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哆啦艾萌 整理 ======================== 《这个公子,本将军包了》 作者:柠檬很萌了 文案 本书又名《秦将军好威武,我想给将军生猴子》,《24孝忠犬萌系男主养成攻略》,《霸道将军爱上我》 某公子很惆怅,好不容易官居一品,走上人生巅峰,正要过上在家数银子数到手抽筋的生活,一夜之间,却沦为阶下囚,成为通敌叛国的罪人,成功越狱后,又被秦洛逮了个正着。 秦洛眯着眼: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某公子:秦大将军,我长得好看,性格温和,会端茶倒水洗衣做饭。 秦洛:嗯哼? 入坑指南:1.女强文!爽文!女主女扮男装,霸道冷峻,男主腹黑萌系,甜宠,双c,身心干净。 2.架空历史,不考究。 3.雷点:女主非白莲花,性格果断狠辣,一点都不圣母,雷之勿入。 4.文明看书,接受各种意见,但谢绝人身攻击,谢绝扒榜! 一句话简介:将在外,夫令有所不受! 内容标签:布衣生活 欢喜冤家 乔装改扮 主角:沈清欢,秦洛 ┃ 配角:常青,青山 ┃ 其它:爽文,甜文,强强 金牌评价: 女扮男装、骁勇善战的秦洛从战场上逮到了叛国通敌的大奸臣沈清欢,押解他回京的路上,却引来了各路人马的追杀,驿馆的死尸、客栈的暗手、敌我不明的师兄,一直到所有真相浮出水面,秦洛和沈清欢从互相猜忌斗争到信任再到相爱,最后合力破解阴谋。女主霸道冷峻,聪明果断,爱恨分明,男主腹黑萌系,因为被人陷害,看起来较弱,其实扮猪吃老虎。本是清风霁月的美男子,遇上了攻气十足的女主从而走上了被压迫的不归路。本文女强,甜宠文,节奏快,内容高潮迭起,引人入胜。 ======================== 第1章 尸骨成堆 夜色如墨,一轮残月挂在空中,银色月光惨白的照在地上,空气中更是充斥着鲜血的腥味。 护城墙前,道道火把通明,将黑夜照得与白昼无异。 血色蔓延,杀意滚滚。 秦洛一身战袍铠甲披身,长发简单地用青簪竖起,半跪在地上,冰眸凝着脚下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身上盔甲已经褴褛破损,鲜血更是从伤口中流出又凝结。 她的脚下,踩着的是一堆尸骨,数百敌军将士的尸骨所垒,好像也有她自己的将士,杀的太多,分不清谁是谁的。 尸骨旁鲜血汇流成河,连泥土都被染成了殷红色,不远处,敌国将军陈乘正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他的身后站着的是数万杀意如虹的士兵,而秦洛的身后,却只是一座紧闭的城门。 兵临城下,大秦和大楚的这场仗打了整整七日,秦洛也孤军奋战了七日。 五万精兵同敌军二十万大军抗衡,本就是寡不敌众,四周被斩断了退路,更是孤掌难鸣,四面楚歌,将士们换了一批又一批,倒下的人不计其数,可饶是如此,秦军也不曾退缩,作为大秦的将军,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兵一卒。 在秦洛的心中,既然上了战场,就该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有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还,绝对没有……降!!! 这是她身为将领的骄傲和尊严。 “秦洛,投降吧,你若投降,我朝皇帝愿意接受你的降书,愿意给你殊荣,同样官拜将军,享受无尽的荣华富贵,你又何必浪费一条性命,在此做着无谓的抗衡。”陈乘微眯了眯眼睛,清冷的月光照在秦洛的身上,显得她的身影格外地瘦弱。 众多尸骨垫着秦洛和他的高度平齐,明明是这般身材略微瘦弱的青年,身上的气势却盛气凌人。 陈乘的眼中有恨,杀了他国那么多精兵良将,怎么能不恨?可是这恨中又多了几分敬畏,这是对强者的敬畏。 半跪着的秦洛如今只是落寞,并非落魄。 他便是到了此时,眼神依旧狠戾。 这等气势,担得起将军二字。 大秦的将士英勇,倘若不是他国出了叛徒,事先泄露了秦洛的作战部署,又在朝廷中出手拦截救兵增援,将秦洛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他们也不会轻易赢得这场战役,秦洛更不用以将军之身亲自上阵。 哪怕她再神勇无双,也终究不是大军的对手。 二十万大军势如破竹,攻城略地,一路杀到了弘关。 弘关是大秦要塞,一旦弘关失守,大秦便无力回天。 现在,他们大楚的勃勃野心马上就能完成,就只剩下了眼前的这一个人,只要解决掉秦洛,打开秦洛身后誓死守护着的城门,便能够将大秦的土地尽收囊中。 想到这,陈乘只觉得热血沸腾,看着秦洛目光升起了一丝同情,秦洛不会降,从她披甲出征亲自上阵的那一刻起就表明了她的决心。 陈乘这一番话,不过是想要在人前做个样子,以彰显楚国的宽容! “你若不降,等着你的,就只有乱箭穿心。”见秦洛低垂着头不言不语,陈乘咬牙切齿,盯着她的目光更像一团火,似能将她整个人焚烧殆尽,若非他们皇帝听闻秦洛在战场上的气魄,有心要将她收为己用,否则,就凭她杀了这么多的大楚将士,她早就该死了! 那些将士都是陈乘的亲兵,陪着他征战多年,却被眼前之人尽数杀灭! 月光如水,照在尸体上,散发着冰冷的幽芒,秦洛抹了抹头上流淌下来的鲜血,唇角勾起一抹邪魅嗜血的轻笑,“投降?” 冷风簌簌吹过,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更浓。 明亮的火光下,明显看得出来这一瞬,陈乘眼中惊喜的目光。 投降吧。 陈乘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头一次想要对方投降。 如此铮铮铁骨,刚正坚贞的血性男儿,若能为楚国所用,岂不是如虎添翼。 秦洛半跪着的身体缓缓站起,在黑夜中一身浑身是血更加显眼,手中的银枪再度攥紧,却是缓缓直起身,“我若投降,便不会坚持这么久。” “我秦洛的生命里就没有认输这两个字。” “身为一国将军,自当以护国为己任,哪怕身先士卒也在所不辞!”秦洛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张扬,便是面对着数万大军军临城下,不但没有半分的忌惮和恐惧,反而越发的胸有成竹。 她薄唇轻启,开始倒数计时。 “五……” “四……” “三……” 陈乘等心中一紧,看着这样的秦洛,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好似有什么东西隐隐超出了他的预料。 陈乘扬手,背后弓箭手随时待命,“射!” “嗖,嗖,嗖——” 密集的箭矢铺天盖地的袭了下来,箭光如蝗,数万道箭矢向着秦洛攻击过来,利箭刺破空气散发出来的尖锐声在空中不断的回响,震耳欲聋。 “二……” 银枪在手中挥舞,仿佛将夜空划破一道痕迹,射来的箭矢被打落到尸骨下,秦洛动作矫捷的将脚下的尸体踢落,抓起一个将士的尸体就挡在身前,身上中了几箭,剧烈的疼痛传来,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她都不会放在心上,咬了咬牙,只一瞬,秦洛已经从白骨堆上飞跃而下。 不管这白骨中是否有大秦的将士所在,地上流着的那些鲜血总不会白留。 秦洛滚落在尸体当中,埋下头,目光一寒,冷冷的开口,落下最后一个字,“一……” 话音落下。 陈乘的军后,遥远的地方,却是突然顿起火光一片,烽烟滚滚,今夜注定是个不平凡之夜。 秦洛趴在尸骨上,看着那飞窜而上,将半边夜空照亮的火龙,悄然的松了口气,“还好,成功了。”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突然起了大火?” “那个方向,好像是咱们的军营?” …… 大楚敌军中传出了议论的声音,陈乘率先反应了过来,撕心裂肺的怒吼道,“秦洛!你烧了我的粮草!” 作者有话要说:  1.柠檬夜观天象,发现天象异动,紫微星东移,掐指一算,今日宜开坑! 2.入坑指南:本文正剧和轻松皆备,不考究,女主强势,男主……咳咳,什么性格你们自己看,男女主身心干净,双处, 甜宠。 女主秦洛是一个按照自己心意而活的人,爱恨分明,果断刚烈,人若负她,她必负人,不懂得何为以德报怨,雷之勿入。 3.从公主那里追过来的人都知道本柠檬更新很给力,坑品有保证,小天使们若是喜欢,就收藏下啦,还有柠檬的作者专栏,求收藏,么么哒~~~ 4.开书大福利:每章下发66个红包~~~ 第2章 绝地反击 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是。 大楚人多,但吃的也多,二十万大军的口粮没了,他拿什么来斗争? 秦洛看着陈乘那气急败坏的样子,只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没了粮草的大楚二十万大军,就像是一只没了利牙的老虎,任它再张牙舞爪,也威风不了几时。 等到新的粮草备齐,运过来之时,怕是这二十万大军已经成了二十万死尸、而且还是……饿死的死尸! “放箭!”陈乘再度怒吼,“你们还等着什么,谁若能拿到秦洛的人头,官升三品,赏黄金万两。” “秦洛,就算你烧了我们的粮草又如何,你今夜一定要死!”暴怒的声音响彻耳边,惊得树上乌鸦啼叫。 秦洛站在城门前,冷笑着看着陈乘,声音冷冽而肃杀,“陈乘,若我只是一人,自然不是你身后万人的对手。” “可倘若我们势均力敌呢,你还能杀的了我吗?” 吱嘎—— “冲啊,冲啊……” 厚重的城门却在此刻陡然被打开,气势恢宏的将士们动作迅速的从城中冲了出来,守护在秦洛的身后,守护在他们将军的身后! 谁说秦洛的身后空无一人,谁又说她是孤军奋战,不多不少,刚好也是一万人,和陈乘此番前行带的人数一样多。 不同于陈乘身后的将士,秦洛的将士士气高涨,杀声震天。 “将军,末将来迟,还请将军恕罪。”青山跪在秦洛的面前,面色恭敬,“大楚十万粮草已经尽数烧毁,我方将士成功撤退,现在正在陈乘的身后埋伏。 此时,陈乘若是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他这个大将军就不用当了。 “空!城!计!” 他脸色惨白,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身后的将士更是人心惶惶,脸上带着惊恐。两军交战重在气势,先是所有人都觉得秦洛孤身一人肯定坚持不久,又很是落寞凄惨,再是秦洛淤血奋战已经心衰力竭,国破城亡早已经定局。 所以,陈乘的军队很有信心,他们只要打败秦洛,就能获得成功,可是现在…… 就在信心达到巅峰的时候,秦洛却生生给了他们最致命的一击,彻底的摧毁了他们的气势。 五万精兵的确死伤无数,但并非全部,四万同胞的战死牺牲,是为了掩护真正的攻击力,一万精兵奉命分散偷潜入大楚在烧毁粮草,在背后两面夹击。 而秦洛则是一人披甲挂帅,她在城门前殊死抵抗,为的不是要同大秦同生共死。 而是……在设一个局。 用她自己的坚持和孤军奋战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让陈乘觉得秦洛已经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从而让他放松警惕! 殊不知,从陈乘自信心过剩,在大战之后,自以为带兵一万就能取了秦洛性命的时候,自己已是已经进了秦洛的局。 还连累了大楚的将士。 秦洛冷眸看着这一切,她身上的赫赫战功,可都是一刀一剑,用身上一道又一道的伤疤和鲜血真枪实干地闯出来的,而不是……花拳绣腿,纸上谈兵! 大秦的秦洛将军所向无敌,用兵如神,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现在是同样多的人数,冷汗从陈乘背后升起,他如今还有胜算吗? 他轻敌了,不该自负的带着一万精兵先行攻城。 看着秦洛那唇角的笑意,一股悔恨从陈乘的心头涌上,然而,即便再后悔,也没用了。 秦洛接过身旁士兵递过来的弓箭,眯着眼朝着陈乘的胸口瞄准、却是凌厉的射在了陈乘的坐骑之上。 “嘶——” 箭锋凌厉,这才是真正的划破长空,正中马腹,只听得马悲惨的嘶鸣声,高高的扬起马蹄,马身重重向地上一倒,将陈乘摔了下去,倒下来的那一瞬间,陈乘瞪大着眼睛。 两军交战,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随着秦洛的一声令下,她身后的那些士兵冲了上前,旌旗猎猎,战鼓雷鸣,马蹄声震震,刚刚消散的哀鸣和剑影又一次展开,战场上,再一次的火光冲天,刀光剑影,血肉横飞,一瞬间这里成了人间炼狱。 这一万将士可都是秦洛的亲兵,兵锋所指,所向披靡,每一个都卯足了劲头,陈乘的军队士气已消,溃不成军,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一方天地,角色倒置,前一刻是楚国的军队虎视眈眈,转瞬间就变成了秦军对他们一面倒的屠杀。 楚军的一万兵马,有大半葬身在此,剩下的想要逃走,无奈前有追兵,后有埋伏,他们根本无路可逃! 陈乘更是殊死抵抗,奈何有心无力,根本阻止不了大势已去的现状,待冰冷的刀剑架在脖子的那瞬间,寒意从脚底升起,他知道,这场战役他输了,输的彻底,再无转圜的余地。 青山带着人将陈乘绑到了秦洛的面前,“还请将军发落。” 秦洛提着银枪一步步走进,她铠甲上满是鲜血,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妖冶的光芒,整个人如同从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凌厉,强势,让人心生畏惧。 这一次,换成她居高临下的看着陈乘。 “陈乘,你降还是不降?” 你降还是不降?这句话听起来很是嘲讽,明明半柱香之前是他胜券在握,可是现在…… 他却成了败军之将。 身份颠倒,让人无法接受。 陈乘双眸猩红,带着浓烈的仇恨,“秦洛,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就算你杀了我,我的身后还有另外十几万大军,弘关还是会破!” 卑鄙?无耻? 呵……所谓兵不厌诈,陈乘自己轻视敌人,骄傲自负,如今输了,怪得了谁,秦洛这可不是卑鄙,这叫谋略。 “嘘——”面对陈乘的咆哮,秦洛笑得轻蔑,那笑容落在陈乘眼中,却如同催命的鬼魂一般,令他浑身汗毛竖起。 她手指点在唇边,低声道:“你听——” 低沉的号角声响起,这是——退兵的信号。 粮草已经被尽数烧毁,剩下的十几万大军不赶紧撤退?难道等着大秦后援过来,将他们一举歼灭不成? 大秦将士高声欢呼,至于陈乘,面如死灰,想要自杀都不行。 秦洛收起面上的笑意,直起身子,声音冰冷,“把他带下去好生看管,其他士兵,若愿降,便收编军中,若不愿——” “杀!” 杀!一个字,却宣判了败军之人的命运! 左右先锋领命,大秦将士欢呼回城,可秦洛的眼眸却是依旧低沉,银枪在手,托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音。 陈乘大军中,有一抹身影微弓,正想悄然逃走。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即将出场,么么哒~~~ 大家要不要猜猜男主身份,猜中的有奖! 感谢: 自由鱼扔了1个火箭炮 长安扔了1个地雷 关耳扔了1个地雷 幕府旧烟青扔了1个地雷 清风明月扔了1个火箭炮 24033930扔了1个火箭炮 第3章 竟然有逃兵 竟然有逃兵? 还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 秦洛眯着眼睛,唇角勾起一丝嘲弄的弧度,手臂抬起,一掷银枪,向那抹身影挥动了过去,厉声一呵,“想逃?” 银枪带着雷霆之势,瞬间立在那抹身影的面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呃……”那抹身影像是被人施了定身术,保持着奔跑的姿势顿在那里,身子僵硬了片刻,慢慢地扭头,有些尴尬的看着面色清冷的秦洛。 笑声更加尴尬。 “呵呵呵……那个……那个……秦将军,您……您好啊……”身影缓缓转身,虽然穿着的是大楚的盔甲,可是面上却没有半分军人该有的肃穆和气魄。 他一双杏子形状的眼眸中带着星河灿烂的璀璨,薄薄的嘴唇好看的抿着,皮肤白皙,笑容中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这样俊美温润的少年,实在不适合金戈铁马,拿着笔杆考取功名倒还可行。 秦洛挑起眉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的面容看了半饷,眼神颇为复杂,唇角的讥诮之意却越浓,“听说,你是叛徒……” “沈、清、欢?” 秦洛咬牙念出了这三个字,那抹身影明显一顿。 这三个字可不简单,即便是秦洛这种常年驻守边关要塞的将军都有所耳闻。 三个月前,沈清欢这三个字在大秦百姓的眼中,还是个被人倾慕的对象。 天山老人的亲传弟子,半年前,是在大秦做丞相的大师兄赵长陵的一力推荐之下,请下山帮忙治理朝政,此事震惊朝野,闹的沸沸扬扬,声势颇为浩大。 而且,沈清欢也确实没有给赵长陵丢脸。 入朝当日,与群臣当庭对峙,一番言论将群臣说的心服口服,就连文豪泰斗顾老先生都对他另眼相看,连连叹息后生可畏。 他入朝之后,条条改革政策下来,其独特的眼光,敏锐的政治嗅觉以及凌厉的手段,让人叹服,沈清欢更是得当朝长公主的青睐,被皇帝亲封为驸马,三月后成亲,一时之间风头无量。 可是,三个月后,就在沈清欢即将同公主成亲的那晚,传出了他通敌叛国的消息,大楚二十万敌军兵临城下,大秦边防要塞图被盗,皇帝陛下病中昏迷,朝中武将先后遇害,一夜之间,沈清欢不知所终。 只剩下了秦洛一人在弘关孤军奋战。 大秦百姓盛传沈清欢的各种身份,有人说他本就是内奸,潜伏进来,便是为了祸害秦国,又有人说他弃了大秦如花似玉的长公主,是因为另有心上人在大楚,他在大秦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心上人所忍受的屈辱。 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但无疑,沈清欢这三个字,彻底成了逆臣贼子的代言词,提到他,大秦百姓无一不咬牙切齿,破口大骂。 刚从战场上下来的秦洛杀意未收,浑身被一股肃杀之气笼罩,看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原来,沈清欢并非消失的无影无踪,而是一直藏身在大楚军队之中,若非有人密报,即便是战神秦洛,也找不到他。 那四万将士的鲜血,就是因为沈清欢的叛变才白白牺牲! 银枪再度被秦洛拿在手中,凌厉地指向了沈清欢,这次,尖锐的枪头对准的却是他的脖颈,若他胆敢再动弹半分,便会立即丧命。 “将军……秦大将军,手下留人。”沈清欢口中想要拖延的话立即顿住,脸色惨白的看着秦洛,双手高高举起,“您听我说,这……这是有隐情的……” “我是被冤枉的!”架在脖子上的银枪冰冷的抵着肌肤,他抬眸,对上秦洛那一双毫无暖意的冰冷眸光,清晰的看见了她眼中的杀意。 她是真的会杀了自己! 得到了这个认知,沈清欢温润如水的面庞上带着几分急色,试探着向前,想要将秦洛手中的银枪拨开,却被秦洛凌厉的目光给瞪了回去。 “……”沈清欢喉结微动,眼眸一转,生死关头,既然好好说话无用,索性头往后一仰,直接坐在了地上,看着秦洛的眼神中满是认真,“大将军,我真的是被冤枉的,你杀了我也解决不了问题。” 他仰着头,“大将军您想啊,长公主那么漂亮,皇上又那么器重我,我的大师兄还是丞相,在大秦没人比我的要活的更好,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名利和美人齐收,好端端的,我为什么要叛变?” “你问我?”秦洛手中银枪一转。 沈清欢眉头紧皱,显然是有些怕她的,在银枪指过来时,他双手一伸,飞快的攥紧了银枪的枪杆,拨弄着它,调转了方向。 墨色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脸无辜的看着秦洛,“秦将军,您这么英明神武,一定会明察秋毫的对吧,真的不是我!我在大秦过的这般自在,便是脑子进了水都不会走上叛变这条路,我是被人陷害的,真的是被人陷害的!”他刻意强调了这一点。 “松手。”秦洛脸上铁青。 “不松。”沈清欢不止不松手,反而向前,整个身体都抱在了秦洛的银枪之下,扬起俊俏的小脸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这神情若是寻常男子做起来,只会让人生厌,可由他来做,反而让人不由自主的升起怜悯之心。 “秦大将军,您先别杀我,您说我活了这么久,媳妇儿还没娶到手,就这么惨死在这城外,连个记得我的人都没有,逢年过节都没人给我烧纸,到时候成了孤魂野鬼,在人世间飘荡,无处安身,我会死不瞑目的!” 秦洛冷笑,“放心,会有人记得你的!”整个大秦的百姓都会记得他这个千古罪人! 沈清欢瘪着嘴,“可我不想死……” 传言沈清欢是个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为何到了她面前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小痞子,他这么无赖的样子到底是跟谁学的? 秦洛瞪着他那张因为太过好看,所以装可怜起来就显得特别无辜的脸,气的直咬牙,他怎么是这幅德行! 他的风度呢?脸呢?这些都不要了吗? 沈清欢继续死缠烂打,连声叫嚷着:“只要你不杀我,我愿意答应你任何事情……你一定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大将军,你就不好奇到底是谁陷害于我?你就不想抓住真正的幕后之人吗,这四万将士,难道就让他们白白死去?我什么都会做的,洗衣做饭,端茶倒水,带兵打仗也行,或者,我帮你一起找出幕后凶手……” 秦洛:“……”面前的这个泼皮无赖当真是沈清欢? 她只觉得脑袋嗡嗡地直响,哪怕面对千军万马,哪怕孤军奋战,哪怕殊死拼搏,也没有像此刻这么心烦气躁的时候。 秦洛深深地吸了口气,多年良好的教养让她不停地克制着自己。 再看他这么胡闹下去,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一脚踹在这个装傻充愣的人脸上。 “给我一个理由。” 沈清欢的哀嚎声戛然而止,“什么理由?” 秦洛双手用力,银枪瞬间从沈清欢的魔爪中脱离,她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着,“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 沈清欢脸上的嬉皮笑脸和撒泼无赖瞬间消失不见,严肃的看着秦洛,面上是难得的认真,“如今,大秦上下谁人不知我是叛徒,你若是捉拿我归案,功劳自是少不了,可你若是擅自杀了我,皇上那边如何交代?大将军莫要忘了,功高震主这四个字……” 眼看着秦洛面色阴沉了下来,他又加了一个筹码,“只要你放了我,我有办法让皇上醒过来。” 气氛有一瞬间的沉默。 似是在思考着他这句话的真实性,秦洛厉眸打量着沈清欢,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 那锐利的眸光,像是利剑一般在摧残着他的心智。 良久,秦洛将手中银枪一收,背在身后,抬腿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青山一直在远处看着他们,瞧见此景,跟了上去,有些疑惑看着秦洛,“将军,他……” 沈清欢却是脚底抹油,在秦洛收回银枪的那一瞬间,撒腿就朝着后山跑去,秦洛唇角扬起一抹冷笑,扭头看着跑远的沈清欢,对着青山吩咐道,“把他绑了!” 同样是在笑,沈清欢的笑容带着无赖,秦洛的笑容却是带着威严,军中很多人都愿意相信,秦洛天生就是做将军的料。 青山浑身一震,“遵命!” 顿时,数十个将士向着沈清欢追去,不过片刻的功夫,青山就提着他的衣领带了过来。 沈清欢瞪着大眼睛,怒道:“秦洛,你说话不算话……” “秦洛,你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秦洛,你个大骗子!” “你说过会放过我的,你卑鄙——” …… “闭嘴!”青山恶狠狠的瞪着他,若不是碍于秦洛在,他早就揍上去了,竟然敢出言辱骂将军,他不想活命了吗? 秦洛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离去的身影一顿,扭身走到他身前,从青山手上接过绳子,将他双手剪在后背,五花大绑了起来。 沈清欢嘟着嘴,楚楚可怜道:“秦大将军,你不是说会放过我吗?” 又来这一招? 他除了装傻充愣和装可怜扮无辜,还会别的招数吗?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沈清欢:我是被冤枉的! “冤枉?”手中的银.枪一转,笔直的对着沈清欢的胸口刺去,“这话你同阎王爷说去!” 沈清欢卒。 本柠檬贼兮兮地跑去告诉秦洛,你杀死的是你的男主,秦洛悲愤欲绝,自挂东南枝,秦洛卒。 全文终。 小剧场2: 秦洛:冤枉?呵呵……怎么不冤枉别人,偏偏冤枉你? 沈清欢:大概他们嫉妒我长得好看吧。 秦洛:脸呢?多大脸? 沈清欢:你酱紫夸我,我会害羞的。 秦洛:……(人至贱,则无敌) 继续红包走起来,贱萌贱萌,扮猪吃老虎的沈清欢有人包养吗? 看在柠檬这么努力给你们写小剧场的份上,喜欢的亲们收藏下此文和作者专栏啊,么么哒,比心~~~ 预告:下一更在4号凌晨5分 感谢: 不吃貓の魚扔了2个地雷 自由鱼扔了1个地雷 自由鱼扔了1个火箭炮 长安扔了1个地雷 清凤扔了1个手榴弹 清凤扔了1个手榴弹 小懒尣扔了1个地雷 阿璇璇璇璇璇扔了1个地雷 24033930扔了1个手榴弹 清风明月扔了1个火箭炮 阿澈扔了3个地雷 菡萏扔了5个地雷 Hilda扔了1个手榴弹 第4章 是你自己出来 秦洛轻扯唇角,勾出一个薄凉的笑容,“我并没说过任何话,况且,既然你说你有办法让圣上清醒,倘若你不在,又怎么能行呢?” 沈清欢被她这句话堵得面色一沉,“那你把我捆起来做什么?”拿他当囚犯吗? “回京受审。” 秦洛冷笑,目光瞥向那堆她先前踩过的尸骨,凑到他耳畔,低声道:“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可是大秦的罪人。 死的可都是我大秦的将士,这里都是我的亲兵,只听我一人号令,他们不会动你,倘若你再这般叫唤下去……让军中的数万将士们知道了,大秦的叛贼沈清欢就在面前,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还能怎么做? 立刻扑上来把沈清欢千刀万剐了,连一副完整的尸骨都不会留。 沈清欢瞪着秦洛,再看着冷着脸的青山以及身后那群将士,还有自己身上五花大绑的绳子,心中憋闷不已,却是不敢再哀嚎了。 便是再不甘,也知她所言非虚。 若是让城中将士们知晓他的身份,数万将士的怨气和愤怒,便是连秦洛都护不住他。 …………………………………………………… 房间中,烛火晃动,秦洛正在自己处理伤口,身上穿的铠甲已经被砍了数刀,同身上的伤口粘连在一起,每动一下,那些结了痂的伤口便瞬间鲜血喷涌,连看着的人都觉得疼的钻心,又何况是秦洛亲身经历。 青山冰山的面庞不由得带着一丝不忍,“将军,不然把军医召回,让他替您先处理伤口吧。” 秦洛摇头,“不必了,这些小伤还难不倒我,此次伤亡惨重,让军医先去处理其他更需要医治的将士吧。” 这些看起来鲜血淋漓的伤口,有些甚至已经血肉翻起,露出白骨,可是对于秦洛这个久经沙场的将军来说,的确是小伤。 只要不致命的,都是小伤。 这些年来征战沙场,受伤的次数太多太多太多,便久伤成医,可以自己清理伤口,包扎医治了。 “那让属下帮您……”青山半跪在秦洛的面前。 将他眼中的怜惜看得分明,秦洛眉头紧蹙,轻喝道,“青山。” 青山立即止住了动作,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随后低垂下头,声音有些无奈,“末将知错。” 秦洛是将军,却并非一般的将军,她是位女将军。 大秦和大楚的人都不知道秦洛的真实身份,唯独她身边的几个亲信清楚。 这也是秦洛受了伤,不愿意让军医处理伤口的原因,男女有别,她虽不矫情却也觉得心里别扭。 青山刚才的举动僭越了,她一向杀伐决断,无论是在战场上还是在生活中,不该有的心思和想法就该及早斩断,否则会随着时间的发展成为祸患。 “这里没什么事儿了,你先下去吧。”秦洛的脸上泛起薄怒,目光也不再看着青山。 “是。” 青山心中酸涩,更多的却是不舍得,他起身推开房门,准备离去的时候,似是想到了什么,动作停了下来。 “将军……”青山扭头,声音有几分犹豫,“那人,是把他关进大牢还是……” 秦洛微微蹙眉,思忖片刻便立即说道,“把他绑了带来我的房间,我亲自看管。” 带到她的房间? 青山犹豫了,脑中第一闪现的念头就是将军要与那人睡在一个屋檐下。 他如何想,秦洛并不关心。 她下令后,便低垂着头认真处理着伤口,声音坚定,道:“照我说的话去做,沈清欢身为天山老人的徒弟,又岂是等闲之辈?他能在朝廷上下找他找的火烧眉毛的情况下逃到弘关,逃到大楚军队中改头换面,区区牢房,根本看不住他。” 青山怔怔地看着她,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心中叹息一声,默默转身离开。 或许是他多虑了,将军一向不设男女之防,亲身看管沈清欢倒也是在常理之中。 自他一走,秦洛面上的淡漠之色消退,取代的却是疼痛和隐忍,她动作小心地脱去身上的盔甲,不过是这么一个细小的动作,待身上的盔甲全部拆下来时,却已经是大汗淋漓。 触眼是血肉模糊的身躯,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清酒洒在伤口上,钻心的疼,秦洛咬着牙布条,将匕首火烤之后剜在了伤口的腐肉中,一刀一刀的将烂肉剔除,鲜血再度喷涌,却逐渐恢复成了血红色。 削肉之痛,便是男儿,受一刀都难以忍受,更何况是女子。 可这足足十八刀下去,秦洛却是半声都没坑,一下一下,又一下,额头的汗水汇聚成水滴落下来,等全部清理完,她整个人像是刚从河水中打捞上来一般。 撒上止血的药粉,咬牙将纱布缠在伤口上,秦洛又重新换了套贴身的长袍。 没了坚硬冰冷的铠甲做衬托,秦洛那英容俊貌看上去,没了嗜血的凌厉,反倒多了几分随和之感。 外面突然响起了人的脚步声,听着很匆忙。 似是出了什么变故。 秦洛眉头一凝,打开门,正要询问,却见青山满脸慌张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眼中更是带着愧疚。 秦洛心中咯噔一下,不用他说,就已经明白过来发生了何事,她还是说的晚了,让沈清欢给逃了! “将军,末将……那个沈……” 青山的话还未说完,就已经被秦洛给打断,“不用说了,随我到牢房看看!” 话音刚落,她已率先离去。 青山在她身后愣了一下,脚步一抬,跟了上去。 隐蔽的地牢内。 秦洛一步踏进,眸光落在地面上,那处空荡荡的,只余一根麻绳,正是之前绑着沈清欢的麻绳。 她英眉紧拧,身着青色长袍缓步走了过去,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绳子。 关押叛军的麻绳,都是经过特殊手法编制,麻绳上淬了草汁,浸过煤油,轻易不会被斩断,最重要的——她记得沈清欢可是被反手绑着押送过来的,还是她亲自绑的! 青山紧随其后,张着嘴巴,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 他原先觉得秦洛对沈清欢五花大绑实在是有些小题大做了,别的不说,就他那一副柔柔弱弱,连武功都不懂,随时都有可能被风吹倒的样子,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遁地逃走? 可是现在,看着秦洛手上空荡荡的绳子,青山才知道,秦洛的顾虑是对的。 沈清欢并没有像之前表现的那么弱,他这分明是扮猪吃老虎! “将军,这麻绳明明没有任何断口,那沈……”青山止住了话,“他怎么可能逃走,就好像是凭空消失?莫非他会隐身不成?” “莫要胡乱猜测。”秦洛将麻绳攥紧,轻轻的放在鼻尖闻了闻,有些泛酸,“这世上,无人会隐身。他也不是凭空逃走。” 这麻绳虽然是特制,却并不是无法解开,除了旁人在外面帮忙,还可以用醋水浸泡,一点断痕都不会有,却能变得异常松软,等到食醋干了,这麻绳便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因此,看上去像是被捆绑的人凭空消失了,实则不然。 秦洛陡然起身,环绕着地牢一圈,看向青山,询问道,“半盏茶前,你将他绑了押到这里,随后去了我的房中汇报情况……” “是。”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回到了地牢中,那时,就已经发现人不见了,对吗?” “属下无能。”青山惭愧的低下头。 “与你无关。”秦洛唇角习惯性的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幽幽的盯着地牢中看守的这些守卫。 眼中寒芒一闪,冷笑道,“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去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清欢:我这么好看,这么可爱,你舍得杀我吗? 秦洛:舍得。 沈清欢:……(当我没说) 感谢: 长安扔了1个地雷 云胡不喜扔了4个地雷 清风明月扔了1个地雷 24033930扔了1个火箭炮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 色九天扔了1个深水鱼雷 24142297扔了1个手榴弹 清凤扔了1个地雷 第5章 轻微洁癖 嘶—— 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那人还在这里? 青山疑惑的看着秦洛,其他的士兵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将军的葫芦里究竟卖了什么药。 秦洛却是不管他人心中疑惑,定定的盯着那散作一团的麻绳,挑眉开口解释道,“半盏茶的时间,可以解的了麻绳,却来不及不动声色的逃走,况且麻绳上的醋味还未消散,显然时间久不到哪里去,若是我没猜错的话,逃走的那个人,怕是现在的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醋味儿吧?” “原来如此。”青山恍然大悟。 其余的士兵心中对秦洛的崇拜更甚,将军实在是厉害。 “是你自己出来还是要我亲自去抓?”秦洛再度开口,声音却是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 “……” 一道身影摸摸索索的从一干一脸迷茫的士兵身后出现,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秦洛的面前,正是沈清欢一张气急败坏的俊脸。 他咬着下唇,漂亮的杏眸里满是气恼,狠狠地瞪着秦洛。 与其他将士不同,秦洛又瘦又高,脱下战袍之后,身上的杀意褪去,高高挑起的眉头,唇角带着的弧度,带着几分若有若无的邪气。 沈清欢比她高上些许,从他的角度,正好将她光洁的脖颈,微微隆起的喉结看在眼中。 妖孽! 他不甘地扭过头,在心中咬牙切齿了一句。 “行了,你们下去休息吧。”秦洛却不再看他,她扭头,对着这些跟着忙活的士兵淡淡开口。 待众人离去之后,扬眸看着沈清欢,“你跟我来。” 沈清欢僵硬着身子站在原地,不肯走。 “你想让别人知道你的身份?”轻飘飘的一句话落下,秦洛脚步不停,也不怕他再闹什么幺蛾子。 “……” 路上,时不时路过巡逻的将士,看见秦洛皆是恭敬的行礼,对她很是尊敬。 偶尔有几个将领瞥见了沈清欢,露出微诧的神情,沈清欢一身灰色中衣,许是长得太好看的原因,便是这样有些褴褛的衣裳,也被他穿出了温润的气韵和雅致。 他在别人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心不跳,双手背后,走的很是淡定,面容更是闲适地好似在逛自家后花园。 不知内情的人看起来,还以为他是秦大将军的朋友。 有好奇的将领问了出来,秦洛也不回答,不经意的回眸,将沈清欢额头沁出的薄汗看在眼中,看着他的眼神似笑非笑。 沈清欢感觉到她的眸光,面上越发的淡然沉静,也跟着不言不语,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将疑惑留给别人。 两个人之间暗潮汹涌,气氛很是诡异。 跟随秦洛多年的将领知道她的脾气,她不想说的事情,便是再问也无用,一个个带着稀奇的眼神看着沈清欢,却也不敢再多言。 一直到来到秦洛的房间,沈清欢紧绷着的心才微微缓了几分。 他向来随遇而安,心中烦闷,无法排遣,有秦洛亲自盯着,暂时又逃不出去,索性眼眸一转,开始毫无避讳的参观了起来。 他还真有些好奇,想看看强悍如秦洛这样的人,会住在什么样的地方,屋内装设是不是跟他的人一样死板无趣。 从来打仗跟银子是分不开的,带兵打仗,说好听点,是为国为民,可往现实里说,就是提着脑袋赚命钱,沈清欢想知道,真实的秦洛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而,是让他失望了,这屋内的陈设甚是简单质朴。 一个帷幔将床和外头隔开,此刻,帷幔拉起,露出后面一张简单的大床,床上的被子叠的方方正正,像是豆腐一样,上放一个同样普通的枕头,房间的右侧摆着几张凳椅,左侧是软榻,中间一张大案桌,上面摆放着文房四宝和一些文书。 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东西,甚至连一件宝物都没有,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的奢侈和戾气,反倒是清清爽爽,很是干净利索。 沈清欢半分.身为阶下囚的自觉性都没有,直截了当的走过去,往秦洛的床上一躺,眯着眼睛看着她,眼中闪着探究之色,“秦洛,你究竟是谁?” 这位大秦的门神,前镇国侯爷秦汶的干儿子,却是一个来历不明之人。 没有人知道她从何处来,也没有人知道她家住何方,爹娘是谁,她就像是凭空冒出来一般,好似有人刻意抹掉了她的过去。 或许……连秦洛都不是她的本名。 “下来。”秦洛目光一冷,闪过一丝不悦。 她不喜欢别人坐在她的床上,她可以不介意同将士们同进同退,共甘共苦,却不喜欢别人上她的床。 她有轻微的洁癖。 沈清欢无视秦洛的怒气,像是刻意挑衅,不仅不曾下床,反倒一个鲤鱼打滚,在床上翻滚了下,抱着秦洛的枕头在怀中,靠在上头蹭了蹭,好香啊,忍不住又闻了一闻,惹得秦洛面色又沉了几分。 他躺在床上,单手支着脑袋,看着秦洛,试探道:“军中大帐特制的捆人麻绳的确可以解,但却并非醋这么简单,否则这天下的牢房还能关得住谁?” “是吗?”秦洛眯着眼,不置可否。 “你怎么会识得百淬液?”沈清欢眼眸微闪,紧紧的锁着秦洛,见秦洛在听到百淬液三个字时面色平静,眼神冷静清透,没有丝毫惊诧的反应,眸光逐渐凝重了起来。 她还真认识百萃液? 沈清欢一个鲤鱼打滚从床上坐起,眼神幽幽地看着秦洛,“你认识天山老人?” 百淬液可是天山老人的得意之作,只有他的两个亲传弟子赵长陵和沈清欢才知晓,可是…… 眼前的这个将军,竟然只是一闻,就识得了百淬液,显然对百淬液甚是熟悉,莫非她也是天山老人的什么人? 可是他跟随天山老人多年,从未见过他这号人物。 沈清欢审视的眼神盯着秦洛,却从秦洛的眼神中看不出半分猫腻,甚至她连半丝慌张都没有。 “你倒是会转移视线。”秦洛眯着眼,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有些紧张的沈清欢。 面前的人绝不是表面看上去这么简单,一个在朝堂之上叱咤风云的人物,会是一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泼皮无赖?更何况,他还是天山老人的亲传弟子,天山老人可不这样。 既然要跟她插科打诨,那她不介意跟他玩玩。 “我说了让你下来你听不见是吗?你在朝堂之上,跟皇上,跟诸位大臣也是这般的没皮没脸?”她不答反问,一步步的向着沈清欢逼近,一直走到了床边,站定。 俯下身,居高临下的看着沈清欢。 从来都是她审问旁人,在她的地盘,自然是她做主,还轮不到他来试探她! 她刻意的走近,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袭来。 沈清欢呼吸一窒,下意识的身子向后一缩。 “不想下来是吧?那就别下来了,正好,本将军缺一个暖.床的。”秦洛上了床,骤然欺近。 她靠得很近,近到沈清欢能够闻到她身上那清清淡淡的香味, 他脑子一懵,不知为何,第一反应竟然是这味道真好闻,甚至有一点熟悉,隐隐与记忆中某个味道重叠,电光石火间,一些线索飞快的从脑海中闪现,只是速度太快,连他自己都来不及捕捉就已经划过。 没想到,手上满是鲜血的大将军身上没有汗臭,亦没有血腥味,而是这般清新淡雅的香味,似空谷幽兰的飘渺,又似冰山上雪莲般清冷…… 直到灼热的气息喷来,他的呼吸陡然一窒,连忙向后躲去,“你……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你会不知道?”秦洛提着他的衣领就往怀中一带,视线懒懒的落在他面上,眼神有些轻.佻,像是在欣赏他慌张的模样。 秦洛扯唇,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语气甚是撩.人:“沈清欢,你躲什么躲?” 沈清欢倒在她身下,脸开始泛红,手脚并用的去推她。 只是还未碰到,就被秦洛整个压住。 她双腿半跪着,压着他的膝盖,按住他的肩膀,牢牢的禁锢着他,沈清欢虽是男人,可他再有能耐,在常年征战,浑身带着煞气的大将军面前,他那点力气就真的不够用了。 秦洛钳制住他时,手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摸上他的脉搏,不过片刻,眼中有一瞬间的阴霾,似狂风暴雨骤聚,不过转瞬就消逝了,像是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而沈清欢,却像是毫无所觉,只用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柔柔弱弱的瞧着她,那模样,让她无端的想起了在山间猎到的野兔子。 狡兔三窟! 这看似乖巧无害的小动物,其实最是狡猾奸诈,尤其是像他这般长得特别好看的动物,稍不留神,就能被他们迷惑住,从而中了他们的诡计。 打量了他半饷,秦洛眯着眼,缓缓道:“本将军自出战以来,从未召过营ji,你可知,这是为何?” 作者有话要说:  1.喉结的事情,后文会解释,所以,大家不用纠结,秦洛确实是女主。 2.本文男强女强,男主各种扮猪吃老虎啊~~~ 我们家小清欢并不弱的,只是两攻相遇,在秦洛这个大攻面前,他就小受了而已,面对外人,他还是很强的,以后你们就能看到了~~ 小剧场: 秦洛:再胡闹就办了你! 沈清欢手脚利索的脱衣后,娇羞的躺在床上:将军,奴家还是第一次,温柔点~ 秦洛:……滚! 沈清欢默默的躲墙角画着圈圈:不是说我胡闹就办我吗?秦大将军你说话不算话! 这样欺骗人家的感情是不道德的! 鞠躬感谢: 不吃貓の魚扔了1个地雷 长安扔了1个地雷 一块豆腐扔了1个手榴弹 清凤扔了1个手榴弹 清凤扔了1个地雷 清风明月扔了1个火箭炮 24033930扔了1个火箭炮 zhuyingyu1974扔了1个地雷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 第6章 老实一点 “你……” 沈清欢艰难的咽了咽口水,抿唇想要说话,可是话到了嘴边,竟不知该说什么,眸光盯着她俊美的面容发呆。 原本屋子就小,此刻被他这么近距离的压制着,沈清欢只觉得呼吸困难,随时都有窒息过去的可能。 他堂堂八尺男儿,竟然被一个大男人压在床上,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更耻辱的是…… 萦绕在他鼻息间那若有若无的香气,竟让他有些眷恋! 午后的阳光微暖,淡淡的洒在沈清欢的面上,照出他额头沁出的汗水微微发亮,沈清欢是真的有些怕了,身为男人,怎么会不懂她话语中的含义? 历来,军营中都会设有营ji,这是众所皆知的事情,秦洛是大将军,更是享有特权,营中的所有女子都是供他享.用的,可他多年来,一次都不曾碰过女人,要么,是他身子有问题,要么……就是他好男.风。 所以,他现在是想做什么? 强……强.迫他吗? 两个贴的极近的人,彼此的呼吸交错。 沈清欢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他暗自深呼吸了一口气,却发现吸入的都是她身上那强势到让人无法抗拒的清香,心不受控制的狂跳了起来。 “现在知道怕了?”秦洛虽是看着他,心中却想着别的事情。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对着他的脉搏重新摸了上去,手指轻移间,确定了自己不曾弄错后,放开了他的手腕。 微凉的手指伸出,准确无误的勾起了他的下颌,强迫着他对上自己的眼眸。 秦洛的声音更低沉了几分,“怎么样,想不想跟了本将军?” 自然——是不想的! 沈清欢面上涨的通红,浑身发抖,不过却不是秦洛所想的恐惧害怕,而是……对她起了不该有的反应! 秦洛可是个男人! 而他,竟然分外可耻地…… 这种可耻的事情,他决定让它烂在肚子里! 沈清欢双腿弯曲,身子往下缩了缩,生怕被秦洛察觉出来,背部尽可能地往下压着,感觉不够,又向下压了几分,身子都快贴到床板上了。 他仰着头,眼眸中浮现出一层迷蒙的水雾,面上满是惊慌失措的神色,“你……你别乱来,我……我还没碰过女人呢,我不好男风!你……你千万别乱来……” 对他这可怜凄惨的模样见怪不怪。 秦洛目光定定地看着他,眼神深沉难测。 四目相对,她看到他眼底深处的惊慌之意,以及……让她有些意外的闪躲和无措。 秦洛微怔之下,眼神有片刻的恍惚,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沉淀在记忆深处的过往,不过须臾,她面上就恢复了淡然的神色,薄唇掀动,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那笑容轻松,让她原本刚毅俊朗的面容柔和了几分,很是炫目。 恍惚间,沈清欢心中突升一个感觉,秦洛好像……还挺好看的。 这个念头一起,他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 身子缩得更厉害了。 见他终于乖巧了,秦洛微微抬起身子,放开了他,“放心,没到京城之前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再绑着你了,你也可以逃,前提是……” 她说到这,声音一顿。 沈清欢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一般,也跟着呼吸一顿。 “……除非,你能逃得出去!” 话落,一直禁锢着他的身子一动,秦洛起了身,重新站到了床边。 沈清欢一得到自由,跟兔子似的整个人向后一躲,将枕头往身前一挡,神色紧张地盯着她看,那防备的模样让秦洛又是一笑,原来,他也有害怕的时候,这倒是难得。 秦洛的眸光落在他遮挡的枕头上,闪过一丝讥诮。 她若是真想杀他,莫说是枕头了,便是坚盾在前,也挡不住! “我不动你,是因为你的罪名尚未成立,在没有确凿证据证实你是叛贼之前,我会保你性命无忧,所以你给我老实一点,可明白?” 沈清欢咬着唇,瞪着她,不说话了。 一直到她离开屋子,沈清欢紧绷的神经才微微放松了下来。 他一改将才的无辜委屈样,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冷芒。 早在秦洛摸上他的脉搏时,他就有所感觉,佯装毫无所觉,便是想让她放松警惕,毕竟一个深受内伤,没有武功的人,很容易让人放下防备。 沈清欢拿开枕头,垂眸看了看,唇角抽了抽。 眼中闪过错愕,难以置信,无奈……种种情绪,甚至陷入了自我怀疑当中:莫非这么多年来,他从未碰过女人,以至于饥.渴到……男女不挑了? 若是让秦洛瞧见了,今日怕是后.庭不保。 光是想到某个不良的画面,沈清欢就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不行,他必须尽快逃出去,再这样下去,命保住了,清白可就没了。 他岂能被一个男人玷.污! 秦洛走出房间后,站在太阳下出了一会儿神,不复面对沈清欢时的轻松,她此刻面上的神情很是凝重。 其实早在抓到他的时候,她便有所怀疑,沈清欢的武功不在她之下,他若是当真要逃,没人能够找到他,可他却偏偏撞了上来。 她原先以为,自己抓住沈清欢是他刻意所为,目的便是让她在这关头护住他,等到了京城,让她为他平反。 她想通之后也就将计就计,遂了他的心愿。 可后来,她就觉出不对劲来,沈清欢是真的想要逃走。 她将才故意靠近他,摸了他的脉搏。 沈清欢脉象极乱,体内有寒毒,分明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他额头一直冒着虚汗,就连她的两成力气都敌不过,便是身体虚弱无力最好的体现。 到底是谁有这个能耐将他伤成这样? 他又为何会成为通敌叛国的罪人? 要分析一个人因何事叛变,无非四个外因:权利,金钱,荣誉,家族。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沈清欢的身份来历,家族和荣誉这两样可以忽略,至于金钱和权利,正如他所说,他在大秦过的好好的,位极人臣,呼风唤雨,完全没有叛变的理由。 秦洛隐隐觉出事情越来越不简单了,好似无形中有一张大网将他们罩住,而她,连那幕后之人是谁都不知晓! 那个人能将沈清欢重伤成这样,他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成了她? 再一下一个目标,会不会就是大秦的江山? …………………我是“两攻相遇,小清欢成了受”的分界线………………… 秦洛重新回到屋子内时,沈清欢已经靠在外面的软榻之上睡着了,她缓缓的踱步过去,盯着他白皙地有些病态的面容看了半饷,伸出手,抚摸上他的后背,内力运起,仔细检查起他的内伤来。 经脉有四处被封,血块郁结,经络不通,这是被人用外力所致。 至于寒毒积压,却是长期服用毒.药导致,毒气侵体,起码服用了两个月以上的慢性毒.药。 两个月? 从他下山,入朝为官也不过半年,所以这毒,是朝廷中人给他下的? 秦洛眼中划过一丝了然,他所中之毒,需采天山上的雪莲,七彩兰花以及绿蟾.酥为药物,以人血为药引,方能解开。 怪不得,他会溜到大楚的军营中。 大楚边境的奇峰山上就有绿蟾.蜍,所以,他是想去寻药为自己医治? 秦洛放开手,来到床边,想到这里被沈清欢躺过了,眉头一蹙,心里有些不舒服。 她将被褥床单都重新换了一套,又去清洗了一下身子,这才安心入睡。 自她沉稳均匀的呼吸传来,软榻之上的人缓缓睁开了双眼。 不复白天的软弱惶恐。 此刻,那双墨眸深幽似海,看向床上那人,目中多了一抹难懂的暗渊之色。 一夜好梦。 次日,沈清欢伸着僵硬的身体,缓缓睁开了双眼,在软榻上将就着的一夜,还真不是正常人能受的了的,沈清欢只觉得自己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他自认为已经醒的很早,却不想秦洛要更早,推开门的时候秦洛正在院子里舞剑。 沈清欢好看的眉头一蹙,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知道休息,真是个丧心病狂的人。 只是,她的武功招式…… 沈清欢斜靠在门边,仔细观察了起来,秦洛手执利剑,在竹林下飞舞,一系列的招式,叩,擒,踢,转,招式刚猛很辣,招招致命。 都是些杀人的功夫,这并没有什么。 可奇就奇在她的起势和收势,右手从侧后方而起,手腕翻转,最后又缓缓落回后背——这分明是天山派的武功路数。 “你的功夫是谁教的?”沈清欢看了半饷,开口问道。 秦洛身子一顿,挽起一个漂亮的剑花,左手一翻朝着身后的竹林临空一招,霎时,“唰唰”声响起,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暗中牵引着,无数竹叶落下,在半空中飞快的旋转,汇聚成一个翠绿色的竹叶圈。 漫天的竹叶翩飞,碧绿悠然。 沈清欢瞳孔紧缩,这是镇国侯秦汶的独技——折枝为剑,飞叶伤人! 作者有话要说:  注:文中出现的跟药理有关的一切东西都是柠檬杜撰的,请勿考究! 小剧场: 秦洛:怎么样,想不想跟本将军一.夜.欢.好? 沈清欢:别说话,吻我! 秦洛:…… 第7章 严刑逼供 清淡的晨光之中,千万竹叶汇聚而来,在她的周身环绕,像是置身在竹海之中。 这画面,美的叫人移不开眼睛。 秦洛相貌很是俊美,与沈清欢温润如玉的相貌不同,因着常年在外风吹日晒的原因,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 秀长的眉挺拔入鬓,眸如流水,鼻梁高挺。 紧抿的薄唇透着淡淡绯红,微微上翘着,为她增添了几分若有似无的邪气。 很难想象,就是这样相貌俊俏得有些女气的人,杀起人来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沈清欢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秦洛,眼神逐渐凝重。 秦洛眼角微睨着沈清欢,将他面上的震惊看在眼中,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素手一样,万千竹叶向着右边的假山飞去。 无异于以卵击石的做法,却听的“砰——”得一声巨响,假山四分五裂,碎裂了开来,灰尘扬起,掉落在地上,发出阵阵声响,在院子中回荡,可见这一掌的威力之大,有多生猛。 沈清欢顿时身体僵硬,愣在原地。 “还要继续问吗?”秦洛收手,接过下属递过来的手帕,擦掉了额头的汗水,回屋从容的为自己换了药,至始至终都不曾再看沈清欢一眼。 沈清欢如何不知,她是在用行动向自己表明,她是秦汶的干儿子,武功亦是师从秦汶,与天山老人并无任何干系。 他若是接着打探,下场便如那假山一般,粉身碎骨。 沈清欢眸光落在不远处那摊石灰上,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嘴角抽了几抽,秦大将军可真够狠的! 他不就是问个话吗?至于他这般凶神恶煞地给个下马威。 秦洛换好衣裳走出来的时候,沈清欢仍站在原地看着假山,低垂着的眼眸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看来,将才那一手起了作用,至少暂时震慑住他了。 能让他起了畏惧之心,这是好事。 这个人擅长伪装,心思难测,不用些手段,怕是降.服不了他。 “走吧。”秦洛拢了拢衣袖,率先向外走去。 沈清欢沉着脸,没好气的说道,“去哪?” “去见见你的旧相识。”话飘来的时候,秦洛已经走了很远,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给沈清欢。 心知她口中的“旧相识”是谁,沈清欢僵硬着身子,他不想去! 可是院子里的士兵一个个凶神恶煞,简直比地狱里的恶鬼还恐怖,尤其是那个绑他的青山,更是虎视眈眈,看他的眼神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沈清欢又一次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挪着步伐向外走去。 ………………………………………………………… 地牢的尽头,向来是关押着重犯。 陈乘满身是血的被锁在枷锁上,披头散发,浑身上下没一块完整的地方,此刻低垂着头,没精打采的,像是挂在枷锁上的一件破碎衣裳,也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整个人如同死了一般。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味道,闻着就让人作呕。 沈清欢刚一进入便看见了奄奄一息的陈乘,他上回被抓过来,是关押在最外头的,那里尚且干净利落,可是这里面,却像是人间炼狱。 左右两面墙上挂满了各种刑具,右侧,烧的通红的烙铁上,火苗吐着信子,张牙舞爪,像是一个阴森森的活怪,长着猩红大嘴,随时准备将人生吞活剥。 四周都是斑驳的血迹,也不知道覆盖了多少层,血红色湿了又干,干了又染上新的血液,早就成了黑色。 这里比刑部大牢的死囚室还要阴森吓人几分。 想到刑部大牢,就忍不住想到那尖锐的铁钩入体,生生的将骨肉分离的疼痛,他身上的伤,四处经脉被封,内力尽失,差点沦为废人,可都是拜那里所赐……若不是他平日里处处留有一手,又装疯卖傻地蒙骗了旁人,逃脱升天,只怕此刻,他早已经惨死在刑部大牢中,连一个完整的尸骨都不会留下。 沈清欢面色一白,手不自觉的捏了起来。 墨玉般的眸子中冷冽的寒光一闪,口中有腥味溢出,被他狠狠的吞了下去,喉咙如火烧一般疼痛,可他再抬眸时,却已恢复了最初的模样——惶恐,无辜,胆小怕事,好似将才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不曾出现过一般。 “你说还是不说?” 听到沈清欢进来的脚步声,秦洛不曾回头,她面色冰冷,看着被大刑折磨的快要奄奄一息的陈乘,唇角带着嗜血的笑意。 手中的剑一伸,挑起陈乘的下巴,逼迫着他与自己目光平视,声音冷若寒霜,“陈乘,你要知道,进了我秦洛的大牢,不吐出点什么,就是阎王爷要收了你,也得等一等,我有的是耐心,就怕你耗不起!” 陈乘气息微弱,意识快要溃散,他半眯着眼睛,空洞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 秦洛的话生生入耳,像是寒冬腊月的阴风呼啸着刮过后颈,整个人因着清醒和恐惧而颤栗起来。 这话他信。 自从被关押在这里,每天几十种刑具在自己的身上流水一样走一遍,光是痛,他就已经尝遍了不同的层次,大不了就是一死! 可偏又死不了,每次在被折磨得要死不活的时候,都会有专门的军医在旁边帮忙自己治疗伤势,生生的吊着一口气到现在。 也不知是不是沈清欢的错觉,秦洛在冷声审讯陈乘,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她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他一眼。 沈清欢背后一寒,顿时毛骨悚然,刑部大牢他尚且能逃得出去,可是这里…… 这地牢中的血腥味儿可一点都不比城墙外面的小多少。 “大秦朝廷中还有谁是你们楚国的眼线,你们又是如何在朝中互通消息的?”秦洛眼神如刀,说出的话低沉又冰冷。 陈乘低垂着头,不曾应答。 秦洛好整以暇的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的擦拭着手中的利剑,声音轻得像是一阵风,“来人呐,将第七种刑罚搬上来。” 第七种刑罚? 沈清欢眉头一挑,心中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里的每一个刑罚,无论是火刑,还是夹板,抑或是鞭打,都足够让一个人痛不欲生。 秦洛出手,手段只会更残忍。 很快,就有将士端来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一罐密封的蜂蜜,第二样,则是一盆蠕动不停的活物。 他凑上前一看,顿时头皮发麻,里面密密麻麻的趴着数千只蚂蚁,数量之多,让人乍舌。 “将蜂蜜洒上去。”秦洛冷冷的开口,命令道。 很快,就有将士走上前,打开蜂蜜罐,将粘稠的蜂蜜涂在陈乘手上漏露在外的伤口上,动作娴熟,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 陈乘显然也看出了秦洛的意图,他额头冷汗直冒,瞪着秦洛的眼神像是要将她整个人生吞活剥了,“秦洛,你不得好死——”声音沙哑含糊,像是喉咙里喊着鲜血。 “谁不得好死还未必。”这样的威胁,她听了上万次了,若是说几句狠话就有用,还需要他们这些将士做什么?还需要战争做什么? 秦洛身子闲闲地往背椅上一靠,看着陈乘的眼神不见半分温度,“你应当知道,蜂蜜涂抹在伤口,再洒上蚂蚁会是怎样的情景。千万只蚂蚁撕咬着你的骨肉,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落,秦洛身子微微前倾,眼中有火光跳跃,“我只问你这最后一次,你说还是不说?” 监狱里有一瞬间的沉默,只听得到火把在空气中燃烧的噼里啪啦声。 秦洛眯着眼,等待了一会儿,见他咬着牙,一句话都不肯说,唇角的笑容逐渐变得残忍,素手一挥,不再犹豫,“动刑!” 将士将满是蚂蚁的盆子端起,先挑了几只丢在了他的伤口处,不过片刻,就见陈乘的面容扭曲了起来。 这是专门养殖的猛蚁,专门啃噬骨肉,猛蚁虽小,咬起人来却不含糊,这一口一口的撕咬下去,犹如凌迟,可比干脆利落的一刀砍下去要痛苦的多。 便是如陈乘这般铁血硬汉都支撑不住,只觉得整个手臂都麻木了,偏偏那疼痛感极其强烈,如针刺一般,耳边仿佛听到猛蚁啃咬的“吱嘎”“吱嘎”声,让他恨不得砍掉自己的手好不受这样的折磨。 低沉沙哑的闷.哼声,伴随着一些悉悉索索的啃咬声在地牢内响着,听得不少将士寒毛直竖,却无人心生怜悯。 阴风吹拂,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地牢中却是阴冷的,地面上不知是从哪里渗透出来的水,在火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冰冷的光芒。 青山面无表情的站在秦洛身后,目光一转不转的盯着秦洛挺立的后背瞧,都说刑部大牢的逼供之术是一等一的,任谁进了那里,要么死,要么开口求饶。 却无人能知,论起审讯犯人来,普天之下没人抵得上秦洛,刑部大牢又算得了什么,他们只会将人折磨致死,而秦洛,却会将人折磨得只恨不得让自己早日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两更,时间暂不定。 勤奋的自己都感动的要哭了,所以,你们的收藏评论呢,在哪里~~~ 注:1.有关武功,刑法,很多都是杜撰出来的,不考究。 2.女主颇为狠辣,一点都不白莲花,也不圣母,这是一早就说过的,雷之绕道。 第8章 沈小白脸 陈乘浑身的汗如雨下,他死命的挣扎了起来,却撼动不了枷锁半分,就在秦洛开口要继续洒上猛蚁时,他终于松了口,声音断断续续,像是提不起半分精神,“……是沈……沈清欢,他是我们的眼线……潜伏在大秦朝廷,为我们……窃取军.事.机.密……” 旁的将士不知沈清欢的身份,闻言只是愤慨,青山确实知晓的,听到这里,眼中有杀意有闪现,他手摸上腰间的佩剑,就要提剑砍了站在秦洛身后低垂着头的某人,就听得秦洛用微微上扬的语调“喔”了一声。 她问:“沈清欢是谁?” 青山顿时愣住,扭头,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身旁的人,却见她面上带着疑惑的神情,好似真的不认识沈清欢一般。 可明明,沈清欢就站在她身后,昨夜他们还睡在同一个屋檐下。 站在她身后的沈清欢微微抬眸,看着秦洛的眼眸微闪,神色不明。 “你不知道?”陈乘疑惑了一声,随后想到秦洛一直征战沙场,便了然地叹息一声。 但凡武将,大多跟文官不容。 想来也是,如秦洛这般直率,说一不二的人,哪里看得上朝廷上的阴谋诡计,权谋斗争,更不用说去关注一个玩弄权术之人,沈清欢出名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情,秦洛一直守卫边疆,便是听说过了,怕也是很快就将其抛到脑后。 “沈……沈清欢是你们大秦的臣子……”不过是说了几句话,陈乘就气喘呼呼,汗流浃背,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手指动了动,钻心的疼。 命令将士为他将猛蚁挑了出来,秦洛眯着眼,吩咐青山,“去取纸墨来。” “你接着说。”这一句,是对陈乘说的。 陈乘费力地交待着,每说一句,都要停顿好久,说的话,与外面传的大致相同。 说沈清欢是他们大楚之人,隐瞒身份,潜伏进了秦国,这些年来一直跟在天山老人身后潜心学习,直到半年前,被请入朝为官,封侯拜相,位居人臣,终于,在窃得机密之后,谋害了皇上,逃脱升天…… 他坦白的这过程中,秦洛眸光紧紧的锁着他,一刻都不曾瞧过沈清欢。 待他说完之时,青山的纸墨也拿来了。 秦洛起身,来至临时收拾的案桌前,将袖口卷起,一边研墨,一边道:“既是你楚国的眼线,你对他的相貌定然是了然于胸,描述出来。” 她说着,声音一顿,染上了一层寒冰,威胁道:“我劝你不要动什么歪心思,朝廷的追捕令已下,他若真是叛徒,想必那追捕令连同沈清欢的画像,不日就能送达,你若有半句虚言,我饶不了你!” 陈乘低垂着头,眸光从摆放在面前的那一盆蚂蚁上掠过,便是此刻上面覆盖了一层纱布,也能清楚的瞧见里面不断蠕.动的一个个细小的身影。 手臂上被撕咬的伤口早已经血肉模糊,疼得他连呼痛的力气都没了。 他哪里见过沈清欢? 又哪里晓得沈清欢长什么模样? 可此刻,话到了这个份上,却由不得他不承认,听闻那沈清欢是一个如清风霁月般的人物,相貌俊美不凡,温润如玉,陈乘挑着模糊的话,大概的描绘着。 明明沈清欢就站在他们身旁,秦洛却依言画着,时不时问上几句诸如“面上可有胎记”,“身上可有任何明显的特征”之类的问题,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停了笔。 她看了看纸上的画像,将宣纸拿起,送到了陈乘面前,“看清楚了,可是画像中人?” 秦洛的画技颇为高超,不过寥寥几笔,一个生动形象的人物就跃然纸上。 画像上那人一身白衣,身材颀长,眉目如画,微风吹起,衣袂翩跹,当真是恍若仙人,确实跟陈乘描绘的一模一样,却与真正的沈清欢相差径庭。 就连陈乘看了也觉得所谓的“清风霁月,公子如玉”就该是这样的,只是……他终究心中有鬼,不敢将话说死了,只是含糊道:“有六七成相似。” 有这句话就够了。 秦洛将宣纸一卷,捏在了手中,低笑一声,“原来,你是拿我当傻子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张逮捕令,那上面,画着一个大大的人头像,与沈清欢本人有三四成相似,绘画之人,只画出了粗略的外形轮廓,却画不出沈清欢的神韵,便是将真正的沈清欢与这画像放在一起,旁人也未必能认出是他。 这两张画像没有共同的地方,很显然,是两个人。 “沈清欢分明是长这模样,你却说我画的人就是沈清欢,陈乘,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吗?”话到了最后,骤然转厉,“陈乘,你莫要以为说谎来诓我,我就抓不到真正的叛徒!” 咬重了“真正的叛徒”这五个字,秦洛话里有话,陈乘却以为她是在说他欺瞒了沈清欢相貌一事,他面上的神情变了几变,咬牙,道:“……他是我们大楚的英雄。” 一句话,看似在维护沈清欢,却是将他是叛徒的罪名做实了。 “好,很好!”秦洛虽是在笑,眼中却有杀意摒现,他们倒是有能耐,懂得做戏做全套的道理。 在朝廷中,先是查到了沈清欢与大楚私通消息的证据,再然后将其看押,严刑拷打,逼他招认,沈清欢若要活下来,只有两个选择。 要么,招供;要么,越狱。 前者,他会沦为大秦的罪人,生生世世被人唾骂,后者,他背负着罪名,莫说洗清冤屈了,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 而楚国这边,陈乘在重罚之下,将沈清欢供了出来,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不会怀疑他说话的真实性。 他们这是将沈清欢往死路上逼啊! 若是之前,秦洛只是猜测沈清欢并非叛徒,如今,她已经能够肯定,沈清欢是被人冤枉的。 因为他若真是叛徒,陈乘不会招供出来。 他既然招供了,就不会含糊其辞,一边将沈清欢往死路上推,一边又佯装在维护他,如此虚伪,实在是让人恶心。 秦洛面色沉郁,深深的看着他,唇角的笑容阴森可怕:“陈将军受了重伤,去请军医来,给他好好治疗,千万别让他死了!” ……………… 等从地牢中出来,已至午时。 沈清欢亦步亦趋的跟着秦洛,看着他站在光亮处,纵有阳光倾洒,那温暖,却好似照不进她的心里。 “将军,可要继续审他?”青山走了过来,用眼神瞪了沈清欢一眼,看着秦洛的背影,询问道。 秦洛摆了摆手,“将他看押起来。” 她审讯罪犯多了,看得出来,陈乘此人是一条硬汉,让他吐出沈清欢来已经是极限,他是绝对不可能背叛楚国的。 想要再问出更多的消息,怕是不可能了。 她今日带着沈清欢前去,只是为了求证心中的猜测,本就没想过能拷问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 “青山,你跟随我多年,应当知道我的规矩,什么事情该说,什么事情不该说,注意你的言行。”秦洛转身,盯着青山。 在地牢中,若不是她说的及时,他差点就暴露了沈清欢的身份。 青山心中一怔,缓缓垂下头去,“属下知罪。” 一连几日,秦洛不管去了哪里都带着蒙着面纱的沈清欢,二人同席而坐,同屋而眠,只除了如厕和洗漱之外,其他时间,不肯沈清欢离开她半步。 名为监视,可只有秦洛知道,她其实是在保护沈清欢。 军营中,人人都在猜测一直跟着大将军的“小白脸”是谁,知情人守口如瓶,不知情的人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小白脸是秦大将军的远房亲戚,战.乱过后,前来投奔将军;也有人说,小白脸是军营中一个小兵,得了将军的眼,被安排在了身边。 还有人说的更加离奇,说秦大将军多年来不近女色,并非清.心.寡.欲,而是他好.男.风,喜欢的还不是五大三粗的壮士,而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柔柔弱弱,风吹就倒的白.嫩.小.书.生。 每每青山听到这样的言论,都会严厉呵斥对方。 消息传到了秦洛耳中,她听了却只是淡淡一笑,什么都没说,只将那几个乱嚼舌根的士兵拉下去打了十杖了事。 唯有沈清欢,听到的时候默不作声,等到了深夜,躺在硬邦邦的塌上,看着床上熟睡的身影时,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满脑子都是秦洛将他压在床上,在他耳边吹气,戏谑看他的神情。 ……………… 这日沈清欢醒过来,刚穿好了衣裳,起身来到院外,就被面前的情景惊住了,院子右侧的石凳上,秦洛一身黑衣,手执玉杯,正在饮酒,在他的身上,趴着一个粉衣女子。 沈清欢脚步一顿,停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小剧场: 沈清欢悲愤:她……她是谁? 秦洛淡淡抬眸,扫了他一眼:女人。 沈清欢:你……你竟然背着我抱别的女人! 秦洛眉头一挑:怎么,你有意见? 沈清欢:…… 第9章 所谓吃醋 从他的角度,看不清粉衣女子的脸,只瞧见她那窈.窕的身段,玲珑有致,腰间挂着的吊坠上,别了好几根五颜六色的羽毛,随风飘飞,很是俏皮可爱。 她长长的头发如同墨藻一般垂下,披散在石桌上,此刻她正言笑晏晏,伸着细长的藕节似的胳膊勾着秦洛的脖颈,整个身子都压在他身上,似是正与他说着什么。 突然,粉衣女子踮起脚,亲上了秦洛的脸。 而秦洛,岿然不动,坐在那里任由粉衣女子亲吻。 青天.白.日,搂搂抱抱,罔顾廉.耻! 沈清欢瞳孔微微一缩,双手不自觉的握了起来。 没想到秦洛看起来一副铁面无私,正人君子的模样,私底下却是这番做派,这若是让军营中其他人瞧见,还有谁会说他好男.风? 沈清欢正腹诽着,突然,他打了个寒战,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向他扫来。 秦洛头微微一侧,调转视线,眸光紧紧的锁着他,神色似笑非笑,眼眸深邃,带着难辨之色。 亲吻的唇尚未离开,甚至吻她的那位女子似菟丝子一样紧紧缠绕在她的身上。 可她的面上却无风无波,还好整以暇的看了看他,似是在欣赏他面上的神情,好似全然不曾将这一切放在心上。 这人……被人当场瞧见,却能镇定至此。 是否他平日里也是这样行事的? 真是—— 真是—— 想到有无数女子搂过他,亲过他的脸,不知为何,沈清欢眉头一蹙,难得的,面上起了愠怒之色。 无耻之徒! 不愿意再看这对狗.男.女。 沈清欢转身就要离去,一道戏谑的声音却突然从身后响起,“怎么,看够了就想跑?” “……” 沈清欢不曾惊到,亲吻她的半夏倒是先吓了一大跳,她猛然跳了起来,一抬眸,对上一双温润中带着不满的眼神,随后,才看清了那人的面容,当下,小小惊艳了一把。 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俊俏的少年,便是跟秦洛相比也不惶多让。 不过片刻,半夏就回过神来,想到来此的路上听到的传闻,她眉头一挑,语气不善道:“你就是那个勾.引将军的小白脸?” 小白脸? 原来别人都是这样看他的? 沈清欢眸子闪了闪,唇角一弯,笑的如春风拂面,“多谢姑娘夸赞。” 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眉眼,笑起来的时候,就连风都跟着温和了起来,一身简单的石青长袍,却被他穿出了如谪仙一般的气韵。 半夏却被他噎的够呛,清丽的小脸倏地阴沉下来,这人怎么如此厚的脸皮! 谁人不知,在大秦,小白脸是一个很不好的词汇,只有小.馆中,靠出.卖.色.相.换取银两的男人才被称为小白脸。 她故意说他是小白脸,便是打着嘲讽他之意,原以为,他会恼羞成怒地跟她吵闹起来,只要他敢顶嘴,她就有本事将他骂走,没想到,他竟然将这当成是一种夸赞?看他的神情,好像真的很享受这一称呼? 半夏咬牙,强挤出一句:“我可没在夸你。” “哦?”沈清欢微微挑眉,“那就是在下误解了。”依旧是平淡的声音,甚至面上还带着丝丝的愧疚! 半夏这会儿的感觉,和秦洛几日前抓到他时的感觉很是相似,除了郁闷,就是不解,怎么会有人是这种德行? 被人嘲弄了也毫不介意?甚至还笑脸相向? 她还从未见过有人这般的厚颜无.耻。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 秦洛坐在石凳上,冷眼旁观着,眼看着半夏在对抗沈清欢中败下阵来,唇角习惯性的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手一伸,道:“亲都亲了,东西呢?拿来。” 半夏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瓶,递了过去,手刚伸到一半,又缩了回去,咬着唇,“要不然……再亲一次?再亲一次,我就给你。”她喜欢极了秦洛的性子,若是秦洛是男儿身,她还真想嫁给她。如今,难得有机会靠近秦洛,趁着师姐不在,她得多争取一些福利。 这还是第一次,秦洛同意她亲她,虽然条件是让她交出七彩兰花。 不过,这也足够她欢喜了,七彩兰花么…… 这些身外之物,她要就给她好啦,这七彩兰花在外界千金难寻,对于她而言,却算不得多贵重的东西,药王谷后山那儿多得是,顶多就是再多等些时日罢了。 秦洛冷冷的扫了她一眼,眼中的含义很是分明:小姑娘,差不多就得了,莫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半夏知道她的性子,只要她冷下脸来,那就是动了真格。 她撅着嘴,乖乖的将木瓶送了上去,嘴里不停的献殷勤,“秦哥哥,我可是一收到你的消息就匆匆忙忙赶过来的,谷里笼统就两朵,这是刚上个月开花就采摘下来的,研磨成了粉,里面参杂了一些补气的药物,不过你要这个做什么?”不仅要,还要求她保密。 “哪几样?”秦洛低声问道。 “啊?”半夏一愣,没能反应过来。 秦洛摸着木瓶上的兰花纹理,又问了一遍,“里面参杂了哪几样草药?” “都是些不打紧的,二钱黄芪,三钱党参和甘草。” “嗯。”秦洛点了点头,将木瓶收了起来,心中微微松了一口气。 这几样药草性温,补气和中,清热解毒,加进去,不会影响药效,这就够了。 等找到天山雪莲和绿蟾.酥,就能为沈清欢解毒了。 这件事情,她是暗中进行的,没打算告诉沈清欢。 他那样的性子,时刻准备着逃脱,若是让他知晓自己能够医治他的内伤,定会没皮没脸的纠缠上来,花言巧语的讨好自己,哄骗自己,一直到他身上的伤势彻底痊愈,到那时,他定会溜之大吉,让她怎么都寻不到。 他看着像一只无辜可怜的小兔子,真实的性子却是比狐狸还要狡诈。 相处不过短短几日,可她早就摸清了他的脾气。 “这里不太平,你先回谷里。”秦洛拿到了药,就开始赶人。 “你……你身上的伤如何了?”半夏拧着眉头,这也是她这次匆匆赶来的原因,每次打仗之后,她身上旧伤未好,又添新伤,就是铁打的人也抗不住啊,那些伤便是她看着就觉得吓人。 师姐每次为她医治,背地里都会偷偷的哭上好几回。 “无事,都是些小伤,要不了命,不必担忧。”许是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些不好,秦洛淡淡的瞥了对面独自喝酒的沈清欢一眼,扭头,看着半夏,面色稍微缓和了几分,“你先回去,等空闲下来,我会去看望师傅。” 大楚虽然退了兵,她却不能掉以轻心,若是战乱再起,她百忙之中是无暇顾及到半夏的,她将半夏请来,就要顾及她的安全。 “我让青竹送你回去。”一锤定音。 半夏还想说什么,想到战争刚结束,她一路赶过来,到处都是侍卫,处处狼藉,若非有青山带路,怕是她连城门都进不了……半夏无奈的叹息一声,收拾好了东西,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秦洛说的话,她不敢不听。 事实上,秦洛从不对身边的人动手,甚至连辱骂都不曾有,可是认识秦洛的,就没有不怕她的,她就有这种本事,能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半夏一走,院子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天色不是很好,便是清晨,天都是灰蒙蒙的,有些压抑的闷热,好像快要下雨了,有些让人透不过气来。 扫了沈清欢一眼,秦洛突然开口,问道:“好端端的,你跑什么?” “不愿打扰秦大将军的好事。”沈清欢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甘酒入喉,头一回,心中有些烦躁,说不清道不明。 秦洛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蜷缩,轻轻的叩着桌面,凝视着沈清欢的面容,眸光幽深。 想起将才半夏亲过来的时候,沈清欢眼中的怒火一闪,虽然很快就被他隐藏下去了,一闪而逝却还是被她看到了,她平日里勾心斗角算计多了,旁人一个极细微的变化,她都能轻易的捕捉到,只一个扫视,就能猜到对方是何反应。 沈清欢方才在发怒,怒什么? 她一直以为,他的面上,除了那张面具似的皮笑肉不笑,看不到他丝毫的真实情绪。那略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的笑容,明明好看到足够赏心悦目,却让她很是不喜。 她的眉毛挑了挑,看着沈清欢,语气莫名轻快起来,“你在生气?” “大将军多虑了。”沈清欢垂着眉眼,眉毛都没动一下。 诡言善辨。 “你说没有就没有吧。”不予与他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缠,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秦洛起身,弹了弹衣袖上的灰尘,扭头看向院子门口的青山,“准备好了吗?” “嗯。” “时辰不早了,走吧。”秦洛走了两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依旧坐在石凳上的沈清欢,眉头拧起,“你在等什么?” 沈清欢抬眸,与她对视,第一次,有些抗拒,面上的神情也冷峻了几分,直言道:“我不想去。” 秦洛眉头拧得更紧了,有些不能理解,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好好的,他闹什么脾气? “这可由不得你,青山,将他绑走!”话落,不再看他,率先提步,向外走去。 ………… 城墙外面的尸骨已经被人处理完毕,该埋的埋,该烧的烧,该扔的扔,只是地上被鲜血染红的泥土,怕是要下过几场大雨才能彻底被洗刷的干净。 秦洛带着沈清欢和青山,一路向着城外走去。 满地的血红色,就连空气中也飘浮着血腥味,久久不能散去。 一行人沿着小路一直走,越到后面,路越发难走。 泥泞的山坡上,秦洛走了两步,一扭头,见沈清欢远远的落后了,他额头上薄汗沁出,微微弯着身子,气息不稳。 青山陪在他旁边,面色有些不好,“不过才走了半个时辰,就走不动了?”算什么男人!最后一句,在舌间打了一个转,被他咽了回去。 当着将军的面,他可不敢侮辱沈清欢。 沈清欢低垂着头,盯着地面,喘息着,大滴大滴的汗水流下,并非他不愿意走,他经脉被废,内力尽失,每到阴雨天,体内被倒钩钉过的四大重要的穴位就剧烈的疼痛着,他能撑着走到现在,已经是极限。 待平稳了体内的气息,沈清欢缓缓睁开双眸,入眼,是一双黑色的靴子。 顺着靴子,视线上移,毫无意外的,对上了秦洛那双深邃的眼眸。 秦洛在他面前站定,“还能坚持吗?” 他微微扬起的脸蛋,布满了汗水,面色苍白的不见半分血色,看来,是真的快要坚持不住了。 沈清欢不予与她搭话,撑着身子就准备继续前行,岂料,没走两步,腰部被人一拽,他惊诧的一回头,还未反应过来,秦洛就已经微微弯下腰,一手由后搂着他的腰,一手控制着他的腿,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撑不住了,就莫要勉强。” 身后的青山似是不小心踩断了一根枝条,发出了“咔嚓”的声响,在僻静的山坡上,很是响亮。 第10章 诡异拥抱 没能反应过来,沈清欢骤然凌空而起,这一幕实在是太过震惊,出乎他的意料,一时之间,他竟然怔住了,向来聪慧的大脑骤然空白了下来。 沈清欢呆呆的看了秦洛坚毅的下巴,过了好半饷,才回过神来,伸手就去推她,“放开!”声音染上了怒气。 他堂堂男儿,竟然被另外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这算什么? 岂料,他刚动弹了两下,就被秦洛压制住了,“想要内伤加重,你就尽管动!”满是威胁的声音传来。 沈清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挣扎了起来,“你放我下来。” 这一次,连威胁都不管用了。 秦洛垂眸,看了看他气恼的面容,骤然出手,点了他的穴位,见他瞪圆了眼睛盯着自己,她轻蔑一笑,“你以为我想抱你?” 不想抱,那你就放开!沈清欢用眼神还击。 秦洛深深的看着他,许是怕她会杀了他,大部分时候,他都是对着她讨好的笑着,笑容很是谄媚,几乎是对她言听计从,可只有她知道,那不是真正的他。 他此刻面容冷峻,眼神冷冽如刀,她却觉得,这样真实的他,好看多了,比他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忽略他几乎能够杀人的视线,秦洛将他往上托了托,继续向前走着,他体重虽不轻,但是在常年练武的秦洛看来,还是能抱得动的。 于是,山坡上就多了一个颇为诡异的风景。 一个黑衣男子抱着一男子在前面走着,脚步飞快,另一个男子面色铁青的跟在后面,看着前面的身影,只恨不得将怀中那人千刀万剐。 沈清欢头一回被人抱着。 从最初的惊诧再到屈辱,愤怒,再到最后的平静下来,沈清欢冷冷的看着眼前的人,秦洛薄唇紧紧的抿着,面容坚毅,如此近距离的看他,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面上细小,透明的绒毛还有从额头上滴落下来的汗水。 她孤军奋战到最后,身上的伤不比他少,可他却从未吭过一声。 沈清欢心中突然就不是滋味了,若说一开始不愿意他抱,是因为男子的尊严,现在,却是担心他的伤势。 而且,被人抱着的感觉实在是过于诡异,他抱着他还差不多! 总觉得,他们之间的身份颠倒了。 ………… 路上杂草丛生,他们步行了一炷香时间,才来到了半山坡。 将沈清欢放了下来,刚解了他的穴道,他就连忙蹦了出去,让秦洛又一次想起了猎到的野兔子,他就这么厌烦她? 秦洛好笑的摇了摇头,一回头,看着面前数排的墓碑,面上的笑容逐渐的收敛了起来。 这里,是这次战争死去的将士的墓碑,死的太多,血肉模糊的太多,很多不知道名字的尸体,就一同埋了起来。 沈清欢站立之后,看到面前的情景也是一愣,这里不只是一片简单的荒野,土地有被人翻过的痕迹,在视线的不远处…… 沈清欢身体僵硬, 那是一座座墓碑,只有寥寥几个上面刻着名字,大多数,却是什么都没有写,苍穹下,一个个冰冷的墓碑望天,几多苍凉,清风吹过杂草,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在这里唉声哭嚎。 沈清欢突然明白了,明白了为何秦洛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站在这里,明白了他为何固执地要将他带到这里,哪怕是抱也要抱过来。 一场生死之战,不管当初打的有多么激烈,似乎都会随着时间的推迟而逐渐地消散,会越来越少的人记得当初发生过什么。 更不会有人记得那场大战是因何而起。 但最悲哀的事情却不是这些,而是,那深藏功与名,白骨堆成的一座骷髅山下,甚至不会有人记得他们的名字。 他们家中妻儿双亲等来的只有四个字——为国捐躯。 秦洛低下身,从地上抓起一捧沙,洒了下去,刻板而严肃的脸上,带着深深的悲伤,她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可是只有秦洛自己知道,她宁愿不要这一身的功名,她最厌恶的,也是战争。 若是可以,她宁愿永远不拿起银枪,因为拿起的越多,杀的人越多,可若是不拿起来,敌国的马蹄就会践踏秦国的土地,会抢掠秦国的粮食,会屠杀秦国的百姓,老幼妇孺,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也会惨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同样是血流成河,同样是双手沾满鲜血,她上战场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是为了让更多的人能够过上安稳太平的日子。 一将功成万骨枯,功名越多,背后所代表的就是战争越多,死的人更多, 无论是大秦将士还是敌军,这功名都是用鲜血换来的。 秦洛眼眶有些湿润。 青山知道她的习惯,早就替她备好了一壶酒,她端起酒,倒了一杯,举在手上,看着面前数不清的无名墓碑,声音有些沙哑,“安心去吧——” “你们的血,不会白流!” “你们的命,不会白白牺牲!” “你们是大秦的英雄,是我秦洛的生死存亡的兄弟——” …… 酒杯中盛满了热酒,缓缓倒了三杯在这无名冢面前。 她以韶华祭白骨,祭奠那些魂洒战场的将士。 缓缓将手中的酒水洒下,秦洛后退了一步,深深的看着,良久,直接端起酒坛,狠狠的往口中猛灌了一口,辛辣的酒水入喉,燃烧着她的胃,她将眼眶中的湿润忍了回去,抬起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心情颇为沉重。 沈清欢站在她身后,温润的眸光落下,看着这战场下来的惨状也有些沉默,喉咙中似乎被什么堵住一般,说不出话来的难受。 微风轻拂,一时之间,无人说话。 他和秦洛之间难得相处的这么和谐,不过须臾,这片宁静却突然被冷着脸的青山打断,青山拉着他的衣袖连拉带拽将他带到了坟墓面前,用力的踢了他的腿,“跪下。” “放开我。”沈清欢忍着痛,身子笔挺地立着。 他拧着眉头将青山推开,看着他,眸光清冷如雪,从口中咬牙挤出两个字,“让开。”他内力尽失,不代表他就可以任人宰割。 青山紧紧捏着拳头,发出“咯咯”的声响,他冷笑一声,看着面前的男子,眼中尽是厌恨,锐利地眼光似是要将面前的人凌迟,“身为大秦的叛徒,你不该跪吗?这么多人为你而死,你不该跪吗?沈清欢,莫要以为将军护着你,我就不敢杀你,你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之事,难道不该偿还吗?” 沈清欢沉默了下来。 见他无言以对了,青山面上的怒意更甚,他看不惯沈清欢是一回事,可是沈清欢是叛徒又是另外一回事,在国家大义面前,他这样的叛徒,便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为过! 青山态度恶劣,上前就要逼迫沈清欢跪下,却被秦洛出声阻止了下来。 秦洛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回首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声音里更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沈清欢。” 语调低沉沙哑。 她眸光沉静地看着面前的坟墓,神色黯淡,缓缓道:“不管你是不是通敌叛国,也不管那军机图是不是你泄露的……” “这一跪,都是应该的。” 沈清欢微怔,顺着秦洛的眼神望去,看着面前的坟墓无言了。 “无名冢。”秦洛指了指最后头的一个无字碑,接着道,“弘关作为大秦要塞,这里作为战场的次数数不胜数,在这埋葬了许许多多为国捐躯的人。” “从来战争都是最血腥的,多少鲜血,多少尸骸,每天都有人死去,每天都有人在病痛之中挣扎,每天都有人流着泪坚持着走下去。” 秦洛声音沙哑,许是落了泪,她低声道:“沈清欢,可能你不能理解,我也不祈求你能够理解,这个世上,没有人不怕死,也没有人不怕疼,更没有人喜欢在刀枪血口上讨生活过日子。若是可以,谁不想好好的过日子?谁不想妻儿成群,陪伴在家人身边,每日能够吃上温饱饭,睡个安稳觉,不必担心下一刻就要提着刀尖上战场,随时都有死去的可能。 可是比起死,比起疼,这个世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们去追求,去守护。 这些将士,他们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你说,一条命能值多少银两? 在家国天下面前,他们不是为自己战斗,而是为了身后数千万的黎明百姓,那百姓中,有他们的爹娘,有他们的兄弟姐妹,有他们的伙伴同胞,也有他们的同族亲戚。” 青山跟随了秦洛多年,知晓秦洛的性格,她这个人向来沉默,寡言少语,不论发生了什么都是闷在心中,一个人扛着。 难得说这么多话,想来是真的有所触动。 秦洛眯着眼睛,“战场上,死的人太多,没人知道他们每个人的名字,也没人有空闲替他们每个人单独建一座墓碑,就都埋藏在了这里。” 这是从秦洛奉旨镇守弘关开始便有的规矩,无名冢也是因此而来。 秦洛转身,目光幽幽的凝着沈清欢,“我不会逼迫你下跪,更不会要求你做任何事情,该不该跪,你自己决定。” 沈清欢抿着唇,漆黑的双眸目光深邃,静静的凝着那无名冢,心中莫名的沉痛。 秦洛说的对,不管他是不是通敌叛国,这一跪,都是他该跪的,大秦大楚连年征战不断,为了皇族的野心,为了臣子的好处,为了百姓的活路,可以有任何原因,但这次却因为他…… 即便不是他走漏的消息,背后的人,也是为了对付他才出此下策。 说到底,这场战争,他逃不开关系。 沈清欢郑重的弯下膝,向着那无名冢的方向重重的跪下,连磕了三个响头,每一次,都足够用力。 等到他抬起头时,额头上已经有鲜血渗透了出来。 他看着面前的墓碑,低声道:“我并非叛徒,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出真正的幕后主使者,杀了他,为你们讨还一个公道!” ……………… 下山比上山要轻松了许多。 这一次,秦洛不曾再抱着沈清欢,而是让他自己跟在后面走,刚进了城,还未来得及入营。 “将军,圣上的旨意已经到了城外——” 青藤脚步匆匆,赶来禀报道。 他脸上洋溢着笑意,激动的满脸通红,将军又立了一功,以五万军队对抗大楚二十万敌军,设妙计,突袭敌后,烧粮草,以一己之力杀敌过千,生生护住了大秦的荣耀和脸面,她是大秦的英雄!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一天之内更新了一万三千字……好累,晚安了亲爱的们,么么哒。 你们醒来后看到,记得给我评论,夸我勤快。 另:一个个都要求n个女配出没,给沈清欢添堵是什么情况? 沈清欢内心:我是男主啊喂,你们就这样把我丢下吗?你们怎么能酱紫?我难道不比秦洛帅? 第11章 吃了闭门羹 秦洛在弘关驻扎这几日,也是为了等皇上的圣旨。 按照规定,将军在外,非诏不得入关。 与将士们的激动喜悦不同,秦洛面上冷漠的神色不变,她回头,看着沈清欢,眉头拧了起来。 从京城来的官员怕是会认识沈清欢,敌暗我明的情况下,她暂时不想将沈清欢交出去,她抓到的人,她得带在身边亲自看管。 秦洛低声嘱咐道:“这四周都是我的人,你记得安分,我去去就回。”声音清冷而低沉。 沈清欢没有说话。 见他一副面服心不服的样子,秦洛唇角微勾,莫非,他这是在计较她之前抱他一事? 想到他的伤势,她面上柔和了几分,也就放松了对他的看管:“城内,你可以任意走动,想要什么就和青海说。”只要他不逃走,她不介意多给他一些权利。 左右他伤势严重,便是跑了,她也有能力将他抓回。 青藤在一旁又催促了一次,接圣旨可一刻都不能等,更何况,这次随着宣旨太监一同前来的还有贵妃娘娘的哥哥,朝中的兵部郎中李文修,他可是一向看不惯将军,以前在京城就明里暗里对将军多有微词,这次,怕是来者不善。 秦洛点了点头,不再犹豫,带着青山一同向着城门外走去。 沈清欢站在原地,看着秦洛离开的身影,一股异样的情绪却从心底生出。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战场上秦洛是那么心思沉稳,手段高明,牢中对待犯人是那样心狠手辣,杀伐决断。 可是这一刻,看着她稍显纤细的身影,沈清欢却觉得秦洛很是孤独,他像是翱翔晴空的雄鹰,孤傲,冷冽,又像是雄踞山林的猛虎,啸傲众生,迎风坚韧。 好似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事情能够压弯他的背脊。 四周都是秦洛的亲兵,还有个青海在一旁虎视眈眈,沈清欢从袖口中掏出一块黑布,遮住了面容,在亲兵的“看押”之下,光明正大的在弘关城里四处游走。 城门外。 当先一人,面如冠玉,丰姿奇秀,正是兵部左侍郎江沅兮,他看着这满地被鲜血染红的地面,拧着眉头,一言不发。 便是不曾亲临战场,看着这满目疮痍,便能窥得是怎样的惨状。 在他身后,李文修嘴角下瘪,揉了揉酸痛的小腿,抱怨道:“都说武将即莽夫,这句话可半点都不假,这秦将军架子可真是大得很,让我们在这里久等,真是不懂礼数。”这一趟走来,路途奔波,他差点掉了半条命。 江沅兮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双手背后,看着面前沾满着鲜血的城墙,缓缓道:“李大人每日里吃喝玩乐,便以为天底下的官儿都很闲吗?” 李文修被他噎得一愣,站在他身后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却也不敢多言。 这一趟,本不需要他跟来,无奈前阵子,被他玩死的那个女子的家人不服,到顺天府闹了起来,家父为了平息此事,就将他打发了过来。 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面前这位侍郎,因着两个人家势相当,一个是贤妃的娘家侄子,一个是贵妃的哥哥,常常被人拿在一起比较。 说起来,他的身份比他高,可是江沅兮年纪比他小上几岁也就罢了,相貌也比他出众许多,十六岁高中榜眼,此后入仕,又是一路平步青云,处处压着他,官级足足大了他三品,此人和他爹左相一样,惯会左右逢源,见风使舵,在外一副谦和内敛的模样,赢得了朝中不少大臣的好评。 他一直想取而代之,无奈迟迟抓不到他的把柄。 江沅兮甚少与人为恶,如今这般公然的出言讽刺,算是头一回,他心中敬佩秦将军,便听不得一个纨绔子弟在这里对劳苦功高的大将军说三道四,这话若是传回京城,秦洛怕是要担上一个恃功矜宠的罪名,这并非他想看到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无话。 就在这时,城门大开,秦洛一身戎装,缓步走了过来,江沅兮眼前一亮,身子却不动,从一旁拿起圣旨,在秦洛走近之时,声音温润,道:“秦将军,接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自古帝王平定天下,式赖师武臣力;及海宇宁谧,振旅班师,休息士卒,秦洛笃忠贞,克摅猷略,镇守弘关,释朕北顾之忧,厥功懋焉,赏黄金千两,良田千顷,授以册宝,封尔为北定侯,邑秦地一千五百户,永袭勿替。兹特请兵部侍郎江沅兮、翰林院大学士顾清让前往宣谕朕意,钦此。 ” “臣谢主隆恩。”秦洛依言下跪,接过圣旨的时候,暗中舒了一口气,圣旨既到,想来,皇上已经醒了。 大秦还从未有过如此年轻的侯爷。 这次的赏赐不可谓不重,多少人羡煞了眼睛,可面前俊美的少年却面无表情,毫无喜色,这份心境和气度,就远胜过多少儿郎。 江沅兮眼中赞赏之意一闪而过,上前一步,就要虚扶起秦洛。 怎料,方一靠近,就见秦洛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 江沅兮向来懂得进退,见状眼眸微闪,知道秦洛这是不爱与人亲近,他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给二人之间留了一个合适的距离之后,方才拱手笑道:“北定侯少年英雄,骁勇善战,屡立奇功,家父多次赞扬侯爷勇猛绝伦,有经世之才,能与侯爷一同回京,实乃三生有幸。” “多谢江大人夸赞。”秦洛依旧是面无表情,不冷不淡的回道,说出来的话令人乍舌。 所谓寒暄,大多是对方夸赞其如何厉害,而被夸赞的人则笑着摇头说谬赞,随后再夸赞回去,你来我往,便是大秦的礼仪之道。 如秦洛这般半句好话都未说,直言不讳地承应下别人的夸赞,还这是头一回遇到。 江沅兮微怔之下,哑然失笑,这脾气,还真是如传言一般很是倨傲,看来是一个难搞的人。 李文修暗地里白了一眼,小声的道了一句:“果然是粗鄙之人!” 而一向不问世事的顾清让则站在后头,沉默的看着,低垂着的眼眸深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文修抱怨的声音虽小,却清晰的传入了秦洛的耳中,冷冷的扫了他一眼,清楚的将他面上的不屑看在眼中,秦洛不以为意,扭身,就带着他们进城。 她最不喜的便是跟这些文官打交道。 他们这些人,旁的本事没有,鸡蛋里挑骨头的本事倒是强悍,花花肠子一大堆,一句话在他们那里绕个弯,就能变成很多层意思,实在是无趣。 能不接触,她就尽量避免。 江沅兮看似淡然,其实注意力一直在秦洛身上,本想着此番前来,借着这个机会,好好地跟这个少年侯爷接触一下,若是能结交,那是再好不过的。 秦将军打胜仗也不是头一回了,这却是头一次,皇上给了这么高的赏赐,在朝中情势越渐复杂的情况下,皇上此举,让人不得不深思。 可如今,他有心交往,人家压根就没搭理他,甚至连一个笑脸都不曾给过。 盯着她冷漠的背影看了半饷,江沅兮摸了摸鼻子,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这是……吃了闭门羹吗? ……………… 没了秦洛的监管,沈清欢自由了很多。 看守他的青海本就寡言少语,又得了秦洛的吩咐,只要人不走,一切听从他的调遣,所以一路跟着沈清欢,不曾为难过他。 在军营中,秦将军的吩咐,无人敢不听。 沈清欢不曾回军营,而是在弘关城里闲逛,倒不是单纯为了散心,而是暗中窥探着四周的地形,圣旨已下,若是不出意外,明日秦洛就会率领大军回京受封,怕是到时候再逃跑就是难上加难了,若是秦洛有心将他交出去,他的下场只有一个——那便是死! 他只有最后这一次好机会。 在秦洛出发前,一定要逃走。 沈清欢暗中记下了路线以及城中守卫轮换的时间,这才回了军营,此时,京中来的钦差大人已经被安排到了驿站休息。 四下无人。 沈清欢疑惑了一下,轻轻打开房门,四下望了望,却不见秦洛的踪影。 院外,护送他回来的青海已经带人离去。 沈清欢眼前一亮,只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踮着脚,轻轻的的推开门,正想要再度逃跑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内室水花搅动的声音。 那个面瘫大魔头竟然在洗澡? 在沈清欢的心里,秦洛就是个怪物,一个不用吃饭不用喝水不用洗澡不用睡觉的怪物,他漂亮的眸子闪了闪,嘴角露出一个坏笑,搓着手,又重新回到了房间。 慢慢的挪步,靠近帷幔,临走之前,打算掀开进去好好整蛊一番,最好是将秦洛的衣裳全都掳走,他被秦洛牵制了这么久,也该小小的报复他一下。 沈清欢人还未踏进去,视线就先看了过去。 这一眼,却是触目惊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清欢:我看了你,所以你是我的人了,你要是不嫁给我,我就把咱两的事情说出去! 秦洛磨着刀: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沈清欢笑声尴尬,满脸谄媚:哎呀,今天天气可真好啊,秦大将军磨刀累不累啊?快休息休息,这么辛苦的事情,我来就好了。 第12章 再度逃走 这一眼,却是触目惊心。 并非秦洛丑的有多可怕,也不是秦洛的内室有着多么恐怖的东西,而是——秦洛后背那密密麻麻的伤痕。 旧伤填着新伤,伤痕交错,原本姣好的皮肤却没有几块完好的地方、更是在几处要穴的地方看到了狰狞恐怖的伤口,肩膀下绑着的纱布上还渗着血,旁边的伤口赫然入目,刀刀代表着一次鬼门关旁走一遭。 这些……都是战场上留下来的吗? 他并不恨秦洛,相反,他对秦洛有敬重,也有感激。 本该是血流成河的一场战争,她只用了四万人的性命和自己一身伤痕来平息,这已经是将伤害降到了最低的程度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人镇守在此,便是弘关被破的结局。 到那时,家破人亡,血流成河,不是他所为,但他身上的罪孽也难以洗清。 秦洛的心中,装的是家国天下,装的是数万黎民百姓,装的是跟随她风里来雨里去的将士们,而他呢——沈清欢眼中有阴霾一闪而过,他没有那么高尚的情节。 他不曾有害人之心,更没有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却被逼到如此境地,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有活下去了,才能谈及其他。 沈清欢的眸光落在秦洛挂着水珠的肩膀上,伤口似乎裂开了,丝丝鲜血渗透了出来,受了重伤是不能碰水的,她却在这里洗澡,这个人……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想到初见她时,自己躺在了她的床上,她当时面色就不好了,看来是极其爱干净的,她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就连自己身上带着伤,也要清洗干净了才行,还不肯假借他人之手,否则,直接唤来青山等人,相信那些对他忠心耿耿的将士会很乐意为她效劳的。 沈清欢盯着那些伤痕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面对这样的秦洛,他已经全然提不起作.弄的心思了。 重新抬眸看去时,眸光从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上移开,沈清欢略微诧异了一番……没想到杀伐果断、行事狠辣的秦洛,身材比之寻常男儿要瘦弱的多,她后背的皮肤竟然那么好,仅有的完好的皮肤简直比上好的白瓷还要细腻莹白,那腰更是细的不盈一握。 沈清欢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一瞬间想到的,却是秦洛那微微隆起的喉结,真是可惜,若他身为女儿身,必定是———— “谁!” 正在洗澡的秦洛猛然惊觉,一阵水花溅出阻挡了视线。 沈清欢“嘶”的一声,头缩了回去。 内屋,秦洛长臂一动,抓起搭在屏风上的长衫迅速往身上一裹,披衣系带,足尖轻点,越过半阖的窗扇,一个纵跃,人便稳稳的落在了一丈开外。 就在沈清欢苦着脸,以为自己又要被收拾的时候,秦洛却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身影一闪,便飘远了,等他赶过去,却发现另有一道黑色身影同秦洛打斗在了一起! 沈清欢震惊,原来方才不只是自己在偷看秦洛洗澡,窗外还埋藏着别人…… 究竟是谁? 两个大男人同时偷窥秦洛这个大男人洗澡,画面着实有些美。 不过须臾,四周便涌出越来越多的黑衣人,速度极快的围拢,将秦洛困在中间,齐齐举起利剑向他刺去! 动静颇大,很快就将将士们引了过来,青山、青藤带着其他人纷纷加入了战斗。 弘关城中吹响了防御的号角。 沈清欢躲在角落里默默的观战,来人颇多,身手也看似不错,可是跟秦洛比,差的就不是一星半点,怕是很快就会被秦洛料理干净。 十月的风簌簌的吹过,沈清欢站在风口,隐隐有支离破碎的交谈声传来: “……被保护的很好,根本找不到他!” “会不会陈乘根本不在这里?” “不可能!再探,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 他们打斗在一起,难分彼此,怕是一时半会,秦洛脱不开身。 沈清欢瞅准了时机,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黑衣人身上的时候,撩起袍裾,泥鳅一样在府邸里钻来钻去 ,躲开人群,飞快的离开了弘关城。 高手过招,胜负只在一瞬间。 当秦洛将那些黑衣人生擒,还没来得及卸下他们的下颌时,他们就已经纷纷咬碎牙齿中藏的毒.药,中.毒身亡了。 秦洛沉着脸,眸子微眯,这些黑衣人来势汹汹,被擒之后果断咬破毒.牙,分明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可是若只是为了劫走陈乘,大可不必如此大张旗鼓,更无需躲藏在她的房屋外。 直接前往地牢岂非更有胜算? 她抬起头,眸子在院中的角落逡巡一周,又落回到那些尸体上,忽然,眼皮跳了跳,猛然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回头再去寻找,哪里还有沈清欢的踪迹! “沈!清!欢!” 秦洛双拳紧握,脸色铁青。 竟然又逃走了! 秦洛咬着牙,眸光中闪动着一抹诡谲的光,微微翘起的薄唇上,挂起一丝冰冷。 青山和青藤收起了利剑,看了一眼院里的残迹,出声问道:“将军,这些人如何处置?” “一群死士罢了,丢到乱坟岗去喂狗。”秦洛声音渐冷,吩咐道:“将此事压下去,不可宣扬,万不能让驿站的人知晓。” “是否要全城封锁,派人去把沈清欢抓出来?”青山拧着眉头问道。 “不必。他走不远,我自有法子将他抓回来。”冷冷的落下一句,秦洛冷漠转身,提步向外走去。 在她身后,青山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有伤色一闪而过,便是到了现在,将军还护着那人吗? “很多事情,主子心中自有定夺。”青藤走上前,拍着他的肩膀,“我们兄弟四人跟随主子多年,他什么性子,你还不知晓?那个人若真是叛贼,将军第一个就会杀了他,哪里还会留他到现在?” 沈清欢至今安然无恙,可见这件事情并不简单。 青山“嗯”了一声,唤来几个将士,将院子清理干净后,与青藤一同走了出来,待来到无人的地方,他才露出一丝苦笑,道:“我自然知道将军的性情,我是怕沈清欢太过奸诈,蒙骗了将军。”也怕那人相貌太过好看,迷.惑了将军。 最后一句,被他压在心中,不曾说出。 青藤好笑地摇摇头,“将军是什么人?从来只有他诓骗别人的份,谁敢骗他?我看啊,是你多虑了。” “但愿吧。”青山话虽这么说,眉宇间的担忧却不曾消减半分。 他知道将军并非注重相貌之人,可是当他看到他们二人同进同出,看到他们睡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时候,有些事情就不能不去猜想了。 因为,他从未见将军对一个人如此上心过,也从未见将军如此袒护过一个人。 偏生那个人还是个逃犯。 将军若是今日在钦差大人到来的时候将沈清欢上交上去,便是大功劳一件,可她隐瞒不报,日后若是被人发现了,便是犯了窝藏、包庇罪。 按照大秦律法,明知是犯罪在逃之人,而为其提供隐藏住所,银两以及帮助其逃匿又或者作假证明包庇之人,与逃犯同罪。 将军此举甚是危险,日后若是被人抓住了错,她多年来用血泪拼来的大好名声就全毁了。 很多时候,从护国大英雄到人人喊打的奸贼,只是一夕之间。 想到此,眼前浮现出沈清欢对着将军露出的那讨好求饶的笑容,青山对沈清欢的厌恶又上升了一层。 将军一路走来有多么不容易,只有他清楚。 若不是沈清欢蛊.惑了将军,将军又怎么会为他冒这么大的风险? …………………………………………… 驿站,别院中。 李文修脸色阴沉到了极点,不停的在院子中踱步,一扭头,见江沅兮和顾清让二人端坐在石凳上,悠闲自在的抿茶谈笑,他冷哼一声,嘴角下瘪,阴阳怪气道:“两位大人倒真是悠闲自在,被人狠狠摆了个下马威都无动于衷。” “那秦……”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他连忙换了一个说法,“那北定侯爷,就如此不把人放在眼中?将两位钦差大人丢在这里喝西北风,他自己倒好,躲在军营中吃香的喝辣的,连个晚宴都不请一顿!” 他堂堂贵妃的哥哥,走到哪里不是被人拥护着? 还从未被人这般轻视过。 江沅兮闻言轻笑一声,不急不躁道:“侯爷不是说了吗?今晚大设酒宴,为我们接风洗尘,耐心等着便是。” “哼,说是说了,可是现在都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却连个音讯都没有,他这分明是故意的。”李文修自来了之后就浑身不舒服,尤其是秦洛看着他那凌厉至极的眼神,更让他如芒在背。 这位少年将军性情古怪的很。 他曾亲眼见识过她是如何狠辣地当街打断了盗贼的手,最让他毛骨悚然的是秦洛在捏碎别人的手骨时,至始至终,唇角都带着邪气的笑容,好似这样的行为在他看来,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那时候的她,不过是一个从五品的武略将军,就如此心狠手辣了,经过这些年的军旅历练,他的心肠怕是比几年前还要狠毒几分。 来之前,家父就嘱咐了,看见秦洛就离远一些,千万不要与她起纷争。 李文修却不以为然。 他是太傅之子,他妹妹可是最受圣上宠爱的贵妃,他还能怕了一个山间莽夫不成? 她秦洛算个什么东西? 还不是靠着已故的镇国侯的威望才走到了今日,一个连亲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谁的野人罢了,他便是再能耐,又能拿他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1.下一更在周一上午7点。 2.我取名真的有很废么?一个个都抗议,说我太过不走心?(不存在的!)不过,还是应你们的要求,将“王虎”改成了“江沅兮”,已经看过前章的不要太惊讶哈。 3..么么哒,求收藏啊求评论,你们的支持是柠檬继续努力的动力,还有作者专栏,求姑娘们动动手指收藏一下~~~ 小剧场: 沈清欢:秦洛又来追我了,真是的,我都说了不想跟他在一起,他非要追我,好惆怅啊。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 秦洛:你再说一遍! 沈清欢:我说秦大将军您好威武啊,追的累不累?我来给你捏捏腿。 感谢: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6 10:37:16 妍色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6 15:13:46 妍色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6 15:14:30 妍色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6 15:14:41 清风明月扔了1个深水炸弹投掷时间:2017-06-06 19:55:36 24033930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7 12:21:22 清风明月扔了4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7 15:58:19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17:22:41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18:07:13 24142297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7-06-07 21:13:24 清凤扔了3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07 21:30:59 哎喂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22:02:29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23:27:49 棒棒糖_棒棒不是糖哦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23:36:48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7 23:42:43 银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8 08:45:16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8 09:05:09 微明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7-06-08 14:14:04 喵呜星扔了3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8 20:27:51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9 11:53:03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09 14:46:26 半夏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6-10 02:31:23 第13章 秦洛救美 夕阳西下,夜色渐起。 沈清欢身形很快,一路左右躲闪,从秦洛的房间中奔出。 弘关的守卫严格,但都是有迹可循,找准了换哨的空隙一穿而过,待来到军营外,因着白日已经走过一次,不少将士都是认得他的,他坦然的在大街上走着,也无人敢拦截他。 沈清欢走到城门外,伫立在弘关城下,看了看城墙上方的秦字大旗,扭头,眼神直愣愣地盯着无名冢的方向看了半响,眼中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叹息一身转身,沿着城墙一直走到了黑树林中。 冷风簌簌,卷起几片落叶,在地上打了几个转,徐徐地飘向了远方。 四下里安静的可怕。 空寂的树林中,突然,一只乌鸦从树上一窜而起,从他脸庞嗖得一下子飞了过去,沈清欢只觉得一阵冷风从耳畔刮过,抬头就见一身体黝黑的乌鸦立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小脑袋一歪,瞪着如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看着他。 “呀——呀——” 乌鸦粗厉的叫声声嘶力竭,像是濒临死亡的人在绝望的地狱中发出的哀鸣声。 沈清欢轻盈的脚步踩在干枯的树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一双深幽的眼眸从树枝上站定的乌鸦上拂过,与它对视了一眼,停住了脚步,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缓缓道,“都跟了一路了,难道还不打算出现?” 轻飘飘的话语落下,如一颗石头砸向平静的湖面。 四周顿时刮起一阵冷风,几道黑色的身影从树枝上飘然落下,无声无息,陡然出现在沈清欢的面前,长剑在地上划过,带出沙沙的声响,惊得乌鸦扇着翅膀,“呀——”得一声,飞了起来,在半空中盘旋。 沈清欢唇角的笑意不变,声音中带着几分自嘲,“看来并非我多想,你们的确是冲着我来的啊!” 陈乘不过是大楚一个冲锋将军,还是个败阵将军。 即便他被生擒了,大楚也不会心疼,否则当夜在秦洛反败为胜的时候,他们就该派人前来营救,而不是等着这么久,那些人才伪装成黑衣人来四处大张旗鼓地寻找,又闹得那么大动静去刺杀秦洛。 究竟是真的要救人还是要转移视线,恐怕就不得而知了。 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些黑衣人的目标是他沈清欢,而非陈乘。 秦洛以治军严明著称,这些黑衣人能够轻易地闯进弘关城,隐藏在秦洛的帐外,势必也在军中安插了眼线,不管他猜没猜对,这些黑衣人有何目的,沈清欢都要逃走。 秦洛是位好将军,他不想连累他。 沈清欢思及此,眉宇间阴郁之色更甚,他的确是要回一趟京城,但绝不是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他从京城中逃到了此地,这一路上,躲过的追杀还少吗? 黑衣人盯着面前的人冷笑,追了这么久,终于抓到了他,他倒是想跟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说几句话,可是上面的人交代了,若是找到了沈清欢直接动手,将他带走就好了,一定不要同沈清欢理论,或者说同他过多的交谈。 跟随天山老人学了那么多年,沈清欢别的没学会。 天山老人的那一番歪曲事实,狡辩成性倒是学的通透。 沈清欢是何等人物,对方不过一个犹豫,就被他看在眼中,他正要抓紧机会接着说话,就见对方眼神骤然一厉,手中的利剑在空中划过一个圆弧,直指着他,“废话少说,受死吧——” 数十个黑衣人同时拔地而起,利剑带着冰冷的寒芒,向着沈清欢冲了过去。 沈清欢见此,眸光一沉,迅速从袖口抖出一把精巧的臂弩,在前左右三个方向同时有人攻来的同时,按了一下手腕,一根银针“嗖”得一下飞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正前方黑衣人的心口。 不曾停留,沈清欢身子以一个不可能的角度扭转着后退,只听的刀剑入骨的声音,从左右侧飞来的黑衣人来不及停止,利剑狠狠地刺中了面前的同伴。 霎时,鲜血四溅。 两个人身子一僵,低头看着插在胸口的利剑,瞪着眼睛,死不瞑目。 沈清欢连发数十针,不过转眼间,就有七八个黑衣人倒在了地上。 身为天山老人的亲传弟子,沈清欢不敌大师兄喜欢舞刀弄枪,他主修内功和心法,擅长权谋一术,对兵书和奇门遁甲甚是感兴趣,手臂上缠绕着的弩名曰夺命弩,是他在研究遁甲神器的时候突发奇想,给自己留着保命的后手。 否则他又怎可能在身受重伤的时候,面对众人的追杀一路隐匿身份来到此地。 银针飞速的在空中飞转着,沈清欢虽然狼狈,却依旧毫发无伤。 黑衣人见自己的同伴竟然被沈清欢斩杀了大半,不由得面色扭曲了起来,锐利的眸光死死的盯着沈清欢,咬牙切齿道:“他武功被废,不能近战,大家直接上,上头说了,如果他负隅顽抗,带着尸体回去就是了!” 牺牲了那么多的兄弟,若再是让沈清欢逃走,他们以后还怎么做这些替人消灾的买卖! 剩下的七八个黑衣人面露凶光,脚步顿移,手中的长剑齐齐的朝着沈清欢的心口刺过来。 来势如风,带着雷霆之势。 沈清欢握着弩.箭的手一紧,额头上沁出冷汗来,夺命弩的银针,已经用尽了。 他之前还可以勉强逃生,因为对方忌惮着他的性命要留活口,不曾下死手,可是沈清欢实在是太顽强了,挣扎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毫发无伤,那些人便等不了。 黝黑的瞳孔中,利剑越来越放大,沈清欢眯着眼,双手成拳,突然咬牙叫喊了起来:“回去告诉一声林大人一声,即便他杀我灭口,他的所作所为也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揭露!” 攻击的黑衣人却都愣住了,动作一顿,面面相觑地不知该不该下手。 沈清欢的手微微一动,心中震惊不已,面上却无风无浪,甚是平静。 竟然……真的是刑部尚书林子敬! 之前,他只是心中有所怀疑,一直想要验证一番,方才那迫不得已的一试,没想到却正中靶心!这个结果还真是——让人惊喜啊! 沈清欢半垂着的眼眸中露出一抹难侧的光芒。 “都愣着做什么?动手!”黑衣人首领怒道。 “谁先杀了沈清欢,赏黄金百两——” 那些黑衣人不再犹豫,再度攻击过来,这一次,带着必杀之意,沈清欢拆下了臂弩,既然逃不过,索性,拼死一搏! 他使劲全力,快速奔至就近的大叔,踩着树木上声,身子在空中下弯,由上逼近,落下的时候手中的向黑衣人的天灵盖刺去,只听的噗一声,那人身子狠狠一颤,眼珠子瞪了出来,整个人倒了下去。 沈清欢面色波澜不惊,冷锐的眸光坚硬,浓郁的杀意透出,一击而中之后迅速一个后空翻,踩上随之而来的一个黑衣人的肩膀,刀剑入骨,深深的刺入了他的手臂,他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用力一蹬,整个人借力飞了出去,一脚踹在后面黑衣人的胸口上,同时,腿部也中了一剑。 沈清欢身上有伤,动作慢了下来,被人用力一踹,重重地摔倒在地,还未起身,长剑破空,快若闪电,向着他的心脏刺来。 就在利剑距离沈清欢只剩一尺之远时,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色的身影如鬼魅般飞出,搂着沈清欢的腰就将他带了出来,同时手中的银枪伸出,抵挡了这一击。 耳边兵器撞击的刺耳声让沈清欢陡然睁开眼,一抬眸,看清了来人——是秦洛! 是他找过来了! 秦洛只是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将他的伤势看在眼中,就转头,看向那群黑衣人。 “想要他的命,问过我了吗?” 冰冷的话语没有一丝的温度落下。 手中的银枪挥动,转了一个圈,笔直的指向面前的敌人,秦洛缓缓站起身,眼中带着戾气,冷的像是积了千年寒霜,英俊的面容阴沉得似能滴出水来,便是在知道他是叛贼的时候,她都没有动过他一根汗毛,他们却敢对他动手? 谁给他们的胆子? 是不是,沈清欢身上的旧伤,也有他们的功劳? 想到此,她身上的杀意又厚重了几分。 清冷的话语响彻在耳边,沈清欢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在战场之上,站在累累尸骨上,独自一人面对着万人却依旧不肯屈服的大将军。 “退到一边去。” 秦洛将他推到战斗圈之外,自己则飞身而上,银枪一动,就朝着就近的一个黑衣人砍去,黑衣人瞪大了双眼,还没反应过来,一只手臂就被活生生的砍了下来,顿时,鲜血喷洒,溅了银枪满身。 秦洛抽出银枪,动作凌厉,与其他几个黑衣人扭打在了一起。 夜越来越黑了,清冷的秋风送来鲜血的腥味。 银枪同长剑不停的撞击,碰撞出火花来,一片血雾之中,秦洛眸色凝重,手腕轻轻一翻,手中的长枪红缨一挑便正中了一个黑衣人的心口,运足了力气抬脚反踹,另一个黑衣人便当场倒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清欢:将军救了我,我愿意以身相许。 秦洛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算了,我还不如不救 沈清欢:…… 第14章 一点进展 沈清欢撕下一片衣角,简单的将伤口包扎了一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眸看向那一抹身影时,就再也移不开了。 没有多少花哨的动作,秦洛脚不沾地,身形快如闪电,动作更是干劲利落,每一招下去必定见血,所到之处只听的骨骼断裂的声音,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决了五六个黑衣人。 而这些人,甚至连秦洛是如何出手的都未曾看清,就已经去了阎王殿。 这一次,不需要黑衣人服毒自尽,她已经亲手送他们上了路。 连一个活口都不曾留下,不需要审问,她在院中同那些人交手的时候便知道对方的意图了。 秦洛收回银枪时,已经满身是血,但都是旁人的鲜血。 她提着银枪,一步一步的走近,凌厉的目光扫了沈清欢一眼,眼中寒芒微露,带着警告之意,“沈清欢,你若再敢逃,那么,下次银枪面对的就是你了!” “知道了吗?” 沈清欢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的看着地面,眼底暗潮汹涌,良久,他低声一叹,道:“他们能够追杀过来,军中定有眼线,我若是留下来,只会把你牵扯进来。” 月色凄迷,淡淡的照在坐在他身上,衬得他面若皎月。 没来由的,秦洛就想到了“公子如玉”这四个字。 借着月光,秦洛附身,认真地打量着他,不论从何角度来看,他都俊美的无可挑剔,剑眉入鬓,琉璃浅眸漠而不寒,投眸言语间,叫人移不开眼。 她能够想象得出,他身居高位,运筹帷幄,是何等的风姿卓越,意气风发。 若没有发生之后的这一切,他应当是迎娶公主,与她琴瑟和谐,一步一步,走在锦绣之路上。 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暗中关注着他,每隔三个月,都会有一份有关他的密信,夹杂在信封中,送到她的案桌上。 听闻他与公主大婚的消息之时,她正准备出战迎敌,看到之时也只是微微一愣,略有感触,就将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往事已尽,千山万水,如烟消散,他前程似锦,有这大好的姻缘,她该祝福。 不过嘛,世事无常。 既然他命中跟公主无缘,又撞到她手里来了…… 再次见到,从战场上将他抓回来的那一刻起,她就不打算将他交出去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的!秦洛将银枪收起,眯着眼睛,缓缓道:“沈清欢,你终于会说人话了?你要是早点这么诚实,我们就不用拖这么久了。” 虚与委蛇了这么多天,他说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唯独这一句,她相信是真的。 沈清欢抬眸望她。 “便是有眼线又如何?他们胆敢算计于你,将手伸到军营中,定然还有其他的图谋,军机图和边境要塞图被盗,害得可不单单是你一人,还有我以及弘关几万忠心护国的将士。”若不是她力挽狂澜,怕是她早已随着五万将士一同埋葬土里了。 秦洛对着他伸出了手,“起来,我们先回去,此地不易久留。” 沈清欢坐在原地,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就只是仰着头看他,一滴汗水从他光洁的额头上流下,他喉咙动了动,声音有几分沙哑,“你就不怕被我牵连吗?” 顿了顿,他又道:“你又不打算将我交出去,这样藏着我,包庇逃犯者,跟逃犯同罪,你真不怕?” 原来,这就是他一直要逃走的原因吗? 不想牵连她? 她秦洛何时怕过受牵连? 秦洛唇角勾起一个笑,眼中绽放出淡淡的光华,直接走过去,不顾他的反抗,揽着沈清欢的腰,将他拉了起来,有些好笑的看着他,这个人,明明聪慧至极,怎么到了她这里,就蠢的不行? “你以为,别人都杀上门了,会不知道我将你藏起来了?你以为,这件事情与我无关?再说了,别人若真想对付我,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他们总会抓住个东西来说事。” “我秦洛的生命中可没有怕这个字!”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她倒要看看那些人有何等能耐! ……………………………… 沈清欢腿部中了一剑,其实他自己并没有当一回事,但是回去的时候,秦洛的手,却穿过他的肋下,托起了他。 他借着力道,走的更稳。 初秋的夜晚,有些寒冷,月亮的清辉洒在地上那一对偶有交集的影子上,显得更加冰凉。 沈清欢低垂着眼眸,看着影子中身姿显得更加消瘦的秦洛,心中忽然五味杂陈起来,他低垂着头,眼眸从秦洛仍然湿漉漉的头发上扫过,想到他刚沐浴没多久,这样吹冷风很容易寒气入体,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硌了一下,有些疼。 沈清欢停下了脚步,将外裳脱了下去,披在了秦洛身上,很清楚的,感觉到他身子微微一怔。 秦洛不曾回头,拉了拉衣角,笑了下,扭过头,明知故问道:“怕我受寒?” “嗯。”沈清欢不曾否认,迎着秦洛有些戏谑的目光,他突然间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些好笑,秦洛可是征战四方的大将军,他什么样的伤不曾受过,什么样的苦不曾吃过,他的心早已经坚毅到不畏任何风寒,哪里还需要他来照顾? 一件衣裳也未必挡的了风寒。 可不知为何,看到他受了伤,他心里会难受,就好像受伤的是他自己一般,看到他的身影,他就想去照顾他,哪怕,他暂时还没有那个能力。 沈清欢在心中叹息一声,有些认命道:“身子是自己的,将军总要顾及着些,你身上还有伤,若是受了风寒,伤口若是感染了,会加重病情。” 他低垂着头,没能看到,在两个人并肩走路的时候,秦洛想着事情,面容是冷峻的。可当衣裳加在身上,感受到淡淡的温暖袭来,再看到他低垂着头,面上一副既矛盾又别扭的样子,出口关心她的时候,她面上的神色渐渐的缓和了下来。 秦洛唇角上扬,笑容是由心而发的喜悦,就像是一直关注的人,以为他的心是冷的,以为他对这些都熟视无睹,也以为她要花很久很久的时间才能攻破他的心房,可突然有一天,他扭过头来,开始关心自己了,这种满足感无以言表。 她其实一点都不着急,攻破一个人就跟打仗一样,越是着急得到,就越会露出破绽,从而失去这场战役。 只有部署周密,徐徐图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能成功。 她在战场上厮杀多了,筹谋多了,不管什么都要事先算计一番,在她看来,不管做什么,只要坚定了目标,只要知道结局是朝着自己期望的方向发展的,那不管中间需要付出多少,需要等待多久,她都觉得是值得的。 营即在眼前,秦洛忽然顿住了脚步,眉眼深深,笼在朦胧的夜色中,天上有云,丝丝缕缕遮住明亮的月光,也使得她的神色晦暗起来。 她的声音比夜色还要凉,响在耳边回荡着旷野的空寂。 “摆在你面前的是两条路。” 沈清欢早就料到了,嘴角弯起一抹自嘲的笑意,“一条是将我交出去,还有一条呢?”今晚,秦洛本该留在大营之中,设宴款待钦差大臣,这也是他会趁机逃走的原因。 “你说呢?” 月亮从云层后探出头来,仿佛刹那便落进了她的眼睛里,亮的让人睁不开眼。 沈清欢沉默了,秦洛再如何的功勋加身,也是臣子,更何况,越是战功累累,越是危险重重,从来将军只有在战乱之中才能存活下来,便是死了也是马革裹尸还,是无上的荣耀,可真的下了战场,去了京城,在太平盛世,有几个大将军能够安然的活下来的? 不需要过多的理由,一句功高盖主,就可以让他死无葬身之处。 钦差大人代表着皇上亲临,是万万不能怠慢的,秦洛是聪明人,就该趁此机会,与他们交好,这样回到京城,不至于连个助力都没有。 可他偏偏离开了,还是为了他而离开。 得罪了钦差大臣,只怕接下来,秦洛的路会很不好走。 这个人……明明站在他的对立面,可他的所作所为,却总能出乎他的意料,让他无言以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应当的。 有钦差大臣盯着,秦洛是没办法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之下将他带去京城,要么,将他交出去,要么,将他放走……想到后一种,沈清欢眼前一亮,闪过一丝期待。 他得去一趟大楚,寻找药物,他身上的伤,一定要尽快医治。 否则他手无缚鸡之力,再来一次追杀,他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能躲得过,总不能,每一次都要秦洛来救他?这一次,他赶过来了,那下一次呢?再下下一次呢? 只是下一刻,秦洛的话打碎了他的幻想:“不要想着我会放你走,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给你的第二条路……” 她唇角勾起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突然靠近了沈清欢的颈部,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沈清欢的身子狠狠一怔,彻底僵硬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走感情戏份。两只确实曾经相识,关系匪浅。 这里确定一下以后的更新时间:每天中午12点更新,更新若有变,会提前通知。 小剧场: 大秦朝论坛热帖: 一个匿名贴:爱上了一个男人怎么办?该不该出柜?在线等,急! 下方回复:喜欢就上啊,别怂! 第15章 招惹秦洛 军营中灯火通明,一排排火把在烈风中摇曳不停,将这一片天地照亮。 秦洛还未进帐,就听到了靡.靡之音和女子的娇笑声自里面传来,她眉头一蹙,正要询问,青海从帐内走出,瞧见了她,连忙走了过来,低声道:“将军您可算是回来了,李大人喝多了,嫌不够尽兴,要属下将营中的姑娘们都叫过来。” 就在他说话时,三四个将士端着好几坛酒走了过来。 “这些,也是他们要的?”秦洛指着酒坛问道,他们把军营当成什么地方了? 军中有明文规定,除了出征酒和庆功宴之外,平日里严禁喝酒。 因着曾有一位副将因为喝醉了酒坏过事,秦洛对军中饮酒这件事深恶痛绝,青海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洛的脸色,见她面上并没有生气的迹象,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道:“这都是李大人索要的,江大人也饮了几杯,只有顾大人,一直是喝茶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秦洛摆了摆手,刚踏出一步,又停住了脚,扭头嘱咐道:“请军医去我的房间给那人治伤,记住,一定要用最好的药,我要他尽快好起来。” 将军最不喜的就是旁人进出她的房间和动她的东西,就算是他们四个贴身护卫,也都只在有事的时候才能够出入,至今为止,只有沈清欢一人,是能够在将军的房间留宿的。 将军果真很是看重他。 青海心头一怔,连忙应道,待秦洛踏进帐内之后,他站在原地吹了一会儿冷风,叹息一声,这要是让青山那个执拗的人知道了,还不得提剑砍了沈清欢? 他虽跟青山是多年的兄弟,可他们自从跟了将军,便是将军的人,他自然是站在将军这边的,只希望青山能够早日想开。 厅院中,两排木桌之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主位上空着,江沅兮和顾清让坐在左侧,李文修和其他几个京城中来的人坐在右侧,青山和军师邵言陪在一旁,场上觥筹交错,几个人都是面红耳赤,显然是已经酒过一巡。 秦洛一进去就看见了斜躺在女人怀中正饮酒作.乐的李文修。 他衣裳有些凌乱,领口大大的开着,依稀看见水渍,身后靠着一个歌女在给他按摩,脚下跪着一个歌女在给他敲腿,怀中还抱着一个,看着情景,便知他在京城中的生活是如何的奢.靡。 瞧见秦洛走了进来,李文修眯着眼睛,大手在歌女身上揉了一把,就着怀中美人的酒杯饮了一口,笑容带着挑衅之意。 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罢了,没必要理会。 秦洛只是扫了一眼就淡淡的离开了目光。 另一边,扭头跟邵言聊天的江沅兮瞧见了秦洛,眉头一挑,优雅的起身,弹了弹袖口的灰尘,温润的笑着,道:“多谢北定侯款待。” 绝口不提她晚到,怠慢之事。 这个人,倒是颇有城府,举手投足间,颇有儒雅之风。 秦洛停住脚步,带着审视的眸光落在江沅兮身上,见他在自己的注视下仍能镇定自若,面上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变化,想到他的出身,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声,果真是名门望族出来的子弟,这通身的气派就不凡,给人的感觉就如沐春风。 秦洛面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淡淡的回道:“江大人客气了。”她眸光一转,瞥向一旁的邵言,眉头皱了起来,“病没好就跑出来喝酒?谁给你的胆子?”邵言是她的军师,跟青山等人一样是她的左右臂,先前受了重伤,一直在调养之中。 没想到,今日他也出席了。 一阵风吹过,淡淡的血腥味飘来,邵言眯了眯眼睛,飞快的打量了秦洛一番,瞧见她穿的衣裳崭新,长衫下摆还有淡淡的折痕,心知她这是在外面受了伤,换了衣裳就匆匆赶过来招待钦差大人,眼底有凝重一划而过,不过须臾,面上就恢复了玩世不恭的神情。 他能注意到,自然江沅兮也注意到了,两个人同时移开眼,佯装不知。 只不过,江沅兮心中并无触动,瞧见之后,眼中疑惑一闪而过,就暗自压了下去,而邵言,却是真的担心秦洛的身子,可如今时机不对,他不好过问。 邵言隐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捏紧了,面上却嗤笑一声,摇头晃脑的叹息一声,佯装苦恼道,“唉,有什么办法呢?我的秦大将军诸事繁忙,又不善饮酒,只能我这个军师代劳了。” 秦洛瞥了他面前喝了一半的茶水一眼,讽刺道:“倒还知道不能饮酒,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有您老盯着,不听话也不行啊。” 秦洛挑眉:“听话还跑出来?身上的伤全好了吗?” “那是自然,我要是再不好起来,谁明日陪你进京?”邵言笑着回道。 “能卖嘴皮子,看来身体没事了。”秦洛笑着回了一句,又与其他人寒暄了一番,这才款款向着上方走去,端着酒杯,对他们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自顾自的坐在那里,喝起酒来。 江沅兮一直在密切注意着秦洛,也就这片刻的功夫,就对秦洛改观了。 秦洛看着比他还要小上两三岁,看着老气横秋,像是比他爹还要成熟,原本以为他是一个不苟言笑的无趣之人,没想到,私下里跟他的军师谈笑间很是风趣幽默,分明是个随和的人。 想到初见到他时的冷漠不近人情,江沅兮心中了然,看来这个人的淡漠,只是针对譬如他这样的外人。 他对自己人,可亲切的很。 李文修见秦洛不管对谁都是淡淡的笑着,唯独对自己只是扫了一眼就移开,连一个笑容都没给,面上有些难堪,他猛得灌入一口酒,大笑了起来,高声道:“这弘关可真是个好地方,不仅酒美菜美,人更美,怪不得秦将军多年来镇守在这里不愿意回京,我要是秦将军啊,这每日里有酒喝,有美人相伴,也愿意永远留在这里啊哈哈——” 一句话,将秦洛说成了贪.图.美.色之人,帐中不少人面色都沉了下来。 李文修却像是不曾察觉,继续笑着,搂着怀中的女人亲了亲,嘴里不干不净道:“……这些美人被秦将军教.导过,一个个都出落水灵灵的,就跟蜜桃似的,手一掐,都能出水,伺.候起男人来更是了不得,秦将军,她们平日里也是这般伺候你的?……下官没看出来,秦将军还真是各中高手啊,还请秦将军推荐几个美人给在下,也让在下享享这土皇帝的滋味,是何等的……” “李大人!” “放肆!” 话未曾说完,就被两道声音同时打断了。 却是江沅兮和青山。 就在青山那句“放肆”刚说出口时,邵言突然捧着胸口猛烈的咳嗽了起来,伸手就去拿手帕,却失手打翻了茶杯,茶水溅出,洒了一桌。 “青山……咳咳……”他无力的喊着,声音有些沙哑。 青山身子狠狠一怔,察觉到自己失了态,给将军惹了麻烦,他深呼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怒火,瞪了李文修一眼,才转身来到邵言面前,弯下腰,询问道:“军师怎么了?” “咳咳……许是旧伤复发了,咳咳,你快扶着我些,咳咳……” 邵言一把抓住他的手,用力的一抓,抬眸,警示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整个人靠在了他怀里,猛烈的咳嗽着,像是要将五脏六肺都咳出来一般,“别说话,我心口难受,你让我靠着一会儿……” 他一边咳嗽,一边拉着青山的衣角擦着嘴角,擦完了嘴角,又拽了他的裙摆去擦桌子上的茶渍。 青山唇角微抽,想推开他,却又不敢,就这样任由他靠着。 江沅兮冷眼看着李文修,声音高了几分,“李大人喝醉了,该回去歇息了。” “喝醉?谁喝醉了?”李文修不依不饶,还要接着说,但一抬头,看到了江沅兮眼中的警告之意,扭过头就见一同前来的少男对着他轻微的摇了摇头。 少男是阿爹身边的长侍,在他临走前,阿爹特意派人安插进来的,名为伺候他的小厮,其实是监督他的一言一行,李文修心一紧,察觉到自己失了言,立即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少男瞧见自家少爷安静了下来,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抬眸向江沅兮投去感激的目光,江沅兮微微颔首之后,就淡淡的撇过头去。 下方的暗潮汹涌清楚的落入秦洛的眼中,她轻轻的抚摸着茶杯上的竹叶纹路,低垂着的眼中有精光一闪而过,这还真是一出好戏。 秦洛低低地笑了出声:“李大人说我是个中高手倒真是抬举我了,论起这上面的才能,李大人才是真正的能人异士。” 话里的讽刺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 江沅兮眯着眼,安静的坐了回去,不曾掺和,而邵言却是摇首叹息,他跟了秦洛多年,甚少见她跟人起争执。 秦洛的人生格言是:能够动手解决的,她尽量不用嘴。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条路是啥,下一章揭晓,你们的评论在那里,我来发红包~~~ 亲爱的们收藏下小说和作者专栏啊,作收增加,柠檬码字才有动力,么么哒~~~(若是有不会的,点击柠檬很萌了进去,就能看到,然后点击收藏这个作者) 小剧场: 沈清欢:咦,没我的戏份? 秦洛挑眉看他:你被革除出局了。 沈清欢委屈的画圈圈:秦大将军不要酱紫,我可是你的~ 第16章 两人旧情 李文修面上的笑容不变,“秦将军真是幽默,下官便是再厉害也比不过秦将军您啊,此去京城,长路漫漫,不若带上几个美人上路,路上也好做个伴啊。” 手上的茶杯没有多少分量,秦洛扫了他一眼,手指轻移,盘算着若是以六分的力道将杯子射出,是否能够打碎他的牙齿,冷声道:“李大人莫不是对我有什么偏见?” 李文修打着哈哈,“秦将军说笑了,我这不是为您考虑嘛?” 好像都不需要六成,三成就足够了。 这样满脑肥肠的蠢货,整日里吃喝玩乐,她若是真的动起手来,他连招架的能力都没有,还不是她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这般一想,秦洛心情好了几分,虽不至于动手,但是出声警示他一番也是需要的,否则,他真的以为她秦洛是好欺负的。 秦洛身子往后一靠,坐的很是随意,淡淡道:“大敌当前,京中局势不稳,圣上刚刚苏醒,内忧外患的紧张情势下,李大人张口闭口都是女人,可真是让我大开眼界啊,你要带多少女子上京,那是你的事情,可莫要将我牵扯进来,我并不爱这些。”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李文修还要继续纠缠,今日怕是不能善终了。 江沅兮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瞧见秦洛面色不对,又见李文修脸色阴沉了下来,连忙站了起来,笑道:“北定侯一看便是性情中人,又岂会被儿女情长所累。” “他倒是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累,他喜欢的可是男人!”江沅兮来不及阻止,李文修已经接着他的话,将一直憋在心里的话道了出来。 顿时,四下里安静了下来。 瞧见江沅兮投来的不满的眼神,李文修将怀中的女子往外一推,翘着腿,嘴里嗤笑一声,“怎么?难道我说错了吗?我们来的时候不就听说了,秦将军在打仗之余,养了一个小白脸在身边,江大人,你可别告诉我,你不知晓此事?” 江沅兮拧起了眉头,转移着话题,“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明日一早还要赶路呢。” 他对着秦洛拱了拱手,面上堆着温和的笑容,再次感谢北定侯爷的款待,就想要拉着李文修离去。 李文修等了一晚上就为了这一刻,又岂会听他的话。 他嘴角的鄙夷之意怎么也掩饰不住,见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想着堂堂的秦大将军竟然好男.风,怕是日后他的大好名声就败光了。 李文修心情大好,不怕死的继续吆喝着:“秦将军,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若将那人拉出来让我们看看,到底是怎样的绝色竟然得了秦将军的眼。” 秦洛深深的看着他,不承认,也不曾否认。 她不说话,她手下的人也就不敢说话了,而李文修那一边,江沅兮在观察着情势,顾清让至始至终都是闷着头吃东西,他好像很是胆小,秦洛几回眼眸扫到他,他都是身子一颤,头埋得更低了,这个人,没事的时候都不敢跟人说话,更何况是有事的时候。 帐内安静的只听得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就连几个歌女也颇有眼力见的悄悄退了下去。 青山等人面色铁青的看着他,手握着剑柄,只等秦洛一声令下就要上前将他拿下,上一回,有人说出此事,秦洛可是下令杖责了十大板才了事,今日,怕是也…… 就在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剑弩拔张之时。 秦洛眉梢若有若无的抬了一下,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句,“李大人急什么,你若是想见,明天自然会让你见到。” ………………………… 夜黑风高。 院子里的竹子随着风沙沙地摇晃着,秦洛走到院子中间,往屋子里看。 屋子内微弱的烛光摇曳,将一个清瘦的身影映射在窗纸上,他坐在案桌前,低垂着头,似是在写些什么,察觉到她回来了,那身影微微一动,抬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看到她了,不过片刻,又重新低垂下头。 “这就是你养的小白脸?”一声低笑从身后响起。 秦洛扭过头,见邵言摇着纸扇走了过来,一脸的戏谑。她转身,到石桌边上坐了下来,看向邵言的肚子,问道:“真没事了?”之前敌军突袭,黑暗之中一支箭羽对着她的后背射来,是邵言在紧要关头出现,为她挡了一箭,这些天来,他一直在营中养伤。 两个人虽是上下属的关系,私底下的交情甚笃,胜过亲兄弟。 “不信的话,来摸一把?”邵言走到她的对面,一掀衣袍坐了下来,伸手倒了两杯茶,笑道。 “几日不见,你的脸皮倒是又厚了几层。” “多谢将军夸奖……哦,不对,现在该叫你北定侯了。”虽然是说笑,可是邵言面上的神情却在提到北定侯三个字的时候冷峻了下来,问道:“皇上这次的赐封,你怎么看?”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总结了一句,秦洛眯着眼。 “皇上昏迷,突然间又醒了过来,这中间,是谁医好了他?许了什么条件?我们一无所知,这次来的钦差大臣,更是不一般,一个心机深重,城府很深,一个对我颇有成见,处处挑衅,还有一个是个闷葫芦,连话都不曾与我说一句……如此看来,皇上怕是对我起了防备之心。” 她镇守弘关多年,皇上都不曾将她招回去,如今退了敌军,皇上这连封带赏的将她召回京城,看似在抬她,其实,却是想要夺她的兵权。 这一点,她看的很清楚。 所以,在听到封赏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喜悦。 她上战场又不是为了功名利禄,只要天下太平,大秦和大楚休战,百姓们安居乐业就好,至于别的,她不会放在心上。 “那你还收留他……”邵言对着房间努了努嘴,“你真打算趟这趟浑水?沈清欢现在可是朝廷的通缉要犯,你在这个节骨眼上将他藏在身边,这不是自寻死路,你就不怕……” “他就是我以前告诉你的那个人。”秦洛淡淡的落下一句,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邵言一怔,难得的呆住了。 “他就是我以前说的那个人,那个救了我干娘的人。”秦洛重复了一句后,低着头,看着手掌心的纹路。笑的有些无奈,“他好像一点都不记得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些短,不过现在的短,是为了以后的长! 第17章 无声痛哭 邵言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良久,喃喃道:“你确定就是他?会不会弄错了?”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干娘这两个字对秦洛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个温婉的女子,永远都是浅浅的笑着,可以说,是她的死改变了秦洛,若不是她,秦洛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永远都忘不了七年前那个大雪天,他跟随秦伯伯去梅园看到的情景,大雪将地面照的惨白,满地的尸横遍野,鲜血淋漓,说是人间炼狱也不为过。 秦洛满身是血的坐在雪地上,抱着一个已无声息的白衣女子仰头痛哭,声音是那么绝望,仿佛被饿狼逼到悬崖的小鹿,鹿鸣呦呦,便是他一个男儿听到了也不免为之动容…… 那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秦洛哭泣。 干娘死了,她也像是死过了一次,若不是秦伯伯将她救起,她就算不自刎,也会被官府的人抓住处以死刑,毕竟杀了那么多人,杀的还是……邵言紧蹙着眉头,叹息一声。 狠分为两种,一种,是对别人狠的,这样的人,因为自私,也因为怕死,并不是真正的狠,第二种,也就是秦洛这样的,她能对自己狠,为了达到目的,便是死都不怕的人,才是真正的狠。 他就是从那时起,才下定决心跟随眼前的人。 若是沈清欢当真是救过她干娘的人,他不敢想象,秦洛会怎么看重他。 “当年还是我托赵长陵,将他送到天山老人身边的,又怎么会认错人。”秦洛手指轻轻的抚摸着茶杯,神色莫辨,“没想到再次见到,竟是如此情景。” 想来也是,那时候不过是几面之缘,对他而言,或许他只是顺便救了一个可怜的女子罢了,可是对于她来说,无异于黑暗中的一道光,让她于绝望之中,挣扎出来。 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她也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所以,你打算为他平反?”只是一瞬,邵言就明白了秦洛的想法。 “四万的将士总不能白死,说起来是为他,其实也是为自己。”秦洛低声道:“今晚前来行刺那群人的身份,沈清欢怕是已经知晓了,若是我所料不差,怕是与刑部尚书林子敬有关联。” 三个月前,林子敬的爹娘和爱妾徐氏被人发现死在房间之中,这件事情震动一时,当时刑部,吏部和大理寺同时出动,都未能查出真相,最后是沈清欢出来破了案,真相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三个人竟然都是服毒自杀。 林子敬不服这个结果,一再上述,可皇上相信沈清欢,直接定了案,下了封令,不许再提起此事,林子敬因此怀恨在心,三番五次的在朝堂之上与沈清欢作对。 其实回来的路上,秦洛想问问沈清欢的,他知不知道是谁陷害他的,可后来一想,又算了。 总归他们是要一起回京的,事情的真相如何,她要亲自去查清。 “林子敬真有那么大的胆子?”邵言眯着狐狸眼,他跟沈清欢的恩怨,满朝文武皆知,他这样做,若是被人揪出来,岂不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 “沈清欢只与他结过怨,人被逼急了,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至于他背后有没有人,哼!”秦洛不置可否,冷笑了一声,道:“我如今感兴趣的是,林氏一门三口的血案,真相究竟如何。” “将军怀疑那林子敬也是被人利用的?” “林子敬不是什么有脑子的人,他怎么会做出这么出人意料的事?那个幕后真正的黑手,总要抓一个替死鬼,不是他,也会是别人!沈清欢初入朝廷,就得了皇上的看重,怕是碍了不少人的眼。” 秦洛手指轻叩着桌面,沉思了片刻。 沈清欢那样狡诈如狐的人,轻易不会得罪人,更不会与人为恶,他怕是因为仕途太顺,挡了谁的道,才遭来如此祸事。 秦洛手指一下又一下的轻叩着桌面,缓缓道:“回京也好,在这里,我们就如同睁眼瞎,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明了,就算是要调查,也无从查起。” 驿馆,后院。 李文修的侍从少男半夜里闹肚子,起来如厕,怎料一个侍卫大哥闹了肚子,在茅厕里迟迟不出来,他等的着急,催促了半天,那个人死活都不出来,实在没办法,少男就跑到了后院竹林里,打算寻个没人看到的角落好好的方便一下,刚脱了亵裤蹲下来,解决了一些,就听到了轻轻慢慢的脚步声。 这是哪个不长眼的,大半夜不睡觉跑到这里来? 少男拧着眉头,正要掀开面前的杂草将他们赶走,就听到“秦将军”,“刺杀”,“全死了”等字眼飘来。 他心一提,神使鬼差地,将身子缩了进去。 在他面前的不远处,站着两个人影,其中,背对着他的那位身材修长,正低头交代着什么,风太大,听不太清他说些什么,面对着他的那位黑衣人弓着身子,看上去,像是那人的属下。 黑衣人听完之后,声音骤然拔高道:“难道,就放任他不管吗?大人莫要忘了……主上可是特意交代,一定要将沈清欢抓回去。” “……等待时机……不宜过早……” 背对着他的那人说话声音实在是低弱,只能听到几个字眼。 少男屏住呼吸,竖着耳朵努力的偷听着,就连内急之事都忘记了。 那人又低声说了些什么之后,两个人交头接耳了一番,黑衣人才低着头,飞快地离开了此处。 少男深深的呼了一口气,一颗心吊在喉咙口,虽然听不太懂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他也知道,自己听到了一些了不得的东西,正想着该如何是好,是否要去通报少爷时。 “谁在那里?”突然,一个厉呵声响起。 少男惊慌之下,身子一动,脚下没能站稳,一个踉跄之下,整个人就往后倒去,电光石火之间想到了自己刚才解决的东西,他手撑着草地,脚步一扭,在草地上转了一个圈,躲过了污物,却也彻底将自己暴露了出来。 轻盈的脚步声传来,那人踏着月光而来,看着他的面容,微微诧异了一番,“原来是李大人家的啊。” 月光下,他的面容清楚的显了出来。 少男提着裤子,抬头瞧见之后又是一惊,指着他,满眼的不可置信,“竟然是你——” “是我。”那人低叹一声,眼眸若有若无的落在少男的身上,手中银光一闪,声音带着些许的愧意,“我并不想杀人……要怪,就怪你运气太不好了,看到了不该看的,只有死人,才不会说话。” “你……”少男狠狠的咽了口水,眼珠一转,就要逃跑,岂料他快,来人比他还要快,手指翻动间,银针飞射而出,准确的射中了少男的眉心, 看着他缓缓的倒了下来,一直到死,都不曾闭眼。 那人轻轻的蹙了下眉头,对这样的情景有些许的厌恶,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看了看,丢在了草丛中,转身离去。 …………………… 军营中,秦洛与邵言商讨了很久,一直到待月上枝头,屋子里的灯油耗尽,邵言才离去。 秦洛回到屋,瞧见沈清欢微侧着身子,已经靠在软榻之上睡着了,烛火照在他的身上,仿佛一层金纱,轻柔,却疏离。 她的眸子黯黑,盯着沈清欢的后背许久,蜷缩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秦洛转身,走到了案桌旁。案桌上,平铺的宣纸上被染上了墨迹。 可是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怔住了。 案桌上是一个梅园美人图。 画中,满园的梅花盛开,一女子白衣胜雪站在梅树下,伸手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头,女子眉目如画,面容沉静,眼中盛满了温柔,她怎能认不出画中女子?那分明是她的干娘水氏! 画册的右上角,苍劲有力,峻宕雄伟的四行诗词: 数萼初含雪,孤标画本难。香中别有韵,清极不知寒。 横笛和愁听,斜枝倚病看。朔风如解意,容易莫摧残。 题字倾遒刚劲,画面栩栩如生,能够看出,绘画之人高超的画技。 她低着头,眼前忽然朦胧起来,画中女子站在她面前,看着她浅笑,“傻孩子,哭什么?干娘不是回来了吗?快,擦擦泪,这里还有外人呢,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 她抬起头,想要看清楚说话人的容貌,可是深夜寄黑,她的头上,再也没有温柔的抚摸,她的耳边也再也没有那样温柔的安慰,眼中看见的,只剩下虚空,她的心中,忽然就空荡荡了起来,仿佛被人生生剜走了心,冷风灌进来,呛得她眼泪都要流出来。 那个人,永远也不在了! 永远……都不在了。 滚烫的热泪落下,啪嗒一声,落在了画卷上,将上面的墨汁染湿,秦洛微颤的手伸出,抚摸上画卷,一寸一寸,勾勒着那人的眉眼,面上是再也忍不住的悲痛。 无声痛哭的秦洛不曾注意到,软榻之上的那人身子僵硬,隐藏在袖子中的手紧紧的攥着,很久都不曾放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注:诗词来源:崔道融的《梅花》 你们要不要猜测一下,凶手是谁? 还有当年,干娘是怎么死的,秦洛为什么会杀人,她杀了谁,猜对的有奖。 第18章 一番试探 秦洛难得地哭了一回,第二天却比平时醒的都要早。 沐浴换药之后,她换上了一件黑色常服,写下一封书信,托青海快马扬鞭送往药王谷,嘱咐他务必亲手交到少谷主手中,又安排了各项事宜。 回到屋里,见沈清欢还未苏醒,秦洛缓缓的走了过去,在软榻之前蹲下。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可以细数他浓密纤长的睫毛,以及眼下淡淡的阴影。 他便是睡着了眉头都是微微蹙着的,可见是真的被现实压迫的紧张了,就连睡觉都睡不安稳。 干娘生前曾想为他们作媒,拉着她的手念叨了许久。 说她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说她瞧着沈清欢就很好,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要她待他好。 干娘很少夸人,却跟她说了许多许多沈清欢的事迹,说他有勇有谋,为了他同贼人周旋,在生死关头将她救了出来……她听着也觉得这男子确实不错。 可她当时对男女一事并没有任何想法,也只是听听罢了,并不曾往心里头去,安慰好了干娘就托付人寻了赵长陵,将沈清欢送到天山老人身边去了。 她那时想着,沈清欢对干娘的救命之恩,她就用大好的前途来报答他。 跟随天山老人,他日后定能大有作为。 干娘死了之后,她不知为何就想到了这位让干娘在临死前都记挂着的人,在跟随义父来到弘关之前,她去了一趟天山。 说是去看天山老人,其实是为了见他,远远的跟了他几日,只觉得这少年与她很是相似,尤其是他的眼神,与她如出一辙。 这些年她也一直偷偷地关注着他,闲暇的时候,乔装打扮去山上看过他几次,却一次都不曾露面,见他过的很好,她也就放心了。 以为两个人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没想到,还是撞上了……秦洛盯着他的脸庞看了半响,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要是继续过得好好的也就罢了,娶妻生子,前途光明,她不会多想,也能够放下心来做自己的事情。 可如今,他成了朝廷通缉的重犯。 她不帮他,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她心志坚定,非常人所能及,又一向眼光透彻,看得清楚,想得也明白,知道自己便是不会与他产生感情,她也绝对做不到不去管他。 既然两个人的余生一定会绑在一起,就不必扭扭捏捏了,索性收了这个人。 至于感情嘛,这个是可以慢慢培养的。 于是,秦洛面色从容的将他衣裳扒了。 微凉的手指伸出,检查起他伤口的愈合情况。 幸好昨夜她赶去的及时,沈清欢身上除了手臂和腿部中了一剑,其他地方都不曾受伤,这些伤上了药,只要修养一段时日,便能痊愈。 秦洛从怀中掏出木瓶,倒出一粒七彩兰花,揉碎了之后,涂在沈清欢身上四大重要穴位上。 一边涂,一边轻轻的揉着,一直到手下的皮肤发烫,药性全部被吸收了才收手。 秦洛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涂好药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不对劲,她缓缓的扭头。 不知何时,身下男人的双眼睁开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许是刚睡醒的原因,他眼眸有着些许的迷离,带着点点的润泽水光,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短暂的沉默过后。 秦洛很淡定地低头,看着自己放在他天溪穴上的手,再很淡定的移了开来,将药瓶收了起来,帮他拉上衣裳,遮盖住重要部位。 做完这一切,面上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漠,沉声道:“天色还早,你再睡一会儿,我先去处理事情。” 沈清欢:“……” 其实早在秦洛为他涂药的时候他就已经清醒了,本想继续装睡,无奈那略微粗糙的手指一直在身上揉着,像是有一只小猫在一下又一下的挠着他的心。 挠得他有些难.耐。 凌晨本就是男人最容易.动.情的时刻,他后来抗不住了,睁开眼,想打断他的动作。 可当他看到秦洛低垂着头,神情认真的给自己敷药,淡淡的晨光透出,为她俊朗的面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芒时,突然间,他就不舍得打断了。 就那样躺在软榻之上,任由他在自己身上胡作非为。 秦洛不再看他,站起身就要离去,岂料蹲的太久,又是骤然起来,小腿一下子发了麻,双腿失去了力气,身子不受控制的重新弯了下来。 沈清欢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 “偷摸了之后就想走?” 秦洛身子一怔,还未反应过来,手就被他猛然一拽,整个人向着软榻之上倒去。 沈清欢一个翻身,就将她压在了身下。 “……” 秦洛回过神来,眉头一蹙,就要推开,眸光触及到他手臂上的伤,刚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他身上有伤,她不想伤到他。 这样一番拉扯,沈清欢刚系好的衣裳大开,露出了强健的上身,忽略身上的伤口不谈,肌肤光滑如玉,好的让人羡慕。 沈清欢问:“秦将军,你就是这样对待面首的?” 秦洛抬眼,与他四目相对时,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你做出决定了?” “恩。”低低地应了一声,沈清欢手肘弯曲,压在她的耳旁,低垂着头,深深的看着她,声音有些轻微的沙哑,“一共就两条路,一面是死,一面是生,我别无选择。” 其实在此之前,他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接着逃走,等他找齐药物,将自己治疗好后,自会前往京城,他不在意自己身上的罪名,却没办法忍受算计自己的人逍遥法外。 可是过了一夜,他改变主意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能想明白,这很好。”秦洛赞赏的点了点头。 与她的沉着理智不同,压在她身上的男人却身处天人交战之中。 他本是想戏弄她一番,岂料压上来之后,因为靠的太近,被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味包围住了,熟悉的让他心悸,每呼吸一次,心跳就加快一分,偏生身下的人还用那略带挑衅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明明微微上扬的嘴唇噙着略带嘲弄的笑容,却意外的让他有一种想要品尝一番的冲动。 男人,天生就有一种征.服.yu. 沈清欢喉咙动了动,垂首,眸光落在她微微隆起的喉结上。 凝视了很久之后,眼眸黯了黯,起身,不过几下的功夫就穿好了衣裳,微微运了一下功,感觉到丹田之处有些许的温热,一丝丝内力在体内流转。 他扭头,微诧地看向秦洛,“你用的是七彩兰花?” 秦洛从软榻之上起身,点头道:“你经脉损坏严重,这段期间,每日自己试着运运功,将内力在体内周转,有助于早日康复。”七彩兰花早晚敷用在四大穴位处,能够治疗他损伤的经脉。 本想着晾着他,不给他使用,等到日后集齐药物了再一起给他治疗,如今看来,怕是等不急了。 他伤势严重,若每次遇到追杀都需要她保护,这怎么行? 此去京城,路上危险重重。 她武功再高强,终究没有三头六臂,不可能次次都护他周全,他一定要有自我保护的能力。 “将军,曹副将、周副将还有几位骠勇将军已在院外等候多时。”正此时,青山在外面通传道。 秦洛“恩”了一声,马上就要去京城了,她尚有事情要处理,不能不去,只是面前的人……她扭头,又嘱咐了几句,让他先歇着,饿了就找守在外面的青藤,安排妥当了之后,才转身离去。 自他走后,沈清欢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才收回了视线,此刻再睡,却是怎么也睡不着了,他走至案桌前,见画像还在,只是上面多了很多水渍。 那是秦洛的泪痕。 想到此,沈清欢的眸光一柔,心突然就软了下来,修长的手伸出,抚摸上那微微皱起来的地方,脑海中仿佛浮现出秦洛盯着画像恸哭的画面。 他那样要强的人,便是哭了,也是极力的忍着,不肯发出半点声音,更不肯让旁人知晓,他又怎么敢点破呢。 沈清欢眸光又重新回到画卷上仅露出一个后背的少女上,眼神有片刻的恍惚。 脑海中一瞬间想到的,却是秦洛脖子处那清晰的喉结。 他其实一直都记得,可是时间过的太久,记忆中的人物面容早已经模糊,更何况,谁又会刻意去注意一个小女孩是否有喉结? 他倒是不知,秦洛他当年竟然是男扮女装吗?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山上修习,未曾去看过水姨,下山之后倒是想着去梁城看看她的,可他那时初入朝廷,脱不开身,本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再过去的,结果,还未能过去,他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 沈清欢轻轻的将画卷折叠起来,收拢在袖子中,看着窗外微微升起的朝阳叹息。 一场试探,不曾为他解惑,倒是添了不少疑问。 当年见到的秦洛,面上虽冷清了些,却不至于像如今这般浑身充满着煞气,眼神冷的叫人心惊,这些年来,他身上到底经历了什么? 为何会从知府之子,成为侯爷的义子?又为何会上战场? 更重要的是,他看到水姨的画像,为何要哭? 第19章 和公主不熟 秦洛做事情雷厉风行惯了,手下的人办事效率也极高,交接的事情很快就处理完毕,临近午时,秦洛就带着人马去了驿站。 江沅兮和顾清让二人早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在门口等候,唯独李文修一个人迟迟不出来。 秦洛简单的跟他们二人寒暄了几句,就站在马旁等着,岂料,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李文修还未出来,江沅兮催下人去唤了一次,没有任何动静。 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 秦洛勒着马头,冰凉的眸光看向驿站里头,冲着身后的青山吩咐道:“去告诉李大人,他若是再不出来,就待在这里不要走了!”没有这么多人站在这里等他一个人的道理。 话音刚落,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犀利的尖叫声。 在场的不少人皆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自然也听到了紧跟其后的重物跌撞的声音。 秦洛眉头一蹙,与江沅兮对视了一眼,两个人同时向驿站后院奔去,青山紧随其后。 只留下青藤带着几位将士守护着一辆普通的马车。 顾清让本是站在江沅兮身后,瞧见此也跟着去了,刚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扭过头,略带疑惑的目光看着马车,随口问道:“不知这马车内是何人?” 青藤早先得了秦洛的吩咐,不管是谁来询问,都只回答是将军的内人,他微微抬眸,瞧见站在阳光下的白衣男子容貌清秀,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半点当官的架子都没有,当下心中对他的印象好了几分。 “回大人的话,这是我们将军的内人。” “内人?”顾清让微挑眉头,下意识的回道:“就是传言中养的那个小白脸,他……”像是察觉到自己失了言,他连忙顿住了,面上露出怏怏的神情,自嘲的笑了起来,“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倒是我唐突了。” 话落,对着青藤拱了拱手,转身进了驿站。 在他身后,青藤好笑的摇了摇头。 还真没见过这么迂腐的大人,说个小白脸三个字都能脸红,开口就是“子曰”“子曰”的。 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皇上怎么会将他派来弘关? 马车内,邵言挑开车帘的一角,盯着顾清让的背影看了半饷,神色冰冷了起来,扭头问道:“你可知道这位顾大人的底细?” 沈清欢一身月牙白长袍,如墨发丝用一根木簪绕绾,此刻正靠在马车上看着书卷,简单的装扮却掩饰不住身上的悠闲华贵,闻言抬起头扫了他一眼,露出了一张很是平凡的面容。 这个人,便是易容了,通身的气质还是这般的出尘绝世,邵言唇角抽了几抽。 沈清欢轻轻的将书卷合上,淡声道:“翰林院大学士顾清让,系出京城顾氏,顾氏一族世代簪缨,乃清贵望族,我入朝之时曾与其父大理寺卿顾怀靖廷辩过,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为人如何?” “我未曾与他接触过,但他京中风评甚好,是个大孝子。”沈清欢澄澈的眸子微闪,又加了一句:“其妹是京城第一才女,待字闺中,京中多少俊才求娶不得,顾大人平日里与人交好,甚少得罪人。” “果真只是个书生吗?”邵言拧着眉头,在心中暗叹自己多心了,或许顾大人将才真的只是随口一问。 他将此事抛到了脑后,认真的打量起沈清欢来,突然问道:“那位公主怎么样?” 公主? 沈清欢正准备接着看书,闻言,头都未抬,淡淡道:“不熟。” 简单的两个字落下,回答的很是干脆,却不是邵言想要的回答。 邵言眯着眼,戏谑地盯着沈清欢,接着打探道:“皇上最宠爱的幺女,京城第一美人,传闻她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你与她有过婚约,怎么会跟她不熟?”若是没有如今的事情,他便会跟公主大婚,他可不信他和公主之间当真没有过什么。 “传言未必是真。” 沈清欢盯着书卷上磅礴大气的字迹,他见过那公主几回,一个被宠坏的骄纵女子罢了,那圣旨颁下的时候他并不在场,是师兄为他应承下来的。 他想推掉,师兄不曾同意,说婚事是公主主动跟皇上提出的,他倒不知,自己何时得了公主的眼,他连正眼都不曾看过公主一下。 他在朝中根基不稳,若是公然抗旨,结局可想而知。 可他实在是不愿意迎娶公主,也无心做什么劳神子驸马,便想了一个办法,在大婚之前去了青楼楚馆。 想着毁了自己的名声,这门亲事也就作废了,可事情也就坏在了这里。 他前脚刚入了青楼,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官府的人马就到了。 而那个他连手都不曾碰过,仅仅是聊了两句的艺.女竟然是大楚的细作,更是在官府缉拿他时,以血肉之躯挡在了他的身前,为他而死了…… 这下,他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 秦洛刚来到院子门口,就见李文修一身松松垮垮的长裳从屋子内走了出来,她脚步未停,径直从他身旁走过,向着后院赶去。 李文修一边系着腰带,一边挑着眉头,声音带着睡意:“吵什么?大白天的还让不让人睡觉?” 江沅兮站定脚步,瞧见了他脖子处的粉红色,再看了看屋子内若隐若现的窈窕身影,冷笑一声,道:“李大人既然这么喜欢弘关的美人,不若留在此处坐个守城人?京城那里,自有我替你回复。” “……”李文修面色一僵,三下两下的将衣裳穿好,嘴里嘟囔道:“弘关再好,哪有京城好,江大人真是会说笑,下官马上就好,少男,快替本少爷那些干粮来,本少爷饿了,少男——” “少男——” 他扭头,呼唤了几声,眉头拧了起来,“这作死的下人如今是越发怠慢了?喊了半天都不应声?” 江沅兮却不想留在这里看他做戏,转身追随秦洛而去。 秦洛脚步飞快,率先赶到了竹院,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满脸惊恐的粗衣下人。 “怎么回事?”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秦洛一眼就瞧见了草丛里的不对劲,她将衣袖卷了起来,提步走了过去。 一个灰衣男子仰面朝天地倒在草丛中,衣裤未曾穿好,两腿弯折,压在身下,眼睛睁得大大的,直勾勾地瞪着,早已经死透了,在他的尸体旁边,一个令牌在阳光下微闪,上面一个大大的“秦”字很是耀眼。 是她营中将士的令牌! 秦洛眼眸一凝,闪过一道冷光。 “将军,这不是……”青山刚说出口,就止住了话语,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这是李大人的随从。”秦洛反应甚快地接过他的话语道了一声,脚步微微一移,踩在了令牌上面,脚尖一用力,将它往下压了压,同时弯下腰来。 仔细检查起死者的时候,在别人不曾看到的角落,素手轻翻,不过眨眼的功夫,就已经将令牌悄然的收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秦洛眼眸一转,四处张望了一番,没有再瞧见别的证据,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眉头却紧紧的蹙了起来。 死者身上没有血迹,没有伤口,看模样,倒像是被吓死的。 这个世上,能有什么东西,可以将人活生生的吓死? 而最重要的,却是她袖子中的令牌。 撇开凶手是否是营中将士不谈,再愚蠢的凶手也该知道,不能将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留在现场,这令牌会留在尸体旁边,说明是有人故意陷害她。 莫非,这件事情就是针对她而来? “啊——”顾清让随后赶来,瞧见此景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一声尖叫,身子就向后倒了下去,被江沅兮一把扶住。 “顾兄可要紧?”知道这位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白面书生很是胆小,江沅兮叹息一声,“来人呐,快将顾大人扶出去,再熬些姜汤为他服下。” “不碍事。”顾清让摇头,一弯腰,咳嗽了几声,顺着他搀扶的力道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胸口,抬眸,目带担忧地看着草地上的尸体,小声道:“这人看着有几分眼熟,像是——” 他话未曾说完,就被一个粗鲁的声音打断了,“这里发生什么了?” 却是李文修走了过来,他一双倒三角眼睛微微眯着,先是看见了靠在江沅兮怀中的顾清让,冷笑一声,嘲讽道:“哟,能将我们的顾大学士吓成这样,看来这虫子挺大的。” 他眼中带着不屑,就要去看看到底是怎样的大虫子,能将人吓得双腿发软,下一秒——他自己就双腿一软,差点倒了下去。 只见青山像是抓着一只死狗一般,将灰衣男子的尸体从草丛中提了起来,一把丢在了地上,此刻没了草丛的遮挡,灰衣男子的面容清晰的暴露了出来,正是失踪的少男。 这模样实在是瘆人。 李文修只是瞥了一眼就赶紧的移开眼,向外突起的眼睛看见了秦洛。 “是你——”他手指着秦洛,尖声叫道:“是你杀了他,秦将军你好狠的心,我不过是将你养着小白脸的事情说出来了,你就杀了我的侍从——” 作者有话要说:  柠檬爱心小贴士:千万不要吃冰过的西瓜,更不能一次吃一个!会肠胃炎的,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嘤嘤嘤…… 求收藏啊求收藏,没有收藏的小仙女们收藏一下啊,还有柠檬的作者专栏,求戳进收藏,么么哒~~ 今天继续送30个红包,亲爱的们求用评论砸沈清欢。 第20章 抬举自己 秦洛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未置可否,倒是江沅兮出声道,“李大人,我已经说过了,没有证据的事情,就不要多言。” 他低头,看向身旁的顾清让,低声询问道:“你可还撑得住?” “无碍,就是被吓到了。”顾清让面色不大好,他浅淡一笑,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真是……让侯爷和江兄看笑话了。” “你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会有不适也是应当的。”江沅兮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 顾清让是状元出身,拿笔杆的人摆弄些风花雪月,吟诗作对就好了,像这样凄惨的场面,他怕是头一回见到,就连他看了心里都发悚,更何况是他? 江沅兮将顾清让交到了侍从手上,吩咐下人将他照顾好,这才走了过去,却也不敢靠近,只是在离秦洛尚有半米的距离站定,眯着眼打量着地上的死尸,询问道:“不知侯爷如何看?” “哼,人就是他杀的,他能怎么看?”李文修在一旁插嘴。 江沅兮便是再好的脾气,此刻也冷下脸来,斥责道:“李大人莫非要我说第三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指认侯爷为杀人凶手,视为污蔑朝廷命官。” “证据?哼,秦将军是何等人,他要是想杀人,又怎会留下证据!”李文修不服气,铁青着脸,手指着秦洛,尖声叫道:“这里可是弘关,在他的地盘上,除了他的人,还有谁能无声无息的杀掉一个人,江大人你告诉我,除了他,还能是谁?” 昨晚刚与他有过口舌之争,今日,他的随从便死了。 这分明是在打他的脸。 李文修愤怒异常,秦洛此举就是在杀鸡吓猴,他是想要告诉他,在他的地盘就要听他的,他要是继续跟他作对,下场就如同少男一样——死于非命! “你也说了秦将军是何等人也,他若是真要对付你,哪里用得着如此行事?” 江沅兮反驳了一声,见李文修眼角上扬,露出一个分外不信的神情,也知道他这个人执拗,认定了什么,就是说再多都无用,当下也不再与他浪费口水。 江沅兮蹲下身,在一旁看着秦洛检查尸体。 时至深秋,凉风簌簌。 竹叶随风而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四下里一片安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盯着地上的尸体瞧着。 秦洛嘴唇抿成了冰冷的弧度,看着尸体,手伸出了又拧着眉头缩回,四处张望了一番,从地上捡起一根细长的枝条,用丝帕裹住枝根拿在手里,捅了桶尸体的手脚,又挑开他的眼皮看了看,最后命令青山将尸体手臂上青紫色的尸斑划开。 见划开之后,血液不单单从伤口处流出,而是从四处涌了过来,颜色极淡,显然是血液和肉体融为了一体。 秦洛站起身来,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下令道:“将驿站所有的人都集合起来。” 江沅兮眼眸一亮,“侯爷可是看出什么来了?” 李文修在一旁不屑地瘪嘴,道了一声,“他能看出什么来?”他倒不是介意少男的死,而是自己身边的人被人杀了,他这个主子面子上是怎么也过不去的。 不曾理会李文修的讽刺,秦洛将枝条丢了出去,同时将手帕展开,铺在少男面上,遮盖住他的脸。 青山知道他的习惯,一早派人送来了清水。秦洛将手浸泡进去,用皂角清洗了好几遍才罢休。 她看了看众人,沉声道:“尸体全身僵化,尸斑不固定,按压之时能够全部退色,角膜混浊不堪,这是死后四个时辰才会出现的状况,现在是午时,所以,他的死亡时间应该在子时三刻到丑时一刻之间。” “侯爷慧眼。”江沅兮虽不懂这些,却也觉得他说的颇有几分道理,诚心赞叹了一句,接着问道:“那死因呢?他身上并未见任何伤口,莫非……是毒杀?” “若是中毒身亡,尸体的局部会有黑斑,指甲发黑,口鼻也会流出黑血来,你看他的肌肤表面,并没有中毒的症状。” “那他是如何死的?”江沅兮疑惑道。 “他的眉间,被人刺入了一根银针。”秦洛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解惑道。 江沅兮走近了几步,掀开手帕的一角,清楚的将少男眉间的那一丝丝的鲜血看在眼中就连忙放了下来。 少男死相过于凄惨,便是看一眼就叫人心中咯噔一下,便是他瞧着喉咙口都犯恶心。 “银针全部入体,看来凶手武功很是高强。”江沅兮站起身来,总结了一句。 “以秦将军的武功,要做到这一点,怕是不难。”李文修在一旁凉凉的开口道。 秦洛面色一沉,慢条斯理地弹了弹袖口,冷声道:“昨夜子时,我与军师待在一起,有院外守卫的将士作证。” “杀一个侍卫又何须秦将军亲自动手,你随手点个将士出来,就能做到。”李文修一心认定此事是秦洛所为,咬着他不放了。他看向江沅兮,要求道:“依我看,既然这命案发生在秦将军统辖的地方,就该由他负责,先将他扣押起来,等到查明真相了再放出来也不迟。” 江沅兮面上虽不显,心中却将李文修这个蠢货骂了好几遍,秦洛若是真想对付他,直接砍了他的人头悬挂在城门口,对外说是李文修擅自离城,被大楚的人抓过去杀了就是了,哪里还会让他在这里上蹿下跳,聒噪个不停? 这件事情很明显与秦洛无关。 只是他也好奇,这件事情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何要杀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卫?是为了挑起李文修和秦洛之间的矛盾吗? 秦洛是何等人,李文修一个纨绔草包,便是看不惯秦洛,又能拿他怎么办? 他们二人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若单单只是挑起他们二人的矛盾,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若是另有所图,图的是什么? 这一步又是针对谁而来? 他此番前来,阿爹曾嘱咐过他,不要急着出手,不管做任何事情之前,一定要多看,用眼睛去看,用心去看,皇上让他前来的目的是什么,这秦将军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还有沈清欢的案件,朝中几个势力牵引着。 他总要看清楚了,再决定该如何走下一步。 江沅兮想不通这其中的关键,他用探究的眼神打量着李文修半饷,才坚定道:“北定侯既然有不在场的证据,就证实此事与他无关,他也犯不着如此做,这是杀人案件,讲究的是真凭实据,若是没有证据,李大人就无需多言。” 李文修还在叫嚷,“那也不能排除他手下的人不是杀人凶手,我看他就有嫌疑!”他指向了一直站在秦洛身后的青山。 “嘶——”得一声,在场的不少将士都倒抽了一口冷气,用同情的眼光看向李文修。 跟随秦将军多年的人都知道她这个人向来护短。 若是手下的人确实做错了事情也就罢了,她会公事公办,可若是手下的人无罪,被人无端的指责,秦洛的脾气……秦洛都不会发脾气。 因为她不发脾气,就能够将人治住。 “李大人!”一片沉默之中,秦洛骤然出声,吓了李文修一跳,他恶狠狠的瞪着秦洛。 感觉到了他的注视,秦洛微抬眉眼,淡淡的看了过去。 她的眼睛幽黑冷然,无风无波,甚至连怒意都不曾有,却宛若一潭深幽的池水,冰冷,凌厉,叫人不寒而栗。 李文修一个激灵,生生的打了一个寒战,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背脊升起,蔓延至全身,他努力的咽了咽口水,不断的告诫着自己是他的随从死了,又是在秦洛的地盘上,更何况,他们之前还起过争执。 他妹妹可是宫中得宠的贵妃,他完全没必要怕秦洛。 他今日若是不站出来,怕是所有人都会以为他怕了秦洛。 那接下来,他还怎么立足? 似是知晓了他的想法,秦洛只是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冷冷的开口,道:“你要想知道我是如何杀人的,我现在就可以示范给你看。” 李文修面色有几分扭曲,“秦将军这是在威胁本官了?” “李大人真是抬举自己了。”秦洛面不改色,甚至连看都不曾看他一眼就道了一句:“威胁你……你还不够这个资格!” 众人:“……” 对秦洛而言,她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可这话听在别人耳中,无异于巨大的嘲讽。 李文修面上一阵青一阵白,有些下不来台,竹园里气氛一下子诡异了起来,所有人都在偷偷的打量着秦洛和李文修,想要看看两个人的反应。 江沅兮最善和稀泥,瞧见情况不对,咳嗽了一下,站了出来打圆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谁心中都不好受,我们还是快些解决了上路吧,回京的事情可不能耽误。” 他说着看向身后的随从,“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带李大人下去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一个读者说的,觉得不错:古言你洛姐,人美路子野! 感觉可以叫:洛哥,或者是洛爷?哪个好? 小剧场: 沈清欢:又没我的戏份? 秦洛:老子在为你收拾烂摊子!你给我老实点! 第21章 冲冠一怒 竹林里死了人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驿站的所有人等都被召集了起来,整齐的排列在院子里。 青山带着将士一个一个的盘问,将昨夜子时到丑时每个人在何处,做些什么,又有何人证都询问了一遍,最后锁定了两个人。 一个,就是昨夜闹肚子的侍卫韩雷,还有一个,则是守夜人。 秦洛走过去,稍微盘问了两句,也就将人放走了。 她审问犯人多了,一眼就能够看出对方是否在说谎,更何况,她审讯的目的也不在于是否能够抓到真凶。 这命案要是发生在军营中,兴许还能查出凶手是何人,少男是在驿站被人杀死的,这里守卫薄弱,任何一个轻功较好的人都能来去自如,要想找出凶手,简直难于上青天。 事情闹的这么大,门口等待着的邵言和沈清欢自然也得了消息。 邵言招来一个将士,问了里面大致的情况之后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就把目光转向了沈清欢,“你认为,凶手会是谁?” 他还未见到沈清欢之时,就听说了他的“丰功伟绩”,几次逃脱将秦洛气的不轻,更让他诧异的是,秦洛竟然一直不曾处置他,可谓是对他一忍再忍。 青山口中的沈清欢是一个卑鄙无耻的泼皮无赖。 他原先也这样想。 可是几番交谈下来,他发现面前的男子远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他话语不多,可是看问题都是直入重点,最让他惊讶的是他的眼眸,深邃却也澄澈,像是一面明镜,能够将人所有的心思都照见,偶尔与他对上,他好像在里面看到了将军的影子。 “凶手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杀人动机。”沈清欢低声回道。 邵言闻言嬉笑的面容收敛了几分,身子微微坐直了,眸光紧紧的锁着对面那人,问道:“沈公子何出此言?” 察觉到他的语气变了,沈清欢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笑容。 昨夜就是面前的这个人陪同秦洛在院外密谈了一个多时辰,心知他是秦洛的心腹,与秦洛私交甚笃,沈清欢起了与之结交的念头,也就好好的同他解释了起来。 “那名叫少男的不过是个小小的侍从,若是追杀我的人,没必要去动他,大楚的人若要报复,直接冲军营去就好了,或者是斩杀朝廷命官也行,怎么着,不都比杀他更有效?” 邵言点了点头,此话有理。 沈清欢说:“所以凶手定然是驿站中人。” 邵言眼眸微眯,接话道:“而且这个人,还是打京城来的。” “不错。”见他跟上了自己的思路,沈清欢点了点头,“撇开情杀和仇杀不谈,唯一的解释就是……” 他说着一顿,与邵言对视了一眼。 不过一眼,就明白了对方的心思,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笑,眼神同时犀利了起来。 既然不是蓄谋已久的杀害,那就是仓促之下的行事。 少男之死,定然是因为其一不小心撞见了不该看到的事情,才被人杀人灭口。 邵言思忖了半晌,叹息道:“既然找不到真凶,就不用查了,那个人既然敢动手,就绝不会留下蛛丝马迹,天色不早了,还是早些上路吧。”说着,就要唤将士去请秦洛出来,被沈清欢拦截住了,“不可。” 邵言诧异的一条眉头,“为何?” 沈清欢将书卷放好,端起一旁的茶水抿了一口,掀开车帘看了看天边的白云,弘关地势颇高,放眼望去一片荒凉,天空低沉沉的,时不时有几只大雁飞过,发出几声凄厉的叫声。 想到那个唇角总是带着淡淡嘲弄笑容的人,他唇角忍不住也带上了浅浅的弧度。 “背后那人既然动了手,就代表着有恃无恐,查而无结果会让他放下心防,一场发生在秦将军地盘上的命案,他都破不了,背后那人会因此轻视秦将军,觉得他也不过如此,可若是连查都不查就直接下定论,反而会引起他的警戒。” 沈清欢所虑,真是秦洛如今所思。 她在审问的时候就注意贯彻着每个人的表现,看不出有任何异样之后,无奈的叹息一声,一边让人将少男的尸体抬下去,一边对着江沅兮拱手,声音刻意带着几分不甘和愧疚,“未曾想,临行之前竟然出了命案,是让江大人看笑话了。” 江沅兮听其声,揣度其意,心知秦洛这是打算揭过此事不予追究,也就顺着他的话往下道:“谁也不愿意发生这样的事情,总归是一条人命,好生安葬吧。” 顾清让轻轻的咳嗽了一下,声音有几分沙哑,“那这案件……不审了吗?” 李文修从屋子内走了出来,正好将这句话听在了耳中,当下横眉冷竖,满脸的不乐意,“什么不审?凶手还没找到,怎能不审?难道就放任凶手逍遥法外吗?” “李大人若是有这个能耐,可以留下来审理此案。” “这样,既能为你的侍从讨回一个公道,也能彰显你的能耐,至于皇上那里……”江沅兮斜了他一眼,推了推身旁的顾清让,语气带笑道:“自有我和顾兄为你说话,你看如何?” “……” 顾清让面上浮现出笑意,“这样也好。”他扭过头看着李文修,认真道:“李大人既然对这件案子感兴趣,不若就留下来好好审审?” 就连一个书呆子也敢对他颐指气使了? 而这一切都拜秦洛所赐。 李文修面色变了几变,他就知道他和秦洛八字不合,只要见到他,就没好事,可此刻,也知道自己再坚持下去也是徒劳,对面那两个马匹精见秦将军打了胜仗,就各种顺着他的心意。 只有他,清高自傲,不愿意与莽夫为伍! 想着接下来还不知道要有多憋屈,他的心里头就不好受。 不过嘛——谁敢让他不好受,他就闹的大家都不好受,看谁怕谁? 李文修在心中拿定了主意,面色就稍微缓了缓,一拂袖,冷哼了一声,“江大人可真是会说笑,我又不懂查案这些,怎么审?况且这案件也没法审!还是快些回京吧,我瞧着这里就是晦气,再待下去,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话落不看众人,自己率先走了出去。 江沅兮对着秦洛拱拱手,略带歉意道:“李大人就是这样的人品,他其实没什么坏心眼,还请将军莫要往心里头去。” “江大人客气了。”秦洛淡淡的回复了一句,态度不冷不热。 江沅兮已经有些了解秦洛的脾气,见她一双厉眸四处查探着,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也就微微一笑往旁边站了站,不曾再继续搭讪。 正好这时,顾清让拉了拉他的衣袖,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江沅兮会意,两个人不同声色的退了出来,在离马车尚有二十步远的位置站定。 顾清让苦笑了一声,手指了指里头那人,“这位看上去……像是不太好相处啊。” “嗯。”江沅兮点了点头,随后笑了起来,有些自嘲道:“还真是不大好相处,不爱跟人说话,性子也冷冷的。”他示好了几次,秦洛虽不曾冷着脸,也到底算不上热情。 “这还未出发,就先出了人命,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如何,我听说那马车内不光坐着军师,还有秦将军的……”顾清让说着一顿,面上微微发红。 读书人最是讲究,“面首”这两个字却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你是说面首?”江沅兮也是读书人,但跟有些清高的顾清让不同的是,他长袖善舞,人情练达,逢人一脸笑,从不跟人结怨。便是对待李文修这样的刺儿头,也是在他做的过分的时候才说几回,过后还是会照拂他一二。 以前在京城的时候就是这样,他能够和身居高位的长者们聊到一块去,能陪着读书人高谈论阔,舞文弄墨,也能陪着纨绔草包们出入青楼楚馆,喝酒斗蛐,好像不管跟谁都能处到一块儿去。 江沅兮在家中排行老二,因此京城中不少公子哥都称呼他一声江二爷,人人都觉得江二爷性情温和,恭谦有度,长者们谈论起时下的少年郎,无不夸江沅兮是其中翘楚,最会做人,也最为懂事。 江沅兮扭头,看了看马车以及后面跟着的秦将军的八百亲兵,想到那些传言,也觉得这个话题实在是有些不雅。 传言说:秦将军不爱美色好男风,养了一个小白脸在自己的帐中,日日宠幸。 传言说,秦将军冲冠一怒为蓝颜,只因营中有士兵说了小白脸的是非,就杖打了几十大板扔了出去。 传言说,秦将军居功自傲,故意怠慢钦差大人,仗势欺人。 …… 传言过多,分不清真真假假,但无疑,这些话都是在他们到来之后才开始流传的。 顾清让轻轻叹息,“你可知道那人是什么来历?” 江沅兮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笑道:“难得顾兄对其他事起了兴致,我还以为你只知道吟诗作画呢。” 顾清让低垂着眼帘,遮住眼中的精光,轻声道:“倒也不是旁的,只是有些好奇,是什么样的人能够得到秦将军的青睐。” ………………………………………… 虽是休战期,可到底边关戒备森严,出入皆需要令牌,一路走来,都瞧不见几个人影。 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茫的大漠,绵绵的黄沙与天相接,目光所及之处是无数道沙石涌起的沙浪,长风卷沙,缠绕着扶摇而上,一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一轮孤日低低的悬挂着,淡金色的光芒惨淡的照在大地上。 秦洛一身黑色劲装,骑着马走在最前端,挺直的身姿在马背上起起伏伏,很是干脆利索,只需一眼,便能看出她骑马的技艺之高,非常人所及。 绍言舒舒服服的靠在马车上,看着身旁的那位,戏谑道:“这都第五回了,外面的风景当真这么美,让你看得目不转睛?” 沈清欢道:“大漠孤烟,长河落日,这是其他地方都看不到的美。”一种悲壮的美。 “风景确实美,不过……人更美!” 绍言锐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闲闲道:“我瞧你这五次掀开车帘,看的方向也不是两旁的风景,而是最前面那人……”他挑起一根眉头,给了沈清欢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怎么,当真看上我们秦大将军了?” “你想多了。”沈清欢回的干脆,“我们都是男人,我心中敬佩他。” “那他要不是男人呢?”绍言反问,“他要不是男人,你可会看上他?” 沈清欢正准备拿书册的手微微一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知名的光芒,随后恢复了一片淡然之色。 正要说世上并没有如果,不存在的事情,他不想去假设……脑海中一瞬间浮现的却是秦洛为他易容的画面。 顿时,沈清欢心头一跳,秦洛既然是易容高手,能够将他化妆成另外一个模样,那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他脖子处那喉结是假的?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像是在心中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很快就发芽成长,不过须臾就长成了参天大树。 沈清欢开口,声音还很平静,“怎么突然问这个,难道他是女子不成?”只是紧紧攥紧的手泄漏了他真实的情绪。 绍言微微上翘的狐狸眼闪过一道亮光,嘴角带着坏坏的笑容,哈哈笑着,道:“瞧你紧张的,我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竟还上了心……哈哈,看来,你是真的看上我们秦大将军了。” 沈清欢是何许人,又怎么会被他的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他“哦”了一声就不再多言,摸了摸袖子中的画像,认认真真地开始回忆多年前见到秦洛的情景,一点一滴 ,一言一行,企图从中找到他是女子的证据。 见他不再搭理他,绍言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打探的有些过火了。 问别的事情,沈清欢都是一脸淡然,他问什么,沈清欢就答什么,事无巨细,可以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唯独在秦将军的事情上,他神色就紧张了起来。 想着秦洛对他的格外关照,绍言瞧着二郎腿往马车上一靠,唇角勾起一个邪笑,这两个人,有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要加更啦,什么时候呢,明天吧,你们的收藏和评论在哪里? 小剧场: 沈清欢:听说有人在打听我? 顾清让面上一急:不是我!是江二爷打听的。 沈清欢:唔……江二爷是吗?我得好好的感谢他一番,将军的面首?嗯,这个身份我喜欢。 顾清让:…… 感谢青梅竹马的lovestory的长评,么么哒,比心。 感谢清风明月扔了5个火箭炮 半夏扔了4个地雷 自由鱼扔了3个火箭炮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 燕歌行扔了1个手榴弹 赫连菲菲扔了1个火箭炮 金进晋扔了1个地雷 第22章 膀大腰圆 消息传到京城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有人将这写成了话本,有那说书人敲着醒木,在各个茶馆里绘声绘色地谈着,说得头头是道,仿若自己亲临现场一般,直把秦洛说成了大秦的守护神,说他如何的骁勇善战,如何的运筹帷幄,战无不胜。 要说这秦洛,也确实是大秦的门神。 自她镇守边关以来,以少胜多的战事数不胜数,可以说是所向披靡,每一次打了胜仗都足够人津津乐道很久,被大秦百姓们封为“修罗王”,名声比其义父秦汶还要高上几分。 秦洛又甚少在京,偶尔的几次回京也皆是上朝下朝,很少抛头露面,因为百姓们都不曾瞧见过他的容貌,街头巷尾早就将他传成了五大三粗,长着七头六臂的神人,甚至还有人说他是天上的二郎神下凡,专门守护大秦的。 有民谣唱道:“秦洛是个修罗王,所到之处无野狼,吓得敌人满街跑,抱头鼠窜直喊娘。” 百姓们不曾瞧见过他,也愿意相信让敌人闻风丧胆的秦大将军如传言所说,是一个身高九尺,高大威猛,膀大腰圆,身材魁梧的糙汉子。 因此,传言越来越猛,也越来越离谱。 到了后来,连“秦洛从小就是在狼窝里长大,生性凶狠,手段残忍,每每赢得战役都要手撕敌人,扒他们的皮,喝他们的血,啃他们的骨头,所以敌人一听是秦洛来了,吓得都不敢出来”这样没边没影的话都传了出来,而就是这样荒唐的话,还有很多人相信了。 醉霄楼,京城最好的酒楼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喂,听说了吗?皇上封秦将军为北定侯了,赏赐了许多宝物呢,我听人说啊,光是金银财宝就有好几箱呢……堆的满满一屋子,看着都晃眼。”一个灰衣男子啧啧叹息,道:“我要是哪一天能名利双收,便是死了也知足啦。” “就你?你这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你要是上战场的,嘿,头一个就被砍了,哪里还能坐在这里。”旁边一人说着风凉话。 “你们啊,这些消息还都是几天之前的,早就落后了,我可是从我家亲戚那里听说了一件实打实的事儿。”旁边一人眉头一挑,四处张望了一番,小声道:“你们知道的,我七舅老爷的干儿子的表哥是个当官的,还是一个大官,我听他说啊,皇上打算将招秦洛为驸马。” “驸马?”旁边的人吃惊,“咱大秦国没有出嫁的公主可就只有一位啊,那位不是……已经许配给了沈清欢吗?” “切,那个逆贼,说不定早就被人杀死了,他和公主的婚事早就不作数了。”提到沈清欢,这人一脸的愤慨,道:“背叛我大秦者,人人得而诛之,朝阳公主可是大秦第一美人,想当驸马,就凭他?我呸,他也配?” …… “所以,皇上打算将朝阳公主嫁给咱们的修罗王?啧啧……这可真是……我听说啊,那修罗王是人身兽面,长得可瘆人了,瞧他一眼都能被他吓得半死,公主是金枝玉叶,怕是禁不起他的折腾啊……” “这你就不懂了吧,越是打仗的人,那活儿就格外的强,女人喜欢的可不就是……” …… 耳听得这些人越说越离谱,醉霄楼门口站着的黑衣女子面上露出愤怒之色,上前一步,看着面前的高大身影,道:“大人,要不要属下……” “闲言碎语,不必理会。”清冷的一句话落下,赵长陵提步向着二楼雅室走去。 雅室内,刑部尚书林子敬正抱着美人喝着花酒,听到敲门声,眉头一扬,不悦道:“何人这么无……” “礼”字还没落下,门就被人从外头撞了开来。 赵长陵扭过头,扫了黑衣女子一眼,略带责备道:“说了要礼貌,下回可不能这样莽撞,要是冲撞了大人,可如何是好?” “属下知罪。”黑衣女子低头回道。 “嗯,下回记得将门卸下就好,撞门实在是过于粗鲁,有失体统。”赵长陵一步踏了过去,打量了屋内的情景,淡淡的瞥了眼倒在林子敬怀中,衣裳不整,喝得脸颊绯红的艺女巧儿,“我与你家大人有事要谈,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你……你是何人?”巧儿颇得宠爱,一心想着讨好了林大人,好让他将自己赎回去。 瞧见此景,暗自揣度着来人的身份,心知对方跟林大人不对付,就故意将身子往林子敬身上一贴,卖乖现好道:“敢在这里放肆,你也不看看我们大人是谁。” 赵长陵长长地“哦”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面色不大好的林子敬,道:“你若你来说说看,他是谁?” “说出来啊,怕吓到你。”巧儿故意卖着关子,正打算好好跟他说说林子敬的身份,让他知趣地退开,身子就被人提了起来。 “啊——”眼看着自己的脚离开了地面,巧儿发出一声惊叫,扭过头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竟然敢拎着自己的衣领子将自己提起来,就听到一个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们大人心慈,不愿跟女人一般计较,不代表我也是如此,我劝你老实点,不要再说不该说的话,否则……惹怒了我们大人,我让你这辈子都开不了口!” 巧儿吓得眼珠子都快瞪了出来,“你放开我——放开——啊——”声音戛然而止,却是黑衣女子掐住了她的嗓子。 “你再叫,我就扭断你的脖子。”平平的声音听不到一丝起伏,却让人不敢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巧儿这下是真的怕了,连连点头,声音染上了一层恐惧,“好……好人,不,是女侠……女侠饶命啊……” 林子敬抬起头,看着负手而立的男子,见他面上波澜不惊,好像他的手下作出这等混账事是很寻常的,不由得怒道:“赵大人这是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林大人不都看见了吗?”赵长陵一掀衣摆,走到他旁边的位置上坐下,一挥手,吩咐道:“莫染,你先出去。” “是,大人。”那叫莫染的黑衣女子将巧儿放下,瞧见她用手扒拉着喉咙,用力的干咳着,冷笑一声,提着她的衣领子就拖了出去。 门重新被关上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赵长陵伸出手,为自己和林子敬各自倒了一杯茶,笑道:“林大人可真是有雅兴,跑到酒楼来寻欢作乐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林子敬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人。 赵长陵是谁? 当朝一品阁老,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年纪轻轻就已经坐上如此高位,让无数人羡煞不已,他可不记得自己跟他有过交集,他今日上来就是一个下马威,好大的威风! “林大人在问我来做什么之前,难道不该想想,自己近日来都做了些什么?”赵长陵修长的手指捏着茶盖,一下一下地拂去茶渍,轻轻吹了吹,送到口边,慢慢地尝了一口,赞赏道:“今年新近的山西白茶,这是林大人自己带过来的吧。” 他说话不紧不慢,动作也是无比的优雅从容,像是在和人闲谈一般,却在无形中给人以压迫感。 “赵大人在说些什么,下官听不太懂。”林子敬冷着脸,“下官敬你重你,却不代表着可以任由你欺凌,赵大人要是再这样胡搅蛮缠下去,下官明日一定要上一封奏折,好好同皇上说说此事。” “我这个人直来直去惯了,有什么事情都喜欢摊开来讲,林大人要是一直跟我这样打哑谜下去,这谈话,就没有意思了。” 轻轻的将茶盏放下,赵长陵身子微微前倾,眯着眼道:“我师弟一案,真相如何,林大人心中有数,你利用职权,私设公堂,擅自动刑,公报私仇,欺辱、虐待我师弟,你当真以为这事就没人晓得?” 林子敬神色一凝,深深的注视着他,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赵大人此话何意?” “我是何意,你心中已经明了了不是吗?难道要我将话语一点一点的拨开了念给你听?” “还真是师兄弟情深啊。”林子敬讽刺道:“赵大人,当初沈清欢可是你亲自扣押,送到我刑部大牢的。” “你不必说这些来刺激我,我送他进去,那是遵循法度,也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我是他的师兄不错,可我更是大秦的臣子,师弟做了不当的事,我做师兄的有职责看护他,食人俸禄,忠人之事,这个道理,林大人不会不知道吧?” 林子敬冷笑一声,正要反讽回去,话到了嘴边,稍微想了一下,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要是反驳了,岂不是说他不忠心?这话若是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作者有话要说:  师兄赵长陵出场啦,有人喜欢吗?你们要不要猜测一下赵长陵来找他的目的何在?猜中的赏红包! 答应你们加更的我会食言? 下午六点还有一章,么么哒,亲爱的看官们,给个收藏给个评论啊,爱你们~~~ 小剧场: 沈清欢:什么?我家洛爷是糙汉子?不存在的! 第23章 诸多算计 面前的人,不过是三言两语,就能将人堵得无话可说,他身份又极高,便是正二品的尚书在他面前也只有自称下官的份。 林子敬便是心有不甘,也不敢在口头上得罪他,尤其是在他刚刚医治好皇上,风头正盛的情况之下。 说完了该说,赵长陵就不愿意再跟他多交谈下去。 他站起身,弹了弹衣袖,深邃的眼眸落在林子敬身上,声音慢而有稳,一字一句咬得很清楚:“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林大人,记住一句话,做人留三分,该收手时就收手,千万别把路给走死了,到时候,任谁都救不了你了。” 林子敬正值中年,身子发了福,满脸都是横肉,闻言面色有几分扭曲,脸颊的肉轻微的抖动着,“赵大人这是在威胁下官吗?” “是不是威胁,你心里头明白!” 赵长陵出了门,眸光扫了一眼吓得腿脚发软,一个劲颤抖的巧儿,面色缓和了一些,轻声道:“进去好好伺候着,刚才我的侍从多有得罪,姑娘你莫要往心里头去。” “是……是……谢过大人……” 此刻在巧儿的眼中,面前的男人就如同活阎王一般,她小心翼翼的抬头,对上赵长陵那双墨色的眼眸,一下子怔住了。 面前的男子相貌俊朗,颇为儒雅,一身靛蓝色长衫将他的身材修饰的极好,深深的注视着你的时候,就好像他的眼中就只有你一般…… 一直到赵长陵走远了,巧儿才回过神来,抚摸上胸口,深呼吸了几口气,原来刚才的那位,就是传说中权倾朝野的阁臣赵长陵?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这样的俊朗…… 联想到里头那位大人,一个大腹便便,满脑肥肠,一个风神俊朗,谦谦温润,这人就怕对比,一旦对比,胜负立现,原先看得上眼的,此刻就什么也不是了。 巧儿一颗芳心跳动不安,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赵长陵离开酒楼之后不曾回府,而是寻了一家茶馆,坐到了雅室内。 茶馆的大堂之上,一个说书人正在高谈论阔,说的那个运筹帷幄,遥指千军的秦大将军。 “……正当时,修罗王身披战甲,提着银枪,踩着满地的尸骨走了上前,一把抓住敌军将领陈乘的衣领子,凶神恶煞的问道:你降还是不降? 那修罗王剑眉星目,满脸的络腮胡子,说这话的时候拧着眉头,喘着粗气,浑身的杀意四溢,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活阎王。 把敌军吓的是屁滚尿流,抱头鼠窜……” …… 赵长陵手握着茶杯,眯着眼睛听了半饷,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一战,她的名声又传出去了,如今怕是大秦人人都知道秦将军是如何的威震四方。” “大人有所不知,如今百姓们都是拿秦将军吓唬小孩的,谁家小儿不乖,只要提起秦将军的名头,说再不听话就把他送到秦将军身边,那小儿一准就乖。”莫染接话道。 “民间就是这样,事情的真相如何没人关心,百姓们喜欢听好玩的,有意思的,也愿意去相信事情如同自己心里猜测的一般。” 赵长陵抿了一口茶,就放了下来,“还是林大人那里的白茶好喝,这里泡的是去年的陈茶,色泽浑浊,喝在口中也不够清新淡雅……” 莫染忙道:“属下这就为您去换上新的。” “不必,就喝这个吧,喝惯了好茶,偶尔尝尝这粗茶,也算得上新鲜。”赵长陵摆了摆手,继续听起戏来。 一直到说书人将秦将军出身狼窝的事情将了一遍之后,一个粗衣小厮推开门走了进来,垂首为赵长陵泡茶的时候,低声道:“如大人所料,大人前脚刚走,林尚书后脚去了刑部大牢,当场抓到了几个饮酒作乐的衙役,将他们换了下来,同时让人清理了沈公子曾待过的牢房,将里面的血渍清洗掉了……” 滚烫的热水倒入茶杯中,茶叶翻滚着,旋转而上,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赵长陵低低的应了一声,“看来,他还不算太蠢。” “那牢房里满是血腥味,刑具摆了整整一桌,清洗起来很是费劲,听里头人说,沈公子被关在里面的时候,每天刑具流水一般过一遍,林尚书打定主意不让他好受,用的全是最折磨人的手段,听说还曾让人在他身上撒尿……沈公子能活下来也算是命大……” 刚泡好的茶水热气腾腾,赵长陵的面容在一片雾蒙蒙中看得有些不真切,他沉静地听着,道了一声:“林大人是有名的孝子,爹娘皆惨死家中,却没能抓到真凶,自然将所有的怨恨全都加诸在我师弟身上了,师弟他……受苦了。” 小厮倒完茶,起身的时候,轻声询问道:“大人,可要继续盯着林尚书?” “继续守着吧,注意别守得太紧,多留意他府上的下人,跟谁接头了,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尤其是涉及到银两,书信上面,都想办法截走,送到老李那边。” 赵长陵口中的老李是他府上一位门客,这老李爱喝酒,喜欢打叶子牌,他别的本事没有,却有一项能力,就是能够模仿出任何一个人的字迹,甚至可以以假乱真。 小厮得了吩咐,拎着茶壶悄然的退了下去。 下方,说书人讲到了精彩之处,堂下一片叫好声,有那富家子弟将碎银子丢了上去,说书人是个三十多岁的文雅人,瞧见了银子眉开眼笑,对着大伙儿拱拱手,“多谢各位爷,多谢赏脸……” “讲得不错,去,赏他一锭银子。”赵长陵扭头吩咐道。 莫染从怀中掏出银子,丢在了门口小厮端着的铜盘里,忍不住心中的好奇,问道:“大人这么喜欢听秦将军的故事?” 赵长陵嗯了一声,“秦将军年少有为,英勇护国,是我大秦的英雄,但凡有些血性的人都是敬佩他的。” 莫染嘴上不说,心中却腹诽着,自从秦将军打了胜仗的消息传来,只是有关秦将军的言论,大人必定停下脚步听上一听,光是茶馆说书人讲的秦将军智斗陈乘的故事,大人就听了七、八遍了,逢讲必听,听了必赏。 这哪里是敬佩这么简单,照他看来,大人这分明是入了魔障。 作者有话要说:  1.明天入v,早上10点发出万字大肥章,到时候会有红包掉落哦。 求收藏,订阅和评论,希望大家支持正版,鞠躬感谢~ 2.接下来还是剧情和感情戏一起走,剧透的话就是很多事情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后期反转比较多,谜团会一个一个解开,跪求各位主子们继续支持。 3.写这本书的时候其实心里很忐忑,毕竟女主秦洛过于强势,也没有很多男人都喜欢女主这个设定,一点都不玛丽苏。 不管成绩如何,我都会用心写下去的,因为一直支持我的读者们真的很好,爱你们,也因为我喜欢秦洛这样性格的人。 希望每一个独立自主,不依靠男人的“女汉子”都能得到真爱。 ps:柠檬的作者专栏求收藏啊,app读者可以点击《这个公子,本将军包了》主页右上角的小圆圈,点进“作者专栏”,就去就能看到收藏按钮,用电脑和手机网页看的,直接点“柠檬很萌了”就能看到收藏这个作者,亲爱的们点一下就好了,么么哒,感谢支持~~ 第24章 动了真心 又听说书人讲了一遍两年前秦洛大战匈奴的故事,赵长陵才放下茶盏, 起身离了茶馆, 走到外面的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稀稀疏疏的星星点缀在夜空中, 夜色有些暗淡,空气中飘着薄薄的雾气, 路上行人不多,匆匆走过几个都是拉紧了衣领子遮挡着风寒。 秋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冷的。 赵长陵上了马车, 闭着眼睛, 安静地靠在后垫上想着事情,过了许久才低声吩咐道:“天渐渐凉了,派人去购置些棉被和棉衣,再筹些粗粮送到城南贫民窑, 若是看到有无家可归的孩子,就带到府上来,给他们吃的穿的, 喜欢念书的就送到学堂去读书写字,不喜欢的就送到武场练练筋骨。” 跟在马车外的莫染听了,眼眸微微闪动,有些感慨,“大人宅心仁厚, 实乃百姓之福。” “低调些行事,莫要张扬,趁着夜色浓, 悄悄的去,就悄悄的回来。” 赵长陵又吩咐了一些事情之后,沉思了片刻,语气平淡地说道,“想个法子,将林尚书撤换掉刑部大牢里衙役的事情透露给吏部尚书王虎,注意隐蔽些,拐个弯儿,莫要让他知道消息是从我这边流出去的。” 京城人人都知道,吏部跟刑部不合,两位尚书大人是死对头,常常在大殿之上两个人针锋相对,吵的不可开交。 林尚书爹娘惨死一案,涉及到了朝中大臣,直接提为了三司会审,当时,吏部从中作了不少梗。 莫染小声问道:“大人这是想用沈公子的事情离间两位尚书大人,让王尚书去对付林尚书?”王尚书一旦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抓着不放,派人去探查此事,凭他的能力查出林尚书私设公堂,私下里毒打、狠狠折磨沈公子,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沈公子是罪人不错,可他的案子毕竟不曾定罪,当时只是逮捕归案,等待开堂审理阶段,他又是朝廷重臣,按照律法,林尚书是没有资格指使人对他动刑的。 这件事情若是翻出来,林尚书可吃不了兜着走,光是言官的唾沫就能淹死他。 赵长陵嗯了一声。 莫染在心中想着,大人还真是重情义之人,便是沈公子犯下这么大的事情,他还在尽力的维护着他,想到此,她就忍不住在心中骂起沈清欢,这人实在是不知趣,让大人如此费心。 好端端的,他逃什么?只要再等上一段时间,大人自会为他找到证据脱罪,他这一逃,岂不是直接坐实了罪名。 而且,他逃就逃了,为什么不能来找大人?怎么着大人也是他的师兄,一定会尽力护他周全的。 ………………………… 秦洛最不喜的就是拖拖拉拉,再加上不愿意跟他们同骑,她马骑的飞快,一个人冲在最前面。 江沅兮等人还打算慢悠悠的走,就看见秦洛甩了一个漂亮的鞭花,那马跟要飞起来似的,撒着马蹄子就往前冲着,江沅兮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啧啧叹息,“秦将军还真是有个性。” “马术不错。”顾清让在一旁跟着赞叹了一句。 李文修在一旁凉凉地来了一句:“他一个上战场杀敌的大将军,马术若是不好的话,早就死了。” “走,秦将军冲在前面,我们也不能落后啊。”江沅兮落下这一句,也跟着打起马鞭,向前冲去。 余下的一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不敢上前阻拦,也就跟着加快了速度。 顿时,官道上尘土飞扬,远远的看去,一匹匹马跑的飞快,就跟赛马似的,场面着实壮观,这下可苦了坐马车的那两位,马车在路上磕磕绊绊,颠簸个不停,他们的身子也跟着晃动个不停。 好在这样的情景不曾延续多久,不过一个时辰,李文修就率先停了下来,说自己累了,要坐马车,邵言和沈清欢自然是连忙下车,将位置让给他。 可是马就只有一匹。 邵言眯着眼,露出狐狸一般的笑容,不正经道:“要不……我们同骑一匹?”他倒是不介意跟沈清欢一起,就怕秦将军不乐意,会提着银枪来宰了他。 沈清欢低垂着眼,显然是不乐意的,“你身上有伤,不能颠簸,你还是坐马车吧。”两个大男人同骑一匹马,那画面着实有些美。 “我可不想被人说是断袖!” “断袖?”邵言漂亮的狐狸眼一挑,对他抛了一个媚眼,压低了声音凑到了他的耳边,道:“小清欢,你要真的是断袖,我还真敢陪你断上一断,趁着四下无人,咱们啊,可以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要不干脆就今晚吧,我们……” 清欢? 还小清欢? 头一回被人这样称呼,沈清欢生生的打了一个寒颤,冷下脸来打断了他的话,“谁跟你断袖!” 其实,平日里沈清欢嘻皮笑脸惯了,这点玩笑还是开得起的,只是近日来,“是不是真的对男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成了他的心头之患,也就忌讳起别人谈论此事了。 就在他们二人低垂着头商讨的空荡,李文修生怕他们反悔,一上马车就催促着车夫快些走,同时命令赶车夫,谁喊他停都不可以停。 只听的“驾——”得一声,马车从他们旁边扬尘而去。 远远的,李文修掀开车帘,从马车后探出头,对着他们挥了挥手,高声道:“你们两个慢慢商量啊,我先走一步啦——” “啦”字还没有完,马车“咯噔”一声从一颗大石头上碾压过去。 李文修从车窗探出半个头来,光顾着笑话他们,一个不留情,整个人从座椅上弹了起来,头一下子撞了出去,卡在了车窗那里,他头很大,车窗又小,出去了就进不来了。 于是道上就听到了一阵杀猪般的叫吼声: “啊—— 啊——— “快停下——停下——” “啊——我的头——头卡住了——卡住了——” “哎呀——啊——救命啊——要死人啦——” …… 落在后面的邵言:“……” 沈清欢:“……”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在心中念了一句: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赶车的是军营中一个颇为机灵的小兵,他看着面前奔腾而去的亲兵们,只觉得一股豪气从心中而起,耳边仿佛响起了战争前的号角声,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赶车的,只当自己是在赛马。 他马鞭挥动得厉害,马一个劲得向前冲着。 都是从军营中出来的战马,个个养的彪悍强壮,便是身后带着马车,撒起马蹄子跑起来也不含糊。 只听的风声呼呼地在耳边吹着,刮的脸生疼,可越是这样,越是驾得起劲。 隐隐约约有几句话飘了过来,好像是让他停下来,小兵琢磨着是落下的两个人在呼唤,想着里头大人吩咐的话,他一鼓作气,驾的更快了些。 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上位者的恩怨跟他没有关系,他只负责驾车就好。 马车后头的李文修一张脸被风吹的几乎变了形,马车又颠簸个不停,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咯噔”一声,马车又撞上石头,于是他整个人就在那里上上下下起伏着,任由他撕扯着嗓子喊着也无人回应。 沈清欢和邵言在后头看了好久的戏,两个人皆笑弯了腰。 这样一闹,尴尬的气氛缓和了一些。 沈清欢正要开口说要不一起牵着马走吧,就见一个人影从远处飞奔而来,向着他们的方向赶来,人影越来越近。 邵言看清楚了来人是谁,顿时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的叹息了一声,斜了沈清欢一眼,“你偷偷看了无数遍的大将军来了,你们两可真是心有灵犀啊。” 他们这边正愁着该如何走呢,秦洛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说秦洛不是为了沈清欢而来,他都不相信。 沈清欢眼下一红,说不出话来了。 正如邵言所料,秦洛还真是为了他们而来,她骑着马冲在最前面,无意中扭过头看了一眼,远远就看见马车停了下来,本来没在意,可是跑了一会儿,察觉到不对,急忙掉转身,赶了过来。 邵言的脾气她知道,是断然不可能和李文修同乘一匹马车的,沈清欢更不可能,让这两个人一起骑马…… 她倒不担心沈清欢会作怪,就怕他被邵言给拐跑了。 只因沈清欢的泼皮无赖是装出来的,他看似没心没肺,其实骨子里跟她一样很是倔强,只是为了活命不得不将脸皮子抛开。 而邵言,却是实打实的脸皮厚,又浪又贱。 他是那种你骂他一声“脸皮真厚”,他会反过来说“哪里哦,人家也就是稍微厚了那么一点点”,你说他一句“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皮”,他会挑起眉头,道一声“这么了解我?你莫不是看上我了”,随后佯装忧伤的叹上一口气,道:“所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心悦我,我很欢喜,可我们注定有缘无份。” “还愣着做什么?上马!”秦洛低声对着沈清欢说了一句,抬眸看向邵言,示意他先走,“我同江大人说了,今晚在祁州的同福客栈歇脚,你先过去吧,我随后就到。” 邵言了然的一挑眉头,看着秦洛的眼里充满了戏谑,啧啧……这么快就开始出手了,果然颇有大将之风,唉……可怜他孤家寡人,没有女人陪着也就罢了,还要在这里看旁人秀恩爱。 他拉起缰绳,一跃上了马,对着秦洛拱拱手,道:“我先走一路了,你们……” 他说着,声音一顿,眼中的戏谑意味更浓,“秦大将军,你可要注意安全啊,千万别操劳过度!” 说话的同时挥动了一下马鞭,等声音落下,人已经在一丈开外。 清风吹拂,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秦洛扭过头,眺望了一下远方,拧起了眉头。他们已经赶了两个时辰的路,其实刚才路过陆家村的时候就可以歇上一晚,她想尽快回京,便刻意加快了行程,想着到下一个落脚点再休息,这样就能省下半天来。 否则,这么多人呆在客栈,从傍晚到次日凌晨,这么长的时间,实在是浪费了。 沈清欢站在原地不动,仰起头看着面前的将军。 她赶的着急,面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暮色染上他的眉眼,秦洛又低垂着头看着他浅笑,身上少了些杀伐之气,那笑容温和,配上一双澄亮的眸子,好看的让人心动。 沈清欢隐藏在两侧的手又一次握紧了,盯着面前的马有些犹豫。 又是这个局面,两个人,一匹马。 他突然间有些后悔,早知道刚才邵言邀请他一同骑马的时候他就答应了,不知道为什么,他宁愿跟邵言一匹马,也不愿意跟秦洛一匹。 因为跟邵言一匹,便是旁人说些什么也无所谓,左右不是真的,他内心坦荡,完全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跟秦洛……沈清欢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他其实内心一点都不坦荡。 他这边暗自纠结,秦洛却不会这样一直等待下去,况且,她很不喜欢坐在马背上看着沈清欢,这样居高临下的姿势,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感觉。 “你想留在这里过夜吗?”秦洛开口的同时,打马上前,一只手伸了出来,见他不动,秦洛拧起眉头,语气带上了几分强硬,“你这是要我抱你上马?” 沈清欢:“……”在被秦洛抱过一次之后,他已经毫不怀疑秦洛说话的真实性了。 若是换成旁人,说上一句威胁的话,也只是威胁而已,并非真的去做,可秦洛却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 她说会抱,就一定会将他抱上来,绝不含糊。 是跟秦洛继续磨下去,还是听她的话乖乖的上马? 这个选择并没有多难,沈清欢向来懂得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更知道跟秦洛在一起,敬酒不吃的下场就是吃罚酒。 她是一点都不会留情的。 沈清欢默默的将手伸了出去,两手相握的时候,清楚的感觉到一阵电流从手心而起,蔓延至心脏。 只是一个天旋地转。 等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人已经落入了怀抱之中,后背贴上了一片温热,沈清欢下意识的前倾,躲过了与她的直接触碰,可饶是如此,后背也像是着了火一般,热到发烫。 “天色已晚,我可能会骑的很快,你的身子……还能承受?”清冷的声音从耳后传来。 沈清欢面色涨的通红,明明是微凉的秋天,他却觉得天气干燥了起来,丝丝汗水从额头沁出来,顺着他光洁的额头往下流着。 凉风一吹,心中的火烧的更旺了。 怕对上秦洛的眼睛,沈清欢不敢回头,只是低低的从嗓子口挤出一个“嗯”字,极力地跟她保持着距离,可惜马本来就这么大,两个人骑上去刚刚好,他再往前,就快要坐到马头上去了。 顺着光,秦洛肆无忌惮的看着面前的人影,自然也能感觉到他紧紧绷着的身子。 不过是跟她同骑一匹马,他就紧张成这样? 她还从未跟人同骑过,刚才拉他上来的时候,顺着力道就带到前面去了,等沈清欢坐上来之后,她才察觉到不妥之处。 沈清欢虽然清瘦,可到底是男人,身量比她高,身材也比她魁梧,坐在前面,直接挡住了她所有的视线,这样,她哪有办法骑马,要是沈清欢在前面骑马,让她搂着沈清欢的腰,又怕两个人贴得太近会让沈清欢察觉到她是女子。 她并不介意让沈清欢知晓,却不愿意用这种方式。 秦洛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很快就作出了决断,她身子向后退了退,轻轻的唤了一声,“你往后坐一坐。” 见他身子一僵,坐在前面一动也不动,甚至还悄悄的往前面靠了靠,秦洛无奈的叹息,“你往后面靠一点,我坐到前面去,你来骑马。” “什么?”沈清欢不解地扭过头,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肩膀上多了一只手。 秦洛将他往后退一拽,同时脚下一点马镫,拉着缰绳整个身子倾斜向下,待整个人临凌空的时候右脚踩了一下马镫,身子一跃,就跳到了沈清欢的前面。 整个过程如行云流水,动作漂亮的便是紧张中的沈清欢也不禁为她喝一声彩。 秦洛坐正之后就将马鞭交到了沈清欢手中,下令道:“走——” 天边最后一片彩霞缓缓的落了下去,月亮高高的挂在天上,又清又冷。 夜幕之下,骏马在官道上奔驰着。 两个人几乎是紧紧的贴在了一起,沈清欢便是想跟她保持一些距离,刚往后退了一些,转眼就随着马的上下颠簸,被带到了前面,几次推让之后,他放弃了挣扎,索性目视前方,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骑马上。 其实秦洛也同样不好受。 她不喜跟人接触,平日里便是同将士们一起,也都是隔着一段距离的,对待陌生人就更不要说了,一旦别人踏过了她心中认定的界限,稍微离她近了一些些,就会引起她的不适应。 偏生对身后那人,她见到他的时候只顾着抓他,都不曾留意过距离,等到留意到的时候,他已经被她严加看管,护在身边,两个人同进同出了,就再也没有距离这个界限了。 可饶是如此,像今日这般跟人贴在一起,还真是头一回。 因着没穿盔甲,她又是不畏寒的体制,隔着单薄的衣裳,淡淡的体温从身后传了过来,尤其是每次上下起伏的时候,沈清欢有些灼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在她耳边轻轻的喘息着,让她呼吸一窒。 就像是原本平静如一汪死海的心湖,以为永远都不会起任何波澜,突然间一粒石子投下,将这份沉静打破,丝丝涟漪从石子落下之处荡漾开来,一波接着一波的向外扩散着,到最后整片湖水都皱了起来。 清风一吹,水波兴起。 秦洛扭过头去,看到的是沈清欢干净的下颌和领口处微微凸起、线条利落的锁.骨。 顺着下巴上移,对上了他那双浅墨色的眸子,眸色幽幽暗暗,与她对视的时候,好像又深邃了几分。 便是易了容,将他原本俊美的面容遮盖了起来,也挡不住一身的风采,这世上就有一种人,能够让人在看到他的时候,眸光瞬间被他的风华吸引住,而忽略他的相貌。 秋夜潜沮洳,有君子兮,濯濯如皎月,不掩其华。 蓦然间,秦洛脑海中浮现了这一句话。 汗水从他额头上滚落,顺着他光洁的脸庞流下,在他面上流下一道浅浅的痕迹,沈清欢的喉咙上下滑动了一下,深邃的眼眸像是染上了一层琉璃之色。 “秦洛。”沈清欢直接喊着她的名字,握着缰绳的手紧紧的捏着,捏的用力,微微颤抖着,以至于手背上的青筋突出,幸好夜色渐浓,隐藏在暗处,秦洛看不见。 “嗯?”秦洛不解的看他。 他抬着头,目视着前方,声音意外的沙哑难辨,“前面就是岔路口,你转过身去,帮我看着点路,这地方,我不太熟。” 别再看他了,再看下去…… 刚才对视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很想什么都不管的,对着那唇亲上去。 心里某个最阴暗的角落,邪.念像野草一般发了疯的生长着,一点点的吞噬掉他的理智。 在他努力控制,想要将这些念想都燃烧至烬的时候,秦洛的一个扭头,那漠而不寒的眸子,仅仅是一瞥。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清欢看着面前无尽的黑夜,认命的想着,也许、可能、或许……他真的有龙.阳.之.好也不一定。 ………………我是沈清欢终于被掰.弯了的分界线……………… 江沅兮瞧见秦洛突然撤回,向着来的方向赶去,便停了下来,想等等秦洛的,可是等了半饷,只等来了惊魂未定的李文修和随后而来、满脸都是笑意的邵言。 他微微一怔,下意识的扭头,漫漫长路,却看不见秦洛的身影,不由得担忧道:“秦将军怎么没随你们一起来?可是出了什么事情?要不,我们一同过去看看?” 顾清让也闻讯赶了过来,下了马,牵着缰绳往前走了几步,在他们身前站定,随着江沅兮一同看向邵言,似是等着他的回答。 “他能出什么变故?”邵言蛮不在乎地摆了摆手,“没什么事,秦将军好的很,好的不能再好了,走,我们先去客栈。” 江沅兮心中的疑惑更浓了。 他眼眸闪了闪,一边点头一边笑着道:“邵公子这样说,那我就放心了。”说着就拉起缰绳,准备上马。 正此时,一直不曾说话的顾清让开了口,他一双清润的眸子看向李文修,面露担忧,“李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文修在外面吹了大半天的冷风,又吃了很多尘土,此刻头发散乱,脸上沾着灰,面色苍白,乍一看,倒像是在泥地里打过滚的。 江沅兮和邵言瞧见了,都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两个人心中偷偷的笑着,面上却没人提起。 李文修是什么人? 他最要面子了,这么丢人的事情,他只恨不得赶紧揭过去,哪里肯人说出来? 却没想,顾清让这个没眼力劲的,一下子给捅破了。 眼瞧着李文修眼中的怒气越浓,江沅兮连忙凑过去,推了顾清让一把,示意他别多话。李文修这个人说白了就是个刺儿头,没什么坏心眼,但也没什么脑子,特别容易冲动,有什么都放在面上,很多时候不搭理他就好了。 可他到底推晚了。 李文修擦了一把面上的汗水,往地上啐了一口,挑起三角眼睛,瞪了顾清让一把,嘴里骂骂咧咧道:“老子怎么了关你屁事啊,用得着你来管我?” “他没资格,难道我也没资格吗?更何况,若是论起品级来,顾兄可是压你一级。”将顾清让往后拉了拉,江沅兮站在顾清让身前,拧紧了眉头,不悦的看着面前的人,“李大人,请注意你的言辞,大家同朝为官,可不要为了这点事情伤了和气。” 江沅兮这话着实不客气,可见他是真的有些恼火了。 李文修敢给顾清让使脸色,却是不敢得罪江沅兮这个顶头上司的,见江沅兮脸色阴沉了下来,他连忙打着哈哈,道:“我这不是……哈哈,这不是开个玩笑嘛。”他歪着头,看向顾清让,意思意思地拱了拱手道:“顾大人您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跟我这等小人一般见识了。” 顾清让扫了他一眼,拳头捏了捏,却是不曾支声。 果然……文人的傲气啊。 江沅兮无奈的在心中叹息一声,看来,还得他主动站出来打原场,“行了,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天色不早了,大家赶路吧。” 他又一次看向邵言,确定了秦将军没事之后才带着一行人动身。 邵言不紧不慢的跟着,一双狐狸眼挨个儿打量着他们,江沅兮,果然长袖善舞,如传言一般是个惯会处事,见什么人说什么话的,说白了跟他爹一样是个刁钻精怪的狐狸;李文修这个人不用看,他就是个二愣子,蠢货,谁不能得罪,他就非要去得罪个干净,不会做人也不会说话,拿他当个屁就好了,犯不着跟一个蠢货计较,至于顾清让……这个顾清让有点意思。 邵言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味。 这个人,看着像是个文弱书生,可他总觉得这个人不一般。 至少暂时,他还没能看清他究竟是个什么人。 这样一拖沓,等他们赶到客栈,收拾好行李,前脚刚住了下来,不过一炷香的时间,秦洛和沈清欢就赶到了。 天色已晚,四下里一片漆黑,只有一串灯笼高高的挂在客栈地门口,风一吹,灯笼轻微的晃动着,在地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秦洛扫了灯笼上贴着的“同福客栈”四个字一眼,就将马鞭丢给随行而来的将士,带着沈清欢迈步向客栈走去。 同福客栈是大秦的老字号店,几乎每一处地方都有一家。 而这一家,因着开店的年岁久远,装修还是好多年前的风格,内部很大,分为上下楼,楼上是住宿,楼下则是吃饭的大堂,墙壁斑驳,当年修葺的白墙面早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坑坑洼洼的砖头,凳椅也都是带些伤痕的,不说收拾的倒是很干净,看不见多少灰尘。 大堂内零零散散地坐着十几位客人,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这个点儿还不曾离去,显然都是住宿的。 秦洛带着沈清欢穿过大堂的时候,锐利的眸光从西南方角落处一个满脸络腮胡子,长得有些彪悍的男子身上划过,落在了他面前摆放着的鱼肠剑上,视线一凝,就淡淡地转移了开来。 “哟,客官您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呢?” 掌柜的是一个身高六尺,看上去二十来岁,体态丰.盈的小娘子,听到了脚步声,她抬头一看,里面放下手中的账本,扭着腰肢迎了上前,笑眯着眼睛道:“客官您可真是有福气的,咱们店啊,刚好还有最后两间天字号房,您要不要和……” 她瞥了沈清欢一眼,在见到他姿色平平时一顿,眼中闪过一道诧异,随后用笑容掩饰了过去,“和您的朋友一同住下?” 秦洛垂眸瞥了她一眼,小娘子长得颇为俊俏,柳叶眉,弯弯的大眼睛,笑起来甜甜的,隐隐透露着些许风.情,注意到大堂上不少男子皆悄悄的留意着这位小娘子,秦洛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正要说话。 “不必了,她和我们一起的。”一道清亮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邵言不知何时出现在楼梯口,身上的衣裳未换,显然是一直在等着他们的。 他眯着眼睛盯着秦洛,拖着长音抱怨道:“三弟你怎么才来啊,这都等你半个时辰了——” 说着狠狠的瞪了沈清欢一眼,声音也变得尖锐,“二柱子,你个作死的奴才,也不知道管着点少爷,说,是不是路上两个人又跑去喝花.酒了?” “……” 秦洛仅仅是一顿,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已经换上了嬉笑的神情,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什么半个时辰,二哥尽知道睁眼说瞎话,我倒要来问问这位漂亮的小娘子,我究竟是不是晚来了半个时辰。” 她说着吹了一口头上的碎发,挑着眉头给小娘子抛了一个帅气的媚眼,“小娘子,你来说,我晚来了多久?”十足的一个浪.荡的草包少爷作风。 邵言在楼上抢声道:“老板娘,这住房的银子可是我付的,你也要想清楚了再回话啊——” 周围的食客抬头看了看,摇头笑了笑就重新回过头去,该吃饭的吃饭,该喝酒的喝酒,该闲聊的闲聊。这情景,一看就知道是哪个富贵人家出来游山玩水的纨绔公子,此刻兄弟二人闲着没事做,正闹腾着呢。 大户人家的兄弟之间关系不和是常有的事。 这样的情景,大家少见不怪了都。 唯有角落里那个络腮胡子,闻言仔细打量着他们,与对面的同伴对视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小娘子一双大眼睛斜着上挑着,瞧了瞧秦洛,又看了看上方的邵言,“哎呦”一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娇声道:“二位爷快别为难奴家了,只要人来了不就好了,管他迟到多久?这都不是事儿。” “是啊,二少爷快别跟三少爷置气了,都是小的不好。”沈清欢站在阴影处,低沉着嗓音,一个劲的自责,“是小的路上贪玩,看到路边有热闹可看,就拽着少爷瞧了一会儿,这才迟了些,二少爷要责怪,就责怪小的吧。” 话是这样说,可是任谁都知道,一个少爷怎么会被奴才牵着鼻子走? 还不是少爷贪玩,现在是奴才站出来顶罪来了。 “自然是要收拾你的。”邵言指着他,斥责道:“养着你就是让你陪着二少爷好好念书的,你倒好,三天两头的带着少爷出去溜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花花肠子,一双贼眼珠子提溜提溜的,不知道在打什么鬼主意,今晚给我睡外头去,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拉你进来!” “哟,二哥好大的威风啊,竟然管起我的下人来了。”秦洛眼一横,不干了,“我偏不让他走,二柱子——” 叫着这三个字的时候,秦洛嘴角微抽,隐隐带着笑意,“今晚你哪里都别去,就跟我睡,我倒要看看谁敢把你赶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1.小剧场: 沈清欢:我今天抱了秦洛呢,四舍五入的话,我想想,我们的婚礼该在哪里举行呢?听说海边会比较浪漫~ 秦洛:…… 小剧场: 沈清欢: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好男儿,你骑了我的马,抱了我的人,我的名节被毁,以后就嫁不出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内心os:快说娶我,愿意为我负责,快点说!) 秦洛扫了他一眼:你还可以出家啊。 沈清欢:…… 2.发88个红包,求收藏求订阅求评论,你们的支持是对柠檬最大的鼓励~ 3.明天请假,后天开始正常更新,更新时间为每天早上十一点,更新若有变,会提前请假。(柠檬坑品很好的,大家放心入坑) 4.关于加更:文收每满500加更一章,作收每满500掉落万字大肥章~ 5.日常提问:赵长陵的目的是什么?秦洛和沈清欢的逢场作戏,你们看出来是什么原因了吗?答对的有赏! 第25章 蓄势待 邻桌喝酒的两个灰衣男子不悦地看了过来,其中一个端着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扯着嗓子嚷道:“要吵出去吵, 在这里骂骂咧咧的做什么?还让不让人喝酒了?” “这位兄台好大的脾气啊!” 秦洛眼角上扬, 一直在和沈清欢打眼色,听到这话后, 扭过头,视线落在他身上,清楚的将他脖子处指甲大小的红色胎记看在眼中。 秦洛唇角挂着笑, 凉凉道:“你以为这客栈是你家开的啊!” “你……你.他.妈的再说一遍试试!”那灰衣男子刷得一声站了起来, 怒目圆瞪,看架势,只要秦洛再刺激他一下,他就能拔刀相向。 他们闹起来的动静颇大, 楼上,江沅兮和顾清让一个房间,二人推开门, 探出头来,询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是一些口舌之争。”邵言淡笑一声,摆了摆手。 摆明了是不想让他们掺和。 江沅兮分明听到了秦洛的声音,瞧见邵言这不愿多话的样子,想走出去查看一番的身子一顿, 眼眸微微转动间,已经换上了轻松的笑容,也就假装不知情道:“没有出什么事情就好。” 顾清让接着往前走, 想下去瞧瞧究竟的,就被江沅兮拽住了衣袖,“顾兄,刚那一局还没有分出胜负呢,走,我们接着来——” “可是……” “可是什么啊,走走走,趁着时辰尚早,咱们再杀一局。”顾清让犹豫着,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江沅兮拉着衣袖拽了回去,“砰”得一声关上门,楼上又恢复了一片宁静。 邵言眯着狐狸眼若有所思的看着紧闭的大门,似笑非笑的“呵”了一声,不置可否。 江沅兮回到屋子内,重新落座之后,捡着棋子,对着顾清让招手,“快来,咱们再好好杀上一局,刚才一个不留神,让你吃了子,害我输了一把。” 顾清让挪着脚步走了过去,见对面那人笑容轻松,一副全然无所谓的态度,忍不住拧起了眉头,坐在那里不说话,也不捡子。 屋内只听得到棋子放入盘子上叮叮咚咚的声音。 江沅兮独自捡了一会儿,突的笑了起来,“生气了?” “江二爷说笑了。”顾清让嘴角扯出一抹笑,捡了两颗子后,停了下来,叹息一声,“倒也不至于生气,我只是心有不平。” “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换成是我,心中也未必舒坦。”将自己的黑子捡好之后,江沅兮身子微微前倾,开始帮他捡,一边捡一边轻声道:“咱们是皇上派来的钦差,按理说,应该被人供着养着,是不是?” 顾清让白皙的面容被烛火照得有些发黄,闻言点了点头,许是觉得这样不太好,又摇了摇头。 江沅兮只当他是书生,自有一股读书人的清高自持,不懂得官场上这些弯弯道道,也就接着说了起来:“可秦将军是一般人吗?她手握重兵,多年前为国镇守边疆,不论是功劳还是苦劳,还是在民间,在军营中得威望,都是很高的,秦将军要去那里,是我们能够顾问的吗?” 顾清让眉间纠了起来,“可至少也该同我们说一声,就这样不明不白的走,现在回来了,也不让我们知晓,这算什么?我们也是好心好意的关心他,可他们……这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他说的他们,是包括了军师邵言在内。 江沅兮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顾清让出身诗书传家的书香门第,祖、父、子三代状元,可谓是轰动一时,在京城的时候,就听闻这位顾大人沉迷于书画,性情温和,与人为善,来了之后才发觉,他性情温和有余,更多的确实耿直,有些执拗,典型的书呆子作风。 江沅兮随意地笑了笑,劝了他两句,也就不曾往心里头去。 毕竟秦将军怠慢在先,这也是事实,也就他能忍受了,换成其他任何一位钦差大人,怕是心里头都有气,倒也能理解了。 堂下,眼看着两个人横眉冷对,就快要在这里打起来了。 小娘子连忙扭着腰肢上前,好言好语的劝着,“和气生财,和气生财,两位客官快别吵了,小公子赶路这么辛苦,也该累了吧,快上楼歇歇脚,我让人送些热茶过去,想吃什么喝什么直接唤小二。” 她说着,桃花眼一转,瞪了那灰衣男子一眼,小娘子长得娇.媚,这一眼,其实没什么杀伤力,反倒让人心痒痒,灰衣男子嘴里嘟囔着骂咧了一句,也就重新端起酒杯,不支声了。 秦洛的面色这才缓和了些,痞坏地笑了起来,看着小娘子的眼中带着丝丝的邪.光,“既然老板娘开了口,那本少爷就不予追究了。” “客官瞧您说的。”小娘子笑的花枝乱颤,若即若离的往他身上贴着,一双桃花眼.含.情,时不时的向秦洛投去几个媚.眼,又对沈清欢笑了笑,看上去好像对谁都有那么一点意思。 秦洛靠近,在她耳畔低声一笑,“此处风光极好,不知三更之时,小娘子可否赏脸来房中一叙?” 小娘子微怔,随后瞥了一眼她身后的沈清欢,笑的越发妩媚,“那就要看公子您的诚意有多少了。” 上楼梯的时候,秦洛脚步缓慢,若有若无的瞥了角落那络腮胡子一眼,他至始至终都是低垂着头喝酒,连一个眼神都不曾递过来。 而其他的酒客也是神色如常,吃饭喝酒,谈笑风生,除了一开始的诧异之外,并没有被他们的吵闹声所影响. 可就是这样的宁静之下,她敏感的察觉到十个里面,至少有六七个人在偷偷的打量他们。 那如影随形的眸光阴冷,让她的心中很不舒服。 秦洛扫了一圈,眸光从小娘子看向络腮胡子,再看了两位灰衣男子以及坐在其他地方的食客。 最后冷哼了一声,耸了耸肩膀,往地上啐了一口,一副横行霸道的模样,晃着两个胳臂,加快步伐向楼上走去,唇角的弧度越来越放大。 客栈虽破,里头却很宽敞,二层足足有二十间客房。 随行的亲兵们在野外扎营,原本秦洛也是想同他们住在一起,对她而言,睡觉不过是寻个地方休息一下,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的状态,至于睡在哪里,条件如何,并不重要。 只是考虑到几位大人娇生惯养,吃不得苦,再加上,有一些事情她想求证一下,才决定一同住在客栈的。 他们一走,堂下安静了一下,又重新热闹了起来,小娘子扭着腰肢回到柜钱,噼里啪啦打着算盘,同时吩咐人送些茶水小食到二楼。 络腮胡子对面那人用筷子瞧了瞧桌子,压低声音道:“人都走了,还看?也不怕人发现?” “我这是在刺探敌情。” “我看你是鬼迷心窍!”对面那人哼了一声,丢下一锭银子,拿起桌上的鱼肠剑,带着络腮胡子一同上了二楼,在秦洛对面向右数第三个房间住了下来。 客房内,侧耳在门口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任何动静之后,邵言摇了摇折扇,好笑的看着四处查看的秦洛,长长的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道:“我已经看过了,房间里没有任何机关,你可以放心的住下。” 这客房很大,进门便是一个圆形的小桌子,配有三张椅子,正对面是一个架子床,右边用半边帘子将寝室和净房隔开,秦洛一掀帘子,露出里面大大的水桶。 “看出不寻常之处了吗?”秦洛仔仔细细将房间检查了一遍,拉着沈清欢坐到桌面,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后,询问道。 邵言轻轻的“嗯”了一声,一合折扇,也跟着落座,“从里到外,都不寻常。” 他声音压得很低,“一年没来,这里换了掌柜的不说,就连菜品样式都换了,那位小娘子,南方口音,声音软嚅,脚步轻盈,是个练家子,你看见她腰上缠着的腰带么?” “嗯。长约九尺的红练,上用金线勾勒的玫瑰花纹,若是我猜的没错,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血玫瑰’锦娘。”秦洛接过话,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子,眯了眯眼睛,看向沈清欢,“她在看到你的时候眼神都变了,之后也是一直打量着你,看来……是冲着你来的,你和她有仇?” 沈清欢摇头,面色沉重了起来,“我与她并不相识。” “那就是京城派来的了。”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秦洛冷笑一声,“对面那两位灰衣人,一个冷静,一个容易冲动,冲我吼叫的那位右手手背上有一道两寸长的伤疤,脖子下的胎记,若是我没有猜错,这是江湖上有名的兄弟杀手,还有坐在他们右侧那三位……” 若是寻常的食客,在看到兄弟二人争吵,难免会好奇的看上几眼,大部分人都会投以奇怪,探究的眼神,跟着瞧热闹。 可是刚刚大堂那些人,同样是看热闹,他们却头不偏眼不斜,看似在专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身子却紧绷,甚至不少人的手隐隐放在了离武器最近的地方,这是蓄势待发,随时准备进攻的姿势。 作者有话要说:  1.每天更新时间为早上十一点,下个月开始日更6000+ 2.感谢支持,这章下每个都发红包 3.防盗比例为50%,订阅超过50%的可以正常观看,否则需要延迟3天,或者是补足了订阅才能看到。 码字不易,希望大家支持正版。 (为了照顾没有银子的学生党,可以给柠檬留言,柠檬会发红包的) 再次感谢所有的读者,么么哒,爱你们。 预告:下一章,有感情戏,不容错过哦~~~ 第26章 入了魔障 沈清欢缓缓道:“那两个兄弟每次杀人之后都要砍下对方的头骨悬挂在门外示威,手段很是残忍, 甚至连小儿和女子都不放过, 杀伤掠夺, 无恶不作,江湖人称‘夺命双煞’, 至于他们身后那三个人,则是一伙有名的江洋大盗,专干杀人放火一事。” 这些可都是江湖上叫得出名号的人物, 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价格都不菲。能同时将他们都请过来的人, 来头更加不小。 邵言到来的时候就认出了锦娘,只是他面上不动声色,将京城里来的大人们送去休息之后,就一直等着秦洛的到来, 随后,故意在楼上引着秦洛演了一场戏,就是想让秦洛去验证一下, 堂下那些人的来头。 他与秦洛相交多年,双方的一举一动,一个眼神,一个示意,就能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 秦洛一边配合,一边暗中观察着在场的所有人的一举一动。 人在遇到特殊情况的时候,反应是不同的。是普通的食客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一试便知。 邵言不解道:“据我所知,夺命双煞和锦娘早就隐退了,为何会重现江湖?难道就为了杀他,可他不是易容了吗?” 他眼神微妙的看向沈清欢,“老实交代,你除了叛国之外,还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沈清欢:“……” 秦洛手指成勾,轻轻的叩着桌面,想着锦娘看着沈清欢的眼神,带着诧异,怀疑和疑惑,不解…… 她沉思了好一会儿才道:“他们应该不曾认出沈清欢来,这些人到底什么目的,是不是真的冲沈清欢来的,暂时还未知,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我们也不知道,可我们知道……他们就住在这里,而我们明日一早就要离去,他们若是真有所图谋,今晚就是绝佳的动手机会,这就够了!” 他们能聚集在这里,必然是得到了沈清欢溜到了军营中的消息,所以在看到跟在他身后的沈清欢容貌对不上时,才会震惊不已。 不过嘛,这伙人向来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人,便是不曾认出沈清欢,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邵言“嘿”了一声,眼中起了兴致,“要不……咱给他们来一个瓮中捉鳖?”他用手沾着茶水,在桌面上写下了“守株待兔”四个字。 以他们几个人的武功,未必对付不了那群人。 “那样也只是擒住他们罢了,别忘了,咱们当中还有一个害群之马。”秦洛发出一声冷笑,眼神变得冰冷,“敢在我的地盘上动手杀人,就算是藏的再严实,我也有办法将他的狐狸尾巴揪出来!” “你的意思是,杀害少男的凶手就在我们当中?”邵言指了指门外。与他们一同住在客栈的,除了他们三人,便是京城来的三位钦差大人,以及十个随从。 “嗯。”秦洛点头。 邵言面色微变,“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秦洛抿了一口茶,转动着茶杯,缓缓道:“深秋露重,前日又下过雨,竹林那处的地面潮湿,留下了脚印。”她指了指自己的靴子,那上面沾染着泥巴还未脱落。 “驿站人很少,排除了不可能的本地人,再联系上杀人动机,凶手定然是京城来的人,根据地面上的脚印来判断,凶手身高七尺,身形偏瘦,我注意观察了一下,有一排脚印很浅,却是指向了钦差大人住的地方。” 邵言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凶手就在那三个钦差当中?” “倒也未必。”秦洛摇了摇头,“也可能是他们的手下干的,我心中有一个人选,只是尚未求证,我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让人不会怀疑的契机。”不把背后那人揪出来,这一路都寝食难安,她必须想一个法子,让那个人主动露出破绽。而这一趟客栈之行,楼下那群虎视眈眈的人,她突然就想到了一个办法…… 三个人正商讨着,秦洛突然做出了噤声的动作,她站了起来,走至门口,猛得一开门,门外,响起了小二谄媚的笑声,“还想着是不是打扰客官了,掌柜的担心客官饿了,让我给客官送些晚膳过来。” 秦洛眸光一转,落在了他手上捧着的盘子上,两杯清酒,三四盘小菜,淡淡的肉香味扑鼻而来,准备的倒是周全。 她伸手接了过来,客气道:“有劳了。” “客官若是要沐浴,只管跟小的说一声,小的为您送些热水。” “不必了,我习惯洗冷水澡。”秦洛回道。 “是是,那就不打扰客官您休息了。”小二在回身掩门的时候,眼珠子提溜一转,瞧见了里面坐着的两个身影,他不动声色的低垂下眼帘,将门掩盖上了,快步走了下去。 “这小厮人小,心眼倒是不少。”秦洛将盘子往桌上一放,从袖口中取出一根银针,一一试过,银针半点都不曾变。 “这伙人倒是聪明,竟还知道普通的迷药对我们没用。”邵言端起清酒给自己倒了一杯,在鼻子处闻了闻,又放了下来,略带嘲讽的笑着,“刚还夸他们聪明的,这就打脸了。” 他从秦洛手中拿走银针,重新试了一下,银针一下子就变了色,酒水中分明是有毒的。 看来,□□下在了壶口上。 邵言嘴角往上,斜斜地挑起,“真是可惜,上好的女儿红,就这样毁了,这若是让旧时的掌柜的知道了,怕是要心疼死了。” 秦洛面色也不大好看,“真正的掌柜的怕是已经遭遇毒手,这些人动手,是不可能留下活口的。” 邵言在的时候,三个人有说有笑,气氛倒是融洽,等他一走,屋子里的氛围渐渐就变了。 清冷的月辉洒进,照得一地朦胧。 在秦洛铺床的空荡,沈清欢眼眸转了转,看见屋子内就只有一张床,连一个软榻都没有,也找不到多余的毯子可以铺在地上,他的心提了起来,这……这怎么睡? 难道……要他合衣睡在地上? 而最让他心跳加速的却是秦洛在此时转过身来,从包裹里拿出了衣物,道了一声,“我先去沐浴。” 沈清欢低低地“嗯”了一声,在她掀开帘子走进去的时候,左右看了看,坐到了床上,可不一会儿,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这样坐在床上等着沐浴过后的秦洛,倒像是等待着他过来临.幸的女子…… 他的脸轰的一下子烧得火红,弹跳一般从床上蹦了起来,从包裹里随手挑了一本书,坐在凳子上胡乱地翻看着,“揣情者,必以其甚喜之时,往而极其欲也,其有欲也,不能隐其情……”这是一本《捭阖策》,讲的是…… 里屋,哗哗啦啦的水声响起,时不时响起撩水声。 沈清欢身子坐的笔直,握着书册的手也是紧紧的攥着,这本《捭阖策》他早就看过多遍,里面的内容他甚至可以背得下来。 这若是放在平时,他能够通篇讲下来,可是此刻,看着那一个个细小若蝇的字,他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看不懂了。 只是隔着一层帷幔,里面的任何动静都清晰入耳,想到上次偷看秦洛洗澡时,那满是伤痕的后背,以及其他地方那光滑白皙的皮肤,紧窄的腰.身…… 沈清欢眉头紧蹙,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手中的书册,那一个个细小的字仿若一瞬间重新排组,变成了秦洛那一张脸。 她手握银枪,一步步踏着尸骨而来,天边的夕阳烧的通红,地上是一片猩红,她唇角勾起一抹习惯性的弧度,冷冷的看着他,银枪一转,笔直的对着他,声音冰冷:“沈清欢,你降还是不降?” 你降还是不降…… 轰鸣声响彻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 “啪”得一声,沈清欢将书册一合,扭头看见了铺着素被的大床,想到秦洛弯下身子铺床的情景,心就跳的更加厉害了,他紧闭上了双眼,脑海中纷乱一片。 他如今的状态,用道家的话说就是入了魔障。 沈清欢深呼吸了一口气,抚摸上额头,那处湿润一片,就这一会儿功夫,就沁出了一片汗水。 他想,不能再跟秦洛待在同一个屋子里了。 以前还好,尚且压制得住,可他的心房越来越脆弱,秦洛又是那样的霸道,攻城掠地,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她本就是那样擅长用兵之人,他一步步的退缩,又升不起反抗的力气,到最后,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就连水声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都不知道。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清清淡淡的味道扑鼻而来,秦洛站在他身后,一边拿着棉巾擦着头发上的水,一边弯下身子,见他盯着书册上“捭阖策”三个大字看的入迷,好笑的摇了摇头,“书都不曾打开,你这是在默背吗?”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短小,是为了以后的长! 网络不好,我发了一次红包之后没有显示出来,我就以为自己没发,然后又发了一遍,所以你们收到两次红包的时候不要太惊讶。 小剧场: 沈清欢:今晚怎么睡怎么睡?就只有一张床啊啊啊啊怎么办怎么办?在线等,急急急! 秦洛:你今晚还想睡? 沈清欢:……这……这话啥意思啊? 秦洛挑眉:你说呢? 第27章 假戏真做 秦洛刚洗完澡,乌黑的头发凌乱地散开着, 丝丝水珠顺着她的头发往下滴着, 将她胸前的灰色中衣沾湿, 隐约看见里面包裹的白色纱布。 一丝药味伴随着潮湿的水汽袭来。 沈清欢眸子一凝,看来, 她肩上的伤还未好…… 他的目光只停留了片刻就移开,慢慢抬眼,对上了她那双漆黑深幽的眸子。 她皮肤如玉般光洁, 五官轮廓分明, 高挺的鼻梁下,绯红的唇微微勾起,笑容有些邪气。 沈清欢看着看着,喉咙微微一动, 只觉得今年的秋天格外的干燥,才喝了好几杯茶,又觉得渴了。 他慌乱的撇过头去, 抓着书册胡乱的翻了两页,看了一会儿,感觉自己这个行为掩耳盗铃一般,实在是有些可笑,就又放了下来。 本来就看不进去书, 装模作样的又有何用?骗得过秦洛又如何?能骗得过他自己的心吗? 屋子很大,可是多了另一个人,却又异常狭窄起来。 沈清欢的心中有一团火, 像是熬着药的文火,慢慢烧着,直到心头的血,被那一小团火熬的沸腾起来。 他盯着书册发了好半饷呆,都未能平复心情。 “你的心眼已经够多了,再看这捭阖策,就真的变成狐狸了。”秦洛不曾注意到他的不寻常之处,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调侃了他一句,边走边道:“天色不早了,你先去洗漱吧,记得擦药。” 深秋的夜晚带着一丝丝的凉意,屋内,烛火忽暗忽明,人影映照在斑驳的墙壁上,风一吹,影子的轮廓轻轻的晃动起来。 沈清欢靠在水桶边,整个人浸没在冷水里。 他别过头,冷风吹拂着他的墨发,水又凉了几分,将他的身子浸的冰冷,心里的绮念却没有因此减少多少,想到秦洛刚才就是用这凉水冲澡的,他眉头一拧,火气降了一些。 沈清欢捧着水浇在自己脸上,甩了甩头,神志清醒了不少。 帷幔外面,秦洛捡着书坐在床上,随意翻看了两页之后,手指微微一顿,眼眸瞥向右边的窗棂,瞧见旱滩坡纸上一个黑影若影若现,她的唇角冷冷的一勾,眼中尽是嘲弄之色。 这才刚过戌时,他们就急不可耐了吗? 听到里面传来出浴的哗啦水声,秦洛将书卷往枕头旁一放,同时将薄衾拉过,躺了下来。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只听得到沈清欢穿衣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沈清欢来到屋外的时候,秦洛已经背对着他躺了下来,似是已经进入了梦乡,睡的还挺快? 他看了看屋子,心中忍不住天人交战起来:他是在椅子上将就一晚,还是去隔壁屋找邵言挤一挤? 脚步迟滞,最终还是做了决定,向着椅子走去。 他的心中忍不住叹息一声,靠在桌上睡一晚也行。 正磨蹭着,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响动。 沈清欢回头去看的时候,却觉腰间一紧,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熟悉的气息。秦洛来到他身后,大手扣住他精瘦的腰肢,将他往怀中一带,一个翻身,两个人一同滚落到床上,同时指风一扫,吹灭了烛火。屋子内一下子黯淡了下来,唯独月光从窗隙钻进,洒下了一地的银白。 “你……”沈清欢下意识的伸手去推,却被她反剪着手压在了床上。 “别动。”低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声响起。 秦洛冰凉的手指伸出,准确无误的抚摸上他的天宗穴,察觉到身下的人身子瞬间崩得死紧,她指间发力,为他疗伤的同时,低低地笑了出声,声音拔高,“倒还知道害羞了,上回在床上,你可不是这样。” 黑暗中,人的触觉和嗅觉就格外的敏感。 她紧紧的贴着他,呵气如兰,低沉的嗓音像是陈酿多年的美酒,醇厚,沙哑,光是听着就醉人,长长的头发披下,有几缕滑到了他的脖子处,就像是一片柔软的羽毛轻轻地挠着他的心。 空气仿佛忽然凝固起来,沈清欢忽然无法呼吸,他抬眸,借着月光看见了秦洛俊美的面容,也看到了她意味深长的神色。 只一眼,沈清欢就明白了过来他这样说的原因,门外有人在偷听? 他抗拒的手放松了下来,喉咙动了动,瞥过头不肯配合。 “乖,来让爷亲一个。”秦洛从怀中掏出一粒药送到了他的唇边,沈清欢仅仅是犹豫了一下就张口吞了进去,感觉到丝丝温热从她的手掌传出,一点点顺着他的穴位流转到他的经脉处------秦洛在帮他治疗内伤。 沈清欢的面容隐在阴影下,抬眸看着她,薄唇紧抿,一双深邃的眸子深幽,望不见底。 “胆子这么大,直接吃下去了?”秦洛笑了起来,声音有几分愉悦。她俯下身,脸几乎贴了上去,在他耳边轻轻呵了一口气,“你就不怕我下毒?嗯?” 最后那一声微微上扬的“嗯”简直要命了。 尤其她在说完之后,双唇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轻从他的耳畔划过……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 “……汝修三昧,本出尘劳,yin心不除,尘不可出,纵有多智,禅定现前,如不断淫,必落魔道……” …… 这一瞬,沈清欢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许多的话语,有《道德经》,有《心经》,也有各种讲究克制的诗句,可最后,心底生出的那一丝异样便是再多的理智压制不住了! 理智根本就不在了。 沈清欢一只手绕过去勾住了她纤细修长的脖子,抬头,就像是无数次脑海中幻想的一样,对着她的唇轻轻的吻了上去。 她的唇,如他想的一般柔软,香甜…… 沈清欢本是想着只亲一下,一下下,满足他多日来的祈望就好,可沾上了就不舍得放开了,他渐渐的不满足于这样简单的触碰,舌尖一动,撬开了她的牙齿,柔软的舌头滑进,轻而易举的擒住了她。 秦洛也只是愣神了一下,就被他带入了昏眩之中,最后是谁的呼吸先乱了已经不重要了,两个人紧紧的贴在一起,难分彼此。 寂静的房间内,月光淡淡的照着。 躲在窗外的人分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难以自抑的声音,其中夹杂着某些不言而喻的声响,便是听不太清,也能知晓里面在做些什么。 来人身子一顿,眼中的诧异渐浓,闪过一丝怀疑,随后变成了了然和鄙夷,最后身形一闪,悄然离去了。 秦洛在纠缠的空荡微微撤了身子,道:“他已经走了……” “嗯……我知道。”沈清欢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又继续吻了上去,一手按着她的头,一手拉着她,十指交叉,紧紧相握,拇指轻移间,一遍又一遍的摩着她的手指,到最后,根本就停不下来。 是有多喜欢才能放下心中的芥蒂,才能不介意她的性别…… 迷迷糊糊中,秦洛轻声在他耳边道:“只是演戏而已,你不用这般认真。” “演戏……”念着这两个字,沈清欢身子僵硬了起来。 他缓缓抬起头,看着秦洛的面容有片刻的愣神,过了好一阵子才像是明白了什么,“原来……” 他呵呵笑了一声,唇角勾起的弧度分外的苦涩,“原来,你当我是在演戏的吗?” 沈清欢没有再继续亲下去,他一个翻身半压了上去,将她禁锢在自己的怀中,从上而下,深深的看着她,叹息一声,“秦洛——” 喊着她的名字,沈清欢的声音沙哑得不行,“我快要被你折磨死了。” 他低垂着头,声音沉闷:“我对你毫无抵抗力的,你别再挑战我的忍耐力了行不行?我是不是演戏的你看不出来吗?” …… 月光下,沈清欢的面容皎皎,他有一双极好看的眉,眉峰犀利,一双眼眸像是蕴藏了浩瀚星辰,此刻深深的注视着她,眼中有着压抑,痛苦还有挣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能够清楚的看到他面上的红晕。 邪念一旦开了口,就如黄河之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这个人啊—— 秦洛叹息一声,就想拉开他,“沈清欢,你先别——” “别推开我好吗?就一会儿,我想和你把话说清楚。”沈清欢却以为她是要拒绝,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他沉重的喘息了几口气,伸手抚摸上秦洛的脸,眼神有几分受伤,“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我们又都是男人,伦理,纲常……这些我都懂,我也没想真的跟你在一起。” 秦洛唇角抽了几下,他就不能听她把话说完? “你要我上京,我跟你走了,我答应你不会再逃,就真的不会逃。”他声音带着几分自嘲,“秦洛,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该怎么做,更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秦洛微微一怔,难得地愣了神,推开他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社会你欢弟,人傻话还多。 不是耽美文,但是发现会晚,因为柠檬想写的感情,不是说知道她是女的就喜欢她,而是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对方是男,还是不可控制的被她吸引,这样的感情才浓,有木有? 另外,有人发现我们家洛爷是平胸吗?(尴尬脸) 第28章 来如此 话既然说开了,沈清欢索性接着道, “你要我别这样, 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我不想牵连你, 你又不肯我逃,我只能被你牵着走, 你还一直撩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又能怎么办?” “……”秦洛神色淡淡, 看着他的眼神有些微妙。 “我就等着你的一句话好吗?”沈清欢说着, 压了过来,薄唇贴近她的脸颊,手指颤抖地抚摸上她的唇,一遍又一遍的描绘着, 手劲有些收不住,“你要是不喜欢,就把我交给邵言他们, 我不能再和你待一个屋子了你知道吗?我怕控制不住自己,等到了京城,我们就分道扬镳,我再怎么样也不至于将你拉扯进来,你要是也对我有想法, 我们就试试,就这……” 秦洛本是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突然眼神一凛, 捂住了他的嘴,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沈清欢一顿。 窗外,两道黑影悄悄的靠近,秦洛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下,飞快的将枕头塞进了薄衾中,将沈清欢往怀中一搂,带着他飞上了屋檐。 刚在屋梁上坐稳,外头就传来轻微的动静,随后屋门被人推了开来,两道黑影闪现在屋子内,秦洛微微侧头,借着月光往下一看,正是坐在角楼里的络腮胡子和他的同伙。 两个人也不曾带面纱,就这样堂而皇之的走了进来,那络腮胡子飞快的扑向床铺,猛得一掀薄衾,在看清床上的景象之后一愣,刚要转身,就见站在他旁边神色紧张的同伙倏的瞪大了双眼,对着她身后“哎呀”惊呼了一声。 “不好!”络腮大胡子一惊,还没来得及扭过身,脖子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掐住了,紧接着她整个人就被大力往后一带,撞上了一个冰冷的胸膛,等她站稳脚跟的时候,脖子处已经被抵上了一把锋利的匕首。 匕首尖锐,在月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寒光。 络腮胡子毫不怀疑,只要她再动一下,那匕首一定会割破她的喉咙让她血溅当场。 秦洛手执匕首,紧紧的抵着她的动脉,不让她动弹半分,声音冷硬如铁,“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我房中来做什么?” 络腮胡子呼吸一窒,僵硬着身子一动不动,也不给个回音。 “林惊蝉,我问你话呢你听到没有!”秦洛一声厉呵,声音染上了一层怒意。 “……”络腮胡子身子又僵硬了几分,不服气地冷哼了一声,委屈道:“你都认出我来了,还要我说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呐,这就是你要的东西!” 秦洛伸手接过,打开瓶盖闻了一下,是天山雪莲的药粉。 她将药瓶收起,面上的怒意却不曾减少半分,“青海呢?我不是说让他带过来吗?你来做什么?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出了事情怎么办?简直是胡闹!”她声音是少有的严厉。 沈清欢跳下来之后,看着秦洛面上的薄怒,心中猜测她怀中那名叫林惊蝉的络腮胡子是谁。 就听到那人用不符合自己形象的可怜巴巴的声音道:“不是还差最后一味药吗?我让青海和青竹去寻了,我一来你就赶我走?相公,你好狠的心呐——” 相公??? 沈清欢狠狠一怔,轰的一下子,脑子空白了下来。 屋子里一片安静。 月光洒在他面上,照进他的眉眼一点点的凝结成冰。 沈清欢沉静的站在秦洛身侧,暗淡无波的眼眸落在她搂着那人的手臂上,身子紧紧的绷着,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反应。 “我要自然有我的用意,这个你不用管。”秦洛拧了拧眉头,却不曾反驳那人的话,似是默认了她的称呼,沈清欢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 他心里的感觉既尴尬又有些无地自容。 怪不得……秦洛不曾回应,甚至连一句话都不曾给过,他说的“别”是让他别这样,他的欲言又止,是想告诉他,他其实已经有了家室,他有了喜欢的女子? 多少个夜晚的辗转反侧,脑海中回想着秦洛说的那句“我多年来从未找过营ji”,他以为,秦洛好男风。 一开始,他是很鄙夷的,甚至恨不得离秦洛越远越好。 可是后来……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将秦洛放在心上的,从在战场上看到她,她满身是血,手提银枪,面对千军万马仍无惧意;她闪身挡在他身前,为他拼命厮杀;还有她将他压在身下,戏谑地调笑;深夜里,她对着画像无助地痛哭…… 她冷峻的面容,她嘴角上扬的弧度,她的一个挑衅的眼神。 张扬的性格,纤细的身姿,满是伤痕的后背…… 渐渐的,不管到了哪里,他的视线都被秦洛给吸引过去了,有秦洛的地方,他就看不见别人了。他就是忍不住去看她,去想她,不是不曾挣扎过,也不是不曾愤慨过,他也跟自己对抗过,可是后来他才发现,越是抗拒,就越是被吸引,越是不去想,就越是要想。 换成是以前,打死他,他都不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爱上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抓住自己的男人。 最后,他索性放弃了,干脆放任自己去肖想。 反正自己怎么想,那都是自己脑子里的事情,外人也不知道。 他还以为秦洛和他一样,对他有那么一点意思。他甚至想过,要是秦洛也愿意,那他就什么都不管了,等到了京城,将他的事情处理完,他们就正大光明的在一起,左右日子是他们自己过的,冷暖自知,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 他计划好了一切,唯独算漏了,秦洛根本就不是断.袖! 秦洛放开了钳制住林惊蝉的手,将匕首收起,插在了靴子里,“这里不安全,半夏——” 她看向对面男子装扮的那人,下令道:“带你师姐赶紧走,我解决完这里的事情,会回谷里看你们的。” 半夏嘟着嘴,“秦哥哥,你是怎么认出我们来的?”她们伪装的那么好,一路上都不曾露出过破绽,没想到秦哥哥一下子就发现了。 “哪有男人用筷子时翘兰花指的?”秦洛唇角习惯性的勾起一抹笑意,揉了揉手掌心,撕掉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了她原本清秀的面容,“你师姐难道没有告诉你吗?那鱼肠剑是我送给她的。” “没有。”半夏小心翼翼的将人皮面具折叠起来,放在一早准备好的药瓶中,抬眸道:“秦哥哥你别再怪师姐了,你是不知道,这一路上我们遇到了多少事,要不是担心你的身体状况,师姐她才不会过来呢。” “遇到什么了?”秦洛不经意的一个回眸,直到此刻才发现沈清欢面色不大好,她一挑眉,下意识去摸他的脉搏,“脸色这么差?是不是寒毒发作了?” “不是。”沈清欢微微后退,躲过了她的触碰,将手藏在了身后。 不过一个简单抓捕的动作,落在林惊蝉眼中,却是一惊。她认识秦洛多年,何时见她主动关心人过?便是对她们两个,秦洛也是处久了之后才开始对她们好的,而且是不显山不露水的好,她很少会把关心挂在脸上。 在她印象中,秦洛独来独往,是不太喜欢跟人亲密接触的。 这般一想,她看向沈清欢的眼神带上了敌意,这个相貌平凡的人,究竟有什么资格让秦哥哥对他好? 秦洛这一抓落了空,不解地看向沈清欢,他面无表情,看不出来生气,可秦洛却敏感的察觉到他不开心了。 他这是怎么了? 正要接着询问,就听到林惊蝉不满的声音传来,“好哇相公,原来你跟我要天山雪莲不是给自己用的?” 秦洛:“……” 林惊蝉几步凑了过来,伸手就跟她索要,“你个死没良心的,快把天山雪莲还给我!我辛辛苦苦的采摘的,听说你要,还以为你受了重伤,这才千里迢迢赶过来为你医治,你倒好,用我的东西去送人?你知道天山雪莲有多难得吗?你不感谢也就算了,你还赶我走!” “……”秦洛一直紧紧的盯着沈清欢,见他原本就有些惨白的面容越发的凄冷,只以为他是寒毒发作了不舍得她担心,独自一人在强忍着,心沉了下来,忙对半夏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赶紧将这个凶婆娘哄好。 岂料这一回失了算,就连一向乖巧的半夏都不听她的了。 半夏脚步磨蹭的靠近了林惊蝉,唯恐天下不乱道:“师姐你不知道,不光是这一次,上回秦哥哥索要七彩兰花,也是为了这个小白脸,秦哥哥还跟他同吃同住,就连睡觉都在一起!” “……” 诡异的气氛中,是沈清欢先开了口,“你们慢慢聊……” 他声音有些艰难,“我去隔壁屋睡了。” “你哪里都不许去,就跟在我身边。”秦洛弹了弹衣袖,温声下令。 林惊蝉在一旁叫嚷,“相公,我刚来你就要抛弃我吗?他不走,我们怎么睡?我还想跟你促膝长谈呢……” 沈清欢面上仍然挂着淡漠疏离的笑,眼里却全然没了笑意,脸煞白着,近乎透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感情和剧情一起来了,比较刺激,明天上午十一点,不要错过啊么么哒~~~ 小剧场1: 沈清欢:表白完才发现秦洛有对象了,好尴尬啊~ 秦洛:你眼拙,怪我了? 林惊蝉:秦洛就是我相公,怎么,不服气啊?来啊,单挑啊!谁怕谁? 沈清欢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我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林惊蝉:…… 小剧场2: 沈清欢委屈脸:昨天跟我睡,今天就要跟别人睡,秦将军,你好花的心啊。 秦洛挑眉:花心? 第29章 活活吓死 不喜在这些小事上多做纠缠,秦洛扭头,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直截了当地问道:“惊蝉, 你知道我说话不爱说第三遍,我只问你最后一次, 你走还是不走?” “不走!”林惊蝉声音坚决。 “嗯。”秦洛看向半夏,挑眉,“你也是吗?” 半夏有些怕秦洛, 在心中掂量了一番, 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点头,只是声音柔弱,没有多少底气:“我……我也不走吧。” “那就一起留下吧。”秦洛静静的沉思了片刻, 在想该如何护着她们。 惊蝉倒不用她担心,她医术了得,武功也不弱, 就是任性了一些,有些不让人省心。她担心的是半夏,就她那三脚猫的功夫,一旦遇上对手,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丫头又是个怕疼的主儿……不过她们留下,也有一个好处,沈清欢的伤, 等集齐了药物,有些事情,她一个人做不来,需要她们二人相助。 “秦哥哥。”半夏拉着她的袖口摇了摇,打断了她的思绪,“你不要生气,我们乖乖的就是了。” “我让青山和青藤守着你们,若是遇到危险,你们记得保护好自己。”秦洛还要再交代些什么,突然一道冷光闪过。 半夏正对着窗户,率先发现了不对,失声惊叫了起来。 这一叫,掩盖了利箭刺破空气射来的声响。秦洛几乎是第一时间扭过头,利箭夹杂着风声而来,沈清欢反应很快地一步踏来,将秦洛往怀中一带,挡在了她的身前,利箭越来越近,眼看着就要射穿沈清欢的肩部—— 秦洛的瞳孔猛得一缩,她反应更快,借着力道搂住沈清欢的同时,徒手就去挡箭。 意料之中的疼痛感不曾传来,沈清欢只听到箭入肉的哧哧声,怀中的人身子一僵,闷哼了一声,耳边传来了林惊蝉和半夏的惊呼声。 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的心就彻底冷了下来。 秦洛靠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 明明面色苍白,看着他的神情还很轻松,见他薄唇紧紧抿成了一条直线,她微微一顿,扯唇轻笑了一声,声音沙哑,“你伤势未好,逞什么能?不想恢复武功了吗?” 沈清欢内力被废,伤在琵琶骨,虽然严重,却并非不能医治,可若是再中一箭,就是素有“神仙手”之称的林惊蝉也救不回他了。 “你……”沈清欢眼眶微红,只觉得喉咙紧得难受,一个你字吐出来之后,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秦洛的手被利箭上的倒刺磨破了,皮连着肉都被翻了出来,露出好几块大的血口,殷红的鲜血流出,将她的手染红。 半夏只看了一眼就哭了出来,“秦哥哥,你疼不疼?”左手掌心的肉都翻了出来,可见是用了多大的力道才阻止了利箭。 秦洛疼的额头青筋突出,汗水沁了出来。 她却咬着牙,连一声疼都不曾喊过,熟练地从衣裳上撕下一块布,随意洒上金创药,简单的包扎了一下,沉着下令道:“惊蝉,我医术不如你,你帮他看看内伤,半夏,你做守护,你们三个待在屋子里,哪里都不许去!” 话落,不待众人反应,一把抓起靠在墙壁上的银枪就冲了出去。 大堂内,青山、青藤已经同夺命双煞厮打在一起,秦洛眸光一寒,提着银枪就对着中间手握弩弓的锦娘刺去,来势汹汹。 锦娘的手上还拿着弓箭,瞧见此景,闪身躲过的同时对着秦洛抛了一个大媚眼,娇笑道:“秦大将军还真是有魄力,难道……这就是你邀请女人入室的诚意?” “小娘子很喜欢不是吗!”秦洛冷笑一声,银枪如流星,从她的手中甩出。 她脚下如生了风,踩着房柱而上,借着力道逼近,落下的时候抓住银枪笔直的对着锦娘的胸口刺去。 锦娘大惊之下一个闪身,只听得“嘶拉”一声,银枪不曾刺中她的心脏,却是将她的衣裳从肩膀处挑开,露出了如玉的雪.臂以及里面绣着牡丹花纹的肚.兜。 锦娘垂眸看了一眼,忽明忽暗的光线下,圆.润呼之欲出,甚至晃眼。不远处打斗的夺命双煞动作一停,投来火.辣的视线,仅仅是一个愣神,他们二人就被青山和青藤抓住空荡袭击了过去,一个被刺中了肩膀,一个被踹飞了出去。 瞧见同伙处于下风了,锦娘不怒反笑。 她往旁边的桌子上一躺,刻意将衣裳往下拉了一些,灵动的舌头伸出,在唇边打了一个转,拖着长音道:“秦将军原来是想着这事啊,你直接同奴家讲就是了,奴家心悦将军,若是能同将军一夜风流,便是死了也甘愿啊——” 这幅放.lang的模样让刚爬起来准备战斗的夺命双煞又是一顿。 锦娘生的丰满,长得又俏丽,修长的腿笔直的伸着,露出了光滑的脚踝,上面挂着的小穗子随风飘摇,颇有几分风.流韵味,若是寻常男人见了,难免心.痒.难.耐,可她碰见的是秦洛,这美人计就不那么好使了。 秦洛眼眸从她修长的大腿上划过,唇角勾起一抹嘲弄的弧度,哼声一笑,“既然小娘子诚心相邀,那本将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一言落下,她收起银枪,脚步生风,就向楼上的房间飞去,锦娘见状心中一喜,紧随其后。 一灯如豆,微弱的照着。 听到打斗声时,顾清让正在沐浴,他身形一顿,就重新坐回浴桶中,捧起温热的水往身上淋着,低垂着眼,神色莫辨。 过了许久,他缓缓站起身,还未踏出浴桶,一道黑影就破门而入,撞了过来。 “谁?”顾清让飞身而出,长臂一捞,抓起挂在一旁的衣袍往身上一带,电光火石之间,隔着的屏风应声而裂,秦洛从屏风后面探出头,露出惊慌的神色,“怎么是你——” 话音尚未落,锦娘就闯了进来,在看到房间中还有一人时半点惊讶都没有,“秦将军原来好这口啊,三人一起来,还真是乐趣无穷!” 说着扯下别在腰间的红练,五指翻飞间已经将红练对着顾清让甩了出去。 据可靠消息,沈清欢溜进大营,被秦洛抓在了身边,面前的男子与画像完全对不上,可江湖上本就有易容一说,上头吩咐了,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这一次,无论如何都要取下沈清欢的首级! 秦洛眼眸微闪,停滞了一下才朝着顾清让奔去,口中大喊着:“大人小心——”手上却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银枪还收了起来。 红练带着迅猛之势向着顾清让的胸口飞去,借着月光隐隐看出里面有寒光一闪,顾清让站在原地不曾动,似是被吓傻了。 这一招,他若是躲不过去,便只有死路一条。 眼看着红练距离他仅剩一尺的距离,就在这紧要时刻,顾清让手指微微一动。 唰唰唰—— 几炳飞刀破空而出,冰冷的幽光一闪,将红练拦腰切断,紧接着,江沅兮从屋外飞了过来。 “顾兄你躲我身后,千万不要出来!”一把将顾清让拽到了身后,江沅兮抬眸时,眼中有杀意闪现,“大胆狂徒,竟然敢对朝廷命官下手——” 话落手上又多了几把飞刀,对准锦娘射去。 秦洛:“……” 不好一直站在那里不动,秦洛身法快捷,与江沅兮前后夹击,将锦娘困在了房内,眼看着锦娘在江沅兮的攻击下步步后退,秦洛眼中冷意一闪,“咻”得一声将手中的银枪对准锦娘的手射去。 银枪划破长空,在黑夜中发出冰冷的锐气,刺穿了锦娘的手。 顿时,鲜血飞溅。 “啊——”锦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倏然抓住了手臂,还未反应过来,秦洛飞身而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流利的从靴里掏出匕首在手上飞快的一转,随后,往锦娘的脖子处一划。 顿时一个血印出现,鲜血顺着她光滑的脖子滚落了下来,滴在她的肚兜上,开出一朵又一朵妖冶的红花。 秦洛出手,可是半点都不留情。 她压低了声音,靠近锦娘的耳畔,道:“不怕死的就尽管叫,我不介意现在就割了你的脖子。” 夜风习习,风声鹤唳。空气中弥散着血液的腥味。 秦洛满身戾气,眼神凌厉地宛若从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偏她唇角还带着一丝上扬的弧度,更让人心惊胆战。 饶是见识颇广的江沅兮也被这血腥的一幕给震慑住了,顾清让更是吓得面色苍白,一个劲往后头躲着。 锦娘惨叫了几声之后,受不了疼痛和打击,翻了个白眼,倒地晕死了过去。 竟然直接将人吓晕过去…… 江沅兮嘴角抽搐了几下,怪不得民间有传言说秦将军是修罗转世,她发起怒来的模样,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得住的。 作者有话要说:  1.社会你洛爷,人狠路子野。 江沅兮关键时刻飞身而出。 秦洛的内心os:就你事多!会武功了不起啊!你这么牛逼你咋不上天呢?你咋不跟太阳肩并肩呢? 2.提前更新了你们开不开心?请给我两个字的回答! 3.有人提出“她”和“他”的问题,之前,秦洛的角度就是写的“她”,旁人的角度,因为以为秦洛是男人,所以写的“他”,不过貌似这样是错的,所以以后统一秦洛是“她”——(努力假装严谨,其实完全放飞自我的柠檬委屈吧啦的跑过来解释一下) 小剧场: 沈清欢:我救了你,你以身相许如何? 秦洛:到底是谁救谁? 沈清欢:好好好,是你救我,那我以身相许如何? 秦洛:准! 第30章 月下谈心 外面厮杀声一片,不时听到凄厉的惨叫和碰撞声。 屋内, 林惊蝉点燃了油灯, 扭头见沈清欢站在原地, 低垂着的面上神色不明,注意到他耳下有一块皮肤颜色不太对, 她借着月光仔细一瞧,就发现他是易了容的。 她认识秦洛这么多年,还从未见她如此护着一个人, 很明显, 这容也是她帮忙易的,如今还为他千方百计的寻药! 想到这,林惊蝉心中的醋意更浓了,早知道就不带药来了。 他有病关她什么事?病死他算了。 她从第一次见到秦洛就喜欢上了, 喜欢了很多年,这些年也一直以秦洛的娘子自居,如今突然冒出一个小白脸来跟她抢, 这让她如何能忍? 只是…… 腹诽归腹诽,该为他治病的还得治,林惊蝉走过去,语气不善地吆喝一声,“喂, 把你手伸出来。” 岂料她态度不好,沈清欢比她还要不好,他也就是在秦洛面前才俯首做小, 对待别人,就不那么好相处了,听到问话,他微微抬眸,视线落在林惊蝉面上,此刻卸下伪装的她,露出原本清丽动人的容貌,凤眉明眸,玲珑腻鼻,朱唇一点红,活脱脱一个从画上走出来的江南女子。 难怪秦洛会喜欢上她。 若不是遇到了秦洛,他应当也会喜欢这种类型的女子,好看,可爱,乖巧中又透露着一点小俏皮,可是现在,沈清欢眉头一拧,礼貌而疏离地拒绝道:“多谢姑娘的好意,在下不需要。” 在一旁担忧地来回走动的半夏听到这话,一扭头,不客气道:“小白脸,你知道我师姐是什么人吗?江湖上多少人求着我师姐医治呢,她愿意给你治病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别给脸不要脸!” “在下有脸,不需要你给。”沈清欢仍是淡漠的语气。 “啊?”半夏一愣,过了片刻才发应过来他是在拐着弯儿骂她没皮没脸,不由得气恼,“你骂谁不要脸呢?” “在下并没有说过任何话。”停顿了一下,沈清欢接着道:“姑娘自己对号入座难道还要怨别人?” “……” 半夏气得直错牙,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你别以为将军对你好,你就可以猖狂,秦哥哥是我师姐的,她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 不想跟一个女子在这里打嘴仗,沈清欢扭过身就要去休息,听到这话脚步一顿,隐在袖中的手握紧了又松开,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扯出一丝苦笑,不咸不淡地“噢”了一声。 半夏一拳打出去,有一种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不管半夏怎么讽刺,沈清欢都雷打不动,反倒是半夏自己气歪了脸。 林惊蝉在一旁观察着,眼神开始凝重,她倒是没想到面前的男子这么难对付,嘴巴比半夏还厉害,一句一个套,半夏这样单纯的人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 他不肯医治,林惊蝉自然是巴不得,只是她不想让秦洛知道,便威胁了沈清欢一句,“喂,是你不想医治的,可不是我不乐意给你医治,回头秦将军来了,你可不能乱说,毁了我的名声。” 敏锐的抓到了秦将军这三个字,沈清欢终于抬起头,正视起她来,眼中有疑惑一闪而过,他眯了眯眼,突然问道:“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成亲多久了?” 林惊蝉随口编道:“三年了。” “婚期在何时?” “八月十五。” 半夏怕他不信,跟着掺和道:“将军跟我师姐好着呢,你是不知道啊,将军跟师姐大婚之后,足足在她身边待了一个多月呢,就为了陪伴师姐,他们的感情好得连我都羡慕不已……” 沈清欢嗯了一声,笑了起来。 林惊蝉只觉得他这个笑容颇为古怪,半点怒气都没有,甚至笑的很愉悦,“那就祝福你们了。” 这一声祝福也是诚意满满,林惊蝉就越发惊奇了,她身为女子,自然格外敏感了一些,面前的男子看着秦洛的眼神,只恨不得将她融化了,他对秦洛什么心思,一眼便知。 可是现在,他得知秦洛已婚,反而开心地笑了起来。 他被吓傻了? 眼看着沈清欢说完就走到了床边,侧身躺下,一副不愿意再多言的模样,林惊蝉和半夏两个人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走到了门口。 半夏压低了声音:“师姐,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奇怪?秦哥哥上回跟我要七彩兰花,那药材不是修复受损的筋骨的吗?可是他看上去不像是筋脉受损的啊,你说,他是不是五行缺点什么?” “我看是你缺心眼儿。” “……” 林惊蝉白了她一眼,“他面色发白,气虚微弱,一直冒虚汗,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你忘记了吗?这是中了寒毒的特征,需要用上天山雪莲和药血……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应当是被人用倒钩刺穿了琵琶骨,废了武功。” “刺穿琵琶骨?”半夏惊叫了起来,察觉到自己失了言,连忙扭过头去看沈清欢,他背对着她们靠在床上,呼吸绵延,似是已经入了梦乡。 半夏拍了拍胸口,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拉着林惊蝉又往边上走了走,“谁会这么残忍?”刺穿琵琶骨,那可是锥心刺骨的疼痛啊,寻常人便是身子吃得消也会活生生的被疼死。 她看不惯沈清欢是一方面,那也只是和他斗斗嘴罢了,想到他曾受了这么大的苦,半夏的心中突然很不是滋味。 “我怎么会知道?”林惊蝉面色也不大好,她隐约猜出了沈清欢的身份,也曾听秦洛说起过这个人,想着秦洛对他的重视,她叹息一声,看来,还是要给他医治,就当是行善积德了。 那几个贼人都是武林高手,不过在秦洛这种常年征战沙场的人面前,他们一不够狠,二不够毒,三,他们的目标也不是秦洛,因此,不消半个时辰,所有人都被俘虏了。 派人将他们严加看管,秦洛一步踏进屋,先是看见了趴在桌上熟睡的两只,紧接着,才看到了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明月的忧郁公子。 听到脚步声,沈清欢回过头,眸光落在她的左手上,见纱布被鲜血染红,只怕过了这么久,伤口早就裂开了。 他轻声下了床,走到她身边,还未开口,秦洛就先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她动作温柔的将熟睡的两只抱上了床,又为她们盖好了被子,做完这一切之后才拉着沈清欢出了门,一直到关上门之后,秦洛开口道:“困吗?” 沈清欢摇了摇头。 “那陪我上去坐坐?”她指了指屋顶。 沈清欢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气,他知道自己应该劝她去睡觉,可见她表情认真,也知道秦洛做了什么决定,不是他能改变得了的,就点了点头。 清冷的秋夜,风有些大,吹的远处的树沙沙作响,漫天的星光闪闪。 一场战斗,秦洛身上沾了不少血,她将外裳褪去,只穿着中衣,饶是如此,淡淡的血腥味还是传了出来,蔓延在空气中,隐隐听到下面有男子的训斥声。 秦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位江大人,武功不错,就是眼神不太好使。”她设计了一出借刀杀人,想探探顾清让的底子,就这样被他给扰乱了。 “江沅兮待人谦和,做事谨慎,可圈可点,从不留把柄给人,本性倒也不坏。”沈清欢总结了一句。 “确实不坏。”秦洛笑着嗯了一声,“可也太过圆滑。” 这一点,倒是和沈清欢不太一样。 沈清欢的狡诈如狐在于他的善于伪装,他不管是风轻云淡还是撒泼卖乖,都是掩饰自己的一种手段,而江沅兮的狡猾却在为人处事上。 在朝为官,人情往来上,江沅兮这样的无疑是最吃香的,该安抚的时候安抚,该发怒的时候发怒,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什么时候保持中立,他把握的很好,就连李文修那样的刺儿头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 秦洛唇角一勾,“这次的钦差大臣里,恐怕也就李文强一个是傻子了。”送给他们的茶水里都下了迷药,只有李文强一个人中了计。 她刚抽空去看了一下,李文修瘫软咋桌上,睡的很沉。 这样也好,要是李文修没有晕倒,事情反而不好。 秦洛还待说什么,肩膀上就多了一片温暖,她垂眸一看,是沈清欢原先穿在身上的外裳,再看他,只着了一件简单的白色常服,单薄的面料,根本遮不住秋夜的寒冷。 秦洛并非那种需要别人关怀的柔弱女子,她跟女子一起,向来都是她照顾别人的,当下扯着衣裳就要还给他,她伸出手,刚抓上衣领,手背一热,就被人抓住了。 “我不冷,你披着就好。” 他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为秦洛披好衣裳同时,拿着她的左手举到眼前,将纱布解开,在看到血肉模糊的手掌心时,眼中有怒气一闪而过,问道:“疼吗?” “一点皮肉伤,不碍事的,修养几日就好了。” 秦洛说完,突然靠了过去,在看清他眼中腾起的雾气时,笑了起来,“怎么这幅模样?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你被我抓到的时候都不曾这个样子。” 她顿了顿,问道:“莫不是心疼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加更!各种大肥章来袭,求收藏啊求评论啊求地雷啊去专栏收藏啊么么哒~~~ 小剧场: 沈清欢:我好像拿错剧本了…… 秦洛:你有意见? 沈清欢:有,说好的霸道总裁呢,说好的高冷大帅逼呢,为什么耍帅的事情都被你一个人做了,我呢?我不服气! 秦洛:有意见,咱可以换男主。 沈清欢:……哎呀,今天天气不错啊,哈哈哈,风和日丽的…… 第31章 温柔星空 这若是换成以前,沈清欢早就冷着脸反驳了, 甚至还会挖苦嘲讽几句, 可是今日, 他难得地沉默了下来。 沈清欢从怀中掏出金创药,一点点细细的洒在她的伤口上, 再撕下碎布为她包扎好。 他的动作再轻柔,皮肉翻开的痛苦也是寻常人难以忍受的。 秦洛皱着眉闷哼了一声,他的动作一顿, 手又放轻了一些, 秦洛注意到他的手轻轻地颤抖着,细密的汗水从他的额头沁出,他应该是很少做这种事情,手抖着, 好几次牵动着她的伤口,本来就疼,被他这样一包扎, 布的边缘磨蹭着掌心肉,就像是用银针一下又一下的戳着……再任由他这样折腾下去,她的左手怕是要废了。 可饶是这样,秦洛也不舍得开口阻挡。 疼就疼吧,她想。 这些年, 她受的伤,忍的疼还少吗?再多一些又如何?能让沈清欢为她心疼,她就觉得这点伤算不得什么了。 秦洛低垂下头,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一圈一圈的绕着,将她的左手包成了一只大粽子,最后打了一个小小的结,怎么看怎么丑,若不是他神情专注认真,眼睛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都要以为他是故意在捉弄她。 “好了,你先将就着,等明日林神医醒来,再给你好好医治下。”沈清欢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起头,就撞进了秦洛那双深不见底的漆黑墨眸中,她的眸光灼灼,就这样目不转睛的注视着他,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沉溺在里面。 沈清欢不自觉的红了脸,瞥过头去,“你别这样看我,我……” 话还未说完,秦洛突然欺身而上,一手扣住他的下颌,强迫着他转过头,撕开了他脸上的人.皮.面.具。 四目相对时,沈清欢清楚的从她眼中看见了掠夺和占有,就像是躲藏在黑暗中,看到了猎物后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心中一个咯噔,觉得这样不好,还没来得及躲,就感觉秦洛的气息突然逼近。 “看你怎么?嗯?”秦洛吻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唇,随后,搂着他的腰,将他压在了屋顶上。 “唔……”沈清欢还未说出口的拒绝被她全然堵了回去,他伸手去推,却被她整个人压制住了,秦洛压着他的同时,准确的抓住他的手,牢牢地扣住。 他不过是微微挣扎了两下,就被按住了腰部,捏着下巴被迫迎合,根本容不得他拒绝。 身下,是冰冷的瓦砖。 身上,是微烫的身子,抬眼是满天的繁星点点。 冷夜,一轮弯月高高地悬挂着,没有云雾地遮挡,与漆黑的夜里显得格外的明亮。 晚风一吹,漏露在外的肌肤发凉,沈清欢的却是整个人燃烧了起来。 他像是全身被点了穴道,一动都不能动,浑身都像是麻木了一般感觉不到任何,唯有唇上的触感越来越鲜明。 秦洛只是贴着他,没有任何的动静,甚至连舌头都不曾探出,可就是这样的接触,比深吻还要暧昧。 人在黑暗中,感觉就格外的放大,唇齿间尽是她的气息,沈清欢浑身僵硬了之后,慢慢的臣服了下来,从尾脊骨升起的酥.麻.感,蔓延至全身,他喉咙动了动,有些不满足仅仅是这样的触碰,却也不敢动弹。 他不知道秦洛此举到底是为何,也不知道她究竟要做什么,他其实是想更进一步的,可又怕更进一步,仅存不多的理智告诉他,有些事情最好不要去触碰,也不要去尝试,因为一旦开了口,后面就彻底收不住了,他感觉自己已经收不住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盏茶的功夫,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半个时辰…… 对沈清欢而言,却像是走完了一生,这短短的接触间,他已经将日后所有会发生的事情都想了一遍,连秦洛若是喜欢孩子,那他们就去抱养一个孤儿这样的事情都想好了。 他甚至想着,秦洛若是喜欢打仗,那他等平反之后就跟在身边做个军师,她若是解甲归田,他就陪着她浪迹天涯,去她想去的地方,看她想看的风景,她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但只要她同意……只要她同意跟他在一起,他愿意去宠着她,尽他最大的努力。 等她微微撤离的时候,沈清欢已经眼下通红,气息不稳。 一番折腾下来,他衣裳不整,原本白皙的皮肤微微泛红,轮廓分明的脸上,眉头微微蹙着,俊美的不似凡人。 世上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好看到几乎让人忽略他的性别,只会觉得他美,而不会生出他娘的像女子的想法,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是在亵.渎。 秦洛发现自己好像喜欢这种“亵.渎”,亲上的那一刻,她就觉得,手疼又怎样?别说是伤口恶化了,就算是把手剁了都无所谓。 她性本淡漠,没有多少人和事情能够触动到她,面前的这个人,一开始对他只是感激和些许的好感,并没有生出其他的想法,是他强烈的求生欲.望触动了她,当年,干娘也是为了她,才忍受下所有的屈辱,只为了活着回到她身边。他就像一只狡猾的白眼狼,一边假装诚服于她,一边又在找机会溜走,她将他带在身边,确实是不想让他逃走,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保护他。 她第一次这样护着一个人,偏生这个人还不领情,一而再,再而三的惹怒她,她气的牙痒,却又不知为何,就是不忍心惩戒于他,看到别人伤到他了,她只怪自己去晚了一步。到最后,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对沈清欢究竟是什么心思。 领兵打仗多年,她习惯将所有的事情都掌控在内,做事更是果断惯了。 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思,索性将他收了。 秦洛自上而下,深深的凝视着身下有些狼狈的他,声音低沉道:“怎么不说话?你之前说,我要是对你也有想法,我们就怎么?” 原来,她还记得之前的话。 沈清欢脸烧得通红,心狂乱的跳着,他努力克制着,面上维持着平静,“你不是已经有了娘子吗?为何还要来招惹我?” 娘子? 秦洛轻轻地“嗯”了一声,略带疑惑地看着他。 “林神医。她说三年前的八月十五你们就成亲了,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三年前那个时候,匈奴来犯,你在边疆打仗,根本不可能成亲。”沈清欢面上有些沮丧,“我知道她在骗我,可她唤你相公,你也不曾否认……” 原来是这事。 秦洛突然就笑了,不是以往那种略带嘲讽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她拉着沈清欢起身,看着他的眸中波光一闪,道:“她只是我的朋友,多年前,因缘结合之下,我救了她一命。” 林惊蝉是有名的神医,究竟是什么情况,会让秦洛救她? 沈清欢心中疑惑了一下,却也不曾多问。 两个人并肩坐在屋顶上,看着漫天的星星沉默。 沈清欢看似平静,内心却是跌宕起伏。 秦洛吻了他,还特意跟他解释了一下,是不是代表着……她的答案是肯定? 那他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可她又什么都不说,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勇气这东西很多时候只有一次,鼓足了之后,再升起一次就难了。 而且,秦洛是谁?威震四方的大将军,突然间就和他在一起了,愿意跟他一同去承受所有的压力……沈清欢就开始犹豫,自己这样做是不是对的? “怎么了?” “我……”沈清欢本来想问她他们这样算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就变成了:“那些刺客都处理好了?” 听他问起了那些人,秦洛的脸色冷了下来,将才流转的一丝丝暧昧之气缓缓散去,“青山看着他们,他们都是拿钱办事,这样的事情,幕后之人不可能亲自出面,怕是问不出什么。” “你想用他们来钓幕后之人?”沈清欢瞬间明白了她的想法。 “本来想的,不过现在看来,怕是不用了。他们铁了心要你的命,一定还有下一回,我现在开始对这幕后之人感兴趣了,绝对不可能是刑部尚书,弘关那些刺客是他派来的我信,但是锦娘、夺命双煞这样的角色还真不是他能请得动的。” 说到这里,秦洛的脸色煞白了下来,这个人一定是朝中之人,能有这么大的势力和能耐,还跟沈清欢有仇的……难道是皇上忌惮了沈清欢不成? 若真是他…… 上位者的事情,从来都不是看真相的,沈清欢的案子怕是翻不了了,他能活着都算是命大。 秦洛将心中的猜测压了下来,不曾对沈清欢提起。 夜风吹拂,群星璀璨,四下里一片静谧。 叫人的心也跟着慢慢沉淀了下来,秦洛指着天边的星星,笑道:“你没有打过仗,怕是不知道,弘关的星空比这里还要好看,每次酒宴,都是营中最热闹的时候,将士们席地而坐,把酒言欢,一排排的篝火,淡淡的青草香味,他们脸上真挚的笑容……一般这种时候我都会在场,看着他们笑,看着他们闹,也看着他们哭……” 明明她语调轻松,沈清欢却从中听到了伤感之意,他什么都没说,长臂一捞,从后面搂住她,帮她裹好了衣裳,秦洛笑了笑,顺势靠了过去,枕在他肩上。 作者有话要说:  想到了f4的《流星雨》,伤感若太多,心丢给我保护……如果我沉默,因为我真的爱你…… 来说点跟感情有关系的吧,不知道你们怎么想,我喜欢温柔的感情,没有互相猜忌,没有那么多的撕心裂肺,也不想要反反复复的分分合合,更讨厌小三小四的纠缠折磨,就简单的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好好的在一起,开心了分享喜悦,难过了陪伴对方,不管多艰难两个人相互支撑着走下去。 第32章 偷偷捏脸 秦洛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微风拂叶, 一点点撩.拨着心神。 她难得的话多, 跟沈清欢讲起了营中的趣事, 沈清欢安静的听着,间或轻笑一声, 说些自己的看法。 秦洛几次无意地抬眸,都能与沈清欢的视线对上,两个人相视一笑, 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沉默的时候就一起仰着头看着漫天的繁星,谁也不曾提出要离去。 这样静谧的夜晚,时间好像过的格外的慢。 明明不是什么浪漫的场景, 没有鸟语花香,也没有风花雪月,有的只是浩瀚的星河和时不时吹过的清风, 秦洛却觉得这样的夜晚格外的美好。 她连日来奔波劳累,一开始还颇有兴致地和他一起看星星,说说话,没过多久,眼皮就渐渐的沉重了, 最后靠在他怀中闭上了眼。 察觉到她睡着了,沈清欢身子僵硬了一下,一动也不敢动地坐在那里, 过了许久,一直到她均匀绵延地呼吸声传来,他才微微动弹了一下,垂头去看那毫无芥蒂靠在他怀中沉睡的人。 她便是睡着了,眉头都是紧锁着的,清淡的月光洒在她面容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这样一看,倒是少了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安然和宁静。 沈清欢何曾见过这样的秦洛,她双眸轻闭,呼吸浅浅,面容静谧安详,如同初生的婴儿,对他毫无防备,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见秦洛那一根根又长又密的睫毛,根根分明,他忍不住伸出手来,捏了捏她的脸蛋,没有多少肉,手感却软软的,滑滑的,像是在捏一块豆腐。 他这一捏,秦洛无意识地动了动,头往他身上蹭了蹭. 沈清欢以为她醒了,吓得收回了手,等发现她并没有清醒之后,才悄悄的松了一口气,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竟然捏了秦洛的脸,顿时,耳尖红了起来…… 他这边暗自悸动,不远处的草丛中,三双眼睛从阴影处现了出来。 邵言拽着前面恨不得扑过去咬死沈清欢的两只,一抬眸,正好将沈清欢偷偷捏秦洛的情景瞧了个正着,当即唇角一瘪,好不鄙视。 见过怂的,但是怂成这样的,他还是第一次见。 心爱的人在怀,竟然只是悄默默地捏了捏脸?他还是不是男人?他不会,难不成还不会问人?风花雪月这样的事情,他最在行了。 他又哪里知道,便是这样捏捏脸,对沈清欢而言,已经是鼓了很大的勇气,他情窦初开,正是初识情滋味,爱上的还是一个“大男人”,这心中忽喜忽悲,忽甜忽涩,想要前进又萌生出退意,想后退,又舍不得真的离开,这样自我纠结之下,能够抱着秦洛入睡,对他而言,已经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了。 半夏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揪坏了,她推了推身边的人,“师姐,你看他……这只不要脸的狐狸精,狐媚子,招惹引蝶的大坏人!我就知道他对秦哥哥有非分之想!” 林惊蝉倒没有她那般激动,但脸色也不太好,她担心的是别的事情,“秦洛跟他在一起,怕是要受些折磨了。”沈清欢是什么身份?他如今是大秦的叛徒,跟他在一起,只会对秦洛不利。 “就是就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的男人,哼!一看就不是好人。”半夏性子比较单纯,想不到那么多,只是简单的因为自己心爱的哥哥被人抢走了不开心,她嘴巴都快要翘上天了,“师姐,我瞧见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面前的两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沈清欢骂得体无完肤,邵言在后面听的嘴角抽得快要面瘫了,早知道就不跟她们出来偷窥了。 同为男人,他开口替沈清欢说了一句,“我倒是觉得他挺好的,至少,他对将军的心是真的,将军也喜欢他。”在他看来,只要有最后一条就够了。 别人再好,不是喜欢的那一个,又有何用?沈清欢再不好,他也是秦洛喜欢的。 是秦洛喜欢的,他就觉得谁好,就是这么简单。 他话音刚落,前面的两个女人顿时扭过头来:“你说什么?” “你敢再说一遍?” “言哥,别忘了你可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邵言:“……” 林惊蝉眉头挑得老高,“我管他是不是相公喜欢的,没有过我们这一关,他就休想娶到相公!” “对,必须要过我们这一关!”半夏在一旁帮腔。 ……………………………… 一夜好梦。 醒来的时候,沈清欢已经不在身边了,秦洛扭过头,注意到身旁的枕头微微凹下去一块,半夏端着清水进来,瞧见她醒了,笑着上前,“秦哥哥,睡的可还舒坦?” “嗯。”低低应了一声,秦洛转身去了内室,简单的梳洗之后走了出来,随意吃了几口,就直接走了出去,过了一夜,堂下的血腥味散去不少,但还是闻到少许。 昨夜留宿的,十个有七八个都是杀手,仅有的两三个普通路人也早早的被那些杀手解决了,一时之间,客栈内就只有他们的人。 江沅兮和顾清让、李文修坐在大堂内用膳,邵言则陪着沈清欢、林惊蝉坐在别的桌上,泾渭分明。 瞧见秦洛走来了,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抬头向她看去。 秦洛走到沈清欢旁边,脚步一顿,就向着江沅兮那一桌走了过去,其他人还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江沅兮已经站了起来,对着秦洛拱手,客套道:“北定侯睡的可好——” “还好。”冷淡的回了一句,秦洛的眸光就落到了顾清让身上,眼中有光影闪动,面上却是带着诚恳之意,“顾大人昨夜可是受惊了?” 邻桌的邵言正凑过去跟沈清欢说些什么,听到话,微微抬眸,紧紧的盯着顾清让,不放过他面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可是让他失望了,顾清让从一开始的诧异,再到感动,以至后面的回话,都看不出任何的破绽,这个人,若不是真的书呆子,就是心机极为深重。 秦洛早在昨日就寻了机会将藏起来的令牌拿给他看了。 那令牌是营中一个普通士兵的,不过他三日前就已经上报了,说自己的令牌丢失了,怎么也找不到,碰巧这件事情他是知晓的。 想到军营中一直藏着卧底,他和秦洛的心情都不大好。 那士兵不可能是卧底,杀人凶手既然是京城来的,就说明他们已经私底下碰过面了,那林子敬便是再有能耐也没有能力在军营中安插人手,很显然,派来刺杀沈清欢的有两拨人,一拨在明,一拨在暗。 他和秦洛商讨了,都觉得那个暗中之人就是陷害沈清欢的幕后黑手,他们如今掌握的线索不多,唯一的突破点就在那个凶手身上…… 秦洛只是简单的关照了顾清让两句,就走了回来,坐在了沈清欢旁边。 因为厨子死了,早膳吃的是粗粮,其他人倒是不曾说什么,就是李文修一个劲在那里抱怨,秦洛拿着干馍馍啃了几口,将这些抱怨的话听在耳中,唇角勾着嘲弄的笑容。 这些京城来的官员就是娇气。 他们行军打仗,遇到粮草供应不上的时候,干馍馍、能够照见月光的薄粥都算是美食了,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去山上打猎,找能吃的药草,饿的不行的时候连树皮都啃过。 人在身处绝境的时候,只想着求生,只要能够活下去,便是再苦再难都会咬着牙忍下来,“享受”这个词,离他们很遥远。 这也是她不愿意跟那些官员走在一起的原因,看到他们是如何的生活奢靡,出手阔气,她就忍不住想到在边疆吃苦的将士们,是他们用生命,用血泪造就了太平盛世,可他们自己却不曾享受多少。 江沅兮见秦洛对他冷淡,也不曾多说什么,坐下来安静地吃着饭,时不时地照顾一下顾清让,偶尔也会过去同邵言和沈清欢说说话,顾清让至始至终都是低着头,至于林惊蝉、半夏姐妹俩,则咬一口干馍馍,就瞪一眼沈清欢。 一顿早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各怀心思。 接下来的行程,因为多了两位女子,速度稍微降了下来。 一路上,半夏都在不遗余力的挖苦嘲讽着沈清欢,可是每一次都被他轻描淡写的拨了回去,常常是她带着必胜之心而来,最后被气的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灰溜溜的走了。 等她平复了情绪,不过半个时辰,又会卷土而来,如此周而复始,倒成了一种乐趣。 这样打闹了两天,眼看着就快要到梁城,这日,半夏难得的安静了下来,和林惊蝉一起坐在马车的对面,连欺负沈清欢的心思都没有了。 就连邵言面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么么哒,每一个都发红包~~~ 第33章 灭门惨案 沈清欢注意到这些的时候,马车已经进了梁城。 梁城在天山脚下, 处于京城和弘关之间, 毗邻汴城, 这里,也是他最初认识秦洛的地方。 秦洛刚一进入梁城, 眼神就阴沉了下来。 任谁都能感觉到她心情的低落,江沅兮观其容,揣其意, 也就知趣的不曾多言, 只是扭头警告李文修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一行人寻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 秦洛粗略的收拾了一下,就带着沈清欢等人下了楼,在大堂内用膳。 往日里一到用膳的时候,半夏就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时不时的去挑衅一下沈清欢,而邵言,则会跟林惊蝉说笑, 可是今日……几乎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沈清欢因为惦记着天山上的师傅,也有些心不在焉,反倒是邻桌的李文修活跃了起来,从这里到京城,只剩下两天的路程, 这一路来,他吃不饱睡不好,每日里还要面对一群冷心冷面的怪物, 又要时刻提防着那些莫名其妙冒出来的杀手,实在是受够了。 想到不久就能重回京城,李文修面上的笑容就止不住了。 这一路上,秦洛选择的都是最为普通的客栈,里面来来往往的也都是一些寻常老百姓。 后桌四五个人坐在那里谈天论地,瞧见秦洛一行人走了进来,也只是扭过头稍微多看了几眼就移开了目光,继续天南海北的聊着,说的正是因果报应一事。 一灰衣男子敲了敲桌面,道:“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那张家窑的张员外一家的事情,你们可还知道?” “张元外?你说的可是那前两日死了儿子的人家?”对面身穿藏蓝色长衫的男子接话道。 有人接话道:“哎呀,这事情我也知道,这一家人可真是奇怪,我没记错的话,去年他家死了长媳,小孙子也得重病不医而亡,怎么今年又在办丧事?” 听到这里,江沅兮、邵言竖起了耳朵,半夏和林惊蝉也闻言看了过去,这样的事情却是稀奇,天底下有巧合,可若是巧合接二连三的出现,那就未必是巧合了。 秦洛夹了几筷肉放在碗里,低垂下头安静的吃着,时不时地扭过头跟沈清欢说上几句话,面上平静无波,好似全然不曾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 灰衣男子见不少人都看了过来,心中得意的同时,也就说的越发起劲了,“何止是他们啊,你们可能不知道,几年前他们家的旁系一个一个的都死光了,还都是病死的,啧啧……” “怎么会这么离奇?莫非这当中……”有人说出了其他人心中的疑问,“有人从中作梗,他们都是被人谋杀的?” “是啊,这若是死了一两个还好说,可这样家中人接二连三的死去的,还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事情。” “这也太奇怪了……” …… 众人纷纷谈论了起来,灰衣男子抿了一口茶,也不着急,一直等到旁人催了他好几次,才开始为大家解惑,“确实有人怀疑过,几年之前张员外一家曾经报过案,可是怎么查,都是正常的死亡,尸体上根本没有任何的破绽,不存在谋杀一说。” 邵言听到这里,耳朵竖得更高了,扭过头,轻声询问道:“林姑娘,这世上可有一种□□,无声无味,便是人死了也让人察觉不出是中了毒?” “有。”林惊蝉一口咬下一只玲珑饺,轻声道:“但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过了一段时间才去验尸,这就不存在了,再高端的□□,等尸体死亡三天之后,都是会显示出来的,中毒而亡的身体指甲是会发黑的。” 也就是说,若是验不出来,就是正常死亡。 灰衣男子为大家解惑道:“这都是报应啊,你们恐怕不知,这张元外一家,在十年前曾经给他儿子找了一个童养媳,百般虐待,千般凌.辱,最后活生生的被折磨死,那童养媳死的时候在墙上写了血字,定要他张家人血债血偿……自从那童养媳死后,张家就跟见了鬼似的,不仅庄子上出事,庄稼收成不好,就连家中人也是死的死,病的病。” “哎,莫非真是天理循环不成?”旁人有人感慨道。 “可不是这个理,这人在做,天在看,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些做过亏心事,杀过人的人,终究会受到报应的……”说这话的人是一个个子矮小的黑衣男子,眼睛有意无意的瞥了秦洛那一桌。 有人提出质疑:“会不会是那个童养媳死后不甘,鬼混留在张家,但凡俯身在谁身上,谁就会病死?” 此话一出,正好大堂内飘来一阵冷风。 不少人生生的打了一个激灵,有那胆小的人赶紧叫道:“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让那鬼听到了可不好。” “张二你就是胆小怕事,那童养媳又不是你折磨死的,她怎么报仇也报不到你身上啊。”先前那个个子矮小的黑衣男子笑着打趣了一声,就转了话题,“你们可知道,进来城西靠近九清沟的竹林闹鬼一事?” 秦洛吃饭的手一顿,眼中染上了一层阴影,邵言连忙放下筷子,道:“都是一些八卦闲谈,当不得真,三弟走,咱们出去转转。” “我还没有吃完。”秦洛看这面前的空盘子,睁着眼睛说起了瞎话,“再坐会吧。” “可是……” 邵言还待说什么,秦洛冷冷地扫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另一边,立刻就有人接话道:“闹鬼?闹什么鬼?” “这年头怎么成天就有闹鬼的事情出现?” “也是我家大舅子说出来的,上回他家的羊丢了,就顺着路寻了过去,当时天色已晚,风一吹,竹林里沙沙作响,他也不曾当回事,就继续往里走着,可是越走越不对劲,那风越来越诡异,将地上的竹叶吹得飞了起来,在空中一团一团的转着,我那大舅子天生胆子大,也不怕事,以为是要下雨了,就继续走着。”那黑衣男子声音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让人心一颤,“就在这时,他听到有人在说话。” 周围的人屏住了呼吸,一个个睁大了眼睛看着他。 “那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口挤出来一般,在那里歇斯底里的叫着: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家大舅子就吓了一跳,赶紧回头,可是哪里瞧见人啊,莫说是人,就连个影子都没有,可是那声音一直在回荡着,而且最诡异的是,那声音还不是同一个人发出的,好多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男有女,大舅吓傻了,也不管丢失的羊,急急忙忙就跑回了家,跟我说到这事……” 周围的年轻人听的稀里糊涂,不太能明白其中的含义,有一个年长的人眉头一皱,询问了起来,“这位小弟,你说的竹林,可是从这里向南走,遇见西梁桥之后向北拐个道,往前走上一里路瞧见的竹林?” 黑衣男子眼前一亮,“正是那里,正是那里……说来也奇怪,那里明明风景如画,为何就像是荒野似的,无人靠近呢?听闻那里闹鬼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唉……这件事情啊,说来话来,你们可曾听说过,咱们的知府柳大人一家七年前差点被灭门一案?” 柳大人…… 这三个字骤然入耳,秦洛手中的筷子应声而断。 沈清欢抬眸,诧异地看向她,若是他没有记错,梁城知府柳大人,这不是她爹吗? “这事我知道。”那边,仍然在讨论,有人冷笑一声,“听说当年下了封口令,谁都不能提,我也是无意中听到我阿爹说起,据说柳大人一家上上下下十三口人都是被他认的干女儿杀死的。” 沈清欢的瞳孔渐渐的放大,下意识的扭头,却见秦洛低垂着头,盯着木桌上的纹理看,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对面邵言和林惊蝉的面色苍白了下来。 林惊蝉勉强挤出一丝笑,“相公,我们上楼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 喊了一声,秦洛没有任何动静。 林惊蝉咬了咬唇,又喊了一声,秦洛身子才一顿,过了半响,缓缓的抬起头,面上已然是一片淡然之色,她扯唇浅笑了一声,声音柔和:“我不累,你若是困了就先上楼休息。”她说着,看向坐在她旁边局促不安的半夏,“你也一同上去吧,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办事,怕是陪不了你们了。” “相公……”林惊蝉喃喃了念了一声,心中酸楚,也知道秦洛的脾气,说一不二,她叹息一声,“那你好好的,我……我和师妹在这里等你。” 沈清欢扭头去看,秦洛安静地坐着,看着对面的女子眼神温柔,还带着浅浅的笑意,耐心的劝着她们。 可就是这样的安静,让他心里不安了起来。 他已经有些了解秦洛了,知道这是她压制着情绪的表现。越是生气,她就越是安静;越是悲痛,她反而越是风轻云淡。 作者有话要说:  其中一个故事是根据真实事情改编的,就发生在我老家。有一个人家,多年前是地主,虐待童养媳,童养媳上吊自杀之后,他家后辈,很多都得癌症死了,超级诡异,我们那边的人都说这是因果报应,正好跟我的剧情有联系,就用上了。 我只想说:人要多做善事,心存善念,不是为了得到什么,而是在自己回想起来的时候能够会心一笑,帮助别人,很多时候就是在帮助自己。 小剧场: 沈清欢:为什么所有人都好像知道些什么,就我一个人不知道? 林惊蝉:你又不关心相公,自然不知道。 半夏在一旁点头:对对,秦洛是我们的相公,不是你的,你赶紧走吧。 第34章 秦洛出手 “什么干女儿?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年纪不大的人疑惑道:“若我没记错的话,当初传出来的时候, 不是说那家人是遇到了贼寇, 被贼人所杀吗?好像后来那群贼寇死在了监牢里……” 他刚说完, 马上就被人反驳了,“你也不想想, 什么样的贼寇能够杀的了知府大人一家十三口人,还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当初的事情闹的轰轰烈烈,几乎惊动了半个梁城, 可奇就奇在这一点, 那干女儿被抓之后,还没有开堂审理,不过几天,这件事情就被人刻意压了下去, 不知情的人不明所以,知情的人也不敢提起。 没过多久,知府柳大人就亲自出来辟谣说凶手是一伙贼寇, 凶手已经就地正.法。 虽然事情被压下去了,可到底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很多人明面上不说,内心免不了犯嘀咕,若说那干女儿不是凶手, 为何当初会有流言传出,更重要的是,自从那件事情爆出来之后, 她就再也不曾出现过,就好像活生生从这个世界蒸发了一样。 可这些,到底是大户人家的事情,老百姓们也就是好奇,闲聊的时候提上几嘴,时间一过,这件事情也就渐渐没人遗忘了,没想到时隔七年,会再次被人提了起来。 有那隐隐知道些内情的人瞧见旁人一脸的无知,得意于自己的知晓,免不了站出来说上几句,“大伙儿听我说,我家有个亲戚,以前在柳家做过短工,听说啊,这个干女儿是被柳大人的妻子水氏从路边救回来的,水氏无所出,就将那干女儿当成亲生女儿一般疼爱,不管到了哪里都将她带在身边,甚至还为她跟柳大人起过争执。 听说有一回,干女儿在后院练武,不知怎的,被柳大人撞上了,柳大人就说了她几句,那小妮子好大的气性,当场就甩脸色走人,柳大人气不过,要惩戒于她,是水氏急忙赶来,挡在了那妮子身前,说要打她,就先过了她这一关。” 李文修在前面听了,嗤笑了一声,骂道,“怪不得会做出杀人放火的混账事,干爹说上几句,那也是为了她好,哪有女子舞刀弄枪的,像个什么话?我要是有个这样的干女儿,早把她腿打断了,看她还敢跟我犟嘴不!” 江沅兮眉梢微微一挑,在一旁听着不曾做声。 邵言几次忍不住要站起来,都被秦洛给拦了下来,沈清欢在看了秦洛一眼之后就移开了目光,手悄悄的从桌子下伸出,摸上了秦洛的右手,握了起来。 他的手宽大,带着淡淡的体温,秦洛犹豫了一下,反握了回去。 两个人十指相扣,谁也不曾开口说话,有微微的汗水沁出,她的手修长消瘦,冰凉一片,手心有细细的老茧,沈清欢高高悬挂着的心稍稍地降了一些。 愿意理他就好。 他不敢去想秦洛此刻的心理,他也怕去触碰这些,因为他经历过,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感受,倒不是在意别人说些什么,而是那些流言蜚语,本来就不真实,谁也不愿意自己背上莫须有的骂名。 他想站出来为她说话,想抱住她安慰她,哪怕他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秦洛那样的人,她心里有什么事情,不是别人能安慰的了的。 他从来不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心疼另外一个人,心疼到恨不得待她受过。 遇上秦洛之后,他打破了很多很多的原则,因着她节节退败,溃不成兵,早就在心中签下了种种丧权辱国的条约,可那又如何? 跟自己喜欢的人,计较什么? 那人绘声绘色地继续说道:“这样的事情多着呢,那小妮子颇有几分姿色,小丫头年纪轻轻的就惯会勾。引男人,柳大人的侄子就看上了她,跟柳大人提了出来,这侄子跟干女儿结婚,也算是喜事一桩嘛,再说了,这女儿终究是要嫁人的,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闺房中。柳大人一听,觉得这门亲事不错。 虽说那干女儿身份低微,算是高攀了他们柳家,可好歹水氏喜欢那妮子,当晚,柳大人就跟水氏说了此事,哪曾想,那小妮子竟然当场翻脸,说既然那侄子很好,是个良人,要嫁,他自己嫁去……大伙儿听听,这都是说的什么话?哪有人这样朝着自己干爹说话的!” 不过半饷,大堂内就围了不少人,大伙儿听到这样的消息,惊诧之下也就连连叹息,皆唏嘘不已。 有人当场就下着结论:“刚还想着,既然这水氏将那干女儿当成了宝,没道理她恩将仇报啊,没想到,那干女儿竟然是这样偏执狂妄的性子……如此,倒是说得通了,怕是不满于干爹的管教,一怒之下,作出了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哼,这样一个离经叛道,不.守.妇.道的女人,真该活活烧死她。” “白眼狼!真正的白眼狼!怕是水氏也没想到自己会养了一个白眼狼在身边吧,这样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摊上这样的人,也算是柳家倒了大霉了,依我看啊,那个什么干女儿,估计就是天煞孤星转世,怕是克死了自己的爹娘,又来祸害别人……” …… 若说一开始,还有不少人怀疑这件事情的真伪,在听到了那干女儿的种种事迹之后,大伙儿就对这件事情深信不疑了。 很多人义愤填膺地骂了起来,“整整十三条人命啊,天底下哪有这样狠心的女人,杀的还是自己干爹一家,啧啧……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 “还以为这只是传闻呢,没想到是真的,这也幸好那小妮子死得早,这要是让我遇见了,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听说死的人当中还有柳大人的小妾,就连水氏也被她给活活的吓死了,你们说,这都是什么事啊……” “残忍,实在是太残忍了!真正是好人没好报啊,怪不得这些年来柳大人一直不曾纳妾,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多的故事,真是可怜哦……” 他们说的口沫直飞,一个个瞪着眼睛,激动万分,就好像亲自瞧见过一般。 最先将此事说出来的黑衣男子眼尖地瞧见秦洛一行人走了出去,他看了看面前仍然争论不休的人,冷笑着跟着后面掺和了几句,就悄然地退了出去。 “你有心,他有心,昨日秋千院宇夜深沉;花有阴,月有阴,春宵一刻抵千金啊…… 何须诗对会家吟……” 黑衣男子打包了三斤酱肘子,一路哼着小曲儿,出了客栈,向着桥南走去,这人一旦有了银子就是不一样,想他马毕什么时候这么风光过,不过说起来,那个人也真是够大方的,不过是让他当着那人的面,招来一批人说上几句闲话,就给了他足足五十两银子。 五十两啊!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乍一看,眼睛都快被闪瞎了。 马毕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碎银子,喜得眉开眼笑,有了这五十两银子,他去置办些东西,倒买倒卖,等以后他多赚些银子,一定要再换个大宅院子,现在住的二进的房子实在是太小了,都挪不开脚。 等他换了大宅院,上面配有“马府”二字,嘿,那可就真的体面了,到时候,再多配上一些丫鬟,寻个会管事的门子,他马毕也算是走上了人生巅峰了,日后别人看见他,还不都得唤上一声“马爷”……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马爷拐了个弯,走到了一个僻静的街道,他无意识的一垂头,瞧见地上多了一个阴影。 咦,有人跟着自己? 还未等他转过身来瞧一瞧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脖子处感觉到一丝凉意,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活命的话,就给我老实点。” 脖子处的刀刃正好卡在他的动脉处,只要他稍加动弹,就会被割破喉咙。 马毕吓得一个激灵,手中的酱肘子摔在了地上,他咽了咽口水,头不住地向上仰着,想错开刀刃,“你……你是何人?” “将才不是一直在偷偷看我吗?怎么,这会儿功夫,就不认识我了?” 秦洛微微侧身,向前跨了一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的打量了他一眼,唇角勾上了冰冷的弧度。 她一身黑衣,面容冷峻,浑身上下透露着冰冷的气息,让人不寒而栗。 早在瞧见她的时候,马毕就被他的俊美晃了下眼,不过那时,只是远远的看见了,如今,人就站在他面前,近看比远看还要俊美几分,马刺一下子看愣神了,神情呆了呆。 他这幅色.迷.迷的模样更是犯了秦洛的忌讳。 她本就有些不耐烦,见状眉头微皱,手中的刀刃上移,直接在他面上轻轻一划,顷刻间,一条血痕现出,“我劝你放规矩一些,否则下一次,这刀划上的可就是你的脖子!” 作者有话要说:  说好11点更新的,没忍住,提前发布了,喵呜,卖萌求主子们收藏一下作品和作者专栏,评论什么的你们懂得,么么哒~~~ 看看别人家的女主都是温柔可爱善良天真美丽乖巧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引得各种男人喜欢,我家的呢……哦,不对,我家没有女主,只有洛爷,还是霸道狠心残忍的洛爷~~~ 小剧场: 沈清欢:挖,将军好帅好威风,好想嫁给她……呸,不对,是娶她! 秦洛:嗯哼?你再说一遍? 沈清欢:……是嫁给她 秦洛点头:“算你识相!” 沈清欢背地里笑得像只狐狸:所以,将军这是愿意和他在一起了?她答应了自己的求婚?挖,幸福来得太突然!好开心好开心,我们婚后该去哪里玩呢? 第35章 遇见故人 “嘶……”一阵剧痛传来,马毕的头脑清醒了过来, 他想伸手去摸, 却被秦洛凌厉的眼神给吓到了, 对着她那张俊美的脸,再也生不出半点旖.旎的心思。 能够追到这里, 定然不是普通人,面前的人怕是有几分手段。 他想着怀中的银两,在心中琢磨着, 莫非是他躲在里面煽风点火被她发现了?可不过是说了几句闲话罢了, 难道她还会因为这点小事情杀了他不成? 这般一想,他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道:“你……你是谁?不怕告诉你,我……我背后可是有人的, 你要是敢伤了我,我……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站在秦洛身后的沈清欢冷下脸来,邵言嫌弃地瘪了瘪嘴, 见过找死的,没见过这么上赶着找死的。 当着秦大阎王爷的面还敢这么嚣张,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个人……怕是活不长了。 “吠得不错!”面对他的挑衅,秦洛提嘴就是一个冷笑,那笑容却不达眼底, “我可没那么多的耐心跟你耗,只问你这一次,是谁指使你的?那个人姓甚名谁, 家住何方,长什么模样,他跟你说了什么,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出来,若是有半句虚言……” 手中的匕首紧紧地抵着他的脖子,威胁之意甚浓。 但凡他不老实,手中的匕首就会刺破他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马毕面上神情变换不断,咬着牙,问道:“你……你到底是谁?我……我告诉你……啊……” 话未说完,秦洛的手微微一用力。 马毕只觉得脖子一凉,随后黏稠的东西溢了出来,他颤巍巍地用手去摸,拿到眼前一看,满手都是血,这时才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 她……她竟然真的敢动手? 邵言摇晃着折扇走了上前,啧啧叹息道:“三弟就是心软,脾气太好了,这要是我,早就手起刀落,干脆利落的砍了他的人头了,既然他不说,就杀了吧,留着也没什么用。”说着,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好似真的打算杀了走人。 脾……脾气太好了? 这要是脾气好,那天底下就没有坏脾气的人了。 马毕这时候是真的慌张了,浑身哆嗦了起来,眼瞧着秦洛点了点头,就准备动手,他生怕说晚了就来不及了,赶忙扯着嗓子叫道:“大侠饶命啊,饶命啊……我说我说,我全都说……” 他这一用力,脖子处的伤口撕扯起来,殷红的鲜血流出,顺着他的脖子滴落在了衣裳上。 这疼痛感有多少,他心里的恐惧就有多少,马毕顾不得这些,一股脑的将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我不认识那个人,就今早我在街上溜达,一个身穿藏青长衫的男子找上来,说只要我按照他说的去做,就会给我一大笔银子,我一开始不信,以为是骗人的,没想到那人当真拿出银子递了过来,说只是说几句话就好,算不得多麻烦的事情,我一看那么多银子就……就……大侠饶命啊,我也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下这等混账事……” “就这些?”秦洛眯着眼。 马毕吓得浑身发抖,迎上她锐利的眼神,声音带上了哭腔,哀求道:“大侠,小的说的句句属实啊,当真就是这些……小的真的不知道那个人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他住在哪里啊……那个人……” 马毕努力的回想着,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啊,对了,那个人曾经说过,若是要找他,就去九清沟的竹林……”他当时拿着银子眉开眼笑,也就不曾当回事。 再说了,那竹林闹鬼呢,谁敢去哪里? 贪图便宜,胆小怕事的人最是惜命,在危急关头是不可能出口骗人的。 秦洛将匕首一收,信了他的话。 马毕说完之后,感觉到脖子处的冰凉消失,好不容易从阎王爷手中捡回来一条命,他身子一软,就倒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多谢大侠,多谢大侠……小的谢过了……” 喊了半天之后听不到声音,他惶恐的抬起头,面前哪里还有秦洛等人的身影。 也不知什么时候就走了…… 马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了地。 妈的! 他摸了摸脸颊上的伤口,往地上狠狠一啐,暗骂了一句,低头见酱肘子掉了出来,不知道在地上滚了几圈,沾染上了泥巴,早就不能吃了。 白废了他的二两银子啊。 不过能捡回一条命,也算命大了,马毕松了松筋骨,转身刚走了两步,“噗嗤”一声,一把匕首从远处射来,正中他的脖子。 马毕瞪大了双眼,面上青筋凸显,眼眶里满是密密麻麻的血丝,他伸手,胡乱的抓着脖子处,却只摸到了大片大片的鲜血,嗓子处的疼痛让他忘记了一切,他像一只干涸的鱼长大了嘴巴急促地呼吸着,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 鲜血如瀑布一般喷洒出来,染红了他的衣裳,也染红了地面,被他那样胡乱的一抓,鲜血流的更加猛烈了,最后,他双目圆瞪,缓缓地倒了下去。 临死之前,他奋力摸上了胸口的那五十两银子,紧紧地抓着,到死都不曾松开。 陈三是这附近的乞丐,这日闲逛无意中瞧见了此景,便躲在了大树后偷偷地瞧着,一开始只是好奇,在听到秦洛那些威胁的话之后吓得双腿发软,不敢出来,也后悔自己撞上了不该撞见的一幕。 一直到秦洛等人离去之后,他才摸摸索索的从大树后探出头,怎料刚想靠近,“嗖——”一把匕首刺破空气飞了过来,直中马毕的脖子,陈三吓得捂住了嘴,才忍住了那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叫。 他弯下腰,将身子蜷缩在大树后,一直等到外头彻底没了声音,才双腿打颤地跑了。 跑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又急急忙忙的折回,双手颤抖地摸上马毕的胸口,掏出了钱袋子在手中掂了掂,见四下无人,赶紧溜之大吉。 是夜,月明星稀。 多年过去了,竹林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这里原先是一片梅园,每到冬季,满园的梅花盛开,放眼望去,就像是置身在仙境一般,水氏死后,这里无人搭理,渐渐就废弃了,后来,是秦洛派人来将梅花全都砍掉,种上了竹子。 如今,竹子早已亭亭玉立。 秋风吹拂,竹海上涌着暗浪,一浪推着一浪,发出沙沙的声响,远远望去,就像是大海的波浪在起伏。 秦洛在一块无字碑前站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最后一掀裙摆跪了下来,抬起头时就发觉身边还跪了一个人。 沈清欢认真的看着她,道:“水姨甚是疼我,这些年我都未曾来看她,这一跪,是应该的。”话洛,不由分说,恭恭敬敬地对着墓碑磕了三个响头。 秦洛神色复杂的看着他,也不曾阻止,她想到了干娘在世时曾说的话:你别看清欢嘻皮笑脸,一副对谁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他其实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很重情谊,是个顶天立地的大男子,干娘倒希望你能够跟他在一起,至少,不论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护在你身前,那样,干娘也放心了。 那时候,她并未将这些话放在心上,没想到,干娘一语成谶。 秦洛站起身之后寻了两根粗壮的树枝,挑了一个泥块盖在了坟墓之上,突然,她动作一顿,扭过头看着漆黑无边的竹林,低沉的声音染上了一层怒意,“出来!” 话音刚落,身后一道冰凉之意袭来。 来人脚下生风,从竹林中飞了过来,五指成勾,就对着秦洛的肩膀抓来。 秦洛早有所觉,在他抓来的那一瞬间一个扭身,拉着对方的手臂一拽,却在准备掐住对方脖子的时候微微一怔。 来人缓缓地抬起了头,长眉若柳,眼若桃花,微微拧起的眉宇间一点朱砂痣分外明显。 在他抬起头的那一刻,邵言倒抽了一口气,下意识的扭头去看秦洛,果见她面上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随后缓缓地松开了手,后退了一步。 “长明——” 邵言轻轻唤了一声,连忙上前挡在了秦洛身前,同时拱手笑道:“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你。” 柳长明的目光一直跟随着秦洛,听到此,微微侧头看了邵言一眼,勾唇轻笑道:“邵兄,别来无恙。” 秦洛眉头紧锁,目光紧紧的盯着他,不放过他面上任何一个神情。 水氏无所出,面前的男子是柳大人一个妾侍所生,那妾侍生他的时候大出血,从鬼门走了一圈,差点没回来,也因着身子亏损严重,不过三四年就香消玉殒 ,水氏心慈,就将他养在了身边,七年前发生那件事情的时候,正值他在外游学。 她与他,也仅有几面之缘,算不得多大的交情。 柳长明只跟邵言打了个招呼,就看向秦洛,率先出声道:“多年不见,妹妹长成了这番模样,哥哥险些认不出你来。” 妹妹…… 沈清欢全身一怔,脸色刷得一下子惨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了几分钟,sorry~~~ 要不要猜测一下是谁杀了马毕? (求不吐槽这个名字) 第36章 当年真相 还未等他消化这个消息,柳长明话音一转, 又道:“没想到你当年竟是男扮女装, 怪不得阿爹将你指给表弟时你极力反抗, 妹妹长得实在是太像女人了。” 沈清欢微微一愣之后,眼中划过一道幽光。 这倒是奇怪了。 既然肯定了秦洛是男儿, 便该称呼她为弟弟。哪有人一边叫弟弟为妹妹,一边说他像女子的,这不是在嘲讽秦洛一个大男人却像个娘们一样吗? 更重要的是, 他是如何得知秦洛会来此?他可没忘记他们过来的原因, 那个在客栈挑事生非的人可说了,指使他的人就在竹林…… 邵言也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他不动声色的上前,将秦洛与柳长明隔开, 笑着看他,“长明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来给母亲上柱香。”柳长明从身后拿出包扎好的纸钱和香烛,显然是有备而来。 秦洛眸光闪烁了片刻就恢复了往日的波澜不惊, 束手站在一旁。 沈清欢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只在一边看着,同时密切地关注着柳长明,这几日来,林惊蝉每日里为他医治, 虽然尚未痊愈,可对付一两个人却是不成问题。 “妹妹既然来了,就与我一同给母亲烧点纸吧, 她在世的时候,可是最疼你的。”柳长明蹲着身子,用枝条挑着火,让纸钱烧的更旺盛了一些。 火蛇吐着信子在空气中燃烧着,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面容被火光照得通红,眼中有火光在跳跃。 秦洛蹲下了身子,手刚接触到了纸钱,柳长明就风轻云淡的道了一声,“毕竟……她可是因你而死!” 话洛,扬起手,“啪”的一声,就狠狠的扇了秦洛一耳光。 他这一巴掌可是毫不留情,秦洛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没来得及反应,生生的受了下来,白皙的脸颊上瞬间红肿了起来,有淡淡的鲜血从嘴角溢出。 “将军——” “秦洛——”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的响了起来,沈清欢上前扶住秦洛,看向柳长明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手指微微一动,就要发作,被秦洛拦截了下来,“别动!” 她给了沈清欢一个安抚的眼神,顺着他的搀扶站了起身,手臂伸出,缓缓地拭去嘴边的鲜血,面上犹如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冰,冷的吓人。 “理由!” “什么理由?我没打死你都算是仁慈!”柳长明也不再做戏,他早在见到秦洛的时候就想动手了,忍到这时候已经是极限,“你个侩子手,谋杀了柳家上下十三口人,活活气死了母亲,你跟我要什么理由?” “荒唐!”邵言站了出来,“长明,这是谁跟你说的?柳大人吗?他的话你也信?” “我自己的生父我不信,难不成,我去相信她这个外来人?”柳长明手指着秦洛,咬牙切齿道:“邵言,连你也被她蒙骗了吗?我都没想到她还活着!” 他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面上是一片憎恨之色,“若不是有人告诉我你就是秦洛,我都以为你已经死了,秦洛,你可真是有本事,当年究竟是使了什么卑鄙的手段,竟然能够让老侯爷将你救走,还能让他为你说话?” 秦洛的面容从最初的恼怒到诧异,再到疑惑,此刻,已经恢复了淡然之色,她开口,声音冰冷,“就这些?” 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柳长明。 什么叫做就这些? 整整十三条人命,到了她口中竟然就变成了简单的“就这些”?那她还想做什么?柳家对她不好吗?母亲对她不好吗? 柳长明被她气笑了,“秦洛,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狼心狗肺的东西,母亲若是早知你是这样的人,当初就该一刀砍死你,而不是将你带进府上好生对待,也恨我当年不在,我若是在,便是得罪老侯爷也一定要将你斩首示众!” “说完了吗?”秦洛问。 柳长明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被她问的一愣。 秦洛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口,看了眼尚未痊愈的左手,眼中划过一道冷意,缓缓道:“说完了,就该我动手了!”没道理她无缘无故被人打了一巴掌还不还手! “你……你这什么意思?”柳长明感觉到不妙,还未来得及反抗,一个重重的耳光扇了过来。 他被打得头一偏,整个人向右边一偏,差点没站稳住脚。 堂堂大将军的手力可不是他这样养在院子里的公子哥能比的,这一巴掌可是比他的要厉害许多,柳长明顿觉口中腥甜,没能忍住,“哇”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掺杂了两颗掉下来的牙齿,半边脸都失去了知觉。 柳长明长这么大,还不曾被人打过,尤其这个人还是他柳家的仇人,他顾不得嘴角的鲜血,瞪着眼睛就冲着秦洛猛冲了过去,“贱人,我要杀了你——” “不自量力!”邵言在一旁冷冷的吐出一句,拉着沈清欢向后退了一步。 秦洛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就在他的手距离她还有一尺之时,一个漂亮的后空翻,躲过了他的攻击,同时脚步生风,一个扫堂腿,正中柳长明的太阳穴,直将他整个人踢飞了出去。 柳长明还没有来得及起身,胸口一痛,被人踩了上去。 秦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在他仍要反抗的时候脚尖一个用力,柳长明就不敢再动弹了,他被秦洛那一脚踢得头昏脑胀,剧烈的疼痛从胸口传来。 这还是秦洛脚下留情了,她要是用上全力,保证他当场脑浆崩裂,哪里还会让他躺在这里跟她争论。 “柳大人难道没有教过你,不要轻易动手打人,尤其是一个比你厉害的人!”秦洛眼神冰冷地看着他,眼中凌厉的杀意蔓延,“我道是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秘在其中,却原来,不过是无稽之谈。” 柳长明冷哼,“你该不会是想要告诉我,那人不是你杀的吧?” “那十三个人,自然是我杀的。”秦洛唇角噙上一抹残忍的笑容,“我只恨当初太善良,让他们死的那么轻松。” 柳长明眼中满是怒火,“你就不怕遭天谴吗?” “天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秦洛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老天若是有眼,那些恶人就不可能出生!我只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当年,干娘回娘家看望亲人,回梁城的路上遇上了贼寇,所有的家丁都被杀死了,若不是遇上了沈清欢,被沈清欢救走,怕是在那时候,干娘就死了。 可她倒宁愿干娘死在贼寇手中,也不愿她经历接下来的事情。 干娘在沈清欢的护送之下回了府,她担心着干娘,整日整夜的陪在她身边,哪里都不肯去,干娘的状态也很好,一直跟她聊路上发生的事情,夸沈清欢是如何如何的好,她一边劝慰着干娘,一边将这个名字记在了心中,那时候的她并不知,府上早就有流言悄悄的传了出来。 他们说干娘能够回来全仗着容貌上乘。 说干娘早在被贼寇抓住的时候就已经失了贞洁,靠着出.卖.肉.身.才存活了下来…… 这些流言蜚语自然是不会传到她耳朵里的,却传到了柳大人耳中,或许,他自己也是这般怀疑的。 很多时候,真相是什么根本不重要,只要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每一次的不信任,种子就逐渐成长,到最后长成了参天大树,心魔就再难除去,柳大人有了新欢韩氏,尤其是在韩氏怀了身孕之后,更是动了休妻的念想。 就在一日她出门给干娘买梅花糕时,他终于动了手,一纸休书丢到了干娘面前,干娘被赶出门,她没有走,而是站在门口等着她的回来,就是这一等,出了事。 等到她带着热乎乎的梅花糕赶回来的时候,只遇到了泣不成声的侍女素衣,听到她歇斯底里的叫喊,说干娘被韩氏的人抓走了。 那一年的冬天格外的寒冷,下了很大的一场大雪。 她寻着踪迹找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狼藉,也是那时候,她见识到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 韩氏觊.觎干娘的正妻之位已久,早就将她恨上了,而柳府的管家,因着柳大人的不重视,也就跟着轻视干娘,垂.涎干娘的美色,他们带了十个家丁将干娘堵在了梅园里面,都做了些什么,不言而喻。 便是过去了这么多年,只要想到那个画面,她心中的恨意便止不住上涌。 秦洛阴冷的笑着,眼中冷得没有半点温度,“若不是侯爷有交代,便是你爹——柳大人,我也照杀不误!” 她这辈子最狠的便是欺.辱女人的贱男,所有强.暴女人的都该死! 他们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便全然不将女人当回事,只把她们看成了物品,想要就要,想不要就丢弃,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 柳长明恶狠狠的瞪着秦洛,声音中充满了恨意,若是眼神能够杀人,秦洛怕是早就死上千百次了,“你个丧尽天良的畜.生!” 原先,他还以为秦洛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可是现在,他已经确定了秦洛就是一个杀人狂魔。 怪不得这样的人能够百战百胜,因为在她的心中,人命贱如蝼蚁。 “够了。”邵言看不下去,为秦洛说话道:“长明,你不清楚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就不要擅自下结论,还是你认为镇国侯爷是那等是非不分之人?柳大人难道不曾告诉过你,那些人做过什么吗?” 柳长明一愣,“他们做了什么?难道干娘不是被他气死的吗?” 邵言摇了摇头,知道以秦洛的性格不会同他解释,便言简意赅的说了一遍。 秋风凉凉,坟墓前,纸钱燃烧殆尽,渐渐的熄灭了。 沈清欢盯着那随风飘浮的灰烬许久,眼中是刺骨的杀意,怪不得秦洛会杀了那些人,若是他当时在场,怕也会做出同样的举动。 先前他还疑惑秦洛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如今所有的真相摊开摆在他面前,他才明白。 柳长明长大了嘴,久久回不过神来,“母……母亲她……”话到了嘴边,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要忏悔的话,回家忏去,不要在我干娘的坟前,你不配。”秦洛后退了几步,冷冷的看着他,“现在告诉我,除了柳大人,还有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是如何得知我要来梁城,又是怎么知道我的落脚处?” 这才是她最关心的问题。 柳长明脸上有片刻的恍惚,过了许久,才喃喃道:“我也不知道那人是谁?我在府中作画,突然一直利箭射来,里面夹杂着信件,说你会在亥时来此……” 秦洛是审讯的高手,只一眼,便知他面上的疑惑没有作假,他是真的不知道。 从客栈听闻了流言,再到她追查了过去,找到那个人,而后来到竹林,遇到柳长明……如今一回想,却发现落入了别人的圈套之中。 幕后之人一定是极为了解她,肯定不是柳大人,他个酒囊饭桶可没这么大的能耐,要不是当年答应了干娘不会动他,她早就取了他的首级。 “你先回去,若是……”秦洛冷笑一声,正说着话,突然眉头一蹙,厉眸射向身后的黑暗,通身的气势凌厉,“是谁躲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沈清欢和邵言一人一边,守在她身侧。 三个人目光紧紧地盯着漆黑的竹林深处,两个身影缓缓从里面走了出来,在看清来人是谁后,秦洛面上的神情松懈了下来,“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这一段……其实跟沈清欢的案件也有关系…… 小剧场1: 沈清欢:我就说嘛,秦洛男扮女装…… 秦洛:蠢成这样,也算是人才了 沈清欢:…… 小剧场2: 沈清欢:竟然敢打我的男神,你等着,我这就来为你报仇…… 话未说完就见秦洛自己动手抽了回去,看着柳长明倒地不起,沈清欢:“……” 好吧,秦大将军很生猛,根本不需要他。 第37章 亲自出面 王虎在得知林子敬公报私仇,日夜毒打沈清欢, 导致其难以忍受, 逃脱监牢之时, 激动不已,他正愁着抓不到林子敬的把柄, 如今机会送上门来了,岂有轻易放过之理? 当即将此事爆了出去,同时指使手下的几位侍郎连参数本, 弹劾刑部尚书林子敬越权越职, 目无法纪。 其实这样的事情在刑部大牢几乎是每天都有发生,甚至惨死在牢中之人不计其数,这些都是秘而不宣的事情,可到底是隐藏在阴暗中的, 不曾有人提出,大家也就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如今,事情被人曝光在阳光下, 按照大秦律法,私设公堂,苛刻虐待囚犯,是为有罪,按律当杖责六十。 若因酷刑导致囚犯死亡的, 则徒刑一年。 如今,大秦上下无一不将沈清欢当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他的事情本就受人瞩目,突然间爆出这样的丑闻,刑部便是想推脱都不太可能。 也不知是谁将此事传到了民间,起先,百姓们欢呼雀跃,毕竟沈清欢是叛逆之罪,死了就死了,大家只会拍手趁快。 可就在这时候,有人提出了疑问,沈清欢身为当朝一品阁臣,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又是天山老人的徒弟,这好端端的,他为何突然谋反?难道当真如传言所说是为了女人? 这怎么也说不过去。 不少脑袋灵光的人将这件事情跟先前林子敬爹娘被杀一案结合了起来,又想到林子敬滥用职权,苛待沈清欢,不免产生了怀疑,若是林子敬因着先前的案件寻思报复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沈清欢叛逆的证据并不确凿,尚未开庭受理,单单凭着一个歌姬所言就定下罪名,实在是过于牵强。 百姓们对这些事情并不上心,权当是八卦放在嘴上闲谈一番,向来听风就是雨,先前辱骂的最凶的是他们,此刻拼命为沈清欢开罪的也是他们,甚至很多人设想了许多沈清欢被陷害的故事,在街头巷尾流传着。 每一个都足够离奇和劲爆。 这日,赵长陵从宫中出来之后,还未到达府上,远远的就瞧见了很多人围绕在府门口。 他命令车夫停了下来,派莫染上前询问,究竟是出了何事。 深秋的傍晚微凉,从马车中探出头,正好将天边的晚霞看在眼中。 天边那一朵朵白云,在夕阳的辉映下呈现出火焰一般的嫣红色,火烧一般,仿佛是一群天兵天将高举着火把准备出征杀敌。 秦洛若是在此,怕是不喜欢看到这样的场景,她在战场上见多了鲜血,平日里应当很厌倦看到红色,赵长陵收回视线的时候,莫染已经打听回来了。 “大人,是城南的难……”话到了嘴边,察觉到说难民怕是不妥,莫染顿了一下,重新道:“村民,们,他们不知从哪里得知了那些过冬的物资是大人送去的,便一同过来了,说无论如何都要见上大人一面,当面感谢大人一番。” “来了十几个人,说是代表着村名过来的,若是见不到大人,回去不好跟其他村民交代。”莫染问道:“大人要去见见吗?” 赵长陵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仿若对这些毫不在意,他整理了一下衣裳就下了马车,道:“既然是老乡们的请求,便去看看吧,莫要让他们等太久。” 那日天黑,送过去的时候,百姓们起先不信,只以为是骗人的。 毕竟像平民窟那种地方,从来有头有脸的人家是最不屑过来的,便是有当差的过来,那也是上头有什么吩咐,要他们赶紧搬东西走人,莫要在外面飘飘荡荡,影响了京城的美观,冲撞了哪位贵人。 可当他们看到一捆又一捆的衣裳搬运了下来,再看到一袋又一袋的干娘和物资,就彻底惊吓住了,竟然是真的? 想打听是哪位好人送的,那些人却闭口不谈,只说是受了一位大人的吩咐,马上就要到冬天了,怕大家难以御寒,特意送来的。 他们感激之余,也下定了决心,一定要知道是哪位青天大老爷送来的,就派了两个机灵的青年偷偷的跟在了马车后面,一直瞧见马车拐进了赵府的大门才离去。 这些天来,他们私下里凑了钱,去城里找了一家好铺子,给赵大人打了一面锦旗,大伙儿穿着新衣裳,敲锣打鼓,热热闹闹的赶了过来,逢人就夸赵大人是菩萨转世,有一颗爱民的心,围观的人也就越来越多。 等来到赵府门前的时候,人群足足翻了好几倍。 一群人在赵府门口待了许久,远远的瞧见一青年男子从马车中下来,缓步走了过来,青年一身官服,显然是刚从宫中出来,他身材高大,相貌颇为俊朗,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清润的眉毛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像是一面镜子能够照进人心,瞧过来的时候清清淡淡,给人以温和之感,薄唇噙着温润的笑,儒雅而不失官威。 众人一愣,只觉得面前俊朗的男子不一般,正想着他是何等人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听见旁边一声惊叫:“大人回来了——” 守在门口的护卫跑了过去,恭敬的对着他行礼。 这位……竟然就是赵大人? 众人皆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在得知送去物资的是一位高官时,他们都以为这人起码四五十岁了,却没想到,竟然是一个如此年轻的人。 瞧见这么多人都盯着自己看,赵长陵扭过头,责备的眼神看了守卫一眼,“怎么办事的?来者是客,也不知道先将人请进府内好生招待,平日里是怎么教你们的?” 守卫们惭愧的低下了头,“属下知罪。” 众人瞧见此,更是感激涕淋,像他们这样身份的不管是去了哪个府上,别人都是唯恐避之不及,只恨不得拿着棒子将他们赶远一些,哪有将他们请进府上的道理。 便是真的有人请,他们也不敢进,生怕自己身上脏,玷污了府上的尊贵。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赵长陵抬眸看向围着的百姓们,瞧见最前面的十几位衣裳虽然干净,可面上的卑微,小心翼翼和敬仰却是藏不住的,而后面跟着的不少人显然是跟着凑热闹的。 正要开口说话,那十几个人已经齐齐对着他跪了下来,最前面的老者哆哆嗦嗦的从身后掏出了锦旗,和另外一位一同打开了,高声呼道:“老朽带着家人前来,多谢大人救济之恩,大人的恩情,老朽没齿难忘,还请大人受我们一拜……” “老乡这是在做什么?快快请起。”赵长陵上前扶起老人,儒雅的笑着,道:“你们收到便好,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大人真是活菩萨转世……”老人低着头抹着泪,若不是赵长陵派人送去的那些物资,他们还真不知道该如何度过接下来的日子。 天气越来越冷,本来吃的就不多,更加没有御寒的衣裳,大人也就罢了,体格强壮还能忍忍,每年冬天都会有几个孩子忍受不了寒冷,活活的被冻死了,实在是残忍啊,在现实面前,再多的好话,都抵不上一碗饭,一件衣裳,一条棉被来的实在。 赵长陵关心地问:“还够不够?若是不够地话,我再让人送一些过去。” “够了够了。”老者握着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感动的泪流满面,“有大人送过去的东西,我们能过上好日子了,多谢大人,大人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虽然人微言轻,但一定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 “是啊,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大人真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是我们百姓们的守护神啊……” …… 带头的老者从怀中掏出一个粗燥的布袋,打开之后塞到了赵长陵的手中,“我们都是穷苦人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我们家二狗子从山上采摘的百年人参,还请大人无论如何都要收下。” “老乡不必如此……” 赵长陵还要推脱,老者又开始抹眼泪,“我知道……这个东西入不得大人的眼睛,可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我们也没有别的好东西拿出来……” 百年人参虽然难得,可对赵长陵这样的人说,就算不得多贵重的东西了。 他见推辞不过,好笑的摇了摇头,笑道:“好好好……这些我都收下,你们的心意我也都领了,日后我赵长陵若是有任何事情,一定不会和你们客气。” 赵长陵耐心的陪着他们说了些话,再三邀请他们进府坐坐,他们死活不愿意,赵长陵无奈之下也就随着他们去了,命人送来了二两百碎银子让他们带回去,一直到将他们都送走了,赵长陵站在府门口,看着天边渐渐落下去的朝霞沉默。 莫染站在他身后,见他眯着眼似是在想着事情,也就乖巧的不曾言语。 夕阳西下,天色暗沉了下来,冷风一吹,吹着地上的落叶飞转。 过了半饷,赵长陵转身进府,换了一件常服,就带着人出了府,路上听到了不少流言蜚语,莫染抿着唇,小声道:“王尚书倒真是厉害,不仅将林尚书压下去了,还派人控制了京中的流言,如今,不少人都在传,说沈大人是被人冤枉的,他之所以会进监狱全是林尚书一手设计的,还说他推脱是被逼无奈,若是不逃,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长陵低垂着眼,一颗一颗,数着手上的佛珠,听到此,轻轻的“嗯”了一声。 “按照这个情势走下去,怕是不久就能为沈大人翻案了,只是不知,沈大人如今身在何处?他若是能够站出来为自己脱罪,这件事情就能解决了。” 莫染眼中露出担忧之色,如此一来,大人也能放下心来。 她其实根本不在意沈清欢是死是活,她只是见不得自家大人这么的劳心伤神,京城中百姓们突然间变了口风,大人从中出了不少力,每天都有他们的人混在人群中,为沈清欢说话。 赵长陵轻笑了一声,“不日便能见到他了。” “啊?”莫染一愣,没能反应过来,“大人怎知……” 赵长陵笑了笑,不曾回答。他自然是知道的,沈清欢会跑去哪里?那个人会如何做,所有的一切,他都知道。 整个大秦上下,能够护着他,敢于在这个时候护着他的,怕也只有秦洛一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清欢:又没有我的戏份?柠檬你出来说清楚,我还是不是男主了? 柠檬: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你是男主? 沈清欢:…… 第38章 幕后之人 她那个人任性惯了,做事情从来都是顺着自己的心意, 也不管这样做是不是大逆不道, 更不管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只要她觉得对,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 她也绝不回头。 她叛出师门是一次,杀了柳家十三口人是一次,在她还小的时候, 他说过她几回, 可她不听,他也只能随着她了。 就连师傅都管不住她,更何况是他? 想到曾经的事情,赵长陵眼中闪过一道复杂的光。 他有些等不及了, “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动身,去梁城。” 有些事情, 他要亲自出面了。 ………………………………………… 梁城,自秦洛走后,江沅兮等人就在客栈中等着,可是等到了深夜,秦洛都不曾回来, 甚至连一个音讯都不曾传来,他心急之下去了隔壁,询问之下却得知就连林神医也不在, 只有半夏一个人待在屋子里。 见他问了起来,半夏抿嘴,不悦道:“我怎么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大人若是好奇,大可以自己去找。” 江沅兮:“……” 还未来得及再问什么,半夏就已经“砰”得一声将门给关上了,半点情面都不曾留给他。 他碰了一鼻子灰,站在原地愣了愣,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好笑的摇了摇头,这秦洛脾气差也就罢了,她身边的人怎么各个都是这样? 顾清让跟在后面不曾作声,倒是李文修冷笑了一声,道:“秦将军又不是三岁的小儿,她要去哪里,我们哪里管得了,我们还是回屋歇着吧。”还有两日就要到京城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只想安心的睡几个好觉。 至于秦洛去了哪里,她要做什么,跟他有什么关系? 在距离客栈不远的别院中。 秦洛和邵言站在门外等了许久,一直到林惊蝉从里头出来,她急忙上前,问道:“他怎么样了?” “死不了。”林惊蝉没好气道了一声,抬眸,将她面上的着急看在眼中,心里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很不是滋味,“相公,我看你的魂儿都被他给勾走了,怎么不见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我啊?” 秦洛疑惑地挑起眉头,“你要我怎么关心?” “……” 林惊蝉被她问到了,怔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等她想到的时候秦洛已经提步向屋子内走去。 这个重色轻友的人! 她在客栈待的好好的,突然被人抓来,还以为是秦洛出了什么大事,没想到却是让她给沈清欢医治。 他们在竹林里遇到的不是旁人,正是采药回来的青竹和青海,他们寻来了最后一味药赶了过去。 秦洛当机立断,将人带到了邵家的别院中。 林惊蝉脾气不太好,可医术还是一等一的,早在路上的时候就每日为沈清欢医治,如今有了药材更是如鱼得水,简单的查看了之后就开始动手,足足忙了两个时辰才从里头出来。 秦洛走进去的时候,沈清欢仍然昏睡着。 他半裸着上半身,四大穴位上扎着银针,面容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让人只看一眼就觉得心疼。 “你当真决定了吗?”林惊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秦洛简单的“嗯”了一声,从袖口中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 “你的心头血……”林惊蝉的声音有些哽咽,“你已经为我用了一次了,若是再用一次……以你的性子,怕是还会用第三次,到了那时,你该怎么办?” 秦洛是百年难寻的练武奇才,她这些年征战杀伤,所向披靡,武功高强,料事如神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却是她的特殊体质。 寻常人若是受了重伤,至少也要卧床修养数月,可她却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康复,却百毒不侵,就是因为她身上的血,乃是最珍贵的药血,能治百病,抗百毒,更能让伤口以最快的速度愈合。 这心头血难得,放了三次之后,不能再受任何伤,否则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秦洛一直注视着沈清欢,看见他眉头微微蹙着,便是连昏迷都不踏实,想来是极其痛苦的,便笑道:“你以为天底下有几个人能让我如此?一个你,一个他,就够了。”多余的,她也给不起。 “你知道就好!”林惊蝉哼了一声。 “大楚退兵,这一场大战,大楚消耗过大,据我所知,大楚近来在闹内讧,近几年不会有战事,更何况,义父救了我一命,我为他守了七年的边疆,也算是报答了他的恩情。”秦洛的声音低沉,没有丝毫的起伏。 她走至案桌前,褪下衣裳,举起匕首就要刺入心脏,被林惊蝉给拉住了,“有我这个神医在,哪里还需要你这样做?” 她手指轻翻间,几根银针一闪,准确地刺入了几个关键的穴位上,顿时,丝丝血珠顺着银针滚落了下来,被林惊蝉用药碗接住。 心头血每流一滴,秦洛的面色就苍白几分。 林惊蝉一直盯着她,将她额头上的汗水看在眼中,心也跟着疼着,一直到够了用量,她连忙收起银针,掏出药喂她吃了下去,饶是如此,秦洛的面色也不曾好转几分。 “相公……”林惊蝉连忙放下碗,上前扶住了她。 秦洛却推开了她,站在原地自己缓了缓,一直到有了些力气,才道:“心头血不能搁置太久,你先喂他服下。” 林惊蝉咬着唇,“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有了这些血,沈清欢的伤势不日就能恢复,而她,却要修养一段时日,这个人,心里装的永远都是别人。 别院很大,布置得很是精致。 里面亭台楼榭,长廊院落,比比皆是。 秦洛靠在床边,好笑的看着面前虎视眈眈瞪着自己的人,“你别这样看我,好像我欠了你几万两银子似的。” “你欠我的可不只是银子。”邵言挑眉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那丫头让我送过来的,你还是快些吃了吧,你要是好不起来,以惊蝉的脾气,怕是要折腾死我了,我可是怕了她手中的银针。” 药瓶里,是上好的复元丹,对调理身子大有裨益。 秦洛接过之后也不推辞,吃了几颗之后,原地打坐,稍稍平息了一下内力,这才睁开眼睛,夸赞道:“惊蝉的医术越来越高明了,这药比以前的好很多。” “总是会进步的。”邵言靠在墙边,双手抱胸,静静的看着她,当年的少女如今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褪去了那些幼稚和任性,变得成熟而稳重,他若不是一直跟着她,又怎么会知道,在她冰冷的外表下,藏着的是一颗真挚的心。 她对身边的人,从来是很好的。 “青山从锦娘口中套出话来了,你可想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潜伏在客栈中的?” 秦洛笑了起来,眼睛却很冰冷,“左右离不开‘利益’二字。锦娘、夺命双煞等人这些年来杀了不少人,早就赚得金盆钵满,银子再多终究是死物,算不得多大的诱惑,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他们是为了药丹而来。” “看来,不需要我提醒了。” 多年之前,江湖上就有传言,天山老人身上有一神奇药丹,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只要吃了就会百毒不侵,拥有金刚不坏之身,多少人趋之若鹜,却连天山的门都进不去,久而久之,世人就将此事遗忘了,只以为这是传说,并不可信。 邵言眯着眼,生死人,肉白骨这样的话委实夸张,可到底药丹一事是真,总会有人在暗中觊觎。 江湖传言,沈清欢是天山老人的关门弟子,继承了天山老人的衣钵,那传说中的药丹就在他身上。 他们不知道的是,那传说中的药丹并不是一个药物,根本就不在沈清欢身上,而是秦洛的心头血。 秦洛侧着身子靠在床边,眯着眼睛道:“你说会不会……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了,幕后那人的目标并不是沈清欢,而是我?” 邵言先是轻笑了一声,不曾当回事,等认真想了一下,面色渐渐的严峻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派江湖高手来刺杀沈清欢的,和背地里陷害他的是同一人?” 第39章 清欢醒来 邵言是聪明人,秦洛稍微一点拨, 他就想到了关键之处。 “沈清欢所中之毒, 让他逃往了边境, 被你抓住了,先后几次的刺杀, 应该不是同一个人所为,前者是出于报复,目的是为了取他首级, 后者却是为了药血而来……或者两者皆有, 既想杀了沈清欢,又想得到药血?” “可是有一点,我想不通。”邵言摇晃着折扇,拧眉道:“若是同一人所为, 目的是为了药血,早在京城他就可以动手,为何要将沈清欢逼到这个份上?关键那药血还不在沈清欢身上, 他这不是瞎折腾,白费功夫吗? ” “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可能。”秦洛沉沉地开口。 “是什么?”邵言“啪”得一声合上了折扇,身子站直了,眸光紧紧的盯着她。 屋子内很是安静,月光斜洒进来, 照在她略显苍白的面上,秦洛的眼比月光还要清冷几分,她说:“幕后之人应当不知道药血是何物, 他猜测在沈清欢身上,所以给他下了毒,药血百毒不侵,沈清欢若是拥有药血,是不可能中毒的,所以……” “所以,那人便将目标转移到了你身上?”邵言说完之后,瞪大了双眼。 知晓秦洛真正身份的并不多,就连沈清欢都不晓得。 可是有一人,却是晓得的,那个人…… 邵言只觉得喉咙有些发紧,“将军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他?” 秦洛微微侧着头,看着天边的那一轮圆月,面容沉静,看不出丝毫是喜是悲,只是渐渐沉下来的眸光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想到刚抓到沈清欢时的情景,他紧紧的抓着自己的银枪,着急的汗水直流,一直苦苦地哀求,说自己是被冤枉的,他真的毫不知情。他眼中的求生欲很强烈,那种被逼迫到了极点,只能放下身段屈服的样子……让她很是不喜。 她早就该想到的,沈清欢是什么人,他那样狡猾如狐的人怎么会轻易地去相信他人?这天底下能够在他根本没有防备之下设计他,将他逼到绝境的能有几个? 她拧着眉头不说话,唇角抿上了冰冷的弧度,眉宇间的阴霾之色越渐浓郁,邵言犹豫了一下,问道:“若真是他,你会帮谁?” 秦洛沉默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我还没问你,锦娘那些人现在如何了?” “被关在囚车里,有亲兵看着。” “嗯。” 见她不愿多言,邵言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他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秦洛了,若说她对沈清欢没感情,那是不可能的,否则,她不会花费这么多精力,对他那么好,可要说她对他有感情,在做选择的时候,她却沉默了。 她要是一心站在沈清欢这边,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犹豫。 只是这些话,他却是不能说出口的,不论秦洛选择站在谁身边,他都跟随着她,“将军留着他们,打算如何做?” “将他们带过来吧,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他们去做。”秦洛说完就起身,向外走去。 沈清欢清醒过后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异样,内力缓慢的在身体内流转,最让他惊诧的却是他的经脉竟然完全修复了。 便是有神医在,怕也做不到这一点。 他起身就要去寻秦洛,被青山给拦住了。 “将军有事外出了,还请你先在房中待着。”青山看着他的眼神,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沈清欢知晓面前的人不喜欢自己,他也不在乎这些,他只是想知道秦洛去了何处,不知为何,他心中隐隐的不安,这股不安驱使着他想要尽快找到秦洛,好像不确定她现在如何,他就不能安心一般。 “他去哪里了?”沈清欢放低了姿态,青山是秦洛的随从,他并不愿与他争执些什么。 青山厌恶的眼神打量了他,沈清欢一身白色中衣,就这样清冷的站在月光下,自有一股出尘绝世的气质,他又生的俊美,皮肤如玉一般白皙,倘若他不是勾引了将军,怕是连他也会觉得他很好。 这样如谪仙一般的人物,很难让人对他生出厌恶之情。 说他是心魔作祟也好,是嫉妒也罢,沈清欢跟秦将军在一起了,他对他,便怎么都喜欢不起来。 能够让他不爽的事情,他很乐意做。青山冷哼了一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将军去了哪里,是你能够过问的吗?沈清欢,别忘记了你现在还是阶下囚,莫要以为将军看重你,你便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将军他为了你差点连命都丢了,你却像没事人一样,沈清欢,你凭什么?” 沈清欢面色冷了下来,不是因为自己被骂,而是他的那句“差点连命都丢了。” 青山还在说着,“自从遇到你,将军就一直处在危险中,你要是知趣一些,便该知道你只能给将军带去灾难,将军她征战沙场,为国效力,立下汗马功劳,那都是她用血泪换来的,如今却要为了你将这一切都舍弃,你说,你不该走吗,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你刚才说,她怎么了?”沈清欢打断了他的话。 “与你无关!” “你说她差点丢了性命,这是什么意思?” “……”察觉到自己气愤之下失了言,青山紧紧攥着拳头,他倒不介意将真相说出来,可将军吩咐过不许说,他便是再恨沈清欢,也不想违背将军的旨意,可让他就这样罢休,实在是意难平。 他狠狠的瞪着沈清欢,看着他面上的迷茫和无知,再想到秦洛虚弱的面容,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心中升起,二话不说,撸起拳头就对着他的脸狠狠的揍了上去。 沈清欢站在原地,不闪不躲,硬生生的扛了下来,他紧紧的盯着对面那人,一字一顿,问道:“秦洛怎么了?” “将军怎么了,你不配知道!”又是狠狠的一拳揍了过去,直打的沈清欢脚步踉跄,整个人倒退了几步,一摸唇,殷红的鲜血渗出。 他便是再落魄,也没有被人打了还不还手的道理,能这样容忍也是为了秦洛。 沈清欢轻咳了一声,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再抬头时,眸光坚定,不见丝毫的退缩之意,“她在哪里?我要去见她。” 又是狠狠的一招打来。 “砰”得一声,沈清欢整个人被打飞了出去,种种的摔倒在地上,这样一打,他体内的内力疯狂的运转着,五脏六肺撕裂一般的疼着,他头一歪,吐出一大口鲜血,缓缓地起身,盯着青山的面容无风无波,“我让你三招,是因为你是秦洛身边的人。” 青山冷笑,“我需要你让?你有什么能耐尽管使出来!” 林惊蝉其实早就到了,来到门口的时候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打斗声,自然知晓是怎么一回事。 她想了想,悄悄的挪回了脚步。 有了秦洛的心头血,沈清欢的伤以惊人的速度愈合着,已经基本无碍了。 青山是一个有分寸的人,不会下手太重的。就让他受些皮肉之苦吧,否则,岂不是太过便宜他了?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一直听到里面传来了很大的“扑通”声,像是谁重重地被打飞了出去,撞上了石头,紧接着一个闷哼声传来,那人似乎受伤不轻。 林惊蝉这才着急了起来,沈清欢的康复可是秦洛用心头血换来的,她只想让他疼一疼,可没想真的让他再受内伤啊。 他要是受内伤了,她该怎么跟秦洛交代。 等她急急忙忙赶过去的时候,却被眼前的情景给惊到了。 只见青山倒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用着力,却没能爬起来,而沈清欢站在他前面,冷冷的盯着他,看上去受伤也不轻,只是没有青山那么严重罢了。 这…… 林惊蝉无语了,他伤势未好,就能打败青山,那等到他彻底康复了,会是怎样恐怖的存在? 沈清欢听到脚步声,扭过头看见了林惊蝉,连忙走了过来,询问道:“还请神医告知,秦洛她在哪里?” 面前的男子一双漆黑的墨眸如水,满是急切,林惊蝉眼眸微闪,倒也没有为难他,“相公他出去办事了,怕是要到明日才能回来。” 办事? 以他对秦洛的了解,她不可能抛下他离去,她不管去了哪里都会带着他,他也没有忘记青山将才说的话,只需稍微一联想,就能明白,秦洛不在,一定跟他的内伤修复有关系。 林惊蝉这话分明是诓他的。 他们越是不肯告诉他秦洛在哪里,他心中就越是慌张,也越发肯定秦洛是真的情况不好。 沈清欢站在原地深深的看着林惊蝉,一直到她心虚的瞥过头,才移开了目光。 他往后退了一步,客套的拱手,道了一声,“那就谢过神医了,若是秦将军回来了,还望告知,在下有事要与她商谈。”说完转身,回了屋子。 随着门被关上,沈清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眼前,林惊蝉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的神色变了几变,最后叹息一声,走过去将青山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有事,更新晚了sorry~~~ 小剧场: 沈清欢:洛爷你是不是为了救我做了傻事?我好想见到你啊…… 秦洛:乖乖待着。 沈清欢: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漠,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你肯定外面有人了对不对?我就知道……嘤嘤嘤,你们男人都是这样不负责任的吗? 秦洛:…… 第40章 紧张吗? 秦洛并没有在床上休息多久,她先简单洗漱了一下, 换了一套衣裳就去见了锦娘他们, 这些江湖中人看似凶神恶煞, 却因为心思单纯,目的更单纯, 反倒很好打交道,一番威逼利诱,就将他们搞定了。 等她得知沈清欢和青山那一场大战的时候, 已经是亥时了。 秦洛在走回院子的时候微微出了神, 脚步一转,下意识地就去了沈清欢在的地方,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院子外。 一轮明月悬挂在天上, 夜风有些凉,吹的树叶沙沙作响。 隐隐看到一个人影坐在院内,似是察觉到她的到来, 那人抬起了头,直直地对上了她的视线,他手指轻轻颤抖了一下,用力捏紧了酒杯,随后一饮而尽。 秦洛站在原地,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曾说话。 明明隔得有些远,却又好像紧紧靠在一起。 到最后还是沈清欢先动了身, 他放下酒杯走了过来,脱下衣裳裹在她身上,垂眸,认真地打量着她,面色是有些不大好,气息也不稳,看来是真的受伤很重。他叹息一声,拉着秦洛坐到院子里。 秦洛在他牵手过来的时候,手指一转,摸上了他的脉搏,片刻后微微松了一口气,虽然有些微弱,可到底内伤好了,本想着让他好生休息,等明日醒来了,她再去看他,没想到,她不由自主的就走过来了。 桌上零零散散摆着好几坛酒,早已经空了。 他身子刚刚恢复,秋夜又凉,也不知道他何时醒的,难道就一直坐在这里喝着酒吹着冷风?他还真不知道照顾好自己。 秦洛的眼眸微冷了下来,伸手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还没送到嘴边就被一只手给拦截了下来。 “你别喝。”沈清欢夺走酒杯,紧紧攥在手中,迎上秦洛投来的视线,他轻轻咳了几下,道:“你要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 秦洛挑眉,语气比眼神还要冷,“为何不让喝?” 他将酒杯放到一边,低声道:“你身子不好……喝酒伤身……” 这是在担心她? 那他自己呢?身体刚刚康复就开始跟人打斗饮酒,他可真能。 她的心头血……每流出一滴就如何被人挖心一般疼痛,她强忍着还不是为了他,他倒好,在这里作践自己,谁给他的胆子? 秦洛冷笑了一声,“你喝得,我就喝不得?” “……”沈清欢低下头,看着石桌上的纹理,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其实很想问问,秦洛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救他的,是割血,还是为他度功,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一个最不好的猜测,可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眼睛偷偷瞄了秦洛的胸口几回,最后还是没勇气的缩了回来。 沈清欢心想算了,她既然不肯告诉他,那他就假装不知道吧,不然追问下去,她不肯说,他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总不能上前扒了她的衣裳。 他连对她用强的勇气都没有。 秦洛说完之后就见他低垂着头一直沉默,连个回话都不给,面色更冷了几分,正要继续发怒,沈清欢却抬起了头,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上了她,面上带着讨好的笑容,“我知道错了,你不要生气了好吗?你要是不喜欢我喝酒,那我以后就不喝了。”认错的还挺及时。 这幅模样,就像是不小心做错了事情,小心讨好着大人的孩子。 那眼神无辜委屈的,让人没来由地心就软了。 秦洛盯着他不说话。 沈清欢接着道歉,态度很是诚恳,“他们说你走了,我想找你,可你不在,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等得难受,瞧见屋子里有酒,就多喝了一些,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别气我……” 秦洛被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弄到没脾气了,她看着沈清欢那白净的面容,微微拧着的眉头,心里最后一点不满也消散得无影无踪。 林惊蝉和青山应该是和他说了些什么,否则他不会是这个样子。 秦洛虽然从小到大一直是跟男子接触的,镇守边疆的时候更是如此,身边来来去去的都是男儿,就连她自己很多时候都觉得自己只是生错了性别,她不懂得什么叫做温柔,不懂得女儿家缠缠绵绵的那些心思,更没想过自己有一日爱上一个人,要怎么做,该怎么和他相处。 她心里没有风花雪月,也没有那些旖旎的心思,她想和面前这个人在一起,也是在她察觉到自己无限制的容忍他很多出格的行为之后,换成是别人,她早就杀了他了。 既然不舍得,那就护着他吧。 既然喜欢他,那就将他带在身边。 既然他也是喜欢自己的,那就不用犹豫了,两个人好好在一起就是了。 她不喜欢去自我纠结,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玩爱恨情仇那些把戏。在她看来,感情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就跟打仗一样,认准了目标就去努力,喜欢就认真对待,爱上了就互相珍惜。 不管多大的难事,只要两个人齐心协力,没有什么是克服不了的,人很多时候最大的敌人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未来是怎样的,她没有想过,她能抓到的只是眼前,只有现在。更何况,两个人在一起,看上去是她一直在护着沈清欢,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其实是沈清欢迁就她的多,他那样的大男人,为了她连自己都快丢掉了。 秦洛叹息一声,反握住他的手,低声道:“这次便罢了,以后可不许胡来。” “今晚先暂时睡在这里,明日还要赶路,你内力虽然恢复了,可到底不曾完全康复,你记得不论在什么情况之下,都不要暴露出来,万事有我。”虽然知道他什么都懂,秦洛还是免不了多嘱咐几句。 不管她说什么,沈清欢都认真的听着,点头道好。 他这乖巧的模样让秦洛又是一笑,没能忍住心中的悸动,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墨发,“好了,我先回去,你也早些休息。” 沈清欢面色耷拉了下来,“你不和我一起睡吗?” 秦洛:“……” 他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面上红了几分,可是想到两个人又不是没睡过,都是大老爷们的,反正已经在一起了,有些事情何必扭扭捏捏呢? 况且,他是真的不舍得她走,他想多和她待在一起,到了京城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情景,怕是那时候想和她独处都难了,“你放心,就只是像以前一样睡在一起 ,我……我保证不做什么。” 说完这话,他自己都先笑了起来。 这话好像说反了,他和秦洛在一起,若真的有了什么,也是秦洛对他做什么,哪里有他反抗的余地? 他其实很抗拒这一点,光是想到心里就不舒坦,可是一想到那个人是秦洛,不知为何,他就能接受了,他就是想和秦洛在一起,想更靠近她一些,哪怕是违背了自己的初心他也是愿意的。 秦洛看着他的眼神更古怪了,过了许久,慢吞吞道:“你原来是想跟我做些什么的?” 沈清欢一愣,像是隐藏在内心深处最阴暗的秘密被人曝了出来,他喉咙微微一动,只觉得口中又干咳了,手下意识的就去碰桌上的酒杯,想到秦洛的吩咐,又缩了回来。 他想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成了“嗯。”反正这种事情也是他吃亏,听说第一次会很疼,那就让他来承受吧,他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是真的认真考虑过的。 “你想吗?”沈清欢反问了一句。 秦洛怎么可能回答他这个问题,她起身道:“那我就不走吧。” 沈清欢呆了足足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她这句话的意思。 ……………………………… 从院子到房门,走了十七步,再从房门走到内室,又用了十步。 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心尖上,秦洛走的缓慢,沈清欢跟在她身后,走的更是缓慢, 屋子里很安静,安静到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月光静静地照了进来,沈清欢盯着地上两个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看了许久,突然叫了一声,“秦洛——” “嗯?” “你紧张吗?” “紧张什么?”秦洛的声音听上去还很平静。 “你说呢?” “……”秦洛脚步一顿,扭身关上门的那一刻将他往怀中一带,沈清欢没能反应过来,只觉得腰间一热,灼热的手掌抓住了他,一个旋转,人就已经被压在了门边。 秦洛微微侧身,仰着头看他,反问道:“你很紧张?” 他眼下微红,放在两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攥紧,像是无处安放,呼吸绪乱,连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却还要犟着嘴道:“不紧张!” 像是怕秦洛不相信,他还多加了一句,“有什么好紧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sorry,因为事情多,也因为写了之后要不停的修改。 下一章……你们猜会不会开起来? 之前有人担心女主各种牛逼最后还是对男主服软,让你们失望了,咱这是忠犬养成,不是好媳妇养成,被压的只能是小清欢。 小剧场: 沈清欢:她答应留下来了她答应留下来了,怎么办好紧张,一会儿该怎么做?要准备些什么呢听说还很疼,我要不要假装不疼呢?万一我扫了兴致怎么办?要是她不喜欢以后会不会不跟我亲近了…… 秦洛:闭嘴!聒噪! 沈清欢:还没开始你就不爱我了吗?你是不是嫌弃我了?嘤嘤嘤,你怎么可以嫌弃人家…… 秦洛:…… 第41章 她是女的 沉默了一下。 低低的笑声传来,沈清欢的脸又红了几分, 他抬手想要去推她, “你别……别……”别压着他, 他都快呼吸不过来了。 “别怎么?” 秦洛一把抓住他的手,稍微一用力, 就将他整个人拉入了怀中,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 声音低沉沙哑, “怕成这样了,还说不曾紧张?” 沈清欢想要躲,却没能躲掉。 他发现秦洛很喜欢用这个姿势,将他整个人圈在一个小圈里, 让他无处可逃,而他竟然对这样的姿势受用的不行,每次被她压制着, 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心就不受控制的乱跳,像是要跳出喉咙口。 偏生她还靠在他耳边说话,微热的气息喷洒在他耳畔。 “在我面前还口是心非,嗯?” “你这不是逼我惩罚你吗?说, 想要什么惩罚……” …… 他就真的再也忍不了了。 沈清欢低眸,直视着她的眼睛,声音沙哑到不行, “秦洛,你别逼我啊。” “逼你什么?”她还在装无辜。 “你说呢?你是不是故意的?”沈清欢真的快要疯了,这个人……她就这么喜欢欺负他吗?其实在开口要她留下来的时候,他还不曾想那么多,他只是想多靠近她一分,想和她待在一起,哪怕只是简单的相拥着一起入梦,或者是靠在床边看着天边的明月星河,他都觉得挺美好的。 那种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只是两个人安静地待在一起的感觉。 至于其他的那些,他想过了,若是秦洛愿意,他也愿意,若是秦洛不肯,他也不会强求,毕竟感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总要心甘情愿,感情到位了有些事情才能进行。 更何况他和秦洛之间,本来秦洛就是占主导地位,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可现在被她撩.得不行,他有些受不了了。 他想要她。 沈清欢反手搂住了她,他本就比她高大,一直被动着也是因为舍不得她,此刻主动起来,两个人的地位瞬间颠倒了。 密密麻麻的亲吻落了上去,感觉到她的回应,沈清欢吻的更热烈了。 就连什么时候两个人滚落到了床上都不知道。 温和的月光洒在两个人身上,秦洛被他吻的有些迷糊,一伸手摸到了坚硬的胸膛,衣裳也在拉扯之间散落了开来,她想着沈清欢怕是还不知道自己是女子的事实,便出声阻止着他,“你先别动,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要是不说清楚,怕是接下来的场景会很好看。 可沈清欢根本等不了了,他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靠在她耳边喘息,“又在欺负我是不是?你这时候要我停下来吗?早干嘛去了?” “别再折磨我了好吗?我们一起我都听你的,我让你在上面,好不好?”声音带上了几分渴求。 “可是……” 以为她还要拒绝,沈清欢动作微停,抬眸深深的看进她的眼中,“我知道和我一起,委屈你了,你本该娶一个良人,结婚生子……秦洛,我会对你好,你想做什么我都随你,只要和你在一起就行了,我没别的要求……”他话未说完,秦洛拉着他的手下移,直接用行动告诉了他结果。 一开始沈清欢没能反应过来。 等触感不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什么。他愕然的抬眸,“你……” 还没问出口,秦洛就淡淡的点头,道:“我是女的。” “可是你不是有……” “你是说喉结?”秦洛将喉咙上贴着的假物撕下,“这是假的。” “……” 四下里一片寂静。 空气好像凝固了一般,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不到一盏茶地功夫,却比好几个时辰还要漫长。 就好像原本燃烧的大火突然间被人用冰水浇熄了,沈清欢深深的望着她,突然间觉得很可笑,他撑着的手臂一软,将头蒙在了秦洛的脖颈间,低低地笑了出声。 他是在笑话自己。 他早该想到的是不是?秦洛会易容术,他不知道连喉结都能造假,不代表秦洛造不出来;她身上总是有一股清清淡淡的香味,她上身裹着的白步,他以为是治疗伤口的,其实是束胸;她从来不招营ji,林神医那般貌美如花的女子,又是口口声声叫她相公的,秦洛这样的人,怎么会玷污了人家女儿家的名节而不去负责? 其实稍微想一想就知道了,她是女子,所以林神医便是叫她相公也无妨,反正也不是真的。是他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里,一开始的想法太过根深蒂固,他也从来不曾遇到像秦洛这样比男人还要野蛮的女子。 沈清欢扯过被子盖在了秦洛身上,自己则整理了一下衣裳,翻身,躺在她身侧。 秦洛扭过头看着他,心想着难道因为自己是女的,他就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这样一想,秦洛整个人就不好了,难道沈清欢喜欢的不是他,他是真的好男.风? 她很少去纠结一些事情,在她看来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是一个难题,而她只需要去将难题解开就好。 这个念头一出来,就立即想到了解决方法:沈清欢若是喜欢男人,那她当男人就是了,反正是男是女她也不在乎,除了少了那一个东西,她和男人,有什么区别? 秦洛侧开身,正要去和他好好说道说道性别一事,沈清欢就扭身,将她抱在了怀中,长长地叹了一声气,声音带着几分认命,“你就知道欺负我是不是?” 清俊的面上满是无奈,这幅委屈的模样,让秦洛向来硬朗的心狠狠一颤。 她做好了沈清欢会生气的准备,却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 秦洛沉默了一下,身子微微一动,靠了过去,“你也没问过我。”这倒是实话,沈清欢若是问起她来,她会说的,只是他从未开过口,她知道他误解了,也就不曾解释过。 沈清欢无语地抽了抽嘴角,抱着她的手用力收紧了一下,就当是惩罚过她了。 他随口问道:“你还有什么是瞒着我的?” “还有一件事。” 沈清欢微微挑眉,问道:“什么事?”他觉得经过这件事情之后,便是秦洛告诉他,她不是人,而是妖魔鬼怪,他都有可能会相信。 秦洛想了一想,觉得这件事情说来有些复杂,“你还记得天山老人吗?” 沈清欢:“那是我师傅。”他还想着等这件事情过后,重新回到天山。 秦洛:“你知道自己有一个师娘吗?” 沈清欢:“嗯。听师兄提起过。”听闻师傅很爱师娘,师娘死后,师傅沉闷了很久,至今都未曾娶妻。 她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好闻,沈清欢说着,将她搂得更紧了,手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只觉得这样的她很不真实。 突然间她就变成女人了,他回想起自己以前那些纠缠的心思,忍不住又笑了起来,世上怎么会有她这样的女子? 他都算想的开的,在其他男子的认知里,女儿家就该待在闺房之中,绣绣花,弹弹琴。摆弄一些花花草草,最多吟上几首诗句,也都是春花秋月之类的,待日后嫁了夫君,就该待在家中,生儿育女,以夫为纲,操持家务,做一个贤妻良母。 哪有像秦洛这样的女子,浑身都透露着杀气,让人不敢靠近一分,杀起人来更是眼睛眨都不眨,审讯起人来手段更是残忍无比。想到她单枪匹马奋战沙场的情景,他又觉得自己不算太冤,任谁看见了秦洛也不会将她跟女儿家联系在一起。 原本还担心不能给秦洛一个婚礼,她会不会有遗憾,如今算是没有任何问题了,他和其他男子不一样,他并不在乎心爱的女人会是怎样的,也不会去要求她如何的秀外慧中,体贴入微,更不需要她以夫为纲。 女儿家生来就比男人娇弱,生孩子更是痛的死去活来,若是遇上凶狠的婆婆,丈夫又在外面拈花惹草,内院又有三妻四妾,真正是过的很凄惨。 在他看来,娶妻就是用来疼爱的,心爱的女人愿意跟了他,那是他的福气,他感激还来不及,又怎么会拘着她?他爱的人,就该是天上的雄鹰,是原野里的野豹,她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情,也可以成为任何人,只要她喜欢,怎么都好。 自己的女人不宠,难道去宠别人?没这个道理。 察觉到沈清欢在说到师兄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冷了下来,秦洛的眼神也跟着冷了,她接着道:“那你可知道,师娘是怎么死的?” 沈清欢从思绪中拉回神来,闻言一愣,“不知。师傅从未跟我说起过师娘,师兄也不曾多言。” 秦洛嗯了一声,“她是难产死的,生孩子的时候大出血,没能救回来。” “嗯。”沈清欢突然觉得有些不太对。 秦洛跟他说这些做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些,她怎么会知道? 秦洛:“你师傅痛失爱妻,便将不满转移到了那孩子身上,对她要求严厉,动辄打骂。” 沈清欢:“……不对,等等……好像……” 秦洛打断了他的话,“那孩子后来受不了你师傅,跟他大闹了一场之后,自行下了山。” “你……”沈清欢拧紧了眉头,隐隐察觉到了什么,顿时身子僵住了,只听的秦洛低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就是那个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没有小剧场了。 沈清欢内心是崩溃的,卧槽这个世界玄幻了吗???我一定是拿的假剧本,对,一定是这样的!!! 第42章 夜遇刺客 秦洛等人一夜未归,着实让等候在客栈的人心惊了一把, 尤其是在手下的人还发现了死在胡同里的马毕, 江沅兮虽下令将此事压下去, 也不曾能够堵住悠悠之口,此番前来的不少人对秦洛颇有微词。 且不说她三番五次的不给人面子, 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刺杀可不少,要知道,他们到来的时候可是什么事情都没有, 怎么一遇上秦洛, 便到处都是危险? 现在还擅自离开,连说都不曾说一下,只在晚上的时候派了个人过来通知了一下,说她不回来了, 这叫什么事? 李文修当场就怒了,不客气道:“秦将军真是好大的架子啊,她这分明是没有将我们放在眼里。” 顾清让脸色也不太好, 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在这时候秦洛不在了,想到自己尚未完成的事情,心就烦躁了起来,“或许, 秦将军真的是有什么难事也未必。” 此话一出,顾清让又是一阵冷哼,难事? 这好端端的能有什么难事? 分明是带着她的小面.首出去吃喝玩乐了。 江沅兮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能在一旁打着原场,“好了,北定侯做事自然有她的用意,莫要忘了,这一路可都是她护着我们周全,大家先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话是这样说没错,等到其他人都离开了房间,江沅兮独自在门口站了许久,眉头紧锁着,久久不曾松开。 原先他也不曾多想,可是这几日,总觉得顾清让不太对劲,稍微一琢磨就发现他话里有话,看似在为秦洛脱罪,可仔细一想却有挑拨之嫌,按理说他的性子最为孤傲直率,合则合,不合则不合,不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 更何况,他一个拿笔杆子的书生,能和秦洛有什么矛盾? 他心中起了疑惑,便开始去细细地回想了见到秦洛之后的种种,也就发现了古怪之处。 那晚在客栈之中,秦洛与顾清让待在一起,按照道理说,秦洛的武功在他之上,不可能对付不了区区一个蟊贼,可她当时就站在屋子内不曾动弹,若非他及时出手,怕是顾清让早就死在了红练之下。 这就奇怪了,秦洛看上去可不像是会见死不救之人,她看上去冷淡,其实很重感情,对将士们很好,从她身边的人都很敬重她就能看得出来,听说她在军营中与将士们同吃同住,有任何好的都会先让给他人,自己受了重伤,都会让随行的军医先去给比她伤势更重的人医治……这样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 除非有她一定要这样做的理由。 江沅兮是何等精明的人,既然开始怀疑了,自然就会不动声色,暗地里观察一二,等到次日秦洛等人到来的时候,他主动开口,让顾清让与邵言他们一同坐马车。 果见此话一出,顾清让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虽然被他很快的隐去了,却还是让江沅兮捕捉到了,他心思一动,看着沈清欢的眼中带上了审视之意。 邵言看了看秦洛的脸色,见她不曾开口拒绝,也就跟着道:“顾大人如若不嫌弃,就一同上马车吧,正好路上闷,我们三个还能吟诗作对,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顾清让笑了笑,“如此,有劳军师了。” “顾大人客气了。” 他们几个一看就相处合宜,李文修在一旁看了心里不舒坦,也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冷哼了一声,自己牵着马就走在最前头。 秦洛并非讲究的人,这马车布置地很是简单,里面除了坐的地方,便是安置在一边的小桌子,上面摆有一些古籍。 沈清欢靠在马车最里头看书,瞧见顾清让掀开车帘走了进来,只是轻轻的一颔首,便算是打了招呼,顾清让坐在左侧,偶尔与邵言闲聊了几句,话题就赚到了沈清欢身上。 他问:“不知公子是哪里人?” 沈清欢手指微微一顿,还未回话,邵言就先一步道:“他是弘关人。” “哦?”顾清让眼眸微微一闪就笑了起来,“记得弘关西南有一座伏虎山很是出名,不知公子可曾去过?” 伏虎山远在祁州,弘关四处荒凉,放眼望去遍地都是黄沙,哪里有高山。他这话分明是诓沈清欢的,邵言心中了然,却也不曾再开口解围,帮他一次也就够了,他若是再接着帮,只会让人更加怀疑。 沈清欢轻轻的将书册合了起来,盯着书面上的几个大字看,也不曾抬头去看顾清让,温声回道:“幼时去过几次,那山上的独角兽生的稀奇,我曾有幸见过几次。” 顾清让冷笑了起来,“伏虎山并不在弘关,不知公子从何看到的独角兽?” 沈清欢不慌不忙,笑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嘲弄之色,“顾大人既知伏虎山不在弘关,便该知道,世间也没有独角兽,你用莫须有的事情来考我,难道我就不能用杜撰出来的东西来回答?” “噗嗤……”邵言没忍住,笑了出声,瞧见对面两个人齐齐看了过来,他连忙捂住嘴,掩饰地咳嗽了几下。 顾清让被他反将了一军,脸色有些不太好,只是他很快就掩饰了过去,道了一声“公子当真是幽默风趣。” 沈清欢不咸不淡地回道:“顾大人过奖了,若说幽默风趣,在下可不及你。” 他这油腔滑调,善于诡辩地样子倒真是和沈清欢很是相似,顾清让眼神变化了几端,不曾再接着试探,有些事情,既然心中有了定论,就毋需再质疑。 突然安静了下来,马车内气氛颇为尴尬。 邵言一双狐狸眼从沈清欢脖子处的红点上一划,戏谑道:“这倒是怪了,都深秋了,怎么还有蚊子?” “……” 昨夜的旖.旎又一次浮现在眼前,两个人没能忍住,秦洛垂首在他颈.部的模样,抬起头时那迷.离的眼神,绯红的唇,还有唇角那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个人,明明是女子,却比他还要放得开…… 沈清欢的耳尖轰得一下子全红了,也幸好有面具挡着,否则一个大男子通红着脸,这就好看了。 瞧见他这羞涩的“小娇妻”模样也知道他和秦洛之间谁才是主导的那一个。 邵言啧啧叹息了一声,了了自己的好奇心,也就不曾再为难他,否则让秦将军知道他背地里欺负她心爱的人,还不得扒了他的皮。 他这小身板可吃不消秦洛的怒火。 他摇晃着折扇就转移了话题:“冒昧问一句,不知顾大人可曾有心仪的女子?听闻令妹才貌双全,乃是京城第一美人,连我这个远在边疆的人都听闻了,这就是书香门第的风范啊,兄妹二人皆是一样的才情与容貌并济。” 这本是一句闲话,沈清欢却注意到顾清让的笑容一僵,尤其是在邵言提及其妹的时候,他整个人僵硬住了。 顾清让轻笑了一声,开口道:“还未曾有心仪的女子,暂时不曾有这方面的打算,男儿当先立业后成家。” 沈清欢看见他隐藏在袖子里的手捏成了拳头,微微的颤抖着。 他眉头一挑,想到了京城中的传闻,面前的这位顾大人跟他的妹妹关系极好,他妹妹生的貌美,京城中不少男儿都倾心于她,听说光是求亲的队伍都排到了南门大街了,可他妹妹却一直未曾嫁人,也不知是眼光太高,还是另有隐情。 出了梁城,一行人直奔汴城,路上只是寻了一家茶馆稍作停留就接着赶路,待到了日暮时分,秦洛等人在汴城的郊外寻了个空地歇息了下来。 青山负责生火,青竹则在一旁带着将士们一同搭建帐篷。 其实将士们皮糙肉厚,又是过惯了苦日子的,前几天在野外,靠在大树之上将就着就能够睡一晚,哪里还用这样又是搭帐篷又是铺地的,做这些都是为了京城来的官员。 邵言嫌闷,拉着江沅兮去林间走动了,李文修等人吃了一些就进了帐篷歇息,篝火旁只剩下秦洛,沈清欢还有顾清让。 秦洛轻声与沈清欢闲谈着,说的也都是有关风月之事,顾清让坐在一旁,拿着树枝挑着火把,看着跳跃起伏的火苗,面上没有任何的表情。 就在这片诡异的安静之中。 秦洛的话音却悄悄转了,她声音轻柔,说出来的话却让人心惊,“左右草丛中各埋伏了十来个杀手,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这些倒不足为据,将士们能够摆平,最关键的是隐藏在前方第五棵大树上的两位高手,怕是来头不小,一会儿我去引开那两个人,你跟他们在一起,切忌不可出头,我会让青山护在你身边……” 晚风一吹,火堆越发炽热,火星儿从火苗顶端迸发出来,“啪”“啪”作响,顾清让手上的动作一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沈清欢:听说你们都喜欢小剧场里面的我?讨厌啊,喜欢我就直说啊,还分什么正文和小剧场呢?真是的,人家都害羞了,嘤嘤嘤~~ 秦洛从一旁路过,冷冷点评了一句: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小剧场2: 沈清欢:好喜欢洛爷,好想跟她做羞羞的事情啊,她答应和我在一起,四舍五入的话,我们的孙子该叫什么名字呢?我想想。 秦洛:儿子还没有,就想要孙子?想要自己生去! 沈清欢:……(我倒是想生啊,可惜没有那能力) 第43章 性子鲁莽 秦洛话还未说完,突然将沈清欢往怀中一带, 也就是这一瞬的功夫, 一把利箭笔直的飞了过来, 正中沈清欢刚才坐的地方。 箭稍剧烈地晃动着,发出铮铮的声响, 可见力度之大,分明是要置沈清欢于死地的。 “出来!” 秦洛的双眸骤冷,放下沈清欢的同时就已经将银枪提在了手中。 黑夜中寒光一闪, 十几个黑衣人从草丛中跳了出来, 抬起手中的宝剑就对着篝火旁边秦洛等人冲来。 竟然敢在她眼皮子地下动手,真是不知死活。 秦洛冷哼一声,浑身上下透露着骇人的杀意,这浓郁的杀意, 若不是久经沙场或者是杀人无数,根本凝练不出来。 她有意无意的瞥了顾清让一眼,手中的银枪一扫, 挑起地上的篝火就像黑衣人身上丢了过去,沈清欢几回要出手都被她给挡了回去,后面直接将沈清欢丢给了青竹,命令他严加保护,自己则飞身而起, 在黑衣人攻来之时,与他们厮打在了一起。 银枪在手,冰冷的寒光一闪。 秦洛身形飞快, 在黑衣人中穿梭着,每次出击必定见血。 淡淡的血腥味流出,空气中多了一层肃杀之意。 顾清让站在远处看着,眼中多了几分凝重和钦佩之意。 不只是因为秦洛的武功厉害,而是她在打斗的时候都是以攻为守,便是受了伤也不会退缩,就好像那剑刺在身上不疼一般,寻常男人根本做不到这一点。 他眼角一转,见有大半的黑衣人都被秦洛一人摆平了,看来这一次又是以失败告终。有秦洛在,根本伤害不到沈清欢半分,除非有人能够将她引走…… 正想着这些事情,就在秦洛带着人跟黑衣人混战之时,两个身影悄然的从人群中撤回,转身就要溜。 “想逃?” 手中的银枪一转,话落之时,秦洛身形一闪,已经追着那两个人而去。 剩下的那些黑衣人都不足为惧,有亲兵在,想必不一会儿就能解决。 顾清让扭过头,看着被青竹护在身后的那人,眼眸一转,几步走了过去,低声道:“我瞧着那两个人武功不弱,秦将军一个人追过去,若是再遇上埋伏,可如何是好?” 青竹面上露出犹豫之色,看了看身后的沈清欢,“可是……” “将军若是出了意外,我也难辞其咎,还请大人快去看看吧。”沈清欢也跟着开口。 有他这句话,青竹点了点头,扭头看了一眼打斗的现场,带着他们绕过了帐篷,来到了漆黑的树林中,低声嘱咐道:“公子和大人先在这里躲一阵子,属下去去就回。” 他一走,顾清让面上的温和之意就收敛了起来,抬眸看着面前那人。 这一次来的杀手倒是聪明,懂得调虎离山,秦洛一走,剩下的就再也没有可畏惧的了,沈清欢武功被废,应该没有什么力气反抗,假如他现在出手将他杀了,再嫁祸给黑衣人…… 顶多在自己身上划上几刀,来一个苦肉计。 待秦洛一行人赶回来的时候,就说他们遇上了歹徒,沈清欢被人杀了。 秦洛便是怀疑他也没有证据,他可是钦差大臣,又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他怎么会杀了秦洛的“面首”呢?他自己都受了伤,没有这个能力,更没有理由。想想都觉得不可能。 沈清欢往树林中多走了几步,眼睛状似无意地瞥了右侧的大树。 月被乌云遮住了,树林中一片黑暗,时不时几只乌鸦飞过,远处的打斗声也渐渐静止了下来。 四下里安静的有些诡异。 他突然开口道,“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京城来的那些官员却一个都不曾露面,甚至连半点声响都不曾发出来,顾大人可知这是为何?” 他不说,顾清让还未发现,确实安静的有些不寻常,若说他们被吓得躲在帐篷内不敢出来,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旁人不说,就李文修那个蠢货不该是吓得连连惊叫吗? 心中隐隐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顾清让觉得自己不能再等下去了,手指间微微一动,一丝银光闪现。他冷冷的看着背对着他的男子,只要对准了他的颈部射过去,保证他立即就去见阎王爷。 沈清欢接着道:“你可曾想过,你这一针下去,顾家就彻底完了。” “你说什么?” 顾清让手中的银针已经准备出手,闻言急忙收住了,冷脸看着他。 沈清欢缓缓的转过身来,黯淡的夜色下,他的面容有些不真切,“你现在的做法无异于与虎谋皮,顾家是书香门第,三代状元,你难道当真要让几代人的清誉就此毁在你手中?” 顾清让惊惧地看着他,眼中的神色变换了几端,沉默了片刻,有些恼怒道:“沈清欢,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应当清楚。”沈清欢站在他面前,缓缓道:“无论那人用什么威胁你,你都该清楚,这样做只会将你们顾家推向深渊,你真的以为杀了我就能护住你妹妹?那个人能用你妹妹来威胁你一次,就能威胁你第二次,难道你一辈子都要受人指使?” 顾清让的脸色就彻底阴沉了下来。 远处的大树上。 邵言唇角勾起,推了推身边那人,“五百两银票,你输了。” “愿赌服输。”江沅兮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脸色不太好,倒不是因为输了这五百两,而是顾清让竟然就是杀人凶手,这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邵言将他引了出去,同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还当他是在开玩笑,可渐渐的,他就笑不出来了,尤其是在看到秦洛带了两个黑衣人赶过来的时候,他才知道,今晚就是一个局。 一个将顾清让引出来的局。 只是他更没想到的是,一直被秦洛护着的竟然就是沈清欢。他仔细看着下方那人,除了身形,没有一处和他记忆中的人一样。 见秦洛跳了下去,江沅兮紧跟着邵言一起跳了下树,缓步走了过去。 顾清让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先是一诧,随后低垂着头,看着手上无处可藏的银针低低地笑了出声,似是在嘲笑自己。 可不就是嘲笑自己吗? 原以为是胜券在握,没想到早已是瓮中之鳖。倘若他刚才有半点不轨的动作,死的不是沈清欢,而是他自己。他丝毫不怀疑,只要他一出手,秦洛绝对会在他前头将他擒住,因为她的武功,根本不是他能比的。 “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顾清让问了一声。 秦洛答:“在弘关之时。”她第一次开始怀疑他是在那晚的酒宴之上,顾清让便是柔弱的书生也不该那么的怕她,就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他不管怎么说也是翰林院大学士,是皇上钦定的钦差大臣,怎么会柔弱成那样? 事出反常必有妖。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已经输了。”顾清让惨淡一笑,手指轻轻晃动了一下,突然举起银针就朝着自己的喉咙口刺去。 江沅兮急道:“顾兄不要——” 电光火石之间,一把锋利的匕首出鞘,划破空气,飞快的打在了顾清让的手腕之处,只听的“哐当”得一声,银针随着匕首一同掉落在地。 江沅兮舒了一口气之余,感激的看了秦洛一眼,“多谢侯爷出手相救。” “不必谢我,我也不是为了救他。”顾清让是死是活与她无关,她又不是菩萨转世,别人要杀她的人,她还要选择原谅。 救下他,也只是有要事相问。 “我知道你是受人胁迫,你且告诉我,那个人是谁,他又同你说了什么?一五一十给我交代清楚了。”秦洛眯着眼,声音冰冷,“顾老先生与人为善,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文豪,我想,你也不想让顾家几世的清誉尽毁于你手。” 顾清让紧抿着唇,似是在思量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秦洛又加了一个筹码,“只要你说出来了,我就既往不咎,当此事不曾发生过,你应该注意到了,其他人都被迷晕了,这里就只有我们五个。” 秦将军一言九鼎,是出了名的守信用。 她的承诺,分量不低。 她说会放过他,就一定不会再纠缠,而江沅兮此人,最会和稀泥,得罪人的事情他是不会做的。 夜色渐黑,如浓稠的墨水一般化不开。 冷风飒飒,吹拂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月光下,顾清让的面色阴沉如死灰,他呵呵地笑了出声,造化弄人,他本就是铤而走险,如今被人抓了个现行,只能怪自己太过不小心,“是赵长陵……” 他眼皮微微眨动,看着天边微微露出来的半边月亮,面上说不出是什么神情,似是在苦笑,又好像是嘲弄,“事情发生在皇上钦点了我担任钦差之后,当晚妹妹前来找我,说自己已经怀有身孕,孩子是赵长陵的,我去了赵府,没想到赵长陵就守在院子中等我,他好像一早就知道我要过去,我逼问他这事,他却说,他却说……” 顾清让脸上浮现出憎恨之色,“说我该问的不是他,而是我妹妹,说一切都是我妹妹主动的,是她自己送上门去,跟他无关。还说只要我杀了沈清欢,他就八抬大轿将我妹妹迎娶进门,给她正妻之位……将军该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是最忌讳这些事情,若是让阿爹阿娘知道了妹妹做的这混账事,一定会杀了她的……” “他们一定会杀了她的,未.婚.先.孕,顾家丢不起这个人,妹妹一辈子就毁了,她才刚刚及笄……” …… 一段话如同惊雷一般,震惊了在场的所有人。 江沅兮看着面前堂堂七尺男儿哭成了泪人,唏嘘不已。顾家的家训他是知道一些的,那是最注重门风和声誉的,顾清让和京城其他纨绔子弟也不一样,他连一趟青楼楚馆都不曾去过,是真正的饱读诗书,清正廉节之人,没想到就是这样清贵门第,竟然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 江沅兮眉头拧了起来,赵大人在朝中威望颇高,更是众所周知的好官,他怎么会做下这等混账事?莫不是其中有什么误会? 正要问一个究竟,就见秦洛面上露出愤恨之色,一脚就对着顾清让的胸口踹去,“放肆,是谁给你的狗胆,竟然敢诬陷朝廷命官!” 顾清让反应不及,被她一脚踹在地上,还未抬身,就被秦洛踩在了脚下,她一双冷眸含着警告之意,声音冷若寒冰,“顾大人,我看在顾老的份上给你一次机会,没想到你却不思悔改,竟然说出这等无赖话来,你可知道自己诬赖的是何人?是谁给你的胆子?你真当我是那般好欺骗的吗?” 顾清让没想到她会突然发作,一惊之下,下意识反驳道:“我说的句句属实,根本没有……” 话还未说完就被秦洛打断,“放肆!你再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我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 “你……” 顾清让面色逐渐变得铁青,他死死地抓着秦洛的腿,看着她的眼神恨不得将她吞了,任谁被人这样出尔反尔都不能忍受。 江沅兮也被惊吓到了,过了好半饷才反应过来,连忙上前劝道:“侯爷手下留情。” 就在这紧张的关键时刻。 “吱嘎——吱嘎——”脚踩枯枝的声音从树林深处响起。 江沅兮顺着声音扭头望去,就见一个身穿深色长衫,披着白羽纱面狐狸毛鹤敞的男子踏着月色而来。 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悄然露出脸来,洒下一地的清晖,衬得他面若冠羽,很是儒雅。 赵长陵缓步走到了秦洛跟前,认真的打量着她,微微笑了一下,轻声道:“多年不见,怎么还是这般鲁莽的性子?谁教你的?”眼神宠溺地好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除了秦洛,在场的其他所有人的脸刷的一下子惨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晚了,sorry,这几天出差,求谅解。红包发起来,每个都有红包。 感谢所有人的支持。 小剧场1: 沈清欢:什么意思?洛爷,为什么他对你说话这么温柔这么暧昧?你们之间什么关系?说,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秦洛:嗯哼? 沈清欢哇的一声哭出来了:洛爷,我会洗衣做饭会暖.床,求不离不弃啊啊啊…… 秦洛认真的开始考虑换男主,为什么会有这么黏人的人? 小剧场2: 沈清欢对月悲秋伤怀:啊……问人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人生自是有情痴,此情不关风与月……啊,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剪不断,理还乱,是离愁,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秦洛:说人话! 沈清欢: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秦洛:…… 第44章 刀光剑影 深秋的夜很寒,冷风吹着树叶, 带着飕飕的凉意。 周遭的一切都像是静止了一般。 沈清欢不曾扭头, 而是紧紧地盯着秦洛, 她还是维持着原来的姿势,脚踩着顾清让, 目光却看向了另一边,眼里的冷意褪去了很多,只留下了淡淡的笑意,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温和, 好像春风化雨,万物复苏。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赵长陵伸手解开了身上的鹤敞,递给了身后的侍从,也看着秦洛浅浅的笑。 他们四目相对, 目光又好像包含了很多东西。 很多,不足为外人道也的东西。 江沅兮也察觉到了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知晓他们关系很不一般, 其实不只是他,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除了秦洛,谁都不敢相信,赵长陵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沈清欢的心就这样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一直沉入了幽暗的湖底,不见天日。 邵言手中的折扇“啪”得一声合上,眯着狐狸眼在这三个人身上打转, 眼中的嘲弄之意甚浓。 他在想,秦洛到底是知晓了赵长陵的到来才作出如此举动,还是真的只是为他打抱不平? 若是前者,这戏,他得帮着秦洛唱下去,赵长陵再如何厉害也是外人,他也没有帮着外人来对付自家将军的道理。 若是后者,他也只能为沈清欢祈祷了,毕竟秦洛有心袒护赵长陵,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赵长陵看了地上的顾清让一眼,笑道:“这个样子成何体统?快不快把人放了!顾大人怎么说也是翰林院大学士,哪有你这样对人的?” 他压低了声音,“殴打钦差大臣可是重罪,你可曾想好,到了京城该如何向皇上交代?律法无情,若是没有足够的理由,便是我也不能护着你的。”虽然是斥责,可是任谁都能从中听出袒护之意。 只有关系亲密的人之间才这样说话。 沈清欢本来就苍白的面色一下子变的比锅底还要黑。 顾清让狠狠地瞪着赵长陵,咬牙切齿地骂了起来:“赵长陵你个人面兽心的……啊……”话未说完,就被秦洛踩着心窝子用力一按,再猛然一踹,直接揣在他的心口上,他就彻底疼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蠢货! 他是嫌自己死的不够早吗? 秦洛冷着眼,看着他的眸中带着杀气,“再多说一句,我就割了你的舌头去喂猪!” 了解秦洛的邵言眯了眯眼,有些了然了,看来秦洛已经做出了选择,她要是真的相信赵长陵,凭她的功夫,这一脚,直接就能将顾清让踢得吐出血来。要杀他,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她向来说到做到。 他跟随秦洛多年,可从来不曾见她什么时候光是嘴上威胁他人而不拿出实际动作的。 赵长陵本是看着秦洛的,闻言微微侧头,唇角勾起。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顾清让,“看来顾大人对我的成见很深啊,不若跟我说说看,究竟我做错了什么引得你如此厌恨?若真是我的不对,那我自当深刻反省,加以悔改,可若是平白诬陷……” 他话音微转,染上了一层肃穆之意,“那我定要跟顾大人讨要一个说法。” 秦洛一直用余光关注着赵长陵,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上都是带着浅浅的笑,就连眉头都不曾蹙一下。 完全的胸有成竹,好似一切都尽在掌握,根本不担心顾清让会翻出什么浪花来。 多年不见,他身上那股儒雅、沉稳之气越发浓厚,记忆中他就是这样的人,说话慢而又稳,不管对谁都很温和。外人都传沈清欢是天山老人最得意的关门弟子,其实,天山老人最满意的徒弟却是赵长陵,他喜欢赵长陵,却也忌惮赵长陵。 所以早早就将赵长陵送走了,最后选择的关门弟子是沈清欢。 因为沈清欢没有多少心机,他是一个很简单随性的人。别人如何跟他无关,他不会主动去害谁,只有别人伤到他了,他才会想着去反击。至少在她这里,沈清欢想些什么她都能知道,一眼就能看穿他那些小心思,可是赵长陵呢? 他心里想些什么,他要做些什么,她根本就不知道,认识这么多年,她都不曾真正看清楚过这个人。 这样的才是最危险的。 秦洛想了想,顾清让绝对不能落在赵长陵手中,她既然答应了人家,就一定会护他周全。她分得清轻重,顾清让只是一颗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犯不着去拿一颗棋子撒气,也知道这件事情此事不能急,也急不得。 无凭无据的去告当朝一品重臣,那些话说出去谁信? 谁能证明他妹妹肚中的孩子就是赵长陵的? 赵长陵来一个矢口否认,顾家能怎么办?反正丢人现眼的是他们顾家,她完全可以想象得到这件事情爆出去之后百姓们会如何评价。 一定会说他妹妹恬不知耻,清白给了野男子,却还妄想着攀上赵长陵? 说这些都算是轻的,民间多的是以讹传讹,听风就是雨的,尤其是在男女之事上,更有一种很奇怪的现象,不管怎么样都是女子的错,被骂的也都是女子。 说不定赵长陵没倒下,顾清让自己就先没命了,甚至还会连累整个顾家,她并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顾清让被他这一脸毫不知情的态度激怒了,就要接着发作,被秦洛又是狠狠一踢,打断了,“青山,堵住他的嘴,将他押下去!”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她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他难道就看不出来,赵长陵是故意刺激他的吗? 逼他说出之前那些话,这诬陷朝廷一品大臣的罪名就坐实了。 青山和青竹上前,没有棉布,就从衣裳上撕下一块,揉成了团,将他的嘴塞了起来,扣着他的手就要带走。 “慢着。”赵长陵却在这时出声阻止了,“顾大人既然有事情,还是摊开来说比较好,这里有北定侯,有江大人,还有军师邵大人,定会为你做主的。” 秦洛沉下脸来,“他能有什么事?信口雌黄罢了,那些污言碎语怕是入不得赵大人的耳。” 莫染跟在赵长陵身后,早就看不下去了,没能忍住,咬着牙站出来道:“婢子倒是看不懂了,秦将军既然说是污言碎语,那便让顾大人站出来说一说便是,也让大家评评理,究竟是不是我们大人的过错,如若真是我们大人的错,我们大人也说了,一定会知错就改,可若不是我们大人的错,这污蔑朝廷重臣的罪名可不轻。” 秦洛到了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人,她微微侧头,瞥了过去,见说话的是个唇红齿白的黄毛小丫头,小丫头横着眉头,满脸的倨傲,看着她的眼神中满是不服气。 这姑娘可真是有意思! 她正愁着该如何将这件事情掩盖过去,这就有人送上门了。 秦洛冷笑一声,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笑容,厉声呵斥道:“本将军在跟你家大人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冲着本将军大呼小叫?” 莫染自从跟了赵长陵,做了随从之后,名义上虽然是个下人,可是人前人后,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京城中三品以下的官员看见她都要客客气气的,像这样被人当众数落还真是头一回,当下怒道:“秦将军便是有心袒护顾大人,也不能这般的罔顾律法,秦将军身在边疆,怕是不了解我们大人的为人,大人大可去京城中打听打听,我们大人最是心善,如今平白被人辱骂,难道连询问一下都不可以吗?” 秦洛听到这里就确信了他们并没有听到顾清让先前说的话,暗自松了一口气的时候,面上的嘲弄之意越来越浓,“你是在教本将军如何做事吗?” 她这句话说的着实冰冷了。 莫染本是不屈,却在抬眸对上秦洛的眸光时被她骇人的眼神震慑到了,她下意识的去看赵长陵,却见赵长陵看着她的眼神更冷,隐隐透露着失望之意。 莫染心一紧,知晓自己太过冲动了,连忙身子一闪,退了下去,低声道:“婢子不敢。” 秦洛哼了一声,见她知趣了,也就不曾再去为难,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姑娘罢了。 她看得出来,这小姑娘看着赵长陵的眼中充满了敬佩和爱意,同这样的小姑娘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赵长陵放个屁,她都会觉得香。 话说到这个份上,赵长陵也不好再揪着这件事情不放,否则不就是“在教她如何做事”,这样的罪名,他可不会担。 秦洛心中有数,赵长陵能出现在此,分明是料到了所有,也猜到了沈清欢会留在她身边。 他那样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从到来了之后就不曾看沈清欢一眼,好像他这个人不存在一般,却在转身离去的时候淡淡的扫了沈清欢一眼。 那眼神被她清楚的捕捉到了,他的眼神太深幽,深不见底,很难瞧清楚他究竟是什么心思。 秦洛不得不小心应对,不敢做得太明显,一边陪着赵长陵向帐篷走去,一边用眼神示意邵言寸步不离的跟着沈清欢。 而江沅兮一直都是看戏的状态,瞧见大家都走了,也跟着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有些沉重了,小剧场high起来,对不起大家,更新晚了,真的是忙忙忙,求谅解,我多写几个小剧场送给大家,同时说一声,小剧场跟正文无关哈,各种恶搞,看个热闹就好了~~~ 小剧场1: 沈清欢:师兄一来,洛爷的心和眼睛就被他勾过去了,好不开心,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坚强,宝宝忍着不说。 秦洛:…… 小剧场2: 沈清欢:秦洛,你实话告诉我,我和师兄一起掉进水里了,你先救哪个? 秦洛白他:你不是会游泳吗? 沈清欢:假如我不会游泳呢,你先救哪个? 秦洛憋着笑:以我的能力,同时救起两个人不是难事。 沈清欢:倘若只能先救一个,你先救谁?是我还是他? 秦洛:你。 沈清欢:真的吗? 秦洛:你再问,就是假的。 沈清欢:…… 小剧场3: 沈清欢;秦洛你当着我的面和别的男人四目相对,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秦洛:你是那种无脑的人? 沈清欢:……是!说我无脑,我也说是! 秦洛:哦。 沈清欢:哦?哦?你……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哦字是冷暴力,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伤害了本宝宝脆弱的小心灵…… 秦洛一口亲了过去;再聒噪,办了你! 沈清欢双目放光:真的吗?(内心在播放歌曲: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盼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秦洛:……你个大男人能不能矜持一些,注意点形象,这里还有读者看着呢。 沈清欢:没事,他们都是老司机。 无辜躺枪的读者们:小欢欢你过来,我们保证不打死你。 本柠檬抱着薯片吃的起劲:你们继续撕啊,不要停~~~ 小剧场4: 沈清欢:如果我和银枪只能选择一个,你会选择谁? 秦洛:关银枪什么事? 沈清欢嘟着嘴:你们形影不离,你总是提着它,你什么时候提过我? 秦洛似笑非笑:你要我提着你?唔……也不是不行…… 沈清欢:科科……不是提不提的事情,我只是比喻一下,重点在于你们形影不离。 秦洛:噢,那我选…… 沈清欢察觉到不妙,立马道:想清楚了再回话啊,否则我可不能保证明天你的银枪会不会突然消失。 秦洛:长本事了你,竟然学会威胁我了? 沈清欢:……我错了 秦洛:嗯哼? 沈清欢委屈脸;我去跪搓衣板。 秦洛;我选你。 沈清欢激动:你再说一遍! 秦洛:……差不多就得了啊,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 小剧场大家还满意么?求个收藏评论地雷什么的,柠檬的作者专栏求收藏,么么哒,比心~~~ 第45章 可曾想过 黑衣人已经被亲兵们处理干净了,尸体丢到了很远之外的荒野上。月光斜扫, 鲜血染红了黑色的土地, 怕是要下场大雨才能彻底洗刷干净。 赵长陵看着满地的狼藉, 拧着眉头道:“看来这一路来都不太平,你可曾受伤?” “一些毛贼罢了, 还伤不到我。” “问出幕后之人是谁了吗?” 秦洛扭过头,看着赵长陵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我以为, 赵大人已经清楚了。” 风吹得篝火左右晃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 赵长陵笑了笑, 扭头看向身后,“诸位都先去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江沅兮倒没什么意见,说了句场面话就退了下去, 沈清欢却僵硬着身子不想走,赵长陵说的是让他们去歇息,可没说让秦洛, 他要单独跟秦洛相处? 这怎么行? 若是换成是邵言,江沅兮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人,他都不会多想,秦洛是什么人他是明白的,也相信她。可对方是赵长陵……他一点都不放心。 赵长陵分明认出他来了, 可他却假装不知道,他此行来的目的尚且让人摸不透,可不管他有什么目的, 冲着他来就好了。 他最不愿的就是将秦洛牵扯进来。 正要出声阻止,后背就被人用力掐了一把。邵言拉着他往身后一拽,笑道:“既然赵大人如此说,那下官就先告退了。”话落用眼神警示了他一下,见他不吭声了,这才拉着他退下。 赵长陵双手背在后面,像是对身后的一切毫无所觉。 过了许久,一直到身后再也没了动静,才缓缓向前走去。 秦洛微微一顿,想着有邵言在,沈清欢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也越来越沉重,跟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夜越来越黑,风有些大。 吹的人心凉凉的。 星星稀少淡薄,整个夜空像是一个巨大的黑幕,将整个世界笼罩了起来。 沿着有些泥泞的小路一直走着,一直到了看不到帐篷的地方,赵长陵才停下脚步,扭过头,平静地看着秦洛。 几年不见,她长高了,寻常女子身高不超五尺,她却比大部分的男子都高,若是鞋跟再高一些,都快与他齐平了。身形也颇瘦,像是没好好吃饭。面上的神情倒是冷峻了很多,整个人透露着生人勿扰的气息,一看就不是好相与的,这些都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 若不是知晓她是女儿身,就连他也被她这幅模样给骗到了。 她身上,从头到脚,就没有一处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其实他从一开始就不同意她上战场,她以为自己是谁啊?花木兰吗? 花木兰替父从军,那是不得已而为之。 她呢?却是自己要舞枪弄刀,做男人才要做的事情。 也不知道师傅是怎么想的,从小就拿她当男儿一般培养,让她习文弄墨。在他看来,女儿家就该有女儿家的样子,就该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等待着夫婿的归来,他至今都记得秦洛多年前穿女装的模样,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容貌俏丽地让他也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他喜欢女子装扮的她,那时候他就想得到她了。 等他日后迎娶她之后,他就是她的天。 出嫁从夫,她得听他的。他要她眼中心里都只有他一个人,就像现在这样,她只能看着她,只能陪在他身边,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赵长陵和煦地笑着,道:“刚才有外人在,我不好说。多年不见,怎么反倒跟我生分了?记得你小时候总是粘着我,喊我大师兄,现在对着我,却是一口一个赵大人了。” 秦洛淡声道:“小时候的事,我不记得了。” 赵长陵许是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沉默了一下,低低地笑了出声,“忘了就罢了,以后记得就好,我知道你不愿让外人知晓我们的身份,有人在时,你可以叫我赵大人,可私底下……” 他说着,走进了一步,贴近了她的耳畔,低声道:“我希望你还跟以前一样,唤我一声大师兄。” 两个人贴的有些近,近到可以清楚的闻到他身上清清淡淡的檀香。 味道其实很好闻,檀香有宁心静神的作用,可秦洛不知为何起了排斥之心,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了一步,张口想要反驳,话到了嘴边,却换成了:“好的,师兄。”一个称呼罢了,犯不着在这种小事情去跟他计较,他想要她这样叫,那就叫了便是。 她后退的这一步,清晰地落在了赵长陵眼中。 他瞳孔猛然紧缩了一下,感觉到了秦洛对他的防备和忌惮,又想到了她刚才假装无意对顾清让的袒护,她还以为他没有看出来。 赵长陵心中有些不悦,只是他这个人冷静惯了,便是生气的时候也不会让旁人察觉出来。 他眯了眯眼,站直了身子,本想跟她叙叙旧,谈谈心,再说些别的事情,看来有些事情必须要先澄清一下了,“可是顾大人跟你说了些什么?” 秦洛手指微微一动,抬眸直视着他,反问了一句:“那师兄有做过些什么吗?” 赵长陵笑了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你倒是长本事了,开始审讯起师兄来了。” “秦洛不敢。” “你都问出来了,还谈什么敢不敢的。”赵长陵面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侧过头,看着天边的星光,缓声道:“顾大人的事情,我知道一些,他在前往弘关之前曾经来赵府找过我一回,只是那时他说的话,我有些听不大明白,他说我玷污了他的妹妹,还说他妹妹怀了身孕,要我为此负责。我当时就觉得好笑,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话传出来,我连他妹妹长什么模样都不太记得,又怎会做下这等事情来?我若真要女子,自会寻了媒婆,算过八字,用八抬大轿,敲锣打鼓,明媒正娶地迎回去,哪里需要这样?只是他既然提起来了,又是事关女儿家名节一事,我也只能为此事做一个了断,就说了与自己无关,让他莫要再多纠缠,没想到,却闹出这番动静来,怕是在顾大人的心中,我赵长陵早已成了那等卑贱下作之人。秦洛,你该不会相信他那些无稽之谈吧?” 他说的和顾清让的差不多,唯一的区别就是白的变成了黑的,黑的却变成了白的。 而她,却找不到一丝的破绽。 没有破绽的事情,就是怀疑了也不能表现出来。 秦洛低垂着眼,否认道:“自然不会。师兄是朝中一品大臣,想要多少美人没有,又怎会做这等事情?师兄若是瞧上了她,寻了媒人上门说亲便是,凭着师兄的人品,身份和相貌,顾家岂有不答应之理。” 怕是所有人都是这样想的。 赵长陵完全没有这样做的必要,这件事情不管搁在哪里来讲,都是顾家无理。 赵长陵认真的打量着她,见她面上没有一丝的怀疑,面上的笑容愉悦了起来,也就耐心同她解释了起来,“你久不在京城,怕是不了解官场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师兄身在高位,很多事情不能由己,多少人盯着我的位置,多少人想方设法的把我拉下去,今天是这个莫须有的借口,明天是那个稀奇古怪的名堂,我行事一向谨慎,不然早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 秦洛“嗯”了一声,知道他这是在暗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也就接着他的话道:“我都明白的。” 赵长陵又问了她军营中 一些问题,两个人沿着路一直走,大多时候都是赵长陵在问,秦洛在回答。 眼看着就快要回到驻扎地了,赵长陵突然停下了步伐,“秦洛——” 他看着不远处的黑夜,喊了出声。 “师兄有何事?”秦洛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他身后,盯着他的后背看了一下就扭过头,眸光瞥向最后头那个帐篷,若是她没有记错,刚才邵言就是带着沈清欢进了那里,也不知道过了这么久,他们睡了没有? “你可曾想过脱下一身戎装,做回女子,过正常的生活?”清淡的声音传来。 两个人前后站着,都看不到对方的表情。 秦洛的唇角带上了嘲弄的笑容,眼神渐渐冷了下来,回话的声音却很平静,“师兄说得正常的生活是指什么?找一个人嫁了,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吗?” 不待赵长陵回答,她就轻轻笑了起来,“师兄也知道,我当男人当惯了,性子野蛮,又不喜欢被人拘着。若是要寻个人共度一生,那也是我娶他,断然没有我嫁到谁家府上去看人脸色,跟一群女人勾心斗角争夺夫君宠爱的道理。” 还有一句话她不曾说出口,那就是她从来不曾认为带兵打仗就不是正常人过的生活。 边疆数万的将士们不是人?就该他们在那里吃苦受劳吗?凭什么? 他们能够为国为百姓们坚守在寒苦之地,为何她就不能? 他们生在这片土地,在家国天下面前,每个人都有职责守护自己的家园,保护它不被外敌侵犯!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是不是都不喜欢大师兄?沉重的正文只能用搞笑的小剧场来缓和一下了。 小剧场1: 沈清欢:又没有我的戏份?(黑人问号脸) 柠檬瘪嘴:你忘记秦洛说的话了吗? 沈清欢:什么? 柠檬:是谁给你的错觉,让你以为自己是男主? 沈清欢:…… 小剧场2: 沈清欢:洛爷你看,还是我好吧,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 秦洛一脸狐疑:你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沈清欢咬牙:我是不是,你可以来试试,我们可以去深入交流一番。 秦洛:第一次见人把上床说的这么清新脱俗 沈清欢:那你要不要试试? 秦洛:准 第46章 一些真相 赵长陵拧起了眉头,显然是不满意她这回答的, “你终究是女子。”女子抛头露面的算什么?保家卫国的事情, 自有男人去做。 秦洛轻笑了一声, 她是女子不错,可她更是大秦的子民。国之兴亡, 匹夫有责,她觉得这些跟她是有关系的,若是她不镇守边疆, 大楚攻过来了, 占领了大秦的土地,那无辜的黎民百姓该怎么办? 只是这些话,她不想说出来去跟他争执。 很多年之前她习武功,最喜欢的就是路见不平, 拔刀相助,那时候她一心想要做一代女侠,赵长陵就劝阻过她, 说她爹有些偏执,让她不要去听,女儿家还是要学一些女红,看看诗词,能看懂账本就行。 还是那句话, 道不同,不相为谋。 “师兄说的是。”秦洛应了一声。 话语中带上了一些敷衍,分明是想早点结束这段对话。 她还是跟以前一样, 说了不听。他也拿她没有办法。 说来也奇怪,他不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觉得她没个女儿样,太过孤傲猖狂,可又是她这样离经叛道的性子吸引了他。 京城里多的是美貌如花的女子,他的后院也有几个娇媚可人的小妾,每一个都是温柔乖巧,善良懂事,可那些女人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跟她们待一起就觉得枯燥烦闷,反而跟秦洛在一起,会让他心情愉悦。 所以他一直未曾娶正妻,这个位置,他是留给秦洛的。现在还太早了,她刚回来,也不急于这一时。 他需要她,也想管着她,最好是让她只听他一人的,但又怕做的太过,引起她的反抗,很多事情还是要循序渐进。 赵长陵心里做好了打算,同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秦洛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点点的消失在视线里,心沉得如同这深秋的黑夜,浓得化不开。 赵长陵回到帐篷的时候,屋子内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在见到来人的时候也不诧异,脱了外裳摆放在一旁,扭头询问道:“都处理好了?” 来人恭敬地点头,道:“大人放心,没有留下一丝痕迹。”他将粱城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嗯。”赵长陵站在床边,摸了摸床上的薄被,粗布织的,手感跟京城里自家盖的蚕丝被相比,可谓是天壤之别,“我早该料到的,凭柳长明的功夫,还杀不了他。” “有秦将军守着,谁也动不了沈公子,大人您是不知道,秦将军对沈公子很不一般,他们就连睡觉都在一起,这几日属下偷偷跟着,听了不少……” 话还未说完,“嘶”得一声,薄被被人撕裂了开来。 声音响彻在帐篷中。 来人惊了一下,不解的抬头看去,却见赵长陵已经将被子扔到一边去了,抬起头紧紧的盯着他,说不清那目光是什么含义,来人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后脊背升起,一直凉到了心里,吓得他连忙低垂下头,不敢再看了。 大人这眼神……委实吓人。 赵长陵淡淡的移开目光,看着手腕处挂着的檀木制的佛珠串,声音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听到了什么?你继续说。” 越是平静的表面下,越是隐藏着暗涛汹涌。 不过片刻,来人的额头上就沁出了汗水,他想到了惹怒大人之后的下场。 他这样的人从来不会亲自动手,甚至连辱骂你都不会有,却能有本事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属下听说,沈公子成了秦将军的……入幕之宾。”来人硬着头皮,一五一十的将自己听说的都说了出来,不敢有一丝隐瞒,“……好像在弘关的时候两个人就同吃同住,秦将军也不避讳,甚至还带着沈公子一同骑马,军中早就有传言,秦将军也不曾否认过,有一回,秦将军还带着沈公子消失了很久,等两个人再次出现的时候,皆红着脸,汗水淋漓,像是……” “像是什么?” 来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像是已经行了好事……” 就在这时,“啪”得一声,赵长陵手中的佛珠串断裂了开来,颗颗饱满的佛珠掉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来人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大人恕罪。” 头顶上没有一丝的动静,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时间好像静止了一般。 来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心中忐忑不安,也不敢抬头去看,这佛珠是大人一直带在身边的,没想到就这样被扯断了,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敢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赵长陵开口,轻声道:“将人手都撤了,你先下去吧。” 来人连声道好,屁滚尿流的跑了出去。 赵长陵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很久,从地上一粒一粒将佛珠捡起来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温和之色。 这佛珠还是从他爹手里传下来的,他一直戴在手上,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之下碎裂。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他身世了,只道一品阁臣赵长陵是如何的惊才绝艳,如何的礼贤下士,如何的爱民如子,可他其实并非无名之辈。 追溯到二十多年前,赵家可是京城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他爹本是朝中的二品大臣,时任户部尚书,却在后来被水家和林家弹劾,说他爹贪污受贿,利用职权私自吞了赈灾用的银两,金额高达千万余两,皇上震怒,贬了他爹去穷苦皋地。 那时候他才八岁,就见识到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以往见到他都要恭敬的称呼一声“小少爷”的,如今看见他满眼都是鄙夷,心好的骂上一两句就走了,心不好的直接拳打脚踢。 他的爹娘没能熬得住折磨,死在了路途中,他半路逃脱,历经了千辛万苦,最后被天山老人救走,带去了山上,也在那时候,他瞧见了秦洛。 如今他手握权势,可那段过去仍然保留在内心最深处。年幼的他无能为力,只能为人鱼肉,任人宰割,他爬到如今的位置,付出了多少只有自己最清楚。在最低微的时候,他心里藏着恨,想着总有一天他要爬到最顶端,要所有瞧不上他的人都要看他脸色度日,他要将害了他的人都狠狠的踩在脚下。 水家家主死了,没关系,还有他女儿,他那时候已经查到水氏收养了秦洛。 为了报仇,也为了将秦洛揽在身边,他派人设计了那一出,本以为让秦洛失去所有,她就会乖乖的回到他身边,他要让她知道,爹娘是靠不住的,其他任何人都靠不住。她只有他,她也只能跟他在一起,他从很小的时候就瞧上了她,他们自然是要在一起的。 只是没想到,镇国侯半路杀了出来,在他的人赶去之前,把秦洛救走了,将她带去了边疆,还为她改头换面,以前的知府之女,摇身一变,成了侯爷的干儿子。 他当时忙于争权,稳固自己在朝中的地位,也就不曾再出手。 他派人暗中打探着秦洛的消息,在得知她一直默默的关注着沈清欢时,说不介意那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在听说了师傅将沈清欢收为关门弟子,将平生所学尽数教给沈清欢时,心中的妒意达到了极点。 他知道师傅手中有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药血,可师傅一次都未曾向他提起,他将好东西都留给了沈清欢。凭什么?明明他才是他最得意的弟子,明明他的才华远胜过沈清欢。 他心中不服,但也知道任何时候,发怒是无济于事的。他将沈清欢请下山,周密布置了一番,沈清欢虽则聪慧,可到底经历的事情少,也不懂得官场上那些道道,要不动声色的除掉他,再嫁祸给他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他不过是从中做了一点点手脚,就让他沦为阶下囚,成了大秦人人喊打的叛徒,给他下了毒是想证实一下药血究竟在不在他身上……他甚至连后路都准备好了,有林子敬在,就算日后秦洛为沈清欢翻了案,罪责也在林子敬身上,是他陷害沈清欢,也是他派人追杀沈清欢的,与他有什么关系? 说出去,他可是关心沈清欢的好师兄。 任谁也查不到他头上来。 沈清欢武功被废,根本没有转圜的余地,原以为有顾清让还有一群杀手在,定能要了沈清欢的命。 没想到,他还是低估了秦洛,他未得到的东西,竟然被沈清欢捷足先登。 他都不知道该说沈清欢运气太好,还是秦洛太过看重他,不管是哪一样都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利用沈清欢将秦洛引回来是为了得到她和她身上的药血,而不是将她送到别人怀中。 赵长陵从怀中掏出手帕,细细地将佛珠收了起来。黑暗中,他的面容温润,眼中却满是冰冷的杀意。 作者有话要说:  本柠檬爱心小贴士;虽然天气热,但是也要多出去走走,运动运动。这一感冒就发烧了好几天,不挂水都治不好,太难受了。 小剧场: 沈清欢:你们酱紫喜欢小剧场里的我,我会害羞的。 秦洛白他:谁昨晚笑得前俯后仰? 沈清欢:不是我,一定不是我,我这么严肃正经的人。 小剧场2: 沈清欢:洛爷,师兄欺负我。 秦洛:太过分了,怎么能欺负你……(沈清欢在一旁点头:就是就是,洛爷快帮我报仇)……还不带我? 沈清欢:你说什么? 小剧场3:(玩农药的才能看懂) 沈清欢,秦洛,赵长陵,青山,林惊蝉五个人打排位。 秦洛是露娜,沈清欢是诸葛亮(后期厉害),赵长陵是远程攻击的鲁班,青山是亚瑟,林惊蝉是大乔。 刚一开局,沈清欢就被人干掉了。 秦洛:你行不行? 青山:这么快就死了? 林惊蝉:猥琐发育懂不懂?我都看不起你! 赵长陵:呵呵! 沈清欢:嘤嘤嘤,洛爷别生气,人家也是为了保护你嘛。 秦洛:有亚瑟(青山)在前面保护我就行了,你快躲塔下。 话刚说完,沈清欢就蹦了出来,挡在了秦洛面前,成功地又一次被人干死了。 秦洛:让你不出去你偏要出去?找死是不是?别浪!一会儿躲我身后,我去帮你抓人。 沈清欢:……我…… 青山:腊鸡! 林子敬:腊鸡! 赵长陵:腊鸡! 沈清欢再次复活之后,去了中路,这一回乖巧了,偷偷抢了对面的蓝之后正在得瑟,瞧见赵长陵发了集合,见他在打龙,就凑过去帮忙,刚一靠近,就被躲藏在草丛下的三个敌人干掉了。 秦洛:……腊鸡! 沈清欢:洛爷怎么连你也在骂我? 秦洛:你的大招呢?不会用大招吗? 沈清欢:大招……还没发育出来…… 秦洛:没发育出来你就去浪? 林惊蝉:相公你就别骂了,你不知道江湖人称,沈清欢是花式送人头小公举吗? 秦洛:…… 第47章 你是我的 一直到了深夜,树林里才安静了下来。 临时搭建的帐篷比较狭小, 只能容下四五个人, 邵言头枕着几本书册靠在最里头似是睡着了, 沈清欢一个人双手抱膝坐在侧边,头靠在帐篷上, 不知不觉也进入了梦乡。 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脸上有些痒,抬起头时就见一个模糊的黑影立在自己面前。 “秦洛……”他轻轻地呢喃了一句。 “嗯, 我在。” 秦洛应了一声, 正要同他说话,却见他叫完之后,头一点,又一次闭上了眼, 呼吸也安静了许多。 秦洛:“……” 以为他醒了,没想到是在做梦。 这个人,睡觉的时候倒是乖巧了, 就是这警觉度太低了,若是换成是杀手,他现在岂不是没命了? 视线逡巡而下,又见他就这样穿着中衣入睡,连薄被都不曾盖, 摸上去,手背冰凉一片。是不是她不来,他就打算靠在这里过一夜?若是受了风寒怎么办?他就这样不懂得照顾自己吗? 秦洛无奈地叹息一声, 想到他是因为她才这样,目光不由得放软了,这个人,从遇见起,就不曾让她省过心。 她转过身,将地上的薄被抱起,轻轻地抖了开来,铺在了他身上,又蹲在一旁,认真的看了他半饷。 修长纤细的手伸出,一点点,将凌乱在他额间的发丝理开。 其实她不该来的。 在这紧要时候,她行事一定要谨慎,若是让赵长陵发现了,还不知道会惹出多少麻烦来,她也不是那种任性到不顾大局的人。可是想到临走前沈清欢那双倔强到有些委屈的眼睛,心脏最软的一角就忍不住抽痛了起来。 在沈清欢的事情上,她的行动永远比做决策要快,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他的帐篷中。 看着面前本不属于他的面容,想着面具底下的模样,那漂亮的有些过分的脸蛋,如墨一般的眼睛,高挺的鼻子,以及绯红色的唇……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男子,静若处子,动若狡兔,安静的时候如清风霁月,扮可怜的时候让人不舍得伤害他,耍无赖的时候又让人气得错牙。 秦洛的唇角就忍不住勾了起来,她向来冷静自持,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也向来内心坚硬如铁,很少有这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 可能所有人都觉得沈清欢和她在一起,是他勾引迷惑了她,是他在拖累着她,也有很多人觉得她只是玩玩而已,并没有将沈清欢放在心上,毕竟赵长陵一来,她就跟着走了。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喜欢他的,且只喜欢他一个。 她喜欢看着他笑,看着他闹,喜欢他对她的依赖和信任,更喜欢和他待在一起的感觉。 她本来就是一个很安静的人,不善言语,也不大爱跟外人打交道,这样的性子很多人都会觉得闷,她不止一次听到营中将士们说他不苟言笑,日后若是娶了媳妇怕是都处不来,可她和沈清欢在一起时,那种两个人什么都不必说,哪怕只是静静的待着,都觉得岁月静好的感觉,让她尤为触动。 就好像是养了一只小动物在身边,从一开始的好奇到感兴趣,再到因为它的不听话而恼怒,又不忍真的责怪,再到关心,去理解……最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点点沦陷了进去。 等到她察觉到的时候,已经彻底的不舍得了。 秦洛笑了笑,抚摸他脸庞的手一顿,一个轻柔的吻落了上去,正中眉心。 “相信我,不会负你。”她轻轻道了一声。 温热的吻从眉心一直落到了鼻间,最后停留在唇边。 蜻蜓点水一般一触,正要离开,身子就被人一带,秦洛下意识地睁眼,还未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扯了过去,跌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薄被缓缓地一滑,掉落在地。 “你还知道回来?我都以为你不会来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 秦洛微微一怔,一抬眸,对上了他那双清润的眼,眼神清明,哪里有刚睡醒的迷离,甚至其中还带着一点点的不满。 “你装睡?”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没有……是真的睡了,我也不知何时睡着的,不过你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沈清欢将她搂在怀中的时候微微动了动,换了一个姿势,一手抱着她的腰,一手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脸,毫无章法地吻着,气息有些不稳,“现在什么时辰了?” “快寅时了。” 沈清欢的动作微微一顿,“你们待了两个时辰?” “最多半个时辰。”秦洛想了想,回道。她提防着赵长陵,不敢这么快就来找他,她在自己帐房中小憩了一会儿,一直等到确保别人都睡了才过来的。 “他有没有为难你?”沈清欢问这话的时候眼眸低垂着,拉着她的手指在指尖把玩着,一点点磨搓着。 “这倒没有。”秦洛回得很干脆。 和赵长陵交谈时的那一点不快很快就烟消云散了,她和师兄意见不合是历来就有的,否则也不会这些年来都不怎么和他联络,那些堵心的事情,没必要说出来让他也跟着不快。 秦洛靠了过去,低声道:“我估计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否则不会亲自过来。他这个人,就连我也不看不太透,当年阿爹将他带上山的时候,他就是沉默寡言的性格,你是后来才上山的,很多事情你不知道。他以前养过一只小猫,就因为那猫有一次偷偷的跑了出去,他就亲手掐死了它,可能那时候他还年轻,不能全然的收敛性子,可到底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还有一次,他下山的时候,一个小孩无意中捧了他的玉佩,他就笑着将那玉佩打碎了,说他的东西,就是毁了,也不肯旁人碰……” 沈清欢听到这里,抱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紧了。 “……后来他入朝,我听说他为人谦卑,礼贤下士,在京中风评甚好,心中的不安才慢慢放了下来。” 秦洛低声一叹,“到底师出同门,见他改过了,我也以为他是真的变了一个人。一开始我都不曾怀疑过他,可很多事情,让人不得不怀疑。” 秦洛抬起头看他,“清欢,你可信我?”加上她刚说的让他相信她,这是第二回了。 其实哪有什么信不信的。 他爱她,命都可以给她,还谈什么信不信? 沈清欢就轻笑了一声,借着月光看她,月光下她的面容宁静姣好,秦洛很少有这样温和的时候,所以每一次她温柔地对他说话,他都觉得是上天对他的恩赐,都不知道该怎么珍惜才好。 “你说我信不信?”他靠过去,在她耳边轻轻落下一吻,低声道:“我本不想将你牵扯进来。赵长陵心机深重,他在京城打滚多年,手段根本非常人所及,他要是对付你了,你该怎么办?” 秦洛的眼眸却沉了下来,倒不是担心赵长陵对付她,而是他说的怕牵扯到她。 她根本不信像赵长陵那样的人会为了感情做下这些事情,若是她所料不差,赵长陵的真正目的便是为了得到药血。 因为有了药血,就等于多了一条命。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舍得放弃呢? 向来门派之间,最珍贵的东西都是传给关门弟子的,他怕是没有想到,药血根本就不在沈清欢身上。 所以追根究底,这一切都是跟她有关系的,甚至沈清欢是被她牵连的。若不是她将沈清欢送上山,若不是她拜托阿爹将他收为关门弟子,若不是她跟阿爹不亲,一直驻扎在弘关,赵长陵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了,也就没有沈清欢什么事。 这是这些谁是谁非的问题,说出来只会徒增烦恼。秦洛浅笑道:“怎么,不相信我能压过他?” 压? 这可不是什么好字眼。 沈清欢拧着眉头,“我不要你压着他。” “哦?不压他?”秦洛知道他想歪了,也就跟着挑眉:“那你想让我压谁?” “你……” “你什么?” “……”沈清欢有些无奈了,哪有人比他还要无赖的?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秦洛这么会卖嘴皮子,就是比之他还要厉害几分。他又哪里知道,秦洛镇守弘关多年,整日里与将士同进同出,她看着冷漠,可其实很关心将士们,偶尔也会与他们闲聊,男人之间那些.荤.段.子.她耳濡目染,早就学个通透。 秦洛不打算放过他,“怎么不说话了?嗯?” 沈清欢红着脸,“我们……我们歇息吧……” 瞧见他整个耳尖都红了,秦洛好笑的摇了摇头,“这样就受不住了?不若你告诉我一个秘密,说的好,我就放过你,如何?” “我没有什么秘密,不过宝物倒是有一个。”沈清欢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微微撤离了身子,从怀中掏出一个血红色的玉佩,交到了他的手上,“你也知道,我家人在当年的秦地一战中都战亡了,这是我祖上留给我的唯一东西,也是我们沈家的传家之宝,我之前就想送给你了。” 血红色的玉佩呈现长柱形,小巧玲珑,上面可有繁缛的纹理,摸在手上一片温润,只需一看就知是上好的血玉。 秦洛眼眸微微一转,想到了一开始的流言,说沈清欢之所以通敌叛国,是因为他是大楚人,大楚有他的未婚妻。现在想来真是可笑,他所有的家人都已死了,哪里来的未婚妻? 沈清欢问:“喜欢吗?我没有别的东西,就这一个。” 秦洛头侧了过去,“帮我挂上。” “好。” 沈清欢接过玉佩,温热的手指碰上她纤细的脖子,入目是骨节分明的锁骨,还有她硬朗的下巴。 他的手微颤,不敢去看她的眼睛,更不敢乱瞟,只专注的帮她将玉佩系上。不过一个小小的动作,系完之后,额头就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沈清欢认真的看着她,又看了看挂在她脖子上的血玉,突然咧开嘴笑了起来,“我娘说了,这玉佩是给她儿媳妇的,你收了玉佩,是不是代表着你愿意一辈子和我在一起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两件事情:1.感谢大家的关心,身体快要好了,病来如山倒,真的太难受了,你们也要注意身体,现在天气热,尤其要注意,千万别着凉,不然有的受了,我这反反复复发烧,折腾了好几天。 2.问我为什么不带着开黑的那几个,咳咳,一来,我不怎么玩游戏;二来,身为送人头小公举,我要是和你们一起开黑了,估计被骂腊鸡的就是我了。我也是要面子的啊。 小剧场: 沈清欢:收了玉佩…… 秦洛:嗯哼? 沈清欢:你就是我的人了。 秦洛:再说一遍,谁是谁的? 沈清欢:我就是你的,我是你的还不行吗? 秦洛:下次说话注意点。 沈清欢:哦,知道了,您是老大,您说什么都是对的。 第48章 都是狐狸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还刻意咬重了“一辈子”这三个字。 秦洛觉得好笑, 可又有些笑不出来, 沈清欢虽然在笑, 可她还是敏感的察觉到他的笑容中带着小心翼翼,还有一丝丝的讨好, 好像生怕她会拒绝一般。 可能是赵长陵的到来,让他有些患得患失了。 突然而来的沉默,让沈清欢心中一个咯噔, 他下意识的想伸手去抱她, 可手指动了动,愣是没敢伸出去,只能轻轻地笑着,“你要是不愿意的话……” 秦洛的心里不太好受了, 她握着血玉,声音比他的还要轻:“我要是不愿意,你会怎么?” “你要是不愿意, 那我是你的人好不好?” 沈清欢扯着唇,笑了一下,眸光触及到她胸前的玉佩。 微微向上,在她突起分明的锁骨处停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慌乱地移开, 喉咙微微一动,道:“入赘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反正我孑然一身, 我什么都不要,只想和你在一起,你喜欢打仗,以后我就陪着你打仗,我可以做你的军师……” 躺在旁边看似睡的很沉的邵言唇角抽了抽,在心里骂道:好你个沈清欢,我在这里给你们挪地方也就算了,你竟然还想抢我的位置?你想当军师问过我了吗? 还没等他腹诽完,就听到“扑通”一声,紧接着,像是谁倒抽了一口气,随后,轻微的喘息声传来。 邵言:“……” 所以他是倒了几辈子的霉,位置被人觊觎不说,还要在这里被迫地听墙角? ………………………… 次日,邵言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影。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走出帐篷地时候就瞧见了很是和谐地一幕:赵长陵和江沅兮分别坐在秦洛的两侧,江沅兮还好一些,只是安静的坐着,赵长陵不时低头同秦洛交谈几句,态度很是暧昧。 沈清欢和林惊蝉、半夏坐在另一边,这姐妹二人平时看见沈清欢就横眉冷对,这会儿倒是一致对外了。 江沅兮一眼就看见了邵言,轻笑了一声,“邵兄昨夜没睡好?怎么眼圈这么重?” 他话音刚落,秦洛和沈清欢同时红了脸,也幸好大家的视线都在邵言身上,无人注意到。 邵言飞快地瞥了秦洛一眼,假装看不到她眼里的警告之意,叹息一声,“半夜帐篷内进了两只老鼠,一直啃东西,扰人睡眠。” 江沅兮好奇的挑眉:“老鼠?这荒郊野外也有老鼠?” “可不是,那老鼠狡猾的很,怎么都抓不住。”邵言又是一叹。秦洛根本就不是人,跟人亲热的时候警觉性还那么好,他不过是发出了一点声音就被她察觉到了,随后被她拖了出来。 这下彻底不用睡了。 三个人坐在帐篷内商量了一宿接下来的对策。 江沅兮觉得有意思,邵言竟然还怕老鼠,“一会儿上路,你就坐马车吧,多睡一会儿。” 这一路走来,十几天的朝夕相处,他和邵言已经称兄道弟了,关系甚笃。 此去京城,不过一天的行程。 秦洛带路冲在前面,赵长陵和邵言、沈清欢坐在马车上。 赵长陵安静的靠在边上看书,偶尔听到沈清欢轻微的咳嗽,他放下书册,抬眸看向那人,问道:“怎么离开了一趟弘关,身子就差成这样?” 话音一落,马车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邵言隐藏在袖子中的手微微捏紧了,赵长陵这话分明是认出沈清欢了。就见沈清欢叹息了一声,“看来,什么都瞒不过师兄。” “师兄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自然了解你。” 沈清欢“恩”了一声,不曾反驳。其实他上山的时候,赵长陵已经出师了,他们之间的交情,只在每年赵长陵上山的那几回,相处的日子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月。 他入朝之后,两个人倒是接触的比较多,赵长陵时常询问他在山上学习的进度如何,他那时候只拿他当师兄看待,只以为他是真心关心他,也就从未藏私,学过什么,包括自己哪些感悟和看法,都一一说给他听。 有几回皇上考问时政,赵长陵拿着他们讨论的内容去回答,皆得到了皇上的嘉赏……其实那些都是他想出来的,可赵长陵不曾说,他也就不曾主动提。 他当时觉得这些都是小事,就不曾放在心上,他并不追名逐利,在他看来,入朝为官仅仅是因为师兄所请,当不当官,这官做到什么程度,他根本不在乎。他们师出同门,师兄弟之间也不需要计较这些,后来回想起来才明白,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局。因为他和赵长陵之间的谈话,从来都是他在问,他在回答,而赵长陵,从未说过自己学过什么,秦洛告诉他的时候他才知道,师傅防备着赵长陵,很多东西并未教过他。 赵长陵认真的打量着他,突然出声道:“你回京可有什么打算?” 沈清欢浅笑了一下,声音中带着几分挫败:“罪名在身,如今在世人眼中,我可是大秦的叛徒,我能有什么打算?” “不要妄自菲薄,我一直相信你是无辜的。”赵长陵叹息,“不若你先去我府上暂住一阵子,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回去也不可。” 他果然是打的这个主意。 真的跟他走了,怕是不出明日,就能传出赵府遇刺,他被杀身亡的消息。赵长陵这样的人,什么事情做不出来?到时候,他在自己身上划上几刀,再寻个替死鬼,任谁都不会怀疑到他头上,毕竟,他可是他的好师兄,一个在他最落魄的时候都愿意收留他的人,又怎么会害他呢? 沈清欢低垂着眼,面上一片动容:“师兄对我的关爱我心里明白,只是这件事情牵连甚广,若是让人发觉了,只怕会连累了师兄。” 赵长陵还要再继续说什么,邵言在一旁扑哧一笑,“算你还有些良心,将军抓到你可不容易,你要是逃走了,将军拿什么去面见圣上?” 他拉长了声调,道:“沈清欢,我们将军这一路来对你可不薄,你要是再逃走,可就是陷将军于不义,到时候,一个纵容叛贼的罪名打下来,将军纵有军功在身,也吃不了兜着走,赵大人,你说对不?” 赵长陵眼眸紧缩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邵言一眼,笑了笑,道:“军师都这么说了,若是我再坚持,倒显得我不顾秦将军的名声,要害她了。” “赵大人言重了,下官只是实事求是。”邵言笑的风轻云淡。 旁人害怕赵长陵,忌惮赵长陵,他可是不怕的,大家都是狐狸,一起演戏,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秦洛归心似箭,硬生生提前了两个时辰赶到了,到了京城,未曾有片刻歇息,头一件事,就是引着沈清欢和邵言去了皇宫,面见圣上。 她如今军功在身,行事越发的谨慎小心,稍有不慎,就会被人抓住把柄加以诟病。 皇上在见到赵长陵与他们同行之时,眸光微微一沉,却在看到了秦洛上交的奏折时,那点阴郁彻底烟消云散了。 只因那奏折当中,安安稳稳的躺着兵符,能够号令千军的兵符。 其实早在秦洛回来之前,就有一些大臣上奏折提及过此事,甚至有人隐隐在挑唆,暗示着什么他不是不明白,大秦有秦洛,是百姓之福。 可是与他而言,秦洛却是一把双刃剑, 秦洛一掀衣袍跪了下来,高声道:“托皇上鸿福,微臣幸不辱命,逼退楚兵十里,楚国已派遣使臣送来降书,愿与我大秦百年修好。” “好!很好!”皇上龙心大悦,竟然亲自斟了一杯酒,令人送到了秦洛手中,“朕敬将军一杯,以贺此战。” 向来皇上赏酒,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有大功在身,深受皇上器重;另一种,则是赐死。 就不知,皇上此举是何意? 殿中的几位大臣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秦洛垂眸看着送来的美酒,白玉酒杯,酒水微漾,波光粼粼。 这是上好的松醪酒。 她浅笑,从盘中接了过来,仰起头,没有任何犹豫地一饮而尽,叩谢圣恩。 皇上见此,眼中的笑容又多了几分,秦洛此举,代表着绝对的忠诚,他赏赐了秦洛无数宝物之后,开口道:“爱卿功不可没,朕许你一个要求,你想要什么,可以跟朕提出来,只要朕能做到,朕一定应允。” 这恩赐不可谓不重了,要知道,皇上能给的,权势,金钱……只要秦洛一句话,当朝一品大臣,一人在上,万人在下,唾手可得。 江沅兮的眸光一亮,他还真好奇,秦洛会提出什么样的请求;邵言则淡淡的瞥了沈清欢一眼,嘴角瘪了瘪,他敢用下半辈子的性福来赌,秦洛所提的要求,一定和沈清欢有关,而赵长陵,至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看着,不曾做声。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邵言:大半夜的被人撒了一嘴又一嘴的狗粮,我容易嘛我? 沈清欢:哇,洛爷主动吻我了,好开心好开心,终于勾到手了,就算赵长陵来了又如何,洛爷是我的,哦不,我是洛爷的,谁都别跟我抢! 秦洛:亲吻的时候请专心! 小剧场2: 赵长陵:小欢欢,跟叔叔走吧,叔叔家里有好东西。 沈清欢:你当我是傻子吗? 赵长陵:是啊。 沈清欢:…… 第49章 重审此案(增了一千字) 秦洛本都站起来了,闻言一掀裙摆, 重新跪了下去, 且这一次, 是行的大礼。 皇上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收紧,沉静地看着她, 就听到她低沉沙哑的声音响彻在大殿之上:“微臣斗胆,恳请皇上下令,重申沈清欢叛国一案!” 大殿之上一片寂静, 静到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伺候在一旁的太监常安小心翼翼的一转眸, 果见皇上嘴角的笑容隐了下去。 如今京城上下谁人不知沈清欢这三个字就是一个忌讳,虽然民间早有传言,说沈清欢是被冤枉的,可他到底是逃狱了, 还是在临近大婚之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婚礼作废,朝阳公主成了全天下人眼中地笑话,在后宫哭闹了很久, 这件事情可没完呢。 秦将军可真是胆子大。 秦洛说完之后头枕着冰冷的地面,过了很久,才听到皇上的问话,“秦将军该知道,沈清欢已经逃狱了, 人都不知道在何处,这案件该如何审?” 声音平静,听不出喜怒。 可到底不曾直接驳回, 看来还有回转的余地,秦洛暗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将这一路来发生的事情禀报了上去,大部分都与事实相符,若有出处,那也是隐瞒了顾清让之事不曾说出。 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眸光顺着她的指引看了过去,落在了一个相貌平凡的男子身上,早在他进殿的时候就注意到了,他竟然是沈清欢? 江沅兮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秦洛养着的面首,竟然是沈清欢?还跟了他们这么久?他面色苍白了一下,下意识的就去看赵长陵,却见赵长陵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示。 若是他没有记错,顾清让那日说的可是赵长陵意图陷害沈清欢,当时,秦洛出口制止了他,他那时候以为秦洛是站在赵长陵那边的,否则,她不会如此行事,这两日来赵长陵与她的关系如何,几乎所有人都看在眼中。 可是现在…… 她却用功名利禄来换取沈清欢的重审。 这背后究竟藏了多少,他不太敢去想,却又不得不去想,毕竟他是想跟秦洛交好的,而赵长陵,也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可若是这件事情当真跟赵长陵有关系,师兄弟相杀,秦洛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他该如何抉择就看能不能猜对了。 江沅兮身子往后缩了缩,在心中打定主意要谨言慎行,一双眼睛紧紧的锁着秦洛,时刻观察着她的动静。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之下,沈清欢缓缓出列,规规矩矩地跪在了秦洛身后,撕开了脸上的面具,“罪臣沈清欢叩见皇上,皇上金安。” 皇上眯着眼,面上阴晴不定:“你倒还敢来了。” “罪臣身上的冤屈未洗,自然是要来的。” 皇上阴沉着脸,盯着他那好看的有些过分的脸,冷笑道:“你就不怕朕下令杀了你?” 镇国侯爷劳苦功高,临死之前向他推荐了秦洛,秦洛这些年的表现他都看在眼中,她有勇有谋,更重要的是她独善其身,从不跟朝中任何一股势力走得近,一心一意效忠于他。 皇上对这样的人才,自然有爱惜敬重之意。她说的话,他其实是相信的,这些只要稍微调查一番就能知道真假,秦洛不会骗他。 他好奇的是,沈清欢究竟有什么能耐,竟然能够让秦洛为他开口求情。要知道秦洛这么多年来,立功无处,却从未向他开过口。 “回皇上,自然是怕的。”沈清欢抬眸,清润的面上却不见慌张之色,“可罪臣更怕的是背负着莫须有的罪名,皇上乃明君,一定会明察秋毫,还罪臣一个公道。” 一顶高帽子盖了下来,若是他不答应,岂不是成了昏君? 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伶牙利嘴! 皇上厉眸一眯,刁难了起来,“你既说自己无罪,为何又自称罪臣?” “罪臣为了保命,擅自越狱,这是罪一;辜负了公主,误了婚事,这是罪二;未曾事先察觉,让奸人得逞,偷了军事要图,陷秦将军于危境之中,这是罪三。”沈清欢声音沉着,态度不卑不亢。 秦洛在一旁暗自又松了一口气,唇角微微上扬了起来,她看中的人果然不错。只要他不再逃避,勇敢的站出来,她就不会退缩。 “皇上。”秦洛昂首道:“叛逆之事非同小可,若是不将那幕后之人揪出来,恐会招来更大的祸害,沈清欢是否被冤,查过才知。” 一直未曾说话的赵长陵在此刻站了出来,低声道:“臣附议。沈清欢一案牵连甚广,微臣举荐新任刑部尚书郑大人主审此案。” 原刑部尚书林子敬因为私自用刑,知法犯法,被革职查办,新上任的这位就是赵长陵一手提携上来的,在朝中破俱好名。 赵长陵这是在安插自己的人手。 秦洛在朝时间短,也不了解朝中的势力,听到这话眉头微蹙,立即道:“赵大人举荐之人自然是极好的,然此事事关重大,这主审之人,一定要公正廉明,不得偏袒,更不得徇私。微臣以为,应当按照我朝律法,由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共同审理。” 赵长陵便是有通天的手段,也不可能同时买通这三司。 江沅兮注意到秦洛在说完这句话之时,赵长陵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下随后放开,心中的不安越发的放大,看来真如他猜测的那般,秦洛和赵长陵之间的关系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般。 他记得,在赵长陵没有到来之前,秦洛对沈清欢是很不一般的。 有一回,李文修故意寻事,辱骂了沈清欢几句,被秦洛听了个正着,她当时没有任何表示,可是扭头,李文修就吃坏了肚子,足足疼了两日;还有一回,也是京中来的一个官员没有眼力,指挥了沈清欢,要他帮忙喂马,态度十分不堪,分明是拿他当小馆一般对待的,秦洛知道之后是这样说的,“本侯向来好成人之美,这位大人既然如此爱马,不若就一直陪在马身边。”接下来好多天,那官员都是在马厩里度夜的。 他早该想到的,她如此护着沈清欢,没道理在得知陷害他的嫌疑人是谁时,是那般的态度。 秦洛从宫中出来的时候,天色已晚。夜幕沉沉,一轮明月高高的悬挂在头顶,几颗星星散落在其旁。 她站在原地,盯着庄重森严的宫殿看了一会儿,邵言跟了上来,压低了声音道:“将军,真的要让他们带走沈公子?” “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你就不怕他们……”瞧见一旁有一群守卫走过,邵言顿了顿,清了下嗓子,一直等到那群人走远了,才继续道:“要是他们背地里动些手脚,你的人可就没了。” “呵!”秦洛冷哼了一声,“想动我的人,就要做好赴死的觉悟!” 沈清欢毕竟是嫌疑犯,是不能再跟着她回去的,这一点,在回京之前她就知晓了。之所以将沈清欢送到皇宫中就是为了这一遭。 与其被动的等着朝廷来抓人,不如自己主动送上门,至少占领了先机。 从来功高震主的大将军表面上看着风光,其实是最危险的,多少大将在赢得战役之后手握重权,引得皇上的猜测,皇上越是猜测,将军就越舍不得丢下权利,妄想着用兵权来与皇权抗衡,这样僵持的结果只会适得其反。 而她就不一样了。她身为女子,没有争权夺位的野心,也不想着扬名立万,受万人追捧,成就雄图霸业。说出来可能别人都不会相信,她上战场真的只是为了黎民百姓,她希望天下太平,没有战争;希望百姓们安居乐业,再也不受战火的摧残。所以其他人眼中无比珍贵的兵权,在她看来也就是一块铁牌罢了。 既然不需要打仗了,那上交了又何妨?无权一身轻。 皇上看在她主动投诚的份上一定会在其他上面重用她。譬如这次的审理沈清欢一案,皇上赐了她御赐金牌,特许她随同查案。 若是她没有记错,大理寺卿温大人可是义父的故友,为人正直爽朗,刚正不阿,乃是朝中的清流一派。 就算将沈清欢押入刑部大牢,刑部被赵长陵掌控在手又如何?如今这事,三司会审,可不只是刑部一家说了算! 秦洛眼眸沉了沉,她并不想跟赵长陵为敌,但是她更不想受人制约,“去打听一下,温大人现在在何处,我要去见他一面。” …………………… 沈清欢被押入大牢时没有任何的反抗,与上回的反抗不同,这一回,他全程安静。就连押他过去的羽林军侍卫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以往被押入的大臣无一不是哭天喊地,大叫着自己是被冤枉的,恳请皇上开恩,这一位倒好,面容闲适地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尤其是在进去之后,还主动提出,要待在最里面的牢房中。 按理说他现在只是嫌疑身份,只需按照流程关押在普通牢房,等待着提审就好。最里面的牢房可都是关押重犯的。 可人家提出来了,他们也只有遵循之理。 等到他们锁好门离去之后,沈清欢独自打量着牢房。 这是他第二次进来,不过那时候,这个牢房中挂满了刑具,那些折磨人的法子每日流水一般在他身上过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在房内,久久散不去,灰暗的地面被鲜血染湿了又干,干了又湿。那时他以为,地狱也不过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新增一千多字,免费送给大家。 小剧场: 沈清欢:终于要重审了,我若是脱罪了,该怎么迎娶秦洛呢?先蜜年游一趟吧,去哪儿好呢? 秦洛:蜜年游? 沈清欢:一个月太少了,起码一年啊是不是?难道你想要两年?三年?也行啊,我都可以的。 秦洛:…… 小剧场2: 沈清欢指着邵言:洛爷你看,这个人好像一条狗哦。 邵言:我的刀呢! 半夏立即贡献了两把上好的宝刀:下手重点,千万别客气。 沈清欢:洛爷他们欺负我! 秦洛:该!让你嘴贱! 第50章 已经成亲 可如今,这牢房干净整洁, 闻不到半点血腥味, 就连血斑也看不到一星半点。月光从墙壁上的小窗斜洒进来, 在地上留下淡淡的光圈,没了那些恐怖的刑具堆放着, 牢房看上去也没那么吓人了,更像是一间小客栈了。 跟上次相比,环境可谓是天壤之别。 赵长陵还真是有手段, 不过短短的时间, 就能让刑部做到这一点,着实不容易!沈清欢冷笑了一声,转身坐在草地上,就地打坐起来, 今日应该没人会提审他,他要多存些力气,好应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门外看守的人瞧见他安静的坐在地上似是睡着了, 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偷偷溜出去禀报了。 秦洛扣押着沈清欢入宫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随之而来的,还有更重大的消息:皇上亲口允诺,重审沈清欢叛逆一案, 而秦洛一名武将,竟然成了陪审之人。 京城如同炸了锅一般,当天晚上, 多少人暗中部署,又有多少人彻夜难眠。 秦洛走后,皇上留了江沅兮和赵长陵商谈政事,江沅兮将秦洛夸了个遍,绝口不提顾清让之事,赵长陵也罕见的不曾支声,只在皇上问起来的时候,帮着秦洛说了几句话。 次日下了早朝,大理寺卿温尔雅温大人在回府的路上,就被人拦了下来。 “大胆!你可知拦的是何人的轿子?”抬轿之人走的急,未料会有人跑过来挡路,要不是他反应快,怕是要撞上来人。 撞了他可不要紧,要是冲撞了里头的贵人可就不好了。 青山面无表情的看着抬轿之人,“我们将军有请,还请大人移步去百香居一叙。” 这什么人?多大脸?上来就邀请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抬轿之人火了,张口就骂:“放肆!我们大人是什么身份?是你想请就请的动的?你也不掂量掂量……” “是何人在外面喧哗?” 还没骂完,一直手掀开了马车,紧接着,温尔雅那张清润的脸庞露了出来,在瞧见青山之时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原来是……” 话说到一半就止住了,他缓步从轿子里下来,整理了衣襟,低声对着抬轿的人嘱咐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抬眸看向青山时,面上多了几分笑意:“既然侯爷诚心相邀,那在下只好却之不恭了。” 百香居沿着秦岭河而建,温尔雅是朝中大臣,不便太过张扬,只从后门悄悄走了进去,还未靠近雅室,就听到了一阵欢声笑语从里头传来,看来人还不少。 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瞧见了端坐在正中间,正端着杯子饮茶的秦洛,两位相貌俏丽的姑娘立在她左右。 也不知是何时换的衣裳,她此刻一身黑色劲装,立挺的衣领将她硬朗的面容衬托的越发消瘦干练,一双眸光炯炯有神,就这样清淡的一扫,像是能看清人心。 瞧见他进来了,秦洛唇角一勾,放下茶杯,起身迎道:“打扰温大人安宁了。” “将军客气。”温大人笑的和煦,注意力却被右侧对弈的两个人吸引了过去。其中一个是京城有名的清贵公子江沅兮,他去弘关一趟,与秦洛交好,倒也不足为奇,可另外一位——一身官服尚未脱下,浓眉大眼,英姿飒爽,竟然是当朝二品大臣都察院左都御史严欢。 严欢在看到他到来时还同他点了点头,然后对着秦洛高喊着“秦将军,你受了封赏,今日得请客,可千万别小气啊。” 这话看似无礼,可恰恰说明了两个人关系匪浅。 他和秦洛又是何时搭上线的? 温尔雅的心微微沉了下来,想到了今日朝堂之上皇上的话语,他和严欢可是钦定的三位主审官之一,这案子又是秦洛主张重审的,她在这时候私下邀请他们二人,目的是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他虽和镇国侯爷有交情,可一码归一码,这到底是通敌叛国的案子,沈清欢若真是逆贼,他是绝对不会看在秦洛的面子上网开一面的,否则他成什么人了? 看来这顿饭,是场鸿门宴啊。 温尔雅心中起了防备之心,面上却不显,只笑呵呵道:“早就听闻百香居的小炒别具一格,今日怕是有口福了。” “温大人可真是客气,区区红烧肉算什么?这百香居真正的镇店之宝可是烤全羊,这天儿越渐冷了,还是吃些羊肉暖暖身子好。”严欢在一旁笑道,摆下一子,抬头询问起江沅兮来,“吃喝玩乐上头,你可是最了解的,你说说,这里是不是烤全羊最好吃?” 江沅兮眉头一挑,飞快地瞥了秦洛一眼,心思微微一动,低垂下的眼中闪过一道精明。今日这趟,可真是巧了,他是被严欢拉过来的,这宴请之人却是秦洛,现在又喊上了温大人,三司会审,一下子来了两个,若说这中间没点什么,他是怎么都不信的。 他阿爹常说,在外与人结识,最忌讳的就是挡别人的道,坏了别人的好事。 小炒能值多少银子?三四盘叠加起来,一两银子都不到的小菜罢了,那烤全羊是这店里头的镇店之宝,一只可是要百两以上的。温大人摆明了要和秦将军撇清关系,严欢却要他放开来玩玩…… “我刚想提呢,严兄就先说出来了。”江沅兮轻轻摆下一子,笑道:“这百香居的烤全羊我可是惦记许久了,回京的路上还跟秦将军提过,说无论如何要来吃上几顿解解馋。” 秦洛那冷心冷面的性子,对外人爱搭不理的。这一路上,江沅兮跟他倒是聊过许多,可从未跟秦洛闲谈过,更莫要说跟她聊什么烤全羊。 邵言眼中带着笑,迎合了一声,“可不是,听的我都馋了。”看着江沅兮的眼中带着赞赏之意。 看来将他拉过来是对了,有这个擅长和稀泥的和事佬在,就没有办不成的事情。人情往来上,就属他最精明,在不得罪任何人的情况下,三言两语就将事情往理想的方面发展。 “我说什么?还是得吃烤全羊!”严欢笑得畅快,站起身来,将温尔雅拉到了自己的位上,“沅兮这小子棋艺见长啊,我是比不过他的,还得你来。” 温尔雅推辞不过,再加上他确实喜欢下棋,也就顺势坐了下来。 秦洛则在一旁侧头吩咐了下去,“上一份烤全羊,要最好的,再来一份烤乳猪,另外配上八盘素菜,送几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要是羊太小,就上两份烤全羊。” 她也想尝尝看,传说中好吃到吃一回就忘不了的烤全羊究竟是什么味道。 等到菜上来之后,江沅兮和温尔雅的棋也刚好下完了。 看着桌上金灿灿,肥得冒油的一整只羊,邵言的眼睛都放光了,瞧见小儿拿起小刀就要来切,林惊蝉拦截了下来,“还是我来吧。” “相公,给我你的刀。”她伸手就跟秦洛要。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 要知道,秦洛身为大将军,如今又赢了战役,可谓是风头正盛,她的婚事也受多少人瞩目,京城中多少人家打着算盘,想要将自家闺女嫁给秦洛,还从未有人听说她成亲过,这个小娘子到底是从何处冒出来的?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秦洛竟然不曾出声反对,而是从靴口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丢了过去,低声嘱咐道:“切的均衡一些。” 江沅兮和严欢还好,只是瞧在眼中,不曾说什么,温尔雅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秦将军是何时成婚的,也不让我们知晓?”他还以为这女子是秦洛的侍女,没想到,竟然是妻子? 哪有将妻子带出来会客的? 秦洛眯着眼,看着低垂着头,手法娴熟地切羊肉的林惊蝉,唇角勾起一个习惯性的弧度,淡声道:“在弘关的时候。在下随意惯了,爱妻又是江湖人士,婚礼一切从简,也不曾过于伸张,只到义夫坟前拜了一拜,倒是让各位大人看笑话了。” 一句话,证实了自己已经成婚。 京城中名门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江湖儿女却没有那么多讲究,女儿家抛头露面倒也没什么。温尔雅点了点头,面色缓和了一些。 严欢在一旁哈哈大笑:“这一顿可真是亏了,还想着好好敲诈秦将军一番,没想到,却是让我们来出人情的,为了一顿饭,丢了一份大礼,这交易不划算,不划算啊——” 江沅兮是知道秦洛和沈清欢那档子事的,瞧见秦洛默认了此事,也就跟着后面起哄道:“严兄你可说错了啊,哪里是一份大礼,这成了亲,日后要送礼的可多的去了,生儿子,满月酒……哪一个不得送礼?”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加更。 第51章 难喝的茶 林惊蝉听到这话看了江沅兮一眼,瞧见他一身月牙白长衫, 俊朗的面容上剑眉星目, 唇角带着浅浅的笑容, 好像自见到他起,他就是这样的人, 永远的面带微笑,任谁都看不清他真正的心思。 一只老狐狸罢了! 林惊蝉在心中哼了一声,手下却不由自主的切了一大块肉丢在了他的碗里, 就当做他为秦洛说话的奖赏了。 江沅兮注意到分给他的肉比别人的都要大上许多, 微微一怔,看过去的时候,就见半夏躲在秦洛身后对着他吐舌头,这姑娘……先前还对他没好脸色的, 这会儿却开始示好了。 心里清楚这是因为他帮秦洛说了好话的原因,江沅兮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有些羡慕这样的感情, 若是有个姑娘愿意这样对他,他一定会将她宠到骨子里。 邵言则在一旁不满的叫嚷了起来,“林姑娘,你也太偏心了吧!”他指了指自己碗里那小小的一片羊肉,“为什么给我的是最小的?” 林惊蝉手下的动作不停, 给了他一个你快知足吧的眼神,“就这点,还是看在将军的份上给你的。” 言外之意是:若不是有秦将军在, 他一口都吃不到。 邵言眯着狐狸眼打量着小姑娘,她手速飞快,切的羊肉厚薄均匀,几乎每一片肉都是肥瘦皆宜,果然是做大夫的,这银针拿多了,剁起肉来也不含糊。 想开口调侃她几句,却敏感的发现温大人一双精亮的眼睛在他和林惊蝉身上打转,似是在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邵言这才惊觉自己在做些什么,表面上,林惊蝉可是秦洛的妻子,让将军之妻给大家切肉已经是大不敬,他竟然还在和她说笑,传出去,他勾引将军之妻的罪名可就做实了。 这下,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有邵言和江沅兮在,这顿饭吃的很是热闹,大家有说有笑。 温尔雅原本提着的心也就渐渐地放了下来,因为直到他们离去,秦洛也不曾开口提过沈清欢半句。 从百香居出来的时候,严欢跟上了他的步伐,“温大人这是要回府?正巧我们一路。” 温尔雅停下了脚步,抬眸看着他,面上的神色严肃了几分,“严大人,我们同朝为官多年,你应当知晓我的脾气,私下的交情好归好,但是绝对不能涉及到公事。” “那是自然,公事上,该怎么办还得怎么办,咱们都是为皇上办事,一定要尽心尽力。”严欢从善如流。 他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温尔雅看不懂了。 严欢追上来的时候他就想着,他是来当秦洛的说客的,所以没等他开口,他就先警示了一番。 可现在,人家摆明了没有这个意思,那这顿饭吃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还没等他思虑多久,严欢就开口为他解惑道:“温大人可能是误会了什么,秦将军并没有那个意思,沈清欢是她抓来的,她自己也是审官之一,若是她真想包庇沈清欢,直接将他藏起来就是了,又何必送进宫?相信以她的能力,真要藏一个人多少年不让人发现,也并非难事。” 温尔雅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理,秦洛若真要包庇沈清欢,哪里需要如此? 可是…… 温尔雅拧着眉头,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那这顿饭的意思是?” 严欢笑的极轻,看来温大人的戒心还是没有放下,不过这也正常,就连他一开始都是持着怀疑态度的。 严欢道:“确实有一事相求。” 温尔雅拳头微微攥紧了,低声问道:“是何事?” “前刑部尚书林子敬爹娘惨死一案温大人可还记得?” 怎么会不记得?这案件,沈清欢是主审,他是陪审。 不过最后定案的时候却是越过了他,直接由皇上宣判结果,且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再提起,他只知道最后的结果说明林子敬的爹娘和爱妾都是自杀身亡,此事着实诡异,百姓们津津乐道了许久,就连他也对事情的真相表示好奇。 严欢接着道:“秦将军已经从我这里调了这件案子的卷宗,这朝廷上下,除了已经入狱的沈清欢,怕是没有人比你温大人更了解此案,这也是秦将军请你吃饭的原因。” 温尔雅面色缓和了起来,只要不涉及沈清欢一案,他并不介意与秦洛交好,说起来,他还是很钦佩秦洛的。他为人清正,最厌恶的就是贪污腐败,官官勾结,这些年来处理政事也是以公正为原则,绝不会因私包庇纵容谁。他问道:“秦将军怎么会关心起这件事?”这事情不是过去很久了吗? 早已定案的事情,为什么突然提起? “那我就不清楚了,我也只是传话之人。”严欢笑着扯开了话题,“温大人,我们同朝为官,又是这次沈清欢一案的主审,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放在心上了,将手头的事情做好才是正事。” 温尔雅点了点头,这也是他的想法。 秦洛这边并没有要求开后门,着实让温尔雅松了一口气,然而,没等他这口气彻底落地,就收到了赵长陵的邀请,约他到竹林饮茶。 赵长陵德高望重,身份极高,他便是不想去也不得不硬着头皮答应。 来到竹林的时候,赵长陵亲自站起来迎接他,“温大人来了,快请上座。” 他哪里敢上座?赵长陵的品级可比他高。 温尔雅笑得清淡,“赵大人客气了。” 赵长陵扭头吩咐了下去,上一壶上好的碧螺春,再来两碟小食,指了指已经摆好的棋局,笑道:“早就听闻温大人在围棋上有很高的造诣,如今难得空闲下来,不知温大人可愿赏脸,陪我下一局?” 来都来了,温大人只能点头称好。 然而刚下了几个子,他就察觉到不对劲的敌方,赵长陵身为首辅大臣,在官场滚打多年,棋艺就算不是精通,也该很是了得才对,要不然也不会邀请他对弈,怎么他下棋这般的毫无章法,倒像是刚学之人? 温大人心想:莫非他是真正的高手? 听闻高手下棋都是不走寻常路,步步诡异,让人根本摸不着头脑。 这样一想,他也就释然了,走子越发的小心,只将赵长陵当成了平生遇到的顶级高手,然而让他大吃一惊,赵长陵竟然真的不会下棋,不足一盏茶的功夫,他竟然就赢了一局。 正巧此时,下人们送来了茶水,赵长陵亲自为他斟了一杯。 温尔雅哪里敢劳烦他动手,在他倒茶的时候连忙起身,看着那倾泻而出的清香透明的茶水,正想着赵大人如此殷勤究竟所谓何事,就听到他温润的声音飘来,“羊肉虽能御寒,可到底多食伤胃,还是要喝一些茶解解口。” 温尔雅的眼眸微缩,抬眸却见赵长陵正专心的泡着茶,好似随口说出这番话,他的心就彻底冷了下去。 他从百香居出来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被请了过来,显然赵长陵是一早就得了消息。 他是派人监视他,还是监视秦洛? 温尔雅“恩”了一声,也不反驳,只笑着说:“还是赵大人这里的茶好,这色泽,这香味,无一不是上品。” 他只是找个话题闲聊,赵长陵紧跟着道:“温大人喜欢就好,我这里还有一套,回头让人送到府上。” 温尔雅愕然了一下,这烫手的山芋他不想接啊,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赵大人客气了。”他呵呵笑着,接过茶水坐了下来。 两个人又开始对弈。 赵长陵依旧落子随意,毫无章法,步步出错,可这一回,温尔雅再也不敢将他当成不会下棋之人了,每一步都深思熟虑,不能像上一局那般轻易赢了,可也不能放水的太过厉害。 明明是微寒的深秋,温大人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薄汗,尤其是在赵长陵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来了一句:“温大人深受皇上器重,如今又主审我师弟一案,不知温大人对此事有何看法?” 他能有何看法? 虽然打心里,他相信沈清欢是清白的,可若他当真是那作奸犯科之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手软的;相反,若沈清欢是无辜的,他也会秉公办理,为他洗刷冤屈。 如今案件还没开始查,赵长陵就来问他这个,这让他怎么回答? 温尔雅抬头,就与赵长陵的视线对了个正着,仅仅是对了一下,温尔雅立即移开了视线,他以前怎么没发觉,赵长陵的眼神如此犀利? 温尔雅斟酌着字句,道:“案件尚在收集证据阶段,事情的真相如何,也要等到提审之后,升堂时再做决断。” “恩。”赵长陵端起茶杯,轻轻的用茶展拂去茶末,“温大人办事公允,天下尽知。也是我师弟不懂事,犯下这样的错事,秦将军征战沙场,为国立下汗马功劳,她亲自将沈清欢押解入京,怕是恨极了他,毕竟沈清欢盗走的可是军事要图,也是他陷弘关千万将士于危境之中……” 他声音平缓,咬字清楚,温尔雅摸了把额头的汗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低垂着头看着棋牌上的子,案件还没开审,赵长陵就给沈清欢定了罪。 他这是要做什么? “……我虽是沈清欢的师兄,可到底家国天下,有国才有家。相信温大人的能力和为人,一定会秉公处理,还天下一个公道。” 温尔雅只能笑道:“多谢赵大人信任,这些都是下官应尽的本分。” 接下来的棋局,越发难下了,哪怕赵长陵送上门来的子,他都不敢再去吃。 从竹林出来的时候,冷风一吹,温尔雅只觉得后背一阵阵的发寒。 他扭头,看了看紧闭上的大门,依稀可见那葱葱绿绿的竹子在风中摇摆,等候在外面的随从询问道:“大人这是要回府吗?” 问了一声没有回音,随从就又问了一遍。 温尔雅在原地站了半天,好半饷才回过神来,似是听到有人在问话,他扭过头,“你刚才说什么?” 堂堂大理寺卿竟然站在马路边上发了呆?这若是传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大牙!随从在心中腹诽了一句,却也不敢表现出来,只能再问了一次。 “回府是吗?不,暂时不回去!”温尔雅拍了一下额头,看了看天边渐渐聚拢起来的乌云,只觉得天快要变了。 他长长的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先去了大理寺,将林子敬爹娘惨死一案的卷宗和相关资料整理了一下,派人送去了秦洛府上,再令人去调了沈清欢叛逆一案的卷宗,坐在书房细细研究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还有一更~~~ 第52章 清欢受刑 温尔雅不知道的是,卷宗传到秦洛手中时, 赵长陵邀请他喝茶的消息也一同传了过去。 邵言冷笑一声, 调侃道:“他这是等不及了吗?开始用官威压人?” “兔子急了还会咬人, 更何况是他?”秦洛扫了他一眼,打开卷宗, 摊开来摆放在桌面上,手指叩着桌面,轻声道:“他虽然留了后手, 但肯定没想到沈清欢还活着。”留后手是为了保全万一, 自私自利的人往往是最惜命的。 赵长陵是那种无论何时都率先将自己从危境中摘除去的人。 邵言不解道:“可他伪装了这么久,为何不继续坚持下去?明知道你一心要帮沈清欢翻案,还要刻意去为难,这可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秦洛沉默了一会儿, 在邵言以为她不会说话之时,她低声道:“人心是最难测的。善恶本就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或许, 他是被什么激发彻底动了杀意也未必。” 林子敬爹娘惨死一案并不复杂,秦洛只是稍微看了一遍,就大概了解了事情的经过。 四个月前的一天凌晨,林府下人如往常一般去主子的住处伺候,却发现了林子敬的妾侍徐氏死在了房间内, 与其同时,下人发现了其母张氏倒在内室不起,也死去多时。 等官差到来的时候, 林子敬的爹林萧都不曾从书房出来过。 林萧有规定,他的院子没有经过允许,其他人不得擅自进入,一直等到徐氏和张氏的尸体被收殓之后的隔日傍晚,他的尸体才被人发现。 正值七月酷暑,尸体拜访了三天两夜,早就腐化了,散发着阵阵恶臭,率先发现的那个家丁足足吐了一整天。 尸检显示,三个人皆是中毒身亡,可是奇就奇在,三个人所中的并非同一种毒,且死亡时间也并非一致,林萧是最先死亡的,尸体面色发青,嘴边残余泡沫,指甲呈现乌黑色,解剖下来,体内有残留毒素,这是中了断肠草而亡的表现。 徐氏是在他之后死的,死时双目圆瞪,面有灰败之气,体内却没有发现任何毒素,四肢未曾发黑。至于林子敬之母张氏,七窍出血而死,死因是服用了剧毒鹤顶红。 有林惊蝉这个神医在,很快就为大家解惑了,林萧和张氏都是服毒而亡,而徐氏却是中了毒气,卷宗上记载着,徐氏的房中摆放着铃兰花,而就在她中毒身亡的那个晚上,她曾命人从张氏院子中搬走了一盆紫兰花。 铃兰和紫兰花皆无毒,可若是人长期吸入铃兰花粉,再遇上紫兰花,只需要待上半个时辰,就会中毒身亡。 邵言摇晃着折扇道:“如此说来,这徐氏岂不是死于意外?” “是不是意外还未必。”秦洛眯着眼,“你可不要忘记了,这案子最后定下来,三个人皆是自杀身亡,如若徐氏死于意外,为何要判定为自杀?” “为了掩人耳目?”邵言率先回道。 林惊蝉在一旁白了他一眼,“就你这样还军师呢,我看军屎差不多,你也不想想,若是掩人耳目,大可以直言,为何非要用自杀来掩盖?意外身亡岂不是比自杀更有说服力?” “说得不错,赏你一块糖糕。”邵言不跟女子一般计较,被骂了也呵呵笑着,将案桌上的点心盘递了上去,“看来林神医不光是医术了得,这推理的能力更了得!” “那是自然。”林惊蝉平日里高傲惯了,很少搭理旁人,今日倒是难得的好脾气,从盘子里挑了一块糯米糕,笑道:“谢了。” 糯米糕香甜软糯,吃在嘴里犹如在咬棉花,林惊蝉吃得开心,连带着看邵言也觉得顺心了不少,见秦洛仍然拧紧了眉头盯着卷宗反复的看,忍不住出声问道:“将军既然怀疑这件案子背后另有隐情,为什么不直接去问沈清欢呢?” 严欢和温尔雅送来的卷宗所差无几,秦洛将所有的记载都看完之后,心中隐隐有了些许的猜测,闻言微微站直了身子,冷笑了一声道:“清欢他出世未深,刚入朝廷,就遇上了这样的大案子,那时候他又极信任赵长陵,少不得在处理案件的时候听信了他的谗言,查案的时候难免带上了赵长陵灌输给他的看法,还不如我自己亲自查来得靠谱。” 邵言跟随秦洛最久,闻言最先明白了她的意思,“将军是觉得这案件背后另有蹊跷?” 秦洛声音沉沉:“在外人眼中,这两件案子没什么关联,可这件案子却是接下来所有事情的导火线。”要知道,林子敬就是因为这件案子记恨上了沈清欢,才会有了接下来的肆意报复。 京城已有传言,说林子敬不仅在狱中苛待沈清欢,更是派了杀手追杀沈清欢,若是这罪名做实了,那赵长陵派人刺杀沈清欢一事算是彻底掩盖过去了。 秦洛将卷宗整理完毕,见外面天色尚早,吩咐了一句:“这件事情易早不易晚,你们先去休息片刻,待午夜时分,随我去林家走一遭,有几个疑点我需要去探查清楚。” 林惊蝉立即嚷嚷着要一同过去,被秦洛给制止了,“邵言和青山陪我去就行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做。”她说着,从怀中掏出令牌,在林惊蝉耳边嘀咕了几句,听的林惊蝉双目瞪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洛:竟然还能这样? 半夏在一旁嘟着嘴,“将军,你半夜跟邵公子同行,就不怕沈公子知道了吃醋吗?” 吃醋? 秦洛像是听到了什么稀奇的事情,微微一愣之后好笑的摇了摇头,“我和邵言经常半夜待在一起,这有什么好吃醋的?” 事实上,每逢战事吃紧,几乎每日每夜邵言都是待在她身边了,不只是邵言,青山、青竹他们四人也是守护在她身边的,若是连这些都要计较,那沈清欢就不是她看上的人了。 半夏乍舌:“经常半夜待在一起?” 秦洛一脸坦荡:“有问题?” “没……没问题。”半夏无奈的瘪嘴,她身为女子,这自然是有问题的,可是一个从里到外都把自己当成男人的将军,这就没问题了。 秦洛“恩”了一声,不曾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只转身吩咐青山,“将这些送还回去,记得隐蔽些,不要让赵长陵知道我在查这些。” …………………… 沈清欢没能安然度过一天,不过饷午时分就被人狠狠的拽了起来。 站在他面前,居高临下打量着他的女子,一身黑衣,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屑,沈清欢拧了拧眉头,认出了她是赵长陵的随从莫染姑娘。 她来做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莫染就冷哼了一声,四处打量着牢房,这哪里是牢房,说是客栈还差不多,让一个叛贼住在这样的地方,实在是暴殄天物。 大人派她来看看沈清欢,担心他在这里过得不好,在她看来,让沈清欢住在猪笼里都不算委屈,既然她来了,自然没有白来的道理。 莫染唇角一勾,哼了一声,对着身后的新任刑部尚书郑其亮道:“郑大人,沈公子可是我们大人的师弟,在正式开堂之前,劳烦大人了。”刻意咬紧了劳烦大人了,打的什么主意,谁人不知? 郑大人是赵长陵的心腹,听其言揣其意,心里头明白,若赵大人当真要护着沈清欢,根本就不可能让他进了监狱,既然他进来了,他就没有出去的可能。 郑其亮笑着点了点头,在她走了之后,认真的打量着面前的人,笑道:“沈大人,别来无恙啊。” “我现在是戴罪之身,你叫我一声大人,不是故意嘲讽我吗?”沈清欢瞧见他面上的假笑就知道此人不怀好意,也就不曾客气。 别人厌恶他,想要发作于他,不是他表现好,或者是苦苦哀求就能有用的。相反,他越是示弱,越是讨好,就越让别人越发的得意。他索性就顺着自己的心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郑其亮没想到他说话这么直接,微微一愣,语气越发的嘲弄,“沈大人何必自谦,我还记得沈大人春风得意时的情景,满朝文武怕是没有谁能抵得上你的风头。” “能让大人记得,是我的荣幸,只是……”沈清欢拧着眉头,面上露出疑惑的神情,“我还不知大人您是何方神圣?我在朝时间不长,可是四品以上的官员还是记得的。” 郑其亮面色僵了僵,别人不知,他自己却是最清楚的,他是在林子敬倒台之后,靠着赵长陵的提携才登上了尚书之位,他最怕的就是别人拿这件事情说事,沈清欢这话分明是在嘲讽于他。 这个人从前就是伶牙俐齿,一张嘴巴能把死人说活,将活人说死。 郑其亮气极,面上却继续笑着,只是这笑容逐渐阴森了起来,“沈大人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过也是啊……毕竟不是每一个一品大臣都能够来着刑部大牢走一遭的,沈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沈清欢笑得风轻云淡,“也不是每一个牢犯都能逼走一个刑部尚书的,大人是否要试上一试?” 他虽坐在地上,可是气势却不减。沈清欢本就长得俊美,身材奇骏,面若皎月,清润的眉下一双眼睛清亮,带着潋滟的水色,就这样淡淡的一个视线扫来,郑其亮只觉得这视线比镜子还要亮上几分。 他那些心思在这镜子的照耀下无处藏匿,不知不觉中他心中就产生了压力,这种只有在面对赵长陵才会有的压力让他心中的厌恶又增加了几分。 本来想用言语刺激他一下,让他主动反击,他好将计就计着惩戒他一番,不想最后被气到的竟然是自己。 郑其亮咬着牙,也不再故意称呼他为大人:“沈清欢你要知道,进了我刑部大牢,就是秦将军都救不了你!” 沈清欢本是平淡无波的眼在听到秦将军这三个字时起了波澜,他唇角一勾,淡笑道:“大人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人是她抓回来的,也是她把我送进来的,怎么又说她要救我?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郑其亮面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后冷声道:“少跟我花言巧语,你不要以为我当真不敢动你!” 有林子敬这个前车之鉴,他还真不敢。沈清欢平静道:“大人若是来这里威胁我,你已经达到目的了,还留在这里,难道是想陪着我一起坐牢?” 他身子一侧,挪出一块地方,拍了拍身边的杂草,道:“这地方虽小,可是大人若是要住进来,我一定会让出地方来的。” 杂草上满是灰尘,被他这样一拍,瞬间尘埃飞扬,郑其亮的脸也在这灰尘之中逐渐变黑,像是脑海中紧绷着的一根线被人剪短了一般,彻底收不住了。 寂静的牢房中,阴风呼呼地吹着。 守护在牢房外的衙役只听到“啪”得一下,响亮的耳光声传来,紧接着就是郑其亮气急败坏的声音,“来人,给我拿鞭子来……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我倒不信,他真的什么都不怕!” 声音回荡在大牢内,听着格外的阴寒。 很快就有人听命拿着鞭子过来,郑其亮接过来之后亲自上阵,卷起鞭子就对着沈清欢的身上狠狠地抽了过去,沈清欢疼得倒抽了一口气,抬头时竟然嘴角还带着笑,像是故意气他一般,“大人是没吃饭吗?怎么半点力气都没有,连个女人都不如!” 这个贱人! 早在他还嘴的时候,郑其亮就恨不得拉着他的衣领子起身,狠狠地鞭笞他,毒打他,再一点一点的捏碎他的骨头,最好撕烂他的嘴,让他再也说不出气人的话,可多年来的教养让他生生的忍了下来,可是现在……他再也忍不住了。 郑其亮一连抽了他很多下,看着沈清欢身上那一道又一道血痕,笑得很是畅快,“你不是很会说吗?来啊,接着说啊,我倒要看看你骨头究竟有多硬!”说着,又是狠狠地一鞭抽了过去,这一鞭更是用了全力。 撕拉一声,沈清欢后背的衣裳碎裂了开来,露出了雪白色的中衣,郑其亮冷笑,“什么大秦第一才子,什么第一谋士,我看也不过如此!” 可能人天生就有一种暴力向,尤其是郑其亮这样的,他打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沈清欢如何滋味,至少这样一发力,他后背都湿了,看着沈清欢痛苦的蜷着身子,他心中得意,手下越来越狠,一边打一边道:“我不妨告诉你,进了我刑部大牢,就是我的人,我能让你生,也能让你死,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你要是乖乖的招供了,说出自己是如何叛国如何越狱的,兴许我还能留你一个全尸,你要是不配合,就休怪我无情!” 沈清欢整个人趴在地上不动弹,像是晕过去了一般,他后背上满是鞭痕,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处流出来,触目惊心。 一旁的衙役没想到大人竟然发这么大的火,小心翼翼的上前,劝道:“大人,沈清欢先前就受过重刑,他若是在牢房中有个万一……”怕是郑其亮自己也吃不了兜着走。 前任刑部尚书就是因此被贬官的,难不成,他也要赴他的后继? 郑其亮的怒气稍减了下去,他抚着额头重重的喘了几口气,一直到内心的愤恨彻底平静了下来,才去打量沈清欢,这一看才惊觉自己下手重了,沈清欢伤痕累累,看上去出气多进气少了。 他这样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哪里受得了酷.刑。 郑其亮有些心虚的叹了一口气,他这是怎么了? 来之前只是想打探一下沈清欢的虚实,根本没想要动他,他平日里也不会发这么大的火,可能是最近升.官了,压力过大,抑郁在心,又被他这三言两语的刺激,他就有些控制不住了。 可是当着下人的面,他也不可能承认自己失了控,只能硬着嘴道:“这样的硬骨头,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就不知道这里究竟是谁的天下!敢跟我犟,哼,我让他犟到说不出话来!” 衙役中有一位眉头拧了一下,不曾作声,只悄悄的将这句话记在了心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秦洛:故意激怒郑其亮是不是?喜欢被虐是不是?过来,我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被……哭! 沈清欢:……嘤嘤嘤,洛爷我错了! 秦洛:别认错啊,你刺激郑其亮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认错的,来来来,让洛爷疼疼你! 沈清欢:真的知道错了,呜呜呜……洛爷饶命! 第53章 未解之谜 郑其亮一走,牢房瞬间空荡了下来。 原本闭上眼睛, 像是晕死过去的人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伸手摸了下后背, 满是鲜血,郑其亮还真的半点情面都不留。 也幸好他躲闪的有技巧, 伤口看着瘆人,却都是一些皮外伤,不曾动到内脏。否则他如何对得起辛辛苦苦寻了神医为他医治的秦洛。 沈清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秦洛知道了, 是会扒了他的皮,还是扒了郑其亮的皮? 她那样的人,怕是两者都会吧。 想到秦洛气急败坏的样子,不知为何, 沈清欢唇角一勾,原本冰冷的眼神渐渐柔和了下来。 好像从认识开始,他一直在不遗余力地挑战她的忍耐力, 很多回气得她说不出话来,他心里都知道。 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秦洛为何会对他这样好,也曾想过利用这一点,可是后来, 就再也生不出这样的心思了,他只恨自己不够强,不能够保护她。 ……………… 月黑风高夜, 杀人放火时。 夜色一浓,秦洛就带着青山和邵言,一溜烟从秦府拐了出去。 林府自从林子敬出事之后就萧条了许多,再加上骤然之间,两位主子和一个小妾都死了,京城上下无一不在传林府染了脏东西,下人们走的走散的散,除了那些忠心耿耿的家生子,其他短工都走得差不多了。 往来走动的下人少之又少,倒是方便了秦洛等人,一路走来连个人影都碰不到。 芙蓉园原本是徐氏住的地方,自她死后,园子就空置了下来,因为死了人,谁都不敢靠近。 小雅是徐氏生前的贴身丫鬟,不舍得离开,就守在园中,每日里扫扫园中的落叶,也不用在主子面前伺候着,日子过的倒也休闲自在。 这日刚睡下,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外面扔石头,想到这些日子以来,芙蓉园就连小孩都不愿靠近,以为自己听错了,小雅翻了一个身,就继续睡觉。 可是不过一会儿,那奇怪的动静又一次响了起来。 “扑咚——”石子击落的声音。 小雅有些不耐烦的睁开了眼,随手披上外衣走到了门口。 “扑咚—— ”又是石子丢落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是谁在外面吵吵闹闹?”小雅开门的时候问了出声。 此时夜已深了,一颗老槐树立在院子右侧,风吹的树叶沙沙作响,园子里空空荡荡,四下里寂静一片,连个人影都瞧不见。 “奇怪……难道是我听错了?”小雅正要返回,“扑咚——” 又是这个声音,听上去像是从正门处传过来的,小雅心里有些打鼓,过了许久终于鼓足勇气走了过去,就在这时,突然一个人影从背后欺身而上,一手拉着她,另一手捂住了她的嘴。 “呜……”小雅正要挣扎,感觉到一块冰凉的东西抵在了脖子处。 “你大可以叫唤,看看是你的声音传的快,还是我手中的匕首快!”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是刺客?! 小雅吓得一个激灵,瞬间闭上了嘴巴。 “转过身来。”低沉的声音接着道。 小雅浑身发抖,战战栗栗的转过身,对上的却是纤细的脖子,在往上,一双沉静无波的眼眸正冷冷的注视着她。 来人长得极为英俊,不……是她从未见过如此英俊的男子,好看的眉下一双眼睛深邃似海,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扬的唇角带着邪气的笑。 “很好,是个聪明人!”秦洛冷哼了一声。 “神……神仙大人……”小雅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突然出声道。 秦洛:“……” 邵言双手抱胸,好笑地看着那又惊又恐又喜的丫鬟,啧啧叹息:果然秦将军魅力无边,提刀杀人还要被人夸赞是神仙大人,他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秦洛眯着眼,并没有因为她这一句夸赞的话而松懈下来,冷声问道:“你就是徐氏的贴身丫鬟小雅?” “是……是……”小雅也不知是吓得还是激动的,话都说不利索,结结巴巴道:“神……神仙大人是怎么知道的?” 邵言在一旁哀叹:难道相貌当真这么重要?刀都夹脖子上了,还觉得对方是神仙?哪有秦洛这样的神仙?她这样的阎罗王要是神仙,天底下就没有坏人了。 “我夜观天象,算出来的。”秦洛面不改色心不跳,说的很是坦然。见她在听到之后双眼放光,像是真的信了自己的话,便后退一步,收回了匕首,道:“你的主子已经入了轮回,投胎重新做人,你就放心吧。” 小雅摸了摸脖子,松了一口气道:“多谢神仙大人不杀之恩。” 邵言本是怜悯的看着小雅,心想着这丫鬟的脑子是用什么做的,她能够活到现在实在是不容易,却在捕捉到小雅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时心微微一提,起了疑心。 这丫鬟不简单。 “先别急着谢,我还有些事要问你。”秦洛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小雅,这丫鬟虽算不得绝色,倒也眉清目秀,尤其一双眼睛晶亮,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交流最是爽快,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稍微威胁一番,就能达到目的。 小雅勉强挤出一丝笑,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洛,“神仙大人请问,奴婢一定知无不言。” 秦洛直截了当:“三个问题,只要你老老实实回答了,我便放了你,若是让我发现你有半句虚言……”手中的匕首转了一个弯,威胁之意分明。 要是她不敢不说实话,她就直接宰了她。 小雅咽了咽口水,紧紧地盯着匕首,“奴……奴婢明白。” 秦洛问道:“第一个问题,断肠草是不是徐氏派人买的?” 小雅瞪大了双眼,显然是没想到秦洛会问这个,林萧的死因便是中了断肠草之毒,她若是承认了,岂不是代表着林萧是徐氏所杀? 她眼神闪躲了一下,咬着牙不知该如何回答时,一直盯着她,不曾放过她面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的秦洛却笑了,“看来是真的,很好。” 小雅脸色苍白了下来,下意识的反驳道:“奴婢不曾说是姨娘派人买……”话未说完,就被秦洛眼中的凌厉给吓到了,“神……神仙大……大人……” “你年纪小可能不知道,我问话的时候,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顾左右而言他,你给我老实点,莫要耍什么花招,否则吃亏的就是你自己。”秦洛警告道。 邵言身子站直了,也有些不可置信,“将军,难道……是徐氏杀了林萧?” 这也太奇怪了,徐氏说起来,也是林萧的儿媳妇,哪有儿媳妇杀了公公的道理? “没有依据的事情,不要乱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秦洛接着问道,“第二个问题,你家主子可是经常跟张氏起争执?” 这一回,小雅乖巧了许多,也因为这个问题过于简单,张氏看不惯徐氏是全府上下皆知的事情,算不得秘密,“确实如此,不知为何,老夫人向来看不惯姨娘,对姨娘很是刻薄,每日里变着花样的折磨姨娘,还经常当着下人的面辱骂姨娘。” “不知为何……”琢磨着这四个字,秦洛眼中有嘲讽之意一闪而过,她唇角上扬,“哦,都辱骂些什么?说给我听听。” 小雅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秦洛一眼,见她面色淡淡,像是随意问出这问题,深呼吸了一口气,接着道:“这些话说出来怕是会污了神仙大人的耳,实不相瞒,我家姨娘是青楼出身,被大人相中之后赎了身,抬回来的做的姨娘,身份本就低下,老夫人看不惯是正常的,可是这后院,青楼出身的也不只是我们姨娘一个,老夫人偏偏针对她,时常骂她是女/表/子,说她作风不正,卑鄙低贱,每每我家姨娘也只是背地里哭泣,不敢多说什么……姨娘她身子不好,经常躺床上就是大半天,每日里用药吊着……” 邵言和青山听的有些迷糊,后宅的这些事情,他们这些大男人确实不太关心,也不能理解,自家儿子看上的女人,又是一个小妾,老夫人为什么要这样刻意侮辱她,这不是存心让自家儿子难做吗? 秦洛听着,心中的疑惑去掉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后一个问题,“若是我没有记错,除了你,还有另外一个丫鬟小琴伺候着徐氏,她去哪里了?” “姨娘死后,大人并不曾安排我们的去处,奴婢自姨娘来了之后就一直跟着姨娘,索性留在了芙蓉园,小琴她原是姨娘从青楼带过来的丫鬟,开始的时候还留在园子里,后来告诉我,她老家出了事情,就收拾了细软走了,从那以后,就再也不曾回来。” 第54章 现秘密 便是邵言也听出了不寻常之处,“再也不曾回来是什么意思?她偷偷溜走了?” 丫鬟是奴才, 卖了身一辈子都是奴籍, 除非主子舍得花钱为她消去奴籍, 改成良籍,否则, 她一辈子都不能离开主家。 很显然,林家在这样的情况之下,是不可能会为一个卑微的下人消奴籍的。 小雅回道:“这个奴婢并不清楚, 不过小琴为人聪明机灵, 不太可能做出这种事,或许,她确实被什么事情耽搁了。” 秦洛在来之前心中已经有了大致的推测,就缺少证据来证实。在问完了想知道的之后, 正准备离开,就听到这些话。 她脚步一顿,头一扭, 锐利的眼神紧紧地锁着小雅,“你说……她很机灵?” “是的。”小雅点了点头,“小琴是随着姨娘陪嫁过来的,也是姨娘的贴身丫鬟,她为人八面玲珑, 做事情更是滴水不漏,从来不曾出过错,便是在一直看不惯姨娘的老夫人面前, 她也是能回上话,让老夫人挑不出错的。” 秦洛问:“她家住何处?” “这个奴婢不知,她临走前,奴婢曾问过她老家在哪里,她不曾说出来……”小雅歪着头,认真的思索着,突然眼睛一亮,道:“对了,记得以前小雅曾跟我说过,她有一个远方表哥在陆家桥下面开了一家包子铺,还说过若是以后姨娘开恩放她走,她想去投奔那个表哥……” “这样啊……”秦洛唇角勾起一个习惯性的弧度,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离开芙蓉园后,秦洛就带着人去了林萧所在的青竹院。 一路上,邵言问个不停,那卷宗他也看过了,现场所留下的证据并不多,只是知晓了三个人的死因,以及一些简单的证词。 其中有几个疑难问题,更是无从解答。 第一,林萧是死在书房当中的,他所中之毒是断肠草,可是他的书房中并没有发现任何断肠草的残留,这断肠草究竟从何而来? 第二,林萧之妻张氏是死于鹤顶红,在她房间中的杯子上检验出了鹤顶红,可这鹤顶红又是谁下的? 第三,徐氏死因是搬走了张氏最爱的紫兰花,紫兰花与她房中的铃兰花不能摆放在一起,她是中了这两者混合在一起的毒素而亡。那这件事情她究竟知不知晓?张氏知不知晓?她为何要在当天搬走紫兰花? 这些问题卷宗上都不曾回答,只用一句三个人皆是自杀死亡带过了,可是任谁都知道这其中必有原因,一个人自杀还有可能,可是三个人同时自杀,就不太可能了。 邵言将这些事情和秦洛的问话在心中过滤了一遍,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开口问道:“将军,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 秦洛脚步未停,“你可还记得卷宗上记载了些什么?” 邵言一愣,显然没能反应过来。 秦洛淡声解释道:“卷宗上说,事发当日,徐氏曾经去张氏房中请安,彼时,张氏正在休憩,徐氏停留了片刻,离去的时候带走了紫兰花,显然,这花是她主动带走的。” 邵言拧着眉头,有些明白了她话中的含义,“这倒是奇怪了,一个妾侍,竟然敢在不经过婆婆的同意下令人搬走她最爱的花?她是昏了头还是有恃无恐?” “你说呢?”秦洛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一个青楼女子,能够哄得当朝尚书大人不顾颜面将她赎回家,显然不是个蠢货。 邵言“啧”了一下,“徐氏事先知道了张氏会死?”这就有意思了,若是这样的话,那张氏之死,跟她脱不开干系。 秦洛“嗯”了一声。 这一点,是她从卷宗上看出来的,也是从这里开始怀疑徐氏的。 邵言顺着思路,将她之前的怀疑说了出来:“所以,张氏是被徐氏下毒杀害的?她受不了张氏的苛责和虐待,给张氏下了鹤顶红,搬走紫兰花应该是她临时起意的,她在下毒之后瞧见了紫兰花,可能以前张氏拿这紫兰花刺激过她,她按耐不住心中的愤恨,故意搬走紫兰花,目的是为了证明自己根本不怕张氏?这是在向她示威?” “可以这么假设。”秦洛赞赏的看了他一眼,就在邵言欣喜地笑了出来时,又无情的泼了他一盆冷水,“但这些只是猜测,目前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认徐氏就是杀害张氏的凶手,你别忘了,刚才小雅已经招供,林萧所中的断肠草是徐氏派人所买,她的房中并没有搜出鹤顶红。” 邵言:“……”他要是顺着这句话去猜测林萧是被徐氏所害,他这个军师就不要再做了。 正说着,三个人已经来到了青竹院。 这一回,秦洛不曾再刻意丢石子吸引人出来,留下青山在外面守护之后,就带着邵言一同拐进了林萧的书房。 月光清冷,洒下一地的银辉。 秦洛摸到了桌面上的灰尘,眯了眯眼睛,这屋子自从死过人之后就空置了下来,看来林子敬封锁了这个院子,并不曾让人过来。 她接着月光左右打量着这个屋子,林萧似是一个书画爱好者,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名人字画,甚至还有两个是前朝有名的才子真迹,她随意翻了翻桌上的书册,皆是诗词字帖一类的。 邵言凑过来一看,乐了,指着宣纸上的字迹道:“想不到林萧老前辈生前也是个风流才子,将军你看这,便翡翠屏开,芙蓉帐掩,与把香罗偷解……如此香.艳的句子,这要是逍遥散人再世,这两个人怕是会成为忘年之交。” 逍遥散人是前朝有名的诗人,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他过于风.流,且以此为乐,更是直言说自己将青楼妓..院当成书房,把鸡.女.胸.脯当案几,翻.云.覆.雨更是他作诗灵感的来源。 秦洛冷笑了一声,丢下手中的宣纸,“分明是.色.欲.当头,却偏说这是风.流,真是让人恶心!” 邵言怏怏地摸了摸鼻子,他怎么忘记了,将军最厌恶的就是这些。 以前在弘关,有几个将士按耐不住去寻了良家妇女欺辱了,她知道了命人杖责了八十大板丢了出去,并且当着所有将士的面下了禁令:再有侮.辱良家女子的事情发生,便阉了犯罪之人送进宫做太监。 人都有欲.望,关键在于是否能够克制地住,若是不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那跟禽.兽无异,仗着自己有几分力气就欺辱女子的,更是连禽.兽都不如。 邵言四处看了看,除了这些香艳的诗句,倒不曾发现有其他异常的地方,瞧见秦洛很细致的四处观察着,走到一处就认真地打量,更是时不时伸手抚摸一下,似在寻找着什么东西,忍不住问道:“将军你在找什么?” “机关!”秦洛检查完了书桌和右侧的软榻,就来到了左侧的书柜前,随意翻了几本书就放了下来,上下打量着书柜。 “什么机关?”邵言问了出声。 话刚说完,就听到“咔嚓”一声,像是触动了什么机关,就见秦洛后退了一步,紧接着,左侧的书柜从中间缓缓地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的暗室。 邵言惊叹了一声,将军你是怎么找到的? 还没等他感慨完,秦洛已经提步向里面走去,邵言连忙跟了上去,“这里怎么会有暗室?莫非林萧背地里做些叛国的勾当?我就说嘛,怎么这个林府怪怪的,听闻林萧最忌讳的就是别人靠近他的书房,只要他在这里,就严禁别人踏进院子,将军小心,万一里面有暗箭怎么办……箭……我的天哪!这都是什么!” 秦洛不知何时点了油灯,暗室并不大,微弱的光芒,足够将这个暗室照亮。 室内正对着门口的是一张很大的架子床,床边上摆了铁链,枷锁等刑具,靠近床的地方还有一个简易的木马,油灯上移,就瞧见四周的墙壁上挂满了秘.戏.图,其内容龌.蹉,不足以用言语来形容,其画面.香.艳,尺度之大,让人心惊。 邵言气愤地辱骂了一句,“太过分了,没想到堂堂尚书大人的爹竟然是这种人,这哪里是书房,说是yin窝都不为过!” 骂完之后,他从秦洛手中接过油灯,瞪大了双眼,看的更仔细了。 秦洛:“……”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更新晚了真的sorry,小剧场补上~~~ 其实感觉聪明的你们应该看出真相了,谁能先猜出来,赏! 小剧场1: 沈清欢:所以我媳妇第一次看这些不是和我?这让我情何以堪? 秦洛:谁告诉你我这是第一次看? 沈清欢:…… 小剧场2: 沈清欢暗戳戳的:洛爷,你看那画上的东西好好玩啊,要不然,我们来试试? 秦洛捡起枷锁和皮.鞭,笑得风清云淡:原来你喜欢这些? 沈清欢:……好像有哪里不对…… 秦洛已经将皮鞭在手中挥了挥:这些刑具,我审讯的时候用的得心应手,虽然从未想过用在你身上,既然你主动提出来了…… 沈清欢:大佬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秦爷你累不累,这些东西重得慌,来来来,我来帮你提 第55章 提审犯人 心中的猜想得到了证实,这林府也就没有再留下来的必要了。 秦洛带着意犹未尽的邵言和一脸懵懂的青山回了府上就开始派人去调查小琴的去向, 这件事情上, 林府就算有知情人, 也绝对不会站出来,关键点还是在小琴身上。 她不信这样大的事情背后没有推手。 林惊蝉和半夏回来的时候, 秦洛刚交代完事情。瞧见她们面色不太好,秦洛屏退了闲杂人等,揉了揉眉心, “说吧, 出什么事了?” 林惊蝉和半夏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沉默了。 秦洛等了半饷不曾得到回答,挑起眉头看了过去,“嗯?” 最后还是半夏先开了口:“将军, 一会儿听到了,你可别太生气。” 秦洛稍微一想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这两个人是被她派过去打探牢房消息的, 定然是沈清欢那里出了纰漏,秦洛叹息一声,“说吧,究竟是怎么了?” 半夏犹豫着开口,道:“郑大人去牢房看过沈公子了……” “嗯。”秦洛点了点头。 “两个人发生了些争执。” “所以?” “郑大人一怒之下……对沈公子用刑了, 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敢进去,听说郑大人下了狠手, 沈公子伤势很重,流了很多血……” 头顶上没有任何声音。 半夏说着说着,心里有些不安,悄悄地抬头,却见秦洛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伤势严重?”她反问了一句。 半夏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艰难道:“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前有林大人之鉴,郑大人应该不会下狠手吧。”话是这样说,可是就连她自己也知道,这句话根本站不住脚。 郑大人可是赵长陵的人,他既然敢出手,就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秦洛眯着眼,不曾说话。 半夏被她盯得心里有些忐忑,可过了一会儿,她才发现秦洛只是看着她这个方向,目光的焦距却不在她身上。 “将军……”半夏恹恹开口。 秦洛却已经回过神了,她拿起已经褪下的外裳套在身上,提步就向外走去。 林惊蝉在她背后叫道:“秦洛!你可曾想过你现在过去会是什么后果?”她连相公都不叫了。 后果…… 还能是什么后果? 她是刚立了大功的将军,沈清欢是背负着骂名的逆贼。 她大半夜闯进刑部大牢就为了见他一面,怕是不需要一日,她秦洛勾结逆贼的罪名就做实了,到那时不需要皇上下旨,言官和百姓们的唾沫就能淹死她,她这么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会毁于一旦! “沈公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他一定能照顾好自己,左右不过这几日,将军你就忍一忍,等三日后开庭审讯再见他也不迟,你现在去,岂不是让赵长陵得逞了。”邵言跟着劝道。 秦洛面色沉了沉,像是在压抑着脾气,她努力克制着声音,问道:“你也觉得我怕赵长陵是不是?” 邵言“呃”了很久,不曾支声。 这已经不是怕不怕的问题,赵长陵本就得皇上恩宠,又治好了皇上的疾病,秦洛回来之后,皇上可是留赵长陵在宫中密探了许久。 他们在这里辛苦的查案,企图找到为沈清欢平反的证据。 赵长陵呢,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三言两语的挑拨一下,就能让皇上对他们生出猜忌。 秦洛冷哼了一声,自然明白他想说什么,“他不就是见不得天山老人选了沈清欢做关门弟子而没有选他吗?他要药血大可以来找我,为难沈清欢做什么?都是同门师兄弟,他就真的要逼死沈清欢才甘心吗?这一个一个罪名扣下来,要不是有我在,沈清欢早就被他折磨死了!” 秦洛吼完之后,见在场的几位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也知道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揉了揉眉心,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她从来就不是能忍的人。 尤其是征战沙场多年,身上早就带了些将士们特有的匪气,看不惯打一场就好了。两军交战才不会跟你虚与委蛇,开骂之后就是开打,直打得对方屁滚尿流,认输求饶。 她秦阎王的名声就是这样传出来的。 可现在呢,秦阎王变成了秦鳖鱼。她再有能耐,却连心爱的人都护不住,放手让他入了牢房已经是极限,还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被人折磨,她要是再隐忍不发就不是她了。 邵言一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也知道秦洛真的下定了什么决心是没人劝得住的,只好在一旁叹息道:“郑大人既然能够登上尚书之位,自然有他的能耐,他绝对不可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故意折辱沈公子,我怀疑这事是沈公子故意而为之。” “你说什么?”秦洛面若冰霜。 “以前还好说,赵长陵只手撑天,但是现在,皇上钦定了三司会审,又有你全程陪审,眼看就要开庭审理,郑大人绝对不会在这时候去为难沈公子。”邵言分析道:“据我所知,郑其亮此人脾气不好,容易动怒,若是我所料不差,沈公子应该是故意刺激他的。” 邵言本想劝她松口气,再耐心等待几日,没想到这话刚出,秦洛的面色阴沉的更厉害了,“他故意刺激郑其亮?”声音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 邵言瘪嘴,他好像是越帮越忙了,可这会儿,他只能硬着头皮劝下去,“沈公子这样做应该有他的理由,郑其亮被他激怒过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要是日后提审的时候他发起怒来,口不择言说了些什么,沈公子的案子就好翻了……” 秦洛哼了一声,“他不这样做,我也有办法为他翻案,就算不能,大不了鱼死网破,我总能护他周全!” 邵言被她语气中的决绝给吓住了,弱弱的开口,问道:“若是真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你想怎么做?”不管怎样,先让他知晓一下,也好随机应变。 “怎么做?”秦洛扭过头,锐利的眸光落在他身上,唇角勾起一个邪气的笑,“我的作风,你不是知道嘛!” 邵言咽了咽口水,“你……你想杀了赵长陵……” 秦洛挑起眉头,“一了百了不是吗?” 她说的很是坦然:“他不顾同门之情,我们为什么要以德报怨?既然事情因他而起,自然应该因他而结束!” “……” 邵言仿佛看到了在弘关时候的她。 打仗的时候,秦洛从来不会考虑自身。在她看来,哪怕是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只要赢了,达到了目的,怎么都无所谓,她根本不在乎付出多少。 被他们这样一搅和,到最后,秦洛还是忍耐下来了,不曾立即去找刑部大牢。 这让邵言等人着实松了一口气,可是这口气松得不过几个时辰,次日一早,还没等他们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秦洛就已经整装出发,派了亲兵同时去了严、温两府。 彼时,严欢尚未睡醒,就被人提了起来,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的他急急忙忙地跟着将士赶到了刑部大牢,却瞧见了站在门口好整以暇等着他的秦洛以及一脸无奈的温大人。 “将军真是早啊。”严欢看了看天边还未升起的太阳,隐约猜到了秦洛的用意。 只是……这未免也太早了吧。 “天已经亮了。”她一夜难免,想着对策,若是可以,她恨不得昨晚就赶过来。 秦洛眯着眼眺望着远方,远远瞧见了被将士拖过来的郑其亮,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笑容,扭过头,公事公办的口吻:“劳烦两位大人了,按理说,简单的提审不需要同时惊动两位大人,然而沈清欢叛逆一案事关重大,皇上尤为看重,还是谨慎一些好。” 提审和私下审讯不同,是要记录在案,以备开堂时作为呈堂供词的。 本来不需要现在就提审的,可是审理期太过漫长,别人能等,但是沈清欢不能等,更何况,她已经不想再耗下去了。 耗的时间越长,对沈清欢越不利,应该趁着林子敬虐待沈清欢的舆论未尽,早日解决此案。 在场的两位都是人精,听到此话,如何不明白秦洛的用意。 虽然对这么早来提审也有意见,可到底是符合正常流程的,秦洛只是心急了些,并没有越权。严欢笑道:“还是将军考虑的周到。” 温尔雅想到赵长陵事先的警告,再看了看秦洛,瞧见了她眼中的志在必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也跟着笑道:“既然郑大人已经来了,那我们就先进去吧。” 幽暗的牢房中,沈清欢本是面对着墙壁侧躺着,在听到大人们前来,要提审他时,以为又是郑其亮来折磨他,冷笑的同时,头都未回就嘲讽了起来,“看来郑大人是打定主意要来这牢房陪我了,怎么,昨天不曾打够,今天又要来练手了?让我来猜猜,你今天想要用什么刑罚?是鞭笞,还是烙印?” 走至门口的严大人:“……” 温大人:“……” 两个人同时扭头看向郑其亮,他竟然私下对沈清欢动刑了? 不曾听到回音的沈清欢微微一怔,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起身,一抬眸,就对上了秦洛那双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1: 严欢:沈清欢你完蛋了! 温尔雅:沈清欢你完蛋了! 郑其亮悄默默的看了看秦洛,在心里说了句:沈清欢你完蛋了。 沈清欢:嘤嘤嘤……我刚才说的话秦洛应该不曾听到吧,应该不曾吧……嗯,一定不曾听到…… 秦洛:呵呵! 小剧场2: 林惊蝉:沈清欢你放心,洛爷心疼你还来不及,一定不会打你的。 半夏:对,她只是弄死你! 邵言:你们两怎么回事?能不能不要吓唬他!我都看不下去了!什么弄死不弄死的,洛爷是那种人吗? 沈清欢:还是兄弟你好啊。 邵言:我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可能只是弄死你?那也太便宜你了,她一定会弄的你要死不活! 沈清欢:……………… 第56章 秦洛威 通常审讯是将犯人提出来问话,像这样三位主审官一同来到牢房探监的还是头一回, 更何况, 这中间还站着一位传说中的秦阎王。 狱卒们吓得哆嗦, 搬来了凳椅,又悄默默的擦了一遍又一遍, 才敢送上去,怎料秦洛出乎意料的好说话,她闲适地靠后一坐, 笑道:“劳烦大哥上一壶茶吧, 今日这审讯怕是要费不少时间。” 衙役被她一句大哥叫的晕乎乎的,只能道好。 沈清欢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秦洛。 她自从刚进来的时候注视了他一下,接下来, 就再也不曾看他一眼,连一个眼神都不曾递过去。沈清欢就知道,秦洛是真的生气了。 她生气的时候不会表露出来, 不会吵也不会闹,甚至连唇边的笑容都不曾变一下。 可越是这样的她,越让人摸不透。 沈清欢心中着急,连后背的伤势都顾不上了,一个剧烈的起身, 伤口撕裂般的疼痛着,殷红的血又一次流出,将原本就污浊的衣裳染红。 秦洛原本侧着头跟严欢商讨案情, 闻到血腥味的时候眉头一拧,似笑非笑的看着郑其亮,“郑大人还真是敬业,犯人刚关进来就开始提审。” 话语中的嘲讽任谁都听得出来。 正好此时,衙役们送上泡的正浓的茶水上来,清淡的茶香味扑鼻而来,冲淡了血腥味,郑其亮眯着眼,在一片雾气中笑的很是坦然,“将军也知道,我们都是吃皇粮的,这件案子皇上尤为重视,我也不敢大意,自然是要慎重对待。” 秦洛端着茶杯,慢慢地吹了一口,看着冉冉腾起的雾气,声音淡淡,“慎重对待就动用私刑?不知郑大人用刑的根据在何处?” 郑其亮面上错愕了一下,显然是没料到秦洛会这样发问。 用刑能有什么根据?犯人不听话就用呗。 只是这话当着大理寺卿和都察院御使的面,他却是不敢说的。 郑其亮斟酌着字句,回道:“秦将军这话问的倒是蹊跷,犯人不肯招供,自然是要用些手段的。” 沈清欢浑身是伤,说是跪,其实是半趴在地上,他怕秦洛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伤,本来想努力站起来,无奈伤势太重,一站直,伤口像是被人拉扯了一般疼着。 他这样一用力,鲜血流的更猛了。 秦洛虽然不曾看过来,可是她周身越来越阴沉的气息昭示着她此刻的心情如何,沈清欢就彻底不敢动弹了,他没想到秦洛会过来,也不想让她动怒。 牢房里的气息本就不太好,被秦洛这样一搅和,任谁都能察觉到此时的气氛不对。 严欢和温尔雅知趣地坐在一边不曾多言。 秦洛修长的手指轻轻的磨搓着茶杯边上的纹理,眼神冰冷,如刀一般落在郑其亮身上,“招供?”她轻轻念着这两个字,突然冷笑了起来,“啪”得一声将手中的茶杯对着地上砸去。“招什么供?定罪了吗?证据呢?郑大人可真是好大的口气!” 滚烫的茶水浇在地面上,秦洛扔出去的时候刻意向左丢了下,并不曾伤到沈清欢。 饶是如此,沈清欢也被这迅猛的动作给惊到了。 洛爷这是……发威了? 他心里突然酸涩了起来。 郑其亮面色一沉,就听到秦洛冷漠的话传来,“这案子可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沈清欢如今只是嫌疑的身份,郑大人身为主审官,还未审理就擅自给人定罪,你这分明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被人当着同僚的面这样登鼻子上脸的辱骂,再好的脾气也消磨掉了,更何况,郑其亮的脾气本来就不好。 他嗤笑了一声,扯唇反击道:“秦将军是打仗打多了,脑子糊涂了吧,本官身为刑部尚书,难道连审讯犯人的资格都没有?他沈清欢不肯配合,本官用一些手段又如何,你也不用拿皇上来压我,就这点事情,本官行得正坐的直,还真不怕!” 严欢听到这里眉头蹙了起来,这个郑其亮是没有脑子吗?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传出去只会对他不利。 秦洛眯了眯眼,扭过头问严欢和温尔雅,“你们都听到了,他说我脑子糊涂了?” 她这是在拉他们站队呢,严欢没有任何犹豫道:“听到了。” 温尔雅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这个问题并不难回答,也跟着道:“郑大人确实说了这话。” 郑其亮怒不可竭:“秦将军不用问他们,这话是我说的,我认!难道本官说错话了吗?秦将军只要会带兵打仗就行了,审案这样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啊……” 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洛提腿,用力对着郑其亮的胸口踹去。 温尔雅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严欢眼中闪过一丝兴味,沈清欢则不可置信的抬起了头。 秦洛的这一脚可不是盖的,直接将郑其亮踹倒在地,可这还只是刚开始,就在郑其亮“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的时候秦洛欺身而上,一把抓着他的衣领子,撸起拳头对着他的眼睛砸去,顿时,牢房中发出一阵又一阵的哀嚎声。 “秦……秦……秦将军……”温尔雅吓得连话都说不清了,想上前去拉,却不敢去碰这样的秦洛。 严欢则意思意思地在一旁怪叫道:“哎呀,这是在做什么?秦将军快起来啊,千万别把人打残了……哎呀……郑大人好说歹说也是尚书大人,这要是传出去可怎么办啊……”话是这么说,可是他双手背在身后,根本没有一丝要上前帮忙的意思。 郑其亮被秦洛压着,单方面的被揍,一开始还愤怒的反抗了几下,岂料他越反抗,秦洛就打的越狠,一直到最后,他所有嚣张的气焰都被消磨掉了,连连求饶,“秦将军饶命……啊啊啊啊……不要再打了……” 秦洛又是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正中他的膝盖。不出意外,接下来至少一周,他都要瘸着腿走路。 她拎着郑其亮的衣领子,强迫着他看着自己,一字一顿道:“喜欢打人是不是?滥用私刑是不是?我不介意就在这里把你打成残疾!” 就这么一会,她就出汗了,额头上的汗水顺着她光滑的额头滚落了下来,她的眼中有愤怒在闪现。 邵言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情景,他家伟大的秦大将军压在朝中从二品大臣身上一拳接着一拳地狂揍,郑其亮的两眼青肿,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邵言:“……” 害怕中的事情变成了现实,他反而没那么担心了。秦洛一旦动了手,就一定能够摆平一切,邵言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在心中为郑其亮哀叹:你说你,欺负谁不好,偏要去欺负沈清欢,这不是找死吗? 现在但凡聪明一点的都该明白,宁可欺负秦洛,千万别欺负沈清欢。 因为欺负沈清欢的后果,比欺负秦洛本人还要惨! 秦洛起身的时候弹了弹衣裳上的灰尘,居高临下的看着郑其亮:“你可知道辱骂本侯爷是什么罪名,我不是喜欢以权压人的人,既然你这么喜欢,那我们来比比,看谁的官位高,谁的权势重,沈清欢是我带回来的,我奉命陪审,就有责任保护他的安全,在没有定罪之前,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他!”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开口说话。秦洛发起疯来连尚书大人都敢打,谁知道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这样一闹,今日这审讯是没办法进行了,在郑其亮被人带下去之后,严欢和温尔雅也寻了个借口一同离去,一时之间,牢房中只剩下秦洛,邵言以及沈清欢。 接收到秦洛射来的实现,邵言哪里还敢待着,连忙道:“将军,我在外头等你。”话落,不待秦洛回答,拔腿就跑,溜得比兔子还快。 沈清欢眸光从地面上被摔碎的茶杯移到秦洛红肿的拳头上,知道秦洛气还没有消,下意识地服软,“洛爷,我知道错了,下回再也不敢了。” 秦洛冷哼,“你叫我什么?” “洛爷!营中将士们都这么叫。”听她声音低沉了下来,以为她喜欢这个称呼,沈清欢连忙凑了上去,捧着她的手心疼道:“你不该打他的,他不管怎么样也是从二品的大臣,现在就跟他对上,对你没有好处。” 冷冷地抽出手,秦洛定定地看着他,声音没有一丝地起伏,“什么时候我做事,轮到你来教了?” 沈清欢心里咯噔一下。 “沈清欢,我倒是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啊,激怒他的后果好不好玩?被人虐打的滋味好受不?”秦洛伸手,戳了戳他身上的伤,疼的沈清欢龇牙咧嘴。 她笑的更冷了,“叫什么叫?我不过碰了一下你就怕疼?昨日刺激他的时候,你怎么不怕疼?就知道在我这里卖乖玩苦肉计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沈清欢:我知道错了,我面壁思过,我诚心悔改。 秦洛:晚了。 沈清欢:不带这样的啊洛爷,你总要给我一个悔过自新的机会。 秦洛眯着眼:你能做什么? 沈清欢:我能做! 秦洛:就你这体格,不到一柱香的时间你就疲软了 沈清欢:……(他这是被媳妇鄙视了吗?) 第57章 有了软肋 沈清欢扬着一张惨兮兮的脸蛋,也不敢躲, 只是委屈的看着她, “洛爷, 你别生气,我知道错了, 再也不敢乱来了。” “其实不疼的,他打的时候我有躲闪,伤口看着吓人, 其实都不曾伤到底子。” 秦洛哼了一声, 脸色沉得更厉害了,她自然知道这些只是皮外伤,否则,哪会这么轻易饶过郑其亮。 沈清欢瘪着嘴:“洛爷你要是生气了骂我也行, 打我几下也行,就是不要不理我……”这样的秦洛,他真心受不了。 以往他稍微服个软, 说几句好话,秦洛就会顺着他,可是今天,任由他怎么讨好,秦洛都只是冷着脸, 一声不吭。 最后沈清欢着急的泪水都滚落了下来,苦兮兮地抓着秦洛的衣袖一个劲的讨好求饶,甚至连以后都听她的话, 她让往东,他绝对不会往西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其实没过多久,秦洛就已经消气了,只是她打定了主意要给沈清欢一点颜色看看,就故意摆着脸,否则这个人还不得被她惯到天上去。 “洛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饶了我这一回吧。”沈清欢哀嚎,“我以后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绝对不会再让别人动我一根汗毛。” 秦洛抬眸冷冷地看他,指了指对面的小床,“把衣裳脱了,趴上去!” “……” 这是什么意思? 沈清欢先是一怔,随后红着脸道:“洛爷,这里是牢房,这样不好吧,要不……等我出去了再……” “你又在乱想什么?”秦洛拧着眉头,不由分说,将他往房角一拉,将人压在了床上,随后轻轻掀开了他的衣裳,紧接着,一股冰凉的触感传来,那是…… 沈清欢将头深深的埋进稻草里,满脸通红。 只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事情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那冰凉的触感从他的肩膀一直延伸到后腰,全都是按在了伤口附近。 沈清欢后知后觉的想到:若是舌头的话,触感应该是温热的。 他缓缓地扭头,就见秦洛认真的盯着他的后背,左手拿着一个小瓶子,右手沾着绿色的液体正往他伤口上抹着。 原来是为了给他上药。 沈清欢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丝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失望从心里头冒了出来。 “可能会有些疼,你忍着些。”秦洛抬头瞥了他一眼,将他面上的红晕看在眼里,以为他是疼的受不了了,手下的动作不由得放缓了,声音也柔和了许多,“早就跟你说过了,不管发生什么都要保护好自己。” 她手下一顿,眼眸深了几分,低声道:“不管夜有多黑,黎明终会来临的。我不想等这一切都解决之后,得来一个满是伤痕的你。” 感觉到一滴滚烫的水滴落在他后腰,沈清欢的心狠狠一颤。 “所以你好好的,坚持到我把你救出去的那一天,知道吗?” 沈清欢的手攥紧了又松开,松开了又紧紧的攥着,最后没能忍住,扭过头,与秦洛湿润的眼睛对上。 他喉咙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可是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了,心里最柔软的角落像是被人狠狠地一踹,踹得他生疼。 “你……你不要哭,是我不好,我真的知道错了。”沈清欢束手无策,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是一味的道着歉,他想伸手去帮她擦拭泪水,可是手伸到了半空中又打住了,他没有忘记秦洛有洁癖,她最讨厌别人碰她。 还没等他缩回去,秦洛就主动靠近,大手一捞,将他往怀中一带,随后对着他的唇,咬了上去。 “嘶……” 沈清欢倒抽了一口气,忍着疼,好言好语的劝着,“不生气了好吗?我让你骂让你打,想咬我哪里都行,只要你别生气,我怎么都依你。” 听到外面传来的动静,秦洛只是咬了一下就松开了口,微微侧离了身子,将手中的药瓶递到了他手上,附身,在他耳边留下一句,“这话可是你说的,下回,你可得让我随意咬,我想咬哪里都行!” 沈清欢:“!” 他到了这个时候才察觉到自己刚才那话说的有多暧昧,顿时满脸都烧红了。 罪魁祸首却一脸淡然的整理了一下衣裳,起身,居高临下的看了看他,压着声音,对着身后来人道:“本官奉命查审此案,就要确保案件的公正,一定会将真相查出个水落石出,在未开庭前,若是还有人敢私自动刑,就别怪本将军不留情面!” 温尔雅从阴暗中走了出来,在看到沈清欢后背上的伤痕时微微一拧,他身为主审官,还未开始审讯,犯人就已经受了如此重刑,郑大人这次实在是有些过分。联想到赵长陵刻意的威胁和暗示,温尔雅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和不满。 看来这沈清欢八成是被冤枉的,他在大理寺卿这个位置上做了多年,从来都是秉公判决,要是在这件事情上屈服,岂不是毁了自己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名声? 温尔雅心中拿定了主意,看着秦洛的眼眸也温和了起来,“郑大人今日被打,铁定不会善罢甘休,不知秦将军打算如何应对?” 秦洛眯了眯眼,“自然是进宫!对方有备而来,那我们就率先发难,打他个措手不及!” 严欢笑道:“本官身临现场,也算是当事人,就与你同去做个见证。” ……………… 秦洛赶去皇宫的时候,郑其亮正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痛哭着,诉说秦洛的种种恶行。 按理说,在医治过后,郑其亮脸上的伤应当好些了,可是此刻看着他那肿的像个大肥肠的脸,秦洛唇角勾起嘲弄的笑容,他这是怕伤的不够重,刻意在伤口上撒了胡椒粉吗? 秦洛径直从他身边走过,一掀裙摆跪了下来。 “秦爱卿,你可知罪。”皇上发难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殴打朝廷重臣的罪名可不轻,秦洛沉声道:“回皇上的话,微臣知罪。” 知罪就好,皇上的面色刚一缓和,就听到秦洛大逆不道的声音在殿上响起,“微臣罪在不曾将这个欺上瞒下,仗势欺人,目中无人,藐视皇威的人打死!” 殿上有一瞬间的安静。 任谁都没想到秦洛会如此回答。 郑其亮究竟伤的重不重,皇上一眼就能看出来,就从他能中气十足的在这里跪了很久,哭到现在都不曾喘口气也知道他其实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 皇上原想着将秦洛喊过来,意思意思训斥一顿,就算是安抚了老臣一颗受伤的心,怎料,秦洛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皇上眼眸微眯,也对她口中的这些罪状起了兴致。 他淡淡的扫了郑其亮一眼,瞧见他瞪大了双眸就要反驳,便沉着声音道:“秦爱卿这话从何说起?” “郑大人私下审讯沈清欢,在沈清欢完全配合的情况之下,殴打其成重伤,此为一罪;郑大人当着众人的面说他可以让沈清欢生,也可以让沈清欢死,说他就是天王老子,刑部大牢里,他说了算,这是罪二;皇上看重他,任命他为三大主审官之一,他却仗势欺人,滥用职权,分明是不将皇上看在眼中,这是罪三!”秦洛一字一顿地说着,条理清晰。 郑其亮恶狠狠的瞪着她,“秦洛,你血口喷人!” 秦洛目不斜视,接着道:“微臣承蒙皇上照拂,被授予侯位,郑大人在牢房中辱骂微臣,便是当着皇上的面,泼口就斥责,莫不是在质疑皇上的眼光?” 郑其亮双肩颤抖,意识到自己一激动,在殿前失了仪态,连忙磕头求道:“皇上,秦将军是在污蔑微臣啊,还请皇上为微臣做主。” 皇上斜睨了她一眼,眸光一转,落在了随后而来的严欢和温尔雅身上,“两位爱卿以为如何?” 严欢率先跪了下来,他倒也不曾偏袒谁,只是将当时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这些事情也做不得假,只需要随意抓几个衙役一问便知。 皇上在听闻之后点了点头,又询问了温尔雅,得到的是同样的回复,不同的是,温尔雅刻意提及了沈清欢伤势严重,后背几乎没有完整的皮肤,衣裳都被鲜血染红。 两个人不偏不倚的态度让皇上的心微微定了下来,很欣赏他们二人完全置身事外的态度。 他对这件事情也大致了解了,郑其亮和秦洛都有错,一个滥用私刑,责辱犯人,罪名不轻;一个殴打朝廷命官,罪名可大可小。不过此事也让他看出来,秦洛很是在意沈清欢,在意到愿意为他悲伤骂名。 郑其亮还在那边一味的哭喊着,恳请皇上为他做主。 “好了,堂堂尚书大人,在朕的金銮殿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皇上目光盯着他,眼神冷了下来,斥责道:“朕将这案子交给你,是想让你查出真相,而不是让你去逼迫沈清欢招供!郑其亮,你太让朕失望了,身为刑部尚书,却知法犯法,连查案都不会,回去做几年侍郎,好好学学如何破案!” 这分明是将他贬职了。 郑其亮吓得整个人呆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像是不敢相信皇上竟然就这样轻易地放过了秦洛。皇上已经转向了秦洛,看着她的眼神也带着不满,可最终,也不曾多说什么,只是让她回去检讨一下自己的言行。 这一仗,秦洛完胜。 当天晚上,太后亲临了御书房,彼时,皇上正在批阅奏折。 “皇上便是再勤于政务也该紧着身子些。”太后在宫女的搀扶之下坐了下来,抬眸打量着皇上,瞧见了他眉宇间的倦意,叹息一声,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哀家都听说了,皇上如今是想要抬着秦洛来压制赵长陵?” “什么都瞒不过皇额娘啊。”皇上浅笑了一声。 沈清欢一事上,他不是不曾怀疑过赵长陵,可是一没有证据,二来,要想连根拔起赵长陵,要牵动的势力实在是太大。 太后心有忧虑,“秦洛这孩子,哀家瞧着也挺喜欢的,就怕她会是第二个赵长陵啊……” “皇额娘有所不知。”知道太后在担心什么,皇上笑了笑,道:“便是她不主动上交兵权,朕都不会怀疑她的真心。” 皇上他竟然如此信任她?这可不是一个好现象。太后拧起了眉头,“皇上此话何意?” “秦洛拼了命要为沈清欢出头,足可见她对沈清欢的一片真心,向来所向披靡,无欲无求的人有了软肋,这于朕而言,自然是件好事。”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而来的儿童车,预测我会被你们打死。 这本书的更新不是很给力,一来身体原因,确实身体不好,请大家见谅;二来,纯走剧情,我也想写好,写得不好的时候各种翻篇重来。 预告一下:快要完结了,我会多写一些秦洛&沈清欢的小番外。 你们想看两只的什么桥段和剧情,我会写在作者有话说或者是微博,免费送给大家。 第58章 再狠一点 太后面色缓和了一些,但终究有所顾虑, “便是如此, 皇上也不能掉以轻心。”她毕竟是手握重权的大将啊, 但凡她有一丝反心,于大秦而言, 就是巨大的灾难。 皇上好笑的摇了摇头:“皇额娘莫不是忘了,秦汶原是朕的暗卫统领,他对朕的忠心不容置疑。” 太后点了点头, 这一点她是清楚的, “可秦洛……” “秦洛是女子。” 太后刚准备说秦洛是秦洛,并非秦汶,人心隔肚皮,听到这话惊愕地抬眸, 不可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皇上,“她……她是女的?” “嗯。”皇上也不瞒她,太后是他的嫡母, 有且只有他一个儿子,若是连她都不能相信,这天底下就没有可信之人了,“当年秦汶将她带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朕她的身份,彼时, 朕是有些犹豫的,一个女儿家能做什么?可在看到她的能力之后,朕就相信, 此人必成大器。秦洛不可能谋权篡位,更不会玩弄权术,她要是真有想法也不可能宁愿待在弘关也不愿意回京。” 皇上眯着眼,想到了已故的老镇国侯,有些怀念,“朕瞧得出来,秦洛这是瞧上了沈清欢,等此事一过,朕就一道圣旨,如了她的意。”若是换成其他任何人,他都要考虑考虑,甚至会出手阻拦。 毕竟秦洛身份不同凡响,谁娶了她,就等于拥有了她背后的势力。沈清欢在朝中毫无根基,又不慕名利,嫁给他,也算是了了他一桩心事。 太后还在震惊于秦洛是女子这个真相中,听到这话又是一惊,过了很久才叹息一声,“这些事情,皇上做主便是。”她本是担心皇上被秦洛迷惑,如今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消息传到赵府的时候,赵长陵正准备动身去宫中。 在听到郑其亮求见的时候,面上起了薄怒,“他倒还有脸过来!” “奴才瞧着郑大人面上带着伤,像是刚从宫中出来就急忙过来了。” “可有被人瞧见?”赵长陵有些不悦。 “大人放心,郑大人从后门而来,不曾被人瞧见。” “嗯。”赵长陵眯着眼沉思了半饷,一招手,吩咐人带郑其亮去偏院等他,自己则进屋换下了官服。 偏院内,下人送上茗茶,郑其亮坐立不安,一会儿站起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会儿又向屋外张望着,过了许久都不曾等来赵长陵。 他不由得着急了起来,又不敢太过催促,只小声询问伺候在跟前的小厮,“不知赵大人现在何处?可是公务繁忙?” 小厮低眉顺眼,正要回复,就听到门外传来了轻笑声,“郑大人怎么有空亲自过来?有什么事情让下人们过来传一声就是了。” 郑其亮连忙抬起头,就见赵长陵一身素色长裳,款款而来。 知道赵长陵生的好看,相貌不凡,饶是见多了他的长相,也被他的风姿给迷了眼,郑其亮微微一怔之后起身迎接,“赵大人说笑了,下官可是大人一举提拔上来的,无论何时,赵大人都是我的恩师,下官敬重您都来不及,哪里还敢怠慢。” 他这是铁定要拉着他了。 赵长陵笑了笑,眼神冷了下来,带着他走进屋子,坐了下来,才低声反驳道:“郑大人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你升为尚书大人是皇上的意思,也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与我有何干系,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再说我只手撑天,连尚书大人之位都能说给就给?” 郑其亮听到这话惊起了一身冷汗,连忙跟着后面道:“是是!大人教训的是,是下官口不择言了。” 赵长陵端起桌上的茶杯,在手中慢慢地晃了晃,看了看郑其亮被揍肿的脸,眼眸微眯,掀开了茶盖,扑鼻而来的雾气挡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弃和鄙夷。 他轻轻的饮了一口,放下茶杯的时候,面上已经恢复了一片淡然之色,道:“郑大人到我这里来,是有何事?” 郑其亮脸色不太好,他根本不信这么大的事情,赵长陵会不晓得,凭他的手段和人脉,怕是早就知情了。 既然他装傻,他也只好跟着后面解释了一遍,道:“大人,您可一定要帮我,秦洛她根本就不是人,就因为我鞭打了沈清欢,她就当着几位大臣的面折辱于我,这仇要是不报,日后,我还怎么在朝廷上立足。” 赵长陵轻轻嗤笑了一声,“郑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帮你对付秦将军?” “劳烦大人了。”摸不透赵长陵究竟是什么意思,郑其亮只能顺着他的话道。 赵长陵眯着眼,看着院外的梧桐树,声音淡淡:“郑大人可知何为本末倒置?” “大人的意思是……”郑其亮揣度着他的意思,有些不太能明白。 赵长陵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将他眼中的疑惑看在眼中,心中有些烦躁,这个蠢货,递话给他,他都听不明白,非要他嚼碎了一口一口喂,他才能听得懂。 只是这话,他还真不好跟他言明。 赵长陵吩咐下人重新上一壶好茶上来,低声道:“郑大人该想想,自己是因何事惹怒了秦将军,秦将军又是因何事动手?很多事情,只要稍微想一想,就能抓住最关键的一部分。” “最关键的?”郑其亮的神情凝固住了,他是因着殴打了沈清欢才惹怒了秦洛。 秦洛打他,其实是为了沈清欢出头? 为了一个要死不活的犯人,他堂堂尚书大人竟然被人打了!这件事情若是追根究底,还是沈清欢的错! 赵长陵接着道:“郑大人难道就不觉得奇怪,怎么好端端的,沈清欢就敢顶撞你?紧接着秦将军就带着人冲进了刑部大牢,若说这里面没点什么,我是不信的。” 这句话如同醍醐灌顶,郑其亮一下子明白了过来,他瞪着一双大眼睛,愤怒道:“好哇沈清欢,我是真没想到,他入狱了还能算计于我!” “我这个师弟的手段,便是连我,都畏惧几分,更何况是你?”赵长陵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淡淡道,“他要算计一个人,便是你在如何防范,都无济于事。” “哼,他就算是有三头六臂,还不是关在大牢里出不来,老子就不信他还能翻了这个天不成!”郑其亮深呼吸了几口气,只觉得满心的怒火直往脑子里窜,要是沈清欢就在他面前,他便是打死他都不为过。 想到自己竟然被人算计了,想到皇上今日看到他那不满的眼神,想到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官位差点就没了,他心里头的火就越烧越旺,郑其亮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了几回,端起桌子上的茶水一饮而尽,眼中闪过一道狠戾,“他不仁我不义,老子倒要看看,是他的算计多,还是老子下手快!他既然铁了心要跟我作对,就别怪我无情!” 等到郑其亮走了之后,赵长陵的心腹陈康走了过来,低声将牢房中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你说秦将军跟沈清欢单独在牢房里呆了很久?” 陈康不明就里,只按照事实回道:“待了将近一柱香的时间,秦将军出来的时候沈公子衣裳不整,嘴唇还破了,像是……”他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咬着牙道:“像是被人咬破了一般。” 陈康说完之后听不到动静,他小心翼翼的抬头,正看到赵长陵阴沉着脸,面上的神情有几分扭曲。 赵长陵平日里温和惯了,所有人都觉得他是一个很平易近人的人,却没人知道,赵长陵脸沉下来是有多吓人,他紧抿着嘴一言不发,就在陈康心提了起来,打算继续说的时候,突然,赵长陵将手中的杯子狠狠地砸了出去。 只听的“啪”得一声,杯子四分五裂,一片安静中,赵长陵掏出丝帕,慢慢地擦了擦手上的茶渍,看起来很是淡然道:“行了,我都知道了,你下去吧。” 他抬眸,扫了陈康一眼,说不清那是什么眼神,明明他嘴唇还带着笑意,可陈康却觉得周围的空气骤然降温,冷的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赵长陵道:“这点小事,以后就不用再禀告我了。郑其亮近日应该会动手,多派人盯紧了他,一旦有事情,立即来报,必要的时候,助他一臂之力,明白吗?” 郑其亮是个没脑子的,又易冲动,他三言两语让他转移了怒火,现在就看他心中这怒火有多少了,足不足以让他下定狠心? 他要是狠一点,就利用职权折磨沈清欢;再狠一点……直接杀了沈清欢! 这样,就一了百了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清欢:听说有人要杀我? 第59章 寻找真相 城南陆家桥下的包子铺远近闻名,只因掌柜的待人诚恳, 做的包子也是皮薄肉厚, 鲜美可口, 寻常早茶点也就开到正午之前就关门了,他们家因着物美价廉, 每每到了傍晚时分还有人过来买。 这一天,最后的一个包子卖出去之后,身穿布衣的小琴擦了擦桌子, 笑看着站在一旁揉面的掌柜的, “坤哥,今个儿可真早,天还没黑就都卖出去了。” “是啊。”那叫坤哥的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脸的憨厚, “琴妹可有想去的地方?我听说桥北有夜市,不若晚上我们一同去瞧瞧。”他这些年卖包子也攥了不少银子,别家姑娘穿金戴银的, 他虽然买不起那些好的,一两个小挂坠,女儿家喜欢的饰品还是买得起的。 等闲下来,也该给琴妹买几件漂亮的衣裳。 小琴将桌子擦干净,又将凳椅摆放整齐, 闻言心中一喜,笑道:“也好,是该出去转转。” “掌柜的, 可还有包子了?”正说着话,门外传来了一道低笑声。 小琴和坤哥一同扭过头望去,就见一个身材修长,清贵无双的白衣少年靠在门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见两个人盯着她瞧,秦洛眉头一扬,看了看头顶“坤哥包子铺”五个大字,再看了看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桌椅,道:“我这是来晚了吗?” “不晚不晚。”坤哥率先反应了过来,连忙走上前招呼道:“不知客官要吃什么?” 秦洛既然寻来了,自然不会跟他客气,带着林惊蝉和半夏走了进去,落座之后,手指轻轻一抹,见桌面上半点灰尘都没有,目露赞赏,“店虽小,倒是收拾的干净,你们这特色菜是什么?” 坤哥嘿嘿笑着,将满是面粉的手在衣裳上抹了几下,小心翼翼道:“我们这是包子铺,不过今天大肉包卖光了,现在还有阳春面,豆腐脑,烧饼,家常菜也做……对了,我家的菜包也不错,里面裹着油渣,都是自己家炒的,客官要不要尝尝?” “那就来三个菜包吧,再烧几个小菜。”秦洛笑的温和,“听闻坤哥手艺绝妙,多少大富人家不爱吃糕点,就喜欢吃你家的肉包。” “客官说笑了,叫我坤子就行了。”面前的人一看就是大富人家出来的贵公子,能来他这里吃饭已经是赏脸了,他哪里敢担坤哥这声称呼。 坤哥抬眸,小心地瞧着来人,见她虽然笑着,可是通身泠冽的气质却不减,又见跟着他的两位姑娘皆是花容月貌,穿着华贵。 那衣裳上绣着的蝴蝶像是活过来一般,随着她的一举一动不停的晃动。坤哥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了一声:大富人家就是不一样。要是哪天他也能给他家琴妹买一身这样的好衣裳就好了。 “琴妹快给三位客官道些茶水,我去给他们做菜。”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坤哥吩咐了一声,就转身走了进屋去准备菜肴,也就不曾瞧见自家琴妹从最先的恍惚中回过神来,此刻盯着秦洛的后背,满脸煞白,像是瞧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半夏坐正之后四处打量着这家小店,眉目一转,落在了小琴身上,嗤笑了一声,“姑娘一直盯着我们少爷,莫不是看中了,想要以身相许?” “客官真是会说笑。”小琴苍白着脸,匆忙瞥了秦洛一眼,见她低垂着眼,似乎根本不曾注意到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提着茶壶走了过去,一边倒茶一边在心中安慰着自己,或许他们只是无意中路过,并非故意来找她的。 秦洛端着茶杯,慢慢地品了一口。 她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小琴紧捏着茶壶,站在一侧,心中忐忑不安。她勉强开口,试探道:“我们这小店,粗糙的很,这茶怕是不合贵人的口味。” 秦洛将茶杯放了下来,微微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姑娘好歹是从林府出来的老人,这泡茶的功夫,我还是信得过的。” 小琴面色一僵,吓的手一松,茶壶摔了下去,被秦洛接了个正着。 “刚烧开的热水,若是浇下去,姑娘怕是一周都下不了床了。”将茶壶摆放在桌面上,秦洛唇角勾起一个嘲弄的弧度,“你说是不是啊,小琴?” 坤哥的动作飞快,很快,里面就传来了霹雳乓啷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切菜,估摸着坤哥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小琴咬着唇,眸光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人,压低了声音道:“将军想要做什么,不妨直言。” 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 果然是聪明人。 秦洛注意到她身子颤抖,眼神时不时的瞥向屋门,心中了然,看来还是个痴情女子!这就好办了,原本没想用别人来威胁她,她自己倒是先畏惧了。 秦洛道:“我想要什么,你该清楚,要是想保全这家包子铺,保全你的坤哥,就把真相说出来。” 见小琴面有松动,秦洛接着道:“既然认出我来了,就该知道我的手段和能耐,也该知道,我是说到做到的人,你乖乖听话,我便饶了你们,并且保证以后都不会动你们,你要是不乖乖听话,我可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正此时,坤哥端了一个大盘子走了过来,笑眯眯道:“热腾腾的菜包子上来咯,客官先尝尝,看看合不合胃口,小的再去给你们烧菜。” 菜包子一个就有拳头大小,白白的面皮,圆圆滚滚,看着就很有食欲,秦洛夹了一个放在碗里,咬了一口就吃到了馅儿,赞道:“果然美味。” “客官喜欢就好,喜欢就好。”坤哥笑着挠了挠头,一扭头,见小琴呆愣在原地,便推了她一下,“怎么脸色这么差?莫不是受了风寒?琴妹快去里屋歇会儿,这里有我来照应着就好。” 小琴飞快的瞥了秦洛一眼,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我这是瞧见了熟人激动的,坤哥快去忙吧,不要管我。” “熟人?什么熟人?”打死坤哥,他都不相信自家琴妹跟面前这一看就不好惹的大人物有什么关系。 小琴含糊道:“坤哥忘了吗?我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做丫鬟的。” 半夏最是机灵,瞧见此景,连忙将小琴往自己身边一拉,道:“对对对,小琴可是我的好姐妹,以前我们一起伺候大小姐的,后来小琴走了,我也被派到了少爷院子里。” “原来是这样。”坤哥不疑有他,腼腆的笑着,“既然是小琴的熟人,那这顿饭我请了,你们想吃什么直接说!小琴,你陪着他们说会儿话,我这就去忙。” 小琴能活到今天,还能不被人发现,跟她的机敏有很大关系,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她比谁都懂,见秦洛找上门来了,也知道自己不吐点什么出来,是逃不过的。 当下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秦洛了然一笑,“果然,徐氏是赵长陵的人,那断肠草是徐氏所下。” “奴婢知道的就这些。”小琴点了点头,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那件事情跟林家的案子并没有任何关系,但是跟面前的将军却是有些关联的,她想了想,还是卖了个乖,说了出来,“还有一件事情,奴婢曾经听姨娘念叨过一句,说是赵大人对她不薄,不曾将她嫁到梁城去,否则被秦将军杀的就是她了……” 秦洛的脑子轰的一下子空白了下来。 她用力的抓紧了她的手,“你刚说什么?梁城?什么梁城?” 她力气之大,一下子就把小琴的手抓红了,小琴吃痛的哼了一声,却也不敢挣扎,只小心道:“奴婢也只是听姨娘提了这么几句,至于究竟是什么事情,奴婢并不知晓。” 林惊蝉和半夏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 秦洛仍是死死的抓着她,“其他呢,你的旧主子还说过什么关于梁城的事情?说!” 小琴不知道秦洛怎么突然之间像变了个人似的,刚才的温和全然不在了,她也知道定然是跟自己说的话有关,当下一边在心中怪自己多嘴,一边抖着声音道:“姨娘很少提及这些,真的就只说了这一句,其他不曾在说什么,奴婢是真的不知道……” 秦洛深呼吸了一口气,咬着牙道:“我只问你,徐氏口中那个嫁到梁城的人你可知道是谁?她姓什名谁?” 这个她还真知道。 小琴眼前一亮,忙不迭道:“她是姨娘的好姐妹,姓韩,单名一个情字。” 她说完之后,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小琴吓的不敢吱声,悄悄地抬头,就被秦洛眼中的杀意被震慑到了。 “韩!情!” 这不就是当年将干爹迷的鬼迷心窍,又派人折磨干娘的人吗? 秦洛俊美的面容阴沉而恐怖,她死都不会忘记当年韩情是怎么带着折磨干娘的,也不会忘记后来她亲手杀了韩情之时,她面上的恐惧和惊慌有多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赵长陵:所以,坏人都死于话多吗?可是我话不多啊。 秦洛: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第60章 一出好戏 坤哥端着菜出来的时候屋子里一片死寂,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在场的三位姑娘面色都不太好, 反倒是坐在正中间的男子面容平静, 看不出喜怒。 不知道自己错过什么的坤哥笑呵呵的上了菜,“客官请慢用。” “辛苦了。”秦洛低声道了一声谢, 夹起一块青菜放在嘴里,慢条斯理的嚼着, 等放下筷子的时候, 面上依旧带着浅笑, “味道不错,你们也尝尝。” 她夹了几块放在了林惊蝉和半夏的碗里。 她们二人比不上秦洛的心理素质, 做不到在知晓了这么大的消息之后还能心平气和,尤其是在看到秦洛上一刻恨不得冲出去杀了赵长陵,下一刻就克制自己, 收敛住所有的情绪, 半夏红着眼, “秦哥哥……” “嗯?”秦洛抬眸, 将她的担忧看在眼里, 有些自嘲的笑了笑, 她秦洛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别人安慰了。 可能是她刚才一瞬间爆发的杀意吓到她们了。秦洛叹息一声, 道:“先吃饭吧, 其他事情回去再说。” 临走前,秦洛丢下了一锭银子,算是还了小琴的情。 当天晚上, 京城就迎来了不算太过轰动的事情,桥南那家最为火爆的包子铺突然间着了大火,火势漫天,一直烧到半夜,等到凌晨百姓们赶过去的时候,那里就只剩下烧成黑炭的遍地残垣。 官府派人来,也只从里面搜到了两个烧得不成样子的尸骨,经过核实,确定是坤哥和琴妹无疑。 周围的街坊邻居们唏嘘不已,这好端端的突然死了两个熟人,任谁都没法接受,可是一来,坤哥最是温和善良,待人宽厚,不曾听说他有过什么仇家;二来,现场也不曾找到纵火的痕迹;三来,周围的人心疼归心疼,可到底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哭一哭,烧点纸钱也算是尽了心,不会有人当真去追查到底。 这件事情轰动了不过两三日也就不了了之,没过多久,这处就被人盘了下来,开了一家成衣铺,周围的人也就将此事给淡忘了。 如今几乎所有人都在盯着沈清欢的案子,因为三日之后,就要开庭了。 这件案子当初轰动了整个大秦国,堂堂一品大臣沈清欢一遭入狱,成了通敌叛国的罪人,任谁都不敢相信,后来他逃狱,可谓是将罪名做实了,如今他被人押解回来,重新开堂审理,还是三司会审,就连大名鼎鼎的秦阎王也参与其中,多少人拭目以待。 这期间,严欢和温尔雅去提审过沈清欢几次,秦洛一次都不曾参与,她每天带着两位“娇妻”逛京城,四处游玩,好像根本不关心此案一般,赵长陵派人来请了她几次,皆被她以外出不便之由回绝了。 这日深夜,林子敬刚回到书房,就察觉到不对劲,还没等他出声询问,秦洛就从阴暗处缓步走了出来。 “林大人,别来无恙啊。”她笑的风清云淡。 林子敬下意识就要喊人。 仿佛看出他要做什么,秦洛双手抱胸,“不必喊了,他们是不会进来的。” 林子敬好歹也曾做过尚书,什么样的大风大浪不曾见过,瞧见此景已然明白自己是被秦洛给堵住了,他很快冷静了下来,眯着眼睛看着来人,“你对我府上的下人做了什么?” “倒也没别的,让他们晕过去了而已。” 林子敬冷笑,“秦将军可知,夜闯朝廷重臣之府是什么罪名?” 秦洛反讥,“那林大人可知,派人追杀朝廷重臣又是什么罪名?”她从怀中掏出一张字据丢了过去,“这是杀手的供词,十月十九晚,十月二十二号,十月二十三号以及十月二十五号的……时间,地点,人物,以及林大人给的赏金数额皆记录在内。” 字据上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最后还有一些血色的画押。 显然是被秦洛抓到的杀手招供的。 林子敬惊得说不出话来,秦洛接着道:“林大人要不要核对一下,看我的这物证是不是真的?” 这些都是事实,他便是不去核对,也知道都是真的。 林子敬摸不透秦洛来这里的目的,她要是为了绊倒他,大可不必来此,直接将这些证据交到皇上面前,再混淆视听,说他买凶手是为了杀她,而不是为了杀沈清欢。 要知道,杀她的罪名和杀沈清欢的罪名可完全不同,前者就是判一个午门斩首都不为过,朝廷上多的是捧高踩低的人,这些东西送上去,他是活不了的。 她既然来了,还将这东西交出来了,定然有她想要的东西,只是他想不到,如今的他,还有什么可利用的价值? 林子敬沉思了半饷,冷声道:“秦将军大半夜跑到我林府来,难道就只是为了威胁我?” 秦洛笑道:“我这次来,是与你谈谈林府一夜三尸命案的真相。” 夜凉如水。 门外冷风簌簌,林惊蝉搓着双手,扭过头,已经瞧不见林子敬的身影,只看见秦洛高大的背影印刻在窗户上,隔着这么远,也听不清里面究竟在说些什么。 林惊蝉推了推一边赏月的邵言,“将军找林子敬究竟为何事?” 邵言斜了她一眼,“想知道?” “嗯。” “那你问将军去!”在林惊蝉阴沉下来的面色中,邵言笑的像只狐狸,这姑娘生起气来实在是太可爱了,小嘴巴嘟着,红着眼瞪着你,看得他心痒痒。 邵言没能忍住,嘴贱地接着道:“你不是整日里相公相公的叫将军吗?怎么,这点勇气都没有?你要是不敢,我帮你去问?” 林惊蝉被他一句话堵得气闷,秦洛要是肯告诉她,她哪里还要找他套话? 不远处,青山瞧见此景,看了过来。 林惊蝉可是将军的朋友,邵言见好就收,“若是我没有猜错,将军找他,应该是为了他爹娘的命案。”稍微欺负一下就行了,要是把人欺负得太狠了,一包□□让他三天下不了床,这件事情,面前的这位小祖宗绝对干得出来。 “命案?”林惊蝉拧着眉头,“那案子,将军已经破了?”她到现在也没猜出凶手究竟是谁,所给的证据不多,不足以能证实很多事情。 邵言对着她挤眉弄眼,“想知道?” 林惊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知道真相了?” “那是自然,我好歹也是军师,要是连这么简单的案子都破不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邵言手一挥打开折扇,站在月下,背对着桂花树,附身笑看着她,“叫声哥哥来听听,我就告诉你凶手是谁?” 林惊蝉:“你确定?” 五指间银光乍现,林惊蝉笑的惊悚,“邵公子可知道,上一个调、戏我的人,现在的坟头草已经一丈高了。” 邵言:“……在下不过开个玩笑,姑娘千万不要当真。”果然将军交的朋友,和她一样残暴不仁! 他认真交代起来,“若是我没有猜错,这应当是一场情杀,三个人都是凶手,所以最后判决为三个人皆是自杀身亡,倒也不算错。” “情杀?”林惊蝉拧着眉头,“这是什么意思?” “其实证据都在细节之中,只要稍微注意就能发现,将军便是通过一些不寻常之处发现了其中的端倪。你可还记得徐氏的侍女所言?断肠草是她派人所买,而林萧所中之毒正是断肠草,可在他的书房当中,却不曾找到断肠草的残余,根据下人所说,在他进入书房到离开之时,并没有任何人进入过书房,由此可见,他是在其他地方中的毒,而事后,有人将毒处理干净了,这个人无疑就是那下毒之人。” 林惊蝉听的认真,就连不远处的青山也凑了过来。 “其中还有一个更引人注意的,林萧的书院未经允许,其他人不得踏入,就连下人也不行,而徐氏身子虚弱,常年生病,躺在内室修养;张氏向来看不惯徐氏,三番五次的刁难于她,而徐氏的死因,正是因为其搬走了张氏屋子里的紫兰花,据卷宗记载,张氏生前极为爱花,更是一个爱花高手。” 林惊蝉有些了然,接着他的话道:“所以,她不可能不知道紫兰花跟铃兰不能摆放在一起。她想杀了徐氏?” “小姑娘很聪明嘛,不愧为神医。”邵言逮着机会就调.戏她一番,在她脸黑之前连忙道:“确定了张氏想要谋害徐氏,就不难联想到徐氏跟林萧之间的不良关系。她应该是私下与林萧偷.情,且历来已久,这事被张氏察觉到了,她忍耐着不曾揭穿,恐怕也是为了林府,为了林子敬的名声,要是再往深处想,她如此记恨徐氏,记恨到甚至要杀了她,而皇上将此事压下去的原因,怕是因为徐氏所生之子林然,并非林子敬的孩子,而是林萧之子!” 他这话一出,林惊蝉和青山同时目瞪口呆,谁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林惊蝉咽了咽口水,声音有些艰难,“徐氏和林萧……他们……他们不是公.媳嘛?” 作者有话要说:  好吧又没沈清欢的戏份,他真的是打酱油的。 沈清欢:柠檬告诉我你家地址,我要给你寄刀片! 柠檬:略略略~~~ 秦洛:这小说里面有我一个男主就够了,你?呵呵……乖乖暖。床去吧!乖 小剧场2: 沈清欢:洛爷快来救我嘤嘤嘤 秦洛:救你有好处? 沈清欢:有!我会洗衣做饭扫地,还会……你懂的。 秦洛:我不懂。 沈清欢:…… 第61章 更好的戏 “公媳又如何?”邵言冷哼了一声, 不屑道:“大户人家多的是这些肮脏的事情,有几个是真的干净?” 林惊蝉沉默了, 她久居深山, 还真不知道俗世的这些。 “如此说来,徐氏之死, 是张氏事先算计好的?”青山在一旁询问道。 “这倒未必,我猜测张氏养着紫兰花是为了日后做准备, 她有杀徐氏之心, 却并未动手。”邵言摇晃着折扇, 点拨道:“你们别忘了,那紫兰花可是徐氏擅自命人搬回去的, 这里就有一个疑点,徐氏是儿媳,更是一个妾, 她怎么敢擅自搬走婆婆喜爱的花盆?她就不怕张氏事后发难于她吗?” 林惊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闻言也跟着疑惑了起来, “除非, 她事先就知道张氏会死, 张氏死了, 也就不可能再为难于她了?” 林惊蝉说到这里, 瞪大了双眼, “所以,徐氏杀了张氏,随后将花盆取走了?”可转念一想, 又觉得这话说不通,张氏所中之毒并不是断肠草,而是鹤顶红啊,徐氏若是真要杀她,用断肠草就好,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最主要的是,林萧可是死于断肠草! 邵言不答反问,“你再仔细想想,这中间,是不是遗漏了什么?” 林惊蝉愣神了片刻,联想到邵言之前说的,处理掉断肠草之毒的人,就是下毒之人。断肠草是徐氏买的,可她与林萧有私情,没道理下毒杀他。 邵言又提醒了她一句,“据说,事发当天,林萧曾经去过张氏房间。” 林惊蝉恍然大悟的叫了一声,“我明白了,徐氏察觉到张氏发现了她和林萧的私情,也猜到了张氏打算谋害她,便先下手为强,打算先杀了张氏。当天,她派人送去了掺有断肠草的汤水,想要毒死张氏,怎料张氏当时并不在场,那汤水被赶过来的林萧喝了,林萧应该是听闻汤药是徐氏所送,才毫无顾忌的喝了下去,因为他根本不曾想到,徐氏竟然生了歹意。” 邵言的眼眸放光,一眨都不眨地盯着她,鼓励着她接着说下去。 “林萧走了之后,张氏才回到屋子里,徐氏下毒之后一直在等待着消息,她坐立不安,没能忍耐得住,就又去了张氏的院子,听闻张氏已经睡下,以为自己成功了,激动之下正好瞧见了张氏养的紫兰花,想着平日里张氏是如何苛待她的,又想起张氏是如何的爱护这盆花,便令人将花带走了。” 林惊蝉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一边想一边说,不知不觉中就将大概的思路理清了。 突然间,远处紧闭的房间内传来霹雳乓啷的声响,像是有人砸了什么东西,紧接着,一声撕心裂肺的惊叫声传来,“不——” 林惊蝉和邵言一愣,下意识的扭头看了过去,不知何时,窗纸上多了一个人影,是林子敬站了起身,他毫不压抑的怒吼声又一次传来,“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你在骗我——” “你一定在骗我——” “……” 过了许久,嘶喊声才渐渐停止了下来,窗纸上又一次只剩下一个孤独的人影。 林惊蝉和邵言对视了一眼,叹息一声,看来,秦洛已经将真相告诉他了。最后那一点疑惑,林惊蝉也已经解决了,“若我没有猜错,张氏是被林萧毒死的吧?”排除掉其他所有人,那就只有林萧了。 “嗯。”邵言抬头,看着天边一轮孤月,只觉得夜又凉了几分。 和林惊蝉猜测的一样,那日林萧前去,便是打算杀了张氏,他将鹤顶红之毒下在了张氏日常用的茶杯之上,临走之前,听闻徐氏给张氏送来了汤水,又听闻那汤水是徐氏亲自熬制,想到张氏一死,他和徐氏就可以继续偷下去,念及心爱的人正在等着自己,就将汤水喝了下去,从而中毒身亡。 而张氏,在瞧见了徐氏送来的汤水时并没有服用,她习惯性的喝了几口茶水,中了鹤顶红之毒死了,在她昏死在床上之后,徐氏赶来,以为自己奸计得逞,偷偷的将汤水碗处理干净,临走之前,命人抱走了那盆最终害了她性命的紫兰花。 邵言冷笑了一声,面上露出厌恶之情,“所谓作茧自缚便是如此。害人者,人恒害之。林萧与张是私通之时,没有想到会被张氏察觉;张氏养着紫兰花打算谋害徐氏之时,也不会想到,自己的丈夫和儿媳都打算杀了她;而林萧,在毒死张氏的时候定然想不到,自己会死在心爱的徐氏手里;至于徐氏,完全是死于愚蠢。” 林惊蝉沉默了许久,才道:“感情真可怕,若是我所嫁之人日后三妻四妾,后院又有如此多的肮脏之事,那我宁愿孤家寡人。” “可怕的并非感情,而是人心和贪欲,你当真以为林萧和徐氏之间就是真爱吗?两个背信弃义的人,说是沉迷于yu望就可以了,若是谈及感情,不免侮辱了感情这两个字。”邵言低头,眼神专注地看着她,道:“林姑娘,你还小,不该被这些肮脏的事情迷乱了心智,更不该因为有卑劣的男人就误以为世间男儿皆如此。” “等你真正爱上一个人就会明白,真正的感情是美好,纯粹,毫无杂质的,哪怕有分离,有悲伤,有泪水,那也是美好的。任何让人厌恶痛苦的都算不得感情,那些只是不甘,是yu念在作祟。”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 林惊蝉的脸不自觉的红了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邵言这番话,好像是刻意说给她听的。他是在教她相信人世间是有真爱的吗? 屋内,一灯如豆。 林子敬渐渐的平静了下来,没了刚才的撕心裂肺,这会儿,他面色衰败了许多,眼神死死的盯着手中的卷宗,一字一字的看过去,再对比秦洛说的话,也知道她所言十有八/九是真的。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事发之后现场的布置和所留下来的证据。 很多事情,没有想到的时候尚且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怀疑的种子种下,再去回忆过往,那些细节就逐渐清晰起来,一件件,一桩桩……清晰的在脑海中回放着。 怪不得! 怪不得查到最后,突然就草草结案了,公公与儿媳/luan/伦,他爹爹害死了娘亲之后,自己又被儿媳害死了,这样的丑闻若是传了出去,整个林家都会被人唾弃辱骂,他林子敬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世人又会怎么评价他?又会怎么评价他爹? 光是想到自己被千夫所指的画面,他就觉得受不了。 朝廷重臣的后院出了这么大的笑话,皇上的面上也无光,当今皇上又是出了名的爱惜良才,他定然是想保全他林家的颜面。毕竟,这件案子以自杀的结果结案,对谁都好。 他原先是有多愚蠢,竟然还以为皇上突然下令以三个人皆自杀身亡为由结案是为了袒护沈清欢,毕竟沈清欢是这件案子的主审,又曾在朝廷之上立下军令状,一定会在十天以内破了此案,若是破不了这官位他就不要了。皇上不可能放弃沈清欢,所以他林家的案子就被丢下了,他爹娘死了,凶手却逍遥法外?没这个道理! 所以他心中有怨,也有恨,他怨皇上包庇沈清欢,他恨沈清欢的无能和卑鄙,找不到凶手,他便将所有人怨恨都加诸在沈清欢身上。 如今回想起来,才知道自己是有多可笑。 因为他死都想不到这样荒唐的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他的爱妾跟他爹搞在了一起,最后他们三个人死在了对方的手里。 而他以为的恶人沈清欢,这件事情从来就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甚至他还要感谢沈清欢,因为要不是他替他将此事瞒了下来,他的脸面就丢尽了。 他还三番五次的派人谋害沈清欢! 林子敬坐在地上,低低地笑了出声,声音尖锐而讽刺,像是在嘲笑自己。 秦洛安静的站在他对面,也不出声打扰,一直等到他自己沉静了下来,才低声询问道:“林大人就不曾怀疑过这整件事情吗?” 林子敬从悲伤中回过神来,闻言一愣,睁着朦胧的泪眼看着面前俊美的“青年”,“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派人打听过了,这案子最开始是由大理寺接手,原本应该是大理寺卿温大人做主审官,可第二日早朝之时,赵长陵却提议让沈清欢做主审官,一来,他入朝时间尚短,这时候破案立功,对他有好处,二来,也是为了彰显他的能力。” 林子敬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他是知晓的。他感慨了一句,“赵长陵还真是疼爱这位师弟,处处都为他考虑。” “是吗?”秦洛似笑非笑的哼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里大家都好激动啊,这是为何? 小剧场: 沈清欢:我这么善良,帮着林大人隐瞒了真相,他还要害我,嘤嘤嘤,宝宝心里苦,宝宝忍着不说。 秦洛:乖,安慰你。 沈清欢:怎么安慰? 秦洛:你想要什么? 沈清欢:你! 秦洛:就你这体格? 沈清欢:……洛爷,我不要面子的啊! 小剧场2: 沈清欢:柠檬,大家都嫌弃我太弱了,你能不能把我写的牛逼一点? 柠檬:你想怎么牛逼? 沈清欢:比如力大如牛手撕鬼子什么的…… 柠檬:手撕鬼子?所以你想当钟馗? 沈清欢:……当我没说!!! …… 小剧场3: 沈清欢:宝宝不开心!看看人家小说里面男主,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呼天唤弟帅的无与伦比,再看看我,简直就是一个腊鸡! 柠檬:虽然是事实,但是,我不允许你这样说自己。腊鸡怎么了?腊鸡也是鸡! 沈清欢:……呵呵,我谢谢你啊。 秦洛:别听他乱说,别的男主厉害,但是他们没有一个能够保护他们的帅女主啊。 沈清欢:好像也是哦 秦洛:乖,亲一个,晚上回家疼你 沈清欢:嗯,好。 过了半饷,沈清欢挠了挠头: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第62章 岂不爽快 赵长陵是否是真心对待沈清欢的, 她不想在这时候拿出来跟林子敬探讨,这也不是她此刻前来的目的。 秦洛:“林大人, 我还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 林子敬一愣, 抬起头不解的看着她,就听到她用冷漠的声音:“就算沈清欢是误判, 那也不过是小过,你却陷害他, 让他身败名裂, 甚至还给他下毒, 废了他的武功,想要了他的命, 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 林子敬被她骂得有些懵,下意识的反驳:“下毒?我几时给他下过毒?”他是想折磨沈清欢没有错,可那也只是殴打他, 后来痛下杀手则是被赵长陵一顿威胁逼出来的。 秦洛眯着眼, “还敢狡辩?那些杀手难道不是你派去的?沈清欢的伤难道不是你弄的?” “我是派人杀过他, 可是下毒和废他武功, 绝不是我干的!”林子敬缓缓站了起来, 瞪着眼睛看着她, “你信也好, 不信也罢, 最初的时候我只是想给他一点教训,并没有想要过他的命,我林子敬一向敢做敢当!” 她当然知道这人敢做敢当, 又是极为孝顺的主。且不说林子敬为人如何,就行事作风上,一个能够为爹娘报仇,便是牺牲官位都在所不惜的人,还是值得信任的。 “你可还记得小琴?”秦洛问。 “小琴?”林子敬隐隐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想了半天才隐约有了一些印象,“她怎么了?” “林大人好歹是做过多年尚书的人,徐氏身上有什么秘密,她原先所在的醉春楼在谁人手下,小琴后来又去了何处,以及在沈清欢一案上,除了你,还有谁进了监狱?又是谁折磨沈清欢,再将罪过推到你身上……不用我提醒,林大人你该知道怎么做?” 林子敬要是这时候还听不出秦洛的弦外之音,他这个官就白做了。他震惊的看着秦洛,听着她用笃定的语气道:“很多事情,只要反过来思考就能得到答案,沈清欢一倒,谁最得利?林大人要是现在还觉得当初赵长陵请求让沈清欢主审你爹娘惨死一案是为了他好,那我也无话可说!” 林子敬的脑子轰的一下,想到了当初赵长陵对他的威胁。 要是没有他那番话,他也不会着急的去处理牢房里的痕迹,而正是他有所行动了才被人抓到了把柄。 他做官多年,官场上那一套阴谋诡计他不是不懂,以前不曾想到是因为潜意识将赵长陵看成是沈清欢那边的人,也就从来不曾怀疑过,如今回头去想,就发现了种种端倪。赵长陵说的话,与其说是在帮沈清欢,倒不如说是在害沈清欢,因为在那种情况下,赵长陵越是帮衬着沈清欢,他就越恨沈清欢,这么简单的道理,赵长陵那个老狐狸不会不懂。 事到如今,林子敬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咬着牙,愤恨道:“赵长陵那个鳖孙,竟然敢如此算计我!”要是让他查到徐氏当真跟赵长陵有关系,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秦洛眼中划过一道冰冷,眯着眼,冷笑道:“林大人终于想清楚了?” 林子敬也不是傻子,人家秦将军大半夜没事干,特意跑到他府上,就只是为了告诉他那件案子的真相?秦洛要他做什么,他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这若是放到以前,他决计不会同意,不过现在……林子敬深呼吸了一口气:“秦将军要我如何做?” “你附耳过来。” 在她说完之后,林子敬眼睛瞪大,最后越来越亮,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将军这……” “你尽管放手去做。”秦洛淡淡一笑,“赵长陵最在意的,莫过于他的性命和名声,须知名声这东西从来都是双刃剑,用得好,徒步青云;用得不好,可就被其所累!” 秦洛解决掉林子敬的事情,就继续带着林惊蝉和半夏满京城的闲逛,开堂的前一天正午,赵长陵又一次派人来邀。 彼时,秦洛和邵言则在雅阁内说笑。 信函上,秦将军亲启五个大字分外瞩目。 邵言摇晃着折扇,好笑道:“瞧瞧,这还是赵大人亲笔所写,拒绝了这么多次,他还是不死心呢。” “醉翁之意不在酒。”秦洛端着茶杯一饮而尽,道:“他这会儿找我,应该是想试探出我这里是否已经有了足够的证据为沈清欢脱罪。” 邵言一笑,“你为何不猜,他是想跟你叙旧?你们多年的师兄妹情意,你就舍得丢下?” 见小琴的时候,秦洛并不曾带着他,后来秦洛也不曾提及此事,所以梁城的事情邵言并不知道,只以为秦洛跟赵长陵作对是为给沈清欢打抱不平。 “人情往来,讲究的是你来我往,有往有来,才能相处下去,情义二字不外如是!” 秦洛眯着眼,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冷笑道:“他对沈清欢出手的时候,不曾讲同门之情,他算计于我的时候,也不曾讲同门之情,怎么轮到我反击的时候,就要讲同门情义了?没这道理!!!” 之前她确实顾及着兄妹之情,可这点情义在得知自己干娘的死跟赵长陵脱不开干系的时候,就彻底烟消云散了。她不将赵长陵大卸八块,就已经是心慈手软了。 秦洛面上的厌恶丝毫不遮掩,邵言一愣,下意识的觉得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否则,单单凭着沈清欢一事,秦洛不会如此厌恶赵长陵。邵言轻笑了一声,“这样也好。”要是秦洛顾及着赵长陵,左右为难,这事情就没那么妥善解决了。 两个人正说着话,就有下人过来禀告,说赵长陵已经到了门外,求见秦将军。 “看来,他是真的坐不住了。”邵言走至窗户边,隐约听到门外传来了赵长陵低沉的声音,他扭头用口型道:“你要是实在不想见,我就帮你回了他。”这点能耐他还是有的。 “人家都堵到大门口了,你怎么回?”秦洛整理了一下衣裳,让邵言躲到后头去,自己则走至了门口,推开门,邀请赵长陵进来。 很快,就有人送上了茶水。 赵长陵一身灰色长衫,外面披着黑色的大氅,走进来的时候四处打量了一番,注意到来的时候这里是两杯茶,而右侧的屏风之后隐约站了个人影,他好笑的摇了摇头,也不曾点破,只笑着坐在了秦洛的对面,道:“师妹好雅兴,这秋香居可是京城看秋景最好的地方,每年多少才子佳人在这里相聚,你要是早些来,还能参加这里的诗词大赛,以你的才华,定能夺得头魁。” “赵大人谬赞了。”秦洛客气地回了一句,抬头看见赵长陵手腕上的佛珠绳子较新,像是刚换过一般。她敛了敛面上的神色,尽力让自己看上去平静一些,“赵大人此番前来,所谓何事?” 赵长陵在她说出赵大人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就冷了下来,又听她这样直来直去的询问,心中越发不喜,“怎么?我要见你还非要找个理由?” 这话说的奇怪。 没有理由,为什么要见? 她不觉得他们之间还有坐下来静心交谈的情分可言。 秦洛一愣之下竟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赵长陵似乎也发现自己语气有些不太好,他揉了揉眉心,暗叹自己这是怎么了,竟然这就沉不住气了。好像只要遇到秦洛的事情,他以往的好脾气就不复存在,尤其是在她对他态度很冷的时候,他就忍不住发火,忍不住想将面前这个人揽入怀中,不管用什么手段,威胁也好,下药也好,逼迫也好……最好是将她锁在家中,捆绑在身边,让她只能看见他,也只能和他在一起。 赵长陵轻咳了一声,率先转了话题,“原先担心你一个人在京城闷得慌,想寻你出来一同走走,没想到次次不如意,每一回找你,你都不在。”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邵言:“……”还想着听听看秦洛怎么回复的,没想到这就翻篇了? 秦洛不咸不淡道:“赵大人找我来,应该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她是真没了和他虚与委蛇的心思。 秦洛平日里行事作风直接惯了,她是真的不太能理解像赵长陵这样的人,该做的恶事他一个不落,做都做了,为什么还要装模作样呢? 他既然能下狠心对付她,对付沈清欢,定然是恨极了他们的,那为什么还要摆着笑脸对他们?他就不累吗?很多事情摊开来讲,厌恶就是厌恶,仇恨就是仇恨,大家简单一些,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就可以了,前程过往就当梦一场,大家日后各凭本事,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抱怨,岂不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下下章完结,么么哒,感谢大家~~~ 第63章 亡命之徒 很显然, 这些都只是秦洛一个人的想法。赵长陵依旧是温和的模样,微笑着看着她, 甚至还在她冷下脸的时候安慰道:“身子不适的话, 我府上有大夫来帮你看看?” 秦洛的眼神冰冷,语气更是严厉了几分, “赵大人,这里也没有外人, 收起你的虚情假意!你想要什么不妨直言, 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 对谁都好。” 赵长陵本是低垂着头,细数着佛珠, 听到这话抬眸,平静的看着她,“这么多年了, 你这个鲁莽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这就是你跟师兄说话的态度?” “你是什么人, 我就是什么态度。”秦洛不客气道。 “哦?那我是你的什么人?” 这话问的奇怪, 秦洛一愣, 赵长陵就突然握住她的手, “你不提起, 我倒是忘记了, 我还真想问问你,你拿我当什么?这几回见到我,一个一口赵大人, 秦洛,你就是这样对我的?嗯?” 这变化突然,让人根本来不及反应,尤其是赵长陵这话说的不明不白。 秦洛于武学、行军打仗一事上颇有天赋,常常举一反三,一点就通,于感情上却是个门外汉,又或许是因为她认定了沈清欢就将终身大事定下来了,从未考虑过旁人,也就不曾将赵长陵对她的种种不同往感情上去想过,闻此下意识的就要抽手,却发现赵长陵握得死紧,根本不容许她逃开。 秦洛彻底冷下脸来,“松手!” 赵长陵深深的看着她,将她面上的厌恶看得分明,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一撞,撞得生疼,他将这种疼痛理解成了被拒绝的愤怒和不甘,握着秦洛的手不自觉的抓紧,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秦洛!” 他叫了一声,努力压制着脾气,额头上青筋突出,“你当真要与我作对?” 面前的人如玉的面容上盛满了怒火,眼神如刀一般刻在他身上,纵有再好的脾气都在这眼神之下消散了。他想过很多将她囚禁起来的办法,也想过折断她的羽翼,最好是废了她,彻彻底底的废了她。 他能爬到现在这个位置,背后所用的阴谋诡计自然不计其数,当然懂的如何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臣服于他,尤其对方还是一个女人,这简直再简单不过了。只需破了她的身子,要是再狠一些,就寻上十来个男人不间断的摧毁她的意志,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样折磨上一个月,便是铁打的人都会受不住,这时候他再站出来拯救她,她那个时候哪里还懂得恨,谁带她脱离苦海谁就是她的活菩萨,看她还不乖乖的听话?他就是这样对待顾清让的妹妹的。 他想让秦洛知道除了他身边,其他任何地方她都不能去,任何人她都不能在乎,她生是为了他,死也要因他而死。 七年前他设计害了她干娘,七年之后又害了沈清欢,他根本不在乎用什么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牺牲再多的人又如何? 可偏偏不知道为什么,对着秦洛,他无论如何都下不了狠手,他也不想用那些肮脏的手段去对付她。 他想得到药血不假,可他至始至终都不曾对她出手,也不曾伤害过她分毫,他甚至想过了,等拿到了药血,就将她好生养在后院里,她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 可她呢……她是怎么对他的! 赵长陵盯着秦洛的眼睛发红,“你的心里就只有他是不是?为了他,你就可以这样伤害我?你现在连一句师兄都不愿叫我了是不是?你说我虚情假意,那你呢?你何曾真心对我过?” 秦洛就是再后知后觉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她也不挣扎了,只看着他的眼睛。 “我都不知道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你了,让你连陪我吃个饭都不愿意。”赵长陵嘲讽地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在嘲讽自己还是在嘲讽秦洛,“你是这样,你爹也是这样。秦洛,你当真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我?”秦洛念着这几个字,看着手腕上被抓的血红色的印子,嗤笑了一声,厉声道:“沈清欢身上四道琵琶钉,内力被废,后背无数条伤疤,所中的寒毒都是你派人做的吧,他身上背负的骂名也是你促成的。他又是哪里做得不好,得罪你了?同为师兄弟,你又为什么要这样陷害他?” 她果然全都知道了,又或者是,她是信了沈清欢,而不信他。 赵长陵的瞳孔骤缩,手松了下来。他道:“可是他还是回来了不是吗?明日开堂,有你帮衬着,他的罪名很容易就洗清了。我若是真的下决心杀了他,你以为他能活着回来吗?” 呵……他现在倒是会说好话了。 要不是她护着,沈清欢早就死了! 对赵长陵说的话,她是半个字都不信的。 “洗清罪名那也是个废人了,你对他做了什么,你心里头清楚。更何况,一个闹过这么大案件的人,皇上是不可能再重用他的。”秦洛轻声道:“赵长陵,我是真不想与你为敌,可是你做的那些,你当真以为没人知晓吗?”她并非无情之人,当初若是赵长陵找上门来,清楚地告诉她,他想要药血,可能她就看在同门一场的份上给他了,包括沈清欢的事情也是如此,他真的忌惮沈清欢,怕沈清欢抢了他的位置,直接说一声,沈清欢并非爱慕名利之人,他会放手的。可是赵长陵不曾,他选择了一个最极端的方式。 秦洛心想,就算她明明白白将这些话告诉赵长陵,告诉他她和沈清欢根本就不是他的威胁,他也不会相信的。 像赵长陵这样的人,一生都在算计之中,他不相信别人,不相信感情,所以他处理事情也永远是用自以为最快捷的方式,毕竟害了沈清欢,他就是大秦的第一谋臣,要是侥幸还能得到药血,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人是禁不起诱惑的,在利益面前,一切的情义都是浮云。 秦洛轻轻地笑了一声,“赵大人公务繁忙,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事情说明白就好,再吵下去,就没意义了。 赵长陵却突然笑了起来,“秦洛,你当真以为能为沈清欢洗刷冤屈吗?” 秦洛敏感的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自己去悟吧,秦洛,我早就和你说过,不要跟我作对!”赵长陵笑的漫不经心,秦洛却从他温和的笑容中感觉到了更多的不安。 赵长陵不再多言,扭身走了出去,用行动表明他是不可能说的,秦洛也不会追上去问。今天他能说这么多已经是极限了,若是换成平时,他都是一贯温润谦和的模样,绝不会把真性情暴露出来给人瞧见。 自他一走,邵言就晃悠悠的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拧着眉头,不解道:“他最后那话什么意思?是在威胁我们吗?” “不太可能。”秦洛摇了摇头。 其实对这个师兄,她一直都是敬而远之,所以他真正是个什么样的人,就连她自己也不甚知晓,若不是沈清欢这件事情爆出来,她都不会跟他有过多的交集。 赵长陵是聪明人,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对沈清欢出手,这样会将他自己暴露出来,他一旦露出马脚,他想要的权势,想要的长寿,一个都得不到。可除了沈清欢一事上,他也想不到会有别的事情能让她后悔。 秦洛压下心中的不安,唤来了青山和青竹,要他们立即派人守在大牢外,一有动静立刻来报,自己则在屋子中来回踱步。 “将军不必忧虑,赵长陵并非亡命之徒。但凡有所图谋者,必定会做事留有一线,他绝对不会自己撞到枪口上。”邵言在一旁劝道,“他就算有什么后手,也是以后的事情,先过了先前这一关,只要沈清欢的罪名洗清了,我们就回弘关去。”邵言压低了声音,“弘关可是我们的地盘,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赵长陵就是有通身的手段,也伸不到边关去。” 秦洛缓缓舒了一口气,暂时的放下心来。另一边,天一黑,郑其亮就带着随从去了刑部大牢。 作者有话要说:  会送很多很多小番外给你们,相信我。就怕到时候甜到苏了。 小剧场1(一个读者写的): 洛爷:简单点,说发的方式简单点 湿兄:想和你在炕上玩捆绑普雷 小欢欢:你看着这文的男女主角是谁再说一遍! 小剧场2: 沈清欢:所以,又有人来害我了?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赵长陵:谁让秦洛喜欢你的? 沈清欢:哎呦,你当初要害我的时候也不知道秦洛喜欢我啊,想要权势就直说,嫉妒我就直说,谁给你的勇气?梁静茹吗? 赵长陵:梁静茹是谁? 小剧场3: 沈清欢:洛爷,宝宝要抱抱 秦洛:抱?爆?说清楚! 沈清欢:……你坏坏 小剧场4: 沈清欢:有人要你生孩子,洛爷你怎么看? 秦洛:八字还没一瞥你跟我提孩子? 沈清欢:洛爷您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我给你生一个。 秦洛:准! 沈清欢:所以,我们还做做生孩子该做的准备? 秦洛:…… 第64章 完结篇1 “沈清欢, 别来无恙啊。”郑其亮皮笑肉不笑的看着面前的男子。沈清欢被关押在这里多日,身上竟然不曾再多添伤痕, 可见审讯的人都是手下留情了的, 一次刑罚都不曾用过。 如今任谁都瞧得出来,这件案子是必翻无疑。皇上若是真想办了沈清欢, 是不会留他到现在的。 郑其亮在心里冷哼了一声,就算有皇上和秦洛护着他又如何?他沈清欢一日在大牢之中, 就逃不开他的掌控。 沈清欢拿了一根树枝在地面上填填画画, 将稻草一根一根的整理出来, 摆放在地面上,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听到声音头都不抬,“郑大人有话请直言。” 不得不说,在很多地方, 沈清欢和秦洛一样, 说话直截了当且分外不留情面, 郑其亮哼了一声, 看了看地上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屑一顾:“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 若是赵长陵在这里, 定然能看明白沈清欢画的是什么, 阴阳八卦, 地理走势,这是大牢内部的地形图。 刑部大牢建在京城西边,前临大街, 右侧是坟场,后面是大河,民间有传言,进了刑部大牢,就是插翅都难飞,在于刑部大牢的墙壁乃是著名的丈八墙,整整八丈的厚度,里面填充着沙子,犯人若要逃走,除非打洞,然而只要打了洞,墙内的沙子就会哗哗留下,洞打的越大,沙子流的越多,犯人还没有逃出去,怕就已经被沙子淹没了。 而大牢最底部的水牢则连通着后面的河,是专门为审讯犯人所用。 郑其亮瞧着地上那条条框框,心想果然是对沈清欢太好了,竟让他在这里画画? 沈清欢手指在地上的图形上圈圈点点,最后敲定了一个地方,找到了隐藏的出口之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杏眼里溢满了笑容。 这笑容明亮,一下子晃了郑其亮的眼睛。以为沈清欢是在嘲笑他,郑其亮怒道:“你笑什么?” “笑你长得好看,人也单纯啊。”沈清欢眨巴着杏花眼,嬉皮笑脸道。 郑其亮下意识的认为,他这是吃错药了,“你……你不要以为这样讨好我,我就能放过你。” “嗯,我知道。”沈清欢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好像是在认可他的话。 郑其亮又是一惊,他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的人,沈清欢一身灰色的中衣,衣裳上沾染着学子,面容倒是白净,双眸闪亮,像是装载着璀璨星河,嘴唇好看的抿着,微微上扬的弧度代表着他此刻心情很是愉悦? 郑其亮头一回觉得沈清欢是不是被关押太久疯掉了,否则为何在瞧见他到来之后露出这般灿烂到诡异的笑容,他难道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不过转念一想,明日就是开堂之日,他大概是以为自己赢定了,所以有恃无恐? 这样一想,郑其亮稍稍安下心来,手一挥,不过须臾间,两个衙役将沈清欢扣押了起来,沈清欢从头到尾都乖乖配合,没有一丝反抗,这让郑其亮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算他乖巧,他要是敢反抗,他还真不介意多折腾他几下。 赵府。 夜风凄凉,吹的树叶飘飘洒洒。 赵长陵披着外衣,独自坐在院子中饮酒赏月,在听到回话的时候冷笑了一声,“他果然按耐不住了。” 来人点头,“一切尽在大人掌握之中。” “很好。”赵长陵放下酒盏,起身,向外走了几步,居高临下地盯着来人,问道:“他用的什么法子?下毒还是放火?” “属下查到,郑大人府上的管家早些时候跟江湖人打过交到,买了牵机丸。” “牵机丸?”赵长陵轻轻的抚摸着佛珠,淡淡一笑,“他倒是心大,竟然还想着长期掌控沈清欢。”牵机丸是很多江湖上很多门派为了防止手下背叛所用的药物。 中了牵机毒的人,若是每月十五之前领不到解药,毒\\药发作,疼痛难忍,偏生死不掉,要生生的疼上七天七夜才能死去。 来人嗯了一声,询问道:“大人可有什么吩咐?” 寻常人中了牵机毒,为了活命,自然是听之任之,郑其亮就是仗着这一点才为所欲为。可是沈清欢不同,他这个师弟一向有自己的想法,就连他也无法掌控,更何况是郑其亮? 赵长陵眯着眼思量了半饷,道:“刑部大牢修建多年,早已不堪重用,上一回沈清欢逃脱,至今都不曾查到他是用的什么法子,这样一个管不住犯人的牢房,还是烧了干净。” 来人一怔,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大人的意思是,要属下派人一把火烧了刑部大牢?可若是查起来……” “那也与我无关。”赵长陵重新回到座位上,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放下酒杯的同时轻声道:“郑大人与沈清欢有过口舌之争,心声嫉恨,毒杀他之后又派人一把火烧了大牢,将沈清欢烧死了。” 来人笑了,“郑大人先前就殴打过沈清欢,更是曾经当着众人的面威胁过他,这火一旦烧起来,可不就赖到他头上了,皇上震怒之下将他革职查办,而沈清欢一死,他谋逆一事就成了悬案,生生世世都洗不掉了。大人这一招,实在是高明。” 大牢之内。 郑其亮从怀中掏出一粒黑丸,在手中把玩了一下,冷笑道:“沈清欢,你可知这是什么?” “总不会是良药。” “看来你也不过如此,连江湖上盛名的牵机丸都不知道?”郑其亮向前走了一步,冷冷的盯着沈清欢俊美的面容,阴森森道:“这牵机丸服下去,每月的月圆之夜发作,若是得不到解药,轻则浑身如同万只蚂蚁咬噬,重则七窍流血,暴力而亡。” 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 郑其亮被他那一通辱骂,又在殿前失仪,心中定然不服,他要想报复自己,只有今晚了。因为在此之前,大理寺和都察院每日派人前来审讯,他就是想动手也不敢;而过了明日,他想动手也找不到机会了。 只怕他的好师兄在里面也出了不少力。沈清欢低垂着眼帘,遮住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他逃避了这么久,让秦洛为他奔走劳碌,也是时候为她做些事情了,他是男人,总不能永远靠着女人庇护。 沈清欢浅笑了一声,声音淡淡,“你想用这药来威胁我,要我明日开堂的时候承认自己的罪行并且以后都听命于你,否则就只有死路一条,是也不是?” “你明白就好!”郑其亮对着身边的两个人使了眼色,其中一个人扣着沈清欢的下巴,就要强迫他张嘴,沈清欢奋力一扭头,躲了过去,“你就不怕我明日将此事告诉皇上,这也是杀头的罪过!” “禀告皇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郑其亮白了他一眼,眼中尽是嘲弄之色,“沈清欢啊沈清欢,你要是有那能耐,哪里还能被我威胁?” 他说:“你武功被废,如今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你要是不怕死,当初早就死在了牢房中了。你放心,只要你乖乖听话,按我说的去做,我一定会保你性命无忧。” 吃了这药,日后屈服于他,他哪里还能活命? 郑其亮这是笃定了他是怕死之人,将他当傻子一般诓骗吗? 郑其亮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多费些口舌,甚至要动用武力才能让沈清欢屈服,没想到这话一落,沈清欢就笑了起来,他不仅笑了,笑的还很轻松,就好像是春风化暖,冰雪消融。他道:“郑大人将我的后路都堵住了,不吃的话,我怕是活不过今晚,吃了还有一线生机。” 郑其亮点头,“算你识相。” “我自己吃吧。”沈清欢提出了要求,“这点要求,郑大人不会不答应吧。” 郑其亮狐疑的看着他,想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他特意调换了值班衙役,今晚这里可都是他的人,沈清欢就是想要耍诈也没辙,不由得放下心来,将药丸递了过去。 牵机丸通体圆润,散发着淡淡的苦味,粘在手上一片冰凉。 沈清欢借着烛光看了一会儿,笑道:“这药丸不便宜吧,郑大人为了对付我,可真是煞费苦心。” 郑其亮眯着眼,“沈清欢,你要是想要拖延时间,我劝你别费这个功夫,我既然能来,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你就算是拖到有人来了,这药,你也是一定要吃下去的。” 沈清欢收起面上的笑容,捏紧了药丸,突然问道:“郑大人,你可懂得什么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郑其亮连眼珠子都不曾转一下,“沈清欢,你是失心疯了?老子怎么说也是举人出身,你考我这个?我劝你乖乖的,别打什么不该打的主意。”他这个时候顾左右而言他,定然是想要拖延时间。 呵……他是不是蠢? 秦洛会在这时候来刑部大牢?就算她来了,他也有把握在秦洛到来之前先一步让沈清欢服下毒\\药,只要他吃下去了,一切就好办了。怕死的人,捏住了他的命脉,就不怕他不服! 沈清欢一瞧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再多言。 一仰头,将药丸吃了下去。 ………………………… 秦洛自入了夜就隐隐察觉到不安,尤其是在得不到任何消息的时候,更是难得地慌张了起来。 就在她打算去大牢探个究竟地时候,青山派人传来了消息,“将军放心,大牢内并没有任何异样,一切平安。” 一切平安? 这倒是怪了!难道赵长陵当真只是威胁她一番? 秦洛眯着眼,看着跪在自己身前的青山,注意到他在说完这话的时候眼神飘忽,顿时眼眸一厉,上前一步,紧紧的盯着他,“青山,你跟了我多年,应当知道我的规矩,我再问你一遍,大牢可有异样?” 青山面色有些发白,忍了忍,终是说出了实情,“一炷香之前,郑大人带人进了刑部大牢,至于做了些什么,属下在外面,并不知情。”眼看着秦洛就要走,他连忙道:“将军,明日就是开堂之日,郑大人就算是要下手,最多就是殴打一番,他绝不可能谋害沈公子的性命。”可是秦洛这时候去了,若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到时候一个擅闯大牢的罪名压下来,尤其是在沈清欢罪名还未洗刷的情况下,会是什么后果,根本难以想象。 秦洛停住脚步,冷冷的念了几个字,“最多就是殴打一番?” 她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人,“青山,若是有人殴打我,你也会这样轻描淡写吗?” “属下……”青山的手紧了紧,他自然做不到。 若是谁敢殴打将军,他怕是第一个跳出去了,明白了秦洛的意思,青山磕头谢罪,“属下知罪,恳请将军责罚。” “念你初犯,下去自领二十大板。” 二十大板,对于常年习武的将士来说,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青山知道将军这是手下留情了,感动之余又一次谢罪。 就在此时,邵言匆匆忙忙赶了过来,一进院子就瞧见秦洛穿着外裳,打算出门,他连忙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松了一口气,“看来你已经知道了。”又见秦洛面色平静,看不出起伏,邵言心想莫非这一切都是秦洛安排的?她怎么不早说,害得他一颗心吊了起来,七上八下,连鞋都来不及换,急急忙忙就赶了过来。 秦洛好笑的摇了摇头,“你这是赶着去投胎吗这么着急?说吧,什么事?” 邵言顿时瞪大了双眼,“不是刑部大牢失火吗?怎么?你不知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得到了消息……” 秦洛只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她缓缓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邵言,声音颤抖:“你……你说什么?” …………………… 这一场大火,将大半个京城都惊动了。 多少人彻夜未眠,匆匆赶了过来,守在了大牢外面,看着熊熊燃起的烈火,手足无策。还是临近的百姓们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拿桶的拿桶,拎锅的拎锅,一盆水一盆水的浇了过去。 可是这点水,跟大火比起来,就什么也不算了。 很快就有官兵们赶了过来,那炽热的火光,就是隔了十几丈元都能感觉得到,更不用说里面的情景了。 等秦洛到来的时候,火苗将整个刑部大牢吞噬着,只听得到火苗烧得噼里啪啦的声响,放眼望去,只看见一团又一团的火蛇随着风摇摆,这么长的时间,浓烟越滚越大,瞧着像是一朵乌云堆在上方。 烟火茫茫,看不见故人。 邵言骑在马上的时候心就高高的悬着,尤其是在看到秦洛冷着脸,只拼命的挥动着马鞭的时候,心中的不安到达了极点,这么大的火,今日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沈清欢了。 沈清欢早就被烧成炭了,连一点灰都不可能落下。 所以,他在下马之后没有任何犹豫,拼了老命第一时间奔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秦洛的腰,同时扯着嗓子嚷道:“青竹,青藤,林姑娘,半夏,快过来抓住你们将军,谁要是敢放手,老子砍了他——” 秦洛猝不及防之下被他抱了个正着。 夜风凌厉,烧的滚热的风,送来了浓郁的烧焦味。秦洛看着面前烧的不成样子的大牢,双目赤红,咬着牙,一字一句道:“邵言,放手!” “青竹,拉住她的手,林姑娘,麻烦你抱住她的腿。”邵言武功不及秦洛,为了拦住她已经是用尽了全力,额头上的青筋一根一根的突出,“你现在过去也是送死!” “你别以为我不敢对你动手!” 秦洛的声音染上了哭泣声,让邵言心中狠狠一颤,他呵呵笑了起来,眼中起了一层薄雾,也不知是烟熏的还是用力过猛造成的,“将军要动手就动吧,你今日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松手的” “啪”得一声,秦洛一掌狠狠的打在了他的手背上,邵言的手顿时被打得通红。 拥挤的人群中,一个其貌不扬的人悄悄露出头,视线紧紧的锁着她,在看到她面上的泪水时瞳孔紧紧一缩,紧攥着的拳头像是在隐忍着什么,最后,他身子一闪,又一次隐藏在了人群中。 秦洛奋力地挣扎着,可五个人死死的抱着她,而且还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五个人。 “松手——” “松手!我叫你松手你听见没有!你信不信,我真的掰断你的手,叫你一辈子做一个废人——” “啪!”又是狠狠的一掌。 邵言死死的抱着,任凭她怎么打骂都纹丝不动,滚烫的泪水流出,他轻声道:“你打吧,就算真的把我打成了残废,我也认了。” 大火之大,惊动了不少大臣,刑部,吏部,大理寺,甚至几位德高望重的阁老都赶了过来。 赵长陵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的场面,他犹豫了一下,缓步走了过去,从怀中掏出一张丝帕递了过去,“人死不能复生,秦洛,你要节哀。” 秦洛本来是冲着邵言发火,听到这话之后竟然出乎意料地平静了下来,她抬眸,视线落在赵长陵面上,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就在周围所有人都不明所以看了过来的时候,就听到秦洛冷冷的说了一句:“赵长陵!” “我节你老母——” 邵言:“……”骂得好!将军霸气! 众人:“……” 谁也不明白向来冷漠的秦洛为何会对着赵长陵出言不逊,只以为她这是气急败坏之下信口胡言。严欢和江沅兮在一旁瞧着同时拧起了眉头,莫非这是跟赵长陵还有关系? 赵长陵在最初的怔愣之下,很快就回过神来,目光责备的看着她,声音温润,“我知你心里难受,可再难受,人死不能复生,你有什么怨气可以发在我身上,但是得有个度。” “有个度,呵呵……”秦洛满身的戾气,一双眼眸冰冷如寒霜,冷冽的扫视着赵长陵,“我说人话你听不懂是吧?赵长陵,别逼我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赵长陵面色一僵,脸上再也维持不了温和的形象。 一旁围观的老百姓有受过赵长陵恩惠的,瞧不惯秦洛这张牙舞爪的模样,鼓足了勇气站了出来,“秦将军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倒好像这火是我们大人放的,赵大人为官清廉,为民请命,是难得一见的好官,绝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是啊,我家前院的李大娘家儿子得了疾病,若不是正好遇到赵大人,赵大人送上了银两,怕是救不活了,大人真是菩萨心肠。”一旁的人跟着搭话道。 “秦将军可真是咄咄逼人,原本还以为是个大英雄,没想到啊,竟然背地里跟逆贼勾搭在了一起。”有人躲在人群中不怀好意的叫嚷着,“我可是听说了,秦将军跟那个逆贼在来的路上同床共枕,他们分明是男g男盗,一窝都不是好人。” “唉,你声音小点。这年头,人心险恶啊……” …… 周围人的议论并没有传到秦洛的耳中,这时候的她,眼中只有那熊熊的烈火,哪里还听得见这些流言蜚语。 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不在意。借着火光,林惊蝉将那几个人的相貌记住了,对半夏使了一个眼色,悄悄松了手,钻进了人群中,手指轻动间,一包又一包的毒粉洒了出去,保证他们回去之后浑身sao痒难耐,没有三天是好不了的。 等下人护送着赵长陵离去的时候,秦洛还在大火前面站着,都察院御使严欢、江沅兮和吏部侍郎,大学士顾清让等大臣都陪在她身边。因此,次日一早,一品阁臣赵长陵在回去的路上,车轱辘突然转弯,掉进水里,连人带车一同淹死在河里的消息传出来之后,有人怀疑是秦洛下的毒手之时,当晚在场的不少大臣都站出来为秦洛作证,此事与她无关。 而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去探查,也不曾查出异常情况,最后以意外论处。 一夜之间,刑部失火,阁臣猝死,两件大事震惊了朝野。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迎来了第三件大事,秦洛竟然请命,恳求皇上按照原先的计划,继续开庭审理沈清欢谋逆一事。 这是大秦自开国以来,第一件当事人已死,还继续审讯下去的案件,也幸好在此之前,大理寺和都察院已经将证据和卷宗全都整理好了,整个开庭的过程相当顺利。 能够证明沈清欢谋逆的不过是当时召的歌女的说辞以及那捏造的信件,其中一个歌女已死,查无实证,另一个歌女在秦洛亲自逼供之下招认了,说自己是受人指使,才诬陷申请换的,而那搜集来的信件,也被证实,是由京城中一个擅长模拟人字迹的老先生所写。 案件查出来的次日,内廷司传出了两道旨意。一道,是宣判沈清欢无罪,追封其为忠义侯,原本皇上还要设庙享奠,被秦洛拒绝了,她只说沈清欢来自山野林间,从哪里来,就让他回哪里去,不设葬礼,不要人祭拜,皇上恩准。 第二道,追封赵长陵为丞相,谥号文德王,以王族之礼厚葬。 赵长陵的葬礼当日,京城下了第一场大雪,纷纷扬扬的雪将整个京城覆盖,雪压枝头,放眼望去,白花花的一片,百姓们纷纷上街,尤其是受过赵长陵恩惠的百姓,抹着眼泪去送他,跟随着的人群竟然足足排了好几街,可谓是相当壮观,便是隔着很远,都能听到他们不曾压抑的哭嚎声,一代名臣突然死去,任谁都无法接受。 京城外的小道上,江沅兮的肩头落了一层雪花,他抬头,看了看天边飘着的小雪,听着声音越传越远,看着面前的身影,问道:“将军,你当真不再多留几日?”说着,眼眸飘忽到了半夏身上,后者察觉到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用口型骂道:“登徒子!” 江沅兮也同样用口型回了一句:“姑娘喜欢就好。” 他们之间的互动秦洛尽收眼底,他淡淡的嗯了一声,“边疆告急,战事吃紧,容不得马虎。” 边疆确实闹了事情,不过只是一伙儿流氓贼寇下山偷盗,强虏了不少良家妇女,算不得战事吃紧。江沅兮是知道真相的,也知道秦洛只是不想留在京城,正好借着机会回到弘关。 她在皇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一日不扫平大楚,一日不归。 明明大楚已经跟大秦修了百年合约,她这个军令状,只是将自己彻彻底底留在了弘关,皇上心知肚明,再加上全然信任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着她去。带兵打仗的大将军镇守边疆也好,这要是天天待在京城,以着她看谁不惯就要辱骂殴打的性格,怕是三五天就要闹出是非来。 江沅兮叹息一声,“那就后会有期了。日后若有机会去弘关,将军可否赏脸,给杯酒喝?”说着,眼眸又一次飘到了半夏那里。 他哪里是想见秦洛,明明是看上了半夏。 “那是自然。”秦洛也不点破,意思意思的点了点头,见日头不早了,对他抱了抱拳,“千里相送,终有一别,江兄请回吧,告辞——” “告辞——” 江沅兮目送着他们一行人离去,一直到身影逐渐变成了黑点,直到彻底消失不见,才收回了视线。 “唉,秦将军忧国忧民,实是令人敬佩啊。”小厮在一旁感慨,“就是不知道这一去,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她。小的看秦将军这意思,像是不打算再回京城了。” 江沅兮唇角带着笑,眺望着远方,想着昨日听到的话,临近弘关的沛城知府卢大人刚刚过世,他这会儿去宫中请命,应该还赶得上。江沅兮笑道:“不回来也好,山不来找我,我就去找山。” “啊?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悟去。”江沅兮心情甚好,回去的路上脚步轻快。 很多人,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只能封存在记忆中,日夜思念,直到忘记;可有的人,却值得花一辈子去追逐。 千里相思,不如暖玉在怀,讨好秦洛了,娶到半夏还远吗?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以为这就是结局吗? 沈清欢听了都想打人!他还没出来呢!!! 第65章 大结局2 对于征战沙场的秦将军而言, 一群地痞流氓,动动手指头就能让他们灰飞烟灭, 哪里用得着亲自上阵。 所以在得知秦洛要亲自带兵攻上土匪窝时, 邵言是拒绝的。 大材小用是可以,但是也不能这样用啊。 半山腰上。 秦洛一身战袍, 一脚踹开了面前的贼寇,黑色靴子蹬着他的胸口, 冷凝着眸子质问道:“那些女子关押在哪里?你说还是不说?” 面前的青年浑身上下透露着寒冷彻骨的杀意, 整个人犹如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阎王, 贼寇早就吓的浑身发软,该交代的全都交代了, 不该交代的也都交代了:“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那些女的被关押在后山的草棚里,还有银子, 银子埋在前院槐树下, 是……是沛城的秋月院让我们做的啊, 抢了这些女子送到窑.子里去卖, 大侠饶命啊……” “……” 邵言盯着那人湿漉漉的裤.裆一脸无奈, 就这胆量, 竟然还敢强抢民女? “一群畜生, 死不足惜!”秦洛最听不得欺辱女子的事情, 闻言用力将他踹了出去,命令道:“青山,将他们带下去, 再派人去端了那秋月院,我看谁还敢再强虏女子。” “属下遵命!” “等等。”秦洛一挥手,又道:“将这些人送到军营去充当男ji,将士中有好男.风的,让他们不必客气,尽管放开去干,本将军也不是那等无情之人,他们平日里练武辛苦了,也该松松筋骨。” 草丛中躲着的一个人影:“……” 青山:“……” 邵言:“……将军真是通情达理。”头一回见到公开支持好男风的将军,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邵言表示自己也很悲伤,很绝望。 将士得令,押送着一干贼寇下山。秦洛独自留在最后,眸光四处搜罗着,银枪在手,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草丛中的身影一僵,悄悄在地上画着圈圈,他是出去呢还是出去呢还是出去呢? 还没等到他想出结果来。 “嗖——” 银□□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秦洛眯着眼,手臂抬起银枪,迅速向着他的方向一挥,银枪立在了沈清欢的面前,距离他的脚刚好一尺。 “我看你要躲到何时!”冰冷的声音自上方传来。 “呵呵……那个……秦将军……”沈清欢摸摸索索的从草丛中站了起身,扬起一张好看的有些过分的脸蛋,有些尴尬的看着秦洛,笑声更是尴尬不已,“那个……小的给您请安,您老怎么来了?” 秦洛冷哼,“我不来,有些人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知道知道……哪里能不知道呢。”沈清欢笑的很是狗腿,一溜烟小跑到秦洛跟前,身后看不见的尾巴一摇一摆,晃个不停,“秦将军就是我的天,秦将军就是我的地,小的生是秦将军的人,死是秦将军的鬼!” 听到死这个字,秦洛拧紧了眉头,面色冷了下来,看着他讨好的笑容,这个人,脸皮厚到令人发指,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更重要的是,原本积怨在心里的怒火,在见到他的时候,突然就消散了。 可秦洛并不打算就这样原谅他,一扭头,向山下走去。 沈清欢自觉有愧,乖乖地跟在了她身后,一边走一边乖乖的自我检讨: “洛爷,你不要生气,我当时身在牢房,来不及跟你说,逃出去之后也担心被人发现,想着你会来弘关,就先到这里等你了。这不,还帮着你破了件案子。” 秦洛在心中冷哼,要不是知道他活得好好的,她早就一刀自刎,跑到地府去抓着他痛打一百次了。 “洛爷,我答应过你一定会保护好自己,你看,我这不是毫发无伤吗?郑其亮给的□□我也没吃,偷偷的藏在了牙缝里,更何况,有您的药血在,我也死不了啊。” “洛爷,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要不然,我让你多打几下?” “你喜欢吃什么你和我说,我来弘关之后特意去做了几天厨子,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你累不累,我给你捏捏腿?” …… 沈清欢唧唧咋咋,说个不停。 秦洛突然停下了脚步,扭头看着他,冷哼了一声,“保护好自己?我倒要问问你,你杀赵长陵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保护好自己?但凡出一点意外你怎么办?” “不会有意外的,天那么黑,我又是偷袭。”沈清欢嘟着嘴,“他以为我死了,自然就放松警惕了。” “牙尖嘴利!”秦洛扭头就要接着走,被沈清欢拉住了。 “洛爷,你生气也好,发怒也好,就是不要不理我,好不好?”沈清欢仰着脑袋,可怜兮兮的看着她。 他长得好看,扮起无辜来就分外惹人疼爱,秦洛看着他那张惨兮兮的小脸蛋,蹙着眉头,突然捏着他的脸蛋狠狠的一捏,疼的沈清欢龇牙咧嘴也不敢坑一声。 “疼不疼?”秦洛看着他白皙的脸瞬间红了起来,心头的火就彻底消灭了。拉着他的手问道。 沈清欢嗯了一声,又连忙摇头,“不疼不疼,一点都不疼。洛爷喜欢的话,我这里还有一半脸。”他说着,将自己另一半脸仰了过去。 沈清欢讨好道:“洛爷,你喜欢捏我哪里?我都让你捏。我们不生气了好不好?我回家给你做饭吃。” 秦洛笑了,“就只是做饭吗?” “唔……你还要我做什么?”沈清欢扳着手指头,“我什么都会的,洗衣做饭扫地按摩,不会的我就去学。” “这么乖?”秦洛故意轻佻的吹了吹他额头的碎发,“你没听到刚才我是怎么命令将士的吗?这山上的男丁可都是要抓到军营里充当男ji的,这你也愿意?” 沈清欢瞬间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人家是你的人,只给你一个人的话,我是愿意的。” “真的一辈子都给我?” “千真万确。” “那今晚,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小的……”沈清欢连脖子都红了,细声细语:“小的……任凭将军处置。” (完) 作者有话要说:  很多读者说太短了,让我接着写,其实扩充的话,不是不能写。只是我觉得,这里结局是最好的。 从弘关相见,也从弘关结束。两个人从一开始的争锋相对到最后的相知相爱,解决了那些事情,以后就是甜甜甜了。 感谢一路陪着我走来的小天使们,谢谢你们的支持和鼓励,爱你们。接下来会有一些番外,不要走开。 作者专栏求收藏一下。 新书《我的良心不会痛》和《一品卿》近期会开,求大家预先收藏一下,再次感谢。 本书由 哆啦艾萌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