她的衣襟,脖子上那道青紫痕迹很明显。   白池初的指尖轻轻地碰了碰,问,“还疼吗?”   安平神色黯然, 摇了摇头。   “不管什么时候, 都要先保护好自个儿。”白池初看着她,心口酸的厉害。   她是挺过来了,   安平还没有。   还沉在谷底下, 翻不了身。   “安平。”白池初唤了她一声。   “嗯?”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 想给我看你那副百鸟图吗?”白池初看着她, “怎的, 我进宫了你倒是忘记了。”   安平捂嘴一笑,酸溜溜地说道,“娘娘都是皇后了,还稀罕什么百鸟图,就是千鸟图, 皇叔叔也能送给娘娘。”   “没有,你皇叔小气的很,什么都没送。”   安平愣住,不信。   “骗你干啥,别说百年图了,连只手镯都没送过。”白池初说的可怜,身后滢姑听的害臊。   每日清晨,后殿的婢女们举着托盘排成队呈上来的珠宝首饰。   不是皇上送的,   难不成还是娘娘自个儿带来的?   安平的性子单纯,见白池初面上有了愁容,赶紧地说道,“皇叔不可能小气,他那是忙,娘娘要是喜欢,我那百鸟图就送给娘娘。”   安平说完便去后院取图。   白池初没拦着她。   起身瞧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心口突然堵的难受。   多善良的一姑娘,   可惜没摊上一个好母亲。   白池初没再看,转过身嘱咐了滢姑,“把墨皇后带过来。”   墨皇后也并非时时都在犯疯病。   滢姑带过来时,墨皇后很安静,只是双眼无神,没有焦距。   白池初坐在了她对面。   倚瑶将带来的酒,和几盘糕点,摆在了二人跟前的木几上。   “本宫听说墨皇后最好高粱酿的酒,还喜欢吃花糕,刚好本宫今儿集齐了这两样,便拿过来给墨皇后尝尝。”   白池初说完看了一眼墨皇后。   墨皇后就似是没听见,神色仍是痴呆。   白池初自个儿提了酒壶,当着墨皇后的面,斟了两杯酒。   杯子的颜色不同。   一个是青花瓷,一个是彩瓷。   颜色一素一艳,很不搭,   但很容易区分。   白池初将彩瓷酒杯推到了墨皇后跟前,说道“按辈分,本宫该当叫您一声皇嫂嫂。”   陈渊篡了位,   墨皇后的太后梦是彻底断送了。   “本宫同皇上成亲后,皇嫂嫂至今都没能喝上喜酒,今儿这杯酒,皇嫂嫂就当是后补上的。”白池初又将那杯子往前推了推,盯着墨皇后,弯起的眼睛里,露出了几丝冷意,不轻不重地说道,“皇嫂嫂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墨皇后终于有了反应。   又发疯了。   袖口对着那酒杯一扫,一杯酒连着酒杯撒在了地毯上,眼见的飘起了一股青烟。   墨皇后呆滞了一瞬。   “这毒本宫来的可不容易,皇嫂嫂别糟蹋了。”白池初也不急,让人将那酒杯捡了起来,又满了一杯,回头盯着墨皇后那张微微泛白的痴呆脸,轻轻地说道,“疯了的人,哪能分的清什么是毒,”   墨皇后更疯了。   “按住她。”   白池初声音冰凉。   屋里的几个丫鬟和嬷嬷早忍不住了。   伺候了这些日子,很多人心里都有了怨气。   墨皇后一疯起来,也不见她干傻事,就是一个劲儿的打人,景阳殿的丫鬟嬷嬷们,没少挨她的打,碍着她顶了一个先皇后的身份,平日里又有安平公主护着。   谁都不敢对她怎么样。   今儿终于见到皇后娘娘动手,岂能有她墨皇后的好果子吃。   墨皇后再大的力气,也经不起几个人死按,墨皇后又被按在了软塌上坐着。   “皇嫂嫂也是当过皇后的人,前朝是如何灭亡的,应该清楚吧?”白池初将酒杯重新推到了墨皇后面前,不急不慢地说道,“兵败后前朝皇帝当日就疯了,可最后还是没能逃过一死。”   “被先祖一剑穿肠,听说死的前一刻,那痴呆的眼珠子倒是突然明亮了起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先祖,大抵没想到自个儿都疯了,先祖还是不打算放过他,有些死不瞑目。”   这些事白池初从小就听。   从白老夫人那里听,又从白绣侍那里听,便学会了什么叫做兵不厌诈。   “先祖的这件事,给了本宫启发,本宫今儿突然想了起来,这后宫里也有一位疯子。”白池初看着墨皇后额头上生出了一层密汗,眼里的杀意也没有掩饰,“本宫也不知道墨皇后是真疯还是假疯,不过本宫也懒得猜,死了才最安全。”   白池初说完,对旁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   那嬷嬷拿起酒杯就要往墨皇后嘴里灌。   墨皇后周身都在发抖,拼了命的挣扎。   眼见那酒杯快到嘴边了,门口有了动静,滢姑突然进来禀报,“娘娘,公主回来了,要奴婢拦着吗。”   嬷嬷停了手看着白池初。   “进来吧。”   白池初就算再不忍心,也知道每个人有每个人的路要走。   当年她,前太子,太子,安平。   四个人起初谁又不是无忧无虑。   可人总得要长大。   安平公主进来,拿了白池初要想的百鸟图,正准备给白池初展开看,抬头见墨皇后被人摁住,知道母后的疯病又犯了。   倒也没有意外。   赶紧问了白池初,“娘娘没伤着吧。”   白池初摇了摇头,拿起了墨皇后跟前的那只杯酒,递到了她跟前,“你回来的正好,本宫备了嫂嫂喜欢的高粱酒,公主要不要尝尝?”   屋子里瞬间安静。   “真的?”安平面上一喜,接了过去,“我倒是好久都没尝过了。”   白池初的目光一直看着墨皇后。   安平脖子上的那道痕迹,看的出来她没想留后手。   就为了不让人怀疑她的疯癫是装出来的,为了引皇上和自己来景阳宫,替她死去的儿子报仇,她连自己女儿的命都不要。   这是白池初给她最后的机会。   可眼见着安平将酒杯举到了嘴边,墨皇后却没有半点反应。   疯子分不清毒,   疯子更不可能去救人。   最后一刻,白池初换了安平手里的酒杯,“本宫拿错了,这杯是嫂嫂的,你要喝,喝这杯。”   虎毒不食子,她墨皇后怕是连畜生都不如。   白池初将那彩瓷杯子交给了嬷嬷,“这酒是嫂嫂喜欢的,嬷嬷给娘娘滴一口进去,嫂嫂尝到了甜头,自然就知道自个儿喝了。”   嬷嬷刚接过杯子,   墨皇后又开始挣扎。   “娘娘别动,这是好东西,奴婢只要给娘娘喝上一口,娘娘保准喜欢。”嬷嬷手上的劲儿大。   墨皇后的劲儿也大,口里支支吾吾就是不张嘴。   几个丫鬟瞧了,也不顾及那么多,直接捏着她的腮帮子,硬生生地将她的嘴巴撬开。   安平到这会子才瞧出来了不对,回头惊愕地看着白池初,“娘娘......”   “放心,就一杯高粱酒,醉不了,”白池初笑了笑,淡淡地看着墨皇后,“嫂嫂就喝了吧。”   墨皇后惊恐地看着白池初。   表情像极了白池初刚才所说的那个前朝皇帝。   墨皇后使了最后的一点力气,挣脱了丫鬟的手,冲着已经呆傻的安平说道,“安平救我,她们想毒死我,这不是高粱酒,这是毒酒!”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我初还是很厉害的。嘤嘤嘤。    第62章   安平第一眼, 看的是白池初。   不过一瞬, 她便回了头。   墨皇后脸上的惊慌还未褪去, 又被另一层惊慌掩盖。   安平看着她, 从最初的不可置信,到眸色渐渐地沉寂下来,两眼只剩下了空洞。   周身无力, 青花瓷酒杯也没握住,   脱了手心, 摔了个粉碎。   清脆的声音,钻进人耳朵,众人才醒过神来。   墨皇后没疯。   除了白池初,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局。   皇后一犯病, 那阵仗多吓人。   别说是下面的奴才, 就是连安平,自己的亲生女儿, 那都是在往死里掐啊。   嬷嬷和丫鬟们都松了手, 退到几步远, 个个心有余悸。   谁不是背心生凉, 避墨皇后就如同避毒蛇。   倘若没疯, 那刚才的那杯毒酒,她分明知道有问题,当娘娘将她递给安平时,她硬是没说半个字。   那可是她亲生的女儿啊。   奴才们能想到这些,安平也能想的到。   墨皇后发疯后, 安平就将其接到景阳宫,日夜伺候,身为公主,十指不沾阳春水,她连自个儿都照顾不好,却为了墨皇后,丫鬟会的那套活儿,她都学会了。   因她担心旁人照顾不好。   以往她喜欢到处游玩,可从那之后,安平除了白池初和皇上的大婚当日,她去门口接了人,其余时候,她没有离开过景阳宫半步。   因为她怕墨皇后看不到她,会焦躁不安。   她是她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一位亲人,也是她的母亲,可她却想要自个儿死。   安平盯着墨皇后那张生出了些许愧疚和不安的脸,头一回对其生出了恐惧,惨白的唇角张了张却终究是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便被心口的那股痛疼,疼的弯下了腰。   安平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   “宣太医。”   白池初让人将安平送了出去。   屋里就只有了同样一脸惨白的墨皇后。   “她视你为唯一的亲人,你却为了死去的人,想将她也一并埋了。”白池初厌恶地瞥开眼,不想去看她。   直接说了正事。   “你窜通了白婉凌,因为你知道她也恨太子,想借着白婉凌这把刀,替前太子报了仇,毒药是你给白婉凌的,地牢里的人脉也是你牵的。为了逼真,为了传出前太子鬼魂的谣言,你对安平生了杀心。”   白池初起身冷冷地看着墨皇后。   “你想要报仇你就该凭你自个儿的本事,为何要拉上旁人的性命,去为你填了那口恶气。何况安平还是你女儿,你就没想过,她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人会在乎你的死活了吗?”   墨皇后瘫软在软塌上,神色败落,已然是一只丧家之犬。   “还有,你不该打我白家人的主意。”白池初走到她跟前,凉凉地看着他,“本宫一向护短,不管她是个人也好,是条狗也好,只要是从我白家走出来的人,本宫就容不得旁人欺她半分。”   白池初起身,没再留。   “交给皇上吧。”   她立了功,就当是还给陈渊一个人情。   刚出门,就听到里头墨皇后的哭喊,“你们放开本宫,本宫要见安平......”   白池初止步,很不耐烦地对滢姑说道,“把嘴巴给她堵上。”   当真是够不要脸的,枉为人母。   今儿之事,白池初唯一心痛的人是安平。   可倘若不让她亲眼见到,她又如何会相信,她的母亲并非她想的那样,实则早就对她生了杀心。   “让人好生看着安平,有什么事立马禀报给本宫。”她不知道安平还能不能回到从前那样,她能做到的,便是护她周全。   白池初本想等到夜里陈渊回来了再同他说这事,谁知道刚跨进后殿,就看到了屋里坐在软塌上喝茶的陈渊。   白池初一愣,   今儿这么早?   晚霞还在天边挂着呢。   “去哪了。”陈渊抬头,见她脸上的诧异尽收眼底。   连着两日早早回来,都没看到她人影。   她倒忙的很。   “皇上,臣妾去了景阳殿。”白池初走过去,一屁股就坐在他的对面,饮了一口茶,便迫不及待地开始了邀功,“今儿臣妾有个大人情要送给皇上。”   陈渊疑惑地看着她。   “那墨皇后的疯病是装出来的,今儿本宫一杯毒酒一试就露出了马脚。”白池初手肘移到了软塌上的木几上,挨陈渊近了些,想看他脸上意外的表情。   “哦?”陈渊果然很意外。   白池初心头愈发膨胀,“本宫就知道白婉凌身后肯定有人,那晚袭击高公公的猫儿,就是从景阳宫跟上来的。”白池初说完又卖了关子问陈渊,“皇上可知那猫儿为何能跟上来吗?”   陈渊摇头,“不知。”   “是墨皇后撒了药粉在高公公身上,墨皇后是想替前太子报仇,早就想杀太子了,才传出了什么鬼魂俯身的传言。”白池初说的激昂,话音一落,就差在二人跟前的那几上拍上一个巴掌。   为自个儿喝彩。   陈渊很配合地附上一句,“原来如此。”   这话,无疑又让白池初骄傲了一番,“那皇上看着,该如何处置墨皇后,人我送给皇上。”   “好。”陈渊领了她这份情。   白池初轻松了很多。   比起往日,白池初今日要忙很多,但她一点儿都没觉得累,一件大事解决了,心口如松了一块大石,身子都轻了不少。   沐浴更衣完,白池初乖乖地等着陈渊。   没有故意去勾人,也没有故意要躲避他。   很平常的态度。   就似是在告诉陈渊,人在这里,你想要你就自己来动手。   陈渊也领会到了她的意思。   等陈渊走过去,楼上她的腰,唇边将她的小嘴里,里里外外都堵了一遍,正欲抱上床时,底下的人儿却说道,“皇上,臣妾月信来了。”   声音无辜之极,甚至还带着娇喘。   似乎那难分难舍的一段前戏里,投入进去的不只是陈渊,也有她的一份。   而那月信实在是不识抬举。   陈渊眼里的一层幽暗还浮在那面上,紧紧地盯了白池初一阵,终究是咬着牙松开了她。   “早些睡。”   陈渊拍了拍她的肩。   白池初很听话,乖乖地去了里侧,等到陈渊躺下时,白池初才轻轻依偎了过去,胳膊搭在他的腹部,毛茸茸的脑袋蹭在他的胳膊弯下,如往常那般,闭上了眼睛。   陈渊舒了一口气。   心口被填满,终于舒坦地睡了一个好觉。   不过也是舒坦了一个晚上。   第二日,白池初没有再趟过去,上床就闭上了眼睛,陈渊一动,她又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留了个后背给他。   如此反复,等陈渊养成了一夜抱,一夜不抱的习惯后,白池初突然就打破了规律,轮到她该抱他的那个晚上,白池初并没有依偎过去。   陈渊胸口堵的难受,   患得患失的熬过了五六个日子。   白池初的月信终于结束了。   早上醒来时,陈渊一如既往地不在身边。   滢姑和倚瑶正在忙乎,说要将被褥拿去熏些花香。   白池初说要熏,就将凤阳殿里的被褥也一起熏了吧,“皇上最近政务繁忙,不宜被人打扰,本宫在后殿住了也有些日子了,该回凤阳殿去。”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   皇后这又是要搬家了。   滢姑和王嬷嬷说什么也没用,白池初坚持要搬。   前殿陈渊前些日子画的那些手稿,两日前交给了高公公,要木匠照着那手稿,在后殿做一副秋千出来。   省得她跑回凤阳殿。   连上头要镶嵌上花藤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今日刚好完工,派了人去后殿给皇后娘娘装上。   白池初前脚走,后脚工匠就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是有二更,么么哒。    第63章   秋千就装在后殿门前的一颗银杏下, 装好后, 高公公便回后殿去禀报了皇上。   “如何?”   高公公一时脑子没打过弯, “漂亮, 奴才就没见过那么漂亮的秋千。”   陈渊乜了他一眼。   高公公这才反应了过来,皇上这哪是问他。   皇上问的是皇后娘娘。   “皇上,娘娘人不在后殿, 今儿早上就搬回了凤阳殿, 说是不能再打扰皇上治理朝政。”高公公低下头说完, 不敢去看陈渊的脸色。   皇上画了几日的图,废了多少张纸,才画出了个满意的秋千出来。   如今东西做好了,   娘娘人却不在后殿。   压根就没看到。   陈渊落在奏折上的笔尖顿住, 沉默了一会, 没再继续,轻轻地搁在了砚台上。   高公公听到动静刚抬起头, 就见陈渊起身说道, “去凤阳殿。”   御案上的折子还未批完。   这恐怕是陈渊有史以来, 头一回打破了自个儿的规律。   凤阳殿内, 白池初正在让倚瑶和滢姑给她再秋千上绑花藤。   几人完全不知, 后殿里已经有了一副现成的。   倚瑶替白池初搭了一把椅子,让她斜躺在那上面,哪里不满意了,只需指一下就好。   倚瑶闹的开心,滢姑却心事重重。娘娘来了月信, 就代表没怀上孩子。   最能受孕的那段日子,一个用了避孕贴,一个耍了心机要同她玩欲擒故纵,能有才怪。   一月没怀上,下月就该继续才对。   偏偏娘娘月信一结束,就急着搬来了凤阳殿。月信的那几日她不搬,刚一结束就搬。   旁人看不出来,滢姑岂能看不出来,娘娘这怕又是在同皇上闹性子呢。   “娘娘若是喜欢秋千,咱们白日里就呆在凤阳殿,等娘娘玩够了,夜里还是回后殿歇息,凤阳殿冷清,娘娘也住不习惯。”滢姑逮着机会就叨叨。   白池初没搭话。   滢姑同倚瑶使了个眼色,想让她也帮着劝劝。   这么大个王朝,所有人都在指望着娘娘那肚皮,娘娘可千万马虎不得啊。   倚瑶接了招。   但没跟着滢姑去劝,而是埋怨起了滢姑,“姑姑你就别拐着弯去催娘娘了,上回娘娘当着臣子们的面,都将话放了出去,如今人人都在看着,娘娘心里恐怕比咱们还急呢。”   滢姑抿着笑,斜眼凝了一眼倚瑶。   还是这丫头这张嘴好使。   二人正得意,白池初躺在那椅子上,闭着眼睛,漫不经心地说道,“本宫不急,一点儿都不着急。”   此时陈渊和高公公已经跨进了凤阳殿。   倚瑶诧异地问,“娘娘之前不还......怎的改了主意?”   不想要龙嗣,不想独得恩宠了?   白池初又才缓缓地睁开眼睛,盯着倚瑶突然说道,“你听说过欲擒故纵没?”   倚瑶摇了摇头。   白池初换了个姿势,躺的更是舒服了些,唇角弯起来了一道弧线,很是自信地说道,“最早今儿晚上,最迟明儿早上,皇上就会来凤阳殿找本宫。”   滢姑摇了摇头,   她就知道,娘娘这是在折腾皇上。   倚瑶却来了兴致,“娘娘怎的这般肯定?”   白池初嘴角的那道弧线更深,唇瓣儿一张,声音轻扬,“因为,皇上已经离不开本宫。”   那声音顺着春季里的一道暖风,尽数吹进了殿前站着的两人耳里。   高公公脸色都变了,   下意识地去看了一眼陈渊。   这两主子,他算是怕了。   一个完事了,另外一个又来。   陈渊负手而立,龙袍的下摆被风荡起,脚下的那双黑色龙纹筒靴,时隐时现。   高公公也没从他那张脸上瞧出什么来。   神色黯然,也不像是生了气。   但一定是不高兴。   陈渊站了一瞬,没有走过去,调回了脚步,出了凤阳殿。   脚步比来时要沉重了很多。   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白池初是什么样的人,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她从来就没长心,也根本不懂何为感情。   正因为他知道这点,才一步一步地去算计她,将她捆绑在自己身边。   想让她心甘情愿地同自己过一辈子。   也知道她自来善会勾人,   他一直都在防着她,也在防着自己。   可千防万防,费劲了心思算计的结果,到头来先栽进去的人,似乎还是他。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越是算计,她勾人的本事越是炉火纯青。   陈渊并非是个善于计较之人。   但此时心口还是明显感受到了,猛地一阵坠落。   这感觉并不好受。   走了一半的路程,陈渊的脸色已经彻底冷冽了下来。   高公公大气都不敢出。   陈渊回了正殿,只字不提秋千的事,开始忙起了政务。   御案上的折子批完,又开始练字,宣纸一铺开,还未开始落笔,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枚跃上宣纸的花瓣。   陈渊习惯性地往桌角一瞧。   空空荡荡,   昨儿还有花,今儿却没有。   这一来,连自己用了多日的御案都无法直视了。   眼前又浮现了,那日她躺在那上面,抓住他的胳膊娇声呤唱,发丝上的玉簪半落,贴着他猛颤的画面。   御案上每一处都沾上了她的痕迹。   陈渊喉头发紧。   铺开的宣纸,终是一个字未写,便走出了正殿。   立在正殿门口,看着那几段白玉台阶。   突然又想起了那日她仰起脑袋说,“那臣妾就叫皇上相公吧。”   陈渊咬着牙,出了晨曦宫,在外硬是躲了一个白日。   到了夜里,还是得回后殿。   门前的那副秋千,陈渊也是夜里才见到,工匠很尽力,和他所绘出来的图,一模一样。   连那坐板边缘雕刻的花纹都是他画出来的芍药花瓣。   秋千上绕了当季最美的花藤。   很美。   皇宫内,怕是再也找不出来第二幅这样的秋千。   陈渊看了一眼,便踏进了屋里。   在踏进屋里的那一瞬间,心头还是忍不住地去期待那人就在屋里。   “皇上,娘娘今儿又搬回了凤阳殿,说是皇上政务繁忙,怕饶了皇上。”王嬷嬷这回有了经验,主动问陈渊,“要不奴才去将娘娘接过来?”   “不用。”   陈渊去了浴池。   不到半柱香就出来了,出来就问王嬷嬷要灯。   王嬷嬷大抵也猜到了,“皇上是去凤阳殿?”   “嗯。”   还是高公公陪着陈渊走了一趟。   白池初倒也没有说错,最早今儿晚上,最迟明儿早上。   但她却不知,她走后不久,陈渊就已经来了一趟。   这回高公公长了记性,生怕皇上又赶上了娘娘的什么‘金口玉言’,陈渊刚进屋,高公公就对里头的人唱了一声。   “皇上驾到。”   声音高昂而婉转,也用不着宫女们禀报,屋里的白池初听的一清二楚。   “瞧,这不来了吗?”白池初坐在灯火下,听倚瑶和滢姑唠叨了半个时辰,说来说去就是担心白池初这般闹下去,皇上万一不来了,回头娘娘还不是得自个儿往上凑。   直到高公公的声音传来,两人才闭了嘴。   滢姑长吐了一口气。   逮着白池初又是一番语重心长地嘱咐,“娘娘,皇上既然来了,也如了娘娘的意,娘娘就别再生......”   一句话还未说完,白池初突然一口就吹了屋里的灯。   “去给皇上说,本宫歇下了。”   滢姑和倚瑶差点没急死。   白池初却是直接蹭上了床,幔帐一放,将自己蜷在了被褥窝里。   滢姑就差叫她一声祖宗。   这斗心眼子,怎就还斗到皇上头上了。   且还没有半点消停的意思。   外头陈渊进来,远远地就看到了里屋里的那盏灯还亮着,可等到他走到了门口边上,那灯光突然就灭了。   高公公和陈渊两人就杵在那。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 第64章   屋里的灯火一灭, 高公公手里的那盏灯下意识地就举高了几分。   一口气提着不敢落下来。   娘娘这还当真闹上了, 皇上今儿可是来第二回 了。   高公公见陈渊并没有急着往回走, 赶紧上前去叫门, 刚走到门前,里头的滢姑就出来了。   “皇上。”滢姑同陈渊赔罪,“都怪奴才疏忽, 忘记了替娘娘屋里的灯添油, 奴才这就去掌灯。”   滢姑递了个台阶过来, 既维护了皇上的面子,也保了娘娘。   这番话连高公公都佩服,这姑姑也不愧是白府走出来的人。   陈渊神色很淡,没等滢姑去掌灯, 自己先跨步进了屋。   滢姑赶紧跟在他身后, 及时地说道,“娘娘今儿身子似乎有些抱恙, 刚躺上床, 奴婢先去替皇上通传......”   “退下。”   陈渊打断了滢姑。   自个儿提了外屋的一盏灯进去, 青色袖袍下的一只手, 白皙修长, 骨节分明。   脚步声由远而近。   与滢姑的碎步全然不同,脚步沉稳,不徐不疾。   珠帘被掀起,发出了清脆的响声,白池初躺在被窝里, 眼皮子猛地开始打颤。   不是滢姑,   那就是陈渊他进来了。   白池初将眼睛闭的更死。   然而等了一阵却又没了动静。   白池初突然想了起来,屋子里没灯,他怕黑。   白池初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正打算去添灯,就见陈渊提灯站在了幔帐前。   光晕昏黄,照在他胸前的夔龙之上。   尖锐的龙爪,无一不彰显出跟前的这个人是九五之尊,是主宰天下的主子。   白池初又犯怵了。   背着他时,她能蹦出三丈高,一到他面前,永远只到他胸口的位置。   “皇上怎么来了。”白池初跌跌撞撞地蹭了绣花鞋,脸上露出了惊讶,主动接过陈渊手里的灯,又将刚才被她吹熄的油灯一块儿点上。   屋子里亮了许多。   “臣妾不是同王嬷嬷说了吗,臣妾今儿歇在凤阳殿,皇上怎么......”白池初瞅了一眼他的脸色,壮着胆子说完,“也跟过来了。”   正殿睡的不舒服吗?   这句话白池初没敢问。   陈渊没答,走到了床沿上坐着,坐好了才看向对面那位耍着心眼的女人,也知道她想听什么。   “朕舍不得皇后。”   陈渊哑着嗓子说道。   白池初还站在灯火旁,光晕将她那张呆愣的脸,照的一清二楚。   陈渊今夜能追到这儿来,是什么原因,彼此心里都清楚,但她从未想过,陈渊会亲口说出来。   她计划着接下来又该如何同他兜圈子,直到让他主动开口提起,龙嗣之事。   然后她再借此谈条件,能不能只独宠她一人,就像她的母亲和她的父亲那样,一辈子只有彼此。   若是行,她便安安心心地替他生孩子。   若是不行,她就像当初进宫所想的那样,在宫中悠闲地过一辈子,不再干涉他的后宫,也不再干涉他去找旁的女人。   谁知陈渊一进来,就认了。   大大方方的态度,让她那点小心思愈发见不得人。   白池初脸上的神色几经变幻,完全乱了章法。   见陈渊的目光灼灼,直盯在她脸上,白池初只能先替自个儿收场,干瘪瘪地随着陈渊说了句,“臣妾也,也舍不得皇上。”   陈渊也没戳穿她,也没问她真假。   “过来,朕同你好好谈谈。”陈渊向她伸了手。   白池初木讷地上前两步,将手递到了他的掌心,陈渊轻轻地握住她的小手,搂着她的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两人从相识以来,还从未这般静下心来说过话,不是陈渊带了目的,便是她带了目的。   突然没有了利益所求,只剩下了单纯的情感,两人之间就有了一种诡异的沉默。   白池初还未定神。   陈渊又说道,“以前是朕不对。”   白池初怔住,意外地瞅着他,眼神惊愕,似乎不认识跟前的这个人一样。   自从遇到陈渊,她从未见他低过头。   就算是他来白府找她,要她进宫,也是靠着自己当初写给他的一张黄纸,逼着她进了宫,并非低下头来同她好好说话。   以前不对。   这个以前,可就广了。   进宫之前,不该抢她的生辰珠,不该在白府落难时,瞒着她父亲和他之间的协议,更不该那般逼着她没羞没臊地在他跟前献媚。   进宫之后,他倒收敛了些,但也不该在明明听到了她对臣子们说的话之后,故意对她用起了欲擒故纵,让她又巴心巴肺地往他跟前凑。   她鼓起勇气要替他生孩子,他却同她生了算计。   如今这般,   她不过是以牙还牙。   她没有错。   白池初想到这些,目光缓缓地垂下,盯着自己的手指头,不再去看陈渊。   她同陈渊日夜同榻。   但她对他的感觉却很陌生。   夜里身边躺了那么一个人,是她的相公,他身上的气息和味道她都很熟悉,然而她的心口上,并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对陈渊,她更多的是屈服。   但那日她当着臣子的面,说出要给他生孩子时,至少有那么一刻,她也曾试着动了真心。   虽然很淡。   淡到后来,又什么都没了。   如今听着陈渊的这句迟来的道歉,白池初心头一酸,多少有些委屈,也没没心思闹了,埋着头沉默。   她从未在谁身上吃过亏,除了陈渊。   白池初正埋着头,交叠在膝上的手,突然就一只手掌握住,轻轻地捏了捏,掌心的温暖盖在了她略微冰凉的小手上。   白池初还是没有抬起头。   “那日皇后对臣子说,要同朕生孩子,朕实则都听见了,朕不该戏弄皇后,是朕不对。”陈渊的声音暗沉,微微偏头,去看她脸上的神色。   灯火下一个低垂着头,一个倾身斜凝着她的神色。   画面难得和谐。   陈渊没说为何臣子会去逼宫。   除了怕黑,陈渊从未怕过任何东西,但此时却有了退缩。   当话到了嘴边,陈渊并没有继续认下去。   他知道。   要认了,恐怕就再也哄不好了。   白池初的小手在他掌心里动了动,才慢慢地抬起了头,当那双含着些许水雾的眼睛,瞧向自己陈渊时。   陈渊心口猛地一揪。   突然想起了苏老先生说过的一句话,“娘娘的性子,一半靠压着,一半还得靠哄着。”   奈何陈渊之前本就不是一个懂得哄人的主。   如今到了这个地步,却又能无师自通。   “不生气了,嗯?”陈渊轻轻拉着她的手,将她揽进了怀里,下颚蹭着她的发丝,哑声说道。   无疑就是在哄着她。   白池初埋在他怀里。   殷红的眸子憋着泪水,待回过神来,也不知那泪珠子为何会从眼眶里酝酿了出来。   白池初一时念着他怀里的温存。   没去回答陈渊的话,突然从他怀里抬起了小脸,神色带了一些不安地问他,“那皇上是喜欢臣妾的对吗?”   盈盈水光在那眼珠子里,泛着亮光,乖巧又安分。   陈渊的喉头滚动,低沉地应了一声,“嗯。”   喜欢。   陈渊的手掌不自觉的捂上了她的脸,指腹缓缓地在她的面上剐蹭,温热光滑的触感,让陈渊的心口渐渐酥痒。   “那皇上还会喜欢上别的女人吗?”   白池初冷不丁地又问了一句。   陈渊的手刚好落在她的唇瓣附近,白池初一开口,温热的气息便沾在了陈渊的指尖上。   同样是仰起头在看着他。   “皇上能不能只疼爱臣妾一个人?”白池初的声音娇柔,神色温顺,眼睛还瞅着陈渊,头却微微一侧,柔软的唇瓣主动碰上了他的指尖。   若是真要生孩子。   她必须得保证,她的孩子只能有她同父同母的兄弟姐妹。   陈渊若不答应。   那她得同他讲清楚,她可能不会生。   作者有话要说:  先发一更吧,二更估计要晚上了,呜呜呜呜。    第65章   陈渊今日一日, 此时是他露出来的第一个笑容。   几乎没有考虑, 就答了白池初。   “好。”   说完也没顾白池初呆傻的表情, 直接将她的下颚抬起头, 俯身咬住了她温润殷红的唇瓣。   幔帐落在两人身后。   陈渊今夜的动静也比往日温柔了很多。   两人都没回晨曦殿,在凤阳殿里过了一夜。   夜深,白池初瘫软地伏在他胸口, 白皙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 微微地喘息。   陈渊稍微一动, 她便掐着他的肩膀制止了他,“累。”   如此说着,却没从陈渊身上下来。   陈渊正欲翻身时,看到了她微皱的眉头, 身子里的那股燥热又被他强忍了回去。   也没将她挪开, 就让她在他胸口趴着睡了大半夜。   翌日日头的光线从外折射进来,白池初翻了个身, 脑袋重重地落在了被褥上, 犹如梦里踩空了台阶一样, 瞬间惊醒了。   一睁眼, 意外地, 陈渊还在。   昨儿夜里有了那层夜色,和朦胧的灯火掩盖,便能让人少了几分理智,多了些感性。   氛围到了,白池初才说了让陈渊往后只疼爱她一人的话。   陈渊当时是应了。   如今, 白日里的光线一照,白池初就有些心虚。   毕竟人家是皇上。   舍了那后宫佳丽三千,确实不易。   “还没睡醒?”陈渊的手从被褥底下伸出,扣在了她的腰上。   白池初一颤,刚张开嘴儿回答,便被陈渊一把拽了过去,白池初撞在他的胸口上,硬生生将“醒了”两个,抖出了颤音。   气氛突然就变了。   陈渊的眸色一暗,手掌也移了位。   白池初一惊,脸色红如晚霞,这才刚起来......   “皇上......”   白池初轻呤了一声,陈渊便埋进了她的颈项。   本以为夜里的她够妩媚。   谁知日头的光亮照在她身上,半|裸的肩头肌肤莹白,光线穿透她凌乱的发丝,泛着金黄,面儿上还挂上了初醒时懵态。   又娇又媚。   此时才更是妖的厉害。   陈渊又快将她的腰折断了。   白池初一双小手直将他往外推,推了一半却被陈渊擒住,凑在她耳边说道,“既只准朕疼皇后一人,皇后便应当好好伺候朕。”   白池初身子僵住。   身上的被褥被掀开,整个身子跟着一凉。   幔帐上映出了两人的剪影,又是一室涟漪。   太阳高照,外头的滢姑和倚瑶想着也差不多到了时辰,刚要进来伺候,一到门口,便听到了屋里娘娘的娇呤声,立马调头退了出去。   便知,皇上和娘娘和好了。   两人臊归臊,也松了一口长气。   殿内还有一人在等着,高公公一早就来了凤阳殿候人。   从天色微亮,等到早膳的饭菜都凉了,还没见里头的人出来。   往儿皇上从未晚过,今儿却晚了早朝。   高公公叹息,还是娘娘厉害。   皇上一步一步地给娘娘下套,却没想到这套绳最终套上的人却是自个儿。   他早就瞧出来了,皇上对娘娘是极为恩宠。   这会子就是再急的事,高公公也知道得等。   等到太阳将凤阳宫照遍了,高公公才终于等到了陈渊出来。   “皇上,苏老先生回来了。”高公公说完看了一眼陈渊的脸色有才接着说道,“今日辽国的使节递了帖子,说辽国国君有意同陈国结亲,如今辽国的三皇子和长公主已经在前来陈国的路上。”   高公公说完,果然陈渊顿了脚步。   结亲。   朝中就他一个光杆皇上,还能同谁结。   “朕无意结亲,你回了便是。”   高公公知道是这个结果。   “苏老先生和那使节这回是一同回的陈国,具体情况如何,皇上再问问苏老先生,如今人正在殿内候着皇上呢。”   早朝是去不成了,高公公得去大殿替皇上休朝。   陈渊没再耽搁,直接回了晨曦殿。   **   白池初昨儿夜里歇息的还好,今儿早上起来,却没落到好。   陈渊的劲头昨夜存了一夜,全都使在了早上。   白池初从床上起来,头一下硬是没站稳,直接就跌回了床上坐着。   一条腿酸的打颤。   周身的劲儿都被陈渊折腾没了。   白池初索性又躺回去睡了一阵。   起来后便到了正午。   滢姑伺候她在凤阳殿用了午膳,才又提起了回正殿的事,“娘娘吃饱了,咱还是回正殿吧,省得皇上两个殿里来回跑。”   白池初点了头。   陈渊这一番态度之后,她再也闹不起来。   错也认了,也说了他喜欢她,比起他之前的那些算计,如今这般一股脑儿地将他的真心甩在了白池初面前,白池初反倒就拿捏不起来。   朕都用了真情,你看着办。   白池初瞬间就乖顺了。   用过午膳,也没让滢姑来催,自个儿主动地走出了凤阳殿。   两个殿里的宫女都已经是见怪不怪。   横竖娘娘搬家是常事。   进了晨曦宫后殿,几人刚从那长廊上穿过来,就隐隐约约看到了后殿门前的一副秋千。   倚瑶眼尖,回头就问白池初,“娘娘,那是秋千?”   白池初和滢姑也看到了。   “还真的是。”滢姑也很意外,跟着附和了一句,昨儿走的时候,那门前的银杏树下,还是光溜溜的,什么都没有。   怎的今儿就多了副秋千。   滢姑疑惑了一瞬,便想到了什么,转身高兴地去扶了白池初,“娘娘,咱就说早些回来吧。”   这秋千八成是皇上让人做的。   滢姑只猜到了一半。   等白池初回到正殿,瞧着比凤阳殿大气百倍的秋千,迫不及待地坐上去后,王嬷嬷便笑着过来替皇上邀功。   “娘娘不知,这秋千昨儿皇上就替娘娘装好了,可惜娘娘人却不在,没能第一眼见到。”王嬷嬷指着那坐板的边缘说道,“娘娘瞧瞧,这上头的花纹,可是娘娘喜欢的芍药?”   白池初低下头看了一眼。   还真是。   “皇上心头惦记着娘娘,听说娘娘喜欢上了凤阳殿的秋千,早在前几日就亲手绘图,让工匠们照着图做出来,坐板不只是雕了芍药花,连绳索上的花藤,也是吩咐了底下的人,要找最好看的,一日一换,保准娘娘瞧了开心。”   王嬷嬷一这邀功,果然就起到了效果。   跟前主仆三人都愣了神。   白池初突然想到,那日她看到陈渊在绘图。   当初以为是他想做什么桌椅板凳,如今才知,是为了替她做这幅秋千。   被宠,   没有人不高兴。   白池初心头还没想透彻,面儿上的欢喜,倒是先露了出来。   欢喜中含着娇羞。   这模样,就算是伺候了好些年的贴身丫鬟倚瑶也没见过。   倚瑶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   倚瑶比滢姑更了解白池初,从小同她一起长大,伺候在她身边,娘娘的喜怒哀乐,甚至一个表情,倚瑶都能看的出来。   这回,   娘娘是真的开心。   宁寿宫的大丫鬟浮萍过来时,便见一堆的人,正围着白池初荡秋千,溢出来的欢笑声,硬是将丫鬟的禀报声压了下去。   浮萍一时杵在那儿,愣了神。   太后那殿里清冷的没个人烟,这后殿,倒是热闹的很。   等前头一阵嬉笑声闹过了之后,后殿的丫鬟才又上前去禀报了一声。   “娘娘,太后跟前的大丫鬟浮萍过来了。”   白池初立马让人替她稳了坐板。   “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浮萍到了跟前,客客气气地行了礼。   白池初对她的印象很淡。   别说是她,就连太后是什么样,白池初也是模糊的很。   新婚过后,她去同太后请过一回安,之后便被太后赦免了,没让她再过去。   今儿浮萍过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太后说,好些日子没见着娘娘了,心头怪挂牵,娘娘若得空,就去她宁寿宫坐坐,太后请娘娘喝茶。”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么么哒!敬请期待狗皇护妻。    第66章   浮萍面上含着笑, 那笑容谁看了都熨帖。   白池初这才意识到, 自己是有些日子没去看太后了。   “太后身子可好。”白池初问浮萍。   “多谢娘娘惦记, 太后身子好着呢, 就是一个人闲的慌,今儿便想到了娘娘。”浮萍脸上的笑容不变。   白池初也没再犹豫,让浮萍在外侯了一阵, 进屋拿了盒熏香带给了太后。   宁寿宫如浮萍所说, 确实是冷清。   一进去, 除了院子里那颗树上的鸟叫,硬是听不出旁的声音。   浮萍到了门口,太后跟前侍立的人眼尖瞧见,回头就对太后说了声, “皇后娘娘来了。”   此时的天比上回白池初来时, 要暖和很多。   白日里若是在那太阳底下晒久了,背心还会生出一层薄汗, 白池初来的时辰正是太阳高照, 从外头进来, 晒了一身暖阳, 结果一进太后屋里, 竟还烧着地龙。   再一看到太后跟前那茶壶,正咕噜噜地冒着热,白池初顿时就有些热了。   太后将茶推到她面前,白池初谢过之后,并没饮。   “哀家听说前阵子有臣子, 跑到皇后的凤阳殿逼宫?”太后见她没动茶杯,也没在意,聊了几句家常后,随口就问起了这事。   白池初也不好答,点了点头。   这事都是因为她赶走了那批秀女惹出来的。   “哀家看,那群人就是闲的没事干,皇后也不必放在心上,谁规定的这宫中就一定要有嫔妃,女人多了也不见得就是福。”   白池初愣了愣。大抵没想到太后会说出这番话。   听起来是在维护她。   “让母后见笑了。”白池初垂目,神色带了几分羞涩。   “瞧着皇上和娘娘恩爱,哀家心里就高兴了,往后个要是再有臣子来说事,皇后就来找哀家,哀家帮皇后应付。”太后神色和蔼,话也说的真诚。   “多谢母后。”白池初客气地回了声。   太后之前是什么人,对白家又做了什么,白池初并非都忘了。   如今陈渊当势,她的儿子死了孙子又全都死了。   若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悲伤,或多或少会恨陈渊,恨白家,可白池初看着跟前的这张脸,和蔼慈祥。   倒真把陈渊当成了亲儿子,将她当成了亲儿媳妇了。   白池初有些佩服太后,   换做是她,她怕是做不到。   太后找她来,不过也是问些不痛不痒的事,倒真只是想来找她喝喝茶。   白池初陪着她坐了一会儿,太后便让人送了她回去。   “哀家就不耽搁皇后了,皇后只需替哀家照顾好皇上就行。”   “太后也得注意自个儿身体。”白池初辞了太后。   等白池初人一出宁寿殿,太后那张和蔼的脸才慢慢地暗了下来。   “香味不见了。”   浮萍不明,疑惑地看着太后。   “避孕的肚贴,看来皇后娘娘这回是真打算了要生龙嗣。”白池初第一回 来的时候,身上的那股香味,太后一下就能闻的出来。   皇后自个儿避孕,   倒是个新鲜事。   太后没管,由着她闹下去,这也正好是她所希望的。   这回来,香味突然又消失了。   便知,皇后这是要替陈渊生龙嗣了。   “秀女都被她遣散了,她不生怕是没发交代。”浮萍说道,“谁能想得到,白家出来的姑娘竟是如此善妒,偌大一个后宫,一人都容不得。”   太后没说话。   这对她来说,这是好事并非坏事。   只她一人,也省得她多花费精力在别人身上。   太后又看了一眼对面那个,白池初碰都没碰的茶杯,嘴角笑了笑,倒是个谨慎之人。   那杯茶确实有问题。   太后不过就是赌,她喝不喝也无所谓。   她也不急于这一回。   “倒是个聪明的,如此一看,白家那二姑娘,确实没法比。”也难怪当初她那两个孙子,撞的头破血流也非要抢过来。   从一只猫,她就能猜出白婉凌。   再到后来的墨皇后,那般装疯卖傻都能被识破,这位皇后怕不是个简单好糊弄的人。   “到底都姓白,闹成这样了,还能将其救出去。”浮萍又想起了白婉凌,怎么也没料到会被送出宫。   白婉凌干的事情可不少,对白池初对陈渊,随便拿一条出来,都够她死的。   这世道亲姐妹反目成仇,自相残杀的事例也不足为奇,平常人没谁去记,但一国之后,一举一动都会被写进史书。   白婉凌本该一死,   白池初也本该落个残杀姐妹的骂名。   谁知道,到头来不但饶了白婉凌,还将其送出了宫。   太子就这么白白的死了。   “太子被白婉凌毒死了。”当初浮萍将消息告诉太后的时候,太后差点一头就栽在地上。   太子就太后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   倘若当日白婉凌不被送出宫,她也活不长。   这件事太后才让浮萍查到死去的王大人身上,白池初那头已经找上了墨皇后,直接将墨皇后装疯卖傻的伎俩拆穿。   墨皇后疯了一事,太后也不是没怀疑过。   在陈渊放出风声要去见墨皇后之前的那个夜里,太后就去看过她一次,墨皇后正是犯病时,当着她的面,抓了那烂茶叶桶里的东西,直往嘴里塞。   太后便打消了主意。   后来就是安平,她都能往死里掐。   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谁知道,都是装出来的,她竟费这了番苦功夫,非得要将她唯一的孙儿给毒死。   一家人的蠢货,都不需要旁人动手,自己就窝里斗死了。   又添了一桩笑话。   太后在床上休养了几日,今儿叫白池初过来,也才刚能下场走动。   “留不得了。”   太后对浮萍说道。   既然没疯,别说是太子的事,单就当年她参与夺嫡的那些陈年旧事,也是留她不得了。   “明白。”浮萍领了命。   **   白池初刚回去,才让滢姑炖了一碗银耳甜汤,还没来得及喝上,王嬷嬷就从外进来。   “墨皇后死了。”   白池初停了手里的勺子问,“皇上处死了?”   “自缢。”王嬷嬷从前殿回来,也是刚听地牢的人同皇上在禀报。   这回个个都愣了。   墨皇后惜命的很,那日被白池初带走后,还嚷着要安平救她呢,这才几日,她就想通了,舍得自尽了?   白池初也没心思再喝汤,去了景阳殿看安平。   墨皇后自缢的消息,也没有谁刻意去封锁,不过一晌午的功夫,几乎就传遍了。   安平的精神一直都不是很好。   自打那日之后,就喜欢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膝盖发呆。   身边伺候的人倒都是白池初把过关的人,尽心尽力,没什么闪失。   景阳宫里的人都知道这事,大多都心疼,那墨皇后装疯让安平伺候也就罢了,还硬了心肠,要弄死自己的女儿。   摊上这么个母亲,谁不伤心。   “公主,墨皇后,没了。”南枝轻轻地走到安平跟前,告诉了她。   南枝以前是在后殿伺候白池初,上回的事情发生了之后就被白池初派到了安平身边伺候。   安平身边之前的那些小丫鬟之前跟着安平闹惯了,一遇上事,还没有安平能撑。   南枝说完,安平呆滞的目光才有了一点波动。   “死了?”   安平这两日没怎么开口,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   “嗯,自缢。”南枝坐过去,扶住了她的肩头,柔柔说道,“估计心里还是对公主有愧。”   再如何歹毒,再如何恨,那也是安平的母亲,人都死了就给她留一份念想,早日走出来,才最重要。   安平当时没什么反应,等过了一阵,呆木的眼睛里便流出了眼泪。   南枝正在帮她擦,白池初人就到了。   “娘娘。”南枝将位置让给了白池初。   安平下床才俯了个身,就被白池初一把扶了起来,“陪本宫去外面走走。”   整日呆在这屋里,光线暗沉不说,又压抑,堵在她心口的郁气怎可能散的出来。   景阳殿实则很美。   当初安平公主是先皇唯一的掌上明珠,要什么给什么,殿里的花花草草多,后来陈渊上位,也是维持了原样,两人出了主殿,跟前两个圆形的月洞门,就如两只大眼睛,将对面园子里春色露出了一二。   从墨皇后发病,安平就没了心情回来散步。   如今人没了,人往那园子里一站,满园的春色就在眼前,胸口倒也突然松了些。   “都春天了。”安平轻轻感叹。   白池初纠正了她,“立夏了。”   安平愣了愣。   “可别闷在那屋里了,多出来走走。”白池初见她神色又暗淡了下来,便劝了劝,“你做了你该做的,你对得起任何人。”   安平垂目,到底还是落了泪。   白池初走过去抱住了她,“没事,都过去了,这不还有我吗,你之前不是说,等我进宫了,就日日来陪我吗。”   安平的额头顶在白池初的肩头上,如今她也只有她了。   “别哭了,明儿本宫回一趟白府,你跟着我一块儿,咱们好久都没出过宫,正好去外面瞧瞧。”白池初先给安平许诺了。   这番先斩后奏,八成也是仗着皇上对她表明了心意。   仗着皇上宠她。   白池初一直陪着安平,到天色擦黑了才回来,要离开的时候,终于在安平脸上看出了一点生气。   哭也好,笑也好。   起码有了表情。   **   晨曦宫正殿,陈渊从凤阳殿一回来,就看到了苏老先生拢袖立在前殿门口。   见到陈渊后,苏老先生一时情急,往前走了两步。   “皇上。”   陈渊手一扬,“进去说。”   前殿的门一关,苏老先生也没有再卖关子。   “苏太妃娘娘的毒总算有了下落。”苏老先生查了这些年,时间一久,这事不但是皇上的心病,也成了他的执著。   一日没查清真相,他心头一日不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的第二更看情况哈。   第67章   “辽国的三皇子知道此毒。”苏老先生说, “辽国国君有意与皇上结亲, 这回陪同辽国长公主前来陈国的人, 正是三皇子。”   陈渊蹙了眉。   “无论皇上有没有打算结亲, 臣以为,先等人到了再说。”   苏老先生知道这可能是一场交易。   但对方手里握住的东西对于皇上来说,太过于重要, 不管结果如何, 得先让皇上见到人。   更何况如今人都在路上了, 怎么都得相见。   “你看看这个。”陈渊从怀里将那日从老嬷嬷那里得来的药单子和那根虫草,给了苏老先生。   陈渊已经让宫里的太医瞧过。   和当年嬷嬷所遇到的情况一样,没毒。   具体的情况苏老先生并不知,但上回凌风给他带了信, 便清楚, 这边可能也查到了什么。   “这是从哪里得到的?”苏老先生问。   “老嬷嬷。”   苏老先生诧异了,“这些年任凭咱们怎么努力, 也没见她说句清醒话, 皇上这回是如何拿到的?”   “嬷嬷将皇后认错了。”   苏老先生一愣。   这点他倒没有想到。   如此一想, 娘娘和当年的苏太妃还真的是有相同之处。   同样都是美人, 也同样都是娘娘。   苏老先生当下就取了银针来验, 结果和所有人查验的结果一样。   没毒。   “比药单独独多了一样,若没问题,当年苏太妃也不会让嬷嬷带出来。”苏老先生不死心。   将那虫草切了一小块,带回去准备将整副药备齐,再一同煎水。   陈渊这边刚同苏老先生说完, 刑部的人就过来禀报。   说是墨皇后死了。   苏老先生走的这阵子宫里发生的事,他并不知道,突地听到墨皇后死了,便问了一声陈渊,“看来装疯没成功?”   陈渊没答。   凌风倒是回答了,“前些日子被皇后娘娘戳穿,直接送进了大牢。”   苏老先生一愣,   又是皇后娘娘。   离开正殿后,苏老先生拉着凌风将最近的事情都详细地问了一遍。   “皇后娘娘这么聪明?”   既能从老嬷嬷那里拿了银簪,还能识破了墨皇后,往日倒是没看出来。   凌风看了一眼周围,附耳同苏老先生说道,“可不是吗,连皇上都被算计了。”   一招欲擒故纵,玩起来比皇上还厉害。   两人越说越有劲。   夜里等陈渊回到后殿,这回终于不似往日的冷清,一进屋就听到了里头的说话声。   白池初正挑着首饰,为明儿回白府做准备。   听见门口动静,白池初抬起了头,眼里的那丝惊喜被陈渊尽收眼底。   脸色不自觉地柔和了很多。   “皇上,臣妾正在挑镯子呢,皇上也帮臣妾瞧瞧,哪个合适。”白池初走过去缠住陈渊的胳膊。   几上放了一托盘,里头全是上等好玉。   “要喜欢,换着戴就好,何须挑。”   陈渊这话里带着宠,谁都能听出来。   王嬷嬷伺候了他这些年,就没见过他对哪个女人这般耐心过,当初在安王府时,还听苏老先生玩笑过。   说等王爷娶了媳妇就好,   自己的媳妇自己疼,他自然就上心了。   如今倒灵验了。   皇上这话没毛病,可白池初并非是给自个儿带的,想挑几只,明儿回去送给娘亲和祖母。   “皇上给的太多,臣妾也戴不过来。”白池初半吊在他身上,小脸擦着他胸膛的锦缎,蹭了两下,才抬起头期盼地看着他,“臣妾想给祖母和母亲送两只。”   她是皇后,送谁东西,也不需要同他禀报。   是以,陈渊不难猜出了她是什么心思。   “想回去?”   白池初乖巧地点头。   “想见谁,可以宣进宫来。”陈渊耐心地同她说。   白池初脸上的光瞬间暗淡下来,放开了陈渊,垂头盯着脚尖,再也没了刚才的精神劲。   陈渊坐在软塌上,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在同自己耐磨。   “什么时候出发。”   最终还是陈渊让了步。   白池初又来了精神,倒也没有那么明显立马就往陈渊身上蹭,脚步往陈渊跟前移了两步,挨着他说道,“明儿一早。”   陈渊抬头。   看来早就想好了,断定了他会同意。   “何时归?”   “明儿午后。”白池初回答的很快,知道陈渊在担心什么。   听娘亲们,很多人进了宫,直到死都没有再出来过,身为皇后能出去一趟,已是不易,万不会再同他去贪时辰。   不过终归还是怕陈渊不同意,才让了步。   “好。”   陈渊允了。   “臣妾明儿还想带上安平。”白池初又贴了过去,吊了半边屁股在陈渊的腿上,躺在他怀里说道,“墨皇后的事,安平还没缓过来,臣妾想着带她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   “嗯。”   陈渊心思已经不在上头,答应的很爽快。   伸手一捞,手掌托住她的臀|部,将她那悬吊的半边屁股全揽了上来。   白池初被他突如其来的一抚,吓出了一声惊叫。   昨夜过去,两人比新婚夜还要粘的紧。   滢姑刚整理好床铺从里屋出来,就见皇上抱着娘娘,走了进来,娘娘在他怀里不痛不痒地捶打。   “皇上讨厌。”   滢姑一张老脸,硬是没发往下看。   **   第二日一早,白池初就让滢姑去景阳殿接上了安平。   宫里的人提前去白府报了信。   说今日娘娘要回来。   管家一接到这消息,也忘记了平日里的礼数,一声,“娘娘要回来了。”几个院子的人都听见了。   自白池初进宫后,白府就似是彻底没了这个人,都说刚开始离开的那段日子,不适应,等过阵子就好了。   如今都走了一月有余了,也没见谁适应过来。   白夫人门前的那石墩子,完好无损太久了,春雨过后,上头都长了一层青苔。   白夫人时不时的就对着那石墩子发呆,身边的丫鬟,偶尔会听到几声,“白养了。”   谁都能看出来,白夫人是念姑娘了。   “夫人,娘娘要回来了。”门前的丫鬟从门口进来,又重复了一遍管家的话。   白夫人这会子正在屋里替白家的几位公子选姑娘,妹妹都嫁人了,万没有再单着哥哥们的道理。   适才管家的嗓门那么大,她都听到了。   “进宫了也没见有点长进,她是皇后,怎能说回来就回来。”白夫人嘴上虽如此说,却吩咐跟前的丫鬟,让厨房去备午膳。   添了几样白池初之前喜欢吃的菜。   转头又派人去了衙门,让白大公子和白二公子告假回来一趟。   没等多久,宫里的马车就到了白府门口。   白夫人和白三公子出来接的人。   马车一停稳,倚瑶拂帘探出了个头,一看到白府门前的熟悉的人,面儿上带着激动,回头就扶了白池初下来。   “娘娘,到了。”   白池初和安平前后脚下车。   白府的人和安平早就彼此熟悉,往日安平可没少来白府同白池初瞎闹,如今白池初人去了宫里,两人凑在一块,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门前的人赶紧行礼,白夫人的膝盖刚弯了一半,就被白池初上前一把扶了起来,“母亲,可别跪了,跪了我下回定是回不来。”   白池初记得出嫁前,白夫人说不要她回来,就是怕她给自己下跪。   “皇后进去说话。”白夫人生怕她那欢脱性子,在人前失言,闹了笑话。   一行人都到了白夫人的院子。   白池初同白夫人走在前面,白三公子和安平走在后面。   走了一段白三公子才发现,安平的脸色不似往日明亮,眼神也是暗淡的厉害,心头免不得诧异,往儿个恨不得上房揭瓦的性子,怎就突然沉寂了下来。   “公主当心脚下。”   到了台阶处,白三公子见她的脚步没有半点减缓,眼睛也没看脚下,忙地出声提醒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搀扶。   “多谢。”   白三公子就被这话怔住了。   安平会道谢?   上回她那风筝飞到柿子树上挂着,他好心替她取了下来,安平当时说的那话,白三公子到现在还记得。   “替本宫做事,那是你的荣幸。”   如今倒是变了个样。   等到白三公子回过神来,前头三人已经走了好一段。   白夫人一路都在打量白池初,见她没少两斤肉,两边脸颊透着红晕,生龙活虎的很,也就安了心。   “你胡闹,皇上竟也纵容你,进宫两月不到,就跑出了来。”到了后院没人了,白夫人才抛开了两人的身份,以母亲对女儿的口吻说话。   “我这不是想您了吗。”白池初不依不饶的。   安平特意落后了两步。   免不得会想起自个儿的那位亲娘。   等白夫人站在门口,要迎她进屋时,安平没有再跟着进去,立在门槛上,对白池初说了一声,“娘娘同夫人聊着,我先去长廊上逛会儿。”   白池初今儿出来,多半也是为了让她透气。   听她一说,也没有勉强,往儿个她的几位哥哥,尤其是三哥哥,每回安平来府上,可没少同她一起闹过,这便对着三公子说道,“三哥哥先陪公主,等会儿我过去找你们。”   三公子用纸扇挠了挠头,带着安平出去了。   宫里翻了个天,如今安平是什么情况,三公子也知道。   瞧见安平脸上的落寞时,也生出了几丝同情。   自己家里闹的再乱,起码人都在,安平一家人,如今可算只剩下她一个了。   “公主骑马吗?”   **   屋里白夫人和白池初聊了一会,还是说到了白婉凌头上。   “宫里的马车直接将人送到了白二爷府上。”白夫人实则也懒得说这些事,“你二婶子过来找过我,大抵就是让我替她家姑娘,寻一门亲事,这往后,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   本来那一家子就乱,私生子认了爹,外室升成了妾。   白婉凌一回来,更是乱成了一团糟。   白二夫人天天为了这事同白二爷吵架,说当初她反对白婉凌进宫,是白二爷非要送进宫不可,想让女儿替他争一条荣华富贵的路子出来。   如今女儿成了这样,多半的责任都是他,要白二爷去求老夫人,替白婉凌重新指一门婚事。   白二爷上回找过白夫人,被白夫人冷脸相对后,当时就发誓,这辈子再也不会踏进白府半步。   白夫人急的没了办法,才不得自己上门找了白夫人。   “听你二婶子说,已经同太子圆了房,并非完璧之身。”   白池初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有揭穿。   算是给她留了一条后路。   “这事母亲就别管了,就凭我大房在前头撑着,再以白婉凌的条件,即便不是完璧之身,二嫁也不成问题,只要她从今往后安安分分地过日子,汴京城里有才学而门户清贫的人,也不会在乎这些,若她还想再选个高门户,那咱们也帮不上忙。”   白夫人也是如此作想。   再如何分家,外人都也知道,白家出了个皇后,又有白锈侍,要真出了事,不可能不管。   是以,白夫人也婉拒了白二夫人,让她别急,等过了这阵子,自然有人上门提前。   谁知白二夫人就同白夫人急上了。   说她们如今都过的如此顺风顺水了,怎还记着往日的仇,白夫人同她讲不通,两人闹的很不愉快。   白二夫人的日子确实也不好过。   特别是家里有了个秀才的庶子,白二夫人每回一看到那庶子拿着书本瞧的认真,心口就如刀割一般。   她的女儿毁了一辈子。   她的儿子只是个游手好闲的,连亲娘老子都不要了。   白二夫人从搬出白府之后,日子就一天比一天难熬。白二爷起初还哄着,日子久了,连她房间也不进了。   “咱不管了。”白夫人也没再提这事。   白夫人又问了些白池初在宫里的事,说的差不多了,才去找安平。   问底下的人,说三公子带安平去了校场。   白池初直接赶了过去。   到了校场,白池初看着骑在马背上,笑的花枝招展的安平,一时傻了眼。   再一看马匹前头,三哥哥就跟个耍猴似地,拿了一杆长|枪,端上吊着一簇青草,他往哪里走,安平骑的那马就往哪里去。   三哥哥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滑稽。   估计安平同她一样,并非骑马有多开心,是被三哥哥那丑样逗开心的。   白池初当场调回了头。   选择了牺牲三哥哥。   安平好不容易肯笑了,就让她多玩一会。   白池初又去西院看了一回白老夫人,午膳后不久白大公子和白二公子又回来了。   这一闹,白池初完全忘记了自个儿答应陈渊的话。   午后并没有回去。   天黑前白夫人赶了两次,白池初都没动。   要不,就住一晚吧。   念头一出来,白池初立马就去找守在门口的公公,让他回宫给皇上带句话,就说她今儿在白府还有事没办完,明儿一早再回。   白夫人见赶也赶不走,也就算了,之前她那屋横竖每天都有人在打扫,倒也不愁她住。   安平同她挤在了一个屋里。   出来了一天,到了晚上,安平脸色明显比刚到白府时,要明亮很多。   “三哥哥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将你逗笑。”白池初和安平两人抱膝坐在床上闲聊。   安平拿胳膊肘碰了一下她,面上难得有几丝娇羞,“娘娘就笑话我吧。”   白池初瞧见她脸上的两团红晕,似乎明白了什么,以前安平就特喜欢黏在三哥哥身后,缠着他给她变花。   也不知道三哥哥用的什么法子,手往安平手脑勺一伸,立马就能给她变出一朵茉莉。   安平本就吃他这套。   白池初突然对安平说,“安平,你说我这好不容易进了宫去找你,你该不会又住进我白府吧?”   “你还说。”   安平被她臊到了,上了手。   两人正在床上扭成一团,闹的开心。   滢姑从外拂帘匆匆进来,“娘娘,皇上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周末愉快    第68章   床上两人瞬间就消停了。   待反应过来, 齐齐地下了床。   “已经到府上了?”白池初心头慌的紧, 本打算明儿回宫之后死皮赖脸地缠着他, 好好道歉, 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过来。   “正在老夫人院子里。”滢姑遵了白夫人吩咐,来带安平去客房,“公主收拾收拾, 白夫人备好了厢房, ”   呆会儿皇上必然会来这找娘娘, 万不能再让安平挤在这。   也不用滢姑解释,安平明白,套了自个儿的衣裳,就跟着滢姑出了门。   就剩下了白池初一人在房里煎熬地等。   **   白池初傍晚时分才让人回宫报信, 陈渊出来时, 报信的人还在路上。   陈渊早算准了她今日回不来。   正好,他也有事找白老夫人。   陈渊问了一些白老夫人, 苏太妃死前的症状。   白老夫人便知, 陈渊定是查到了什么。   “有什么眉目了?”白老夫人问他。   陈渊将那药方和虫草给了白老夫人, “只能确定为中毒。”   白老夫人叹了一声, “谁都知道苏太妃是中了毒, 苏太妃走后,顺帝倒是想报仇,奈何就是找不出证据,最后才落得个郁郁而终。”   两人沉默了一阵。   白老夫人突然说道,“可除了她又能有谁?”   “什么事情她做不出来, 残害忠良这等丧阴德的事,她都能干的出来,苏太妃当年得了圣宠,她怎可能放过。”   这句话说完,白老夫人脸上带了些愤然。   当年的七万大军分明是打了胜仗,不可能手下的人都爬出来了,作为领将的大将军,就能那么容易被敌军杀死?   白老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回来之后,白老夫人就怀疑过。   直到苏太妃的那封信。   白老夫人才确定,她的怀疑没有错,白老将军不是死在敌军手里,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确切地来说,是死在了太后手里。   苏太妃能将这证据交到白老夫人手上,便说明,她中毒的事,定也是怀疑到了太后头上。   苏太妃死后,白老夫人和陈渊将这秘密守了十几年。   守到了陈渊篡位成功。   当初白二爷想不通,为何大房就非得选了陈渊,太子二皇子一个都不站。   实则也并非是大房选的,是白老夫人选的。   在白夫人将苏太妃的玉佩拿给白池初的那一刻,又或者说,在苏太妃将信交给白老夫人,让她替自个儿照顾年幼的儿子时。   两家就已经是站在了一条战线。   白老夫人不可能会站太子和二皇子。   就算当初白婉凌将都磕碰了,白锈侍也不可能会答应。   如今白老夫人就等一个结果。   等陈渊查出她下毒的证据,这桩陈年旧事,也该了断了。   “辽国那边有了消息,过几日辽国三皇子进宫,朕再问问。”陈渊将东西收了起来,苏老先生已经试了很多种方法。   均是验不出来这毒。   陈渊起身,准备辞别老夫人,去找那个今儿食言的人。   刚站起来,白老夫人突然说道,“既然辽国有了消息,皇上何不查查那人是不是同辽国有牵扯。”   护国大将军都能谋害,通敌,也不是不可能。   什么太后不太后,她可曾当自己是太后过。   早闻辽国的制毒手法毒辣。   擅长中盅。   专用在人身上。   苏太妃那毒诡异的很,陈国不可能有。   陈渊谢过了老夫人,他已经暗中让人在查。   “有消息了,朕再来找老夫人。”   白老夫人也没再留他,知道他要去哪,便多说了一句,“皇上和皇后也该要个孩子了,皇上刚登基,江山社稷都稳。”   陈渊应了一声,出了门。   如今敢催他龙嗣的人,恐怕也就只有白老夫人。   皇室凋零,斗到了陈渊这一辈,如今就只剩了他一人。   比起皇家封地上的那些宗族们,白家如今才是陈渊的后盾。   等陈渊从白老夫人屋里出来,天色已很深。   白池初从知道陈渊来了后就一直在等,等到这会子都要打瞌睡了,外头才有了动静。   “皇上。”   白池初听到了滢姑的声音,赶紧打起了精神头。   适才白池初听滢姑说,皇上今夜能来,当真是对娘娘宠爱到了骨子里。   皇后外宿的事,若是落入有心人的耳里,往后单一个龙嗣血脉不正,就够让白池初受的。   陈渊能来,且带了高公公来,今儿这一夜就会记录在案,落不了话柄。   白夫人安排安平同她挤一屋,也是这个道理。   白池初没当过皇后,只知道规矩繁多,想着就算是嫁了个普通人,回娘家住一日也不成问题,哪能想到这层面上。   “等日子久了,娘娘媳妇熬成婆,自然什么都懂了。”   滢姑同白池初说完,刚出去,就撞见了陈渊。   “皇上来了。”白池初就立在珠帘边上等,见人进来了,主动为他拂了帘子,很是乖巧。   “嗯。”陈渊应了一声,脚步跨进来,神色也没白池初想的那般糟糕。   陈渊头一回到白池初的闺房。   比起后殿,和凤阳殿,这屋里俨然才是一个姑娘住的地方。   浅粉幔帐,房里摆着几幅刺绣,均绣着百花,床头的一瓷瓶子里,还插着今儿刚摘来的鲜花,能闻到一股花香味。   还挺喜欢花。   陈渊并不知,白池初房里的东西,都是按季节来布置。   春夏季布置的是花,秋季那些刺绣便会换成果实和黄叶,冬季又换成雪花。   在嫁进皇宫之前,白池初是白府的掌上明珠,过的日子也是极为奢华。   “臣妾都收拾好了。”白池初这会子也不敢奢望他能留下来陪她在白府过夜,人都赶过来了,她得有那个觉悟跟着陈渊连夜赶回宫。   陈渊看了她一眼。   白池初脸上的神色真诚的很。   “下不为例。”   白池初一愣。   “朕能躺吗?”   陈渊指了指,她那张精致的雕花木床。   白池初这才回过神,忙地点头说能,说完又似乎不太相信地问他,“皇上今儿要歇下来吗?”   “嗯。”   陈渊走过去,坐在了床沿边上。   适才白池初和安平就在那床上嬉闹,白池初将她压箱底的美男图拿出来给安平看,两人又是一番好回忆,翻完后白池初就顺手将其放在了枕头边上,后来听滢姑说皇上来了,这一着急,倒忘记了这茬。   等白池初想起来,陈渊的眸子已经瞟到了。   “皇上,这不是臣妾的。”白池初伸手想去拿,“这是安平的东西。”   安平压根儿也想不到,自己遭了陷害。   陈渊单手擒住了她抓过来的手腕,轻轻往他跟前一带,白池初便挨着他身侧跌坐了下来。   陈渊将那残本,从头开始翻。   床头的灯火从那灯罩里溢出来,昏黄朦胧,陈渊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的变化。   “眼窝太深。”   陈渊说完又翻开了一页。   “眉太浅。”   陈渊连翻了两张,白池初才回过神来,他是在谈论这画像上的男子。   白池初悬吊着一颗心,陪着他翻完了所有。   陈渊的眼光毒辣,几句只瞧一眼,就能找出每个人的缺点来。   轮到宁公子画像上时,陈渊说道,“眉宇无英气,中空。”   翻完后陈渊合上了画像,交给了白池初。   在他为安王时,汴京城里美男美女的画像苏老先生同他看过不少,只不过没想到有朝一日会有这个闲工夫,对人评头论足。   白池初痴傻的接了过来,将那画像如烫手山芋般地往几上一扔,赶紧走过去挨着陈渊坐下。   夜不归宿这事陈渊还没同她算账呢,如今美男图又被抓了包,白池初心虚,一心虚就莫名地乖巧。   “皇上,臣妾伺候皇上更衣。”   白池初的手从他胳膊底下伸出,慢慢地摸到了他的腰扣。   “朕不好看吗?”   卡扣脱开地一瞬,白池初听陈渊问了一声。   大抵是觉得自个儿听岔了,或是没听清,白池初安静了下来,仰目看着他问了声,“嗯?”   “朕好看吗?”   陈渊凑近她,又问了一次。   这回白池初听明白了。   不只是听的明白,瞧的也明白,床头那两盏灯的光亮,足够让她将跟前的人看的清楚。   一字浓眉,肤色白皙,眼睑狭长而单薄,漆黑的眼珠并不大,正因为如此,显出了几分凌厉。   这张脸,   白池初挑不出毛病。   高贵冷清,帝王之相,又岂是旁人能比较的。   白池初盯的入神,喃喃地吐了两字,“好看。”   白池初大抵也没想到,就这两个字,便得了陈渊的赦免。   “睡吧。”   陈渊拉开了她的小手,自个儿褪了衣衫,起初也没想着在她的闺房碰她,可奈何白池初那双小手,时不时地在他胸口上画着圈儿。   陈渊握住了她乱动的爪子,哑着嗓子说道,“再动,朕便不饶你。”   白池初吓到了,手从陈渊的掌心里挣脱出来,谁知用力过猛,碰到了对方的大|腿|跟上,幔帐内,死一般地沉寂。   白池初惊慌地看着他。   四目相视,白池初的脸色眼见的红透,抓了被褥一角就往头上盖,恨不得躲进被窝里再也不出来。   上头的脸是捂住了,可下头那截的被褥,瞬间被掀了个干净。   白池初感受到了凉意,正要躬身蜷缩,接着便是一声娇呤破碎而出。   白池初守了几十年的闺房,最后到底还是染上了陈渊的气息。   第二日白池初醒来,陈渊已先回了皇宫。   走的时候给滢姑留了一个句话,“晚膳之前得归。”   这一算下来,白池初又多在白府呆了一日。   “皇上是当真宠爱娘娘。”滢姑又叨上了。   这回白池初难得顺着滢姑的话,去想了一番,想了个开头,又忆起昨夜的疯狂,陈渊头一回凑在她的耳边,问了她一句臊死人的话。   “舒服吗。”   白池初坐在梳妆台前,被自个儿脑子里的东西,臊的耳根子都生了红。   白池初似乎也能感觉到,从上回陈渊来凤阳殿找完她之后,两人之间确实要亲近了很多。   至少有些难以启齿的话,陈渊再试着逗她说出来。   比起之前那全身的紫青痕迹,咬着牙地忍受,最近几次,白池初明显要轻松的多,渐渐体会到了身子里的美妙,大抵也明白了夫妻之间的那点趣事。   昨夜她自己身上没有啥痕迹,倒是陈渊。   那肩膀处,被抓出了几道血印。   滢姑念叨了这么多次,终于见她有了回应,长舒了一口气,替她佩戴好了珠钗后,免不得又啰嗦了一句,“娘娘这回可得记住时辰。”   也不用滢姑念叨。   到了时辰点儿,白夫人第一个来撵人。   “赶紧回吧,被旁人瞧见,还以为我白家嫁出去的女儿不受宠,被退了货。”   关在房门里,还是母女俩。   一出了那门,就一个是皇后,一个是臣妇,身份就得反过来。   白池初一把抱住了白夫人,“娘有空就来宫里坐坐,我保证不让你下跪。”   白夫人斥了声,“皮猴。”到底还是应了,“等过阵子我去看你。”   白家的一大家子将白池初和安平两人送到门口。   安平上马车之前回头看了一眼白三公子。   白三公子手里的纸扇轻摇,还是往日那痞相,看着风流倜傥,可昨儿他拿长|枪逗马的模样,已经在安平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安平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头的白三公子,对她那笑心知肚明,脸色略显尴尬。   还说她长进了,就是个没良心的。   安平刚进去,就被白池初逮着笑话她,“怎的,还舍不得。”   安平又要变脸。   又听白池初说了一声,“都说三哥哥是白家三位公子里最潇洒的,殊不知还是栽在了你手里。”   安平脸色微红,挨着白池初身旁,大抵是羞上了,没说话。   马车离开了白府,走了一段,白池初才拉着她的手,正了脸色,“安平,三哥哥是什么情况,你应该清楚,他并非我亲哥,也没有一官半职,不过是一闲云野鹤的商人,论身份,他配不上你,如今你也及笄了,若不是先皇去世,你的婚事怕也拖不到现在。”   “虽说,我和你皇叔,不会干涉你的婚事,婚事会由着你自个儿选,但也得是你真心喜欢的才行,你懂我的意思吗?”   安平点了点头。   旁的也没多说,就垂头低声说了句,“我本就是公主,又何须去争那些名头,身份什么的,我从不介意。”   往日她就喜欢跟着三公子,她喜欢三公子侃侃而谈的模样。   他也是第一个敢叫她小丫头的人。   如今她同他的家境皆生了变故,莫名成了同路之人,因同病相怜,又多了几分亲近。   安平这回,还真就认了真。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宝贝们!下周文文估计就要完结了,如果没有意外,还有四五万字。    第69章   白池初也听明白了。   安平是真心喜欢三哥哥, 白池初并没有急着应她, 准备寻个日子, 先问问三哥哥的意思。   不单她喜欢   三哥哥也得喜欢她才行。   亲人离叛, 她不想再让安平去承受情爱之苦。   **   五日后,辽国的和亲队伍到了陈国。   使节递了帖子,人当日就入了宫。   在这之前, 白池初也多少听到了一些风声, 如今陈国皇帝登基, 辽国为了巩固两国关系,派了长公主前来和亲。   陈国新皇的后宫,除了皇后,没有任何嫔妃, 这一点颇让辽国长公主满意, 据打听来的消息,还是辽国长公主自个儿提出来, 主动和亲。   初听到消息, 无疑就是在白池初惬意的日子里, 投了一颗巨石, 惊起了好大一圈波澜。   陈国的美人儿, 陈渊说不要就能不要。   可辽国不一样,那是为了江山社稷的稳定,是两个国家的和亲,性质不同,也容不得她再胡闹。   白池初没有直接去问陈渊,   不想自个儿留个妒妇的名声。   滢姑旁敲侧打去问了高公公,高公公带回来的话,滢姑安心了不少。   “皇上知道时,人已经在路上了,能不能和亲,还得看皇上。”   滢姑将这话原封不动地带给了白池初,   只要不是陈国非得要和亲,就不怕。   白池初领悟的快,这几日除了早朝,其余时间白池初都是黏着陈渊,前殿也好,后殿也好,陈渊前脚走,后脚白池初就能找个理由跟上。   陈渊也没阻止。   两人如漆似胶地过了几日,直到辽国的三皇子和长公主到了皇宫。   “可有瞧见那公主?”白池初问倚瑶,人一到,她就让倚瑶先去瞧瞧,呆会儿见了心里好有个数。   倚瑶笑了笑,“娘娘放心,这天底下,能有娘娘这般容颜的人怕是没有几人,那公主样貌虽生的端庄,多看上两眼,便也没了看头。”   倚瑶见到了辽国公主,称得上美,可同娘娘相比,一眼就能分出个高低来。   白池初心头松了一些。   只要不是个迷死人的妖精就好,近几日,夜里陈渊抱住她颤的厉害时,总喜欢叫她妖精,白池初想,陈渊大抵也是喜欢妖精这类型的女人。   这头倚瑶刚说完,高公公就来传信,说夜里有一场宴会,辽国公主献舞,皇上要皇后也一同前去。   白池初愣了愣,   没想到还有献舞这一招。   跳舞她不会,   舞鞭子她倒是可以。   “皇上叫了娘娘过去,八成也没将那公主放在心上,娘娘去瞧瞧,也无妨。”倚瑶劝了一句。   去是得去。   可得收拾好看了才会去。   白池初从接到高公公的传话,就开始打扮收拾,在那屋里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才出来。   出来时,天色已黑。   高公公在外头候着,说接娘娘去前殿,待会儿同皇上一同过去宴会。   平日白池初在后宫,穿的衣裳没有那么繁琐,今日这身能瞧出来,就精心打扮过,明黄的长裙褐色腰带紧束,裙上绣了密密麻麻的暗花,衣襟口镶嵌了白边,口子一直开到了香肩,正好露出了里头一层白色几近透明的薄纱,薄纱贴在一字美人骨上,又高贵又妩媚。   白池初在爱美这一块,是打从骨子里的喜欢。   回回都能给了眼前一亮的惊喜。   人到了陈渊跟前,陈渊的一双眼睛就盯在了她的衣襟口子上。   穿太少,露太多。   “皇上,娘娘,时辰到了。”   陈渊只好打消了让她重新去换身衣裳的念头。   高公公在前头掌灯。   身后白池初抱着陈渊的胳膊,将自个儿贴了上去。   陈渊看着那露出来的香肩,俯身在白池初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高公公便听到了身后娘娘一声娇嗔,“皇上,讨厌。”   陈渊说的是,“朕现在就想扒了它。”   其中的涵义,   只有白池初和陈渊两人知道。   陈渊曾揪住她那衣襟,扒过两回。   一回是在那梳妆台上,他生气她去见了太子。   另一回,就在昨儿,陈渊回来,白池初正好沐浴完,松松垮垮穿了件衣裳,衣襟也是开在了肩头,白池初偏生不知自个儿有多勾人,陈渊一回来,她便往上贴,这回刚贴上去,那本就松松垮垮地衣裳,直接就被扒了下来。   白池初一声惊呼,当时俩人还在外屋,丫鬟们头垂在胸口,赶紧往外躲。   如今陈渊这一句,顿时让白池初紧张了起来。   在这事上,白池初相信,没什么是他陈渊干不出来的。   白池初不再挽着陈渊的胳膊,落后他两步,一直到大殿宴会上,都没再敢挨上去,陈渊唇角抿着笑,也由着她慢吞吞地跟在身后。   到了大殿落座后,白池初才挨着他旁边坐下。   两边都是大臣,白池初多数都认识,只有辽国的三皇子是生面孔。   白池初头一回如此近距离地见辽国人。   样貌上的差异还是很大。   三皇子在辽国是出了名的英俊小伙,可白池初瞧着,却欣赏不来,目光瞟了一眼,便从对方的身上收了回来,可对方的那双眼睛却没有半点收敛,似是痴傻了一般,直勾勾地看着白池初。   来之前,他就听说陈国的皇后容颜绝色。   不过只是嗤鼻一笑。   长的好看的女子他见过不少,可若说绝色,他还真没见过。   如今一见才知,这世上当真能有女子担得上绝色两字。   辽国三皇子的目光,让陈渊的脸色渐渐暗沉。   高公公立马提了一个酒壶过去,挡在了辽国三皇子跟前,这才让他回过神来。   这会子是陈渊脸色差。   轮到长公主献舞时,白池初的脸色也差了。   今儿白日,倚瑶还说那公主长的端庄。   白池初看着那公主露出来的一小截纤腰,还有若隐若现的腿,脑子里一片乱糟糟的。   这哪门子的端庄。   腰肢扭的如蛇一般灵活。   白池初侧目看了一眼陈渊,见陈渊瞧的认真,心头越是烦躁的紧。   谁知那长公主一舞结束后,直接就来到了两人跟前,辽国的侍女为她满上了酒,长公主微微屈膝,双目含情,微带羞涩地看向了陈渊,“淑哥敬皇上,皇后。”   还没等陈渊去拿桌上的酒杯。   白池初便开了口,“素闻辽国姑娘端庄,倒是本宫听错了。”   言下之意,是说辽国公主今儿这身打扮,太过于露骨。   辽国公主明显一愣。   她来陈国的路上,就已经打听过了,陈国皇上和皇后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这消息倒是不难打听。   据说上回被赶出宫的几十个秀女,就因为不够妖艳,都被皇后赶走,一个不留。   辽国公主才献了这支舞。   如今被白池初这么一说,倒是怀疑起了真假,辽国公主正忐忑,突然就瞥见了白池初裸露的的锁骨,嘴角轻轻一笑,垂下头也没再反驳。   皇后不是嫌弃她露骨,而是在嫉妒。   辽国公主胆子更大了几分,直接走到了陈渊的左侧,正欲再举杯,便听陈渊说道,“皇后所说,朕也有些耳闻,今日一见,确实与传闻有所不同。”   辽国公主捏着那酒杯,退后两步,脸色臊的通红。   她本端庄。   在辽国人人都说她性子温顺,举止端庄。   若不是打听来的那个传言,她又怎会选了这支舞。   “妹妹不急,咱们也不是只在这里呆一日,有的是机会让皇上慢慢了解。”三皇子起身,将辽国公主拉了过去,目光才刚触碰到白池初身上,陈渊便站起了身。   “两位车途劳顿,今儿就到此为止,早些歇息。”   陈渊没等三皇子再开口,回头便拉着白池初出了宴会。   那日选秀的事情,他听过。   白池初亲自下场指导那些秀女如何去勾引他,今日却相反。   作者有话要说:  先放这么多,下午还有一更。   给宝宝们安利一篇基友的文文,欢迎去捧个场。   《我的饭碗是九重天上神》徐雨桁   【放荡不羁爱自由,天才修仙奇女子,不会仙法的厨子不是个好徒弟女主 x 前高岭之花,仙界百科书呆子,后初化人形小破碗男主】   柏彦自幼喜爱钻研百家仙法,救下一城后飞升成神,顺风顺水过了几百年,却因缺了情劫,修为止步不前。   下凡转世五世,因他不开窍,皆以失败告终。第六世情劫虽有了进展,但依旧是为了拯救心中大爱而亡...   为了完成任务,司命便安排其再次转生,只是渡魂前日酒醉,手微微那么一偏...   把柏彦的魂儿,丢到了一个破碗里...   ——   宋禾曦是修仙界最有潜力之人,行事不羁,功法凶狠,厨艺精湛,却因心中执念屡屡不得飞升成神。   天帝决定,要她帮助柏彦渡劫,顺便完成自己的执念。   如今又双叒转生一世,竟发现这个世界有些熟悉?   身上还带了个甩也甩不掉的小破碗...?   【之前】   找了一圈,宋禾曦抬头伸手,怒斥苍天:“你他娘的把柏彦搞哪去了???”   【后来】   蓝天白云,风和日丽,二人谈心。   柏彦疑惑:“为什么你如此了解我?”   宋禾曦:“因为我认识你七世。”   柏彦不解:“可你只与我讲了六世的故事。”   宋禾曦撩起长发,浅笑开口,无尽温柔:“因为剩下的那一世,我想等以后,你讲给我听。”   【注】   1,是双箭头爱情,女主是男主的迷妹。   2,二人远不止六世,男主心中的白月光一直都是女主。    第70章   “不喜欢?”   陈渊突然问她。   “嗯?”白池初从宴席上下来, 神色便一直低落, 听陈渊问她, 一时没反应过来。   “皇后不喜欢, 朕也不会喜欢。”陈渊瞧着她微皱的眉头,轻声哄了一句。   白池初被他搂着腰走了一段了,才回过神, 立马揪住了陈渊的袖口, 追着他问, “皇上不喜欢公主?”   还没等陈渊回答,白池初又赶紧说,“臣妾不太喜欢。”   不是不太喜欢,   是很不喜欢。   陈渊没答, 夜色里的那抹笑, 没能藏过,被白池初捉了个现行, 白池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于直白了些。   她确实像是个妒妇。   白池初也打算替自个儿去洗刷名声, 妒就妒, 本来她就是妒。   可到底脸上还是火辣的紧。   夜色下两人脸上都现出了一抹笑容, 一个低头抿着娇羞的笑, 一个侧目看着她脸红的模样,嘴角慢慢上扬。   两人你侬我侬地回到后殿,到了门口,陈渊的手捏着她的腰,已经让白池初喘不过气来。   屋里的人最近见的次数多了, 一听动静不对,该散的都散了。   “臣妾先去沐浴。”   白池初含糊的说着。   陈渊却没放手。   她今夜这身衣裳,太过于勾|人,陈渊想起来宴席上三皇子那双直勾勾的眼睛,手上的劲儿不知不觉便大了些。   “好。”陈渊突然一把将她抱起来,走向了里屋的浴池。   “皇上。”   白池初一惊。   她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陈渊却没有放下她,手掌托住了她的臀,掌心的温度滚烫,白池初只能将脸埋在他的胸口,羞的不敢往上抬。   一进屋,满屋子的水气。   白池初刚被他放下来,还未站稳,那明黄色的衣襟就被陈渊一把拽了下来。   陈渊忍了一晚上,这会子是忍无可忍。   平静的池水面上,顿时掀起了一番涟漪。   **   夜深时,宁寿宫内来了一位客人。   月色被枝头遮挡,那人一进来,浮萍便掩上了门。   屋内太后坐在椅子上,等了一夜,见到那人进来后,才抬了眼。   “参见太后。”来人揭了头顶上的黑帽,露出了辽国三皇子的脸。   太后让人看了坐。   三皇子的神色与适才在大殿上不同,面对太后时,要比在大殿时自在很多。   “本王一收到太后的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三皇子接了浮萍递过去的茶,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   是什么消息,二人心里都清楚。   陈国的后宫有机可乘,   是太后先找上的三皇子,才有了如今的和亲。   心知肚明的事,太后懒得再搭话。   “事情能不能成就看三皇子的本事了。”太后凝着三皇子,“陈国刚登基,边境不稳固,两国要想交好,和亲是最理想的,三皇子应当清楚以什么条件去同人谈判。”   太后说完,三皇子嘴角勾出了一道笑,再结合他问的话,就有了讽刺的味道。   “太后想要什么?”   三皇子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值得她互通外敌,要帮助他打入陈国内部?   太后脸色变了变,“你只管拿自个儿有利的东西便可,哀家的事情,与三皇子无关。”   三皇子看了一眼太后,也没再问,虽好奇,但与他的野心相比,他还知道孰轻孰重。   “太后放心,本王自有把握。”以什么条件去谈判,他心里早就有数。   三皇子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白池初的模样,顿时有些燥热,舌尖顺着下颚牙缝顶了一圈后,才说道,“本王想要一人。”   太后凝着他,问,“谁?”   三皇子双手撑着椅子的把手,又挪了下屁股才说道,“皇后。”   太后突然一声冷笑。   “哀家劝三皇子还是早些打消了主意,拿了自个儿该来的东西就好,别再节外生枝,陈国皇后可不是那么好碰的。”   皇上当心头肉一样护着的人,一旦三皇子触碰到了他的底线,到时候他们皆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太后的话不但没让三皇子收起心思,反而更是激起了三皇子的占有欲。   他从未见过那样的尤物。   美的出尘脱俗,又媚的娇艳欲滴。   三皇子越想心里越痒,起身辞别了太后,“本王先走了。”   刚站起身,太后就问,“她还好吗?”   太后问的是三皇子的生母,吴妃。   众人只知道吴妃是陈国人,但并不知道吴妃和陈国的太后有何牵连。   更不知道吴妃实则为太后娘家的远房表亲。   当年吴妃去辽国,在大街上与辽国皇帝的马车相撞,辽帝当场被她的美貌吸引,带入皇宫,封了妃。   人人都道这是一桩麻雀飞凤凰的奇遇,却没人知道吴妃与陈国太后的关系。   本也没什么牵扯。   直到十几年前顺帝突然迷恋上了苏妃,大有废后的意思,太后才突然托人找到了这层关系。   “挺好。”   三皇子很不耐烦。   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他最为不屑。   三皇子出来,就让人同长公主递话,让她摸清皇后的一举一动。   歇了一夜。   第二日天一亮,辽国公主便带着礼物去找白池初。   白池初并非歇在凤阳宫,而是皇上的晨曦宫。   进晨曦宫可没那么容易。   没有皇上的人进去通传,辽国公主连个门路都摸不清,在殿外等了半个多时辰了,后殿白池初压根儿就不知道辽国公主在找她。   “公主请回吧,娘娘今儿身子乏,正歇着呢。”最后还是高公公出来撵了人。   后殿除了娘娘,皇上不许旁人去。   既没有那个意思和亲,皇上就不会让辽国公主去打扰到娘娘。   送走了辽国公主,不久后辽国三皇子又来了。   这回陈渊倒是出去见了。   苏老先生也一同跟着陈渊,在辽国时苏老先生与三皇子打过交道。   “要想知道是何毒,并不难。”三皇子只给了苏老先生这么一句话。   苏老先生再问,三皇子便说,等改日到了陈国,他会亲自告诉陈国新皇。   当初苏老先生去辽国并没有暴露身份,三皇子却能直接识破,已是不简单。   后来又对苏老先生说,他知道陈国皇帝陈渊这些年一直都在追查此事。   若是陈国人倒也罢了。   一个辽国的皇子如此这般说,就让人胆战心惊。   是以,苏老先生才劝说陈渊无论如何也要见一面三皇子。   除了解开毒药的迷惑,还有三皇子是如何知道的这件事,等到见了面,一切才能明了。   才能知道三皇子到底怀了什么心思。   高公公堵在晨曦殿的门口,对三皇子说道,“殿下请,皇上过会儿就到。”   三皇子望着那高墙内露出来的一截琉璃瓦片儿,脸色有些不甘,   辽国公主没进得去,   他也进不去。   不过就是一破宫殿,有何可稀罕不让人进的。   金屋藏娇?   不过那样的娇娇人儿,三皇子也能理解陈渊。   三皇子免不得又想起了皇后那张明艳的脸,不情不愿地跟在了高公公身后,到了大殿的暖阁内候着陈渊。   三皇子等了一盏茶的功夫,陈渊和苏老先生便来了。   寒暄后,三皇子直接开门见山,“皇上可是来问本王,苏太妃的事情?”   陈渊的面色平静,“若三皇子知道一二,还请告知。”   三皇子笑了笑,还是那句话,“这倒也不难。”   陈渊看着他。   三皇子便说道,“只不过本王想要什么,皇上应该也清楚。”   三皇子想要什么,不仅陈渊清楚,陈国所有的文武百官也清楚。   不外乎就是和亲。   三皇子并没有听太后的意见。   没用辽国和陈国的和平为条件去和陈渊谈,他又不是傻子,如今他辽国真要打起来,岂能是陈国的对手。   单就沈家的几位将军,就已经让辽国人闻风丧胆。   他既然又更好的选择,为何要去冒险。   至于事情败露后,太后如何收场,那也不关他什么事。 第71章   陈渊沉默。   气氛渐渐地僵了下来。   三皇子昨日初见陈渊, 便被他身上的那股临危不惧的沉稳, 和骨子里透出来的高贵所震慑。   他能对着太后漫不经心, 对陈渊却不能。   但正因为他无法与陈渊对抗, 才更不会放过这个唯一能要挟到他的机会。   “朕恐怕要让三皇子失望了。”陈渊站起了身。   三皇子一愣。   大抵没想到他会拒绝。   两国联姻,与陈国而言,也是双利, 况且他握有苏太妃的秘密。   陈渊不该拒绝。   “皇上不必急于回绝, 若是不满意长公主, 辽国还有......”   三皇子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渊打断,“劳烦殿下回去知会辽王,朕无意联姻。”   “皇上。”   三皇子还欲再追上, 便被高公公拦了下来。   “皇上慢慢考虑, 本王随时等着皇上来找本王。”三皇子冲着陈渊的背影,及时地说了一句。   他就不信, 他查了十几年的事, 他能放弃。   苏老先生跟着陈渊的脚步跟了一段, 跟的脚肚子都酸了, “皇上, 当真就不考虑?”   这怕是唯一的机会了。   陈渊脚步顿住停了下来,没回答苏老先生的问题,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事,“昨夜三皇子去了宁寿宫。”   苏老先生愣住。   “这几日不必派人盯着三皇子,朕要的是身名俱损。”   陈渊的脸色凛冽下来, 即便是跟了他多年的苏老先生,也会不自觉地生畏。   “臣明白。”   苏老先生没再跟着他。   陈渊回了后殿。   后殿里的丫鬟们这会子看到皇上,已经见怪不怪,从刚开始的大半夜回来,到后来天色一黑就回来,再后来,黄昏时边能看到皇上的身影。   最近几日,白日里也能见到皇上。   谁都知道,皇上是想娘娘了。   门口丫鬟行礼,白池初正握着绣绷,双手战战兢兢地往那上面扎针,听到动静,白池初赶紧将那绣绷塞给了滢姑,让她藏好。   今儿辽国公主人都走了,白池初才刚听说,她来了一趟晨曦宫,来给她送礼。   “说是辽国的特产,备了两人,一份打算给皇上,另一份打算送给娘娘,结果高公公没让人进来。”滢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   经过辽国公主这么一遭,白池初突然才想起来,自己好像从未送过陈渊什么。   陈渊坐拥江山,什么没有?   白池初想破了脑袋,还是倚瑶给出的点子,“娘娘就亲手绣一个荷包送给皇上吧,虽俗了点,但好在是娘娘自己动手做出来的,心意在那,便赛过了任何贵重的珠宝。”   白池初听了倚瑶的建议。   荷包的图案,她打算绣一朵粉色的芍药,既不与绣房局那头的花样重复,又能显出特别来,让人一眼就能瞧出,这东西是她送给皇上的。   白池初说绣就绣。   绣绷架好,白池初才刚跟着滢姑的针线走了半枚花瓣儿,陈渊人就回来了。   “皇上。”白池初出去时,陈渊坐在了软塌上,“今儿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白池初说完,便觉得不妥。   又贴过去说道,“臣妾正想皇上呢,皇上就回来了。”   陈渊看着她,唇角微勾,   一张蜜糖嘴,惯会哄人。   陈渊牵着她的手,将她拉进了怀里,坐在了他大腿上。   陈渊喜欢闻她发丝上的清香,下颚搁在她的头顶有意无意地磨蹭了几番。   白池初也知道陈渊喜欢蹭她的发丝,在后殿时,头上自来都是简单素雅的很。   屋子里很安静。   陈渊并没有过激的动作,只是抱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若是以往,他做一件事情,皆是破釜沉舟,从不会计较后果。   今日本也应该如此,   但他却来到了这里。   “朕带你出去走走。”陈渊突然说道,自从白池初进宫,陈渊除了后殿,还真没带白池初去逛过哪里。   御花园内满园春色,陈渊从没有那个闲工夫去欣赏。   唯一见过春天里的东西,就是白池初放在他御案上的那瓶芍药。   “想去哪?”   陈渊问向怀里的人。   白池初起初还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见陈渊神色认真,眼里便慢慢地生了光,露出了惊喜。   “瞭望阁。”白池初想去,来没来得及去。   登上楼阁,听说能看到整个皇宫。   “好。”   滢姑和王嬷嬷赶紧替二人准备了斗篷,说楼阁上风头,怕着了凉。   没乘撵,白池初说在后殿呆久了,走走也好。   陈渊依了她。   初夏的气息迎面扑来,宫墙刚好挡了灼热的日后,留了一片阴影在甬道的砖石上。   白池初挑着那阴凉的地方走。   “皇上,臣妾第一次来皇宫,总觉得这宫墙很高,惦着脚尖都没望到顶。”白池初挽着陈渊的胳膊,心情雀跃。   “是因为你还时候矮。”陈渊温和地答了她。   “对,臣妾如今长高了,突然就觉得这宫墙挨了一大截。”白池初说完,一回过头,个儿也不过到陈渊的胸口。   白池初神色一顿,避开了这个话题。   “皇上,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吗?你不分青红皂白,就拿剑指着我,好凶。”白池初仗着今儿这悠闲日子,同陈渊算起了账。   她说的是她抢了他生辰珠的那次。   “还记着仇呢?”陈渊侧目眼里带着笑意。   见她撅着嘴,便也耐心地同她解释,“那时候朕在谋划篡位,朕封你口,是怕你听了朕在谋反的事,泄露了风声。”   白池初愣了。   除了珍娘的事,她一句都没听到。   她若真听到了只言片语,也不会到他跟前献|媚。   “臣妾什么都没听到啊。”   白池初澄清。   陈渊知道,   在将生辰珠还给她时,就已经知道她并不知情。   “那并不是咱们第一次相见。”陈渊却是纠正了她。   白池初又愣了神。   不是第一次,那他们之前什么时候还见过?   白池初挖空了脑袋想。   “难道咱们以前在宫里见过?”白池初说完一双眼睛又亮了,“臣妾想起来了,先皇寿辰,我们见过面的。”   这一回忆。   白池初终于知道了为何那日她对着一颗榕树发呆,陈渊也会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怂恿太子掏鸟蛋的那日,陈渊也在。   后来太子被墨皇后叫下来,她自知惹了祸,垂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时,陈渊说了一句话。   “没有蛋。”   白池初抬头看他。   陈渊很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这树上连只鸟都没有,哪里来的鸟蛋,不过是个空巢而已。”   白池初确定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相见。   谁知陈渊还是说,“错了。”   这回白池初可想不起来了。   “那皇上告诉臣妾,咱们第一次见面是在哪儿啊?”   陈渊回头,面儿上有了几丝不悦,但语气倒也温和,“慢慢想。”   这回白池初绞尽了脑汁也没有想出来。   只能去缠着陈渊,“皇上就告诉臣妾嘛。”   宁寿宫的浮萍追上来的时候,白池初正摇晃着陈渊的胳膊,在撒娇。   “皇上,皇后娘娘,太后怕是生了病,今儿早上太后就没起得来,躺在床上一直不让奴婢禀报,奴婢瞧这一日都快过去了,太后还是滴米未进,才敢冒死来求皇上和娘娘,替太后寻个太医去瞧瞧吧。”   浮萍跪在地上,眼圈都是红的。   能从宁寿宫追到这里来,不容易,看来是真的病了。   白池初看着陈渊,陈渊也看着她。   瞭望阁是去不成了。   “太后病了是大事,怎能隐瞒,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谁能担得起责。”白池初对浮萍说道。   也算是替陈渊做了决定。   “下回皇上再带臣妾去。”白池初见陈渊的脸色暗沉,知道他不开心,便拽了拽他的衣袖。   按理说,身为太后,病了找太医就行,找他们又有何用。   不过也是去替她宣太医。   作者有话要说:  往后每章都是剧情穿插,节奏会快,宝宝们每天别错过啊,今天还有第二章。 第72章   一行人直接赶到了宁寿宫。   陈渊除了登基那日, 来过一回宁寿宫, 便再也没有进来过。   太后的待遇同从前一样, 陈渊并没有去改变什么。   即便他没有去刻意改变, 但朝中人皆知两人之间的渊源,陈渊登基以来,宁寿宫从未进过客人。   冷清的很。   陈渊只在外屋候着, 并没有进去。   白池初进去了。   “母后感觉如何了?”白池初问她。   “哀家年岁摆在这里, 身子不中用实属正常。”太后被浮萍扶起来靠着床头, 看那模样,倒是虚弱的很,“劳烦皇后跑这一趟,都怪这丫头, 哀家都说了不要声张, 她偏得去找了你们。”   太后说完,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皇上也来了, 也在担心太后的身子, 正在外候着消息呢。”浮萍笑了笑, 似是看破了太后的心事。   太后刚想下床, 就被白池初按住, “母后躺着吧,您这一出去,皇上更是担心。”   面上的那层关系,有时候关键的很,每个人铆足了劲儿地去维持, 都是各凭各的演技。   “皇上政务繁忙,哀家却添了麻烦。”太后被浮萍扶着躺了下去,嘴里不但念叨着,眉头也皱的深,若不知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还真会让人以为,她早操心着皇上。   “你去给皇上说一声,哀家没事,皇上去忙自个儿的。”   太后说完,又赶白池初,“皇后也去忙吧,哀家没事,胃口不好已是老毛病,三天两头的犯上一回,这次躺的久了些,浮萍这丫头才会着急。”   话音刚落,太医也到了。   白池初退到了外屋,同陈渊一起等太医诊断。   “脾胃不好,这几日太后的饮食要清淡,多卧床歇息。”   太医嘱咐了浮萍,又才出去同皇上和皇后禀报,“禀皇上,太后没什么大碍,只不过岁数已高,就算一场小病,也会损了精神气。”   “朕要的就是太后的精神气,好生医治。”陈渊站起身,对太医说完便拉着白池初出了宁寿宫。   这一耽搁,天色也黑了。   洗漱完后,白池初并没有睡意,已经习惯了亥时睡,巳时起。   往儿个陈渊宠着她,从未干涉过她的作息,今儿夜里陈渊却给她定起了规矩,戌时些辰时起。   “臣妾又不上早朝,起来那么早作甚。”白池初缩在他怀里,一边躲避着他手掌,一边喘着粗气,语气也略带娇嗔。   陈渊掐着她的腰,往上一提,白池初脑子里便是一片空白。   从凤阳宫回来之后,白池初几乎夜夜都在呤唱,挠破人心的娇媚嗓子,在那幔帐床内就从未断过。   今日陈渊却明显有了节制,到了时辰,就松开了她。   “早些睡,明儿早起。”   白池初摊在他的胸膛上,以为他不过就是说说玩,等明儿到了时辰她即便是起来,他也不会将自个儿怎么样。   白池初万万没想到,第二日,她还真就要去上早朝。   白池初尚在睡梦中,就被陈渊叫醒了,“皇后该起了,陪朕上早朝。”   白池初迷迷糊糊,以为自己听岔了。   “朕在等皇后。”   白池初见陈渊坐在床边,当真等上了自个儿,这才从床上翻身爬了起来,惊愕的看着他。   “臣妾去早朝?”   她去早朝作甚?   “嗯。”陈渊点头。   白池初傻眼了,可陈渊的神色告诉她,这事是真的,并且没有半点商量。   “臣妾......”   “臣子们已经在等了。”陈渊提醒她。   白池初懵懵地爬了起来,由着滢姑替她收拾。   一直到坐上了陈渊的龙撵,两人从晨曦宫出发,去往大殿,白池初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陈渊为何要让她去陪着去早朝。   莫非是当真离不得她了,分开半刻也不行?   这念头生出来,白池初自个儿都觉得臊的慌。   惊愕的不只是白池初,还有满朝的文武百官,众人朝拜完,一抬头才瞧见了龙椅上坐着两人。   除了皇上,皇后也在。   一大早,大殿内就轰动了。   皇后这是要干政。   朝堂上有当场就黑脸的臣子,陈渊权当看不见,几位老臣刚要觐言,陈渊说道,“我朝皇室凋零,朕膝下尚无子嗣,若是哪天朕病了,总不至于让各位爱卿无人可寻。”   陈渊说完,底下的人又跪成了一片。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陈渊不过才二十四五,何来的病。   不过这一句话之后,说话的人倒是少了,如今皇朝的情况谁都清楚,已不同往日,情况确实特殊,皇室无兄无子,若说能依靠的,好像也就只有皇后。   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也并非是绝对。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陈渊登基后,朝堂上的臣子多半都是他精挑细选,旁的不说,忠字排在了第一。   陈渊拿定的主意,他们遵守就成。   而陈渊也不只是说说。   早朝上所有臣子所呈上来的事务,陈渊都会让对方从头到尾对着皇后再梳理一遍,等白池初听完了之后,陈渊便问她,“皇后意下如何?”   白池初此时的感受,如同被逼上梁山。   最初还想蒙混过关,可底下的臣子都看着,又怕丢人,才开始认认真真地听了起来。   等到高公公一声“退朝”唱完。   白池初就差摊在那龙椅上。   一出大殿,白池初就揪住陈渊,“皇上,臣妾并不想干政。”   后宫不干政,这规矩早在八百年前就定好了,她当皇后管好她的后宫就成,虽后宫也无人可管,但她并非是贪图权力之人。   她喜欢没事干。   最好这辈子她都没事干。   陈渊却没依着她,“朕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就这点不行,朕太忙,皇后总得替朕分担些。”   白池初说不过他。   从早朝一回来,连后殿都回不成了,直接被陈渊抓住前殿,同他一道批折子。   龙椅够宽,谁也挤不着谁。   白池初嘴噘的老高,陈渊也没心软。   细声细语地同她讲,“先批两日折子,皇后先熟悉一下朝堂官员的名字。”   白池初没辙,只能硬着头皮上。   连着两日,陈渊都是连哄带骗,白池初实在不想动脑子了,陈渊便说再坚持一炷香,便能歇息一刻钟。   等白池初上了道,真正批上了折子,时辰可就不只是一炷香了。   陈渊知道白池初的脑子并不笨。   没那脑子,也不会四处惹完事,还能落的一身干净。   两日后,陈渊让高公公将朝堂上的官职人物图给了白池初,三省六部,单是京城这一块能够资格呈上来名字的的官员,就有百余人。   “白绣侍是禁军统领,能永远保你周全。”   陈渊一个一个地同她将,“还有沈家,抛开与皇后是表亲的关系,沈家本身也值得托付,沈家世代以忠良二字为荣,已在边关镇守百年,立过无数汗马功劳,民望很高,且沈家每年都会上缴一次兵权,虽次次都被归回,若哪日你不想归还了,收着便是。”   “左相,认理不认人,皇后只要做对了,他永远会站在你边。”   白池初听的认真,也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朕讲完之后,皇后得同朕口述出来。”陈渊摸着她的头,动作温柔,语气却是不容反驳。   这一上手,白池初连着四五日都跟着陈渊上了早朝。   作息也全都被打乱。   从原来的亥时歇巳时起,变成了戌时歇,辰时起。   高公公时不时都会在前殿,见到皇后在御案上撑着脑袋打瞌睡。   这回进来,一瞧,人直接是趴在御案上睡着了。   陈渊还在一旁替她讲解,高公公声音很轻地叫了一声“皇上”,陈渊才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没有听他再讲话。   这嗜睡的毛病越来越严重了。   安利索三日过后,作息应也调过来了才对。   陈渊伸出手指头,微微弯曲,一下一下地剐蹭了她的颈项,白池初是被痒醒的,头才一动,半边脸上就被陈渊的指关节戳了一个酒窝下去。   “回去床上好好睡。”   陈渊今儿难得赦免了她。   白池初给了他几日以来最灿烂的笑容。   陈渊让高公公送她会后殿。   前脚走,后脚苏老先生就来了。   进来时,苏老先生的眼睛就盯在陈渊的脸上,神色有些不对,直接对他伸出了手,“皇上,那虫草呢,臣再取一小截,拿回去试试。”   苏老先生曾是顺帝培养出来的亲信,在陈渊被送进安王府时,顺帝就让苏老先生给了他。   当年风华正茂,如今人到中年,十几年来,他同王嬷嬷一样,是亲眼看着陈渊长大的人。   旁人看不出来的东西,他能看的出来。   陈渊的行为很反常。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啦!宝宝们接着。   给宝宝们再推一遍文文啊,爽文哟。   《殿下金安》BY 山水笔墨   文案   女主篇:   嘉和公主沈棠薨逝终年四十   传闻是为已逝十一年的驸马报完仇殉情的。   只有沈棠知道,她是被昭王毒死的。   若说死前有什么遗憾,沈棠觉得她有两个,一是此生未能与驸马共白头,二是没机会弄死李昭这个东西。   哪曾想老天爷竟给了她这个机会   再回年少。   男主篇   朝渝帝李昭驾崩,终年五十二   这日,是一年一度的花朝节。   双目瞌上前,他暼了眼底下乌泱泱跪着的一大片,心头却生了股荒凉。   他后悔了,她死后他就后悔了。   脑海里再度清明时,李昭唇边泛起一丝苦笑,这般疾苦怎还要再来一次。   那…就尽量加点糖?   还有,他的真名唤作宋昭。   那位唯一的帝女殿下,唤作李棠。 第73章   按他先前宠爱皇后的本事, 不可能会逼着她治理江山。   皇后喜欢什么, 旁人都能瞧的请, 皇上怎可能不知。   苏老先生这几日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 此时来问陈渊,也并非敢确定,在他心里, 陈渊自来沉稳, 遇事比他们任何人都冷静。   他不可能那么做。   然而苏老先生的手伸出去, 见陈渊迟迟没有动作后,苏老生生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没了。”陈渊倒是很干脆,站在苏老先生跟前,目光也没躲闪。   苏老先生硬生生地退后了两步, 脸都开始抽搐。   “胡闹!”   苏老先生已经忘了何为尊卑, 直接斥了陈渊一声。   陈渊也没有什么反应,反倒让苏老先生坐了下来。   “朕相信你。”陈渊这话简直让苏老先生生不如死。   相信他, 那就是将自个儿的命交在他手上,   万一治不好呢?   他苏治就是死了也会永远遗憾和愧疚。   那毒还不如让他吞了的好。   过了半晌, 苏老先生才缓过劲儿, 声音都哑了, “有没有什么感觉?”   陈渊主动将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胸闷,偶尔四肢会发麻。”陈渊实话实说,没有隐瞒。   苏老先生脑门心跳个不停,咬了咬牙才伸手去摸陈渊的脉搏,手指搭在陈渊的脉搏上, 却颤抖的太厉害,根本摸不出什么来。   陈渊看着他,缓缓地说道,“十几年了,这不也是你的执著吗,如今起码又知道了,这毒只有吞进肚子里,才会发作。”   “朕亲自试了毒,往后你负责医治,朕负责体会感受,说不定很快你就能找出解药,再不行,等朕领兵端了辽国,法子总会有的。”   苏老先生眼里已有了血丝,声音嘶哑地说道,“皇上若真想试毒,那地牢里随便拉一个人来,试试便知......”   “朕同你一样。”陈渊打断了他,眼神坚定,“执著。”   当年苏太妃说,她至少要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陈渊一直都记得这句话,就算如今三皇子告诉了他答案,可能也已经不是他想要的。   由他来试毒,   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比起毒药本身,他更难忘记的是,母妃临死前那张死不瞑目的脸。   死不瞑目了十几年。   时间推的越久,在陈渊心口上的伤就越是拉的深。   王嬷嬷曾说,一个五岁的孩子突然不哭不闹了,那并非是好事。   好在陈渊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来。   而这一切,并非是王嬷嬷说错了。   而是陈渊选择将那些东西都埋在了心里。   在将那东西吞进肚里,身体有了反应的那一刻,苏太妃那张带血的脸才在他的脑海里渐渐淡去。   今后如何,全看他自己的造化。   “这同朕是不是皇上无关,你只管将朕当成病人诊治便好。”   陈渊说完,没去看苏老先生,将手腕递给他,自个儿转过身,很平静地盯着棋盘上的棋子。   苏老先生没再说完,闭上了眼睛,强迫自个儿冷静下来。   “应该还有大半年。”半刻苏老先生松开了陈渊的手,周身如卸光了力气,一句话都说的很是吃力。   “大半年已经足够。”陈渊完全不顾苏老先生的脸色,甩给了他一句,“朕等你。”   苏老先生很久才从那椅子上起来,刚出门口,腿一软,要不是高公公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恐怕当场就会跌在地上。   **   白池初在正殿睡的香甜,可这会子被陈渊放出来,正要她睡了,她却没了半点睡意。   想起今儿还有一桩事没了。   便想趁着当下不困的时候,去看完太后,也省得她午后再跑一趟。   太后病了,她是皇后,应当孝敬。   最近去的次数多,走的时候,白池初只带了倚瑶。   到了宁寿宫,浮萍见到她,有些意外,行完礼后说了声,“娘娘今儿倒过来的早。”   边说边将她带到了里屋。   床上太后的神色倒是比之前好了很多。   见到白池初来了,从床上坐了起来。   “听说皇后最近忙的很,哀家这里,就不用过来了。”太后多少也听说了皇后干政的事。   白池初说不忙。   谁不知道,来这里是走个过场而已。   白池初刚坐下不久,宫女替太后端药进来,那一股味儿钻进白池初鼻子里,白池初突然就泛起了恶心。   当下捂着嘴边干呕了两下,吓得太后赶紧让人将那药拿了出去。   “这味儿重,皇后怕是闻不惯。”   太后的目光不着痕迹地瞟向了白池初的肚子。   脸上却不显。   待白池初平静下来后,太后突然就提了个话茬儿,要同白池初聊下去。   “哀家听说那辽国公主还没走?”   白池初好不容易才平复下来,没开张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这都几日了,也该死心,再说皇上除了皇后,原本就没打算纳妃。”太后说的不经意,白池初却抬起了头,有些不明白。   “皇后可还记得之前那批秀女?”太后笑着问她。   白池初答,“记得。”   人还是她撵走的呢。   “皇后难道还没看出来?”太后抿着笑,“皇上原本就没打算在这时候纳妃,江山根基不稳,皇上哪有心思选秀,娘娘进来之前,宫里的第一场选秀,皇上也没到场,直接派了王嬷嬷和凌风去呢,哀家瞧着这不成体统,才让选秀往后挪了挪,等到了娘娘进宫。”   太后见她意外,继续说道,“都说是娘娘将那秀女赶出去的,哀家看,还不如说皇上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留,娘娘这一撵,正和了皇上的意,这回那公主八成也是一样,皇上估计顾不过来,娘娘也别放在心上,还是早些替皇上诞下嫡子,稳固了江山之后,咱们这后宫啊,才能慢慢地建起来。”   太后后面还说了什么,白池初听的不是很真切。   待太后话音一路,白池初就起身辞别。   从宁寿宫里出来,白池初觉得头顶上的日头特别大,晒得额头出了一层汗。   为了嫡子吗?   非要让她亲自遣散秀女,对她说她不喜欢,他也不喜欢。   秀女被遣,臣子逼宫。   她亲口立下誓言,为他生孩子。   他都提前谋划好了,   他到底谋算到了哪一步?   白池初心口越来越闷,心尖上突然一阵一阵地跳着疼,任凭她使了劲儿地呼吸,却觉得那气儿没进鼻腔,让人窒息的厉害。   “娘娘?”倚瑶瞧出了不对劲。   “去御花园走走。”白池初想去吹吹风,缓缓胸口的那股闷气。   倚瑶扶着她,总觉得她脸色不对。   “娘娘可是累着了?咱们还是回后殿吧。”倚瑶劝说了一句,白池初没听。   人到了御花园,白池初双眼已经渐渐地开始模糊。   倚瑶陪着她坐在凉亭的长椅上,刚坐下不久,就见对面来了一人,墨绿锦衣,模模糊糊的一道身影,白池初瞧不清他脸。   不过听到了一声,“皇后娘娘。”   像是辽国三皇子。   后来是倚瑶拉着她往外走,似乎在躲避三皇子。   再后来,她似乎还看到了表哥沈晖成。   白池初的脚步木讷的跟着倚瑶出了凉亭,再次立在太阳底下,突觉头顶上的日头特别的刺眼。   “倚瑶。”   两眼发黑之前,白池初轻轻叫了一声身旁的倚瑶,身子才慢慢地倒下去。   倚瑶扶住她,吓得魂都飞了,“娘娘!”   **   后殿内,太医走后,陈渊就一直坐在白池初的床边。   屋里很安静,   陈渊能听见她均匀的呼吸声。   消息传进晨曦殿时,大正午的,犹如一道晴天霹雳。   那上前来禀报的侍卫,满头大汗,亲眼看着陈渊冲出了正殿,到了晨曦宫的门前,从倚瑶手里接过白池初,直接抱回了后殿。   太医院的人来的也快。   一屋子的人屏住呼吸,就等着太医发话。   滢姑捏着帕子,几次问倚瑶情况,倚瑶就跟没听见似的,守在外屋,仍旧是惊魂未定。   直到太医诊断完,跪在陈渊跟前,道了一声恭喜,“皇上,娘娘已有了身孕。”   太医说的激动,声音难免大了些。   外屋一堆人都听的清楚。   滢姑当场就掐了一把倚瑶,一激动,捂住嘴就开始落起了泪。   倚瑶也任由滢姑掐,似乎感觉不到疼似的,紧绷了这半日的心,终于才落了下来,渐渐恢复了神智。   过了很久,里头才传来陈渊的声音,“是何原因晕厥。”   “娘娘这症状,倒像是急火攻心,皇上也不必担心,娘娘如今的脉象很稳,往后多注意歇息便是。”   太医之后又开了几贴安胎药,才出了晨曦宫。   里屋内就陈渊一人守着,身子靠在床头,手里拿着汗巾,一根一根地擦着她额头上被汗沾湿的发丝。   擦完,又将她颈项上的发丝拨开,替她擦起了脖子。   一双深眸再无平时里的锐利,眼睑下敛,脸上无半点血色,难得露出了憔悴。   白池初睁开了眼睛。   回过神后,也没说话,只是盯着陈渊。   陈渊唇角扬起,温和一笑,“醒了?”   手伸出去还没有碰到她的头,白池初突然轻轻一侧头,生生躲避了他的触碰。   陈渊的手僵住,过了半晌,又耐心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哪里不舒服,同朕讲便是。”陈渊轻声地哄着。   白池初吞咽了一下,喉咙口的疼痛依旧。   不过是晕了一场,晕之前发生了什么,她都记得。   半晌才听白池初轻声开了口,“臣妾想问皇上一件事。”   陈渊眉宇微拧,心口莫名地一紧,“何事?”   白池初缓缓回过头,看着陈渊,眼圈在他的注视下,一点点地变成殷红,“臣妾想问问,臣妾如今是不是还在皇上的谋算之中。”   白池初嘴角轻颤了一瞬,唇瓣绷出了一抹难看的笑容。   陈渊的搁在她枕头上的手指微颤,生平头一回不知该如何反应。   “没有。”   声音失了真,“皇后是听说了什么?”   白池初眼皮子落下,再睁开,泪珠子溢出眼角,滑落到她的脸庞,略带哽塞地说道,“皇上的谋算,臣妾终究不及你半分。”   “皇上实则和前太子没什么不同,目的一样手段也一样,可惜前太子比不过皇上聪明,皇上懂得从何处下手,懂得用何种方法才能让臣妾诚服,才能让臣妾毫无反抗之力,乖乖地跟着你走,皇上先是算计臣妾去安王府,再算计臣妾进宫,不外乎就是想要白府的归顺,”   白池初问,“臣妾说对了吗?”   陈渊没答,   悬着的心,反而松了松。   倘若是为了这事,他知道迟早都会有这一日,“先养好身子,朕慢慢给你解释。”   白池初等不到他慢慢解释,“倘若皇上在此收了手,你我也能毫无瓜葛地过此一生,我不会怨皇上半分,可皇上不该再诓我,诓我替你遣散了秀女,诓我当着臣子立下誓言,要我为你诞下嫡子。”   “一个嫡长子,煞费了你一番苦心。”白池初终究是没忍住,哭着问他,“皇上不妨告诉臣妾,你还有哪些计谋,臣妾先对你认输,可行?”   泪水模糊了白池初的眼睛,也模糊了陈渊颤动的眼睑。   “朕并非为了嫡子。”陈渊说的艰难。   “那为了什么?”白池初从床上缓缓地坐了起来,盯着陈渊的眼睛问,“皇上莫非还要告诉臣妾,是因为皇上喜欢臣妾?”   白池初哭出了声,“臣妾虽然好糊弄,可也知道,喜欢一个人,不该是这个样子。”   白池初看着陈渊苍白的脸,绝望地说道,“如今我也不想要皇上的喜欢,要不起,皇上只需回答我,遣散秀女,臣子逼宫,是不是皇上所为?”   陈渊手臂动了动,想替她擦了脸上的泪水。   那东西挂在她脸上,似乎能催动他体内的毒性,头一回有了心悸。   白池初也没必要再去追问,从他神色中就已经看了出来。   “皇上将我送进冷宫吧,因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如皇上的意了。”白池初闭上了眼睛,紧紧抱着膝盖,不想再看陈渊一眼。   她只哭过两次。   一次是白府落难,   一次是今日。   “若皇后不想见朕,朕走,直到皇后愿意见朕为止,皇后莫要再提冷宫二字。”   陈渊从床上起身,漆黑的眼眸,也变了颜色,袖襕下的一双手紧捏,泛白地能看清条条青筋。   “好好养身子。”陈渊沙哑地说完,走了出去。   珠帘拂动的声音,清脆醒耳,   “好好看着皇后。”陈渊对屋外的人说完,脚步比往日要缓慢,每一步踩下,心悸越是明显。   出了后殿,到了长廊,才扶着红柱,缓缓地坐在了长廊的椅子上,叫了一声,“凌风。”   凌风一直都在他身后,听他唤,忙地上前,才发现陈渊的额头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地细汗。   “皇上!”凌风慌了神,想去叫太医。   “去叫苏老先生到前殿。”陈渊比凌风要平静很多。   凌风不敢有半点耽误,立马就去找人,等到苏老先生到前殿,陈渊的心悸已经缓和了下来。   坐在龙椅上,看脸色似乎又看不出来任何异常。   苏老先生听凌风说了过程,急急忙忙地赶来,背心都浸透了汗。   人一到也不由分说,先去把脉。   “皇上,你还是先将臣赐死得了。”苏老先生嘴角猛抽。   “死倒不必。”陈渊收回了胳膊,看着苏老先生,眸子里的暗光流动,“先陪着朕中回毒。”   苏老先生疑惑地看着他,   陈渊直接叫凌风去提人,“将三皇子扣下,押入地牢,该上的刑都伺候上,直到他招了为止。”   凌风一愣,问,“招什么?”   “朕的先生中了毒,毒性同辽国嫔妃一样。”   白池初晕倒的那阵,陈渊已经听底下的人说了御花园里的事。   “三皇子上前准备去扶皇后,被沈侍卫拦了下来。”   意图沾污皇后。   上刑已算轻的了,   至少没弄死他。   凌风走后,陈渊宣了沈将军进宫。   又派人传信给了辽王,三皇子下毒毒害陈国重臣,在辽王未给出交代前,人先扣在陈国。   一直忙到夜里,陈渊才让人将宁寿宫的宫女都带了出来。   包括太后身边的大宫女浮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没有第二更,明天来哈!么么宝宝们,今天这章微虐,别嚎叫,别骂跃跃,虐过之后才会有甜,遁走~   宝宝们,求个预收栏里的现言预收,呜呜呜,明天我给你们加更。   《乖,别哭》   所有人都羡慕陆阎有个听话的小情人。   人长的娇艳,性子乖巧如小猫,无名无分地跟了他五年,从来不哭不闹。   陆阎本人也很骄傲,   直到有一天发现她不见了。   陆阎才知道她是自己的心尖尖,一日不见心口就疼(是真疼的那种)   **   姜寒在陆阎身上整整耗费了十年。   五年的等待,五年无名无分的陪伴。   十年到期,姜寒离开了陆阎,从此一身轻松,再无牵挂。   陆阎从来不会相信姜寒会离开他,因为他知道姜寒足够爱他,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后来被现实频频打脸的陆阎,才想起来十年前,他与姜寒的初次相遇,她拉着他的袖口求他,“你若能陪我呆到天亮,往后我赔你十年。”   自信骄傲.冷酷无情的陆阎:   #所有人都可能离开他,姜寒不可能。   #只要我叫一声,她立马会到我身边。   #乖宝,求你看我一眼好不好。   #乖宝,什么时候需要我,随叫随到。 第74章   整个皇宫被夜色笼罩, 前殿的灯火却通明。   宁寿宫内除了太后, 所有的人都到了场。   陈渊坐在龙椅上, 揉着太阳穴, 等着高公公一个个地慢慢审问。   后殿的人只见过高公公的笑,人人都觉得那笑容似乎就长在他那脸上,天生自带一张笑颜。   却不想那样的一张脸, 阴狠起来, 也会让人生寒。   “太后同娘娘说什么了?”   高公公一个一个的问, 每一个都是相同的话。   “奴婢什么都不知道。”   话音刚落,高公公脸色一冷,不带半点感情,对身前的太监使了个眼色, 两个太监按着那宫女, 左右一个耳光。   打完再轮到下一个。   只要说不知道,便会挨两巴掌, 接着再问下一个。   轮了一圈, 高公公也不着急, 又轮。   太监手上长了一层老茧, 落在细腻的脸皮子上, 瞬间就是一道血红的手掌印。   轮了两圈,便有人哭了,对着大宫女浮萍磕起了头,“姐姐就饶了咱们吧,咱们是真的不知情啊。”   这一声之后, 其他宫女也都去求浮萍。   她们知道,若今儿不招,皇上不会放过她们,可就算是将她们的脸打烂了,她们也不知道情况啊,能去里屋里伺候的宫女,也就只有太后最信任的大宫女浮萍。   除了她,没人知道。   “都给我闭嘴!”浮萍自知今儿已经逃不过,已经打算了死也不张嘴,她痛恨这些贪生怕死之人,“太后可曾亏待过你们?”   “一群吃里爬外,贪生怕死的东西。”   浮萍骂完,高公公就冷声一笑,“好一句吃里爬外。”   “咱家看,你是忘记了这天下的主子是谁,谁才是吃里爬外。”高公公对两个太监使了个眼色,当着大伙儿的面,动了刑法。   尖叫声传来。   陈渊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浮萍还是招了。   高公公底下那群人可不是吃素的,不管你嘴有多硬,自有法子撬开。   浮萍全身不见血,却是摊在地上,满身大汗,脸色却如纸一般的苍白。   还不如让她死了。   起码她能落个死忠的美名。   可这般折磨,她实在是承受不了。   招完后,高公公倒没有再为难谁,将人给太后送了回去。   人好好的出去,回来都变了个样,太后也没多问一句。   浮萍到了屋里就跪在太后面前,磕头费力地求饶。   太后倒没有怪罪谁。   “问你,你招了便是,何苦受这么大的罪。”太后淡定的很,今日那番话,陈渊怕是找不出什么问题。   哪一句说错了?   若他想弑杀她这个嫡母,单凭这点理由,怕也没那么容易。   **   待人散尽,夜色已深。   周遭安静下来,陈渊那双眸子里的凉意才渐渐消退。   陈渊没有回后殿,   不敢回。   怕气到她。   一搁上了眼,脑子里便是白池初那张质问她的泪脸,胸闷感再次袭来,陈渊将身子往后挪了挪,背靠在龙椅上,深吸了几口气。   高公公才从宁寿宫回来,人刚走到门槛上,后殿王嬷嬷就过来了。   “娘娘去了凤阳殿,走的时候娘娘情绪不对,奴才担心出事。”   王嬷嬷知道娘娘和皇上之间,似是出了什么状况,今儿皇上走后,娘娘就一直关在屋里没出来,按理说有了身孕是好事。   可娘娘听了,不但没有半点笑容,还落起了泪。   直到傍晚,白池初说要出去走走。   任凭谁劝都不听。   结果这一走就没有回来,嬷嬷派人急着去寻,滢姑便回了话,说是歇在了凤阳殿。   王嬷嬷说完,陈渊就从龙椅上起身走了出去。   漆黑的夜无半点月色,浓厚的云雾似是抹不开,将天压的很低,一股子的闷闷沉沉,高公公出来还顺手带了一把油纸伞,担心待会儿落起了雨。   皇上和娘娘出了何事,高公公大抵也清楚。   就是皇上之前给娘娘挖的那坑,如今将自个儿给坑进去了。   恰好又赶上了娘娘怀身孕。   这节骨眼上,高公公都替他们着急。   急的也不只是高公公,滢姑和倚瑶也着急。   娘娘从午后就没怎么进过食,神色低落的模样,像极了当初白家落难时。   倚瑶今儿是跟着白池初进去的宁寿宫,可到了宁寿宫,去里屋见太后的就只有白池初一人,太后说了什么,倚瑶也不清楚。   出来后娘娘的脸色就不对。   之后就是去了御花园,遇到了三皇子。   那狗东西竟然就有那胆子,对娘娘图谋不轨,倚瑶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挖了他那双贼眼。   幸得表公子来了。   倚瑶没对谁说起,娘娘晕过去的那阵,是表公子抱着娘娘,一路疾步如飞,等到了晨曦殿拐角处,表公子才将娘娘交给了她。   倚瑶也是有好一阵没见到沈晖成了。   没想到是这个场景。   当时她顾不得其他,等事后回忆起来,才想起来表公子那会也是急的脸色发白,到了晨曦殿已是大汗淋漓。   “今儿娘娘晕倒,是表公子帮忙叫的人。”倚瑶说起白池初晕厥后的事情时,却是简短的一句话揭了过去。   白池初大抵也没听她在说什么。   从醒来后整个人就不对。   娘娘怀了龙嗣那是天大的喜事,皇上走后,滢姑和倚瑶兴冲冲地进去,两人脸上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就看到了白池初哭红的双眼。   两人愣了愣。   滢姑起初还以为她是因为怀孕,喜极而泣,安抚了一句,“娘娘情绪放平稳些,第一胎总会有些紧张,往后也就好了,宫里的人手足,娘娘大可放心。”   谁知一说完,白池初脸色愈发苍白,神色中颇带了几丝绝望地问,“姑姑说什么?”   滢姑硬是愣的没了反应。   她不知道?   那为何会哭?   还是倚瑶接了话,“皇上没告诉娘娘?娘娘已有了身孕。”   倚瑶话音一落,两人看着白池初眼里的泪珠子,顺着脸庞不断地往下落。   俩人这才反应过来,似乎事情有些不对劲。   “娘娘怎么了?”滢姑吓得不轻。   白池初也不说话,过了一阵将头埋在胳膊弯里哭了起来,之后就抬头红肿的眼睛,对两人说了一句,“我想回家。”   想回白府。   这宫里让她害怕。   滢姑说,“娘娘这不才回来吗?要是想夫人了,改日传个信,让夫人来宫里一趟可好?”   白池初再也没有说话,任凭滢姑和倚瑶怎么说,也不见她开口。   到了傍晚,便出了后殿,说出去走走,结果就走到了宫墙甬道上,也不说去哪里,也不说回去,就那般站着,站了好久。   还是滢姑苦苦相劝,“娘娘不为自个儿想,也得为了肚里的孩子着想,这么立着,可不是办法。”   白池初这才动了脚步,去了凤阳殿。   到了凤阳殿,滢姑赶紧让人备了晚膳,午膳娘娘是一筷子都没动。   滢姑原本还担心,这晚膳,八成也是够呛。   结果,饭菜到了桌上,白池初却自个儿端起碗,拿起了筷子。   饭菜到了嘴里,白池初是硬生生地往下吞,吞了两口,眼里的泪珠子又落了下来,越吞越艰难。   喉咙口被割的生疼,心口也疼上了。   倚瑶看到,终究就不忍心,也红了眼圈问,“娘娘这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给奴婢说说,咱们一块儿想办法可好?”   白池初见吞不下去,干脆也放了碗筷。   等滢姑收了碗筷,白池初又呆呆地坐了好一阵,才唤了一声,“倚瑶。”   倚瑶上前扶着她的手臂,赶紧回道,“奴婢在呢,娘娘。”   “我想以前的日子。”白池初轻轻地念叨完,眼眶里的泪珠子就掉了出来,哽塞着说道,“我还是白府大姑娘的时候。”   去找三哥哥要美男图看,去汴京城里四处逛游,四处留情,并放下豪言壮志,汴京城里没有人能配的上她。   那时候她过的没心没肺,   但她开心。   最重要的是,她的心还是她自个儿的。   白池初今儿是难受。   难受到头来自个儿还是输给了陈渊的谋算之中。   可一日下来,   她最不想承认的事实,却是越来越清晰明白。   自己为何会输,为何会如此难受。   若真还如之前那般,潇洒自如,就算陈渊的计谋再深,她也该是愤怒,而不是如现下这般,心肝子都在绞痛。   她想问为什么。   然而那答案就摆在她面前。   万千张男子的脸从她眼前而过,她唯一能记住的只有陈渊。   白池初突然捂住脸趴在了桌面上,哭出了声,倚瑶心都揪成了一团,刚想劝,便听到了白池初哭着说道,“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倚瑶愣住。   白池初抬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问倚瑶,“我该怎么办,我喜欢上陈渊了。”   汴京城里那么多人,她不喜欢,偏生就喜欢上了一个老谋深算的狐狸。   她眼瞎了。   “那么多人,他是对我最不好的人,我喜欢谁不好呢?”   事先她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心思深沉,使劲儿地防着他,到头来,却还是被他那一套一套的计谋,给迷了心智。   白池初哭的厉害,也不要倚瑶和滢姑去搀扶。   等到哭累了,才去了床上躺着。   外面的一声闷雷传来,滢姑出了里屋去查看门窗,一开门,就看到了门前的一盏灯笼。   皇上和高公公也不知道在那呆了多久。   到了凤阳殿,陈渊没让人通传,也没进去,就站在白池初的门口。   高公公只能陪着。   里头的哭声传出来,白池初所说的一字一句,都似是尖刀利刃扎在陈渊的胸口。   陈渊起初还立的端正,到后来就渐渐地靠在了朱漆圆柱上。   高公公也不敢出声,只能陪着他熬。   阴沉沉的天,果然没过一会儿,就落起了雨点子。   如同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又吹起了斜风,屋檐下的一块干爽地儿,不过一会就飘进了雨水。   高公公撑开手里的油纸伞,挡在了陈渊的外侧,也没坚持多久,风实在吹的太厉害,油纸伞在高公公手里,根本就握不住。   两人身上沾了一身的雨点子。   好在滢姑及时地出来了,不然今儿高公公也不知道,皇上要立到什么时候,估计两人这一身都会湿透。   “皇上。”滢姑看清门前的人,也吓了一跳,忙地打开了门。   陈渊却没进去。   问了声,“睡了吗?”   滢姑反应的快,忙地点了点头,“睡着好一阵了。”   陈渊这才踏步进了门。   滢姑轻手轻脚地去里屋将倚瑶拉了出来,留了陈渊一人坐在她床边守着。   幔帐没有落下,挂在金钩上。   陈渊侧目,看着床上的人儿,即便是合上了眼,还是能看出来眼睛红肿。   陈渊坐在床边,手隔着被褥面小心翼翼地探过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猩红的眸子再敛下的那一瞬,也有了凝结的水珠。   “朕也喜欢上了你。”陈渊的声音低沉,“喜欢很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来啦,下午答应你们的加更,还有有一章短小的。   嘿嘿,宝宝们再去看看跃跃新开的耽美文案,喜欢的可以收收,明天跃跃又加更。   《爆红当日被官宣》   远离了聚光灯的后台,庚黎扣住了楚南的后脑勺,墙角里的窗帘压的呲呲直响,楚南的指腹擦着被咬破的嘴唇,耳边喧嚷声传来,全是粉丝的尖叫。   “什么时候官宣?”楚南的声音有些暗哑。   “再等等。”庚黎摸了一下他的头,“待会儿你先走,我断后。”   “好。”楚南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庚黎站在台上,只看到了不断拥挤的人群,和震破耳膜的尖叫,甚至不知道那是因为楚南被刺死了。   当日夜里,庚黎的微博头像换成了他和楚南的热吻照,微博一度瘫痪。   迟来的官宣。   楚南永远也不知道,庚黎的再等等,是在等他的合约期满五年,等到他能谈恋爱的时候,庚黎算的很清楚,还差最后一个月。   他小心翼翼地护着那个人,护着那个人的前程,到最后却连他的命都没护住,楚南离世的一月后,庚黎从楚风台上失足坠亡。   再次睁开眼睛,庚黎看到了二十岁初次进组的楚南。   “能合个影吗?”庚黎看着正在打游戏的楚南。   “稍等。”楚南头也没抬。   第二日网上流出了一张照片,庚黎盯着楚南的侧颜,目光炙热而宠溺。   粉丝疯狂了:   粉丝1:“啊,我要死了,影帝眼神太杀我了。”   粉丝2:“我要是被看上这么一眼,死了也值。”   粉丝3:“楚南小哥哥的颜值我可以!这对CP给我锁死了!”   “哥,别多想,不过是角度问题。”楚南主动去开解当事人。   话刚说完,就被庚黎堵在墙上,“那咱们换个角度,正好官宣。”   楚南:??!!   官宣什么?   第二日微博头条:当红流量小生楚南和影帝庚黎的恋情曝光。   楚南:我特么才刚红!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75章   看着她熟睡的睡颜, 陈渊的手紧了紧, 却没敢用力去握她。   他确实在谋算。   但她不知,   他的谋算, 是让她陪他过一辈子。   陈渊喉咙上下滑动的厉害,顿了顿又才说道,“朕是怕你不喜欢朕。”   适才亲耳听到了她的那句喜欢。   却又犹如被剖了肠, 比起喜悦, 更多的是心疼。   “朕不该诓你。”   陈渊轻轻捏了捏她锦被下的手。   他从五岁开始就替自个儿谋算, 从不夹杂自己的感情进去。   在白池初身上,却是头一回,为了感情而去谋算。   就为了让她履行当初对他说过的诺言。   她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或许从来都不会放在心上, 可他相反,曾经艰难的岁月里, 谁出现在了他身边, 对他做了什么, 说过什么, 于他而言, 都刻骨的很。   他用了强硬的手段在扭转她的性子。   等到他意识到了不对后,却已经停不下来。   一个谎言之后,需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场,同样一个计谋开始了,就不得不再继续下来。   包括当下。   他还是在谋算。   外头的风雨肆虐, 夏季的雨水同春季不一样,来势凶猛,落在屋顶的瓦片上,到处都是一片滴滴答答的雨水声。   有了这声音,白池初反而睡的沉。   陈渊靠在床头,握住她的手没有松开,就那般合衣搁上了眼睛。   若能熬过这回,他便什么都依着她。   一夜过去,即便仍是漫天大雨,也还是从层层云雾中透出了光亮。   光线压过了屋子里的油灯时,陈渊起了身。   滢姑昨儿守了一夜,陈渊出来时,滢姑坐在外屋的椅子上,到底还是没能坚持住,垂着头打起了瞌睡。   听到动静,滢姑猛地惊醒,一抬头,就见皇上从里屋走了出来。   还是昨夜那身龙袍。   滢姑愣了愣,   便知,皇上这一夜怕是没睡成。   也没等滢姑招呼,陈渊对她摆了摆手,自个儿回了晨曦殿。   “人磨人,最是遭罪。”滢姑忍不住叹了一声,昨夜皇上进去之后,滢姑便趁机拉着高公公细细问了一番,她能猜出娘娘和皇上之间是出了什么事,但具体发生了啥,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高公公什么都说了。   太后那席话,看似没什么毛病,   可听进娘耳朵,那就是诛心。   两人好不容易才恩爱了几个日子,突然又闹了这出。   以娘娘的性子,没个开解的人,八成是走不出来。   滢姑也等不到天色亮开,皇上走后,滢姑就让人去了白府报信。   “就说娘娘有了身孕,白夫人要是得空,就进宫一趟。”这时候就看白夫人能不能开解。   滢姑交代好了,才又进去等着白池初醒来。   昨日哭的多,加上有身孕,白池初这一觉睡过去,又是之前辰时的点才醒来。   滢姑暂时没同她提皇上,   怕又惹了她。   睡了一觉,白池初明显平静了很多。   御膳房的人煲了粥进来,白池初也没让滢姑哄着,自个儿吃了一大碗。   滢姑刚让人收了碗,倚瑶就从大雨底下回来了。   到了门口,倚瑶将手里的油纸伞往守在门前的丫鬟手里一放,提着裙摆匆匆地进了屋。   这节骨眼上,外头的那些事儿,她都尽量压着了。   可今日这事,是沈家表公子亲自来递的信,事情紧急,她不得不说。   滢姑正在伺候白池初漱口。   等白池初清了口齿,倚瑶便再也等不及了,遣了屋里的丫鬟,只留了她们三人在屋里,便开始对白池初说起了沈晖成的事。   “娘娘,表公子来了,就在外头等着。”倚瑶说完,又赶紧捡了那重要的事情说,“表公子说,他要去辽国边境,今儿就出发,走之前,还是想看一眼娘娘才放心。”   白池初愣住。   滢姑也觉得突然,忙地问了一声倚瑶,“不是二等侍卫吗,怎的又要去守边疆了?”   具体什么原因,倚瑶也不清楚。   但她知道八成是和三皇子有关,皇上让人扣了三皇子,辽国和陈渊如今是一点就着,一场硬仗,免不了。   “沈家儿郎,都身在战场,表公子这回大抵也是想归回本家。”倚瑶没提其他的事。   再说了沈公子那样的人,本就在宫里呆不长,当初进来,多半也是因为娘娘。   可人一辈子,撞了墙,总得回头。   为了娘娘也好,为了他自个儿也好,倚瑶倒是觉得,他这回出宫,是好事。   这一面之后,两人也不知道何时才能碰面。   是以,倚瑶才没有瞒着,一五一十地都对白池初说了。   倚瑶说完,白池初就让滢姑备伞。   沈晖成选了离凤阳殿最近的一个月洞门下,等着她。   雨水滴在青砖上,再溅起来,沈晖成的筒靴和衣摆,早已经湿透。   手紧紧地握住油纸伞,握着手背泛白,对倚瑶递出了信后,沈辉成便一直在忐忑。   有期待又有些后悔。   想见她,又担心雨势大,她出来不方便。   当听到前面的那条甬道上,传出了脚步声时,候在月洞门里侧的沈晖成,脊梁绷直,猛地吞咽了几下喉咙。   沈辉成屏住呼吸,盯着前面,透过月洞门往外看,最先看到的是白池初脚上的绣鞋。   厚底缎面,上头镶嵌的几颗珍珠,沾了细细的水珠,粒粒晶莹剔透。   沈辉成抬头,便见对面油纸伞下的白池初,摘了头顶上的白色斗篷,一双乌黑的眼睛正看着他。   “表哥。”   白池初唤了他一声。   沈辉成往后退了两步,替她让出了这一块,唯一淋不到雨的地方。   白池初走过去站在了月洞门的台阶上,沈辉成立在了雨中。   “今儿就要走了?”白池初主动开口问他。   “嗯。”沈辉成看着她,还是他记忆里的模样,很美很好看,只是眼角略微浮肿,沈辉成担心地问她,“身子好些了吗?”   昨日白池初晕了过去,并没有看到沈辉成的模样。   倚瑶清楚。   脸色苍白,急地双目通红,抱着她一路疾步,一边往晨曦殿里赶,一边让侍卫去请太医。   太医能来那么快,也是因为他的人早到了太医院。   “好些了。”白池初答。   以往两人一见面,总会有说不完的话,有时候是白池初话多,有时候是沈辉成,但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突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娘娘以后在宫中,要当心自个儿的身子。”那句娘娘唤完,如鲠在喉,心口钻心地一疼,眼里就有了湿意。   白池初点了点头,“表哥也是。”   两人又站了一会,沈辉成才艰难地说了一声,“我走了。”   白池初没说话,看了沈晖成一阵,才垂头盯着自己的鞋面,说道,“多保重。”   心里多少还是难受的。   沈辉成这一道别,昔日的一切,都将成为过往云烟。   她已经不再是以前的白池初。   就算沈晖成还停留在原地,不想走,可他们都知道,再也回不去了。   白池初不想让沈辉成难受,但她知道,他心里肯定是难受的。   “对不起。”   白池初说的很轻,雨声几乎压过了她的声音,但沈晖成还是听到了。   沈晖成才刚往后退了一步,脚步便僵住,隐在眼角里的泪,终究是没有忍住,落了下来。   沈晖成抬头,再次看着她,看着被他从小到大惦记的这张脸,脑子里突然涌上了种种回忆,想起了她对自己耍赖的模样,对自己笑的模样,对自己撒娇的模样。   沈晖成的嘴角猛地抽搐了几瞬。   颤抖地伸出了手,从伞底下伸出,轻轻地落在了白池初的头顶上。   “你又没错,何须道歉。”   白池初见不得他这模样,眼里也有了水雾。   沈晖成的掌心碰到她发丝的一瞬,便握成了拳,之后猛地收了回去,声音嘶哑地说道,   “好好照顾自己。”   “表妹。”   最后一声,他还是想唤她为表妹。   就让他留个美好的幻想也好。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来了~呃呃呃,可能又是一把刀子,跃跃抱头了! 第76章   雨点子砸在油纸伞上。   滴滴敲人心弦。   沈晖成最后看了白池初一眼, 含着泪留给了她一个难看的笑容。   有人些, 你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 却又在哪个不经意的岔路口, 丢的干干净净,终究成了永远都无法释怀的遗憾。   沈晖成从小都以为白池初是她的。   然而现实告诉他。   ——非也。   沈晖成没有告诉白池初,是他主动去求的陈渊, 应援出征辽国。   去辽国, 亲手灭了三皇子的势力。   在陈渊答应了他的那一刻, 沈晖成似乎又找到了新生。   起码他做的事,与她有关。   沈辉成也没有告诉白池初,那日白婉凌对她说的那些话,虽难听, 但句句都是实话。   该说对不起的人实则是他。   对不起。   他没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 护住她。   可这声抱歉,他只能压在心底, 永远说不出口。   就像是白池初藏在心里的那句, “表哥要是不嫌弃, 我就嫁给你。”一样   在她当着所有人的面,   跳下湖里的那一刻。   她是动了真心的。   那一瞬, 她没有去想可不可能。   只想了,要是表哥不嫌弃她身子不干净,她就嫁给他。   沈辉成退后两步,转过了身。   脚步踏进雨雾中,那一串嗒哒声, 莫名地空寂。   沈辉成从雨雾中望出去,一片模糊,也不知道是眼里的水雾模糊了他的视线,还是漫天落下的雨雾本就模糊。   白池初站在月洞门前,看着他的身影离开。   在沈晖成转过身的刹那,白池初眼里的泪珠子,终于滴在了脸上。   她哭了,   为了沈辉成而哭。   但沈晖成却没看到,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娘娘,回吧。”   滢姑过去扶她。   甭说是娘娘了,连她瞧了那表公子的背影,都免不得心酸。   可人这一路走过来。   有得便又失。   谁又能面面俱到,样样都如意。   **   倾盆大雨一至,整个皇宫都被笼罩在雨雾之中。   陈渊带着苏老先生,和当朝的几位重臣和史官,去了地牢。   去见辽国的三皇子。   陈渊披了一件大氅,初夏的雨,就似反了春,地牢里本就潮湿,一场雨一下,更是阴冷的厉害。   越往里走,里头的血腥味儿就越重。   改朝换代,没有那个皇帝手上不站点血腥,更何况陈渊是篡位而上。   三皇子享受的是特殊待遇,   被关在最尽头的那间屋子。   高公公走在前头。   到了门前,让几位大人止了步。   这才让人开了锁,门一打开,里头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这一个晚上,三皇子吃了不少苦头。   陈渊进去时,已经不省人事,高公公取了一瓢水,直接泼在了他脸上。   三皇子睁开了眼。   见是陈渊,瞪大了瞳孔,眼里有愤怒,但多数还是恐惧。   两国交战,不杀使臣,这是规矩。   更何况如今两国根本就没交战,而他还是辽国的皇子,辽国的王爷,陈渊他是疯了。   “想好了,朕只给你一次机会。”陈渊看着他问,“招还是不招。”   三皇子双眼发红。   他招什么?   他根本就没有下毒。   “本王,根本就没下毒。”三皇子咬着牙对陈渊说道。   陈渊没回答,替身后的苏老先生让了位置。   苏老先生上前两步,走到三皇子面前,说道,“四肢偶尔发麻,伴有胸闷,情绪过激时,会有心悸。”   三皇子的神色逐渐呆愣。   “那毒只有进了人的五脏六腑,才会发作。”苏老先生笑了笑问他,“毒发症状,是不是同你们辽国后宫嫔妃一样?”   “或者说,三皇子这毒不仅投在了辽国后宫之中,还投在了我的身上。”苏老先生说完就紧紧地盯着他,“若不是被提前发现,三皇子的下一个目标又是谁?”   三皇子脸色极为恐慌。   依旧说道,“不是本王。”   “战书已经给了辽国,你父王似乎不太愿意为你出战,你只能自救,招供和交出解药,除了这条路,你别无选择。”   苏老先生说,“这已经是我陈国对你最后的仁慈。”   说完,苏老先生转过了身。   高公公给陈渊搬了一把椅子过来,陈渊坐着等,“朕没那么多时间,也没那闲工夫。”   陈渊坐下后,理了理衣袍。   抬起头,目光平淡,但却让三皇子背心生寒。   “那毒,没有解药。”三皇子咬着牙,该招的都招了,“也很少人用,因为一旦投了毒,便再也没有回天之力。”   苏老先生脸色瞬间就变了。   “毒药确实是出自辽国,本王承认辽国后宫的那位娘娘,是为本王所害,但苏先生的毒,并非本王所为。”   三皇子知道,陈渊想要什么。   解药他拿不出,但他可以用另外一件事,另外一个人,来换取他的命。   “苏先生的毒虽不是本王所头,但本王知道投毒之人是谁。”三皇子看着陈渊,笑了笑,“本王也知道,当年对苏太妃下毒的人是谁。”   这原本是他来同陈渊谈和亲的条件。   如今只为换自个儿的命。   陈渊也很认真的在听,问他,“谁?”   三皇子又笑了笑,“皇上应该想得到。”   陈渊又问了一声,“谁。”   似是非得问个名字出来。   三皇子才答,“当今太后,吴氏。”   太后那老东西,他早就看不惯了。   时不时地打着远房表亲的名义,去辽国饶她母妃的清静,还自视清高,自以为比谁都威风厉害。   从他母妃被赶出家门,离开陈国的那一刻,早已不是陈国人。   凭什么还要冠上一个吴家姓。   三皇子话音一落,隐在门外的几位重臣都傻了眼。   当年苏太妃确实是死的蹊跷。   有传言说是中了毒,可谁也说不出是中了何毒,何人所为。   没想到,竟然还牵扯到了辽国,牵扯到了太后头上。   “朕如何断定不是污蔑。”陈渊问他。   三皇子神色轻松,“这好办,只要去查我母妃同她的关系便知,当年是她托人找到我母妃,说只要母妃助她掌控了吴国后,这天下,就是吴家人的天下,从此陈国和辽国为一家,陈国永不犯辽。”   “母妃答应了她,十几年来,从未断过联系,皇上要是不信,去将她身边那位假死的嬷嬷找来,就明白了,这些年太后都是通过那位嬷嬷同本王和母妃在联系。”   “包括这回和亲,也是太后同母妃递了信,要本王以两国交好为条件,要挟皇上答应和亲,只要我辽国的公主嫁进来,即便是太后死了,我辽国在陈国的线人也不会断,与我辽国而言,这笔买卖,只赚不赔,何乐而不为。”   三皇子说的轻松,可听的人却是心惊胆战。   屋外的几位臣子,直接震住。   才明白过来,陈渊今日为何要带他们来。   国之耻辱,皇上还是给太后留了情面,至少不是在大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审问。   这是通敌啊!   若是普通人,五马分尸,诛灭九族,都不为过。   可那是太后,她又图什么?居然要通敌卖国。   没人能猜的出来,连三皇子都猜不出来,还问过太后。   想听的都听到了,陈渊起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便听身后苏老先生,揪住三皇子的衣襟问他,“那毒,当真就没有解药吗?”   三皇子被他勒的喘不过气来。   苏老先生好一阵才送开他。   三皇子猛喘了一口粗气,“原本是有方子,后来母妃都毁了,连同那制药师一起杀了,这毒药才会有今日的成效。”   苏老先生脸上的血色褪尽,周身无力。   “不过苏老先生既然自个儿是药师,本王相信,就算你中了毒,也能自个儿解出来。”   三皇子说完,肩膀上就被苏先生插了一把尖刀。   地牢里的嚎叫声传来。   苏先生回头,见陈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了门口。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还有第二更哈!现在每章的剧情走的都很紧凑,下午初初那里会出现一点转机。 第77章   众臣子紧随陈渊其后。   这事情, 该如何办, 得同皇上好好商议, 通敌叛国, 就算是太后,也不能就这么草草了事。   陈高祖当年用将士的血肉打下来的江山,岂能容得了被人如此轻贱。   苏老先生对三皇子插完了刀子, 颓废地走在了最后面。   高公公往后看了一眼, 脚步渐渐地慢了下来。   直到苏老先生走到他身旁了, 高公公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压低嗓子问他,“你老实告诉我, 中毒的人到底是谁。”   高公公心思敏锐, 一向擅长察言观色。   早前高公公心里就有了狐疑,但他不敢相信, 就苏老先生今儿这反应, 高公公又起了疑心。   若真是他中毒, 他定不会如此过激。   谁中毒, 会让他失了理智, 要恶狠狠地戳人家几刀子。   今日他必须得问个清楚。   苏老先生被他一拽,险些没站稳。   扭头看了一眼高公公紧张的神色,知道高公公这人聪明,事情到了如今,若是还找不出医治的法子, 这事迟早有一日都会暴露出来。   苏老先生也没再瞒着他。   “你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苏老先生这话,可谓是让高公公灭了最后一丝希望。   倒不是他想苏老先生死。   可与皇上相比,别说是苏老先生,就算是自个儿的命,又算的了什么。   出了地牢。   谁心里都不轻松。   **   白池初从雨里回来,就一把油纸伞,免不得沾上一身雨水。   滢姑和倚瑶更是,一身没一处干爽的地儿。   娘娘如今有孕,谁也不敢马虎,能让她去雨里会一趟表公子,已经是冒了大险。   两人一人站一边,搀扶着白池初的胳膊。   等回到了凤阳殿,进了屋,两人才松下一口气。   滢姑赶紧进屋先伺候白池初换了一身衣裳,人刚出来,太医院的太医就过来替她把脉。   每日来一回,风雨无阻,以确保娘娘肚里的龙嗣安康。   “脉象很稳,娘娘记得多进食。”太医走的时候嘱咐了滢姑,孕初期胃口不好是常事,但也不能不吃。   太医从凤阳殿出来,又往晨曦宫赶,娘娘每日的情况,都得报告给皇上。   漂泊大雨,一落下来,就是连着几日。   白池初心里对陈渊有怨恨,但好在对肚里的孩子并没有排斥。   太医嘱咐的事项,白池初都乖乖地听,膳食吃进去虽反胃,也在勉强自个儿往里吞。   嗜睡的毛病倒是越来越明显。   一日里多数时间是在睡觉,偶尔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外屋,就呆呆地看着漫天大雨不住线地砸在地上。   滢姑和倚瑶,也陪着她一块儿瞧雨。   两人都察觉到了,几日下来,娘娘虽极为配合太医,却没见她提一句孩子的话。   滢姑不好直接提。   便同白池初说起了她小时候的趣事,滢姑说,娘娘从小就长的好看,“粉粉嫩嫩的脸蛋儿,人见人爱,谁见了都想去捏一把。”   为了这事,白夫人还同人急过一回。   不喜欢别人碰她。   “奴婢倒是记得,小时候娘娘可喜欢往雨底下跑,回回都骗的奴婢一身泥回来,回来就会被娘亲逮着一顿骂。”倚瑶也记起了一些往事。   倚瑶是白家的家生子,她的娘亲在世时,在白老夫人跟前伺候。从小就同白池初一起长大,倚瑶是她的丫鬟,也是她的玩伴。   两人说着,白池初就撑手托着下巴听。   当说到兴致上了,白池初的嘴角也会跟着上扬,脸上总算是有了一点笑容。   滢姑便试探性地提了一句。   “将来等娘娘诞下小皇子,小公主,定也是逗人喜欢。”   倚瑶接了话,“可不是,娘娘是汴京城第一美人,皇上是九五之尊,等小皇子,小公主一落地,就带着无边地美貌和富贵。”   这是几日以来,滢姑和倚瑶头一回在白池初面前提起皇上。   不敢怎样,   这一关总得过。   娘娘往后还得同皇上好好过日子。   滢姑早就想劝劝她,娘娘不开心的这几日,皇上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着三个雨夜,皇上夜夜都来凤阳殿,都是在娘娘睡着之后来,醒了之前又离开。   她不觉得皇上仅仅是为了嫡子,用没用情,眼睛神态骗不了人。   凤阳殿恐怕也就娘娘一人看不出来,皇上对娘娘,是动了真情。   但滢姑不敢多说,怕适得其反,又惹了娘娘伤心。   好在第二日白夫人终于进了宫。   白池初提前并没有收到消息,人到了凤阳殿门口,白池初才知母亲来了。   当初滢姑让人带信回去给白夫人时,便隐约提了一句,大抵的意思是,娘娘在生皇上气。   等白夫人来了凤阳殿,滢姑亲自去接的人,一见到滢姑,白夫人劈头就问怎么回事。   短短几步路,滢姑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给白夫人说了。   白夫人越听越不对劲,这回倒是站了陈渊,他也算是遭了个大冤枉。   “还在怄气?”   滢姑点了点头。   白夫人的步子快了些,自己生的女儿,自己最清楚,性子野,脾气倔。   真伤到心了,   她能一辈子不理人。   白夫人到的时候,白池初正站在门槛上等着她,比起前几日回白府,似乎又瘦了些。   加上脸色沉郁,整个人都没了精神劲。   白夫人又心疼又生气。   旁的事情,她聪明的很,怎在这事情上,倒转不过弯。   进屋后,倚瑶已经备好了茶,白夫人却没那心思同白池初墨迹,直接让滢姑和倚瑶出去,回头就问白池初。   “你祖母给你的那块玉佩呢?”   白池初愣了愣,说在呢,说完就去取,   白夫人给她玉佩时,将话说的那么绝,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佩在身上,就算她进宫当了皇后,这玉佩还是没有离身。   只是怕碍事,将玉佩挂在了里层。   白池初将玉佩取下,递给了白夫人。   白夫人没接,反而问她,“玉佩上的字,可瞧清楚了?”   白池初点了点头,   她记得,是刻了一个“苏”字   白池初当时接过玉佩时就瞧见了,还问了白夫人,为何是苏,不是白。   “都到了现在,你还当这玉佩是白家的?谁姓苏,你就没有想过?”   被白夫人这么明白地一问,白池初终于反应了过来。   当初看到那个苏字,她联想不出来什么。   如今,倒是好想。   陈渊的母妃,苏太妃姓苏。   这玉佩应该是她的。   “你和皇上的婚事,不在我白家落难之后,也不在你去了安王府之后,而是在十几年前,你祖母就同苏太妃订好了。”   白池初怔住出了神。   这些白夫人从未同她提过。   难怪。   白池初想起了那日在胭脂铺子的暗室内,陈渊掀开她的衣角,特意去看了一眼她的玉佩。   又想了起来,她为了拿回生辰珠,曾夜闯安王府,要拿玉佩同他换生辰珠时,陈渊同她动了怒。   那时候,她和他之间,并没有半点利益的牵扯。   而陈渊早就知道,他会娶她。   白夫人见她终于明白了过来,便同她讲起了白家的事,“当初皇上篡位,是我白家主动投靠,并非是皇上贪图我白家的势力。”   这事,直到如今,除了白老夫人,白锈侍和白夫人三人,白家的人皆是不知。   “投靠皇上,是你祖母的意思,当初就算没有白家,皇上也能赢,不是皇上要依附我白家,反而是我白家要仰仗皇上。”   白夫人看着白池初惊愕的脸。   说出了真相,“是我白家要仰仗皇上,仰仗他,替你冤死的祖父报仇。”   白夫人咬着牙说道,“杀敌万千的白家大将军,替陈国立下了无数汗马功劳,并非是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是死在了自己人的暗箭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更有点磨人~写的眼睛痛。 第78章   白夫人将白家的秘密, 今日都同白池初说了。   十几年过去, 白家后辈既知道了真相, 就不可能让白大将军冤死。   先前的那场动乱, 就算太后将刀架在白家脖子上,白家也只会选择皇上。   而白池初和陈渊的婚约,不过是这之外, 白家同皇家的锦上添花。   得利的不是皇上, 而是白家。   也并非是白家要去贪图这份荣耀, 当初白池初从安王府回来,白夫人也曾动过念头,不让白池初进宫。   可后来,皇上直接许了白家皇后的位置。   且, 白池初同沈晖成闹了那么大的事, 皇上知道后,也没有动过半丝要取消婚约的念头。   白夫人便知, 皇上对白池初是动了真心。   就拿这回的事情来说, 就算皇上设了计谋, 让白池初来当了这出头鸟, 赶走秀女, 被臣子逼宫。   白夫人认为,不外乎也是夫妻之间闹出来的一点情|趣。   白池初的性子白夫人最为清楚,不拿出一点手腕来逼迫她,就是再过个几年,也别指望着, 她能对皇上上心。   白夫人能选择今日将真相告诉她,一是为了解开白池初对陈渊的误解。   二也是因为,时候到了。   白家大将军该讨回的公道,也是时候该拿回来。   白池初听的痴痴呆呆。   祖父离世时,她才一两岁,对祖父并没有太多的印象,能知道他的一些事,都是从祖母那里听来的。   知道祖父是位了不起的人物。   那样的人若是死在战场上,是为国捐躯,能成为永世的英魂,死有所值。   却不曾想,曾经功高显赫的祖父,是被人谋害。   而又是谁,能有那个本事,既能谋害了白家大将军,还能让白家人忍气吞声了十几年,非得等到陈渊继位,才能报仇?   白池初变了脸色。   大抵也能猜出来是谁。   白夫人证实了她的猜想,“你祖母今儿也进了宫,去了宁寿宫。”   白池初一怔,直接从榻上站了起来。   祖母从祖父离世之后,   就没出过门。   十几年了,头一回进宫,还是在这雷雨天里。   外面一阵惊天的响雷,雨水就跟瓢泼一样。   整个皇宫埋在一片烟雨之中,面儿上看似平静,可内里早就掀起了狂风巨浪。   该说的,白夫人都给白池初说了,“皇上要真想诓你,继位之后,你进不进宫,与他而言,意义并不大。皇上本就不是嫡子出身,没有嫡庶的执念,更何况皇后之位,也并非白家而不能立。”   白池初愣着。   白夫人没多留,   急着赶去宁寿宫接白老夫人。   白池初想要跟上,被白夫人制止住了,“你祖母让我给你带一句话。”   “娘娘这一胎,不仅是皇家唯一的血脉,也是我白家第四代的嫡长孙,金贵的很,我这老婆子还指望着,能看一眼自个儿的重孙呢。”   这是白老夫人的原话。   什么意思,白池初知道,   就是告诉她,不能乱来。   “我晓得。”白池初应了白夫人。   白夫人走了。   来的快,走的也快,就说了两句话,外头滢姑和倚瑶还讶异,怎的这么快。   滢姑挽留了一声。   “白府还有事。”白夫人说完,人就出了凤阳殿。   两人一进屋,就见白池初坐在榻上发呆。   白夫人说那些话的时候,也没管白池初能不能反应过来,一顿说完,这会子人走了,白池初才慢慢地开始消化。   白家的仇人,是太后。   想要扳倒太后,想要报仇,白家只能靠陈渊。   如白夫人说的那样。   并非陈渊需要她白府的势力。   而是白府要借陈渊的手,报仇。   论谁更有私心,一目了然。   白池初想起那日,她对陈渊的声声质问,耳根子莫名就红了起来。   真相出来后,   如同一巴掌抽在她脸上,她臊的慌。   不是为了白家的权利,   不是为了嫡子。   那他是为何?   滢姑和倚瑶也不知道白夫人同娘娘说了些什么,但见其脸色,已没了先前的沉郁,便知,是起了成效。   早膳后,太医来把脉,又听白池初主动问了一声,“如何?”   连太医都意外。   滢姑和倚瑶眼珠子一亮,   终于看到了希望。   太医走后,往日里不敢提起的事,两人也都壮着胆子提了。   倚瑶先说。   “这几日晨曦殿的王嬷嬷,每日跑好几回,都是到门口,打听完娘娘的情况,便折了回去,就怕娘娘还在生皇上气,连带着皇上的人,也都不敢再娘娘面前露面。”   白池初轻声回道,“有何不敢的,本宫又不吃人,今儿若来了,就让她进来吧。”   滢姑和倚瑶相视一笑,长舒了一口气。   滢姑这才说了皇上的事。   “娘娘可知,皇上每晚都会过来。”这事滢姑憋了几日了,急的嘴角都冒了泡,这会子终于说了出来。   白池初看着滢姑,一脸疑惑。   “头一个晚上,皇上站在外面,硬是连门都不敢叫,夜里的雨飘进来,主仆两人就站在屋前的台阶上,那龙袍缎面儿全湿了个透,若不是奴婢担心门窗没关好,瞥见外头的灯火,皇上还不知道会站到什么时候。”   白池初拢在袖筒里的手指头,绞在了一起。   “之后连着三个晚上,皇上回回都是等到娘娘歇下了,才进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天蒙蒙亮,人就走了,多半也是怕娘娘见了他生气。”   滢姑能瞧得出来,皇上面色,憔悴了许多。   白池初这几日嗜睡。   夜里睡的死死的,哪里知道旁人守了个人。   要不是滢姑说,她根本就不知道皇上来过凤阳宫。   今日先是白夫人,后是滢姑和倚瑶,轮番相劝,白池初心头早就平静不下来了。   谁知,后来王嬷嬷和安平也来了。   安平今儿生辰。   没让宫里人操办。   自己的生母刚去世,也不能兴什么风头。   便来了凤阳殿,找白池初。   安平过来时拿了一壶酒过来,说是托人从宫外醉红楼买回来的,馋了这一口好长时间了。   酒壶盖儿一打开,就是一股子香气。   白池初饮过一回醉红楼的酒,香甜味儿确实让人惦记。   白池初实则也馋的很。   奈何怀了身孕,就只能干瞪眼。   “浅尝一口,应不成问题。”白池初动了心思。   王嬷嬷赶紧打消了她这念头。   “娘娘可动不得,先不说有没有身孕,娘娘上回饮这酒之后,那劲儿可大着了。”王嬷嬷记得很清楚。   娘娘还是白姑娘时,曾在醉红楼里醉了酒,她亲眼见着娘娘拿了小红鞭抽了一群世家子弟不说。   连皇上也挨了她一鞭子。   最后皇上不得已,一刀子手下去,却也没管多久,之后被皇上抱着去马车时,娘娘又开始闹腾,直呼皇上的名讳。   叫的是陈渊。   说的话,嬷嬷也记得清楚。   **   今儿的雨虽大,却拦不住人。   晨曦宫的正殿,那几个随着陈渊一道进了地牢的臣子,回来就直接跟在了后面。   太后不处置不行。   叛国之罪决不能轻饶。   众臣子一致认为,应当将太后的罪行揭露,昭告天下。   “皇上请三思,虽孝字当头,但若孝失德在先,皇上再包庇,便成了愚孝。”   陈渊也没反驳,只是说,“先等等。”   等白老夫人先清算完她白家的账。   臣子们不乐意,直接提出,“若皇上不忍心揭露,臣等愿意替皇上揭露。”   陈渊说,“等明儿早朝。”   有了陈渊这句话,几人才终于离开。   “老夫人进来了?”几人走后,陈渊问高公公。   高公公脸色一直都不好,打起了精神劲儿,才回答了一声,“进来了,人已经在宁寿宫。”   陈渊没再问,撑着头,眯了一会眼。   也该结束了。   自从这雨落下来,太后那眼皮子就跳的厉害,今日的几声响雷,硬是将她吓的哆嗦了两下。   浮萍说,夏季里的雨水,来的快,去的也快。   可眼见着落了三天了,也没有见住的势头,太后的心也跟着沉了下来,心头有了几丝不详的预感。   浮萍上回被皇上的人叫走,回来后,一双腿就落下了毛病。   走路一撅一拐的。   太后正坐在屋里怀念起了她的儿子和几个孙子。   就见浮萍一双残腿,挪的极快。   “太后,白老夫人来了。”   没等丫鬟通传,凌风带着白老夫人,直接闯了进来。   浮萍的话音几乎刚落,白老夫人就已经到了门前。   太后的眼皮子猛地一番颤动,终于知道自己那丝不详的预感为何。   知道自己走到头了,   倒也慢慢平静了。   太后将白老夫人从头到脚细细地打量了一番。   老了。   鬓边生白,一脸的皱纹,曾让她嫉妒了几十年的容颜,终究还是老了。   再也不复当年。   太后笑了笑,唤了一声,“虞姐姐。”   太后从没有唤过她白夫人,就算是现在,也不愿意称她为白老夫人。   白老夫人姓虞。   当年同太后是拜过把子的姐妹。   “吴氏。”   白老夫人的称呼更是狠绝。   太后的嘴角抽了抽。   白老夫人径直坐在了太后对面,看着她那张颧骨横张,腮骨下陷的脸,说道,“面由心生,当初我就说过,坏事做多了,面相也会变。”   “只会越来越丑。”   白老夫人这话直接刺进了太后的心口上。   没有人知道太后心里的那根刺是什么,白老夫人知道。   当年吴家派人去同白家说亲。   白将军那时年轻,心直口快,直接就给了媒婆的答复,“白家的人,一向都生的相貌端正。”   这事被媒婆压了下来。   旁人不知道,但白家和吴家都清楚,白将军是嫌弃,太后脸上带了凶相。   当年的耻辱,再次被提起来,太后的脸色铁青。   “咱们之间的账,也该算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卡了,收尾的东西太多,集中到一块儿,一时没有理顺。   (主要原因,还是今天阿江把跃跃的几十个预收抽没了,思路直接断掉,哭唧唧。) 第79章   白老夫人直接摊牌。   她今日为何而来, 太后心里也清楚。   十几年了, 终究还是找上了门来。   但太后并不想给白老夫人一个痛快, 冷声一笑, 同她打起了太极,“哀家有何同你清算的?”   “哀家可不记得欠你白家什么,反而是你白家, 趋炎附势, 趁我儿病危, 勾结贼子篡了我孙儿的江山。”   太后看着白老夫人,讽刺地说道,“白家口口声声说,世代忠良, 带头来不也和那狼子野心的人为伍?”   太后也没再藏着掖着。   她恨白家不知好歹。   她恨陈渊狼子野心, 恨他同他那母妃一样,都喜欢夺人东西。   “吴氏。”白老夫人就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 咬着牙跟子说道, “你还是给你自个儿留点脸面, 你不要脸, 我都替你臊的慌。”   “我白家忠良, 那也得看你配不配。”   白老夫人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当年吴国十万兵马入侵边境,我白家大将军,率领七万人征战, 敌军死伤无数,而我陈国不但击退了吴军,还保住了一半的人马。”   白老夫人眼圈有些发红。   质问太后,“三万多人都爬上来了,就凭我白家大将军的本事,他会那么容易被敌军杀死吗?”   太后避开了白老夫人的目光。   “他是主帅!”白老夫人的声音有些激动,“他若先死,陈国不可能赢,他不是死在敌军的手里,他是死在了你吴氏的手里。”   太后无话可说,   知道她是为了此事而来。   白老夫人眼里有了湿意,“你是有多丧尽天良,才会干出这等卑鄙之事,就算当年白将军,拒了婚事,你后来不也嫁进皇家,成为权高位重的皇后了吗?”   “你使计让他在大殿外跪了半日,几次当着众臣刁难他,难道还不够你解气,非要要了他的命,你才罢休?”   白老夫人大声地质问她,“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让你去谋害护国的大将军,能让你堂堂一位太后去通敌卖国!”   哗啦啦地雨声,在这一瞬似乎突然就静止了。   周遭安静的厉害,屋里的丫鬟个个吓得大气不敢出,浮萍直接摊在了地上。   太后脸上也有了慌乱,唇角颤抖地说道,“笑话!”   “你吴氏才是笑话!”白老夫人打断了她,“辽国三皇子已经招了,十七年前,你毒死苏太妃,也就是当今皇上的生母,如今又想通敌卖国,勾结辽国,想让陈国就此覆灭,你说谁是笑话?”   “你才是我陈国的一个大笑话。”   白老夫人说完,太后的面部几度抽搐。   她确实是活成了笑话。   夺了一辈子的江山,丢了儿子的命,又丢了孙子的命,到头来,这江山还是落到了她最厌恶的人手里。   “当初哀家就不该留你们。”太后早就后悔了,“哀家就该斩草除根,一个不留,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太后看着白老夫人,脸都变了形,“你问哀家图什么,哀家就告诉你,哀家图的是什么。”   “哀家就是想你们死。”太后颧骨高,一恶毒起来,更是添了几分恐怖,“都死了,谁也落不到好。”   她年轻时,喜欢过白将军,   很喜欢。   但他不该侮辱她。   更不该娶了虞氏。   这无疑就是在她脸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   曾经因为白将军那话,她找过虞氏哭诉,说羡慕虞氏的容颜,恨不得将自个儿的颧骨拿刀子削了。   虞氏劝她,   不要太在意外貌。   可虞氏那口是心非的东西,转身却嫁给了白将军。   她不该恨吗?   为何会害了白将军性命,是因为她见不得虞氏那脸上的笑容,见不得虞氏比她过的好。   更见不得他们恩爱。   白将军从未纳妾,而皇上有后宫佳丽三千,但凡他俩能活的不如意,她也不会痛下杀手。   白将军一死,   虞氏就是一辈子的寡妇。   她怎能不满意?   顺帝是娶了她。   但他并非是因为爱她,而是因为她家族的势力,他不得不娶。   而苏太妃,比虞氏更可恶。   顺帝自从有了苏太妃之后,似乎天底下就她那么一个女人似的,再也没有看她一眼。   虞氏守寡,   可她却守了一辈子的活寡。   一个狐狸精也敢妄想抢她的东西。   从美人到贵妃,她一人独自霸占了恩宠,到最后还想废后。   这样的人怎就不该死?   可即便就是她死了,也没让自己好过,   顺帝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苏太妃葬入了皇陵。   这对她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陈渊本不该留。   顺帝却能忍痛割爱,来了那么一招,早早将他送到了安王府,让自己的手再也伸不过去。   她就不该大意。   她以为自己的儿子登基,孙儿成群,她便能安享百年。   所有的人都没有好下场,就她一人活的风光。   可陈渊却篡了位,   将她拥有的所有东西,都推翻。   儿子死了,孙儿也死了,这江山是她苏太妃儿子的。   她还能有什么想头?   她能活到现在,就是想看陈国彻底断送在陈渊手上,谁也别想好过。   她得不到的东西,旁人也别想捡了去。   谁知道,三皇子却是个不成气候的,这么好的机会送到他手里,他也能搅黄了。   “你这辈子当真可悲,彻底将自己从里到外,丑了个透,就算给了你皇后、太后的位置,你也能将自己活成天下人的笑话。”   白老夫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如同在看一条毒蛇。   “你放心,你会名垂青史,你的事迹,必定会流传千百年,供天下人参读,你会是我大陈国,第一位被众人嘲笑的太后,大抵也是最后一位。”   白老夫人起身,   懒得再看她一眼。   太后惊愕地瞪向白老夫人,直到此时,脸上才有了恐慌。   “他陈渊不敢。”   事情暴露出去,对他陈渊有什么好处。   丢的是陈家的名声,   是皇家的名声。   陈渊才刚登基,正是立名望的时候,他不可能这么做。   太后说完,   便看到白老夫人笑了。   “皇上有何不敢,丢人的是你吴氏,你吴氏失德失能,从进宫之后,就没替陈家做过一件有贡献的事,反而私通外敌,欲毁陈家的江山,事到如今,你以为,你的名字前头,还配冠上一个‘陈’姓吗。”   白老夫人的话,   让太后彻底断了最后一丝侥幸。   陈渊不可能做的这么绝。   不可能。   可太后又知道他是什么人,能隐藏十几年,蓄意篡位的人,他又怎可能是个善茬。   更何况,是她害死了他的母妃。   太后神色突然颓废下来。   她比谁都清楚,事情暴露后,她会是什么下场。   然而还没等到她起身去撞柱子,就被身边的两位宫女死死地擒住。   “明日结果出来之前,你还死不成,你得亲眼看着万夫所指的场面,得亲眼见证,你自己的报应。”   白老夫人说完,   头也不回的走了。   太后已经不是太后。   嘴里被塞了布团,睁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白老夫人。   再恶毒的人,   也会有害怕的时候。   太后想去找浮萍,浮萍却是摊在地上,一脸的避之不及。   她也怕,   怕生不如死。   门外的白夫人已经到了,来接白老夫人。   在踏出宁寿宫时,白老夫人眼角落下了两行泪。   “明儿我亲自去早朝,呈诉状。”   十几年了,该讨回来的债,终于讨了回来。   **   凤阳殿内,安平已经有了醉意。   安平说白池初,“你就是脑子笨。”   “你有见过谁演戏,能演到这份上?更何况他还是皇上,他要是不喜欢你,理都懒得理你,怎可能还有那闲心去算计你。”   安平摇了摇手里的酒杯,抿着一抹坏坏地笑,用手肘戳了一下白池初,“皇叔这明摆着,就是喜欢上了你。”   白池初猛地瞅着她。   “怎么,我有说错吗?”   安平来了劲,“你想想,往儿个那些喜欢你的人,是不是个个都喜欢往你身上凑?有的人凭一张嘴皮子,想逗你开心,有的人就是送你事件儿,想博你一笑,皇叔也一样。”   安平往白池初身边凑近了几分,一本正经地说道,“只不过皇叔想博取你主意的方式有些特别,说白了就是先同你过招,引起你的主意,然后再让你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安平话音一落,   倚瑶就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哪里学来的这些话。   安平是看话本子看多了。   都是白家三公子给的,那上头什么千奇八怪的感情都有。   就皇叔和娘娘如今这样的情况,就是她所说的这个道理。   白池初愣着。   安平又笑,“皇叔这招是成功了,娘娘如今心里不是有他的吗?”   安平突然好奇,“你说,皇叔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的?”   白池初傻更厉害。   “娘娘好好想想,皇叔是什么时候同你过招的,那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娘娘。”   “如此一回想,娘娘真够惨的,当初被我两个哥哥追着哄,皇叔可就在旁边看着呢。”安平醉酒后嘴巴就没个关门的,突然就咯咯笑了起来,“我好想知道皇叔是什么感受。”   白池初红着脸,就差将她那嘴堵上。   “还有你表哥,那日你们三人困在胭脂铺子的暗室里,没有发生什么吗?”安平突然瞪大眼睛问,“你表哥不会当着我皇叔的面,对你做什么吧?”   白池初这回直接抢了她酒杯,“别喝了,醉的不轻。”   惹的安平又是一阵戏弄。   王嬷嬷也说,“这酒是醉人,当初娘娘可比公主还会闹,硬是缠着皇上闹。”   白池初错愕,“本宫缠着皇上?”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基友星星开文啦,宫斗哟,欢迎去捧个场。   《宫女上位记》by屋里的星星   简介:   阿妤初入宫那年,正逢新帝登基   分选宫女时,她被分进了瑜景宫,伺候小有恩宠的容嫔   那年她刚满十二岁   三年选秀,新人入宫,容嫔日渐失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   瑜景宫中的人,各寻出路,而阿妤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放在那一人身上   封煜刚登基时,少去后宫   后来一日,他在容嫔那里遇到一个小丫鬟,一双手似软若无骨,堪如美玉,惹得他起了分心思   后来,她三千青丝如墨披在身后,用那双手放肆地勾着他的腰带,美人眸似含羞弄怯:   “奴婢伺候皇上……”   #朕最初只是馋她身子#   #后来,朕还是只馋她身子#   #但朕没想到馋了一辈子#   ps:   女主自始至终都不是良善之人   本文设定宫斗文,男主不是处,雷者慎入 第80章   王嬷嬷说, 醉红楼的那回, “娘娘忘记了?”   那夜娘娘醉酒, 是皇上送她回的白府, “娘娘还同皇上说起了小时候的那颗糖。”   王嬷嬷只提了这么一句。   旁地没多说。   留给了白池初自个儿去想。   白夫人就曾说过白池初是记性好,忘性大,凡事入脑子快, 转个眼就能忘的干干净净。   昨儿的事情, 她都不见得完全记得, 更何况是十年前。   王嬷嬷这一提。   记忆里的那些画面,就如一根绳子终于找到了那个头,往外一牵,所有的事儿就牵了出来。   白池初没再听安平说了些什么。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远。   她一直觉得, 能忘记的, 都是些不重要的。   可她没想到,这其中会有陈渊。   她把陈渊给忘了。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不是在皇宫, 也不是在汴京城的元宵夜。   而是在白府。   在白老夫人的院子里。   她给了他一颗糖, 说, 要做他媳妇儿。   要像亲娘一样的疼他。   原本已模糊不堪地记忆, 回想起来,也并非全都是梦。   她真的见过陈渊。   实则,那日在醉红楼醉酒之后,她就已经想了起来。   白池初盯着桌上的酒盏。   里头溢出来的酒香,和那夜残留在她唇齿之间的余香, 一样。   想不起来的东西,她自来懒得去想,如今却也不费她半点力气,全都钻进了脑子里。   白池初心口突然堵的厉害。   犹如那日醉酒之后,被陈渊扣在胳膊弯里,胃里又开始翻腾。   醉红楼的酒确实醉人,但若不是陈渊先对她提起,即便是醉酒,她也不会想起十年前的事。   陈渊那夜的脸色不太好看,白池初又格外的不安分,陈渊两条胳膊紧紧地将她扣在怀里,抱着她下了醉红楼的楼梯。   出了门口,陈渊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十年前,你那一颗糖,太值了。”   白池初听见了。   陈渊当时那刀子手劈下去,根本就没使劲。   白池初是看到陈渊那张黑沉沉的脸,犯了怵,才暂时规矩了。   冷不丁地听他提起了十年前,白池初撑开一双醉红的双眼,猛地瞅着他。   “对,你是陈渊。”   这一发现,白池初惊讶不已。   后来也就是众人看到的那一幕,白池初揪住陈渊的衣襟,质问他,“你怎么会是陈渊。”   嚷了两句,就被陈渊抱进了马车内。   进了马车,白池初还在纠缠,抱着陈渊,喃喃地说道,“我才不要做你的媳妇。”   “你太凶了。”   “而且你还有小娘子。”   “我白家有一个规矩,不能纳妾,将来我要嫁的夫君,也不能有妾室,你是王爷,肯定得妻妾成群,而且我娘说了,我不能嫁皇家人,对不起啦,当年那话,你别当真。”   这话就跟在胭脂铺子的暗室下,她对沈晖成说的一样。   你别当真。   也就她自己没有当真。   陈渊说,“晚了。”   路上颠簸,陈渊将她扶起来,靠在了他的怀里。   一双细长的手,将她滚烫的手心打开,缓缓地替她搓捏。   “你规矩些,过些时日,本王会来接你。”   白池初心口烧的难受,压根儿就没将他的话记在心上。   第二日醒来,脑子里的片段本就衔接不上,又被白夫人拉出去跪在院子里,这才彻底地将陈渊忘了个干净。   如今那画面,重新涌上了脑子。   越来越清晰。   白池初突然站起了身,说要去晨曦宫。   “这漫天大雨的,路滑的很,娘娘要想见皇上,再等一阵,皇上戌时必定会过来。”   滢姑赶紧劝说道。   外头眼见着天黑了,娘娘又怀了身孕,谁也不放心她出去。   可白池初已经等不到戌时,这会子才刚至酉时,不待滢姑说完,自个儿就往外头冲。   安平的酒劲儿都被吓醒了一半。   白池初从门口拿了一把油纸伞,一屋子的人跟在她后面。   “公主,您就先在这呆着。”王嬷嬷回头对安平说完,赶紧去张罗了凤撵,却也赶不上白池初的脚步。   好在这会雨水虽密,但点子不大。   宫灯下,雨线白茫茫地一片,白池初脚上的绣花鞋踩进雨里,水花湿了一大片裙摆。   身后滢姑,倚瑶和王嬷嬷,紧张地脸色都变了。   往儿个白池初找陈渊,都是去晨曦殿的正殿,一找一个准,今儿等到白池初湿了半截襦裙,来到正殿前,却见大门紧闭。   “皇上去了太庙。”   高公公手底下的小太监,今儿当值,在高公公关门之前,幸好他长了个心眼,问了一声。   谁也没想到皇后会突然找过来。   太庙离晨曦殿还有一段距离。   历代皇帝的灵位都摆放在那,今日也并非是哪位先祖的祭日,陈渊过去,必定是有自个儿的私事要告之先祖。   白池初的脚步便止于此,没找上去。   但也没说要走,就立在正殿门口等。   “娘娘,要不咱们先回后殿,换身衣裳,再来等?”滢姑见她裙摆上全是雨水,心里着急。   这一路过来,谁身上都不干爽,怕是娘娘那鞋面里全浸了水。   白池初没听。   王嬷嬷对滢姑使了个眼色,自个儿便一人往太庙赶。   娘娘的性子倔,怕是适才自己的那一提,娘娘终于想起来了什么,这时候不见到皇上,她哪能罢休。   倚瑶也赶去后殿为白池初取斗篷。   殿门前,只剩下滢姑陪着白池初。   雨水沾在身上,沾久了,贴在身上冰凉的很,滢姑都冷的开始硌牙,白池初却没有半点反应。   就站在正殿前,看着跟前的那段白玉台阶。   蒙蒙细雨底下,陈渊今儿也未坐撵,午膳后不久就跟着高公公出了正殿,去了太庙。   去祭拜顺帝。   当年陈渊离开皇宫时,只有五岁,走之前的那个夜晚,顺帝将他搂进怀里,叫了他一声,“儿,朕依了你母妃,朕这一辈子能护的也就只有你一人了。”   那一刻,顺帝仅仅只是一位心疼自己儿子的父亲。   沈家、右相均是顺帝暗地里留给陈渊的势力。   “他若想回来了,你们就如了他愿,不想回来,便护他一世平安。”顺帝生前早就有了交代。   十几年后,陈渊还是回来了。   登基的那一日,陈渊去过顺帝的牌位前禀报过,今日过去,只为了他母妃。   祭拜完顺帝和苏太妃的灵位,再回到晨曦宫,天色已经暗沉。   到了门口,陈渊的脚步顿住,往凤阳殿的方向看去。   高公公头一回大了胆子,“皇上,离戌时还早,皇上不如先回晨曦宫小憩一会,待缓了疲劳,再去瞧娘娘也不迟。”   自从知道皇上中了毒之后,高公公一颗心就悬吊着。   再加上这几日皇上又同娘娘闹了矛盾,眼见着那脸色愈发苍白,高公公揪心,想着能歇息一阵是一阵。   去了娘娘那里,娘娘一闹起脾气来,皇上多半又睡不好。   陈渊听了高公公的。   高公公松了一口气,跟在了他身后。   “今儿听说白夫人去了一趟凤阳殿后,娘娘心情好了很多,太医把脉时,娘娘还问了太医一句,胎儿的情况。”   高公公说完,陈渊脚步顿了一下。   “是吗。”   高公公忙地说,“娘娘身边的滢姑亲口说的,假不了。”   陈渊没再问他,脚步跨进了晨曦宫。   雨雾中的视线也差。   陈渊从外进来,只盯着油纸伞前的一小块地儿,踩过青砖,再踏上了白玉台阶。   到了最后几步了,才抬起头,看向了殿门前。   白池初手捏着指尖儿,眼睛微红,抿着唇。   正定定地看着他。   浅蓝色的襦裙,一眼就能看出淋湿了半截,见陈渊的眸子里先是闪过一丝讶异后,又皱着眉头盯着她的裙摆。   白池初下意识地将湿透了的绣鞋往群摆底下挪了挪。   似是被大人抓包的孩童,小心翼翼地等着陈渊。   在看到白池初的那一瞬间,陈渊明显地愣了神。   不知她为何而来。   还未去细想,待看清她的模样后,又心疼上了。   陈渊走到她面前,压低了声音问她,“自个儿走过来的?”   白池初不答,仰头继续看着他。   “又胡闹。”陈渊说的很轻,似是责备,又像是宠溺地在哄。   见她没恼,也没反驳,陈渊这才伸出手,轻轻柔柔地去擦她发丝上的细小水珠。   “皇后想找朕,让人给朕带个话就好。”   带话的人是去了,可王嬷嬷抄了个近路,刚好同皇上错过。   王嬷嬷也没想到,前脚走,后脚皇上就回来了。   “先去后殿换身衣裳,朕再送你回去,可行?”陈渊哄着她,想去牵她的手。   手指试探性地挨过去,还未碰到她,白池初却是突然就扑进了他的怀里。   陈渊往后退了一步,稳住了脚跟。   低头去看她。   便见到了白池初的一张泪脸。   微红的眼眶,眼角噙了泪,黑如琉璃的眼珠子,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清透。   陈渊一眼就望到了底。   那里头似乎有了他一直在奢望的东西。   陈渊呆着没动。   白池初声音有了些许哭腔,“臣妾想起来了。”   白池初盯着他的深眸,抿了一道笑容,“臣妾想起来了同皇上的第一次见面在哪儿。”   陈渊的神色顿住。   盯着她看了半晌,嘴角才微微扩开。   之后便将她轻轻地揉进怀里,也没有去问她是哪。   她说想起来了,   那就一定是真地想起来了。   “听话,先去换身衣裳。”陈渊的眼睛也多了几丝猩红,掌心在捂上了她发丝的那一瞬,微微颤了颤。   白池初却没听他的话,脸贴在他的胸口,泪水抹了他一身。   并没有放开他。   陈渊没了法子,直接弯下腰,将她整个人捞了起来。   白池初突然失重,双手下意识地套在了他的脖子上。   一双如同小鹿被撞的惊慌眸子,再配上她那张哭红的小脸。   陈渊心口瞬间化了。   终究是没忍住,垂下头当着众人的面,吻上了怀里的人儿。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应该是最后一章啦哈!之后就是下周的番外。吼吼吼。   再给宝宝们推一篇基友的文文哈,很好看的古船文哟。   《我看陛下如娇妻(穿书)》   沈玖穿进了一本真假千金文,   可惜她不是备受宠爱的真千金女主,也没成从小锦衣玉食的假千金女二,   却成了文中一名因女主女二而死的炮灰“男”配——沈家小少爷沈九。   沈家深受帝恩,权势滔天,   但沈玖知道,一旦新帝登基,沈家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于是九岁的沈玖爬墙头,翻进了隔壁的青王府,给沈家寻得抱隐藏大腿的契机,   却误打误撞给自己找了个粉雕玉琢的小娇“妻”。   为了将来自己的秘密曝光后不被揍扁,   沈玖端出了霸总的气势,实力宠“妻”,还挣下了一份产业好日后当赔礼。   一时间,沈家九少名震朝堂,威扬四海,   男主男二甘拜下风,女主女二趋之若鹜。   只是沈九少没想到,她宠习惯了的小媳妇也有一个秘密。   那份大业最终没成彩礼也没成赔礼,反而成了嫁妆……   萧陆川拍了拍自己的脸,示意:亲这边!   沈九两眼一瞪:陛下要点脸好吗?   萧陆川:当年你翻过墙头强行亲了朕的时候,你把朕当小姑娘调戏、轻薄的时候,怎没说要脸呢?   沈九满脸通红,恨不得把九岁的自己从墙头拽下来,摁在地上摩擦!   第81章   对面的倚瑶手里正拿着斗篷。   人才刚从正殿返回来, 就看到了这一幕, 耳根子一红, 忙地退到了一边。   白池初窝在陈渊的怀里, 卷翘的长睫,轻轻颤动,双手圈住了陈渊的颈项, 舌尖突然在他的唇齿之间一勾。   头一回主动回应了陈渊。   陈渊僵住。   待反应过来, 白池初已经离开了他的唇, 将自个儿的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陈渊的抱住她的手,紧了又松。   眸子里燃了一簇火。   然而那人却是从他怀里露出了一双狡黠的眼睛,羞涩地瞥了他一眼。   陈渊的喉结猛地一番滚动。   哑着嗓子凑到白池初的耳边说道,“皇后这是故意在引诱朕吗。”   白池初不答, 脸又他的胸膛里打起了滚。   雨水沿着长廊上的屋檐倾斜而下, 万物皆沉浸,唯有那廊上的两人, 心头跳的厉害。   滢姑赶的快, 早一步到了后殿, 让人备了热水。   娘娘那一身湿了个透, 不用热水烫烫身子, 定会着凉。   陈渊将白池初一路抱进了后殿里屋。   也没让人伺候。   一进里屋,白池初就被陈渊狠狠地攥住了手脑勺,直到堵地白池初喘不过气,使上了拳头,陈渊才松开了她。   看着白池初略微红肿的唇瓣, 陈渊这几日心头的那丝落寞,终于被填满,   陈渊亲手替她褪起了身上的湿衣裳。   白池初却不安分,一双小手揪住他的衣袖,手指头直顺着他的袖口,往上攀附。   胳膊上冰冰凉凉,又酥又痒。   陈渊咬紧了牙,捉住了她细白的手腕,低沉地说道,“皇后,别动。”   一身褪完,陈渊额头上的青筋都被憋了出来。   若不是白池初怀了身孕。   这会子估计那屋里的东西,免不得又是一片狼藉。   陈渊忍住一身的燥火,拿了汗巾替她擦完了身子,又才给她套上了干爽的衣裳。   怀孕初期,白池初的身段除了那原本就傲人的地方,愈发丰盈了些,其他地方,却没有半点改变。   下腹依旧平坦。   但两人都知道,那里头有了他们的孩子。   衣裳换好后,陈渊的手才隔着锦缎,放在了她的小腹上。   白池初乖乖地依偎在他怀里。   陈渊问她,“有感觉吗?”   白池初仰起头,头一回同他聊起了这个孩子,目光不似往常的空洞,终于有了光彩,“太医说还尚小,再过半月,臣妾就能感受到他动。”   白池初很喜欢这个孩子。   自己的血肉,骨肉连心,就算同陈渊生了误会,白池初也没有因此而苛待这个孩子过。   该进食的东西,一样都没少。   只是心头酸楚,将那份喜悦压在了心头,念起陈渊时,反而愈发地心疼这个孩子。   从白家大房和二房的身上,白池初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父母亲相爱了,孩子才能幸福美满。   若生了隔阂,最遭罪的还是孩子。   “皇上喜欢吗?”白池初问陈渊。   “嗯。”陈渊弯腰,蹭了蹭她的侧脸,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贪她身上的味道,又暗哑地说道,“都喜欢。”   大的小的,   都喜欢。   白池初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脸蛋上陡然升起了两团红晕,埋进陈渊的怀里,缩的更紧了。   三哥哥就曾说过。   这世间最美的爱情,不外乎是两情相悦。   今儿她能得了这一人,足矣。   “陈渊哥哥。”白池初突然唤了陈渊的名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她就是如此唤他的。   陈渊身子僵住,双臂紧紧地圈住她。   “嗯。”陈渊应她。   “我要做你的媳妇,像你的亲娘那样疼爱你。”   十几年前的承诺,白池初又说了一遍。   时候不同,心境也不同。   年幼时她懵懂,只生了怜悯。   如今,她心里才真正住着了这么一个人。   “好。”陈渊下颚蹭着她的发丝,声音沙哑,“朕有媳妇疼。”   两人温存了一阵,滢姑便扶帘进来说,“热水备好了,娘娘先去烫烫身子。”   陈渊没再跟去。   适才褪了衣裳,已经引出了一身的燥火,再经历一次,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控制得住。   太医说过,怀孕前期,甚是要小心谨慎,不宜同房。   倚瑶和滢姑去伺候了白池初沐浴。   出来时,陈渊坐在床边等着她,又拿起了汗巾,替她擦着头上的发丝。   白池初仰头枕在他的腿上,两人的视线紧紧相贴,似乎黏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开。   “皇上真好看。”白池初头一回夸他。   陈渊的手指头拨弄了一下她小巧的鼻尖,“朕的皇后才是倾城绝色,朕怎么看都看不够。”   “那皇上就看一辈子,看到臣妾老了,容颜不在,皇上就不会看了。”白池初随口一说。   陈渊的手却突然顿住,黑眸微颤。   不过一瞬,就平静了下来,“朕看不厌,皇后就算老了,那也美。”   往儿个白池初觉得旁人说的那些甜言蜜语能腻死人。   如今,她宁愿腻死。   白池初心满意足地躺在他怀里,等到陈渊将她的发丝擦干,才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陈渊轻轻地将她抱在床上,又拿起她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胸膛上,让她窝在自己的怀里睡。   几个日夜了,他总算睡了一个安稳觉。   **   第二日细雨依旧,朝堂上一片哄然。   白府的白老夫人,呈了诉状,连告发了太后三桩罪。   第一桩罪,十八年前,太后暗箭谋害了陈国的忠良,白大将军。   第二桩罪,十七年前,太后下毒,毒死了当今皇上的生母,苏太妃。   第三桩罪,私下勾结辽国,通敌卖国。   每一桩罪,都足以让世人震惊。   桩桩罪状,皆有证据。   白老夫人说完,昨儿个跟着陈渊一道去往地牢的臣子便跟着附议。   满朝文武,无一人替她说话。   当陈渊下旨剥夺她的封号,将她从陈氏家谱中除名时,太后的神智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被夺了封号,那便不再是太后,就算陈渊不要她的命,她也不能再呆在皇宫,而是回她的娘家,吴家。   是太后时,吴家将她奉为菩萨。   如今这般,吴家人也跟着沦为了笑话。   即便吴家肯收留她,她怕再也没有那个脸面回去了。   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彻底底地成了天下人的笑话。   罪状被昭告天下后的那一日,太后终究是选择了自缢。   死也要死在皇宫。   至少留了自己最后的体面。   大殿内发生的事,很快就传进了后殿。   白池初已经知道了白家同太后之间的恩怨,祖母不让她插手,自有她自己的打算。   想必今日那诉状一提,祖母心头隐忍了十几年的憋屈,也终于释放了。   “还敢勾结辽国,奴婢当初就说呢,那辽国的长公主和三皇子,如此嚣张自信,原来是背后有个靠山。”倚瑶一直都记得,御花园里,三皇子对娘娘的无礼。   那看娘娘的眼神,就如同一头饿了的狼。   让人恨不得将他眼珠子都剜了。   倚瑶也不过是心头想想。   然而第二日,三皇子当真被剜了眼。   高公公亲自去地牢里看着人剜眼,再快马加鞭地让人送去给了辽国的吴妃。   吴妃就这么一位亲生的儿子。   皇上的毒解不了,她的儿子也活不了。   **   夏季里的一场大雨,连落了六七日,终于住了点。   天边一道日头的光照下来,宫里的人,个个脸上都带着精神劲儿,滢姑赶紧张罗着,将屋里的被褥拿出去晒晒。   倚瑶则去送了白池初。   每日早上一起来,白池初就会去正殿找陈渊。   自从那日之后,两人整日都是腻在一起,只要对方一离开视线一阵,两头都各自惦记的慌。   白池初去后殿,后殿的陈渊也在盼着她。   白池初人一出现,就被陈渊抱在大腿上坐着。   “臣妾自个儿坐着就好。”要是有臣子进来瞧见了,免不得又在背地里说她坏话。   陈渊却没有放她下来,“朕喜欢抱。”   白池初没再挣扎,顺势躺在了他的怀里。   陈渊的眼睛突然就扫到了她傲人的部位,俯身轻轻地在她耳边说道,“又大了。”   惹的白池初脸色瞬间通红,勾起她的颈项,便在他的耳垂上一咬。   陈渊整个身子一颤。   也没对她轻饶。   夏季,身上的布料本就少,两人紧紧相拥,该碰的地儿都碰到了,白池初一声轻呤,樱桃小嘴儿微张。   瞬间就被陈渊霸占,支吾地不成声。   这番调|戏到了最后,谁也落不到好。   两人喘着粗气,都在隐忍。   明知难受,可到了下回,还是情不自禁地将自个儿送到了痛苦挣扎的边缘。   陈渊的眼眸越来越猩红。   心口的悸动一传来,陈渊的额头就会密布一层汗珠。   每每这时,陈渊就会抱着白池初,让她陪着他一起看折子。   这一来,陈渊看过的所有折子,白池初都过了目。   耳濡目染,两月后,白池初也能跟着陈渊一同分析起朝政来。   在白池初看来,   一切都已经和谐美满了。   殊不知,这样的日子,过一日便是少一日。   陈渊中毒的事情,只有苏老先生,凌风,和高公公知道。   连王嬷嬷都瞒着,就怕她担心,露出了马脚。   然而还是没有不透风的墙。   苏老先生从三皇子那里拿了毒药,日日关在房里研制,那股子药味一出来,飘出了几个宫殿。   王嬷嬷最先看出来蹊跷,也是最先去问苏老先生。   王嬷嬷自进安王府,就跟着苏老先生在陈渊跟前共事,他的脾性,王嬷嬷早就摸了个透。   能让他这般废寝忘食地一头扎进屋里试药。   那就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当初陈渊发烧,也没见他这么急过。   苏老先生先编出来的那些谎言,王嬷嬷一句都没信。   直到苏老先生说,“我中毒了,和当年苏太妃一样的毒。”   王嬷嬷这才闭了嘴,紧盯着他,变了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请原谅跃跃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以为能日个万完结,然而......现实很骨干,明天完结吧!之后连着番外,中间不停。    第82章   苏太妃那毒是什么样, 王嬷嬷心里清楚得很。   皇上和苏老先生查了十几年, 都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如今苏老先生却告诉她, 他也中了此毒。   王嬷嬷问他,“有解吗?”   苏老先生顶着一张蜡黄地脸,摇了摇头, “还缺一味药。”   也没说缺什么, 说了王嬷嬷也不懂。   王嬷嬷回去后伪装的再好, 终究是心里装了一件事,不过几日就被滢姑给挖了出来。   话进白池初耳里,白池初已有四个月的身孕。   小腹显了怀。   “那三皇子人不是还在地牢里吗,既然是他下的毒, 找他拿出解药便是。”   白池初说完,   便知没那么简单。   要是能拿到解药,早就拿了。   果然滢姑说, “那毒没有解药。”   白池初那日跟着陈渊去了城中的一处小院子, 见了当初苏太妃跟前的老嬷嬷。   陈渊费尽心思地想查这事, 十几年才查出来一点眉目, 若是这毒没有解药, 多半就是凶多吉少。   “苏老先生也是药师出身,想必能研制出来解药。”   白池初和所有人一样,都怀了侥幸之心。   当日听说了这消息后,白池初就去问了陈渊。   “听说苏老先生中了毒。”白池初依偎在他怀里问他。   陈渊的眸子有瞬间的躲闪,白池初几乎看不出任何异样。   “嗯。”   白池初又才说, “听王嬷嬷说,这毒无解。”   白池初知道苏太妃当年就是死于这毒,这些年来,陈渊为了弄清楚这毒的来历,四处奔波,没少受罪。   如今自个儿的先生又中了同样的毒,他定是难过的。   白池初抱着他安慰,“总有法子的,辽国既然能制出来毒,一定也能找出解药来。”   “皇上再派人去辽国找找。”   陈渊说好。   却是岔开了话题。   突然起了兴致,问白池初,“想不想去瞭望阁?”   那日两人原本要去,却因为太后,半路折了回来。   初秋的气温刚好适宜,日头也不晒,白池初已经在后殿呆的身子快发霉了,如今听陈渊说,有地头去,自然高兴。   高公公备了龙撵。   上撵之前,高公公连呼了几声小心。   特别嘱咐那抬撵的人,脚步得稳。   白池初肚里的孩子,谁都知道金贵的很。   随着月份越来越大,所有人的心都提着,平日白池初就是干咳两声,一屋子的人都紧张。   更何况是那么长的路。   高公公一路跟到了瞭望阁,直到两人下了撵,陈渊抱着白池初平安无事地上到了最顶层,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瞭望阁有五层楼,又地处高处。   是皇宫里最高的一处楼阁,站在最上层,能瞧见皇宫的全貌。   白池初往儿听安平说起过。   今儿头一回来,便知,安平说的一点都不夸张。   放眼望去,全是金碧辉煌的琉璃瓦连片,整个皇宫尽数归于眼底。   高公公让人备了软椅。   白池初瞧累了,就坐在陈渊的怀里,陈渊的双臂圈了她大半个身子,替她挡了阁楼上的风。   “皇宫原来这么大,臣妾还有好多地儿都没过去呢。”白池初瞧了几处都眼生的很。   “等臣妾孩子生了,皇上就陪着臣妾将这皇宫都转一遍吧,如今这儿可是臣妾同皇上的家。”   总不能连自己家有多大,都不知道。   陈渊温声道,“好。”   白池初难得出来一回,便不想急着回去。   陈渊依了她,让高公公在阁楼备了午膳,两人就坐在瞭望阁上,看着底下的皇宫。   白池初不知道的地方,都会问陈渊。   陈渊都告诉她了。   白池初多半也没记住。   用过午膳,白池初就在阁楼的软塌上靠着陈渊的腿小憩了一会。   陈渊垂眸,看着她,看的入神。   前几日,苏老先生来找过他。   苏老先生说,“右相来找过臣,他怕是已经生出怀疑,还同朕举了几起外戚干政的事例,最近的一个例子,就说了墨皇后,说当年先皇就是放权太过,后来才会让墨家如此纵容。”   这事的起因,是因陈渊突然重用了白家的两位公子。   一个调到了兵部,一个调到了刑部。   官职还不小,都是侍郎。   而娘娘这头,又开始了替皇上带批折子。   再加上一个禁军统领白锈侍,白家可谓是权倾朝野,比起当年的墨家,似乎更甚。   不只是右相,朝中已经有不少臣子开始议论。   旁人不知道原因,   苏老先生知道。   皇上这是在替娘娘铺路。   “白家有何不妥,就算这江山将来归了白家,以白家的家风,也不会让天下百姓受难。”   陈渊在最初中毒的时候,就对苏老先生说过这句话。   如今事情都在朝着他预算的在发展。   苏老先生却突然问他,“这些,难道真是娘娘想要的吗?”   陈渊沉默。   当初他计划这一切的时候,替白池初规划了所有的路。   他能保证她坐在那位置上,不会被人动摇,能给他打下来的江山,保她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却有两样东西没有料到。   一是白池初有了身孕,   二是白池初会爱上他。   那日雨夜,他站在凤阳殿门外,听到白池初哭着说出那句,她喜欢他的时候。   陈渊这辈子从未悔过。   但在那一刻,他有了悔意。   也有了怀疑,   他给她的这一切,是不是当真就是她想要的。   在吞下那根虫草时,陈渊还庆幸过。   好在她没有爱上他。   这样,他走了之后,她就算会伤心,不过短短几日,就能忘却,并不会在她的心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留了江山和权力给她。   她若喜欢谁,往后一起生活便是。   但她有了身孕。   偏偏又喜欢上了他。   陈渊在知道白池初怀孕后,就曾私底下去过地牢,找过三皇子。   问过他,毒药能不能解。   后来,一群人去地牢,当苏老先生问三皇子要解药的时候,陈渊实则已经知道,那毒已经无解。   陈渊面上比谁都平静,   实际却过的比谁都煎熬。   而心头那丝活下去的念头,也随着这些日子,愈发的强烈。   三皇子的眼珠子是他让高公公剜的。   只要吴妃一天不交出药方。   三皇子身上的东西,便会不停地送到她手上。   当陈渊想要那一样东西的时候,他的手段,便能让对方闻风丧胆。   “不行的话,我还是去一趟辽国吧,那吴妃肯定留了后手。”苏老先生对陈渊说。   陈渊没同意。   直接说,“端了吧。”   苏老先生一愣,往儿个任凭他将嘴皮子说破,也没看他吭声。   结果这一吭声,   就是走了极端。   陈渊又问苏老先生,“你解的如何了?”   苏老先生说,“还差一味造血的药。”   陈渊身上的毒并非有当年苏太妃那般严重,只服用过一根虫草,苏老先生有那个信心将他体内的毒逼出来。   但那样,就相当于替陈渊重新换一次血。   找不到造血的药,苏老先生不敢动手。   “继续找,朕要是活不成了,你这辈子也别想安稳。”陈渊一句话,差点将苏老先生噎死。   当初是谁要吞那毒的?   如今倒是想活了,竟想来逼死他。   苏老先生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说他中毒,还真没有人去怀疑。   **   白池初醒来时,陈渊的手指正在她的脸上磨蹭。   眼睛并没有看她,而是望着阁楼外出了神。   当他的手指磨蹭到她唇边时,白池初微微张口,一口就含住了他的指尖。   湿湿漉漉地带着轻微的疼痛。   陈渊立马收回视线,盯着怀里的人。   红润的唇包着他的手指头,那双勾人的眼里,似乎含了一抹三四月的江南烟雨在里头,荡出了一股子撩人的媚色。   陈渊的眸子猛地一沉。   指尖顺带着在她的舌尖上轻轻一刮,待她一声娇呤声出来之前,陈渊便俯下了身,含了她的唇瓣。   忍了好几月。   陈渊今儿不打算再忍了。   他今儿早上才问过太医,太医说可行。   先逗人的是白池初,逗出来了火,眼见着受不住了,才知着急。   “皇上,这是在外头。”白池初慌张地往瞧了一圈。   高公公一等人,   早就知趣地躲了起来。   还未等她回过神,陈渊已经将他扶起来,坐在了自己腿上。   襦裙被推到腰际,初秋的气温并不冷。   且怀了身孕的人本就体热。   白池初的腿肚儿晾在外头,丝毫没觉得凉。   陈渊的动作很轻,握住她的腰搂她入怀,唇角擦过白池初的耳畔,时不时说上一句话,直逗的白池初面红耳赤,随着那动作一上来,白池初嘴里,哼出了不成调的曲儿,整个人都透出了一层粉。   一阵断断续续地低呤,随着阁楼上的风散出。   躲在下一层楼里的人,头垂在胸口上,谁也不敢吱声。   太阳开始偏西了,才见楼上的两位主子消停了下来。   下楼时,仍是陈渊抱着她。   前头几位太监一步三回头地护驾,后头的高公公,则是紧张地盯着陈渊的脚步。   等回到后殿,两人倒是尽兴了,可苦了高公公。   一颗心悬吊的太久,落下来,似乎都已经找不到位了。   谁知,这事还没完。   去完了阁楼,陈渊隔了几日又带着白池初去了一趟宫外。   这回也没让侍卫清场。   如了白池初当初的意,乔装打扮后,白池初戴了一顶纱帽,一个是扮演了夫君,一个扮演了小娘子。   凌风和高公公紧随其后,护着两人从街头走到街尾。   “夫人,想吃豆腐脑吗?”陈渊这回倒是诚心诚意地问白池初。   白池初却使个劲儿的摇头。   上回被陈渊逼着吃过后,   就再也没了念想。   “渊哥哥,当时是不是吃醋了?”白池初叫了他哥哥。   比起夫君,哥哥顺口些。   白池初也是突然才明白过来,陈渊往日种种整治她的法子,若不是吃醋,断不会如此处心积虑地算计她。   陈渊没否认。   “嗯。”   白池初突然在他的手掌心里挠了挠,抿了一抹狡黠地笑,“那初儿下回陪渊哥哥去划船。”   陈渊顿下脚步,盯着她,勾起手指头,宠溺地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还敢提。”   作者有话要说:  呃呃呃,还是没有码到完结,明天吧。(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别嘲笑跃跃。 第83章   白池初将身子往后一倾, 咯咯笑了两声后, 又乖乖地偎过去, 挽着陈渊的胳膊, 往闹市里走。   两人在前头笑的有多开心,   后头高公公和凌风心里就有多苦。   就怕如今这些美好,如同夕阳, 好看是好看, 却又转瞬即逝。   白池初却毫无察觉。   顺着长街往下走, 一抬起头,竟然就看到了莺语阁的牌匾。   白池初一时想起来了那位珍娘。   在林三姑娘离开皇宫前,珍娘曾暗地里找上了滢姑。   那时候珍娘多半是知道林三姑娘靠不住了,便来巴结了白池初, 想让她在宫中给她留一条后路。   滢姑去问了白池初的意见。   白池初说, “留。”   既然那么喜欢留在宫里,那就留吧。   白池初让滢姑去内务府记上了珍娘的名字, 待珍娘正式入宫成为婢女后, 滢姑直接带她去了辛者库。   珍娘傻了眼。   本以为白池初答应了, 她就能进凤阳殿去伺候。   谁知道却进了辛者库。   不仅如此, 白池初还给辛者库的姑姑发了话, 好活儿珍娘轮不到,尽是些脏乱的活儿。   连着刷了几日的恭桶后,珍娘去找姑姑,想托人找白池初说说情,结果那姑姑一顿鞭子就抽在她身上。   “进了宫, 那就是宫里的人,就凭你如今的身份,你一个奴,何来的资格去见娘娘。”   珍娘方才知自己和白池初的悬殊。   才明白自己想的太天真。   后来白池初听滢姑提过几回,说珍娘在辛者库的日子并不好过。   最喜欢乱嚼舌根。   起初还有人愿意搭理她,日子久了,都知道她是个什么人。   当着这个人说那个人的坏话,背着那个人又说这个人的坏话。   也不知道怎么着就被对方识破了,两边一对峙,自然没有她好果子吃,没过几日,就被人推到了井里。   好在命大,捡回来了一命。   珍娘吃尽了苦头才知后悔,才念起了以前的日子,那时候跟着姐姐过的舒坦自在,她却偏要生了野心,要往这皇宫里来挤。   便又生了念头,想出宫。   珍娘想办法送信给了莺语阁老板娘。   莺语阁的老板娘倒是出面托人去找了陈渊,陈渊直接一句,“后宫的事情,都是皇后在打理,朕帮不上忙。”   莺语阁的老板娘便知,自己逾越了。   就算再如何惦记自个儿妹妹,也不敢再去求人。   后来还是珍娘在辛者库里,接二连三地被人欺负,滢姑才找上了白池初。   “前阵子跌进了井里,好在人爬上来了,就是一条腿残了,怕是日后都得瘸着。”   滢姑对白池初细细说了经过。   滢姑不提起,白池初都快忘记了还有这号人物,也没打算再为难她,既然尝了苦头,也该知道规矩了。   白池初当日就让滢姑去将人放了出去。   滢姑去见了珍娘。   那模样,滢姑都不敢认。   腿瘸了不说,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想她当初机关算尽,千万百计地要进宫,以为能得了什么好处,能见到皇上,能当上妃子。   到头来,竟落了个这样的下场。   “说到底也是她不自量力,那张嘴惹出来的祸。”滢姑倒也没有同情她。   白池初听了后,并没什么反应。   若不是今日走到了这莺语阁前,也就不会再想起珍娘这样的人。   陈渊也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汴京城的长街到了夜里才最繁华,陈渊的手掌包裹着白池初的小手,将她护在侧后方缓缓往前走。   白池初半拖着他的胳膊,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高大的身影护在跟前。   就似是一座山。   稳稳地立在那里,风雨都替她挡了,她只需跟着他的脚步。   白池初从未这般踏实过,闭上了眼睛,轻轻地靠了过去,由着他将她往前带。   “初儿。”   陈渊突然叫她。   白池初闭眼应了一声,“嗯?”   “朕从未喜欢过谁。”陈渊回头去瞧她,闹市的灯火透过那张面纱,能依稀看清她睁开的眸子。   他从未喜欢过那什么小娘子。   甚至从未正眼去瞧过。   这辈子从五岁起,他就被她栓牢了,从此眼里就只有她一人。   以往他不明白,   如今才知,她早已是他的心尖肉。   白池初直起了身,看着他。   陈渊轻轻地伸出胳膊从她的腰间绕过,将她贴进自己的怀里,唇瓣在她的鬓边,温柔地印下一吻,才附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除了你。”   一语毕,心口突然蔓延了不舍和心疼。   他早悔了。   他想和她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一辈子都不分开。   日出日落皆有她陪在身旁。   一起俯瞰皇宫,   一起看遍他们的江山。   将来还有他们的孩子。   待儿孙成群之时,她的身旁始终有他陪伴左右。   陈渊拥着白池初入怀,逐步不再往前走了。   以往的二十多年里,从未有那个瞬间让他流年忘返过,而此时,陈渊却很想留住静谧而美好的当下。   然而时光,你越是去在乎它,它越是流逝的快。   闹市的灯火开始在两人的眼前一盏一盏地熄灭,最后只剩下了几处零星的光亮。   白池初躲进他的怀里,嘴角弯起了弧度,舒服地靠在他身上。   想着,   往后大把的时光。   她要好好规划一下,他们往后的日子。   白池初脑子里想了很多美好的未来,想着想着竟就靠在陈渊的怀里睡着了。   夏季已过,初秋的夜风吹过,扫在人身上,便带了几分凉。   高公公刚想去催人。   就见陈渊抱着白池初转身走了过来。   “回宫。”   **   陈国同辽国的战事,爆发在深秋。   陈渊派了沈家,和白家的大公子一同征战。   辽国近几年内耗太严重,此处战役,胜算极大。   朝堂上的折子,如今都会经过白池初的手,陈渊总是能想到各种办法哄着她一同商议朝堂之事。   “沈家军常年驻守在边境,对辽国的战略已非常熟悉,且这些年沈家屡立战功,名头早就传遍了辽国,这回的战事,多半是十拿九稳的,皇上倒不必叫上大哥一道。”   白池初知道陈渊是在偏袒她白家。   这明摆着就是让他哥哥跟着沈家去领功。   白池初已经知道,不少臣子在私下里议论,说她干政,说皇上给白家的权利给的太多。   不过都被陈渊压了下来。   白池初也不喜陈渊太过于偏袒她,就算白家没有那个野心,但终究是外戚掌权,对陈家的江山来说,并不利。   陈渊却跟个没事人一样,揉了揉她的头,说道,“战场上,岂能是你想领功就能领的,刀口下活命,没有真本事,保命都难,哪来的领功。”   白池初劝说过好几回。   回回都能被陈渊驳地没话说。   两人正说着,苏老先生便进来了。   白池初瞧了一眼苏老先生的脸色,几个月过去了,脸色虽难看,但走起路来,精神劲儿倒是足。   反而是陈渊近日染上了风寒,干咳不断,看上去,比苏老先生更为憔悴。   “皇后先回去歇会儿,朕忙完就回来。”陈渊放下了手里的折子,将她扶了起来,送到了门外。   白池初知道他多半是同苏老先生说那毒的事情。   白池初也曾问过陈渊,苏老先生的毒如何了。   陈渊说,毒性发作的慢,且已经找到了法子,白池初便也没再过问。   门外滢姑一直候着,见皇上将娘娘送了出来,赶紧迎上去。   “娘娘,奴婢陪娘娘走走。”   白池初此时怀孕已有七个月。   滢姑和倚瑶每日都会陪白池初去外头溜达一圈。   产婆说,多走走,生的时候才没那么受罪。   白池初明显地不想动,若不是滢姑叨叨地厉害,非要拉着她走,她便回后殿躺在那椅子上不起来了。   滢姑陪着她从前殿走到了后殿。   快到后殿时,远远地就能看到颗银杏树,枝叶金黄,一年中绽放了她它最美的时刻,很是醒目。   倚瑶立在门口见到两人,立马赶了过来,见白池初面儿上的情绪不佳,便扶着她的手肘,开解道,“娘娘再坚持几月,等小皇子平安落地,娘娘想怎么躺就怎么躺。”   倚瑶说的话,可是说到了白池初心坎上。   近日她可没睡上好觉。   肚子大了,夜里不好躺,辗转反侧,怎么躺都不舒坦,生怕压着了孩子。   她动一下,   陈渊就动一下,甚是谨慎。   一夜过去,谁也睡不好。   白池初皱眉叹了一声,“日子漫长的很。”   刚说完,就被肚子里的小家伙提了一脚。   白池初的指尖在那上头,轻轻一点,想让他规矩些,却没想到,小家伙动的更是厉害。   滢姑笑着说,“小皇子以后定是和娘娘一样,是个活跃的。”   “要真像娘娘,八成就是顽皮了。”倚瑶打趣了一声。   几人一边说笑,一边又调转脚步往回走。   每日都是如此,两人搀扶着白池初,就在前殿和后殿的这条长廊上来来回的走,走上两三个来回才作数。   待三人慢悠悠地折回前殿,滢姑一抬头,就看了苏老先生从正殿里出来,那脚步跨过白玉台阶,硬是两步并着一步走,灵活的不像话。   滢姑当时心里就犯了狐疑。   这哪里像是中了毒的人。   等到夜里,伺候完陈渊和白池初歇息后,滢姑就拉着王嬷嬷过来问,“苏老先生的毒是解了?”   王嬷嬷一愣,“没听说。”   若不是滢姑突然问,她一时还忘记了这事,起初知道苏先先生中毒时,王嬷嬷还消沉了一段日子。   之后,见苏老先生也没怎么样,便也日渐松懈了下来。   “奴婢瞧着,就是脸色差了些,身子灵活的很,倒像是毒解了。”   滢姑说完,王嬷嬷也生了怀疑,可她并没有听苏老先生说起解药的事。   “皇上那风寒染了好几日了,也没见好,奴婢去问问苏先生。”王嬷嬷一时坐不住,提了一盏灯出去。   夜色也没能阻挡她。   滢姑本想等她回来,等了好一阵,还没见影子,便也打了个哈欠,歇息去了。   等到第二日再见到王嬷嬷时,王嬷嬷那脸色白的吓人。   滢姑吓了一跳,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王嬷嬷艰难地扯出了一抹笑,说,许是昨儿夜里出去时,吹了风,今儿头有些疼。   滢姑催她去太医那瞧瞧,王嬷嬷说,“没事,喝杯热茶就没事了。”   滢姑赶紧给她端了一杯热茶递到她手里,正准备开口问她,昨夜她去找苏老先生,结果如何了。   王嬷嬷又借故说,今儿皇上走的时候,没怎么进食,她去给皇上送些点心。   “好生伺候着娘娘,就别操心我这老婆子了。”   滢姑看着王嬷嬷的背影。   总觉得哪里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跃跃再一次完结失败,啊!崩溃,土拨鼠尖叫,非常非常想完结,但又不敢烂尾,不敢仓促,只能循序渐进地认真写下去,主要是怕宝宝们威胁寄刀片,嘤嘤~(等跃跃完结的时候直接会在标题上写上大结局。)   今天给宝宝们推一本基友胖胖的耽美日常甜文,欢迎去捧个场。   《重生是为了和死对头一起好好学习》BY不吃姜的胖子   二十八岁的沈愈因为一场车祸成了植物人。   所有人都放弃了他,只有曾经他认为十分厌恶自己的死对头霍锐坐着轮椅,一遍又一遍给他讲曾经的事情,像是疯了。   沈愈才知道,霍锐的腿是为了自己而断,霍锐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自己是霍锐的初恋,是他的求而不得,是他小心翼翼放在心上的人。   再次醒来,沈愈回到了十七岁,十七岁的霍锐冷着脸推开他说:“让让。”   沈愈:......   胆子大了?   闻礼一中有个神话般的存在,理科一班的霍锐,是所有老师的眼中钉,心头好。   家境优越,刺头大哥,逃课打架,偏偏常年霸占年级第一宝座。   突然有一天,理科一班来了个转学生。   据说转来第一天,就把“神话”霍锐堵在厕所。   沈愈抿着唇,眼角发红盯着他:“我要当你的同桌。”   就在目击人以为霍锐要把人揍一顿的时候,脾气很差的霍锐冷哼一声,也没说拒绝,没说答应。   当天,霍锐就多了个同桌。   这个同桌管天管地,都快爬到“神话”头上做窝了。   霍锐的小弟们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提议把人揍一顿。   正在写复习笔记的霍锐手指动了动,抬起眼皮:“怎么?我妻管严,你们有意见?”   小弟们:.........????   校园甜文/日常流/双向治愈   霍锐攻x沈愈受   【重生并没有金手指,还是普通人,只是多了生活阅历而已】 第84章   滢姑当日陪同娘娘去前殿时, 又顺口去问了一次高公公。   高公公说, 那毒药性慢, 一到一年不会发作。   滢姑便没再问。   高公公却是背过身, 眼皮子猛打颤,待屋里的白池初出来,随着滢姑去溜达时, 高公公才进去找陈渊。   辽国的密报已经到了高公公手上。   是吴妃的消息。   三皇子那眼珠子一寄到, 吴妃就慌了神, 陈国向辽国征战后,辽王就开始迁怒于她,别说救她儿子了,她自身都难保。   如今有这么个机会, 她怎可能还会藏着解药不给, 可奈何那毒药,她当初确实是销毁的一干二净。   信上说, 让陈渊一定要保三皇子周全。   她去找解药。   陈渊看完, 将信还回了高公公, 高公公瞟了一眼, 心就沉了。   这结果和苏老先生那, 又有什么区别。   找,要找到何时。   而,皇上又有多少日子可以等。   高公公心还悬着,陈渊突然一阵猛咳,适才白池初在屋里, 他便一直忍着,如今人一走,忍的久了,这一咳,牵扯到了五脏六腑,脸上的青筋都暴露了出来。   高公公吓的六神无主。   “皇上......”   待陈渊停了下来,那手里的绢帕上已经有了一团血渍。   高公公双腿一软,差点没站稳。   天气转凉后,陈渊的干咳越来越严重。   一入冬,陈渊手里常常会攥住一方绢帕,说几句话,便会捂住嘴,闷咳几声,白池初心头很担心。   一场风寒怎就过了快两个月了,还没见好。   “若是苏老先生的药吃了不听,就让太医再给皇上瞧瞧吧,这么咳下去,不是办法。”   陈渊摸着她的头,说没事,“快好了。”   白池初与陈渊朝夕相处,日日黏在一起,很容易忽略他脸色的变化。   今儿也不知怎么了。   白池初坐在后殿的椅子上,看着陈渊从那颗银杏树下走过,月白色的大氅披在他身上,脸色比布料还白了几分,突然就瞧出了几分病态。   白池初心头猛地跳了一下。   莫名地多了几丝不安。   待陈渊走后,白池初便让滢姑去找来了苏老先生。   白池初先是问了他中毒的情况,苏老先生眼神明显有些躲闪,说了一句,“承蒙娘娘关心,快好了。”   白池初又问了他陈渊的情况。   “娘娘放心,臣一定会治好皇上。”   就两句话,给了她最想听的,白池初便也没什么好问的了。   可白池初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感觉和滢姑一样。   苏老先生走后,白池初就问滢姑,“你有没有觉得苏老先生的脸色比皇上还好?”   滢姑早就狐疑了。   “奴婢也觉得奇怪,中毒也快大半年了,苏老先生除了容颜憔悴了些,倒也看不出来中毒的痕迹。”   滢姑说完又说,“大抵是自个儿调理的好,他本就是医师,毒慢慢解,解了这大半年,怕也解的差不多了。”   白池初眉宇间的愁容还是没有消退。   滢姑劝说道,“娘娘别担心,皇上不过是染了风寒,过些日子就好了,娘娘安心养胎,产婆说最迟半月,小皇子就该落地了。”   滢姑怕她是因为焦虑。   苏老先生从白池初那里回去,就找了陈渊。   “皇上打算瞒到什么时候?”苏老先生适才被白池初那么一问,额头上都生了汗。   “娘娘已经生了怀疑,今儿找臣过去问了。”   苏老先生看着陈渊苍白的脸色,手脚都有些不听使唤地打颤。   最迟翻了春。   皇上的毒就会彻底的发作。   苏老先生最近已经在试一种造血的药,最快也要三五日后才能有结果。   陈渊又咳了一阵,平静地收了绢帕,才说道,“朕会找机会告诉她。”   从毒发后,陈渊一直都在找机会。   可每回同白池初腻在一起时,都舍不得打破那份美好,一拖便拖到了现在。   既然都拖到了现在,   那就再等等。   等他们的孩子平安出世了再说。   **   深秋后,后殿屋里就烧了地龙。   白池初身子热,每回一摸到陈渊的手,便如同碰到一块冷冰,陈渊也很少去主动挨着她。   “皇上手脚怎么这么凉。”白池初躺在他身旁,脚丫子去勾了勾陈渊的脚背。   和他的手一样,   凉的冰人。   “是因为你身上暖和。”陈渊笑了笑,捉了她的手放在被褥底下,又替她掖了被角。   入冬之后,两人便分开盖的被褥。   陈渊说怕夜里自己睡着了,不小心会压倒她。   白池初也担心自个儿夜里睡着之后,独自一人滚了被褥,凉到了陈渊。   并没多想。   到了后期,白池初心头越是焦虑,瞌睡也浅。   有几回醒来见旁人陈渊不在,过了还一阵才进来。   问他,他说白日里喝多了水。   白池初从未生过怀疑。   到了半夜,身旁的人又不在时,白池初突然就想起了苏老先生今儿那躲闪的目光。   白池初心头越来越不踏实。   起身披了一件大氅,轻轻拂了珠帘,站在门口瞧了外屋一眼,黑漆漆的一片,没有半点灯火。   白池初愣住了。   陈渊怕黑,屋里习惯性地亮了一盏灯,灯火燃至通夜,就没断过。   可外屋,却没有半点光亮。   白池初心头突然一紧,轻轻地放下珠帘,借着里屋溢出来的微弱光亮,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   一月前,夜里就只有王嬷嬷一人在守夜。   今儿也一样。   白池初出来时,王嬷嬷正立在门前,侧着头往外看。   一双手捏的死紧,神色甚是紧张。   一时也没察觉到白池初出来了,等到白池初人冷不丁地出现在跟前时,王嬷嬷吓了一大跳。   刚想出声,就被白池初制止了。   “娘......”   白池初又说了一句,“别说话。”   王嬷嬷心提到了嗓门眼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白池初轻轻推开了门。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也不知道何时落起的,大半夜院子里已经披了一层银白。   白池初手扶着门槛,门缝开的并不大。   陈渊正立在银杏树下,他送给她的那副秋千旁。   白池初看不见他的脸,只看到了他微微弯下腰,身子随着咳嗽声,猛地在颤抖。   白池初周身似乎被漫天风雪冻住了一般,头一回手脚生了凉。   白池初艰难地开口,问王嬷嬷,“他怎么了?”   王嬷嬷脸色早已苍白,悲恸地看着白池初,眼里含着泪,叫了一声,“娘娘。”   她就知道是瞒不住的。   总有一日会被娘娘发现。   王嬷嬷的表情,让白池初的心直接沉到了深渊,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不就是风寒吗,苏老先生说,能治好的。   “本宫问你,皇上当真患的是风寒吗?”白池初问出来,自个儿都在打抖。   扶着门框的手没了力气,一个不稳,王嬷嬷吓地赶紧扶住了她。   “娘娘!”   门口的动静,终是惊到了雪地里正在猛咳的陈渊。   陈渊回过头,看到了门口的那抹身影,一时呆着没动,脸上难得出现了几丝慌乱。   白池初紧紧地盯着他。   “掌灯。”   她想看看他到底怎么了,为何要瞒着她。   陈渊直起了腰,收好了手里的绢帕,朝着白池初走了过来,脸色已比适才镇定了许多。   瞒不住,   便也不瞒了。   王嬷嬷掌了灯,昏黄的光线从门缝里透出,散在了银白的雪地上。   陈渊进来时,身上夹带了一股风雪,到了白池初跟前,气温瞬间低了几度。   “怎的醒了?”   陈渊面色温和,轻声问她。   白池初没答,直勾勾地看着他。   月白色的大氅上已经落了一层风雪,也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而那张脸上,连唇色都染了白。   “皇上每晚都会出来吗?”   今夜如此,   那之前的那些夜晚呢,想必也是去了门外。   他是怕吵着她,担心她发现。   可如今,她还是发现了。   不待陈渊回答,白池初突然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从袖筒里掏出了方才被他塞进去的绢帕。   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血红。   白池初已经有了心里准备,可这一瞬,她还是没能控制住,泪珠子猛地从眼眶里落下,唇角都在颤抖。   仰起头问他,“皇上怎么了?”   陈渊伸出手握住了她。   即便是隔着衣袖握住了她的手腕,白池初还是能感觉到沁人心脾的冰凉。   “坐。”   陈渊将她拉回了椅子上坐好,想用指腹去试了她脸上的泪,又怕自己的手太凉,冻着了她。   伸了一半又缩了回去。   “别哭,朕已经在想办法了。”陈渊温柔地看着她,“朕会好的。”   白池初猛地摇头,她想听的不是这个,“皇上,你告诉臣妾,你到底怎么了?”   陈渊没再说话。   四目相视,那里头的神色,均是让对方窒息。   “朕中了毒。”   陈渊喉结艰难地滚动。   白池初目光呆愣,耳边的声音突然渐远,紧接着便是一阵轰鸣,白池初连自己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所以,你们骗了所有人。”   她早该知道的。   她明明早就生了怀疑。   中毒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苏老先生,而是陈渊。   白池初感觉到心口猛地一阵坠落,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攀附,只有无助和恐慌。   她该怎么办。   “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白池初看着陈渊,哽塞地差点出不了声。钻心的疼从心口痛蔓延上来,堵在喉咙口上,犹如千刀万剐。   陈渊搂住了她。   手掌抚在她的背上,轻轻地替她顺着气。   “别怕。”陈渊轻声细语地哄着她,“初儿会是个好皇后,好母亲。”   陈渊像往常那样,吻了她的发丝,苍白的唇瓣停留在那上面,眼里纵使有万千不舍。   终究是落了泪。   “朕这辈子,最满意的,就是遇上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惊喜不?吼吼吼。 第85章   陈渊满意。   可白池初不满意。   白池初揪住了陈渊了袖子, 捏的手背发白。   通红的眼睛盯着陈渊, 哭着说道, “皇上应该知道, 我从来就做不好皇后,也做不好母亲。”   她能如此乖顺,全都是因为身边有一个人。   有一个能让她后顾无忧, 替她挡了所有的风雨, 将她捧在手里哄着的人。   如今他却告诉她,   这个人就快要没了。   她又怎可能还会乖顺。   “苏老先生已经在想办法全力医朕,辽国的吴妃也在替朕找解药,你放心,朕会想尽一切办法活下来。”   陈渊捧着她的脸, 让她看着自己。   虽不忍, 但该交代的还是得交代。   “但若有万一,朝堂上的事, 朕已经交给了皇后, 白家是你永远的后盾, 就算是没有朕在, 你和孩子也不会有事。”   所有的路他都替她铺好了。   他会努力地活下去。   但, 真有了不测,他也能保证她的余生安稳。   “我不要万一。”白池初猛地抓住他的手,哭地说道,“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白池初所有的理智到这一刻都没了。   “我不会好。”   “我没有你, 我不会好。”   “初儿......”   白池初不想再听他的道理。   满脸倔强地看着他,咬着牙,“你要走,就将我也带走吧。”   这江山谁稀罕谁拿去。   她不在乎。   陈渊心疼地抱着她。   原本他做梦都在奢望的东西,如今得到了,却比什么都没有时,痛苦百倍。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陈渊在她耳边轻声问她。   白池初这会子什么都不记得。   也不想去记得。   陈渊无奈地叹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硬黄纸。   白池初很熟悉。   是她当初在安王府时,陈渊逼着她写下来的。   白池初愣愣地看着他,看着他修长又苍白的五指,展开了那纸张,之后凑在了她的面前。   上面是她亲手写下来的字迹。   ——以后她会很乖。   ——她让她学什么她就学什么。   “皇后自己写下的,就要作数,好好治理江山,乖乖听话。”   陈渊的声音沙哑。   心口的悸动陡然窜上来,陈渊饶是极力地忍了,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嘴里的腥味传来。   地上又是一滩血渍。   “渊哥哥!”   白池初抓住他的胳膊,无助地看着他,已是急地肝肠寸断。   她不认。   没有他,她什么都不认。   白池初紧紧地抓住陈渊,突然腹部传来了一阵揪心的疼痛,正殿内瞬间乱成了一团。   “快,快叫稳婆。”   “速去叫苏老先生过来!”   王嬷嬷声音都喊哑了。   **   汴京城里的第一场雪,落下来时,落的惊心动魄。   黎明前的一阵马蹄声从城门外传来,一路疾驰,直往皇宫而去。   “兵部侍郎白清泽有急报求见皇上。”   半夜,晨曦殿的门急急地从里打开。   高公公一见到白清泽,就差跪在地上。   “皇上毒发了。”   本来还有几月,谁知道今夜皇上被娘娘撞了个正着,事情暴露之后。   一个毒性提前发作。   一个动了胎气,提前临盆。   高公公说完,白泽清的脚步更快。   在辽国,一直都是白清泽在负责传信。   白清泽出发去辽国前,陈渊就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他。   征战不过是个幌子,   找解药才是他真正的任务。   “可有想到法子了?”高公公问白清泽。   白清泽已经没有功夫解释,“老先生可在?”   “正在屋里候着呢。”   从昨儿大半夜两人发作到现在,正殿里的人没有一人松口气。   东西两个暖阁内,稳婆陪着白池初,苏老先生陪着陈渊。   昨夜王嬷嬷派去的人,撞进苏老先生的屋里时,苏老先生正一脸胡渣,坐在屋里死盯着笼子里的那只白鼠。   听到皇上毒发的消息后,   苏老先生直接冲进了后殿。   一进去就问稳婆,娘娘何时能临盆。   白池初是动了胎气,提前发作,谁也无法估计,“怕是还得要一多个时辰,得等到天明。”   苏老先生又进去看了一眼陈渊。   回头就嘱咐了王嬷嬷,“小皇子一旦落地,立马告诉我。”   王嬷嬷愣了愣。   苏老先生却是一脸严肃地对她说,“可千万马虎不得,只有娘娘和小皇子才能救皇上的命。”   王嬷嬷惊愕了一瞬,   待反应过来,就似是从苏老先生的脸上,看到了一道曙光。   西暖阁内滢姑正在安抚白池初。   白池初腹痛的间隙,问了几次滢姑,“皇上怎么样了。”   滢姑忍着心疼,劝她,“没事了,有苏老先生在,不会有事,娘娘只管顺利地将小皇子诞下来,皇上正等着见娘娘母子呢。”   白池初疼的唇色发白。   发作了几次,每一次都似是坠入了地狱,疼痛过后,又才慢慢地缓过来。   天边的一道光亮照进来,白池初陷入了剧烈的疼痛之中。   身子似乎被掏空,已经虚弱到使不上半点力气。   稳婆吓的脸色发白。   滢姑当场就急哭了。   王嬷嬷也顾不得其他,直接就走到白池初身边,说,“苏老先生已经找到了救皇上的法子,这法子就在娘娘身上,只要小皇子落地,皇上就有救了。”   白池初睁眼瞧着她,流了泪。   实在是太累了。   王嬷嬷急地双目发红,“娘娘,您要信奴婢啊......”   话还没说完,门口突然一阵动静,王嬷嬷一回头,就看到了一身月白大氅的陈渊。   “皇上.......”   苏老先生拦了,没拦住。   陈渊一睁开眼睛,脑子里就只记得最后看到白池初的画面。   第一反应就是寻皇后。   “朕还能撑一阵子。”   苏老先生说什么他也没听,只好依了他,直接带他去了西暖阁。   陈渊进来,屋子里安静了一瞬,稳婆还是第一回 见到这种情况。   男人不能见到女人的血,   更何况是皇上。   稳婆刚要劝说,就被王嬷嬷拦住了,“婆婆只管接生就是。”   王嬷嬷说完,便将床边的位置让给了陈渊。   娘娘自来听皇上的话。   这会子恐怕也只有皇上才能让娘娘提起劲来。   陈渊轻轻地坐在了白池初身旁。   两人的脸色皆是苍白,陈渊对她笑了笑,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捏在了掌心。   “乖。”   陈渊像往常那般,轻声地哄着她,“朕陪着你。”   白池初噘着嘴,   心头一酸,泪珠子不停地流。   陈渊耐心地替她抹干了泪痕,又捞起她的手凑在了唇边暖着,“他要是不听话,咱以后就不生了。”   ——以后,   白池初只听到了那个以后。   “皇后可知,他是朕处心积虑,才向皇后讨来的孩子。”陈渊的声音放的很低,深邃的黑眸里带着无尽的痛楚,沙哑地说道,“朕,想看看他。”   白池初闭上了眼睛。   浑身的疼痛,也抵不过心口的那股刺疼。   天边破晓。   高公公带着白清泽刚到后殿。   里头的一声婴啼声陡然传来,整个皇宫似乎都安静了下来,众人耳边只环绕了那一声婴孩的啼哭声。   “恭喜皇上,娘娘,是位小皇子。”   稳婆的嗓门大,入耳清晰的很。   “小皇子落地了。。”   高公公脚步僵住。   一激动,眼泪涌上了眼眶。   待回过神来,就看到了往里冲的白清泽,高公公忙地上前拉住了他。   “大公子,这是后殿,进不得啊。”   白清泽被高公公硬生生地拉了回来,一把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了高公公,“快拿给苏先生,让人留着娘娘的衣胞,就是现在,快,快去!”   白清泽急地跳脚。   高公公也是被他的动作吓着了。   接了东西,直接跑了进去。   高公公进屋来没来得及将手里的东西交给苏老先生,就吃了个闭门羹。   西暖阁内小皇子一落地,苏老先生就急着让王嬷嬷清人。   也顾不得其他了。   苏老先生直进了西暖阁,一进去就关了门。   在苏老先生来之前,亲眼看到那只白鼠,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就似是之前所有的磨难,不过只是黎明前的黑暗,天一亮,终究还是出现了光亮。   苏老先生知道了那味造血的药。   新生儿的脐带血。   一切就似是老天安排好了的,皇上毒发,恰好娘娘又发作了。   小皇子出生,也是陈渊的新生。   白清泽让高公公带进去的药方,   也是如此。   是吴妃交给了白清泽。   白清泽连换了几匹马,连夜从辽国赶了回来。   可终究还是没有用上。   苏老先生已经自个儿悟出来了解药的方子。   **   一切平息后,白池初睡了一个长觉。   睡的很安稳。   醒来后屋内已经燃起了灯。   腰间还搭着一只手。   白池初睁开眼睛,先是看到了那胳膊上的青龙图腾,透着一股子的清冷,却又是她无比熟悉的气息。   白池初仰头,撞上了一双宠溺的眸子。   “醒了?”   陈渊的唇角就挨着她的额头。   白池初动了动身上,翻了个身,又窝在了他怀里。   “渊哥哥。”   白池初蹭到了他的胸口处,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唇角的弧度越弯越大。   陈渊的手掌抚上了她的脸,带着久违的暖意,习惯性地剐蹭着她的脸颊。   “皇后给朕生了位大胖小子。”陈渊低头,只看得见她卷翘的睫毛和挺翘的鼻尖。   “皇后还救了朕的命。”   白池初终于从他的怀里抬起了头,整个人都蜷在陈渊的胳膊之中。   “那皇上要如何感谢臣妾?”白池初向他讨要功劳。   “你说呢?”   陈渊渐渐地凑近她。   唇瓣快抵到白池初的唇角时,白池初一缩,不给他亲。   陈渊又往前凑,这回不待她躲,放在她后脑勺上的那只手,瞬间就将她扣了过来。   难舍难分的缠绵之后。   陈渊说道,“余生,朕用余生,慢慢来感谢皇后。”   ——全本完——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宝贝们,终于大结局了!明天开始番外。   跃跃下本接档文卑微地来向宝宝们求个预收。(文名可能会改,文案后期会稍微改的饱满一些。)么么哒你们!我爱每一位跟着跃跃走过来的宝宝,大爱!   《太子打脸日常》   楼月喜欢太子陈温喜欢了十几年,为了他将自己活成了绿茶,终于在触碰到陈温的底限,伤害了他的心尖尖表妹之后,被陈温一怒之下退了婚。   收到退婚书后,楼月闭门不出,所有人都以为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三日后楼月推开门,穿了一身红火的劲装,去了马场。   捂不热的冷玉,她决定不捂了。   *************   太子陈温以为一道退婚书,他与她再无瓜葛。   然而......   陈温:“那马背上的姑娘是谁?”   属下:“宰相府的楼月姑娘。”   陈温尴尬地错开了眼。   陈温:“宁王身边的那位姑娘是谁?”   属下:“殿下的前未婚妻,楼月姑娘。”   陈温有些烦躁。   炎炎夏日,她向他走来,脸上挂着灿烂迷人的笑容,陈温鬼使神差地上前,却见她目光淡淡地从他脸上略过,走向了他身后的宁王,陈温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   退婚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不怕退婚,就怕退婚后她变了,正好变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