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图书由(慕寒雪影)为您整理制作 ================ 脚镣皇后 作者:小孩你过来 ================ ☆、第一章   第一章、来历不明的宫女   贯虹八年,陌氏王朝皇帝陌奕宗御驾亲征,鏖战数月,攻陷犹如顽石一般的钰国,再一次以胜利者的姿态班师回朝。   皇宫之外锣鼓喧天,皇宫之内歌舞升平,欢庆至深夜还未停止。   夜入三更,宫闱偏门从里侧悄然开启,一辆轻装马车缓缓驶入。   马车虽简陋,驾车人竟是御林军左护卫长,可见坐在车中之人来头不小。   然而,无一人知晓此人乃何方神圣,只知晓翌日晌午,后宫新进一名宫女。原本这等变化甚是平常,但引人议论的是,此女为何脚戴镣铐?莫非进宫不到一日便得罪了哪位妃嫔?   太监、宫女好打听,此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入各宫各殿。   后宫以岚皇妃为首,她才不关心什么奴才之流,酸溜溜地问道:“皇上昨儿个召哪个贱人侍的寝?”   皇上正值青壮年,打仗数月却不能沾腥儿,这一回宫,脚边不知趴着多少谄媚的狐狸精,昨晚肯定跟饿狼似的。   太监近前一步,附耳道:“回主子,据奴才打探,皇上昨晚并未召见哪位妃嫔,但是……在那个戴脚镣的宫女的房中停留片刻。”   “什么?!”岚皇妃拍案而起,“那你还杵在这儿作甚?还不快去把那贱女人给本宫查个底儿朝天!”   太监得令离去,赶忙召集人手彻查该名宫女的背景。   然,调查整整一日,居然连这名宫女的姓名都未查到。   要说这宫女入宫需经过严格筛选啊,不合理,太不符合规矩。   无奈岚皇妃那边儿逼得紧,太监唯有冒然地会会此女。   来到脚镣宫女居住的小筑,发现她正拖着脚镣打扫小院儿。   太监轻咳一声示意贵客驾到,不曾想,女子并未理会,撂下笤帚,关门回屋?   哎呦嘿?他可是岚皇妃身边的大红人,哪个奴才见到他都得点头哈腰,再满脸堆笑地尊称一声亮公公!   “把门打开!别不知好歹,杂家奉岚皇妃之命前来探访!”   门板被拍得哐哐作响,猝不及防间,门开了。险些晃小亮子一个大跟头。   “说。”   宫女约莫十七、八的年纪,秀眉紧蹙,神态沉稳。   小亮子不客气地打量她……长得倒是眉清目秀娇小可人,不过眼神儿可够凶悍的,似乎一语不合就会被她抽上两巴掌。   “岚皇妃乃是后宫之主,知道吧?”   “不知道。”   “……?!”小亮子以头抢地尔。   “那你知晓什么?姓氏名谁打哪来?”   “我是谁问陌奕宗去。”   “你你你,胆敢直呼圣上尊贵的名讳?!来人啊,把她拖出去杖打五十!——”   一声令下,几个小太监手持木杖上前,然,正欲将宫女架出屋门,御前大总管王公公喝声制止。   小亮子顿感大事不妙,赶忙跪地迎接。   王公公气势逼人,虽是位高权重,但年纪绝不超过而立。   “杂家就知晓你们这些小混蛋闲不住!日后倘若再敢欺负刚入宫的新人,杂家轻饶不了你们!滚!”   听罢,小亮子与一干小太监立刻屁滚尿流地爬走。   待脚步声走远,王公公敛起盛气凌人的态度,面朝女子微俯首,悄声关切道:“花响将军,没伤着吧?”   “没有,有劳。”女子面无多余表情,摊手请入。   伴随哗啦啦地脚镣声,女子移到桌边,揉了揉红肿的脚踝。   脚镣属于锁具的一种,材质坚固极其笨重,并且,两腿之间的链接很短,就连迈步都很艰难,主要拿作防范犯人逃跑之用。   王公公正准备说点什么,她忽然捂住嘴,抱着痰盂干呕不止。   见状,王公公匆匆起身给她递上茶水漱口。   她瘫在桌边,嘴唇泛白,脸色发青。可是还未等到顺上一口气,又开始吐。   “依杂家看啊,你就莫要与圣上犟了,还不是苦了自己和孩子?”   此女,人称花响将军,乃是战败国之钰国的主帅之一,在此次战役败北之前,曾以百战百胜的战绩名扬四海。   要不说人有走眼、马有失蹄呢。她真的未曾想到,陌奕宗堂堂九五之尊,竟然会使出那等阴损招数将她擒获。   待将她生擒活捉之后,陌奕宗便于当晚在军营举办庆功宴。也不知道是陌奕宗禁欲太久所致,还是因为此女的态度过于嚣张,具体情况王公公真不知晓,也不敢乱问,总之就是如今的局面,身怀有孕。   在军营重地发生此等暧昧之事,乃是忌中大忌。王公公与皇上朝夕相伴,觉出皇上对此女有些好感,于是斗胆献上一计——首先在三军面前斩首一名假的花响将军,再将真的花响将军悄悄接入宫闱。待入宫之后,陌奕宗找几日与她独处,自当她就是一名受到皇帝临幸的宫女,从而便可以名正言顺地诞下龙种。   “暴君!……”   “哎呦算我求您了!你别再嚷嚷这几个字了行不?!如今你们钰国已被吾皇连锅儿端了,你国领土已归吾朝所有,战俘是吾朝的兵,女子自然也要成为吾皇的女人,何来愿不愿意?都是应该应分的!”   她嗤之以鼻,轰赶道:“没事走吧,乏了。”   王公公从袖口中取出一个信封,道:“杂家刚跟‘玉霞尚宫’打过招呼,想必你的新身份已经誊写在案,内容在信封里,请你尽快记牢才是。”   尚宫为女官职称,玉霞尚宫在宫女之中,地位最高权利最大,主管内殿大小事务。   王公公见她眉头拧成弓,知晓她不耐烦,但是还要叮嘱两句,毕竟她腹中怀着当今圣上的子嗣。   “还有,后宫与战场不同,自有一番生存之道,日后说话办事必须谨慎,否则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无谓地扯下嘴角,揶揄道:“杀我?方才若不是你来得太是时候,那几个太监的脑瓜估计都被我拧下来当球踢了。”   “……”王公公不由打个冷颤,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他跟随御驾侍奉左右,亲眼见证这小丫头在战场上的野蛮劲儿,绝不输于铮铮硬汉。   “哦对了,你现今身怀有孕,因此在饮食方面……”   她一拳砸在桌面上,震得茶杯摔落一地,怒道,“若再不走,就别想走了!”   一想到自己竟会给陌奕宗怀上孩子,恨不得开膛剖腹!   王公公倒抽一口气,溜边儿靠墙夺门而出,唉!脾气暴躁、傲慢无礼,真搞不清皇上看上这疯丫头哪一点?!   …………   同时,她反锁屋门,拖着脚镣爬山床,若有所思地抚了抚小腹……气归气,但是无论如何,这个孩子必须保住,因为她不想死,一点都不想死在这索然无味的宫闱之中,所以不能失去活命的筹码。   但愿,她可以顺利诞下龙种,从而令陌奕宗对她放松警惕。   想到孩子他爹,她不由微微眯起冷眸……陌奕宗,咱们的梁子算是结下了,千万别让我找到脱身的机会,一旦让我回归战场,势必将你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请多多支持!您的收藏与留言,是我码子的最大动力!伸出芊芊玉指,come 昂!   温馨提示:一定要以封建社会的三观阅读此文,否则女主略微倒霉(⊙﹏⊙)b   从明天开始,每天早上9点或者下午2点加更,日更不间断,勇敢跳坑儿!   【不要走开,11点还有一更!】   下一章,皇帝登场!    ☆、第二章   第二章、针尖对麦芒   火红夕阳掠过红墙碧瓦,每当黄昏将至之时,也是嫔妃们“獐头鼠目”之时,趴窗沿儿,望殿门儿,无不期盼迎来皇帝的临幸。   陌氏王朝存在于多国时代,原本疆土并不丰厚,直到陌奕宗登基,就此开启陌氏王朝最辉煌之篇章。   陌奕宗二十岁继位,历经八年南征北讨,将一面面胜利的战旗,插在邻国皇旗之上。如今,他仅于二十八岁的年纪,已然成为中原地区不可撼动的霸主。   在百姓心中,他是天之骄子;在嫔妃眼中,他是睿智英俊的冷酷帝王。不过说起冷酷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几乎整年在外打仗,若是成天惦记繁衍生息那点事儿,估计国土只剩下芝麻粒儿大小的面积。   “圣上,夜已深,宣哪位妃嫔侍奉?”王公公王德才毕恭毕敬地问道。   陌奕宗一边批奏折,一边漫不经心地动动唇,道:“她吐得还厉害否?”   一路走,一路吐,他都快看吐了。   “回圣上,花香宫女还是老样子。”   花香?陌奕宗笔尖一顿,这新名字起得太过柔美,与她那驴脾气完全不搭边儿。   “叫她安生点儿,否则脚镣接着加粗。”   昨儿晚他好心好意地去看她,刚迈进屋门,她竟然把一整盆热水全泼在他的身上。倘若不是看在她怀孕的份上,非把她扔湖里,捞上来,扔湖里。   “圣上,您如若希望她的日子好过点儿,今日先去看看岚皇妃?”王德才伺候皇上二十余载,二人在私底下,无话不说关系甚好。   “不,朕不希望她的日子太好过。”好吧,他昨日前往她的住所逗留片刻,确实也没安什么好心。   男人斗女人,那叫恃强凛弱。女人斗女人,那叫公平竞争。   就让那些在战场上待得太久的女子,重新学习如何做一个女人。   “所以今晚儿圣上您要去?……”   陌奕宗撂下毛笔,径直走出御书房。   王德才心领神会,搬起圣上尚未批完的奏折,亦步亦趋。   ……   抵达小筑,陌奕宗唯恐“花香”宫女又闹出什么幺蛾子,因此命王德才在不远处候着,独自敲响屋门。   “朕数到三,若再不开门,日后就别想要门儿了。”   房门在他眼前敞开,她面无血色,显然刚吐过。   他刚欲迈入门槛,她伸手推拒,直言不讳道:“别以为我不懂后宫里的那点儿破事,你成天往我这儿跑什么?怕我死得不够难看?”   “朕的女人皆是知书达理,你以为跟你一样粗鲁野蛮?”他撒谎都不带脸红的,从她的肩头挤过之际,余光中闪过一个人影儿,看那人的穿着,肯定是哪宫派来监视“花香”的太监。   王德才捧着奏折后脚走进,点亮油灯,擦净桌面,随后退到屋门外守候。   屋门关闭,只剩他二人面面相觑。   陌奕宗并未搭理她,歪在可坐可躺的罗汉床上批阅奏折。   她则是把他当成污浊的空气,躺在枕边酝酿睡意。   可是这刚躺下又想吐,于是弹起身,面朝痰盂干呕。她看向不远处的茶壶,正想下床去取,笨重的脚镣摩擦到磨破的脚踝,她不禁倒抽口气。   “水,茶壶拿过来给我……”   “礼数懂吗?说请。”   “我不让你碰我、你还碰我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讲礼数?!”   “你是朕的手下败将,弱者没资格与强者讨论礼数。”   她磨磨后槽牙,总有一日,她也要把这耻辱的脚镣拷在他的脚上!   陌奕宗见她气得小脸涨红,却依旧不肯在言语上服软,正想着与她就这样熬下去,无奈她再次孕吐,他唯有捏着茶杯上前。   她心里还憋着气,一巴掌将茶杯打落在地。   粉碎的瓷片,伴随脆响散在他的脚边。他神色愠怒,捏起她的下巴,道:“花响,朕今日就把话撂在这儿,终有一日,朕要让你心甘情愿地臣服在朕的脚下!”   “好啊,那就看我俩谁先等到心中所想的那一日。”她愤愤地甩开头,“不过前提是,你不会在一怒之下砍了我的脑袋。”   陌奕宗一笑置之,还挺会给自己的臭脾气铺后路的。   “那可保不齐,反正你的小命攥在朕的手里。”   “倘若我一无是处,你不会把我留到今日,我们心照不宣了,怎样?”   “别,还是说开了好,除了子嗣的问题,你指的是宵云国之战吧?”   宵云国位于陌氏王朝的北面,国如其名,高耸入云。虽然宵云国领土不大,但是在地势上占尽优势,并且拥一个陌奕宗想要的断塞关隘。   既然是断塞关隘,自然不止陌奕宗一人觊觎,钰国花响将军曾率兵攻打宵云国,虽说最终未能拿下关隘,但是导致宵云国兵力损失过半,战到后期,索性封死城门拒不迎战。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作战经验是避免弯路的法宝,这一点毋容置疑。   “我可没说你想从我嘴里套话,是你不打自招。”她谄笑。   “爱说不说,大不了让你们钰国的降军打头阵。”   “打呗,既然他们选择苟且偷生,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   他似笑非笑地问:“如此说来,你活着又是为什么呢?”   她一翻身,背对他躺下,道:“在等杀你的机会,所以你最好少到我这儿来,以免被我下剧毒。”   “呵,你在后宫无钱无势,甚至连个可信赖之人都没有,朕倒想看看你可以买通何人替你弄来毒药。”   语毕,他推门离开。王德才见皇上心定神闲,首先进屋整理奏折,顺便看了看蒙头大睡的花响将军,随后追上陌奕宗的步伐。   “圣上,她今日似乎表现不错?”   “没动手而已。”   “没动手……也算好现象,呵呵。”   “帮她弄些止吐的东西,明儿一早送过去。”   “是,”王德才迟疑片刻,方道,“有句话儿,奴才不知当讲不当讲。”   “朕知晓你要讲什么,她毕竟是练家子出身,该防还得防。”   “圣上英明,您是万金之躯,所以您只要与她见面,奴才这心里不免七上八下。”   陌奕宗驻足,正色道:“作为将帅的基本准则是,当技不如人之时,可以坦荡荡的认输,也可以宁死不屈,试问心里真的服吗?答案当然是不。然,让她通过偷袭或暗算等伎俩取得最后的胜利,她首先过不了自己那关。”   王德才颇为受教,又道:“可是您就由着她胡闹也不是事儿啊,您是九五之尊,她不知感恩反倒处处给您添堵,奴才……实在看不下去。”   “你没觉得她很有趣吗?”陌奕宗莞尔一笑,道:“相信朕的预言,她迟早会求到朕的面前。”   王德才真不理解乐趣何在,莫非满足了圣上的征服欲?   与此同时,皇妃宫之内。   岚皇妃从小亮子口中获悉皇上的行踪,肺都要气炸了!   她眼珠一转,心生一计,于是慢条斯理地命道:“传玉霞尚宫。”   一时三刻,玉霞尚宫匆匆前来,一入殿,便见到一排宫女跪在岚皇妃的面前,宫女们连连磕头认错。   “玉霞尚宫,这便是你给本宫安排的好奴才!”   玉霞尚宫,一位五十有余的端庄妇人,她乃后宫女官之首,宫女从入宫之日起,一切事宜都由她最终拍板。   岚皇妃几次三番试图换掉这个油盐不进的顽固老妇,却遭到陌奕宗一口回绝。   据传言,玉霞尚宫曾与已逝先帝有些说不清的情愫,由此才会在后宫之中奠定稳如泰山的地位。   “敢问岚皇妃动怒所为何事?”玉霞的态度不卑不亢。   “你问这些贱婢吧,本宫都替她们害臊!”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岚皇妃找茬儿的目的,自然与花响将军有关。   ------------------------   出一道手动多选题——①收藏 ②撒花   完成以上两项的机智小选手,可获得作者包邮飞吻一枚!【无需998!你还在等啥,心动不如行动!】   明天9点,不见不散 ☆、第三章   第三章、压箱底   玉霞尚宫感到事态不妙,绷起脸,命跪在身边的宫女从实招来。   宫女怯生生地禀明原委,道:“我们几人今日打扫储物房,见柜中放有几个……压箱底,吾等并未见过此物,便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打开把玩。”   “压箱底”是一种瓷器,拳头大小,外形通常为水果的造型,有盖,内藏一对交.合的男女。平时,把它放在箱底以作辟邪之用,到了女儿出阁时,母亲会取出压箱底,向女儿揭秘夫妻之道。   毕竟都是些不经世事的小宫女,虽说并非罪大恶极,但肯定是坏了规矩,该罚。   玉霞蹙眉喟叹,面朝岚皇妃叩首,道:“怪奴才教导无方,但凭责罚。”   “哟,‘罚’字就用得严重了呢,把这几个不成器的贱婢领回去重新调.教便是。而后,给本宫换几个懂规矩的回来。”   “是,岚皇妃心中可有心仪人选?”   “玉霞尚宫这话便问得有些奇怪了,本宫只身入宫,宫女皆由你指派,本宫从未说过一个‘不’字照单全收,今日若并非她们出了纰漏,本宫何须换人?莫非你对本宫所提出的简单要求,深感不满?”   “岂敢岂敢,怪奴才多嘴,奴才这便回去为皇妃精挑细选。”   主子的心思不好猜,不过这般大费周章,肯定事出有因就对了。玉霞尚宫正欲告退,小亮子掐准时间,用玉霞可以听清的音量,附耳对岚皇妃道:“您可还记得今早儿求签求到的内容?……奴才记得签上有这样一句,与姓名中带‘花’者,甚是投缘?”   “那是本宫瞎抽着玩儿的,莫要为难玉霞尚宫。”岚皇妃浮夸地白了小亮子一眼,继而面朝玉霞笑道,“不过本宫要把丑话说在前面,倘若新来的宫女依旧毛毛躁躁、不知轻重,本宫真要治尚宫的罪了。”   玉霞尚宫这回终于听明白她的意图,话说后宫是一个没人愿意担责任的地方,凡事不拐几道儿弯也就别想混了。岚皇妃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已然够清楚,皇上自打回宫,谁都未临幸,只见花香宫女,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皇上产生好感的女人,就是整个后宫妃嫔的敌人。岚皇妃作为后宫之首,自然要想方设法地铲除这枚眼中钉,但是她才不会傻到直接开口要人,但目的,非此女不可。   一旦花香宫女在皇妃宫出了事儿,惹得龙颜大怒,岚皇妃便会委屈地帮自己脱罪——本宫冤枉,这全是玉霞尚宫的安排!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许多时候,明知是黑锅还是要背,否则引发的将是另一场不可预知的灾难。   因此,玉霞尚宫唯有将这位素未谋面的花香宫女唤来。   ……   花响趟着脚镣,不行礼也不说话,与玉霞面面相觑。   “坐吧。”   花响倒不客气,拖着脚镣移到椅边。   玉霞尚宫长嘘一口气,道:“实不相瞒,我从王公公口中已经得知,你是皇上从外面带回来的女子,关于这件事,我自会守口如瓶。不过,也正因为几乎无人知晓你的底细,你又以宫女的身份入住后宫,所以按照宫中的规矩,倘若有主子点选于你,你没有不从之理。”   “谁点了我?”   “岚皇妃。”   “哦,干活得卸下脚镣吧?皇妃能做这个主不?”   “皇上为何要对你实施锁具之刑?方便告诉我吗?”   “不方便。”   “……”玉霞尴尬点头,“好生直爽的个性,真的很不适合在宫中生存。那我也不再与你拐外抹角,命令我已经下达,文书在此,明日一早前往皇妃宫当差。至于去与不去,就是你的事了。”   自己看着办?陌奕宗巴不得有人整治她,她能有什么办法。   “如果,我跟皇上……那个了呢?是不是就不用给嫔妃当使唤丫头了?”   玉霞见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笑着解说,道:“倘若受到临幸,宫人自会记录下来,除非你怀上龙种,否则地位不会出现变化。不过堪忧的是,即使产下子嗣,也只有子嗣封侯加爵,宫女的地位未必会有所提升,简而言之,宫女的命运,全凭皇上的一句话。趁着皇上对你有几分情意,尽量为自己多争取一些。”   皇上的心思更难猜,今日可以把一个女人宠上天,明日便可以弃之不顾。   花响若有所思地应声,她还记得前两日上门找茬儿的小太监,那厮自称是岚皇妃的人。话说奴才都敢那般嚣张,可见主人更跋扈。   万一把她的孩子给折腾没了,她肯定逃不出去。   她沉下心绪……倘若把此事告诉陌奕宗,他或许也可以帮她解围,但前提一定是,低声下气地恳求他。   不自知地摇了摇头,美得他!   翌日清晨   王公公送来止吐的汤药,花响故意拖延时间,一滴一滴饮用汤药,同时,竖起耳朵窥听来自门外的动静。   “哎呦你快喝啊,皇上都快下早朝了。”   “苦!”   “桌上不是摆着话梅、糖块吗!”   花响龇牙,拽过饤核盘,扒拉半晌取出一颗梅干,磨磨唧唧地含在口中。   这时,岚皇妃身边的小亮子前来,在门外扬声喊道:“当自己是金枝玉叶呢?!赶紧随杂家干活去!”   听罢,王德才第一反应是躲起来,毕竟一大清早自己出现于此实属诡异。   “小亮子找你作甚?”他悄声问。   “哦,玉霞尚宫安排我去岚皇妃那里当差。”她磨蹭这么半天,就是为了在不开口相求的情况下求一求。   王德才思忖片刻,道:“此事杂家自会禀明圣上,你先随岚皇妃的人过去,切记,怀孕之事万不可被人察觉,否则事儿就大了。”   纵然回宫便临幸此女,也不能在三、五日之内便判定有喜,这要是推算回去,显然是战场上发生的“事故”啊。   “尽量吧,反正吐得挺厉害,这事儿你也清楚。”她故意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态度,就看你们管不管吧。   敲门声再次传来,王德才端起空药碗,躲到屏风后方,示意她先行离开。   花响这一抬脚,脚镣摩擦着肌肤好生痛楚,她按捺暴怒的情绪,跟随小亮子前往皇妃宫。   途中,小亮子趾高气昂地问:“你会干些什么?”   “杀人。”   “……”小亮子下意识地闪远两步,“好好说!”   花响蹙眉前行,懒得回应。   “皇妃宫里的规矩多,但凡出一丁点儿差错就得受罚,你最好收起你那七不服八不忿的眼神儿,否则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花响自小到大就没受过这份气儿,不由攥紧拳头,但是想到腹中胎儿,又缓缓地松开双拳。   小不忍则乱大谋,就让这阉人逞口舌之快又能怎样?嗯,不怎样,就是生气!   抵达皇妃宫门前之时,她的脚踝已经磨出了血,莫说干活,就连走路都费劲。然而,岚皇妃面儿都没露,便差她去媛贵妃宫送东西。   后宫以皇后最大,皇妃其次一名,贵妃两位,其余品阶若干。   妃嫔的地位高低多半与军事和政.治挂钩,历朝历代皆是如此。至于皇后一职为何空缺,据说是陌奕宗认为暂时没人拥有荣登此位的资格。   花响拖着两匹沉甸甸的丝绸,艰难地走向媛妃宫,途中脚镣哗啦作响,引起不少宫人的悉悉索索。   她可以扬起拳头吓唬他们,但是为了顺利逃脱此地,她选择忍气吞声,只要不是骑在她脖子上拉.屎,都希望自己可以忍。   媛贵妃宫与皇妃宫相距甚远,她实在走不动了,坐在长椅上休憩。耳畔传来孩童的嬉闹声,她不由蹙眉望去,几位小皇子正在大呼小叫的玩耍,她的心情变得更糟糕,不喜欢孩子,打心眼儿里不喜欢。   倘若并非被迫怀上,这辈子都没想过生儿育女。   …………   陌奕宗自从回宫便是马不停蹄,刚下完早朝,又与重臣商讨政务,午膳过后,赶往军营为新兵鼓舞士气,忙到黄昏才回宫。   途中,王德才将花响的情况如实禀告。   “你没在玉霞尚宫那边儿帮她知会一声?”   “知会啦,奴才特意叮嘱一番,不过玉霞毕竟是个女官,岂敢与皇妃作对。”   他的眉宇间拧着一缕烦躁,命道:“摆驾皇妃宫。”   一时三刻,浩浩荡荡的队伍停止在皇妃宫门前,岚皇妃一路快走迎接圣驾。   陌奕宗征战数月,岚皇妃许久未见圣上,望向英俊威猛的夫君,不免脸红心跳。   “臣妾给圣上请安。”一行宫人随她齐声跪地。   陌奕宗视线一扫,并未看见花响,唯有先将岚皇妃扶起身,步入厅堂。   精致的糕点摆满桌,各色滋补汤羹逐一呈上,如此琳琅满目,显然料到他会来。   “爱妃气色不错。”   听罢,岚皇妃提起手帕轻咳两声,病恹恹道:“圣上莫要打趣臣妾,臣妾一直牵挂着您,盼您早日凯旋,夜不能寐呐。”   装,怎就这么能装呢?陌奕宗的笑容越来越僵。   岚皇妃斟茶倒水,顺势坐到他的身旁,谨慎地倚在他的肩头,娇嗔道:“一别数月,臣妾想您想得快疯了。您自当可怜臣妾,今晚就别走了吧?……”   陌奕宗缄默不语……这世间憧憬当皇帝之人不胜枚举,但绝大部分是为了酒池肉林,其实真让他当上皇帝,尤其当一个忧国忧民的明君,便知晓根本没时间儿女情长,至于仅存的那点儿精力,还得“伺候”重臣之女,说不清楚是谁淫谁。   “嗯。”他将尾音拉得很长。   ……   浴池房中,沐完浴,更完衣,他的耳畔传来隐约的脚镣声,他推窗望向花苑,只见一个瘦弱的背影儿引入眼帘。   陌奕宗打发太监们先行退下,随后朝花响的方向吹了声口哨。   花响转头之际擦了把汗,不慎将手上的鲜血蹭到脸颊上。   见状,他撑住窗棂,敏捷地跃身而出,托起她的双手,首先看到位于掌心的细密的刮痕,又看向拔土而出的玫瑰。   “你傻啊,挖东西用手?”   花响抽回手,小亮子命她移植玫瑰,不准用铲子,说是会破坏根茎,呵。   “行了,别跟这猫哭耗子假慈悲,玩儿你的女人去吧。”   他若有似无地笑道:“你也是朕的女人。”   花响狠狠地盯他一眼,转身蹲下,继续干活,弄完才能吃晚饭。   陌奕宗透过余光看到贼眉鼠眼的小亮子,想必不管那厮看见什么,都会一字不落地禀告岚皇妃。   于是乎,他蹲在她的身旁,猝不及防间,捞过她的脑瓜,袭上红唇。   这便是他留宿于此的目的。   不过会不会达到的预期的效果,还要看岚皇妃的悟性。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本来霸道皇帝只是想作秀给皇妃看,可不知道怎么的,就… ☆、第四章   第四章、侍寝   唇齿厮磨,花响显然惊呆一瞬,因为他们没有接过吻。   此刻,她只想卯足力气推开他,但他料到她会出现哪些反应,因此捏住她肘窝处的穴位,导致她胳膊发酸使不出力气。   她向后躲,他便抵住她的脊背,继而环起结实的手臂,将她牵制在怀中。   本是一场演给旁人看的戏,陌奕宗的呼吸却渐渐不再均匀,手指不由自主地探入她的衣衫。   “干嘛啊你?!”她终于腾出一只手捶他。   陌奕宗舔掉唇边的血迹,那是花响的反击。   “王德才,摆驾回宫。”   “遵旨!”   陌奕宗讲话的语气便等同命令,王德才心领神会,命人抬来一顶小轿,停在花响的身边,道:“恭喜花香宫女,请上轿。”   花响见陌奕宗已然登上辇车,不由吐出一口懊恼的长气,愤愤地撩开车帘。   同时,小亮子疾奔入宫。   “皇妃皇妃大事不妙!”   “一惊一乍成何体统,讲。”岚皇妃春风满面,宫女正服侍她挑选衣裙。   “圣上!圣上改了主意,临幸……花香宫女。”   “什么?!圣上人在何处?”   “已经,已经领着花香,摆驾回宫。”   岚皇妃气得头晕目眩,抓起妆奁狠狠砸在地上,金银首饰蹦撒一地。   “一个贱婢,就一个无权无势的贱婢,胆敢与本宫争宠?!”   她眼中溢出满满的恨意,恨不得将愤恨化作一把利刃,划烂花香的脸!   ……   皇帝寝宫之中,正在发生一场摔瓶砸灯的激战。   不过碍于脚镣的束缚,花响仍是被陌奕宗轻易拉上龙床,摁在身下。   “就算你不顾及我,总要顾及小的吧?!”   泼墨的长发洒在肩头,她攥紧扯开的衣领,坐在床上紧张后退。   他则是选择充耳不闻,褪去龙袍,爬上床,双臂压在她的身体两侧,深邃的黑眸中尽显迷离之色。   “朕,轻点?”   “轻什么轻点,离我远点!会滑胎!”   陌奕宗见她双手护住小腹,微微一怔,扬声喊道:“王德才!”   “是,奴才在。”   陌奕宗指向花响,问:“她目前这个情况,不能碰?”   王德才沾了沾额头的汗珠,如实回道:“按常理来说,尽量避免房事。”   陌奕宗虽是子嗣成群,但还真不了解孕期的门道,因为一旦妃嫔有喜,他便不用定期“例行公事”,求之不得。   “圣上,莫让这等烦杂之事扫了您的雅兴,奴才给您宣其他妃嫔?”让谁憋着也不能让皇上憋着,损伤龙体那还了得。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这会儿才注意到花响还铐着脚镣。   “朕此刻命人打开它,只是让你缓缓罢了,别做出不知好歹的事儿,听见没?”   花响自顾自裹紧薄被,没好气地应了声。   伴随清脆的响声,她顿感双腿要多轻松有多轻松。   她的脚踝非常纤细,感觉一使劲就能掰断,却受到锁具的万般蹂.躏,磨痕看上去仿佛结血疤的刀伤。   陌奕宗打仗无数,浑身尽是伤痕,受伤多了,对于治疗也有些经验,他接过药膏,搬起她的小腿搭在自己的腿上,首先用白酒清洗伤口。   花响倒抽一口气,硬是忍住没出声。   他见铁锈镶入伤口,唯恐腐烂,所以又撒上细盐用力擦拭。   花响疼得汗都下来了,忍不住出脚踹他。   “这是肉,不是湿衣裳,有你这么拧的吗?我自己来。”   陌奕宗揉揉胸口,正色道:“朕乃一国之君,八百双眼睛盯着朕,你心里可以暂时不服,但嘴上必须服。”   花响白了他一眼,咬紧牙关自行处理伤口,动作相当利落。   无意间,她瞄到陌奕宗胸口的疤痕,揶揄道:“偌大的陌氏王朝,连个会打仗的将领都拎不出来?非逼得你御驾亲征?”   “别废话,御驾亲征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尤其是背水一战,”他一转身,躺在她的身边,坦言道,“兵权在手,睡得安稳。”   “你迟早有打不动的一天,该放权时就放权,否则只能过劳早死。”   “啧,朕方才是夸你了还是怎么的?再敢以下犯上论军法处置!轻则……”   她也啧了声,不以为意道:“轻则杖责八十,重则斩首,军法我熟得很。”   陌奕宗一笑置之,随口问道:“听说你六岁便随父上战场,看到尸横遍野,感想如何?”   花响停顿了一下,目光中透露出几分陌生之感。   这细微的变化逃不过他的眼睛,他侧起身,注视她的双眸,道:“传言有误?还是你忘记了?”   花响下意识地移开视线,漠然道:“不就是死人,缺胳膊少腿儿,以及臭气熏天的腐尸,没什么感觉。”   “说谎不带脸红的,别说是你,就是朕,六岁大的时候也得吓傻。”   温热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颊,她警惕地闪开,质问道:“你又凑过来作甚?”   “你对朕的称谓必须改,现在就改,重新来。”他的态度就像训斥小孩子。   花响紧抿着唇,认真包扎伤口。   陌奕宗猿臂一伸,将她捞到怀中,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   “下去,别压到孩子。”   “你真的在意这个孩子吗?”他的视线灼烁如镜,仿佛可以刺进她的内心深处。   花响顾左右而言他道:“你把我带回寝宫,似乎又陷害了我?”   陌奕宗挑起眉梢,他吻她的本意是——虽然他亲了花响,但仍选择临幸岚皇妃,由此让岚皇妃明白,他对花响依旧存在一定兴趣,所以岚皇妃在庆幸之余,也会考虑到他的喜好,日后便不敢刁难花响。   “嗯,朕就是看不得你顺风顺水。”   花响暗自舒口气,本想通过王德才的转述帮自己解围,怎料适得其反,岚皇妃一定会变本加厉的折磨她。   陌奕宗见她的脸色越发难看,勾起唇边一缕狡黠,道:“求朕。”   花响推开他,抬起脚丫,道:“脚镣呢?!铐不铐?我困了。”   扛,真能死扛!   望向她包扎白布的脚踝,他唤来王德才。他虽然什么都没说,王德才却从他的神态中读懂圣意,于是谨慎地问道:“圣上,太重的脚镣恐怕会影响到未成形的胎儿,不如换一副轻一些的?”   “问朕作甚?问那头倔驴领不领你的情!”   花响哪里看得懂这对主仆之间的互动,于是面朝王公公俯首致谢,又瞥向铁石心肠陌奕宗,看看吧,孩子的爹视若无睹,仆人反倒有些人情味儿!   俄顷,一副相对轻盈的脚镣铐在她的脚踝之上,她走下床试了试。话说感受过最糟糕的,其他都变成了好物,走起路来不再需要“拔腿”,确实相对舒适许多。她走到铜镜旁,随意地抓了抓乱发,整理崩掉盘扣的衣衫,没有问他可否可以离开,径直走出寝宫。   陌奕宗昵向她远去的背影,爬起身批阅奏折。   走了也好,如此一来,岚皇妃便可以从宫人口中得知,花响并未侍寝。   ……   花响返回皇妃宫,小亮子竟然没有刁难?只是命她回房休息。   她来到宫女集体居住的卧房,望向空荡荡的木板床,无奈苦笑——果然阴招儿在这等着她受呢。要说起来,这些人也算煞费苦心,床上不仅没有被褥枕头,木板上甚至布满毛刺,这若是躺上去睡一晚,还不扎成筛子。   其他宫女不管是装睡还是真睡,总之都选择蒙头背对,就连最后一盏油灯,也在她晃神的时候熄灭。黑暗之中,她摩挲片刻,倚着床边坐在地上,揉着筋骨打个哈欠,累了整整一日,临了连口饭都没吃上,这样的日子真难熬。   这时,有人轻敲她的肩膀,回眸凝睇,隐约看到一位胖宫女从被窝中探出脑瓜。胖宫女悄声道:“上来,我们挤挤?”   话音未落,宫女爽快地腾出半张床。   “多谢。”   花响无法抗拒这等诱.惑,摸索着爬上床,刚欲询问宫女姓氏名谁,来日好报答,可是屁股还未坐稳,忽然察觉身下一片潮湿,紧接着,一股尿骚味儿扑鼻而来。   顷刻间,惹来哄堂大笑!   “蠢货,那丫头憋不住尿,经常尿床!”   至于整治花响的那位胖宫女,欢快得满床打滚,肆无忌惮地笑道:“新来的,我要感谢你才是啊,用衣裳帮我擦床褥!”   咯吱作响的指骨声淹没在讥笑声中,屋内一片漆黑,所有人都没有看到花响眼中迸出的杀气,她已经怒了!   一把揪起胖宫女的衣领,胖宫女顿感大事不妙,扯开脖子高喊救命!   油灯即刻点亮房间,众人不由嗔目结舌,似乎无人料到,此女看似弱不禁风,行为却会这般凶悍?!一时间不敢再起哄,吓得赶忙敛起笑声。   花响用膝盖顶住胖宫女的胸口,高举愤怒的拳头!正欲狠狠地打下去!   然而,花响的拳头,在看清宫女的容貌之时,竟戛然而止?   ------------------------------------ 作者有话要说:  这宫女咋的了?   哦,忘了写在文案里,是HE!是1V1!   下一章预告:后宫就是要斗斗斗,或者,以暴制暴!   ---------   特大号PS:每到开新文,我就会开启打鸡血的模式,因为冲月榜还有依赖大家的留言!请留言!请收藏!保证不后悔!   --------------------------------------   【感谢花钱小能手榜!】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2 10:13:32   琳琅爱小孩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3-12 10:56:01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2 11:10:01   lu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2 11:47:17 ☆、第五章   第五章、以暴制暴   戏耍花响的这名宫女,臃肿呆傻,颧骨上留有点点淤青。   “伤,从何而来?”   “我,我打碎茶杯……亮公公便教训了我几句。”胖宫女的态度唯唯诺诺。   教训人用拳头?这名宫女单从外貌与神态上来看,平日里一定常被人吆五喝六。   “被别人整的滋味儿,好受吗?”   她一向不以音量震场,而是不惧生死的气势,否则如何指挥作战?   胖宫女惊恐地摇摇头,吓得竟然又尿了。   花响翻个白眼,一把将她推开,翻身落地。   “老大不小的姑娘了,说尿就尿你羞不羞?!”   “我,我控制不了……”胖宫女自己也感到很羞愧。   “床褥都湿了你还躺着?起来!给我洗裤子去!”   胖宫女倒是听话,叽哩咕嘟地爬下床,从床下拉出木盆等待一旁。   花响冷光环视四周,众人皆拉高棉被藏起表情,她怒步走到一名宫女面前,猛地撩开对方的棉被,惊得对方抱头惊呼。   “借我一身衣裳。”   “哦?……哦是。”宫女手忙脚乱地从小柜中取出换洗衣物。   花响没好气地拽过衣裤,指向众人,警告道:“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我自小习武,手里向来没轻没重,除非你们其中有人比我还狠,否则千万别再挑战我的底线,否则后果自负!听见没有?!”   众人不约而同地打个激灵,点头如捣蒜。   花响双手环后,视线缓慢地扫过众人的面容,喝声道:“我没吃饭你们也没吃饭吗?都给我发出声音来,说,听见没有?!”   “听见了!——”   在军营待久的她,要的不是顺从而是绝对的服从。   她面无多余表情,夹着衣裳走到门边,胖宫女亦步亦趋,花响忽然驻足,转身一字一句对众人说道:“在我回来之前,希望我的床位有些变化。”   说时迟那时快,几个胆子特别小的宫女,已经抱起自己的床褥靠近她的床铺。   忍耐换来的是羞辱,耍狠换来的是舒心,一群贱骨头。   ……   花响在胖宫女的引领下,来到下人的浴房。   脚镣的设计还算巧妙,可以通过衔接的轨道撤出长裤。她褪去衣衫,钻进浴桶。要算起来,这是进宫以来,初次洗热水澡。   胖宫女将她脱下的衣裤放入木盆,坐在一旁搓洗。   “你自己的衣服不用洗吗?”   “洗,先帮你洗。嘿嘿。”她憨声一笑。   “你叫什么?”   “我叫小娥,不过他们都管我叫肥娥。你也叫我肥娥吧。”   “你看上去还真是不机灵,岚皇妃为何没有将你赶出去?”   肥娥得意地晃晃脑袋,回道:“因为岚皇妃说我很重要啊,不管是什么样山珍海味,都是我先品尝一小口呢!”   试毒人?   “对了,你时常失禁,是被人打得吧?”   “你怎会知晓?!是的啊,我原本很瘦,可是入宫不久便患上一场大病,而后就越长越肥,管事儿的看我太蠢笨吧,时常踢我肚子,说我反正肉多不怕踹。”   花响见她还在傻笑,心里不免感到不是滋味,其实仔细观察肥娥的容貌,倒也不难看,倘若可以变苗条,估计也是个清秀佳人。   “小娥,等有机会,我一定帮你治病。”   听罢,肥娥手中的动作慢下来……不记得有多久未听到别人唤她的本名。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花响,眼中不禁泛起泪花,随后开心地从袖口中取出半个馍递给她。   花响宛然一笑,道:“日后,别再帮着别人使坏。”   “嗯!……不过亮公公很嫌弃你,命我们变着法整治你,我们不从就会挨打啊。”   即使不说,花响也知晓是那个阉人在帮岚皇妃作恶,今日这一出戏不过是开胃小菜,往后的阴招儿,估计不会这般客气了。   “花香,你为何戴脚镣?”   “因为我得罪了一个狠角色呗。”   “比岚……皇妃还要狠么?”她睁大肉缝儿眼。   花响但笑不语,女人的狠在陌奕宗的眼中不过是小打小闹的游戏。   ……   翌日,天际刚刚翻出鱼肚白,小亮子便怒气冲冲地闯进宫女们的卧房。   “你!摊上大事儿了!随杂家去见岚皇妃!”   消停半天儿就不行吗?!花响慢条斯理地爬出被窝。   进入厅堂,首先看到两位花枝招展的女子,一位是初次见面的岚皇妃,另一位则是昨日刚见过的媛贵妃。   两人年纪相仿,约是二十五、六的年华,媛贵妃温婉,岚皇妃冶艳。   她在观察二人的同时,岚皇妃也在打量她……这贱婢虽是素颜洁面,但仍旧无法掩饰与生俱来的姿色,并且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股夺人目光的高贵气质?   臭不要脸的死狐狸精!   她抿口茶,讥笑道:“怎么?不过是沾了下龙床,便忘记自己是什么东西了?”   小亮子见花响无动于衷,喝道:“狗奴才!还不快跪下给主子们请安!”   “你不也是奴才么?这其中还分阿猫阿狗?”   不待小亮子耍横,岚皇妃先恼了,抄起茶杯砸向花响的脑袋!   “还反了你不成?!”   花响可以躲开,但是并未闪躲,只见鲜血顺着额头淌下来。   见状,媛贵妃显然受到惊吓,忙起身劝阻,道:“姐姐,莫要与这奴才一般见识,她不懂规矩自会有人训斥,气大伤身啊。”   岚皇妃越看花响那张脸越来气,气得几乎七窍生烟!   “昨日本宫差你给媛贵妃送去两匹上等蜀锦,今日幸好聊起此事,否则本宫还不知晓少了三尺呢!”   花响嗤之以鼻,反诘道:“皇妃此话何意?莫非怀疑我裁掉三尺?”   “你问本宫?本宫只知晓蜀锦经你一人手送入媛妃宫,难不成那三尺布料自己长腿跑了?”   “您说我偷东西便要拿出证据,三尺布足够做一件衣裳,这么大一块布料,我脑子进水才会带回皇妃宫,即使我真有胆量带进来,又怎会轻易让人发现?所以……什么床底下啊,床脚柜之类的地方啊,若是真能翻到‘赃物’,那我一定是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人渣给陷害了,您说呢?……”   小亮子不自觉地动动眼珠子,就在花香宫女出现于此的同时,他命宫女将蜀锦压在她的床褥底下。只待岚皇妃一声令下,搜找“证据”。   花响又看向媛贵妃,笑道:“还有这位媛贵妃,岚皇妃好心送您礼物,您居然拿出来一尺一尺测量,甚至一大早便前来兴师问罪?看您外表温婉端庄,却不曾想这般喜欢斤斤计较,若是换做我,别人即使是在无心的情况下,赠予我发霉的点心,我也得道一声感谢,因此我很好奇您是如何问出口的?难怪岚皇妃会动怒呢,看似是骂我罢了,实则是觉得您太没理儿没面儿。”   媛贵妃被质问得一愣一愣,她只不过是帮岚皇妃扯个小谎,怎么就把自己的颜面给搁进去了?她忽然萌生一股受辱感,忍不住向岚皇妃抛去埋怨的目光。   岚皇妃一时间也没反应过味儿,毕竟这种栽赃陷害的招数在后宫屡试不爽,基本上都是先喊冤,再到取来赃物之后,顺理成章受罚。怎料,今日碰上一个不肯按理出牌的?!   后宫其实没有什么规矩,谁的地位高谁就是规矩,地位低的认栽罢了。   花响原本也想忍,但是盗窃的罪名太大了,剁手剁脚的惩罚。   “话真多,真能说,以下犯下上是罪否?没冤你吧?来人!掌嘴一百!”   小亮子揎拳挽袖,狠狠一巴掌抽在花响的脸上。   这一巴掌打下去,花响的半边脸都被抽红了,然而,她这回没再犯刺儿,大劫躲过,小劫就不能躲。   耳光声清脆作响,见状,媛皇妃压了下岚皇妃的手背,悄声提醒道:“万一圣上今晚召她侍寝,我们谁都担待不起呀。”   “妹妹且放心,圣上连续三晚要与家父等重臣商讨政务,腾不出时间理会这贱丫头。打!给本宫使劲儿打!”   “是!”小亮子擦把汗,揉了揉发麻的手掌,继续狠抽。   鲜血顺着嘴角溢出来,花响攥紧双拳,但愿这一顿打受完,岚皇妃可以让她清净一段日子。   忍,一定要忍,为了逃离这方寸之地,必须忍!   ……   抽耳光也是可以把人抽晕的,花响被两名太监架回房间。   宫女肥娥惊见她满口是血、脸颊肿得像包子,吓得哇哇大哭。   花响的嘴已经张不开,含糊不清道:“别哭,去……帮我打盆凉水。”   肥娥赶忙照办,浸湿巾帕,小心翼翼地贴在她火辣辣的脸颊上。   “管事儿的怎会这么狠啊?为何把你打成这样?”   “嘶……”花响艰难地翻个身,颇为感慨地叹口气,“你知晓吗,自小到大,我膝下只跪父母与上苍,除了打仗,没人敢动我一根手指头。”   她恨那些争风吃醋的女人有什么用,要恨就恨她们的男人。   这一切,全拜陌奕宗所赐!   “打仗?”   “打架,是我口误。”   她无力再开口,将整张脸浸泡在凉水之中,消肿止疼。   眼泪默默融入水中,她不想哭,真的不想像个弱者一样靠眼泪宣泄情绪,可是心头涌起万般委屈,在这等恶劣的处境之下生存,真的可以活着逃出去吗?   抑或,只能逼着自己向陌奕宗低头?   -----------------------------------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看着估计挺压抑 0 0   下一章预告:陌奕宗得知花响挨打,怒了!   盆友们,冲月榜,继续求花!   ------------------------   【高冷任性榜!】   shirleymm2011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09:53:14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10:14:52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13:25:33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13:33:42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13:37:39   小七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3 13:47:04    ☆、第六章   第六章、热伤风   整整三日,岚皇妃全面封锁消息,有关花响挨打之事不曾传入陌奕宗的耳中。   陌奕宗近日来也确实忙碌,他坐在文案前,大笔一挥,圣旨下——钰国皇室成员,不论男女老幼,一人不留。   孩子会长大,女子会生养,因此,斩草要除根。   王德才侍奉在旁,谨慎地吹干圣旨上的墨迹。   陌奕宗沾了沾墨汁,第二道圣旨:钰国三品以上的官员,株连九族……   “提起钰国官员,朕便想到花响。花响的父亲战死沙场,花响继承父职,成为钰国一品女将军,”话说到这儿,他不由指尖一顿,看向王德才,自言自语道,“不对吧,朕特意研究过花响的背景,她到这个月应该整二十七岁,可是她本人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   王德才颇感震撼,道:“二十七?!横看竖看也不像啊,莫非这便是传说中的永葆童颜?”   “扯,常年打仗风餐露宿,不像三十七的就谢天谢地了。”   陌奕宗付之一笑,花响由他亲手擒获,那日黄沙漫天鸡飞狗跳,当他掀开她戴在脸上的半张面具之时,说实话,在那种鬼气候的衬托之下,让她显得格外楚楚动人,当时真把他给惊艳到了。   王德才倒抽口气,道:“哎呀,她都二十七了,生育方面会不会吃力啊?”   陌氏王朝的女子,十四、五岁当上娘的比比皆是,年近三十再生育的话,多半会存在生命危险。   “没事儿,皇宫不比民间,御医云集,名贵药材有得是,只要鞍前马后地照看着……”话于此,他不自觉地磨磨后槽牙,忽然间,怒气不打一处来,“她对朕那个态度,朕还得差几名医中翘楚伺候她?!”   “……息怒息怒,您不是看她的面子,是为了未出世的小皇子嘛,息怒。”王德才赶忙帮他顺顺气。话说圣上的情绪一向很稳定,通常喜形不于色,可每当提到花响之时,心情立马变化莫测啊。   “气煞朕也,去!把她喊过来给朕捶腿。”   王德才得令,又笑着摇摇头,想见她就直说呗,还学会找理由了。   ……   一时三刻,脚镣声从回廊中传来。   陌奕宗正了正坐姿,托高奏折,嘴角向下一撇,摆出一副愠怒的表情。   然而,造型摆了半天,花响并未进来?   他伸头探脑地望去,听到门外发出轻声细语的交谈声。   刚欲起身一探究竟,花响步入御书房,而他此刻的造型,刚巧抬起半拉屁股。   幸好花响垂着眸,看上去精气神欠佳。   “你戴面纱作甚?”   “风寒。”   “大三伏天,风寒?”   “热伤风。”   “……”陌奕宗撂下奏折,大步流星地向她走近,伸出手,正准备扯下面纱,王德才一个箭步拦下,急道,“圣上万万不可!病因还未查明,传染给您那还了得?”   迟迟停留门外,二人正是在商讨挨打之事。王德才在权衡利弊之后,认为花响受冤枉这事儿吧,还是不让圣上知晓为妙。因为,毕竟岚皇妃的父亲乃当朝右丞相,一旦闹大,最为难的还是圣上。   花响也没打算给岚皇妃告状,人在屋檐下哪有不受气,除非可以脱离皇妃宫的管辖,否则告完状,还得继续挨揍。   陌奕宗面无表情地看着王德才。王德才就那样展开双臂挡在他们中间,就像一扇碍眼的破屏风。   王德才登时意识到行为失礼,立即跪地磕头。   “请圣上恕罪,奴才只怕伤到龙体。”   “行了,下去。”   “是……”王德才行礼倒退,与花响擦肩之时,用眼神儿再次恳请守口如瓶。   “摘了吧,热伤风不传染。”   “我不是怕传染给你,是怕这里的空气加重我的病情。”   “……”陌奕宗用力地斜了下眼角,死丫头这张嘴真噎人。   等等,丫头这称呼不合适,都二十七岁了。   “你只比朕小一岁,可惜说话办事还像个没分寸的毛丫头。”   花响的表情一顿,继而谄笑,道:“我是没你稳重,可是我即使是成天与千百号士兵住在一起,也没在军营里破过戒!……唔?!”   陌奕宗翻手捂住她的嘴,压低声线怒道:“里里外外都是人,瞎吵吵什么?!”   他的手劲儿很大,径直将花响压到墙边。   花响感到面纱脱落,所以没去掰他的手,而是按住面纱的边缘。   此举令陌奕宗感到蹊跷,于是不由分说,一把扯掉面纱。   深粉色的五指印烙印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显得特凄惨。   花响懊恼地蹙下眉,继而从他手中夺过面纱,随口道:“跟太监打架来着。”   “你花响在战场上以一当十,如今能让太监给揍成这样?”他上前一步,双掌抵在墙边,将她桎梏其中。   花响垂下眼眸,拒绝与他目光交流。   “告诉朕谁打的你,其他事不用你管。”   “不认识。”   “不认识?……行,那朕唯有血洗皇妃宫,从奴才到主子,总有一个是真凶!”他的眸子涌起一片火浪,怒步走出御书房。   见状,守在门外的王德才吓得不知所措,因为陌奕宗此刻所呈现的表情,是杀人的神态,大事不妙啊!于是乎,他首先轰赶宫人退下,统统退下!万一两人吵起来全露馅了!   花响试图拦住陌奕宗,可他的步伐又急又快,几乎拖拽着她前行,情急之下,她紧紧抱住他的一只手臂。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的肚子眼瞅着见大,行动越发不便,你帮我出这口恶气不过是一时爽,可是日后我还要在这里生活,不要替我树立可以吗?!”   “你敢再不知好歹点儿吗?!”   “我就是不知好歹怎样?!倘若不是你把我弄进来我用得着受这份罪吗?!”   “倘若不是你怀上朕的孩子,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那我还得谢主隆恩了?!”   “当然得谢!还得三叩九拜千恩万谢!这就是你的运气!”   花响气得头晕脑胀,加上这几日稀汤挂水儿没吃上两顿饱饭,顿感两腿发软往地上出溜儿。   陌奕宗单臂一伸,托住她的脊背,顺势揽在怀中。   “王德才,你杵在这儿看热闹儿呢?——传御医啊!”   “是是是,遵命。”   王德才确实反应慢了半拍,因为他从未见过何人敢与皇上这般激烈的对峙,纵然拥有再机敏的脑瓜也必须乱成浆糊。   花响不想依偎在他的怀中,无奈眼前阵阵发黑,感觉随时会晕厥。   “饿。”她声若蚊吟。   “什么?你说大点儿声。”陌奕宗将她的脸颊托到耳畔。   “不要御医,要吃饭。”   “……”陌奕宗不自觉地挑起半边浓眉,方才还吵得不可开交,怎么一转眼儿又聊到食物上去了?   她像小猫一样瘫在他的胸口,为保持平衡,不情愿地抬起一手搭在他的肩头。   难得一见的温顺,陌奕宗将她横抱在怀,径直返回御书房。   “你若能少顶几句嘴,朕也不想跟你吼。”   花响揉了揉干瘪的肚子,冷哼道:“别跟我扯没用的,我要吃饭。”   “饿死鬼投胎的你?等王德才回来!”   他将她放在罗汉床之上,将几盘糕点推到她的面前。   花响把点心盘放在腿上,一手抓两,狼吞虎咽。   堂堂一品女将军如今弄得跟个叫小花子似的,陌奕宗长嘘一口气,帮她捋开夹在唇边的发丝。   花响则是本能地抗拒,鼓着满腮糕点,用手肘抵挡他的触碰。   “别碰我。”   好心没好报,他运口气,垂下手臂之时,五指已然握成拳头。   “你就跟朕对着干吧花响,听见了吗,千万别服软儿,服软儿都是这个!”他用手指比划一个“王八”。   花响白他一眼,低头猛吃。   在她胡吃海塞的功夫,他在考虑如何整治皇妃宫的人。   “我知晓你是因为我腹中的孩子才会动怒,放心,我会保护自己。”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说自私点儿,就是为了逃跑。   “食不果腹,让人打得满脸花,这就是你的防御?”   “其实后宫与战场很像,在寡不敌众的情况之下,我自然要使用缓兵之计,再趁虚而入,杀它一个回马枪。”   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所谓的回马枪,莫非指的是朕赐你的封号?”   没错,有了封号,哪怕品阶很低,至少可以不被当成使唤丫头。   “你真挺没劲的陌奕宗,原本只是你上嘴皮子碰下嘴皮就能办到的事儿,你非要逼我求你?”   “那你求不求?”   她也比划一个“王八”的手势,冷笑道:“我可不想当这儿玩意。”   “吃你的点心吧,小心别噎死你。”   他侧身拽过几本奏折,因为动作稍微大了点,不慎扯落刚刚拟好的圣旨卷轴。   圣旨卷轴由上等蚕丝制作而成,光滑的绸缎摊滚开来,露出写在其中的内容。   花响侧头望去,无意间看到——钰国皇族,满门抄斩……   “不能都杀!”她脱口而出。   “什么不能都杀?”   她嫌少含糊其辞,此刻却是期期艾艾。   “钰国,皇帝……流放不行吗?”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望着她,奇怪了,她眼中并未显露一丝一毫的悲伤,而是……焦躁?为何是焦躁?这并非一品重臣应该给出的反应。   花响将军二十七岁,二十七?   再打量眼前这幅稚气尚存的俏丽容颜……   “告诉朕,你是谁?”   ------------------------------ 作者有话要说:  彼岸忘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4 09:16:00   哎呦,她是谁?【昨天细心的小伙伴们,似乎已经发现对话中的端倪,牛牛的】   下一章预告:花响出现突发事件,陌奕宗迫不得已改变处治态度。   -------------------   【一大波白富美来袭榜!】   lucy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3-14 09:23:12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4 12:30:54   00扔了一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15-03-14 14:20:27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4 21:14:30   若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4 23:17:26   若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4 23:18:20 ☆、第七章   第七章、含笑过招   花响悠悠地抬起眸,道:“我是花响,你又疑神疑鬼的想干嘛?”   “你二十七岁?”   “虚岁二十七,面相长得嫩也有罪?”   “别在朕面前故作镇定,朕见识过的女人比你多,脸可以长得嫩,身材上的区别骗不了人,你的毛儿还没长齐呢!”陌奕宗虽然言之凿凿,其实也不相信自己的推论,毕竟她是钰国鼎鼎有名的大将军,并且在三军的面前,气势如虹的自报过家门,他甚至可以确定从始至终都是她在指挥作战,所以岂能不是花响?何况倘若她不是花响,那么真正的花响将军又在何处?   能驳倒自己的疑点太多了。   他怒目相视等待答案,花响则是弯身捂着肚子。   “回答朕!”   “肚子,疼……”   “装也没用,混不过去。”   他捏起花响的下巴,惊见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   她果然不是在装,裤子上渐渐渗出些许血迹?!   陌奕宗奔出御书房,刚巧迎上返回的王德才。王德才偕同年迈的老御医前来,不待御医磕头行礼,陌奕宗一把拉起白须老人跑入御书房。   御医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一边给花响把脉,一边慢条斯理地问道:“哟!心脉微弱,你感到哪里不舒服?……”   “还问什么问?没瞅见她流血了吗?!”   “啊?!”御医的眼睛哪敢往下半身看,这一经提醒,他的动作立刻麻利起来,不过,治病总得有肢体上的触碰,皇上看着自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摸手摸脚”,过后心理肯定别扭。   所以御医都会使用这样一个理由撵走皇帝……   “癸水有伤龙体,微臣恳请圣上先行回避。”   王德才见皇上关注着花响充耳不闻,上前一步,宽慰道:“奴才随圣上门外等候。您留在这儿观瞧,御医心里不免紧张。”   陌奕宗双眉紧蹙,离开前抚了抚她的额头,有些话不知晓怎么说,这其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担忧,同时希望她坚强,还有……别害怕。   半个时辰过去了,他在门外转磨,王德才奉旨进进出出好几趟,得到的答案却只是个“等”字?   陌奕宗不想再等,正欲返回一探究竟,小太监来报,岚皇妃宫差人前来。   平日里,陌奕宗理都不会理的妃嫔的传话筒,今日反倒要见?   ……   小亮子跟随宫女走在前往偏殿的回廊之中,心情那叫一个激动,因为他奉蓝皇妃之命,前前后后至少请过圣上不下一百次,但永远是被挡在宫门外,今日有幸亲临皇上的宫殿,有种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   然而,正在心潮澎湃之际,殿内传来圣上愤怒的咆哮声。   “王德才!是不是朕对你太仁慈了?!你这狗奴才如今胆敢干涉起朕的喜好来了?朕喜欢宠谁就宠谁,宫女怎么了?只要朕高兴,明日让她当皇妃都行!”   “……”王德才迷惘地眨眨眼,他就偷摸打了一个哈欠,啥都没说啊!   “滚!朕不想看见你!”   “……是,奴才这就滚。”王德才快速退到殿外,抓抓发根转过身,险些与小亮子撞个脸对脸。   小亮子惺惺作态地向大总管行礼,内心则是好一番幸灾乐祸,好你个目中无人的王德才,原来你也有今天哈哈!   俄顷,圣上传召小亮子觐见。   小亮子整整太监服,敛气屏息地跪在陌奕宗的面前。   “岚妃想见朕,所为何事?”他的态度相当之平和,仿佛方才不曾发过脾气。   “启禀圣上,岚皇妃生辰将至,所以几日前便开始亲自挑选名贵食材,期盼借助生辰之喜,为圣上准备一桌八珍金箔宴,皇妃还憧憬地说,只要圣上愿意抽空赏光,便是她今年收到的最珍贵的生辰礼物。”   金箔菜又称黄金菜,烹饪选材多为“八珍”,八珍所指稀有而珍贵的烹饪原料。待烹饪完毕,再将薄如蝉翼的金箔点缀在佳肴之上,会给食用者带来视觉与口感上的双重奢华感。喻意永享富贵荣华。   “哦?你倒说说岚妃准备了哪些菜?”他饶有兴趣地问。   “遵命,奴才这便报来,上八珍之狸唇、驼峰、猴头、鹿筋、熊掌、燕窝、凫脯、黄唇蛟,还有八道凉菜,同样适用稀有食材,竹荪、猴头菇、银耳……”   “好了,听上去不错,朕会考虑,”陌奕宗打量着他,笑道:“你这小太监倒是口齿伶俐、头脑敏捷,你叫什么?什么品级?”   进宫整整八年,不曾想有生之年竟会得到圣上的赏识?!   小亮子原本就双膝跪地,这会儿又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回禀:“奴才小亮子,尚无……品级。”   太监为宦官,是官员便有等级之分。总管太监为四品宦官,副统管太监六品,首领太监八品,敬事房笔帖式太监八品,其他没有品级的太监,与宫女一样,生活在后宫的最底层。   陌奕宗应了声,其实在小亮子觐见之前,刚刚调查完关于这名太监的行事情况。简而言之,此人贪财狡诈,仗势欺人。   他意味深长地说道:“下去吧小亮子,当朕需要你之时,自会召见于你。”   虽说圣上没有赐予品级,但是有幸被圣上所注意,已经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或许,升官发财,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啊!   “只要圣上一句话,奴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陌奕宗满意微笑,扬手打发他离开。   待小亮子兴高采烈地走远,陌奕宗命王德才近身伺候。   “花响如何了?”   “回禀圣上,御医的意思是,幸好救治及时,但万不可再让她受到剧烈刺激或者身体上的伤害,否则十之八.九会……滑胎。”   “换言之,暂时无碍了?”   “是。奴才已经差人去抓药,并且叮嘱御医对今日的所闻所见,守口如瓶。待花响将军醒来,汤药估计也熬得了,奴才会服侍她趁热儿喝。”   王德才的办事儿效率一向周全与迅速,深得陌奕宗的心意。   “你就不问问朕,方才为何没头没尾地责骂你?”   “您骂奴才自有您的用意,再者说,主子骂奴才原本就不需要理由,何况奴才还不是全须全影儿的站在这儿伺候您?嘿嘿。”   陌奕宗拍了下他的肩膀,主仆情谊尽在不言中。   对,他就是为了花响的日后考虑,才会想到利用小亮子这等趋炎附势之小人。   小人难对付,也好对付,许多时候,只要给小人画一张饼,让他感觉有更大的利益可图,便可以出卖任何一位曾经有恩于他的人。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给过小亮子诸多好处的岚皇妃。   至于是否可以达到陌奕宗所预期的效果,且看小亮子会在岚皇妃的根儿前,说人话还是讲鬼话。   “你去告诉花响,命她每日午时到这儿来服药,御医那边儿,你看着安排人手,朕就一个方针,花响一旦滑胎,医治者人头落地!”   “遵旨!”   王德才欲言又止,内心特别想劝劝皇上,您就别跟花响将军怄气了嘛,给她个封号不就得了唉!   陌奕宗也知晓封号至少可以让她过得舒服一点儿,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过等她求,就得死等。凭什么要让他上赶着讨好她?!   有关发生在花响身上的疑点,为了不再刺激她的情绪,他可以暂时搁置不审,然而,暗查的脚步不能停,既然决定生活在一起,就必须弄个清楚明白。   --------------------------------------- 作者有话要说:  测试你是否工于心计?   题目:春节是中国的传统节日,在春节里,你认为做什么对你最有意义?   A:讨红包。   B:团圆饭。   C:贴春联。   D:拜年。   【答案在下面↓】   。   。   。   。   。   选择A:思维缜密,工于心计,但是心太软,通常无法给予最后一击。   选择B:你有能力化解危机与反攻,但不会主动设计别人,除非对方欺人太甚。正因为你在人前总是笑眯眯的,所以会带给别人一些可怕的感觉。   选择C:对于设计别人这事,你有些不屑,因为你认为不够光明磊落,你要依靠实力来取胜。   选择D:不太会工于心计,即使勉强披挂上阵,也很快会被人发现设计所在,放弃斗心眼儿吧。   ----------------------------------   【美白富榜!】   lu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09:23:47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11:49:23   彼岸忘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11:56:53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14:12:03   sad-tango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19:40:53   若素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5 23:41:36 ☆、第八章   第八章、转变   花响蹙眉喝完苦药汤,一抹嘴,利落地翻身下床。   “哎呦我说小姑奶奶啊!您再躺会儿行不?”王德才吓出一身冷汗,这丫头也太皮实了吧。   “我不想看见陌奕宗,先回了。”她承认心里有鬼,所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然而,刚走到寝宫门前,便撞见陌奕宗。   他的胸膛仿佛一堵墙,将她牢牢地拦截在门前。   “躲朕作甚?心虚?”   花响嗤之以鼻,没好气地答道:“疑神疑鬼莫非是皇帝的通病?”   陌奕宗本想与她掰扯掰扯,不过想到她的身体状况,似笑非笑道:“行,朕不问了,反正以你目前的处境也掀不起大风大浪,至于这脚镣何时卸,全在你。”   花响瞪他一眼,试图从他的身旁挤过去,可是他就是要故意与她作对,弯曲手臂把她卡在门框边上。   “胳膊拿开!你真烦人!”   “别这么大声嚷嚷,小心把朕的孩子喊掉了。”他侧转身,悠悠俯下头,贴在她的脸前,用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口吻,轻声问道,“要说这些日子你也没少受罪,可是这臭脾气怎么就一点不见改呢?”   花响的气息明显不稳定起来,本来就没吃什么,这会儿胃都气疼了,她下意识地捂住胃。这一举动,可惊到了陌奕宗,他误以为花响再次感到小腹阵痛,于是立刻敛起挑衅的神态,道,“不说了,你爱是谁是谁,这事儿就此翻篇儿不提了行吧?朕命御膳房给你准备了一桌滋补药膳,用完膳你再回。”   话音落地,他强行牵起她的手,阔步走向膳堂。   就餐时,二人难得没斗嘴,或者说,只要陌奕宗不欠招儿,花响也不会跟斗鸡似的总跟他嚎。   然而安静不到一刻钟,陌奕宗又忍不住犯讨厌。   “吃过这等美味佳肴吗?朕记得你们钰国只有煤山。”   “这世间就没有银子买不到的东西,只要有银子,想吃人肉都有厨子给你做出十八道花样儿,再者说,倘若不是我钰国富得流油儿,你会日思夜想?”   钰国矿产资源丰富,是中原地区数一数二的富强之国。国土内遍地黄金,自然有得是人惦记,因此一年到头,钰国子民除了采矿便是抵御外敌,可惜最终的最终,仍旧没有躲过亡国之灾,落入陌奕宗之手。   “有些人只要敢想,便能达成所愿,譬如朕,至于那些手下败将,不服行吗?”   花响慢条斯理地剥着虾皮,嗤之以鼻道:“哦?只要你想要,便能实现?你貌似也希望我顺从于你吧?敢问成功没有?”   陌奕宗沉下脸,眯起眼刚欲耍狠,只见花响站起身,招呼都不带打一个的,吃饱直接走人也。   “……”他伸出一指指向她的背影,深吸一口气,欲言又止,垂下手臂。   王德才赶忙呈上一碗败火的莲子羹,劝慰道:“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她无非是仗着身子不爽跟您使小性儿罢了,咱不跟她计较,气大伤身。”   陌奕宗从汤碗中撇出汤匙,将莲子羹一饮而尽,继而将空碗重重地落在桌上!   “搞不定她,朕就不姓陌!——”   死丫头真气人,他就不该心软帮她在皇妃宫那边儿铺后路!   不过此刻说啥都晚了,能帮的已然帮到了。   这不,花响在返回皇妃宫的途中,还琢磨着该如何躲过擅离职守的罪责,不曾想,小亮子一反常态,站在宫门前笑脸相迎。   “花香呀,你这一走几个时辰累坏了吧?快回屋歇着去。”小亮子挤眉弄眼,仿佛在暗示她:不错啊,又侍寝了吧?   花响并不知晓陌奕宗曾召见小亮子,于是反感地拧起眉,道:“少在我面前阴阳怪气儿,说吧,有什么最脏最累的活儿等着我去干?”   “哎呦您别吓唬我成不?脏活累活儿哪敢让你沾手啊?万一划破点儿皮我这脑袋还要不要了?从今往后,万不可再开这种玩笑,我这条贱命真担待不起啊!”他上前一步,谄媚道,“您先回屋歇着,小的这便给您打洗脚水去?”   圣上怒斥王德才的那些话,小亮子可是听得真真儿的,圣上说,就待见宫女怎么着吧?招烦了,明日便让花香宫女座上皇妃的位置。   他若还不懂得溜须拍马,等待何时啊?!   “……”花响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提防道,“真没活儿让我干?”   “有啊!您的活儿就是照料好自己!想吃什么,吩咐小的一声,保准妥妥办成。”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花响这心里不免打鼓,不过还有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这阉人又想整出什么幺蛾子,防是防不住的,唯有静观其变。   小亮子点头哈腰目送,花响走出几步,他又追上来,伫立在她的面前,猝不及防间,抡圆手臂,一耳光抽在他自己的脸上!一巴掌接一巴掌。   “是小的有眼无珠,是小的该死!还望花香宫女大人不记小人过!”   耳光声噼里啪啦作响,花响面无表情地望着他,倒看他能自抽到什么时候。   半柱香的时间缓慢而逝,小亮子还真没见过这般“实在”的女主子,他这边儿扇耳光扇得脸蛋直发麻、嘴角直滋血,人家真不喊停啊?!   也是,又不是自己的脸,谁疼谁知道。   他正寻思着该如何收场,幸好岚皇妃差人叫他过去。他心想,毕竟花香还不是皇妃,再受宠也不敢与岚皇妃针锋相对,所以肯定要劝他罢手了吧?……思及此,他卯足力气继续扇自己大耳光子,反正顶多再抽十个,这可是表忠心的好时机,小丫头应该会消气。   果然,花响朝他的方向伸出手臂,小亮子早已准备好说辞,她只要一拦,他便挤出几滴眼泪儿外带真情忏悔!   然而,她只是伸了个懒腰,随后托着腰杆坐到石凳上,翘起二郎腿,无动于衷。   “别用手掌打,用手指尖猛抽,接触面越小,才会越疼呢。”   “……?!”娘的,这死丫头也忒狠了点儿吧?!   “那什么,嘿嘿……岚皇妃叫小的过去伺候,要不……我回去好好练练,下次再罚给您看?”他笑得比哭还难看。   “啊?这就不打了?……好吧,那你忙吧,我去睡觉。”   不待小亮子深鞠躬,花响转身从另一个方向离开,弄得就跟路过看热闹似的。   得,热脸贴了冷屁股,完全不领情。小亮子顶着红肿的腮帮,气得捶胸顿足!   不过气死也没用,在这宫闱之中,谁受宠谁就是属螃蟹的,可以敞开了横行霸道。   哄完这边儿的小贱人,还有更难搞的刁妇等着他,小亮子揉了揉腮帮,嘴里嚼着几句脏话,匆匆去见岚皇妃。   厅堂之中,岚皇妃正在训斥闺女。   河山公主今年九岁,容貌秀气可爱,不过穿在身上的绸缎裙子却弄得脏兮兮,此刻正在哭鼻子抹眼泪儿。   “烦死了,别哭啦!你若是个带把的小子,以本宫的地位,谁敢动你一个手指头,本宫必须让那厮不得好死!可惜你不是呀,你叫本宫怎么帮你讨回公道?!”   小亮子一看这情况,便知晓公主被皇子欺负了,其实也不算欺负,就是小孩子之间打打闹闹,难免磕碰。   他笑盈盈地上前哄劝,道:“哎呦,瞧瞧我们河山公主这小脸儿怎么脏成这样啊?不哭哈,再哭就不漂亮了哟……来人!养你们吃干饭的?!还不快带公主去沐浴更衣!快快快,手脚都给我麻利点儿,别总让皇妃操心,你们这些不开窍的奴才啊,真是一点儿人事不懂!”   孩子的哭声渐渐远去,岚皇妃一脸烦闷,疲惫地躺上贵妃椅。   “喝杯参茶,消消气。”小亮子跪下给主子捶腿。   “本宫能不气么?!又是媛贵妇生的那个小兔崽子欺负我们山河,仗着是皇长子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立太子通常会在嫡子中选择,倘若无嫡子,在庶子中选择年纪最大的。   “皇长子也不过是个庶子,您若是当上皇后,再生个小皇子,太子之位定是没跑儿啊,所以您别跟那些上不了台面儿的小角色一般见识。”   在后宫,只有皇后可以称之为正房大老婆,所生子嗣贵为嫡子,其他嫔妃的孩子皆算庶出。   “皇后?哼,本宫在圣上做太子之时便嫁给他,可惜本宫命不好,硬是未能生下一个男孩儿,如今后宫遍地小狐狸精,圣上哪还有闲工夫理会本宫……唉,不提也罢,说说花香那个贱丫头,圣上今日召她过去的原因,你打探到没有?”   “奴才先向皇妃报个喜讯,圣上今日心情不错,答应考虑替您庆祝寿辰。”   “真的?!”岚皇妃喜上眉梢,戳点小亮子的脑瓜顶,打趣道,“你个不着调的死奴才,为何不早说呀?”   小亮子表面憨笑,内心腹诽……当然不能早说,遇到什么情况讲什么话,才是升官的正确途径,喜上加喜那叫锦上添花,烦心时报喜那叫雪中送炭,自然是后者更加讨人欢心。   反正不管怎样,只要岚皇妃一天不倒台,仍是他阿谀奉承的对象。   “对了,圣上与你交谈之时,花香在何处?可曾让她听见?”   “奴才并未见到花香宫女,圣上当时正忙着处理政务,不过一听奴才是您的人,便与奴才聊了起来,哦对了,圣上还特意问了金箔宴的菜式!”   听罢,岚皇妃积压在心头的闷气总算是顺出来了,自顾自分析道:“也就是说,圣上并未让她随行服侍?”   “奴才还特意四处张望,确实没瞅见。”   “那你说……圣上叫她过去作甚?”   小亮子装模作样地左顾右盼,附耳道:“或许,她有咱们不得而知的特长?”   岚皇妃若有所思道:“特长?宫里尽是些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的小妖精,轮到明年清明节也轮不到她,所以她的特长会是什么?”   “皇妃莫心急,实不相瞒,奴才为了替您查明原委,今日并未刁难于她,甚至对她特别照顾呢。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这目的嘛,当然是想从她口中套取真相,从而帮您尽快铲除这个眼中钉。”   岚皇妃细细思量,忽而开怀一笑。   “真是个小机灵鬼儿!赏!”   “谢主子!”   走出宫门,小亮子掂了掂赏银,得意洋洋地揣进怀里,瞅见没?这就是本事,谁都没得罪还顺便捞到好处。   最重要的一点是,揣摩到皇帝的心思,让皇上满意。   小亮子望天想入非非,这太监大总管之位,为期不远啊!   ------------------------------------------------ 作者有话要说:  啊,这一章结尾没有留下悬念……   好吧,本着文中没留悬念也要在这里制造悬念的积极态度,严肃地预告下一章的内容。   下一章预告:花响回忆当俘虏的日子,那些日子是啥,你们懂的!   -----------------------------   昨天的留言肥美字多有点帅!感谢小伙伴们的支持!辛苦!【今天逐一回复!】   感谢小西牌洗碗机的大长评! ̄3 ̄   ----------------------------   【高亮任性榜!】   lu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6 10:22:43   lu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6 10:31:12   彼岸忘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6 11:27:56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6 13:46:11 ☆、第九章   第九章、宫女有喜   时光犹如白驹过隙,一个月过后,后宫新添喜事——花香宫女有喜。   花响歪在床上嗑瓜子,内心不禁翻个大白眼,怀上两个多月了好吗。   宫女肥娥在旁帮她收拾东西,一旦怀上龙种,不必再服侍妃嫔,按照规矩,分配宅院,安排侍者,安心养胎便是。   “花香我好羡慕你啊,竟然可以给皇上生娃娃。”   “羡慕什么?你以为是好事儿呢?岚皇妃得知我怀孕的消息,估计这会儿已经炸开锅了。”   这阵子,陌奕宗几乎住在军营之中,虽然对外宣称,是为了先帝的忌辰而进行操练,不过据花响揣测,应该是在部署攻打霄云国之战略。   霄云国位于山峦之间,地势险恶,占据重要的关隘之位,只要将其拿下,那么原钰国的大批矿产,便可以与塞外进行买卖。霄云国不仅是运输枢纽,更是可攻可守的“拦山虎”。   “花香,你如今身怀有孕,为何不恳求圣上帮你卸下脚镣?”   恳求?别做他的青天白日大春.梦了。   不过提到陌奕宗,她还真想从他口中探取一些消息,因为这后宫比她想象得还要闭塞,平日里,女人们除了勾心斗角就是攀比绫罗珠宝,其实就是闲得发慌吧,陌奕宗连个鬼影子都不露,大概只有窝里斗才能证明自己仍在喘气儿。   至于她想打探的消息,自然是关于钰国皇帝的生死问题——钰国皇帝还欠她一个交代。   正思忖,王德才差人抬来小娇,是该离开皇妃宫的时候了。   花响望向肥娥,询问王德才可否将其一并带出皇妃宫?   “既然是岚皇妃的人,必须得经过她的同意,杂家的意思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花响一琢磨也是,近一个月来,不知岚皇妃是有了新的折磨对象,还是心情太美丽,总之没再折腾她。   敌不动,我不动,就别往人家嘴里送话柄儿为妙。   她背起包袱,拖着脚镣走向肥娥,豪迈地拍了下她的肩膀,笑道:“我之前答应帮你治病的事儿,会记在心里,照顾好自己。偷吃的时候要学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别总叫小亮子抓个正着,嗯?”   整个皇妃宫,只有肥娥偶尔会帮她洗洗衣裳,或许这种关心与友谊没多大关系,只是因为她戴着沉重的脚镣,看上去更可怜罢了。   啧,她竟然也有让人怜悯的一日,真是够寒碜人的。   肥娥想与她拥抱道别,无奈今时的花香不同往昔,尊卑有分。   花响见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怂包样,主动展开双臂,刚欲搂住她,只见肥娥倒退一步,怯懦道:“我肉多,若是挤到皇子娃娃一定会被打死。”   活下去,无论好坏,是每个人心中最直白的反应。花响也不想死,所以必须忍受陌奕宗强加于她的羞辱。   然而,每当想起被俘的那段日子,她便恨不得一刀一刀刮了陌奕宗!   当了整整一个月的随军俘虏,她被单独关押在营帐之中,四肢被粗壮的铁链桎梏着,两到三天才会给她一些食物和水。陌奕宗就像个不断索欲的嫖.客,践踏她的尊严,亵玩她的肉.体,不管她是睡着还是醒着,他想怎样就怎样,事后非但没有丝毫愧疚之意,甚至认为那是她的荣幸。   花响磨磨后槽牙,当遭受屈辱之时,倘若以死结束,那是弱者的举动。她要活,要反击,要让陌奕宗血债血偿!   …………   花响回到曾经居住的小筑,虽然此地在后宫大殿之中只能用简陋来形容,但是比起宫女群居的大杂院,显然是舒适宽敞许多。   王德才身后伫立一名宫女,宫女叫惠儿,花响日后的饮食起居,皆由惠儿打理。   “您先歇着,杂家还要赶去军营侍奉圣上。”   “且慢,敢问他今晚可否回宫?”   “哟,想圣上了?”   想他什么时候死!花响险些将诅咒之词脱口而出,缓缓情绪,道:“近日总感觉腿脚肿胀,脚镣还要戴?”   “想取下来还不容易?只要您愿意撒撒娇,圣上为难您干嘛呀?”王德才旁敲侧击地笑道。   花响的秀眉间拧着一股化不开的烦躁,道:“所以我问他什么时候回宫。”   “您如今不是一个人住,还有宫女在旁伺候,讲话时,对圣上的称谓?……”   花响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尊称在嘴边绕了三圈,最终扬手打发王德才离开。   …………   浩浩荡荡的操练场地,士兵挥舞兵器,发出排山倒海的呐喊之声。   陌奕宗坐在主帅椅前,龙纹甲胄在阳光的照耀之下泛起炫目的光芒,贵气十足,英气逼人。   他的容貌虽然出众,但是与传统意义上的硬汉形象区别甚大,浓密的眉,狭长的凤眸,冰薄而性感的唇,以及硬是被他晒成小麦色的肌肤,皆在无时不刻透出一股亦正亦邪的乖戾之气。   记得少年时,因为皮肤过于白皙通透,且眉宇过分妩媚妖娆,曾被邻国某位王子误以为是女扮男装的公主。王子对“公主”一见倾心,当场深情告白,非要娶回家当老婆。陌奕宗把王子暴揍一顿,狠狠地踢进护城河。   至于那位王子的国家,在他登基那年,便御驾亲征,将其国土纳入陌氏王朝的版图。   “圣上,花香宫女那边儿安顿好了。”王德才附耳汇报。   陌奕宗没精打采地应了声,不再言语。   王德才见皇上精神欠佳,想必这些日子东跑西颠累坏了,为了让皇上回宫休整,他又道:“花香宫女说……想您了。”   陌奕宗不自觉地蹙起眉,懒洋洋道:“想朕何时驾鹤西游吧?”   “呸呸呸,您乃是真龙天子,福如东海,寿与天齐。”   陌奕宗咂咂嘴,笑道:“只要是人都逃不过一死,朕征战八载,夺人土地,杀其族人,想必在这世间诅咒朕之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多花响一个不多。”   停顿半晌,他缓缓地侧过头,问道:“她真说想朕了?”   “奴才哪敢在您面前扯谎,虽然她的态度别别扭扭,但是意思就是那意思。”   陌奕宗倚在扶手上,握拳支腮,良久,自顾自摇头,肯定不是那意思。   说起花响的个性,只能用“拧丧种”三个字来概括。   当她被他亲手擒获之时,她明知死劫难逃,却仍是摆出一副傲慢的姿态。   他承认看不得女子耀武扬威,于是不打也不骂,就饿着她。   饥饿足以让人丧失理智,可以逼得犯人从目中无人转为摇尾乞怜。然而,她即使饿得喘气都费劲儿,还在用眼神儿挑衅他。   原本撕开她的衣裳,就是等着看她求饶的好戏,可是这头倔驴就是不肯服软儿,甚至一边破口大骂,一边用口水啐他。   当日,也正巧他在庆功宴上多饮了几杯酒,望着眼前这幅腰肢一手盈握,翘臀美.胸的娇嫩胴.体,欲火顷刻点燃血液。   后来几日,每当她见他出现之时,她的目光中确实会显露出些许惧怕之意,不过陌奕宗明白,不是心理上的恐惧,而是来自身体的颤抖。她也会为了让自己少受点罪,尽可能放弃挣扎。   脑海中浮现出花响玲珑有致的好身条儿,陌奕宗不由暗自调整呼吸,问题是此刻想也没用,又不能碰啊。   “摆驾回宫。”   陌奕宗甩袍起身,跃身上马,驰骋于御林军的最前方。   ……   返回皇宫,省略通传,他径直来到花响所居住的小筑。   宫女惠儿初次见到皇帝本人,彼此相距甚至不到三尺。   陌奕宗单臂环后,身着铠甲站姿挺拔,惠儿被他的气势震慑得嗔目结舌,吓得两腿一软双膝跪地。   “她人呢?”   “回回回禀圣上……花香宫女在,在沐浴。奴才这便去请她……”   “不必,在哪间?”   惠儿战战兢兢地指引过去,只见陌奕宗阔步前行,一把推开浴房门。   花响正在泡澡,听到有别于惠儿的脚步声,倏然回眸凝睇,待看清来者,快速蹲低身体,仅留脑瓜在水面之上。   陌奕宗信步上前,将双臂架在浴桶的边缘,俯视水中的裸.女。   温热的水面泛起一层氤氲,胸线潜在水中就像两个刚出锅的白馒头。   深邃的黑眸中迸出亮光,花响立即嗅到危险的讯号,撩起水花扰乱他的注意力。   陌奕宗敏捷闪避,继而吹了声匪哨。   “你怎么穿着盔甲就来了?没回寝宫?”   “嗯,听说你想朕。”   花响双手护在身前,正不知说点什么,陌奕宗踢了下浴桶,命她服侍宽衣。   “这里又破又窄,回你的地方慢慢洗。”   “这里每一寸土地都属于朕,朕想在哪洗还用你管?赶紧出来侍候。”   花响舒口气,出水之际,抓过亵衣,裹紧湿漉漉的身体。   拖着脚镣走到他的面前,指尖拂过亮晶晶的铠甲,她的心头泛起一丝怀念。   原本她也应该身披戎装,率领万马千军,血染沙场。   陌奕宗看懂她的心思,挑起她的下巴,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打仗?”   “不知晓算不算喜欢,准确来说,我只会打仗。当其他女子学习吹啦弹奏之时,我在舞枪弄剑、钻研兵法,失去战场,心里确实会感到空落落的。”   难得心平气和的交流,陌奕宗翻过手背抚了抚她的脸颊,道:“战场你肯定是回不去了,等你生完孩子,朕带你去打猎?”   “为何?”   “什么为何?”   “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要理会我的情绪?”   陌奕宗笑而不语,抬手将她托抱到方桌之上,双掌压在她的大腿两侧,侧头过,悠悠地靠近她的朱唇。   她抬手盖住他的唇,无力地问道:“是不愿回答呢,还是你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陌奕宗拉下她的手,唇边勾起一抹挑.逗的邪笑,道:“无论朕如何回答,你心中除了不信就是不屑,与其扯这些没意义的答案,倒不如来点实际的。”   话音未落,封住她的唇,缠绵胶着。   粘在睫毛上的水滴轻盈弹跳,花响多想推开他,但最终选择蹙眉隐忍,因为时机不错,正好询问钰国皇帝的现状。   -------------------------------------------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哦,期待已久的钰国皇帝,会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来猜猜?   下章预告:浴室三两事儿(⊙v⊙)   --------------------------   【一大波美白富又来了!】   琳琅爱小孩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09:56:12   彼岸忘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0:00:26   明镜茹水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0:07:40   lucy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0:25:25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0:42:30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2:42:09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3:10:01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3:24:23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3:31:48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3:35:59   16047717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17:51:28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7 21:30:22 ☆、第十章   第十章、沐浴   亲吻可以给人一种美好的感觉,陌奕宗很喜欢她的嘴唇,丰而不厚,很像一道香滑而不腻的甜品。   然而,再有感觉他也会提醒自己不能继续下去,或许也只因为她是花响,他才会多替她考虑一些。   不过想归想,手可没从她身上移开,隔着潮湿的白色亵衣,摩挲着她的曲线,别有一番勾人摄魄的风情。   花响抓住他的手,费了很大的力气才从胸前挪开。   “不洗澡了?”   “你给朕洗吗?”   “刷马我很擅长。”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自顾自卸下肩甲,自嘲道:“朕跟种马也差不多,洗干净点儿。”   浴桶旁边有一个不算大的浴池,他一脚迈入其中,仰靠在池壁前,两条粗壮的手臂架在浴池的边缘。   花响盘膝坐在他的身后,这个位置实在是太诱人,只要锁住他的脖颈,再在咽喉前划开一刀,天都救不了他。   唉,只是想想罢了……   浸湿柔软的丝瓜擦,淋在他的脊背上,他背部的伤痕明显没有胸膛的多,这说明他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不会将疏于防范的部位暴露在敌人的面前。   “我看你这身上大大小小十几道疤痕,居然没有一道足以致命的?”她的口吻颇显遗憾。   他指向胸口前的一道老伤疤,道:“这条险些要了朕的命,那一年,朕十岁。”   “暗杀?”   “不算,是父皇的宠妃,她一心以为自己的儿子会当上太子,没想到父皇选了朕。更不幸的是,不到半年,她的儿子死于恶疾,承受不了打击吧,要与朕玉石俱焚。”   皇室争斗从未间断,这便是权利所赋予的魅力与残忍。   她不失时机地引入话题,谨慎地问道:“你是因为这件事……才会变得铁石心肠?非要将战败国皇族满门抄斩?”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一次又一次的谎言与背叛,让朕越发厌恶一种叫‘人’的活物儿。”   “你不觉得自己很矛盾吗?明知我恨透了你,为何还要把我留在你的后宫?”   “至少够坦率,并非笑里藏刀,而是明刀明枪。不过今日……”   猝不及防间,他直视她的双眼。   “你顺从得有点做作,是不是憋着问朕,钰国皇帝是否遭到处决?”   他的视线犹如穿透心脾的火光,令她无所遁形。   倏地!她把丝瓜擦用力投入池水之中!   “他是君,我是臣,问问不行啊?!”   水花四溅,陌奕宗慢悠悠地蹭掉水迹,笑道:“呵,心虚才嚷嚷。”   “我就是想知道,是死是活给句痛快话!”   “活的。”   花响暗自舒口气,弯身捞到丝瓜擦,继续帮他搓背。   “知晓朕为何要留他一命吗?”   “我只知晓你不会留下一个没用之人浪费口粮。”   陌奕宗打个响指,道:“钰国矿产丰富,金银满山总怕有人惦记,因此钰国皇室祖辈,皆会秘密挖凿藏金洞,朕要钰国皇帝交出藏宝图。”   听罢,花响指尖一顿,方道:“钰国国库里的银两还不够你搜刮吗?你也太贪了。”   “谁会嫌金子多?养兵、养臣、养女人,一睁眼便有几百万张嘴嗷嗷待哺。”   花响手中的动作明显慢下来,故作调侃道:“钰国皇帝年近七十,说难听点儿,反正时日不多,我若是他也不会交出藏宝图。”   “人都有软肋,总有一招儿‘适合’他。”他仰起头,狐疑道,“你们好歹是君臣一场,你就不想替他求求情?”   “钰国富甲一方,抵御外敌的战争从年头打到年尾,说实话,皇帝长什么模样我都快忘了。再者,钰国亡于他手,苟活岂不是更屈辱。”   她的神态麻木冰冷,陌奕宗咂咂嘴,道:“你花家在你被俘之前已经没了家眷,所以朕在想,逼得你必须向朕求情之人,会是什么人?”   她拿腔拿调地嘲讽道:“不劳您费神,压根没有。”   陌奕宗转过身,趴在池边,笑得高深莫测,道:“有。敢赌吗?”   花响懒得跟他耍贫嘴,撂下洗浴的东西,走到屏风后穿戴。   脚镣声哗啦作响,他沉思片刻,扬声道:“脚镣换一个情报,你考虑一下。”   花响移到屏风前,忽然大发雷霆道:“陌奕宗!我肚子里揣的可是你的种!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其实他会这样讲,就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毕竟当初撂下狠话,只有求他才能卸下脚镣,可她偏偏不肯上道。   “你属驴的?说尥蹶子就尥蹶子?!”   花响趟着脚镣走向他,抓起木质水舀砸向他的头部!   陌奕宗握拳冲撞水舀底面,只见水舀在他头顶上方四分五裂!   他跃身而起,抡起铁拳向她打去,当拳头与她相距一寸之际,又戛然而止。   水滴顺着指骨落下,溅在花响的唇边,她双眼赤红,大口喘着怒气,对!她就是满腔怒火与怨气,无时不刻不想宰了他!   陌奕宗缓缓情绪,平静地问道:“无端端又抽什么疯?”   “你以为你对我的凌.辱我会忘记吗?!不会!永远不会!我不承认我是你的女人、更不想做你的忠仆!想征服我下辈子吧!”   强者不是不怕死,而是害怕也要往前冲!所幸,无数次的冲锋陷阵没有将她吓退,反倒是床笫之私让她瑟瑟发抖。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沦为帝王的玩.物,每当午夜梦回,梦到陌奕宗曾在她身上做过的那些举动,便会从噩梦中惊醒,大汗淋漓。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凝视她,深邃的狭眸中沁着焦虑,他知晓她与其他女子不同,乃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女中豪杰,倘若他对她有好感,就不该粗暴对待,无奈真正考虑到这一点之时,他已经让自己在她心中化成魔鬼。   悠悠地,他伸出手,抚上她苍白的脸庞……   花响扬手打开,怒不可遏地喊道:“霄云国至少拥有五百架投掷火石的大型木质武器!若想攻入城池,首先要选择暴雨天!其次是源源不断的木梯!行了么?你想知晓的我已经告诉你了!日后别再来烦我!”   她怒步离开,步伐又急又快,不慎被脚镣绊倒,身体猛地向前方摔去,幸好陌奕宗反应机敏,一个箭步拽住她的手臂。   “摔死算我的!别碰我!”   “朕由着你吼,但你也不能没完没了!”   “我喊停的时候你也没停!”   “你是战俘!要杀要剐都随朕高兴,何况是那点儿事!”   “色魔!”   “活该你有色!”   心里想好让她发泄,但是自小到大,且不说受没受女人的气,甚至不曾有人胆敢在他面前叫嚣。   花响的双手被他攥在掌心,她挣脱不开,气得浑身发抖。   “陌奕宗你就是个无赖!”花响狠狠一口咬上他的肩头。   对敌无数,初次用牙。她也是要疯了。   鲜血顺着他的肌肉线条泊泊流淌,他紧蹙浓眉,长嘘一口气,一把将她揽入胸膛。   “论你今日之举,斩首一百回都不多。行了,气性真够大的,冷静冷静。”   孕期女子的情绪经常大起大落,身体也容易感到疲倦,此刻她确实产生一种快要虚脱的不适感。   “你若是希望我顺利生下孩子,就再别来招惹我。”   陌奕宗将薄唇抿唇一线,良久,悠长的“嗯……”了一声。   而后,命王德才将脚镣换成脆响的脚铃,并且在小筑四周调派御林军监守。   不是非要折磨她,是她抓住机会,一定会跑。   …………   半年后的某个夜晚,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划破静谧的夜空。   宫女惠儿端出一盆血水,疾步穿梭在小筑之间。   临盆将至,花响瘫在床上,口中咬着布卷,睁大无措的双眼,汗流浃背。   几名产婆围在床榻四周卖力助产;数位御医守在厅堂寸步不离。   虽然屋舍简陋,但屋中堆满补气补血的佳品,阵势不亚于贵妃产子的待遇。   诸位名医之所以会如此尽心尽力,正因为远在战场的陌奕宗,万里送书传来圣旨。   陌奕宗本以为可以陪在花响身旁,不曾想霄云国这块骨头实在难啃。这一战,便是半年。不过据他推算,霄云国已然弹尽粮绝,不出三日,定可攻破城门!   营帐之外北风呼啸,帐内也不平静。   王德才见他已经来来回回转了上百圈,斗胆提议。   “圣上,天色已晚,您打了整整一日的仗,该歇息了吧?”   “她吐了几个月,终于等到临盆,朕偏偏不在她的身边,你瞧着吧,日后嚷嚷起来,她一准底气更足!”他忽然驻足,看向王德才,问道,“不会有危险吧?”   “不会,宫中最好的、最有经验的御医全在她房中候着,圣上无需担忧。”   陌奕宗神色倦怠,身体极度疲累,心中却仍是放不下花响,弄得就跟头一回当爹似的,忐忑不安。   这一晃半年未见,不知晓她的臭脾气改点没?   嗯……是男孩,还是女孩?   ----------------------------------------- 作者有话要说:  男孩还是女孩?   下一章预告:花响的反应令所有人震惊。   PS:为了帮我这个懒货冲上月榜,辛苦各位留评、撒花的读者,感谢你们,你们是中国好读者!   感谢北辰的大长评,摸摸大!   ---------------------------   【昨天雷的数量也让我惊呆咧,不知道说点什么,谢谢美白富们的大力支持!我会好好码字滴!】   lucy扔了一个地雷*3投掷时间:2015-03-18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8   lucy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5-03-18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3投掷时间:2015-03-18   豌豆扔了一个地雷*3投掷时间:2015-03-18   彼岸忘川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8   北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18   小西扔了一个地雷*9投掷时间:2015-03-18   豆芽大仙扔了一个地雷*32投掷时间:2015-03-18   豆芽大仙【1号】扔了一个地雷*19投掷时间:2015-03-18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母爱凉薄   今夜,陌氏王朝的后宫之中,注定无人可以安然入睡。   各宫妃嫔,祈祷的祈祷,诅咒的诅咒,无不期盼花响产下女婴,乃至一尸两命。   其实实现“愿望”不无可能,毕竟死于分娩的女子数不胜数。   ……   天空泛起鱼肚白,孩提洪亮的哭泣,穿透彩霞朝阳!——   “恭喜花香宫女,是一位小皇子啊!”接生婆小心翼翼地托抱着孩子,兴奋地喊道,“难怪这般难生呢,快看这小皇子多胖多漂亮!”   然而,不待众人上前道喜,花响孱弱无力道,“出去……都给我出去……”   为了把这孩子生出来,她在分娩的过程中几次昏厥,钻心的痛楚几乎将她撕成碎片,她一边惊悚呐喊,一边在想是谁“赠予”她今日之苦。   接生婆见她把视线撇向远离孩子的那边儿,不由感到不可思议。   “您不看看小皇子吗?虎头虎脑特别可爱呀。”   湿漉漉的发丝粘在花响的脸侧,她的眉型拧成弓,耳畔传来靠近的脚步声,于是制止道:“不必,带出去。”   众人欷歔一片,大眼瞪小眼,虎毒还不食子呢,这是唱的哪一出?   见状,宫女惠儿上前一步解围,欠身道:“我家主子兴许是疼坏了脑中有些混乱,劳烦诸位先行照顾小皇子,奴婢要给主子擦身。”   待寝室内只剩下花响与惠儿,花响忍耐已久的泪水,终于默默滑下鼻尖。   惠儿照顾花响半年有余,朝夕相伴,多少对花响的个性有些了解,花响与伺候过的其他妃嫔截然不同,话很少,也不喜欢打扮,更不会期待圣上大驾光临。   惠儿隐隐察觉,花响对圣上颇怀敌意。   她拧好手巾,轻轻地帮她擦拭肌肤,道:“不管怎样,孩子是您十月怀胎,身上掉下来的肉,您真的一点儿不想看看小皇子么?”   花响无动于衷,她心里明白,孩子是无辜的,可是一想到孩子的生父是陌奕宗,她真的无法面对这一条鲜活的小生命。   “奴婢再多一句嘴,虽然圣上远在边关,可这心中时刻记挂着您,待圣上凯旋,估计第一桩事儿便是下旨册封。”   惠儿其实一直也觉得很奇怪,圣上分明对花香宫女格外关照,却偏偏不愿给她一个响亮的封号?   听罢,花响初次在惠儿面前袒露心声。   “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从不在乎地位高低。或者说,封号是祸事的开端,底层有底层的好处。”   正因为她是宫女,所以岚皇妃与众妃嫔才没有把她夹在眼里。   不过,她的安逸生活将会从这一刻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怪只怪她这个惹是生非的肚子,诞下一位皇子。   粗略算下来,陌奕宗攻打霄云国已有大半年儿,真心祝福他能战死沙场。   床褥上满是花响的血,惠儿要帮她换被褥,她本想自己走下床,然而一挪动,双腿之间传来剧烈的锐痛,她赶忙抓住床架,身躯在忍耐中颤抖。   惠儿即刻搀扶,神色忧戚地宽慰道:“疼就喊出来,您也太要强了,总这样憋着对身体可不好。”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便教导我,眼泪只会让人变得懦弱,倘若谁让你流泪,你就让他流血。”   这哪里是教养女儿的信条?太暴力了啊。   惠儿忆起她戴脚镣的画面,问道:“……您的父亲,莫非是江湖人士?”   花响无谓地扯了下嘴角,想到阔别已久的父亲,不免伤感。   且不论陌奕宗当众斩首的那位“花响将军”,将近一年渺无音讯,估计所有人都以为她已不在人世。   对,正如陌奕宗质疑那般,她确实并非真正的花响将军,但比起花响将军的谋略与战绩,她自诩略胜一筹。   至于她的真名,迟早要堂堂正正地报在陌奕宗的面前!   婴儿的哭泣声从隔壁房间传出来,她的心忽然揪了一下,又强制自己捂住耳朵。   接生婆抱着襁褓中的小皇子,伫立珠帘之外,道:“小皇子肯定是饿了,您看?”   花响的举动,像个闹别扭的孩子,更加用力地堵住耳朵。   差两个月才满十七岁,说她是个大孩子其实一点不为过。   不知晓该如何当娘,更不想当陌奕宗之子的娘亲,只想逃,愈发想逃回属于她的地方。   彻底忘掉这一切!   无奈,孩子的哭声愈加洪亮,把她的头都快哭炸了,她蹲在床脚,艰难喘息。   人多眼杂,惠儿担心主子的古怪行为遭人议论,唯有谎称她已昏睡过去,请奶娘帮忙先行喂养。   门外再次恢复宁静,花响的情绪渐渐平复。   “惠儿,多谢。”   “替主子分忧是奴婢的本分。”惠儿扶她上床,一边帮她盖被,一边柔声道,“您若是信得过奴婢,日后有何烦恼便说给奴婢听,奴婢没准还能帮您出出主意呢。”   花响应了声,道:“那就麻烦你和奶娘先照顾孩子,不到万不得已,不必抱过来给我看。”   所指不得已,便是陌奕宗。   惠儿观察着她的神态,确实嗅不到属于母性的气息,仿佛刚出生的小皇子与她毫无关系?惠儿欲言又止,熄灭油灯,阖上屋门。   黑暗之中,花响直视上方一个空洞的点,抚了抚瘪下去的腹部,不得不承认,孕育的过程,相当神奇。   …………   八日后。   陌奕宗攻下霄云国,得胜回朝。   宫墙外鞭炮齐鸣,使得这死气沉沉的后宫终于有了些生机。   花响倚在床头发呆,都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铁石心肠?自打儿子出生,竟然一眼都未看。   “圣上驾到!——”   他不是应该刚进宫门吗?来得这么快?   正诧异,伴随惠儿“恭迎圣驾”的问候之声,陌奕宗抱着儿子步入寝室。   “小家伙儿可真胖!”   打胜仗加之喜得贵子,双喜临门!   他完全是爱不释手的模样,一转身坐在床边,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笑道:“行啊,第一胎就给朕生个胖儿子。”   花响情不自禁地伸长脖子,偷瞄襁褓中的婴儿。   可惜看不清孩子的整张脸,被陌奕宗的背影挡个正着儿。   哇!孩子毫无预兆地哭起来。   哄孩子可不擅长,他赶忙将儿子向前递了递,却发现她没有接过去的意思?   “嘛呢?”   孩子哭声震天,花响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扬声喊道:“惠儿!孩子哭了!”   惠儿疾步走来,刚欲从陌奕宗手中抱走孩子,陌奕宗反倒把手臂收了回来。   “什么意思?你自己不会哄?”   花响搪塞道:“孩子又小又软,我手里没轻没重,怕弄伤他。”   “他是你儿子又不是仇人,你跟朕这儿扯什么淡呢?!”过来的途中,他便从王德才口中获悉一些风言风语,后宫都在传,花香宫女对亲生骨肉冷若冰霜。   舐犊情深无需多言,原本他只是当个笑话听,不曾想所言非虚?   花响缄默不语,气氛僵持不下。   惠儿出于好意,道:“启禀圣上,小皇子应该是饿了,奴婢这便去请奶娘。”   一听这话,陌奕宗从愠怒转为盛怒。   “都出去吧。”   他的语气不重,但显然涌动一片火焰。   王德才急忙给惠儿使个眼色,二人匆匆关门离去。   陌奕宗气归气,但不打算跟她吵,瞧她这脸色,肯定受了不少罪。   “这是你的儿子,你来喂。”   花响的视线撇向墙壁,道:“我不会。”   “你不会孩子也会,饿了找吃的是本能,”他大喇喇地指向她的胸部,又道,“涨得跟什么似的,留着浇花?”   花响索性钻进棉被,背对他爷俩儿躺下。   “孩子哭成这样,你真听得下去?”   “倘若我的孩子与你无关,我肯定听不下去。”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大人赌气不能让孩子受了委屈,唯有先行唤回惠儿,命她抱走饿坏的小家伙儿。   望着她冷漠的背影,他不禁压了压太阳穴,为了早日归朝,他不顾沿途凶险,日夜兼程赶回她的身边,进了宫门,抛下一干道贺的大臣,直奔她的住所而来,可是她的态度……   “半年未见,你反倒变本加厉了。”   花响置若罔闻,氛围凝重。   猝不及防间,她感到背部用重物压下来,紧接着,耳畔传出均匀的呼吸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却只从他的胸膛之下抽出小半个身子。   此时,他枕在她的腹部,沉沉入睡。   他的体重她吃不消,朝他颧骨猛捶两拳,他竟然毫无反应?   她无法挪动,手边儿又摸不到任何足以扎醒他的利器,她唯有仰面朝天地被他压在身下……能让一员猛将睡得像死过去一样,至少三日不曾休息。   儿子凄惨的哭声隐隐传入耳孔,她不自觉地拉紧被角,方才看到儿子的眼睛了,乌溜溜的,又大又亮。   陌奕宗拥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看似含情脉脉实则绝狠无情,好在孩子的眼睛长得像她,真是万幸。   万幸?……她微怔,瞎万幸什么呢,陌奕宗的儿子她才不要喜欢。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花响实施逃跑计划。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册封为王   花响在床上坐了一个多月的月子。惠儿说坐月子对女子极其重要,因为生孩子会导致元气大伤,只有补好才可以恢复健康的体魄。   近一个多月来,岚皇妃来过好几次,从表面上看,无非是道喜寒暄,实则据花响猜想,是来确认她与亲儿子八字不合的传言吧?   后宫是个女人扎堆儿的地方。当许多小事经过以讹传讹之后,或许就连当事人都会听得谛笑皆非。   这不,起初只传她对亲生子不够喜欢,如今衍变成孩子刚学会睁眼便狠狠地瞪视她,所以她这个当娘的,对儿子心生惧怕,竟吓得不肯给儿子喂乳。   陌奕宗膝下共有七个儿子,最大的皇子十岁,由媛贵妃所生,最小的便是七王爷——陌弄盏。   陌弄盏就是花响的儿子,一出生便册封为王。封王也就罢了,还整个正四品。话说宫女所生的皇子,给个从八品就算不错了,日后再按照学识与功绩逐步晋升才是。陌奕宗如此这般不按规矩出牌,明摆着对这孩子格外宠爱,妃嫔们岂能安之若素?   阳光明媚,花响走进院子,随意地舒展舒展筋骨,无意间发现墙根儿底下长出一些绿色的藤蔓?   “惠儿,这些红薯是谁种的?”   “红薯?”惠儿闻声望去,蹲在墙角边上刨了刨地,喃喃道,“还真是红薯,奇怪,不是奴婢种的啊。”   花响的住所并不宽敞,院落一眼可见,正儿八经的睡房只有两间,目前朝阳的一间作为儿子的卧房。   她望向低矮的围墙,红薯的生命力十分顽强,莫非是有人从外面将种子撒在墙角的土壤之中?不过,种这些玩意儿的用意会是什么?   儿子的哭声蔓延开来,见惠儿奔进孩子的房间,她不自觉地踮脚望去……   孩子很快停止吵闹,似乎习惯了惠儿的照顾,或者,把惠儿当成娘亲也说不定。   花响正胡思乱想,只见惠儿抱着孩子走出房间。惠儿的态度还真像足了母亲,把孩子托在臂弯间拍哄,笑盈盈地与孩子对着话,柔声道:“七王爷,您看今日的太阳多好呀,晒晒咱的小胖脸儿好不好?”   孩子嘴角挂着口水,嘎嘎地傻笑着,伸出小胖手抓空气。   惠儿对这孩子喜欢得紧,正想与主子分享快乐,只见花响向远处走去。   这一走动,系在脚踝上的铃铛,清脆入耳。   陌弄盏听到铃声,咕噜着一双大眼睛,摇胳膊儿晃腿儿,笑得更欢。   孩子稚嫩的笑声仿佛一曲轻快的童谣,喜气洋洋。   惠儿掩唇浅笑,道:“七王爷好可爱啊,真像个漂亮的瓷娃娃。”   花响故作置若罔闻,浮夸地打个哈欠,返回自己的卧房。   一个月过去,她依旧强迫自己与孩子保持距离,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清清楚楚的明白一点,若还想带着孩子一起远走高飞,一定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神色忧戚地坐到茶桌旁,嗅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她寻着味道的来源走到衣柜前。打开衣柜,在柜角发现一个香囊。拉开香囊的收口,看到满满一袋子的樟脑球。   这时,惠儿给她端来一盅枸杞乌鸡汤。   “樟脑是今日放进去的?”花响随口问。   “正是,到了雨季,广储司自会送来。”   正值秋雨瑟瑟的季节,确实应该放些樟脑,只是味道不咋样。不过樟脑是好东西,不仅可以防霉、防蛀、防虫,还是行军打仗途中的好帮手,有消炎止痛、轻度麻醉等功效。   花响若有所思地抿着一口高汤,道:“天气转凉,孩子的棉衣……需要自己做还是怎么的?”   “您选好衣料,奴婢送去‘衣作’裁剪即可,也可以亲手缝制几件。主子可是想给七王爷做小衣裳?”   “从没学过,不会。”她立马否定。   “您若不嫌弃的话,奴婢教您绣花、裁剪?”   刀枪剑戟斧钺勾叉都用过,就是这绣花针,真心没碰过。   “听你这口气,想必有两把刷子?”   “皮毛而已,奴婢自小跟随家母习得些湘绣的基本功,不过难登大雅之堂。”   花响忽然来了兴致,命惠儿取些刺绣作品过来。   惠儿拿来团扇,扇面上的仕女图由她一针一线绣制。湘绣其精妙之处当属针法千变万化,作品色彩鲜明,形神兼备,风格豪放。   花响端详团扇面,啧啧赞叹,绣工细腻,惟妙惟肖。   拥有这等精湛手艺,却为了满足皇帝坐拥天下美女的私欲,只能当个打杂的宫女,真是可惜。   刚欲开口称赞,花响忽然想到一个计划,情绪不由一顿。   ……惠儿方才提到亲自挑选布料的事儿,那她岂不是可以在掩人耳目的情况下,走出小筑观察后宫地势走向?   嗯,就这样办。   “太复杂,我可绣不来,你还是陪我去广储司选衣料吧?”   惠儿神色为难,坦言道:“您的进出,须争得王公公的同意。”   花响暗暗攥拳,正打算再想对策,听闻屋外发出“圣上驾到”的通传之声。   于是乎,她一不做二不休,猛地将茶壶摔在地上!   “我想亲自给我儿子选两块儿布料都不行?!”   惠儿吓了一跳,赶忙跪地请罪。   俄顷,陌奕宗撩帘而入,见一地碎片,不悦道:“怎么个意思,悍妇当够了,打算当一阵子泼妇?”   花响气哼哼地撇开头,道:“外面在传我的流言蜚语,谣传我与儿子面向犯冲之流,旁人不知晓真相,你还不知晓吗?我就是想走一趟广储司,给儿子选几块做棉衣的布料,就这么点儿小事儿,还得三请四奏?”   听闻,陌奕宗与王德才笑着换了个眼色,好似在说,死丫头终于想起儿子不是路边儿捡来的了?   “就这事儿也至于让你摔锅砸碗儿?走,朕陪你去。”   跟谁出门子不重要,重要的是可以走出这巴掌大的封闭小院儿。   花响跟在陌奕宗的身后,守在围墙外的侍卫自然不再阻拦,她顺利离开住所,登上前往广储司的辇车。   不看不知晓,原来后宫构造远比她想象得要复杂,尤其是门,特别多。门的颜色与大小几乎如出一辙,门内建筑也是大同小异,这样的设计,必然存在扑朔迷离之感,避免刺客一下子便找到皇帝的老巢。   她静下心,凭借较好的记忆力,认真记录九曲回肠的道路。   其实她在怀孕期间,并未闲着养胎,而是搜集少得可怜的资源,然后整日窝在寝室中制作逃跑工具。譬如撕扯长裙和床单,拧成绳索;譬如顺走纱帘两侧的挂钩,捆绑成协助爬墙的爪勾,以及用象牙工艺品打磨而成的利器。   只要可以用来逃跑,皆为她所用。   最为阻碍行动的脚镣已卸去,至于铃铛,不让它作响很容易,只要将滚烫的蜡油滴入铃铛内壁即可。待蜡油冷却之后,会在铃铛内壁形成一层厚厚的蜡膜,由此便可以让铃铛保持安静。   如今,只待弄清出宫路线,她就会像脱弓而出的羽箭一般,飞出宫闱!   ……   御驾抵达广储司。在广储司,几乎可以领到一切生活所需,大到金银珠宝,小到针线顶针,只要不超出品阶限额,要啥给您找啥。   皇帝亲临,广储司上下无不惊慌失措,顷刻之间,噼里啪啦跪了一地。   嘛情况,话说今儿这太阳是打哪边儿出来的?皇上怎会来此杂乱之地?   陌奕宗命太监取来各种材质的上等衣料,供花响随意挑选。   管事儿太监偷摸打量花响的穿着,分明是个宫女没错,那么她的月响根本不够挑任何一匹布料。   于是,管事儿太监捧着记录薄,走到王德才的身旁,请他签字批准。   花响听到细碎的交谈声,看向陌奕宗,问道:“我给圣上生了皇子,饷银一月多少?”   银子很是关键,否则她即使出了宫也得饿死在半道儿上。   圣上?陌奕宗微挑眉,她居然没有“你你”的称呼他,真是懂事儿了?   “你想要多少?”   听罢,王德才赶紧上前附耳,提醒道:“圣上,各宫各殿的奴才都在旁跪着呢,眼多嘴杂,您悠着点儿……”   “她应该拿多少?”   “七王爷享正四品俸禄,每月白银二十两,花香宫女则是可领……五十文。”   “……”花响嘴角一抽,一两白银等于五百文,儿子的月俸禄是他娘的年俸禄的数百番!真能欺负人。   不过不管怎样,儿子银两多就成,反正孩子还小,娘亲帮忙“保管”一下,估计可以觅走一些些。   俸禄多少是老祖宗定下来的规矩,陌奕宗从不关心,此刻险些脱口而出,真少。   “选你的布料,朕私下补贴你。”   花响轻描淡写地应了声,指尖拂过一匹匹华美的绸缎……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这些衣料裁剪成可爱的小棉袄,穿在儿子身上的画面。   不知不觉地弯起红唇,又垂下落寞的眼眸,只可惜,她无缘见到那一幕。   小弄盏,莫怪娘狠心,娘本不该属于这皇宫,不属于你的父亲。   ……   返回小筑的途中,陌奕宗答应花响的要求,放弃乘坐辇车,漫步返回。   路径鸟语花香的湖畔,陌奕宗命众人退下,摊开掌心,亮在她的眼前。   花响不想与他牵手,于是将双手背在身后。   “朕那日只不过在你房中睡了那么一小会儿,为何等朕返回寝宫之后,发现颧骨处多出一片淤青?”   “……”一个月前的事儿,还以为他忘掉了。   “我当时刚生完孩子,本来就没力气,可你倒好,知晓自己壮得跟牛一样,还要往我身上躺,所以我一怒之下就揍了你两拳。”   陌奕宗走到她的身旁,故意用肩膀撞她,她顿时失去平衡,本能地抬起手臂,就在这时,他顺势握住她的手。   花响可以挣吧挣吧,但是为完善逃跑计划,就让他牵着手走呗,走的地方越多,她对后宫的格局便越了解。   “咱俩儿有一个半月没见面了吧?”   “嗯。”花响有一搭无一搭地回话,大大方方地左顾右盼,看似是在欣赏奇花异草,实则在观察四周。   猝不及防间,一股温热的气息袭向脸颊,在她唇角落下蜻蜓点水的一吻。   她以拳头“回礼”。   “干嘛突然亲我?!”   陌奕宗望向她酡红的小脸儿,嘴角斜起一缕坏笑,双手托起她的腰肢,迫使她坐在离地半人高的山石上。   单看他那迷离挑.逗的神态,便知晓他没憋好屁。   “今晚,去你那儿,还是去朕那儿?”   “几百个女人等着你策马扬‘鞭’,你干嘛总想着祸害我?”   惠儿偶尔也会给她传达一些小道消息,据她所知,自从他打完胜仗回到皇宫,整日忙碌于重建原霄云国关隘之事,不曾召见妃嫔侍寝。   陌奕宗揽过她的腰,薄唇贴近她的耳垂,使用气声,挑衅道:“过瘾。”   瘾你个头啊!   花响扶住额头,有气无力道:“我不舒服。”   “正好躺着休息。”   “你滚!那是休息吗?!跟上大刑似的!”   粗略一算,他禁欲将近一年,今晚过后,她还能剩下半条命吗?!   陌奕宗嗤地笑了,揶揄道:“指挥千军万马没吓着你,尸横遍野也没吓着你,就这点儿事,瞧给你吓的,脸儿都白了?”   花响没好气地撇开视线,道:“你就告诉我,我能不能拒绝吧。”   “能………………才怪。”   她重重地阖上双眼,还没怎么着呢,手心已然开始冒汗。   --------------------------------------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为流动性,可看请收藏!   4000字小肥章!鼓掌!求花!   感谢【豌豆】【00】【洗碗机】的大长评!摸!   据说昨天晋江抽风,除了晋江APP,任何设备都无法留言,所以更要感谢留言的同学们!辛苦辛苦!   -------------------   【高亮任性榜!】   恐怖与玫瑰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20 09:45:31   缓缓扔了一个地雷投掷时间:2015-03-20 13:46:39    ☆、第十三章   第十三章、春宵一刻   花响用过晚膳,敬事房太监送来侍寝令。要说这侍寝,也有些门道儿,且步骤繁琐。后宫佳丽荟萃,到了晚间,敬事房太监会为皇帝呈上一些名牌,名牌上有字,牌子末端染绿,即代表妃嫔的姓名。皇上如若需要妃嫔侍寝,便会从中翻转一枚名牌,俗称“翻牌子”。   有幸被“翻牌”的妃嫔,首先进行香汤沐浴,随后身无寸缕送入寝宫,由此防止暗杀事件。待侍寝结束,敬事房太监会详细记录,以备日后受孕,作为凭证。   当花响听完惠儿详解侍寝的规矩,似乎明白陌奕宗不立皇后的原因。各国对于后宫的管理制度不尽相同,陌氏王朝则是拥有一套完整的侍寝体系。原来皇帝也不能随心所欲的独宠一人。皇后在后宫具有一定的权威性,纵使皇帝已经选定侍寝人选,敬事房太监也会先将名单送至皇后宫,经皇后首肯盖章,妃嫔才能见到皇帝。当然,规矩对愿意遵守之人才有效,碰上荒淫无道的昏君也没辙。   陌奕宗的情况肯定不属于后者,他是极其强势的帝王,自然不愿意受到女子的约束。与其破坏规矩,倒不如让皇后尊位空缺。   “呵,就跟多个皇后真能管得了他似的。”花响不屑一笑。   王德才不仅是御前大总管,并且身兼敬事房太监总管一职,陌奕宗就算撒着花儿的翻跟头,其实也没人敢叽歪一个字。   惠儿含蓄浅笑,道:“恭喜主子,奴婢服侍您沐浴更衣?”   是祸躲不过,门外有太监等着,院外有小娇候着,今晚肯定是躲不过这一劫。   “算我谢谢你,别再恭喜我,听着跟骂人一样。”   “您为何这般排斥侍寝?多少妃嫔烧高香都求不来啊。”   再聊下去就矫情了,花响索性避而不答,褪去衣衫跳入池中。   今日的汤池格外讲究,池水中弥漫着芬芳的茉莉花香,茉莉花被誉为“催.情圣手”,是吹灯拔蜡之后那点儿事的必备佳品。   花响始终紧锁眉头,不断劝慰自己……逃跑在即,万不可在这紧要关头惹恼陌奕宗,否则又给她拷上脚镣就歇菜了。   …………   半个时辰过后——   花响身上裹着由羽毛制成的毛毯,赤脚步入皇帝寝宫。   “哎哟哟,啧啧啧,您今儿个真是国色天香。”王德才由衷赞美。   花响压根就不知胭脂水粉该如何使用,描眉画眼的部分完全交给惠儿去处理。此刻的她,杨柳细眉,红唇欲滴,以及淡雅的腮红,无不衬得皮肤白皙,神态柔媚。   “希望王公公不要以姿色好坏评价一位女将军。”她绷起脸。   “……”王德才嘴角一抽,“杂家劝您还是赶紧把之前的身份忘了吧,好好学习如何做一位帝王的女人。”   话不投机半句多,花响径直走进寝宫。   寝宫之中灯火通明,将这金碧辉煌的宫殿照耀得比白天更为炫目。   花响眯起眼,望向卧在罗汉床上阅卷的陌奕宗。   他今日的穿着较为清凉,身穿面料轻薄柔滑的龙袍,乌黑的头发随意洒落,一腿垂落床沿,另一腿弯曲踏在床边,仿佛一头颀长而慵懒的雄狮。   他的睫毛长而浓密,在光源的反射之下,眼底形成一排轻盈舞动的阴影。他将薄唇抿成一线,安静得像一副画卷。   儒雅,不失霸气,超凡脱俗。   花响的情绪不免开小差儿,倘若是初次相见,她估计会大赞他英俊迷人。   “还不脱?”   浑厚又欠揍的声音划破静谧的氛围。   花响蓦地抽回神智,一不做二不休,双臂垂落,只见裹紧身躯的羽毛毛毯无声落地。   褪去毛毯,她的身上仅剩一件薄如蝉翼的红色纱裙,凹.凸有致的胴体,修长纤细的双腿,在轻纱之间若隐若现。   长发披肩,明眸皓齿,美得像仙女一样。   陌奕宗不知不觉地撂下卷宗,朝她缓慢地勾勾手指。   花响长嘘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靠近他。   还差两步,他一把捞过她的细腰,迫不及待。   花响跌入他的胸膛,感到他的掌心犹如烈火一般炙热。   紧接着,双腿悬空,整个人被他横抱在怀。   他将她放在枕边,视线扫过她的每一寸肌肤,嘴角勾着一丝诡异的浅笑。   “恢复得这么好?有些意外。”   花响被软禁在小筑之中,除了定时滋补与睡觉,大多数时间用于锻炼,不能下床的时候练腰腹手臂,能下床之后跑步弹跳,身材在无形当中也恢复到最初的模样。   “熄灭几盏油灯,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寝宫着实明亮,感觉就像将裸.体暴露在光天白日之中,满是羞耻。   他注意到她的手,床褥在她的手指之间拧成一团,不难看出情绪十分紧绷。   手背滑过她的脸颊,她不禁打个激灵,本能闪躲。   “只要你不瞎折腾,其实不会感到痛苦。”   花响翻个白眼,这话的意思是叫她百依百顺?切,恨不得捅他两刀!   俄顷,靠近床榻的油灯逐一熄灭,纱幔悠悠垂落。   光线昏暗下来,她的心情总算稍感放松。   然而,在他贴近她的唇瓣之际,她的神经再次拉成笔直一线。   伴随掌心的游走,肌肤表面像烧起一把火,身体在摩挲中微微颤栗,她紧咬嘴唇,不待讲一个“等”字,已然感受冲刺所带来的窒息。   她轻喊一声,睁大惊恐的秀眸,脑子呈现一片空白。   陌奕宗同样发出低沉的闷哼,似乎不敢相信她不止身材没变,其他方面竟也是紧致如初。   ……   就这样,浴火一次又一次贯穿着她的身体,她从痛楚到浑身麻木,几欲想逃出魔掌,又被他像小鸡子一样抓回床榻。   寝室中弥漫着旖旎之色,犹如铺天盖地的靡靡之音,蒸腾着他的欲.望。   直到曙光乍现,他终于乏了,疲惫不堪地倒在她的肩头,昏睡过去。   而她感觉四肢已经不受自己支配,骨头快要散架。   她用尽全力推开他,吃力地往床下爬,扑通一声瘫软在地,两眼一黑,不省人事。   …………   待她苏醒,已是翌日傍晚。   醒来时,发现周遭的场景变得熟悉且简朴,显然回到她的住所。   “主子,您总算醒了,饿坏了吧?”惠儿一直守在她的床边。   她艰难地支起身,倚在床头回忆自己昏倒的原因。   思来想去,应该不是体质变差,而是过度紧张所致。她越是恐惧,他越要挑战她的承受底线,趴着,坐着,甚至是站着,卑鄙的陌奕宗!   惠儿拧了拧手巾,小心翼翼地帮她擦拭脸颊。当手巾移到脖颈,她不由感到一阵疼痛,继而命惠儿取来铜镜。   透过铜镜,看到布满脖颈的,深浅不一的吻痕,她的情绪有些崩溃。   她又愤愤地拉开衣领查看,胸前也竟是些耻辱的痕迹!   就在这时,陌奕宗免去通传,撩帘而入,不等开口,只见铜镜直奔他砸过来!   “我不想看见你!你给我滚!”   告诫自己无论如何要忍,可是他也太不把她当人了!   见状,惠儿吓得两腿发软,连连跪地磕头。   “请圣上恕罪,请圣上恕罪,主子不敢冲您,是因为……”   “先下去吧。”陌奕宗偶尔也会体谅那些难以自圆其说的仆人。   惠儿沾了沾汗珠,替花响掖掖被角,退出屋门。   屋内一片死静,陌奕宗干咳一声,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床边。   他知晓她会急眼儿,但没想到会到暴怒的地步。不过此刻也可以理解,看这一脖子的紫红印子,昨晚儿还真没察觉。   “是你……叫朕熄灭油灯。”   “无理搅三分,这跟油灯有直接关系吗?!”花响彻底受够了,这鬼地方一刻钟都待不下去!   “朕叫你放松、放松!是你自己把这事儿想得太恐怖!”   她对房事的态度,颇像一年遭蛇咬十年怕井绳。   “是谁给我带来的阴影?你还好意思在这儿教训我?我就问你,滚不滚?!”   陌奕宗下意识地看向窗外,心平气和地说道:“别嚷嚷了行不,这要是传远了,你说朕治不治你的罪?何况儿子就睡在隔壁,吵醒又会哭闹。”   受虐还要受罚?天理何在?!   花响气得七窍生烟,攥得双拳咯吱作响,继而失去理智地吼道:“那是你的儿子,他姓陌!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对!我就是打心眼儿里厌恶陌弄盏,想到他的身体里流着你的血就恶心!”   这些话可骂过头了。陌奕宗敛起嘴角,怒道:“疯了你?”   “在你眼里什么才算正常?跪在地上给你舔脚?!”   陌奕宗神色骤变,哐当一声,一脚踢飞木椅!椅子撞上墙壁,四分五裂。   昨日还好好的,他没打她、没骂她,只不过与她亲近亲近罢了,可她倒好,说翻脸就翻脸,甚至唾弃刚出生的儿子?!   “朕!从未迁就过任何一个女人,善待于你,反而给你惯出毛病来了?!”   花响也不示弱,站在床上用力推搡他。   “你惯我?别让我笑掉大牙了行吗?!你以为的善待在我看来就是虐待!肆无忌惮的虐待!”   陌奕宗怒火充眸,握紧铁拳,视线无意间落在她红肿不堪的脖颈前……缓了缓情绪,道:“朕是一匹不受管制的野马,二十八年都是这样过来的,你总得给朕一点儿的时间。”   “给你什么时间,给你时间学会什么是善待?”花响嗤地冷笑一声,双腿忽然感到发软,一屁股坐回床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还是算了吧陌奕宗,用野马形容自己太谦虚了,你是目中无人的野兽,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野兽。”   陌奕宗凝视她,她则是深低着头,倏忽之间,好似有一滴泪从她的眼底掉落。   他的心揪了一下,将她生擒活捉不见她掉泪,实施禁食之刑也不见她哭着央求,此刻她却无声垂泪,能把她逼到这步田地,估计是委屈到不能自抑了。   不想再激怒她,也不想被她激怒,他离开卧房……亲昵不是,不亲昵他又按耐不住,因此他究竟该给她什么,才能让她开心?   …………   陌奕宗摆驾回宫不久,媛贵妇便从心腹宫女小红口中,得知方才的争吵内容。   “花香宫女亲口说的?说她厌恶自己的亲生骨肉?”媛贵妃难以置信地追问。   “您派去的那个探子……亲耳所闻,看来传言非虚。她确实与七王爷八字不合,似乎吓得都有些失心疯了,胆敢冲着圣上大呼小叫。”   媛贵妃思忖不语,良久,看似柔和的美眸之中,划过一道狡黠。   她可没忘记在皇妃宫所发生的糟心事儿,当时她不过是帮衬了岚皇妃几句,从而诬陷花香偷盗绸缎,不曾想,自己反倒落个小肚鸡肠的污名。   那贱婢当众给她难堪是小,生儿子是大,生出让皇帝疼爱的儿子,问题最大。   既然如此,那便按照原定之计谋,让那伶牙俐齿的贱婢,永无翻身之日!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据说宫斗可以有。且看媛贵妃如何构陷花响。   -------------------------   ☆、第十四章   第十四章、突发事件   翌日,花响将自己反锁在卧房之中,抓紧时间打磨逃跑工具。   后宫壁垒森严,护卫巡逻频繁,御林军更是各个武功高强,一旦被再次擒获,估计当场就得被扎成血筛子。   敲门声传来,惠儿伫立门外,道:“主子,太阳都快落山了,您何时用膳?”   “我不饿,你先吃吧,”花响想了想,又补充一句,道:“我那个来了,身体不舒服直接睡了。”   惠儿不由嘘寒问暖,问她需不需要喝些止疼的汤药。花响则是婉言谢绝,要说惠儿这丫鬟,真是将她照顾得无微不至,倘若她可以顺利逃出后宫,但愿陌奕宗可以看在惠儿尽职照料儿子的情面上,从轻发落。   ……   夜入三更,花响仍在忙碌,为了避人耳目,自从天色擦黑儿,她便谨慎地钻到床铺底下劳作,身旁只放一盏光线极弱的小油灯。如此一来,无论谁从窗棂外面往里面观瞧,皆会误以为她已入睡。   放下捆拧到多一半的“绸缎绳索”,揉揉酸疼的眼皮,脑瓜直接枕在地上,她原本只是想在地上趴一下,却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   周遭静谧,不知是产生幻听,还是真的听到悉悉索索的脚步声,总之那声响从她窗沿前方一闪而过。   其实以她的警觉性,必然要窥视侦查一番,不过仔细一想,这里又不是危机四伏的战场,没必要把自己弄得各种机警。   思及此,她从床底下爬起来,打着晃儿倒茶解渴。   ——茶杯还未沾到嘴唇,隐隐嗅到一股烧焦的味道?   倏然之间!花响清醒过来,一个箭步推开木窗,惊见儿子的卧房之内燃起火光!   刻不容缓,撑住窗沿跃身而出,不料火势甚是凶猛,且是从屋子里面焚烧开来,她一脚踹开屋门,浓呛的黑烟扑面而来,火光四起,此刻根本看不清屋内的状况,只有儿子的哭喊声划破天际!   “弄盏别怕!娘在这儿!——”   她调转方向奔到水缸旁,抓起水舀快速浇灌衣衫,由此便于更有效的实施救援。   与此同时,护卫洞察异样,于是乎,院外喊声震天,大喊“走水、救火!”   遇到这等情况,绝大多数女子会吓得惊慌失措,所幸花响乃是历经大风大浪的女人,虽然火焰极速蔓延,但她并未自乱阵脚,弄湿衣裳又弄湿棉被,湿棉被裹在身上,手帕罩住口鼻,一鼓作气冲进屋门!   屋中浓烟滚滚,温度堪比蒸笼,能见度不足一尺,好在房间不算大,她凭借记忆,摸索着摇床的方向。眼瞅着就能找到儿子,脚底下忽然一绊,整个人栽倒在地!地面仿佛烧红的铁板,她摸到脚边的障碍物,竟是一个人。   “惠儿?惠儿你醒醒!”   得不到回应,想必惠儿已然昏厥。花响扯下湿棉被盖在惠儿的身躯之上,继而奔向儿子的摇床。   一把抱起同样昏迷的儿子,用湿手帕捂住孩子的口鼻,刚欲撤离,耳边传来房梁断裂的声音!   断裂的木板顷刻坠落?!——她真的是什么都没想,只想保护儿子,所以竟然抬起手臂,试图挡住砸下来的硬木!   房梁与胳膊根本没有可比性,砸下来便是非死即伤!不曾想她还有些运气,梁木被另一根完好的梁木支撑住,只有一些瓦片洒落!   花响无暇顾及许多,一边在有限的空间之中躲闪,一边握紧拳头打向瓦片。瓦片早已被火苗烤得滚烫,重量与温度即刻让她的拳头染上模糊的血红。   刹那间,其中一块瓦片拍向她的整只手背,因为疼痛,她本能地放低手臂,然而就是这么一个本能的动作,导致瓦片锋利的边缘,划破孩子稚嫩的肌肤!同时,瓦片也把她的手腕外侧深深割破,只见一道鲜血画成的直线伤口,从她的手臂,蔓延至儿子的额头。   看着儿子受伤的小脸,她的心紧紧缩成一团,但又没时间伤感,紧紧将儿子护在胸前,不顾一切地奔出火屋。   讲述整个救援过程或许很慢长,但实际上,半刻钟都不到。火是最无情的杀手,它不仅要索取性命,还会让人死得不堪入目。   这时,大批侍卫提着水桶前来救火,惊见七王爷逃离火海,正要松一口气,花响疾声厉色地命道:“屋里还有人!快!”   侍卫不敢怠慢,冒死冲进大火漫天的卧房,即刻将惠儿背了出来。   见惠儿还有呼吸,花响瘫坐在地,看看怀中的儿子。儿子居然苏醒过来,或许是吓坏了吧,伤口分明在流血,他却只是直勾勾地盯着花响,不哭也不闹。   儿子安然无恙,感谢上苍眷顾,这是花响内心最直接的独白。   说起来有些不可思议,这是她第一次怀抱儿子,甚至是仔细端详。   陌弄盏的小脸儿虽然黢黑泥泞,但是,长得可爱至极。   与此同时,陌奕宗听闻火灾,连龙袍都没来得及换,辇车也不坐了,心急如焚地跑过来。   他的眼中充满血丝,三步并作两步奔向妻儿,一把将母子俩搂在怀中,抚了抚花响的肩膀,喃喃道:“你们没事就好。”   “我没事,孩子被瓦片砸伤,需要尽快止血清理。”   他当然看到,即刻转向王德才,质问道:“御医都死哪去了?!”   “启禀圣上,御医这便赶来。”   话音刚落,院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王德才本以为是御医抵达,却发现是岚皇妃与媛贵妃驾到。   也是,宫里出了火灾这么大的事儿,不惊动岚皇妃不太可能。   两位妃子跪地请安,瞄向烧成废墟的房屋,不免心惊胆战。   “圣上,七王爷他……可安好?”岚皇妃惺惺作态道。   陌奕宗没闲功夫回复一眼可见的答案,他扬起锐利的怒眸,视线扫过跪在一旁的侍卫队,继而从牙缝儿里挤出质问之声。   “后宫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莫说失火!就连不寻常的风吹草动都应该引起注意,因此谁来告诉朕,这火!为何会烧得如此凶猛?!”   除非有人故意纵火,否则不可能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导致房屋化成一堆木炭!   侍卫长无言以对,唯有磕头谢罪。   “看来朕还真是养了一群废物!今晚负责巡视小筑周边的侍卫,一个不少,都给朕拖出去,斩!”   一声令下,御林军拔刀上前,架起魂飞魄散的侍卫们,押走行刑。   谁都不想被砍掉脑袋,无奈圣旨谁敢不从?   就在这时,其中一名年轻的侍卫,忽然扭头喊冤。   “圣上!微臣知晓火势会在一瞬间烧起来的原因!”   “说!”   小侍卫跪在他的面前,摊开掌心,怯懦道:“微臣在进宫前曾跟随捕快办过案,据微臣观察,火势从屋中向外燃烧,这一点确认无疑。至于火势为何会烧得如此迅猛,微臣不敢断言,只是在七王爷的屋中,找到这些可疑之物。这种植物随处可见,就是晒干的薯蔓。”   听罢,陌奕宗眯眼微怔,薯蔓是红薯、白薯生长其外的藤蔓,只要将其浸泡水中一段子日,再进行晒干,便会成为制作火折子的重要原料。   火折子是行军打仗途中之必备物品,功能类似一根缓慢燃烧的大火柴,且可以长时间的保存火种。不需要使用火折子时,封闭在管道形的容器之中;需要点火之时,只要吹动火折子,便可以燃出火苗。   当然,薯蔓只是制作火折子的一部分,单说晒干的薯蔓本身,属于燃点极低的物品,哪怕是一个小火星,也可以在它的辅助之下,形成熊熊大火。   因此目前的问题就在于,这些经过半加工的薯蔓,为何会出现在七王爷陌弄盏的房间里?   媛皇妃观察着陌奕宗的表情,用他可以依稀听到的声音,悄声对岚皇妃说道:“姐姐,薯蔓是不是白薯外面的青藤呀?与种在墙角的那些植物是一种么?”   岚皇妃压根就没往墙角看,眼神儿飘向挤满御医的屋内……原本她得知七王爷屋中发生火灾,以为这孩子死定了,怎料只是受了一点轻伤,啧,真是遗憾。   “别瞎说,此乃后宫宝地,怎会种那等不入流的低贱植物。”   媛皇妃应了声,又道:“还有,妹妹觉得……此事有些蹊跷,看护七王爷的宫女难道比婴儿还脆弱怎么的?七王爷都没晕她反倒昏厥,莫非是被人打晕的?”   岚皇妃还没琢磨过来此番话的意图,索性避而不答。   俗话说,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何况媛贵妃不怀好意。   陌奕宗闻声望去,果然在墙角看到一片薯蔓。   宫女不省人事?他悠悠地眯起狭眸……花响虽然对宫闱不算了解,但是野外生存那些事儿可是了如指掌。耳畔回响着昨日的争吵内容,花响因为憎恨他,连带着对儿子也是百般厌弃,若是孩子无缘无故死于非命,她必然是罪责难逃,倘若是制造一场火灾,那便成了意外。   ……难道花响真对亲生儿子动了杀念?!可能吗?   他按捺着激动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命道:“既然发现可疑之处,便要查,来人,将这小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给朕查个底朝天!”   “是!——”   众兵得令,手举火把,一寸寸查找。   屋中,花响对门外所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半跪在床边,一手哄儿子睡觉,一手递给御医包扎。   “弄盏的伤口,会落疤吗?”   “婴儿的皮肤过于稚嫩,伤口又极深,恐怕……难免会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不过,吾等定会尽力而为。”   听罢,花响深感内疚,指尖轻轻拂过儿子的软毛短发……对不起弄盏,是娘没能保护好你。   陌弄盏还不足两个月,哪里知晓娘的忧伤,他伸出白胖胖的小手,握住花响的一根手指,蹬蹬小胖腿儿,咯咯傻笑。   花响不自觉地扬起唇,拭去孩子流了一下巴的口水,忽然发现小婴儿是那般可爱有趣,哪怕只是这样互相看上几个时辰,也不会觉得厌烦。   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纵使想方设法的远离,也会在随便一个四目交汇的时刻,被他彻底吸引。   她正沉醉其中,一行侍卫面无表情地闯了进来,二话不说,翻箱倒柜。   这是唱的哪一出?!   她刚欲制止,陌奕宗步入卧室,身旁还跟着岚皇妃。   他首先命御医退下,随后扬起一根手指,岚皇妃得令俯首,走到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陌弄盏。   花响见她抱走儿子,愤怒地疾步追赶,却被陌奕宗一臂拦下。   “没人要抢走你的儿子,只是有些事儿,不方便当着孩子的面讲。”   花响从他眼中看出异样,他的态度会这般严肃冰冷,一定不是想与她谈情说爱。   “你什么意思?”   陌奕宗缄默不语,任由侍卫随意翻找。   俄顷,侍卫从房梁的横隔面上以及床下,找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东西逐一摆放在陌奕宗的面前,这些原本是生活用品的物件,如今成了抓钩,绳索,暗器,利刃……   陌奕宗望着这些筹备已久的工具,恨不得拧断她的脖子!   “你想逃?”   堂堂一国之君,坐拥佳丽三千,他却尽可能地,去适应她的脾气;不宠幸除她以外的妃嫔,甚至在暗中帮她抵挡宫闱争斗,然而,他所付出的努力,没有换回丝毫认可,更有甚,对她而言不过是个笑话!   事情败露,花响唯有认栽。   “是。”   “在你逃跑之前,是不是还想烧死陌弄盏?!就因为他是朕的骨肉!就让你这般无法容忍了?!”陌奕宗神色颓然,疲惫地倚在墙边,攥紧愤怒的拳头,咬牙启齿道,“你一定是吃毒.药长大的,否则朕真的想不明白,究竟在哪种环境中长大的女人,才会像你这般心狠手辣!”   花响一脸茫然,随之心中燃起怒火。   “我想烧死弄盏?……你清楚你在说什么吗?!”   陌奕宗的神态中透着轻蔑,此时此刻,对她失望透顶。   “朕不想再与你废话,牢房才是你该去的地方,待朕查明原委,看你还如何狡辩!”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花响入狱【木有大刑伺候】   还有一个新加入的男性角色,猜猜他是谁?    ☆、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身陷囹圄   花响被投入天牢,这一回不止是拷上脚镣,双手也戴了刑具,桎梏四肢。   牢房阴寒湿冷,仅有一张草席。此处估计是偌大的皇宫中,环境最恶劣的匪窟。   “陌奕宗!你可以治我潜逃的罪名,但是不能诬陷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我儿子!”她愤怒地摇晃栏杆。   牢头挥棒制止,喝道:“乱喊什么?!既然到了这种地方,你以为圣上还会把你当根儿葱吗?有冤情等着向阎王爷去诉吧!”   望向悠长阴霾的通道,四周的牢房之中几乎空空如也,显然把她关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她瘫坐在地,一脸颓败。   一声口哨,从对面的牢房中传来。   她暗自一怔,眯眼望向对面,果然从牢房角落爬出一个男子。   此人蓬头垢面,遍体鳞伤,手脚同样束缚镣铐,暂时看不出年纪。   然而,当他这一开口,花响便断定此人绝不超过三十岁。   “谢天谢地,总算来个俏娘们儿来陪我解闷儿了,喂,你叫什么?”   花响的视线扫过男子的身体,虽是伤痕累累,但不难看出也是一位练家子,中气十足,四肢健硕。   “你都被打成狗头了,还有心情调.戏我?”   “我倒想调戏别人,可这眼巴前儿不就只有你么?等着,我先捯饬捯饬。”他盘膝而坐,捋了捋杂草一般的乱发,蹭了蹭脸上的污渍,露出一双浓眉与大眼。   花响哪有闲心看他抖骚,遥望牢狱的入口,初次无比渴望见到陌奕宗。原因之一是想替自己平反,其二,儿子才两个月大,根本没有反抗能力,怎能交给虎视眈眈的岚皇妃照料?!   男子又吹口一声口哨,道:“这边儿关的都是重犯,反正我是没见过活着走出去的,话说一般的宫女、太监若是犯了错儿,当场就宰根本不会押送到这儿来,所以我很好奇啊,你一个从衣着上看不到品级的小宫女,怎会成了重犯?”   花响原本就心烦意乱,听到叨叨更心烦。   “你话唠啊?!闭嘴!”   “啧,都是将死之人,还这么不合群儿?你是不是还巴望着能出去呢?那还不如做梦娶媳妇儿。不过也是,刚关进来的时候,都会存在一点儿侥幸,等住上一年半载,你也得跟我似的,见着耗子都要神侃两句,得,我先去做梦去也。”   男子伸个懒腰,扯了扯笨重的脚镣,翻身躺倒。   终于恢复宁静,花响压了压钝痛的太阳穴,身心俱疲。   这场火灾,绝非偶然,必定大有文章。   是谁,究竟是谁想置他们娘俩儿于死地?   …………   与此同时,氛围与囹圄相距甚大的,自然是媛贵妃宫。   媛贵妃一举铲除受宠的宫女,欢喜得小酌起来。   心腹宫女小红在旁侍候,媛贵妃笑逐颜开道:“总算解决一块心病,来,陪本宫喝一杯。”   小红受宠若惊,毕恭毕敬地接过酒杯。   “对了,那个侍卫,本宫不想再见到他。”   “是,待风头一过,奴婢定让此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媛贵妃口中所指的侍卫,便是在圣上面前提到薯蔓的那位。她曾答应此人,事成之后,赏银百两。然,可以被银两收买之人,迟早也会在更大的诱惑面前出卖她。   只有死人,才会保守秘密。   至于晒干的薯蔓,为何会藏匿在七王爷陌弄盏的房中,还要谢谢宫女惠儿。当然,惠儿并非出于己愿相助,只因让媛皇妃抓到致命的把柄。   据查,惠儿曾侍奉过一位贵人,那位贵人是出了名的骄横跋扈,时常对她拳打脚踢,后来贵人“自缢”而亡。   话说宫中一年到头尽是上吊、投井的,原本死就死了无人理会,但是这不是赶上惠儿这丫头倒霉,伺候的新主子受宠吗?所以翻出陈年旧账,随便一查便断定其是凶手。在后宫杀人,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她死是小,家中老小何其无辜,因此,纵然有万般不愿,惠儿也必须替媛皇妃效力。   正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惠儿按照媛贵妃的指示,在院中栽种白薯,又将晒干的薯蔓故意掩埋在花圃的浮土之中,以便日后在调查的过程中,迫使花响坐实杀子之罪。而后,惠儿日夜监视花响,待时机成熟,实施栽赃与陷害。所指时机,便是惠儿窥听到的,有关圣上与花响的争吵内容。打铁要趁热,于是在翌日傍晚,惠儿布局火灾现场,继而翻到油灯。她又因自惭形秽,服毒自尽。   “听说惠儿那丫头还没死透。”   “谁说不是呢,那丫头命真大。”小红并未给惠儿准备毒.药,而是一种只会导致昏睡的迷.药,由此避免在验尸之时,查出端倪。原本可以将惠儿一并烧死,不料竟被花香宫女所救,真乃百密一疏。还有,更令媛贵妃百思不得其解的是,火势的蔓延速度如此迅猛,七王爷居然幸免于难?那么她自己的儿子,圣上的长皇子,在争夺太子之位的荆棘路上,岂不是又多出一块绊脚石?   小红看穿主子的心思,道:“据奴婢打探,七王爷与惠儿原本必死无疑,但是花香宫女的反应甚是沉着果敢,还知晓要裹着湿棉被冲进去救人,也正因为这一条湿棉被,惠儿才保住性命。”   “花香宫女看上去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头脑为何这般冷静?伸手为何这般敏捷?”   “奴婢定当彻查她的身份。只是……王德才王公公似乎对花香颇为偏袒,就连玉霞尚宫也是守口如瓶。”   “哦?身份果然可疑,只可惜咱们的路子不够硬,估计打探起来困难重重……”媛贵妃眼珠一转,心生一计,继而媚笑道,“其实也不难,只要本宫将你打探来的救人过程,一字不漏地传到岚皇妃的耳朵里,她自会替咱们查个水落石出。”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举杯言欢。   在这种不利用别人也会被人利用的大环境之下,唯有攀上皇后之位,或者子嗣成为一国之君,才是自保的唯一砝码。   …………   一日过去,花响仍旧直挺挺地坐着。只要一想到儿子落在岚皇妃的手中,吃不下也睡不着,忐忑不安。   对面牢房的男子睡醒一大觉,嗅嗅鼻子,闻到咸菜的味道,他连眼皮都不需要睁开,便轻车熟路地抓到馒头塞进嘴里。   吃完一个馒头,揉着干瘪的肚子爬起身,视线即刻聚焦在花响的牢饭上。   “你不吃啊?不吃扔给我。”   “给你吃可以,但是我希望馒头可以堵住你的嘴。”   男子在嘴边做出个拉拉链的动作。   花响抓起馒头,随手一抛,只见馒头顺着狭窄的缝隙滚进对面的牢房。   “准星不错啊,一定擅长射箭。”   花响紧蹙双眉,提醒他闭上嘴!   吃人嘴短,男子拨了拨乱发,席地而躺。   然而安静不到一刻钟,他又开始叨叨。   “喂,我其实听见你跟牢头的对话,听到你给陌奕宗生了儿子。啧啧,就你这小身板儿还能生孩子,真难为你。”   “你能别耍贫了吗!没看见我心情不好?”   “谁待这儿能心情好啊,听哥一句,要学会给自己找乐子。”   他从席子上扯下几根稻草,拧了拧,捆绑长发。   很快,头发高高地竖起,同时露出他的耳朵和后脖颈。花响无意间一扫,从他的耳朵后方发现一个刺青。刺青位于耳垂后方,只有指甲干大小,乃是一枚动物尾巴的图案。   “你来自……狐影一族?”   准确地说,刺青图案为狐狸的尾巴。   听罢,男子神色骤变,猛地转过身。   他敛起吊儿郎当的态度,声音从高亢转为低沉压抑。   “说!你是谁?”   花响断定心中所想,似笑非笑道:“抱歉吓到你了,毕竟知晓‘狐影’尚存之人,世间少之又少。”   男子听到侍卫的脚步声,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又无奈一叹,致歉道:“我错了,真错了,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只要你愿意替我保守秘密,我再不敢招惹你。”   花响耸耸肩,道:“看你的表现。”   待侍卫穿行而过,他不由仔仔细细地打量她。   “陌奕宗命大理寺查了我一年多,各种刑法我也尝了一个遍,仍旧未能问出我的身份,而你,居然张嘴就来?你究竟是什么来头?我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半开玩笑地追问道。   “你先告诉你,你为何会出现在陌氏王朝?”   他咂咂嘴,道:“听闻全天下的美女都在陌奕宗的后宫,所以我就溜进来看看,没想到一进来就被摁了!然后……”   “编,接着编,编不圆不给钱。”   他指指囚衣上硕大的“死”字。   “我又不是这里的官员,还用说么?当然是刺客。”   “倘若你是狐影嫡系传人,我相信你有当刺客的本事,不过,我凭直觉认为你在说谎,给我说实话。”   “……”男子斜眼相望,这女子的眼神儿好生犀利!   花响见他装聋作哑,道:“我知晓你一定有办法逃出去,所以我想说的是,在你决定离开之时,能否带上我?”   “我说你省点力气行吗?!试探我也没用,我真的逃不出去唉!否则干嘛要待在这儿受尽皮肉之苦?”   “肯定有你留下来的理由。其实我并不关心你的动机,只是想离开这里,倘若可以,带上我行吗?我会报答你的。”   男子移向牢房的里侧,贴墙躺好,沉默良久,方道:“看你表现。”   狐影一族销声匿迹五十载,已然成为江湖中的传说,如今见到活生生的,花响的心中不免燃起希望,她贴在栏杆前,变本加厉道:“能不能再带上我儿子,恩情十倍奉还。”   “……”男子幸亏是躺着,否则肯定会摔个倒栽葱,她真当皇宫是菜市场啊!   这时,紧闭的牢狱大门缓缓开启,伴随透入通道的一缕阳光,陌奕宗双手环后,径直走向花响。   ---------------------------------------- 作者有话要说:  新角色不是七十岁老头儿,也不是女性,所以他会是谁 0 0   下一章预告:陌奕宗下错一道圣旨,差点没把花响气shi。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圣旨之祸   花响怒视着陌奕宗,他同样也是愠怒相望,两人的心情都很糟糕。   他环视四周,竟看到另一间牢笼之中扣押着囚犯?   “这脏不拉几的东西是谁?王德才,朕是如何交代你的?!”   王德才跪地禀明,道:“钰国皇室占去大半牢房,只有此处空着,奴才问过大理寺卿,他说那名囚犯受尽酷刑,早已吓得痴痴傻傻,所以奴才敢斗胆自作主张,将花香宫女押往此处,请圣上恕罪。”   花响竖起耳朵,钰国皇帝也被关押在天牢?   陌奕宗昵看蓬头垢面的囚犯,男子立马各种抽风,打滚、撞墙外带啃墙砖。   “这厮犯了何罪?”   王德才顿了顿,道:“启奏圣上,此人潜入后宫,企图染指妃嫔。”   提醒于此,陌奕宗隐约忆起有这么一桩事,原本拖出去砍了完事儿,可是这厮装疯卖傻拒不交代身世背景。   随随便便入得后宫之人,岂能是无名鼠辈?因此,陌奕宗命大理寺彻查,这一晃也过去一年有余,怎么个意思,还未查清?   花响见陌奕宗盯着男子的方向调转步伐,为了替狐影一族打掩护,她一把扯住陌奕宗的龙袍,道:“来得正好!查清是谁放的火没?!”   陌奕宗龙袍一抖转回身,眯眼反诘道:“事到如今,你身上已经背上潜逃与纵火双重罪名,朕就不明白了,你为何还有脸面大呼小叫?!”   “倘若是我纵火杀子,我为何还要冒死相救?!你认为说得通吗?!”   “或者是欲盖弥彰,又或者临时手软良心发现!朕真懒得跟你废话,王德才!让她死个明白!”   “是!”王德才上前一步,面朝花响,正色道,“经调查,七王爷的寝室之中,确实存在大量的干薯蔓残骸,这便是诱发火势迅猛的主因。今日清晨,侍卫在花圃之中又挖到将近五斤的薯蔓,试问这该如何解释?其次,圣上为了保护你母子二人,特意叮嘱侍卫在小筑四周加强警戒,莫要说什么纵火,恐怕连只苍蝇想飞进去都会给拍死在院外,由此便可以排除外人纵火的可行性。至于院中,只有七王爷、你和宫女惠儿三人,当然,不排除凶手是惠儿可能性,但是作恶总要有个明确的动机吧?……反正她至今仍处于昏迷当中,据御医分析,在出事儿之前,她曾服过迷药。假设,她就是凶手,试图畏罪自尽!那么按照常理而言,服毒岂不是死得更干净?为何要让自己昏睡?”   此番叙述完毕,明显指出花响的嫌疑最大。   并且,陌奕宗已经“帮”她想好了心理活动,毕竟是亲生子,良心发现呗!   “虽然我不愿意相信这便是真相,但是此刻我可以断定,凶手一定是惠儿。”   陌奕宗冷哼,道:“怎么?你还想往一个快死的宫女身上推?”   她拖着镣铐怒然起身,道:“你宁可相信是我也不愿意相信是她吗?!”   “她与你无冤无仇,王德才身为御前总管!还时常亲自犒劳她,所以你来告诉朕,她为何要烧死弄盏?!”   “我刚从火海之中救出儿子就被你推进大牢,你让我告诉你什么啊?!我问你,你敢放我出去吗?!我自己去查!”   陌奕宗注意到她的手,血迹从白色的绑布中渗出来,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这便是闯入火海的代价。   “可以在我的眼皮底下布局之人,也只有惠儿。陌奕宗,我知晓你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让我把话说完,”她缓缓情绪,心平气和道,“的确,先放火,再假意相救,更容易令我逃脱罪名,可问题是,我会傻到将那些用不完的薯蔓埋在花圃里吗?纵使是我埋的,那么种在墙边的白薯呢?我为何不一并埋起来?难道专门留着让你发现?你我皆懂得用兵布局之道,我会做得这么不干净吗?还有,我承认我恨你,也曾一度无法面对这个孩子,可是小弄盏毕竟是我的骨肉,当我听到孩子凄厉的哭声时,不瞒你说,我只想救下他,并未考虑自己能否逃生,再者,倘若我真是那般阴险狡诈之人,以你的机警睿智,会把我弄进你的后宫吗?”   她的真实身份,后宫妃嫔无一人知晓,也算是帮她找到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她相信,陌奕宗只是因为儿子险些遇害,暂时被怒火冲昏头脑,待他消气,他也会发现其中疑点重重。   思及此,花响暗自一怔,为何,她会相信他?根据又是什么?   陌奕宗压压太阳穴,其实她说的这些,他在回宫之后便反应过味儿,此番前来,就是想证实他的想法,果然对上了。   然,她千方百计地想逃离他,此乃千真万确。   他无力地扬起手,王德才得令打开牢门,俯首恭请。   陌奕宗步入其中,眼中带着杀气,步步靠近。花响可不想被他打死,于是步步退后,直到脊背贴上墙壁。   他抬起一掌,用力地撞上墙壁,俯瞰遮在胸膛前的花响。   花响则是神色忧戚,问道:“不管你要骂我还是揍我,先告诉我,弄盏如今在何处?”   “在朕那儿。”   花响卡在嗓子眼儿的担忧终于落地,情绪一下子便放松许多。   他的心情刚巧与之相反。   “花响,看着朕。”   “看着呢,讲。”   “查出幕后指使应该不难,那个人也一定会被五马分尸,但是朕要提醒你,一旦你决定反击,这场战争便不可能停止,你日后所面临的,将是更多的、更工于心计的敌人,稍有差池,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天下是陌奕宗的天下,后宫里住的是他的女人,无论真凶是谁,凶手的目的一定是希望有人死于非命,查与不查,活的或者死的,要么是他的女人和孩子,要么是长辈与手足。都说这一家人吧,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可是陌奕宗认为这句话是自我开导的弥天大谎。   从小到大,他所看到的,以及感受到的,只有百态虚伪。   所以他喜欢花响,心直口快,不矫揉造作,这是他不曾见识过的性格。   然而,她只擅长奋战沙场,不擅长斗脏心眼儿,万一趁他出征之时她遭人暗算,届时谁能救得了她?   他的眸中充满焦虑,她竟然看懂了。   “我知晓后宫与朝野息息相关,许多时候,正因为某些官员在前朝的势力够大,后宫亲属才敢胡作非为。我对后宫多少有所了解,没你想得那么蠢。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儿,更不会求你相助,欠谁人情也不能欠你人情。”   又开始不知好歹了!   “你当然不蠢,蠢的是朕!以为你会认命。”   “你为何不在后宫养狮子老虎?因为你知晓它们不属于这里,其实你也知晓我不属于这里,却偏偏要把我关进金丝鸟笼。说句实话,该占的便宜你一点没少占,儿子也给你生了,差不多也该腻了吧?”她垂下眸,无力道,“我不是小女人陌奕宗,也永远成不了你想要的那种贤妻良母。”   “腻不腻是朕的事儿,即使腻得反胃,你也别巴望朕会把你踢出宫,反正朕今年才二十八岁,有得是时间跟你耗!”   她这跟他好好聊天,他不知哪根筋不对又抬扛,真没劲!   “奉陪到底!看谁先把谁逼疯!”   “呵,骑驴看唱本咱们走着瞧。接下来嘛,花香宫女接旨。”语毕,他将掌心移到她的头顶上方,向下一压,迫使她双膝落地。   “杀子之罪,因疑点诸多,待查明之后再做惩处。至于潜逃之罪,证据确凿,犯人已伏法认罪……”   “你给我说清楚,谁伏法认罪了?!”她顽强地抬起眼皮,狠瞪。   “圣旨你都敢打断?!反了你了还,别说朕没警告你,待朕下完旨,你最好给我谢恩!现在,认真听着!”   她果然不再知声,因为嘴巴被他用手捂住。   碍于镣铐的束缚,只能掐他的手背和胳膊!   “嘶!……基于犯人认罪态度较好……嘶……真心忏悔,朕……嘶……再掐?!再敢掐朕一下试试?立马把你扒光!”   花响还真信他能干出这种缺德事儿,于是气哼哼的作罢。   王德才在旁抹汗,头一次见到在“斗殴”之中宣旨的场面。   “朕罚其桎梏之刑,命其劳役三月!”   话音未落,陌奕宗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圣旨下错了!   本想罚她三日,可是让她这一折腾,打了个蒙儿。   帝王家一言九鼎,改来改去更闹笑话儿,他唯有故作泰然。   花响见他目光挑衅,磨磨后槽牙,字正腔圆道:“谢!猪隆恩!”   “……”陌奕宗干咳一声,跨出牢门,面朝王德才使个眼色,继而阔步离去。   待圣上走远,王德才按照圣上的意愿,和颜悦色地询问道:“劳役种类繁多,看在您是七王爷生母的情面上,杂家给您安排一个清闲活儿?”   “别以为我不知晓你跟陌奕宗一个鼻孔出气!他耍狠,你和稀泥,不就是想让我服软儿求饶吗?我还偏不!最累最苦的活儿随便招呼,我自当锻炼身体!”   哎哟喂真够不开窍的!给她台阶都不带往下出溜儿啊。   不待王德才再开口,她猛地挥起拳头虚晃一招,即刻吓得王德才逃之夭夭。   “圣上说得一点都没错,你,你就是不知好歹!”   伴随飘远的话语,牢狱铁门紧闭,恢复一片死气沉沉。   她早已精疲力竭,两腿一软瘫上草席。   男子朝她挥了挥手,道:“方才,谢了。”   花响无谓摇头,昏昏欲睡。   “喂,你帮我一个忙,这个忙对你,对我,都有极大的好处。”   “哦?说来听听。”   -------------------------- 作者有话要说:  某男主动搭讪为哪般?   下一章预告:花响揭穿他的阴谋阳谋。   【高亮呼吁:还差一点就冲上首页月榜了!请潜水的小霸王们出来撒个花!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狐影的历史   男子谨慎的张望四周,继而向前牢房外侧贴了贴,道:“方才听你与陌氏皇帝一番争吵,我发现他对你颇为重视,所以……”   “打住,这段儿跳过去,我们之间的恩怨你根本不了解,直接说重点吧。”   “既然你在他心里有些分量,就把我的真实身份透露给他。”   花响原本困劲儿十足,此话一出,不由清醒七分。   “听闻你装疯卖傻一年有余,为何又要这样做?”   “无论是受刑还是关押,当然有我的用意。目前只要你把我供出来,便可以将功折罪,早日与儿子团聚,成交不?”   花响几乎没有犹豫,回道:“靠出卖他人换取利益这等龌龊事,我没法答应。”   男子真没想到她会一口回绝,再次打量眼前的小丫头,或者说,重新认识。她虽然看似弱不禁风,但目光中透着坚毅。   “你有病吧?首先,我与你非亲非故,江湖义气就不必了,拜托!其次,是我出的主意好么?我还能害我自己啊?”   花响索性爬起身,正色道:“我并非听到好处便心花怒放之人,所以你应该首先回答我的问题,我自有一番评判。”   男子喟叹,道:“好吧我实话实说,我想让陌奕宗把我推出午门斩首。”   “你是死是活,我压根不关心,只是你若死了,我会失去一种逃跑的方法。再者,你大可自己招供,何必要通过我?”   “你是不是上过战场?”   “这与你无关。”   “你这丫头一开口便是逆毛儿呛碴儿,这是求人的态度吗?”   “我不是求,是等价交换,倘若你能将我带出后宫,我敢保证,你不会后悔。”   “好大的口气,我看你充其量是一名武将,不过如今的你,已从武官转为皇帝的女人之一,你留在后宫,估计还能让我蹭到一点儿好处,一旦潜逃,陌奕宗岂能由着你逍遥快活?届时你便是人人喊打的通缉要犯。”   “别绕弯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为何要让陌奕宗知晓你的身份,又为何不愿自己道出实情?”   狐影,乃是最神秘且最古老的夜袭组织。他们擅长用毒、伪装、暗杀、盗宝、营救等秘密行动。狐影族人各个轻功了得,常年隐居密林山中,久而久之便自成一派,并且,狐影拒绝任何王朝的管制。遥想五十年前,是狐影一族最横行霸道、也是最声名狼藉的末端时代,只要出得起买命钱,狐影居然可以周旋于敌对双方之间,毫不犹豫地收取两份巨额酬劳,再将双方逐一暗杀。   正因为狐影极其缺乏仁义道德,终于引起众怒,诸国联手设下圈套,将其一网打尽,狐影就此遭遇灭顶之灾。   “既然你知晓我是狐影,那应该也知晓我们臭名昭彰吧?”   “名声是糟糕了点儿,但纵使是如今提到狐影,依旧令人闻风丧胆。”   “所以啊,我希望可以挽回狐影在江湖中的声誉。”   五十年过去,当年那些死里逃生的老弱妇孺们,经过繁衍生息,逐渐重新壮大狐影一族的势力。原本做个安分守己的猎户也不错,可无奈的是,狐影的身体里流淌着狂傲之血,让他们靠打猎为生?或者让他们放下刺刀拿起镰刀?皆是发自内心的不甘愿!   花响无奈摇头,道:“现今与五十年前有着天壤之别,不再是诸国鼎立,而是陌氏王朝独霸一方,与其在江湖上打拼赚点辛苦钱,倒不如投靠陌奕宗,反正他的国库充盈得很,养谁不是养。”   她会这般口是心非的劝导,确实存在私心。目的如初,以便潜逃。   男子显然不领情,伸出一根手指摆了摆,道:“狐影心高气傲,做不了唯命是从的锦衣卫。至于我的目的……我就不告诉你。怎样?”   挑衅的言语,激起了花响的好胜心,她垂下眸思忖不语,脑中飞速旋转,良久,悠悠地扬起自信的眼眸。   “我来猜猜看好了,你此行确实并非暗杀,就是奔着坐牢而来,你要向全天下人证明,新一代的狐影,不仅沉稳老辣、能伸能屈,甚至可以在陌奕宗的眼巴前儿上蹿下跳,当然,这只是挽回实力与口碑的第一步。待陌奕宗下旨将你推出午门斩首之时,你便实施第二步,在众目睽睽之下顺利逃脱。如此一来,目睹这一幕的陌氏百姓,自会神乎其神地传播开来。就这样,狐影重出江湖的消息,算是铺天盖地的放出去了,且从表象上看,狐影与陌氏王朝已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接下来便是第三步,这一步,便是狐影期待的结果,消息流向四面八方,那些势单力薄的附属小国,会因为狐影的回归,重燃匡复之心,以至于不惜挥洒银两,雇佣狐影暗中瓦解陌氏王朝的势力。对吗?”   男子目不转睛地凝视她,不敢相信这般精准的走势分析,会让一个小女子有条不紊的整理出来。   此刻对她已不是另眼相看,而是刮目相看。   “你听过一句话没有?女子无才便是德,你也太缺德了。”   花响提眉挑衅,道:“看来被我料中了,倘若陌氏是大树,那么附属小国便是数不清的蚂蚁,在蚂蚁啃大树的过程之中,的确可以让狐影海捞大一笔,嗯,计划不错,我从精神上支持你。”   虽说计划被她识破,但是他依旧安之若素,至于为何不担心此女是派来试探他的细作?……其实他也说不好,或许只是凭借此女与陌奕宗之间的争吵,以及她三句不离“逃跑”二字的迫切态度吧。   花响看穿他的心思,又道,“你也算光明磊落了,并未当即否定我的猜想,礼尚往来,我也报个身份给你,方才提到的战败国钰国,我效命于那里。”   “你是敌国的人?陌奕宗胆儿够肥、口够重。”   在这一瞬,彼此之间萌生些许欣赏之意。   “我姓夸叶名乘风。”   花响停顿一下,道:“花响。”   夸叶乘风今日真可谓,一口一个吃惊。   “我去,居然在陌氏王朝的天牢里,结识到鼎鼎有名的花响将军?”他毫无诚意地抱了个拳,笑道,“失敬失敬。”   “倘若我未记错的话,姓夸叶者,乃是狐影之中的王族。”   他搓搓下巴,不解道:“你究竟多大?为何对狐影这般了解?”   “二十七。”   “切,你有十七就不错。”   “……长得年轻,就是二十七。”   “随便随便,那我比你小一岁,日后叫你花大姐。”   “花大姐”是瓢虫的别称,明摆着不信。   “既然都聊开了,敢问花大姐愿不愿帮小弟一把?”   自己招认,那叫怂蛋。被人告发,顶多是点背儿,不伤声誉。   因此,他一直在等一个可以在陌奕宗面前说上话的罪臣,却不曾想等来一个女人。   呵,还是一位美艳的敌国女将军。天意,绝对的。   花响沉默片刻,道:“帮,但前提是……”   “我保证,不出一个月,我便带上族人回来救你。”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夸叶乘风撩开脏乱的长发,露出一张泥泞,但英俊的脸孔,继而笃定应声。   “我以已故父亲的名义保证,绝不食言。”   花响歪头相望,哟,脏是脏了点儿,但无法掩饰夸叶一族的贵气与儒雅,可见血统是多么重要。   提到王族血统,她躺倒在地,默默思念儿子,早知如此,真不该把时间浪费在逃避儿子的问题上,真郁闷。   …………   翌日晌午,王德才奉旨提人,劳役三月。   花响手上的镣铐被卸下,脚上换了一副重量稍减的,相对便于行走的脚镣。   跟随王德才离开前,花响与夸叶乘风互换眼色,就此达成共识。   走出昏暗的天牢,明媚的阳光险些刺伤她的双眼。她刚欲遮挡,一把油纸伞在她头顶撑起来。   她颇感意外,王德才则是没好气道:“别看杂家,杂家只懂得一心一意侍奉圣上,至于其他人,皆是奉旨行事。”   这话再明白不过,花响下意识地咳下喉咙,推远伞柄,不屑道:“小恩小惠,不稀罕。”   王德才无奈一叹,欲言又止。   真想劝她仔细想想,她的夫君并非寻常百姓,也不是普通的王孙贵胄,而是拥有富饶疆土的大帝王。这位帝王足以只手遮天,足以拥有无穷无尽的美女。他若是一跺脚,辽原都得颤三颤。所以王德才特想骂花响是榆木疙瘩,圣上绝非一般人,却愿意为她做到这份儿上,这不是爱,又是什么呢?   两人徒步前行,唯有脚镣声哗啦作响。   “王公公,等干完活儿,我想见一下陌……圣上。”   王德才眼前一亮,听听这懂礼数的称呼,哎哟喂,莫非开窍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花响追查纵火真凶。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苦役   “杂家可以帮你问问,不过你也知晓,圣上日理万机的。”王德才自然要帮主子端着点儿。   花响应了声,又问:“惠儿醒了吗?”   “这事儿你就别管了,圣上自有公断。”   “公断?我猜他多半已经查到真凶是谁,只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关于火灾之事,惠儿顶多是个帮凶,花响虽然答应陌奕宗不会闹大,但也绝不会放过真凶。   “啧,懂事儿还不到半柱香的功夫,怎么又较上劲儿了?”王德才蹙着眉,“我再跟你说一遍,宫廷跟小家小户不一样!不是大老婆推你一下,你便可以转手扇对方大耳光子的事儿!朝廷的事儿,是最大的事儿,更是你担待不起的事儿!”   “你才小家小户、胡同串子呢!我学习礼仪教条的时候,你!……”花响察觉自己说多了,幸好及时刹住车。   王德才多精明多油条,挑起半边眉,追问道,“你六岁随父奔赴沙场,你爹乃是武将,教你礼仪?”   “不行吗?我毕竟是女儿身,迟早要嫁人,不学嫁得出去吗?”   “我看呐,最多学到一点皮毛,否则……”   “别数落个没完没了的,你主子矫情,你比他更矫情!别扯闲篇儿,赶紧走吧。”花响吃力地加快步伐。   暗自祈祷,但愿这无意间吐露出来的大实话可以蒙混过关。   …………   王德才将花响领到劳役之地。皇宫劳役分为两种,其一、因犯错而被关押的妃嫔们,软禁在某一个处,做一些整理废弃杂物或打磨灯台、建筑工具、炊具的工作;其二、进宫只能先从劳役做起,多为太监,他们可以在规定范围内自由活动,平日从事搬运、协作修补砖墙等工作。   花响便是分配到刷油漆的工作。王德才安排她刷油漆自然是考虑到她行动不便的问题,况且能坐下干活的可能性比较多,如此墨迹三个月,应该可以忍受。   他将花响交给监管太监,不忘叮嘱其照顾花响,而后便匆匆返回圣上身旁。   在管事儿太监当中,监管役使干活儿的算不得什么肥差。他们常年游走于水泥沙石之间,这辈子基本与升官发财无缘,见到与宫里走得近的大太监,还要跟三孙子似的点头哈腰,这心里不免泛酸别扭。   “既然王公公帮你垫了话儿,你就负责粉刷大东头儿的那堵墙吧,那里挺安静,就是安静得过于清净,你可有异议?”   花响看得出眉眼高低,看出监管太监满脸假笑,她便也懒得致谢,拎起油漆桶,趟着脚镣,走出老远一段,才走到东墙的附近。   抵达目的地,她环视四周……这里何止清净,简直是荒凉。秋风习习,半人高的杂草沙沙作响。枯竭的水井里发出嗡嗡的噪声,墙上还写有一个大大的“禁”字?   花响靠近墙壁,吹散覆盖在墙体上的灰尘,看到墙面上有一滩陈旧的血迹。   倘若是一般女子,孤身一人置身此地,耳畔风声不断回响,墙上溅着大片“陈年老血”,估计不吓个半死也得吓哭。   果然又是一个不安心眼儿的阉人,她就纳了闷了!为何这偌大的皇宫之中,一个好人都没有?!   正憋气,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唤。   “花香花香,肥娥来看你……”她的眼睛被笑容夹成一道缝儿。   气糊涂了,迷途知返的好人还是有。   花响笑着朝她招手,问道:“你怎知晓我在这里?”   “早上我帮岚皇妃试菜时听来的。”肥娥东张西望着走近,从袖口取出两块精致的小点心。   “谢谢。”她可是真饿坏了,三两口便吃完一块,正要吃第二块,发现肥娥看着点心吞口水,花响噗嗤一笑,直接把点心塞入肥娥的口中。   肥娥憨憨一笑,一边咀嚼,一边不满地嘟囔道:“你说你的命为何这般苦啊,儿子都给圣上生了,还要坐牢做苦役。”   生儿子算啥,就是生出个三头六臂的哪吒,她仍是屁嘛没有的小宫女。花响一笑置之,问道:“岚皇妃他们都说我什么了?”   “小亮子说你被放出来了,岚皇妃当场大发雷霆,把一桌子的糕点瓜果都扒拉到地上,咱们吃的糕点就是我在收拾时捡来的,嘿嘿。”   “发火的时候得吼几句吧?你仔细回忆一下,都说了些什么?”花响这般刨根问底儿,只因岚皇妃大有可能是纵火真凶。   肥娥舔了舔嘴角的渣渣沫沫,回忆道:“岚皇妃说……贱婢,贱婢,后宫要大乱了啊,纵火杀子都能释放,肯定给皇上灌了迷魂汤。这小贱.人,这死……”   “停。知晓了。”花响透过余光洞察到鬼祟的人影儿,为了不给肥娥添麻烦,突然怒声指责道:“你这死丫头可真难缠,为了一文钱究竟要纠缠我到几时?!我说过会还你就一定还!行了行了,快走吧!”   “……”肥娥傻不拉几地眨眨眼,刚欲追问,花响推搡她一把,朝她挤眉弄眼,悄声催促她快回去,这地方不干净,有小鬼出没。   肥娥惊呼一声,撒丫子狂奔。   待肥娥跑远,花响故作不知有人监视,首先进行清理墙面的工作。墙面要够干净、够平整,才能开始粉刷。   一边擦拭石墙,一边不动声色地反侦察……监视她的人,是一名小太监,脸儿生,从穿着上来判定,朴素单薄,不像妃嫔身边的红人。   花响喟叹,这帮人真是一刻不得闲,这厮又在憋什么坏?   就这样,那厮从晌午一直下午,就杵在原地监视她,跟石像似的。   花响属于急性子,见那厮又不使坏又不滚蛋,心头的怒火越烧越旺。   这时,一只喜鹊掠过头顶,她跟随喜鹊的飞行轨迹望过去,发现喜鹊的窝就在那厮躲避的树杆上方。于是乎,她捡起两块拳头大的石块,先举起一块,眯起半只眼,猛力地抛出石块,稳稳地砸中鸟窝!   鸟窝翻滚坠落,从中掉出几个鸟蛋,噼里啪啦地全砸在那厮头上。   小太监下意识地向外挪了一步,就在这时,花响将捏在手中的第二块石头举过头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出去,不偏不倚地打中那厮的脑壳!   “啊!——”   小太监抱头弯身,花响尽可能加快步伐,走到此人面前,揪住其衣领,一拳打向他的腮帮子!   不待小太监喊疼,花响再次出肘,击打其腹部!   连续出击猝不及防,小太监痛苦地摔倒在地。   “说!是谁派你来的?!”   小太监深知行踪彻底败露,唯有翻滚装傻。   花响冷冷地扯了下嘴角,举起沾满油漆的木刷,慢条斯理地问道:“你说这油漆若是喝进肚子里,会不会穿肠烂肚啊?”   听罢,小太监无暇顾及脑壳上的伤口,捂住嘴巴猛摇头。   ……果不其然,这名宫女绝非普通人,而是精通武学之人!   花响并未浪费体力去掰他护住嘴巴的双手,而是借助他自己手指的力量,顺势施力,掐住位于槽牙附近的颊车穴。此穴位有治疗牙疼的作用,不过此穴位比较敏感,所以在捏下去的时候,会感到酸疼难忍,倘若力量够大,可以迫使对方不受控地张大嘴巴。   木刷头上滴滴答答地淌下油漆,小太监此刻想说话都没法说,唯有惊恐相望!   “我这人有一个缺点,没耐心;有一个习惯,问题不提两遍,所以你也不必说了,干了这桶油漆,上路吧!”   话音未落,整个刷毛强行塞进小太监的口中,生存意识使得他疯了似的挣扎,含糊其辞地喊道,“软灰!……软灰!……”   花响仔细辨别,道:“媛妃?……媛贵妃?”   小太监拼命点头,作揖求饶。   花响撤走油漆刷,道:“赶紧扣嗓子眼儿,还来得及。”   小太监趴在地上赶忙照办,哭得那叫一个伤心,一把鼻涕一把泪。   “媛贵妃派你来监视我还是,杀我?”   “呜呜!还杀你?!呜,你看我瘦得跟搓衣板儿似的!呜,我打得过你吗?!你下手也忒狠了吧?!呜呜娘,孩儿想回家呜呜!只是监视!咳咳呜呜……”   “还是不是大老爷们儿?!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   “……我也不算纯老爷们儿啊。”小太监默默蹭眼泪。   花响蹲在他的身旁,吓得小太监连滚带爬欲逃跑。   她一把揪住他的后脖领,道:“你是在这儿做苦役的吧?叫什么?”   “是是……叫小扇子。”   花响见他额头扑簌簌流血,抽出手帕,一边帮他包扎,一边询问来龙去脉。小扇子吓都吓死了哪敢有所隐瞒,他如实道——媛贵妃命他随时随刻监视花响,然后把她的一举一动转告媛贵妃,由此便可以获得十文钱的好处费,每日哟。   不提媛贵妃,花响还真没太在意这个女人,因为媛皇妃说起话来轻声细语,看上去温婉端庄,不像岚皇妃那般招摇刁横。此刻想来,失火当晚,陪同岚皇妃出现在事发地点的,正是媛贵妃。   凶手会是她吗?   思及此,她扶起小扇子,帮他掸掸肩头的灰尘。   此举吓得小扇子一哆嗦、一哆嗦的。   “今日自当我没发现你,你继续赚你的铜板,就这样,走吧。”她面无多余表情,扬手打发。   不用被活活打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小扇子磕个响头,泪奔而去。   这就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本花响并未在意的妃嫔,偏偏自己撞上门作死。   那便将计就计吧,看媛贵妃想耍什么花样儿。   捡起油漆刷,刚要迈步,顿感脚踝处传来隐隐刺痛,唉,方才抓人走得太急,又磨了皮儿。   履步维艰地返回干活的地方,暗自回忆失火当晚的每一个细节,并且分析岚皇妃的咒骂,以及媛皇妃的监视行为。   思考的时候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夕阳西下。   花响饿得肚子咕咕叫,恍然察觉没人唤她去吃晚饭?   她愤愤地摔下木刷,自顾自发泄道:“该死的陌奕宗,混蛋,强.暴犯,我是给你生了大胖儿子的功臣!凭什么做苦力还没饭吃?!”   陌奕宗双手环后,伫立在她的身后,莞尔一笑。   “啧啧,把朕伺候好了,朕请你吃山珍海味。”   花响脊背一僵,未想到他的轻功也不错,竟然毫无察觉。   “瞪朕作甚?不是你哭爹喊娘的,恳求朕来见你的吗?”   呸!真想撕烂他的贱嘴!   不过来了就好,找机会将“狐影”的消息走漏给他,只要夸叶乘风顺利逃脱,她离开宫闱的梦想,便指日可待!   今日,陌奕宗身旁并未跟着护卫,就连王德才都未跟随,显然不想让任何人注意到他的行踪。   他双手环后,俯瞰着坐在小板凳上的花响,金色夕阳在他的身后悠悠落幕,仿佛为他展开一双栩栩如生的,金色翅膀。   他轻声一笑,从背后亮出一只手臂,手上拎着一个精致的提篮盒,饭菜的香气从盒中飘散出来。   “六个菜,三荤三素,足够你吃。”   他此刻的笑容极其少见,没有攻击性,赋予亲和力。   花响不自觉地微张齿贝,是错觉吧,饿昏了吧,一定是的,否则怎会从他的身上嗅到一丝丝人味儿?   -----------------------------------------------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预告:   花响:我儿子在哪?   皇帝:朕那儿。   花响:我想去看看。   皇帝:行啊,不过得约,先说好,朕可没逼你。   花响:约约约!臭不要脸!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小包子   陌奕宗见花响盯着自己迟迟不接走提篮盒,本想找个石块放一下,却发现此处除了荒草,仅剩下她坐在屁股底下的木凳。   堂堂九五之尊站着,她坐着,成何体统?于是乎,他轻易地将她拉起身,继而转身坐下,又环住她的腰,迫使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破板凳吃不住两个人的重量,万一摔疼您尊贵的臀部又是我的错。”   “哪这么多废话?吃不吃?不吃朕这便扔了它。”   陌奕宗扬手虚晃一招,惊得花响双手去抓。   “嘴上说不要,心里想想想,你就是典型的死鸭子嘴硬。”   花响瞪他一眼,紧紧地抱着提篮盒,谨慎地打开第一层的盒盖。看到满满一盒香喷喷的叉烧肉,顿时连咽口水的环节都省略了,捏起肉片塞进口中。   “唉唉唉?姑娘家家岂能下手抓?用筷子!”   他这边忙着帮她翻找筷子,她那边已然趁机吃下好几片叉烧。   “软嫩多汁,真香啊!”   不经意间,她捏起一片递到他的唇边。   陌奕宗望向又脏又油的手指,不由撇开头,浓眉紧蹙。   花响本是无意之举,所以并未在意,她收回捏着肉片的手指,张大嘴巴正欲一口咬下,手腕处忽然传来不轻不重的阻力。手腕被迫移回他的唇边,他的眉头几乎拧成弓,倏然闭眼,叼走不卫生的叉烧肉。   花响嘬嘬指尖的油花,诧异地笑了,问道:“干嘛啊你,又没人逼你吃。”   纵使打仗的时候伙食差,但是皇帝的饭菜必须是干干净净。此刻,他囫囵吞枣地咽下肚,见她又要上手抓,赶紧把筷子塞进她的手中。   以为他想吃啊,扔了又担心她鬼吼鬼叫,还不是怕她吃坏肚子?!   花响托起白米饭,在米饭上堆满佳肴,舔舔嘴唇,大快朵颐。兴许是吃美了,她把手肘垫在他的肩头,当做椅子扶手来用。   陌奕宗的肩膀岂是谁想倚靠就倚靠的?   但是因为她是她,他缓缓情绪,甚至帮她拖起菜盒。   然而这些小细节,是花响不可能察觉的“壮举”。   “没人跟你抢,慢点儿!”   “我也想慢,架不住饿啊!你说你养在宫里的这些人怎都这般恶毒呢?吃不饱哪有力气干活?”   陌奕宗缄默不语,暗自记下监管此处的太监姓名。   “除了不给你饭吃,还有没有其他人找过你的麻烦?”   花响指尖一顿,“没。”   她儿子的事,用不着陌奕宗帮倒忙。   “弄盏……谁带呢?”   “新换的乳娘。听王德才说,弄盏似乎很喜欢新乳娘,近日很少哭闹。”   花响心中泛起醋意,稍加用力地撂下筷子,道:“我儿子!我生的!你什么意思陌奕宗?想让我儿子忘了我这个亲娘吗?!”   “你急什么吼什么?孩子小要吃奶,你能喂的时候朕也没见你喂过,这会儿想起是亲生的了?再者说谁要跟你争抢亲娘的位置啊?!”   “不行,我得去看我儿子。”   说时迟那时快,花响起身要走,又被他拉回原位。   “你当后宫是你家后院儿呢?想溜达到哪就到哪?别忘了你如今乃是戴罪之身,赶紧睡觉去!”   他下旨惩罚,再带回皇宫见儿子,这若是传出去,颜面何存?   陌奕宗拔腿就走,天色昏暗,花响匆匆伸手想要扯住他的衣袖,却在巧合间抓住他的手。   “我要见我儿子,就今晚,必须。”   热乎乎的小手紧紧攥住他的手,他若有似无地笑了,又故作愠怒地问道:“还必须?你凭什么?”   “我是孩子的娘。”   “理由不够充分,继续。”   花响抿抿唇,没好气地回道:“你的女人。”   “那个‘你’……朕该如何解读?”   花响吐出一口长长的怒气,道:“我是陌氏王朝皇帝的女人!行了吧!”   陌奕宗终于得到满意的答案,嘴角滑过一丝胜利的邪笑。   “去道边儿老老实实地等着,一会儿自会有人来接你。”   花响无力地应了声,待他走远,拖着疲惫的双腿走到指定地点。   …………   半个时辰过后,只见一行御林军,排着整齐的队伍,向她的方向走来。当经过她的身旁之时,其中一人将她拽入队伍当中,继而将一顶金属头盔戴在她的头上。   花响心领神会,躲在队伍当中,快速套穿御林军独有的盔甲。   御林军是后宫妃嫔惹不起的一支队伍,个个目光凶悍身手不凡,平日里莫要说窥视一番,就连与他们对视都会感到肝儿颤。   经一路完美掩护,花响顺利抵达皇帝寝宫。   待她进入寝宫,王德才立刻关闭宫门,与御林军一同守在门外。   陌奕宗此刻已是沐浴更衣,歪在龙床上,指了指躺在身旁的,软软小小的婴儿。   花响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无奈脚镣牵制行动,着急也只能一步一步靠近。   走到床边,她刚欲抱起儿子,陌奕宗朝她“啧”了声,道:“脏得跟泥猴似的,先去里面洗洗干净。”   话音落定,一把小巧的金钥匙丢在她的眼前。   花响从床上捡起钥匙,插.进脚镣的锁眼儿之中,咔嚓一声,脚镣落地。   默默地,将钥匙攥在掌心,继而大步流星地向浴池走去。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睨向她……真是傻妞儿一个,允许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揣走钥匙,自然是因为要给她换一副新的脚镣。   他正逗弄儿子,王德才十万火急来报——宫女惠儿,留书一封,畏罪自缢!   上吊?陌奕宗脸色一沉,悠悠地抬起眼皮,道:“遗书里说了些什么?”   “惠儿承认她便是纵火主谋,至于原因……她在遗书中提及,亲眼看到花香宫女纵火杀子,本想制止,不曾想花香宫女身怀武功,将她打晕,推进火海。她还写道,未能保护好七王爷,无颜苟活,唯有以死谢罪。”   听罢,陌奕宗不怒反笑,道:“瞅见没?果然有人狗急跳墙,不仅要杀人灭口,还要利用死人陷害花响……”他敛起笑容,神色骤然冷冽,“传朕的旨意,命验尸官不得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遵命!”   其实,宫女惠儿已于今日晌午不治身亡。因此,陌奕宗命王德才对外放出假消息,谎称惠儿出现苏醒的迹象,不过意识甚是模糊,时睡时醒的。   待假消息放出去之后,御医首先在惠儿的身上涂抹一层防止尸体僵化的药水,随后在病榻下方的隔层之中,放置几十个小暖炉,由此保持其“体温”尚存。   无论凶手是谁,皆要以最快的方式制造自杀现场与栽赃,所以无暇细查惠儿的真实状况,更不会想到惠儿早已是一具尸体。   然,谁说死人不会说话?死人有时候才是钓大鱼的好诱饵。   陌奕宗眯起眼,不管这只伸向花响母子俩的黑手是谁,一定要让真凶万劫不复!   不过他决定一切要在暗自秘密进行,因为他不愿让花响卷入宫闱之争,就她那个驴脾气,容易掉入别人精心策划的圈套。   正思忖,花响一路小跑奔回寝宫,急得连头发都未梳理。   她完全无视陌奕宗,甩掉布鞋,匆匆爬上床,半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抱起儿子。   陌弄盏睁开清澈的大眼睛,黑眼珠滴溜乱转,伸出小手抓她的发梢。   花响首先注意到儿子头上的伤,伤口来源于火灾那日,孩子的额头不慎被瓦片砸伤,看到儿子流血,当时差点把她急疯。所幸,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没有出现红肿流脓等感染迹象。   “咿咿……呀呀……呱……”儿子蹬蹬小胖腿儿。   她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语气竟也在看到儿子的这一刻温柔转化。   “小弄盏,看清楚哦,我是你娘哟,亲娘哟,叫娘叫娘……”   陌奕宗翻个白眼,他问过王德才,孩子至少要等到七、八个月才能开口说话,陌弄盏还不到两个月,只能咿咿呀呀流口水。   别问他为何会打听此事,他不会告诉你,让儿子叫“父皇”失败这等糗事。   “叫娘,跟娘学……娘。”   “你傻啊,两个月会叫‘娘’那是要成精!”   花响怔了怔,道:“你才傻,我又没生过孩子!”   “也没人教过你怎么生,你不也生出来了?”   “对对对,也没人教你房事,你也挺会的。”   “你非要当着儿子的面儿聊这个?”   这一提醒,花响倒抽口气,见儿子使劲扭动小脑瓜寻找陌奕宗,于是乎,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地扳正儿子的视线,强迫儿子只能看自己,而后捧着儿子的小嫩脸亲了又亲。   婴儿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奶香味儿,加之皮肤吹弹可破,就像一个刚出笼屉的奶香包。   真可爱,当初怎就没发现小孩子这般可爱啊?   陌弄盏张开小嘴儿,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迷迷瞪瞪眨巴眼儿。   花响将儿子放回枕边,给儿子盖上小棉被,随后自顾自侧躺下身,一手枕在头下,一手轻拍慢哄。   陌奕宗距离她连一尺都不到,却成为空气的存在。他贴到她的身后,凑头望向已然进入梦乡的儿子。   “喂,儿子都睡了,朕与你也睡吧。”   话说的同时,一手环在她的腰际。   换做平日,花响必然一鼓作气推开他,可是今日不同,唯恐吵醒儿子,只能小幅度地扭头交涉,没想到他正等她回头,嘴唇准确无误地撞在一起。   无声的热吻泛起一室旖旎,她按捺着推开他的冲动,任由他搅拌着舌与唇。   这才是他叫她沐浴更衣的真正意图吧?阴险狡诈的臭皇帝!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的预告果然已被看穿,昨天有读者说“约”的事肯定在结尾,嘿嘿嘿嘿。   ☆、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八卦锁   陌弄盏躺在龙床上悠然酣睡。   身旁的父母却在亲吻……   陌奕宗知晓花响不想吵醒儿子,反正寝宫与御书房只有一门之隔,所以陌奕宗决定将偌大的龙床让给儿子,牵起花响的手,撩开珠帘,走入御书房。   一进房门,他便将她压在墙边,富有浓郁迷情之色的喘息声,吹拂在花响湿润的唇瓣前方。   见他凑过来,她立即推拒,无奈道:“仔细想来,我的命确实不咋样,白天做苦工,晚上还是不得闲。今晚别折腾我了行吗?我想多陪陪儿子。”   “没人不让你陪,等会儿去……怎了?”他的眸色越发深邃,话语越发沙哑。   炙热的掌心,紧贴在她的腰际,将那一份亟不可待的情绪传递到她的心里。她垂下抗拒他的双手,任由他亲吻,抚摸。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无谓的反抗之上,还不如多点时间陪儿子。   等等,无谓?她睁大差异的眼眸……怎么可以从她口中说出无谓二字?这是一场尊严的较量,绝不可以轻言放弃!   思绪被袭来的热吻所取代,因为紧张,她的思绪变得更为混乱。   原本就轻薄的衣裙,轻盈地垂落在她的脚边。他啄吻着她的耳垂,脖颈,惹得她又反感又不措。花响不得不承认,在男女之事的问题上,他仗着“经验”丰富,总是掌握绝对的主控权,压制她的双手,迫使她趴在伏案的边缘……   花响的表情就像等待斩首的死刑犯,每一个毛孔都在紧张中收缩又颤栗。   “你越紧张越难受。”他已经教过她很多次,可她的反应总是如当初一般,导致他偶尔也会产生钝痛之感。   “祝你下一辈投胎成女人,届时我一定要当男人……呃……”   她吃痛地眯起眼,反手推拒他的靠近。   “你终于说实话了,下辈子还想跟朕在一起。”   臭不要脸!   对,等她投胎成男人以后天天蹂.躏他,玩腻了立马卖妓.院!   ……   窗外,月光皎洁,呈现一片祥和与宁静;殿内,烛光簇簇,喘息交错,暧昧的气流弥漫沸腾,犹如潮起潮落一般,盘旋着波澜壮阔的吟唱之调。   良久,她竟在如此激烈的韵律之中沉沉睡去。陌奕宗将她抱回寝宫,谨慎地把她放在儿子的旁边,给母子俩盖好薄被,随后自行返回御书房,命王德才笔墨伺候。   “你此刻便去藏书阁,把有关‘狐影’的史料统统找来。”   狐影?王德才听着好生耳熟,回忆片刻,登时神色大惊,道:“敢问圣上,莫非是那传说中的狐影一族?……他们重现江湖?!”   “暂不确定,你先去找,讯息越多越好。”   王德才不敢怠慢,疾步前往藏书阁。   陌奕宗若有所思地敲打着桌案,花响方才告知于他,与她关押在同一区域的男囚,疑似是狐影的后世传人。   半个时辰之后,王德才捧着一大摞卷轴返回御书房。   点亮油灯,陌奕宗摁了摁发沉的眼皮,翻阅有关狐影的史料。   史料对于狐影有这样一段传奇般的记载——狐影一族不仅拥有上乘的轻功和炼毒的本领,并且擅长破解各种锁具、暗语、密文等。狐影形成于战火鼎盛的年代,且势力分布图遍地开花,他们通过窃取军情、绑票、解救人质、暗杀之中获取大量利益,乃是飞贼之中的王族。   不过以上皆是载于五十年前的辉煌,其中不免含有夸大其词之嫌,反正待到陌奕宗出生的时候,狐影早已绝迹江湖。   陌奕宗静下心绪……既然狐影一族这般神乎其神,那么花响为何会将该名男囚的身份,泄露给他?   “王德才,你凭感觉来看,花响……是不是还想着逃?”   王德才透过珠帘,望向安睡的母子二人,慎重地回道:“奴才猜不透花响将军的心思,有时候感觉她恨透目前的一切,可是她与七王爷在一起的时候,又感觉满眼满心都是孩子。敢问圣上,您的顾虑是?……”   陌奕宗抿了口茶,道:“朕自认算是博古通今之人,却不曾听闻狐影一族拥有可识别的刺青?听花响说,刺青位于耳后一寸,乃是狐尾的图案?要说起来,吾陌氏王朝所拥有的文献,称得上最为广泛,可是为何这卷宗之中,并未对刺青一事提及只言片语?既然这般神秘,那么花响又是从何而知?”   明君皆懂得书籍的重要性,所谓国战之中的烧杀掳掠,主要掠夺目标便是知识。有了知识,财富还会远吗?   王德才耸肩摇头,正要说点什么,陌奕宗忽然扬手噤声,继而将文献凑到油灯最近的位置,仔细观察竹简与书籍中的可疑之处。   经过半个时辰的反复审视,陌奕宗一拍桌面,终于弄懂没有记载刺青的原因。   这狐影一族果然不简单!   “你来看这本书,看看有什么端倪?”   王德才揉了揉眼睛,托起书籍默念数遍。   “字迹工整,书页泛黄……奴才只能看出这是一本年代久远的古书。恕奴才愚钝,真看不出其它……”   陌奕宗含而不露一笑,道:“你还真说到重点了,这些载有狐影一族历史的,不管是纸质书籍还是竹简,皆像古董一般,含带浓厚的历史感,所以绝大多数人不会去怀疑其中的真实性,但是仔细一看,会发现这些史料——是赝品。”   “赝品?!就像那些造假的古玩字画?”   纸张仿古的过程极其繁复,要经过八道精密的工序。第一步、浸湿仿制品,将仿制品叠在崭新的宣纸上方,趁纸张半干时,用刷子刷出墨痕;第二步、用黄柏、皂角沸煮多遍,起到变色与防蛀的作用;第三步、在仿造品下方重贴一张白纸;第四步、用普洱茶的茶末水洗刷;第五步,将普洱茶茶末倒在仿造品上,过夜;第六步、清水淋刷仿制品;第七步、用白芨的水刷作品,起到提亮的作用;第八步、仿制品与第三步所使用的宣纸粘在一起。至此,仿制品完成。   门外汉单听这做旧纸张的步骤已是头晕目眩了吧?更不要说字形与印章上的仿制工艺。倘若不靠赝品坑蒙拐骗,仅从工艺角度来鉴赏的话,仿制术肯定算得上是一门令人称奇的绝活儿。   综上,陌奕宗凭借鉴宝的经验,断定载有狐影的史料皆为赝品,且是狐影一族精心制作的赝品。这其中的目的,应该有三:其一、保留希望让后人看到的内容。其二、去掉标志性的刺青,以及狐影拥有仿制本领的部分。这其三嘛,是对于高手的挑衅,因为史料、文献基本收藏于皇宫大内之中,狐影就是要让那些懂得辨别真伪之人,知晓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出没于统.治核心。   思及此,陌奕宗拍案而起,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飞贼罢了,好不猖狂!   …………   天牢。   陌奕宗伫立在牢门前方,观察着背对而躺的男囚,此人便是花响提到的狐影。   夸叶乘风自是在装睡,竖起耳朵窥听八方。   “来人!给朕砍断他的手脚!——”   一声令下,御林军宝剑出鞘,拔剑相向!   “啊?!等!别啊。”   夸叶乘风一股脑儿弹起身,靠!想到各种审问的形式,未曾想的是,陌奕宗竟然审都不审?!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将一个金灿灿的硬东西丢进牢笼。   “这叫‘八卦锁’,需要八把钥匙方能开启,倘若你今日无法打开它,手脚就等着喂狗吧!”   夸叶乘风长嘘一口气,托起大小如圆盘、厚度足有一拃的八卦锁。锁如其名,打磨图案为八卦图。锁眼分别位于乾、坎、坤、离、震、艮、巽、兑八处。   “这把锁雕刻精细,锁孔设计极其巧妙,乍一看是八个锁眼儿,实则还有两道暗锁,至于年代,绝对超过三百年。”   “听不懂朕的旨意?”陌奕宗愀然作色。   “懂,当然懂,我的意思是,此乃罕见珍宝,倘若在开锁的过程当中,不慎损坏其工艺,敢问尊贵的陌氏皇帝,您不会剁掉我的命根子吧?我可还没娶老婆呢。”   御林军左护卫长用剑尖怒指,喝道:“大胆刁民!休得对吾皇无礼!”   男囚的五官被脏乱的长发遮挡其中,陌奕宗虽然看不清他的长相,但是临危不惧、风轻云淡的态度,足以证明绝非泛泛之辈。   “好好好,我认真问总行了吧?”夸叶乘风看向陌奕宗,道,“倘若我可以打开这八卦锁,我又面临怎样的结果?”   “你的价值,来源于你的能力,至于朕会如何处治于你,你似乎没得选择。”   夸叶乘风咂咂嘴,托着锁一边观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把锁……皇帝大人应该也没钥匙吧?”   切,当他看不出来呢?陌奕宗想利用他的本事,打开这把繁复的宝锁。   陌奕宗的嘴角弯起一抹若有似无的冷笑,道:“你的废话还真不少,想必花响关押于此地之时,你二人也没少聊吧?呵,真以为朕一无所知?”   “……”夸叶乘风指尖一顿,不以为意道,“皇帝大人的话,我听不懂唉。”   “朕与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帮朕做一件事,朕便助你达成所愿,不仅让狐影一族以漫天遮日之势重现江湖,还会让列国诸侯获悉,朕与你狐影一族结下梁子。但前提是,你要有本事打开八卦锁。”   夸叶乘风双眉紧蹙,莫非花响出卖了自己?!   陌奕宗捕捉他的情绪,道:“她是朕的女人,在你这儿发发牢骚罢了,你以为她会为你守口如瓶?”   他挑衅的笑容之中,又掠过一丝惆怅的苦笑,花响会将狐影的身份泄密给自己,果然目的只有一个,那便是借助狐影的本领逃出后宫。所以只要锁定“逃”这个中心思想,接着反推狐影会通过哪种途径帮助花响?不难发现,狐影必须在行刑的路上顺利逃逸,才有可能在日后协助花响潜逃。再往前推断,便是狐影本身的目的,利用陌氏王朝这棵摇钱树,大发横财。   花响,你为何一定要从朕的身边逃走,非逃不可吗?……   同时,夸叶乘风谨慎地敲了敲锁面……说实话,八卦锁的构造过于复杂,他手头又没有称手的解锁工具,不敢保证可以顺利开启,因此只能……死丫头,既然你不仁,那么我也不义一下。   “解锁没问题,但是我需要花响的帮助。”   “她?帮你什么?”   “咦?皇帝大人难道不知晓吗?您真的不知晓自己的女人身怀开锁之绝技吗?!嘘……此处人多眼杂,等她来了再说。”   陌奕宗眯起狭眸,她宁愿与刚认识的飞贼谈天说地,也不愿与自己多聊一句?!   -----------------------------------------------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皇帝要吃醋咧……   下一章预告:花响莫名其妙多了一个老相好。 ☆、第二十一章   二十一章、醋意大发   陌奕宗返回寝宫,见花响搂着陌弄盏睡得十分安逸。   他磨磨后槽牙,怒步上前。然而为了不吵醒儿子,他只是没好气地戳了戳她的肩。   花响只是扭了下身体,没醒。   他龇了下牙,撩开薄被,拉住她的手肘,不待花响清醒过来,整个人已经大头朝下被他扛在肩头,“运”往御书房。   花响惊醒,又发现眼中看到的是龙袍,于是乎,脑瓜、手臂一并垂落,仿佛麻袋片儿一般挂在他的肩头,再次进入昏睡状态。   哐当一声,陌奕宗反脚踹上书房门,震得烛光惊惧飘曳。   他将花响撩在罗汉床上,花响触碰到手边的毛毯,在半梦半醒之间自顾自盖好。   陌奕宗重重坐落,其实什么都不用说,只要对她做出一个“不礼貌”的举动,她立马精神百倍。   他的手指从她微敞的衣领中探进去,粗粝的掌心盖在她的胸前。   果不其然,花响利索地弹起身,一把推开打的手。   “今晚我可没怎么反抗,你不要太过分!”   她凶,陌奕宗比她还凶,一掌砸向桌面,喝道:“你最好给朕从实招来,你跟那狐影飞贼究竟认识多久了?!”   花响一怔,猜想他方才一定见过夸叶乘风。   至于二人聊了些什么,一时间还真想不出来。   “莫名其妙!倘若我与他是旧识,岂能将他的身份告诉你?!”   “他说他知晓关于你的一个秘密!”   这便是要把他气炸的地方,秘密只会讲给信赖之人。   他们有肌肤之亲,儿子也生了,乃是正儿八经的一家人!他刻意回避她身份上的疑点,希望她可以自愿坦白,可惜等待一年,她不仅初衷未变,甚至还找到无话不谈的“好”帮手?!   花响静下心绪,其实她敢拍着胸脯打包票,夸叶乘风绝对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因此所谓的秘密,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陌奕宗,你别没事找事儿!”   “你把男囚的身份告诉朕,别以为朕不知晓你在想什么!”   花响自圆其说道:“我想什么了?我就是与他素不相识!用他的身份换点好处不行吗?!说好听点儿这叫将功折罪,说难听点儿,你不分青红皂白把我关进天牢,先说我是纵火案的真相,后又逼我去做苦役,我再不替自己争取点什么,迟早要被你活活整死!”   “把你关起来与纵火案有直接关系吗?!是因为你想逃!”他攥紧拳头,阴阳怪气道,“算朕小看你了啊花响,关进天牢还能遇到熟人?”   花响愤愤地推向他的胸口,吼道:“你的疑心病未免太重了吧?我不认识他!”   “朕为何怀疑你?从身份到年纪,你骗朕的事儿还少?”   他究竟还要怎样装傻,才能换来一点她对他的改观?!   花响语塞,索性跳下罗汉床,赤着脚刚欲前行,又被陌奕宗搂住腰肢扯回怀中。   “朕没有非让你讲出身份背景,这一点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是,你与朕之外的男人不清不楚就是不守妇道!”   花响怔愣,难道他们不是在争论是否是旧识的问题?   “说什么呢你?你怀疑我跟他有奸.情?!你的脑袋让门缝儿挤了吧?!还有你方才说的什么狗屁秘密,我根本不知晓!”   “他在朕面前说过什么,是重点吗?!”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陌奕宗?!我这儿正睡着半截儿,你突然就劈头盖脸的一顿质问,还问得东一榔头西一锤子,撒什么癔症啊!”   “朕就是王法!想怎样就怎样!”她还有脸吼,是谁把他气到语无伦次的?!   “好好好,你厉害!我惹不起你行了吧!”   她想走,使劲地掰开他的手,他则是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上,只听“嘶啦”一声,花响顿感胸口一片清凉。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她一拳打向陌奕宗,陌奕宗显然早有防备,捂住她的拳头,又顺势捏住她的手腕,将她的双手牵制在她的头顶上方。   “你!……唔?!……”   他啃咬着她嘴唇,同时,掰开她并拢的双腿。   很快,花响陷入由他掌控的节奏,她吃痛地眯起眼,恨得几乎咬碎牙床。   陌奕宗此刻其实并没有那方面的需求,只是想让她难受,但是看到她一脸痛苦,他的动作又在不知不觉当中放慢,很慢。   “花响,看着朕。”   疼痛感瞬间降低,花响倒抽一口气,非但没有看他,还闭上双眼撇开头。   陌奕宗蹙眉,啧了声,道:“你敢不敢让朕顺心一回?”   花响轻声讪笑,不紧不慢地反诘道:“王法是你的王法,睡哪个女人全凭你高兴,你还要怎么顺心才算顺心?嗯?”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她,她的神态非常冰冷,不带一丝情绪。渐渐地,他眼中的怒火被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所取代,他趴在她的肩头,紧紧拥住她的身体。   当君王的,在朝堂上所说的每一句必须经过深思熟虑,否则很容易引起惶恐与纷争。回到吃饭睡觉的地方,面对各怀心思的妃嫔,还是不能畅所欲言。所以他一直在寻觅一个可以让他敞开心扉的女人,做回真正的自己,任性,霸道,爱吃醋。   如今找到了,却不曾想,这个女人一点不待见他。   他长嘘一口气,从她身上移到床边,一边穿鞋,一边道:“整理一下,那个男囚要见你。”   “你试探够了没有?还在怀疑我与他有染?!”   陌奕宗抖了抖龙袍,在先行离开御书房前,默道:“你只喜欢你自己。”   花响注视他远去的背影,嘀咕一句莫名其妙。   …………   天牢。   夸叶乘风盘膝而坐,正在研究八卦锁。耳畔传来脚步声,他闻声望去,首先看到心情欠佳的陌奕宗,随后看到被他挡在身后的花响。   见状,他把脑瓜贴在牢笼边缘,热情洋溢道:“嘿嘿,小花响你总算来了!”   陌奕宗睨向花响,一副兴师问罪的口吻:“瞅见了?朕有没有冤枉你?”   花响沉了沉气,夸叶乘风显然在故意装熟络,搞什么鬼?   “你找我作甚?”   “找你当然是开锁啊,喏。”他托起八卦锁,一副虚心求教的态度。   “……”花响立刻反应过味儿,倘若揣测无错的话,陌奕宗或许要将夸叶乘风当即处决,所以他故意把自己拖下水,采取缓兵之计?   呵,亏她当初还不肯出卖他,狐影一族果然毫无道义可言!   “我会开锁?我怎么不知……”   话未说完,她注意到他托在掌心的八卦锁,不由神色一惊……这不是钰国的镇国之宝吗?!   “拿过来给我看看。”   她这一配合,夸叶乘风反而愣住。   什么意思,她分明是被他陷害,为何没有矢口否认?   花响此刻已然顾不得陌奕宗在如何猜想,凑到铁栏前方,将手臂伸入牢中,口吻略显焦急,道:“给我。”   夸叶乘风挑起眉,将八卦锁递给她。   花响席地而坐,一边打量,一边问:“你能打开几道?”   他怔了怔,哟?貌似真对八卦锁有所了解?   “目前看来,八道明锁都能打开,但是隐藏其中的两道暗锁……有些危险。”   “危险?何意?”   “据我观察,暗锁与八道明锁紧密关联,一旦暗锁开启失败,那么之前打开的八道明锁也会再次关闭,甚至,自行损毁锁孔儿。”   暗锁所指看不到锁眼儿的两道锁,这把锁有一拃高,两面皆是八卦图,可旋转,暗锁需要通过拧动完成最后的开启步骤。   听闻打不开,花响的情绪稍显松弛,她又将八卦锁丢回牢笼,道:“哦,我不会开锁,你自己慢慢研究吧。”   “……”夸叶乘风撩开乱发眨眨眼,故作暧昧地说道:“别让我一个人研究呀,皇帝大人说了,打不开这把锁就要砍了我的脑袋,咱俩相识多年,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小花响!”   花响掸掸手中的灰尘,问道:“多年?在哪相识?”   “你你你?此话何意,你是钰国一品将军花响,想必在这后宫之中除了皇帝大人,没人知晓你的身份了吧?单凭这一点,足以证明我们交情匪浅。还有,前两日你曾亲口说过,支持我利用陌氏王朝的影响力海捞一笔。承认不?”   花响憎恨陌奕宗,确实表示“支持”,因此不由卡了下壳。   粗重的鼻息声从她的身后传来,那是陌奕宗暗涌的怒火。   “王德才!进来!给她拷上最重的脚镣!然后你花响!即刻给朕滚去劳役!”   陌奕宗甩袍而去,步伐仿佛带起疾风骤雨,至于那一副为她专门打造的无痛感的脚镣,扔回熔炉也罢!   王德才不敢怠慢,捧着笨重的脚镣奔向这边。   花响懊恼地闭了下眼,怪不得别人,只怪自己掉以轻心,误把奸人当同盟!如此一闹,她估计很难再见到儿子!   “夸叶乘风,你个王八蛋!害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夸叶乘风敛起浮夸的笑容,扯了下嘴角,冷道:“彼此彼此,要死一起死。”   他没来由的信任她,甚至将隐藏已久的姓名告诉她,她却将他的全盘计划告知陌奕宗,真是瞎了眼。   “谁心里有愧谁明白,你给我等着,卑鄙小人!”   “等着你呢,失宠的……花响将军。”   “花响将军?……”她不屑一顾地笑了,笃定道,“假以时日,你一定会为今日的目光短浅,深感懊悔!”   …………   王德才疾步追赶陌奕宗。   “圣上息怒!圣上请息怒啊!那名男囚的言辞不可全信啊!奴才不相信这世间会有这般巧合的偶遇……”   “你都能想到,朕岂能想不到,朕不是怒,是烦躁!”   “烦躁?”   陌奕宗垂下眸……方才在御书房之中,他反反复复地质问于她,并不是想从中揭开任何秘密,只不过想听她亲口说一句——陌奕宗,你要相信我,如何如何……   然而从始至终,她不肯说——相信我。   不说这三个字,证明她不想改变现状,也不想挽回流失的信任感。   每每亦是如此,她不愿帮他化解心中的疑问,他唯有自我开解,对自己说,罢了,谁叫朕伤过你?   -----------------------------------------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皇帝表示又吃醋又无力╮(╯_╰)╭   下一章:新人物出场。做个选项吧?   A:花响的人。B:杀陌奕宗的人。C:救夸叶乘风的人。   ---------------------------   【小广告VIP黄金位】我的高干文《忽而晨冬》(网络名:瑞鸟的报复)已经全城铺货。故事讲述毒舌鉴定师与小村姑的爱情故事。新老小天使们若有兴趣,可以先在晋江试读试读。   ☆、第二十二章   二十二章、网罗心腹   花响从天牢出来也到了天明时分,而后在侍卫的押送中返回劳役之地。   脚镣笨重如铁块,她走不出几步就得停下来休息,幸好侍卫还算仁义,并未对她推推搡搡。   她沾沾汗珠,一路都在心中咒骂陌奕宗!   死色魔究竟有没有脑子?!别人随便挑拨三言两句就把罪名加在她头上?!   还有那个夸叶乘风也是个缺德带冒烟儿的混蛋!明知陌奕宗身为皇族霸道得很,还要拿出男人最忌讳的事情摧毁她的名节,这种烂人死一百次都没人可怜!   侍卫押送花响抵达目的地,今儿的活跟昨儿的一样,继续刷那面溅上血迹的墙壁。   清晨的秋风清爽却微凉,花响搓了搓双手,拿起粉刷,沾了沾红油漆,刚欲开工,在墙壁上无意间发现一个不寻常的东西。她停下手中的动作,顺着血迹喷洒的走势,看到一枚小字?   不由自觉地靠近,眯起眼仔细辨别模糊的字迹,是……“妍”字吗?   妍蚩好恶,可得而言。“妍”指美丽,多用于女子的名字之中。   花响对于各种血都不陌生,她抬起手指,指尖缓慢地滑过血迹洒落的轨迹……不难断出,这片血迹属于人血,这个不知是谁的倒霉蛋,在临死之前,曾顺着墙壁向下滑倒,同时,留下这么一个不清不楚的“妍”字。   正思忖,余光中闪过一个人影儿。   她不动声色地瞄上一眼,待看清人影儿属于谁,她不由垮下肩膀。   此人正是昨日监视她的太监小扇子,今日他换了一个藏匿之处,猫在另一颗树下。   媛贵妃居然派正等蠢人监视自己,也是脑袋里灌油漆了。   是,她昨日揍完小扇子,确实对他说,自当她不知晓,让他该赚银子接着赚,但是他是不是有点忒明目张胆了?   她索性朝小扇子勾勾手指,命道:“过来,帮我刷墙。”   小扇子昨个被她开了瓢儿,此刻头上裹着脏不拉几的破布条。没想到刚“开工”便暴露行踪,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一边小幅度摆手,一边悄声道:“我,我不去……过去还叫监视吗?一旦那边儿的人追问起来,我就露馅儿了!”   “你是不是傻啊?像你那样跟晾衣杆儿似的找地儿一戳,属于最缺心眼儿的监视手段,段位高者,会利用各种方法接近被监视者,再逐步博取被监视者的信赖,从而获得大量有价值的情报。倘若叫别人瞅见,只会夸你机灵!”   花响无奈摇头,吃什么不干净东西长大的这是。   小扇子抓了抓破布条,不慎碰到伤口,疼得咧了下嘴角。   “好,好吧,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只要能赚到银子救我妹,让我干啥都行。”   他谨慎地蹭到花响的身旁,见她暂时没有出手的意思,抓起粉刷帮花响干活。   “你妹怎么了?”   小扇子指尖一顿,黯然道:“我家穷,娘又病了,爹打算把妹卖到窑.子里去,是窑.子!不是青楼。”   窑子与青楼虽然都是烟花巷柳,但是性质大不同。青楼是风流才子、达官显贵雅集之所,里面住的是才貌双全的艺伎,前去谈情说爱的多过于寻欢作乐。窑.子则是纯粹的泄.欲之地,三教九流,肮脏污浊。   花响应了声,缄默良久,道:“给你爹多少银子才能让他打消这混账念头?”   “我爹是个烂酒鬼,否则也不会把我卖进宫当太监。”   “你的意思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把你妹嫁去好人家?”   “是呢,但是我家的名声从街头臭到接尾,谁敢沾啊。”   而后,经过一番认真的交谈,花响初步感觉小扇子心眼儿并不坏,其实就是穷闹的。当然,花响与小扇子东拉西扯,并不是真的热衷,话说她还自身难保呢,哪管得了那些破事儿。不过,若是能把此人留为己用……虽不能办啥大事儿,但是跑跑腿儿没问题。   夸叶乘风是指望不上了,因此她需要人,一切可以助她逃离后宫的人手。   “让你妹进宫呢?是不是你那酒鬼爹就没辙了?”   “宫女?女侠您可别逗我了,女子入宫需要经过层层筛选,我妹大字不识一箩筐,又不善歌舞不会刺绣,送银子都进不来。”   花响不再接话,默默记下小扇子家的地址和妹妹的姓名。   ……   扯闲篇儿扯到午饭时间,小扇子看她行动不便,主动帮她取来馒头和咸菜。   小扇子这样做,心中自然也有小九九儿,只要监视对象不告发自己,他便可以从媛贵妃那边儿赚到足够多的银两,由此填补酒鬼爹这个无底洞。   “对了,媛贵妃为何会差你这种笨蛋来监视我?”   “……因为我跟她身边的红人小红有些交情。”   经花响深入打探,原来小红是媛贵妃的左膀右臂,估计小红没少帮媛贵妃使坏吧?因此那些被整治的妃嫔们,将怒火反击在小红的身上。有一次小红遭到蒙头毒打,小扇子那时刚入宫不久,还不知晓遇到这种事儿应该绕道无视,于是一声大喝,吓跑蒙面的打手。而后,媛贵妃亲自打赏小扇子,并将他安排在劳役之地。   后宫,是个没有眼线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地方,所以各宫妃嫔会在各个角落安插自己人,不怕没用,就怕没有。   花响啃了一口馒头,因为馒头太硬,硬是把头甩到墙壁的方向才咬下来,她一边使劲儿咀嚼,一边闲聊道:“你说你在这附近干活儿三年有余,那我问你,谁死在这面墙前面了?”   小扇子同样甩着脑瓜啃咬馒头,不以为意地回道:“听说是一个打扫御书房的太监,三更半夜让人给捅死了。我没见过,听别人说长得挺俊。”   “御书房的太监?谁杀的查到没?”那不就是陌奕宗身边儿的人?   “嘘……”小扇子凑上前,附耳道,“没看见墙上用血写成的‘妍’字么?传言此事与李贵妃脱不了干系,因为李贵妃的本名叫李瑞妍。”   李贵妃的父亲乃是本朝监察御史,位居正二品,主要负责监督朝廷以及各地官吏,是数一数二的大官儿。   “哦,陌……圣上怎么处理这事儿?”   “李贵妃为圣上生了二皇子,她爹又是位高权重的监察御史,不过是死个无权无势的太监,难不成还要李贵妃给太监偿命吗?”   花响不由愣了下,因为她曾经只是听惠儿随口提及有这么一号人物,也知晓她是二皇子的生母,但是自打花响入住后宫以来,李贵妃不仅从未找过她的麻烦,甚至连面儿都未露过。   按兵不动,伺机待发?嗯,既然这位李贵妃的身上背着不明不白的血案,还是小心提防为妙。   ……   暮.色.降临,小扇子也到了该复命的时候。小扇子其实也不傻,临走前,询问花响应该在媛贵妃面前说起今日闲聊的哪部分?   花响打个哈欠,故作漫不经心地引导道:“该怎么说怎么说呗,譬如,方才聊到的杀人案,生下二皇子的李贵妃,估计这件事儿就能让你捞到一两银子。”   “真的?!”小扇子眼前一亮。   “倘若赚不到一两银子,我给你补齐。”她斜唇浅笑,目的也是在试探媛贵妃,倘若那女人心里没鬼,自然不在乎自己在追查纵火案一事,反之,听闻小扇子在自己面前聊起其他“坏女人”便加赏,可见心怀叵测。   不过,纵然确定幕后黑手是媛贵妃也很难下手,因为她的父亲曾担任太子太傅,也就是教导太子军事政务的老师,虽说位尊职虚,但毕竟是陌奕宗的恩师,加之纵火事件有惊无险,因此未必会秉公处理。   花响攥紧拳头,恶人自有恶人磨,刚巧她算不上好人。   天色全黑,她环视静谧的四周,更重要的问题是……去哪睡觉啊?   正发愁,耳畔传来有别于风声的动静儿。   她静下心,仔细辨别声音的来源,猝不及防间!转向东面,惊见一道黑影犹如闪电般划过眼帘。   “谁?!滚出来!”   花响手边只有一个木凳可以作为防御武器,于是抄起木凳,警惕四周。   该死的脚镣!完全束缚了她的腿上功夫,女人的拳头本来就不够狠,万一对方就是奔着杀她而来,她八成得两腿一蹬儿去见阎王!   “缩头乌龟,不敢出来吗?!——”   风声异动,花响刹那回手出拳,拳头不慎落入黑衣人粗粝的掌心,紧接着,黑衣人箍住她的手腕,将她手臂反锁,另一手捂住她的嘴,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悠悠地,黑衣人发出浑厚低沉的命令之声。   “只要你配合,我不会为难你,带我去见陌奕宗。”   花响口不能言,习惯性地拇指向上,打出“好”的江湖手势。   黑衣人没料到一个深宫女子还懂这类手势,微微一怔,警告道:“我松开手让你讲话,你最好不要心存侥幸。”   坚韧的匕首抵在喉咙,花响点点头,扒开他的手。   此人的手劲儿非常之大,她首先大口呼吸,继而一边调整呼吸,一边嘲讽道:“你这刺客眼神儿也太不济了吧?你没看见我戴着脚镣吗?我给你画个地图自己去找吧,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黑衣人眨了眨眼,神态有点儿犯迷糊,这是人质该具备的态度吗?   花响揉了揉脖子,扭过身打量眼前的黑衣人。此人黑衣黑裤黑面罩,只留出一双眼睛,双眼皮,眼窝很深。   等等,他要找陌奕宗?   那……她不自知地扬起嘴角,机不可失,嗯,应该帮帮这名刺客。   “别说我没提醒你,陌奕宗的身边儿全是高手,先说说你有什么本事刺杀他?”   -----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来了,刺客潜入后宫的目的究竟是不是刺杀皇帝?   下一章预告:花响得知刺客身份,与之联手。   ☆、第二十三章、威胁陌奕宗   宫女询问刺客刺杀皇帝的方法?   黑衣人一怔,反问道:“我何时说过要杀陌奕宗?”   花响一听这话,心中不免感到失落,鄙夷道:“呵,原来是个怂货,不杀人你潜入后宫作甚?闲的你?”   “……”进来参观一下不行吗?还带逼着别人杀皇帝的呢?   黑衣人刚欲说点什么,听到巡逻护卫的脚步声,于是敏捷地跃入草丛。   待他再次显身之时,已经变成一位“宫女”。   花响望向人高马大的假宫女,除了身高与声音,容貌可以用妖艳动人来形容,话说还真是雌雄难辨。   ……且慢,拥有如此高超的易容术,且轻而易举地潜入后宫?……她沉下心绪,不会又是狐影一族的人吧?   “喂,你认识夸叶乘风吗?”   听罢,黑衣人眸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天底下还有比这句问话更不可思议的事儿吗?不过,夸叶乘风这个名字,她从何知晓?   他瞄向她的脚镣,答非所问道:“你是犯人?”   “这不是很明显吗?做苦工、戴脚镣。”花响谄笑,笑陌奕宗所谓的善待。   黑衣人初来乍到,还真不知晓陌氏王朝的女囚,可以脚戴锁具服刑?   “天牢你可认识?”   “认识,但是我不会随随便便带你去天牢,除非你先杀了陌奕宗。”   “……姑娘为何如此执着于弑君?什么仇什么怨?说来听听。”   “你先回答我,你要见陌奕宗又是为了什么?”她微扬下颌。   男子绷起脸,道:“你我素不相识,我没一刀宰了你已算仁慈,所以你的口气能不能别这般嚣张?”   不得不说的是,眼前的女子确实不像生活在最底层的婢女,目光灵动气势不俗。   “你不会杀我,因为当我提到夸叶乘风的时候,你的眼睛明显亮起来。”花响不相信什么心慈手软,只相信握在手中的砝码是否足够牵制对方。   这时,花响看到不远处闪烁簇簇的火把,她闻声望去,发现一队手持武器的侍卫匆匆集合。   “你这一路上杀了几个人?”   “五个。”   花响一怔,道:“你在外面终究是等不及了?”   “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迟迟等不到斩杀夸叶乘风的告示,于是潜入后宫大肆杀戮,倘若幸运的话,再面对面挑衅陌奕宗几句,从而让他在盛怒之下,下旨通缉狐影一族?”   话音未落,男子拎起她的衣领,猛地将她摁倒在草丛之中!   “说!你到底是谁?!”   花响故作委屈,反诘道:“你有病吧?倘若不是夸叶乘风与我说起这些,我又怎会知晓你是谁?是他告诉我,他与狐影失联一年有余,揣测你们近日会有所行动。所以我才会再三问你认不认识他啊!”   “你说的都是事实,但不合理的是,他没有理由与一个宫女讲起这些。”   花响又不了解夸叶乘风的行事作风,因此继续反问道:“你认为他在哪种情况之下,才有可能与我聊起这些机密呢?”   “只有两种可能性,一、屈打成招;二、情人。不过即使屈打成招,也轮不到你熟知狐影,据我观察……你应该是他喜欢的类型。”   花响耸耸肩,道:“看来你也没那么蠢嘛。”   “啊?!”男子赶忙松开压制她的手,抱拳致歉,“幸好方才未将你一刀毙命,请嫂子恕罪!”   嫂子?……他是夸叶乘风的弟弟?   “你哥没跟我说起过你……你叫夸叶?……”   “乘石。”   主动权已经落在她的手中,她反而摆出一副半信半疑的态度。   “如何证明你的身份?撩开头发让我确定一下有没有刺青。”   “这你都知晓?果然是我哥的女人。”夸叶乘石此刻真的不能再质疑她的动机,毕竟她在字字句句间所提及的,皆是狐影一族的甲等机密。   他歪头望着她,确实是美人胚子。   “脚镣,需要小弟帮嫂子打开吗?”   花响当然想卸下笨重的脚镣,但是为了利用这小子恶心陌奕宗,她道:“别,我不是你嫂子,是你哥单方面纠缠我。不过,我被关在天牢的时候,你哥确实对我很照顾,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样吧,用我做人质,直闯皇帝寝宫。哦,还忘了自我介绍,我叫花响,是陌奕宗在打仗途中掠来的他国女子。”   “唉?你与陌氏皇帝莫非是?……”   “仇人,他夺我清白,强迫我给他生孩子,我与他势不两立!”花响爬起身,笃定道,“你算找对人了,只要用我当人质,保你见到陌奕宗。”   夸叶乘石嗔目结舌,乖乖,还以为是小姑娘,原来是孩儿他妈?!   我说大哥唉,你是不是在天牢待太久憋出毛病了?用得着这般饥不择食吗?   “乘石小弟,倘若有可能的话,希望你也帮我一个小忙儿。”   “你讲。”   “路上说吧,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不待他反映过味儿,花响径直前行。   单聊天感觉见皇帝很容易,但是真想堂而皇之地进入寝宫堪比登天,因此,花响并未带夸叶乘石前往皇帝寝宫,而是来到寂静的湖畔附近。   两人蹲在灌木丛之中,当夸叶乘石听完她的计划,确定道:“你希望我在脱身之前伤到陌奕宗?”   “嗯,我仔细想了想,让你杀了他确实有些强人所难,那就让他躺上十天拉个月吧,有困难吗?”   一旦陌奕宗遭到偷袭,朝野内外必定大乱,届时她带上儿子趁机逃走,不知是否可行?   对,她的计划有变,儿子是她生的,不论有多困难,只要想办法克服一定可以。   夸叶乘石思忖不语,仔细观察四周环境,眼前的这条河倒是可以助他逃脱。   “行倒是行,也符合我暗袭的目的,不过暗器的射程不远……陌奕宗乃一国之君,能否为了你显身还是个未知数,即使真会出现,也不会傻到靠近我。”   花响沉了沉气,坦言道:“其实我也没把握,试试看?实在不行,你便留下关于狐影的痕迹,日后另作打算。”   “也只能如此,对了,我哥近况如何?”   “陌奕宗已经知晓你哥的身份,不曾斩立决,只因……他有意将你哥留为己用,一旦你把事态闹大,陌奕宗自然会打消重用你哥的念头。”   花响表面一副替狐影考虑的态度,内心腹诽……不好意思夸叶乘风,是你不守承诺在先!莫要怪我信口雌黄、胡乱编排!   总之一句话,但凡协助陌奕宗对付她的,她会以牙还牙。反之,她会铭记于心,来日报答。   不过,有一点花响觉得有问题,既然夸叶乘风是此人的大哥,那么此人为何对于手足的死活漠不关心?他就不担心闹太大,导致夸叶乘风在天牢直接被斩杀?   想归想,各怀心思的二人,很快达成共识。   要说狐影一族在脱逃方面确实有两把刷子。夸叶乘石首先在土壤中埋上特制草药,又将一根简单的绳索系成可伸缩的攀爬绳,还有一些花响没见过的爬墙工具,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   “毒.药,给我点儿行吗?”   他从竹筒中倒出两颗红色的小药丸,道:“此药与白酒入腹,死后无症状。”   服毒不会出现中毒的迹象?世间竟有如此神奇之物?   “不过你要毒.药作甚?”   “没想好,以备不时之需。”她将毒.药丸裹入手帕。   ……   夸叶乘石忙乎半个时辰,此刻万事俱备,匕首也架在了花响的脖颈前。   花响卯足力气,发出惊声呐喊!——   其实不管花响出不出来添乱,后宫已然乱作一团,毕竟五名宫人死于非命,此事非同小可!   皇帝寝宫之外,侍卫全体出动,四处搜找刺客;寝宫之内,御林军守在陌奕宗的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誓死护驾。   陌奕宗原本情绪还算稳定,甚至不曾停止批阅奏折,然而听闻王德才的急报,他的表情一下子便凝固了。   “你说什么?!花响被刺客抓去当人质?!”   陌奕宗拍案而起,不待王德才劝慰,他已疾步奔出寝宫。   一时三刻,几百支火把在湖畔形成两个巨大的半圆形,一个半圆将夸叶乘石与花响围堵其中;另一个半圆护在陌奕宗的身躯四周。火光顷刻间将这漆黑的夜晚照耀得犹如白昼。   不过一个刺客而已,却摆出如此庞大的队形?不止夸叶乘石感到惊异,就连花响也怔住,她未料到的是,陌奕宗会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调派几百名精兵强将。   里三层外三层,可见在这后宫之中,暗藏着许多她未发现的伏兵。   夸叶乘石的一只手始终掐在花响的咽喉处,他悄然地贴近她的耳畔,声动嘴不动道:“距离太远……我伤不到他。”   花响默默地应了声,看到这般阵势,她自然知晓计划要以失败告终。   就在双方僵持的这一刻,陌奕宗推开护在身前的御林护卫,不顾众兵的跪请与劝阻,阔步走近刺客。   陌奕宗望向花响,她的脖颈被刺客的手臂勒出一片红肿。   “别伤她!尽管开条件!”   完全失去理智的开场白,此等毫无技巧的谈判方式在陌奕宗身上前所未有。   他几乎没有去看男扮女装的刺客,视线锁定花响。   花响唯恐陌奕宗从她眼中看出端倪,所以没有与他对视,而是演起反抗的戏码。   “别挣扎花响!他无非是想让朕答应他一些不合理的要求。朕答应他便是!”   这绝对不是明君应该说出口的言论,花响暗自一怔,不知不觉地抬起头……他双眉紧蹙,眸瞳之中充斥着焦急的血丝。   陌奕宗则是看向笨重的脚镣,深感懊悔。   目前没时间去分析刺客俘获她的过程,只是知晓,倘若没有脚镣的束缚,她本不该陷入险境。   倏忽之间,夸叶乘石将匕首压向花响的喉咙!   “陌氏皇帝且听好,我要你手中的帅印!——”他临时改变初衷,不止要自报家门,还要军权!   此话一出,花响错愕。   虽然这句话听着很解气,也一定会让陌奕宗发飙,但是提出这种要求是不是疯了?只要拥有帅印,便可调动千军万马,因此在帅将心中有一条恒久不变的信念,那就是——血可流,头可落,帅印不可失!   军队乃国之命脉,她岂能与之相提并论?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看着吧,搞不好陌奕宗会在一怒之下将他俩乱箭射死!   ---- 作者有话要说:  霸道皇帝已经失去冷静,会答应吗?   下一章预告:花响临时改变主意。为了谁谁 0 0   ☆、第24章 花响尽量平复激动的情绪,摸了摸陌弄盏的小胖脸儿,再次柔声细气地说道:“弄盏,我是你娘,叫娘……” “嗫……” 嗫?花响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怎么听着与“爹”字更接近呢?!怎么可以不叫娘先叫爹?! “乖,好好发音,娘,娘。” 陌弄盏笑眯眯地看着娘亲,咂咂小肉嘴儿,看向天花板,悠闲地嘬大拇指。 儿子明显进入自娱自乐的时光,花响也不好强迫三个月大的娃娃必须先叫“娘”,安慰自己一定是听岔了,随后欢欢喜喜地坐在一旁陪儿子玩耍。 小孩子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他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观察着这个色彩斑斓的新环境。 花响多想抱抱白胖的儿子,无奈整条右手臂使不出半分力气,夸叶乘风又没给出具体的恢复时间,并且,他似乎已经揣测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愿这小子别再陌奕宗耳边走漏风声,否则她一定会被囚禁起来。届时,纵使她服软央求,陌奕宗也未必会由着她在后宫瞎溜达。 她又望向可爱的儿子,托腮浅笑,感觉周遭的空气都是甜的。 就这样,她足足看了一个时辰。肥娥洗好碗筷,走上前问道:“花响我吃好了,陪你去散步吗?” 散步岂能流汗甩肉?花响眼角滑过一道狡黠,命她去找几个布袋,再在布袋里装满沙土。 ………… 月上枝头,万籁俱寂,花园中发出肥娥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我,我真跑不动了!” 肥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大喇喇地坐在地上,试图拆下负重在小腿上的沙袋。 “不许摘,这才跑了几圈你就不行了?”花响制止她的动作,甩甩汗珠返回她身旁,道,“最后一圈,我陪你跑慢点儿。” “咱们围着御花园跑了有三大圈了吧?您分明还受着伤,却连大气都不带喘的,身体太好了啊!” 肥娥不敢相信花响这副小身板儿,怎会这般强壮?! “胳膊不能动又不影响双腿,只是平衡差了些。”花响拉起肉大身沉的肥娥,鼓舞道,“不逼自己一下,你怎知晓你不行?来吧。” 肥娥抹了把汗珠,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跟上花响慢跑的步伐。 “我在后宫见过很多妃嫔,就没见过一个像您这般好动的。哎呦,快累岔气了。” 花响笑而不语,拽着她一路跑过石拱桥。 “啊啊!怎么过桥了?那岂不是更远?” “最后一圈当然要大一点儿,还不是为了你好,瘦一点才健康。” 二人边跑边聊,误入尚宫局。尚宫局是女官们营生与住宿的地方。 刚欲原路辙回,花响隐约看到一片火光闪过视线,抬头张望,只见走在最前方的女子衣着华贵、满头金饰,整个人在火光的衬托下甚为刺眼。 此人便是岚皇妃。她一声令下,小亮子立即率领一干太监闯入尚宫局,一副来势汹汹的劲头。 见状,花响赶忙将肥娥拽入花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后,伴随一阵噪声,玉霞尚宫被两名太监架到岚皇妃的面前。太监毫不客气地摁下玉霞尚宫的双肩,迫使其下跪。 “圣上这便过来,本宫看你今晚是否还能躲得过去!” 花响闻声望去,发现岚皇妃愤懑的神态中又透出三分得意,想必是抓到某个确凿的证据? 玉霞尚宫垂目不语,妆容已然失去往昔的端庄与整洁,头发也被太监们扯得凌乱不堪。 同时,陌奕宗从花响身后的方向走来,灯火通明,加之肥娥“面积大”,很快看到猫在花圃中的主仆二人。 王德才正准备开口呼唤,陌奕宗扬手制止,扬手命手提宫灯的宫女退后。 陌奕宗双手环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花响,轻轻抖动龙袍,蹲在她身后的位置,继而顺着她伸头探脑的方向望过去……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花响轻呼一声转过身,肥娥惊见来者是圣上,匆匆跪地顿首,吓得连惊呼都忘了。 花响稳定一下情绪,见陌奕宗要开口,反倒是她一把盖住他的嘴。 “嘘……我没有逃跑,只是误打误撞走到此处,我躲在这儿是想看看岚皇妃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 陌奕宗拉下的小手,顺手攥住掌心,学着她的音量与神态,道:“玉霞尚宫私会宫外男子,据岚妃差人来报,已经将那名男子抓获。” “那人是干嘛的?招了什么?” “嗯,是一个淘换名贵器物的商人。” 话说到这儿,花响基本料到玉霞尚宫犯下何事,玉霞的官名全称为提调尚宫,掌管宫中贵重物品以及部分钱财出纳。 换言之,玉霞尚宫大有可能监守自盗,偷摸将宫中的贵重物品卖给商人,从而牟取暴利? “倘若证据确凿,你要如何罚她?” 宫中的饰品和器物,皆是个顶个的稀有,按照律法,死罪难逃。 陌奕宗喟叹,道:“免去官职,逐出宫门。” “她都土埋半截儿的人了,你让她去哪儿啊? 花响对玉霞尚宫的印象一向不错,不仅帮她杜撰宫女的身份,还帮她从岚皇妃手中调来肥娥,于情于理都该还这个人情。 见他缄默不语,花响又道:“后宫都在传玉霞尚宫是你父皇心爱的女子,不就是一点文玩字画、首饰什么的,你真在乎少几件吗?” “什么父皇心爱的女子,不知道别瞎咧咧,再者宫有宫规,朕身为一国之君更不可轻易打破。” “那‘冷宫’是怎么回事?” “……朕是为了让弄盏住得舒服点儿,你不过是沾你儿子的光!”他横眉冷对一脸不屑。 花响磨磨后槽牙,他的态度完全可以再轻蔑一点! “行,先说玉霞尚宫的事儿,你能带我过去参与审问吗?” 陌奕宗简直服了她,后宫是戏园子怎么的?想看戏就嗑着瓜子去看? “贵妃都不敢提出这等无理要求,你算哪根儿葱?……” 谈判失败,花响眼角一横,讪笑道:“反正我也准备向玉霞尚宫登门道谢,择日不如撞日!” 话音未落,她从花圃中拔出几支芍药花! 肥娥与王德才同时震惊,御花园里的花都有数儿!别看花卉品种繁多,但各有各的数量与吉祥喻意,除了圣上本人闲得慌摘一朵把玩,其他人胡乱采摘至少要吃五十大板!可花响倒好,不仅摘了六朵,还敢连根拔起?! 王德才抹汗,作死,每时每刻都在作。 花响没注意众人的眼神儿,抖了抖根茎上的渣土,从袖口抽出手帕,随意地包裹一下,径直走向玉霞尚宫那边。 陌奕宗望向她的背影,缓慢地眨眨眼,道:“王德才,你没给花响补宫规?” “啊?是是是!全是奴才的错,奴才明日一大早便捧着宫规前往冷宫。” 王德才明白有些黑锅必须背,他不背只能让圣上两难。 另一边,花响手里举着探访好友的鲜花,装傻充愣地走上前,首先面朝岚皇妃欠个身,继而看向被压制跪地的玉霞尚宫,花响明知故问道:“敢问岚皇妃,玉霞尚宫所犯何事?” 岚皇妃翻个大白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好似在说,你也配知晓?! 整个后宫皆知晓花响入住原皇后宫,玉霞尚宫也是搬出这件事才从岚皇妃宫里要走肥娥,岚皇妃岂能不对玉霞尚宫怀恨在心?! 早就想踢走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尚宫,因此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玉霞尚宫,瞧瞧,瞎猫撞上死耗子,终于抓到把柄了,哈! 小亮子是个聪明人,他可没忘记圣上偏爱花香宫女这档子事儿,赶忙上前化解尴尬的气氛,道:“这么晚了,想必花香宫女也该哄七王爷入睡了,请回吧。” “我前来感谢玉霞尚宫的照顾,怎料会赶上这么一出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用扯头发吧?且不说玉霞尚宫在后宫的品阶,她都一把年纪了。”花响走到玉霞尚宫身旁,见两名太监狠狠地恩压着她的肩膀,花响猛地掰动其中一名太监的大拇指,迫使其即刻松开手。 另一名太监见她怒目圆瞪,下意识地垂落手臂。 嚯!当众拆皇妃的台?! “本宫在此,由不得你一个贱婢撒野!”岚皇妃扬手欲打,只听通传声洪亮入耳——圣上驾到。 花响见众人齐声顿首,为了大局考虑,她在玉霞尚宫的身旁跪下。 “爱妃,这大半夜儿的把朕请来,所为何事?” 岚皇妃又是许久未见圣上,激动得险些扑上去,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忘记此番行事的意图。 “只因犯宫规之人乃是玉霞尚宫,否则臣妾哪敢劳烦圣上出面?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经写在折子里,臣妾看完供词,自是颇感震惊,无论如何也未想到玉霞尚宫竟会是这种人?不过臣妾在心寒之余……还要念及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辅佐,还望圣上从轻发落。” 宽容仁善,恩威并施,张弛有度哟。这便是岚皇妃出现在皇帝眼中的一贯面貌,她要求不高,把玉霞尚宫赶出宫就妥了。 陌奕宗双眉紧蹙,翻开供词,据那名商人交代,玉霞尚宫在一年之中,前前后后私卖宝器二十三件,从中获利五百两。 再看销赃清单,单看这一件由上等和田玉与多种彩宝精雕细嵌的华胜,已不止五百里。至于其它,还有什么双凤纹鎏金钗,顶级象牙打磨而成的梳篦(bi),刺绣工艺登峰造极的披帛等。还真是什么值钱卖什么。 陌奕宗烦闷地啧了声,不看清单还真忘了后宫有这许多好看的首饰,其中有一两件头饰很适合花响,居然让玉霞尚宫以八十两的廉价“豪情”大甩卖。 “东西还追的回来吗?”他随口问道。 能追回来也不能现在就告诉您啊,岚皇妃痛心地摇摇头,深表遗憾。 陌奕宗蹙眉望向玉霞尚宫,道:“缺银子与朕讲,何必呢?” 玉霞尚宫此刻虽是妆容不整,但情绪平稳,她面带愧色,道:“微臣有负圣恩,但凭吾皇处治。” “千真万确?是否有人逼你?”平日里他根本不会追问,只因犯罪之人是玉霞。 “没有,微臣有罪。” 在铁证面前,她不替自己辩解,陌奕宗也不好当着岚皇妃的面放水太多。 然而,他刚要下旨将其逐出宫门之际,花响忽然开口相助。 “请圣上看在玉霞尚宫劳苦功高的情分上,暂缓处治可否?再者,不能单听商人的一面之词。商人说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了?他说五百里就五百里?他吓都吓死了难免信口雌黄,人命是小,稀世珍宝是大,首要任务是,清点遗失物品的确切数量,再派在这方面有经验的官员详审商人,彻底查清每一件物品的去向。圣上,请先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做完,再治玉霞尚宫的罪也不迟。您认为呢?” 玉霞尚宫怔了怔,悠悠地看向花响……遥想过往,玉霞十二岁入宫,在后宫待了整整四十年,可以说看尽妃嫔们争宠的手段,妃嫔们在私底下无论斗得有多狠,在圣上面前永远是小鸟依人、知书达理,唯恐稍有差池惹怒龙颜,而这女子截然相反,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老女官,公然触犯皇威? 玉霞越发焦虑,谢谢你花响将军,可惜无奈的是,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苦衷,但自己确实有罪啊。 …… 陌奕宗扫扫眉梢,说实话,什么丢点儿珠宝首饰,什么死个妃嫔、宫人,在国政面前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不是不想彻查,是真的没时间理会,否则还要皇妃作甚,还要尚宫嘛用? 如今信任多年的玉霞尚宫也干起了监守自盗这档子破事儿,他真不知晓这后宫之中还有没有值得信赖的女官。 罢了,既然花响坚持…… “圣上!臣妾其实不愿重罚玉霞尚宫,臣妾请您前来,也是为了求个不谋而合,如今您的态度已然够明确,臣妾明白该如何处理……”岚皇妃顿首打断。 花响眯起眼,岚皇妃想除掉自己要笼络的女官? ……奶奶个腿儿的!且看她如何扭转乾坤! ------------------------------------------- ☆、第25章 二十五章、夸叶乘风的条件 皇帝寝宫之中,因为花响身负重伤,宫里宫外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御医们围在床榻前全力救治,陌奕宗唯有伫立一旁,伸长脖子忧戚相望。 花响面无血色,刺客仍是不省人事。她趴在枕边,将受伤的背部呈现在外。伤口看似不大,但杀伤力可不小,伤口四周泛起青紫色,御医从伤口中挤出一小碗黑血。明显是中毒的迹象。 王德才见圣上已足足站了一个时辰,赶忙端来参茶,引导圣上入座。 陌奕宗推开茶杯,视线一刻不肯从花响身上移走。 “圣上,这天儿都快亮了,您还要上早朝,不如小憩一会儿?” “通传六部,今日免去早朝。”他此刻哪有心情听众大臣罗里吧嗦。 王德才领旨离去,临走前,忍不住多看花响一眼……真是没想到啊,花响将军居然会为圣上挡下涂毒暗器。眼拙,这次是他看走了眼。 御医们忙得汗流浃背,道:“启奏圣上,毒性蔓延的速度极快,看来唯有切开伤口,以及伤口周边的皮肉了!” 听罢,陌奕宗先替花响疼了一下,虽然可以使用一些麻痹伤口的草药,但是止疼效果欠佳,不足以让她无知无觉。 思及此,他脱靴上床,坐到花响头部前方的位置,移开她头下的竹枕,让她枕在自己的腿上。 大腿肯定比硬邦邦的枕头要舒服许多,再者万一疼醒,他就在她的身旁守着。 “开始吧。”陌奕宗为避免她乱动,用力地压住她的双肩。 俄顷,薄而锋利的刀片逼近伤口,毒性依旧在扩展,主刀御医已无暇瞻前顾后,直接下刀割肉。 “呃?!……” 痛楚钻心入骨,花响惊眸顿睁,本能地躲闪开来。 划破个口子也会疼,何况是横向骨肉分离。 陌奕宗也曾有过割肉祛毒的经历,以至于对她的痛苦感同身受。听到花响发出压抑的呻.吟声,他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道:“忍住花响,暗器上有毒,忍住不动的话很快便会结束。” 花响试图抓紧被褥缓解疼痛,却察觉…… “我的……右手没有……呃……知觉了?” 听罢,另一位御医立刻从针灸盒中取出一根三棱针,果断地刺入花响的手臂,只见黑血顺着针槽溢出来。 见状,施针御医神色大惊,因为毒性已经蔓延到整条右臂。 “请问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花响无力摇头,眸中满是绝望。 陌奕宗喝道:“先不要管那些,保住她的性命要紧!” 原本疼得足以失声呐喊,花响的神色却变得木讷空洞……右手乃是挥刀,射箭,出拳之手,对她何其重要,何其重要。 ……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又是因为陌奕宗,她是不是必须死在他的手中,才算真正的解脱? 陌奕宗指向一干发愣的御医,“你们戳在这儿作甚?快救她啊!” 御医跪地直言道:“圣上请息怒,吾等微臣正在研究是哪种毒草,只要确定毒物来源,便可配制解药。” “那你查清是什么了吗?!” “目前,目前尚,尚无……” 陌奕宗按捺满腔怒火,忽然想到一个人,疾声厉色地命道:“快去天牢,把那个狐影一族的男囚带过来!” ……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伴随一阵急促的镣铐声,臭气熏天的夸叶乘风被押送过来。 “卸下他的枷锁,让他过来。” “圣上!此人乃死囚,不可!” “住口!这是圣旨!”陌奕宗早已急红了眼,爱谁谁,能救花响便大大有赏。 卸去卡在脖子上的木质枷锁,夸叶乘风晃了晃脑瓜,慢条斯理地走到床榻旁。 当他看到伤口与暗器之时,不由暗自一惊,狐影一族做的?! “抱歉,我不会解此毒。” “朕没心情看你装疯卖傻,只要你能救她,朕保证让你得偿所愿。何况你与花响不是旧识吗?!你岂能见死不救?” 夸叶乘风怔愣,撩开杂草般的乱发,弯身看向中毒者,经一番仔细打量,发现还真是出卖他的花响。 “哦,是花响呀?那我更不能救了,她说她要把我大卸八块。” 这就是他最可恨的地方,所有人都看出他会解毒,他偏要磨磨唧唧。 陌奕宗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吼道:“想要什么你倒是快说!” 天意,真乃得来全不费工夫!夸叶乘风面无惧色,道:“请你下一道密旨,无论我狐影一族日后会对陌氏王朝做些什么,永不招安,永不围剿。” 陌奕宗磨得槽牙咯吱作响……这群没完没了的飞贼!先是夺走与他形影不离的蓝鼎玉佩,随后又让他承诺永不围剿,这如意算盘打得真漂亮! 望向奄奄一息的花响,陌奕宗猛力将他推远,随后缓缓情绪,谨慎地从花响身下撤出,阔步走向书台,展开空白卷轴,沾了沾墨,挥笔起草! 峥嵘半生,在日后的帝王生涯当中,还会出现比这一刻更加蒙羞的状况吗?!答案是,绝不可能! 金灿灿的卷轴丢向夸叶乘风,夸叶乘风敏捷地伸手握在掌心。 待确认无误,他将卷轴别在腰间,随之要求御医带他去药方,呵,他才不会傻到报出解毒药方。抓药、煎药亲自来。 在离开之前,他从花响的手臂上拔出全部针灸,教训道:“你们是哪门子郎中啊?明知她身中剧毒还给她活血?在解药煎好之前,赶紧用冰块冷敷伤口。” 不待御医解释并非活血啊,他无奈地咂咂嘴,跟随太监前往药方。 寝宫内气氛凝重,御医不约而同跪地向圣上请罪。 夸叶乘风听到齐刷刷的忏悔之声,眼中划过一道狡黠,诬陷御医是庸医的最大好处就是,迫使心急如焚的陌奕宗只能信赖于他。 唉,在这个有价值才能存活的世道,真真儿的心累。 ………… 翌日晌午,花响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她抬起沉重的眼皮,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趴在床边的陌奕宗。 背部隐隐作痛,她试着抬了下右手……毫无反应。 轻微的响动,吵醒陌奕宗,他压了压眼眶,顺势握住她的右手。 “感觉如何?” “我的胳膊……是不是废了?” 花响不知晓自己在用什么语气问出这等可怖的问题。 “暂时的,夸叶乘风说他有办法。”在解毒的过程中,他没有忘记询问男囚的姓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花响并未感到乐观,道:“你为何不敢看着我?是不是在骗我?” 陌奕宗一夜未睡,刚迷瞪一会儿她便醒来,只是没精神罢了。 花响误以为他在逃避问题,登时翻过身,不慎扯得伤口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道:“你看朕的表情,一点不着急,显然是真话。” “左胳膊没感觉的人是我,你当然不急!” “刚救过来又开始吼,你可真是个白眼狼儿。” 陌奕宗唤来王德才,王德才呈上一碗益气补血汤。 花响虽是行动不便,但是还未娇气到让人伺候的地步。她吃力地抬起左手,不过显然忽略掉位于后心处的伤口,刚捏住汤匙,又因疼痛松了手。 陌奕宗也不帮忙,歪在椅背上看她何时开口求助。 花响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岂能不知晓他在算计什么小九九,不由微叹口气,道:“麻烦王公公帮我倒一杯茶。” 王德才面有难色,支支吾吾地等待圣上的指示。 陌奕宗翘起二郎腿,自顾自喝茶。 “陌奕宗!我是为谁受的伤?” “为朕。” “知恩图报懂吗?” “你敢说你跟刺客不认识?呵,这叫自食其果。” 见她安然无恙,昨晚憋了一肚子的气也该发发了。 花响刚欲反驳,他扬声打住,道:“朕不说没根据的话,你假装遭绑,没错吧?又与刺客里应外合夺走蓝鼎石玉佩,也没错吧?然后在一阵冒烟儿过后,你被暗器所伤,彼时的你,是真想替朕挡灾还是,演戏呢?这一点暂且跳过,反正接下来的事儿就更有趣了,你所中之毒,御医无计可施,朕唯有找来夸叶乘风帮你解毒,他真的是一点不含糊,立刻提出无礼条件,用你的性命要挟朕,请朕下一道密旨,内容便是……” 他的嘴角噙着冷笑,狭眸中沁着怒火,拳头上爆出青筋,一字一句道:“任由狐影恣意妄为,陌氏王朝永不招安与围剿!” 花响怔住,密旨所指暂不公开的圣旨,夸叶乘风果然狡猾。 她望向怒发冲冠的陌奕宗……自他登基以来,一举成为中原地区的霸主,谁不服把谁往死里打,没有哪个小国敢与他谈条件,因此这道密旨,对他而言绝对可以归类到丧权辱国的范畴之中。 他滚了滚喉咙,方道:“朕在这儿待了一夜,早朝也没上,就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与狐影二人早有预谋?” 花响不自觉地瞥开视线,缄默不语。 她的迟疑,让他心寒。 “朕猜对了?” 花响沉了沉气,道:“不完全是。” “哪部分是,哪部分又不是?” “这还重要吗?我确实想借助狐影的能力达到某种目的。兵不厌诈,你我本不是同盟,又何须高谈道义?” “就因为朕强迫你怀上朕的骨肉,你的眼睛里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是吗?” “整件事与孩子没关系,弄盏永远是我的宝贝儿,带给我屈辱的人只有你,倘若反过来设想一下,你会不恨?” “无论朕……如何,补救?” 花响沉默良久,道:“我不是看不到你的补救,身为陌氏的帝王,你愿意为了一个女人稍稍做出让步,我知晓其实挺不容易。但是,你终究不是我,无法理解我受到怎样的伤害,这道坎儿,我想我可能真的迈不过去。” 听罢,陌奕宗一脸颓然,悠悠地,单手盖在额前。 他用母亲留给他的信物做赌注,只赌回一句永不释怀…… 没错,就是那块蓝鼎石玉佩,是他心头唯一的温暖。他的生母并非名门之后,简单讲,是一位劫富济贫的女侠,后与先帝一见钟情入住后宫。至于幸不幸福,陌奕宗不知晓,只知晓母亲整日愁云锁眉。母亲在临终前告诉他,她是弃儿,丢弃她的襁褓中藏有这块蓝鼎玉佩,可惜游走四海多年,仍是寻亲无果。陌奕宗为达成母亲的夙愿,将玉佩随身携带,并且时常在众人面前拿出来把玩,目的就是为了找到狠心遗弃母亲的家人。久而久之,蓝鼎玉佩成为他独有的标志。 在他眼中,再名贵的宝石也不过是石头,所以狐影从他身上拿走的,是一份化不开的亲情。 “或许,冷宫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 此等责罚算是很宽容了,花响欣然接受,刚欲领旨,王德才风风火火地奔进来。 “圣上!……”他附耳嘀嘀咕咕。 听罢,陌奕宗一怔,确认道:“凶手是李妃?” 花响隐约听到“惠儿”的名字,李贵妃李瑞妍?她与惠儿有何干系? 他们在说什么凶手? ……凶手? “惠儿被杀了?!” 陌奕宗此刻身心俱疲,默道:“嗯,李妃已认罪,是她派宫女惠儿纵火。” 花响见他旋身欲走,扯住他的袖口,道:“我想会会她。” 直觉告诉她,这位素未谋面的李贵妃,未必是真凶。 ----- ☆、第26章 二十六章、蓝鼎玉佩的秘密 陌奕宗望向她苍白又焦急的小脸儿,冷冷地拨开她的手,阔步离去。 脚镣在她负伤之时便卸下,无奈右边臂膀又失去知觉,加之后心处的伤口,这一切一切的阻碍,导致她这个无神论者,都要怀疑是不是真有造化弄人之说。 她试图爬下床,可惜病恹恹的身子使不出半分力气,不让她去大理寺审讯李贵妃,至少让她见见儿子吧?待被撵进冷宫,估计想与儿子见上一面更加困难。 儿子是她辛辛苦苦生出来的,能不能养却得看陌奕宗的意思,不可理喻! 正惆怅,浓重的中药味儿扑鼻而来。 “哟?比我预计的早醒半天儿,果然是打不死的女中豪杰。” 花响看向年轻的男子,她的目光中充满陌生。 “你是……夸叶乘风?” 大致认出他,并非源自声音,而是注意到紧贴在他身旁的御林护卫。 “没想到我这般帅气吧?看傻了?” 他粲然一笑,王德才嫌他脏不拉几有碍瞻观,于是差几名太监帮他搓澡更衣,如今站在花响面前的男子,再也没有一丝一毫死囚的影子,俊朗高大,威风凛凛。 夸叶乘风托着药碗,刚欲迈步,护卫横起剑刃,示意他不得靠近。 “啧,她昏迷不醒时候你们怎么不拦着我?” 御林护卫不会与皇帝以外之人交谈,各个面无表情,仿佛只会杀人的傀儡。 双方僵持不下,王德才又陪同陌奕宗离开寝宫,至于负责服侍的小太监们,也没有收到饮药的新指令,因此不知晓该不该动。花响看一个个跟雕像似的,唯有忍耐剧痛继续往床下挪动,她只想早吃药早痊愈。 点点鲜血渗着白色的亵衣,夸叶乘风蹙眉制止,道:“鼻子底下有张嘴,你人都躺在龙床上了,就不知晓摆摆宠妃的架势?命他们别挡我的路不就成了?” “你不了解后宫,处处要听命于主子,而我就是个刚刚被打入冷宫的阶下囚,还是自己来吧……” “冷宫?不对吧,昨儿个陌氏皇帝都快急疯了。” “你还有脸提这件事儿?你趁机做过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花响与狐影联手的目的只是为了潜逃,不曾想把自己卷入一场大阴谋,看来狐影一族不止是精通歪门邪道,还是卓越的谋略家。 但愿狐影并非个个精明强悍,否则定会让中原掀起一茬接一茬的血雨腥风。 “起初的计划确实如你所料,我也没想到你会中毒,且是当下只有我能解的毒,见皇帝大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我为何不捞点好处?何况是你出卖我在先,我趁火打劫一下也不为过吧?” “我没有出卖你,你爱信不信!”花响试了几次,仍旧无法顺利走下床,见状,夸叶乘风阔步向前,御林卫必然会出手阻止!然而握在手中的宝剑,在眼花缭乱之间被夸叶乘风转到他自己的手中?宝剑在他手中仿佛一条富有生命力的银蛇,在一阵蟠曲扭动过后,“咔”地一声,宝剑入鞘。 御林卫俯瞰“飞”回剑鞘的兵器,嗔目结舌。 “只要我想跑,你们几个哪能拦得住我?”他扒拉开侍卫,径直走到床边。 花响捏了捏右手,道:“何时可以恢复知觉?” “快则一个月,慢则半年。”夸叶乘风捣了捣汤药的热气,将药碗送她的唇边,道:“真的不是你把我的计划告诉陌氏皇帝的?” 花响将汤药一饮而尽,汤药极苦,她眯眼缓了缓,方道:“倘若不是陌奕宗在天牢里凿了窥听孔,就是他自己猜到的,他远比你想象得聪明许多。” 在猜心思方面花响深受其害,每当她准备为逃跑做些准备的时候,陌奕宗总会一针见血地指出她的“作案”手法。 夸叶乘风想来也是,当陌奕宗得知他来自狐影一族之时,并未急于追问,而是拿出“八卦锁”试探他的实力,若能解开其锁,不仅顺手帮陌奕宗解决一个难题,更加证明他乃狐影嫡系传人。 花响睨向周遭侍卫与太监,轻咳一声,暗示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他怔了怔,这句话来自他们在牢房中的对话,他承诺会将她救出后宫。呵,小丫头真执着,胳膊都没知觉了还想着逃跑这事儿呢? “看吧,如今不是计划有变吗?还有,你见到?……” “你想问夸叶乘石吧?他已在陌奕宗面前自报家门。” 夸叶乘风闷闷地应了声,一副欲言欲止的神态。花响看在眼里,微扬眉梢,道:“他在大闹后宫之前,似乎并未将你的生死考虑进去,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 他扯了下嘴角,自嘲道:“一脉相连的手足之情呗。” 花响大致看出门道儿,估计又是兄弟争权、手足相残的传统大戏? “夸叶乘石拿走了陌奕宗的蓝鼎石玉佩。” “你说什么?!”他神色骤变。 “为何这般紧张?” 夸叶乘风缓了缓情绪,疲惫地撂下空药碗。关于蓝鼎石玉佩的秘密,陌奕宗本人肯定是不知晓,否则他不会轻易交给夸叶乘石。 当然,中原人地区嫌少有人知晓蓝鼎石的出处。蓝鼎石产自西域,乃是极其稀少名贵的宝石,只有历代赞普才可拥有。赞普是藏王的称号,就像中原地区的皇帝。蓝鼎石玉佩上所雕刻的图腾暗记不尽相同,暗记代表藏王统治的区域,见蓝鼎如见赞普,可以调兵遣将。 不过说归说,西域与中原的战火千百年来从未停止,双方皆是死伤乃至全族灭亡,因此陌奕宗持有的蓝鼎玉佩是否还具备率军实效,唯有勇敢地踏出中原,闯入西域方能确认。 夸叶乘风长嘘一口气,倘若夸叶乘石利用蓝鼎石获得一支军队,他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幸好,幸好唉,我弄到陌氏皇帝的亲笔密旨。”他颇为感慨,拍了拍花响的肩,没头没尾道,“是你帮了我,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说事儿说事儿,别动手动脚的。”花响挪了下肩膀,“你若是真感谢我,就帮我达成心愿。” 他警惕地看向侍卫,悄声道:“陌奕宗对你可谓三千宠爱集于一身,你为何非要跑?即使让你跑出去,钰国已经灭亡,你们孤儿寡母日后怎么生活?” “他的宠爱我无福消受,至于我们母子俩的事儿,不用你管。” “你不是想赖上我吧?千万别,我可不想真与陌奕宗成为宿敌。” 花响嗤之以鼻,道:“就算你真把自己当根儿葱,也要问我愿不愿拿你炝锅啊?” 夸叶乘风笑而不语,听这傲慢的语气?瞧这自信的小眼神儿?这丫头一定有着不俗的背景。 “对了,这剂解毒药我下得量有些大,可能会出现不良反应,你现在可是我的大贵人,躺下睡会儿吧,我在这儿观察半个时辰。” 语毕,他从斜背的布袋中取出八卦锁,边等边研究。 花响躺在枕边,直勾勾地瞪着八卦锁,故作闲聊道:“打不开吧?” “嗯,主要那是两道暗锁不好解。” “万一,我是说万一解开,能否先不要告诉陌奕宗?” 她的态度好得出奇,夸叶乘风并未追问便答应下来,谁叫他欠她人情呢? 花响俯首致谢……八卦锁中不止藏有钰国的藏宝图,还会由此揭开她的真实身份,届时,所面临的危机何止是她这一条命? 她喟叹,一定要找个机会见到钰国皇帝老儿。 ………… 时光飞逝,经过十日调养,花响的手指头尖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感觉,背部的伤口也愈合得不错。 今日是她从皇帝寝宫搬去冷宫的日子。 所谓冷宫,所指房屋简陋食不果腹的苦地方,并且,皇帝永不踏入那种鬼地方。 花响还不知晓自己会被押送去何处,单手简单收拾几件衣物。 陌奕宗故作视而不见,看似认真地批阅奏折。 她拎起包裹,道:“在离开之前,我想看看小弄盏。” “不允。” “行,带我去大理寺见李贵妃。” “还有什么可见的?她已供认不讳,妒忌诱发杀机。买通宫女惠儿纵火、杀人并嫁祸,按例律,除了朕的儿子,李氏一族该砍头的砍头,该流放的流放。” 花响怒步上前,夺过奏折拍在桌上! “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想草草结案吗?!李贵妃是二皇子的生母,她的父位居二品监察御史,听闻李御史尽忠职守,你就不想再查查?” “想杀朕的儿子,死不足惜,何况铁证如山,由不得她诡辩!” 他一脸烦躁地翻开奏折,显然不想再聊此事。 “陌奕宗,你敢说句实话吗?你是不是一直在找机会杀她?”她再次压低奏折,正色道,“我也不想这么了解你,可是从你处理这件事的态度上不难看出,你想让李贵妃死。” 陌奕宗指尖一顿,坦言道:“也可以这样讲,至于李瑞妍之父,身为监察御史,这些年没少收受贿赂,连同此事正好一并办了。” 正因为李父位高权重党羽众多,单凭受贿这一条罪状实难服众。如今加上其女李瑞妍纵火杀子之罪,妥妥没人敢帮腔儿。 若想在后宫奠定至高地位,确实要仰仗前朝的势力,反之,也可以转为将前朝官员拉下马的搜证处。 “你想借刀杀人是你的事,但是我感觉那个想杀我儿子的真凶不是她,只要真凶一天没落网,这件事儿就不算完。既然已经查明暗杀惠儿的凶手是李贵妃的人,李贵妃也没喊冤,你让我见见她又怎么了?” 倘若让真凶躲过这一劫,谁能保证对方不会再起杀念? “你不过是一个打入冷宫的弃妇,凭什么提审贵妃?别跟朕说你是弄盏的娘,不好使。” 花响撂下包裹,单手解开领口的盘扣,衣裳垂手落地。 她一副英勇就义的神态,道:“就换一次与李贵妃见面。如何?” ----------------------------------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花响提审李贵妃 色.诱啊?还在脱?……陌奕宗暗自吐口气,硬是逼着自己不理不睬。 少来这套!他的定力好得很! “不是朕非要刁难你,不合规矩。” “我假扮太监跟你进去不就得了?” 陌奕宗撂下奏折,道貌岸然道:“赶紧把衣裳穿上,朕没兴趣。” 只有身,没有心,已经满足不了他的欲.望。与其碰了还想碰,倒不如从这一刻起便学会淡忘。 终于对她失去兴趣了?花响真心认为这是好事儿,只是纠结于如何见到李贵妃。 被拒绝倒没觉得尴尬,她若有所思地整理上衣,忽略一手失去知觉这件事儿,于是衣衫一直在她的手中滑来滑去。 不过是拉衣裳的动作,在女人眼中或许看似很平常,在男人眼中像是女人在抚摸自己的身体,顺带挑.逗他。 有些反应并非男人可以完全控制,陌奕宗重重地合了下眼皮,若是真不待见她也罢,偏偏对她有情,情不自禁地,一把将花响扯入怀中,翻身压在身下。 花响一怔,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质问道:“谈好条件了吗就扑我?” 嘎嘣脆的大巴掌,导致他的额头泛起红印,他揉着脑门,颇显无力地说道:“你这伸手就打的毛病何时能改?!” 打得真爽!花响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让我自己养儿子我就改,给你写保证书都没问题。” “冷宫的意思懂吗你?缺衣少粮,逢年过节能给你碗饺子吃就得谢天谢地。”陌奕宗出言恐吓。 “你顶多是饿着我,还能饿着正四品七王爷吗?放心,我肯定不跟孩子抢食儿。” “你倒不傻。孩子若是跟着你,朕就得派宫人伺候弄盏,届时你跟着儿子吃香喝辣,那还能叫受罚吗?” “自从你抓到我的那一日起,你摸着自己的良心仔细想想,你何时停止过折磨我?嘴上说善待弥补,心里想的确实这死女人是不是蠢货、瞎子啊,堂堂陌氏皇帝宠幸她,为了她签署丧权辱国的协议,她还矫情个没完了?!” “就是这么回事儿!所以你要矫情到几时?!” “你搞搞清楚行吗?!你认为重要的东西对我都不重要!这就好比你给耍笔杆子的书生一把名剑同一个道理,书生永远体会不到拥有名剑的满足感!” “那也要看书生懂不懂变通、想不想进取,文武双全岂不是更高的追求?!” 互相洗脑,互不让步,终究是一场无言的结局。 花响跟他掰扯不清!抬起左手推向他的胸口,不耐烦道:“想跟你谈条件也是我脑子进水,起开!” 虽然脚镣卸了,但是一条胳膊暂时用不了,她在他的面前始终处于劣势。 陌奕宗眼皮一低,视线扫过白花花的胸口,于是握住她推搡的左手,摁在一旁,盖住她的唇。 花响紧阖齿贝阻止他的入侵,此刻悔得肠子都青了,为见李贵妃所开出的条件八字还没一撇,陌奕宗已是“滚滚江水、呼之欲出”。好好地去住她的冷宫,等待逃跑机会不好吗?招他干嘛啊? 越想越搓火,她抬腿踢去!陌奕宗摁低她的膝盖,注视她那张气得涨红的小脸儿,从不稳的气息之中吐出一句不可思议的话语。 “儿子让你养。” 花响做梦也没想到他会答应,呆若木鸡一时间消化不来。 “还折腾吗?” “不。”她回答得毫不犹豫。 见她摆出请君随意的姿态,陌奕宗勾起唇角,唇边滑过一丝狡黠,他并非冲昏头脑胡乱承诺,而是在与她争论的过程当中收到一则提醒。她渴望自己养儿子,满足一下又如何? 君无戏言,花响相信他不会抵赖,于是不知不觉地扬起嘴角。 “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有长进啊陌奕宗。”她一脸欣慰,像鼓励属下那般,拍了下他的肩膀。 “……?!”他提起眼角,倒抽一大口怒气,给她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死丫头真是混不吝。 接下来的事,就不细说了,反正陌奕宗很满意她今日的表现,还在前往大理寺的途中,对此事进行一番严肃的探讨。 “你发现没,你方才没发抖。只是眉头一直拧着,朕看着不舒服。” 花响一袭小太监的打扮,蹙眉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要怎样卖乖才算够本儿?! 不过罢了,赶上他心情好,不仅让她养儿子,还答应领她去见李贵妃。 “下次你可以适当的呢喃两声,别跟尸体似的一声不吭儿。” 谁跟他下次?!花响蓦地驻足,刚欲发飙,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警告自己必须忍住,忍住,儿子还在他手中! 陌奕宗弯身摘下一朵红艳艳的月季花,取下花响戴在头上的太监帽,顺手插在花响的发髻之中。 女人如花,仅是一点点缀便衬得娇艳柔美。 “你戴过步摇吗?朕送你几支?” 花响从头上取下月季花,戴好帽子,顾左右而言他道:“对了,倘若李贵妃死罪难逃,二皇子你打算过继给谁?” “岚妃有意抚养。” 正如所料,岚皇妃一定会钻这个空子,儿子在后宫太重要。 “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岚皇妃为夺子……嫁祸李贵妃?又或者她才是真凶?” “你这张嘴还真是口无遮拦,”陌奕宗绷起脸,道:“朕不想再重复,李妃并非屈打成招,等会儿你自行判断吧,是否受到逼迫一问便知。” 花响没再吱声,跟随御驾抵达大理寺的审讯间。 …… 此时的李贵妃李瑞妍已然失去往昔的华贵,一袭白裙,素颜洁面。她属于小家碧玉型的女子,浑身上下散发着浓浓的书卷气。 花响伫立在陌奕宗的身旁,细细观察李贵妃的表情,见她确实是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态度。花响又看向陌奕宗,暗自一怔,他的态度也有些不对劲儿,毕竟夫妻一场,即使没有感情至少也应该夹杂些许寒心之情,但陌奕宗看她的眼神儿……好似在看陌生人? 陌奕宗面无表情地说道:“李瑞妍,把你如何指使宫女惠儿纵火,又如何杀人灭口之过程,完整道来。” 李瑞妍始终垂目,优雅地点下头,坦言道:“臣妾入宫八载,独守空闺也八载,原本妃嫔皆不受宠,互相安慰也能勉强度日,怎料被一名宫女打破平衡。臣妾身为贵妃之一,岂能容忍一名宫女享尽荣宠?再有就是……家父近期对臣妾施压频繁,几番提到新生子对吾李氏所构成的威胁,于是臣妾用一百两买通宫女惠儿,命她布局纵火,企图构陷。不料出了纰漏,得知惠儿苏醒,臣妾惶惶不安,唯有再次买凶灭口。派去暗杀惠儿的侍卫,便是在失火当晚提及薯蔓的那位。真相就是如此,走到今日这步,臣妾无话可说,只求一死。” 陌奕宗侧头睨看花响,好似在说,看到了吧?没人逼她。 花响思忖片刻,上前一步,问道:“一百两可是个大数目,敢问李贵妃给惠儿的是现银还是银票?” 李瑞妍顿了顿,答道:“自然是银票。” “哦,哪家钱庄的银票?” “……诚鑫钱庄。” “哦,我会记下来查一查,”花响又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既然惠儿是见钱眼开之人,也知晓房屋会在短时间坍塌,她为何还要吞食迷.药?” “你为何要来质问于我?惠儿的想法我岂会知晓?” “好,此事暂且跳过,布局纵火绝非朝夕之事,肯定需要进行商讨,因此李贵妃与惠儿总要见上一面吧?她的眉毛里有一颗痣,敢问痣长在左眉还是右眉?” “我不曾与她见面,皆是宫人将她约到外面商议。” “宫人姓氏名谁?也关在这大理寺之中吗?” 听罢,李瑞妍终于舍得抬起眼眸,与花响面面相觑。 “商议者是我的贴身宫女绿蓉,圣上已下令将其处死。你是不是还想问侍卫现今如何?他在得知事情败露当日,割喉自尽。” “行,都是死无对证。”花响深吸一口气,“还有一点不明,李贵妃在阐明纵火事件的过程之中,为何要特意提到你的父亲?听上去就像是你的父亲在教唆你□□,所以我听不懂了,一个坦然面对生死的人,却不忘在临死前推卸责任?你与你父亲有仇怎么的?” 李瑞妍下意识抓紧袖口,又缓缓情绪,道:“我看你不像是太监。” 花响摘下太监帽,道:“眼神不错,我便是那个令你憎恨的花香宫女。” 李瑞妍神色颇为吃惊,一遍遍地打量花响。 “如你所说,你一心想杀我,可是我们连面儿都没见过,你对暗杀目标也太没好奇了吧?听着怎就这么不靠谱呢?” 花响从她眼中根本看不到丝毫醋意。还有,李瑞妍虽然对答如流,但不是把问题推到死人身上,就是给出模棱两可的答案,果然大有问题! 李瑞妍看向陌奕宗,愠怒道:“圣上,臣妾深知死罪难逃,是五马分尸还是凌迟处死皆无异义,您觉得这样还不够?还要由着她对臣妾百般羞辱?” “她哪里是在羞辱你,分明在帮你,拦都拦不住。” 陌奕宗内心翻白眼,这就是他不愿让花响审问李瑞妍的原因,就知晓一定会节外生枝。 “疑点重重,押后再审。” 语毕,他没好气地甩袖而去。 花响放慢脚步,见陌奕宗走出房门,方道:“在来见你之前,我只是感觉你不是真凶,直到见到你本人,我几乎可以完全确定自己的想法。” 李贵妃不屑一笑,挑衅道:“一个出身低贱的宫女罢了,岂能看透本宫的心思。” “你想激怒我?想通过我的嘴让皇帝砍了你?很遗憾,在这世间除了陌奕宗,我想再无第二个人可以让我失去理智。还有,不要动不动就骂别人低贱,你怎知晓你在我眼里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小贵妃呢?” 花响微扬下颚,分明是小太监的打扮,但从内而外流露出来的,是不可一世的王者之气。 李瑞妍惊异归惊异,但没必要给一个宫女接茬下跪,她优雅地站起身,意味深长地笑道:“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圣上,他希望凶手正是本宫。” -- ☆、第28章 第二十八集、追查纵火真凶 花响也感觉陌奕宗的态度有些奇怪,莫非就是为了借此机会扳倒李瑞妍之父,正二品监察御史? “你死了倒无所谓,你的家人也要受到牵连,谋杀皇子是重罪,你爹要被处斩,家人要被流放,至于你的儿子,估计要过继给岚皇妃,你于心何忍?” 李瑞妍并未因为听到“儿子”二字而有所动容,她缓慢地抚了抚长发,悠悠道:“过继给岚皇妃,我儿或许还有立为太子的机会,跟着本宫,只能当一个碌碌无为的王爷,如此安排,甚妙。” 花响算是看出来了,李瑞妍吃了秤砣铁了心,一心求死。 自己死还不够,还有拉上一大家子给她陪葬,这女子心理阴暗? “呵,这后宫真是一个卧虎藏龙的宝地,看你知书达理举止低调,其实比岚皇妃那种爱撒泼的女子坏多了,之前我也听闻关于你的一些事,陌奕宗身旁有个太监死于非命,就是那位打扫御书房的太监,他死前在墙上写了一个‘妍’字,那人是被你害死的吧?” 李瑞妍咬了下牙床,讪笑道:“在这后宫之中,名中带‘妍’字的妃嫔不在少数,就因为本宫是高人一等的贵妃,就必须担下此等污名?” 花响高深莫测地笑了,道:“你这人真奇怪,该喊冤的时候你沉默,不需要澄清的小事儿你反倒猴急喊冤?” “看你年纪应该没超过二十岁吧?本宫奉劝你一句,后宫远比你想象的复杂,黑白颠倒是非难断,圣上如今宠你,自然由着你耍性子,倘若你还非要揪出前朝其他重臣之女,你说届时是你的心情重要,还是治国安邦更重要?与其碰一鼻子灰,倒不如以本宫的死,尽快了结此案。” “你的死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我儿子险些葬身火海,你我都是当娘的,我岂能让这等隐患逍遥法外?” “本宫就是你要找的隐患,宫女惠儿也确实死于本宫之手,你为何不信?” 花响走到她面前,正色道:“有关君臣之道,你未必有我了解。据我所知,你爹身为监察御史,虽然长期收受贿赂,但对皇帝并无二心,因此单凭受贿之罪,难以加以制裁,没错吧?……其实你原本可以仗着你爹的官职求条活路,可是你非但没有请求援助,还着重强调是你爹在背后给你施压,就凭这一点,让我不得不怀疑,你认罪的真正目的,就是在‘帮’你爹凑足罪状,想拉着你爹一起下阴曹地府,是吧?!” 听罢,李瑞妍花容失色,一边摇头否认,一边不由自觉地倒退。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 花响不予理会,又道:“你,你爹,还有陌奕宗,你们三人之间一定有一笔没算完的账,否则陌奕宗不会审都不审便成全你。与你说这么多,我只是要明确的告诉你,我决不允许再让任何人向我儿子下手,只要你把那个人交出来,你想抱着谁去死都与我无关。” 李瑞妍被她逼到墙角,她缓缓情绪,冷笑道:“本宫问你,你杀过人吗?” “呵,我杀过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要多。” “好,算你厉害,本宫没杀过人,此乃千真万确的真话。本宫只能言尽于此,你若想查,便去查吧,只要你有本事在圣上的眼皮底下查清本宫认罪的理由,本宫便将真凶告知于你。反正,本宫作为目前唯一的知情人,一个字都不会说。” 花响抬起一掌停止半空,道:“一言为定。” 李瑞妍看不懂她的举动,疑惑道:“怎么?你还想殴打本宫?” 花响垮下肩膀,抓住她的手与自己的掌心相击,继而揶揄道:“果然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娇女,击掌为誓都不懂?回见。” 李瑞妍看了看掌心,又透过铁窗张望花响的背影……好生羡慕这女子的性格,敢爱敢恨,潇洒又真实。 ………… 返回皇宫的途中,花响没有在陌奕宗的面前提及后续事件,因为有些真相是陌奕宗想要压下去,他又怎么可能让它乖乖浮上来? 小扇子的话语在她耳畔回响,他说,死在墙边的那名太监负责打扫御书房,貌似油头粉面长得不错,于深夜不幸遇害,死前在墙上遗留一枚带血的“妍”字。 思及此,她望向陌奕宗的侧脸……那名惨死的太监,与李贵妃究竟是什么关系? 抵达皇宫,陌奕宗径直走向御书房,显然不想与花响多聊纵火案。 王德才引领花响来到七王爷陌弄盏的寝室,花响这一见到儿子,啥事都懒得想了,无奈右手抬不起来,唯有蹲在摇篮旁边摸摸亲亲。 她抚了抚儿子白胖的小脸儿,忍不住与王德才分享喜悦之情。 “王公公你来看,弄盏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儿?” “是啊,小奶娃长得特快,过不了多久就得重做小衣裳。” 提到小衣裳,花响敛起嘴角,想到惠儿……不愿相信惠儿对弄盏无情,但又确实做出最残忍的恶事,可见这世间值得信懒之人唯有自己。 “乳娘暂时跟我过去就好,等过几日,孩子我会自己喂,还有,您给我安排一个宫女照顾弄盏,可否?” “自然要派啊,还得多派几个宫人侍候咱们七王爷,只是这人选……杂家真有些头疼。” 惠儿是他精挑细选出来的宫女,不料是个绵里藏针的狠婆娘。话说圣上没有因为此事治王德才的罪,一定是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儿。 “那我推荐一个,岚皇妃宫的小娥宫女。” 王德才回忆良久,继而满脸写着不可行。 “那胖丫头看上去又蠢又笨,万一弄伤七王爷该如何是好?” “就因为小娥不机灵,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才不容易被人利用,何况还有我,您就准了吧?” 原本岚皇妃宫的人,王德才真不想沾,可惜目前的确没有更可靠的人选,于是他当即答应,先凑合用,再慢慢挑选更合适的宫女。 “小娥因为长期遭受毒打,时常失禁,劳烦王公公请御医替她治治?” “那还不简单,只是您今日这脾气……好生渗人啊,杂家未得罪您吧?!” 花响把儿子的小肉手贴在唇边蹭了蹭,笑道:“瞅见我儿子心情好呗。” 王德才欣慰一笑,命宫女们赶紧收拾七王爷的衣物,待到整理结束,再搬去花响的新住所,也就是圣上为她准备的“冷宫”。 气氛培养得不错,花响故作不经意地问道:“对了,我见圣上去了御书房,你不用过去伺候笔墨吗?” “御书房那头儿有别的太监在旁侍候,先安顿好七王爷与你的事儿。” “别的太监?原来御书房还允许你之外的太监进去?不怕泄露军机?” “你还真问到点儿上了,前几日刚砍了一个负责擦书柜的小太监,幸好杂家及时发现,撞见那厮偷看奏折。” 花响故作惊诧,道:“简直不知死活啊,哦对了!我忽然也想起一档子事儿,记得我在劳役的时候,听到一则关于御书房太监的传言。在那儿干活儿的小太监似乎想吓唬我,说我负责粉刷的那堵墙前面死过人,也是御书房的太监,这事儿是真还是假呀王公公?” 王德才嘴角微敛,继而不以为意道:“宫中一年到头不太平,你说的是不是那个好赌的太监啊?” 在后宫私设赌局是砍头的大罪。花响一边逗弄儿子,一边随口回道:“不知晓,听说是被捅死的,溅得满墙是血,害我刷了很久。” “那就对上了,那厮嗜赌成性,欠债不还,叫参与赌局的其他太监给宰了。” “哦,凶手抓到了吗?” “在后宫杀人还了得?必须乱棍打死。” 听罢,花响继续采取运回战术追问几个问题,她表面看似漫不经心,心里则是心急火燎!因为翻来覆去问了半天,王德才硬是没有报出太监的姓名,他是没当回事还是有意绕圈子? 半个时辰过后,孩子的摇篮、被褥,衣裳等逐一送到花响的新住处。 东西搬运完毕,接下来便是孩子与花响。王德才谨慎地抱起七王爷,道:“咱们这便要前往冷宫了,你不去与圣上道个别吗?” 儿子都拐到手了,还见他作甚?花响置若罔闻,拎起自己的小包袱,疾步走出皇宫大门。 …… 她本以为冷宫会建在很遥远很偏僻的地方,不曾想,穿过皇宫附近的花园便抵达目的地? 仰视高大宏伟的建筑物,花响不由迷惘眨眼,冷宫不是应该脏乱差吗?这里分明是一座美轮美奂的宫殿。 “你戳在那儿发什么呆?进来瞧瞧啊。”王德才扬声招呼。 “这就是冷宫?” 王德才指了指头顶上方,道:“自己看宫殿名啊。” 花响从门槛前倒退几步,看到一块烫金的牌匾——冷宫。 搞什么?冷宫泛指失宠的弃妇,并非是一座实实在在的宫殿啊? 王德才无奈一笑,他们所看到的这座宫殿,原本叫“凝馨殿”,原本是为皇后建造的寝宫。如今圣上为了花响,差人重新打造牌匾,更名为:冷宫。 既然陌奕宗说过要让她住冷宫,自然不能刚下旨便改口,若是反悔,他得多掉价儿?她得多嘚瑟?但又不舍得让她真的遭罪受苦,因此思来想去,他决定在冷宫二字上做文章。 自此往后,陌氏王朝的宫闱之中,崛起一座仅次于皇宫大殿的,其中住着最受宠之人的冷宫。 ----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冷宫生活 冬瓜皮煮鲢鱼,红糖红小豆粥,花生米炖猪蹄,黄芪炖鸡汤,葱烧鲫鱼。 以上皆是催奶的佳品,花响势必要把憋回去的奶水催出来。 “小娥,过来一起吃吧。” 冷宫太大,讲话都得靠吼。 “主子先吃,奴婢在给七王爷换尿芥子呢!” 花响笑着应声,要说王德才的办事效率就是快,娘俩搬进来还不到三日,王德才便将肥娥送了过来。王德才告诉花响,调派肥娥之事要感谢玉霞尚宫,因为有关宫女的安排,需要由她亲自前往皇妃宫交涉。 据肥娥说,玉霞尚宫曾经受到先帝的赏识,薨逝前夕还不忘叮嘱子孙好生照料她。因此,纵使岚皇妃再刁蛮,也要给她三分面子。 花响一边笨拙地使用左手喝着催奶汤,一边寻思着该如何与玉霞尚宫套套关系。因为玉霞尚宫在后宫待的时间最久,想必对各种贵妃多少有些了解,而花响最想知晓的,便是有关李贵妃的情况。 正思忖,守在宫门外的小太监来报——夸叶乘风送来解毒汤药。 俄顷,夸叶乘风在护卫的监视当中,信步走入奢华的膳堂。 “哎哟喂,这就是所谓的冷宫?!” “没吃就坐下。”她接过苦涩的汤药,蹙蹙眉,一饮而尽。 夸叶乘风望向一桌子的猪蹄、鲫鱼,一眼便看懂这些食材的用途,于是问道:“怎么?是不是奶水断了?” “嗯,之前没喂,现在想喂又没了。你有什么好办法?” 夸叶乘风吊儿郎当地坐下,摸了摸鼻子,还未开口支招儿,先把自己逗乐了。 “办法还真有,狐影有一种指法,专门用来打通各种脉络,可惜你不是我老婆,我不能帮你按摩啊。” “怎么按你教我不就得了?” “倘若一教就会还能叫秘笈吗?要不我吃点亏,帮你按摩?” 话音未落,只见一把瓷汤匙迎面向他砸来!他身子没动,直接张大嘴巴咬住汤匙,然后笑盈盈地从口中取出汤匙,从黄豆炖猪蹄里挖走一勺黄豆,吃进嘴里,细嚼慢咽。 花响一脸反感,没好气地问道:“陌奕宗就由着你满后宫乱窜?” “我只有在帮你煎药的时候才能出来放放风好吗?一会还得回天牢。” “他打算何时把你推出去斩首?” 提及此事,夸叶乘风不由唉声叹气,道:“首先要帮他办完两件事,他才肯颁布斩杀告示,一件是帮你治病,另一件,喏……” 托起八卦锁,又道:“这把锁的构造太精密,为此我还去陌氏藏书阁特意查了查,然而关于八卦锁的史料,只写道八卦锁的由来,没有提到解锁要领。若是能见到这把锁的现持有者,估计可以打探到一二。” 八卦锁的现持有者是钰国皇帝。花响指尖一顿,道:“恐怕这把锁就是陌奕宗从原主儿手里抢来的,他若能撬开对方的嘴问出解锁方法,还用得着你?” 夸叶乘风一琢磨也是,道:“我在天牢待了一年多,发现陌奕宗还真是不折不扣的战争贩子,各国皇族、官员来来回回死了好几波。” 这便是他潜伏天牢的一年之久的另一个意图,只有搞清哪些小国对陌奕宗恨之入骨、哪些人被俘,方能有的放矢地与他国余党接洽生意。 花响瞄看八卦锁……怎样做才能在不惊动陌奕宗的情况之下,见到钰国皇帝? 必须,必须在陌奕宗之前取得暗锁的开启密码。 她微垂眼眸,一缕阳光照耀在艳丽的容颜上,透出几分娇媚。 夸叶乘风单手托着脑瓜,道:“你真是鼎鼎有名的花响将军吗?也太细皮嫩肉太好看了吧?” “生得好没办法,再者说将军就得又老又丑?” “打仗不分季节,钰国又是连年征战,所以我总感觉你并非花响将军,而且花响将军虽然矫勇善战,却是目不识丁的女莽夫,你横看竖看也不像。” 花响脸色一沉,道:“你从哪里听说我目不识丁?” “查八卦锁的时候顺手翻到有关你的资料,话说陌氏收藏的书籍真够全乎的,各国皇室的野史都能装一屋子。” “你看的那本书……陌奕宗也看过?” 夸叶乘风正在等她追问,于是意味深长道:“我哪知晓,我是从野史里翻出来的,原本是想看看皇帝们荒淫无道的情.色故事,怎料看到一个荒唐的花响将军……” 他的确没说谎,确实是因为八卦锁才摸到钰国这条线索,猜想正史估计已经被陌奕宗翻烂了,因此换个思路翻阅野史。不过都说了是野史,基本是毫无根据的瞎编乱造,也不曾想会翻到有关花响的私生活,其中最为醒目的是——花响将军偏好“磨镜”。磨.镜所指同.□□,两名女性在身体之间放置一面镜子,通过厮磨与抚摸达到身心愉悦。 说荒唐也不全然,其实在后宫之中磨镜最为常见,妃嫔独守空闺寂寞难耐,荒唐事也在等待中发生变质,太监、宫女都有可能成为妃嫔寻求刺激的对象。 夸叶乘风在审视花响的同时,花响也在想同一个问题,她忽然一怔,对了,据说那名被捅死的太监容貌俊秀,会不会是李贵妃的?…… “我还琢磨你怎么会对陌氏皇帝不感兴趣,原来不喜欢男人啊。”他把脸凑到花响眼前,悄声道,“我的易容术很棒哟,要不要仪容成女子陪你耍耍?” 花响拍案而起,怒道:“下流胚!” 通过她的态度不难看出,她还是更喜欢异性哈哈。 “开个玩笑而已,快坐下吃饭。” “想耍嘴皮子去找小宫女逗闷子,别在当娘的人面前满嘴跑舌头!” “我也想,可惜她们都没你漂亮,气质也输你一大截儿。你看你还急眼了,我又不会真把你怎么着,嘴上占占便宜也不行?”夸叶乘风就是喜欢逗她,因为她生气的模样更漂亮。 可惜了,若是让他在宫外遇到花响这等有勇有谋的美艳女子,掳回家当压寨夫人相当不错。 “药也吃完了,还赖在我这儿作甚?” “我在等你告诉我,你是谁。” 花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侍卫,含糊其辞道:“我目前只能告诉你,你把陌氏王朝的天下闹得越乱,我越是开心。” 夸叶乘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脑海中串连着花响所说的每一句话,倏地幡然醒悟,不由黑眸顿睁,抛出玄外之音。 “莫非你来自……那个……产茶叶的地方?” 花响明显感到心跳加快,见他又要开口,一把摁住他的手臂。 “隔墙有耳,到此为止。” 夸叶乘风的神态也严肃起来,再看花响的气质,他难以置信地盖住口鼻,怪自己反应迟钝了,当她言之凿凿地指出他来自狐影一族的时候,他就应该联想到她的身份……此刻终于想通她非要逃出后宫的原因,凭她的实力当然不会甘愿当皇帝的女人,哪怕这位皇帝是陌奕宗,也不过是她眼中的一盘菜。 “要我跪下给你舔.鞋吗?” 花响蹙眉警告道:“你最好把今日的话题烂在肚子里,否则一旦让我脱身,我会让狐影永远消失,绝不说笑。” 夸叶乘风立马乖乖点头,看似态度散漫,但只有自己知晓,的的确确不想与她成为对立面。 “暂且还是叫你花响吧。花响,你才是真正的能伸能屈。” 花响也不想忍,恨不得将陌奕宗煎皮拆骨,怎料嗜血冷酷的性格当中出现一个逼她软化的变数——陌弄盏。 想逃的心一刻不曾停止,无奈孩子还太小,她生怕旅途劳动孩子吃不消,所以还要忍耐一段日子,为了儿子的安全,她可以等到孩子身体稍微强壮的一日。 但前提是,陌奕宗不会找她麻烦;后宫妃嫔,不要欺人太甚。 哐当一声碎响从寝宫传来,紧接着,孩子的哭泣声打断她的思路,她不假思索地奔入寝室,只见肥娥正手忙脚乱地捡着瓷碗碎片。 肥娥吓得魂飞魄散,赶忙跪下磕头,致歉道:“请主子恕罪,是奴才笨手笨脚,是奴才没照顾好七王爷……” 花响三座并作两步,待确定儿子没有受伤后,转过抖掉肥娥捏在手中的碎片,急道:“快起来,你跪在碎瓷片上了!” 果然,肥娥的膝盖被瓷片扎伤,可她没有去理会痛楚,持续顿首。 花响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儿,无奈道:“我不吃人,也不是动不动就拿你撒气的岚皇妃、小德子,只要你忠于我,疼爱弄盏,日后我吃什么你就吃什么,我保证不会再让你受到一点委屈。还有,没外人在的时候,还是叫我花响吧。你也不必自称奴才,嗯?” 肥娥点头如捣蒜,粗鲁地蹭了蹭鼻涕和眼泪,啜泣道:“当玉霞尚宫告诉我,我可以跟着您的时候,我高兴得直接跳起来了啊!我想尽心尽力地照顾您和七王爷,永远都不想再回皇妃宫,我做错事您就骂我,随便骂,只求您别赶我走。” 花响抬起左手将她捞入怀中拍了拍,笑道:“你不是笨,是没人愿意教你。先把你那尿床的毛病治好,然后我亲自教你如何做一个淑女。” “啊?……您也不是淑女啊?教我打架还可行。” “……”花响笑着翻个白眼,戳了戳肥娥的胖肚子,道,“收拾完碎片快去吃饭,晚上陪我去锻炼身体,顺便帮你减减肥。” 肥娥憨笑应声,哼着小曲去取笤帚。花响则是蹲在摇篮旁,轻轻地拍抚儿子。 陌弄盏见到娘亲,张开小肉嘴儿,嘎嘎地笑起来。 “弄盏,你马上就能吃到娘的奶水了,开不开心呀?” “嗯哟!” 花响惊呆,不是谐音也不是没有意义的咿咿呀呀,正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怎么回事?这孩子才三个月大啊,难道这就会说话了?! ------ ☆、第30章 第三十章、帮玉霞尚宫解围。 花响尽量平复激动的情绪,摸了摸陌弄盏的小胖脸儿,再次柔声细气地说道:“弄盏,我是你娘,叫娘……” “嗫……” 嗫?花响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怎么听着与“爹”字更接近呢?!怎么可以不叫娘先叫爹?! “乖,好好发音,娘,娘。” 陌弄盏笑眯眯地看着娘亲,咂咂小肉嘴儿,看向天花板,悠闲地嘬大拇指。 儿子明显进入自娱自乐的时光,花响也不好强迫三个月大的娃娃必须先叫“娘”,安慰自己一定是听岔了,随后欢欢喜喜地坐在一旁陪儿子玩耍。 小孩子似乎对任何事物都感到好奇,他睁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观察着这个色彩斑斓的新环境。 花响多想抱抱白胖的儿子,无奈整条右手臂使不出半分力气,夸叶乘风又没给出具体的恢复时间,并且,他似乎已经揣测到了她的真实身份,但愿这小子别再陌奕宗耳边走漏风声,否则她一定会被囚禁起来。届时,纵使她服软央求,陌奕宗也未必会由着她在后宫瞎溜达。 她又望向可爱的儿子,托腮浅笑,感觉周遭的空气都是甜的。 就这样,她足足看了一个时辰。肥娥洗好碗筷,走上前问道:“花响我吃好了,陪你去散步吗?” 散步岂能流汗甩肉?花响眼角滑过一道狡黠,命她去找几个布袋,再在布袋里装满沙土。 ………… 月上枝头,万籁俱寂,花园中发出肥娥哭爹喊娘的求饶声。 “我,我真跑不动了!” 肥娥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大喇喇地坐在地上,试图拆下负重在小腿上的沙袋。 “不许摘,这才跑了几圈你就不行了?”花响制止她的动作,甩甩汗珠返回她身旁,道,“最后一圈,我陪你跑慢点儿。” “咱们围着御花园跑了有三大圈了吧?您分明还受着伤,却连大气都不带喘的,身体太好了啊!” 肥娥不敢相信花响这副小身板儿,怎会这般强壮?! “胳膊不能动又不影响双腿,只是平衡差了些。”花响拉起肉大身沉的肥娥,鼓舞道,“不逼自己一下,你怎知晓你不行?来吧。” 肥娥抹了把汗珠,心不甘情不愿地爬起身,跟上花响慢跑的步伐。 “我在后宫见过很多妃嫔,就没见过一个像您这般好动的。哎呦,快累岔气了。” 花响笑而不语,拽着她一路跑过石拱桥。 “啊啊!怎么过桥了?那岂不是更远?” “最后一圈当然要大一点儿,还不是为了你好,瘦一点才健康。” 二人边跑边聊,误入尚宫局。尚宫局是女官们营生与住宿的地方。 刚欲原路辙回,花响隐约看到一片火光闪过视线,抬头张望,只见走在最前方的女子衣着华贵、满头金饰,整个人在火光的衬托下甚为刺眼。 此人便是岚皇妃。她一声令下,小亮子立即率领一干太监闯入尚宫局,一副来势汹汹的劲头。 见状,花响赶忙将肥娥拽入花丛,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片刻后,伴随一阵噪声,玉霞尚宫被两名太监架到岚皇妃的面前。太监毫不客气地摁下玉霞尚宫的双肩,迫使其下跪。 “圣上这便过来,本宫看你今晚是否还能躲得过去!” 花响闻声望去,发现岚皇妃愤懑的神态中又透出三分得意,想必是抓到某个确凿的证据? 玉霞尚宫垂目不语,妆容已然失去往昔的端庄与整洁,头发也被太监们扯得凌乱不堪。 同时,陌奕宗从花响身后的方向走来,灯火通明,加之肥娥“面积大”,很快看到猫在花圃中的主仆二人。 王德才正准备开口呼唤,陌奕宗扬手制止,扬手命手提宫灯的宫女退后。 陌奕宗双手环后,蹑手蹑脚地靠近花响,轻轻抖动龙袍,蹲在她身后的位置,继而顺着她伸头探脑的方向望过去…… “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花响轻呼一声转过身,肥娥惊见来者是圣上,匆匆跪地顿首,吓得连惊呼都忘了。 花响稳定一下情绪,见陌奕宗要开口,反倒是她一把盖住他的嘴。 “嘘……我没有逃跑,只是误打误撞走到此处,我躲在这儿是想看看岚皇妃又想搞出什么幺蛾子。” 陌奕宗拉下的小手,顺手攥住掌心,学着她的音量与神态,道:“玉霞尚宫私会宫外男子,据岚妃差人来报,已经将那名男子抓获。” “那人是干嘛的?招了什么?” “嗯,是一个淘换名贵器物的商人。” 话说到这儿,花响基本料到玉霞尚宫犯下何事,玉霞的官名全称为提调尚宫,掌管宫中贵重物品以及部分钱财出纳。 换言之,玉霞尚宫大有可能监守自盗,偷摸将宫中的贵重物品卖给商人,从而牟取暴利? “倘若证据确凿,你要如何罚她?” 宫中的饰品和器物,皆是个顶个的稀有,按照律法,死罪难逃。 陌奕宗喟叹,道:“免去官职,逐出宫门。” “她都土埋半截儿的人了,你让她去哪儿啊? 花响对玉霞尚宫的印象一向不错,不仅帮她杜撰宫女的身份,还帮她从岚皇妃手中调来肥娥,于情于理都该还这个人情。 见他缄默不语,花响又道:“后宫都在传玉霞尚宫是你父皇心爱的女子,不就是一点文玩字画、首饰什么的,你真在乎少几件吗?” “什么父皇心爱的女子,不知道别瞎咧咧,再者宫有宫规,朕身为一国之君更不可轻易打破。” “那‘冷宫’是怎么回事?” “……朕是为了让弄盏住得舒服点儿,你不过是沾你儿子的光!”他横眉冷对一脸不屑。 花响磨磨后槽牙,他的态度完全可以再轻蔑一点! “行,先说玉霞尚宫的事儿,你能带我过去参与审问吗?” 陌奕宗简直服了她,后宫是戏园子怎么的?想看戏就嗑着瓜子去看? “贵妃都不敢提出这等无理要求,你算哪根儿葱?……” 谈判失败,花响眼角一横,讪笑道:“反正我也准备向玉霞尚宫登门道谢,择日不如撞日!” 话音未落,她从花圃中拔出几支芍药花! 肥娥与王德才同时震惊,御花园里的花都有数儿!别看花卉品种繁多,但各有各的数量与吉祥喻意,除了圣上本人闲得慌摘一朵把玩,其他人胡乱采摘至少要吃五十大板!可花响倒好,不仅摘了六朵,还敢连根拔起?! 王德才抹汗,作死,每时每刻都在作。 花响没注意众人的眼神儿,抖了抖根茎上的渣土,从袖口抽出手帕,随意地包裹一下,径直走向玉霞尚宫那边。 陌奕宗望向她的背影,缓慢地眨眨眼,道:“王德才,你没给花响补宫规?” “啊?是是是!全是奴才的错,奴才明日一大早便捧着宫规前往冷宫。” 王德才明白有些黑锅必须背,他不背只能让圣上两难。 另一边,花响手里举着探访好友的鲜花,装傻充愣地走上前,首先面朝岚皇妃欠个身,继而看向被压制跪地的玉霞尚宫,花响明知故问道:“敢问岚皇妃,玉霞尚宫所犯何事?” 岚皇妃翻个大白眼,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好似在说,你也配知晓?! 整个后宫皆知晓花响入住原皇后宫,玉霞尚宫也是搬出这件事才从岚皇妃宫里要走肥娥,岚皇妃岂能不对玉霞尚宫怀恨在心?! 早就想踢走这个顽固不化的老尚宫,因此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玉霞尚宫,瞧瞧,瞎猫撞上死耗子,终于抓到把柄了,哈! 小亮子是个聪明人,他可没忘记圣上偏爱花香宫女这档子事儿,赶忙上前化解尴尬的气氛,道:“这么晚了,想必花香宫女也该哄七王爷入睡了,请回吧。” “我前来感谢玉霞尚宫的照顾,怎料会赶上这么一出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也不用扯头发吧?且不说玉霞尚宫在后宫的品阶,她都一把年纪了。”花响走到玉霞尚宫身旁,见两名太监狠狠地恩压着她的肩膀,花响猛地掰动其中一名太监的大拇指,迫使其即刻松开手。 另一名太监见她怒目圆瞪,下意识地垂落手臂。 嚯!当众拆皇妃的台?! “本宫在此,由不得你一个贱婢撒野!”岚皇妃扬手欲打,只听通传声洪亮入耳——圣上驾到。 花响见众人齐声顿首,为了大局考虑,她在玉霞尚宫的身旁跪下。 “爱妃,这大半夜儿的把朕请来,所为何事?” 岚皇妃又是许久未见圣上,激动得险些扑上去,幸好还有一丝理智尚存,没有忘记此番行事的意图。 “只因犯宫规之人乃是玉霞尚宫,否则臣妾哪敢劳烦圣上出面?事件的来龙去脉已经写在折子里,臣妾看完供词,自是颇感震惊,无论如何也未想到玉霞尚宫竟会是这种人?不过臣妾在心寒之余……还要念及她这些年来尽心尽力地辅佐,还望圣上从轻发落。” 宽容仁善,恩威并施,张弛有度哟。这便是岚皇妃出现在皇帝眼中的一贯面貌,她要求不高,把玉霞尚宫赶出宫就妥了。 陌奕宗双眉紧蹙,翻开供词,据那名商人交代,玉霞尚宫在一年之中,前前后后私卖宝器二十三件,从中获利五百两。 再看销赃清单,单看这一件由上等和田玉与多种彩宝精雕细嵌的华胜,已不止五百里。至于其它,还有什么双凤纹鎏金钗,顶级象牙打磨而成的梳篦(bi),刺绣工艺登峰造极的披帛等。还真是什么值钱卖什么。 陌奕宗烦闷地啧了声,不看清单还真忘了后宫有这许多好看的首饰,其中有一两件头饰很适合花响,居然让玉霞尚宫以八十两的廉价“豪情”大甩卖。 “东西还追的回来吗?”他随口问道。 能追回来也不能现在就告诉您啊,岚皇妃痛心地摇摇头,深表遗憾。 陌奕宗蹙眉望向玉霞尚宫,道:“缺银子与朕讲,何必呢?” 玉霞尚宫此刻虽是妆容不整,但情绪平稳,她面带愧色,道:“微臣有负圣恩,但凭吾皇处治。” “千真万确?是否有人逼你?”平日里他根本不会追问,只因犯罪之人是玉霞。 “没有,微臣有罪。” 在铁证面前,她不替自己辩解,陌奕宗也不好当着岚皇妃的面放水太多。 然而,他刚要下旨将其逐出宫门之际,花响忽然开口相助。 “请圣上看在玉霞尚宫劳苦功高的情分上,暂缓处治可否?再者,不能单听商人的一面之词。商人说找不回来就找不回来了?他说五百里就五百里?他吓都吓死了难免信口雌黄,人命是小,稀世珍宝是大,首要任务是,清点遗失物品的确切数量,再派在这方面有经验的官员详审商人,彻底查清每一件物品的去向。圣上,请先将这些重要的事情做完,再治玉霞尚宫的罪也不迟。您认为呢?” 玉霞尚宫怔了怔,悠悠地看向花响……遥想过往,玉霞十二岁入宫,在后宫待了整整四十年,可以说看尽妃嫔们争宠的手段,妃嫔们在私底下无论斗得有多狠,在圣上面前永远是小鸟依人、知书达理,唯恐稍有差池惹怒龙颜,而这女子截然相反,为了一个没什么交情的老女官,公然触犯皇威? 玉霞越发焦虑,谢谢你花响将军,可惜无奈的是,虽然有些难以启齿的苦衷,但自己确实有罪啊。 …… 陌奕宗扫扫眉梢,说实话,什么丢点儿珠宝首饰,什么死个妃嫔、宫人,在国政面前皆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儿,他不是不想彻查,是真的没时间理会,否则还要皇妃作甚,还要尚宫嘛用? 如今信任多年的玉霞尚宫也干起了监守自盗这档子破事儿,他真不知晓这后宫之中还有没有值得信赖的女官。 罢了,既然花响坚持…… “圣上!臣妾其实不愿重罚玉霞尚宫,臣妾请您前来,也是为了求个不谋而合,如今您的态度已然够明确,臣妾明白该如何处理……”岚皇妃顿首打断。 花响眯起眼,岚皇妃想除掉自己要笼络的女官? ……奶奶个腿儿的!且看她如何扭转乾坤! ------------------------------------------- 作者有话要说:玉霞尚宫为何要监守自盗?她有什么苦衷? 这次不墨迹,下一章预告:花响破案之余又陷害了岚皇妃一把。 【小科普:“华胜”是古代妇女的一种花形首饰。为华丽的首饰,华丽的头饰。推荐百度一下,可以从百度百科里看到一个很牛叉的罕见华胜】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盗窃事件始末 岚皇妃岂能由着低贱的宫女在圣上面前指手画脚,于是起身走到陌奕宗身旁,柔声道:“臣妾看圣上也乏了,倘若圣上信得过臣妾的话,臣妾自会妥善处理。” 陌奕宗确实也不方便过多插手,道:“毕竟是宫中的老臣儿,看看能追回多少,切记,酌情。” “谨遵圣意。”岚皇妃欠身恭送。 陌奕宗旋身欲走,花响正准备开口挽留,玉霞尚宫悄然攥住她的手,无奈摇头,道:“好了花香,我确实挪用了名贵首饰。” 花响怔了怔,摊开她的手掌,首先注意到布满老茧的掌心,又注意到她的袖口。玉霞尚宫今日未穿官服,自己的衣裙已是褪色陈旧。 贪财之人可以伪装贫穷,但神态无法掩饰,何况玉霞尚宫透露了一个重要的消息——挪用。 花响眼珠一转,面朝岚皇妃,扬声问道:“敢问岚皇妃!既然玉霞尚宫监守自盗一年有余,为何近日才查到端倪?” “你这问题究竟何意?并非本宫疏于防范,而是玉霞尚宫心思缜密,遗失之物皆为皇后准备。” “哦,换言之,您想从玉霞尚宫这里借走几件专属皇后的首饰,玉霞尚宫自然是一口回绝,所以您经过追查,发现首饰遗失?” 这句话意思,好比不是皇上,却非要试试龙袍,说严重了便是忤逆之罪! 想当皇后想疯了吧你?! 听罢,岚皇妃花容失色,见陌奕宗停下脚步,她匆匆下跪,解释道:“圣上万不可听信小人谗言,臣妾怎敢有此等大逆不道的念头?” 本来说说就过去了,然而陌奕宗听到一个不爽的词儿。 “你骂谁是小人?” 岚皇妃意识到口误,也深知将矛头指向花响更难收场,于是支支吾吾装头晕。 花响成功转移目标,话锋一转,替岚皇妃解围,道:“岚皇妃自然是在指责那个商人,玉霞尚宫分明只是借去救急,那商人却谎称帮她销赃。听闻岚皇妃言之凿凿,想必此案交由岚皇妃负责审理,值得一提的是,从头至尾,谁听到岚皇妃给玉霞尚宫定下罪名了?没有吧?恐怕是圣上把事情想严重了?” 岚皇妃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她故意只将失窃单册呈给圣上阅览,目的正是为了避重就轻。 至于那名商人,当花响三番五次提出重审此人之时,岚皇妃心里已经有些发毛,因为那人的确是屈打成招。 陌奕宗思忖不语……救急?救谁的急?他分别观察玉霞尚宫、岚皇妃与小亮子的神态。那些把头快低到地底下的,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朕确实有些疲惫,不过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小会儿,既然案子由爱妃亲审,爱妃便讲给朕听听。从如何发现首饰遗失开始讲。” 话音落定,王德才搬来龙椅。陌奕宗一撩龙袍,落座。 岚皇妃暗自抽口气,怎么感觉一不留神把屎盆子扣在自己脑袋上了?!她没想过借戴皇后的饰品,只是派人监视玉霞尚宫的一举一动而已! 然而无端端监视别人也听着不像话啊,她干咳一声,含糊其辞道:“倘若不是圣上询问,臣妾,臣妾还真不好意思讲出初衷,其实,其实就是女人的直觉。感觉玉霞尚宫近日行为异常,便多留意了一些。而后,果不其然……” 陌奕宗感到哭笑不得,这理由也太敷衍了吧? 花响见他二人正在交谈,悄悄地紧了紧玉霞尚宫的手,道:“犯错也分大小,你不能认命,只要活着,才有可能扭转命运。” “我若道出真相,又会惹出两桩事,其一、我会成为整个后宫的敌人,其二、只会让后宫变得更乱。妃嫔多半是重臣之女,我不愿见圣上两难啊。” 果然有苦衷!险些错杀忠臣。 “玉霞尚宫您听我说,要么同流合污,要么做出淤泥而不染的清流,清流向来势单力薄,但只要抱着必死的决心逆流而上,总能遇到志同道合的朋友,譬如我,就愿意站到您的身边,所以谁又敢说水滴不能汇聚成海?您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活着?在这后宫之中,总要有人站出来驱散乌烟瘴气,只有解决问题之根本,才能真正地帮到圣上,您以一死逃避现实,就不算辜负皇恩了吗?” 玉霞尚宫一瞬不瞬地望着花响,之前还真未看出来这小丫头伶牙俐齿,激将、鼓舞与煽动,三管齐下? 她沉下心绪……改变一词写着容易,做起来实在太难,她也曾试图改变后宫的面貌,试图减少争斗与攀比,可是倒头来,幡然醒悟,得罪不起的人实在太多。 要不要为了那句不负皇恩,再努力最后一次? 她挣扎良久,终于抬起头,直面内心的冤屈。 “圣上,罪臣有事要奏,恳求圣上移驾罪臣寒舍。” “只有朕与你?” “是,待罪臣讲完,任凭圣上处治。” 她决定勇敢一回,此刻想得很明白,不为其他,只为花响仗义执言挺身而出。 陌奕宗缄默不语,须臾,悠悠站起身,无视岚皇妃的劝阻,径直前行,与岚皇妃擦肩而过。 王德才亦步亦趋,跟随二人走远。 ………… 尚宫局内燃起昏黄的油灯。局墙外,岚皇妃不安地伸头探脑,继而怒瞪花响,满心满眼的恨意! 好不容易揪到把这老女官撵出宫门的把柄,全让这贱蹄子搅黄了! “呵,放着本宫这座大山不来依附,偏偏要拉拢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太婆?莫非你还在记恨本宫罚你的那几巴掌?……”岚皇妃悠悠地靠近花响,脸色骤然大变,怒骂道,“贱人之所以被叫做贱人!正因为她鼠目寸光!心胸狭窄!烂泥扶不上墙!——” “咦?挨打那事儿我早就忘了,原来皇妃您还记得真真儿的,您到底在说谁心胸狭窄谁是贱人啊?我反应慢,没听懂。” 岚皇妃气得娇容扭曲,而后又轻蔑地笑了,道:“你以为你怂恿老太婆道出实情,她就没罪了?胆敢将宫中宝器偷出宫门,就是死罪!” “未必吧,还要看玉霞尚宫拿到那笔银子的用途是什么,关于这一点,恐怕皇妃您也不知晓?” “本宫确实要质问五百两的去向,可惜还未来得及审问,就让你这么一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给弄得乱七八糟!”她气得要发疯,其实可以借助其父右丞相之威,铲除花香这个眼中钉,理由很简单,区区一个宫女岂配住在皇后宫?可她又担心圣上反其道而行,如今李贵妃的地位肯定是留不住了,万一圣上心血来潮将这小贱人册封为妃,那还了得?! 看来还是要从花香的背景上做文章,据媛贵妃透露,花香身怀武功,入宫又入得颇为蹊跷,搞不好是哪个战败国的女细作? 岚皇妃谄笑,她已经差人暗自绘制花香的画像,并且通过父亲的人脉撒出大网,估计很快可以查清小贱人的底细。 花响懒得跟她打嘴仗,听过这样一句话没?能动手就别吵吵。 弱者,愚蠢。是她对岚皇妃的全部定义。 半个时辰过去,木门敞开,陌奕宗走下石阶,步伐缓慢,神色凝重。 玉霞尚宫则是跪在门前,听候发落。 见状,王德才悄声提醒圣上,人还未判。 陌奕宗沉了沉气,面朝等待已久的岚皇妃,道:“本案始末,关乎皇室颜面,保留其职,官降三品,再犯重罚。” 听罢,玉霞尚宫不禁瞠目结舌,激动得伏地顿首:“谢主隆恩!” 陌奕宗疲惫地扬了下手,无视神情迷惘的岚皇妃,牵起花响的手,若有所思地离开尚宫局。 ………… 他牵着她的手走了很长一段路,驻足湖畔。 捡起一块扁形的石子,甩手打入湖面,只见石子在水面上弹起一连串灵动的水漂。 “说话啊,我想知晓。” “说了关乎皇室颜面,你还问?” 花响搓了搓下巴,道:“我能猜吗?” “随便。” “玉霞尚宫是不是没有把那些首饰卖给商人?” “嗯。” “既然没卖,倘若五百两这个数目又属实……”她歪头看向陌奕宗,“在当铺?当了?看金额应该是活当吧?” 典当东西分为活当和死当,死当就是彻底卖了,活当钱少,性质类似于向当铺借银子,赎回的时候需要缴纳一定利息。 陌奕宗侧过视线,戳了下她的额头,命道:“不准猜了!” 玉霞尚宫告诉他,后宫每月的花销皆会超支。然,分配给后宫的银两已然不少,无奈妃嫔过惯了铺张浪费的生活,今日这宫摆一桌宴席要银子,明日那宫要求全部换成崭新的宫灯也要银子,不批?不合规矩?行,都去找当官儿的爹诉苦,诬告后宫穷得叮当响。因此每到月底,既忙碌又受气的宫女们,连饷银都领不到。玉霞尚宫身为女官之首,哪好意思总向广储司伸手,尤其再遭到多次拒绝之后,她便动起了典当首饰,周转应急的念头。 她原本设想得不错,选择两家信誉较好的小当铺,分别在月头和月末各当一件,如此一来,便可以用月末当来的银两,赎回月头当的那一件。怎料,当的永远赶不上花的,久而久之窟窿越来越大,亏空难填。她深感愧对先帝,更没勇气向陌奕宗坦白,于是想以死结束此等荒唐之举。 至于那名商人,是她的一个远方侄子,典当的馊主意就是他的提议,至于侄子是否从中获利,玉霞尚宫足不出宫无据可查。当然,她为了捍卫皇室的尊严,并未将银子真实的用途告诉侄子,只说手头紧张。 陌奕宗抽回神智,一声长叹,话说陌氏王朝富甲一方,还能养不起几百个女人?玉霞尚宫就是个性太要强才会陷入今日的窘境,丑闻,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当然,也怪他对后宫过于置身事外,有关妃嫔骄横、攀比等行为也没人敢来打个小报告什么的,日后,该整顿的整顿,该罚则罚,谁也别唧唧歪歪。 “王德才,找个理由把那商人弄出宫,先叫他带你去赎回首饰,然后,朕不想再看到那个人,以及那些当铺。” 他已经与玉霞尚宫打过招呼,只要侵犯到皇权威信,纵使无辜也不能留。 王德才领命,刚欲离开,又毕恭毕敬地问道:“奴才这一出宫不知几时返回,圣上今晚是回寝宫还是去…………看七王爷?” 花响怒瞪王德才,厉声厉气道:“王公公说什么呢这是?!没看见你主子困得眼皮直打架吗?先送回寝宫再去忙你的!” 她拔腿就走,手腕却被一股强硬的力量,拉住。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遇到突发事件,出宫在即!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出宫前夕的突发事件 陌奕宗将她拽回原位,不悦地质问道:“朕允许你走了?” “我要回去陪儿子睡觉。” “瞧给你积极的,何时你也积极地陪陪儿子他老子?” 花响拧起眉,道:“虽然我住的冷宫有点大,但也是冷宫,你可是一言九鼎的君王,不能出尔反尔。” 呵,她也学会用一言九鼎堵他了,死丫头,真爱记仇儿。 花响见他握住自己的手不放行,唯有没好气地坐回河畔。她的眼中划过一道狡黠……若想顺利离开,就得找话题激怒他。 “李贵妃在我的逼问之下终于承认,她是代人受过。” 果不其然,陌奕宗下意识地攥紧五指。 “哦,代谁?” “还要查,可惜惠儿死了,而那个栽赃我的侍卫和什么李贵妃宫的宫人也叫你给砍了,纵使查到真凶也是死无对证,除非李贵妃愿意给我当证人……”她看向陌奕宗,开门见山道,“李贵妃对我讲了一句很奇怪的话,她说,只要我有本事在你的眼皮底下查清她认罪的缘由,她便将真凶告知于我。搞不好她还愿意帮我指正一下?你说呢?” “今晚不聊这事儿成不?” “真凶一天没落网,我就吃不香睡不好,不聊这个能行吗?我不能拿我儿子的小命儿开玩笑。” 陌奕宗紧抿着唇,显然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我来猜猜?” “猜猜猜!猜什么猜?你当中秋灯谜会啊?!” “揭不揭晓谜底是你的事儿,猜对了算我聪明。” 陌奕宗见她陷入沉思,不禁注视她的容颜,柔和的月光洒在她的侧脸之上,光芒在她眸中泛起涟漪的美光。 他席地而坐,一手撑在草坪上,侧转身体凑到她的正面,他没有向往常那般粗暴地来个突袭之吻,而是停顿一瞬,轻碰她的唇瓣。 “……”花响撇开头,反感地蹭了下嘴唇。 他莞尔一笑,道:“即使李妃非死不可,也不代表案子就此完结,朕已在冷宫四周安插数名锦衣卫,没人可以靠近你们娘俩儿。” 花响神色一僵,反诘道:“大内高手?呵,难道不是为了监视我?” “你若不想逃,还怕监视?” “你不帮我抓捕纵火犯,还希望我踏踏实实地住下来?这不矛盾吗?” 不到三句话又让她给绕回来,陌奕宗长嘘一口气,道:“朕乏了,你回吧。” 求之不得,花响拍拍屁股扬长而去。 …… 返回冷宫,发现门前有一个人影儿在徘徊。 “玉霞尚宫?您怎来了?” 玉霞尚宫迎上她的步伐,噗咚一下双膝跪地。 “花香,今夜是你救了我,感谢你的救命之恩。请受老臣郑重一拜!” “举手之劳,您快请起。”花响强行将她搀扶起身。 玉霞尚宫内心五味杂陈,做了一辈子的清官,为治理后宫呕心沥血,却不曾想,年逾半百会落得晚节不保。她本不想再替自己解释半句,一死了之便是。所幸,花香的耿直与睿智给了她活下去的动力。 死去或者苟活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孤军奋战,因为那样会在孤单与绝望中丧失高涨的斗志。 “日后若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 花响若有所思地应了声,牵起玉霞尚宫的手,双双步入门槛。 …… 肥娥替二人斟上茶,继而返回七王爷的寝室。 花响抿口茶,坦言道:“实不相瞒,我还真有一事相求,您能不能帮我从宫外弄进一个女子?事情是这样,此女的哥哥是宫中太监,叫小扇子,是我在劳役时结识的朋友。他爹是个烂酒鬼,要把闺女卖进窑子换酒钱,小扇子为此事坐卧不安,所以我想帮他把妹子接进宫,后宫虽然也不太平,但至少不会沦为玩.物。” “你这丫头心眼儿真善。”玉霞尚宫吹了吹茶叶,沉思片刻,道:“不过听你所讲,这个女子必然不符合入宫的条件。这样吧,你先把小扇子妹妹的姓名与住址拿给我,我来想想办法。” 花响俯首致谢,尚宫乃女官之首,说话办事皆不忘保持严谨的态度。其实玉霞尚宫会这样讲,此事已是八.九不离十。花响暗自打个响指,今夜没白忙乎,总算搭上一条小有权利的人脉! 玉霞尚宫环视富丽堂皇的宫殿,道:“自从这皇后宫重建之后,我还是初次进来,果然别具一格、精工细作。” 听罢,花响怔住,道:“您说什么?这里是皇后宫?” “哦错了,是我口误,如今称之为……冷宫。” 花响默默地应声,难怪这座宫殿从装潢到摆设无不精良,难怪岚皇妃恨不得一口一口嚼碎她,原来她住在一个妃嫔梦寐以求的宅子里。 陌奕宗这般安排,恐怕也要承受重臣的非议吧? 思及此,她晃了下脑袋,他活该被指指点点,屋子再大也只有他们娘俩儿住,他却非要展现皇权的威力,老子是皇帝,只要老子高兴,把皇后宫的牌匾改成茅厕又怎样?! “圣上对你,可谓情意绵长,”玉霞尚宫拍了拍她的手背,“好好珍惜。” “您误会了,圣上是为了七王爷,不是为我。” 玉霞尚宫笑容可掬,道:“爱屋及乌,你又何必自欺欺人?” 花响强颜欢笑,顺手捏了捏没知觉的右胳膊,倘若她如今不是个半残,你看镣铐会不会扣在她的脚踝上? 陌奕宗以为的宠爱,也不过是把她当成宠物来养。 “玉霞尚宫,近日您可曾听闻有关李贵妃的事?” “那还能不知晓吗?李贵妃在其父李御史的教唆之下,企图谋害七王爷。” 其父教唆?整个后宫都在传……始作俑者乃李御史?花响沉下心绪,后宫皆是如此认为,那么朝野上下岂不是早已深信不疑? 谣言需要有鼻有眼儿的散布出去才会恣意传播,由此证明,从李贵妃认罪的那一刻开始,便同时展开一场有计划有预谋的抹黑行动。 人言可畏,吐沫星子淹死人,摊上这么个闺女,李御史也是倒霉催子命。 “敢问那位李御史,一向品行不端?” “之前倒没听说李御史出过什么大纰漏,再者,若不是圣上器重于他,岂会将他的女儿册为贵妃?要说起来,我对李贵妃印象可以说是极好,她为人低调,也不愿与岚皇妃她们走得太近,只喜欢待在自己的地方种花养鱼。” “我听小扇子说,御书房有个太监被捅死,死前在墙上写……” “我与李贵妃素无来往,其他事不知晓。”玉霞急声打断。 花响挑起眉,还未说完就知晓与李贵妃有关?看来不是不知晓,是知晓不少。 罢了,刚建立友谊关系也不便问东问西,于是她改变套路请教育儿经。 她才十七岁,目前只是觉得奶娃好玩儿。 玉霞尚宫虽然没有子嗣,但是带过的皇子可不少,正准备传授一些经验,门外侍卫来报——夸叶乘风前来送药。 花响一怔,从来没这个点儿送过药,莫非有事相商? 玉霞尚宫很有眼力价,起身道:“今日都累了,改日慢慢聊。” 花响将她送到殿外,同时看到手托药碗的夸叶乘风。 他的神色中带出一丝焦急。花响看向侍卫,不动声色地与他并肩走入回廊,二人默契地加快步伐,趁机聊上几句。 “着急忙慌,怎了?” “计划有变,我得尽快出宫,夸叶乘石要反。” “什么?反谁?反你?你莫非是……狐影王?” “说来话长,我来是问你要不要跟我走,倘若不走的话,药方拿去莫外传,每日服用一次即可。” “你已经做好潜逃的准备了?” “嗯,路已探好,只要我杀了这几个跟屁虫便可跃出宫门。” 花响的步伐戛然而止,“走啊,能带上我儿子一起走吗?” “孩子太小恐怕很难,你若坚持的话,我只能再试其他路线。但,事不宜迟。” 花响已经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不过消息来得太突然,需要好好商议一下。 思及此,她突然揪住他的衣领,一把拉进寝室,继而反锁房门! 侍卫一拥而上,敲得门板哐哐作响,勒令花响立刻开门,否则便拆了门板! 拆门板也需要时间,所幸皇后宫的门不好拆! “快说,若我这一次没跟你走,你最早几时能回来?” “你先听我说,我安插在山寨里的心腹冒死送来消息,自乘石取得陌氏皇帝的蓝鼎玉佩之后,话里话外表明他才是可以让狐影重出江湖的摇旗手,并且谎称我已死在天牢。群龙不能无首,加之蓝鼎玉佩之中所隐藏的未知势力,因此,几位元老推举他做新一任的狐影王。目前状况不明,我不能确定是否可以扳回这一局。” “你的意思是,蓝鼎玉佩不仅代表陌奕宗这个人,其中还藏有更深的意义?” “这个说起来就更长了,简而言之,蓝鼎玉佩可以调动一支西域军队。但前提是,蓝鼎玉佩的原持有者,也就是藏王,他的部落还未灭亡。” 花响的心脏不由紧了下,不管部落是否存在,蓝鼎玉佩确实拥有调兵遣将的军权?换言之,就是西域的帅印? 陌奕宗知晓吗?!倘若知晓,他是怎么想的啊?随随便便给了别人?! 花响的情绪有些激动……陌奕宗的话语同时回荡在耳畔,她还记得,她在昏迷之前曾问他,玉佩对他很重要吗?他回答得是那样干脆与肯定。 彼时,她虽是神智模糊,但是隐隐地感觉到,对他重要的或许只是玉佩本身。 花响抽回神智,神情无比纠结……这究竟是在搞什么!什么为了她放弃一支军队,什么为了她遗失缅怀的信物,这些都不是她想知道的事情啊,更不想给自己增加任何情感上的累赘啊!她要的是,堂堂正正地与他对战沙场!将他生擒活捉是她计划中的第一步,最终目的就是——鲸吞陌氏王朝! 所以,她不能欠他的,必须取回蓝鼎玉佩还给他! “夸叶乘风,请你试试其他路线,我不能丢下我儿子,带我们离开后宫,我要亲自从夸叶乘石手中夺回蓝鼎玉佩。请你帮助我,我一定会报答你。” “说得轻巧,你怎么夺?一条胳膊还不能动。” “放心,我不会硬碰硬,夸叶乘石误以为你喜欢我。” “啊?!你再说一遍?” 锤击门板的噪声越来越大,花响唯有扯着脖子吼。 “我说,他管我叫嫂子!——” 话音未落,两扇巨大的门板轰隆倒塌! 粉尘飘洒,若隐若现间,显露出一道挺拔强壮的身姿。 陌奕宗眯起锐利的狭眸,攥紧一双铁拳,一字一句地质问花响。 “朕是皇子中的老幺,所以……你是谁的嫂子?!” ------------------------------------------ 作者有话要说:有木有感受到来自霸道皇帝的怒火? 下一章预告肯定是:皇帝和夸叶乘风的对决 0 0呼呼哈嘿,双节棍儿、双节棍儿! 皇帝:惦记朕的女人,看朕不削shi你! 乘风:木有啊皇帝大大,她一百块都不给我好不好! 皇帝:滚犊子,推你的粪球儿去!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厮杀 事态一下子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花响见陌奕宗怒气冲冲地走向夸叶乘风,她赶忙拦截他的去路。 “不是你想的那样!” 陌奕宗可以忍受她的冷漠,也可以直面她对自己的恨意!但她的心里绝对不能装着他之外的男人! 掠走蓝鼎玉佩的刺客叫夸叶乘石,这厮叫夸叶乘风,所以这……嫂子?! 他轻易地将她扒拉到一边儿,猛地揪起夸叶乘风的衣领,顷刻间,侍卫们横起手中宝剑,只见十几把刀尖对准夸叶乘风的身躯! 夸叶乘风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故作镇定,道:“皇帝大人这是要仗着人多欺负我喽?” “单打独斗你也不是个儿!” 陌奕宗扯下披风,一抖龙袍,怒指他,“给朕滚出来!” 夸叶乘风完全在状况外,抹了把汗,跟上陌奕宗的疾步。 花响刚欲追赶,则是立刻被侍卫举剑拦截! 王德才也是一脸愤懑,指了指花响,追赶圣上之前撂下一句痛心疾首的质问。 “你的心是铁打的?!” “我什么都没做!” 然而,她的话语没人愿意理会,众人一同关注殿外的厮杀! …… 皓月当空,飒飒拳风犹如铁锤一般砸向夸叶乘风,而夸叶乘风并不擅长硬气功,唯有一边防御一边敏捷闪躲。 陌奕宗出拳招招击向要害,没错!就是要打死这个不知所谓的混账毛贼! 狐影一族以轻功与暗器最为上乘,面对面对打简直是暴露软肋,于是他三踹四蹬跃上树杆,道:“无端端的,皇帝大人为何要与小囚犯切磋武技?” 陌奕宗懒得跟他废话,从侍卫手中夺过宝剑,猛地抛出掌心,“嗖”地一声,宝剑好似箭雨一般刺向夸叶乘风! 夸叶乘风无暇顾及着力点,急侧身闪避,但因为动作过大,脚底一滑身子大幅度倾斜,幸好他抓住另一根树杆,可是还未保持平衡,第二把宝剑又飞向他?! 不松手肯定是不行了,唯有在躲避攻击之际,翻身落地。 又是重拳猛攻,夸叶乘风颇感震惊,陌奕宗的速度与战斗力简直超乎常人。 然而他有所不知的是,陌奕宗平日的拳脚功夫也没这般凶猛。 果然,被打翻醋坛子的男人最残暴! 他节节败退,电光石火之间,胸口遭到一拳重击!夸叶乘风闷哼一声,还未来得及扬声喊停,陌奕宗又顺势从侍卫腰间抽出宝剑,剑风如龙地逼近他! 见状,夸叶乘风捡起掉在树下的宝剑,唯有勉强应战。 “喂!要杀我也得跟我个理由吧?!” “你早就该死!——” 陌奕宗抢步冲刺,夸叶乘风抬剑抵挡,两人的动作皆像疾风骤雨,旁人只能看到刀光剑影、飞沙走石! 殿外剑光四射,被挡在殿内的花响则是心急如焚。 她见举剑相向的侍卫仅有两人,又望向洒在地上门板碎木片,于是乎,悄悄地晃了晃左手腕与五指,猝不及防间!抄起一块结实的木片,毫不留情地拍向其中一人的太阳穴,与此同时,反脚踢向身后的侍卫,这一脚稳准狠地踹在那人裆上! 一人当场昏厥,另一人疼得满地打滚,花响一刻不停歇,箭步奔向殿外。 …… 所有人都在关注圣上与男囚之间的对战,刚巧没人注意溜出来的花响。她溜边儿向交战双方靠近,见夸叶乘风手中的宝剑落地,又见陌奕宗乘胜追击刺向其心口! 她倒抽一口气,不行!夸叶乘风不能死!思及此,她忽然大喝一声,冲入乱战,单手搂住陌奕宗的身躯! “我跟他没什么,你要相信我!——” 陌奕宗俯瞰怀中的人儿,怒目圆瞪戾气粗喘。 她终于说了吗,让他相信她?……陌奕宗稍微平复心绪,又看到她随意垂落的右手臂,对了,余毒还未清除干净。 花响可不知晓他正在消气,又补充道:“我是不是黄花闺女你不知晓吗?孩子也给你生了!为何还要怀疑我与夸叶乘风不清不楚?!” “是,那些只能代表你身体清白,不代表你心里清白,你们关在屋中合计什么以为朕想不到?!” 夸叶乘风在旁揉着钝痛的胸口,神色无力又无奈,果然是自找麻烦吗?想当初他以为花响出卖自己,所以从言语上陷害她,谎称她与自己关系匪浅,呵,看来这句话是烙印在陌奕宗的心头了。 “什么叫心里不清白?我是非你不嫁还是承诺过你什么?!不要说得我好像心甘情愿跟着你一样好吗?!” “朕管你那些?!朕说你是朕的人,你就必须身、心从一而终!” 不可理喻到极点!噌地一下,花响的怒火也被点燃。 “我心里就没你、你奈我何?!” “随便使出一招儿就叫你闭嘴!”他看向王德才,“去!把弄盏抱走!” “遵旨!” 花响见王德才疾步奔走,她刚欲追赶,陌奕宗猿臂一伸,即刻将她牵制在怀。 “跟朕斗?自不量力的臭丫头!” 花响哪里挣脱得开,唯有眼睁睁看着王德才将儿子抱出来。 陌弄盏仿佛预感到什么一样,哇地一声,哭声响彻云霄! “不准带走我儿子!”她拼命挣扎,疾声厉色地吼道,“陌奕宗!你有本事别拿我儿子开刀!” “要么把你关起来,要么抱走弄盏,有区别吗?!” 他将桎梏她那只的手臂向上一提,花响顿感双脚悬空,紧接着,她被他像小鸡子一样夹在的腋下,被动地返回殿门。 走入回廊,看到倒在地上的侍卫,陌奕宗的怒火再次冲上天! “残了一条胳膊都拦不住你伤人?好,很好!” “我方才也是着急才出此下策!狐影擅长使用暗器,我怕你被夸叶乘风暗算!” 说完这句话,她自己先惊呆了。 陌奕宗缓慢地眨着眼,不知不觉地松开手臂,花响噗咚落地,继而弹起身奔出回廊,追赶王德才而去。 她跑出回廊,看到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的肥娥。 “小娥快随我来!” “啊?……是!” 主仆俩像一阵风似的冲出门槛…… 见状,侍卫长朝门外的侍卫急声大喊,“拦住她们!” “慢着!”陌奕宗扬手制止,默道,“随她去吧。” “呃?……是!” 侍卫长只晓得龙颜大怒,但何时改变主意不得而知。 …… 不大会儿功夫,花响护着肥娥返回,肥娥怀里抱着小弄盏。 周遭肃然,只有孩子清脆的笑声萦绕耳畔。 王德才后脚跟来,头发被扯得像鸡窝,狼狈不堪。 花响见他迫不及待地要给自己告状,举起左拳,用眼神儿恐吓他。 王德才不服软儿反龇牙,有圣上给他撑腰他怕啥?! “圣上,花香宫女好生野蛮,您快看她把奴才打成什么样了!” “也没怎么样,就是头发乱了点儿,你先梳梳头,然后……”他指向躺在地上的破门板,“命宫人连夜把这扇门修好。” “……”王德才顶着乱发跪地领命,梳梳……就完了?! 陌奕宗阔步走出殿门,侍卫列队跟上,当他路过花响身边之时,就跟没看见这里还戳着三个大活人一样。 他不理她,是不愿从她口中听到她替夸叶乘风求情的噪声。 花响也不想再激怒他,甚至在他路过的时候,还扯着肥娥倒退一步。 见他走远,她无力地倚墙边,仍在分析那句脱口而出的蠢话,她的意思应该是,不希望陌奕宗被她以外的人先干掉,嗯!就是这意思。 陌奕宗走到院中,望向夸叶乘风,此时的他,已经被赶来的御林军团团包围。 他双手环后,大摇大摆地走到夸叶乘风面前,扬起下颌,挑衅打量。 男人之间比得是实力,什么玩意儿就敢跟他抢女人? “好在花响没瞎透。” 夸叶乘风见他嘴角挂着嘚瑟的坏笑,对于皇帝大人幼稚的举动,唯有翘起大拇指,甘拜下风。 这时,监管天牢的侍卫出现,附耳告知——钰国皇帝,救过来了。 其实在俘虏钰国皇帝不久,老头子便突然昏迷不醒,因此这八卦锁的开启方法也成了谜。 呵,今日真乃双喜临门,陌奕宗从夸叶乘风的包里拎出八卦锁,道:“不要以为花响是在帮你,她只把你当成极其普通的狱友,方才她会冲上来拦着朕,是怕朕擦破皮儿,没想过会顺手保住你的小命。反正她是误打误撞救了你,知恩图报是做人之根本,所以你必须帮她尽快清除余毒。” 夸叶乘风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方才隐约听到他们交头接耳的交谈内容,不由瞄向陌奕宗手中的八卦锁……每当他来给花响送药之时,花响都会问问这把锁的解锁进度,显然八卦锁对她极为重要。再看陌奕宗目前的态度,估计有把握从钰国皇帝口中探出解锁的方法。 一旦八卦锁打开,花响会不会碰上大麻烦?! 不行,他要在潜逃之前,立即通知花响。 “且慢皇帝大人,方才一阵打斗,汤药还未来得及喝便打翻,需要我给救命恩人,也就是关系极其普通的狱友,重新熬制一碗吗?” 陌奕宗睨向他,面朝众兵下旨,道:“御林军听令,从即日起,寸步不离该名囚犯!而他与花香宫女之间的距离,至少保持一丈。” “谨遵圣意!——” 陌奕宗又斜他一眼,啧声道:“长得那么丑还敢在朕面前耍心眼儿?果然是面丑心恶!” 御林军下意识地看向夸叶乘风,丑?俊俏得很啊?应该与圣上的容貌有得一小拼吧?左瞄瞄,又瞄瞄,众人不约而同地张了张鼻孔。 陌奕宗无视一干人等,跟随天牢侍卫离开。 只要从钰国老皇帝口中问出两道暗锁的开锁口诀,钰国的藏金洞便归他所有。 --------------------------------------------- 作者有话要说:【麻烦还没收藏本文的读者加一下收藏!会有更新提醒或者加更惊喜……0 0】 下一章:你们想念(?)的钰国皇帝要出场了!爆出八卦锁内幕,花响又怀疑了? 霸道皇帝:老爷爷,您渴吗?您饿吗? 钰国老皇帝:哼!别以为孤王不知道你想干啥! 霸道皇帝绷起脸,尊老完毕,揪起老头啪啪啪啪!说不说、说不说! 花响:呕……呕……手下留脸!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钰国皇帝 天牢。 全封闭的牢房铁门在陌奕宗的面前开启。这一带的牢房较为整洁,牢房中生活用品一应俱全,属于牢房中的“贵宾单间”。 钰国皇帝乃是年入古稀之人,瘦骨嶙峋满鬓斑白,此刻正病恹恹地歪在床头。 陌奕宗信步上前,道:“感觉如何,需要朕帮你传御医吗?” 钰国皇帝虽是精神欠佳,但依旧目光如炬,不失王者傲骨。 “咳……陌奕宗,你千方百计救活孤王,是为了八卦锁否?” 陌奕宗听他一语道破天机,也懒得再惺惺作态,笑道:“您老这不是废话吗?否则朕留着您在陌氏颐养天年?” 他转身坐上木椅,又道:“朕开门见山好了,只要你把八卦锁打开,朕不杀原钰国皇家女眷。” “哼,成王败寇,死了倒也干净。” 不怕蔫坏儿的,不怕耍横的,就怕不要命的。何况是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陌奕宗对他骂不得又打不得,唯有向前微探身,好言相劝道:“啧,您怎么还这般想不开呢?金银财宝那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身外之物,您也一把年纪了,您家女眷也是正宗的皇室血脉啊,就不想给子孙后代留条活路儿?” “钰国矿产满山、黄金遍地,该抢的你都抢了!孤王与你讲句实话吧,虽那藏金洞称之为藏金洞,实则洞中只放置一百箱的金条,比起钰国国库之中的银两,又算得了什么?至于为何要将藏宝图刻在八卦锁之内,只因它是历代皇族与名将的地下陵墓。那些棺材对你一文不值,然而对孤王而言,是最后的尊严!” 地下皇陵?陌奕宗挑起眉,怪不得未在钰国境内见到像样儿的皇家陵园。这个办法不错唉,可以有效地防御盗墓贼。不过陵墓建于地下是一桩很大的工程,如何排水,如何防霉防蛀等,倘若可以从钰国陵墓之中吸取经验并加以改良,也许会创造不朽的陌氏皇陵神话。 不过,当真像老皇帝阐述得那般简单吗? “倘若你所言非虚,朕尊重原钰国的先人,可以不碰洞中一草一木,但前提是,您要让朕亲自确认。” “陌奕宗,你无需浪费唇舌,孤王信不过你!孤王宁可一死!咳咳咳……” 话未说完,老皇帝一口鲜血呕出喉咙。 陌奕宗蹙眉起身,命王德才传御医。 他的耐心已然耗尽,绷起脸怒道:“少在朕面前装可怜,今日您若不肯说,朕就一个接一个的,杀到您开口为止。” 他双掌一击,一位身穿王爷服的中年男子被押到门前,此人正是钰国的五皇子。 五皇子的口中塞着布块,侍卫将他压制在地!五皇子感到冰凉的刀刃架到后脖子之上,不由惊惧满眼,望着年迈的父皇,支支吾吾地拼命摇头。 陌奕宗从侍卫手中接过刀,剑尖抵在五皇子心口。 “据朕所知,您老对这个儿子疼爱有加。他的命,如今攥在您的手中!” 钰国皇帝望着爱子,眼中充满矛盾,一口鲜血再次喷出来。 同一时间,冷宫。 夸叶乘风端来新熬制的汤药,站在殿门口,没有任何异动,规规矩矩地请侍卫将汤药送去给花响。 花响正在哄儿子,顺手从侍卫手中接过药碗,吹了吹药汤上的热气,一饮而尽的同时,感觉把一个异物灌入口中? 她用舌头顶了顶,初步断定是一个无色无味的小圆球。于是乎,紧闭双唇,扬手打发侍卫离去。 待侍卫走远,她匆匆反锁屋门,从口中吐出异物。 从表面看是一个蜡丸,她捏在指尖晃了晃,待确定蜡丸为空心之后,果断地用牙齿咬碎蜡丸。 拨开碎屑,一个极其微小的纸卷隐藏其中。 她走到油灯旁,展开纸卷——钰国皇帝苏醒,八卦锁陌已取回。 花响心中咯噔一响,原来不是钰国皇帝宁死不屈,而是他这段日子不省人事?! 一旦那老头子经不起酷刑!……她岂不是成了待宰羔羊?! 钰国皇帝老儿,我相信你能扛得住,一定要扛住! “小娥,小娥!”她冲出回廊,急声喊道,“立刻,马上!跑一趟天牢,就说七王爷想见圣上!” “啊?来了来了!”肥娥正在给七王爷洗尿芥子,蹭着湿漉漉的双手迎上前,忽然琢磨过来什么,疑惑地问,“不对啊,七王爷还不会讲话,您是不是做梦听见的哈哈?” 花响哪有心情跟她逗贫,命道:“你就说我胃不舒服一直犯恶心,他若不肯见我你就赖着不走,快去天牢!切记,是天牢。” 肥娥见她神色凝重,不敢怠慢,撒丫子狂奔。 花响焦急踱步,希望来得及,希望。 陌弄盏睡醒一小觉,默默地哼唧两声。 花响坐到儿子的身旁,一边轻拍,一边喃喃道:“弄盏,娘很担心钰国皇帝会将开锁暗语告知你的父皇。弄盏,娘若不是为了你,也不是找不到逃跑的机会,倘若逃出去,娘就不会像此刻这般提心吊胆,所以乖孩子,你快些长大好吗?娘要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陌弄盏完全是一副自由散漫的态度,打个哈欠,挠挠脑门儿,捂住她的一根手指,抱到嘴里啃啃啃。 孩子逗趣的小模样令她心绪稍稍平复,她抚了抚孩子细软的短发,孩子是母亲眼中最可爱的宝贝,怎么看都看不够。 半个时辰过去,回廊里终于传来声势浩大的脚步声。 刻不容缓,她扣了扣嗓子眼儿,一阵干呕涌上喉咙。 侍卫夹道两旁,陌奕宗推门而入,见她精神萎靡,歪躺在摇篮旁,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弯身将她抄入怀中。 “你宫里的人说你又有了?” “……”花响睨向肥娥,谁说肥娥傻来着,根本是一把夸大其词的好手! 不过事已至此,骗过来就好。 她抬起一手环住他的脖子,故作孱弱道:“好像是,食欲不振,不确定……” 陌奕宗不自觉地扬起唇,俯身轻吻她的额头。 花响的身体不由僵硬一瞬,连同语气也变得有些生硬,道:“送我回房间,头晕目眩真难受。” 陌奕宗笑着应声,刚欲唤王德才传御医把脉,花响用额头蹭了蹭他的胸口,道:“谢谢,谢谢你让我继续抚养小弄盏。” 这般温柔定有古怪,这是他的直观感觉。不过或许,他今日的容忍与让步,使得她有所动容? 步入寝室,将她放在枕边,刚准备给她倒杯茶,却被她一把拉住龙袍。 “你要走?” “……”陌奕宗微挑眉梢,转身坐到床榻旁,自顾自褪去靴子。 哐当一声,他将八卦锁撂在桌边。 见状,花响向里侧挪了挪,给他腾出一大块地方。 陌奕宗翻身上床,展开一条胳膊,花响迟疑片刻,枕上他的臂弯。 他将她搂到胸前,摩挲着她的肩膀,感慨道:“这样多好。” “……不过,你的宫女为何知晓朕在天牢?” 花响顿了顿,装傻充愣地反问道:“嗯?我不知晓她从何而知,她看我吐得厉害便奔了出去,怎么?她在天牢找到你?你又为何去那儿?” 当他听说花响孕吐,确实无暇向肥娥追问其他。 “去天牢找一个罪臣问点儿事。” 果然在防着她。花响有一搭无一搭地应了声,摸摸小腹,道:“倘若真怀上了,这一胎暂时别要了吧?” “你说什么?!” “你先别急,夸叶乘风说我这胳膊一时半会儿好不了,我们又不知晓解药的成分,万一生出个不健康的孩子,岂不是不负责?” 陌奕宗听着有几分道理,看来先要从夸叶乘风口中取得药方,方可定夺孩子的去留问题。 思及此,他抓起她失去知觉的右手,抵在唇边磨蹭。 “仔细想来,果然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让你过上。朕希望……你愿意把后半辈子交给朕来照顾。” 花响下意识地缩回手,幸好手臂没知觉动惮不得,否则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她再次看向桌上的八卦锁,缓了缓情绪,柔声道:“天色已晚你就别来回折腾了,叫王德才伺候你在这儿沐浴更衣?” 忙碌一整日,到了晚上还跟夸叶乘风打上一架,陌奕宗确实倦怠。 见他习惯性地站到床边等待宽衣,花响一边招呼王德才帮忙,一边帮他解腰带。 她的余光始终锁定八卦锁,脑子快速整理对策,该如何做……才可以让这八卦锁神不知鬼不觉地落在自己手中? “花响。” “……嗯?” “你为何看上去心事重重?” “我,说出来怕你又要恼。今晚我不想与你吵架。” “不说朕现在就走。” 花响一把拉住他,急中生智道:“我在想,你方才见的罪臣,会不会是李贵妃的父亲。他究竟是怎么得罪你了?” “你真的是很难缠,”陌奕宗喟叹一声,道,“他错在,太希望自己的女儿登上皇后之位,从而引发出一系列朕非杀他不可的理由。” “莫非……二皇子并非你的亲生骨肉?” 陌奕宗呛咳一声,怒道:“胡扯什么?!不是朕的子嗣朕能让他活着?”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就告诉我怎么了!” 陌奕宗揉了揉她的发帘,道:“行了,朕答应你,一定制裁纵火真凶,至于那一对父女,朕看着恶心,就让他们在黄泉路上结伴同行吧。”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章预告:花响用计盗取八卦锁,她会成功吗? 昨天留言少得悲痛欲绝死去活来0 0小霸王出来撒个花吧,作者奔去给你点赞! ☆、第35章 本章提要:花响盗取八卦锁 花响原本只是搪塞,未料到反而收获到一些消息,如此说来,李贵妃的父亲确实图谋不轨? 陌奕宗掐了掐额头,在离开花响寝室之前,命王德才去叫几个会推拿的太监。 “推拿有舒经活络之效,你要不要一起?”他问花响。 “头晕脑胀不想动。”花响倚在床边缓慢摇头……推拿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揉舒服了估计还要更久。她瞄向八卦锁,真乃天赐良机! 陌奕宗听她说话有气无力,踟蹰片刻,随后在宫女的引领之下前往冷宫浴池。 途中,他环视四周,这座皇后宫在他出生之前就有,后来在他登基那一年重新修葺。至于迟迟未册立皇后的原因,刚登基的时候也考虑过,后来因为李贵妃的事让他暂时搁置此事,何况必要性并不大,反正调动兵马的权利在他手中,他本身就是胜仗的标志,不需要依仗将帅的号召力稳固疆土。至于近几年,朝臣多半推举右丞相之女岚妙娇为后。让她做皇后吧,陌奕宗真拟不下这道圣旨,之前只是觉得她不具备母仪天下的风范,后得知她仗着权势殴打花响,就此彻底打消立后的念头。 这笔账,先记着。 …… 褪去龙袍,他心不在焉地走进浴池,粗壮的手臂搭在池边,浸泡一身疲惫。 一时三刻,王德才带来推拿的太监们。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慵懒地动动唇,道:“你看着,今晚的后宫,注定无法平静。” 王德才自然知晓他在讲什么,宽慰道:“您得往好了想。未必。” “说好听了,叫试探,说难听了,就是利用。” 他的神情有些复杂,烦躁地扬下手,将湿热的帕子盖上脸颊。 ………… 同一时间,冷宫寝室。 花响一边警惕八方,一边托着八卦锁确定真伪,内心密谋策划。 她缓慢地移动眼珠……近日狐影一族猖狂出没于后宫重地,利用这个现象作掩护,由此混淆视听转移目标。此乃她目前唯一想到的办法。 计划如下:首先熄灭窗棂附近的油灯,然后踹烂窗棂,再把自己弄伤,待侍卫出现,她已藏好八卦锁,接下来谎称有刺客偷盗伤人。 如此行事,可信度在陌奕宗心中存在几分? 她甩下头,管不了那么许多,当务之急是夺回八卦锁! 计划拟定完毕,首先寻找可以藏匿八卦锁的可靠地点。 她迅速地扫视四周,忽然注意到放在床上的缎面荞麦枕头,继而匆匆爬上床,抓过剪刀拆散枕头的缝合口。单手行动异常不便,何况又是左手,无奈时间紧任务急,她的额头冒出大颗大颗的汗珠,连拉带拽甚至上牙咬! 荞麦枕头由荞麦壳填充,待缝合线被豁开一个口子,一粒粒的棕黑色荞麦壳从其中漏了出来。花响展开一件衣裳,把荞麦壳小心翼翼地倒出一部分,继而将八卦锁塞入其中! 八卦锁已藏好,她又抱着衣裳跳下床,将包裹荞麦壳的衣裳塞进木柜的最底层。 奔回床边,又急又笨拙地缝合枕头被拆散的边缘,然后快速地放回原位! 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等到把自己弄伤之后,肯定要躺下,纵使陌奕宗怀疑到她的身上,他应该也不会把受伤的自己从床上拖下来……吧? 花响悄然地熄灭靠近窗棂的几盏油灯,她伫立在昏暗之中,手握剪刀,反正右手臂也没知觉,就扎它好了! 准备就绪,她深吸一口气,果断地举起剪刀,正欲狠狠刺向手臂之时,窗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喧嚣之声—— “护驾!抓刺客!护驾!——抓刺客!——” 嘛玩意儿?莫非是夸叶乘风选在今夜潜逃?! 窗外火光跳耀,花响猛地推开窗,惊见一道黑影犹如闪电一般在花丛中穿梭!再看此人身后,尾随着一大片手持兵器的御林军,喊杀阵阵! 花响眯眼望去,刺客身型瘦小,不像是夸叶乘风! 刚刚潜入宫的刺客? 思绪被破窗而入的刺客打断,花响手中刚巧紧握剪刀,毫不犹豫地攻向此人! 黑衣人一边抵御她的攻击,一边从指尖飞出暗器,只听寝室门口处发出一声惨叫,只见一名侍卫当场毙命! “说!该死的陌奕宗在何处?!” 疾奔的脚步声贯穿于回廊之中。花响以目前的状态来看,必定打不过此人,于是她狠出一脚踹向刺客的膝盖,趁其迟疑之际,火速奔向侍卫的方向。 这一冲出来,她直接撞在陌奕宗的怀中。陌奕宗手持宝剑,赤着胸膛,显然没来得及擦干身体。 不待他开口询问,她拉起他向另一个房间奔去,急声吼道:“刺客有御林军抓捕,先随我去保护弄盏!” 她并非故意拖延时间,真的担心又是什么调虎离山的诡计! 陌奕宗的步伐比她快得多,率先跑进儿子的卧房,夺门而入。 花响后脚跟来。此刻屋中,肥娥正护着七王爷,一副不知所措的慌张模样。 见儿子安然无恙,悬起的心总算落地,她气喘吁吁地走到儿子的身旁,瘫坐在地,命肥娥将弄盏放到她的臂弯里。 陌弄盏估计被屋外的动静吓到了,扯开嗓子嗷嗷哭。 花响吃力地托高左臂,轻轻亲吻儿子的眼泪。 儿子今日哭得格外凄惨,花响看着心疼,不知不觉自己也红了眼眶,她柔声安慰道:“不哭,娘这不是来了?嗯?……娘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我的弄盏,乖孩子,不哭了乖。” 陌奕宗伫立门边,望着母子二人,颇为感概地叹口气。 这时,侍卫长来报——该名刺客已被锦衣卫与御林军联手刺中要害,目前跃出冷宫仓皇逃窜。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另,即刻加派人手拱卫冷宫!——” “遵旨!” 陌奕宗走到母子俩的身旁,席地而坐,帮她拭去眼角的泪,又戳了戳儿子的小胖脸儿,道:“无需担心,殿里殿外不止有侍卫护着,附近还有锦衣卫守着。” 花响躲开他的手,质问道:“你陌氏的宫墙是纸糊的吗?!刺客总这样随随便便闯进来,我儿子的生命还有什么保障?!” 他不怒反笑,道:“你才遇到几个啊?朕征战八年,攻城掠地肆意杀戮,那可是一笔笔血债,必然会有一些不知死活的余孽妄想报仇。” 花响回忆刺客的话,他确实指名道姓要见陌奕宗,并且可以顺利地找到此处,应是打探到陌奕宗今晚留宿于此。 “你的疆土已经够大了,罢手吧!” 陌奕宗果断摇头,“不行,如今只拿下霄云国一个要塞,不够,远远不够。” 宵云国位于陌氏王朝的北面。东面要塞原本就属于陌氏王朝,如今还有西、南两处断塞关隘需要部署侵略战争。 然而,西面的王朝不仅距离陌氏主城甚远,并且该国为了自保,宁可割地缴税,也要与西域结盟;南面则是沿海领域,海战并非陌氏士兵擅长之项。 因此,他一刻不曾松懈练兵之事,让旱鸭子们熟练地掌握海游、摆渡为先。 花响见儿子停止哭泣,情绪终于稍有放松,她将弄盏交给肥娥,正准备缓口气,突然想起八卦锁! “咳……没想到今晚会发生这种倒霉事儿,我还是留下来陪儿子睡比较安心,你回寝宫吧。”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白眼狼儿,”陌奕宗扭头指向平整的床榻,愠怒道,“儿子睡摇床,床上又不是没朕的地儿!” 花响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的意思是,假设护卫们没能顺利抓到刺客,刺客仍会想方设法地杀掉你,你若留在这儿,刺客也得跟来,我如今又没有制服刺客的能力,万一弄盏被刺客挟持或误伤怎办?还有,明日一早你最好搬去军营,反正也要加紧海上操练,没事儿就别回宫了。” “……”陌奕宗嘴角一抽,合着只要陌弄盏没事,他爱死不死?! 她故意忽略他的表情,站起身,道:“你等一下再走,先帮我照看一下儿子,”她又转身催促道,“小娥,快陪我回房取两件换洗衣物。” 肥娥得令跟随,见圣上坐在原地生闷气,她默默跪在他的眼巴前儿,默默地磕个响头,继而追赶花响的步伐。 回廊悠长,夹道两旁站满侍卫,花响表现出一副满意的态度,信步穿行而过。 走到寝室的门前,一大滩鲜血映入眼底,血滴顺着地面一路延伸到窗棂之外。不难断出此乃刺客逃逸的路线。 肥娥生性胆小,躲在花响的身后捂脸发抖。 花响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在门外等我,我去拿。” 她步入其中,装模作样地挑选衣裙,目光时而飘向床榻那边儿。 发现荞麦枕仍旧放在原位,她不由舒口气。 卷起衣裳,顺势抱起荞麦枕,正准备离开,迎面碰见王德才。 王德才神色焦急,连招呼都未打,便从她身旁挤进寝室。 他在屋中东张西望,打开衣柜,撩开床单,拉开抽屉,忽然惊叫一声,转身奔出寝室。 “八卦锁不见了?圣上!大事不妙啊圣上!八卦锁被盗啦——” 花响紧了紧抱在怀中的荞麦枕,往肥娥宽厚的背后挪了挪。 陌奕宗闻讯前来,花响侧身给他让开路,随后拱着肥娥的后背向前移动。 刚返回儿子的卧房,怒火冲天的咆哮声在回廊中喷发。陌奕宗质问八卦锁的去向,只听侍卫们犹如排山倒海一般跪地请罪,皆否认见过八卦锁。 “给朕搜!纵使要把后宫翻过来也要给朕找回来!” 花响敛气屏息,急忙将枕头藏在儿子的棉被下方。 门在身后被推开,花响脊背一僵。 “花响,朕有要事先回了。你安心睡,弄盏也是朕的儿子,朕不会让他出事。” “……嗯,好。” 俄顷,陌奕宗穿戴整齐,一阵风似的离开,花响不由瘫坐在地。 趁着陌奕宗还没怀疑到她的头上,她必须尽快藏好八卦锁,以及清理荞麦壳等一切可疑的痕迹。 冷宫外—— 陌奕宗疾步走在御花园之中,王德才亦步亦趋,大批侍卫警惕八方。 待远离冷宫,他渐渐地放慢脚步…… 驻足,仰望星空,疲惫地吐口气,问道:“假扮刺客的那名锦衣卫,伤势如何……” “回禀圣上,只是肩部受到一剑之伤,无大碍。” “那就好。” 原本,他今晚确实打算来见花响,并且给她制造盗取八卦锁的“有利”环境。因为她目前能使用的办法,无非是自伤,再谎称八卦锁被飞贼盗取。如此远不及他的布局更具真实性,也更容易帮她洗脱嫌疑。 只是不曾想,不等他主动送上门,她已然亟不可待地差人去天牢找他。 陌奕宗没有忘记花响初次见到八卦锁时的口吻与神态,一贯冷静的她,居然为了一把锁自乱阵脚,甚是可疑。 她虽然不是花响将军,但一定与钰国皇室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下来,他会为花响创造与钰国皇帝见面的机会,但,打心底里不希望她捡起这等烫手的便宜。 思及此,陌奕宗又自嘲一笑,她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盗取八卦锁,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罢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只要跟随花响的脚步,便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从钰国皇帝口中撬来开锁密码,由此揭开钰国藏宝洞与花响身份的双重秘密。 没错,陌奕宗承认有他的私心,也是在利用花响与钰国皇帝的关系,获悉他想知晓的一切。 ……不过话说回来,对于花响本身不就是一个身份吗?不管她是钰国公主还是叛贼之女,他都不会治你的罪,这一点她再清楚不过,所以身份还有那么重要吗?为何不愿直言相告,为何非要逼着他使出引蛇出洞的阴招儿? 陌奕宗落寞地扯了下嘴角,除了对她的儿子至情至真,对谁还是真的呢。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吐槽皇帝智商为负请自行温柔啪啪啪(⊙v⊙) 下一章预告:霸道给花响创造的“见面”环境,对于花响而言难度不小。 ☆、第36章 本章提要:花响为逃跑招兵买马 近十日来,花响一直在寻找与钰国皇帝见面的机会,正苦无门路,恰逢迎来陌氏王朝一个重要的节日——休泽日。 休泽指恩惠,此节是陌奕宗登基之后所设立的庆祝日,象征陌氏王朝可以赐予子民无穷无尽的恩惠。在这一佳节当中,官府按照户籍为百姓发放粮油或鲜肉;百姓有义务救济乞丐;就连锒铛入狱的囚犯,也会在今日改善伙食。 这其中至关重要的一点则是,关押在天牢的囚犯,会从后宫妃嫔手中领取赐恩。 待肥娥详解休泽日的门道儿,花响立马明白陌奕宗的用意。毕竟关在天牢里的囚犯,往昔皆是位高权重的官宦,而官宦之女多半会送入后宫。因此,那些毫无转圜余地的死囚,可以借助今日与家眷见上一面;对于某些拒不交代的罪臣,能劝的劝,或许还有条活路,倘若冥顽不灵,甚至唆使家眷作乱,一旦让陌奕宗收到风声,统统斩立决。 心慈手软带给历朝皇帝无数次血染的教训。斩草除根永绝后患,是陌奕宗必须走上去的绝狠之路,虽然这条路走起来更艰辛,但总比养虎为患要省心一些。 阳光明媚,花响坐在舒适的藤椅上,怀里抱着儿子。 至于前几日夜袭冷宫的那名刺客,据悉已被斩首。陌奕宗仍在追查八卦锁的下落,不过似乎没闹出什么大动静,估计在暗中进行吧。 只要不怀疑到她的身上就好,不过她也感到奇怪,八卦锁乃钰国镇国之宝,她又是以花响将军的身份被擒获,从表面看是正儿八经的钰国君臣关系,因此陌奕宗就一点没往儿自己身上想?可能吗? “小娥,据你了解,像我这种生了皇子的宫女,能去送饭吗?” 休泽日将于三日后举行,她还有时间仔细斟酌。 “好像要正六品以上才能去,您想去?” 正六品位于后宫八十一位御妻之首,封号:宝林。 “我现在是几品?” “啊?我算算……”肥娥晒好被褥,掰掰手指,道,“您应该算是清闲悠哉的一等宫女,从七品,然后您又被打入冷宫,降到从九品,呀!如此算来,您的月饷还没有我多咧,哈哈哈哈!” “……”花响嘴角一抽,嘴巴张那么大都快瞅见嗓子眼儿了,讨厌鬼。 虽然阳光不错,但深秋的温度还是偏凉,陌弄盏头戴老虎帽,身穿薄棉软缎小袄,伸出小手抓娘的胸部 孩子饿了,花响解开盘扣…… “哟,喂奶啊?” 夸叶乘风堂而皇之地走入院门。侍卫紧随其后,拦住他的步伐,圣上有命,禁止他与花香宫女近距离接触。 花响的神色有些尴尬,赶忙拉紧衣领,道:“我想试试,你不是说吃中药不会影响喂奶吗?” 就奶水的问题,她特意向夸叶乘风请教是否可以哺乳。他给出的答案很肯定,她身上所中之毒,会导致中毒者四肢麻痹乃至全身瘫痪,但不会通过血液等方式进行感染与传播。 当花响得知该□□的用途,感觉夸叶乘石的手段果然够阴,想让陌奕宗半死不活地瘫在床上吗? 药碗通过侍卫传递到她的手中,她在饮用前,摇了摇药碗,隐约看到一枚新的蜡丸藏于碗底。 见状,她将儿子交给肥娥,自顾自托着药碗返回寝宫。 …… 喝完药,咬碎蜡丸,展开小字条——金蝉脱壳,三日后,夜子时,母子随行否? 花响不由一怔,自从陌奕宗与夸叶乘风发生冲突之后,监视夸叶乘风的侍卫翻出两倍,并且给他上了锁具。看来,夸叶乘风也想趁休泽日制造混乱。 她冷静思忖,只要从钰国皇帝口中获取密码,再加上夸叶乘风可以打开的八道明锁,她便可以自行打开藏金洞的地下暗门。 嗯,不如冒险一试,带上弄盏一起逃出宫! “逃”字的诱.惑力实在太大,话说她方才还在担心陌奕宗对自己疏于试探的动机,此刻已无暇瞻前顾后,趁着没戴脚镣,想方设法地,抑或是明目张胆地!也要从钰国皇帝口中弄来密码。然后,带上儿子与八卦锁逃出后宫!只要离开,什么纵火犯什么阴毒妃嫔,都不能再危及弄盏的安全。 ……小弄盏,只要咱娘俩儿有幸逃过这一劫,日后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高权厚位,你父皇能给你的,娘都能翻倍给予。 想到携带婴儿逃跑的问题,她从柜中取出一个事先准备好的斜挎布袋。 布袋的样式酷似一个兜很大的褡裢。使用时,像挎包袱那样,先将包袱两端牢牢地系在一起,再把大布兜的兜面朝上摆正。兜的深度足以容纳一名婴儿,这样可以借助兜的支撑力以及全方位的包裹搂紧儿子,由此也不必再担心会在奔跑途中占据双手。 她给这个小发明起名为——奶娃随行袋。 还有一件事……她缓缓地抬起右手臂,握了握僵硬的五指,失去知觉的这只手臂,已于凌晨恢复正常,虽然依旧感到发软无力,但足以灵活使用。为此,她必须感谢精细调制解药的夸叶乘风。 然,她不会将手臂复原之事告知任何人。尤其是陌奕宗。 …… 花响左手拎着“随行袋”返回庭院,用余光扫了下夸叶乘风,继而将空药碗递给侍卫,扬声道:“好苦的药,下次煎药的时候,可否加入一点点小玫瑰?我喜欢花茶的味道。” 此话一出,夸叶乘风心领神会,她生于产茶大国,喜欢花茶暗指想家。显然她已经打定主意与他一同离开。 那便准备起来,猛虎出闸! 夸叶乘风朝她挑下眉梢,继而在侍卫队的押送中返回天牢。 花响继续装半残,单手将随行袋跨在胸前,命肥娥把陌弄盏放入布兜之中。 肥娥陪同花响锻炼数日,肥肉明显甩掉一圈,走起路来也轻盈了许多。 “哎呦,您快看,大小正合适呢!”肥娥摸了摸七王爷的小胖下巴,伸舌头做鬼脸,为了博“爷”一笑,不惜各种搞怪。 花响走起来试了试,随着她的步伐,随行袋小幅度地摇晃着,陌弄盏或许以为是摇篮之类的东西,貌似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自顾自将小布偶塞在自己与布袋之间,得意洋洋地嘬起大拇指。 “小娥,喂过奶了吗?” “嗯,刚抱去给奶娘喂过。” 花响应了声,隔着布袋轻轻拍抚儿子,一同沐浴在午后阳光之中。 看似悠闲,脑子一刻不停歇——若想见到钰国皇帝,首先要成为正六品宝林。而这个不大不小的封号,需要得到陌奕宗的提携。 直接索要,他要么拿堂揶揄,要么质疑她的动机。总之,他不会爽快答应。 正若有所思地踱步,殿门外传来兵刃相击的声响。 闻声望去,两名侍卫交叉举起红缨枪,挡住一个泪流满面的小太监? 花响一怔,哟,这不是被她打得屁滚尿流的小扇子吗? 小扇子蹭了蹭鼻涕眼泪,跪在院门前,“小扇子感谢您,愿誓死追随!” 他无论如何没想到,会在宫中巧遇妹子。当然,兄妹俩不会傻到当场相认,而是过后找机会抱头痛哭。妹子告诉他,她遇到一位女贵人,贵人兴许是看她可怜,好心赠予一份推荐信函。她抱着试一试的心态,通过皇城护卫将信函传递到玉霞尚宫手中,不曾想当日便入了宫门。如今改名为巧雀,主要负责在祭奠宫点夜灯。劳作不累,吃得饱,住得地方也宽敞,再没人打骂她,简直快乐似神仙。 当宫女有当宫女的苛刻条件,显然妹子不符合任何一条。小扇子见妹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内心百感交集,真想告诉他的傻妹子,哪有什么看心怀怜悯的女贵人,他们兄妹的大贵人乃是花香宫女! 小扇子当初跟花香叨叨妹子的事儿也是心里闷得慌,从未料想她会记在心里。素问玉霞尚宫油盐不进,据说就连岚皇妃的面子都会悄不蔫儿的驳一驳,而花香不过是一介宫女,竟然打通了这条硬脉?! 啥都不说了,他有一种预感,跟着花香混,保不齐比跟着皇妃、贵妃更有前途。 花响望向哐哐磕头的小扇子,从表面看上,她的神态不仅平静,还相当疏离。为何?难道要向站在殿内殿外的陌奕宗的人宣布一下,她又将一枚心腹收入麾下? 不过小扇子来得正好,她刚刚部署的计划当中,刚巧缺一个信得过的跑腿儿人。 然而想归想,她没有权利调派太监,除非王德才点头。 花响慢悠悠地背对小扇子走远,一边考虑对策,一边漫步,无意间,她看到儿子把玩在手的小布偶,不由心生一计。 儿子的布偶有很多,但他偏爱这一条小龙布偶,就连睡觉的时候都不肯撒手。于是乎,她稍加力度地从儿子手中抢走布偶。 陌弄盏神色慌张,伸出小手使劲抓,可总在快要抓到的时候被娘拉远。 “哇!——” 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睛,死死盯着布偶,小眉头紧蹙,神态惊恐,那表情就像枕边人小龙被坏人抓走啦! 花响内心向儿子报以十二分的歉意,随后疾步走向小扇子。 小扇子见她终于舍得搭理自己,作揖顿首好不殷勤。 陌弄盏抱不到小龙,四仰八叉地瘫软在布袋中嗷嗷哭。 花响一边忙着哄孩子,一边不耐烦地问,道:“你是哪位?我们认识吗?” 小扇子发懵,刚欲开口,只见花响手中捏着一个布偶,做出一系列腾不出手哄孩子的苦恼模样。见状,小扇子主动取走布偶,花响点下头,单手拍哄哭泣的奶娃。 成年人手里若是有玩偶,必然会下意识地拿玩偶逗孩子开心,小扇子见花响急得不知所措,谨慎地伸长脖子,凑到七王爷的眼前,举起手中布偶晃了晃。 陌弄盏见小龙“现身”,立马停止哭天抹泪,伸出小胖手抓抢。 “呵,未看出你对孩子挺有办法啊?”花响笑道。 被赞赏还不接着那是傻帽儿,小扇子眯眼憨笑,道:“或许是奴才天生一副笑眼儿的缘故,能讨到七王爷欢心,是奴才的福气。” 花响惊见小扇子于把小龙还给弄盏,她轻声制止道:“别给弄盏,这东西方才掉地上了,我怕他往嘴里塞。” “是,奴才捏着布偶让七王爷玩儿吧?” 花响若有似无地应了声,小扇子得令,很快与七王爷展开一场“你争我抢”的游戏。陌弄盏嘎嘎地笑着,一会儿捏小扇子的嘴唇,一会儿敲他的鼻头,再抓抓小龙,玩得不亦乐乎。 “小娥,快去把王公公找来,七王爷很喜欢这个小太监,我要留下此人。” 肥娥不敢怠慢,急匆匆地奔出院门。 小扇子一听这话,总算弄明白花香宫女假意不熟的用意,对啊,他怎么冒冒失失地就闯来了?以花香宫女目前的地位根本做不了主。 唉,像他这种缺根筋儿的蠢货,还是跟着聪明的主子,才不容易被乱棍打死。 一时三刻,肥娥引领王德才前来。 王德才拿腔拿调地问:“什么人讨咱七王爷的欢喜?” “喏,就是他,弄盏方才险些哭晕过去,幸好这小太监有办法。” 王德才不屑地瞄向小扇子,小扇子赶忙跪地行礼,伴随下跪的动作,小龙布偶消失在陌弄盏的视线里。 “哇!——” 孩子哭声震天,王德才敛起高傲的身段,刚欲上前安抚,只见小扇子快他一步站起身,笑眯眯地在七王爷眼前轻晃布偶。 陌弄盏破涕为笑,拍拍小手,咯咯笑。 王德才是个没把儿的男人,哪知晓孩子的情绪可以由一个布偶掌控,此情此景,颇感几分神奇呢。 花响不失时机道:“瞅见没,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合眼缘吧,七王爷缠着他玩了很久,不哭不闹别提多乖了,麻烦王公公把此人调入冷宫。” “哦,杂家先问问哈……那个谁,你在何处当差?” “回王公公的话,奴才小扇子,平日里负责搬砖运沙。在劳作之时,曾与花香宫女有过一面之缘。今日刚巧路过冷宫门前,原本只想厚着脸皮与花香宫女打个招呼,却听到七王爷凄惨的哭声,奴才心里一急,便不知深浅地哄起来。” 花响暗自舒口气,这番谎言编得圆滑,好! 王德才仔仔细细地打量小扇子,倒是长了一副忠厚老实的皮囊,只是此人底细不甚了解……“你随杂家过来,杂家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嗳!” 小扇子垂下捏玩偶的那只手臂,刚要挪步,陌弄盏又哭了! 王德才不由蹙眉,示意小扇子先哄孩子。 就这样一来二去,终于把王德才给整烦了,索性说道:“这样吧,你暂且留下试用几日,待杂家查查你的底细,再定夺你是否可以跟着花香宫女。切记,七王爷乃是圣上的心尖儿肉,稍有差池,人头落地!” 小扇子噗咚跪地,激动地谢恩连连,“多谢王公公抬举,小扇子定将尽心尽力照料七王爷,赴汤蹈火……” “得了得了,收起那一大套儿溜须拍马的空话,只要你能让咱七王爷开开心心,你就有功,懂吗?” 小扇子点头如捣蒜,笑得合不拢嘴儿。 花响干咳一声,道:“快到圣上用晚膳的时辰了,王公公去忙吧。” 近日在朝堂之上,右丞相岚平忠总是没事找事跟左丞相掐架,原因自然是因为左丞相之女到了该出阁的年纪。右丞相深知自家闺女岚妙娇不受宠,唯恐皇后之位落在左丞相之女的头上,所以能不闹腾吗? 因此,陌奕宗今晚会前往岚皇妃宫用晚膳,给足右丞相面子,还闹不? ………… 小扇子跟随花响步入富丽堂皇的冷宫,抬起脑瓜儿东瞻西望。 花响轻声命道:“你快去查一下圣上今晚会在哪用膳。” “啊?……是。” “回来,万不可被发现。” 小扇子把胸脯拍得山响,自信道:“奴才办事儿,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还真放心不下。 小扇子拔腿就走,走到院门口,扬声告知侍卫,他要返回原住所收拾行李。 花响但笑不语,矬子里拔将军吧,还算机灵。 渐渐地,她的脸色又阴沉下来……方才她从王德才的神态中看出端倪,猜想陌奕宗今晚,大有可能前往某位妃嫔的住处,所以机会来了,也许晋升正六品宝林的机会,就是今晚! 臭不要脸的色皇帝,我们走着瞧! ------------------------------------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5000字大更,木有皇帝有包子与枕边人小龙,能换鲜花不 0 0? 下一章预告爆点*2:李贵妃“杀害”小太监的原因。花响的真名。 ☆、第37章 本章提要:花响晋升之计 一个时辰之后,小扇子匆匆来报——圣上移驾岚皇妃宫。 果然不出所料,花响嗤之以鼻。 “他在路上,还是到了?” “路上,奴才立马赶回来通知您。” 花响思忖应声,命肥娥先带小扇子下去休息。 小扇子则是跪地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感谢花响救了妹妹。 “起来吧,我救你妹于水火,并不是心眼儿有多善。” “不管您处于什么目的,反正您是顺手做了善事儿,奴才日后这条命,就是您的!”若有半句假话,愿遭天打雷劈!”小扇子生活在最底层,从小挨打受穷,每当对生活感到绝望之时,皆是妹妹在旁宽慰开导,他之所以答应阉割为奴,也是为了让妹妹的日子好过些。怎料酒鬼爹又打起妹妹的主意,要把亲闺女卖去窑子?! “有你这句话便足矣。”她抿了口茶,又道,“对了,媛贵妃近日找你了没有?” “没,自打您不去劳役,媛贵妃就没派小红找过我。” “那日我让你对她说的话,你都说了吗?……”花响教他如何汇报可以获得更多的赏银,其中便着重提到李贵妃疑似杀人事件。 “说了,您真是料事如神,媛贵妃当场便赏了二两银子。” 花响曾经说过,倘若纵火案与媛皇妃无关,顶多是派小扇子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观察自己还有没有翻身的余地罢了,一旦多赏……越发值得怀疑。 “岚皇妃与李贵妃的关系如何?” “据听说李贵妃与岚皇妃素无来往,加之那个死得不明不白的太监,李贵妃更不愿意出门走动。” 花响一怔,反驳道:“不是吧,我听到一个完全不同的说法,据说那名太监嗜赌成性欠债不还,后来被债主一怒之下捅死。” “不对不对,奴才在那劳作三年,听过的说法也不少,有些胆儿大的太监,在私底下说……那名太监与李贵妃关系暧昧。” 一听这话,花响更觉得更不可信,笑道:“圣上只要不出去打仗,几乎整日待在御书房,那名太监又在御书房当差,他二人哪里有机会胡搞瞎搞?横不能在圣上的面前!……” 话未说完,花响脊背一僵,登时茅塞顿开! 对了,宫中有妃嫔伺候笔墨的规矩,所以有这样一种可能——李贵妃与那名死去的小太监在陌奕宗的眼巴前儿眉来眼去?! 花响蓦地站起身,立即将李贵妃讲过的话,以及陌奕宗的态度串连在一起。 李贵妃说:圣上希望我死。 她又说:儿子过继给谁都无所谓,总比跟着她有出息。 她还说:我没杀过人。 她最后说:倘若你能在圣上的眼皮子底下查明原委,我便将真凶告知于你。 再来看陌奕宗,每当提及李贵妃,他总是一副反感的态度,恨不得她早点死; 他对于李瑞妍将其生父拖下水之事,不仅熟视无睹,还要拍手称快; 陌奕宗不愿让花响追查此案,暗中阻截消息的来源。所以才会有王德才欲盖弥彰,捏造太监死亡原因的谎言。 他最后说:为了当皇后不择手段,朕恶心这对父女,让他们去死吧。 花响睁大双眸,眸中迸出晶亮的光芒! 她明白了,御书房太监应是——陌奕宗下令暗杀! 那个用血写成的“妍”字,是误导追查方向的重点。倘若太监被李贵妃所害,岂能让那人在墙上留下一枚清晰可见的“妍”字?她又不傻!所以由此证明,血字根本就不是太监死前亲笔,而是陌奕宗命手下人故意留在墙上的,目的正是警告李氏父女,他已获悉一切真相!别给脸不兜着! 对于陌奕宗这种极其重视皇室尊严的帝王,他干得出这种事儿! 把陌奕宗的杀人动机解读成大白话,应该是以下这段意思——你李瑞妍尊为贵妃,自入宫以来,行事低调,与世无争,朝廷内外对你有口皆碑,几乎是后位的不二人选,但是朕要明着告诉你,你玩儿完了,在后宫明目张胆杀人,纵使朕不杀你,你也会被吐沫星子淹死!怎么着,还想惦记皇后之位呢?去你姥姥的! 花响感到血液在沸腾,唇边扬起揭开谜团的快意! 接下来就要推断太监与李瑞妍的关系。是利用,还是真心相爱? 倘若是利用关系,李瑞妍至于为了一个死去的太监,拽上她的父亲陪葬吗?难道不应该借助父亲的权势洗刷冤屈?认罪就更说不通了。 倘若是真心相爱,放着英俊睿智的陌奕宗不爱,爱一个没把儿的太监? 再者,这里是后宫,不是想谈情就谈情的竹林湖畔,只凭眉目传情肯定到不了至死不渝的地步。 换言之,二人在宫外之时,便大有可能……私定终身?! 花响兴奋地拍打茶桌,似乎愈发有眉目。 “主,主子?您没事儿吧?”小扇子在旁瞄看好一阵子,看她一会儿焦虑,一会儿挑眉,一会又手舞足蹈,感觉精神不太正常。 花响这才想起屋里还杵着两个大活人,笑道:“小娥,你带小扇子赶紧吃晚饭,吃完饭你陪我去散步。” 肥娥垮下肩膀,苦苦哀求道:“今日别跑圈儿好不好,我都快站不稳了啊,腿肚子直转筋。” 花响含而不露地笑了,道:“今日真的是散步,还要带你故地重游,快去。” ………… 下人们都在吃饭,她关起房门,初次给儿子喂奶…… 折腾一刻钟,孩子终于吸到奶水,她沾了沾额头的汗珠,虽然会感到些许痛楚,但是看着孩子满足的小模样儿,她也感到很幸福。 还有,只要她可以自己喂奶,就不怕儿子会在逃跑途中饿肚子。 抚了抚儿子胖嘟嘟的小脸,感叹人生真是奇妙,一个小人儿在肚子里慢慢孕育,忽然有一天就蹦了出来,明明与这小子连天儿都未聊过一句,怎就会像已等他几百年似的,一刻不舍得分离? 待到时间差不多,花响见儿子睡醒一小觉,她关紧屋门,甩了甩刚刚复原的右手臂,小心翼翼地将儿子抱入“奶娃随行袋”。 这个布袋很好用,等回到自己的国家,可以向产后的采茶女们推广一下。 此刻肥娥与小扇子已经守在门外,花响叫小扇子熟悉熟悉冷宫构造,随后托抱着儿子与肥娥离开。 天色昏暗,走出一大段路,肥娥感觉这条路越发熟悉,于是急忙拉住花响,道:“再往前便是皇妃宫。” “我记得皇妃宫的花园里一片稀有的‘玉玲珑’,眼瞅着天气转凉,等到冬季来临只剩下枯枝干草,得赶紧让我儿子看个新鲜。” 玉玲珑是月季品种,又称粉妆楼,奶白的花瓣中央沁着浅粉,淡雅清馨。 肥娥哪敢拦截主子的去路,唯有心颤颤地跟上。 花响堂而皇之地往院子里走,守门侍卫自然要拦截。 “圣上在此,任何人不经通传不得靠近!” “那你帮我通传一下,七王爷陌弄盏要见父皇。” 听罢,侍卫举起宫灯,照亮她怀中的婴儿。果然,婴儿身着王爷服。 守在一旁的御林军认识花响,自然不管这事儿。而皇妃宫的侍卫则是神色为难,因为岚皇妃有命,今晚就是她亲爹要见闺女,也不予放行! 花响也不催,目光飘向花园……她是掐准时辰来的,只待陌奕宗与岚皇妃吃饱喝足之后,走入花园散步。 这个推断要说起来,还是因为花响看透了岚皇妃的秉性,纵使陌奕宗懒得动不想遛食儿,岚皇妃也会娇嗔着求他一同赏花。为啥?这样才能把皇帝光临皇妃宫的消息传得更远,尽情炫耀恩爱之情。 正如所料,片刻不到,一串娇滴滴的笑声从宫门方向传来,那是岚皇妃春风得意的真实写照。 陌奕宗的身影颀长高大,花响还未看到岚皇妃已经看到面无表情的他。 时机来了!花响忽然开始撒泼打欢儿! “你算老几敢拦七王爷的路?即使我是从九品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花响这一咆哮,吓得肥娥一哆嗦,咋回事,她站着睡着了还是怎么的?没听见有人羞辱主子啊?! 侍卫不明所以,唯有尽量压制她的音量。 花响就是来闹的,声音当然越大越好。 她一把推向侍卫,质问道:“你还想打我?!你再敢推我一个试试?!” 噪声引起陌奕宗和岚皇妃的注意,二人闻声望去。陌奕宗很快发现闹事者是花响,于是拨开岚皇妃搀挽的手指,大步流星地走上前。 岚皇妃顿感掌心一空,气得险些当场破口大骂,居然又是花香这个贱人! 小亮子惊见岚皇妃揎拳挽袖,摆出一副要扯头发的架势,赶忙冲过去抱住主子的小腿,悄声劝道:“您别冲动,圣上在此您万不可冲动,没准花香是故意滋事!” 岚皇妃硬生生地停下脚步,大口顺着气,注意到花响怀抱的七王爷,感觉嗓子眼儿要喷火,特意前来嘲笑她生不出儿子吗?贱人,死贱人! 另一边,侍卫见圣上前来,齐声跪地。 陌奕宗首先推开拦截花响的侍卫,蹙眉望向花响,道:“怎回事?” 她敛起吼声,不满地嘀咕道:“院内花香四溢,七王爷哭着不肯走,我只能拉下脸恳求侍卫放行呗,怎料就吵起来了……” 岚皇妃咬牙启齿地走过来,缓缓情绪,皮笑肉不笑道:“呵呵,整个后宫当属本宫院子里的花卉最为妖娆罕有,妹妹快进来看看嘛。” “妹妹?这称呼我可担待不起,您还是像平日一样唤我贱婢好了。” 这小鞋儿穿得够紧啊!岚皇妃撇开头翻个白眼,又反诘道:“按常理来说,本宫与你,只是地位高低有别,说白了,还不都是侍奉圣上的奴仆?如今你有幸为圣上诞下龙种,功大于过嘛,本宫自然要对你以礼相待,你反而挑起礼儿来了?” 花响黯然一笑,自嘲道:“皇妃误会了,奴婢只是承受不起。奴婢虽然生了皇子,但奴婢还是奴婢,随便遇到一个管事儿的都得驻足行礼。今这事儿怪我,犯了恃宠而骄的坏毛病,误以为怀抱七王爷,至少可以得到一部分宫人的尊重。” 花响并未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委屈,而是一副倔强又无奈的神态,她面朝陌奕宗欠身,道:“是我们母子俩扰了圣上的雅兴,请您恕罪。” 她落寞地转过身,缓慢前行,陌弄盏刚巧在此时大哭起来,见状,花响趁机各种干呕。她一边哄孩子,还要一边捂嘴。话说一只手哪里够用,所以看上去特狼狈。 “小娥,快过来……呕……哄哄七王爷……” “是!”肥娥急匆匆地抱走孩子,关切地询问道,“主子怎又吐上了?” 又吐上?岚皇妃顿感大事不妙,天啊,这贱人不会又怀上了吧?! “圣上,圣上,今夜风大,臣妾陪您回屋歇息吧?”她心慌意乱地催促。 陌奕宗不予理会,目不转睛地看向花响……知晓她演戏的目的为哪般,但是这场戏也并非全是假象,后宫是个按照品阶论尊卑的地方,她身为从九品宫女,确实容易遭欺负。 只是没等到她低声下气地求到他的面前,心里有点不爽。 “王德才,婕妤之位,还有空缺否?” 岚皇妃花容失色,“婕妤”乃是正儿八经的正三品! “圣上!莫怪臣妾多嘴,花香不过一介宫女,按照后宫规矩,封她一个六品宝林已是极限了呀……” 岚皇妃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又让陌奕宗想起她对付花响的那点儿小手段。 “这是朕的后宫,朕如何安排还需要爱妃指点?” “不!臣妾,臣妾不敢……” 王德才见缝插针,上前一步,道:“启禀圣上,婕妤之位刚巧有一个空缺。” 抛开宫女不算,其他头衔皆有人数限制,婕妤之位仅有九个名额。 “好,花香听旨。”他朝她的背影喊去。 花响暗自打个响指,转过身,挣扎一瞬,双膝跪地。 “宫女花香为朕诞下七皇子,七皇子弄盏聪明伶俐,深得朕心,着封你为婕妤,位居三品。” 听罢,花响神色迷惘,不解地看看他,随之俯首行礼。 索要品级是此行的目的,但是这正三品,也未免太爽快太不合情理。 她隐隐有所醒悟……陌奕宗似乎在与她打一场心理战,当她在利用他的时候,他有可能也在利用自己达到某种目的? 这场战役,谁先沉不住气,谁便输了。 …… 陌奕宗原本就想找借口脱身,此刻乱哄哄一闹正适合走人。 “爱妃,朕还有折子未批完,改日叫上岚爱卿,让他陪朕小酌两杯。” 岚皇妃正因出言冒犯感到惶惶不安,此刻收到一颗定心丸,哪还敢强行挽留,赶忙领旨谢恩。 陌奕宗喟叹一声,从肥娥怀中抱走儿子,径直前行。 圣上远去,岚皇妃怒气冲冲地逼近花响,小亮子再次飞扑抱住主子小腿,用表情暗示主子先忍住,来日方长嘛! 岚皇妃憋着一口恶气,踢开小亮子怒步回屋。 皇妃宫门前恢复宁静,圣驾护卫队也走出很远,花响这才想起来追赶。 跑过石拱门,只见路的前方,伫立着一个孤单的身影,是陌奕宗。 她不自然地抿抿唇,步伐缓慢地走到他的面前。 “给朕一个你拼命犯矫情的正当理由。”他明知故问。 花响犹豫良久,最终选择直言相告。 “要封号。” “好,爽快就好。朕已如你所愿,所以你是否应该向朕承诺点什么,譬如,你可以像其他婕妤那般通情达理?又譬如,日后可以安分守己地过日子?” 休泽日在即,陌奕宗希望她不要有所异动,但她为了与钰国皇帝见上一面,宁可在岚皇妃面前一口一个奴婢的称呼她自己,可见藏在八卦锁之中的东西,比尊严更重要。 花响已经感觉到陌奕宗的态度与往日不同,他没有跟她逗贫,也没有动手动脚,就像一个充满疑惑的陌生人。 见她缄默不语,陌奕宗旋身离去,身后却传来花响的话语。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倘若我今日没有胡闹,你是否会留宿皇妃宫?” 问完这句话,她真想抽自己一耳光——龙走月,你还是众星拱辰的龙走月吗?!能问出这种话真让人瞧不起! -------------------------------------- 作者有话要说:又见5000字大肥章,作者给自己点赞! PS:为了喂奶问题又去查资料,咱也是蛮拼的…… 请问APP、读者都可以看到作者有话说吗?(因为很多消息会留在有话说) 下一章预告:身份问题都打开了,下章继续爆! 霸道皇帝:你究竟是什么银? 花响:呵呵,一个可以满足你野心的银! 霸道皇帝:哎哟喂,原来你不止在那方面能满足朕啊? 花响:凑表脸! ☆、第38章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十八章、面首? 果不其然,陌奕宗听出弦外之音,驻足转身,挑起眉,悠悠地走向花响。 “朕睡在那儿,要你管?” 花响攥了攥拳,讪笑道:“我哪管得了你,自当我没问。” 她试图从他的身旁绕过去,却被猛然抬起来的一只手臂拦截。 陌奕宗单手支在树前,挑起她的下巴,正色道:“你可不可以坦白地告诉朕,你对朕吞并钰国之事,恨不恨?” “不。” “倘若朕斩杀钰国皇室满门,你恨不恨?” “不。” “真正的花响将军,人在何处?” “死了。” “你杀的?” “当然不是,好像是死于意外,重伤不治。” “好像?” “我没见过她本人。” “你为何冒名顶替?” “这是我的私事。我已经回答得够多了!” 花响移到另一边,陌奕宗索性一转身将她压在树杆前方。 “朕保证不问你是谁,说吧,反正都说到这儿了。你憋在心里也难受。”他用坚实的胸膛挤压着她,将她牢牢地桎梏在双臂之间。 花响此刻还不想暴露右手复原之事,试图用身体和拳头撞开他,可是他的身体太强壮,捶上几拳似乎不疼不痒。 这时,孩子的哭啼声从远处飘来,花响伸头望去,听肥娥对王德才说了一句,孩子饿了要吃奶。可王德才却拦着肥娥,没有圣上的命令,不得靠近花响。 儿子的哭声揪扯着花响的情绪,她一边踢踹陌奕宗,一边关注着儿子的动向。 “说,说了便放你去抱儿子。”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钰国都被你灭了!花响将军是享有盛誉的大英雄,当时几股外敌跃跃欲试,为避免军心大乱,她突然离世一事对外绝对保密!保密到杀掉所有知情人,仅剩钰国皇帝知晓!” “最后一个问题。” “快问!” “你为何要帮钰国打仗?” 提及此事,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你以为我想?他手里攥着我想要的东西,倘若我不肯帮他打下五场胜仗,他不肯把东西交给我!而你陌奕宗,发起的突袭侵略战,是第六场战役!” 她拼了命地要夺回八卦锁,因为其中藏有她应得的东西!好吧,即使最终未能如愿取走属于她的一切,宁可毁了八卦锁,也不能让陌奕宗打开藏金洞的暗门!当然,不能让他走进去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狡猾的钰国皇帝连同她的真实身份,以及她所签署不平等的交换契约,一同放置于洞中! 身份重不重要,要看这个身份是否可以调兵遣将,而她偏偏拥有这等至高权力! 一旦让陌奕宗发现她的真实身份,他肯定会不择手段地,企图将她手中的那一片贴在接壤线上的军事要塞收入囊中,何况此要塞还是重要的交通枢纽!接下来,他一定会指挥陌氏军队!结合她的军队扫荡各个关隘乃至席卷西域与匈奴! 他一定会,对这一点毋庸置疑! 届时,他还会放她走?呵,不把她拴在战旗上当帅印使她都不姓龙! 是的,她真实的姓名叫做——龙走月。 可以说,她是中原地区一个神秘且令人望而生畏的存在。 当然,这样讲也并非她有三头六臂,换言之,她的后盾坚如磐石。 原本,她与陌氏王朝可以井水不犯河水,是陌奕宗一而再再而三言语上的挑衅,让她动了鲸吞陌氏的念头。 正因如此,她忍气吞声地活了下来,随时随刻寻找逃出去的机会,如今还包括她的儿子,一定要拼尽全力逃出宫,只要离开此等凶险之地,才有可能杀陌奕宗一个措手不及! 问她为何不趁现在就杀了陌奕宗,说句实话,她的心态也很复杂,毕竟这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也是她儿子的父亲,或者说,在她眼里,陌奕宗更像一个脾气极烂的面首吧? 陌奕宗凝视着她愤怒的双眼,嘴角勾着得逞的坏笑。仿佛在说:朕就是比你强,脑筋就是比你转得快,不服行吗? 花响攥拳,看吧又来挑衅了!呵,当他用“小妾”来定位她的时候,岂能想到她也在用“你是男妾”的态度看待他?! 他想凌驾于她之上耀武扬威,她还想傲视群雄呢好吗! …… 陌奕宗哪里知晓她正在心里与他争抢主导之位,只能看出她一脸愤怒。 估计逼她讲出与钰国的关系,让她很愤怒吧? 他不由暗自舒口气,幸好他自认有能力辨别出她话中的真伪。或者说,花响不大会说谎,碰上不想说的事儿,避而不答罢了,因此不难推断,以上对话皆属实。 这就好办了,只要她不是一心想为灭亡的钰国报仇雪恨,他们的关系还有得救。 倏忽之间,压在他心头的愁云被风吹散,好不舒畅! “好了莫气鼓鼓的,朕回答你提出的问题。最近前朝不安分。隔三差五还得跑趟军营,没有精力应付其他事,或人。” 提及前朝,花响挑起眉,道:“因为你要斩了李贵妃的爹,党羽不干了?” “二品大员岂是想杀就杀的,自然要有一番口舌争执,何况许多官员就是依仗李御史这颗大树才爬到今时之位,让他们吵去吧,这人,朕是杀定了。” “陌奕宗,倘若我告诉你,我已经查清李贵妃认罪的原委,你是否会连我一起也办了?” 陌奕宗不怒反笑,道:“你没有任何渠道可以收集线索,所以你口中的查清,也不过是臆想罢了。” 花响微扬头,“为了增进妃嫔与帝王之间的感情,帝王会挑选见多识广的妃嫔伺候笔墨,可是,自从那名太监死后,你便取消了这一项惯例,没错吧?” 陌奕宗脸色一沉,愠怒道:“你非要掀开这一笔旧账不可?” “我知晓你把面子看得比天重,我也不想刨根问底儿,我只想从李贵妃口中获悉真凶是谁。再者,凭我对你的了解,当你感到颜面受损,或者臣子稍有异动之时,你基本查个大概便会给对方判下死刑,也许李贵妃也有她的苦衷?” 花响听到儿子的哭声,示意他松开手,继而从他身前挤出去。 陌奕宗伫立原地遥望远方,没想到花响这般了解自己。他做事一贯雷厉风行,但也不是谁惹他就杀谁,他欣赏敢于直言进谏的忠臣,厌恶碌碌无闻、阿谀奉承的庸臣。只可惜他不是拥有火眼金睛的孙悟空,不可能全然看透每位臣子的心思。唯有随时戒备,随时试探,随时做好失去某位臣子的准备。 曾几何时,他确实有意立李瑞妍为后,因为她知书达理见解独到,是妃嫔中难得的好帮手。纵使他整日不在御书房,她也会早早前去誊抄卷宗。爱情对于帝王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只要可以辅佐他治理好宫闱,就是称职的皇后。 然,李瑞妍所做的一切皆是假象,她的勤奋也不过是想在御书房里看看她的旧情人,也就是那个被陌奕宗下令暗杀的太监——李书文。 二人皆姓“李”并非巧合,而是仆随主姓。据陌奕宗所查,李书文自小便担任李瑞妍的伴读书童。二人朝夕相伴十余载,她对他芳心暗许。 要说起这个李书文,算是一位深谙古今的才子,李御史为了让女儿李瑞妍尽快坐上皇后之位,命家仆李书文阉割入宫,再打通关系将其安排在御书房当差。如此安排,真乃“一举三得”的如意算盘,不仅方便李书文替李御史窥探君心,并且可以协助李瑞妍更懂圣意,甚至让李瑞妍免去相思之苦。 试问,这等无耻之行径,与在陌奕宗身旁安插细作,又在他眼皮子底下偷情,有何本质上的区别吗?! 原本李家主仆三人将此事做得天衣无缝滴水不漏,只怪李书文无意中的一次口误导致计划败露——他称李贵妃为“小姐”。这句称呼刚巧被陌奕宗听去,于是乎,陌奕宗命王德才联合玉霞尚宫,开始暗查此二人的关系。 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陌奕宗毫不犹豫地宰了李书文,在墙上留下带血的“妍”字,警告这一对看似忠心实则诡计多端的父女,多行不义必自毙! 不过,要说李御史在朝政问题上是否犯过大错,倒真没有,对朝廷自是绝无二心,只是每当在朝上见那老家伙端出一副正直清廉的高姿态,心中不免膈应。 至于李瑞妍替谁扛下纵火案,此事仍在调查之中。 与此同时—— 花响倚在树后给儿子喂奶,听到铿锵有力的脚步声,下意识地拉了拉衣领。 “你喂你的,朕随便看看。”他歪在树前,戳了戳儿子的小嫩脸儿。 “……”花响侧开一点,没好气道,“可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还不走?” 陌奕宗但笑不语,他就是喜欢花响这种直来直去的性子,呃,姑且还是称她为花响好了。简而言之,她虽然也会耍手段,但每每被他揭穿之时,她不会绞尽脑汁地替自己脱罪,而是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态度,微扬下巴冷笑,挑衅道:就是我干的,我就是看你不顺眼,有种别杀我,跟我斗下去,如何? 小样儿的,忒逗趣。 “喂,朕帮你从钰国皇帝手中取回你想要的东西?” 花响一怔,故作不以为意道:“他到了这把年纪,你以为他还在乎生死吗?你以为子嗣们的死活足以威胁到他吗?他如今能记住的,只有你带给他的耻辱。” 钰国皇帝又不是疯子,屹立四百年的钰国毁于陌奕宗之手,倘若再让陌奕宗直捣藏金洞,意外收获无价可寻的军事力量,钰国皇帝岂不是帮着仇敌壮大军营? 花响轻哼,陌奕宗以为此番话会使得她惊慌失措吗?如今八卦锁在她这儿,才不怕陌奕宗审问钰国皇帝,也不必担心他是否会在老皇帝面前提及“花响将军”,提了最好,倘若让老皇帝知晓她尚在人间,或许臭老头还能有些盼头,反倒不急于去送死。 陌奕宗搓搓下巴,回忆着用钰国五皇子相逼密码之过程。当时老皇帝分明眼中含着不舍,但直到侍卫手起刀落宰了五皇子,老皇帝硬是一个字都没说。不过想想也是,钰国皇帝年入古稀,竟然还霸着皇位不撒手,正说明此人是个“帝位痴”。 “如今钰国已成为陌氏的一个城镇,更名为陌氏钰城,朕这个月会走一趟钰城,你要随行吗?” 他自然没有忘却她盗取八卦锁的原因。既然她非要跑出去取什么重要的东西,倒不如随他一同大张旗鼓地前往钰国。到达目的地,派人暗自跟上她,届时,藏宝洞与花响想找的东西,岂不是一目了然? 花响,莫怪朕利用你,从小到大,只要是朕一心想要得到的,就一定会弄到手,哪怕无所不用其极,而这其中,也包括你的心。 花响系好盘扣,扭过头瞪他一眼,谁跟他去钰国,他们母子俩这两天就走! “一言为定,这可是你说的,千万别反悔。”她挑起眉。 陌奕宗同样挑衅地斜起唇角,扭头朝王德才命道:“先送花婕妤回宫,随后去大理寺找朕。” 话音落定,他走向辇车。 花响怔了怔,莫非方才的揣测激怒了他?他准备立即处决李贵妃? 思及此,她将孩子交给肥娥,追上辇车。 “李贵妃的过往我不会再查了,希望你可以帮我问明真凶。”她满眼焦虑。 辇车行驶得很慢,她一路跟随,等待答复,陌奕宗却选择置若罔闻。 “给我我想知晓的答案,我会对你增加一分好感!”她急道。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忽然捞过她的脑瓜,狠狠地盖了下她的嘴唇。 他微微撩起深邃的狭眸,嘴角噙着一抹自信的邪笑。 “朕要三分。” …… 花响望着远去的辇车,抿了抿嘴唇,行,百分制。 ☆、第39章 (1) 本章提要:李贵妃交代一切 陌奕宗移驾大理寺,独自坐在审问间之中,俄顷,李贵妃拖着锁具前来。 李贵妃垂目顿首,神态平静,温婉地说道:“未想到臣妾在行刑之前,竟有幸与圣上见上最后一面呢。” 八年了,陌奕宗至少有七年半没有正眼瞧过她,此刻从上到下细细打量,她的眼角竟也染上一缕细纹。 “说说你与李书文的过往。” 也许真的是年头太久,当年的愤怒已不复存在,仅剩一声叹息。 屋中只点燃一盏小油灯,李瑞妍所处的位置又逆光,她看不清圣上的表情,但是自己的神态可以想象得出来,只能要震惊来形容。 陌奕宗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捻珠,指了指侧面的椅子,道:“过去坐吧。” 李瑞妍又是一怔,领旨谢恩,拖着脚镣缓慢移动。 身娇肉贵的千金小姐,几乎无法承受这等极其普通的刑法,走起路来相当缓慢,并且压抑地轻声呻.吟。陌奕宗耳畔萦绕着哗哗作响的脚镣声,想到被磨烂脚踝的花响,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敢问圣上,时隔多年,为何?……” “朕在来之前,去见过七皇儿的娘,她对朕说,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或许你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朕来推翻她,想听听你到底有没有苦衷。” 李瑞妍愣住,七皇子的娘不就是花香宫女?她还没有放弃追查真凶的念头? “看来圣上对花香宫女,用情颇深。” “她与这后宫之中的妃嫔都不同,无论是身份还是性格,她对朕心存恨意,便敢于直言相告;她疼爱儿子,就必须想办法抢过去自己养。简而言之,不虚伪。” 虚伪二字刺到她的痛点,说得是,从懂事儿开始,每日都在扮演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其实这妃嫔与戏子又有什么两样? “圣上真的要听臣妾的过去吗?应该会感到极其厌恶。” “讲吧,已经死了的,以及快要死的,朕没空与你等将死之人怄气。” 听罢,李瑞妍紧绷的情绪反而松弛,俯首道:“谢圣上成全。” 她稍微调试情绪,从而娓娓道来,“李书文曾是李府书童之事,想必圣上已经查明,那就从臣妾入宫前夕说起吧。”她悠悠地垂下眸,还未开口已是泪眼婆娑,“自臣妾出生,家父便期许借助臣妾的力量步步高升,当然这一点无可厚非,只是臣妾心中除了李书文,再无他人位置,即使那个人是圣上您,臣妾也不愿。而后,臣妾以绝食抗争,家父竟威胁臣妾,不嫁便杀死李书文。臣妾唯有顺从,只是,人在宫中,心在远方。家父见臣妾无所作为,居然!……冒充臣妾的名义假传消息,家父告诉书文,臣妾要求他阉割入宫,以作陪伴。” 李瑞妍想到惨死的情人,哀痛欲绝,如泣如诉。 当她初次在御书房见到身着太监服的李书文时,当场便昏死过去。她的好父亲欺骗了她!父亲分明承诺会给李书文买一座小宅,会帮他娶一房贤惠能干的老婆!会让他过上安定幸福的小日子!可是她那利欲熏心的爹都做了些什么?!不仅毁掉她的爱情,甚至逼得李书文去当个不男不女的太监! 看着深爱的男子成了这副摸样,她恨,恨不得拉上李书文一死了之! 李书文却恳求她,求她一定要坐上皇后之位,否则他的牺牲毫无意义。 “书文虽然出身卑微,但是聪颖勤奋,凭他的学识考取个功名并非难事……是臣妾一家把他推上不归路。臣妾知晓书文一定死在圣上手中,您是那般睿智,家父的小伎俩岂能逃过圣上的法眼。说实话,当臣妾得知书文被谋害之时,并未对圣上心存怨念,死了好,死了好呀,家父再也无法利用他窥视圣上的一举一动,臣妾再也看不到他躲在角落偷偷哭泣的身影。” 彼时,她已是身怀六甲,并未选择自裁,一方面是为了孩子,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她还不能死,因为还没有替李书文报仇,还没有让父亲明白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硬道理! 李瑞妍缓缓跪地,道:“圣上认为臣妾冷血也好,为爱痴狂也罢,臣妾已经把最好的年华全部给了圣上,如今人老了,心也累了,想下去陪书文,他一定还在奈何桥头等着他的李瑞妍。”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泪滚烫滚烫的,哭得表情都扭曲了,不端庄了,这才是真实的她,真的爱。 “这个黑锅,是你抢着背的?” 李瑞妍默默点头,坦言道:“臣妾等这个机会足足八年,扳倒家父之心从未动摇,成败在此一举。” 李家是官宦世家,侍奉陌氏帝王三代,可以说是鞠躬尽瘁。正因如此,陌奕宗一直对李御史心存迟疑。而当他得知纵火案乃李瑞妍指使,他知晓,李御史这一条忠奸参半的蟒蛇,到了掐其七寸之时。 “憋了八年,说出来是否舒服多了?” “是,自进宫以来,从未像此刻这般轻松。只是,臣妾愧对圣上,罪该万死。” “都过去了,要说起来,朕对你也没付出丝毫情感,扯平。” 李瑞妍惊异相望,这还是她认识的冷酷帝王吗?帝王家又何时需要对妃嫔动真情?可是他竟说出,感情需要……彼此付出? 陌奕宗起身走近,道:“你的要求,朕应了。告诉朕,纵火案真凶是谁。” 心中大石落地,李瑞妍三叩首。 “实不相瞒,臣妾不确定真凶是谁,只能告诉您,日后对陆昭仪多加提防。” “陆昭仪?……”他回忆一瞬,“礼部尚书陆钟之女?” “正是,陆昭仪平日与臣妾还算聊得来,某日她前来探访,聊到谋害七王爷之事,她叫臣妾小心,因为听说,那名被救出火海的宫女惠儿,臣妾曾重重地责罚于她,臣妾又是二皇子的母亲,不免会被一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拿去做文章。” “你罚过惠儿?” “臣妾确实责罚过几名宫女,那几名宫女在背后嚼舌根,刚巧被臣妾听到,于是各罚三十板,至于容貌、姓名,臣妾毫无印象。” “于是你就将计就计,派人杀了惠儿?你可知晓你派去的侍卫,与陷害花香纵火之人实属同一人?” “知晓,是他主动找到臣妾,此人一上来便坦白了陷害花香的过程,恳求臣妾救他,他说幕后指使其实是陆昭仪,陆昭仪听闻惠儿活过来,唯恐行事败露,于是用侍卫全家老小的性命以作威胁,命他指正真凶是臣妾。”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李贵妃原本就有“杀人”的劣迹,因此按照正常的趋势来分析,为防止“惯犯”之罪名强加于身,她应该立即带侍卫前去面圣,从而还自己一个公道。然而,没人会想到,李瑞妍居然选择将错就错,买通侍卫杀害惠儿,并留下伪造遗书一封,诬陷花香纵火杀子。 李瑞妍不认识花香,也不关心谁死谁活,只知晓纵使是指正自己也不能马虎,倘若把破绽暴漏得太明显,依旧容易节外生枝,因此她偷偷在假遗书上做了手脚,在信封边角沾染极少量的,来自她宫中的香气。那种混合的香露味儿,只有李瑞妍会调配。 事成之后,李瑞妍再没见过侍卫,后听闻,侍卫割喉自尽。 陌奕宗思忖不语,陆昭仪至今还是个不经人事的处子,倘若只是嫉妒花响受宠,有必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吗? …… 事不宜迟,连夜提审陆昭仪。 陆昭仪年仅十九,她跪在陌奕宗的面前,眨巴着一双乌黑的圆眼睛,嘟着小嘴询问圣上为何把她叫到大理寺来? 陌奕宗歪头看着她,这满脸写着不机灵的模样……能策划一起纵火案? 他索性改变审讯方式,像唠家常一样聊起她找李贵妃的原因。 陆昭仪果然是个实诚女子,一五一十说道,纵火案发生的次日,岚皇妃、媛贵妃以及九位嫔聚在一起赏花闲谈,聊天自然会聊到昨日的纵火案,也不知是谁提及一句,“李贵妃好不合群,姐妹们的聚会一向拒不参与”。而后,七嘴八舌就把纵火案往李贵妃身上拽,什么体罚宫女,什么死的不明不白的太监。陆昭仪平日与李贵妃关系还行,无奈嘴笨辩不过众口,唯有跑去提醒李贵妃。 “事情就是这样啦圣上,臣妾哪里知晓李贵妃真是纵火犯呀,好可怕!”她浮夸地捂嘴惊呼。 “……”陌奕宗扬手打发,快回宫玩布偶去吧! 不是她,一定不是。 …… 翌日晌午,媛贵妃宫。 宫女小红满脸堆笑,一路小跑奔入寝宫,匆匆反锁屋门关紧门窗,疾步走向一脸愁云的媛贵妃。 “主子!主子!告诉您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圣上今日在早朝时颁布旨意,李贵妃父女谋害七王爷一案,证据确凿无须再审,三日后推出午门问斩!” “真的?!”媛贵妃险些激动得跳起来。 “千真万确!您今晚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媛贵妃一直悬着的心总算落地,整个人瘫在床上,又想哭又想笑。 为了帮自己洗脱嫌疑并嫁祸李贵妃,她真乃出钱出力煞费苦心。预期结果会出现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李贵妃听信谗言,决定狠狠地教训陆昭仪。陆昭仪那傻姑娘肯定不是李贵妃的对手,届时又是一场恃强凌弱的好戏,媛贵妃再在旁含沙射影,暗示李贵妃乃是害人、杀人的惯犯。第二种可能,李贵妃领侍卫面圣,命侍卫揭发陆昭仪就是纵火案的幕后真凶,到了那个时候,侍卫便会按照媛贵妃的吩咐,当场倒戈,谎称受到李贵妃的胁迫,同时一口咬定李贵妃是凶手。 …… 媛贵妃冷笑,侍卫用一条贱命为家人赚回三百两,死得多有价值呀。 总之不管怎样,只要圣上将纵火真凶转移到李贵妃的头上,她便有办法躲过这一劫。 只是万万没料到的是,李贵妃居然快她一步杀了惠儿?且一并扛下全部罪名? 太过匪夷所思。 正因参不透李贵妃认罪伏法的动机,媛贵妃不免提心吊胆、夜不能寐,大半月下来明显消瘦一大圈。 此刻,终于尘埃落定!所有线索,所有知情人统统毁尸灭迹,她总算可以高枕无忧!哈哈! “命膳房多炒几个菜,本宫要好好地吃上一顿。” “好咧!” 至于昨日刚被册为婕妤的花香,待她养足精神,卷头重来! …… 与此同时,换上一袭绫罗绸缎的花响花婕妤,站在皇帝寝宫门前等待通传。 王德才第三次轰赶,道:“哎呦您快回吧花婕妤,圣上正忙呢。” 忙个屁!处斩李贵妃的圣旨已然传遍后宫,可真凶是谁?她还想出宫之前宰了那娘们儿呢,可如今什么意思?他躲起来不吱声?! 不让进就硬闯,花响大步流星地往里冲。 毕竟是婕妤,侍卫们也不好武力镇压,唯有王德才奋不顾身地拉住她的脚腕子。 “好吧,圣上其实在沐浴,您还去吗?” “去啊,只要能见到他,火坑儿我都跳!” “得,走着。” 王德才挑了挑眉,圣上啊,您莫怪奴才自作主张放行,奴才完全是为了您的“健康”着想! ---------------------------------------- 作者有话要说:好了,纵火案到此告一段落,至于坏银媛贵妃,暂时不会出来闹腾。 下一章预告,明天色眯眯 0 0 皇帝:你是小妖精胆敢偷窥朕的肉.体! 花响:我是来…… 皇帝:别解释!你把朕看光光了,朕不能输,朕要看回来! 花响:…… ☆、第40章 (2) 本章提要:荡漾的浴池 皇宫的浴池犹如池塘般大小,水面上漂浮着一层氤氲,白蒙蒙的雾气包裹着鲜亮的植物花卉,空气中弥漫着清馨的香气。仿佛踏入仙境一般。 花响初次步入这座御用浴池,遥望远方,只见陌奕宗正在池中游泳。 健硕的手臂拨开水花,在水中滑出一道流畅的直线。 王德才一路小跑追赶着速游的陌奕宗,气喘吁吁地启禀道:“圣,圣上,花婕妤求见。” 陌奕宗游得正高兴,根本没发现花响已然站在浴池的另一端,于是边游边道:“不见,告诉她朕正在忙。” 浴室中满是陌奕宗的回音,王德才沾沾汗珠,瞄了眼怒视圣上背影的花响,话说他也想在进入浴室前先拦下花响,可是她完全没在管那些,他刚摆出一个要讲话的嘴型,她已然自顾自推门闯入。 花响蹑手蹑脚地,向王德才的身后靠近,趁其不备,登时捂住他的嘴,继而掐着嗓子,嗲声嗲气道:“圣上,花婕妤在宫外等了您将近两个时辰,您究竟在怕什么?为何避而不见?” “朕会怕她?!”陌奕宗猛地蹿出水面,劈头盖脸开骂,“你个狗奴才!……”白雾散开,待看清发难之人的脸孔,他的手指立刻移动怒指王德才,咆哮道,“说的就是你!谁允许你个狗奴才把她放进来的?!” “……”王德才汗如雨下,您自己带回宫的女人有多野蛮您不知晓吗,呜! 花响咂咂嘴,蹲在他的正前方,揶揄道:“堂堂一国之君,还玩起躲猫猫了?” 陌奕宗走到池边,使劲地甩了头发,水滴溅了花响一脸。 花响没好气地抹把脸,继而撩起大片水花反泼回去! “你以为你是三岁小孩儿啊?耍个皮猴儿就能躲过去?!” 陌奕宗在水里不怕被淋湿,于是玩心大起,双掌用力撞击水面,兴致勃勃地反击起来。温水犹如倾盆大雨一般浇灌着花响的身躯,由于水流过猛,竟然将她拍到在地!她顿时火冒三丈,索性坐在池边抬脚踹! “你吃饱了撑的吧!”她龇牙。 他粲然一笑,顺势抓住她的脚踝,一把将她扯入池水之中。 见状,王德才识趣退场,随手阖起大门。 …… 花响被他压在池壁边缘,他托起她的下颌,嘴唇狠狠地压住她的唇。 热吻犹如狂风骤雨,她单手推拒无效,下意识地抬起右手,抬至三寸,倏尔意识到这只手复原之事绝不能暴露,否则陌奕宗定会提高警惕。 忍吧,忍。 陌奕宗替她拨开黏在脸上的长发,水蒸气熏红了她的小脸儿,加上她本身气性大,导致双颊泛起娇艳的绯红,好似一枝含苞待放的荷花。 他的气息渐渐变得粗重,垂低五指,扯开她的裙带,挥臂一抛,只见青绿色的长裙飞出掌心,又轻盈地落在水面,宛若荷叶一般悠哉漂浮。 花响这才弄明白王德才放自己进来的原因!果然是主仆情深啊! 她单手护在胸前,感到他的双手停在她的亵裤边缘,赶忙用脑门顶他胸膛。 “你心里还有没有别的事儿了?!凶手是谁告诉我!” 陌奕宗置若罔闻,黑眸中附着一层厚重的欲.望,亲吻着她的耳垂,指尖顺着她的大腿向下滑,将她的一条腿架高。 花响用尽全力捶打他的胸口,无奈彼此间几乎没有间隙,她的拳头与手臂,轻易地被他夹在两副身体之间。 每当让他夺走主控权之时,她都会对自己的能力产生质疑,倘若两军对战、主帅交锋,她除了可以使用擅长的抛射术与他周旋之外,似乎根本无法与他进行近身对战。 遥想陌奕宗擒获她的手段,她更是恨得牙根痒痒。 那日风沙特别大,仿佛作怪的老妖在嘶吼。她刚刚击退某国三十万敌兵,片刻不想停留,亟不可待地率领大军返回钰国皇城。因为钰国皇帝落笔承诺,只要她帮钰国打赢五场胜仗,便可以取走她想要的东西。这一场战役便是第五场,她不由得心潮澎湃。 殊不知,正当返回途中,钰国皇帝三百里快马加鞭送来密函——陌氏大军伺机偷袭,二十万轻骑,兵临城下,务必火速支援! 看完密函,花响打心底里不想瞎掺和,谁不知陌氏王朝拥有百万雄师?谁又不知陌奕宗是个不折不扣的战争贩子,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摆兵布阵尤为精通。此次他会来个突然袭击,估计是买通了钰国官员,从而获悉钰国近期战事密集,主城内仅剩五万守城兵在死撑场面。 …… 思绪忽然一顿,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于是直视陌奕宗的狭眸,没头没尾地分析道:“不对,你没有买通钰国官员,而是唆使周边小国同时向钰国发起战争,当军力分散开来,你再坐收渔翁之利?” 陌奕宗简直服了她了,他跟这拼命**,她却在思考钰国沦陷的原因?!对,就是他给四位皇帝写了密函,向四小国同时放出一则假消息——钰国期待与陌氏结盟,一举吞并其周边四国,逐平分西北部领土。然,钰国国土虽广,但远不如四小国占尽枢纽优势,至此,朕愿亲自率领五十万大军,暗中支援四国。 四小国一向与钰国貌合神离,不免信以为真。待协议达成,陌奕宗确实率领五十万士兵向钰国开拔,可惜无人看透这支队伍谁都没打算帮,就是奔着夺钰国而去。 “啧,朕在想什么,你又在想什么?能不能专心点儿?!” 他袭上她的唇,同时,架起她的双腿,冲进她的身体。 花响倒抽一口气,蹙眉闭眼,不能自抑地仰起头。 他的力道与频率犹如刮起一阵突如其来的飓风,惹得碧波荡漾。 此起彼伏的冲击力,迫使花响无法正常思考。她感觉身体越来越软,思绪混沌,很快让他获得全部的支配权。她简直要被他逼疯了,自打被他俘虏那日起,床上,锁具架,军营地板,窗边,书房,目前又在浴池,真想问问还有什么地方不方便发生这种事儿?! 陌奕宗粗气重喘,拥紧她的身体,含着她的唇,绕在舌尖百转千回。 她不知是生过孩子的身体变得愈发敏感,还是渐渐习惯了他的索取,总之,阵阵酥麻感击毁了花响的神经,身体在发烫,情绪在变化,她无力地躲闪着他的吸.吮啄吻,试图躲开这羞耻中所诱发的那一点难以名状的异样。 一声娇喘,从她唇边溢出来,在他耳畔透出三分柔媚。 这样的变化对陌奕宗而言自是可喜可贺。他的唇边勾起一轮迷人的笑意,翻起手臂抚了抚她酡红的小脸儿,将她抱出浴池,放在枕边,一遍又一遍地温柔亲吻。 他没有取悦过任何一位女子,向来横冲直闯。生平第一次为了花响按捺冲动。 吻掉她眼角的泪,厮磨着她的耳垂,尽可能地去适应她的步调,为她制造一个可以舒缓情绪的氛围。 花响感到前所未有的颤栗,浑身都在颤抖,脑子一片空白,不对,是脑海中只能容纳眼前的陌奕宗,他笑得像勾魂摄魄的邪魔,一口一口吞噬着她的意识。 他的脸庞,初次清清楚楚地映刻在她的瞳里,眉毛很浓,眼睛狭长,目光深邃,尤其是他的唇,唇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倘若忽略他的种种恶行,确实是俊得一塌糊涂。 不过,她不乐意把他列入美男子的行列,因为这幅好皮囊里面藏的是好战斗勇、残暴专横、诡计多端! 陌奕宗发现她的情绪正从迷情中一点点地抽离出去,倏地,他扳正她的脸颊,迫使她与自己直视。 “花响,朕有必要再提醒一次,你当初是朕的战俘,朕对你做任何皆是理所应当。或者这样讲吧,倘若朕被你擒获,你又会如何处治朕?” 这等荒谬的假设,他在今日之前想都没想过,无奈花响的个性太倔太硬,他唯有违心地把自己摆在一个不可能构成事实的位置上。 他在说,她也真的在考虑,漫不经心地回道:“你是陌氏王朝的帝王,我怎么舍得宰了你?当然要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留着换取最大的利益。” 话音刚落,一击猛冲打断她的话语,她吃痛地眯起眼,怒道:“杀杀杀!把你这个臭无赖千刀万剐!” 陌奕宗笑而不语,今日已然为了她隐忍良久,接下来就是他的畅然时光。 ………… 两个时辰过后,陌奕宗才抱着花响走出来。 花响身上只盖了一条毯子,一双修长的小腿暴露在外。 “圣上,这?”王德才忙上前为圣上披龙袍。 “睡着了,先让她睡儿,晚膳时再叫醒。” 陌奕宗返回寝宫,把她放在龙塌上,命宫女给她擦身更衣。 王德才悄声问,“您把李贵妃提到的人……告诉花婕妤了?” “嗯,朕跟她说了,肯定不是陆昭仪,她不信,非要自己去查。”陌奕宗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她性格中有些部分跟他很像。你有你的量天尺,我有我的三寸绳,纵使你舌灿兰花说破大天儿去,也只信自己。 ………… 王德才陪同圣上走入御书房,犹豫许久,斗胆问道:“圣上,后日便是休泽日……花婕妤如今位居三品,您若不打算让她去天牢赐福,奴才想辙绊住她?” 陌奕宗执笔的手顿了顿,道:“朕如今也想通了,有些人,留是留不住的,且看她如何行事吧。” “是,那七王爷那边儿?……” “你什么意思王德才?你认为她会带走弄盏?那还怎么逃?孩子那么小。” “您……真的没想过?” 他撂下毛笔,缓慢地抿了口茶,想起她斜背在身前的一个形状奇怪的布袋子,又想到“装”在袋中的儿子……倏然!他起身离去。 “圣上您要去何处?” “站好,不必随行。” 王德才透过窗棂望向圣上,只见圣上跃上马背,只身远去。 他挠挠头……圣上这般风风火火地,去见谁? -------------------------------------- 作者有话要说:皇帝去见谁? 0 0 下一章预告:花响爆背景。 ☆、第41章 (3) 本章提要:陌奕宗的新目标 曙光掠过金碧辉煌的皇宫,预示着新的一天已来临。 花响登时睁开眼,刚欲弹起身,发现一条手臂压在胸口前方。 沉沉的呼吸声灌入耳际,她侧头相望,陌奕宗不止用胳膊压着她,一条腿还在骑在她的身上。他什么体重,她才几两肉,怪不得昨晚一直在做搬山的噩梦! 蹑手蹑脚地推开他的身体。他或许是疲惫得紧,翻了个身继续睡。 如此正好,花响不想吵醒他,移到床边,快速地穿戴整齐,继而匆匆地溜出寝宫大门。 王德才伫立在寝宫门外,耷拉着脑瓜儿也在浅眠。话说他早已练就一身站着睡觉的本领。 花响敛气屏息,面朝其他宫人做个噤声的手势,而后指指屋内,示意莫要吵到皇帝的美梦。 …… 顺利离开皇帝寝宫,接下来,便要去会会那位疑似纵火真凶的——陆昭仪。 倘若那女子目光闪躲、贼喊捉贼!花响保证要在逃出去之前让她血债血偿。 不过陆昭仪住在哪她还不知晓,唯有一路打探,摸索前行。 途中,她见到许多搬运大红木箱的太监。只见木箱向从各殿抬出来,又向一个方位进发。经她打探,原来木箱里装的是崭新的丝绸布匹与摆件儿,不过样式和款式早已过气,因此统统运往尚宫局,由玉霞尚宫进行整合以及二次利用。 花响不知晓玉霞尚宫典当首饰的真正原因,所以也往治理后宫的方面去考虑,只是对目前所看到的画面产生诸多疑问,陌奕宗竟会想到精简开支?莫非……边关陌氏发生战事?或是他又招募了大批新兵准备开战? 若是前者还好,若是后者,对她而言肯定算不上好消息。 心事重重地抵达陆昭仪的殿门前。昭仪位居正二品,仅次于贵妃,因此宅子自是飞阁流丹,玉砌雕阑。 花响此刻倒庆幸骗来婕妤的封号。所谓妃嫔,狭义点讲,仅限陌氏后宫一后、三妃、九嫔。昭仪乃九嫔之首,婕妤拜访昭仪是应当应分的礼节,若是宫女谁搭理你? 经通传与等候,花响初次见到十九岁的陆昭仪。 陆昭仪虽然穿戴整齐,但一副没睡醒的模样,她掩唇打个哈欠,迷迷瞪瞪地说起场面话:“素闻花婕妤貌美乖巧,今日得以一见果然兰心蕙质气质极佳呢。” 客套话儿都说到这儿了,陆昭仪还没正眼儿瞧过花响,当然这一点与态度无关,是她困得眼皮直打架,因为昨晚掌灯夜读——春.宫图。十来遍。 她的懒散极其自然,这一下子把花响给整懵了。 “正巧路过此地,未曾准备什么礼物,还望陆昭仪见谅。” “不打紧,不打紧,你用过早膳了吗?要不要一起?” 陆昭仪笑眯眯地眨眼,花响迟疑一瞬,笑着点头。 俄顷,各色小菜与两碗燕窝粥端上桌。粥的香气唤醒陆昭仪的精神,她张罗花响开动,同时问道:“听闻七王爷生得虎头虎脑特可爱,本宫可否去看看?” 此话一出,花响的情绪紧绷开来,似笑非笑道:“那有什么问题,不过前些日子有刺客潜入冷宫,因此宫墙内外加强护卫数十人,别吓着陆昭仪才是。” “对对!此事本宫有所耳闻,现今只要天一擦黑儿,本宫立即命人关紧门窗呢!”她帮花响夹了小菜,又道,“你入宫不久便几经波折,估计是撞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本宫建议你赶紧做场法事驱驱邪。” 花响观察着她的一颦一笑,道:“嗯,我对各宫各殿不甚了解,其实今日冒然造访,是想向陆昭仪请教一个问题,我与李贵妃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她为何要加害于我和我的孩子?” 陆昭仪放下碗筷,神色苦恼,喟叹道:“说实话,本宫与李贵妃关系还不错,平日相处起来也未看出她是那种人,不过宫中姐妹常笑话本宫缺根弦儿,或许本宫是真的傻吧。” “什么姐妹?是亲姐妹?” “不是呀,就是岚皇妃、媛贵妃、王充仪、方充容等人,皆是本宫的好姐妹。” “……”花响微挑眉,岚皇妃也是好姐姐?这位陆昭仪是太天真还是在演戏?若是演戏,凭自己敏锐的洞察力,为何又看不出破绽? 当然,后宫妃嫔也不是逮谁跟谁掐,总要找个实力相当的,才能斗出乐趣。换言之,因为陆昭仪实在不值得一斗,所以妃嫔们索性让她自生自灭? 花响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毕竟住在后宫的女人都不是善茬儿,说不定陆昭仪已经把装傻充愣这门功夫练到炉火纯青。 用过早膳,花响正琢磨如何赖着不走,不承想,陆昭仪率先开口挽留。 二人走入花园,坐在池塘边的小亭中,宫女呈上两盏清茶。 花响抿上一小口,嗯,茶色翠绿,汤水清澈,口感香醇,倘若没猜错的话,这上好的铁观音,应是产自她的国家。 陆昭仪同样品着香茶,她忽然变得很安静,良久,才红着脸问道:“花婕妤……你跟本宫说说,圣上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呀?说实话,加上在大理寺的会面,本宫只见过圣上两次……” “嗯?……好,”花响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道,“较比其他君王,圣上更霸道,更狠,更狡……聪明。”她险些将“狡猾”二字脱口而出。 “还有更英俊嘿嘿!”陆昭仪捂脸。 “……”花响目不转睛地观察着她,不由无奈一笑,或许陌奕宗说得对,陆昭仪或许并非真凶。因为她的眼中闪烁着情窦初开的光芒,那种清澈如茶一般的干净,不曾被欲.望和贪婪所掩盖。 陆昭仪又垮下肩膀,沮丧道:“本宫知晓,圣上不喜欢咱,大婚那日连完交杯都没喝完酒便被王公公叫了去……” “我也不知晓该怎么安慰陆昭仪,只能说,圣上心系江山社稷,除了战争可以满足他的欲.望,他心里也没谁了。” 陆昭仪歪头追问,嘟嘴不满道:“你骗本宫,姐妹们都在传,圣上心里有你。” 花响但笑不语,一个好战的帝王,对“征服”有着强烈的执念。她并非刻意与他作对,只因她也酷爱征服,从而无法逼迫自己做到毫无保留的委曲求全。 不过说了这么多,凶手究竟是谁? …… 走出昭仪宫,她漫步在花海之中,环视红墙碧瓦,眼中泛起对家的思念。 粗略一算,从协助钰国抵御外敌到今日,离开国土两年有余,不知父皇与皇姐是否安好,是否已经忘了她的存在。 垂下黯然的眼眸……顶替花响将军出战一事,是她自作主张的决定,皇姐确实不曾知晓,但知晓她人在钰国。 不过,钰国之行的确超出预计时间,为此她十分庆幸在出发前,果断地将三十万兵权暂时授予皇姐。 她缓缓地吐出一口闷气……陌氏王朝鲸吞钰国之战轰动中原,皇姐岂能不知?换言之,纵然她们之间没有书信往来,但也没有发现她的尸体,因此应该仍旧算在生死未卜的范围之内,再者说,钰国皇室关押于陌氏天牢之事,只要稍作打探便可获悉,所以为何过去这么久,就没个人试图找找她? 当然,这只是一种较为自私的心态,毕竟,那三十万可以调动的大军,身上还肩负着保家卫国的重任,即使全军杀入陌氏,暂时也抵不过陌奕宗的百万雄师。更何况,谁能想到,陌奕宗竟然给她更名换姓,拷上戴脚镣囚禁于后宫之中,甚至,为他生儿育女。 后宫像极了华丽的牢笼,给你锦衣玉食,但任何消息都送不出去,至于外面的消息,滴水不漏地堵截于宫墙基石之下。 花响心头泛起五味杂陈,堂堂一介龙茗国女帝,竟然经历这等荒诞离奇之事件,想想当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与此同时,御书房。 陌奕宗双掌伏在巨大的桌案前,眼下是一张完整的中原地图。 他的神态格外严肃,审视许久,视线从西面关隘缓慢移动至南部海域,又从南部移到西部,仿佛正在思量着什么,权衡着什么。 这两处关隘都是他想得到的风水宝地。西部王国虽然兵力不足,但有两个对陌是王朝不利的条件,一来是距离较远,二来、获得西域的鼎力支持;南面则是四面环海的岛国,距离也不近,并且,海战并非陌氏士兵擅长之项。 待一炷香燃到底,他执起朱笔,笔头沁在红墨之中……抬高笔杆,最终,将一枚火红的“攻”字,斩钉截铁地写在——龙茗国的版图之上! 嗯,目标已锁定,预示着一场耗时耗力的大型侵略战即将拉开帷幕。 就是它,素有茶魁之誉的龙茗国! “呵,女人当皇帝的?富强的?独立的王国?……”他嘴角勾起一缕轻蔑的笑意,朝着红艳艳的“攻”字伸出一根手指,自言自语道,“龙走月,你可知晓朕惦记这块儿宝地有多久了吗?你可又知晓,朕惦记你的海军几时了吗?不论龙茗国有多神秘、多难攻!朕一定要将龙茗国连锅端儿!” 他搓了搓下巴,想入非非,倘若攻城还算顺利,可以偕花响和弄盏去龙茗国小住几个月……不知花响喜不喜欢海呢? ………… 另一边,花响返回冷宫。 一进宫门,率先前往陌弄盏的卧房,喂喂奶,陪儿子玩儿上一小会儿。 待用过午膳,她将肥娥与小扇子叫到房中,随后关紧门窗,进行密谈。 气氛凝重且紧张,肥娥与小扇子小眼看小眼,摸不着头绪。 花响缄默不语,观察着二人的神态。 小扇子似乎看出门道儿,跪在花响面前,道:“奴才曾说过,这条命日后就是主子的,您需要奴才做啥尽管吩咐吧!” 肥娥终于反应过味儿,跪在花响的脚步,附议道:“奴婢自从跟您了,不挨打,吃得饱,连那个……憋不住的毛病都治好了,您是奴婢的大恩人,再造父母!” 待二人铿锵有力地表完忠心,花响悠悠地直起身,同时将他二人扶起来。 “我信得过你们,实不相瞒,明日休泽日,我要带着弄盏逃出后宫,我需要你二人鼎力相助!” -----------------------------------------------------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这章有木有很哈皮很期待后面滴(⊙v⊙)撒个花好吗?让作者知道你也在期待。 下集预告: 霸道皇帝:小德子,派人去查查龙走月的底细。 王德才:回禀圣上,很神秘很难查呢! 霸道皇帝:呵呵哒,有多神秘? ☆、第42章 (4) 本章提要:皇帝与花响各有准备 翌日清晨,花响在儿子的身边醒来。 她侧身支起头,望着儿子酣睡的小脸儿,握住小手儿轻轻亲吻。 ……弄盏,对不起,娘今日注定要与你父皇展开一行激烈的角逐。潜逃出宫,并非易事,需要一刻不停歇地疾驰,途中会颠簸得非常厉害,届时你肯定会感到不舒服,但是尽量不要哭,做个勇敢的小男子汉,可好? 弄盏眯着眼努努嘴,轻车熟路地摸到小龙布偶,紧紧搂在怀中。 花响忍俊不禁,孩子还小什么都不懂,只知晓有奶吃有玩偶陪伴便足矣。 其实她一直在忽略陌弄盏自身的意愿,也许孩子更喜欢陌氏王朝,但她不想听取孩子的意见,主观地认定身为母亲有这个权利,反正陌奕宗子嗣成群,而她只有一个弄盏。 “娘的家乡非常美,有湛蓝的大海,金黄色的海滩,还有吃不完的海鲜与瓜果……”说到这,她敛起笑容,渺无音讯长达两年之久,龙茗国又远在最南边,如今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她一无所知。 越临近出发反而越容易胡思乱想,花响满脸愁云,登基时便承诺为了江山社稷终身不孕,倘若突然带着一个大胖小子回去,皇姐与朝臣会用何种眼光看待她? 不过,倒不怎么担心谋权篡位的问题,首先大部分军权仍旧掌握在她的手中,何况更为重要的一点则是,父皇一生只爱一个女子,也只娶那位女子为妻子,此女子便是她姊妹二人的生母。 因此,当她初次步入陌氏的后宫,见到莺莺燕燕无数之时,立即感受到比被俘更强烈的侮辱感。所以她从未想过一死了之,她要将这份耻辱变本加厉地还给陌奕宗! 这时,肥娥从门缝儿探进头,悄声提醒——前往天牢的轿子等在殿外。 花响沉了沉气,无论如何,先逃出去再说。 …… 今日的行动时间格外紧密。按照昨晚拟定的计划,先由小扇子随行侍候。出门前,花响与肥娥互换眼色,肥娥甩了甩发抖的双手,笃定点头。 花响漫不经心地扫过轿夫与侍卫的脸孔,果不其然,侍卫中多出几张生面孔。她不动声色地坐上轿子,轿子平稳前行。 与此同时,陌奕宗伫立在冷宫一侧的阁楼之上,遥望远去的轿子,命道:“提醒侍卫务必盯紧花响,孩子绝不能让她带出宫。” “遵旨!”王德才领旨离去。 陌奕宗浓眉紧蹙,拳头缓慢地砸在石台前,为了揭开八卦锁之中的秘密,他会暂时放她走,然,倘若连同他的骨肉也带走,她岂不成了脱缰野马?! 他的心头泛起一丝挫败感,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花响,朕为何捂不热你的心?为何把所有的宠爱都给你,你仍是打算头也不回地一走了之?! 花响,哪怕你为了朕曾有过一分犹豫,朕都可以不去理会什么狗屁八卦锁! ……可惜你没有,你把朕对你好统统当作废纸,那么好吧,朕唯有也让你尝尝求而不得的难受滋味儿。 他那日独自前往天牢,已经与夸叶乘风达成某种程度上的协议。 夸叶乘风原本拒绝与他合作,无奈此处是陌奕宗的地盘,天牢里布满陌奕宗的兵,纵使他的轻功再上乘,也不可能在被众兵盯死的情况之下一马平川。虽然他手握密旨,但是目前看来,除非他能变成蚊子,否则就在这儿吃牢饭吃到死吧。 他在沮丧之余,内心也受到不小的冲击,因为他已得知花响所谓盗取的八卦锁,实则由陌奕宗一手安排。换言之,陌奕宗断定夸叶乘风是协助花响潜逃的唯一帮手。夸叶乘风必须承认陌奕宗乃是运筹帷幄的高手,且秉性多变难以捉摸。陌奕宗可以为了一句暧昧戏言暴跳如雷,也可以为了一个他想获悉的答案放出长长的鱼线,哪怕这条线随时会断,他依旧气定神闲。 不过很快,夸叶乘风弄懂他沉稳到不像人的原因——陌弄盏。 陌奕宗已经摸透花响的脉,只要儿子仍留在后宫,她飞不远。 综上,摆在夸叶乘风面前的路只要两条,要么此时此刻便被斩杀,要么与陌奕宗合作,反正花响的右胳膊还未痊愈,在潜逃的途中应该可以轻易地抢走孩子,再趁乱交给追兵就算完成任务。 显然,他没得选择,否则谁都逃不出去。 他忍不住问陌奕宗,你是爱花响,还是想要藏金洞? 然而,陌奕宗没有给出正面的回答。或许说,他也没想明白这份爱在自己心中究竟占有几斤几两,究竟要达到怎样一个高度才可以称之为爱情。他只知晓,见不到会想念,见到会心动,任由她对身份之事言辞闪躲,他仍旧采取不逼迫,不强调,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花响的情绪一刻不曾松懈,倘若唯有让她离开宫门才能改变僵局,他可以忍受相思之苦,放她出去透透气。 陌奕宗忍不住自嘲,呵,试问哪个宠妃不是使出浑身解数勾.引皇帝?只有他陌奕宗,中原地区最强大的霸主,居然得绞尽脑汁讨好女战俘。 唉,估计是发起侵略战太多遭来的报应,趁着休泽日,他也去放生几个妃嫔积点德算了。 不过提及侵略战……便想到必须收入版图的龙茗国。近日在暗中捕获一名来自龙茗的茶商,然而茶商只是普通的小商贩,对于王朝核心了解甚少。后经酷刑拷问,茶商只交代相关女帝龙走月的只言片语。这位登基不久的女帝,虽年仅十七,但脑筋活分、行事沉稳。据传言,龙走月记忆力超群,五岁时的识字量已经超过十三、四岁的少年,珠算水平也总是令同龄人望尘莫及,伴随年纪的增长,诗词、兵法等运用自如,属于典型的早慧,即神童。 至于数十年来无人觊觎龙茗国领土的原因,各国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犹如诅咒般的箴言——攻龙茗,必自亡。 对此,陌奕宗表示不屑一顾,话说狐影一族被传得神乎其神也不就那么回事?想必龙茗国为了躲避战事,巧妙地给自己国家蒙上一层诡异的面纱? 还有那名茶商的话,陌奕宗必须持有怀疑态度,论谁不替自家皇帝吹嘘?多半是夸大其词,何况再聪明也不过是个小女子,若是刀枪剑戟拼起来,龙走月搞不好得猫儿在墙角哭鼻子。 ………… 日上三竿,伴随一个个落地的轿辇,妃嫔们从中走出来,各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齐聚首于天牢的高墙之外。 给囚犯赐福是小,逮到圣上一顿抛媚眼儿才是大。 今日也是谄媚拉关系的好时机,品阶低的御妻难得见到二品以上的妃子,这不,有的拍皇妃马屁,有的找贵妃东拉西扯,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花响与小扇子倚在墙角,观察并回忆天牢的构造。由此方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钰国皇帝。 所幸她在天牢待过两日,记得王德才曾在无意间提及,钰国皇室关押在同一区域……当初离开牢房时,她的一双眼睛就没闲着,在并未发现钰国人马之后,有十余间全封闭的监牢引起她的注意。 “小扇子,你去打探一下,问问有哪些地方禁止入内。” 小扇子将自行带来的提篮盒放在墙角,转身去查。 “哟!这不是花婕妤吗?”岚皇妃率领一群溜须拍马的御妻,气焰嚣张地逼近花响,她随手指了下天牢,讪笑道,“本宫记得妹妹曾以纵火之罪关押于此,莫非今日特意赶来故地重游?” 听罢,惹来一片哄堂大笑。 花响正在思考如何与钰国皇帝见面的环节,真没闲工夫搭理她。 岚皇妃见她不吱声,感觉好没意思,于是耸动小跟班们一块挤兑花响。 御妻们岂能放过表忠心的机会?什么身份卑微,什么宵小之辈,什么缺乏教养,总之拐弯抹角地猛损。 花响的头都快被她们吵炸了。 “诸位都说对了,我就是心眼儿如针别儿,最喜欢给人穿小鞋儿,加之记性特别好,你们就不怕我在圣上面前添油加醋?” 此话一出,嘲笑声戛然而止。 花响烦躁地扬下轰赶,哪凉快去哪待着去。 御妻惧怕,岚皇妃可不怕,何况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呢,岂能示弱? “不过是个小小的婕妤,也敢在本宫面前口出狂言?就凭你这低贱的身份,当宫女都是抬举你,还好意思舔着脸住在原皇后宫?本宫只是不屑理你罢了,否则请我父亲随便参上一本,你就得夹着尾巴滚去真正的冷宫!不知进退的贱婢,给你脸怎么就学不会兜着?” “你后台硬,你嚣张,你放个屁都是香的,你说你那么大一个皇妃总跟我这等小角色过不去作甚?怕我仗着床上功夫当上皇后怎么的?” 听罢,众人有一片欷歔哗然,好不知羞啊! 岚皇妃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贱婢! “本宫就与你赌一卦,倘若你有本事爬上皇后之位,本宫立即搬回丞相府永不回宫!哼,咱们走,跟这等粗俗之人多聊一句都是自贬身价!” 花响长嘘一口气,终于消停了。 目光随意扫视,无意间与媛贵妃四目相对。 媛贵妃一怔,瞥开视线继续与妃嫔闲话家常。 花响的情绪稍稍顿了下,总感觉媛贵妃不简单,不过罢了,反正她今日要逃。 片刻后,小扇子疾步返回,告知她,甲区五段的牢房无需改善伙食,因为那里专门用来关押战败国皇室、重臣。 甲区五段?花响立即回忆方位……没错,那些封闭的牢房正是位于此处! “对了,你从哪里打探而来?” “问的给囚犯做饭的太监。” 花响忽然眼前一亮,对啊,到点儿都得放饭,待她顺利进入天牢,换上太监服混入甲区五段如何? “快去给我找一件太监服,最好跟你这套一样。” 小扇子心领神会,坦然道:“偷鸡摸狗奴才小有经验,您瞧好儿吧。” “……”每回听他自吹自擂就心慌。 …… 小扇子的手脚果然麻利,很快顺来一整套太监的衣袍。 花响躲在假山石后方,将太监服穿在长裙里层,太监帽拍扁,贴身藏好。 良辰吉日已到,王德才迈着八字步亮相。花响马上把自己淹没在人群之中。 “圣上政务繁忙分.身乏术,命杂家前来向众嫔妃道一声,辛苦。” 听罢,众人一脸掩饰不住的失望。 传旨完毕,王德才显然无意逗留,来匆匆去匆匆。 今日发放的膳食,皆来自各宫各殿的厨房小灶。就此事儿妃嫔也要攀比一番,为了证明自己平日里的菜色精良,无不取出上等食材暗较劲儿。这其中独占鳌头的自然是岚皇妃,一水八珍食材,即刻引起一片恭维之声。岚皇妃这才消气,哼,玉霞那个老顽固控制宫中食材又怎样,她家有得是银子! 花响趁着这些女人唧唧咕咕,叫上小扇子,跟随监狱侍卫走进天牢入口。赐福之前需要先检查饭菜,细致记录菜名。一来怕盒中藏了其他东西,二来、以免有人趁机下毒出了纰漏。 花响的身上还真带一样不能被查出来的小东西,至于是否能派上用场,还要看钰国老皇帝的会对她讲些什么。 顺利通过检查,她深吸一口气……陌奕宗,别以为我不知晓你派人在暗自监视我,你料到我会选择今日潜逃吧?呵,这一次的较量,你猜是你桀黠,还是我狡诈?! --------------------------------------------- 作者有话要说:她身上藏了啥?温馨提示:不是八卦锁…… 下集预告:花响与钰国皇帝见面,爆出她顶替花响将军的原因。 PS:请勿将岛国代入台湾,因为地势与气候有所差异,是作者杜撰的王朝,版图上木有=。=。。。 ☆、第43章 (5) 本章提要:龙走月与钰国皇帝的恩怨 花响步入天牢,首先向夸叶乘风的牢房移动。 监狱侍卫见她向最深处的丁区走去,急声唤住。 “花婕妤且慢,按照您的品阶,应前往丙区。” “我知晓呀,圣上曾领我来过此处,穿过丁区一拐弯不就是丙区吗?”她摆出一副有何不可的疑惑神情。 后宫中人皆知晓目前最受宠的,便是眼前这位花婕妤,圣上都安排她住进原皇后宫了,小侍卫哪得罪不起?侍卫犹豫片刻,笑着默许,跟上她的步伐。 小扇子则是步步靠近侍卫,为了分散侍卫的注意力,小扇子一边赞美侍卫身着的铠甲笔挺帅气,一边像个井底蛙一样拉着人家问东问西。 花响顺利走入关押闲散死囚的丁区,也就是关押夸叶乘风的囹圄。 望向空空荡荡的监牢,此处仍旧囚禁夸叶乘风一人,但是守在牢房四周的侍卫增加许多,见状,花响不免有些担心。 夸叶乘风正等着花响出现,他赶忙把脑瓜卡在铁栏前,像个饿死鬼似的讨饭吃。 花响假意疏离,礼貌性地征求侍卫的意见。 “我准备的膳食很多,这名囚犯兴许是饿坏了,分他一点,可否?” 侍卫还算爽快,做了个请的手势。 有关夸叶乘风替她解毒之事,其实并无几人真正了解情况。反正圣上派王公公来提夸叶乘风,天牢这边儿只管放行。花响也敢打包票,天牢的侍卫绝不知晓夸叶乘风与自己相识,人要脸树要皮,何况是他陌奕宗,为了帮她解毒,接受狐影所提出的无理条件,岂能四处宣扬? 花响情绪一顿……对,是为了她。 挥去纷乱的情绪,从小扇子手中接过提篮盒,款款地走向夸叶乘风。 花响蹲在他的面前,四平八稳地做着取菜的动作。 夸叶乘风望着眼眸微垂的花响,知晓她在等他道出汇合地点,然而想到自己与陌奕宗的交易,他心中不免内疚。何况还有一个更可怕的问题,花响也是可以调动百万雄师的大帝王啊!他今日帮陌奕宗抢孩子,保不齐花响明日便率兵扫了狐影的寨子。 他无力扶额,这一对强势男女,都不好惹啊! “快…………趁热吃。”花响发出催促暗示。 “谢谢啊,你长得可真俏儿,肯定是个采女哈哈!” 采女是御妻中的一种官职,采女个个身材曼妙,且精通房中术。 “休得对花婕妤无礼!”侍卫呵斥道。 “啊?失礼失礼,婕妤肯定是官宦之女喽?没想到官家也能生出这么漂亮的闺女,唉,其实采女也没啥不好,对了花婕妤,您见过皇帝大人的采女吗?” 花响不动声色地思量着……夸叶乘风一连提了三遍“采女”。莫非今日的集合点便是采女们的住所? 她故作腼腆地笑道:“采女还未见过,听说她们穿得很清凉,倘若并非圣上召见,她们不得离开宅院。” 一点就透,果然聪明。夸叶乘风颇显失望地应了声,接茬儿传递消息,道:“这样啊,也不知晓我还有没有放出牢的机会,倘若能出去我一定要去养养眼,嘿!” 侍卫抽刀相向,怒道:“死性不改的色胚!忘了你是为何关押于此了?!” 夸叶乘风入狱的罪名便是潜入宫闱,染指妃嫔未遂。 花响已经获悉她想知晓的地点——采女宫。以及通过蜡丸提到的时间:夜子时。 她没有制止侍卫怒斥夸叶乘风,命小扇子拎起提篮,径直向丙区移动。 丙区与她要去的甲区五段相距甚远,若是先行前往丙区再返回甲区,需要多绕大半圈儿。而她目前所处的位置属于一个三岔口,倘若此刻转换方向,很快便可抵达甲区。 耳畔听到侍卫与小扇子走近的交谈声——她忽然捂住小腹,弯身蹲下。 小扇子收到行动信号,奔上去搀扶,道出预备的对白。“主子您怎了?!哎呦快看这脸色煞白煞白的,奴才劝您清晨别喝凉茶您偏不听,又闹肚子了吧?” 花响故作难为情地点点头,艰难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今日第三次了……” “侍卫大哥,看样子是来不及了,您这有地方让主子方便一下吗?!” 侍卫见花婕妤神色痛苦,不免替她心焦,但天牢之中只有给犯人所使用的马桶,牢房四周又无遮无拦,这该如何是好? “肚子疼,疼死了,快,快小扇子……”花响歪倒在小扇子的肩头。 “侍卫大哥,劳烦您想想办法啊,有没有那种不透光的牢房?!求您了!” 经这一提醒,侍卫立刻想起确实有几间封闭式的牢房,在甲区! “有有,扶好花婕妤随我来!” 侍卫是个热心肠,跑在最前方,向管辖此地的同僚阐明情况。 很快,甲区的大铁门缓缓开启。 花响暗自打个响指,终于要见面了,钰国皇帝老儿! 侍卫打开一间空牢房的牢门,花响表现得迫不及待,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妃嫔解手谁敢靠太近?于是,除了贴身太监小扇子,一干侍卫尽量避而远之。 牢房内,花响快速地摘下首饰、褪去长裙等物,又从亵衣里取出事先藏的太监帽,把长发重新绑扎塞入帽中。 整理完毕,贴在牢房门前,窥听送饭太监的脚步声。 俄顷,甲区大门附近传来噪声,花响悄然拉开门缝儿,一股饭菜味儿飘进鼻孔。 时机已到,花响坐回马桶的位置,朝门外扬声喊道:“小扇子!小扇子你进来一下!快啊!” 太监伺候主子吃喝拉撒很正常。小扇子得令上前,谨慎地开门进入。 待钻进牢房,小扇子赶忙套上花响的长裙,坐在马桶上装样子。 稍作等待,花响使劲地压低帽檐,替换成小扇子的身份,退出牢房。 花响出来的这一刻,便弯下身,并且捏着鼻子猛扇风,摆出一副快要被熏死的痛苦模样。 单看“小扇子”的表情便知晓那味道不咋样,于是纷纷走得更远,甚至都不太乐意往这边儿瞅。 计谋得逞,花响深吸一口气,待送饭的队伍从她身旁路过之时,她赶忙上前两步,“好心”地帮太监们发放午膳。 运气真不错,第一间被打开的牢房里,关押的正是钰国皇帝! 见状,花响按捺住波动的情绪,主动接过装有膳食的碗碟,深低头端进牢内。 她压低声线对等在门外的太监道:“公公们去送别间送吧,小的在这儿等着收拾。” 犯人吃完饭必须收拾干净,否则容易招来害虫引发各种疾病。 这声“公公”可给送饭的太监们叫美了,何况有人主动帮忙也省了他们的事儿,因此毫不怀疑地前往下一个牢房。 钰国皇帝神色呆滞,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他沉浸在丧子的悲戚之中,万念俱灰。 花响没时间安慰老头子,直言道:“钰国老儿,看看我是谁?” 钰国皇帝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颓败地侧过头,待看清来者何人,险些从床上一头栽下来! “走月?是走月孩儿?你没死?……你居然还活着?!”他惊异又惊喜,激动地爬起身,“你就是如何进来的?是来救孤王的吗?!” 苍天有眼啊!只要龙走月尚在人间,便有机会帮他钰国报仇雪恨! 花响面无多余表情,漠然道:“你就别管我是怎么进来的了,反正我有本事进来就有本事出去。所以你是否应该先兑现承诺,再商议救不救你的问题?” “孤王说话一向算数,可是那八卦锁被陌奕宗那小贼夺去了!” 花响注视着老奸巨猾的老皇帝,道:“哦?正好我与陌氏皇帝也有一笔帐要算,若不是我当初逃得快,早已被陌氏军队乱箭射死。你把两道暗码告知我便是,我自会出兵讨伐,势必从陌氏皇帝手中夺回八卦锁。” “暗锁口诀告知你无妨,但是……你拿什么向孤王保证,你确实有意攻打陌氏王朝?还有,我钰国的领土呢?可否还来?” 看吧!老皇帝身陷囹圄危在旦夕,却仍在算计能捞到多少好处! 花响攥得指骨咯吱作响,从牙缝里挤出愤懑的话语。 “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一点!我顶替花响将军打了一年的防御反攻战,并且!已打赢五场战役,击退、歼灭敌兵约计七十万余!如今是你该兑现承诺的时候,所以你凭什么再与我讨价还价,嗯?!” 钰国皇帝毫无愧色,伸出苍老的手,老泪纵横地说道:“因为……因为你血液里流淌着钰国皇室的血啊,你是孤王的皇外孙啊……” “够了!此时此刻你想起与我是一脉血亲了?!当初你对我是如何冷嘲热讽威逼利诱的!……你不会老到没记性了吧?!” 她眼中满是恨意,父皇久病卧床,唯一的愿望便是,死后可以与皇后合墓。龙走月为了达成父皇的夙愿,跋山涉水赶往钰国,向钰国皇帝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要求便是——从藏金洞之中运走母后的棺木。 龙走月为了表示此行的单纯性与诚意,只率领一小队御林军前往,可是那钰国老儿竟然丝毫不顾父女情、爷孙情,冷言冷语地逼迫她签署代战协议,要她顶替刚过世的花响将军出征!倘若不答应,他便要一把火烧了母后的尸骨! 龙走月无论如何未想到钰国皇帝可以无耻到这般田地,她当然可以拒绝,也可以率兵攻打钰国,然,姑且不说这一来一回的路程需要消耗上四个多月,钰国毕竟是哺育母亲的家园,她确实有些于心不忍。 当时,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父皇的神情,似乎看到那一双沁满思念的眼睛,正望眼欲穿地盼着女儿带他的妻子回家。 信誓旦旦而来,岂能空手而归?于是乎,龙走月把心一横,在这份荒诞的机密协议上,用玉玺盖下清清楚楚的印章。 不该答应的都答应了,钰国老儿却仍旧信不过她,为防止她反悔与反攻,竟又大言不惭地对她说,机密协议已经放置于她母后的棺盖之上。至于藏金洞的路线与暗门,皆刻在八卦锁之中。而他钰国皇帝,是唯一知晓如何打开八卦锁之人。 龙走月抽回神智,握紧愤怒的双拳……若不是肩头背负着治国重任;若不是为了让父皇在弥留之际抱有遗憾;若不是怀了弄盏;若不是想与侵略狂陌奕宗一决高下!她何必疯了似的要逃出后宫?!又何必忍辱负重地活到今天?! “罢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就让母后永远沉睡在那儿吧。不过实在是委屈了母后,竟让她老人家睡在一个战败国的坟墓里。” 龙走月怒然起身,钰国皇帝从她脸上看到决绝的神态,终于惊慌失措了! “好,孤王告诉你,告诉你,但孤王求你挽救钰国!哪怕最终被你占领,那也算是回到钰国皇室之手!——” 当了大半辈子的皇帝,他承认,享受当皇帝带给他的荣耀。虽然他子嗣成群,却对皇子或多或少心存不满,感觉远不及自己的睿智果敢,可最终,国破家亡!四百多年的基业毁于他手! 恨啊,恨不得将陌奕宗剔骨抽筋! 他存着一口气!正是期许在绝望中迎来一缕奇迹般的曙光! 不承想,这道光真的降临了!那便是拥有独立海岛大国!拥有强大军事力量的龙茗国女帝,他的外孙女龙走月! “对了走月孩儿,孤王曾听你母后说起,龙茗国除了海军,还拥有一支!……” “闭嘴!”花响喝声制止,同时门外传来走动的脚步声。她道:“我即使攻打陌氏,也不是为了你。” 打就好,有她这句话便足矣! “孤王知晓你记忆能力超群,只说一遍,附耳过来。” 龙走月照办,不过已对老头的诚信度不抱希望。 “第一道为公转,以‘乾’为起始点,依次旋转顺序是,巽(xun)、艮(gen)、坤、坤、巽、艮、兑、坎。第二道为自转,依次顺序……” 口诀极长极复杂,所幸龙走月记性好,默读一遍,已然烙印在的脑海之中。 不管真假,大功告成!撤! “且慢走月乖孙!你还会……回来救……孤王吗?” 她驻足,在空酒盅中斟满酒,随后从袖口中取出一颗红色的小药丸,将药丸丢入酒盅之中。 “这种毒.药来自制毒名家狐影一族,与酒送服,毒发时无症状无痛苦。这杯酒,喝不喝随你。”当初夸叶乘石赠予两颗毒丸之时,她早已想好其中一颗的用途。 “这?……你?!孤王是你的外祖父啊!” 她走到监狱门前,悠悠地侧头,讥笑道:“我母后究竟是死于恶疾还是被你逼死,你以为我在钰国的这一年里,查不清楚吗?又是谁想出来的诡计,模仿母后的笔迹,寄出伪造书信,让我父皇以为,母亲眷恋故土不愿返回龙茗国?……” 严格意义上来讲,母后作为和亲公主,原本应该远嫁匈奴。途中却被年轻的父皇劫了护卫队。二人一见钟情,母后愿跟随父皇返回龙茗国,这一走,便是渺无音讯的二十年。因此,母后在钰国皇帝眼中是大逆不道的叛徒。 至于这其中的种种起伏,说起来话太长,龙走月不想回忆了,心里又酸又疼。 其实,陌奕宗攻打钰国,不过是快她一步。 如今,她可以无牵无挂地……情绪忽然顿了顿,嗯,可以离开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大逃亡进行中。 龙走月:我们去玩儿吧? 霸道皇帝:就你我?(os:她今晚不跑了?) 龙走月:对,你若放心不下,儿子交给小德子照看。 霸道皇帝:骗纸!朕不信朕不信!……去哪玩儿? ☆、第44章 (6) 本章提要:龙走月揣摩皇帝的心思。 此地不宜久留,龙走月毫不犹豫地退出牢房,随后,溜边儿弯身返回小扇子顶替自己的那间牢房。站在门外,敲门三声,声音抑扬顿挫。 小扇子正急得满头大汗,听到敲门暗号,赶忙拉开一道门缝儿,并且特意向外伸出女裙的袖口,以示“花婕妤”一直待在牢中。 龙走月一进门,快速穿脱恢复原貌,不大会儿功夫,小扇子便搀扶着她,双双走出牢房。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向侍卫解释自己久久耗在牢中的原因,只听身后传来瓷碗落地的脆响,接下来是送饭太监发出的惊呼声。 “你们快过来啊,钰国的老皇帝!……似乎断气儿了?!” 听罢,众侍卫脸色骤变,圣上有旨救了一年多的老皇帝宾天了?!于是乎,侍卫匆匆地从他们主仆的两侧疾步奔去查看。 龙走月不知不觉地握紧五指,不是愤怒,不是哀伤,更不是畅快,是不可名状的复杂情绪。 小扇子见她杵在原地,轻声催促先行离开。 他们从妃嫔们的身旁穿行而过,顺利走出天牢。 今晚子时潜逃,此刻已过了中午,准备的时间显然不多充裕。 龙走月在坐上轿子前,附耳命道:“小娥毛毛躁躁、胆子又小,我怕她那边儿出状况,你先跑回去看看。” “是。”小扇子撒丫子狂奔,但不由长嘘一口气,主子的胆量未免也太大了点儿,竟敢在皇帝的身上动脑筋?主子说这叫虎口脱险,可依他看分明是虎口拔牙!这万一没跑成,他们主仆三人即使有九条命都不能活。 …… 轿子停在冷宫门前—— 龙走月关紧门窗,踩着椅子利落地翻上衣柜,站在衣柜顶端,仰望高耸的横梁,她搓了搓双手,猛地跃身一跳,扒住横梁的边缘,再卯足力气翻上梁柱,顺着半人宽的梁柱爬到柱子横向与纵向的交汇点。她抓起藏匿于此处的一个香囊,继而从横梁上方跳回地面。 不过她轻功很一般,落地的动静就像半扇冻猪肉从高处拍下来似的。 香囊里装有一块硬邦邦的长方形的东西,在逃跑时会发挥大作用。她将香囊藏在贴身亵衣的暗兜之中,洗净双手,前往儿子的房间。 一进门,奶娘已经喂上了,她一边逗弄儿子,一边向奶娘讨教养育常识,譬如孩子做出何种反应代表身体不舒服。奶娘则是热心解答疑惑,并且告诉她,孩童非常容易生病,尤其在饮食方面要多加小心。 四个月的陌弄盏看上去还是小小一团儿,为此龙走月不免忧心忡忡,摸了摸儿子的小手……骨骼也很软,感觉稍微使劲就会被弄伤。 扪心自问,孩子的安全可以完全保证吗?真的可以悄声无息地逃脱吗?还有,近日来反复询问自己的问题,可以完全信任夸叶乘风吗? 百密还有一疏呢,何况她根本无法与夸叶乘风进行深度交流。 思及此,她走进浴室,沐浴更衣,略施粉黛。 需要带走的八卦锁昨晚已经装入行囊,儿子的俸禄也已经偷摸积攒足八十两。八十两在民间是一笔可观的数目,足够在路途中不愁吃穿。 不过出行的前提是,她首先要完成一个重要的环节,且是顺利完成。 嗯,去见陌奕宗! ………… 御书房 当陌奕宗听闻花响宫外求见,不由纳闷,天牢来人禀报,钰国皇帝已无力回天,经检验应属于自然死亡。话虽如此,可当时她刚巧也在,显然老皇帝的死与她脱不了干系。 她不是准备今夜随夸叶乘风潜逃出宫吗?难道不应该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宣。” 其实自从预感到花响非逃不可以后,他这些日子都挺纠结。放她走吧,她个白眼狼肯定撒开花儿、笑开怀,而他还得处理政务以及备战,累了烦了,连个斗嘴的人都没有。不放她走吧,她成天跟你闹,一门心思要去钰国取什么重要的物品?说甩脸子就甩脸子,切,驴脾气的小丫头罢了,总弄得自己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陌奕宗登时狠拍了下伏案,吓得王德才一哆嗦。 抛开把她当俘虏对待的那一个多月不算,这一年多来他对她还不够好吗?!跑跑跑!打折腿完事儿! 龙走月一进门便看他在那儿自顾自耍狠,唯有咳嗽一声引起他的注意。 陌奕宗缓了缓情绪,道:“用过午膳了否?” 龙走月应了声,开门见山道:“你下午有空吗?” 他微挑眉,谨慎问道,“那要看你想占用朕多长时间。” 她透过窗棂,望向秋阳杲杲的御花园,道:“今日听到妃嫔们在议论红枫树,她们骄傲地说,唯有陌氏深秋的枫叶红得像火、鲜得通透,尤其远观,仿佛从天边落下的火烧云,波澜壮阔美不胜收,”她悠悠地看向他,“我还未见过她们说的那种枫树林,带我去见识一下,可好?” 红枫林远在皇城之外,一来一回至少两日。陌奕宗一时间没琢磨明白她在耍什么花样儿。 “朕和你,还是……要带上弄盏?” “儿子还小,就我俩儿。” 陌奕宗越发搞不清她的小猫腻儿……莫非改变主意了? “时间太长抽不开身,陪你在御花园转转还行。” 龙走月暗自打个响指,表面则是显得有些失望,强颜欢笑道:“也好,现在?” “……”陌奕宗虽然与她出去散步,但是猜到这其中一定有问题,很大的问题,且与潜逃有关。 她见他迟迟不动,走向伏案,主动伸出手递给他。 明知有诈,他仍是不自觉地牵起她的手。 …… 二人漫步在陌奕宗的私人花园之中,此处摆放着来自五湖四海的观赏植物,植物以盆栽的形式保持其原有风貌,是一座浓缩自然山水风景的精致园林。 此行只有他二人,王德才被陌奕宗派去冷宫,以防某女调虎离山别有用心。 龙走月泰然自若,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微型树木,不由称赞陌氏王朝人才济济。 除了北方的气候,越发喜欢这片繁荣的沃土,越发期待占为己有的那一天。 “喂,钰国老皇帝死了。”陌奕宗忽然发难。 “知晓,是我把他气死的,他活着对我没好处。”她歪头直视他的双眼,“我要封号,就是为了顺利进入天牢。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潜入天牢杀人不算,还承认得这般坦然?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陌奕宗见她悠哉前行,拉住她的手臂扯回原位,怒声喝道:“你不要仗着朕宠你,就敢这般肆无忌惮!” “你宠我?从前天到今日,我在冷宫内外一共见到十九张陌生的面孔,他们是你派去监视我的吧?忘了告诉你,我对脸孔特别敏感,基本见过一次就很难忘记。” 她何止是基本记得,天生的记忆力超群者,过目不忘。 确实是十九人,陌奕宗不怒反笑,想不到臭丫头还有这等本事。 “朕为何派人监视你?装什么傻?” “好吧,我承认我之前想跑,但是我改变主意了,因为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不会让我带走弄盏。” 陌奕宗不动声色地浅笑一下,内心则是稍感诧异……据他获悉,花响与夸叶乘风只在天牢确定了汇集地点,并未过多交流。所以会是夸叶乘风出卖了他吗?他敢拿狐影一族的性命开玩笑? ……嗯,是花响的试探。 龙走月同样观察着他的神态……他淡定自若,分毫端倪都未显露。单从表面看,似乎真的没有与夸叶乘风达成某种共识? 莫非揣测有误?陌奕宗并未在儿子身上动歪念头? 陌奕宗再次牵起她的手,一边漫步,一边问:“是暂时不逃了,还是永远。” 她避重就轻道:“我不喜欢你的后宫,也不喜欢与女人吵架。” “你此话何意?你对朕又不怎么样,不,是相当差劲,叫你侍个寝都在那儿推三阻四,所以你来告诉朕,凭什么为了你遣散后宫?” “……”她只是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可貌似又踩到奇怪的话题上。 “说啊!” “这里的风景欣赏完毕,我们去别处看看。”她拽着他的手走向石拱门。 陌奕宗注视她疾走的背影,喟叹一声,道:“其实你要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你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朕。” 她的步伐一顿,沉默良久,道:“我忘不了当俘虏的那段日子,每当听你的脚步声靠近,我真是吓得浑身发抖。” 暗无天日,满心绝望,不知抓捕者何时一个不高兴便把她剁成肉泥,这便是战俘必须接受的命运。幸好她怀上弄盏,否则一定会被弃尸荒野吧。 当然,他并非错在把她当战俘一样虐待,俘虏原本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尤其是女战俘,没有遭到□□真要感恩戴德。只是,陌奕宗要的并不是她表面上的顺从,而是希望她冰释前嫌,发自内心地崇拜他,爱慕他。 怎么可能?且不说民间是否存在严重的重男轻女的现象,反正在龙茗国的皇宫之中,除了父皇,所有人皆要听命于她和姐姐龙寸心。正因为父皇不幸身染恶疾,龙走月自十二岁起,便协助父皇批阅奏折,十三岁上朝听政,十五岁生辰前夕,正式称帝。 试问一位十五岁便肩负起王朝兴衰的女子,敢把自己当女人看吗?她不狠如何治理国家?不冷血如何镇得住朝臣? 就是这样一个自小学习霸气与武力的女子,偏偏成了陌氏王朝里一个会生孩子的小妾?自然是打心眼里儿服不了这事儿。 “陌奕宗,即使我在你眼皮底下溜走了,我坚信我们还会见面。” “那是必然,朕一定会抓到你。”他撩袍坐下,顺势将她拉坐在腿前。 她没挣扎,侧头望向他,正色道:“不,是我主动出现。” 陌奕宗把她圈在双臂之间,注视她的双眼,他的唇边掠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道:“这下麻烦了,朕忽然辨不出你的话是真还是假。” 阳光明媚,照耀着这一对夺目的璧人,他们的神态同样傲慢,又同样沁着复杂的情绪,或许真是到了暂别的时刻,反而不想斗嘴,更不知晓聊些什么。 静静地沐浴在阳光下,竟然就这样坐了半个时辰。 龙走月倏尔抽回神智,该是实施此行目的时候了。 “距离晚膳时间还早,我还想去别的园子看看。” 陌奕宗枕在她的肩头,默道:“不想,朕累了。” “这点儿小要求都不肯满足,你还让我去哪儿感受你对我的好?” “床上。”他就等她问呢。 “……”她绷起脸,“你就说究竟陪不陪我去?” “你先告诉朕你为何对游园产生浓厚的兴趣呗?” 他目光如炬,她知晓再在这个问题上打太极毫无进展,看来只能用谎言换取想要的结果。 “在后宫住了一年有余,儿子都几个月大了,我的夫君却不曾陪我好好地走上一段路。好吧,我承认我也在尝试着忘记过去,可是我感觉我仍只是你的俘虏,你随时可以找我,我要见你却十分困难。不管你有多少妃嫔,我只有你和弄盏,你自当迁就我一回,让我知晓我在你心里确实是与众不同的?哪怕只是一个纪念?嗯?……” 陌奕宗终于懂了,她今晚还是要走,不过这段话传到他耳中的感觉……反倒夹杂些许喜悦。她的意思是不是在说?——我要走了,对你或多或少有些情意,自当是一个无声的道别仪式。 龙走月敛气屏息,按捺急迫的情绪,故作平静地等待他的回应。 务必答应,务必,否则潜逃计划一定会泡汤。 良久,他拍了下她的大腿,粲然一笑,道:“听你的。” --------------------------------------------- 作者有话要说:龙走月在耍什么花样儿(⊙v⊙)嗯,缠着皇帝想干啥捏? 下集:准备就绪,奔跑吧!龙走月! ☆、第45章 (1) 本章提要:万事俱备,不欠东风。 陌氏王朝的皇宫宏伟壮丽,宫墙外围占地六百多公顷,宫墙内占地九十九公顷,建筑九百九十九座,屋有九千多间,历经无数能工巧匠之手,打造出中原地区最为璀璨奢华的宫廷大殿。 正因为皇宫宽广到一定程度,所以步行游园纯属胡闹。 乘坐双人銮舆需要二十八名轿夫抬架,龙走月声称不愿被外人打扰,提议做辇车走走停停。 陌奕宗既然已经答应陪她四处闲逛,自然是有求必应。俄顷,侍卫牵来一辆双马龙辇,陌奕宗跃身上车,一手拉马缰,一手将她拽到身旁。 皇帝在皇宫之内亲自驾马驱车,并且邀请妃嫔同坐,乃是破天荒的大事件。宫人们瞠目结舌,奔走相告,不到一刻钟的功夫,消息传遍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可想而知,各宫各殿此刻一定关起门来拍桌子瞪眼,倘若心语可以幻化成文字,估计此刻的陌氏王朝的上空,已然飘满由谩骂与诅咒组成的鹅毛大雪。 为何要用雪来形容,因为天空洒下片片雪花。 秋末冬来的第一场小雪不期而至,龙走月将雪花托在掌心,记得初次看到雪花的时候,她正在帮钰国御敌,一边砍人一边偷偷地欣赏雪景。 龙茗国是一个没有冬季的岛屿王国,“茗”字即是“茶”。有句俗语,高山云雾出好茶。龙茗国峻岭萦绕,结合降雨量适宜、空气湿润、土地偏酸且肥沃等多方因素,可以产出品质极好的乌龙茶、铁观音等多种名茶,各国王公贵族平日所饮的茶,多半来自龙茗国。就连陌氏王朝,也会拿龙茗国的茶叶款待各国使节。 雪花越飘越大,像龙走月这种基本不经历冬季的南部人,难免耐寒能力较弱。 这时,一只大手环住她的肩,将她往怀中捞去。 他的动作从不温柔,导致她的额头撞上他的脸颊。陌奕宗一怔,问:“天气也不冷啊,你的身体怎会这么凉?” 她搓了搓双手,道:“没想到会下雪,穿少了。” 他停下龙辇,解下披风搭在她的肩头,“还逛吗?要不回去?” 哪能回去,她的目的还没达到,再冷也要转完整个皇宫,同时,最好可以让所有人听闻坐在皇帝身边的女子是“花婕妤”。 对,就是要招摇过市,然后…… 她的耳畔忽然传来鞭响,一阵冷风迎面而起,马匹疾奔开来。 “让马跑慢点,你当在打仗啊?”她下意识地扯紧缰绳。 “你不是冷吗?赶紧看完赶紧回屋。” “……风大才冷吧!” 跑那么快,守门侍卫看不清她的着装打扮就是白搭。 这便是她此行的目的,她要堂而皇之地从宫门走出去! 原因如下——宫中为了防止侍卫滥用职权偷摸放人进出宫门,过一个时辰便会调换一批侍卫。待到子时,她也不确定会是哪批侍卫坚守正门,所以才要沿着宫墙门慢慢遛。 《孙子兵法》中有这样一句话,虚则实之,实则虚之。意思是,在兵战中,当己方处于劣势时,要伪装成实力雄厚的样子。反之,即使实力再雄厚,也不要冒然地把老底儿亮给对手看。 而她龙走月,就是要做那个虚则实之的潜逃者。 纵使陌奕宗再聪明再机警,也无法想象她会选择走正门!没错,不是偏门,就是皇帝御用出行的那扇大门! “今儿是休泽日,晚间在大殿设有酒宴,你是陪儿子……还是来?”连拒绝的理由都帮她想好了,试问这世间还有比他更“贴心”的皇帝吗?她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不懂得珍惜。 “去,当然去,有酒有肉为何不去?”参加晚宴也在计划之内。她站起身,从他膝盖前方挤到座位另一边,只用左手牵起马缰,道,“我要赶马车。” 陌奕宗欲言欲止,向另一侧挪了挪,随后倚着扶手旁观察她的神态。 ……死丫头演技见长啊,怎就没看明白她的花花肠子? ………… 这一圈转下来足足用掉两个时辰,二人皆是神色疲惫,不过龙走月并未将龙辇停在皇帝寝宫门前,而是停在冷宫的院门口。 她率先跳下车,问道:“你回去还是进来休息会?” 她在用一种他喜欢的交流方式扰乱他的判断力。 当然,这一定是陷阱,太假,温顺本身就是假象。 只是有时候明知有阴谋,却因为不愿浪费相处的时光,选择忽视。 他从车上走下来,与她一同步入寝室。刚巧王德才按照他的吩咐在此“照看”七王爷,正好帮他脱鞋宽衣。 见花响去看儿子,他问道:“她宫里的人有何异动?” “暂时没发现,都很正常。” “真是奇了,她真不打算跑了?朕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奴才也纳闷,奴才还特意溜进花婕妤的寝宫查看一番,穿的戴的用的,一样没少,不过……七王爷的俸禄打成小包放在桌上。” 撂在桌上显得心里没鬼,不过经验告诉陌奕宗,过于正常也是一种不正常。 罢了,反正他还有第二手准备。 与此同时 小扇子从冷宫中走出来,先与侍卫闲聊了几句,然后聊着一半突然自顾自说了一句——他得先把龙辇送回圣上寝宫,去去就回接着侃大山。 他哼着小曲,牵着马缰,溜溜达达地向皇帝寝宫而去…… 而屋中,王德才刚离开,肥娥便猫儿在窗沿底下窥视外面的动向。待确定没人,她抓起针线笸箩,窝在角落鬼鬼祟祟地鼓捣…… 龙走月为了给肥娥打掩护,抱着儿子在回廊里踱步。 休泽日在陌氏王朝算是举国欢庆的大节日,每个人都会在这一天获得相应的恩赐,侍卫、宫人的晚膳也要比平日里丰盛。所谓宫廷宴会,说白了就是给妃嫔们创造一些让皇帝注意到自己的机会,因此今晚除了有固定的伶官表演之外,妃嫔们也准备了歌舞弹唱,无不使出浑身解数,尽量在皇帝面前展现最美的自己。 换言之,大伙儿都顾着开心过节,警惕性随之降低。 她一脚跨入门槛,望向忙忙叨叨的肥娥,悄声问:“小娥,穿得进去吗?” “差不多,我再改改。您帮我盯着点王公公,他跟了我大半天儿。”肥娥擦擦汗,穿针引线的手一直在颤抖,心里拼命祈祷,千万要混过去啊,否则一定会被做成烧鹅挂在墙头儿! “放轻松,心里再虚也不能表现在脸上。”龙走月顺手帮她带上房门,然后用随行袋托着儿子继续散步。 陌弄盏咕噜着一双大眼睛,这几日不管是睡着还是睡醒,总是紧紧地搂着小龙布偶,似乎隐隐感到什么。 见儿子一脸严肃,龙走月嗤地笑了,蹭了蹭儿子的小胖脸儿,柔声细气道:“除了银子和你的布偶,咱们什么都不带,嗯?” “咿咿呀呀,嗫……”弄盏伸出手指,指向某个位置。 龙走月顺着孩子所指的方向望过去,不知是巧合还是孩子心里什么都明白,竟然指向寝室的门,而此刻,陌奕宗正躺在寝宫的床榻上休憩。 她敛起嘴角,抚了抚儿子的柔软的头发,贴在儿子耳朵边打小报告:“你有六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都管你爹叫爹,可是娘只有你一个宝贝儿,你感受一下。” 陌弄盏眨巴眨巴眼睛,脑瓜往娘怀里挪了挪,贴紧。 龙走月抿嘴暗爽,迈着轻快的步伐返回屋中给孩子喂奶。 ………… 半个时辰过后,陌奕宗睡醒一小觉,发现花响躺在他的旁边,两人中间夹着小小人陌弄盏。 陌奕宗侧过身,捏了捏儿子的小手,又摸了下花响的脸颊。 他的眸子掠过一丝黯然,道:“你太瘦了,照顾好自己。” 龙走月撇开视线,她会带着儿子出现于此,是为了拖延他离开的时间。不曾想,听到这样一句没头没尾,却颇带人情味儿的关怀。 “是要多吃点儿,否则永远打不过你。”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一翻身躺到她的一侧,揽住她的腰,嘴唇磨蹭着她的耳垂,他不想再说任何,只想静静地与她道别。 然而厮磨会产生异样感,龙走月眯起眼,转过身将他摁回枕边。她枕在他的胸膛前,聆听着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由自主地合起双眸。 ……既然注定要成为敌人,就不要留下太多温存。再见了,陌奕宗。 陌奕宗抚着她的长发,自登基以来,他对敌人从不手软,哪怕对方磕头恳求,他依然是毫不留情地砍下对方的脑袋,仅这一次,究竟会是他所构想的欲擒故纵,还是放虎归山,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态了。 …… 晚霞落幕,佳节庆典即将拉开帷幕。 烟花冲上夜空,火树银花,花团锦簇。花火在红墙碧瓦间滑过一道道流光溢彩,飞扬的喜气感染着宫中的每一个人。 待到子时,皇宫中依旧载歌载舞。而天牢之中,夸叶乘风一边提防着四周的守卫,一边趁着爆竹声响起的时刻打开锁具。 陌奕宗虽说让他逃,可是从头至尾没打算协助他潜逃!显然,陌奕宗也在测试狐影的实力,还得替他从花响手里抢孩子,这皇帝真是!……一点亏都不带吃的! 他躲在牢房里的最里侧,从怀中取出一根细竹管和火折子。竹管中灌有液体迷.药,这是他在帮花响调制解药之时,趁机制作的潜逃工具。液体迷.药通过简单的加热,便可转化为气体。准备就绪,他屏住呼吸,放出无色无味的气体。 俄顷,侍卫们一个个打蔫儿,噗咚,噗咚咚,接二连三昏厥在地! 有毒气体弥漫在整个天牢里,谁吸进鼻子谁昏睡,所以夸叶乘风的动作必须快。他从囚服上撕下一块布系住口鼻,三两下打开牢房门,踩着满地的侍卫奔向出口! 顺利抵达出口,击晕守在门口的两名侍卫,将其中一人拖到庇荫处,扒掉对方的衣裤,快速地套穿在自己身上。待他走出来的时候,已经乔装成侍卫的模样。 选择在采女宫潜逃,原因有三,其一、此处的守卫相较于其他地方松懈;其二、任何庆典日,采女没有想去不想去之说,皆要前去助兴;其三、墙壁上镶有一排排铁制花架,便于轻功一般的人攀爬。对,说的就是花响。 就在等待花响出现的功夫,他又击晕两名巡逻的侍卫,从两人身上搜走一切利于潜逃的物品。红缨枪是好物,在枪杆的中间系上绳索,然后把枪杆横向放在花架的下方,由此,在跳下围墙的时候,只要抓紧绳索向下滑,枪杆自会卡在花架的底端,由此有效地防止直接摔落。嗯,绳子这也是给花响准备的。 准备好墙壁这边儿的工具,又开始掩埋可释放浓烟的药丸,狐影一族潜逃四大必备工具:迷.药,烟雾,攀爬手钩,暗器。 拥有以上四样儿,基本没有逃不出去的地方。不过,倘若在潜逃时带着完全不会武功的对象,要根据对方的体重和年龄进行多种准备。话说营救这活儿真真的不容易,搞不好还得背着对方狂奔,没把子力气真够呛。 他蹲在花圃中,已过了子时,正琢磨着花响为何还不出现,只见一个晃晃悠悠的人影儿向这边走来,此人身前斜挎一个布袋,隐约可以看到婴儿的后脑勺儿。 夸叶乘风一怔,走路直打晃儿,花响喝酒了? 这时,一行巡逻兵从花响身旁经过,非但没有阻拦,还不忘驻足行礼。 见状,夸叶乘风不由赞叹一声,话说花响的心理素质确实过硬,分明是惊心动魄的潜逃,她不止为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甚至身着华丽的襦裙,一副悠哉的神态,论谁都看不出她竟是带孩子逃跑的。 他又沉了沉气,对不起花响,你虽然实力雄厚,但距离中原核心地段较偏远,为了狐影一族的未来,唯有按照陌奕宗的意思,让孩子留在宫中。 ----------------------------------------- 作者有话要说:咦?女主带着包子呢?说好的正门呢?【泥垢……】 跑了好几天了哈哈,明天出结果(⊙v⊙)嗯 ☆、第46章 (2) 本章提要:逃离皇宫 龙走月走到采女宫的附近,口哨声从花圃里传来。 她紧紧地护住孩子的头,靠近花圃假意赏花,一股酒气扑向夸叶乘风。 “你喝了多少酒?喝醉没?” “没,只是有些头晕。”她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方才在宴席上,岚皇妃显然想让她在众人面前失态,因此唆使马屁精轮番灌她。而陌奕宗手持酒杯歪在龙椅之上,就那样熟视无睹地,撩起微醺的眼眸对她笑。 那笑容很复杂,好似有很多话要对她说,幸好她喝得晕晕乎乎,看不懂。 当然,参加酒宴是她策划潜逃中的一部分,由此让守护冷宫的侍卫对她放松警惕。只是她原本想假装宿醉,不料假戏真做。 夸叶乘风见她紧紧护着孩子的头部,道:“还说没喝多?小心把孩子憋死。” 她并未松开手指,道:“我有分寸,何时动身?” 夸叶乘风伸长脖子窥视四周,发现一行巡逻兵向这边走来,赶忙将她拉入花圃。 “嘘,先等这些人走过去。” 后宫的巡逻侍卫队穿梭频繁,几乎一批走过去又来一批,因此,他们必须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完成攀爬与翻越的动作,否则就会被拱卫在墙外的侍卫堵死去路。 夸叶乘风悄声道:“我还是担心孩子,只要他一哭闹,咱们全玩儿完。” “我给孩子喂了一点儿安神的汤药。” “那种汤药伤身体的啊!你可真能胡来。”夸叶乘风简直服了她,无意间瞄向她的双臂,竟发现她用双手搂住挎在身前的布袋? “手臂恢复知觉了?”他又是一怔。 “早好了,别扯闲篇儿,我自己可以攀爬,走吧。”她将裙带扯开,裙带下方藏有玄机,沿着腰际缠绕一圈细麻绳,再用麻绳把自己和孩子牢牢地绑在一起。然后,利落地褪去长裙,露出穿在里面的夜行衣。 夸叶乘风神色凝重,女帝就是女帝,果然对谁都防着一手。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压低身体,同时做好冲刺的动作,继而犹如猎豹一般冲向墙岩! 然而,刚刚攀爬一丈高,侍卫已然洞察异样! 紧急集合的号角声响彻天地,火把的光芒从四面八方向采女宫聚集! “有刺客!——抓住他们!——” 夸叶乘风即刻点燃火折子,猛地向地面方向投去! “嘭”地一声巨响过后,白色浓烟冲天而起,手举弓箭的侍卫顿时迷失在烟雾之中。夸叶乘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攀上墙围,首先将绳索抛向墙外,继而晃动绳索,急道:“不要让烟雾钻进眼睛,顺着绳子的方向往上爬!——” 烟雾呛鼻糊眼,龙走月已经被烟雾熏得眼睛发涩,她摸到晃动的绳索,屏住呼吸,一鼓作气攀到夸叶乘风的身旁。 烟雾攻势持续不了多久,弓箭手随时会发起猛攻,夸叶乘风取出一条事先系好的绳扣,绳扣与绳索相连做成一个可以滑动的套索,继而把套索圈在龙走月的手腕上,一把将她推下城墙。 宫墙高耸,下滑的速度非常之快,龙走月下意识地搂抱孩子,忽然感到胸口前空荡荡的?! 她猛地低头查看,随行袋与孩子都不见了?! 这时,夸叶乘风追上她,他没有绳索,利用手钩,徒手下墙。 “我儿子呢?!” 她攥住绳索,停滞在宫墙中央! 夸叶乘风不予理会,一不做二不休,砍断她紧握的绳索,同时,他以闪电之速跳下围墙,在她坠落之前,双臂接住。 然而刚落地,守在墙外的侍卫已将二人团团包围。 夸叶乘风与龙走月同时出招儿,即刻从两名侍卫手中夺下武器。 夸叶乘风环视四周,面朝侍卫指了指城墙,不紧不慢地提醒道:“皇帝的儿子还在围墙上,你们不去救吗?” 听罢,几名侍卫快步倒退查看,果然看到墙壁顶端有一个小小的人形?! 这一下侍卫可慌张了,其中一部分侍卫已经开始笨拙地爬墙。 龙走月一把揪住夸叶乘风的衣领,吼道:“你居然敢拿我儿子转移视线?!” “你以为我想?你清醒点儿行吗?你看看眼前的阵势!带着婴儿逃跑根本不现实!除非都活够了!” “骗子!做不到就不要答应我!——” 二人正争论不休,只见一名黑衣男子杀入重围,男子的刀法犹如行云流水,以一当十之势,在俯仰之间杀出一条血路! 男子挡在他们身前,一边抵御侍卫,一边道:“老大!我们走!——” 夸叶乘风稍稍一怔,强行拉起龙走月跟上黑衣人的步伐。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先逃出去再说!” 龙走月被动疾行,努力地扭转身体,仰望身后的高墙,只见侍卫三三两两向上攀爬,而她眼中的怒火,渐渐地化作一道狡黠。 与此同时,皇宫正门。 金灿灿的龙辇马车缓缓驶来。 龙辇没有轿帘,一眼便可以看到坐在车上的人儿。 虽然车上只乘坐一名身着婕妤长裙的女子,但圣上并不在车上。不过,毕竟是圣上的御用马车,侍卫哪敢怒声阻拦。 何况今日下午,圣上确实偕一位婕妤,驾驶这辆龙辇在皇宫之内四处游玩儿。 龙辇主动停在门前,牵缰绳的太监身穿首领太监的官服。 没错,他便是小扇子。 小扇子两嘴角向下一撇,从腰间取出金色的出行腰牌,字正腔圆道:“圣上口谕,花婕妤偕七王爷奉旨出宫。” 有腰牌在手,侍卫自然不会强行阻拦。侍卫礼貌性地打量“花婕妤”……花婕妤头上盖着薄纱,怀里抱着一位小皇子,她的服侍打扮与下午见到的那位婕妤确实如出一辙。不过,怎么感觉丰满了许多? 小扇子表面看似沉着冷静,实则紧张得衣衫尽湿,因为侍卫长正在审查的那块腰牌,是主子自己偷摸打磨并雕刻的赝品。当主子从香囊中取出这块假腰牌递给他时,他险些吓尿。 实施方案的时间,要追溯到今日下午。主子将圣上留在冷宫休憩,他看似牵走龙辇送回皇帝寝宫,其实是将龙辇拉到一处无人看管的空院子里,藏匿其中。 此刻坐在车上的女子,是肥娥,她下午穿针引线,正是在修改一条婕妤长裙,而这条长裙,与主子白天所穿款式完全一致。至于肥娥怀抱的男婴,正是七王爷陌弄盏。 主子说,她信不过夸叶乘风,并且让那么柔弱的孩童跟随攀爬实在冒险,因此,待到休泽日宴席期间,她会怀抱一个用棉花做的假孩子,亲自引走大批追兵,而小扇子与肥娥,经过一番乔装打扮,伪装成婕妤与手持出行令牌的公公,带孩子从皇宫的正门走出去! 这便是龙走月精心策划的——调虎离山之计! 小扇子的神色稍显不满,轻咳一声,质问侍卫,道:“能否快些放行?杂家奉旨送花婕妤与七王爷前往光福寺,请寺中方丈为七王爷诵读《金刚经》,这路途可不近啊,万一误了良辰吉时,尔等可担待得起?” 心诚则灵,不管是宫廷还是民间,为表虔诚,皆选择在日出前抵达寺院。小扇子提到的光福寺,乃是皇家御用寺庙,祈福或驱邪皆可前往。 采女宫那边儿一男一女潜逃出宫的消息还未传过来,侍卫长审视着通行令,虽然感觉分量有点不对,但是又想到圣上对花婕妤毫不避讳的宠爱,心想,赠予一辆龙辇又算得了什么? “开门,放行!——” 除了皇帝本人出行,正门只能开启半扇,但这半扇已经足够宽敞。伴随大门的移动,小扇子吞了吞口水,按捺着急迫又兴奋的情绪,憋得汗流浃背。 坐在车上的肥娥,始终深低着头,一刻不停地颤抖着,惊慌得几乎窒息。 ……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请保佑我们主仆三人顺利出宫! 因为肥娥抖得太厉害,不慎弄醒了陌弄盏,孩子“哇”地一声哭出来! 见状,侍卫长心中的最后一点迟疑彻底打消,一声令下,几名侍卫齐上手,由此加快开门的速度。 “恭送花婕妤出宫!恭送七王爷出宫!——” 侍卫列队两旁,夹道目送。 咚,咚,咚!鼓手铿锵有力地敲击着出行鼓,气势如虹,庄严肃穆。 小扇子感觉心脏即将跳出喉咙,他伸出沁满汗水的手指,收回令牌,深吸了一口气,牵起马缰,一行三人就这样明目张胆地走出皇宫正门! 苍天啊,大地啊,他们真的走出来了?! ………… 小扇子身上的汗珠像下小雨一般流淌着,但是不能乱,更不能着急,他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出很长一段路,待到脱离侍卫可侦查的范围,一个猴子跳窜上龙辇,策马扬鞭!疾驰而去! 肥娥则是全身卸力,瘫在坐上百感交集痛哭流涕。 吓坏了,紧张坏了,生死一线啊! 陌弄盏见肥娥哭成肉包子脸,搂着小龙,嘎嘎大笑。 “七王爷好坏,嘲笑奴才是胆小鬼,呜呜。” 陌弄盏还未坐过疾驰的大马车,无视哭哭啼啼的肥娥,瞪大双眼一脸欢快。 “小扇子,主子在何处等咱们?” “城郊以西的邮驿。” 邮驿?主子要发信? …… 月黑风高,甩掉追兵的龙走月等人,穿梭于农田之间。 她看向步伐轻盈的黑衣人,忆起此人变化莫测的刀法,她的步伐戛然而止,道:“停一下,孤影一族所使用的武器,以轻盈、便携为主,而你手指的这把大刀,我看怎么也超过三十斤,所以你当真是狐影的人?” 夸叶乘风在旁斜眼望天……此人姓氏名谁他也不知晓,但看刀法与步伐,判定高手无疑,估计是……不,一定是陌奕宗指派的锦衣卫。 话说这对帝王的性格还真是相似,悄不蔫儿地也留了一手? 不过话说回来,且不论二人的头脑,只论兵力,在夸叶乘风看来,还是龙茗国更胜一筹。陌奕宗年纪尚轻,并不像孤影一族这般了解龙茗国的前身,其实,龙茗国的战争史久于陌氏王朝数百年,且至今拥有一股令人闻风丧胆的残暴力量。 同时,皇宫之中。 当陌奕宗得知陌弄盏已被偷运出宫,气得险些把御书房给拆了! 王德才跪在一旁瑟瑟发抖,从未见圣上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陌奕宗眯起眼,花响!算你赢一局,行吗?……行了吧! 不过,千万别开心得太早,看咱们谁能笑到最后。 -----------------------------------------------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出去了!下面就要看女主闯荡江湖,男主围追堵截 ☆、第47章 (1) 本章提要:出宫的第一件事 黑衣男子并未做多解释,亮出位于耳朵后方的狐尾刺青。 自打陌奕宗也知晓刺青这档子事儿,龙走月已然不再将刺青作为证明狐影身份的凭证。 “随便吧,我们就在这儿道别。” 她转身就走,走也不回。 见状,黑衣人朝夸叶乘风使个眼色,悄声道:“留住她,圣上愿出兵出资,全力协助狐影。反之,即使你有密旨在手又如何,陌氏可以指派附属国攻打狐影。” “……”夸叶乘风翻个大白眼,就算这厮不出言威胁,他也会留住她好吗?! 他扬声问道:“喂花响,你不是要帮陌氏皇帝取回蓝鼎玉佩吗?怎么?不管了?” 龙走月放慢脚步,夸叶乘风虽是个亦正亦邪的两面派,但他至今还称呼她为“花响”,也算是对她的一种保护。 她原路返回,一把推向他的胸口,怒道:“夸叶乘风,你说你骗我几次了?你认为我还会相信你?” “你若是真信得过我,手臂复原这事儿为何不讲?”他揉揉胸口,直言不讳道,“对,我是帮了陌氏皇帝一个小忙,故意把你儿子留在后宫,你觉得我有自私也好,怕死也罢,至少陌奕宗答应在暗中帮助狐影,狐影的未来才是我关心的问题,因此我没理由不帮他。” 无耻得够坦白,龙走月欲言又止,眼下她应该先前往钰国,取回她藏在皇家寺院中的玉玺等重中之重的物品,倘若有条件的话,再将母后的棺椁运回龙茗国,了却父皇的夙愿。 反正都离家这么久了,也不差再迟几个月。 这便是她将小扇子与肥娥约在邮驿碰面的原因,先写封家书报平安。 她仍旧决定单独行动,不过走出几步又停下……钰国如今已被陌氏占领,凭她一己之力,不足以潜入壁垒森严的寺院取回东西。并且,运送棺椁这等大事,自然是雇佣专业人士比较稳妥。 思及此,她朝夸叶乘风勾勾手指,附耳道:“我不跟你谈什么信不信任的问题,帮我从原钰国的皇城之中取回一样东西,日后我们用银子说话。” “你说怎样就怎样,不过我真得赶紧回狐影,否则我也找不到人手帮你。” 龙走月应了声,听夸叶乘风说,他的手足夸叶乘石觊觎狐影王之位已久,弟弟显然比哥哥更狡猾,一旦让那人仗着蓝鼎玉佩夺走王座,估计狐影会再次成为漫天要价、不讲道义的杂乱组织。 何况,蓝鼎玉佩属于陌奕宗,她已经带着儿子不告而别,不能再欠他人情。否则待到两军交战之时,他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是无情无义的小人,该如何反驳? “好吧,反正耽误不了多长时间,我先随你回狐影。不过我先要去办点私事儿,约个地方碰面。” 话说到这份儿上,再拦着她不让她走,意图未免太过明显,因此,夸叶乘风与她相约三日后,在“鬼泣山”山脚下的客栈汇合。 黑衣人见她独自离开,正欲施展轻功尾随,却被夸叶乘风拦了下来,他道:“她已经开始怀疑的身份,你再跟着她,她估计会彻底甩掉你。” “我的职责便是保护花婕妤的安危。” “我帮你说完,还有监视她的一举一动,随时向陌氏皇帝汇报。”夸叶乘风扯了下嘴角,调侃道,“看来你并知晓花婕妤的实力,她一个人撂倒三、五个地痞不成问题。还有,我该怎么称呼你?” “断水刀。” “……”锦衣卫的名字不会都是按照武器类型起的绰号吧? 断水刀紧盯着龙走月远去的方向,依旧试图跟随,夸叶乘风唯有捏着鼻子,偷偷对着竹管吹出一口迷.药。只见断水刀晃悠两下,噗咚!一头栽倒在地。 夸叶乘风其实已经猜到她出宫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与龙茗国恢复联系。 呵,女帝身份一旦暴露,陌奕宗眼里哪还有什么美娇娘?估计直接转化为一大片领土了吧。 他会替龙走月保守秘密,不止是因为龙茗国实力雄厚,更主要的原因则是,龙氏皇族的前身,与狐影的祖先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同业。 ………… 邮驿距离皇城较远,陌氏城外农田居多,又是三更半夜,龙走月好不容易等到一辆拉木柴的驴车,她用一文钱搭上顺风车。 “姑娘啊,你黑夜穿着黑衣,完全融入荒山野岭啊,方才你一招手吓了老夫一大跳!驾!” “……老伯您是陌氏本地人吗?” “是的啊,世代种田,种出来的粮食朝廷全要,价格比拿到集市贩售还要高,生活美滋滋的!驾!” 龙走月但笑不语,陌奕宗对外敌有多残忍,对子民就有多仁慈,得民心顺民意是巩固江山之根本。 经过几个时辰的颠簸,抵达邮驿的时候已是晌午。 龙走月多给了农夫几文钱,待农夫走远,她不由左顾右盼,很快看到邮驿旁边的大树上拴着一块红丝绸,由此证明,小扇子与肥娥已经带着儿子顺利逃出皇宫。她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 她曾叮嘱小扇子,离开皇宫一段距离便丢弃龙辇,在集市购买一辆小马车和普通百姓的衣裳,待抵达邮驿附近,便找个安全的地方藏起来。因此,她首先要沿着玉米地寻找三人的身影。 钻进高耸的玉米地,寻找很久,隐约听到一声马儿发出的鼻鼾声。她加快步伐,无暇顾及坚硬的玉米秆,冲向声音的来源! “弄盏!” 龙走月一下子扑到肥娥的面前,接过儿子又亲又抱。 一路风尘仆仆,陌弄盏几乎是蓬头垢面。她赶忙抽出手帕帮儿子擦拭脸蛋。 小扇子与肥娥跪在一旁,致歉连连。 “请主子恕罪,昨晚风沙有些大……” “不要说了,我要感谢你们,由衷感谢。”她郑重俯首。 信任是一次心灵上的赌博,守信之人成全的不止是别人,还会为自己赢得人格上的美誉;而失信之人只能守住眼前的蝇头小利,成为不断遭人质疑的对象。 “从今以后,你们便跟着我,我保你二人荣华富贵。” “主子,荣华富贵有就有,没有咱也不强求,奴才们会想办法多赚些银子养活七王爷。”小扇子并不知晓龙走月的身份,不免替她精打细算。 龙走月拍了拍小扇子的肩膀,内心满是感动,一次“别有用心”的相助,换来忠心耿耿的仆人,应了那句话:赠人玫瑰之手,经久犹有余香。 “主子,快给七王爷喂奶吧,带出来的羊奶已经喝完了。”肥娥提醒道。 龙走月应了声,抱起儿子跃上马车。 “我一会儿要去邮驿寄信,你们在原地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会给你们带吃的。” 肥娥面朝轿帘问:“寄信?主子还有家人?” “有啊,有爹有姐姐,还有一堆亲朋好友,待回到我的家乡,介绍你们认识。” “主子的原籍并非陌氏?” “看来你们并不知晓中原有多大,出来走走也好。” 喂饱儿子,她在车里换上□□女劲装,头发束于头顶,刚中带柔,英气逼人。 …… 邮驿以递送文书为主,传递方法为轻车快马。当然,邮驿也可以帮个人传递信函,但是不能专人专送,只能顺道带过去。 “半年才能送达?……”龙走月接受不能,倘若自己快马加鞭赶回龙茗国,快则一个月,慢则一个半月,就算是带着儿子和仆人,二个半月也足矣。 她拍出十两银子,道:“二个月之内,不行我便换一家。” 十两银子?!出手着实阔绰啊!……成交! 龙走月拿着纸笔,坐在角落写下加密信函一封,亲自火漆封口。支付银两,等到送信的马匹远去,这才安心地返回玉米地。 …… 她提着一纸袋的肉包子赶回来,不等张罗开饭,忽然察觉到肥娥的脸色不对劲儿,再看小扇子,直挺挺地站在车帘一侧,感觉有什么东西……顶直了他的脊背? 陌弄盏嚎啕大哭,肥娥紧搂着七王爷,蜷缩在木车轮底下,惊恐地缓慢摇头。 莫非,车里有人?……龙走月放下食物,从靴中悄然地抽出匕首。 她轻手轻脚地靠近马车,猝不及防间,她揪住小扇子的衣领,猛地扯到一旁,只见车帘缝隙处露出刺眼的刀尖! 蹭!蹭!车中蹿出两名满脸横肉的土匪! “此地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据说买路财都在你身上啊?嘿嘿小美人儿!” “好商量,总共七十两,你们下来拿吧,全给你们。”龙走月一手背在身后,手中握着匕首。至于她亮出来的另一手,拍了拍怀中的钱袋,同时,用脚轻踢肥娥的臀部,示意她赶紧抱着孩子躲远。 土匪互看一眼,狞笑着跳下马车,搓搓双手步步逼近。 龙走月似笑非笑地看向两名土匪,待二人走到距她五步的位置,她神色骤变,一脚踢起地上的石子,石子极速飞行,狠狠地砸中一人眼眶!另一人还未反应过味儿,龙走月挥起匕首,在他面前猛地一挥! 土匪登时感到脖颈前方先凉后热,噗!鲜血从喉咙里喷溅而出!当场毙命! 她翻转落地,膝盖压在另一名土匪的腹部,匕首直入心脏,又死一人! 两刀杀两人,手法绝狠且利索。 这才是龙走月的作风,人若犯我,我便双倍奉还! “抢我?吓唬我儿子?……呵。”她将沾满鲜血的匕首蹭在土匪的衣衫上,继而命道,“小扇子,过来翻翻这两个死人身上有没有银子。” “啊……啊?……啊是!” 肥娥呆若木鸡,彻底吓傻眼,本以为他们这些苦命的娃,没机会逃过这一劫,怎料,两个看上去凶神恶煞的坏蛋瞬间翘了辫子?! 收获颇丰,小扇子从死土匪身上搜出一对玉镯和五两银子,估计是刚抢来不久。 龙走月逗弄着怀中的儿子,此刻柔和的神态与方才判若两人。 “都上车吧,边吃边赶路,下一站,鬼泣山。”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 有木有想念霸道皇帝的?有木有关注女帝逃跑进度的?有木有期待新的男性角色加入乱战的? 以上,明天统统都有!︿( ̄︶ ̄)︿ ☆、第48章 (2) 本章提要:三路人马各怀心思 陌氏皇宫,御书房。 昨夜花响携子潜逃,陌奕宗气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这会儿下了早朝,困劲儿便上来,奏折压在手边,趴在桌边昏睡过去。 “圣上,圣上!御鸽送来消息!”王德才一路小跑,呈上小小的密函字条。 陌奕宗登时直起身,压了压眼眶,亟不可待地展开字条阅读。 王德才伸长脖子仍是一个字没看见,谨慎地问:“圣上……有七王爷的消息吗?” 暴戾的一拳砸向桌面,他道:“废物一个!断水刀称,暂时跟丢,且未见弄盏。不过夸叶乘风承诺,三日后可以见到花响。” 好处两头吃是狐影的“特色”,曲意逢迎的夸叶乘风,果然是奸佞之人! “啊?换言之,七王爷并未与花婕妤在一起?” 陌奕宗思忖片刻,猛地看向王德才,道:“偷走弄盏的宫女与太监抓到了没?!” “锦衣卫奉旨全面搜捕,已于今晨在城外树林找到遗失的龙辇,倘若顺着车轮痕迹追踪,估计很快可以抓到二名贼奴!” 陌奕宗刚欲开口,一道响雷炸开天际,紧接着哗啦一声,倾盆大雨从天而降! 瓢泼大雨拍打着窗棂,这下玩儿完了,雨水可以快速且有效地冲刷车轮痕迹。 “天助她也?死丫头的命未免太好了吧?” “圣上,奴才目前担心的是,两名贼奴并未与花婕妤汇合。” 陌奕宗思忖片刻,否定道:“你的担心很多余,花响非常清楚一点,用银子收买的奴才不可靠,只有真诚相待方能换来绝对的忠诚,你不妨回忆一下,朕几乎可以断定一点,这两个奴才并非是你安排给她的人手。” 此话一出,王德才不由愣住……对啊,她身边只有这两人来历不明! 陌奕宗已经从他的表情中得到确认,无奈地指向他,道:“王德才,你说你也跟了朕这么多年,怎就未看穿一个小丫头的花花肠子?” “她!……找了一个又笨又蠢的胖妞儿和一个瘦小如猴儿的劳役!是奴才!……有眼无珠,请圣上责罚。”王德才噗咚跪地,抖抖唇一脸委屈。 “起来吧,你自当买个教训,朕也是小看了她,声东击西,调虎离山,她竟选了一条最危险、最没可能潜逃的逃亡路。” 主仆二人不约而同地长叹一声,郁闷扶额。 陌奕宗用指尖敲击着桌案,屋外狂风暴雨,冷雨里还夹杂着雪片……花响,照顾好我们的儿子。 他又是一声叹息,径直前行,道:“还不快起来,雨天正适合操练,随朕前往军营。对了,带上几个对海域环境了解的官员。” 龙茗国拥有强大的海上力量,陆战兵首先要适应海水给铠甲增加的负重。其次,训练平衡感,以及帮他们克服对海中猛物的恐惧。 还有战船、武器,需要打造无穷无尽的箭雨和排箭床驽、投石器等。 银子像流水一样花销着,这便是必须先行侵占钰国的原因,没有充足的银两作为支撑,谁敢打仗? 他神色倦怠,揉了揉太阳穴……花响,朕快累残了,此刻只想搂着你睡觉。 ………… 与此同时,郊外。 因为雨势太大,小马车被迫停在客栈避雨。 雨夹雪导致温度骤降,龙走月唯恐儿子受寒,订下一间客房稍作调整。此刻,她搂着儿子围在被窝里;肥娥冒雨跑去购买小棉衣;小扇子弄来炭炉盆,尽可能让屋子变暖和一些。 她摩挲着儿子微凉的小手,惊见儿子精气神欠佳,不由心急如焚。 倘若弄盏不幸染上风寒,她就是罪魁祸首。 “主子莫心急,奴才请厨房给七王爷熬完糖水姜汤驱驱寒。” “好,快去。”她点头如捣蒜,对于政事、军事皆可冷静处理,唯独对孩子的事儿,时常六神无主。 “弄盏,娘在照顾孩子方面也是新手,你要多担待呀。”她把外衣脱下来盖在棉被上面,紧紧裹住儿子的身体,而自己身上仅剩一件轻薄的单衣。 冷风顺着窗户缝儿里飕进来,她不由打个冷颤,赶忙用窗帘堵住一道道小风口,唉,北方什么都好,就是这鬼天气真是要命,十分想念阳光四季的龙茗国。 她坐到桌边,无意间看到放在一旁的针线笸箩,想到肥娥与小扇子都在忙,她初次穿针引线,准备动手做一个保暖的奶娃随行袋。 “嘶……” 第一针便扎进指肚,她吸允着流血的手指,望向可爱的儿子,婉然一笑。本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碰的针线活,此刻竟然成为她最想熟练掌握的本领,所以说啊,这人不能把话讲得太满,计划与变化岂能是一档子事儿。 浤浤汩汩的雨水顺着客栈的屋檐流淌,她再次看向窗外,陌奕宗这会儿正在做些什么?是气得暴跳如雷,还是趁着天降大雨练兵秣马? 她没来由地笑出声,真想看看他气疯的模样,怎样,就是要挑战他的皇权。 ………… 暴雨持续,夜入三更,龙走月被自己的咳嗽声震醒。 下午那会儿,陌弄盏好似只是乏了才会打蔫儿,待睡饱、吃饱以后,摇头晃脑跟好孩子一个样儿,反倒是她适应不了这多变的天气,感到头疼脑热。 肥娥与小扇子从地铺上爬起来,点亮油灯,刚欲询问,只见主子翻身下床,钻进肥娥的被窝。 龙走月捂住口鼻,闷声道:“小娥,你睡上面照顾弄盏,我怕传染孩子。” 小扇子感觉主子使劲压抑着咳嗽声,询问要不要去请郎中。 “不碍事,雨一停咱们马上赶路,没时间浪费。” …… 凌晨时分,终于迎来一缕雨后曙光。 龙走月为避免将风寒传染给儿子,坐在车帘外,迎着冷风亲自驾驶马车。 咳嗽声接二连三,肥娥从布帘里探出头,关切地说道:“昨日忘了给您买棉衣,您若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衣裳,我肉多不怕冻。” “你若是再冻病了,难不成让小扇子照顾弄盏?咳……快回去老实坐着。” 她扬起马鞭,车轮飞速地碾过泥泞荒草。 ……陌奕宗一定会派出锦衣卫追踪她们的足迹,必须尽快与夸叶乘风汇合。 正当车轮飞速前行的同时,一行显眼的外族人,骑马进入陌氏王朝的皇城。 领头男子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鲜衣怒马、气质高贵。他身下的坐骑为一匹纯黑色的骏马,男子身姿挺拔,目光深邃且冷傲。因为男子着装迥异,引得百姓缓步张望。男子头戴貂皮毡帽,帽檐正中镶嵌一颗浑圆通透的红宝石,一头精编的辫发洒落肩头,身着质地上乘的皮袍,曙光照耀在男子英俊冰冷的脸庞上,仿佛倏尔失了温度。 男子的随从驱马靠近,悄声道:“单于,我们该如何寻找月帝?直接冲进官府杀他们一个片甲不留?” “单于”是匈奴人对于部落领袖的尊称。 单于乞颜苏合,微微地蹙了一下弄眉,吓得随从赶忙拉扯马缰退后。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画像之中的女子一袭陌氏服侍,容貌娇艳,神态严肃。正因为该名女子的神情与龙走月八分相似,使得乞颜苏合坐立不安,于是乎,日夜兼程从漠北赶往陌氏王朝,决定亲自求证一番。 ……走月,你我三年未见,但愿这画像之中的,被高价悬赏身份的女子并非是你。 他遥望巍峨耸立的陌氏皇宫,眯起狭长的眼眸……倘若真是你,纵使血洗陌氏王朝,我也必须把你平安地送回龙茗国。 思及此,他扬起一根手指。见状,随从即刻上前听命。 乞颜苏合使用本民族匈奴语与随从交流,道:“这种悬赏画像通常由官府颁布,去,把知府抓来见我。切记,动静小点儿,我不想醒来的时候,听说知府衙门里的官员全被宰了。” (匈奴语)“是!阿尔木领命!”阿尔木是随从自己的名字,他是除了首领之外,稍微会讲一些汉语的匈奴人。 “这不是草原,嗓门可以小点。” 阿尔木面目狰狞,腰间别着两把锃光瓦亮的大弯刀,魁梧得像一头黑熊。不过他在单于的面前,倒温顺得像一只小绵羊。 他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道:“人困马乏,单于去睡觉吧,阿尔木保证在不见血的情况下,顺利完成任务。” 乞颜苏合应了声,扬手打发随从去抓人,继而利落地跃下马背,走入一家装潢相对的华丽的客栈。 迎门的店小二从未见过高大威猛的匈奴人,见外族人信步而来,店小二不知为何感到双腿发软,吞了吞口水,不自觉地向后倒退。 乞颜苏合目不斜视,径直走向柜台。此刻,坐在一楼就餐的住客,无不跟随他的步伐,神色惊异,动作定格。 “这里我全包。” 一个钱袋抛在柜台上,紧接着,一把足有四尺长的,镶有各色宝石的银色弓箭,哐当一声,撂在柜台前,顷刻将摆在柜前的算盘、账本扫落一地! 见状,故作镇定的住客们与店小二,惊声呼叫,抱头鼠窜。 掌柜子被弓箭挤在柜台里面,想去报官根本逃不出去啊!内心想着怪模怪样好不惊悚!但表面唯有谄媚假笑,颤颤巍巍地打开钱袋。 然而这一看…… 嚯,不得了、不得了,满满一袋子的金块儿?! 咬上一口验验货,哎呀妈呀,货真价实的金子!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陌氏王朝欢迎您!尊贵的客人,您二楼请!——” --------------------------------------------------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物已登场,一眼便知是谁的人马(⊙v⊙)嗯 下章预告:乞颜苏合拜见陌奕宗。 ☆、第49章 (3) 本章提要:单于拜会陌氏皇帝 匈奴属于极其凶悍的游牧民族,领土主要由草原与荒漠构成,其土壤深层蕴含大量矿产,尤其是金矿的储藏量,乃是钰国的四番以上。至于畜牧,更是草原上的一大特色,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指的便是匈奴。 匈奴位于陌氏王朝的北面,两地之间的相处方式可以用互不挑衅、互不畏惧简单概括。当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否则陌奕宗也不会耗费心力攻打霄云国。因为,霄云国关隘所处的位置,正是匈奴与陌氏王朝的交界线之一。 至于匈奴人,几乎不踏入中原半步,当然他们并非有所忌惮,反倒更为野心勃勃,若想开疆拓土便要往外面打,毕竟他们需要更多的青草喂养牲畜。 匈奴虽然不像中原一般画地圈国,但是部落与部落之间也是弱肉强食的关系。谁实力强、兵马多,谁便霸占更大的地盘。 乞颜苏合,便是来自匈奴漠北的部落首领。部落面积将近占据漠北的一半。 …… 客栈里。 乞颜苏合住惯了由毡子搭建的穹庐,根本无法适应促狭的床榻,加之他身型魁梧颀长,感觉有半拉身子悬在床外似的。 勉勉强强睡了几个时辰,醒来时已到深夜,耳畔传来开门声,他睁开惺忪睡眼,只见随从阿尔木等人,将一个□□袋扛了进来,然后重重地丢在地板上。 (匈奴语)“报告单于,要的知府绑来了!”阿尔木的大嗓门永远可以吼到山那边儿。 麻袋倒在地上缓慢蠕动,乞颜苏合微扬下颌,示意所有人都出去。 他依在床头并未起身,舔了下干涩的唇,从靴中抽出匕首,飞刀而出,砍断系紧麻袋的麻绳。 知府不记得自己在麻袋里憋了多久,他从麻袋中怯懦地探出头,因为口、眼被蒙了黑布,唯有睁大鼻孔呼吸新鲜空气。 乞颜苏合饮了口香醇的马奶酒,漫不经心地指挥道:“我在你的正前方,往前爬,对,爬过来。” 知府哪敢不从,不过手脚被绑,只能像蚯蚓一样向前蹭。 待蹭出几尺,额头被一个硬物挡住,那硬物便是乞颜苏合的靴底。 他又抽出一把匕首,划断封住知府嘴巴的黑布。 “咳咳……你你你是何人?胆敢绑架当朝四品官员?!” 知府愤懑不已,当时,他坐在湖畔小亭,正与青楼头牌对诗传情,怎料一闷棍便打了下来!昏厥多久不得而知,而后便出现于此。 乞颜苏合慵懒地动动唇,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答完你就可以走。” “讲!” “我在陌氏其他城镇的布告栏里,见到一副画像,画像中的女子在何处?” “画像多了,是通缉令还是斩杀令啊?!” 知府的态度十分抵触,乞颜苏合轻蔑地扯动唇角,道:“画中女子约十七、八岁,名为花香,应是寻人的告示。” 听罢,知府暗自一怔,原来是他在私下里,帮右丞相张贴的“寻亲”告示?该告示除了皇城未敢明目张胆地张贴之外,各城各镇皆有。然,如今花香宫女已晋升为三品婕妤,深受圣上宠爱……知府不由细细思量,宠妃身边最不缺马屁精,想必花婕妤的人脉也扩充不少,因此,莫非是花婕妤已得知此事?于是派人在暗中调查,想弄清是何人在背后整治她? 让他出卖右丞相?……除非是脑袋在脖子上顶够了! “寻人?呵呵,这等小事无需经过本官之手,你应该找地方官员询问。” “哦,是这样呀?” “那是自然,何况你绑架四品命官,那是砍头的大罪!还不速速放了本官?!” “好啊……”乞颜苏合坐起身,捡起掉在地上的黑布条,揉成一团,强行塞进知府的嘴巴里,然后悠悠地举起匕首,刀尖对准知府的肩膀,猛地□□骨肉! 知府疼得浑身抽搐,脖颈上爆出涨红的青筋。 “问你,可以吗?” 知府鼻涕眼泪一块流,支支吾吾地疯狂点头。 “咳……啊……是宫里传出来了,至于是谁,下官真的不知晓啊大侠!” 乞颜苏合啧了声,对准知府的另一边肩膀,又是一刀! “……是是右!右丞相之女岚皇妃!” 嗯,还差一点,第三刀! “啊呜,请英雄饶命啊!画中女子为花婕妤,花婕妤出身卑微却受到圣上恩宠,岚皇妃心有不悦,因此命下官追查她的背景,说白了就是争宠!只是争宠!” 很好,这才是完整的答案。乞颜苏合双掌一击,阿尔木得令入门,将瘫倒在血泊中的知府装回麻袋,扛在肩头带出房门。 乞颜苏合若有所思地把玩着匕首……婕妤是后宫妃嫔的封号之一,所以问题便来了,龙走月岂会成为陌氏皇帝的妃子?即使她真动了嫁人的念头,目前的状况也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 真的是,搞错了? 他再次取出画像,仔仔细细地端详画中之人,越看越认为画中人与龙走月相似。 这样好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以使节的形式拜会陌氏皇帝。 ………… 翌日早朝后,王德才禀明,匈奴苍鹰部落单于,乞颜苏合请求觐见。 距离春节还早,换言之,还未到各国之间光明正大的互相试探实力的日子,因此陌奕宗不免感到莫名其妙。 “来都来了,见吧。” 陌奕宗换上最隆重的龙袍,与乞颜苏合在偏殿会面。 他二人初次见面,年纪相仿,身高、身材也相仿,着装同样华贵。两道高大英挺的身影面面相觑,显得格外耀眼与出众。 在乞颜苏合的印象中,中原皇帝多半是一副肥头大耳的庸才之相,不曾想这位陌氏皇帝倒是神情睿智,年轻俊朗。 “本王路径陌氏皇城,理应前来拜访。”乞颜苏合命随从呈上见面礼。礼物是一把具有浓郁地域特色的短刀,刀鞘雕刻精美的花纹,花纹镂空部分填烧珐琅,其上镶嵌斑斓的宝石。说它是兵器,却又像一件匠心独运的艺术品。 陌奕宗拔出刀鞘审视片刻,赞道:“嗯,这把刀有年头了,是把好刀。” 挺有眼光,乞颜苏合微笑俯首,这把短刀虽是临时抱佛脚的准备,但的确是稀有宝物,也是乞颜苏合最喜爱的冷兵器之一。 陌奕宗将短刀递给王德才,随后面朝乞颜苏合,道:“陌氏与匈奴既不是敌人,也不算邦交,苏合单于特此前来,不如开门见山?” 态度够直接,乞颜苏合莞尔一笑,道:“陌皇无须多虑,本王并无恶意,至于特意拜访,确实还有其他的原因,素问陌氏妃嫔个个金头银面、炫服靓妆,本王也想让家中那几个不太会打扮的妻子,习得一二。” 陌奕宗观察着他的神态,似笑非笑道:“苏合单于想参观朕的后宫?” “倘若不算失礼的话,本王正有此意。” 陌奕宗知晓他此行绝不单纯,但出于礼貌,决定派人暗中监视,静观其变。 “朕收了你送的宝刀,自然要回礼,这样吧,朕命御前总管王德才陪你前往后宫,不管你看上哪位妃嫔的衣服、首饰,朕照原样儿送你一套新的。多少都可以,尽管挑选,如何?” 乞颜苏合起身俯首致谢,王德才得令,上前一步摊手引领。 …………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走入百花齐放的御花园,此处与碧草蓝天的漠北相比较,确实别有一番新奇。 乞颜苏合见几名宫女驻足行礼,不失时机道:“进城时,听闻宫中有一位姓花的宫女非常特别,可否请她出来见上一面?” 王德才笑容微敛,故作苦恼地回道:“您说的可是花婕妤?哎呦,真不巧,花婕妤近日身体抱恙,病得都下不了床,杂家在这儿先给您赔个不是。再者,花婕妤的服饰远不及贵妃、昭仪的精良考究,苏合单于随杂家这边儿请……” 这番话没什么不合理之处,但是想见的人见不着,乞颜苏合不免产生逆反心理。 “这位公公且慢,后宫毕竟是女子幽居之地,本王不便久留,欣赏一下皇后的服饰便足矣。” 王德才暗自吐口气,怎么老要见没有的人啊?这就好比在一家酒楼点什么菜缺什么菜似的,客人不发火,店家也心虚。 “嘿嘿,看来单于有所不知,陌氏王朝暂无皇后,要不带您去见岚皇妃?” 乞颜苏合当然知晓皇后一位空缺,于是乎,顺水推舟欣然接受。对,就是她,知府提到的人正是岚皇妃。 另一边,岚皇妃接到圣旨,正忙着梳妆打扮。 “小亮子快点儿的啊!把最好的首饰统统给本宫取来!” 后宫佳丽乃是体现王朝富饶强大的标志之一,她们宛若一件件精美的展示品,雍容闲雅,精雕细琢。 忙忙叨叨小半个时辰,迎来远道而来的匈奴单于。 岚皇妃星眸闪动朱唇微张,原来这世间不止圣上一个美男子呀……不过仔细看看吧,此人的发型与服饰不符合她的审美观,还是圣上更俊呢! 乞颜苏合并不是爱展现笑容之人,方才假笑过两次已经消耗完今日所有的表情,此刻,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蓝皇妃,道:“你不用给本王下跪吗?” “……”岚皇妃迷惘地眨眨眼,稍显不悦地看向王德才,“有这等规矩吗?” 当然是没有,不过关于礼节的问题不好让使节下不来台,于是乎,王德才顿首,道:“还望单于见谅,本朝礼节繁缛,通常按照品阶依次递减,皇妃乃从一品,目前只需向圣上行跪拜之礼。” 乞颜苏合故作受教地应了声,继续刁难道:“嗯,本王也听说陌氏的敬拜礼十分讲究,心中不免好奇,所以谁应向本王行跪拜之礼?贵妃?昭仪?还是婕妤?” 听到婕妤二字,岚皇妃悄然翻个白眼儿,不过转念一想,让花香那个贱婢在匈奴单于面前磕几个响头也不错。 “咳,既然单于对吾朝的敬拜礼这般感兴趣,那本宫便帮单于达成所愿好了……王德才,还不快去把花婕妤叫过来?” 不待王德才开口,乞颜苏合故作惊诧,道:“怎么?又是花婕妤?这位公公刚刚还提起这位婕妤,听说身染恶疾。” 听罢,岚皇妃不自觉地扬起嘴角,怪不得这两天没见那贱婢出来走动,哈,这就是报应!谁叫她缠着圣上坐龙辇臭显摆来着? 王德才顿感一个头两个大,唯有按照之前与圣上商议的说辞,道出搪塞理由:“回禀皇妃,花婕妤染上恶性风寒,如今就连七王爷都无法亲自照看,孩子前两日已经送到圣上寝宫。” 岚皇妃险些拍手称快,继而强压喜悦,惺惺作态道:“是吗?那便要叮嘱奶娘好生照看七皇子,孩子才四个月大,身子虚弱,万不可让病秧子继续喂奶。” 乞颜苏合一怔,这位花婕妤还生了孩子? 通过种种迹象来判断,花婕妤绝无可能是龙走月,因为她曾信誓旦旦地对他说:抱歉苏合哥,我不能嫁你,我已经决定为了国家终身不嫁,更不会孕育子嗣。 他挥去令人沮丧的回忆……罢了,他还是亲自走一趟龙茗国吧,反正他也找不到借口与走月见面,就借画像之由见见朝思暮想的女人。 忆起龙走月那张倔强又漂亮的小脸儿,他刚毅的轮廓,变得柔和似水。 ………… 待送走乞颜苏合,王德才立即将陪同中的每一个细节告知陌奕宗。 “他提到花响?”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毕竟有关花婕妤的经历在民间已经成了传奇。” 戴脚镣的宫女住在原皇后宫;从九品宫女直接晋升三陪婕妤;与皇帝同乘一辆龙辇等。桩桩件件开创后宫之先河。 “派人跟上匈奴单于。” “遵旨。” “还有,去准备准备,五日后,微服私访入钰城。” 吞并钰国领土一年有余,此行一来,审查原钰国皇宫的拆建情况,以及了解民情;二来,等花响自投罗网。 -----------------------------------------------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7000+,呱唧呱唧!作者已累晕在厕所里!︿( ̄︶ ̄)︿ PS:近期晋江很抽,留言很困难,愿意撒花就撒个,不愿意撒默默撤退完全木有问题! 下章提要:夸叶乘风下跪求婚。 ☆、第50章 (1) 本章提要:狐影与龙茗国的渊源。 龙走月扛着风寒,披星戴月赶路三日,当抵达鬼泣山山脚下的客栈时,整个人几乎是摔在夸叶乘风的怀中。 夸叶乘风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然后看向肥娥怀抱的男婴,神色颇显震惊。 孩子不是留在墙头上了吗?此刻究竟是怎么个情况?不仅把孩子偷运出宫,竟然还从宫中带出两名侍者,这小丫头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锦衣卫断水刀自然也看到七王爷,不由长嘘一口气。 龙走月倚在夸叶乘风的怀中,已有些神志不清,她感到浑身发冷,不由缩成一团。 病得东倒西歪还是闲言少叙吧,夸叶乘风朝断水刀斜了下眼角,示意他赶紧出银子开房。 断水刀没好气地掏出银子,这小子完全没有潜逃者的自觉性,分明身无分文,但一路上大鱼大肉好不客气。 …… “我去给她熬药,你们带着孩子住另一间房。”他将龙走月放上床榻,又想到伺机而动的断水刀,于是将小扇子领到窗边,悄声提醒道,“此处山贼出没频繁,务必要寸步不离地守在孩子身旁。遇到事儿,记得大喊。” 小扇子笃定应声,道:“主子已经病了好几日,起初只是咳嗽,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劳烦大侠全力救治。” “知晓了,你们快带孩子离开,小孩子若是病了更难医治。”他关紧门窗,挽起袖口,坐在床边给龙走月把脉。 这一把脉,他的情绪稍稍一顿,移开把脉的两指,须臾,再次压住脉络。 夸叶乘风注视她苍白的小脸儿,轻吐一口气,继而旋身离开房间。 一刻钟过后,他返回客房,手中捏着一枚银针。 首先卷起龙走月的衣袖,找到位于手肘外侧的“曲池穴”,缓缓地针刺入穴。曲池穴有清热解表之效,主治咳嗽、发热、咽喉肿痛。 越往西北部移动,温度越低,南方人确实吃不消。夸叶乘风向店小二多要来一床棉被,尽量让她保持身体暖和。 龙走月在浑浑噩噩中说道:“还,还没给弄盏喂奶……” “先让孩子凑合喝点热羊奶,我已经叫店小二送过去了,”他帮她掖掖被角,“叫你别把孩子带出宫,你非不听,这下好了,受苦的还是孩子。” “这点苦都吃不了,日后……何以独当一面?” “你就犟吧,谁心疼谁知道。”他端来一碗小米粥。 龙走月整整一日滴米未进,强撑身体刚欲爬起身,手肘忽然传来隐隐的刺痛感,她望向刺入皮肤的银针,道:“这一路上都未碰到半个郎中,药不好找吧?” “也不是,针灸治疗虽然慢点,但不会诱发其他问题。” 她从他的神态中看出端倪,谨慎地问道:“此话何意?莫非……我又怀上了?” “不确定,也不排除,即使真怀上了,也不足一个月。” 她摔回枕边,登时感到晴空霹雳! 怎么又怀上了?听皇姐说怀孕没那么容易啊?! 她暗暗攥紧拳头……都怪陌奕宗那个大色魔! 夸叶乘风沉默许久,移开椅子,单膝跪地,道:“我夸叶乘风,身为狐影一族第八代寨主,恳请女帝屈尊降贵,下嫁于我。” 龙走月眸中闪过一丝愠怒,诘问道:“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晓,我并非是在说笑。其实不让你把儿子带出来,我确实存在很重的私心,”他扬起眸,正色道,“夸叶乘石欲用蓝鼎玉佩争抢狐影王之位,而我目前除了有一张密旨,并没有值得一提的后盾。我需要你的帮助,只要你肯答应,狐影一族永远臣服于龙茗国,绝无二心。” 伴随一阵咳嗽,她谄笑道:“你在我心里的诚信度等于零,还敢与我谈条件?” “你也要替我考虑考虑,倘若我不答应陌奕宗的要求,他会把我锁死在天牢里,届时,我唯有眼睁睁地看着夸叶乘石坐上王位!”他平复一下激动情绪,又道,“你之所以可以轻易辨出我的身份,也是因为狐影与龙茗国渊源颇深,你的高祖父龙天佑,与我的高祖父是拜把兄弟。而夸叶乘石,是我仲父的儿子。” 高祖父,即曾祖父的父亲。 龙茗国的前身鲜为人知,恰与狐影一族有着相似之处。狐影几百年来,分布于五湖四海,做着夜袭、绑架、窃取情报等勾当,而龙茗国在二百年前,也并非群居于海岛王国,龙茗国开国皇帝龙天佑,拥有一支实力雄厚的雇佣兵团。这支军团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只要出得起银子,可以暂时效命于任何一个王朝。 而后,龙天佑金盆洗手,远离中原纷争,迁入宁静祥和的海域,就此自成一国。同时,为了避免各国后代追溯龙茗国的历史,龙天佑请拜把兄弟夸叶圣杰,利用高超的仿造术与夜袭术,潜入各国藏书阁,针对相关史料进行偷梁换柱,由此彻底抹去一切痕迹。 “你真是夸叶圣杰的嫡重孙?” 倘若夸叶乘风所言非虚,她应该替高祖父还一个人情。 “嗯,寨中元老皆可证明我的身份。” 话音刚落,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龙走月心领神会,耳畔传来轻微的异动,她想起那名手持大刀的黑衣男子,于是指向门外,做了一个抹脖的动作。 夸叶乘风默默点头,悄然取出细竹管,弯身移到门边,对准门缝儿向外吹迷.药。 噗咚一声摔响过后,他猛地拉开门,倒地之人竟是小扇子? 小扇子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一盘干粮砸翻在地。 “此人……信得过吗?” 幸好没直接飞刀,龙走月心有戚戚焉,忙道:“没问题,赶紧扶他回屋休息。” 片刻后,夸叶乘风再次阖上房门,一转身,发现正龙走月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瞪着自己。 “那名救我们突出重围的男子,真是你的族人?” 夸叶乘风摇下头,坦言道:“陌奕宗的人。” 龙走月应了声,继而从针线笸箩里找出剪刀。她将剪刀套在指尖把玩,起初只是让剪刀缓慢转动,可猝不及防间!剪刀在她指尖形成一道快速旋转的旋风,继而猛地抛出,锐尖直刺窗棂而去! 咚!地一声闷响,夸叶乘风神色一僵,疾步靠近窗沿,推窗俯瞰一楼地面,惊见断水刀跌落在地。显然,断水刀窥听失败,他忍着剧痛从胸口拔出剪刀,随后捂住伤口,跌跌撞撞地钻入鬼泣山的山林。 “原本你不动手我今晚也要把他绑起来,不过,依你的风格,为何不杀了他?” “杀了他谁替我通风报信?” “报什么信儿?” 龙走月垂目不语,当然是向陌奕宗汇报她与弄盏聚首的消息,否则那脾气火爆的臭皇帝,不知会急成什么鬼样子。让他着急,对她没好处。 “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我的身份,还是叫我花响好了,我自有办法帮你稳固王位。并且,要替陌奕宗取回蓝鼎玉佩。” “你为何非要帮他这个忙?你也可以夺回来留作己用,反正你养得起士兵。” 缄默良久,她扯了下嘴角,道:“因为他给了我一个最宝贵的礼物,陌弄盏。” 虽然过程不愉快,但是孩子非常可爱,让她收获前所未有的幸福感。 又或许,因为染上风寒的缘故吧,这几日总感觉脑袋昏昏沉沉,一些乱七八糟的场景也会像画卷一样往外冒,最奇怪的是,竟然每一幅画中都有陌奕宗的身影。 果然是这一年的宫闱生活太过无聊,无聊到没有其他人可想。 夸叶乘风看她双眼放空,伸出五指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乘石误以为你是我的情人,如此这般最好,我带你回山寨也是合情合理。” 她一脸抗拒,不悦道:“我再说一次,没必要利用那种子虚乌有的身份做文章,也不要在我的身份上动心思,何况玉玺也不在我身上。你无非是想证明你才是带领狐影东山再起的不二人选,这一点真的不难。” “你的口气未免太轻松了吧?”夸叶乘风半信半疑。 龙走月不予回应,托起粥碗补充体力。 夸叶乘风支腮望着她,倘若她不以气势压人,小模样还是挺娴静可人的。 “你我两家好歹是世交,我又会各种歪门邪道,你嫁给我也不算太吃亏。” “龙茗国的皇宫里只有面首,你有兴趣加入?” “……”夸叶乘风挑起眉,“你还养面首?” “是我皇姐的男宠,她从各地搜罗到不少美男子。” 听君一席话,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龙茗国的女子也太!……那个啥了吧!” “这有什么的?我龙氏皇族无男丁,偌大的龙茗国总要有人继承衣钵。父皇的意思是,我负责治国,皇姐负责养儿育女,如此一来,岂不是两全其美?”她认为相当合理。 “可你如今不止生了儿子,保不齐肚子里还揣着第二个,且不说你姐高不高兴,你打算如何向父皇交代?” 提及父皇,龙走月黯然忧伤……临行前,父皇的病情不能说有所好转,但至少没恶化的迹象。换言之,父皇几年来皆是病恹恹地卧床不起。为此,她请来各路医中翘楚会诊,郎中们却众口一词,称父皇中气不足导致体虚乏力,这种病没得治,多加调养便是。如今暌违二年,但愿待她返回龙茗国之时,并无噩耗灌耳。 “用不着你操心,龙氏姊妹与你们夸叶一族不同,不存在权势争斗。” “你就是嘴硬,倘若你皇姐没想过谋权篡位,她为何不出兵救你?” 龙走月不想讨论此事,见他跪着跪着准备自行站起来。她扬起下巴,刁难道:“朕何时许你起身了?” 她的态度甚器尘上,他则是下意识地将膝盖贴回地面。 “夸叶乘风,如你方才所言,若是朕愿意成为你的后盾,助你坐稳王位,你便甘愿效忠于龙茗国,对否?” “对。” 龙走月正襟危坐,俨然道:“好,龙茗国与陌氏王朝的战争一触即发,朕需要狐影一族的全力辅佐,自即日起,朕委任狐影第八代寨主夸叶乘风,为斥候统领,全面监控陌氏王朝之动向。你可有异义否?” 斥候即侦查,隶属于王朝的正规军。 夸叶乘风凝视她的双眼,她目光炯炯,一副手到擒来的神态。 倏忽之间,他萌生一个念头,龙走月似乎会成为陌奕宗逐鹿中原之最强劲敌。 ------------------------------------------------------ 作者有话要说:真怀孕了还是搞错了?(⊙o⊙)… 下集预告 女王大人PK夸叶乘石! ☆、第51章 (1) 本章提要:女帝的下马威。 狐影一族隐居的山寨,位于战败钰国的西北方向,紧邻西域与中原接壤的东面。是一座地势险峻的易守难攻的丛林家园。正因为狐影寨与钰国皇城间隔不远,龙走月才会将夺回蓝鼎玉佩一事提到日程上来。 在入寨之前,首先要甩掉一个人——锦衣卫断水刀。 这一点倒不难,因为山路迂回多变,陷阱多如牛毛,只要夸叶乘风稍稍耍些手腕,便可以将此人囚禁于陷阱之中。 “花婕妤!狐影一族诡计多端不讲道义,七王爷乃是天之骄子!你没权利让七王爷随你涉险!”断水刀站在洞底咆哮。 龙走月望向深陷谷底的锦衣卫,随手捡起石子砍过去。 “管你什么事!我生的儿子我做主!” 她的投掷手法相当之精准,说砸左脸绝不砸右脸。 一声声闷哼从谷底传出来,肥娥与小扇子踮起脚远距离围观憋屈的锦衣卫。肥娥抱在怀中的陌弄盏则流着口水酣睡。 四个多月大的陌弄盏已经学会翻身蠕动,为此龙走月又欢喜又焦虑,因为能爬的孩子更难照料,一个看不住就有可能从床上栽下去。 陷阱内传出嗷嗷的叫声,夸叶乘风选择束之高阁,默默蹲在一旁同情断水刀。他忆起龙走月用剪刀刺伤断水刀的手法,道:“你的投掷术不错,专门拜的师、学的艺?” “算是吧,一位很厉害的□□高手,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龙走月掸掉手上的灰尘,抱起儿子,一边前行,一边道:“如今夸叶乘石对你虎视眈眈,你能保证我儿子的安全吗?” “正好要跟你说这事儿,我在山中有一处私人的山洞,洞中物品一应俱全,孩子与仆人暂住那里,通过山洞的隧道可以直接抵达山寨,你不用担心喂奶的问题。” 只要可以天天看到儿子,龙走月便无其他要求。 二人达成一致,首先将儿子与仆人送往山洞休憩。 随后,夸叶乘风与龙走月直接通过洞中的密道,悄声无息地返回狐影寨。 洞内隧道远比龙走月想得复杂,道路四通八达九曲回肠。她紧紧跟随着夸叶乘风的步伐,穿过一扇扇闸门,避过一道道陷阱,并且凭借较好的记忆力,记下正确的通行路线。 “跟紧我,否则容易迷失方向。” “好,我不会乱闯。” 龙走月悉听尊便,父皇常教导她,当对方以为你必须依赖他的时候,你不必急于告诉对方不需要,拥有自行处理的本领即可。 ………… 隧道出口位于寨主的石床下方,也就是夸叶乘风的卧室之中。石床从外观看,与地面和一面墙壁融为一体,实则内为中空,床的侧面凿有一个窥视孔。 这间卧室也专属狐影王,至于暗藏于此处的密道,只有历代狐影王知晓。 夸叶乘风眯起一只眼睛,正准备窥探周遭的环境。就在这时,两道脚步声从门槛方向传过来,然后其中一人,重重地躺在他们头顶上方的石床上。 房门关闭,屋中即刻暗下来,随后,他们的耳畔传来压低的交谈声。 “少主,要不这样,我潜入天牢,把……做掉?” “说什么呢你?毕竟是我的堂哥,上一任的狐影王的亲儿子,你以为就凭你能杀得了他?”夸叶乘石一脸烦躁,把玩着挂在胸口的蓝鼎玉佩,感喟道,“本以为我上次去后宫一闹,陌氏皇帝肯定会将堂哥斩首示众,怎料不了了之?” 床下,夸叶乘风暗暗地握紧拳头,为了让狐影借助陌氏王朝这棵大树一鸣惊人,他不惜在囹圄之中搜集各国情报,可换来的却是堂弟的背叛与诅咒。 龙走月压了压他愤慨的肩膀,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就是最好的范本。 头顶上方的床上,再次传来嘀嘀咕咕的商讨声。 大致意思是,夸叶乘石从附近小国弄来一笔生意,不过这笔生意有点那什么,雇佣者要求他从邻国的皇宫里绑走一位国色天香的妃子。原因?漂亮呗,垂涎已久。事成之后,雇佣者愿意支付一百两黄金作为酬劳。 战败钰国周边共有四个小国,是狐影目前最容易捞钱的几个地方。 夸叶乘石原本不想接洽这桩“抢女人”的生意,无奈总要做出一些成绩才好在元老面前争取狐影王之位。因此,他决定在今晚吃饭时,提及此事。 …… 既然听到“晚饭”二字,那么夸叶乘风与龙走月便不急于现身,他们按照原路返回秘密洞穴稍作休整。 龙走月的风寒症还未好利索,也不敢太靠近儿子,唯有蹲在远处,看着儿子在大床上吃力翻滚。 “弄盏,弄盏娘在这儿。”她拍拍手,引起儿子的注意。 陌弄盏绷直一双小手支在床边,寻着熟悉的声音看到娘亲,刚欲向前爬行,不曾想臂力还不够强,于是一个大头栽在柔软的床褥之上。 见状,龙走月被逗得捂住肚子狂笑,然而,当手指抚上小腹时,她的情绪又跌入低谷,因为夸叶乘风猜测她再次怀孕,万一言中,她该如何号令三军迎战陌氏的百万大军? 夸叶乘风歪在洞边,手中握着一把青草,正准备给弄盏编一只螳螂,忽然看到她摩挲着小腹,一副情绪很低落的样子。他大概看出门道而,谨慎地问:“你若不打算要,趁着不足一个月,我可以帮你配一副药,保证不伤身体。” 龙走月缄默良久,看向他,欲言又止,沉默须臾,方道,“我考虑考虑。” “对了,晚上你打算如何对付夸叶乘石?” 她笑得高深莫测,道:“总之我会给他一记下马威,等着瞧吧。” 夸叶乘风闷闷地应了声,直勾勾地看着她,显然在等待下文。 “信不过我吗?别在这儿耗着了,快去给我儿子弄点鲜羊奶来。” “遵命……女王大人。”他步伐拖沓地走远。 奶娘曾告诉龙走月,等到孩子四个月大时,可以配合奶水吃一些蛋黄和稀米粥。这一点无疑是好消息。她见小扇子在熬粥,赶忙凑上前学习。 “让你们跟着我吃苦了。” “主子您千万别这么想,在宫外自由自在多好啊。”小扇子眯起小豆眼儿傻笑,“不过奴才担心那个锦衣卫会从陷阱里爬出来。一旦让他跑了,圣上那边儿?” 龙走月望向一个空洞的点……陌奕宗何其精明,他会派出那样一个“憨厚老实”的锦衣卫,目的并不是真的跟踪,而是希望不要断了儿子的消息。 何况,他一定会在钰国境内加派人手继续追踪。只要不是他自己出现,龙走月不会却步。 他忙着练兵,应该没空,但愿没空。 与此同时,陌氏军营。 操练场之上,士兵手持兵器,犹如山呼海啸般的喊杀声汹涌澎湃。 陌奕宗与几名武将伫立营帐之中,部署攻打龙茗国之策略。 缩小成沙盘的龙茗国立体地图呈现在众人眼下,武将纷纷向皇帝献策献计。 陌奕宗双手环后,围绕着龙茗国的沙盘踱步……该国四面环海,海战又是陌氏的软肋,若是可以将其大军引上岸,再堵截其退路,那便容易许多。 因此,有一种打法可以考虑,那便是——败战计。 处于败战态势仓皇而逃,敌方若选择乘胜追击,便可引蛇出洞,从而布阵围困,小敌困之,随后分批分拨歼灭之。 “探子还没回来?龙茗国究竟拥有多少支战船,朕要精准数目。” “启禀圣上,从陌氏到龙茗,这一来一回就算不吃不喝不睡也要一个月,从路途上来看,确实是迄今为止最难攻的国家。” 陌奕宗愀然作色,道:“总捏软柿子有劲儿吗?龙茗再远也比西凰关隘近,西凰背后有西域军队支持,你们选?!” 此话一出,武将噼里啪啦地跪倒一片。不过话说回来,圣上平日里不会因为这句话大发雷霆啊?今日是怎了? 陌奕宗怒哼一声,撩帘怒步离开。 王德才追上他的步伐,从袖口里取出一张小字条,悄声道:“断水刀的消息。” 陌奕宗展开字条——母子汇合,鬼泣山。 平安就好,他长嘘一口气,命道:“这边儿该练兵练兵,该造船造船,咱们早点动身,只要花响打开藏金洞的暗门,朕要亲手把她摁在洞口!” 小样儿吧,别以为朕只派出一个断水刀,有些帮手还未到放出来的时候罢了。 “遵旨!”王德才自顾自替圣上嘚瑟,就算她花婕妤是孙猴子转世,仍旧逃不出圣上这位真如来的五指山,嘿嘿。 陌奕宗双手环胸,望向忽阴忽晴的天空……花响,昨日朕前往光福寺给你们母子俩儿祈福,朕顺便替你们卜了一卦。方丈在解读卦意的时候有些含糊其辞。他说,从卦相看上,此卦乃中下签,你在离开朕的这段日子里,会有一劫。而这个劫,不算大也不算小,但,似乎是血光之灾。 他深吸一口气,攥紧拳头……死丫头!叫你别乱跑、别乱跑!倘若你现在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回来朕自当何事都未发生还不行吗?! 唉,在朕赶过去找你之前,你可千万别出事儿,如今弄得朕的心情也不太好,方才还无端端冲武将发脾气。 ………… 夕阳笼罩在狐影寨上空,天黑之后,是山寨当中最热闹的时候。族人燃起篝火,打起手鼓,烤起刷满油的野味,整个山寨沉浸在欢歌笑语之中。 夸叶乘石与心腹大强互换个眼色,大强立即举起酒碗,声音洪亮地喊道:“兄弟姐们看过来看过来!我要替少主向大伙儿宣布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大强欣喜一笑,“咱们可亲可敬的乘石少主,接到一桩大!生!意!待事成之后,足足可以赚到一百两黄金!一百两黄金啊!等咱们山寨有了黄金,没讨老婆的少主给你们操办起来!没钱给孩子买新衣裳的,少主给你们买!——” 听罢,众人停止喧闹,各个张大嘴巴,片刻后,全体手舞足蹈,人声鼎沸! 狐影沉寂五十载,为了躲避追杀,连山门都不敢出,寨中许多青少年甚至连金元宝长啥样都没见过,这一听可以偷偷下山大采购,岂能不乐开了花?! 元老们见年轻的族人开心,自然也跟着笑开怀。 夸叶乘石瞬间成为瞩目的焦点,寨中人一拥而上,有的给夸叶乘石揉肩,有的给他捶腿,简直要当神明一般供奉了。 “少主少主,您快说说您是怎样接到这么、这么大一笔生意的啊?一百两是多少个金元宝啊?” 夸叶乘石饮了口酒,一抹嘴角正欲开喷,一双人影撞入他的视线。 并肩走入山门的二人,便是夸叶乘风与龙走月。 龙走月上前一步,似笑非笑道:“一百两黄金算什么?我有一单生意交给狐影做,倘若办得妥当,我愿付给狐影……一百箱金条!” 听罢,不止山寨里的人全部惊呆,就连同行而来的夸叶乘风,也是瞠目结舌。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女帝与夸叶乘石斗智斗勇。 明日双更。(6000字)目前已完成4000字(存稿时间23:50)︿( ̄︶ ̄)︿ 读者:什么时候谈恋爱啊,否则我们是拒绝阅读的。 作者:斗shi反派就去搞对象(⊙v⊙)嗯 读者:本文是伪宫斗,鉴定无误! 作者:嗯啊,是湖斗,江湖的湖=。= ☆、第52章 (2) 本章提要:女帝帮夸叶乘风坐稳狐影王之位 山涧的晚风吹拂着明亮的火把,火把摆荡不定的状态恰似夸叶乘石的情绪。 狐影的元老们纷纷站起身,望向映衬在火光中的一男一女。待看清来者,误以为是自己老眼昏花,不由使劲地揉揉眼睛。 “乘风?是乘风回来了吗?!”其中一位元老三步并作两步奔上去。 夸叶乘风看着阔别已久的长者,环视熟悉的家园,心中不免五味杂陈,百感交集地笑道:“狐三叔,是侄儿回来了。” 听到夸叶乘风的声音,众元老簇拥而上,有的拍拍他的肩膀,有的捶捶他的胸口,嘘寒问暖老泪纵横。 众族人,不约而同地单膝跪地,向他们的领袖致以最高敬意。 “恭迎寨主归来——” 龙走月扫视俯首称臣的众人,可见夸叶乘风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并不低。 那就好办了,只要有拥护者,许多问题皆可迎刃而解。 她看向脸色阵白阵红的夸叶乘石,以及站在他身边的彪形大汉。 下午在屋中与夸叶乘石进行密谈的,和此刻卖力吆喝的人应该都是这位。 夸叶乘石和心腹大强自然也在观察龙走月,他眯起愤怒的双眼……哟,这不是那个让陌氏皇帝提心吊胆的宫女吗?她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又跑到狐影一族的地盘来兴风作浪?! 再看夸叶乘风,销声匿迹一年之久,非但没死在陌氏的天牢里,还带着皇帝的女人,大摇大摆地返回山寨?! 思及此,夸叶乘石冷哼一声,质问道:“怎么,陌氏皇帝派你来招安?” 此话一出,噪声戛然而止,他就此成功地拉回众人的注意力。 他信步来到龙走月的面前,一面指向她,一面朝元老们解释道:“在本少主潜入陌氏皇宫时,抓到的其中一名宫人便是此女,她自称是陌氏皇帝的侍妾,并且为皇帝诞下皇子一名。试问,一个替陌氏皇帝生过孩子的女子,出现于此的目的会是什么?说好听点是招安,说难听了,恐怕是招安不成便围剿吧?!……”他又看向夸叶乘风,表现出一副十拿九稳的神态,诘问道,“倘若并非我知晓此女的身份,恐怕无人会想到她竟是皇帝的女人,敢问尊贵的寨主大人,莫非你已经被陌氏皇帝收买了?!” 听罢,众人倏然起身,疾步向夸叶乘石四周靠拢。 几位元老相对冷静,狐三叔谨慎地打量着龙走月,直视夸叶乘风,问道:“寨主!老朽只想亲口听你说一句,这女子究竟是何人?!” 氛围诡异且凝重,不待夸叶乘风开口,龙走月上前一步,道:“说来惭愧,我来自战败国钰国,姓花名响。” 此名号如雷贯耳,引来哗然四起。 狐影一族所隐居的山林,就位于钰国的西面,既然是“邻居”,自然对钰国将领多些了解。 夸叶乘石与大强互换个眼色,暗自惊异。 狐三叔与诸位元老面面相觑。 “花响?您莫非是……鼎鼎大名的花响将军?” “您莫再取笑花某。花某技不如人,败于陌氏手中,不幸被俘,而后囚禁于陌氏后宫之中……”她摊手引领众人视线,指向夸叶乘石,“没错,花某与乘石兄弟确实在后宫偶遇,听闻他的来意,花某当时便与他说道,既然你我同仇敌忾,务必伤到陌奕宗,由此以便花某潜逃出宫。对吗?乘石兄弟?” 众人的视线又移到夸叶乘石的面前。夸叶乘石轻声一笑,反诘道:“是,你确实要我帮你。不过,你说你是花响将军就是了?据悉那陌氏皇帝阴险狡诈,谁能保证你并非与他合谋骗我?” “你不否认就够了,证明我确实说过那些话。至于我是不是花响将军,我自己会证明,无需你操心。”龙走月莞尔一笑。 夸叶乘石这才反应过来被此女设计,不过还有得补救,他用手肘撞了下大强,大强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阴阳怪气道:“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少主凭借高超的夜袭术,从陌氏皇帝的怀里盗来蓝鼎玉佩,由此看来,狐影与陌氏显然不是同盟,而你又是陌氏皇宫里出来的女人,所以麻烦你先证明一下身份,就此免除大伙儿心中的疑虑,你看可好?譬如帅印之类的?” “对,帅印是证明身份的最好东西。”大强的小跟班喊道。 陌奕宗会让她随身携带战败国帅印?此番刁难未免太过明显。 夸叶乘风见不得一群大老爷们儿轮番欺负一个女子,将她拦在身后,道:“花响将军是我的朋友,我与你们朝夕相处二十余载,你们信不过我?” 元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显然答案是一致的,他们信得过夸叶乘风。 刚欲邀请龙走月入席,大强忽然大喝一声,“且慢!此女言辞闪躲来路不明,按照狐影的规矩,在没有通过半数以上的认可时,不得踏入寨子半步!就算她是花响将军又怎样?狐影在外面的名声是怎样一个情况,大伙儿心知肚明,我们躲在这与世隔绝的地方,不正是为避开企图铲除我狐影一族的各国将领吗?!” 这话也没错,就算是花响将军,也不代表是朋友。 气氛再次凝固,夸叶乘风揽过龙走月的肩膀,道:“狐影还有另一则规矩,只要是狐影的女人,皆可随男方入驻狐影,花响已经怀上我的孩子,不信过来把脉。” 龙走月企图挣脱他的束缚,无奈夸叶乘风搂得很紧。 她不由暗自咒骂,急着充当什么英雄好汉,她自有办法好吗?! 狐影一族不敢说个个精通医术,但至少有四成以上的族人对于草药、针灸等小有研究。几位元老级的人物就更不用多说了,均乃医中翘楚。 狐三叔自告奋勇,笑盈盈地走上前,自顾自压住龙走月的手腕。 “啊!虽然微弱难辨,不过!我确定是喜脉啊!——” “恭喜寨主,平安归来,又喜得贵子,双喜临门啊!” 无端端就欢腾起来了,龙走月内心翻白眼,攥紧拳头,险些没气厥过去。 氛围一下子鼎沸,夸叶乘石若是再质疑这腹中之子是谁的种,未免显得心胸过于阴暗狭窄,他唯有惺惺作态地上前,抱拳道喜,“还是堂哥的魅力大,就连陌氏皇帝也要自叹不如呢。” 夸叶乘风的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浅笑,道:“得之吾命失之吾命,有些事儿,强求不来。” 不待夸叶乘石继续斗嘴,元老们挤过来,七嘴八舌道:“外面风大,乘风啊,先送你媳妇儿回屋歇息,咱们晚点儿再细聊啊。” 夸叶乘风已经用余光瞄到龙走月的表情,简直杀了他的心都有。于是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强行将她横抱在怀,顷刻间,锣鼓齐鸣,高涨的起哄声淹没了龙走月的怒斥声。 ………… 门外热闹非凡,屋内一片死静,夸叶乘风双膝跪地,像个犯错的小孩儿一般,等待女王大人训话。 不跪不行,这是龙走月的命令。 为了避免隔墙有耳,夸叶乘风进屋之后便打开一道隐蔽的石门,任由她捶打着,将她拉入全封闭的研制道具的石室之中。 龙走月坐在桌边,咕嘟咕嘟喝完两杯茶,拍案而起! “你脑子进水了?!我用得着你替我解围?!这下好了,我的计划全让你打乱了!” 夸叶乘石摆出低头认错的造型,但是神态却仍是吊儿郎当。 “你又不说你的计划是什么,夸叶乘石咄咄逼人,我怕你扛不住。” “闭嘴,你给我闭嘴!”龙走月气得差点把茶杯扔向他挺直的鼻梁,“我要如何做为什么要向你交代?夸叶乘风,你是我见过的最会见风使舵的混蛋,这要跟你比起来,陌奕宗还真没逼我做过不愿意做的事!……”她看他要顶嘴,率先排除道,“除了那点事儿之外!” “那点儿事?你可是堂堂女帝啊,反正我不敢。” “就你这张破嘴,拖出去砍你十个来回都不算多!跪直了!”龙走月骂归骂,还是要处理她关心的事儿,那便是蓝鼎玉佩的取回问题。很幸运,她看到夸叶乘石将玉佩做成挂坠佩戴胸前。 她坐回椅边,问道:“夸叶乘石与你是本家兄弟,你从他身上盗取东西的几率有几成?” “我俩是同一个师父,就是我那死去的老爹。乘石的爹过世得早,我爹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各项本领皆是倾囊相授。”换言之,很难。 “既然如此,他应该对你也有些感情,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 “男人嘛,习得一身本领最怕无用武之地。这么说吧,聪明能干的男人都有一个共同点,不愿受到他人的管束。其实比起狠,我确实不如他。就算寨子里有人犯了很大的错儿,我也没忍心判对方死刑。还有……我能站起来了吗?” 她没好气地扬了下手,杀人是手段并非目的,狐影一族全寨也不过千人,怀揣大度治理小范围的族群是正确的方针。 “幸好我并非惠子善譬的君王,若是换成陌奕宗,定会协助夸叶乘石称王。” 夸叶乘风挑起眉梢,调侃道:“女王大人三句不离陌奕宗啊?” 龙走月微微一怔,俨然地咳了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若还想坐稳狐影王之位,就不要插手我的计划,至于陌奕……他给你拟的那道密旨,先收好不必急于亮出来,听懂否?” 他耸耸肩,方才分明是好心相助,却让她从头到脚数落成别有用心,唉,在地上写十个“冤”字都不嫌多。 说完正事儿,也该到了喂奶的时候。夸叶乘风把她带出石室,二人不动声色地坐上床榻,仿佛准备就寝一般,一前一后爬上床,随后放下厚重的纱帐。待垂好纱帐,他悄然打开石床一侧的暗门,原本打算送她回山洞,她却说不需要。 “你睡吧,明日又是一场硬仗,我自己可以走回去。” 话音未落,龙走月拎着油灯,大步流星地离开。 暗道中机关重重,夸叶乘风有些放心不下,趴在洞口使劲张望,直到见她游刃有余地躲过两处陷阱,这才安心地阖起暗门。 与此同时,屋顶上方。 夸叶乘石轻手轻脚地合上瓦片,搓搓下巴……这两人真睡在一起了? 屋内,夸叶乘风躺在床上,一手枕在头下,瞄向屋顶的位置,不由无奈地笑了,一早便知晓有人蹲在房顶上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否则何必表现得那般“恩爱”? 他打个哈欠,翻身睡觉,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下的床褥,舒服,还是家好啊。 …… 翌日清晨,龙走月准时抵达暗门出口,敲了敲床板,叫醒仍在昏睡的夸叶乘风。 “昨儿休息得如何?”他迷迷糊糊地问。 “还好,弄盏的适应能力很强,在哪都睡得很香。”每当提及儿子,她的嘴角总是挂着温柔的笑意,这一点与她见到其他男人时的神态大相径庭。 “你真的不打算告诉我,你要如何对付乘石吗?” “怎么,你怕我扳不倒他?” 夸叶乘风的神情有些复杂,悠悠地说道:“毕竟是一起长大的兄弟,说没感情那是假话。乘石是个有野心的人,一心想壮大狐影一族的势力范围,而我只想遵从父亲的遗训,守护每一位族人,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正因如此,他做任何事从不假手于人,就像潜伏囹圄套取各国消息一般,冒险的事他会亲力亲为,赚到银子会分给大伙儿。一旦出了事儿,他不会连累族人一同受罚,牺牲小我便是。 如今,他已经掌握大量消息,譬如陌氏在暗中抓捕的西域某部落的领袖,譬如陌奕宗从各国弄来的造船高手,又譬如某些小国的皇亲国戚等,很多很多足以赚到银子的生意正等着他去捞。 只差一步打响名声,无奈陌奕宗太精明,虽然嘴上是答应了,实则根本不会由着狐影利用,说起陌奕宗唯一的失策,估计就是那份儿攥在夸叶乘风手中的密旨。 思及此,夸叶乘风嗤地笑了,道:“倘若陌氏皇帝知晓你是谁,估计能气吐血,啧啧,已经叼在嘴上的肥肉又让它溜走了。” 自从昨日被他点醒“陌奕宗”这三个字的使用率,龙走月今日对这个名字特别敏感与排斥,她蹙眉催促道:“你若是睡醒了就快去洗漱,然后召集你的族人在空场集合,我要宣布一件事。” “啊?什么事,这么急?” “我没时间跟这儿耗,办完你的事儿,再取回蓝鼎玉佩,还要赶往钰国。”她的时间非常紧张,因为陌奕宗已经在无意间提及,企图攻占南部关隘。因此,他随时会向龙茗国发起侵略战,她必须尽快赶回去,将驻守于岛屿四周的五十万海军向主城调遣。 这五十万海军,除了她有权力调遣,不听从第二人的指令。 “你要如何取回蓝鼎玉佩?强取?” 龙走月笑得高深莫测,道:“原本没想好,不过昨日经你一闹,我忽然想到一个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夸叶乘风边刷牙,边斜眼瞪……帝王心,海底针! …… 夸叶乘风伫立在山寨的至高点,卯足力气,吹响嘹亮的口哨声。哨声犹如画眉鸟悠长的啼鸣,环山遍野绕梁三日。 狐影一族皆是使用哨声传递消息,不同的哨声代表各自含义。 不到一时三刻,分布于密林中的族人们返回山寨,人头越聚越多,他们纷纷抬起头,静静地等待寨主发言。 待到元老们与夸叶乘石出现,夸叶乘风这才牵着龙走月的手从石阶上走下来。 空场中央摆放着一张木桌,桌上铺着一块红绒布,绒布下方凸起一个扁圆形的高度。众族人不明所以,移动脚步向前凑。 龙走月面带微笑,道:“昨日乱乱哄哄一闹,未能让我把话讲完,今日一早便叫来大伙儿,是为了说完关于那一百箱金条的获得方法。” 此话一出,犯迷瞪的,心不在焉的,统统全神贯注。 成功引起众人兴趣,龙走月走到木桌旁,一把掀起绒布,露出盖在其中的物品。 狐二叔已经到了耄耋之年,阅历丰富见多识广,一眼辨出这是……“这这,莫非是钰国的镇国之宝,八卦锁?!” 听罢,人群中又是一阵骚动。 龙走月霁颜道:“好眼力,其实昨日就算乘风并未替我解围,我也能证明自己是花响,原因必然是来自这尊八卦锁。但凡是知识渊博之人,皆知它属于我钰国。至于此宝物为何会在我的手中,那还要从与陌氏的战争前夕说起。开战前夜,老陛下与我进行深谈,陛下预感此战凶多吉少,于是将八卦锁托于我手。”她坦然地环视四周,信步来到夸叶乘石的面前,又缓缓地转过身,继续说道,“说来好巧不巧,我将八卦锁掩埋于鬼泣山山中,所幸在前往山寨的途中取了出来。” 众元老默默点头,因为听上去合情合理嘛。据传言,八卦锁与钰国的藏金洞密切相关,一听“藏金洞”这几个字,便知晓与金银珠宝脱不了干系。这等宝物,自然不能落在陌氏皇帝的手中。既然国破家亡是迟早的事儿,当然要将镇国之宝交给可信赖之人,而这位美名远播的花响将军,定是不二人选。 “我千辛万苦地逃出陌氏皇宫,正是为了夺回本该属于钰国的领土!打仗需要银两,很多很多,因此,不论是谁,只要有本事打开这尊八卦锁,我愿从藏金洞中运出一百箱金条作为答谢。” 众人无不倒抽一口气,一百箱金条究竟是什么概念啊?恐怕是做梦都梦不到的场景。 龙走月嫣然一笑,又道:“素闻狐影一族精通奇门异术,想必定有高人可解此锁。”她走回夸叶乘风身旁,故作温柔地致歉道,“一直未将八卦锁之事告知于你,莫要生我的气才是。” “……”夸叶乘风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女王大人分明知晓他解不开这把锁啊,所以她到底在玩儿什么花样? 族人伸长脖子踮起脚,张望着传说中的八卦锁,交头接耳,悉悉索索。 经过一炷香的紧急商议,狐三叔代表众元老表态,道:“我们几个老家伙方才商量了一下,金条不金条都无所谓,既然花响将军是我们寨主的娘子,腹中又怀了寨主的孩子,我们定会全力以赴。至于这解锁之术,本寨确实有两名高手习得真传,一位是少主夸叶乘石,另一位便是花响将军的夫君,我们的寨主!” 龙走月内心翻白眼,夫君是什么鬼东西?! 然而不管内心多暴躁,表面则是故作惊诧,她看看乘风,又看看乘石,道:“那便有劳乘石兄弟与……乘风多费心,我能提供的消息仅是,八卦锁之上共有八道明锁与两道暗锁,不夸张地说,八卦锁可以称为最难懂的宝物之一,若是谁能打开它,便是当之无愧的解谜大师。” 众元老连连点头,附议道:“没错,八卦锁存世三百年,集合八十八位宫廷锁匠的智慧,运用五行八卦之图形,以及奇经八脉之走势,打造出这尊独一无二的奇锁,若是你二人可以将其破解,谁敢说他配不起‘狐影王’这个头衔,我们几个老家伙一块儿跟他拼命!” 元老们的宣言极有分量,也预示着一场争夺狐影王之位的大战,正式拉开帷幕。 龙走月见火候差不多了,商量道:“诸位元老请容我插一句嘴,八卦锁是我钰国反败为胜的唯一砝码,稍有差池功亏一篑,因此,每当解锁时,我必须在场。” “没问题,毕竟是贵重之物,由花响将军亲自监管,我们也省去许多麻烦。” 她俯首致谢,正色道:“那便开始吧,哪位先来?” “我先来!——” 夸叶乘石阔步上前,夸叶乘风则是摊手礼让。 龙走月料到他会争抢,正如她意。 “这里风大,我这身子……恐怕受不了,不如我们回屋,慢慢研究?请。” 见龙走月径直前行,夸叶乘石怒声轻哼,大步流星地跟上。 …… 解锁地点选在夸叶乘风的石室之中,这间暗藏于寝室的石室,夸叶乘石也曾听闻,只是没机会踏入半步,今日得以参观,发现不少新奇的工具。 时间匆匆流逝,转眼到了午后。 龙走月见他一副废寝忘食、焦头烂额的模样,估摸着也到了实施下一步计划的时候,于是乎,她故作害喜,捂着嘴奔出石室。 脚步声又急又快,吵醒了歪在一旁打盹儿的夸叶乘风,他迷迷糊糊地追出门槛。 石屋内,夸叶乘石察觉花响迟迟未归,从而托着八卦锁走出石屋,透过窗棂看过去,只见花响躲在树后,正与夸叶乘风交头接耳,她手里还比划着什么动作……仔细看去,动作有点像开锁? 见状,夸叶乘石不免心生猜忌……毕竟他们是睡在一张床上的人,保不齐钰国皇帝已经将两道暗锁告诉花响了呢? 思及此,他不由幡然醒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没错!那八道明锁并不算太复杂,难开的正是两道暗锁,今日花响在元老面前上演一出“黄金赠大师”的戏码,或许就是为了帮自己的男人坐稳狐影王之位?! 一百两黄金与一百箱金条根本没有可比性,倘若再让夸叶乘风轻易地打开八卦锁,他夸叶乘石将成为天底下最大的笑话! 不行,绝对不行! 他眯起喷火的双眼……这把八卦锁,要么由他打开,要么玉石俱焚! 与此同时,大树那边儿。 “你一直贴在我耳边叨咕什么?一句没听懂。”夸叶乘风挠了挠耳朵。 龙走月从余光中,捕捉到夸叶乘石一闪而过的身影,含而不露地笑了笑,道:“某人已经气得丧失理智,且看朕如何一箭双雕。” --------------------------------------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尽快结束这边的PK战,明天就出个结果,继续双更! 温馨提示:智取蓝鼎玉佩,女帝还是演技派。 ☆、第53章 (1) 本章提要:取回蓝鼎玉佩,全凭演技。 夸叶乘风东张西望,发现周围并没有人,不免一头雾水。 “好吧好吧,你兵马多你厉害,但是你得答应我,不能伤害狐影的族人。” “狐影元老对我以礼相待,我有什么理由横眉冷对,何况我看起来向那般凶残蛮横的君主吗?” 夸叶乘风由衷地点点头,道:“佣兵性情暴躁不受控制,你的祖先既然可以玩转佣兵军团,可见对于后代的教育方针也是‘狠’字当头。” 龙走月笑而不语,独自返回石室。 进了门,夸叶乘石发狠般地瞪了她一眼,继续研究八卦锁。 龙走月视若无睹,随后倚在一旁,单手托腮,眼眸缓慢翕动,昏昏欲睡。 不大会儿的功夫,脑袋枕上胳膊,睡了过去。 均匀的呼吸声弥漫在石室之中,夸叶乘石对着她的后脑勺挥动空拳,从牙缝儿里挤出一连串悄声的咒骂。 当然,他更想扇自己几个大耳光子,他怎么就那么蠢呢?居然傻不拉几地跳进这一双狗男女设下的圈套! 不过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必须想办法扭转局势。 再次托起八卦锁仔细端详,这把锁的设计者估计是个怪才,或者根本是狐影的祖先!因为开启步骤完全与他所学到的解锁方法背道而驰。 正郁闷,龙走月在睡梦中,喃喃呓语。 “陌奕宗……我一定要灭了陌氏王朝,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夸叶乘石以为她醒了,侧头望过去,发现她双眼紧闭眉头紧蹙,想来应该是在说梦话。 他起初并未在意,接着忙乎八卦锁,可是过了一会儿,梦中的人儿又开始叨叨。 “还我钰国……还我家园……” 龙走月的眉头拧成弓,双拳慢慢攥紧,身体在愤怒中微微颤栗。 这种状态,无论是谁看在眼里,都能感受到满满的恨意。夸叶乘石放下八卦锁,目不转睛地观察她,她的额头冒出细密的汗珠,嘴唇嚼着含糊不清的字眼儿,但关键词还是能听清楚,那便是——报仇。 猝不及防,龙走月惊醒起身。夸叶乘石还没来得及收回目光,不由也吓了一跳。 “撒癔症啊你,要睡回屋睡去,别影响我开锁!” 龙走月沾沾额头的汗珠,不悦道:“怎么说我也是你嫂子,态度可否礼貌些?” “是是是,你跟我哥穿一条裤子都嫌肥,别以为我不知晓你们在想些什么,恨不得分分钟把我踢出寨子,对不?” “那是你们狐影内部的事儿,我只想知晓你何时能打开八卦锁,太阳都快下山了,实在不行让你哥试试?”龙走月站起身,刚欲招呼夸叶乘风前来换手,夸叶乘石忽然站起身,挡在她的身前。 “作甚?” “再等等,我这不是正开呢吗?!” “你急什么?你哥也未必能打开。” 龙走月故意撇开视线,摆出一副心虚的神态。见状,夸叶乘石心中基本有了谱,果然让他料中了,这女子知晓暗锁的口诀! 他怒哼一声,见她试图从自己身边绕过去,赶忙伸出手臂再次拦截,急道:“你不就是想要一支军队攻打陌氏吗?” 终于说到正题了,龙走月内心打个响指,表面则是愀然作色,她愤怒地握紧双拳,坦言道:“是又怎样?” “不怎样,我可以帮你尽快达成心愿,愿不愿与我做一笔交易?” 她无奈地摇头一笑,诘问道:“你帮我?你凭什么?……你知晓我需要什么吗?你又知晓陌氏王朝有多强大吗?!” 她的态度甚嚣尘上,足以挑衅男性的自尊心。 “切!当然知晓!陌氏拥有熊罴百万,你需要招兵买马。” “对,这便是我要尽快找到藏金洞的原因,有了银子才能招募士兵,假以时日便可破其城池!” “花响将军的想法倒是不错,但是你仔细想过没有,招募来那些的士兵原本是寻常百姓,你让一些只会拿锄头的手攻打陌氏?陌氏士兵在陌奕宗的率领之下,气势高涨横折强敌!你又凭什么口出狂言?” “有志者事竟成,无论是十年还是二十年,我都不会放弃!” 夸叶乘石毫无诚意地抚掌,笑道:“倘若我手中有有一支现成的军队,且是骁勇善战的敢死队,你又作何感想?” 龙走月故作一怔,从而开门见山道:“你指的是蓝鼎玉佩吧?乘风一早便告知于我,但是他又说,蓝鼎玉佩之中只是有可能隐藏一支西域军队,而这种可能性仅有微乎其微,我认为乘风说得很有道理,否则陌奕宗为何会轻易地交给你?” “那是因为陌氏皇帝根本不知晓好吗!”夸叶乘石微扬下巴,“我看堂哥也未必是真的喜欢你,只是想利用你手中的八卦锁站稳脚跟罢了!我说你这个傻女人啊,没看出堂哥故意在你面前避重就轻含糊其辞吗?!” 龙走月故作愤慨,怒道:“你不要在这儿挑拨离间!你哥起初并不知晓我是谁,他对我是真心的!” “真心?”他一把扯下蓝鼎玉佩,道,“知晓蓝鼎玉佩可以调兵遣将的人并不多,知晓为何吗?因为这是狐影为求自保的最高机密!” “你说什么?” “呵,你没看出我们的长相与汉人有所差异吗?我们对外宣称我们是中原地区的少数民族,实则,狐影是汉人与西域人的后代。倘若让中原人知晓我们的真实身份,狐影只能迁出中原。然,狐影的本领又不适合在西域生存,因此有关西域的一切,狐影绝口不提。” 龙走月沉下心绪,是的,西域与中原的战火从未停止,所以哪怕只与西域沾点边儿,都会遭到仇视。 夸叶乘石又道:“西域是一个多民族的地区,语言多种且复杂,寨中元老或多或少都会讲一些当地的语言。有关蓝鼎玉佩的传说,也是元老们告诉我和堂哥的秘密。当我取回陌氏皇帝拥有的这块玉佩之时,元老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们的表情甚是惊异,并且再三叮嘱我务必收好玉佩,这说明什么?嗯?……说明这块玉佩的持有者,也就是那位藏王,或者藏王的后代,仍是西域地区的霸主!你若信不过我,大可去问狐三叔他们,不过前提是,他们愿意将实情告诉你。” 龙走月震惊得说不出话,这其中有部分表情是在表演,也有一部分是真情流露。陌奕宗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放手的,竟是一支不可估量的西域军队。 一种情绪撞入心头,好似有人在质问龙走月……那人意味深长地问:龙走月,你告诉我,陌奕宗为谁而放弃蓝鼎玉佩? 她缓了缓情绪,故作平静地问:“……所以呢?” “西域人的野性与彪悍有目共睹,我不敢保证这支军队一定会听命于你,但总比你招兵买马重头来过要现实多了!”他将蓝鼎玉佩向前伸了伸,又在她能摸到的位置,缓缓地收了回去,继而笑道,“其实这东西对我没用,我又不会摆兵布阵,只是想用它坐上狐影王之位而已,只要你肯将暗锁口诀告知于我,不仅藏金洞是你的,这块蓝鼎玉佩,也是你的……如此一来,你才算真正拥有了,与陌氏王朝抗衡的资本。” 她直勾勾地盯着蓝鼎玉佩,神态挣扎且矛盾,而这副神态,传递给夸叶乘石一个很明确的信号——口诀她知。 至少过去一刻钟,龙走月长嘘一口气,道:“好吧我承认,我知晓其中的一句口诀,至于另一句,我是真的不知晓。” “好啊,那我把蓝鼎玉佩掰下一半给你。” “我若是真有本事打开八卦锁,你以为我会在这儿跟你们耗?!实话告诉也无妨!我心中只有报仇二字!是,我帮乘风在元老与族人面前演这场戏,正是因为他答应帮我搜集陌氏的军情,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夺回钰国领土!乘风是目前唯一愿意帮我的人,他待我又不错,我不帮他又帮谁?” 见她神情激动,夸叶乘石扯了下嘴角,步步靠近,挑起她的下巴,似笑非笑道:“女人终究是女人,将军又怎样,还是会感到无助心慌吧?我也可以帮你,也许比堂哥待你更好。” 话音未落,他靠近她的唇,龙走月故作伤怀,赶忙捂脸低头,哽咽道:“我真的感到很痛苦,身上背负着复国的重担,压力有多大你根本不知晓。我甚至整日做噩梦,梦到陌氏大军推进钰国皇城的一幕……” 夸叶乘石表面安慰,眼中则是闪过一丝不屑,看吧,女将军又如何,承受力完全不够用,最终还是要依靠男人解决问题。 又是一刻钟过去,龙走月渐渐地平复情绪,道:“好,我承认西域军队对我的诱.惑力太大,看来……唯有失信于乘风。我决定跟你换,如何交换你说吧。” “你敢对天发誓你并未将全部口诀告诉我堂哥吗?” 遭天谴、遭雷劈之说,是中原地区最毒最狠的誓言。 龙走月不仅毫不犹豫地发下毒誓,同时告诉他,毕竟八卦锁关乎钰国的命运,为了慎重起见,还未将第一句口诀告知夸叶乘风。 听罢,夸叶乘石顿感通体舒畅!幸好他下手够及时啊! 于是乎,他提出第二个要求,那便是要求她先道出口诀。龙走月欣然接受,默默背诵口诀。夸叶乘石小心翼翼地转动着八卦锁,只听“咔嚓”一声脆响,藏于八卦锁之内的一道暗锁果然打开了?! 龙走月摊开手,折了折手指。 夸叶乘石敛起嘴角……蕴藏在蓝鼎玉佩之中的军队并不是重点,重点是世人皆知它属于陌奕宗,这等虎口拔牙的壮举,足以展示狐影不凡的实力,以及成为壮大狐影阵容的砝码。 不过……他歪头浅笑,爽快地将蓝鼎玉佩拍在她的手上。 反正他还能盗回来,怕什么? 龙走月望向躺在掌心之中的蓝鼎玉佩,玉佩在她手心里泛起潋滟的柔光,她缓缓地合拢五指,紧紧地攥在掌心,眸中泛起亮如繁星的光芒。 ……陌奕宗,你的蓝鼎玉佩,我帮你拿回来了! 这时,夸叶乘风敲了敲门,扬声问道:“媳妇儿,开饭了!” “……”该死的混蛋,找个机会就过嘴瘾真是够了! 气归气,但是他来得正巧,她借由话头儿收回八卦锁,道:“明日再继续吧,我也饿了、乏了。” 人家两口才是热炕头,夸叶乘石自然放心不下,非要连夜开锁。 “这样好了,今晚就把八卦锁放在狐三叔那里,谁都不动,如何?” “八卦锁是死的,口诀可在你脑子里,你若趁着今晚也告诉我堂哥,我这蓝鼎玉佩岂不是白瞎了?” “那你说怎办?” “咱们先小人后君子,你先把蓝鼎玉佩还给我。” 龙走月讪笑道:“你听过一句话没有——骑着驴子思骏马,官居宰相望王侯。已经全听你的安排,你在得知口诀之后,居然还能开出‘还给你’这等条件?我奉劝你一句,做大事者,不能太在意得失。” 世人皆贪,贪金银、贪权利、贪享受,不是不能贪,只是要有个限度,否则倒头来肯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夸叶乘石被她数落得有些挂不住脸儿,加之她的神态傲慢又轻蔑,他狠狠地横了下眼角,负气离去。 哼!死女人,咱们走着瞧,有你哭的时候! 待夸叶乘石走远,夸叶乘风才端着晚饭跨进门槛。 龙走月沾了沾额头的汗珠,真怕那厮明抢,幸好他还要点脸儿。 夸叶乘风无意间一瞄,看到她握在掌心的蓝鼎玉佩,整个人都惊呆了。 “我去,你是怎么拿回来的?” 龙走月跟夸叶乘石整整耗了一天,到现在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她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再将银簪插入饭菜,确定没人下毒之后,托起碗筷大快朵颐。 “女王大人,你什么意思?我还能下毒害你怎么着?” “防人之心不可无,八卦锁这么一亮相,保不齐多少人惦记上了。” “嘿?我这暴脾气,合着在你眼里狐影全是见钱眼开的奸诈小人?你别这么疑神疑鬼的成吗?” 龙走月一笑付之,待吃饱喝足,她指了指床铺的位置,随口径直走去。 想儿子了,要赶紧返回洞穴。 “你先别急着上床,咱俩聊聊玉佩的事儿啊。” “简而言之,我把自己扮演成对钰国皇帝忠心耿耿的,势必讨伐陌奕宗的,却空有一腔热血的花响将军,然后加上一句口诀,就这样骗回来了。” 夸叶乘风歪着头,有听没有懂。 龙走月简言意赅地命令道:“接下来就是你的事儿,明日我便帮你坐稳狐影王之位,事成之后,我们立即动身赶往钰国,至于今晚,你戴上□□,随我回山洞。别愣着,快点!” “……哦。”女王大人的小名是不是叫连珠炮儿? 反正不管怎么着,女王大人的确气势逼人,夸叶乘风与她一同返回山洞。 八卦锁的八道明锁,对于他而言简直是易如反掌,至于两道暗锁,龙走月并没让他帮忙,独自猫儿在山洞的角落里,按照口诀自行开启。 俄顷,金灿灿的八卦锁一分为二!锁中两面内壁,一面呈现出完整的钰国地图,另一面则是藏金洞的内部结构图。 她不由暗自赞叹,八卦锁也不过圆盘大小,竟然可以在这般有限的空间之内,雕刻出如此精密清晰的地图,制作者真乃微雕奇人。 夸叶乘风爬过来也想看看,却被她一巴掌挡了回去。她静下心,凭借惊人的记忆力,牢牢记住地图之中标注的每一个细节。 尤其是进入藏金洞的走向,必须铭记于心。 原来藏金洞就在钰国御用寺庙的下方?……她玩味一笑,真是巧了,她将龙茗国的玉玺也藏匿于这座寺庙之中,果然帝王的心思都很相似吗?期许余韵的佛光,可以保佑虔诚的信徒。 “嗯,记好了,帮我把地图毁了吧。然后重新锁好八卦锁,明天用。” 听罢,夸叶乘风的下巴差点没掉下来,半信半疑道:“你确定记住了?” “嗯,为避免夜长梦多,麻烦你快点儿。” 夸叶乘风手中端着一碗具有极强腐蚀性的植物毒液,各种嗟叹,这可是拥有三百年历史的稀世珍宝啊,真有些于心不忍。 龙走月在旁抱着儿子逗弄,不忘催促他快动手。 他一咬牙一跺脚,只听“呲啦”一声,这件登峰造极的旷世杰作,就此永久性失去其最为辉煌的一部分。 陌弄盏抱着小龙,流着口水,看看扼腕叹息的夸叶乘风,又努力地仰起小脑瓜儿,看看笑容可掬的娘亲,蹬蹬小胖腿儿,眯眼傻笑。 “嗫……” 夸叶乘风一怔,道:“哎呦,这孩子都会喊爹了?” 龙走月绷起脸,“你傻吧,弄盏才四个多月,怎么可能会说话?” “别人家的孩子或许不能,但是男皇女帝的孩子,还真不好说。” 龙走月面朝儿子嘟起嘴,犹如惩罚一般揉揉儿子的嫩脸蛋。陌弄盏哪里体会得到娘的心思,反而笑得更欢。 “夸叶乘风,速速记录口诀,明日你便用这口诀征服族人。第一道为公转,以‘乾’为起始点,依次旋转顺序是,巽、艮、坤、坤、巽、艮、兑、坎。第二道……” “等等等,你讲慢点行吗?我还没写完前面的呢。”他捏着毛笔匆匆记录。 折腾好一阵子,终于将口诀记在纸上。 “女王大人的记忆力貌似不错啊?” 听罢,陌弄盏忽然咯咯一笑,鼓鼓掌,十分捧场。 龙走月亲亲儿子的小胖手,道:“该告诉你的都告诉你了,明日狐影王之战,只能赢不能输。” “嗯,放心吧,只要我在元老面前打开八卦锁,没人敢再挑衅我的地位。不过……你最好实话告诉我,你究竟向夸叶乘石承诺过什么,我很了解他,他不可能白白将蓝鼎玉佩送给你。” “其实也没什么,这么说吧,我就是耍了他,他能奈无何?” “能奈你何?……他能杀了你好吗!” “想杀我的人多了,怕报复又怕死的人当不了皇帝。你回吧,我要给儿子喂奶。” 夸叶乘风见她做出解衣扣的动作,嘎嘣脆地“哦”了声,双脚没挪窝儿。 龙走月见他伸头探脑满眼邪光,哭笑不得道:“你也老大不小了,要不等回了龙茗国,我帮你讨个老婆?” “比你漂亮吗?” “那还不多得是。” “有你这种气质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娶你。” “滚。” “得咧!” 夸叶乘风揣好写有口诀的字条,吹着口哨走入隧道,走着走着,神色渐渐黯然……龙走月有他没有的果敢,那种他不愿意承认的霸气,又确确实实将他征服。 洞中,小扇子在旁一直捎带手聆听二人的交谈内容,忍不住问道:“主子,乘风寨主为何称呼您为……女王大人?” 龙走月想了想,决定将身份暂时保密,于是不以为意道:“他一向油腔滑调没个德行,别理他,都别忙了,熄灯睡觉。” 洞中呈现一片漆黑,她把棉被盖过脑瓜,从怀中取出蓝鼎玉佩。柔和细腻的冰蓝色光芒照亮小小的空间,宛若悬浮于空的星宿,很是安详。她从枕头下方摸出一根红线绳,线绳穿过玉佩的孔洞,系好之后,小心谨慎地戴在儿子的脖颈前。 孩子醒得快睡得也快,这会儿已经进入梦乡。 她哼着故乡的小调儿,轻轻拍扶……弄盏,娘的宝贝儿,你喜欢小弟弟还是小妹妹?娘再生一个陪你玩儿,可好? 龙走月摩挲着小腹,嫣然一笑,眸中沁着笃定的光,既然怀上了,便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岂能说不要就不要? …… 她带着美好的憧憬安然入睡,不曾想一觉醒来,真让夸叶乘风那个乌鸦嘴料中了某些事。 翌日清晨。 当夸叶乘风当众打开八卦锁的那一刻;当元老与众族人双膝跪地,对狐影王三拜九叩之时;夸叶乘石便知晓自己被彻彻底底地愚弄了!甚至,还有重头戏?! 接下来,夸叶乘风又取出陌奕宗亲手拟下的密旨,其中那句“陌氏王朝对狐影一族永不招安、永不围剿”,让全体族人震惊,顷刻间,山寨上下欢腾如雷!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必担心陌氏攻入山门,再也不必东躲西藏过日子! 元老们与夸叶乘风拥在一起,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此时此刻,摇摆不定的元老们也终于想通了,没错,把族人的安危放在首位的,才是当之无愧的狐影王! 有被拥护的,就有被排挤的。夸叶乘风与心腹们被挤出欢呼的队伍。他怒火冉冉地瞪着龙走月,恨不得一刀宰了这个把他当笨蛋一般戏耍的“好嫂子”!怒火从他的胸膛喷涌而出,所幸大强眼疾手快,拽住他冲动的步伐! 当时,夸叶乘石暗暗发誓,绝不让这对狗男女得逞,待他取回本该属于他的蓝鼎玉佩!再慢慢收拾他们也不迟! 当晚,趁着狐影王封王喜宴的时候,夸叶乘石翻遍狐影寨每一个角落,却找不到蓝鼎玉佩?!他告诫自己不要冲动,然而,当他返回宴席,见族人前簇后拥围着这对夫妻敬酒之时,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于是乎,他匆匆离去,快速配制一一剂滑胎药,掺入酒壶,而后,指挥族里的男童捧着酒壶,跑去给龙走月斟酒。 龙走月原本不打算饮酒,但看到敬酒者是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儿,心中不禁泛起一片柔软,然而就在这疏忽大意之间,将斟满酒盅的白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她的腹部传来剧烈的绞痛,血迹顷刻染红长裙,疼得当场昏厥。 ………… 夜入三更,一阵狂风猛地吹开窗棂,龙走月蓦然坐起身! 倚在床头的夸叶乘风跟随惊醒,注视她苍白如纸的脸庞,他深感内疚。 “你……还好吗?” 昏暗的室内混杂着不安的喘息声,她睁大失焦的双眸,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她的额头流淌下来。 “我的孩子,是不是……没了。” 话音未落,一滴滚烫的热泪,融入冰凉的汗水,悄然滑落。 --------------------------------------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点蜡…… 下一章预告:女帝对于滑胎一事的态度。夸叶乘风表示女王果然与众不同。 PS:明天皇帝正式回归开始追妻模式。 ☆、第54章 (2) 【本章提要】:陌奕宗与夸叶乘石狭路相逢 “你出去。” 龙走月动动唇,压抑的声音比黑夜更昏暗。 夸叶乘风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单听她的语速还算正常,于是站起身,走到门边,侧头道:“我会帮你讨回公道。” 龙走月没有回话,扬手示意他关上屋门。 夸叶乘风唯恐她做什么傻事,坐在门口静静守护。 就这样,他倚在门边,坐了整整一宿,时睡时醒。 翌日清晨,房门倏然而开,导致他一个趔趄身体向后倒栽葱。 龙走月目不斜视,径直前行。 他跳起身追赶,见她神色平静,避重就轻道:“你,起这么早?” “嗯,你向族人交代一声,我们今日出发。” 她来到狐影寨的练功场,从木架上取下一把弓箭,上弦拉弓,只见羽箭脱弦而出,正中红色的靶心。 一支箭,两支箭,直到将箭靶射满羽箭,夸叶乘风终于忍不住出手制止。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刚……不适合出这么多汗。”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扑簌簌地流淌,她甩了下发帘,避开他阻挡的手,箭头平行移动,击中另一个空箭靶的红心。 “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快去跟元老们打招呼。”她一语双关道。 夸叶乘风应了声,他这一回儿是要真的对女王大人言听计从了,倘若龙走月没有帮他坐稳狐影王之位,夸叶乘石也不是丧失理智,更不会对腹中的胎儿动杀念。 昨晚,夸叶乘石连夜逃出山寨。夸叶乘风已向族人下达追缉令,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手软,定要将堂弟押到龙走月面前任凭发落。 “快去,你在这儿墨迹什么?”龙走月蹙眉轰赶。 会哭会闹的女人不吓人,吓人的就是她这种遇到大事仍是泰然自若的。 他犹豫片刻,直言道:“我这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我就表个态吧,诸如此类的事我绝不会让它再发生,即使豁出性命,我也要把你们母子俩平安送回龙茗国。” 龙走月轻描淡写地点下头,似真似假道:“自即日起,你便是我龙茗的斥候统领,当然要为我赴汤蹈火。” 夸叶乘风看得出她在强撑情绪,索性绕开滑胎的话题,问道:“你去钰国作甚?陌奕宗大有可能在钰国埋伏一堆人手抓捕你。不,是肯定。” “你傻了?你的易容术不是很高超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他拍了下脑门,果然在指挥力太强的人面前,容易减弱自主思考的能力唉。 待夸叶乘风前去向元老们辞行,龙走月找了块石头随意坐下,她拭去一头的汗珠,神色虽是平静似水,但眸中涌动一层锐不可当的杀气……夸叶乘石,你一定会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我龙走月向天保证! ………… 易容术不止是黏黏假胡子、换个发型那般简单,而是要从整体轮廓进行改变。狐影一族的历代嫡系传人,皆习得“假面”制造术,可以根据被易容者的自身条件,进行翻天覆地的“改装”。 这会儿,夸叶乘风已经帮成年人们易容完毕,正在帮陌弄盏易容,他准备把大胖小子乔装成小女娃。 “啧……臭小子别乱动。” 陌弄盏似乎很抗拒“变性”,无奈身型太小只能任人摆布,他把嘴巴翘得老高表示抗议! 龙走月一袭书生打扮,手举铜镜左右打量这幅儒雅的新面容。她轻轻地抚了抚“假面”,不得不说夸叶乘风的易容手法精湛了得,倘若并非贴在她的面前仔细端详,简直是毫无破绽。 “主子,奴才演不来千金大小姐。”小扇子被易容成富家小姐,身着金丝软缎,眉宇之间透着三分娇媚。 肥娥的腮帮上则是顶着浓密的黑胡须,她看着自己的模样笑得前仰后合,继而压低声线,假模假式地命道:“小扇子娘子,还不快喊夫君!” 没错,肥娥因为体型丰韵,夸叶乘风将她打造成一位胖相公。 龙走月正色道:“进城之后,我们兵分两路,你二人带着弄盏住客栈,没事儿千万别出来瞎溜达,我与夸叶乘风去办点事儿。” 小扇子与肥娥停止互殴,俯首领命。 夸叶乘风在旁忙得汗流浃背,话说给一个孩子易容比给三个大人易容还累。 陌弄盏各种扭头,他抱在怀中的小龙,正巧挡住下巴的位置。见状,夸叶乘风冷不防地抽开小龙,陌弄盏哪里抢得回来,抖抖唇,哇地一声大哭出来。 龙走月赶忙上前,从夸叶乘风手中夺回小龙,将儿子揽在怀中,首先压低孩子的双手,再将小龙放回儿子的手中。 “要什么给什么哪行?不能太惯着。”夸叶乘风提醒道。 “弄盏要什么了?只喜欢这一个布偶罢了。” 要说起来,儿子的玩偶非常多,可偏偏对小龙情有独钟,龙走月不愿深究,但事实告诉她,仅有这一条金色的小布龙是陌奕宗亲手送给孩子的玩偶。 “娘对你这么好,你个小白眼儿狼。”她用下巴顶了顶儿子的脑瓜。 陌弄盏嘎嘎地笑着,欣然接受各种鄙视。 待易容完毕,大胖小子变成活脱脱的小美女,红唇齿白大眼闪烁,身穿艳粉色的团花小裙儿,歪在头上的两条羊角辫尤为俏皮,随着弄盏脑瓜的摆动欢快跳跃。 龙走月越看越喜欢,抱着孩子根本不舍得撒手,不过很快,笑容渐渐消失在唇边……倘若老二还在的话,没准就是一个可爱的小公主。 夸叶乘风看出她情绪不对,刚欲上前安慰,龙走月却已然恢复常态,一本正经地向仆人们交代进城之后的细节。 他暗自吐口气,女人这般坚强真的有利于心身健康吗? 一时三刻,夸叶乘风也易容成书生的模样。他与龙走月一人身背一个书生出行常用的藤箧(qiè)。他们先将各种潜袭工具装入其中,再在工具上面罩一层隔板,藤板上铺一层笔墨纸砚,如此一来,只要守城门卫不是认准了他二人玩命搜查,基本可以蒙混过关。 一行人走在密林间,龙走月问道:“这一走不知你几时能回山寨,要不要与族人正式道个别?” “不用了,你不是说……有可能要运送一件大型的货物吗?待需要人手的时候我还会回来。”他回眸眺望山寨的方向,“何况,还要抓捕那个逃之夭夭的恶人。即使不是为了你,为了族人的安危,我也不能让那个祸害逍遥法外。” 之前说归说,他真没想到夸叶乘石会将罪恶之手伸向腹中胎儿。心有不服冲他来啊!此种做法太不像个人男人,丢尽狐影一族的颜面。 龙走月紧抿着嘴唇,努力地控制情绪,道:“放心,元老们以为夸叶乘石暗算的是你的子嗣,他肯定不敢返回山寨,如今只有两种可能,他要么一辈子躲起来,要么与我们鱼死网破。” 夸叶乘风越想越气恼,一脉血亲竟能干出这等龌龊之事,真要怀疑夸叶乘石是不是被黑山老妖附了体。 抵达钰国,需要两日的路程,为了避免身份暴露,夸叶乘石与龙走月骑马,小扇子他们带着“小公主”自驾小马车。 一行人虽然走在同一条路上,但是彼此间拉开一段很长的距离,龙走月时而回过头张望马车……虽然如今改头换面,但毕竟同样精通易容术的夸叶乘石还没落网,她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 “我给了小扇子一个鸟哨,哨声代表‘有危险’,只要是在这附近活动的狐影族人听到,都会赶过去相助,你就别担心了。” “谢了。”通过几日的相处,她发现夸叶乘风心思细腻。 “看在我对你这么好的份儿上,笑一个呗?” 从昨晚到现在,她的表情完全是僵住的。 龙走月深吸一口气,挥动马鞭,疾驰而去。 夸叶乘风喟叹一声,看了看自己这身书生的打扮,甩了下鞭子跟随而去。反正不管怎么着,女王大人的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不是自诩,他的易容术非常高超,只要没赶上下大雨,不可能有人辨出他们的真身。 …… 与此同时,一行浩浩荡荡的商旅队伍,同样是快马急鞭。 “圣……公子……公子您慢点啊……”王德才身穿商户常穿的酱色长袍,坐在马车上高声疾呼。 马蹄声声,陌奕宗充耳不闻,鞭声洋洋洒洒地催促着马匹。他今日一袭白衣长袍,瑟瑟秋风吹拂着他束在头顶的长发,几根发丝拍打着俊朗的五官,那种潇洒与俨然,在这明媚的晨光之中显得格外冷峻。 此行会采取微服私访的形式,主要是为了体察民情,毕竟住在钰城的子民已经受钰国统治几百年,一夜之间换了君王,非议与谬论在所难免。因此,只有找到症结之所在,才好着手改善。如今,微服出行的队伍已经赶了四日的路,倘若不停下来过夜的话,再过两日便可以抵达钰城。 他正准备加快步伐,只见一个男子从丛林之中冲了出来,男子双手大展,挡在道路的正前方? 陌奕宗眯眼望去,待看清拦路者为何人,登时从疾驰的马背上跃身而下!他大步流星地走上前,二话不说,扬起马鞭抡在此人的身躯之上! 此人踉跄两步刚欲稳住脚跟,又是几鞭子破头盖脸地砸下来,紧接着,乔装成马夫的御林军,从货箱中抽出兵器,俯仰之间,道道剑尖指向摔倒在地的男子! 陌奕宗一脚踏上男子的胸口,揪起他的衣领,从牙缝儿里挤出几个字,诘问道:“小毛贼,朕的蓝鼎玉佩呢?!” 夸叶乘石蹭掉嘴角的血迹,缓缓情绪,讥笑道:“让您的好妃子,花响将军夺走了。哦不对,她如今是我的嫂子……” ——他留在寨中的心腹大强告知于他,夸叶乘风准备离开寨子几日。于是乎,他埋伏于此,准备跟踪夸叶乘风与花响,不曾想竟遇到陌氏皇帝?! 好,陌氏皇帝出现得刚刚好!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对付他们,就借皇帝之手铲除这一对狗男女!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回忆陌奕宗生擒活捉龙走月的“卑鄙”手法(⊙v⊙)嗯 ☆、第55章 (6) 【本章提要】:生擒活捉之封豕林 陌奕宗攥得铁拳咯吱作响,猛地飞出一脚,将夸叶乘石踢出三丈开外! 夸叶乘石自然要选择忍耐,只有忍了!才能让他把话说完! “你把方才的话,再给朕说一遍。” “蓝鼎……” “不是这句!!”他的咆哮声仿佛震得地面都在颤抖。 夸叶乘石揉了揉钝痛的胸口,想了想关于花响怀上堂哥孩子的杀手锏,首先试探道:“我堂哥夸叶乘风在族人面前宣布,花响将军是他的娘子。” 此话一出,周遭弥漫着压迫神经的鼻息声。 “然后?” “什么然后,说完这句话就一起回房间了。” “你是不是脑袋有问题?朕问的是,然后你想表达什么意思?” 人话鬼话都是陌奕宗说了算,夸叶乘石像一个被耍的傻蛋。 “呵,看来你这毛贼是真傻,朕给你出一道选择题好了,一、花响对朕不忠;二、花响从你手中夺走蓝鼎玉佩让你心生恨意。” 夸叶乘石隐隐感觉回答哪一条都有弊端,索性点燃另一个爆竹。 “皇帝大人我想说的是,花响将军夺走玉佩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一支敢死队。” 夸叶乘石如今已经管不了那么许多,什么机密什么族人的安危,这些拥护夸叶乘风的狗腿子都与他再无瓜葛!要死一起死! 陌奕宗目不转睛地审视着他,良久,他旋身跃上豪华的大马车,随后命御林军将夸叶乘石五花大绑丢进来。 马车中,陌奕宗坐在宽大舒适的横椅上,手肘倚在软垫前,抿了口茶,方道。 “你只管讲你的,朕会自行判断。” 夸叶乘石手脚被绑,双膝跪地,道:“花响将军带来一尊八卦锁,声称谁能打开此锁,愿用一百箱金条作为酬金。我精通开锁之术,自然要拼一拼,却发现八卦锁难开至极,于是乎,我问她为何急于打开此锁。她与堂哥既然是……那种关系,所以直言不讳地回我道——藏金洞里的金银藏量,足以富埒天子,有了银子便可以组建军队,她要替钰国报仇,要让……皇帝大人您死无葬身之地。” 陌奕宗的神态依旧是波澜不惊,道:“接着讲。” 夸叶乘石摸不透皇帝的心思,不由心里发毛,他深吸一口气,又道:“我与堂哥正在争夺狐影王之位,就在这节骨眼儿上,冒出这么一道难题,这其中定有蹊跷。因此,我用蓝鼎玉佩试探花响将军,这一试探,她果然承认,知晓暗锁口诀!” “停,用蓝鼎玉佩如何试探?” 夸叶乘风思忖良久,将蓝鼎玉佩背后隐藏的秘密,一五一十地告知陌奕宗。 听他讲完,陌奕宗的情绪终于有了些许波动,换言之,母妃遗留下来的这块玉佩,属于西域某个部落的藏王?他扯了下嘴角,唇边划过一丝若有似无的苦笑……怪不得一直寻不到玉佩的主人,原来根本不在中原境内。 “你的意思是,花响其实一早便知晓蓝鼎玉佩堪比帅印?” “那是自然,毕竟堂哥也知晓蓝鼎玉佩的秘密。她利用八卦锁让堂哥当上狐影王,同时利用我的好胜心,骗走蓝鼎玉佩,此刻想想,真乃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陌奕宗神色凝重,扫了扫浓眉轻声一叹,这两句听着靠谱,确实是花响的风格。 “皇帝大人,不是我挑事儿,她在睡梦中都在咒骂您,可是您为了救她,什么帅印、霄云国都舍得与我交换。都说以真心换真情,但是您用真心换来的不过是一个女人的歹心和狠心。” 陌奕宗笑得不置可否,他是一个非常有主见的帝王,内心自有盘算。目前要针对夸叶乘石的阐述,做个排除法。排除陌奕宗本身可以确定的几桩事儿。一、花响并非真正的花响将军;二、花响杀了钰国皇帝,与钰国并无情感维系的纽带;三、花响知晓暗锁口诀;四、花响获悉蓝鼎玉佩的秘密。 疑点为:一、花响与夸叶乘风的真实关系是什么,为何要帮他?二、花响骗取蓝鼎玉佩的目的何在?三、花响既然并非花响将军,那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四、藏金洞里藏着什么?五、花响真的恨他不死吗…… “朕下面问你的问题,你最好想清楚在回答。夸叶乘风与花响何时相识?” 夸叶乘石忍不住偷瞄他,发现他的神态平静得仿佛一湖净水。 他不由心生疑惑,怎么回事,以上这些还不足以激怒皇帝? “那不清楚,也许在天牢,也许在花响将军带兵打仗的时候,反正不管他二人认识多久,她怀了堂哥的孩子。” “轰隆”一下子,陌奕宗心中不啻一声炸雷,赫然而怒! “你说什么?!!” 夸叶乘石显然受到惊吓,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吞吞吐吐道:“寨,寨中元老给花响将军把过脉……确定喜脉无误……” 陌奕宗抬起手掌,本想狠狠地拍在桌前,但又停止在半空,良久,把手掌无力地盖在额前。 终于怒了吧?夸叶乘石虽然有些得意,但也感到噤若寒蝉,暂时不确定要不要把花响……已滑胎的事儿告诉陌奕宗。 陌奕宗单肘支在桌前,时而摇头,时而蹙眉,气流压抑得令人窒息。 “王德才,王德才!把朕的马牵过来!——” 车外,王德才早就备好马等候在外,只见陌奕宗猛地撩开车帘,一个箭步跃上马背,策马扬鞭,犹如闪电一般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全体瞠目结舌。 “……你们还愣着作甚,追啊,护驾护驾!”王德才率先缓过神儿。 待御林军追赶而去,王德才没好气地撩帘车帘,命侍卫将夸叶乘石塞进空木箱,等候圣上亲自发落! 与此同时,前往钰国的另一条道路。 道路两旁绿树葱郁,一前一后两道马蹄声踏草疾行。 夸叶乘风追上龙走月,提醒道:“前面这座山林叫做‘封豕林’,你最好不要跑太快。” 封豕(shǐ)即指,性情残暴的猛物,亦,大野猪。 龙走月磨磨后槽牙,没头没尾道:“没人比我更了解前方是怎么个情况!” 没错,她就是在此处被陌奕宗生擒活捉! 那日疾风劲吹黄沙漫天,她刚击退某侵略国三十万敌军,截止这一战,她顺利完成与钰国皇帝签订的“赢五战”协议。待到钰国皇帝兑现承诺,她便可以返回龙茗国。然而就在途中,接到钰国皇帝的救援御旨,声称陌氏大军兵临城下,请她即刻返回钰国主城迎敌。 龙走月原本不想管这事儿,毕竟陌氏军队群威群胆、贯颐奋戟,但无奈,母亲的棺柩还未运出藏金洞,一旦钰国沦陷,她这一年的防御反击战岂不是白打了? 经过一番斟酌,她率领一支由五百人组成的轻骑队,穿越捷径赶去支援。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进入封豕林之时,就此踏入陌奕宗布下的重重陷阱! 一条条结实的铁链,浅埋于灌木丛之中,顷刻之间,导致人仰马翻!紧接着,树冠上方洒下粘稠的物体,粘稠异物铺天盖地犹如倾盆大雨。 所幸龙走月反应机敏,没有连人带马被铁链绊倒,但是那一堆粘稠的异物实在是防不胜防,牢牢地黏在头发与铠甲之上! “糟糕,是鸟蛋和橡果粉!” 这片森林之所以称为封豕林,正因为林中生活着大量野猪。野猪的体重可达到五六、百斤,雄性野猪拥有外翘的獠牙,且行动敏捷,凶残之极。 还有最可怕的一点,野猪的嗅觉异常灵敏,至于这橡果与鸟蛋,是野猪群最钟爱的食物。 说时迟那时快,龙走月感到地面发出“隆,隆,隆隆隆”的震颤声! 那种动静绝不亚于迎来妖魔鬼怪,她神色骤变,跃下马背疾声厉色地指挥道。 “快!全体弃马上树!——” 她攀上树杆,放眼望去,黑黢黢一大片野猪向他们的方向挺.进而来!那阵势宛若燎原的野火,席卷之地,草枯地陷! 野猪的攻击力是自身体重的两倍以上,橡果与鸟蛋的香气让野猪彻底发狂,它们疯狂地撞击着树杆,士兵接二连三坠落在地! 凄厉的惨叫声萦绕山谷,不到半个时辰,死伤人数已达到七成以上! 龙走月擅长箭术,然而,纵使箭法再精准,也架不住野猪的数量太多。当她用完最后一支箭的时候;当她看士兵们全体倒下的时候;当几十头野猪即将撞断脚下树杆的时候;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 就在这时,一根绳索从山壁上方垂了下来,她仰起头,望向直上直下的,光秃秃的岩壁顶端……只见陌奕宗伫立山顶,一脚踩在岩石边缘,俯下头,朝她缓慢地招了招手。 他的嘴角噙着邪魅的冷笑,一袭龙纹甲胄,金光四射。 “喂,喜欢朕为你设计的陷阱吗?倘若你跑得够快的话,可以抓住这条绳索。嗯……估计不会被野猪拱死。” 龙走月感觉肺要气炸了,可是!树木摇摇欲坠,野猪越聚越多。奔过去抓住绳索当然是自投罗网,反之,却又是死路一条! 挣扎的时间所剩无几,就在树木断裂的一瞬,她借助树木倾斜倒塌的方向,滚落在岩壁附近,还未爬起身,成片的大野猪奔腾涌来! 绳索是她目前唯一的救命稻草,不想死是最本能的反应;不想被野猪咬得稀巴烂,是最真实的想法!于是乎,她一把攥住绳索! 绳索即刻上升,待抵达山顶,几十把剑尖已经压向她的头顶。 呼啸的长风,恰似诡谲的狞笑。陌奕宗伫立在这寒风之中,唇边勾着一抹傲慢的蔑笑,仿佛一尊从天而降的大魔王。 侍卫很快绑了龙走月。陌奕宗蹲在她的面前,揭开她戴在脸上的半块面具…… 一张冶艳精致的容颜映入他的眼底,溢在他唇边的笑容似乎增添几分情绪。她则是愤愤地撇开头,愤懑懊恼。 陌奕宗凝视她许久,向前探身,将薄唇贴在她的耳畔,轻声调侃道:“原来花响将军长得这么漂亮,朕真有些不舍得杀你。” “哦是吗,那不如放了我?” 他愣了下,粲齿一笑,“做什么梦呢?!” “……”龙走月重重地合了下眼皮,感到身心俱疲,更绝望。 完了,她日后的命运似乎已经从这一刻定下悲惨的结局。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霸道皇帝追击老婆的第二个帮手现身!这个帮手是女帝万万没料到的人! ☆、第56章 (5) 【本章提要】:皇帝的第二个帮手浮出水面。 两日后,龙走月一行人抵达钰国。 位于护城墙正中央的牌匾,已更名为:陌氏钰城。 她与夸叶乘风依旧是书生的打扮。经过易容术“改造”的一行人,除了声音相同之外,已然与本来面貌天差地别。纵使钰城内外埋伏眼线千八百个人,也无法通过外表追踪他们。 龙走月与夸叶乘风伫立在城外,等待小扇子他们偕陌弄盏先行入城。 原本一切都好好的,但忽然之间不知怎么回事,位于城墙上方的巡逻回廊之内,传来一阵阵犬吠?! 不止一只狗在叫,大概有五、六只的样子,犬吠声此起彼伏,引来不少百姓驻足仰望。 龙走月与夸叶乘风闻声望去,虽然看不清楚整体情况,但是可以看到狗的身型。那是一种全身大部分毛色呈金黄的,背部至头顶为黑色的大型猎犬。狗的毛色柔顺且光亮,一看就不是看家护院的普通柴狗。黑背猎犬抬起前腿儿扒上围墙,仿佛野狼一般,仰面朝天,高声吠嗥。 “哪来这么多猎犬?莫非是哪个官员准备出城打猎?”夸叶乘风嘀咕道。 “有可能。”龙走月蹙眉堵住耳朵,目光时刻关注着儿子的动向,唯恐儿子被这一连串的狗叫声吓得哭天抢地。 城门口,肥娥虽是一袭胖老爷的装扮,但是照顾孩子照顾惯了,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捂住陌弄盏的小耳朵。 陌弄盏也是拧着小眉头,紧紧地搂着小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犬吠震天,某位妇人抱在怀中的孩提哭闹开来。话说孩子的世界就是这么合群,一个哭另一个也跟着哭,顷刻间,城墙内外炸开锅,颇有哭倒护城墙的趋势。 侍卫很想维持秩序,但是孩子才不管你那些,一声更比一声高。见状,打扮成千金小姐的小扇子,搀住肥娥“相公”的手臂,加快步伐趁乱入城。 龙走月见他们已进城,长嘘一口气,道:“他们进去了,我们等一下再进去。” “嗯,不过我觉得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倘若陌奕宗料定你会前往钰城,侍卫应该仔细盘查才是,所以为何咱们观察这么久,没见侍卫提高警惕?” 龙走月此刻还沉浸在封豕林被捕的噩梦当中,不由嗤之以鼻道:“也许他的人都在城里埋伏,在城门卡我作甚?他不是想跟着我去藏金洞吗?” “有道理,但是你俩要不要这么好玩啊,一个放行是为了跟踪,一个知晓会被跟踪才大胆潜逃,话说你们这样斗下去的话,究竟谁会赢?” “和尚头上的虱子,这不明摆着吗?一定是我。” 夸叶乘风笑得不置可否,跟上她的步伐。 他二人顺利入城,一进城池,便发现此地依旧繁华热闹,仿佛不曾有过战争的侵袭,更不曾江山易主。 行走几条街,没有看到聚众抵制陌氏统治的百姓。龙走月身为帝王,不免心声感慨。或许对于百姓而言,只要可以安居乐业,谁当皇帝都无所谓。至于这一点,陌奕宗做得非常好,只针对最高统治进行调整,而寻常百姓没有遭受不平等的待遇。龙走月也从中学到了一些如何治理战败国的经验。 倘若龙茗国不幸被陌氏攻陷……她猛地甩下头,瞎想什么呢这是?!斗志呢?!萌生此等念头根本就不配当皇帝! 夸叶乘风买了奶油炸糕,刚要递到她的唇边,惊见她正攥紧双拳自顾自耍狠,于是他默默缩回手,把小吃塞进自己的嘴里。 “竟然吃独食儿?!”她横起眼角撒邪火。 “……”夸叶乘风鼓着腮帮,又默默递上纸袋。她愤愤地捏起竹签子,利落地插走仅剩的三颗奶油炸糕,暴走。 ………… 藏金洞位于钰国皇家寺院的下方,因此接下来的任务,便是勘察地形。 如今,钰国皇宫已被夷为平地,崭新的砖瓦圆木码放在空场的正中央,看来是要大兴土木建造成官府重地。 夸叶乘风喃喃道:“陌奕宗可真狠,把钰国皇室的老窝都给推了。” 龙走月思忖不语,陌奕宗会将皇宫掀翻,一来是为了打消钰国余党卷头重来的念头;二来,估计就是寻找传说中的藏金洞。 其实龙走月对藏金洞也是饶有兴趣,虽然钰国老皇帝声称藏金洞仅为地下陵墓,但真正了解藏金洞之人,也只有死去的老皇帝而已。 龙走月长嘘一口气……外祖父,不是外孙女非要杀你,是你做得每一件事都让我感到寒心,但凡你对我心存一丝亲情,我一定会率兵攻打陌氏,帮你抢回领土。 帝王家最大的弊端就是太轻视情感,这一点与龙走月从小受到的教育大相径庭,父皇对她们姊妹的教导是,互爱,互助,民为重、君为轻。 龙茗国之所以繁荣昌盛,正是遵循以民为本的原则。龙走月唯一认可陌奕宗的一点便是,他同样爱民如子。再看原钰国的治国之道,君为大,对百姓压榨、剥削,乃至日益增加的赋税,迟早会让钰国走向官逼民反的不归路。 …… 她正杂七杂八地乱想,夸叶乘风侦查归来。 “寺庙里面的士兵特别多,吵吵嚷嚷乱作一团。我打探了一下,据说是寺内方丈偕众僧侣打坐主殿,死活不肯替‘动土’念经。” 有这样一句俗语叫做,在太岁头上动土。原意指的便是,没有尊重神明而引发的祸事。在中原地区,无论是砍树还是动土,须怀揣谦卑之心,念经与神明沟通;诵经替死在此地的动物超度亡灵。大自然本不属于人,敬畏三分,聊胜于无。 说完“动土”,再来说说这些抵触陌氏的僧侣。皇家寺院吃的是皇粮,平日里又没少收取妃嫔们的香油钱,对钰国皇帝誓死效忠无可厚非。 思及此,龙走月不免发愁,原本想进入皇家寺院已是不易,如今加上方丈这么一闹,陌氏官员岂能听之任之? 最麻烦的是,不仅藏金洞的入口正是位于寺庙主殿的下方,她的玉玺与虎符也藏在佛像底座的暗格之中。暗格方位是母后在回忆往事之时,告诉她的小秘密。母后儿时顽皮得很,私自溜入佛殿东摸西摸,无意间按到赤脚佛像的小脚趾甲,便打开了暗格。 年幼的龙走月,听完故事,便记在心里。可现在该如何是好,一大票和尚与官兵围聚在那儿,他们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其中? “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让我好好想想。” 她揉了揉酸疼的肩膀,几日来骑马赶路,身体真有些吃不消。 与此同时,钰城城门 陌奕宗驾马率先抵达门前。他并未身着龙袍,所以普通士兵也并未惊觉圣上驾到,只是感觉这位白袍公子格外引人瞩目。 他双手环后伫立门前,路过此地的女子不由放慢脚步,团扇掩面偷偷瞄看。 陌奕宗无视一道道青睐的目光,只要一想到花响怀孕之事,不由瞋目切齿。 守城侍卫长正在城楼上等待皇帝,惊见圣上只身抵达城外,侍卫长匆匆地从城楼上奔下楼,深度鞠躬,恭请圣上入城。 陌奕宗不动声色地问道:“犬吠……否?” “启禀……公子,在一个时辰前,犬吠震天。” 侍卫长并不知这几只狗为何吠嗥,只是按照圣旨,将它们圈养在城楼之上。 陌奕宗勾起唇角,黑眸中闪过一道狡黠。 “好,去把它们牵过来。” 很快,侍卫长牵着五只猎犬走下阶梯。原本几只狗不吵不闹挺温顺,然而当它们看到白衣飘飘的陌奕宗之时,忽然一同挣脱狗链!侍卫长提防不及,猛地被拽倒在地,紧接着,五只黑背金毛的大型猎犬,争前恐后地奔下阶梯! 猎犬体态如狼、目光如鹰,它们横冲直撞地穿梭在百姓之中,惹来尖叫连连。 俯仰之间,疾奔的五只猎犬戛然而止,它们直立坐在陌奕宗的身旁,炯炯有神。 没错,这五只猎犬,便是陌奕宗亲自饲养的宠物。反正他也没有知己,心烦的时候就跟宠儿们发发牢骚。他揉了揉领头猎犬的脑瓜,分别帮它们拆下累赘的狗链。此举再次引起骚动,因为百姓误以为他企图放狗咬人,不由吓得仓皇逃窜。 街道间突然宽敞开来,陌奕宗伸出一指指向前方,命道:“搜!——” 一声令下,五只猎犬犹如离弦之箭,不约而同地向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 陌奕宗迈着悠然的步伐,看似从容不迫,眼中却滚过一轮又一轮的火浪——花响,你千方百计地想甩开朕,可惜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朕的另一位帮手便是……儿子陌弄盏吧?! 他在送给儿子的小龙布偶之中,参入一种稀有的植物,叫做——瓣鳞花。 瓣鳞花,花小,粉红色,仅生长于高山盐化草甸之中。正因其生存条件过于苛刻,整个中原也不过百株。 众所知周,狗的嗅觉异常灵敏,且能辨别上百万种不同的味道。因此,他在饲养猎犬的这些年里,会让它们熟悉各种稀有植物的味道。其实当初他在训练猎犬的时候,并未想好用途,自当以备不时之需。如此一来,万一需要通过猎犬寻找目标,也不会因为搜寻的味道太过平凡而迷失方向。 不曾想,真是万万没想到,竟然把“猎犬寻人”的本领用在自己的老婆身上? 记得他将小龙布偶送给儿子的那一日,趁着花响去忙,他蹲在摇篮边,一遍遍地对陌弄盏说道:儿子,只要你抱紧这条小龙,爹娘永远陪着你。 而后每每见到陌弄盏,他都会贴在儿子耳畔重复这句话。 当花响潜逃出宫那晚,陌奕宗在第一时间差人搜找冷宫中的全部布偶。果然,陌弄盏不负所托,抱走小龙布偶。 一时三刻,五只体格雄壮的猎犬停止奔跑,一字排开,滞在一家客栈的迎宾门前。 陌奕宗信步前来,微微地仰起头,呵,得来全不费工夫。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看到儿子变成女娃,皇帝的表情是这样子的滴→⊙v⊙? 小天使们五一快乐! ☆、第57章 (8) 【本章提要】:包子“被捕”。 陌奕宗迈开步,准备带五只宠物一同步入客栈,却注意到店小二与住客们的脸色,无不惊恐万分。 哦对了,此行为微服私访,要低调。 再者,吓着他们倒无所谓,万一吓哭儿子就不好了,于是陌奕宗命道。 “苍一随我进去,苍二、三、四、五原地待命。” “汪!——”猎犬犹如训练有素的士兵,就连叫声皆是整齐划一。 苍一便是领头狗,也是其余几只黑背的兄长。当初陌奕宗会将这一窝蜷缩在田边的狗兄狗弟带回皇宫抚养,正因为在那个时候,不足满月的苍一,跌跌撞撞地走到他的面前,咬住他的裤管不撒嘴。 陌奕宗并不在乎这些小狗崽品种是否名贵,毕竟贵气但凉薄的活物见得太多了。 他喜欢马的憨厚,狗的忠诚,并且,它们永远不会将你倾诉的秘密公之于众。 …… 苍一轻盈地攀上台阶,还不忘一步三回头,等待主人的步伐。 陌奕宗抬起脚,当靴底与台阶接触的这一刻,他的心情不免变得沉重,该如何面对无法无天的花响?又该如何询问怀孕之事?她的态度会不会激怒他?……预感肯定不会是一场愉快的重逢。 苍一爬上二楼,蹲在一间客房的门外,得意地摇了摇尾巴。 陌奕宗站到门前,微握五指,指背又停止在门板前,犹豫片刻,敲了一下。 然而,屋内之人并未给出丝毫回应。 陌奕宗深吸一口气,稍加用力地敲门两下。 屋中之人依旧是置若罔闻?! “不想死的话立刻把门打开!——” 他这么一喊,苍一登时直起四腿儿,扬声犬吠! 须臾,吱呀一声,房门敞开一道小缝儿,从里面探出一只眼睛。 陌奕宗简直不明白里面的人在想些什么,莫非以为看完一眼就能关上门该干嘛干嘛了?! 倏地,他推开房门。 进门之后,他劈头盖脸刚欲发飙,发现屋中竟是一对眼生的夫妻? 再看床榻方向,瞅见一个梳小辫、穿花衣的小女婴正在睡觉? 什么情况?搞错了? 小扇子与肥娥惊见来者是圣上,钳口挢舌外带三魂出窍!此刻莫要说什么故作镇定假扮夫妻,根本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噗咚”两声,二人双双顿首,把头磕得当当作响! “奴,奴才小扇子罪该万死!” “奴才,奴才肥娥,恭,恭迎,恭……喜发财!”她已然神经错乱。 陌奕宗挑起眉,难以置信地看着二人,富家千金是太监?胖老爷是宫女?! 他走向床榻,看到一张与儿子完全不同的小脸儿,深吸一口气,拉下盖在孩子身躯上的棉被,只见小女娃怀里抱着小龙布偶。 “两个狗奴才!说!你们把我儿子怎么了?!” 小扇子汗如雨下,吓得魂飞魄散,期期艾艾道:“易,易容术……” 陌奕宗瞪向肥娥,肥娥双腿一软瘫坐在地,哆哆嗦嗦地撕下“假面”。 倘若并非亲眼所见,陌奕宗真不敢相信看到的竟全是人造皮! 这哪里是普通的易容术,根本是绝迹江湖的换皮术!狐影,又是狐影!……陌奕宗攥紧双拳,好你个花响!敢跟朕玩阴的?! “她人呢?!” 伴随陌奕宗严厉的质问之声,苍一极其配合地龇出犬齿,一个飞扑上前,将小扇子压制在地! 眼皮子上方就是长满锋利牙齿的血盆大口,小扇子仓皇惨叫,继而坦言道:“花花花婕妤……与乘乘乘风寨主主……进城之后便与奴奴奴才们分开行动!” 他二人还如影随形上了?! 暴戾的一拳捶向桌面,陌奕宗抱起睡梦中的儿子,怒步走下楼梯。 当他离开不久,一列官兵便返回房间,架起罪奴小扇子与肥娥,连拖带拽地押出客栈! 小扇子与肥娥色若死灰,猜想定活不过今晚。 ………… 夕阳西下,龙走月与夸叶乘风坐在酒楼的雅间之中,遥望着酒楼对面的寺院……整整三个时辰过去了,依旧未想到切实可行的好办法。因此,龙走月决定返回客栈,与小扇子他们汇合。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睡上一觉没准就有主意了。”夸叶乘风宽慰道。 她若有所思地应了声,脑筋还未停止运转。 正当二人快走到客栈门前之时,无意间听到百姓们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下午抓走的那一男一女犯了何事?”百姓甲问乙。 “兴许是人贩子吧?我瞅见一位公子怀里抱着一个女婴,怒气冲冲地从客栈里走出来。紧接着官兵就冲进去抓人。哦,男子身旁跟了五条狗!可吓人了!” 百姓正倚在墙边闲话家常,只见一位少年从人群中穿行而过,他一边奔跑,一边奔走相告道:“快跟咱去看热闹啊,下午抓的那两个人给挂城门上了!” 人们最爱凑热闹儿,顷刻间,人潮汹涌,摩肩擦踵,纷纷向城门方向奔去。 龙走月顿感大事不妙,跟随人流奔向城门方向。 …… 咯吱咯吱,哐当!几名侍卫合力绞起巨型的铁制辘轳,卯足力气收紧绳索,将两个大木笼升至半空,悬挂于城墙之上! 龙走月怔怔相望,关在笼中的二人正是小扇子与肥娥! 此刻,只要侍卫手起刀落砍断绳索,笼中之人必定粉身碎骨! 围观百姓越聚越多。肥娥坐在笼中,吓得嚎啕大哭;小扇子则是捂着脸好生羞愧。 龙走月下意识地上前两步,又被夸叶乘风拉住。他道:“你过去也救不了他们,还不如等到晚间我来想想办法。” “至少得先问问我儿子在哪!”不管把人囚禁在何处,能看见就好办,可是弄盏在何处?!她完全慌了神志。 正心急火燎,一卷红布从城墙顶端垂落展开。红布上写有一行只有龙走月可以看懂的挑衅之词。 ——枫叶殷红如血海,伊人听闻可悚然?! 糟糕!龙走月下意识地攥了下衣领,关于观赏红枫之事,是她在出宫前对陌奕宗使用的伎俩之一。换言之,陌奕宗本人已经抵达钰城?这动作也太快了吧?! 更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夸叶乘风的易容术如此精湛,本该天衣无缝啊,陌奕宗如何办到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抓获小扇子他们?! 她抓住衣领的那只手,无意间摸到衣衫里的蓝鼎玉佩。原本这块玉佩戴在儿子身上,但因为玉佩较沉,她唯恐压疼儿子的脖颈,所以才决定藏在自己身上。 龙走月的眸中喷出愤怒的火光,行啊陌奕宗,你不仁我不义,蓝鼎玉佩本来可以毫无条件的还给你,如今就拿它与你做笔交易好了! 思及此,她看向夸叶乘风,道:“虽然我不明白陌奕宗是怎样发现的,但我不相信是易容术本身的问题,否则他首先要抓捕的人肯定是我。这样好了,你先找家客栈住下,我以本来面貌去见他。” 她旋身欲走,再次被夸叶乘风拉住,他道:“俩人办事好商量,我陪你去。” “好意心领。这样说吧,假设他如今的火气只有七成,一旦见你与我一同出现,相信我,升到十成还得高高的。届时咱们更危险。” “道理我懂,但是……你是逃出宫不是获准出游啊!他能饶得了你?” “其实让我感到最奇怪的是,既然他已经追踪到弄盏的行踪,而我又不可能与儿子分开,因此他为何要急于暴露自己。”她指向城墙,“还是采取这般大张旗鼓的方式?” “他生气也不无道理啊,你把他的皇子偷偷运出宫。” 龙走月思忖片刻,缓慢摇头,不对,以陌奕宗的沉稳与狡猾来分析,反正事已至此,当然要跟着她进入藏金洞才算不吃亏。 罢了,两个仆人的小命攥在陌奕宗的手里,弄盏也成了“人质”,他的种种优势逼得她必须单刀赴会。 ………… 说好是微服私访,但陌奕宗的行事作风却依旧高调。他为了省去麻烦,直接把在钰城的住址贴在官府的告示栏当中。寻常百姓反正不会去凑这个热闹,为何?五条凶悍的猎犬看家护院,是不想要胳膊腿儿了还是不想要命了?何况有权指挥官兵效命之人,家中肯定特别有钱! 龙走月卸掉“假面”,换回女装,按照地址边走边打探,待抵达目的地,才发现不是王爷府也不是官府,而是一座位于幽静之地的四合院? 院门大敞四开,不过一扇影壁墙横在门前,无法窥视内部的状况。 她谨慎地迈开步伐,站在门前,首先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在没有得到回应的情况下,她歪着头绕过影壁墙。 这一进来,首先看到五条黑背猎犬围成一圈伏地打盹儿,圈的中央有一把摇椅,陌奕宗双眼紧闭,躺在摇椅上小憩,再看他的胸膛前,趴着小小的陌弄盏,孩子同样在呼呼大睡。 眼前分明是强势的帝王与凶悍的动物,然而,皎洁的月光投射在他们的身上,竟体现出静谧祥和的意境。 龙走月凝望这一幅犹如画卷般的场景,唇边流露出一丝浅笑。她又看向儿子悠哉的小模样,又无奈地摇摇头……罢了弄盏,既然你这般喜欢你的父皇,那么娘答应你,一定不会让你的父皇死于战场,把他抓回龙茗国陪你作伴儿,可好? 这时,苍一的耳朵动了动,它眯起深褐色的瞳,弓起身躯,静悄悄地走向她。 狗若凶残起来并不亚于其他猛兽,龙走月顺墙边抄起笤帚,试图震慑猎犬。 苍一却没有停下步伐,从喉咙里滚出一道不轻不重的闷吼,这一道声音是它发出的命令。只见其余四只猎犬逐一弓起身,迈着警惕的脚步逼近龙走月。 龙走月敛气屏息,刚欲后退,五条狗一同奔过来,顷刻将她围困其中! 她表面故作镇定,内心还是有些害怕。 已然抓住要抓的人,苍一仰头轻吼一声,准备唤醒睡梦中的陌奕宗。 悠悠地,陌奕宗睁开双眸,伴随他的起身动作,儿子往下出溜儿…… “看着儿子!要滑下去了!”她急声吼道。 好嚣张的口气,陌奕宗早就将一手垫在孩子的屁股底下。他揽住儿子站起身,微扬下巴,漠然地诘问道:“多日不见,不知你如今是关心弄盏多一点儿呢,还是……肚子里那个多一点儿?!” 龙走月倒抽一口气,他的突然发难,瞬间打乱她的谈判步骤。 倘若让陌奕宗知晓孩子已经不在了,他估计会像火山一样,喷发!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不好总结,用小剧场来一发。 皇帝:孩子呢? 女帝:没了。 皇帝:你在骗我? 女帝:我也希望我在骗你。 然后皇帝的反应是…… ☆、第58章 (3) 【本章提要】:压抑的情绪,瞬间爆发。 陌奕宗叫来王德才,将儿子交给他。 五条猎犬围困着龙走月的脚步,她唯有看着王德才将儿子抱回屋。 他双手环后,信步走到她的面前,黑眸中弥漫着散不开的火焰。 “你说,什么……孩子?”龙走月明显底气不足。 陌奕宗今日格外俨然,他设想过见面时的多种状态,或许她会惊讶,又或许他们会拌嘴,甚至她会对自己大打出手。但是像此刻这般踌躇又烦躁,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映在他黑眸中的美丽容颜,也依旧是那个让他捉摸不透的女人。 这几日他想了很多,关于他们的关系,关于她腹中的孩子。最终给出的答案是肯定的,不管花响与夸叶乘风有没有交情,但是这个孩子一定是他陌奕宗的!至于原因,不止是因为夸叶乘风囚禁于天牢,没有作乱的机会,更重要的一点是,他不相信花响在生下陌弄盏之后,还会以出卖色.相的方式换取任何利益,这是个性的问题!再说深点,就她那种目中无人的态度,眼里能有谁?! “既然朕可以轻易找到弄盏,你认为还有什么事是朕不能知晓的吗?” 龙走月垂眸不语……她昏倒在狐影王的庆典之上,当时流了很多血,因此想必滑胎的消息并不难查。不过,陌奕宗是知晓全部呢,还是只听到个大概? “怎么哑巴了?——回答朕!” 他这一喊,五犬齐声高吠! 她本来心里就乱,加之狗叫声此起彼伏,根本没法集中精神斟酌问题! 猝不及防间,苍五扑向她,幸好陌奕宗及时下令制止,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把你的狗带走行吗?!” “你没资格提要求,先回答朕的问题!” “没了没了!我吃了堕胎药!我又不想跟你过!为何还要替你生第二个?!” “不要拿这种事开玩笑!” 龙走月竖起三根手指,缓了缓情绪,故作平静地起誓道:“我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发誓,真的没了。” 陌奕宗犹如五雷轰顶,猛地论起手臂,龙走月顿感一阵冷风袭向脸颊,她知晓躲不开,索性选择闭眼接受。 打吧打吧!反正她也想很抽自己一顿! 然而,掌风在她的脸前戛然而止,继而在她的眼中握成紧紧的拳头,狠狠地砸向身后的影背墙! 拳头顺着她的脸颊一侧暴戾地擦过去,她僵在原地大口喘息,可以隐隐感到面部传来一丝火辣。 倏然之间,苍一不知看到什么,对着陌奕宗的背影狂吠。 龙走月收回神智,闻声侧头,惊见灰色的影壁墙流下一道血痕,再看陌奕宗,他把额头压在手背上,任由鲜血流淌,好似沉浸在不能自已的痛苦之中。 她不假思索地拉扯他的手臂,却被陌奕宗冷冷地甩到一旁。 他迈着拖沓的步伐向卧房走去,走到门前,背对着她,长叹一声,疲惫地动动唇,道:“不管你有多恨朕,那是一条孕育在你体内的小生命,你的心,太狠了。” 哐当一声!门板在她的耳畔重重撞阖。 她望着那扇布满怒火的木门,努力地睁大发酸的眼眶,想到无辜离世的孩子,憋得眼圈通红。 ……渐渐地,眼眶已经盛不下沁满瞳眸的泪,泪水缓缓地溢出眼角,一串串地,悄然洒落。 本不该失去这个孩子,是她的疏忽大意,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早就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惜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等待她下达新指令的属下,她不能在人前展现脆弱的一面,纵使躲在被窝里,身旁还依偎着弄盏,儿子没必要替她分担忧愁。所以在没有抓到夸叶乘石之前,不打破牙齿和血吞又能怎样?! 她顺着墙壁滑坐在地,匆匆地抬起一手紧捂住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哭是懦弱的表现,她真的不想哭,但是听到陌奕宗骂她心狠的时候,一股抑制不住的委屈,涌上心田。 …… 屋中,昏暗无光,只能听到三坛酒砸在桌面上的声音。陌奕宗捏着一个白瓷碗走向桌边,鲜血顺着手指滑入空碗。他面无表情地坐下身,一股脑儿撕下三坛酒上的封口。白酒顷刻斟满硕大的酒碗,同时,冲淡碗壁上赤红的鲜血。 自从登基之后,他便不允许自己酩酊大醉,今夜,一醉方休! 白酒一碗接一碗地牛饮下肚,想到花响的恨,她的狠,他撂下酒碗,捧起酒坛灌进喉咙。 ……孩儿,父皇还不知你是皇子还是公主,更不知你是英俊还是可爱,咱爷俩儿或许是没缘分吧……这第二坛酒,自当是父皇为你送行。黄泉路上,莫要害怕,勇敢地向前走,待到再次投胎时,一定要选一个……爹娘恩爱的小家,嗯? 他趴在桌上,心里好像堵了一团棉花,前所未有的憋闷。 …… 酒气顺着门缝儿飘到院中,苍一机警地直起身,耸了耸鼻子,待确定酒气从何处飘来,它低头咬住龙走月的衣角,对她强拉硬拽。 龙走月此刻的情绪非常糟糕,完全失去警惕性,任由苍一扯着她的步伐移动。 苍一用后腿儿轻轻地踢开门,然后用脑瓜将她拱进陌奕宗的卧房。 屋中漆黑如墨,只有酒气充斥五感。龙走月擦净满脸的泪痕,摸索着方向,点燃一盏油灯。她看到歪在桌上的空酒坛,以及趴伏在桌边的陌奕宗。 她定了定情绪,走上前,捡起斜躺在桌上的空酒碗,抱起酒坛倒满白酒,扬起脖子,将碗中白酒一饮而尽。 哐地一声轻响,空酒碗撂回桌边。她一抹嘴,走到铜盆前,浸湿手巾,返回桌边,拉起陌奕宗的手,刚欲帮他擦拭血迹,陌奕宗反感地躲开。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她强压着怒火,反诘道:“我的手怎么脏了?” 陌奕宗撩起醉醺醺的黑眸,耻笑道:“杀人杀到自己的孩子头上,不脏?” 龙走月把手巾重重地扔在桌上,真相绕着唇边呼之欲出,但是她警告自己不能讲,因为这是她所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身为帝王,必须无时不刻警惕四方,她却因为敬酒者是孩童便掉以轻心。所以!纵使心存再大的委屈,也没脸说!何况讲出实情又怎样,只会换来陌奕宗更多的羞辱与谩骂,他一定会指着她的鼻子嘲笑道:看吧,这便是你执意潜逃出宫的报应! 思及此,她沉了沉气,故作平静地开解道:“我也不想,但是这段日子我又中毒又患风寒,即使硬下出来也不会健康。” “那你也要先跟我商量一下!你凭什么自作主张?嗯?凭什么?!” 没人说非生不可!但是刚一出宫便急忙慌地打掉孩子,有必要这般排斥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吗?! 龙走月语塞,又给自己倒上一碗酒,咕嘟咕嘟猛地吞下肚。 “你说凭什么?你先认清我们的关系可以吗?!我是被你抓回后宫的俘虏!俘虏!不是自愿嫁入宫门的妃子!我有我的执念与向往,就算你把整个后宫送给我,也不可能让我安于现状!” “向往?整个后宫都装不下你?……呵!”他蓦地拍案而起,推出一掌将她压制在墙壁,勃然大怒道,“那你不妨告诉我!在你眼里什么才算大?!难不成你还想当皇帝?!” 压制她的那只手,正是他受伤的手,他的手背在她眼中呈现出一片血肉模糊。 她暗自舒口气,不以为意道:“在这天底之下,有不想当皇帝的人吗?既然你可以,为何我不可以?” 酒劲儿上头,他不自觉地摇晃两下,嗤之以鼻道:“就你?你想跟我比?真不是我瞧不起你,你差得远了!” 他垂下手臂,恍惚着转过身,跌跌撞撞地向床边走去,一边走,一边放声大笑,讥笑道:“你以为你会排兵布阵就能打败陌氏王朝?呵呵,天真,愚蠢,行!蓝鼎玉佩朕送你了,拿出找西域军队吧,朕等着你!” 话音未落,他一头栽倒在床。 听闻,龙走月暗自一惊。陌奕宗知晓她怀上二胎,或许是狐影族人走漏了风声,但是知晓蓝鼎玉佩在她手中的人,除了夸叶乘风,只剩下夸叶乘石那个人渣! 她甩了甩发晕的头,奔到床边,拼命摇晃陌奕宗的身体,急声问道:“夸叶乘石在何处,告诉我,你先别睡快告诉我!” 然而,陌奕宗似乎已经睡死过去,无论她怎么折腾,他皆是无动于衷。 龙走月渐渐地感到头重脚轻,倚着床榻,席地而坐,视线也越发模糊,她无力地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告诉我夸叶乘石在哪……” 良久,陌奕宗缓慢地翻了个身,在睡梦中抓住她的手,含糊不清地呓语道:“不要恨我,能吗,别恨我……” 他把她手攥得很紧,她感到指骨隐隐作痛,头也越来越疼,她身子一歪,枕在他的身上,轻盈地动动唇,声若蚊吟。 “陌奕宗,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恨你了,这一点也让我感到匪夷所思……”她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或许是因为弄盏吧,你毕竟是孩子的父亲。” 她抚了抚小腹,兴许是酒后的情绪难以控制,她又开始无声的掉泪,拼命地压抑着哭出声的冲动,把头埋在陌奕宗的臂弯里,憋得双肩微微颤抖。 哭着哭着,就这样睡着了…… 翌日晌午,明媚的阳光射入窗棂,陌奕宗从浑浑噩噩中苏醒过来。 他蹙起眉,感觉手臂发麻。 正欲抬起手臂,发现花响面部朝下,扎在他的手肘处。 “也不怕憋死?” 他侧过身,抬起另一只手臂,轻易地将她拎上床。 天气早已转凉,龙走月蜷缩在他的身体一侧,尽量索取温暖。 陌奕宗甩了甩发麻的手臂,睨着往自己怀里挤的恶婆娘,刚欲愤愤地推远她,只见她自行翻转身体,贴到墙壁那边儿。 墙壁被西北风吹得冰凉,陌奕宗虽然没觉得屋子冷,但是花响却时不时地打个冷颤,他喟叹一声,将手臂从她头下穿过去,又没好气地揽回怀中。 棉被整整齐齐地叠在床榻的里侧,他这一抻棉被,才惊觉手背上的伤口。因为拳头撞击墙壁时用力过猛,导致皮开肉绽。 陌奕宗忍着疼,抖开棉被把她裹严实,然后他又开始来气……果然是个黑心黑肺的恶婆娘,看他喝醉就不能帮他宽衣解带、盖上被子?见他手背伤成这样也不知晓帮他包扎包扎?! 他正欲翻身下床止血疗伤,一只小手搭在他的胸前,脑瓜儿依偎在他的怀中,紧紧搂住。 “……”陌奕宗四平八稳地躺回枕边,看看伤势严重的手背,又瞄瞄赖皮赖脸贴在自己胸口前的花响。 嗯,坏人阴气重,天气又这么冷,少了他这个身强力壮的大暖炉,她肯定得活活冻死,自当他大发善心可怜她吧。 他拥紧她的脊背,闭上眼,接着睡。睡醒了,再接着骂!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手刃杀子仇人! 目前还有150个积分可以送,留言25个字=1个积分,不要白不要,白要谁不要,来留言吧(⊙v⊙) ☆、第59章 (5) 【本章提要】:男皇女帝手刃杀子仇人 龙走月几日来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加之昨晚喝上两大碗酒,睡到下午还没醒。 陌奕宗真怕她睡死过去,摸了摸她的鼻息……哦,有呼吸。 其实他也是又困又乏,但是上早朝上惯了,到点儿即使不起身也要躺着想点什么……他努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仿佛很清晰,又仿佛什么都没记住。 只记得,他与花响的第二个孩子,没了。 爱屋及乌吧?这心里总感觉不舒服。 这时,王德才悄悄地钻进屋,手中捏着止血化瘀的药膏与绑布。 他跪在床边,托起圣上的手,小心翼翼地处理伤口。 昨晚他们的吵架的内容,王德才听得一清二楚,遗留在影壁墙上的血迹仍是清晰可见,但是正因为王德才了解圣上的脾气,所以按耐着焦虑的情绪没有打扰。 陌奕宗听到压抑的啜泣声,侧头望向王德才,发现他已是满脸泪痕。 “喂,哭什么呢?” 王德才摇头不语,他自打十岁入宫之后,便侍候七岁大的陌奕宗。圣上这个人怎么说好呢,冷血起来六亲不认,然而一旦让他动情,他便是义无反顾。就拿那几只黑背猎犬来说,起初把它们带回宫的时候,几只小狗崽一起翻肠子,上吐下泻基本断气。话说这等小事儿有兽医照料便足矣,可是圣上只要腾出一点工夫,便跑去亲自照料它们。皇帝的时间有多紧张不必多说,王德才看他眼圈发黑,忍不住三番五次地劝阻,然而陌奕宗却笑着说:既然它们认定了朕,朕也认定了它们,所以朕要对它们的生命负责。 陌奕宗的责任心,几乎到了偏执的地步,从小到大皆是如此,只要是他认定的,不管对方需不需要,他都认为是自己的责任。他对动物尚且如此,何况是他的骨肉?王德才此刻的情绪会这般失控,也是心疼圣上,因为圣上虽然嘴上骂花响无情冷血,其实更多的则是,怪自己没有照顾好他的女人。 “圣上,您还记得您替奴才挡的那一刀吗?” 位于陌奕宗手肘上的一道疤痕,正是为救王德才而留。当时王德才陪圣上去打猎,不幸路遇伏击,刺客约有二十人左右。王德才丝毫不会武功,于是陌奕宗一手死命地拽着他,一手挥刀突围。无奈双拳难敌四脚,就在刀刃砍向王德才脖颈的时候,陌奕宗用手臂帮他扛下那一刀! 后经查明,暗杀陌奕宗的人马,竟是他的皇兄。 “不记得了。”陌奕宗矢口否认,挡刀子是自愿行为,不需要太当回事儿。 “不管您记不记得,奴才想说的是……那件事,奴才会记在心里一辈子。只是,也不是所有人都懂得知恩图报。有的人,心是捂不热的,该放弃就放弃。”王德才真的是苦口婆心,不希望圣上再在花响身上浪费精力。 陌奕宗缄默不语,他也曾问过自己,是在赌气吗?是征服欲在作祟吗?为何这般执着于这个女人?可是心中没有标准答案,只是有一个画面时常浮现在脑海之中,那便是在封豕林之中,抓获花响的那一幕。当他掀开戴在她脸上的半块面具时,心里仿佛撞进什么东西,惹得他心口砰砰乱跳。 他将掌心压在心口,心脏仍旧强而有力地跳动着,因花响在怀中而加速。 “呵,搞不清楚,朕上辈子兴许是欠了她什么。”陌奕宗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又聊起正题,问道,“狐影的小毛贼关在何处?” “关在后院柴房,御林军严密监管着,等您发落。” 陌奕宗思忖一瞬,道:“宰了吧,他已经没有活着的价值了。” “领旨。” 王德才退出房门不久,龙走月被饿醒。 她掐了掐昏沉的头,睁开酸疼的眼皮,只见陌奕宗的脸孔撞入视线。 她顿时清醒三分,下意识地抓向衣领,待确定衣衫完整,不由暗自吐口气。 陌奕宗不屑一哼,讥讽道:“又不是黄花大闺女,瞎紧张个屁。” “……”她吃力地直起身,能不紧张吗?您的“播种能力”那么强! 头真晕,她一边按揉太阳穴,一边问道:“手怎么样了,伸过来给我看看。” 这还像句人话,但是陌奕宗还不想搭理她,于是翻身下床,走入院中逗狗。 门外传来此起彼伏的狗叫声,龙走月定了定神,忽然想起关于夸叶乘石的问题。她急忙穿鞋下床,可是这一推开房门,五只猎犬便在陌奕宗的指挥下朝她奔来!惊见几只狗龇出犬齿,喉咙发出“呼噜噜”的攻击讯号,她又机警地关闭房门,走到窗边,推开木窗。 “你能不能先把它们关起来?我有事要问你。” “你出来问啊,它们只咬坏心肠的恶婆娘。” “……”她沉了口气,刚欲开口,五只狗移到窗沿下方,抬起前腿扒窗沿。显然,低矮的窗沿难不倒它们,狗头瞬间与龙走月的脸部呈平行状态。 龙走月没好气地阖上木窗,窗外顿时传来陌奕宗肆无忌惮的嘲笑声。 她又生气又真没辙,唯有趴在门板后方,扯开脖子喊道:“别闹了行吗?既然你知晓蓝鼎玉佩在我手中,证明你也夸叶乘石的动向,告诉我他在何处?!” “你找他作甚?” “这不用你管,只要你把他交给我,蓝鼎玉佩随时奉还!” 陌奕宗一怔,据夸叶乘石描述,花响利用八卦锁替夸叶乘风坐稳狐影王之位,同时又利用暗锁口诀骗回蓝鼎玉佩。综上看来,无论花响目的何在,蓝鼎玉佩已经属于她,夸叶乘石对她而言已然失去价值,因此她为何会轻易地开出,用蓝鼎玉佩换取对方行踪的条件? 蓝鼎玉佩的背后不是拥有一支西域敢死队吗? 正分析,王德才连滚带爬来报! “启禀圣上!夸夸、夸叶乘石在问斩时!打伤御林军逃了!——” 陌奕宗神色骤变,疾步走向马厩。他从马厩中拉出一匹良驹,跃身上马。当马匹奔驰开来,他顺手从兵器架上抄起一把偃月刀! 屋中,龙走月将王德才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不假思索地夺门而出,抓起一把弓箭和装有十支箭的箭筒,继而将兵器斜背在身,奔向马厩,翻上马背,策马扬鞭! 她在路过王德才身旁时,疾声厉色地叮嘱道:“夸叶乘石阴险狡诈,我担心他并未跑远!拜托王公公照看好弄盏!” 两道黑旋风与王德才擦肩而过,风力强劲,掀掉他戴在头上的棉帽子。王德才擦了擦汗,赶忙奔回七王爷的卧房,命侍卫誓死守卫! ………… 街道间,登时冲出两匹快马,紧随其后的是驾马追随的御林军!陌奕宗、龙走月与御林军在岔口兵分几路追击,势必要堵死夸叶乘石逃窜的每一条后路! 龙走月单枪匹马闯入集市,此处人山人海不适宜抓捕。然而,她并没有放慢速度,而是夹.紧双腿,坐直身体,举起弓与箭,对准酒家悬挂于门口的大酒坛,嗖地一下,箭尖击断吊绳,嘭地一声碎响过后,酒坛应声落地! 巨大的响声引起百姓的关注,同时注意到驾驶快马而来的龙走月。 龙走月疾声吼道:“死囚潜逃!尔等退避三舍!——” 听罢,百姓四散奔逃,顷刻间,肃清闹哄哄的集市! 道路畅通无阻,某些逃窜的身影便显得格外清晰! 没错,那个疾奔的背影应该是夸叶乘石! 龙走月扬鞭抽动马身,开弓拉箭,对准毛贼的后心,飞出羽箭! 夸叶乘石耳畔传来风声异动,以轻功著称的狐影岂能躲不开这一箭?他闪避的同时,蹬上墙壁,翻上屋顶,压低身体匆遽奔跑! 原本街道促狭已不便于追击,天空还不肯作美,轰隆一声干雷炸开天际,瓢泼大雨倾泻而下! 大雨阻碍追踪视线,龙走月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见夸叶乘石向城门方向疾奔,她调转方向穿越小路堵截! 不能让他逃!一定要杀了他! 夸叶乘石还以为甩掉了她,正暗自得意,看到骑驾快马的陌奕宗又从正面迎来!陌奕宗也注意到站在屋檐上的他,于是抡起偃月刀,一刀砍断顶梁柱! 前方房屋顷刻坍塌,夸叶乘石唯有调转方向,飞檐走脊跳上另一片宅院的屋顶。目前看来,只能放弃直线出城的念头,采取迂回战术!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龙走月又从他新开辟的路线侧面追来! 龙走月无暇顾及自身的安全,始终用双腿加紧马背,双手高举弓箭,追击着夸叶乘石的脚步,再次射出一箭! 雨势太大,这一箭也再次被夸叶乘石轻易躲开。他不屑地蹭了下鼻子,叫嚣道:“怕你不成?!来啊!——” 猝不及防间,两支箭同时射向他,他眸中一惊,侧身翻滚,险些坠落屋檐。 龙走月不会给他喘息的机会,大网撒鱼总会有些收获,于是她抽出三支箭架到弓上,卯足力气拉满弓,瞄准狡猾的“猎物”,再次射击! 果然,其中一支箭击中夸叶乘石的大腿!他闷哼一声,忍着剧痛,一鼓作气折断箭杆,继而一瘸一拐地继续潜逃! 龙走月一摸箭筒,却发现仅剩两支羽箭?! 再看夸叶乘石,窜上树杆,向西面荒山奔去! 她驾马夹紧追,马蹄却被一堵围墙挡住,一不做二不休,她借助马身的高度攀上屋檐,穷追不舍! 夸叶乘石因为腿部受伤,导致跑动速度骤减,所以他尽量采取变换方向与高低的策略甩掉龙走月! 大雨倾盆,龙走月伫立在屋檐之上,拉弓开箭,一双眼睛死死地锁住目标,待夸叶乘石起身翻墙之际,羽箭脱弦迸发——正中其肩膀! 夸叶乘石吃痛地脱开手,噗咚一声摔落在地! 龙走月乘胜追击,一路狂奔追上前,跳下屋檐,停滞在他的正前方! 夸叶乘石捂着淌血的肩膀,倏忽之间放声大笑,他摆出一副扭曲的嘴脸,咬牙切齿地吼道:“这么急着杀我啊?可惜你来迟了!你与夸叶乘风通.奸之事我已统统告诉陌氏皇帝!你们都去死吧!——” “你个愚蠢的毛贼,死到临头仍是这般胡搅蛮缠、死性不改!”她眯起愤怒的双眼,诘问道,“我为何要杀了你,你心知肚明!” 悠悠地,她将最后一支箭挂上弓弦,一字一句道:“用你的狗命偿还我未出世的孩儿,算是便宜你了!——” 箭尖直对他的头部,他顿时惊慌失措地呐喊道:“我没想杀你的孩子,只是一时冲动其实我也很后悔!不要杀我,只要你肯放过我,我愿意为你效犬马之劳!行吗?!你不是希望收复失地吗?!你让我干什么都可以!让我去帮你杀了陌氏皇帝都可以!” “呵!像你这等为了个人利益不顾手足情!不惜残害胎儿的奸佞小人,死不足惜!”龙走月不想再与他废话,她猛地拉满弓弦,耻笑道,“留着你的废话去向阎王谄媚吧!还有,就凭你也想杀了陌奕宗?——你配吗?!” 话音未落,羽箭离弦而出! 就在这时,一枚快影从她的身体一侧擦肩飞过,此人一把抓住冲刺的箭杆,继而赫然地出现在夸叶乘石的面前。 陌奕宗紧紧地攥着羽箭,大雨浇灌着他魁梧的身躯,愤怒在他眼中燃起一片火海!他俯瞰着眼下的夸叶乘石,悠悠地蹲在他的面前,从牙缝里挤出问话。 “原来是你,让朕失去和花响的第二个孩子。” 夸叶乘石误以为有了转机,连连摇头解释道,“皇帝大人万不可轻信那女人的鬼话,孩子是夸叶乘风的!我是在帮您维护皇族的声誉……呃?” 话未说完,夸叶乘石本能地闷哼一声,他惊恐地眨动眼皮,木讷地低下头,惊觉一把匕首狠狠地插.入心肺。 陌奕宗怒火冲天,倏然拔出匕首,继而再次捅.进夸叶乘石的身体! “一刀毙命的话,太便宜你个杂碎!——” 陌奕宗揪起他的脖领,一刀一刀地扎入夸叶乘石的五脏六腑,鲜血四溅,足足十刀,至少十刀! 夸叶乘石睁大惊悸的双眼,瞳孔渐渐放大……他的身体顺着墙壁,僵硬地滑坐在地,雨水冲刷着鲜血,形成一道墨红的小溪,汩汩流淌。他的表情定格在迷惘的一瞬间,或许到死都不知晓自己为何会死得这般惨烈。 终于手刃仇人,龙走月早已累得精疲力竭,她瘫坐在地,大口喘着气,惨淡淡地笑了,又流下如释重负的热泪。 陌奕宗走到她的面前,展开双臂,将她捞入怀中。 “想哭就痛快地哭出来,雨声这般大,朕什么都听不见……” 冷风萧萧,大雨滂沱,他紧紧地搂着她的身躯,她则是紧紧地贴着他的肩膀,泪水扑簌簌地顺着雨水消散。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陌奕宗长嘘一口气,抚了抚她的脊背,“朕也要向你道歉,冤枉了你,对不起。” “你说实话,你从未怀疑过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谁吗?” “当然,在这世间,能让你怀上孩子的,只有朕。” 真不知晓他从哪里来的这份自信,龙走月阖起疲惫的双眸,枕在他的肩头,心情异常复杂。 ……未出世的小宝贝儿,你在吗?你看到了吗?爹娘已经替你讨回公道,安心地去投胎吧,别了,我的孩子。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皇帝逼问老婆真实身份!女帝招架不住,于是…… ☆、第60章 (3) 【本章提要】:皇帝逼问龙走月的身份。 昨天在雨中那会儿,陌奕宗要多煽情有多煽情,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把精疲力竭的龙走月背回宅院,可转眼儿就不是他了。 “你说你怎么就这么蠢?就你这样的还敢闯荡江湖?倘若不是朕出现得及时,你早让人挖个坑儿给活埋了!” 龙走月刚洗完热水澡,坐在妆奁前梳理长发。 陌奕宗见她置若罔闻,走上前挡住铜镜,正色道:“你别以为你装傻充愣就可以浑水摸鱼,让你过过逃跑的瘾就得了,待朕办完钰城这边儿的事,立即随朕回宫。” 龙走月睨他一眼,端起妆奁坐到一旁,道:“不要说得好像是你敞开宫门放我出来一样。你以为你买通夸叶乘风我便带不走弄盏,可我偏偏把儿子带了出来,你不服行吗?” 不待陌奕宗呛声,她又道:“对了还有一事,昨日下大雨,你赶紧命官兵把小扇子和小娥从高墙上放出来。” “两个奴才吃皇粮住皇宫,竟然协助你偷走朕的七皇子,胆大妄为,忤逆圣旨,理应斩首。” 龙走月蹙眉不语,话说两个仆人自从随她出宫之后,一直是风餐露宿、跑跑颠颠。但他二人非但没抱怨,还把儿子照料得妥妥帖帖,所以她岂能弃之不管? “开条件。” “夸叶乘风的项上人头。” 啪地一声,她把梳篦拍在桌上,不悦道:“我说过了,我跟他没什么!” “朕单纯看他不顺眼,不行?” “他对我有用,开别的条件。” 陌奕宗沿着长桌再次移动到她的身前,似笑非笑道:“什么用?陪你走进神秘的藏金洞?” “我就知晓你不可能忘记藏金洞的事儿。反正我目前的真实想法是不希望你进去,先这样好了,”她从脖子上取下蓝鼎玉佩,放在桌边,道,“东西还给你,我们两不相欠。” 陌奕宗托起玉佩摩挲摩挲,绷起脸,道:“你说这种话,还是人吗?” “那我还替你挡下有毒的暗器,怎么就不能扯平了?!” “是朕让你去狐影夺玉佩吗?!为此还失去一个孩子!” “你才不是人陌奕宗!你以为我真的稀罕什么西域军队吗?!倘若我不是为了帮你取回心爱的玉佩根本不会遭人暗算!” 说完这句话,龙走月扶额……真该死,每每与他吵嘴都会失控,然后一不留神便会讲出一些让他嘚瑟的话! 果不其然,陌奕宗挑起眉,见她走到一旁背对自己倒茶,他一脸坏笑地尾随过去,绕到她的正面,朝她挤眉弄眼。 “原来拼死拼活逃出宫,就是为了朕啊?早说不就得了,朕直接打开宫门外带送君千里。” “别贫了行吗?放了小扇子与小娥,自当你感谢我。” “奇怪了,朕为何要感谢你?!” “因为我帮你讨回一支军队啊!” “是朕的军队跑不了,不是朕的求不来,保不齐那个什么藏王听闻朕的名号,立马三拜九叩求建邦。” “你的脸皮敢再厚点儿吗?西域与中原素来势不两立,建邦?呵,他们只想打得陌氏满地找牙!” 陌奕宗的那番话自然是在说笑,不过话说回来,以陌氏王朝目前的实力来看,没有哪股势力会上赶着碰一鼻子灰。 至于母妃是否与蓝鼎玉佩的持有者存在必然的联系,待有机会吧,他会亲自踏进西域一探究竟。 “好吧不闹了,朕说个你虽然不乐意,但是能办到的条件,一起进入藏金洞,只有我们三人,不带兵。” 龙走月借助饮茶的动作拖延时间……钰国皇帝只是说将“赢五战”的协议放在母后的棺柩之上,但是母后的棺柩究竟安置在哪一个区域她并不确定。 此刻陌奕宗答应得挺好,万一当她开启藏金洞的暗门之时,他又突然下令全军攻占藏金洞,届时,她就真回不去龙茗国了。 不行,她不能冒这个险。 “里面究竟有什么让你这般纠结?金银珠宝还是文玩字画?你若喜欢都拿去,朕不跟你抢。或者你告诉朕,你是谁。” 龙走月如往常一般避而不答,但是陌奕宗不想再与她玩捉迷藏,将她拦在屋门前,喟叹道:“花响,不是朕非要逼你,朕只是不希望当你再次逃走的时候,朕都不知晓去哪里找你。” “你这么聪明岂能不懂这其中的道理?逃走自然是为了避开你。” “宁可带着孩子自己过,也不愿与朕在一起?” “这样说吧,陌氏后宫的婚姻制度与我对婚姻的看法,有着云泥之别。” “你理解的是什么样子。” “就是那种……男方因为家境贫寒,一辈子只能讨一个老婆。” “你疯了吗?朕乃一国之君,繁衍后代是责任。”他见花响甩手欲走,赶忙将她拉回原位,笑道,“不过朕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绝不碰你以外的女人。” 龙走月怔愣,故作不以为意地调侃道:“你才疯了吧?我对你又没感情,你干嘛在我面前下这么重的承诺?嗯?……还是酒没醒?” 正因为她知晓陌奕宗属于重誓言、惜颜面之人,所以有点儿……震惊。 “很难吗?朕的欲.望从来不是追求肉.体上的刺激。只不过,你是朕在治国之路上的一个意外。”他用手背抚了下她的脸颊,笃定道,“只要你愿意忘记仇恨、敞开心扉,朕坚信,在未来的日子里,你不会后悔遇到朕。” 方才在追击夸叶乘石的时候,他再一次被花响的英姿深深吸引,与其说他们在一同追逐逃犯,还不如说他只是想追上那一抹潇洒的倩影。 都说喜欢一个人没有理由,其实不然吧,总有一、两个让你心动的闪光点,那个光点会在不特定的时候光彩溢目,自然而然地牵动着你的视线,使得你根本看不到其他人。 如此沉迷,是陌奕宗始料未及的后续。 龙走月暗自吐口气,他是帝王,她也是。他曾带给她的羞辱,可以淡化,但不可能忘记;可以装作忘记,但终究有过那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有些经历,不能通过弥补进行替换,其实这个道理陌奕宗心知肚明,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何况,当陌氏百万雄师推进龙茗国之时,什么爱、什么恨,都将成为最不值得一提的筹码。 她调整心态,看向自信满满的陌奕宗,不由提醒自己——当他活捉龙茗国皇帝的那一刻,便预示着一场捍卫领土与尊严的战争必将来临! “好,如你所愿,我把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但前提是,你不能利用我的身份,唆使或者逼迫我背信弃义。倘若届时你执意为之,我唯有自刎以谢天下。” 听这口气,果然来头不小?……陌奕宗饶有兴趣地应了声。 龙走月在屋中踟蹰,脑子快速地整理一套完整的说辞。这套说辞,必须足以让陌奕宗信以为真,并且,它所带来的前景,也足以让她由被动转为主动。 不过,陌奕宗何其精明?倘若要杜撰身份,就得编得滴水不漏。 “喂,你能快点吗?”陌奕宗两杯茶都喝完了。 龙走月应了声,她在参政期间曾经面临棘手问题无数,但从未像此刻这般紧张。 “我的真实身份是……龙茗国,三品御前侍卫,名叫蝶刺。” 噗!陌奕宗一口茶喷了出来。 “御前侍卫?女帝龙走月的贴身侍卫?!”陌奕宗瞠目结舌,一种万物真奇妙的感慨油然而生。 “是,正因吾帝为女性,所以御前侍卫也会选择女将。”龙走月神色坦然,话说她的御前女侍卫确实叫蝶刺,但已不幸死于钰国的保卫战之中。 “蝶刺,蝶刺?……”陌奕宗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先继续讲,讲你顶替花响将军的始末。” “这一段其实是龙茗皇族的机密,我本该守口如瓶,但是我若不讲,你依旧会怀疑我的身份,所以我方才才会犹豫不决,经过漫长的挣扎,最终决定告诉你……龙帝陛下的母后,龙茗的皇太后,还有一个身份,那便是钰国的公主。太后原本应该远嫁匈奴,但是途中与太上皇邂逅,二人一见钟情,于是乎,太后随太上皇返回龙茗,共浴爱河二十载,期间不曾重返钰国。正因如此,太后在钰国皇帝眼中,是钰国的叛徒。至于我为何前往钰国,且听我细细说来……” 龙走月故作局外人那般,平静地解说道,“离开钰国二十载,太后不免思乡,希望可以前往钰国游玩两日,但当时,太上皇因为忙于朝政,多次拒绝太后的提议。因为此事,二人拌过嘴也闹过冷战,虽然矛盾总是很快和解,但是爆发的种子已经渐渐埋在心里,就在新一轮的吵架之中,太上皇不小心打碎太后的玉镯。那只玉镯,是太后仅存的一件钰国首饰,于是夫妻二人大吵一架,太后负气离去,连夜坐船向钰国进发。” 说到这儿,龙走月的眸中划过一丝懊悔,倘若她当时可以拦住母后,该有多好。 “太后抵达钰国,并未返回皇宫,而是像寻常百姓一样在集市里购买土特产。然而,太后不幸遇到扒手,扒手扯掉太后的面纱,百姓认出太后是钰国公主,于是在一阵混乱当中,官兵将太后送入皇宫。后面的事儿,不用我多说,你也可以料到,钰国皇帝岂能轻饶太后?并且,从国与国的利益层面上来看,对太后同样没有帮助。钰国与龙茗相隔千山万水,太后不参政又是那种说话不会拐弯的直性子,所以纵使贵为皇后,对钰国也没有利用价值,不过碍于龙茗的海上力量,钰国皇帝并不想与龙茗发生正面冲突,于是逼太后……喝下毒酒。” 龙走月强忍悲痛,继续说道:“而后,钰国皇帝命人伪造太后的笔迹,给太上皇发来假信函,谎称太后想在钰国住上一阵子。怎料,一阵子又是一阵子,直到五年后,钰国皇帝亲笔书信一封,通知太上皇,太后病逝,按照太后的夙愿,灵柩安置于钰国的地下皇陵。得知此等噩耗,太上皇大病一场,太上皇再三叮嘱龙帝,务必要将他妻子的灵柩运回龙茗。” 她抬起眸,看向陌奕宗,道,“所谓皇陵,就是藏金洞,这便是我此行的使命。不曾想,你当时正怂恿四小国攻打钰国,花响将军又意外身亡,钰国除了花响将军,再没有第二个懂得排兵布阵的女将,于是钰国皇帝要求我顶替花响将军出战,由此稳住军心。待战争结束,我便可以将太后的灵柩运回龙茗。无奈天不遂人愿,我又被你抓了去。” 仔细想来,她会耗在钰国长达一年之久,全拜陌奕宗所赐。 孽缘,真是孽缘。 陌奕宗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问道:“老婆离家出走五年,为何早不去找?” 龙走月自然不能将父皇身染恶疾至今的病况告知陌奕宗。 “五年听上去很长,其实一封书传递一个来回,就需要两个多月。我想太上皇并未急于前往钰国接回爱妻的原因,也是希望太后可以换换心情。毕竟他们相处二十载,太了解彼此的性格,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有时候短暂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陌奕宗通过她的语气与态度,基本可以断定这段陈述的真实性。呵,似乎所有的疑问就这样迎刃而解了? 他见她神色凝重,揉了揉她的发帘,又问道:“看你眼眶都憋红了,这份伤怀是因为死去的太后还是龙走月?” “我与龙帝情同姐妹。吾帝若难过,做臣子的更加难过。” “所以那你一定很了解她了?”他抿了口茶,脱口而出道,“龙茗拥有多少艘战船?多少海军?” 听罢,龙走月即刻从伤感的往事中抽离开来。 “陌奕宗你不要太过分!你刚才是怎么答应我的你忘了吗?休想从我口中套取一丁点军情!” “……”他干笑两声,听说她来自龙茗国的核心,真心没忍住。 安静半柱香的时间,他凑到她的身边,粲齿一笑。 “你又想干什么?” “你会排兵布阵,是耳濡目染吗?” 龙走月狠推了他一把,怒道:“你以为换一种方式套话我就听不出来了?!” 她若是一个不留神给出肯定答案,他便可以借此推断“龙走月”的能力。 “……咱们这不是在闲聊吗?” “那聊聊你陌氏的军事好了,海上训练进度如何?目前造了几艘战船?” 陌奕宗吹了声口哨,走到书架前翻阅书籍。 龙走月见他随手拿起的那本书,竟然与海战有关,可见他觊觎龙茗领土已久。 她的心情不免沉重,战争是残酷的,必须有人流血牺牲,如果可以避免自然是最好,然而显而易见的是,陌奕宗不会因为喜欢某个国家的女人,就此放弃对那个国家的侵略,当然,在帝王眼中,二者之间确实没有可比性。 正因为了解,所以疏离; 正因为注定要成为敌人,所以从这一刻开始,占领先机,攻其不备! 嗯,她要尽快与乞颜苏合取得联系,部署战略大策。 ------------------------------------------------------------ 作者有话要说:先预约明天9点更新(不敢确定,尽量啊!)如果不忙话可以来看一眼。 下集预告:1、男皇女帝在逛街时犯了同一个问题。2、皇帝机智应对抵制陌氏统治的寺院方丈。 ☆、第61章 (9) 【本章提要】:皇家寺院之行 “蝶刺。” 龙走月怔了一瞬,闻声望向陌奕宗:“嗯?” “这不是你的本名吗?你的反应似乎有点儿慢?”陌奕宗随口一说,继而将书籍放回书柜,道出另一件事,“朕今日要前往原钰国皇家寺院,你要不要一起?” 龙走月心里咯噔一响,是自己对于这个地点过于敏感,还是他已经知晓了?! “我去作甚?” “什么作甚,陪朕随处逛逛。快换衣服,朕在院中等你。”他今日换了一件长袍,依旧是白色,对襟与袖口的边缘缝制羊绒,既保暖又简洁。 龙走月换上袄裙,裙色青白相间,裙摆百褶蓬松。她看向铜镜中的自己,这身打扮只能用“天真活泼”这类名不副实的词语来形容,一点不严肃。 她提着裙角走出门。陌奕宗双手环后,身姿挺拔地伫立在院中。他望向朵朵凋零的桂花,果然漫长寒冷的冬季即将来临。 他听到脚步声,转身牵住她的手,然后背手拉到身后,信步离开宅院。 “那几只狗呢?” “陪弄盏玩儿去了。” 龙走月一怔,转身欲奔回。陌奕宗攥紧她的手,道:“不必担心,它们很喜欢弄盏,其实狗相当通灵性,谁待它们好,它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许多时候,比某些人懂事儿多了。” 随时随刻挤兑她,是他最中意的娱乐项目。 龙走月其实很不习惯与人牵手走路,但是陌奕宗偏偏好这口,于是她翻转手腕,改为她的手背在上,看似像是她在牵着他。 “成何体统?” 陌奕宗索性不跟她牵手了,弯曲手肘,叫她挽着。 龙走月断然拒绝,他便强行拉过她的手夹在手肘内侧。 彼此互不相让,还没走出十步已经浪费半炷香的时间。 “你出门不带随从?”她问。 “当然有,此行为微服私访,不让他们跟太近罢了。” “……”龙走月斜眼瞪他,进了城就放狗吓唬百姓的,是他吧?抓了小扇子和肥娥挂墙头上的,也是他吧?除了没穿龙袍,哪有一丢丢暗访的样子? 俊男靓女走在街上必然引人注目,加之陌奕宗的身高比本地男子高出一个头,不由引来女子们羞赧地偷瞄。龙走月则是用团扇挡住半边脸,真心不想让百姓把她当成花枝招展的小妾来看待。她无意间一抬眼皮,看到一个摊位在卖以老虎为造型的童趣布艺,遂停下脚步挑选。 陌奕宗唯恐她将掺入香料的小龙布偶换掉,于是干咳一声,附耳道:“手工真粗糙,你看线头都出来了。” 龙走月充耳不闻,选了老虎枕头、马甲、棉帽、布偶等,然后像在龙茗国那样,摊开手,示意“仆人”奉上银两。 陌奕宗出门也是只管花银子不管掏银子,他下意识地在身上搜了搜,道:“忘记带银子。” 龙走月不满挑起眉,合着他们是穿得光鲜亮丽的穷光蛋? “不带银子你还敢出门儿?王德才呢?叫他过来付账。”然后她看向小摊贩,和颜悦色道,“帮我装起来。” 待装好东西,龙走月拎起布兜子就走,很顺手地将陌奕宗一个人“押”在摊位前。 小摊贩点头哈腰搓搓手,笑盈盈地等待收银子。陌奕宗暗自吐口气,伸头探脑地寻找暗藏在附近的御林卫。 “出来一个付账的!” 话音刚落,只见胡同里、酒楼上、其他摊位旁,噌噌噌蹿出好几个,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银子又消失在街道间。 顷刻间,小小的摊位前堆积起一堆散银。 “你自己拿。”陌奕宗道。 “……”小摊贩完全处于状况外,一经客人提醒赶忙回过神儿,他从散银中捡出一块最小的,还找零一堆铜板。 陌奕宗连个钱袋都没带出来,看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银两真发愁,最终只得买下一个老虎头的小荷包,并且指挥小摊贩把散银都塞进去。 小摊贩一边装银子一边发懵,世间竟有这等好事儿?只要喊一句“出来付账”就有人扔银子?要不,他一会儿也试试? 龙走月见他走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陌奕宗提起一口气,没好气地接过东西,牢骚道:“我这双手多金贵啊,文能挥笔治天下,武能策马定江山。要买你也买点像样儿的。” 说着,他把装有散银的小荷包丢给她。 龙走月都不知晓要怎样翻白眼才能让他感受到她深深的鄙夷。 “行行行,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只会射箭拉弓我自己拿。”她摊手索要,他莞尔一笑,把自己的手拍了上去,顺势握紧。 “说起弓箭,你跟学的?” “你先放了小扇子他们我就告诉你。” “夸叶乘风没通知你?他把那两个奴才救走了。” “真的?!好,很好。”龙走月欣慰地笑了,又绷起脸,道,“也就是说,在我要求你放过他们的时候,人早就被救走了?” “是啊,否则你能一股脑儿倒出那么多故事吗?”他的嘴角扯起一缕轻佻的坏笑。 “什么叫故事?是事实。” “我用‘故事’这个词,主要是为了严谨,谁能保证你没有杜撰的部分?” 他们面面相觑,陌奕宗笑得高深莫测,龙走月笑得襟怀坦白,自从相识至今,他二人一刻不曾停止博弈,又似乎乐在其中。 …… 他们并肩走在河畔,难得无人打扰,陌奕宗将她买的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随手放在石椅上,腾出手搂她肩膀。 龙走月回眸凝睇,只见隐藏在灌木丛中的御林卫伸出手,把包裹默默拉入灌木丛。 不得不说,陌奕宗在培养精英战队方面的能力颇为优秀。他的兵几乎不需要太多指令,便会做出正确的判断,就连他饲养的猎犬都像士兵一样守规矩。 对了,猎犬?…… “你借助猎犬敏锐的嗅觉……寻到弄盏?”她冷不防地问。 “你把猎犬也想得太神了,是我安插在城中的眼线追踪而来。” “易容术已经帮我们改头换面,就是那几只狗,你肯定把弄盏的衣物拿给它们闻来着。”她嗤之以鼻,“竟然在宫中养了五只大型犬,藏得真够深的。” “所以你趁早放弃与我斗。” “放弃该放弃的是无奈,放弃不该放弃的是无能!” “呵,不放弃该放弃的是无知。” “对,你就是无知!” 见她一副准备吵架的架势,他粲齿一笑,搂紧她的肩膀,一边摩挲她的肩头,一边感慨道:“你居然是龙茗国的人?话说我到现在仍旧觉得不可思议。” “倘若不是为了皇太后的灵柩,我或许一辈子也不会离开龙茗。” “所以这就是命中注定的缘分啊。对了,听说龙走月记忆力超群,博览群书深谙兵法,真的还是传言?这个能说吧?” “当然是真的,看在弄盏的情面上,我奉劝你三思而后行。” 陌奕宗笑而不语,侧头吻了下她的额头。 “大庭广众你知不知羞?!” “没人啊。” “躲在树坑儿里的那些护卫不是人啊?” 陌奕宗揉了揉她的发帘,喟叹道:“动不动就鬼吼鬼叫,能不能温柔点儿?” 龙走月不予理会,挣脱他的怀抱径直向寺庙前行。 她比谁都想进入寺院,不知那些僧侣是否还在抵制陌氏政权? …… 他们抵达寺庙的门前。侍卫长迎上前,悄声向陌奕宗汇报道,僧侣们仍旧不肯替“动土”诵经。他们集中在寺庙正殿之中,此刻已从打坐抵触,攀上至绝食抵抗。 其实从别的城池请来个德高望重的僧人并不难,但是陌奕宗仍是希望由钰国僧侣为“动土”诵经。因为经他调查,本地高僧在百姓心中占有非常崇高的地位,只要官府对信仰控制得当,此类导人向善的信仰,可以辅助治国者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反之,若是把原钰国的高僧轰出寺院甚至斩首示众,极容易打破现有的平衡,激起民愤。 陌奕宗偕龙走月步入寺院,一进门便听到犹如洪钟一般的诵经之声。 他们走进正殿观望,看到一名正在打坐的僧人,身体摇晃几下,噗咚一声歪倒在地。他们近前一看,发现僧人嘴唇爆皮面色苍白,估计是饿昏了。 陌奕宗不动声色地走向方丈。方丈法号星虚,是一位年过古稀的老者。陌奕宗省略寒暄,开门见山道。 “我夫妻二人路经此地,想为小儿祈福安康,不知可否请星虚方丈亲自加持?” 星虚方丈并未睁开双眸,一边捻转佛珠,一边悠悠地婉拒道:“施主请回吧,老衲与众弟子,要为钰国死去的万千将领超度亡灵。” “这样啊?晚生听闻星虚方丈双修福慧、五蕴皆空,特意偕夫人从陌氏主城赶来拜会,您大致要超度亡灵几日?我们愿意等。” 陌氏皇城?……公然挑衅吗?星虚方丈眼皮微抬,看到器宇轩昂的陌奕宗。星虚方丈礼貌性地打量陌奕宗,从这位公子的穿着与气质上来判断,应该是陌氏派来的说客。于是他不卑不亢地说道:“诸余罪中,杀业最重!老衲奉劝施主一句,还是早早返回陌氏皇城,请僧人替陌氏皇帝减轻业障才是。” 听闻此言,龙走月不由看向陌奕宗,唯恐他在一怒之下砍了这位放言遣辞的高僧。 不曾想,陌奕宗不怒反笑,激将道:“普度众生乃佛学之根本。修行到一定境界的高僧,心中已不存在善恶是非,看来星虚方丈还是脱不开凡尘俗世的普通人啊?既然如此,那晚生唯有失望而归,告辞。” 陌奕宗拉起龙走月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星虚方丈的叹息声。 “佛法宗旨是,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老衲为此不余遗力,但世人仍是不肯放下贪嗔痴。施主教训得是,老衲不过是一个无用的老和尚罢了,阿弥陀佛。” 陌奕宗驻足,浅笑道:“方丈此言差矣,善人要度,恶人更要度,越是污泥,越可长出清净莲华。仇恨永远不能化解仇恨,只有慈悲才能化解仇恨。禅语曰:最好的功德莫过于慈悲心;最大的快乐莫过于心灵宁静;最清净的真理莫过于了解无常的真谛。正因我等俗人达不到这般境界,才更加需要佛学者的引导与点化。可是您在做什么?教唆弟子打坐绝食,见弟子昏倒却视若无睹?您心不善、灵不静,甚至不愿接受改朝换代这等无常之事?” 陌奕宗无奈一笑,又道:“您误以为世人看到的是一个无用的老和尚,其实大错而特错,世人看到的是您所代表的信仰,倘若连您自身都在质疑信仰的话,世人又岂能信服?说句严重点儿的话,您目前所做的一切,只会玷污神圣的信仰。” 听罢,星虚方丈的神态已从心如止水转为自惭形秽,额头也冒出惊诧的冷汗。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家伙不止在用兵上有一套,嘴皮子也厉害了得,啧啧,三言两语便让方丈愧对佛祖的谆谆教诲。 唉,看来平日里在吵嘴的时候,他确实是让着她。 陌奕宗上前几步,亲自扶起年迈的星虚方丈。如今该教训得也教训完了,再给方丈一个台阶下,就算齐活。 “敢问施主……是?” “陌氏王朝的皇帝,陌奕宗。” 星虚方丈张口结舌,险些跌回蒲团。 陌奕宗莞尔一笑,道:“朕虽然双手沾满鲜血,但并非贪恋杀戮,战争是推动历史进程的一种手段罢了,能避免自然要避免,让我们共同努力,共同探讨,终有一日,让这世间再无硝烟。” 外面的人都在传陌氏皇帝如何残暴冷血,可星虚方丈看到的,确实一位有思想、有气度的治国者。星虚方丈怔怔地点点头,内心百感交集。 …… 恢弘的寺院悬钟,再一次响彻于钰城内外,既浑厚又祥和。 这一场僧侣抵制陌氏统治的抗议行动,就此告一段落。 待僧侣纷纷离开主殿,龙走月来到陌奕宗的身旁,阴阳怪气道:“呵呵,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再无硝烟几个字听起来挺震撼,其实你的意思是,你用铁蹄践踏别国领土,最终由你陌氏统一中原。” 陌奕宗笑而不语,点燃六根香,将其中三根递给她。 “过来,给你的婆婆上柱香。” 每当他将陌氏的旌旗插.入新的领地,皆会在当地的古刹之中给母亲上一炷香。他希望母亲的在天之灵,可以为他感到骄傲。 龙走月此刻的心情可没他那般春风得意。让她承认自己是陌奕宗的小妾,她岂能心甘情愿?无奈叩拜之人是弄盏的祖母,她似乎没有推辞的理由。于是乎,她跟随陌奕宗跪下,敬香礼拜。 拜完弄盏的祖母。她再次点燃三根香,跪在蒲团前,仰望慈祥的大佛……母后,是走月不孝,让您在那阴霾的地下皇陵之中伶俜独居。走月向您保证,不论有多艰难,定要将您的灵柩送回龙茗国,我们一起走,一起离开这个冰冷的国度。 至于龙茗与陌氏的战争,说白了就是您的女儿与……您外孙他爹的战争。但请您放心,我会尽可能将伤亡降到最低。 母后,请您保佑走月——旗开得胜! …… “陌奕宗,我想求你一件事。” 求?……他悠悠地侧过头,没听错吧? “说吧,只要朕能办到。”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女帝为返回龙茗国做准备。 ☆、第62章 (1) 【本章提要】:藏进洞之行,前篇。 当陌奕宗说“只要朕能办到”的时候,龙走月的心不由受到震颤。 鎏金大佛庄严殊胜,仿佛要用光明照亮人心。龙走月垂下眼眸,平心而论,她并不想用谎言欺骗陌奕宗,因为谎言会折损龙氏皇族的颜面,但目前的局势对她极其不利,她不能再扼守尊严与他针锋相对。 “我可以告诉你,藏金洞就在这座寺院当中。” 陌奕宗一怔,环视左右,倏尔幡然醒悟,指向脚下,道:“哪里,这里吗?” “你的洞察力果然敏锐了得,对,就是这里。” 他不以为意地应了声,“哦,打开吧。” 龙走月抿抿唇,走到他的面前,扬起秀眸,道:“我求你的事便是……我希望在我打开藏金洞暗门之时,陌氏官兵与僧侣退到寺外。” “准。” “还有,你也不能靠近,我要与夸叶乘风率先进入藏金洞。” “你说什么?”他的神态明显不悦起来。 龙走月又上前一步,主动拉住他的手,道:“你先别气,听我把话说完。虽然我知晓如何打开洞门,但藏金洞内机关重重,我需要一个帮手。” “朕会比他差?若不是那厮贪生怕死,会在暗中帮朕做事?” “夸叶乘风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我让他先下去,就是为了清除危险路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陌奕宗?你是陌氏王朝的皇帝,又是我孩子的父亲,就算我们经常吵得不可开交,但我也不可能让你先下去冒这个险!”她指向大殿四周,又道,“让你与众僧退到寺外,也是为了其他人的安全着想,当暗门开启之时,谁知道会不会从墙壁里飞出暗器或者喷出毒气。” “说得这般邪乎,朕又岂能让你涉险?”他的态度很真诚。 “我可以不下去,但是正如你所说,夸叶乘风背叛我不止一两次,我起初也信不过他,但是因为……胎儿的事,他对我深表歉意。何况,我又助他坐稳狐影王之位,他应该不会再对我三心二意。所以经过深思熟虑,我认为他是入洞的最佳人选,待他确认洞内安全之后,我们再一起进去,可好?” 见陌奕宗思忖不语,她牵起他的手,一边向殿外走去,一边说道:“我们就在寺外等他发信号。届时一睹藏金洞的真容。我可以向你保证,我只是想从藏金洞中找到太后的灵柩,这一次真的不会耍花样儿。你若仍是放心不下,这几日我可以与儿子保持距离。甚至,你把儿子藏起来都可以。” 陌奕宗知晓她不舍得抛弃儿子独自潜逃,虽然他仍是隐隐感觉有蹊跷,但也不得不相信她的诚意。 “不妨实话告诉你,你说得越好,朕越觉得你想掩饰什么?” “那你什么意思?我整日对你说,你去死吧,你就开心了?”龙走月绷起脸。 陌奕宗粲齿一笑,捞过她的肩膀搂在怀中,道:“真不识逗,好吧,既然你用到求字,就听你的。” 龙走月暗自吐口气,伸出一指,正色道:“你还得答应我另一件事儿,待你见到夸叶乘风的时候,不要与他厮打。” “什么叫厮打?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好吗?是朕单方面殴打他。” “……行,算你厉害。”她翻个白眼,“我们回去吧,乏了。” 陌奕宗啧了声,调侃道:“这天儿还没黑呢,就想着侍寝?” 龙走月朝他抛去一个无语的眼神儿,简直臭不要脸。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陌奕宗答应了她的要求。她不由暗自盘算……只要挤出取回玉玺和虎符的时间,便足矣。接下来的事儿,就要拜托夸叶乘风来完成。他进洞之后需要在最短的时间之内完成两件事,第一、找到母后的灵柩;第二、找到她与钰国皇帝签署的“赢五战”协议。 待运出灵柩,她已经想好如何在陌奕宗的眼皮底下返回龙茗国。 这一次,不用落荒而逃。 ……但愿吧。 ………… 返回住所的途中,龙走月绕了远道,来到一家客栈的门前。 客栈位置偏僻,装潢简陋。她请陌奕宗在门外等,而后径直走入迎宾门。 这里是她与夸叶乘风相约见面的地方。即使夸叶乘风已经不住在此地,他也会在掌柜子那里留下线索。所幸,掌柜子从住宿名册中查到夸叶乘风所使用的假姓名,并且爽快地将房号告知龙走月。 龙走月走到客房门前,敲了敲门,同时道出接头暗号。 “开门,你二姑来看你了。” 俄顷,房门开启一道门缝儿,从里面谨慎地露出半只眼睛。 龙走月垮下肩膀,门都开了,还躲躲藏藏的有意义吗? 她推开门,见到两张陌生的男子面孔,男子一胖一瘦,皆是屠夫打扮。 不待询问,胖屠夫扔下大饼,扑到她的脚边,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主子主子,您可算来了!” 还未反应过味儿,瘦屠夫也是泪流满面地奔过来,道:“呜呜!奴才是小扇子啊,多亏乘风寨主救了奴才们,否则奴才们再也见不到您了!七王爷他还好吗?” 龙走月将二人双双扶起身,抽出手帕帮他们擦了擦鼻涕眼泪,道:“弄盏好得很,主要是让你们受委屈了。对了,夸叶乘风人在何处?” 小扇子啜泣道:“昨儿个傍晚,乘风寨主听说城中死了人,便出去转了一圈儿,然后回来的时候情绪不大对劲儿,连晚饭都没吃就躺下了,今儿个一大早说是要去趟城西,到现在还未归。” 城西?龙走月回忆着钰国主城的地形。城西有一片荒山,没有祖宗坟地的百姓,会将亲人安葬于此。 思及此,她在桌上留下一张字条,命两个仆人随她先行离开。 两个仆人欢天喜地,跟着主子走出客栈,惊见圣上伫立道旁?! 他二人顿时双腿发软舌头打结,目前唯一想到的事儿,就是跪地磕头! 磕头声当当作响,陌奕宗打量两个陌生的屠夫,看向龙走月。 “这二人干嘛呢?” 龙走月挽起他的手臂,尴尬地回道:“是小扇子和小娥。他们也是听从了我的命令,才会带走弄盏。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网开一面吧?” “……”陌奕宗吐出一口怒气,这变脸术着实烦人!待见到夸叶乘风那毛贼,非得问清如何辨别破绽不可。 “头也磕过了,不是也给你赔了,让他们起身吧?”她柔声道。 陌奕宗没好气地扬下手,拉起她转身就走。龙走月扭头朝两个仆人使眼色,示意他们跟上,继而笑着向他们解释道:“圣上此行为微服私访,唤公子便可。” 话说她真不好意思把“微服私访”这几个字说出口,钰城官兵不过是装瞎罢了,商人在中原地区的地位并不高,所以商户家的公子哥,顶多是在赌场、青楼显摆银子多。像陌奕宗这般为所欲为的,想必打着灯笼找一年也找不出第二个! 小扇子与肥娥依旧惊魂未定,怯生生地溜边儿跟随。 …… 待安顿好小扇子与肥娥,龙走月再次向陌奕宗申请出门,她要走趟城西。 “你不是困了吗?” “我去找夸叶乘风。倘若我没猜错的话,今日清晨,官府肯定丢了一具尸体,那句尸体是夸叶乘石。” 陌奕宗自然知晓此事,也料到盗走尸首之人是谁。反正人都死了,纵使犯下滔天大罪也不过是个死,所以他并未追究。 “王德才,给花婕妤备轿,差人送她去城西。”他又看向龙走月,“先说好,朕可不是派人监视你。” 龙走月俯首致谢,道:“路途不近,我知晓。” 陌奕宗放下书籍,拍了下大腿。 她迟疑一瞬,走上前,坐在他的腿上。 “怎了?” 陌奕宗环住她的腰,轻碰了下她的唇,道:“朕说出来你别不高兴,朕有一种不太舒服的预感,感觉你不是御前侍卫。” “何出此言?” 他把手盖在她的膝盖前,道:“朕不想瞒你,今日你在洗澡的时候,朕突然闯进去并不是为了饱眼福,而是在观察你的膝盖。龙茗国虽是女子当政,但未必取缔跪拜礼,但是你的膝盖上,没有丝毫跪过的痕迹。倘若如你所说,你是御前侍卫,那么每日都要与皇帝如影相随,不跪?不可能。” 龙走月心中咯噔一响,他的观察力也太细致入微了吧?! “我之前与你说过,我与龙帝情同姐妹,陛下很早以前便免去我的跪拜礼。” “这该如何是好?朕也想到你会这样解释。”他在很认真地纠结这个问题,并非隐晦曲折。 “……”龙走月故作无奈地摇摇头,起身走人,“你自己跟这儿慢慢分析吧,我去接夸叶乘风。” 陌奕宗望向她远去的背影,砸了砸嘴,他承认花响很聪明,但是她的生存环境应该相对简单,不曾经历太多的尔虞我诈。他则截然不同,在逆境中长大,面对任何事,都会将人性中阴暗的一面思考进去。 他摇了摇头,说实话,对自己也挺无奈的。就相信她一回,又怎了? …… 半个时辰后,龙走月抵达城西荒山。 此地秋风萧瑟杂草丛生。她独自攀上一座大土坡,看到夸叶乘风坐在一个小小的坟茔前,一口一口地喝着酒。 坟前木牌写道:吾弟,夸叶乘石之墓。 龙走月坐到他的身旁,缄默不语。 夸叶乘风蹭掉眼睛的泪,道:“我没事儿,也没怪你,我只是一时间……” 龙走月拍了拍他的肩,浅笑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毕竟是二十几年的兄弟,不用说了,我理解。” 这人说没就没了,夸叶乘风这心里确实觉得怪怪的,尤其当他得知堂弟死讯的那一刻,儿时的画面噼里啪啦地撞进脑海。 “他小时候是个好孩子,听话,还特别崇拜我。我不知晓他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记得有这样一句话,创造机会的人是勇者,等待机会的人是愚者。夸叶乘石是勇者,但输在有勇无谋,这就是命,纵使今日让他躲过一劫,明日呢?”她抬起手指,帮他拭去挂在鼻尖上的热泪,随后站起身,道,“我在山下等你,你与堂弟好好话别。最迟后天,我们一行人,包括弄盏,向龙茗出发。” 夸叶乘风怔住,“还运东西吗?要不要我回狐影叫族人护镖?” “不必了,我打算借用陌氏的士兵,保驾护航。” “你在开玩笑吗?!陌氏皇帝何其精明,岂能由着你拖家带口跑路?你究竟在想什么?还想带着他的兵一起跑?!” “我不喜欢说笑,就这样决定。” ----------------------------------- 作者有话要说: 下集预告,离别前的旖旎。(⊙v⊙)嗯 夸叶乘风出现。 皇帝:关门!放苍一二三四五! 汪汪汪啊嗷嗷…… 女帝:再胡闹表跟你约了! 皇帝:⊙ o ⊙ ☆、第63章 (2) 【本章提要】:离别前的温存 夸叶乘风独自在山中待了一个时辰,随后与龙走月返回城中。 当他走入四合院,看到陌奕宗的时候,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陌奕宗正蹲在院中给宠物们梳毛,她斜了夸叶乘风一眼,然后站起身,伸手从放在高处的瓷盆中捡出一块骨头,随手一抛,只见骨头砸在夸叶乘风的脚面上。 不待夸叶乘风反应过味儿,五只魁梧的猎犬高声吠嗥,一同向他的方向扑过来。 “啊啊啊啊?!——” 夸叶乘风被狗追得满院子跑,最终蹿上树杆才得空歇脚儿。 五只狗围坐在树干下方,仰起头,舔了舔唇,皆是一副看待可口鲜肉的神态。 陌奕宗捏着小紫砂壶坐上摇椅,翘起二郎腿,一边喝茶,一边挑衅坏笑。 龙走月也怕这五只大家伙,唯有贴墙绕到陌奕宗的身旁,戳了下他的肩膀,轻声道:“我们不是说好不为难夸叶乘风吗?别闹了行吗?” “朕没闹啊,你也看见了,朕说过一句话吗?这完全是它们的自发行为。” “……”龙走月翻个白眼,有时候觉得陌奕宗特成熟、特英明,但有的时候他也是幼稚得没话说! “我饿了,你吃过了吗?”她索性转移话题。 “在等你。” 龙走月拉起他的手,径直向膳堂走去。 陌奕宗一边走,一边回眸凝睇,见夸叶乘风像猴子一样挂在树杈儿上,心情怎就这么愉悦呢? 走入膳堂,王德才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一大桌子菜,并且向陌奕宗汇报,大可放心食用,那个叫肥娥的宫女抢着试过毒。 “你的奴才还挺懂事儿。” 龙走月笑而不语,肥娥只是馋了吧。 她见王德才伫立在一旁沏茶倒水,看向陌奕宗,提议道:“出门在外,你就别瞎讲究了,叫下人们都入席吧?” “你能别总开这么愚蠢的玩笑吗?”他的表情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回宫自然要守规矩,我是想告诉你,一起吃饭很热闹,你尝试一下?” 陌奕宗心里是一百个不乐意,但难得她不吵不闹,于是招呼王德才坐下吃饭。 王德才把脑瓜儿摇得像拨浪鼓,怯懦道:“奴才可不敢。” “叫你坐就坐!” “遵旨!” 王德才都坐下了,龙走月又差侍卫去叫小扇子和肥娥,两个仆人跟着她一路颠沛流离,自当借花献佛犒劳一顿。 “对了,还有夸叶乘风,把他也叫过来。” 话音未落,陌奕宗重重地放下筷子,“朕看上去有这么平易近人吗?!” “明日还要靠他摸清藏金洞的路线,你自当迁就我。” 陌奕宗睨了她一眼,命王德才赶紧把他喜欢吃的菜拨到一个碟子里,他可不想吃讨厌鬼的口水。 俄顷,小扇子与肥娥前来,他们望着一桌子美味佳肴,忍不住吞口水。 “你二人照顾七王爷有功,坐下吃吧,圣上赏的。”龙走月笑道。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两人不约而同地磕响头。 “……”陌奕宗恨不得朝他们一人踹上一脚!还万岁,倘若心里真有他这个九五之尊,还能跟着花响四处撒野?! “免礼,吃吧吃吧,吃完这顿好上路……呃?” 陌奕宗顿感脚面一疼,某女脚底下绊子,狠狠地踩了他一脚。 俄顷,侍卫引领夸叶乘风前来。 龙走月见他依在门边不挪窝儿,催促他入席。 “我可不想与皇帝大人同桌吃饭,他嘴巴太毒。” 龙走月刚要说“不会”,只听陌奕宗发出一声讪笑,道:“多稀罕理你似的,丑人多作怪。” “……”龙走月扶额,无奈地问道,“你还让不让我吃饭?” 陌奕宗但笑不语,夹起一块糖醋鱼放入她的菜碟中,道:“快吃了,别叫人抢走,这是鱼身上最好的一块儿肉。” 终于,所有人都坐下,龙走月举起酒杯,敬陌奕宗,道:“谢谢你对我的包容。” 陌奕宗虽然接受敬酒,但是感到莫名其妙,不过碍于有奴才和丑人,他暂时把这个疑问埋进心里。 第二杯酒,她敬王德才,道:“我对你的主子十分无礼,肯定会引起你的不满,但是你为了陌奕宗,仍选择对我一忍再忍,尤其是我住在后宫的那段日子,你不仅帮我挡下许多麻烦,还时常给我送滋补血气的高汤,谢了。” 王德才忽然百感交集,双手捏着酒盅,将白酒一饮而尽。 “杂家确实对花婕妤有成见,也时常劝圣上不要太迁就你,但是……” “行了王德才。”陌奕宗把一个鸡腿塞进王德才的嘴里。 气氛倏尔沉重,这是龙走月始料未及的结果。她笑了笑,招呼所有人吃饭。 她缓慢地咀嚼着米粒,不管这一年多来过得怎样,她必须承认,倘若不是陌奕宗对她有情,他不会在原则性的问题上一退再退。她也未必能活到今天,甚至还活得这么随心所欲。 临别将至,狼烟即起,任何计划都赶不上变化,只怕有些话倘若现在不说,或许再没机会表达,所以她会在开席前向照顾她的人敬酒。 接下来在用膳期间,陌奕宗没再挑衅夸叶乘风,因为龙走月答应与他一同沐浴。 ………… 四合院中的浴室远不如皇宫浴池来得气派宏大。室内只拥有一个可容纳两人的四方小浴池。 屋内燃起香薰,香气四溢,蒸汽氤氲,倒也舒适干净。 她始终垂着眼眸,帮陌奕宗宽衣解带。 陌奕宗翻过手背,抚了抚她嫣红的小脸儿,调侃道:“你今日好生温顺。” 她缓了缓情绪,故作满不在乎地回道:“与其被你吆五喝六丢进浴池,倒不如我自己爽快点儿。” “啧啧,早有这觉悟得少受多少罪?” 他一开口,就能惹怒她,这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龙走月睨向他,唇边噙着高深莫测的笑意,道:“听话就不会受罪,是吧?” 陌奕宗摊开双手耸耸肩,好似在说,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她沉了口气,围着他缓慢旋转,待转悠三圈,停在他身后的位置,悄然地提起裙摆,卯足力气,一脚揣在他的膝盖窝上,把他揣进池中! 噗咚一声,水花四溅! “哈哈,活该!” 陌奕宗蹿出水面,甩甩一头水花,伸出双手,本想把她拽下浴池。龙走月却早有防备,轻盈地倒三大步,讥笑道:“同样一个错误你以为我会犯两次吗?” 第一次是在皇家浴池,被他拽着脚踝拉下水。 陌奕宗浮夸地舔了下嘴唇,支起双臂跃出水面,一个“猛虎扑食”便把她抓进怀里。他贴在她的背部,轻吻着她的耳垂,惹得她浑身酥麻。 她暗自吐口气,不自觉地闭上双眼,悠悠地抬起手臂,指尖插.入他的发丝……有种感觉竟然涌上心头,那便是些许的伤感。 陌奕宗转过她的身体,把她压在墙边,轻碰她的唇瓣,时而犹如蜻蜓点水,时而犹如震风陵雨,偶尔像是要吃了她,偶尔又是如履薄冰。好似他的心情,总是在信她与不信之间徘徊。 “今晚不要了吧?明日一早还要去藏金洞。”她稍稍推拒。 “你逗朕玩儿呢?一点都不好笑。”他的声音沙哑且鬼魅,狭长的黑眸中附着一层厚重的欲.望,已然无法停止。 温热暧昧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脸颊,她微垂着睫毛,默默地点了下头。 因为她的默许,室内的气温骤然升温。 烛光在她的视线里摇曳,她本能地拱起上半身,搂住压在身上的坚实臂膀,混沌的头脑里,仅存靡靡之音。 “你是不是,不再那么恨朕?……” 她装作没有听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他又不会为了她放弃攻打龙茗国。 就这样吧,给彼此留一些坏印象,免得在战场上心软。 ………… 翌日,晨光熹微之时,龙走月趁着陌奕宗还在睡,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敲响夸叶乘风的房门。 夸叶乘风已经穿戴整齐,身上斜背一个缝制很多兜子的白布袋,布袋中放置各种工具与药粉。 “准备好了?”她确认。 “嗯,我会在第一时间找到你要的……协议。” 昨日在返回住所的途中,龙走月已经向他交代了各种细节。当然也包括她在陌奕宗面前所使用的假身份——龙茗国三品御前侍卫,蝶刺。 当她将假身份告诉夸叶乘风之后,他真替她捏把冷汗,她的胆量未免太大了点儿吧,就不怕陌奕宗把她抓起来严刑逼供套取军情? 对此,龙走月并未回应,也不知该如何回应,因为……她竟然从未想过夸叶乘风提出的问题。 昨日她也一并把必须进入藏金洞的真实原因告知夸叶乘风。当他得知她要找的东西竟是母亲的灵柩与一份协议书的时候,他反而觉得女王大人并不像表面上那般冷酷绝情,骨子里应该是个重情重义的女子。 “夸叶乘风,你听好,我目前只为你争取到一炷香的进洞时间,我知晓时间过于紧张,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并且更危险的是,一旦陌奕宗率兵涌入藏进洞,甚至比你快一步找到协议书,我们都完了。说句实话,当暗门开启的时候,陌奕宗究竟会如何行动,我真的没有把握,也只是在赌。” “夸叶乘风,为了龙茗不受威胁,拜托你了。” 龙走月一整晚几乎未眠,情绪持续处于紧绷的状态,毕竟此次行动关乎到一个国家的安危,而她目前只能指望与信赖夸叶乘风一个人。 夸叶乘风嫌少见她心神不宁,他帮她摘掉落在发丝间的枯叶,良久,他面朝她温柔一笑,并未发毒誓,也未慷慨陈词,而是用一种发自内心的感受,笑着对她说:“可以帮到女王大人,是我的荣幸。” 他愿意为她粉身碎骨,这一点毋庸置疑。 ---- ☆、第64章 (8) 【本章提要】:藏金洞之行 龙走月似笑非笑地注视夸叶乘风,悠悠地,朝他翘起大拇指。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一把赌乾坤! 这时,王德才前来汇报,圣上刚刚睡醒,请花婕妤前去伺候更衣。 “……”龙走月压了压太阳穴,话说陌奕宗越使唤她越顺手了。 一进门,陌奕宗睡眼惺忪地歪在床头,慵懒地朝她勾勾手指。 龙走月从桁架上取下他今日要穿的白色劲装。 “为何一直穿白色?”她随口问。 “嗯?朕从小就喜欢干净的素色,看上去儒雅又低调。” “……”果然是越缺少什么,便越急于表现什么。 她站在床边等了好一会儿,见他迷迷瞪瞪又要睡,赶忙推了推他的肩膀,催促道:“平日也不见你这般嗜睡,我怀疑你在故意拖延时间。” 陌奕宗双眼微闭,缄默不语……是的,他这个人信感觉,昨晚吃饭的时候,她四处道谢就够奇怪,在床上又顺从得不像话。倘若她奴性十足,他也就不纠结了,可她偏偏个性相反。综上,他预感今日藏进洞之行,不容乐观。 他将她拉坐在床边,道:“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心里是不是还要什么事儿……没跟朕说?” 龙走月微微一怔,“是,我打算走出藏金洞的时候再与你商议。” “你现在说呗?” “现在讲为时过早,万一藏金洞只是一座空洞呢?” 陌奕宗大致听明白了,她要说的事应该与龙茗国皇太后的灵柩有关。 唯恐他以此物要挟于她?……陌奕宗咂咂嘴,遥想过往,为了获取邻国的情报,他必然会做到无所不用其极,但也要看那个对象是敌是友还是妻儿,他在她心里应该不会这么卑鄙吧? 他捞过她的后脑勺向胸膛压来,嘴唇磨蹭着她的额头,道:“朕是皇帝,可以为了国家的利益杀掉所有反叛者,也可以为了妻儿奋不顾身。” 龙走月的长睫毛扫过他的脸颊,那种轻微的触碰,竟勾起一阵异样的情绪。 他不是她的夫君人选,至少不是自愿选择的对象,但他确实是一位好父亲,这一点通过他对儿子的耐心便不难看出。孩子还小,一到半夜便容易哭闹,昨晚亦是如此,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当孩子的第一声哭泣响彻院落之时,他就像弹簧一般坐起身,继而迷迷瞪瞪地冲出房门。她当时动作慢了点,鞋子还未穿完,孩子的哭声已然停止。耳畔传来明快的童谣: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 虽然好好的一首童谣被陌奕宗唱得乱七八糟,但是弄盏欢喜得很,清脆的笑声就像吃到蜜。 回忆至此,龙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要不要认真地与他谈谈?谈谈能不能和平解决领土的问题? 话语萦绕在她的唇边。陌奕宗看出她有话要说,把玩着她的发梢,静心等待。 “陌……” 话未说完,王德才门外禀报,早膳已备好。 “甭管他,你说你的。” 龙走月刚欲开口,他的肚子咕咕地叫起来,某人昨晚“辛勤耕耘”,果然是消耗掉全部的体能。 “先吃饭,我也饿了。” 她弯下身,无意识地帮他摆正靴子,手指又遽然一顿,她这是在作甚?堂堂女帝岂能做起伺候人的粗活? 她又看向握在手中的劲装,自顾自绷起脸,把衣衫抛到陌奕宗的胸前,不悦道:“这又不是在宫里,自己穿!” 语毕,她大步流星地迈出门槛。 “……”方才还好好的,又抽什么疯? “王德才,过来给朕更衣!” “是,奴才来啦!”王德才一溜儿小跑钻进屋。 带陌奕宗穿戴整齐,出现在膳堂的时候,龙走月正要离开。 两人在门槛处擦肩而过,她道:“慢慢吃,我在轿中等你。” 陌奕宗应了声,命王德才先去给他备马。 院门前—— 龙走月坐在轿中;夸叶乘风骑在马上。一同等待出发指令。 她正襟危坐,手中紧握着一个紫砂壶大小的硬面荷囊,出门从不带手提兜的她,今日要用它来承载龙茗国的权利与军事,那便是玉玺和虎符。 虎符通常决策于驻守关隘的官兵。虎符堪比帅印,或者说比帅印所掌控的兵力更大也更全面。虎符之所以称为虎符,正因为它的外观铸成虎的整体形状。虎符纵向可分成左右两半。背面刻有铭文,里侧为母口结构,当两半背面相对的时候,里侧可以严丝合缝地咬合。虎符其中的一半,握在帝王手中,另一半在将领手中,只要“二虎重逢”,便可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兵遣将。反之,纵使是皇亲国戚号称调兵救国,帅将仍是驻守阵地、雷打不动。说句不好听的,万一某位皇亲里通外国企图撤走兵马呢?因此,不见虎符,镇守关隘的士兵哪都不去,誓死拱卫! 这等重中之重的物品,龙走月本不打算随身携带,可是皇姐龙寸心非叫她带走不可。皇姐的意思她明白,唯恐乱臣贼子盗得玉玺与虎符,趁机作乱。 想到皇姐与父皇,她浅浅一笑,等着她,即刻返家。 轿子外传来声势浩大的行军步伐,证明陌奕宗已下令动身。 她吐纳气息稳定情绪,警告自己万不可从表情中带出返乡的喜悦。 正思忖,陌奕宗蓦地撩开轿帘,轻声问:“你方才怎了?” “……没怎么,昨晚没睡好。” “在出发之前,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讲吗?”他的神色中透着些许不安。 龙走月顿了顿,轻柔摇头,罢了,等办完她这边儿的事,再与他沟通也不迟。 …… 浩浩荡荡的队伍向皇家寺院进发。 陌奕宗果然言出必行,差当地官员将僧侣请出寺院。 “你们进去吧。”陌奕宗睨向夸叶乘风,警告道,“你最好给朕学得机灵点儿,万一遇到不测,花响的命最大。” 夸叶乘风今日极为配合,捶捶胸膛,承诺道:“放心吧皇帝大人,倘若只是我一个人走出来,您也不会让我多喘几口气儿。” 陌奕宗点下头,转向花响的一面,正色道:“朕改变主意了。” 听罢,龙走月表面故作镇定,内心已是翻江倒海,陌奕宗不打算让她独自进入寺院正殿了吗?!那玉玺和虎符!…… 陌奕宗抚了抚她的长发,又道:“朕不想给你设定时限,想找什么慢慢找,安全是首位,朕就在这儿等你自愿走出来。” 之前说好只给她一炷香的个人行动时间,但他想了想,没必要把她逼得太紧,万一手忙脚乱伤到怎办? 龙走月悬起的心落回原位,不管他有何打算,至少还是给她了时间,谢天谢地。 她重新调整呼吸,不敢直视他的双眼,直接俯首致谢,继而跨入寺门。 哐当一声闷响过后,红色的寺门阖在陌奕宗的眼前。 寺内。 她与夸叶乘风互换眼色,犹如闪电一般奔入正殿! “快快快,你站到佛像后面去!” 夸叶乘风照办,绕到金佛的背面。他仰视足有十丈高的大佛,双手合十拜了拜。 佛像前方,龙走月按照八卦锁中的开门指示,走向位于佛像两侧的,对称供奉的二十八星宿。 相传二十八星宿乃是守护日、月、星辰的神将。二十八神将全方位守护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每一个方向由七位神将坚守,神将分别为:角木蛟、亢金龙、氐土貉、房日兔、心月狐等。 接下来要说的是,打开藏金洞的方法,就蕴藏在二十八星宿的身上。星宿均为武将,因此手中持有二十八种神器。而这些微型的神器,并未与铜像本身铸成一体,可以进行自由插.拔,两物之间相连一条极细的铜链。如今,只要龙走月依照八卦锁中指示的方法,按照顺序取下神将傍身的神器,便可开启藏金洞的暗门! 其实殿中并没有设置机关,是她刻意在陌奕宗面前故弄玄虚。 她合起双眸,摁住太阳穴,以最快的速度从脑海之中提取开门的步骤。 待整理一瞬,她倏地睁开双眼,眸中闪过明亮又自信的光芒。 时间紧任务急,她穿梭于殿堂之中,拔下祭在神将掌心的神器! 一时三刻,只听巨大的佛像内部,发出金属滚轮的声响,待“轰隆隆”一阵绞动过后,位于佛像底座的方位,闸门缓缓升起! 一股冷风吹乱夸叶乘风的发鬓,他张大嘴巴,呆若木鸡。 “别愣着!快下去探路,我随后就到!” “噢,好的女王大人。”夸叶乘风点燃火把,随后抡起火把,卯足力气丢入阴霾密布的黑洞。伴随火光的闪烁,发现眼前是一条悠长的石阶。滚下阶梯的火把未曾熄灭,证明洞中通风良好,不缺少供给呼吸的空气。 夸叶乘风再次燃起一根火把,谨慎地迈入其中。 龙走月沾了沾满头汗珠,奔到赤脚金佛的面前。她踩着桌案攀上二人高的佛像底座,快速按下佛像的小脚趾指甲盖,哐地一声脆响,“指甲盖”登时掀起来。 她探头伸手,刚欲取走急于妥善保管的物品,竟然发现浮在暗格表面的物品,并非她要找的玉玺和虎符,而是一块明黄色的丝绸?! 龙走月花容失色,睁大惊悸的双眸,冷汗顿时扑簌簌地淌下脸颊。 糟糕!曾有人在她离开之后打开过这个暗格?! 汗珠滴滴答答地落在明黄色的丝绸上,无意间将浮在表面的丝绸打湿,透过浸湿的部分,隐约看出盖在丝绸下方,有一枚凸起的形状。 她伸出手准备掀起丝绸,指尖又在触到布料的边缘时,戛然而止。她合十双手,默默祈祷……神通广大、法力无边的佛祖,请您不要耍我,更不要吓我!请保佑我,待我掀开这块从天而降的金帕子之时,让我看到龙茗国的玉玺和虎符,请您赐予龙走月好运! 祈祷完毕,她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指,捏住金帕子的一角,不自觉地闭紧双眼。 壹……贰……叁!—— ---------------------------------------- 作者有话要说:(⊙o⊙)…有,还是木有?发生了什么? 下集预告:女帝进去藏金洞,某些事被颠覆。 ☆、第65章 (7) 【本章提要】找到太后灵柩。 龙走月一鼓作气掀开明黄色的金帕子! 当龙茗国的玉玺映入眼帘之时,几乎断弦的神经终于得到松弛,窒息的心肺也在瞬间敞开,总算可以正常呼吸! 感谢上苍保佑! “到底是谁在恶作剧,好生吓人。”她一边发牢骚,一边匆匆地将玉玺揣入荷馕。 然而,当她准备从暗格中取出虎符的时候,发现虎符的正下方,平放着两本黄色的小折子?她微微一怔,首先装好虎符,然后从格子中取出黄折子。 本想打开看看,发现折子的侧面,分别安装一把小锁? 她晃了晃折子,凭经验来分析,敢使用缎面龙纹折子撰写内容之人,除了帝王家绝无第二人,由此证明,此物应该是诏书之类的东西? 莫非也有人想在此处藏匿贵重物品?但是那个人,非但没有取走玉玺和虎符,还在两件东西上面盖了一层金帕子?此举难道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究竟是谁?真乃匪夷所思。 既然有锁,便无法打开阅读。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玉玺和虎符没有丢失! 不仅以上两样东西没丢失,就连银票也没丢,足足一万两,一张没缺。 正忙着往荷馕里塞东西,耳畔传来鸟哨声。 哨声证明洞内安全,夸叶乘风催促她汇合。 她捏着两本折子想了想,最终决定先带走。 跃下高台,疾步走向入口,夸叶乘风正手举火把迎接她。 “啧啧啧!你快进来瞅瞅吧,果然是宝藏!”他的眼睛持续放光。 “你在怀里藏了什么?鼓囊囊的像孕妇一般?” “……”夸叶乘风哼着没调儿的小曲,含糊其辞道,“就是一些珠宝首饰什么。” “瘗藏品你也敢拿?小心钰国的先人们晚上去找你索命!”龙走月将一万两银票拍在他手心里,“这些都是你的,那些东西打哪来放回哪去。” “……噢,是,女王大人,”夸叶乘风又挑了挑眉,附耳道,“我指的宝藏并不是金银财宝,有本事你别动心。” 龙走月不屑地哼了声,从他手中夺过火把,径直走向神秘的地下皇陵。 待抵达皇陵真正的入口,她不由红唇微张。皇陵内犹如白昼一般的明亮,瘗藏的珠光宝气在长明灯的反射之下,泛起斑斓璀璨的美光。皇陵墙壁由整块的汉白玉建造而成,汉白玉上呈现出颜色各异的天然花纹,形成一幅幅顶天立地的,震撼人心的水墨画。 龙走月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指尖拂过光滑的墙壁以及雕龙刻凤的石柱,简直比皇宫大殿更加气派辉煌。 通过精良的构造与装潢,不难看出,有幸安息于此地的逝者,要么是生平无瑕疵的皇室成员,要么是战绩赫赫的忠将贤臣。 所以,钰国皇帝为何会将母后的灵柩安置于此?他不是恨死母后吗? 皇陵由一间一间的石屋组成。龙走月扫过几尊牌位,发现灵柩的排列顺序与品阶和职务密切相关。最外围是武将,第二、三层是文臣,以此类推,越是靠近中央地段,地位越尊贵。 事不宜迟,先寻找母后的灵柩! 然而,她刚奔跑起来,余光里扫过一样物品,她的步伐不由戛然而止。 夸叶乘风一边掏出顺手牵羊的珠宝,一边朝她坏笑,道:“女王大人,千万别乱碰殉葬品,小心躺在棺材里的武将蹦出来咬你哟!” 龙走月直勾勾地看着斜立于棺椁上方的龙形银弓,情不自禁地走上前。 夸叶乘风得意地颠颠脚,方才他刚一下来,便受到视觉上的猛烈冲击力,因为皇陵之中安躺着历代名将,而几乎每位名将,皆拥有举世无双的兵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历经三百年,许多名器只存在于史料之中。 龙走月小心翼翼地取下龙形银弓,顿时察觉这把看似笨重的弓,实则分量很轻。再试了试弓弦的弹性,她不由双眼放光,喜道:“好弓!”话说她拥有好弓无数,但都没有这把韧性好。 “当然好,这把弓叫做龙舌弓,十大名弓之一。”夸叶乘风溜达过来。 龙走月一怔,反复打量,“这便是被传得神乎其神的龙舌弓?” 传说龙舌弓的弓弦由龙筋制作,速度与精准度极高。 不待夸叶乘风回应,只见她一手捂弓,一手拎起配套的箭筒,就这样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了? “喂!那是花响将军她爷爷的弓,你至少打声招呼啊!” 龙走月的声音从远方飘来,“正好,我替他孙女保家卫国一年多,自当是赠予我的谢礼,你帮我给他老人家鞠个躬。” “……”夸叶乘风晕晕乎乎地应了声,面朝花老将军的灵柩,郑重三鞠躬。 龙走月无意间获得天兵神器,不由心情大好,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她环视四周,随处可见沉积岁月痕迹与荣耀的名器。 啧啧,这若是让陌奕宗瞅见,那家伙非乐疯了不可。 夸叶乘风追上前,她突然再次停下脚步,指向三尺之外,不确定地问道:“你看那个,是不是青龙偃月刀?!” 文献记载,青龙偃月刀又名冷艳锯,重量高达八十二斤,削铁如泥。 “是吧。” “快去扛过来,我要送给陌奕宗。”她从小到大从未像此刻这般兴奋,神态酷似走进玩具乐园的孩童。 她用手肘撞他脊背,催促道:“快去快去,记得鞠躬答谢。” “……我说女王大人你还有完没完,你还记得你方才是怎么说我的吗?!再说那是你的东西吗你就乱送?” 龙走月瞬间绷起脸,无理搅三分道:“刀越磨越锋利,锄头越用越光亮,脑子越用越聪明,听懂了吗?它们肩负着摧枯拉朽的使命,应该走出陵墓大显神威。万一在这儿放太久生了锈,你就成了千古罪人。” “……”夸叶乘风迷惘地眨眨眼,随后鬼使神差地走向青龙偃月刀。 “我去,这把刀真够沉的。不过你真打算把它送给陌奕宗吗?你就不怕他拿这把刀削你?” 这一句提醒,终于把她从“乐园”中拉了出来。 她撇下夸叶乘风,向皇室成员的灵柩奔去。 寻到中央附近的位置,一座立于石屋中间的墓碑,令她的情绪顷刻沉寂。 ——定国公主,钰妙琴之墓。 一步一步地,龙走月走向母后的棺椁,不自觉地握紧双拳,每一个毛孔都在哀唱。 每靠近母亲的灵柩一步,她的情绪便越发沉痛,脑海中浮现出母亲的音容相貌,以及儿时的自己。因为龙走月天生早慧,所以她在很小的时候,便学会控制情绪,不会哭闹也不会大笑,偶尔听母亲讲一些不着边际的小故事,还会言辞生硬的反驳。所以她在父母眼中并不是讨喜的孩子。而姐姐龙寸心的性格刚巧与龙走月相反。龙寸心总是娇滴滴地依偎在母亲的膝前,为好听的故事鼓掌喝彩,时常陪母亲种花养鱼,母亲自然也会将更多的爱给予大女儿。每当龙走月被太子师关在书房里读书的时候,母亲与姐姐的欢声笑语总会从窗棂外飘进来。每每此时,她会堵住耳朵故作烦躁,其实内心满是羡慕。当然,她也不喜欢窗外过分静谧,因为静下来的时候,多半是父皇带上母亲和姐姐出海游玩。 日子就这样慢慢地过着,龙走月一边学习兵法,一边练功,几乎忘记自己仍是一个花季少女。 龙走月追忆着往事,虽然艰辛多过甜蜜,但她并不后悔成为今日的模样,百行孝为先,能替父母分忧,是她最想做的事。她笑着擦掉眼底的泪……母后,您与父皇对女儿的严加管教没有白费,否则您的小女儿,今日定然无法接您回宫。 还有一点值得庆幸的是,钰国皇帝果然没有骗她,协议就放置在棺椁的上方。四周的灰尘也特别少,显然近期曾经有人做过清扫。 这时,夸叶乘风扛着笨重的青龙偃月刀,慢吞吞地走过来。 龙走月面朝母后的灵柩,双膝跪地,道:“孩儿多有得罪,请母后见谅。” “夸叶乘风,开棺吧。” 返回龙茗国,路途艰险且遥远,她要确定躺在其中的遗体属于她的母亲。 夸叶乘风应了声,取出工具,叮叮咣咣一阵拆卸。 龙走月始终跪拜在灵柩前方,双手合十,默诵经文。 ……母后,说一件会吓到您的事,孩儿如今也是母亲了,孩子叫陌弄盏,是个男孩儿,快五个月了,虎头虎脑特别可爱。其实当了母亲,孩儿才醒悟何为母爱。您虽然鲜少与孩儿嬉闹,但每日都会亲自前往御膳房给孩儿熬制一盅高汤。到了傍晚,您又常常来到孩儿的寝宫,帮孩儿擦防虫药水,上蚊香,赶蚊子…… 龙走月的眼眶渐渐地湿润起来,小时候不懂事,认为那是母亲应尽的义务,却不曾想过,母亲也是需要休息的人,亲力亲为照顾她们姊妹非常辛苦。 ……母后,请您莫要追问孩子的父亲是哪位,更不要追问他会不会孝敬父皇。因为那个男人,恐怕这辈子都没想过“入赘”二字,下辈子估计也不会想。 伴随“吱呀呀”的响声,棺盖移到一旁。 夸叶乘风为表示礼貌,并未向棺木中窥探,摊手请龙走月亲自验证。 龙走月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的时候,倏然感觉双腿有些发软,下意识里似乎不太愿移动步伐。毕竟,躺在棺木中的女子,曾是那般鲜活美丽。 夸叶乘风见她伫立不动,走上前,捞住她的肩膀,似安慰般捏捏她的肩头,轻推她的身体,将她送到棺木的一侧。 “你先帮我看一眼,是骨骸……还是帝羓?” “帝羓,保存得很好,可以看出生前是一位大美人。” 帝羓(bá),即干尸,通过复杂的防腐处理,尽可能保留其完整外观。 龙走月站在棺木前,鼓足勇气,睁开双眼…… 看着眼下这副熟悉的,又毫无生机的,容颜有些凹陷变形的脸庞,龙走月的情绪彻底崩溃。 “夸叶乘风!你,你先出去,走!——” 她的声音颤抖得很厉害,拼命地推搡着夸叶乘风,再迟一些眼泪就要喷出来了! 还是太高估了自己,本以为悲恸的情绪早已平服,本以为有外人在的情况下一定可以控制好情绪。幸亏陌奕宗没有一同出现,否则瞎子也能看出躺在棺木之中的长辈,是她至真至爱的亲人。 她的双手挂在棺木边缘,身体一路下滑,滑跪在地,炙热的泪水顺着棺木板扑簌簌地流淌,一室哀伤。 ……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振作精神重新面对残酷的事实。 龙走月擦干泪水,努力地调适着情绪,缓缓地站起身,伸出颤抖的手指,拂过母亲的脸颊,手臂,以及腿部…… 然而,当手指掠过母亲的腿部之时,她的手却从寿衣上塌陷下去? 龙走月神色骤变,急忙抚摸母亲的全身,确定无误,少一条腿,腿呢?! “钰国老儿这个无耻小人!这根本不是我母后!” 夸叶乘风闻讯赶来,惊见龙走月把双手伸进棺木,正在扒逝者的寿衣。 他赶忙上前劝阻,“你先别急,怎么回事?” “母后被迫服毒自尽,纵然是死也应该是一具全尸。帝羓只能保存面部的大概轮廓,这不是我母亲,只是一具长得像我母后的女干尸!” 她一副肯定十足的神态,夸叶乘风看在眼里,说句大实话……更像自欺欺人。或者说,她不愿面对母亲已不在人世的真相。 唉,虽然贵为帝王,但在心理承受力上还是个小姑娘。 夸叶乘风压住她的双肩,扬声道:“倘若钰国老皇帝存心骗你,他何必找来一具身有残疾的尸体?你冷静,你听我说,倘若他存心骗你,何必制成帝羓?白骨一堆你能认出什么?” 龙走月大口地喘着气,喃喃道:“母后拥有一双大长腿,健康的双腿!所以她不是,真的不是……父皇看到母亲尸骨不全,一定会急疯!一定……” 夸叶乘风也不知该如何让她冷静下来,唯有在石屋中寻找相关证据。 龙走月倚墙而坐,浮想联翩道,“或许……母后还活着?” “嗯嗯,但愿如此……”夸叶乘风随声附和,举起一件陪葬的凤头钗给她看,问道,“见过吗?” 这件凤头钗,是父皇送给母后的某一件生辰礼物。龙走月记忆力超群不会认错,于是她撇开头避而不答。 夸叶乘风东找找西摸摸,顺手展开“赢五战”的协议查看,这一打开协议书,一封信函从中掉落在地。 信封上写道——走月,当你看完这封信,便会了解你的母亲所经历的一切。 至于落款人,正是钰国老皇帝的名讳。 龙走月敛气屏息,从信封之中缓缓地取出信函—— 『走月孩儿,当你看到这封信函的时候,证明你已经找到你母亲的遗体,同时证明,孤王已不在人世,或者,已经无法隐瞒于你。 首先,孤王有必要提醒你,当你开棺确认是否是你的母亲之时,会发现尸首残缺不全。届时,莫要怀疑,更不要愤怒,她正是你的母亲,孤王的女儿,钰妙琴。 此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 作者有话要说: 也就是说,棺材里躺着的人就是太后,至于女帝被颠覆的事儿……我好像谎报剧情了,不好意思啊,要明天发出来。(⊙v⊙)嗯 下集预告:揭开黄折子的秘密与钰国皇帝的信函。 【本章提要】:外祖父的信 『走月孩儿,当你看到这封信函的时候,证明你已经找到你母亲的遗体,同时证明,孤王已不在人世,或者,已经无法隐瞒于你。 首先,孤王有必要提醒你,当你开棺确认是否是你的母亲之时,会发现尸首残缺不全。届时,莫要怀疑,更不要愤怒,她正是你的母亲,孤王的女儿,钰妙琴。 此事还要从五年前说起…… 暌违二十载,妙琴终归故里。孤王以为会对她横眉怒视,但见到两鬓斑白的女儿,往昔的恩怨就此烟消云散。经一夜促膝长谈,令孤王欣慰的是,妙琴的个性依然如初,还是那样活泼开朗。她与孤王讲了许多事,夸你如何聪颖懂事;夸你的姐姐如何乖巧伶俐;夸你们的父皇如何英明神武;夸龙茗如何富饶美丽。妙琴说,今生有幸嫁给你的父亲,就像做了一场美梦。 孤王深感欣慰,对于往事纠葛全然释怀。 然而没过多久,便发生一桩惨剧,将妙琴从云端推入地狱。 事情的起因,要从妙琴准备返回龙茗国的前一日讲起。 吾大钰国的土地上,不仅蕴含多种矿石,还盛产河西红枣。用它包粽子、做年糕、煮腊八粥等,可以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妙琴说,龙茗茶叶首屈一指,咱钰国的河西红枣远近闻名,她要亲自上山采摘最新鲜饱满的红枣,带回去给夫君和女儿们做最地道的钰国美食。 原本是乐事一桩,可是,就在妙琴采摘红枣的过程中,不慎被蝮蛇咬伤腿部。蝮蛇的毒性非常之强,虽然当场便对伤口进行处理,但因其毒液甚猛,几日过去,伤口仍是无法愈合。而后每况愈下,伤口开始溃烂,妙琴基本无法行走。再后来,毒性侵蚀到骨头,御医说,再不锯掉坏腿,性命难保。听罢,妙琴断然拒绝,她说她宁可死,也不愿让她的夫君,看到她失去一条腿的丑态。 孤王见妙琴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不禁痛心疾首,于是自作主张,命御医锯掉坏腿,保命为大! 所幸,性命是保住了,但妙琴的性格完全变了,悲痛欲绝地恳求孤王,绝不能将她残疾的消息走漏分毫!倘若龙茗国派人来接她,请孤王务必全部挡下。孤王不想让女儿伤心,唯有配合。 后来,妙琴终日坐在窗边,遥望龙茗国的方向,万念俱灰,以泪洗面…… 孤王看在眼里好生心疼,想尽办法使她开心,无奈均不奏效。孤王知晓她虽然只字不提,实则十分思念夫君和一双儿女。孤王前思后想,决定命人效仿妙琴的笔迹,撰写家书报平安,希望可以帮妙琴以慰相思之苦。 一个半月过后,第一封回信从龙茗国返回来。孤王兴冲冲地拿给妙琴阅读。妙琴却毫不犹豫地将书信烧毁。她哭着说不敢看啊,怕忍不住爬回龙茗国。届时,便是一家人的痛苦。 忍痛烧掉一封信是为了表决心,但两封、三封呢?总会有迟疑的时候吧?孤王也是无计可施了,只能命人言辞谨慎地,继续与女婿书信互通,只盼望时间可以冲淡伤痛,让妙琴早日振作起来。 …… 可惜事与愿违,来年年初,毒性猝然恶化,开始吞噬那些健康的骨骼。妙琴彻底崩溃,爬到孤王的膝前,央求孤王赐她毒酒一杯。 服毒前,妙琴再三叮嘱孤王,待她死后,一定将她安葬于藏金洞。永远,永远不要让她的夫君与孩子知晓她经历过什么。 孤王既然答应妙琴,便要做到。因此,在你前往钰国要人的时候,孤王按捺悲恸,冷言冷语地拒绝了你,望你知难而退。 不曾想,你虽小小年纪,却如此执着与坚韧,纵使孤王提出,让你顶替花响将军这等无理要求,你竟然也答应了?你乃是龙茗国的新一代女帝,却为了母亲的灵柩做到这般隐忍,孤王惊异之余,又以你为傲。 以上,便是事实的全部,你若不信,可以去城东商铺街找一位临摹大师,名叫“九分半”,当初孤王就是请他效仿妙琴的笔迹,伪造报喜不报忧的书信。 当然,孤王必须承认一点,孤王会如此尽心尽力地照顾妙琴,也是抱有私心,希望可以通过妙琴的身份,与龙茗国建立良好的运输合作关系,如此一来,将会大大拓展钰国的矿石销路。 还是那句话,事与愿违,妙琴服毒自尽,女婿却对真相一无所知,孤王唯恐龙茗国迁怒于钰国,于是谎称她抱病而终。当然,这其中最大的顾虑是,妙琴生前曾告诉孤王,龙茗国不仅拥有强大的海军,还拥有一支神秘的陆战雇佣兵团,而那支军团,居然就在钰国的北面,匈奴境内! ……总之千头万绪,孤王也不确定女婿会如何看待这一连串的变故。如今,唯有亲笔书信一封,向你阐明原委。 接下来,是一位年迈的外祖父,拜托外孙女的两件事。 一则、外祖父一生恋权,恐怕至死也不舍得退位。倘若外祖父猝然离世,请以你的睿智与眼光,替钰国选出一位明君。至于委任遗诏,与你龙茗国的玉玺和虎符,一同放置于佛像的暗格之中。至于遗诏上的钥匙,就攥在你母亲的手中。 关于暗格,你竟将那等贵重之物藏在钰国的寺院之中?基于这一点,外祖父必须说你两句,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好事,但过分依赖运气迟早会在阴沟里翻船。好在只有你外祖父知晓此枚暗格,让你撞到大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其实说了这许多,外祖父只是想向你传递一种情结——我们是一脉血亲,我不会觊觎属于你的一切,哪怕那样东西足以诱.惑我。 二则、钰国周边的四小国,其实不足为惧,可怕的陌氏王朝。外祖父深知,陌氏是一只装睡的猛虎,待到时机成熟,陌奕宗定会向钰国发起风卷残云般地猛攻!倘若钰国不幸失陷,外祖父请求你,出兵挽救我百年钰国!待失地收复,你便可以使用我留给你的第二份遗诏!遗诏中明确表明,你乃钰国皇族骨血。手持遗诏昭告天下,就此名正言顺登基! ——你的外祖父,叩谢龙帝!』 …… 龙走月捏着信纸,纸张在指尖颤抖,她面色煞白,整个人僵住。 是误会,原来是误会吗?母亲的死因,与钰国皇帝毫无关系? 她睁大空洞的双眼,她龙走月,在读完这封书信之前的某一日,亲手杀了……自己的外祖父? 她杀的,是的。彼时在天牢,她的嘴角挂着轻蔑的笑意,眼中沁着满满的恨意,毫不留情地,以牙还牙地!给外祖父灌下一杯毒酒。 龙走月深深地低下头,捂住嗡嗡作响的双耳……想到命运多舛的母亲;想到外祖父的嘱托;想到已被陌氏占领的钰国!这一切一切的真相,全部通过这一张薄薄的信纸,犹如尖刀一般,一刀又一刀地刺.入她的脑袋,感觉头皮都要被掀起来了! 无法正常思考,无法判断孰是孰非,只知晓她亲手杀了不该杀的亲人! 夸叶乘风惊见她嘴唇发白,赶忙上前搀扶。 “你不要说话,我没事……没事。” 她推开夸叶乘风,跌跌撞撞地走到母亲的灵柩前,一边帮母亲整理凌乱的寿衣,一边在眨眼之间,泪如泉涌。 母后,您为何这般傻?为何不早些将真相告诉我们?嗯?做儿女的只会全心全意地照顾您,您为何要选择独自受苦?嗯?……父皇更不会嫌弃您,您自己选的丈夫您会不知晓吗?父皇若是不爱您,在那美女如云的龙茗国之中,父皇大可甄选秀女!很多很多的妙龄少女翘首以盼,足以挤满整个后宫好不好!可是父皇什么都没做,一心一意地等您回家! 这便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龙走月感到身心俱疲,无力地趴在棺木旁,逼着自己平复心绪。 …… 良久,她倏然睁开双眼,神态中不见一丝哀伤,变得冷酷又决绝。她捡起掉落在地的龙舌弓,径直向石屋外走去。 “封棺,回龙茗。” “你说什么?灵柩还运吗?” “不,我要关闭藏金洞,然后,去见陌奕宗。还有,把青龙偃月刀扛出来,它对我有大用处。” 龙走月揉了揉酸疼红肿的眼眶,她经过再三斟酌,决定让母后暂居藏金洞。死去的人,不再知晓喜怒哀乐,但是活着的人,会因为亲人的惨死而痛不欲生。倘若让父皇知晓母后过世的真正原因,只会加重父皇的病情,她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位亲人,不能。 至于藏金洞以及整个钰国,她要从陌奕宗手里夺回来!心不会再摇摆不定,也不想再与陌奕宗商议和平解决的问题,因为她曾说过,只要外祖父念及亲情,她会出兵夺回钰国领土。 钰国,算是为她错杀的外祖父,奉上一份诚意十足的祭拜礼! …… 待夸叶乘风封好棺盖,扛着青龙偃月刀走出洞口,龙走月立即关闭洞门。 当牢固的闸门重新归位,她看向装有贵重物品的荷囊,为保险起见,决定将玉玺、虎符和两份遗诏藏在身上,随后把龙舌弓斜背在肩头,拎着空荷囊走出寺门。 王德才见他们出来,赶忙撩开轿帘,轻声唤醒圣上。 陌奕宗压了压太阳穴,刚要走出轿子,只见龙走月闯入轿中,跨坐在他的腿上。 二人面面相觑,神态皆是出奇的平静。 “你哭过?” “嗯。” “找到龙茗国太后的灵柩没?” “没有,所以我要赶回去复命,今日动身。” 陌奕宗微微蹙眉,反诘道:“怎么个意思?如今扯谎都不加修饰了?”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颊,与他额头相对。 “陌奕宗,敢不敢用实力征服我?”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顺势搂住她的腰肢,轻咬了下她的嘴唇。 其实自从她用到“求”字的时候,他便知晓她一定会想法设法地返回龙茗国。 几日来,他尽可能地迁就她,甚至毫无原则地顺应她的心意,他只是希望她可以回心转意或者再讲点儿实话。直到她步入藏金洞的前一刻,他仍在努力。 他感觉得到,她曾动摇; 然而,藏金洞之行,又如他强烈预感到的那般,至此终结。 思及此,他故作似懂非懂,笑道:“你已经被朕生擒活捉,还要如何证明?” “我在龙茗等你,来战吗?” “呵,小小的御前侍卫,凭什么向朕下战帖?”他的冷笑中又夹杂一丝无奈,到了此时此刻,他依旧期盼她能道出真实身份。 而龙走月,完全不需要招认什么,只想集中火力触犯他的容忍底线。 “不管我品阶大小,但我是龙茗国的子民。龙茗国一个小小的御前侍卫都敢挑战陌氏,都不惧你陌氏的百万雄师,呵,吓一跳吧?!” 她的态度甚嚣尘上,口吻透着轻蔑。刺耳的话语,令陌奕宗产生极度的不适感。 他将她推拒开来,道:“不是吓一跳,是想笑!你做得了龙走月的主吗你就敢挑衅朕?!想战还不容易?叫那女皇帝下战书!” “好啊!只要你肯让我走,你信不信,我就有本事让龙帝下令攻陌氏!没错,是攻,不是等你来打!” 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老爷们儿!都无法忍受这等挑衅,何况他是中原霸主陌奕宗!他不由怒火攻心,将她拎出轿子,又一鼓作气将她丢上马背,吼道:“走!马上滚回龙茗!朕稳坐皇城等大军压境!”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准反悔!” 陌奕宗刚要说“一言为定”,蓦地反应过味儿。话说这火气一上来,险些就让她将计就计溜之大吉了?! 思及此,他一把拽住马缰绳,缓了缓情绪,揶揄道:“昨晚我们还睡在一张床上,你今日说翻脸就翻脸?都说男人提起裤子不认帐,原来女人也这样?” 此话一出,引来围观僧侣们此起彼伏的“阿弥陀佛,□□、空即是色。” 龙走月真想挖个坑儿给陌奕宗埋了!她从马背上轻盈地跃下来。她当然知晓不可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离开,何况弄盏还在陌奕宗的手中,她方才只是为了给离开打个头阵,因为陌奕宗的分析能力实在是太强,分分钟便能拆穿她的谎言,所以她必须激出他感性的一面,才有可能说服他。 “先不说这事儿,我从藏金洞里给你顺来一把刀。过来看看?” “你下了一趟藏金洞,脑子里灌阴风了吧?死人的东西也敢拿给朕?!” 话音未落,他注意到平方在地上的偃月刀。金色阳光掠过刀柄与刀头,仿佛点亮雕刻在刀头上的青龙。青龙张牙舞爪,张扬暴戾。 “……”陌奕宗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弯身握住刀柄,本想提起刀身,但似乎没料到这把偃月刀如此之重,于是一个没抓稳,刀刃砸向寺墙,只听“咔嚓”一声裂响,竟然在坚固的墙壁上砍出一道深邃的刀痕?! 围聚在旁的官兵与僧侣,目瞪口呆,一片哗然。 陌奕宗登时来了兴致,抡起偃月刀,耍了几下,就在刀光剑影之间,他猛地砍向道旁的一颗大树。只见树干晃悠两下,轰隆一下,应声倒地! 夸叶乘风则是在旁龇牙咧嘴、眯缝眼,脚下还不忘谨慎地退后几尺。这把青龙偃月刀,重达八十二斤!话说他光是扛出皇陵,已然累得汗流浃背。陌奕宗的臂力也太吓人了吧?! “好刀!真是好刀!”陌奕宗赞不绝口。 龙走月耸耸肩,趁机奚落道:“死人的东西,你趁早别用。” “说什么呢?什么死人死人的?关二爷与偃月刀早已人刀合一,他的肉身虽然消亡,但灵魂尚存。勇者的灵魂象征着勇士不灭的精神,想必关二爷一直在寻觅可以将此刀挥洒自如的勇士,他的运气不错,这么快便找到了朕。” “……”夸叶乘风以头抢地尔,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这两口子为了将名器占为己有,都挺能瞎掰的! “……”龙走月的心情其实非常糟糕,但是也不知道怎么了,当见到生龙活虎的陌奕宗之后,竟然稍稍减轻压力。 但是,她的心意不会再变,夺钰国,战四国,攻陌氏。反正大家的目的皆是统一中原,只看最终,是哪一国家的旌旗,可以在动荡的狼烟中猎猎飞扬。 倘若把陌氏比作装睡的猛虎,那么龙茗一直以来在作沉睡的游龙,如今,到了该唤醒这条游龙的时候。 而后,虎超龙骧,一决雌雄! -----------------------------------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结尾很干净洁白不闹心吧(⊙v⊙)嗯…… 下集预告:女帝已然抓住皇帝的弱点,经过一番交谈,他决定放她走。 ☆、第67章 (5) 【本章提要】:女帝携子离开钰城 龙走月趁着陌奕宗获得宝刀心情不错,道:“我们走走。” 陌奕宗笑容微敛,沉了沉气,将青龙偃月刀交给王德才,与她一同离开。 他们来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山林。原本龙走月会来到这里,只是想找一处清幽的地方,却发现这里生长着一大片的红枣树。河西红枣九月底成熟,此刻已是十月下旬,无人采摘的河西红枣散落满地,仿佛一颗颗失去生机的烂石子。同时,勾起龙走月对母后的思念。她稍稍平复的情绪,波澜再起。 看着满地的红枣,她狠狠地踩了上去!一脚接一脚!若不是因为采摘红枣,母后就不会被蝮蛇咬伤,也不会发生后面一连串的惨剧! “怎了你?”陌奕宗将她拉到一旁,惊见她满脸泪痕。 “你瞧你的眼睛,肿得跟桃子一样,这些日子你是怎么了?情绪起起伏伏究竟为哪般?” 龙走月蓦地背对他伫立,努力地调试着情绪。 陌奕宗知晓她不喜欢被人看到脆弱的一面,所以并未转到她的正面,只是抬起手压了压的肩膀。 他的手指厚实且温暖,却不知为何,导致她的情绪更难以控制。 “陌奕宗,倘若我在战争中被人砍断手脚……”话没说完,她又否定一笑,倏忽之间理解了母后的心情。食色性也,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守着残废的妻子,纵使对方回答“我不在乎”,妻子也不可能坦然接受。越是相爱,越怕成为对方的负担,与其相对无言强颜欢笑,倒不如自己躲起来舔舐伤口。 陌奕宗等待片刻,才将她转向自己,道:“既然你提到战争,朕必须与你讲一句实话,龙茗国是唯一的海运港口,朕势在必得。当然,不是不可以与龙走月谈建交,但你是知晓的,朕的脾气就是这样,要么彻底没路不惦记,要么即使前方是一座火焰山,朕也要硬生生地劈出一条完全属于陌氏的道路。总之,朕不愿受制于人,所以龙茗国,朕要定了。” 一直以来避而不答的话题,终于还是摊在台面上讲开了。龙走月不得不再一次嘲笑自己的天真,曾几何时,她想到和平解决的方案,也想与他心平气和地谈谈。 其实不想谈的人,是他吧! 她将他的手从肩上拨开,正色道:“我尊重你的选择,也希望你尊重我的选择,我生是龙茗国的人,死是龙茗国的鬼,你若决定开战,我必打头阵迎你!” “倘若朕不放你走呢?” “你不会。因为我确实很了解你,你要的是一个愿意替你分忧的女人,而不是一个满口谎言的傀儡。” “不需要,朕只需要你的肉.体。” 龙走月此刻无心说笑,她指了指自己的头部,道:“一路走到今天,虽然中途磕磕绊绊,但是严格来讲,我并没有真正的输给你,而你不过赢在人多势强。你会对我格外包容与关照,难道不是因为我比你后宫的那些妃嫔聪明?你喜欢聪明果敢的女人,我也符合你的基本要求,但是你又必须承认一点,时常会因为我的态度感到憋闷。你不能完全地掌控我,甚至随时要盯紧我,你敢说你不累吗?” 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悸动,一定是对方身上的某个特质吸引到你。龙走月一直都知晓,他想要一个既懂万种风情又会出谋划策的女人。龙走月本身倘若心甘情愿地配合,也确实可以达到他的需求。正因为她知晓他要的是什么,所以长久以来刻意与他作对,故意让他捉摸不透她的心意,只要不让他称心如意,他就会在气馁的瞬间——放她走。关于这一点她在潜逃出宫时已是胸有成竹,所以她才会信誓旦旦对夸叶乘风说,她不仅要带着弄盏一起走,而且并非落荒而逃。 陌奕宗紧蹙双眉,是累,不管付出多少的情感;给予她多少的纵容;无视她多少的谎言,她仍是心猿意马。 其实他也不知晓自己可以忍耐多久,扪心自问,当耐心殆尽之时,纵使杀了她,他还是输家,没能赢得她的真心。 “你跟朕说句实话,你对朕就没有一点留恋?” “那点儿留恋,比起我原本肩负的职责,比起我对龙茗国的热爱,又算得了什么?”龙走月走到他面前,又道,“你是不肯换位思考呢,还是从未想过女子也有强烈的爱国情结?这样讲好了,假设你只是陌氏王朝的一名武将,我把你抓起来,然后我对你说,我要攻打陌氏,我们是夫妻你不要阻止我,你会无动于衷吗?” 话说到这份儿上,不放她走还能怎样?不放她走,就是把她往死里逼。 “你打算何时动身。” 这句话来得太突然,龙走月明显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 “如果可以的话,今日便走,而且,我希望你能帮我准备几匹快马。” 陌奕宗无奈地点下头,索性一并成全了她。 “弄盏,非带走不可吗?” “如果我心中牵挂着儿子,我便不能在战场上全力以赴。或许我的一个犹豫不决,便在没能发挥全力之前,葬送了自己。” “行行行,随便吧,再跟你争下去还是会绕回原点,朕会派一队人马沿途保护你们,直到把你们母子俩安全地送到边境。” 龙走月郑重地欠身致谢,道:“作为一名早该被斩杀的俘虏,能遇到如此宽宏大量的君王,果然是我的运气。” “行了,真做作!朕完全是迫不得已好吗?倘若朕此刻不答应你,估计所有的咒骂之词都得摞在朕的脑袋上。” 龙走月难得俏皮,吐了吐舌头,笑道:“你知晓就好。” “啧啧,高兴得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多装一会儿依依不舍不行吗?”他的口吻虽是揶揄,但心里闷得很。 龙走月无视他眼底划过的惆怅,默声道:“我现在回去准备,你随我一起回宅子,还是要回寺院那边儿?” 陌奕宗扬了下手,旋身走向山坡,步伐匆匆。 龙走月望向他疾走的身影,悠悠地叹了口气,她对他,确实是有些残忍。 ………… 返回宅院收拾东西,没过多久,侍卫便告知,车马已经准备在院外,按照圣上的旨意,护卫队由二十名御林军组成,车里放置了充裕的食物、水和银两。 “他,回来了吗?” “启禀花婕妤,圣上未归。” 龙走月默默地应了声,抱起弄盏,径直走出宅院。 夸叶乘风,小扇子和肥娥,拎着行礼紧随其后。 “乘风寨主,您知晓主子要带咱们去哪儿吗?”小扇子悄声问。 “去一个……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地方。”夸叶乘风在回答小扇子的同时,自己也是云里雾里摸不清状况,话说女王大人真凭三言两语搞定了陌氏皇帝? 龙走月抱着儿子坐上豪华的六马拉车辇。车夫由御林军担当,他礼貌地询问她是否动身。 龙走月不由自觉地撩开车窗前的布帘,探出头张望着什么。 “嗫……”陌弄盏歪在娘的怀里,抱着小龙有些打蔫儿。 龙走月摸了摸儿子的小手,贴在唇边亲了亲,柔声问:“弄盏想见父皇吗?” 陌弄盏并未给出任何回应,眨巴着眼睛犯迷瞪。 “花婕妤,时间不早了,出发吗?”御林卫再次询问。 “七王爷似乎想与他父皇道个别,要不我们在等等?” 她望向已经睡着的儿子,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侧头看向窗外。 就这样,半个时辰过去了。 “算了,走吧。” 巨大的木轮滚动起来,冷风顺着车窗吹进来,她赶忙撩下布帘,帮儿子戴上老虎头的棉帽子。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很快抵达钰城城门的位置。 她坐在车里,感觉马车停了下来,她不自觉地笑了下,撩开车帘向外张望,却发现并非有人阻拦,而是在进行出城前的例行登记。 马车继续行驶起来,龙走月从车帘前移到儿子的小床旁,轻拍着熟睡的儿子,她的眸中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陌奕宗这家伙,真不打算与她道个别? …… 翌日清晨,当龙走月醒来的时候,御林卫告知已经抵达三岔路口,向她询问该往哪个方向继续进发。 龙走月走下车,看向骑马前行的夸叶乘风,问道:“你要回山寨一下吗?” “是要回去一下,你先走着,我送完银票马上去追你。”他从怀里取出银票晃了晃,女王大人塞给他一万两银票,他只从中抽出一张面值千两的银票,这些银子足够族人修葺寨子以及过上富足的生活。 龙走月应了声,不自觉地回眸凝睇,望向已经看不到的钰城。 此刻距离分别已过去整整一夜,看来只能在战场上见面了。 她坐回车里,指挥御林卫向南边前进。 车队又赶了两个多时辰的路,到了午膳的时间。人不吃饭,马也要吃草,刚巧肥娥也要给弄盏洗尿芥子,于是一行人在小溪附近停下歇息。 弄盏很喜欢吃嫩蛋黄,小扇子捡来木柴生火,龙走月在溪边洗锅盛水。话说她从小到大,刷碗扫地这等粗活儿,皆拜陌氏后宫所赐。 就在这时,马车那边儿,传来弄盏惊天的哭声! 砂锅脱手落地!龙走月匆遽而回。 这一回来,御林军的剑尖统统指向一个身穿粗布衣裳的“老汉”。 御林军此刻才察觉此人并非真的老汉,显然为迟已晚。 “老汉”一手夹着弄盏,一手将匕首架在孩子的脖子上。 “我认识你,我警告你,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叫你死无全尸!”龙走月怒火中烧,步步逼近。 “别过来!你别过来!再敢上前一步我就一刀捅死你儿子!——” 绑架陌弄盏的匪徒是夸叶乘石的心腹大强。他潜入钰城寻找少主,却得知少主已逝的噩耗!大强如今再也回不去山寨,又身无分文,已是走投无路。就在他准备离开钰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坐在马车上的龙走月,于是乔装“老汉”,一路尾随龙走月的马车,企图捞点儿好处。 “给我银子!我要五百两!” 龙走月恨不得将这杂碎剁成肉泥! 她从袖口中抽出一叠银票,扬手洒满一地! “一张一千辆,这里一共九张,能捡多少都给你!” 大强低下头,看向吹到脚步的银票,果然是一千两?! 挟持着孩子刚欲弯身捡,他又眼角一横,再一次把匕首架在陌弄盏的脖子上,吼道:“你当我傻啊,一旦我拿着银票去商行换银子,肯定会被人弄死!给我现银!一、一千两现银!” 龙走月攥得拳头咯吱作响,余光一扫,发现一名御林卫藏匿在树干的后方,手举弓箭,随时准备向绑匪射击! 她唯恐弓箭手一箭射偏,导致儿子的处境更加危险,于是乎,她走到大强的侧面,挡住弓箭手的视线。 “你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你先把匕首从我儿子身上拿开!!” 关心则乱,不,她已然乱得脑筋空白。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恶人自有皇帝收! ☆、第68章 (4) 【本章提要】:皇帝救子 陌弄盏是大强的保护伞和摇钱树,他把孩子紧紧地抱在怀中,一刻不撒手。 孩子还那么小,被他的手臂勒得很不舒服,不由哭声震天。 御林军将大强团团围住,伺机杀之! 大强为了防止有人在他的身后放冷箭,挟持着陌弄盏走到山壁的前方,脊背紧贴山壁,喝道,“花响将军!我只求个财!只要你给我银子,我不会伤害这孩子!” “你见谁出门在外会随身携带一千两现银?!何况就是我有,你也搬不走!这样,马车里有一百两金元宝,你放了弄盏,我给你当人质!我陪你上车去拿!” “站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武功!别想耍花样!把银子从车里给我抬出来!” 龙走月气得头晕脑胀,但唯有听之任之,即刻命小扇子上车抬来银子。 就在这时,她目光一扫,无意间看到山石的侧面,露出一件白色长袍的边角。 她稍稍退后几步,试图看清是敌是友,却惊见此人居然是……陌奕宗?! 陌奕宗利用山石挡住自己的身体,手里捏着一把飞刀。他朝她做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使用军用手势,示意她吸引大强的目光。 龙走月不了解御林军的远射能力,所以不敢冒然尝试,但是陌奕宗的实力,她从不怀疑,于是乎,即刻帮陌奕宗创造有利的射杀条件。 大强位于山壁的前方,陌奕宗与他位置平行,躲在西面山石的侧面,而龙走月目前要完成的任务是,向东面移动,由此让大强把后脑勺亮给陌奕宗。 思及此,她悄无声息地向东面挪到步伐,指向躺在草地上的银票,心平气和地询问大强,道:“地上的银票不要了吗?不要我可捡起来了。” 一边捡银票,她一边无奈摇头,道:“你未免也太谨慎了,这种银票在中原很多钱庄都能换到银子,纵使我想埋伏人宰了你,也不知晓你会去哪里换啊!” 其实大强久居山寨,只听过银票但没见过实物,更不知晓该去何处兑换现银。他听龙走月这样一讲,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换银子的地方不止一家?他见她将银票一张又一张地塞回袖口,赶忙制止道:“给我给我,都给我。赶紧拿过来,你儿子的小命儿还在我手里!” 龙走月故作慌张,赶忙从袖中取出银票,伸长手臂递给他。然而,每当大强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银票的时候,她又向后缩一点儿,由此让他与山壁稍有分离。 “怎么?舍不得?!” “当然不是,我怕我一旦靠你太近,你又跟疯狗似的吓唬我儿子。” 她又向东面移动一步,将银票向前递了递。 大强再次伸长手拽银票,她抓准传递的时机,快一步松开银票。 银票向地面飘落,大强本能地伸手抓抢,就在他弯身捡捞的这一瞬间,一把飞刀从他的身后飞了过来,俯仰之间,刀尖插.进他的后脑勺! 稳准快,一刀毙命! 大强面容僵硬,瞳孔放大,直挺挺地向前方倒去!龙走月赶忙顶住他的身体,继而掰开他的手臂,将陌弄盏从他的手中夺回自己怀中! 孩子趴在娘亲的肩头哭得撕心裂肺。这一下可给龙走月心疼坏了。 “宝贝儿对不起,娘向你保证,日后定对你寸步不离。不哭,不哭……” 陌奕宗从山石后方走出来,御林军神色大惊,噼里啪啦地全体跪地请罪! 陌奕宗愀然作色,怒气冲冲地逼近众兵,二话不说,一脚踹向护卫的胸口!踹得护卫仰面朝天翻滚在地。 “居然让一个毛贼钻了空子?!你们都是吃干饭的?!日后再敢出现此等差池,在场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株连九族!” “遵旨!——” 御林军必须承认,他们确实是掉以轻心了。当时,宫女肥娥正抱着七王爷遛弯儿。那个匪徒乔装成老樵夫的模样,步履蹒跚地从他们的身旁路过。匪徒不仅未避讳他们,还主动问他们要不要喝茶。御林军见是一位热心肠儿的老者,便少了几分戒心。怎料,一个不留神,匪徒甩出套索,将七王爷从肥娥怀里“圈”走。 从今往后,就算是一只蚂蚁想靠近七王爷,也必须一脚踩死! 陌奕宗正准备接着教训,感觉衣袖受到小小的拉扯。 “你怎会在这里?”龙走月问,然后又补充一句,“我知晓你不是跟踪我,何况跟踪这种小事儿也用不着你。” 陌奕宗首先从她怀中抱过孩子。陌弄盏还在哼哼唧唧掉眼泪,他神态严肃,托着孩子向溪边走去,待远离跪倒一片的御林军,他才像个父亲一样开始哄孩子。 龙走月默默地跟在他的身后,想到儿子方才的遭遇,她满心内疚,真诚地向陌奕宗致歉:“对不起。” “朕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他驻足,警告道,“必须是最后一次。” “嗯,多亏你在,我当时紧张得脑子都不会转了,真怕那人扎伤弄盏。”龙走月为自己的慌乱深感惭愧。 “即使朕不来,再过一会儿,等你稍微冷静下来,你和御林军也可以使用同样的方法解决那厮。你不必感到太自责,正因为人质是你最关心的人,所以你才会方寸大乱。”陌奕宗信步前行,随口道,“当初你被夸叶乘石挟持的时候,朕的心情也是如此。” 龙走月的情绪顿了一下,想到陌奕宗彼时的神态与言语,果然与刚才的她一样,六神无主且极度愤怒,对方提出再无理的要求都会一口答应。正因由此,无形当中给绑架者制造了为所欲为的机会。 她加快步伐,扯住陌奕宗的衣角,问道:“你还未告诉我,你为何会在这里?” 陌奕宗倒是爽快,坦言道:“朕只是想送你们走一段,没想到这一跟就跟了一天一夜,呵,也够闲的。” 他悠悠地转过身,将儿子送回她的怀中,长嘘一口气,欲言又止。 “就在这儿分别吧,朕还要赶回皇城。” 龙走月始终眼眸低垂,默默地点下头,“我会照顾好弄盏,你……保重。” “你也保重,战场上见。” 他今日话不多,既然决定放她走,又何必拖泥带水。 “嗯,战场上见。” 陌奕宗停顿一瞬,应了一声,转身离开。 他走出几步,问道:“倘若你再次被朕擒获,就不走了吧?” 龙走月暗自吐口气,倘若再次被擒获,哪里还是走不走的问题,是国破家亡。 “届时,你让我走,我也没地方去。”她一语双关道。 她想,纵使陌奕宗再精明,也想不到她便是龙茗国的女帝。 “嗯,一言为定。” “且慢陌奕宗!……”她走到他的面前,正色道,“你可否再答应我一件事。万一,我是说万一,你被我生擒活捉,不能因为不堪受辱而想到自尽。” “你抓朕?你还想侮辱朕?做什么梦呢?”他几乎要笑出声来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胜利不可能一直围绕着你。” 陌奕宗似笑非笑地睨着她,伸出两根手指敲了敲她的额头,道:“朕打仗向来用实力说话,待到龙茗国成为陌氏的领土,你才不要给朕寻死觅活才好。” 再争论下去显然毫无意义,龙走月索性给他让开路,叮嘱他照顾好自己的话在唇边萦绕,最终,她只是微微地扬起嘴角,不咸不淡地说道:“后会有期。” 陌奕宗缄默许久,从怀里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道:“朕此次出行没从宫里带出什么金贵的东西。你送朕偃月刀,朕找人给你打了两样金首饰,时间紧做得粗糙了点儿,先收着吧。” 锦盒的大小与折扇盒相似。龙走月打开盒盖,看到那两样儿首饰,嗤声一笑。 一件是以青龙偃月刀为原型打造的头钗;一件是以龙舌弓为原型打造的耳坠。耳坠一半是弓,一半是箭,精巧逗趣。 她摆弄着有趣的首饰,抬起头正欲道谢,只见陌奕宗与她擦肩而过。他跃上马背,转头帅气地挥下手,嘴角再次扬起邪魅的坏笑,策马而去。 龙走月抓起儿子的小手,朝那个远去的身影摆了摆手。随后,她从盒中取出偃月刀样式的头钗,对着清澈的溪水戴在头上。 “弄盏,你看娘的头钗好看吗?” “呃呀!”陌弄盏已然忘记刚才的恐怖事件,抱着小龙咯咯笑。 她借由儿子清脆的笑声,也跟着开心一笑。 …… 行进十日,相安无事。 车队继续向龙茗国前进,御林军骑马护在马车左右,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再也不敢松懈分毫! 夸叶乘风两日前追上大队伍。他一回来就被龙走月劈头盖脸一顿痛骂。夸叶乘风从骂声中得知又是狐影的族人在作乱,于是径自下跪,诚恳地接受女王大人从人格到灵魂的严厉批评。不过,他回寨子除了送银票,还在寨子里找了几个身手不错的族人,命他们潜入陌氏军营,由此对军队进行全方位的侦查。 一行人用过午膳,龙走月正准备陪儿子午睡,顿感马车倾斜,紧接着,拉车的六匹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鸣声! 刚消停没几天,又怎么了?! 她赶忙背上随行袋,把儿子捞入袋中,随后将盛装儿子的布袋稳妥地背在身后!不管发生怎样的变故,她不会再与孩子分开! 车外杀声阵阵,显然是一番兵戎相见。她抓起龙舌弓,在车内做好射箭的预备式,准备在撩开车帘的同时,见敌就杀! 她手举弓箭,猛地掀起车帘,当箭尖指向正前方时,正前方的男子也同样用箭尖直对着她! 待看清彼此的面孔,她与男子同时顿了顿,显然不敢相信会在此地相遇。 (匈奴语)“苏合哥?!”龙走月粲齿一笑。 乞颜苏合即刻放下弓箭,命属下对陌氏士兵停止攻击!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苏合带来龙茗国的消息,以及对龙走月成为母亲的……(⊙v⊙) ☆、第69章 (9) 【本章提要】:苏合带来龙茗的消息 乞颜苏合正快马加鞭走在赶往钰城的路上,真没想到会在途中遇到龙走月。幸好与陌氏官兵发生冲突,幸好。 龙走月从小接受两种语言的训练,那便是汉语和匈奴语。匈奴语是龙茗国继承人必须熟识的课程,而她的匈奴语老师,正是乞颜苏合。 当然,乞颜苏合还有另一个极其重要的身份,那便是龙氏皇族调遣至匈奴地区的,发展并整合雇佣兵团的唯一首领。 龙走月可以在此地见到乞颜苏合确实是喜出望外,由此便省去通知乞颜苏合与自己汇合的书信时间。不过奇怪的,乞颜苏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匈奴语)“苏合哥为何会到中原来?是不是军团出了什么状况?” 乞颜苏合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肩头的位置,因为一个小男婴儿趴在她的肩膀上,正笑嘻嘻地扯她的头发。 龙走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赶忙将儿子捞回胸前,然后不自然地咳嗽一声,道:“这里人多眼杂不便交谈,你随我来。” 乞颜苏合在注意到男婴的一刻,原本就冷漠的表情,此刻几乎降到冰点。他命属下原地待命,跟随龙走月步入树林。 …… 刚刚进入树林,陌弄盏便哼哼唧唧要吃奶。 龙走月越发感到尴尬,但孩子饿了,她唯有请乞颜苏合驻足等待,自己则快步绕到山石后方喂奶。 乞颜苏合根本无法想象目前是怎样一个心境。姑且不提她是不是女帝,只说龙走月这个女人,这个他一直深爱着的,却拒绝嫁给他的女人。如今替谁生了孩子? 他迈着沉重的步伐向前几步,脚步停在山石的另一面,缓了缓情绪,本想心平气和地问询原委,但一开口,心底最真实的想法不由脱口而出。 “龙走月,你骗我?” “稍等,事情的经过有些复杂,我……” 她话未说完,一张画卷从山石的背面抛过来。她展开画卷一看,竟是自己的头部画像?谁在追查她的身份?陌奕宗?……不,他不会采取这等大张旗鼓的方式。 “这画像中的女子,是你没错吧?”他正颜厉色地问。 “苏合哥是因为看到这张画像……所以才来到中原?” “为何不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的声音越发低沉。 龙走月垂下眸,道:“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讲!我有得是时间!” “乞颜苏合!你这是什么态度?!非要朕用身份压你吗?!”龙走月整理好衣衫,怒步而出。 当她走出来的时候,乞颜苏合已是单膝跪地,但他毫不掩饰愤怒的神态,并且攥得双拳咯吱作响。 “你可以用地位压制我,但不代表我会让你浑水摸鱼!” “是,孩子是我生的,可是我并未主动嫁作他人,我没有骗你。” “我听不懂,这孩子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你能否冷静点儿?!”龙走月怒然。 “不能!”乞颜苏合蓦地站起身,一掌打在她身后的山石上。他高大的身影即刻将她笼罩在阴影之下。 他如今二十九岁,至今未曾娶妻生子,就是在等她回心转意。可是现在算什么?孩子都有了让他如何冷静?! 陌弄盏瞄向眼睛上方的乞颜苏合,耸了耸小眉头,咧嘴欲哭。 龙走月一边安抚孩子的情绪,一边解释道:“三年未见,你的脾气怎会变得这般急躁?我不是逃避问题,是不想当着孩子的面聊起那段不算愉快的经历。” “你不要一副局外人的态度,我为何会如此失控,你不清楚吗?” 乞颜苏合凝视眼前这张朝思暮想的容颜,再看看她怀中的孩子,真的产生一种心如刀绞的痛感。 “来龙去脉我自会告诉你,何况既然已经发生,又何必急在这一时?你先告诉我,你可是从皇姐口中得知我在钰城?”她写给皇姐信,内容很简单,称自己平安无事,前往钰城办点私事便返国。 “没错,当我见到画像的时候,感觉就是你,于是前往龙茗确认,在前往的龙茗之前,我还去了趟陌氏后宫。” 龙走月怔愣,“你去过陌氏后宫?见到陌奕宗了?” 乞颜苏合按捺着烦躁的情绪,将寻找她的过程一五一十道来。 “离开陌氏皇宫我便赶往龙茗,途中发现被陌氏的探子跟踪,我杀了那几个探子。”乞颜苏合揉了揉太阳穴,又道,“我越发感到事态不妙,因此日夜兼程赶到龙茗,发现你确实不在龙茗,而龙茗境内乱作一团。” “你说什么?内乱还是外患?!” “不知晓与你离开龙茗有没有直接关系,大批倭寇入侵。” 倭寇即海盗,海盗没有固定的国家,所以又被称为海上民族。他们专门在海上抢夺运输货物,可以归类于匪类。至此要说的是,倭寇胆敢进犯龙茗领土,两百年来确实是头一遭。 “如今战况如何?皇姐吓坏了吧?”她神色忧戚。 “是,你姐一见到我便抱着我大哭。至于战况,其实也不算激烈,只是倭寇比较讨嫌,三不五时凑到港口抢物资,不过只要龙茗海军实施反击,他们跑得比兔子还要快。” 龙走月长嘘一口气,怪不得皇姐一直未派人寻找她的踪迹,原来被招猫递狗的匪类束缚手脚。皇姐柔弱胆小,肯定受到不小的惊吓。 “皇姐一直很崇拜苏合哥,见你出现肯定像见到主心骨。”龙走月又问,“我父皇他……近况如何?” “义父还是老样子,不好不坏。在离开前,我陪他老人家下了几盘棋,他挺高兴的,待你回去之后,多找些人陪陪义父。”乞颜苏合是太上皇的义子,至于为何会形成这样一种关系,其实原因很简单,为了巩固雇佣军团与龙茗国之间的深厚友谊,太上皇有意将龙寸心许配给乞颜苏合。但乞颜苏合心里只有龙走月,龙走月却执意不嫁。乞颜苏合为了让太上皇放宽心,他主动提出给龙家当干儿子。 后来,龙寸心便开始从各地搜罗美男子,开创以女性为尊的面首宫闱。 龙走月听闻父皇安然无恙,心情不由大好,她笑道:“那我们分头行动吧,你回匈奴等我命令,准备准备,攻打钰城。” 他不明所以地问:“钰城距离龙茗国远之又远,你要钰城作甚?” “皇姐未告诉你吗?你的义母,我的母后,是原钰国的公主。” “我知晓,我的意思是说,若想夺回原钰国,首先,至少要攻克陌氏王朝其中一个关隘,才能将军团拉入中原,你要想清楚,你打算与陌氏开战吗?一旦开战,将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持久战。” 龙走月望向陌氏皇城的方位,深吸一口气,笃定道:“是的,两面夹击,我要让陌氏军队焦头烂额。” 乞颜苏合思忖片刻,悠悠地弯下身,直视她的双眼,不苟言笑道:“既然你没有否定那副画像上的人物,便证明你确实是陌氏后宫中的‘花婕妤’,所以这个孩子是陌氏皇帝的?你必须先回答我,否则我不会出兵。” 龙走月脸色一沉,诘问道:“怎么?你要抗旨?” “呵,雇佣兵团向来野蛮不受管束,倘若龙茗国可以完全支配我的行动,义父也不会总拿你吊着我。你知晓吗?就在半个月前,义父还说要帮我劝劝你。”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龙走月又不是靠外貌在治国!陌氏企图犯我领土,这一仗,你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因为你原本就是龙茗国的子民!莫非在匈奴住久了,忘了自己的根在何处?!” 乞颜苏合是正儿八经的中原人,汉姓为“祁”。祁家雇佣兵团世代效忠于龙氏。这支军团残忍无度,佛挡杀佛神挡杀神,只要出得起银子给龙氏,军团可以替任何人打仗。不过在两百年前,龙茗国的开国皇帝决定金盆洗手,于是将强大的雇佣军团迁到塞外隐居。就此,祁家更名改姓,与匈奴人群居共生,同时,不忘培养新一代的战斗力量,随时等待龙氏赋予新的使命。 “我没说不打!为了你,我这条命都可以不要!我就是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爱上陌氏皇帝了?!” “什么鬼话,我爱他还会打他?!” “倘若你不爱他,又为何会替他生孩子?!甚至甘愿委身于一个小小的后宫给他当小老婆?!” “呵,陌奕宗一直想攻打龙茗,倘若让他知晓我是龙走月,你认为陌氏官兵会护送我返回龙茗?这其中的原因错综复杂,一两句话根本说不清楚!” 龙走月的心口堵着一团怒火,并非不想将原委告诉他,是真的没办法细细剖析!难道要她亲口告诉视已如宝的乞颜苏合,她被陌奕宗俘虏又意外怀孕?! 当然,脸面问题只是她犹豫的一部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若是让乞颜苏合得知真相,他一定会在冲动之下,单枪匹马杀入陌氏皇城!但陌奕宗也不是吃素的!难道要让她看着乞颜苏合被围攻吗?! 思及此,她缓了缓情绪,道:“苏合哥,我早就与你讲过,我一直当你是我的大哥,我的师父。你教我匈奴语,教我箭术,教我如何用兵。我感谢你,从未把你当成外人。” 乞颜苏合显然再次受到打击,他待在匈奴不来中原,就是想给龙走月留出一些考虑的时间,怎料,她竟言而无信。 “我哪里不如陌氏皇帝?……嗯?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你要谁今日死,我绝不让他活到明日!你喜欢哪个地方,我便出兵帮你抢过来!我对你的好感从不掩饰,所以你怎能一声不响就和他走到一起?龙走月,你对我未免太绝情!” 龙走月见他眼中泛起一缕忧伤。说实话,她的心里也不好受,毕竟乞颜苏合是那样一个果敢冷酷的男人,却又总是为她而伤神。 乞颜苏合倚在山石前,望向一个空洞的点,沮丧不语。 龙走月不做打扰,让他自己调适心绪,毕竟他骂她绝情也不是头一次。 等待良久,他疲惫地动动唇,道:“我可以从匈奴调动一百万雇佣兵,你规划攻打路线吧。” 龙走月怔住,不,是震惊! “你手中居然有一百万人马?!那你为何一直对我说,你的部落只有五十万精兵强将?” 他悠悠地叹口气,道:“龙茗的海军总计不过八十万,倘若出征,至少要预留二十万士兵守城,我怕你多想。” 分支兵力超过主干总兵力,最高统治者岂能高枕无忧?他谎称兵团仅有五十万,并非刻意隐藏实力,也是用心良苦。 这一则消息对龙走月而言无疑是好消息,她喃喃地盘算道:“陌奕宗除了不能动的守城兵,手中有一百万可动兵力……” 乞颜苏合扬声打断,道:“什么一百万?你这是从哪听来的?” “大致的估算,我派去打探军情的细作还没回来,难道不止?” “陌氏皇帝连续攻下钰国与霄云国,必然要收编两国兵力。据我估计,目前陌氏可出征士兵,不低于一百六十万。” 听罢,龙走月沉下心绪……依旧是势均力敌的局面,她要认真思考如何与陌氏作战的问题。 乞颜苏合见她思忖不语,走到她的面前,道:“走月,既然你不想讲这孩子的由来,我也不再追问;既然你说你并不爱陌氏皇帝,我便相信。但我希望你答应我一件事,待我协助你攻下陌氏王朝,你要做我苍鹰部落的王妃。” 龙走月神色愠怒,“你又威胁我?” “不是威胁,是你食言在先。你记忆力超群,不可能忘记你当初拒绝我的理由是什么吧?你说,你决定为了江山社稷,不嫁不孕。”他扳正她的双肩,愁眉不展道,“我一直在等你长大,等得已经看不到其他女人。其实越是了解你,越发现你是那种对爱情没有憧憬的女人,你的性格淡漠、冷血,甚至是习惯性地出口伤人,说实话,一点都不可爱。但我知晓,你不过是在故作坚强罢了。我越想越心疼,越心疼就越想照顾你,走月,给我一次机会?” 乞颜苏合第一次心疼她的时候,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当时,她正在练习箭术中的“三箭并中”。她的手那么小,根本抓不住三支箭,更别说要让三支箭同时击中三个箭靶。所以她在练习的过程中,经常弓弦还未拉满,箭已散落一地。乞颜苏合那时还不了解她的个性,随口指责一句“真笨”。于是乎,她硬是无眠无休地练了整整两日,结果可想而知,十根手指全被磨出大血泡。乞颜苏合一边帮她包扎伤口,一边教训她不爱惜双手。她却不知好歹地说,手是她的,她乐意!乞颜苏合气归气,但是为了防止她再去偷偷练习,把她的双手包扎成粽子那么大,如此一来,她只能好好休息了吧?……她倒好,举着两只“粽子手”又跟龙寸心踢毽子去了?乞颜苏合追过去制止,无意间看到姊妹俩的互动。 十五岁的龙寸心帮妹妹吹吹手,问她疼不疼。龙走月则是一个劲儿地摇头。龙寸心信以为真,抛起毽子踢给她,却不慎撞到她的手指。她分明疼得倒抽凉气,眼泪也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看到姐姐先哭出来,她立刻把眼泪憋了回去,一边笑盈盈地谎称不疼,一边用袖口帮姐姐擦眼泪。 从那时开始,乞颜苏合对龙走月的感情,便不再是单纯的师徒情。 他想照顾她,哪怕只是借给她一个可以放肆大哭的肩膀也好。 -------------------------------------------------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大伙儿已经看出苏合是雇佣兵团的头头儿(⊙v⊙)……其实你们真的没往那边儿想吗? 下一章:女帝要给弄盏找个冒牌爹。 ☆、第70章 (7) 【本章提要】:弄盏的冒牌爹 龙走月垂目不语,陌弄盏斜眼看向紧贴在自己身旁的乞颜苏合,伸出小手推了推他的身体,恍然发现推不开,不由咧嘴哼唧。 “苏合哥,这件事晚点儿再说行吗?我要赶回龙茗。” 至少她的态度不再像以往那般强硬,乞颜苏合也不好逼得太紧,无奈地点下头,道:“我先送你回龙茗。那些陌氏官兵靠不住。” “不用,我身旁还有一位高手,他叫夸叶乘风,是狐影一族的首领。” 乞颜苏合微怔,想起方才与己交手的年轻男子。过招三、四回合,可以看出那名男子的轻功极好,且善用暗器。 “原来狐影一族并未消亡?很好,狐影一族擅长飞檐走脊,是窃取军情的好帮手。”乞颜苏合礼貌性地打量龙走月,疑惑地问道,“这一年来你究竟经历过什么?不仅……生了孩子,还与狐影结盟?” 不待龙走月回应,一道快影从树上轻盈落地。 夸叶乘风抱拳,道:“这位仁兄,方才多有得罪。” 龙走月则上前两步,狠踹夸叶乘风屁股一脚,怒道:“你敢偷听我们讲话?!” “当然不是啊女王大人,我怕你遇到危险,所以跟过来看看嘛。何况你们叽里呱啦讲的也不是汉语啊!”他一脸委屈。 乞颜苏合沉了沉气,此人轻功果然卓越,他们竟都未察觉。 龙走月引荐他二人初步了解,随后她对乞颜苏合道:“当然有苏合哥保驾护航我更放心,但战事告急,正如你所说,霄云国还挡在匈奴与中原之间,你还是先回匈奴备战比较稳妥。” “你准备主动攻打陌氏,还是守株待兔?” “陌奕宗并不知晓我的身份,但他知晓我来自龙茗国。陌奕宗目前的意思是,一定要拿下龙茗国这块海运枢纽。龙茗士兵更擅长海战,我打算设下天罗地网,等他来攻。”龙走月不敢说熟知陌奕宗的作战习惯,但至少在之前的对战之中,可以看出他擅于利用地势优劣进行作战,所以她也要好好研究地势上的利弊,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好,那我等你的指示,不过在返回匈奴之前,让我送你一段,哪怕只是让我看着你上船也好。” 返回龙茗国主城需要走水路,通过内陆江河顺流直下,直至抵达龙茗海域关卡。 夸叶乘风搓搓下巴睨向乞颜苏合,又是个身材魁梧玉树临风的讨厌家伙儿……照这趋势下去,他何时才能让女王大人注意到自己! 龙走月思忖片刻,应了声,道:“那几个陌氏士兵是陌奕宗的贴身护卫,平日里对我还算照顾,不要让你的部下与他们发生冲突。” 乞颜苏合不解地问道:“你如今为何变得这般优柔寡断?都要开战了,这些护卫迟早是个死。” 龙走月怔了怔,不由对自身反省一番,她的性格真的变了吗? 陌弄盏举起小布龙在她眼前乱晃,她看向儿子,每当见到儿子嘎嘎傻笑的时候,她便忍俊不禁。 或许是吧,自从当上母亲,似乎对生命多了几分尊重。只是这样的改变,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 一行三人返回马车的附近,龙走月正准备跳上车,顿感双腿悬空,已经被乞颜苏合托上马车。他看向驾车的护卫,命道:“下来。” 护卫不明所以,正欲询问,乞颜苏合的部下已是刀剑相向。 御林护卫也不是好惹的怂蛋,个个抽出佩剑,剑拔弩张! 见状,夸叶乘风骑马向远处溜达,他完全是一副束之高阁的态度。打吧打吧,都死这儿才好呢,届时就由他独自送女王大人回家。 马车里,龙走月把儿子放进摇床,耳畔传来乒乒乓乓地打斗声。 她垮下肩膀,有气无力地撩开车帘,正准备扬声制止,只见驾车护卫已然被乞颜苏合飞起一脚踢下车。他用脚尖勾起落地的马鞭,随后四平八稳地坐上车,鞭声猝然响起,车轮即刻滚动开来。 龙走月透过车窗看向滚落在地的护卫,见那人自行爬起身才放下心。她撩开车帘,对着他的背影质问道:“乞颜苏合,你今日一直抗旨为哪般?” 乞颜苏合甩鞭抽打马匹,不以为意地回道:“心里闷,需要打人发泄。” 他与龙走月相处几年,她总是板着脸,可当她在面对儿子的时候,笑容又甜又温柔,天知晓他有多嫉妒。 龙走月欲言又止,带着情绪撂下车帘,继而爬到儿子身旁,手举玩偶逗弄儿子。 想到手无缚鸡之力的皇姐还要抵御倭寇,她已是归心似箭。 最多一个月,父皇,皇姐,等我。 不过乞颜苏合的出现,也让她正视了一个问题——她该如何向父皇与皇姐解释陌弄盏的由来?反正让她实话实话,她可说不出口。再者,倘若让家人知晓她被俘受罪的经过,父皇定会内疚,皇姐定要伤心。 思及此,她看向弄盏,趴在儿子的耳边,悄声道:“弄盏,娘也是为了保护你,所以暂时给你找个……冒牌爹。” 陌弄盏机警地看向娘,一副似懂非懂但不是很愉快的表情。 她无视孩子眼中的不满,思忖让谁当这个冒牌爹比较稳妥。乞颜苏合刚离开龙茗国不久,肯定不合适陪她演戏。 这时,车外传来交谈声。 “帅哥,你们方才讲的是匈奴语吧?”夸叶乘风骑马凑到乞颜苏合的身旁。 既然是联盟军,乞颜苏合便没必要对他横眉冷对,但是也想试试夸叶乘风的实力,测测他有没有资格保护龙走月。 “乘风兄弟,待一会儿停马休整的时候,我们切磋一下?” “随时奉陪。”夸叶乘风欣然接受。 …… 到了晚间,龙走月抱着孩子在河边散步。小扇子与肥娥和侍卫们在旁生火做饭,所有人一边忙乎着,一边围观高手对决。 乞颜苏合与夸叶乘风都擅长远程攻击。飞箭走刀,一时间难分轩轾。 龙走月盯着身手矫健的夸叶乘风,暗自定下一个主意。 待到夜深人静,她将夸叶乘风从帐篷里叫出来。 “睡得正香,干啥……”他迷迷瞪瞪地坐在道旁。 龙走月开门见山道:“狐影与龙氏祖先交情匪浅,所以由你假扮弄盏的父亲,再合适不过。” 他哈欠打到一半又吞了回去,“啊?请女王大人再说一遍。” “就这么决定,你不得有异议。回帐篷休息吧。” 夸叶乘风见她扬长而去,醒了醒盹儿,嘴角微微上扬,笑容越咧越大! 嗷嗷,求之不得!当假爹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成了女王大人的夫君?! 他扬起头,想入非非……真亦假假亦真,日久生情假戏真做什么的嘿嘿! 龙走月钻进马车,听到车外传来无遮无拦的笑声,她不由翻个白眼,又朝儿子抛去一个抱歉的笑意,随之搂着儿子继续睡。 ……陌奕宗,你是否已经返回军营,针对攻打龙茗策划作战方案了呢? ………… 十日后,晨光熹微。陌氏王朝沿河城镇之造船厂。 杉木、柏木、赤木等木材,源源不断地运送进来,它们是造船的主要材料。 运河河畔,停泊着一艘艘崭新的战船。船上桅杆高立,战旗猎猎。 陌奕宗走下龙辇,他今日一袭龙衮盛装,衣冠楚楚,风姿卓越。 监督造船的众官员偕本地官兵跪拜相迎。陌奕宗目不斜视,四平八稳地迈上战船。 王德才只陪圣上游过湖,从未见过巍峨峻拔的大战船,内心不免有些小激动,他悄声问道:“圣上,船为何要造这么大啊?行驶起来会不会很慢?” “呵,那是你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儿,等你见到海洋,就会嫌船小了。”陌奕宗的视线扫过一字排开的三弓床弩与投石器,神色颇显满意。 “圣上到过海边吗?” “没,曾经路过。”他当时正率队穿越山脉,一片蔚蓝尽收眼底,那叫一个波澜壮阔。彼时他就在想,一定要将那片海以及那几座岛屿收入囊中。 “圣上,奴才有一点弄不明白,这海战究竟该如何打?交战双方的士兵都在自己的战船上,谁也碰不着谁啊。” 陌奕宗嗤地一笑,道:“倘若你敢随朕上前线,自会一目了然。” 王德才摇摇头,“奴才可不去,缺胳膊儿、少腿儿的好生吓人。” 陌奕宗但笑不语,伫立船头,望向南海的方向……花响此刻应该已经乘船驶向龙茗国。不出半年,他们便要在战场上相遇。 半年就是六个月,一百八十多个日日夜夜。届时,弄盏已经学会开口讲话,学会的第一个字肯定不是叫“爹”,花响这个恶婆娘…… 陌奕宗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别的夫妻倘若大半年见不着面儿,重逢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相拥而泣、互诉衷肠。可他们倒好,兵戎相见,浴血奋战。 哼!死丫头,等着朕啊,非打得你心服口服不可! ………… 阳光明媚的午后,一艘船舶犹如金龙一般,流畅地行驶在河流之中。 船是陌氏的皇家御用船,楼船箫鼓,好不气派。 龙走月独自坐在船尾,耳畔传来仆人们穿梭忙碌的脚步声,内心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儿。三日前,他们一行人抵达河岸。龙走月正准备派人去租船,御林卫则告诉她,圣上已经帮她备好船舶,船上设施一应俱全,还有厨师、佣人,她尽管舒舒服服地享受即可。 话说她急匆匆地返回龙茗秣马厉兵,搭乘工具却是敌国皇家的豪华大船,这像话吗?龙走月一脸无奈,分明是陌奕宗扬言侵略在先,却弄得她好像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恶婆子。 还有乞颜苏合,虽说是他坚持要送她上船,但这一路上都在闹脾气。他的那几个随从更是倒霉催子,轮番挨骂、挨揍。临走前,他连句道别的客套话都未说。果然对她生子之事颇为不满。 “媳妇儿,要吃水果吗?”夸叶乘风扬声问。 龙走月扶额,倘若夸叶乘风不是给弄盏当冒牌爹的最佳人选,她绝不会跳这个火坑儿! “……你给我闭嘴,然后滚远点儿!” “得咧!”他叼着苹果飘走。 终于安静了,她的视线前方便是陌氏皇城的方向。悠悠地,她站起身……距离龙茗国越近,便相隔陌氏越远。她不再是陌奕宗的花婕妤,更不再是陌氏王朝七王爷的娘亲,就让她和陌奕宗之间的,那些扑朔迷离的情感,埋藏在眼下这片湍急之中吧。 待来年开战,你重新认识我,我重新看待你。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女帝返回龙茗国(⊙v⊙)……吭哧吭哧地终于到家了,官员子民会怎样看待这位消失两年的女皇帝? ☆、第71章 女帝还巢! 【本章提要】:女帝还巢 船舶行驶整整十五日,即将抵达龙茗国的边境关卡。 龙走月将夸叶乘风叫到房中,让他最后一次背诵有关他们这一年来的假经历。 夸叶乘风早已背得滚瓜乱熟,但是女王大人好似把他当成智障,每日都要他阐述三遍以上。当然,这世间没有最惨只有更惨,那两个更惨的倒霉蛋就是小扇子和肥娥,他们每日需要背诵六遍以上,哈哈。 龙走月见他自顾自穷欢乐,催促道:“别笑得像个笨蛋一样,快背。” “咳,你顶替花响将军打仗,在交战中不幸身中剧毒,钻进森林躲避陌氏追兵,因为毒发,晕倒在树坑儿里。然后锵锵锵!高大威猛一表人才的我闪亮登场!” “停,把那些该死的形容词给我拿掉!” “那什么,有件事一直忘了提醒女王大人,乞颜苏合也知晓你在陌氏后宫住过一阵子,他会不会在你家人面前说漏嘴?” “你管好你自己的那部分就行了,有你事儿吗你就跟着瞎操心?” “我说女王大人,我好歹是你的假夫君,可你最近对我越来越凶,完全当大牲口一样在辱骂,这与你编造的故事走向完全不符啊!”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自有分寸,继续。” 夸叶乘风翻个大白眼,看看!嘴巴多毒! “你昏迷不醒,我把你背回山寨,用我一身妙手回春的本领,挽救了你年轻又顽强的小命儿。虽然你苏醒过来,但双腿完全麻痹,需要在山寨调理三个月。我对你日久生情,照顾你吃喝拉撒睡,你感动不已,后得知我是狐影王,想到两家祖先的渊源,接受我的求婚,后来给我生了一个儿子,叫夸叶弄盏,哈哈!这要是让陌奕宗知晓,能把他的肺气炸哈哈!……呃!” 龙走月一拳打在他的腮帮子上,俨然道:“我再说最后一次,不必将‘夸叶弄盏’这个名字特意传播出去,倘若没人追问,就叫‘弄盏’。”她抿了口茶,扬手轰赶,“滚出去的时候把小扇子和小娥叫进来。” 夸叶乘风捂着吃痛的腮帮,丧目搭眼地应了声。 小扇子与小娥胆子小、脑筋又不灵活,所以龙走月给他们杜撰的经历相对简单。大致就是,他二人因为无法忍受陌氏宫中非人的待遇,于是携手潜逃,途中遇到龙走月。龙走月可怜他们,便将二人留作己用。其实他二人的背景没人会在意,所以只要牢牢谨记两件事即可——第一、弄盏是夸叶乘风的儿子;第二、龙走月不曾幽居于陌氏的后宫。 小扇子与肥娥小眼儿看小眼儿,完全摸不着头绪。 “主子,七王爷他……” 龙走月拍案而起,“还叫七王爷?!” 最近她的脾气确实暴躁。为何?据乞颜苏合分析,陌氏大军超过一百六十万人次,预示着此战又增加一个等级以上的难度!并且,倭寇频繁进犯我中原海域,她要铲除这些难缠的海贼匪类!还有一大堆国事家事正等她处理,她一定会忙得焦头烂额!所以目前只想在儿子的问题上省些口舌,可是这一个个的,就会给她添堵! 她一发火,小扇子与肥娥吓得噗咚跪地,盲从道:“是是是!奴才们知晓了,弄盏公子,是弄盏公子!” “错!是弄盏王爷!” “是是是!王爷,是弄盏王爷!……啊?”小扇子忽然反应过味儿,这名号今日真的是头一遭听说。 “不必惊慌,待抵达龙茗国关卡,你们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行了,快去收拾东西,我们一行人要提前下船。”碍于船上还有不少陌氏的护卫与仆人,她决定将身份保密到最后一刻。 龙走月为了避免陌氏的护卫执意跟随,她已经吩咐夸叶乘风准备迷.药,当船上的人昏睡过去,他们一行人便换船离开。 …… 一个时辰后,夸叶乘风敲响她的船舱门,汇报道:“船已靠岸,除了咱们,其他人都已昏倒。” 龙走月应了声,将儿子放入随行袋,拎起行囊,偕众人上岸。 上岸没多久,夸叶乘风便与一位老渔夫交涉完毕,付完船费,一行人又马不停蹄地登上渔船。 船在海洋中行驶,主要依靠风帆为动力,再配合船桨调整方向。他们搭乘的这只渔船虽然简陋,但相对民用船而言算是船型较大,老渔夫忍不住嘚瑟两句。 “你们的运气真好,咱家的船在方圆百里之内绝对是最稳当、最气派的!”老渔夫美滋滋地划着船,好心提醒道,“不过你们有通关文书吗?龙茗国可不让外人随便上岛。” 龙走月不予回应,她面朝龙茗国的方向,心潮澎湃。 小扇子和肥娥听老渔夫这么一问,心里不免犯嘀咕,于是小扇子蹭到夸叶乘风的身旁,悄声问道:“咱们有通关文书吗?” “咱们不需要那玩意儿,你们的主子靠脸吃饭就够了。” 听罢,肥娥可慌了,急问道:“长得好看的才能上岛?!那我咋办?” “扔海里喂鲨鱼呗。” “啊?!”肥娥惊呆。 “我说小伙子,你别吓唬人家小姑娘行不?”老渔夫打量肥娥,提议道,“要不你跟老夫回家,给俺家的傻儿子当媳妇儿?” “……”夸叶乘风垮下肩膀,也不知道是谁在吓唬小姑娘。 肥娥吓得腿软,爬到龙走月的身旁,正准备求颗定心丸,只见主子站起身,指向正前方,粲齿一笑,道:“我们到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只见舳舻相继的雄伟战船,挺拔地屹立在蔚蓝的海洋之中!战船的排列走势呈鱼尾雁行。位于战队最前方的一艘巨型战船,犹如海龙的头部,头顶云天,脚踏骇浪,严阵以待! 一面面旌旗悬在桅杆上迎风飘扬。龙茗国的旌旗为灼红色,旗帜正中绘有“龙”字一枚,笔法遒劲有力、铁画银钩。“龙”字的最后一撇,用一片绿色的茶叶作为代替。简简单单的一个设计,便将龙氏皇族的疏狂以及本国特色跃然于纸。 见状,肥娥颤颤巍巍地躲到小扇子的身后,怯懦地问:“好,好好多可怕的大战船,会不会打咱们呀?” 夸叶乘风则是吹了声口哨,抚掌称赞道:“这才叫气派!” 陌弄盏躺在随行袋里,望向浮在水上的大船,惊讶得合不拢嘴。 “船家,划过去吧。”龙走月提醒道。 老渔夫若不是看在银子的份上,真不敢贸贸然闯入此地,其他渔夫也不敢,因为万一被当成敌人,三两下就得沉底儿! 正犹豫不决,惊见两艘巡逻船向他的渔船驶来。 “啊啊啊!姑娘你跟老夫说句实话,你究竟有没有通关文书?!” 巡逻船的行驶速度非常之快,两名士兵伫立在船头,手持铁制钩拒。“钩拒”是海战中最重要的武器之一,手柄为铁制,宏长且坚固。手柄前段呈鹰爪状,用来钩住对方的船体。近则拒之,退则钩之,故得名“钩拒”。 “前方船只不得移动!否则杀无赦!——”士兵扬声命道。 “不不不动!”老渔夫与肥娥抱作一团,卧在甲板的角落里瑟瑟发抖。 然而,当他们以为大难临头的时候,却听到方才那位气焰嚣张的士兵,铿锵有力地请罪道:“惊扰圣驾,微臣罪该万死!” 紧接着,伫立在两艘巡逻船上的士兵,全体单膝下跪,呐喊声排山倒海。 “恭迎龙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扇子与肥娥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龙帝是哪位?莫非这条破渔船上有皇帝?!想着想着,他们将讶异的目光投向!……其貌不扬的老渔夫。 与此同时,只听“嘭”地一爆声!旗手向天际打出明黄色的信号弹——即刻向各艘战船发出“迎接圣驾”的通传令! 伴随大批战船列队靠拢,龙走月的神态渐渐由恬淡转为庄严肃穆,帝王风范从这一刻起重新回归! 位于主战船上的海岳将军,惊见来者真是龙帝,急切地命令士兵放下船梯! 他三步并作两步奔上渔船,单膝跪地俯首,百感交集道:“您总算回来了!微臣还以为您!……微臣恭迎圣驾!” 这一别就是两年有余,宫里宫外传得沸沸扬扬,皆以为龙走月已不在人世。 龙走月扶起眼前这位两朝武将,一派肃然道:“朕在回来的路上,听闻倭寇猖獗,朕甚是牵挂,此刻见海域太平,海岳将军功不可没,辛苦。” 海岳将军激动万分,抱拳道:“捍卫龙茗安危,微臣责无旁贷!请龙帝移驾主船,皇宫主应该很快便得知龙帝归来的喜讯!” 皇宫主之称号,是太上皇专门为龙寸心设立的尊贵封号,官居一品,统领宫闱兼摄政。 龙走月也想立即见到皇姐,但表面又要故作镇定,她浅浅地应了声,托抱着儿子,登上气势磅礴的战船。 “敢问龙帝,这几位是?……” “都是朕的人,请他们上船。” “遵旨!”海岳将军亲自摊手引领。 夸叶乘风一直知晓龙走月是皇帝,但无法想象女皇帝也会受到万人敬仰。话说他的内心还真是受到不小的震撼啊。 小扇子与肥娥则是晕晕乎乎地爬上船。鼓声如雷,战船返航,小扇子与肥娥自行找个小角落站立,面朝吓尿的老渔夫挥了挥手,他们持续处于痴傻状态,脑袋空白,心情无法形容! 这是怎么个形势?曾经那位戴脚镣的从九品宫女,竟是龙茗国的女皇帝?!圣上知晓吗?……圣上应该不知晓吧?!啊啊啊,好想看圣上大吃一惊的样子! 然而这几个土包子有所不知的是,真正的盛况其实在上岛以后。夸叶乘风等人眼前印证了,龙茗国子民对龙走月的爱戴与拥护。 龙茗国城内纵情歌唱、繁弦急管。百姓扶老携幼涌上街道,热情洋溢地迎接归来的女帝!那些群龙无首的心慌日子真是够过了! 龙走月坐上十八抬轿辇,在震耳欲聋的齐欢呼声中向皇宫进发。 ………… 龙茗国皇宫的主色调并非皇族偏爱的金色,而是大胆地采用纯白色。银装素裹的皇宫大殿,屹立在这烈日炎炎的海岛中央,显得格外清爽典雅。 龙走月还未走入正殿,便听到一串熟悉的,含带哭腔的疾呼声。 “月月!啊不对……陛下!陛下!——” 龙寸心虽是一袭盛装,但再也摆不出端庄的姿态,她提着裙摆,眼中挂着泪珠儿,步伐匆匆地奔向龙走月。 龙走月赶忙将儿子交给肥娥,加快步伐迎上皇姐。 姊妹俩紧紧相拥,惹得龙寸心失控大哭。 “可回来,陛下你可算回来啦!你知晓我这两年过得都是些什么日子吗?父皇命我每日要替你上朝听政,下了朝又得马不停蹄地赶去见父皇,复述当日朝臣提要。你看,我批奏折批得手都肿了。还有贱头贱脑的倭寇瞎折腾,呜呜……” 龙寸心自小娇生惯养不问世事,摄政三、五个月还算勉强,时间太长必然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龙走月毕竟是一国之君,纵使心头涌起百种情绪,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失了风范。她抚了抚姐姐的脊背,劝慰道:“瞧你,妆都哭花了,朕这不是全须全影地回来了吗?不哭了,这里人多,我们先去见父皇。” 虽说龙寸心长妹妹三岁,但在朝臣眼中,或许龙走月才是有担当的大姐。 龙寸心轻声啜泣,跟在身旁的面首赶忙奉上绢丝手帕。 “宫主保重,莫伤到凤体才是。” 龙走月望向美冠如玉的男子,哟,一晃四、五年了,皇姐还宠这位呢? 这位面首本名叫肖彩华,自打入住宫闱后,赐姓龙,名彩华。按照后宫的品阶来算,与“贵妃”齐名。 后宫面首百人行色各异。龙彩华身形高挑油头粉面,称得上一个“媚”字。 龙寸心拭去眼泪,刚要说点什么,只听耳畔传来孩提的哭声。 她回眸凝睇,注意到肥娥怀抱的孩子,于是折回几步,近前观瞧。 “哎呦,小胖家伙好可爱,陛下,这是谁的孩子呀?” ---------------------------------- 作者有话要说:女帝霸气回归(⊙⊙)……大家会喜欢弄盏吗? 下章预告:太上皇对弄盏的态度。 ☆、第72章 (3) 【本章提要】:善意的谎言 龙寸心已经注意到陌弄盏,龙走月但笑不语,正在考虑是否此刻就揭晓答案的时候,只见夸叶乘风上前一步,道:“孩子是我和女王大人生的,大姐您好!” 此话一出,周遭宫人发出一片轻声哗然。 龙寸心呆若木鸡,那表情就像不慎吞下一整颗煮鸡蛋。她木讷地看向龙走月,问道,“陛下,此人的脑袋是让门缝儿夹坏了?还是……属实?” 龙走月瞪了夸叶乘风一眼,随后命肥娥把孩子抱过来。 龙寸心见妹妹对抱孩子的手法轻车熟路,不信也得信了。 “朕先去见父皇,其他事晚点说?”龙走月不想在回廊里东拉西扯,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拉起姐姐,向父皇的寝宫走去。 “各自回房休息,不必跟来。”龙走月命道。 龙寸心神态呆滞,跟随妹妹走出很长一段路,直到走入一片翠绿的小竹林,龙寸心似乎终于回过神儿,忽然如释重负地长嘘一口气,喜道:“太好啦!如此一来父皇再也不会催我生孩子啦哈哈!快跟姐说说那男子是谁呀?武林盟主还是王公贵族?可配得上你?” “怎么?姐的肚子还没动静?”龙走月觉得纳闷,皇姐拥有百位面首,这一晃就是五年,怎会毫无反应? 龙寸心摸了摸扁平的小腹,惆怅叹道:“补药没少吃,但始终怀不上。” “待我见过父皇,我让夸叶乘风帮你把把脉,他的医术很高明。” “孩子的父亲叫夸叶乘风吗?唉?姓夸叶?……似乎在哪里听过。” “你仔细回忆一下,他是新一代的狐影王。” 龙寸心思忖片刻,不由惊呼,“你嫁给飞贼了?!……唔?” 龙走月捂住姐姐的嘴,故作不悦道:“他的高祖父与我们的高祖父是结义兄弟,夸叶乘风对我又有救命之恩。说了晚些告诉你,这东一句西一句的,越说越乱。” “反正你现在不说,到了父皇的面前你也得从实招来呀。”龙寸心望向胖嘟嘟的弄盏,依旧无法相信这孩子是从妹妹的肚子里蹦出来的。 在龙寸心眼里,妹妹除了长得像女人,就……没了。 …… 龙走月命宫人免去通传,与姐姐步入太上皇的寝宫。 透过镂空的窗棂,龙走月看到倚在床头的,批阅奏折的父皇。 太上皇龙神风,近几年因为身体抱恙,加之操劳过度,刚刚年过百半便染上一头银丝,不过他眉宇英挺,衣着整洁,依旧是一副器宇不凡的气质。 压抑的咳嗽声隐约入耳,龙走月将儿子交给姐姐,继而疾步跨入门槛。 “父皇,孩儿回来了。” 龙神风赶忙将染血的手帕塞入薄被,吃力地伸出手臂,激动地说道:“走月……快过来让父皇看看你。” 龙走月一路狂奔,跪倒在父皇的病榻前。 暌违两年有余,龙神风抬起清瘦的手指,抚了抚女儿的发鬓,百感交集地问道:“走月,你究竟去何处了?为何不与父皇保持联系?让父皇好生惦念。” “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孩儿刚刚抵达钰国,陌氏王朝便率大军压境,钰国毕竟是母后的故乡,女儿与之奋战,不慎受伤,于是躲进深山老林疗伤,多半的时间就耽误在这件事上。” “受伤了?伤到何处?现况如何?” 龙走月指向后心的位置,真假参半地回道:“被有毒的暗器所伤,那种毒会导致四肢麻痹甚至瘫痪。若不是遇到狐影王夸叶乘风,孩儿或许早已一命呜呼。” “狐影?夸叶家的孩子?” “嗯,他此行随孩儿一同归来,路途劳顿,孩儿稍后带他来见您。” 龙寸心在旁噗嗤一笑,道:“哟哟,心疼妹夫就直说嘛,父皇,您快看看月月给你带回来一件什么宝贝儿?” 孩提哼唧的声音传到龙神风的耳畔,他并未面带喜色,反而微敛嘴角,颇显不悦地看向龙走月,质问道:“什么妹夫?你嫁人了?……走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忘了你在登基前夕,是如何向为父承诺的吗?” 龙寸心并未察觉父皇的心情有所逆转,她不以为意道:“哎呀父皇,生都生了,难不成让月月塞回肚子里呀?您……” “你给为父闭嘴!先把这孩子带出去!”龙神风烦躁地扬手轰赶。 龙寸心不明白父皇为何会动怒,但也不敢追问,她搂紧孩子,匆匆走出卧房。 龙走月反倒神色平静,因为她料到父皇会对她生子一事表示不满。不过话说回来,她也是在诞下弄盏之后,才真正理解父皇不愿让她沾染母性的原因。 仁者为政之脂粉,刑者为御世之辔(pèi)策。治理天下,单凭“王道仁政”不足以服众,只有设立严格的赏罚制度,才是稳固江山社稷的重锤。哪怕对方是元老、至亲,在罪行面前也绝不姑息。赏赐容易,但在治罪方面,便需要拥有一份绝狠的态度。不管龙走月是不是皇帝,首先她是一名女性。女性的主要特点是,心软。如今她又诞下一子,在看待问题的角度上,必然会更偏于仁爱。 龙走月垂眸不语,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因为心存一份怜爱,也不会轻易地失去第二个孩子。 “把那个孩子过继给你皇姐。” “父皇?” “就这么定了!父皇乏了,有事明日再议。”龙神风背对躺下,拒绝交谈。 龙走月神色愠怒,可以用一国之君的身份驳回提议,但是父皇气若游丝,病恹恹地躺在她的眼前,她又于心不忍。 她欲言又止,起身离开,走出不到三步,身后又传来父皇有气无力的问话。 “钰国失陷,你母后的……灵柩,还能运回来吗?” 龙走月深吸一口气,谎称道:“钰国皇帝在临终前亲口告知孩儿,其实母后并未薨逝,而是失踪。钰国皇帝唯恐父皇迁怒于钰国,于是向您放出假消息。” “什么?妙琴还活着?!你莫不是在哄骗为父吧?”龙神风倏地扭过身,眼中终于迸发出一丝光芒。 龙走月悠悠地转过身,不动声色地笃定点头,道:“孩儿为了寻找母亲的灵柩,借助夸叶乘风的潜袭本领,跟随他潜入陌氏的天牢。当时,陌氏皇帝对钰国皇室的处治态度是满门抄斩,既然钰国皇帝命不久矣,他又何须欺骗孩儿?” 她扯谎的同时不忘再帮夸叶乘风卖个好,“孩子他爹”的优点越多,父皇在看待弄盏的问题上,便会多些迟疑。 听罢,龙神风不自觉地扬起唇角,心中燃起满满的希望! “好,甚好。走月,一定要找到你母后。” “请父皇放心,孩儿这便去拟定诏书,近至龙茗,远至西域、匈奴,纵使挖地三尺,也要将母后接回宫。” 龙神风止不住地点头,招呼女儿上前。 龙走月并未返回,伫立原地微俯首,正色道:“关于弄盏的问题,孩儿希望您慎重考虑。” “怎么?看为父病入膏肓下不了床,你也学会威胁为父了?” “子曰,‘仁者必有勇,勇者未必有仁。’倘若朕,连替亲生儿子做主的勇气都没有,又何以对抗来势汹汹的外敌?” 龙神风笑得不置可否,这是一语双关啊?既要证明仁者有仁者的优势,又要争取子嗣的支配权。但以上不是讨论的重点,重点是后半句,龙神风已然听出弦外之音,道:“是哪股不自量力的势力企图侵犯吾龙茗?” 陌奕宗虽然不熟悉海战,但他是一个棘手的敌人,龙走月需要仔细想想,于是轻描淡写道:“只是有些苗头罢了,朕观望观望再与您商议。” 龙神风见女儿刻意与自己保持一段距离,无奈地点下头,同时将一肚子有关妻子的问题咽回腹中……唉,女儿治国不易,他这种半死不活的老家伙,就别再絮絮叨叨的,浪费九五之尊的休整时间了。 ………… 龙走月按揉着太阳穴走出父皇寝宫,宫人上前一步禀告,“启奏龙帝,皇宫主请您前往宫主殿。” 她长嘘一口气,此刻真的不想再解释任何,但总要先去把弄盏抱回来。她坐上龙辇,手肘倚在扶手上,一身倦怠。 途中,她看到蹲在石阶上的夸叶乘风。他似乎正在等她。 “媳妇儿……”他一路小跑跟上龙辇。 龙走月看都不看他一眼,目视前方,疲惫地动动唇,恫吓道:“再敢以下犯上,掌嘴三百。” “……”他捂住嘴,嘟囔道,“是你姐的男宠叫我在这儿等你,你姐似乎对我这个英俊的妹夫很好奇。” 龙走月睨他一眼,调侃道:“朕发现你与‘宗疯子’确实有相似之处,都喜欢自吹自擂。”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她并未直呼陌奕宗的全名。 “不不不,他一张嘴就敢说自己是上天派到凡间的勇士,身边还跟着五条‘哮天犬’,谁敢与他争锋?!” 龙走月绷着脸憋住笑意,但想到陌奕宗那混不吝的劲头,忍不住轻声一笑。 阳光沐浴大地,满眼青山绿水。一路向南,天气不再寒冷,花卉争奇斗艳,龙走月不由深吸一口气,将满园馨香吸入身体。 不管怎样,终于回到朝思暮想的家园,回家的感觉,好得不能再好。 夸叶乘风则是东张西望,因为沿途见到一堆身穿华服的男宠。有的俊,有的媚,有的儒雅,有的粗狂,男宠们三五成群聚在小庭之中,吟诗作对,舞文弄墨。 他见龙走月走下龙辇,赶忙凑上前悄声问道:“喂喂喂,你姐一个人,睡这么多男的啊?” “不行吗?男子可以找三妻四妾,女子为何不能豢养男宠?” 夸叶乘风依旧感觉荒谬之极,忍不住捧腹大笑,又饶有兴趣地问道:“龙氏皇族可真好玩儿,那他们也争宠吗?” “争,争得可凶呢,不管皇姐怀上谁的孩子,那个子嗣大有可能成为龙茗未来的皇帝。至于其父,可封侯加爵,载入龙氏皇族史册,这等光耀门楣的天大喜事,能不争吗?” “啊?你姐的子嗣立太子?那弄盏怎么办?” “弄盏的出生是个意外,原本就不在册立之列,等孩子大一点再议。”她看向走道七扭八歪的夸叶乘风,抬起手,用力地拍了下他的脊背,训斥道,“别跟没长骨头似的,一会儿见到皇姐,别忘了行礼,还有,顺便帮皇姐诊诊脉,她一直未怀上子嗣,朕怀疑并非偶然。” 皇姐说怀孕绝非易事,可龙走月一年就怀上两个,所以她不免对面首的“播种能力”产生怀疑。 -------------------------------------------------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活动的红包已经全部送出,如果有人没收到请文下留言! 下集预告:夸叶帮姐姐诊脉,她怀不上孩子原来是?!………… ☆、第73章 (4) 【本章提要】:皇姐不孕的主因? 龙走月与夸叶乘风步入宫主大殿。一进门,便看见面首龙彩华正跪在地上帮龙寸心捶腿。龙寸心躺在贵妃椅上,怀里抱着陌弄盏,一副爱不释手的神态。 “陛下,这孩子太可爱啦!”龙寸心虽然对妹妹使用尊称,但并未起身迎接,毕竟是一奶同胞,龙走月也在登基当日,免去姐姐对自己的跪拜礼。 龙走月见姐姐这般喜欢弄盏,感到非常心安。 “皇姐,是你差人把夸叶乘风叫来的吗?” “陛下对夫君的称呼为何这般生分呀?还是当着姐的面难为情?”龙寸心掩唇坏笑,随后坐起身,摊手引领夸叶乘风入座,笑道,“妹夫,你也不必太拘谨,随便坐,喜欢吃什么就差宫人准备。” “多谢大姐关照,您比女王大人体贴多了。”夸叶乘风坐到桌边吃水果。 龙走月则是坐在姐姐的身旁。陌弄盏嗅到娘亲的气味儿,努努嘴要吃奶。 龙寸心将孩子交给妹妹。龙走月见殿中坐着两位男性,于是顺手拉上纱帐。有了一纱之隔,也方便姊妹俩说说小话儿。 “姐,你跟妹妹说句实话,这五年来,你临幸过几位面首?” 龙寸心掰掰手指头,道:“哟……那可多了,通常两个月左右换一个,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事儿?” 龙走月从未关注过姐姐与面首之间的互动,此刻听闻姐姐的“经验”,她不由暗自倒抽口气,果然是自己的思想太保守了吗? “噢……随便问问,那太医对你未孕之事,有何解释?” “就说我月事不准,阴阳不调,需要调理喽。”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应了声,道:“我叫夸叶乘风给你看看,也许他有不同的见解。” “先别叫他过来,姐为何觉得你并不喜欢他?” “确实不喜欢,就是报恩。他对我有救命之恩。”龙走月将事先与夸叶乘风串通的生子原因背诵出来。 听罢,龙寸心立刻站起身,褪去妹妹的衣裳查看伤势。果然,发现位于妹妹后心的位置,有一处新的伤痕。龙寸心想到妹妹所受到的磨难,不由黯然忧伤。 “父皇药石无效,母后生死未卜,你又险些命丧黄泉,我们龙家这是怎么了?” 龙走月帮姐姐拭去眼底的泪,宽慰道:“越感觉自己倒霉,霉运越要缠着咱龙家。莫哭,万事有我扛着,你尽管享乐便是。” “我也想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啊,可是生不出孩子一直被父皇骂。”龙寸心嘟着嘴,倘若母后陪在身旁,肯定不舍得逼迫她。 龙走月透过纱帘看向龙彩华,发现此人正在与夸叶乘风攀谈,二人貌似聊得还挺投机? “姐宠那个龙彩华倒无所谓,但也没必要走到哪带到哪,没看出他想独占姐吗?” “他最懂我,会推拿、煲汤又会讲笑话逗我开心,人长得也帅……” “且慢,姐平日里喝得补汤都是他在熬制?” “对啊,色香味俱全,你想尝尝吗?” 龙走月不动声色道:“好,命他端来。就喝姐今日喝的那种汤。” 龙寸心并未多想,命龙彩华去盛汤。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是她在陌氏后宫学来的经验。妃嫔们为了争宠,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别人的饭菜里加点“料”。那种“料”未必用来杀人,也可能导致妃嫔不孕。但是有一点说不通,龙彩华应该巴不得皇姐怀上他的子嗣,所以她的怀疑也只是针对食物这一项,并非直指这个人。 俄顷,龙彩华双手奉上高汤。龙走月坐在桌边,用汤匙随意地搅拌几下,然后托起汤碗,将舀起高汤的汤匙递到夸叶乘风的嘴边。 夸叶乘风本想拒绝,但注意到龙走月犀利的小眼神儿,唯有探出脖子吸走汤汁。 “味道如何?”她故作柔声细气。 夸叶乘风咂咂嘴,道:“挺好,但这种补汤并不适合男子饮用,放了红花、益母草还有芦荟。这几味药吧,都具有活血祛瘀、凉血解毒的功效。” 不待龙走月仔细分析,龙寸心在旁鼓鼓掌,道:“妹夫好厉害,只喝那么一小口就能辨出其中的草药呀?没错,我有那个……绞痛的毛病,所以太医叮嘱彩华要帮我调理身子。” 夸叶乘风应了声,从怀里掏出一个脉枕,请龙寸心翻手搭落。 把脉期间,他一直在向龙寸心提问,问题大多与房事有关。问得她面红耳赤。 龙月走坐在一旁听姐姐的房事实在尴尬,于是命龙彩华陪她去院子里散步。 …… 御花园里,龙彩华亦步亦趋,深低着头,态度谦卑。 “听皇姐说,你很会讲笑话,也给朕讲一段。” “回禀龙帝,都是些难登大雅之堂的民间小段儿,不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 龙走月讪笑睥睨,道:“你的意思是,皇姐学识浅薄?” 听罢,龙彩华顿首请罪,怯懦地回道:“微臣只是一名内官,陛下初次召见微臣,微臣难免慌不择言,微臣更无意冒犯宫主,请陛下恕罪。” “呵,朕只是想与你闲聊两句,这就把你吓得不会遣词造句了?”龙走月并未让他起身,似笑非笑道,“朕认为像你这等软弱之人,不配服侍皇宫主,更不配使其受孕,你认为呢?” 龙走月承认看他不顺眼,虽然龙彩华长得还行吧,但鼻梁尖薄,眼带桃花。长相过于阴柔之人,想必心思也藏得很深。 龙彩华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龙帝要将他逐出宫主大殿?然而,他不能替自己喊冤,否则所面临的,可能是人头落地。 “但凭陛下发落。” “皇姐说你的推搡手艺也不错,朕正愁派谁去服侍乘风公子,你暂时先跟着他。” “微臣……领旨谢恩。”龙彩华好歹是被授予御姓的二品内官,如今却把他当奴才一样呼来喝去,他不由暗暗地攥了下拳头。 “你先跟这儿跪着,想想朕为何要这般处治你?想清楚了再来见朕。”龙走月在使用帝王惯用的招数。不管你是忠是奸,也不管你犯过大错还是小错,反正朕就是要摆出一副了如指掌的态度,等你不打自招。 …… 龙走月返回皇姐行宫,刚步入殿门便听到屋内传来嬉笑声。 龙寸心嗑着瓜子,招呼妹妹过来坐,笑道:“妹夫讲话好有趣。” 龙走月应了声,悠悠地抿了口茶,开门见山道:“夸叶乘风初来乍到,借姐的龙彩华当个向导。” “……咳咳。”夸叶乘风捶捶胸口,差点把瓜子皮给咽了。话说女王大人在拿他当枪使的时候,能不能先通知他一下?半下? 龙寸心愀然作色,疾道:“不行!面首、宫人有得是,为何非要和我抢彩华啊!不行!绝对不行!” 哐当一声!龙走月把茶盏重重地蹾在桌上,诘责道:“你想抗旨?!” 夸叶乘风没料到女王大人的态度会急转直下,他下意识地将瓜子瓤外带瓜子皮一同吞下肚。 妹妹一旦发飙,龙寸心自是敢怒不敢言,她忿忿地扁着嘴,使劲地拧动着手帕。 “朕近些日子估计会忙得不可开交,夸叶乘风会帮宫主你调养身子,无事启奏就不必见面了。” 龙走月抱起儿子,径直离开。她对付姐姐只能采取一鼓作气的处理方式,否则再等一会儿姐姐定会哭天抹泪。 细碎的呜咽声从殿内传来,夸叶乘风追上龙走月,道:“方才还好好的,你姐又没招惹你,你这是作甚啊?” “龙彩华一定有问题,替朕盯紧他。” 夸叶乘风一怔,道:“等等,你不是在怀疑你姐未孕,是那面首在食物中动过手脚吧?误会,完全是误会一场。你姐的体质偏阴,月事不准,来的时候还疼痛难忍,听你姐说,她甚至疼晕过去几回,想必情况非常严重啊。太医帮她调理身体,就要用到红花之类的化瘀草药,而这些草药又是滑胎杀手,所以你姐若想怀孕,只能坚强点,停止服用化瘀草药。” “倘若人人身体健康还要郎中作甚?朕不想听理由,反正皇姐的身体是交给你了,换个面首若是再怀不上,朕拿你问罪。” “……女王大人你还讲不讲理?我不是正儿八经的郎中,我祖上炼毒的啊!”他的专业本领与救人没有半文钱关系! 她俯下头亲了亲儿子的小脸蛋儿,道:“龙彩华真的有问题,虽然朕还没想清楚问题出在何处吧。还有,别忘了你是斥候统领,承诺要为龙茗肝脑涂地,弄盏他爹的身份并不是重点。” “我可没说为龙茗,我说的是为你。” “区别何在?” “为你鞠躬尽瘁,你会记得我的好啊。也许哪天一个想不开,真就嫁给我。” 龙走月拍了拍他的肩,肃穆道:“别把精力浪费在下下辈子都不可能实现的事情上,朕要前往邻岛犒劳驻守将领,今晚不回宫。你派去陌氏侦查敌情的族人,一旦送来最新消息,记得马上通知朕。” 龙茗国由一座巨大的主岛屿以及若干小岛屿组合而成,周边有淡水的岛屿均有海军常年驻扎与拱卫。 “这一个多月一直在赶路,你不准备休息一下?”夸叶乘风看向她纤细的手腕,感觉抱个孩子都费劲的瘦弱女子,却还要用这双手撑起一个国家的政治和军事。 “朕也想,但陌奕宗不会休息。” 她旋身离去,脚步又渐渐地放慢,要不要给陌奕宗写封信,告诉他,他们母子俩已经平安归家? 不过还有一种可能性就是,陌奕宗欲攻打龙茗,想必在城中安插不少的探子,因此,在她返回龙茗的当日,探子已经把“女帝归来”的消息,通过鸿雁传书送到陌奕宗的手中。换言之,不出五日,陌奕宗便会获悉她的真实身份。 陌奕宗一直被蒙在鼓里,待到幡然醒悟时,发现自己不仅放虎归山,还把亲生儿子也打包送给了她这只母老虎……届时,他究竟会是怎样的一个反应? 思及此,龙走月眼眸中的惆怅,渐渐被狡黠所取代……想想还真有点小兴奋呢。 轻世傲物、横行天下的陌氏帝王,估计会气得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陌奕宗,姑且抛开我们的孩子不谈,你我之前还有一笔旧账要算。当俘虏时的隐忍是为了今日;戴脚镣屈辱地活着也是为了今日;在后宫忍受奴役还是为了今日。小不忍则乱大谋,在龙茗国女帝的心中,不可能只有忍,而没有反击。 不管你想怎样,期待与你交锋!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霸道皇帝获悉龙走月的真实身份。 ☆、第74章 (2) 【本章提要】:陌奕宗确定龙走月的身份 龙走月从返回龙茗国这一刻起便忙得不可开交。她先与大臣们寒暄一阵子,随后,她褪去龙衮,换上绣龙戎装,马不停蹄地登上战船,探望驻守在各个岛屿上的守关海军。 “陛下,您还未用过晚膳,好歹吃些糕点。”御前侍女手捧饾饤方盒。 龙走月伫立船头,从方盒中取出一块绿豆糕,问道:“朕不在宫中的这段日子里,必然有人散布朕宾天的谣言,内容说来听听。” “是。”侍女名叫杜鹃,照顾龙走月饮食起居前后八年有余。记得龙帝离开龙茗的那一年,仅有十五岁。这一别便是两年,惊见龙帝回宫,她悲喜交集,断断续续哭了一下午。 “启禀陛下,您秘密离开龙茗大致半年左右,后宫便谣传您遇到不测,流言四起闹得人心惶惶,为此,太上皇出面主持大局,澄清辟谣。风波过去不到三个月,又有人说在钰国看见您,杜撰您与钰国皇帝谈判失败的假消息,甚至传言您被钰国皇帝软禁。这一下子,您前往钰国之事便有些捂不住了,朝臣的态度也变得咄咄逼人,皇宫主则按照太上皇的意思选择避而不答。再后来,钰国失陷的消息传播开来,倭寇侵犯吾国领土,这一闹便到至今。”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应了声,她前往钰国之事,仅有父皇、皇姐与杜鹃知晓实情。至于钰国那边是否走漏消息,应该不大可能,因为她抵达钰国当日便签订“赢五战”之协议,自此之后,她便佩戴半块面具,以花响将军的身份出现于战场。所以那个制造恐怖气氛的,声称在钰国见到她的奸人,定是从太上皇或者皇姐口中窃取相关“钰国”的只言片语。 正思忖,战船抛锚钉橛,停泊港口。 这座小岛位于龙茗国主岛的北侧,故得名:龙北岛。龙北岛距离主岛最近,当初龙走月在离开龙茗之前,便是将这座岛上的五万兵权,以及镇守主岛的二十五万官兵暂时交付于皇姐手中。 浩如烟海的海军伫立船边与岸旁,高高举起弩箭与掷斧,面朝龙帝齐声欢呼! 正值潮汐之时,汹涌澎湃的麦浪,卯足力气拍打着礁石,浑厚的浪声犹如天然的乐器,为海军们的呐喊声唱响激昂的伴奏曲。 “恭迎龙帝!吾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龙走月在官兵的面前,向来以戎装示人。她虽是素颜洁面,但嘴唇与双颊隐隐泛出自然的红晕;她虽然将长发利落地束于峨冠之中,但在无形当中又凸显出美丽的脸部轮廓。总之,只要是美女,剃成秃瓢还是美。 峨冠的中央,横插一根发簪,由此固定浓密的长发。不过今日她并未使用龙形发簪,而是一把金色的偃月刀发钗。 她一手压在船帮之上,另一手面朝众兵扬手示意。她在举手投足之间尽显王者之风,俏丽的容貌与冷峻的神态交相辉映,别是一番出尘动人。 “龙帝好美啊!——”一名小海军不知轻重地赞美道。 听罢,欢呼声戛然而止,众兵齐刷刷地怒视过去。见状,位于小海军后排的老兵一脚踹过去,吼道:“胆敢冒犯龙帝不要命了?!” 见老兵对小海军拳脚相加,龙走月制止道:“罢了,朕与汝等分别两年之久,破例玩笑一句也无妨。兴许大伙儿与朕一样,都想家了吧?朕命御膳房为汝等炖了牛羊小排,今日统统管够!” 岛上的生存条件十分艰苦,平日只能靠捕鱼打打牙祭。这会儿,看到一盆盆喷香四溢的红烧排骨从船上抬下来,不禁惹得众人胃口大开。海兵们彻底沸腾,欢笑声惊天动地! 驻守此岛的镇北将军伫立在龙走月的身后,笑着朝她翘起大拇指。海军必须常年在岛上生活,军饷对他们的诱惑力还真不如送吃喝。 “镇北将军,请入座。”龙走月邀请他共进晚膳。 镇北将军受宠若惊,赶忙行礼谢恩。 然而,他二人正要动筷子,只听耳畔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只见一枚红色信号弹直冲天际。至于信号弹升空的方向,从龙西岛而来?! 红色信号弹代表敌人入侵,龙走月蓦地站起身,命舵手调整桅杆,她要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陛下无需太过担心,红色信号弹只发出一枚,估计又是倭寇在捣乱。”信号弹三颗连发代表需要支援,镇北将军这一年来常对付倭寇,见怪不怪了。 龙走月沉下心绪,她前脚抵达龙北岛犒劳三军,后脚就有倭寇潜入龙西岛骚扰?未免太过巧合吧? 反正战船已经驶向西面,龙走月依旧决定过去看一下。 一个时辰后,战船靠岸龙西岛。本以为不会出现伤亡,却发现一艘战船被击沉。 事态远比龙走月想象中的复杂,于是乎,她把镇西将军叫上船,三人步入船舱进行密谈。 据镇西将军汇报,今日前来进犯的海盗船仅有一艘,起初他们也没当回事,随便派出一艘战船驱赶,怎料吾方战船便沉了?原因还在调查之中。 “换言之,方才那一声爆响,并非来自吾方?”龙走月问。 镇西将军肃然应声,道:“是,陛下在龙北岛都能听到是那一声巨响吗?那说明响声与沉船应该有着必然的联系。不过到底是怎么一种关系,微臣还没想明白。” 龙走月在舱内踱步,良久,方道:“尽可能将那艘沉船打捞上来,朕怀疑倭寇手中拥有中原地区没有的新型兵器。”她又看向镇北将军,命道,“倘若倭寇再次进犯,不要与他们正面迎战,将对方带离龙北岛,并且让我们的战船一直处于行驶状态,切记,万不可靠近敌船!” 镇北将军与镇西将军面面相觑,虽是一头雾水,但双双领旨! ………… 天空翻出鱼肚白,忙碌一晚的龙走月返回皇宫。杜鹃见陛下还没有前往休息的意思,不由轻声提醒道:“陛下,您该就寝了。” “朕要去藏书阁查些东西,你先回去休息,早朝时再来给朕更衣。”龙走月加快步伐,发现杜鹃还在跟,轰赶道,“倘若你实在不想睡,便去看看弄盏。” “遵旨,不过圣上,您不准备给小皇子一个封号吗?还有皇子的父亲,如今也是尚无封号,奴婢都不知该如何称呼乘风公子。” 龙走月步伐微顿,倘若给夸叶乘风封王,便等同昭告天下,正式承认他便是弄盏的爹。这件事一旦传到陌奕宗的耳朵里,会不会导致战场提前爆发? “暂且放一放,倘若有人找你打探消息,你的态度严厉点,暗示对方过多追问会引来杀身之祸。” “遵旨,陛下请慢走。” …… 六日后,陌氏王朝,御书房。 陌奕宗接到探子从龙茗国发来的第二封密信。 第一封鸿雁传书出现在半个月前,信中明确指出——街头巷尾相传,龙茗国女帝龙走月,于半年前爆出失踪的消息,至今生死未卜。 当陌奕宗收到那第一封的时候,便产生一种强烈的预感——花响就是龙走月。不过,这样的假设过于大胆,且不切实际。或者说,他不愿相信,曾因为情情爱爱,将唾手可得的龙茗国双手奉还。 他捏着装有第二封密信的小信筒,几番打开盖子,又在犹豫不决间阖上盖子。 ……花响刚刚返回龙茗国不久,探子便发来第二封密信?不会真这么巧吧? 王德才手举茶盏有一阵子了,见圣上来来回回重复扒盖儿的动作,误以为小信筒卡住不好打开。于是他放下茶盏,径自从桌上拿起小信筒,卯足力气一拔,信筒即刻一分为二,因为动作过猛,险些给他自己甩一个大跟头。 他装模作样地沾沾汗珠,殷切道:“圣上,奴才帮您打开了,您看吧?” “……”陌奕宗斜了他一眼,一把夺过密信,吼道,“滚出去!滚滚滚!” “呃……遵旨!”得!马屁没拍好,拍马蹄子上咧! 当书房门轻轻关阖,陌奕宗将卷成小纸卷的密信放回桌前,一手支着太阳穴,另一手用食指来回扒拉小纸卷。 又是一炷香的迟疑,他一掌拍在滚动的小纸卷之上! 一不做二不休,展开密信阅读! ——女帝归来,万人空巷。随从三名,怀抱赤子。 陌奕宗盯着最后的两个字,根本无法移动视线……未满周岁的孩子统称为赤子。 他双眉紧蹙,懊恼地仰靠在椅背上,同时,一掌重重地砸在桌案前! 脑海中盘旋着“花响将军”的一颦一笑,她的傲慢,她的气质,她的聪颖,以及她卓越的记忆力……其实种种迹象皆表明她的不平凡! 昏君,陌奕宗你就是个贪图美色的昏君! 他疾步走向门槛,倏地!打开书房门,怒视王德才。 王德才眨巴眨巴小眼睛,一时间辨不清圣上的情绪。 “……圣上?……您有何吩咐?” “更衣,朕要去军营。” 王德才得令,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猝不及防间,陌奕宗驻足回眸,怒视! “……圣上?您请直言,奴才胆小。” 陌奕宗望天搓搓下巴,又低头沉思片刻,悠悠地看向王德才,问道。 “假设花响并非龙茗国的御前侍卫,你感觉她的官职会是什么?” “官职?”王德才搓搓耳垂儿,大胆猜测道,“……将军?” “再猜。” “丞相?” “为何猜她是丞相?” “瞎猜的,奴才每日陪您上朝,对于文武大臣们的动作多少有些了解。文官因为平日里双手执笏(hù),所以即使手中没有笏板,也会在随意叠摞双手的时候,习惯性地保持执笏的正确手势。花婕妤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也常常摆出手持笏板的小动作。” 听罢,陌奕宗险些没气厥过去! 据探子来报,龙走月自十二岁起,便协助前任皇帝龙神风批阅奏折,十三岁上朝听政,十五岁生辰前夕,正式称帝。 换言之,她确实当过几年的朝臣! 陌奕宗睨向王德才,他的唇边噙着诡谲的冷笑,抬起一掌,铿锵有力地拍打着王德才的脑门儿,阴阳怪气道:“行啊王德才,观察挺细啊,看出不对劲儿不用向朕禀明啊?!!” 王德才的脑门儿被拍得啪啪作响,脑瓜停不住地向后倾斜。他又不敢躲,唯有一边挨打一边回话道:“圣上息怒请息怒!奴才只是觉得花婕妤偶尔有些姿态像朝臣而已,但她本身是女子啊!倘若奴才一早跟您说这事儿,您肯定又要骂奴才疑神疑鬼脑子进水呜呜!她不会真是丞相吧?那那那……您还是接着打奴才吧!” 陌奕宗当然理解王德才不曾着重提及此现象的原因,在男子的观念里,女人不过是繁衍的工具,谁会想到她不是将军,也不是朝中重臣,而是一位女皇帝?! 行,就说这世间存在一个女帝执政的王朝,但谁又能想到这个女帝居然委身在他陌奕宗的后宫里当宫女?! 唉!他其实想打的是自己。放她回去,只是不想让她跟说书先生似的成天编故事,但此刻想想,她还真得绞尽脑汁地编。不编的话,他肯定会把她拴在旗杆上,遂率领大军长驱直入龙茗国。 陌奕宗神色懊恼,扶墙反省。不过又在转瞬之间,他原本乖戾的神情,渐渐化作一派得意。 他陌奕宗认准的女人,果然独一无二、非比寻常。 好,这样也好,谁都不累。 他眯起狭长的眼眸,幽若深潭的眸中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死丫头,你以为你能跑出朕的五指山吗?看朕如何将你再一次生擒活捉。 女皇帝是他的,龙茗国也是他的,就这么定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两天不见,久等了!日更持续中! 下一集预告:女帝收到陌奕宗加快练兵的消息,她出招反击之! ☆、第75章 (7) 【本章提要】:傲慢的皇帝们 龙走月今早从藏书阁出来之后,直接摆驾议政大殿。臣子们在殿前议论最多的便是近一年来横行的倭寇。 倭寇猖獗,不仅闹得龙茗国人人自危,还严重影响到茶叶的运输问题。假设有四条货船同时运输货物,至少会有一条船被抢个净光。倭寇抢货杀人、无恶不作。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阻碍龙茗国的信誉与发展。 百姓不能安居乐业,便会对朝廷产生怨念,民心一旦乱了,朝廷也别想安生。 正因如此,龙走月昨晚一直在考虑解决方案。 “传朕的旨意,各城镇颁布战船运货的公告。公告内容如下,茶商可以将接到订单的茶叶送往当地官府,只要总重量足够五千斤,官府便可以无偿出船运货。” 听罢,朝臣无不摇头。 “五千斤?恐怕不可行吧陛下?没有货船的小茶商手里没那么多货物。” “众爱卿听不懂朕的话吗?一个小茶商手中没有五千斤的茶叶订单,十个、百个总能凑够吧?待战船帮茶商将茶叶送入内河,茶商愿意雇佣货船还是货车,便与官府无关。” “陛下刚刚回国,有些情况且听微臣详述,”兵部尚书上前一步,道,“倭寇的船只大小不一,从外观上看与普通的渔船并无差异。倭寇有时会藏匿在海口与内河的交界处,伺机而动。倘若官府只负责将茶叶送入河内,一旦遭到洗劫,茶商定会埋怨朝廷办事不利。” 关于这一点,龙走月岂能不知?她要的就是臣子们在朝会上重复阐明这一事实。 接下来,便是她实施计划的时候。 龙走月故作不悦,道:“怎么?爱卿还嫌朕考虑不周了?”她登时拍案而起,诘问道,“倭寇犹如蝗虫一般啃食龙茗经济!并且,这些蝗虫颇有滋生壮大的势头!一年了,整整一年了!尔等可曾有所作为?!” 此话一出,朝臣不约而同地顿首请罪。 龙走月没好气地坐回宝座,又道:“是,战船乃国之盾牌,代表着龙茗的荣誉,绝不容损毁!朕也知晓用战船运茶叶实属牛鼎烹鸡!但当务之急是稳定民心,倘若朝廷瞻前顾后不愿给百姓撑腰,他们还能去依靠谁?!” “臣等知罪!臣等谨遵陛下教诲!” “当然,众爱卿提及的弊端,朕在方才也曾稍作考虑。为了保险起见,待到官兵将五千斤茶叶运上战船,不要急于向内河进发,运往龙北岛附近的荒岛,进行存放。然后,命几名海军假扮百姓,从荒岛出发,驶出一条装满五千斤稻草的民用货船。倘若有倭寇出洞,便会发现受骗上当。而后,我方依旧不发真货,再发出第二条装满稻草的货船,就让倭寇继续争抢好了。等到那群海盗身心俱疲,再派战船运送真货。如此一来,既能保证货物的安全,又可以让朝廷在百姓当中树立良好的威信。” 听罢,众臣连连点头。 “偷天换日,以假代真。这办法妙哉,陛下圣明!” 只要是一举两得的好点子,朝臣必定七嘴八舌地奉承开来。龙走月面带微笑,接受着一连串的溢美之词,内心真是够够的!其实这些老臣子也未必没想到类似的办法,但是他们谁也不愿意冒这个头,万一搞砸了,唯恐吃不了兜着走。 …… 下了朝,朝臣赶忙与官府碰头,商量公布船运公告等事宜。龙走月则是迈着疲惫的步伐回宫小憩。她在搂着儿子睡下之前,差杜鹃前往宫主大殿通知皇姐——今日想与皇姐共进午膳。 陌弄盏睡得很足,揪扯着娘亲的发梢,蹬腿儿憨笑。 “弄盏……娘好累……”她贴在儿子的脸蛋上蹭了蹭,迷迷瞪瞪地嘟囔道,“今日娘在朝上把那些老臣子给耍了。娘会提及用战船运货,其实是在试探……谁是内奸。但愿可以将倭寇一网打尽……” 话音未落,她已沉沉地睡过去。陌弄盏吃力地侧过身,伸出小肉手拍了拍娘亲的胸部,发现娘亲没有主动解开衣扣的意思。他唯有仰面朝天,气鼓鼓地翘起小嘴儿生闷气。 “凉……凉……”弄盏一边捏鼓小龙的脑袋,一边口齿不清地呼唤娘亲。 然而,进入梦乡的龙走月,未能亲耳听到儿子初次叫“娘”。 …… 午膳时分,龙走月换上便服,前往姐姐住所就餐。 一进门,发现饭桌上空空如也。 龙寸心见她前来,轻哼一声撇开头。 “怎了?还在为朕调走龙彩华那事儿……闹脾气?” 龙走月笑盈盈地入座,命皇姐宫中的侍者准备饭菜。 龙寸心双手环胸,厉声厉气道:“陛下乃是九五之尊,臣岂敢!” “不就是个长得稍微好看点儿的面首吗?小气吧啦的,至于么你?”她无奈一笑,又道,“距离今年甄选不到四个月的光景,届时,朕亲自帮皇姐选几个身强力壮又诙谐伶俐的面首哈。” “我就喜欢龙彩华,你不觉得他与苏合哥有几分神似吗?” 龙走月一口茶险些喷出来,极力否定道:“哎呦,你就别糟蹋乞颜苏合了。龙彩华长得不阴不阳的,岂能与乞颜苏合相提并论?” “那是你没正眼儿看过龙彩华,他见到你的时候不敢笑,平日里笑起来的模样还是挺像的!” “越说越不靠谱,乞颜苏合压根不爱笑。” 闲聊的功夫,一盘盘可口的海鲜端上桌。龙走月早就饿了,接过热帕子擦擦手,朵颐大嚼。 “哎呀,形象形象!你就不能慢点吃?”龙寸心赶忙把茶杯推到妹妹的面前,喟叹一声,继续发牢骚,“实话跟你说吧,姐其实也没有多喜欢苏合哥,只是见不得他不喜欢我!更见不得他为了体现喜欢你,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月月,你说你说,姐长得漂不漂亮?” 龙氏姊妹,一静一动,一个千娇百媚,一个柔中带刚。称得上龙茗国之中最仪态万千的姐妹花。 “当然漂亮,比鲁冰花还靓丽。别提他了,快吃。”龙走月很久未吃到这般新鲜美味的海鲜,不由吃得心花怒放。 “唉,感情这东西吧,主要还是看感觉。别看后宫美男子如云,但是都不对姐的胃口,希望今年甄选可以出现几个让姐心动的良人。”龙寸心托腮望天,又道,“对了,你今日不是回来之后,头一回上朝吗?为何会在朝上大发雷霆?” “呵,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 “那可不。你消失两年,除了倭寇作乱,基本算是相安无事,朝臣都巴望着你能给他们论功行赏、封官加爵,怎料会被你劈头盖脸一顿数落。” “不骂他们骂谁,倭寇的船只零零总总不过三、五十,竟然让他们闹腾一年多。丢尽龙茗海军的颜面。” “架不住那帮海盗擅长玩儿阴的呀,倭寇就像扒手一样,抢了就跑,防不胜防。”龙寸心撞了下妹妹的手肘,贼兮兮地笑问道,“你这一回来就东跑西颠的,妹夫没闹意见呀?” “他提什么意见?他又不在龙茗。” 话音未落,龙走月便发现说错话,她悠悠地抬起头,见姐姐半张嘴注视自己。 龙寸心向前探探身子,缓慢地眨眨眼。龙走月正在琢磨如何自圆其说,只见姐姐伸出食指,擦掉粘在她鼻翼旁的蟹肉渣。 “啧啧,多大了还吃一脸饭菜渣!” “……”龙走月暗自舒口气,幸好姐姐更注重外表的整洁度。 待酒足饭饱,她将在朝堂上的内容讲述一遍,直言不讳地告诉皇姐,希望她可以把“偷天换日”的计策,泄露给常与她接触的那几名面首。 “月月,你怀疑有内鬼?” “一定有,只是那个内奸在朝中还是在后宫,我不敢确定,唯有大网撒鱼。” 龙寸心默默点头,答应全力配合。 说完正事,龙走月还要赶往龙北岛,就倭寇歼灭一事,与岛上将领进行密谈。 待她坐上辇车离开,龙寸心才反应过味儿,合着妹妹不是专程来哄她开心!而是为了让她散布消息!呜呜,没有好朋友,没有真心的亲人。 …… 龙走月换上铠甲,正准备出发,杜鹃来报,夸叶乘风要求觐见,称有要事相商。 “你怎么跑得一头汗,怎么回事?”她问。 夸叶乘风摊开掌心,掌心躺着一张小纸条,他正色道:“狐影族人从陌氏军营打探来的最新消息。” 龙走月隐约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匆匆展开字条查看! ——陌氏皇帝调遣第一支军队向陌氏以南的造船厂开拔,预计十万人。探得目的有二:其一、加派人手协助造船;其二、进行水上作战训练。 龙走月神色一惊,陌奕宗的动作这么快?! 若要安其内,必先攘其外。倭寇还未剿灭,陌氏已是蠢蠢欲动,真能添乱! 她紧攥着纸条在屋中踱步,不能让陌奕宗称心如意,必须打乱他的步调。 思忖片刻,她倏尔灵光一现,有办法了! 事不宜迟,她走到桌案前,沾沾毛笔,快速拟定密诏。 ——乞颜苏合,朕命你率三十万雇佣兵,即刻攻打陌氏霄云城之关隘!切记,先挑衅、探实力,是否强攻等朕旨意。另,不得殃及中原百姓。 只要关隘那边儿狼烟四起,陌奕宗便要分.身乏术。 龙走月奔上阁楼,即刻放飞信鸽。 夸叶乘风跟随而至,不明所以地问道:“陌奕宗目前应该不是你的对手吧?所以他为何要提前出兵?” “他很聪明,让参战士兵协助造船,以便士兵更快地了解战船结构,以及熟练掌握海战武器。”龙走月从头上拔下偃月刀头钗,随手撂在一旁,又道,“仗要打过才知晓输赢,他的海战经验确实差得很远,但胆识与气势足够了。所谓以一当十,并非武功有多高强,多半是赢在气势上。中原地区都在传龙茗海军如何骁勇善战,甚至编成顺口溜——攻龙茗,必自毙。可陌奕宗偏偏不信这个邪,这便是他最难缠的地方,一个不怕鬼的人,又岂会害怕走夜路。” “攻龙茗,必自毙?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关于海上布阵作战之计,无人可及吾龙茗。朕不怕陌奕宗来,只是希望他准备充分再来送死,否则打起来也没意思。” “……”夸叶乘风眼神乱飘,这一个个的,狂得不行不行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1、女王的战利品。2、皇帝奔赴霄云城PK单于 ☆、第76章 (6) 【本章提要】:女帝的战利品 拖住陌奕宗后腿的事儿,先交给乞颜苏合去完成。龙走月这边儿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她连夜赶往龙茗过以北的龙北岛,与岛上将领商讨对付倭寇的策略。 经过一番斟酌,将领一致通过龙走月的提议,决定引蛇出洞,一网打尽! 既然计策敲定,那么按照计划,等待第一批五千斤茶叶运上龙北岛附近的荒岛,便开始正式运作。 “龙帝,您为何认定倭寇一定会上岛抢货?莫非已经找到内鬼?”镇北将军问道。 “不,朕并不希望朝中存在内奸,但经朕细细分析倭寇近一年来的进犯频率,皆赶上大货船晚上走货。撞上一两次不稀奇,但超过十次一定有问题。”龙走月揉了揉太阳穴,又道,“待官府收齐货物运过来,便开始围剿行动,切记,对外必须守口如瓶,一旦泄露分毫,莫怪朕不留情面!” “谨遵圣旨!”在场帅将齐声跪地。 五日后,一艘装有五千斤茶叶的军用船舶从龙茗国出发,前往镇北岛以北的荒岛。荒岛那边,镇北岛上的士兵已经登陆,随时等待卸货。 待到货物运上荒岛。镇北将军偕几十名海军,乔装成货船商贩,将一艘民用货船停泊在荒岛前方,指挥“工人”装货。他们会按照龙走月在朝上拟定的方案,首先将装有稻草的假货运往内河,由此让倭寇扑空。但实际上,执行的是龙走月的密令——运上货船的是真货,而盖在遮雨苫布下面的五百个木箱,才是一文不值的稻草。 倘若朝中有人与倭寇里应外合,那么倭寇一定不会抢这批货物,如此一来,货物不仅可以安全地运往内陆,还可以利用这五千斤稻草,引蛇出洞!这便是龙走月为何会选择把货物放置于荒岛的原因,疏于看管的地方,倭寇会忍不住下手。 当然,为了以防万一,龙走月派出十几条小型巡逻船,埋伏在海口与内河的交界处,一旦倭寇不分真假见货就抢,小船群体而攻之! 此刻,距离货船抵达海口不到半个时辰。龙走月坐在御书房之中,神情紧绷,双手叠握抵在唇边,静静地等待试探成果。 还有一件事让她心神不宁,那便是倭寇手中究竟拥有何种武器?还记得那只被击沉的战船吗?至今没能打捞上来,这说明战船破损得非常严重,导致下沉很快。龙走月为了避免朝臣恐慌焦虑,已下令全面封锁沉船消息。 “陛下,苏合单于发来密函。”杜鹃呈上飞鸽信。 龙走月看向内容,满意地点下头,道:“很好,乞颜苏合最迟翌日清晨,便可率军抵达陌氏霄云城关隘,届时,朕倒看陌奕宗还敢不敢调派军力进行海战训练。” 杜鹃注意到她的表情,不由一怔,问道:“陛下,您在笑?” “……这也奇怪?” “请陛下恕罪,奴婢的意思是,您的笑容很平静,似乎……不像要对陌氏痛下杀手的样子?”杜鹃服侍龙走月七、八年,陛下对敌人从不手软,纵然是笑,也是耻笑或冷笑。 “朕这一离开便是两年多,看来你只能重新了解朕了。”龙走月不动声色地命她退下,继续等待货物运输的消息。 …… 时间飞逝,很快到了验证结果的时候。 杜鹃送来好消息——货物顺利进入内河! 龙走月打个响指,好极了!接下来,只要能把那群恶贯满盈的倭寇骗上荒岛,埋伏在山中的千名海军,定让倭寇有去无回! “快,传朕的口谕,命镇北将军按照原定计划,再发一船假货进入内河,切记,在交接卸货的时候,一定要故意翻倒货箱,让港口的人都看到箱中是稻草。如此一来,倭寇便会对内鬼放出的消息深信不疑。” “遵旨。” “且慢,你出去时谨慎点儿,万不可被任何人注意行踪。” 杜鹃笃定应声,道:“奴婢这就去换太监的衣裳,请陛下放心。” 龙走月对杜鹃很是信任,因为杜鹃是母后的陪嫁侍女,与龙茗国男子所生的女儿。换言之,她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一半钰国的血液。 但愿,倭寇的贪婪多过狡诈。 …… 三日后的傍晚,龙走月依在床边,正一边照看儿子,一边批阅奏折。 杜鹃急急来报喜讯——我军抓获倭寇一百三十余!缴获海盗船两艘! “漂亮!” 龙走月的声音稍微大了点儿,吵醒了睡梦中的陌弄盏。她赶忙抱着儿子亲了亲,弄盏畅快地打个哈欠,径自揉掉眼角的困泪,咂咂嘴继续睡。 龙走月悄然走下床,示意杜鹃侍奉更衣。 “您明日一早再过去吧?晚上过海不安全。” “等不及了,朕一直想见见倭寇的庐山真面,倒看他们长了几个脑袋敢犯我中原领土。” …… 镇北将军将抓获的倭寇关入铁牢,今晚真乃大快人心! 倭寇拍打着铁栏叽哇乱叫,至于说什么真心听不懂,估计是在骂街。 副将走到镇北将军身旁,笑道:“将军,下官说得没错吧?龙帝足智多谋,只要陛下出手,莫说几百个倭寇,恐怕就连陌氏王朝都要对龙茗敬而远之!” 镇北将军捋捋黑须满脸堆笑,悄声道:“虽说龙帝是个小女娃,但做事果决敢赌敢拼,势头绝不亚于太上皇。”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一艘战船向他们这边缓缓驶来,两位武将相视一笑,疾步上前迎接圣驾。 龙走月一下船便直奔刑房,亲自审讯倭寇之中的指挥者。 然而,这名男子并没有三头六臂,也不是高大威猛,反倒身材五短眼神猥琐。 倭寇的五官与中原人相似,但发型差距很大,或者说,毫无美感可言。他们把位于天灵盖一圈的头发全部剃光,仅留耳际上方到后脑勺的长发。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发型虽然难看,但在战争中比较实用。因为在交战的过程中,长发极容易散乱,一旦挡住视线,就不是丑不丑的问题了。由此可见,这是一个好战的外族。 龙走月坐在此人的正前方,问道:“你,听得懂汉语吗?” “@#@%……&#” 龙走月微蹙眉,虽然听不懂他在讲什么,但感觉对她并未尊重。于是乎,她朝施刑兵使个眼色。士兵立抖开皮鞭,狠狠地抽打在倭寇身上! 鬼哭狼嚎的惨叫声萦绕在小小的刑房之中,龙走月慢条斯理地抿口茶,道:“不会讲汉语就打到他会讲为止。鞭刑半个时辰,还听不懂的话,给他换烙刑。” “遵旨!”士兵领命。 这时,镇北将军兴冲冲地走进来,惊喜地喊道:“陛下!请您随微臣前往缴获的船只,微臣在甲板的隔层里发现一样儿新鲜玩意儿。” 龙走月放下茶杯,遂与镇北将军登上海盗船。 …… 官兵在彻查缴获船只的过程中,发现甲板上有一个带锁的横门。凿开横门,门下暗藏一个巨大的木槽,槽中放置一根圆柱形的金属物。圆柱极其笨重,长度大致一丈,柱子的两端一大一小。它此刻的摆放姿态,酷似一根搭在碗边上的胡萝卜。圆柱两端恰似有盖子,但又拔不下来。 此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目前无法判断其用途。 龙走月从将军手中接过油灯,蹲在甲板上,俯瞰槽内的庞然大物。 “四个人抬不动?” “启禀陛下,正是如此。” 龙走月应了声,环视四周,发现甲板的一侧,装有一个酷似水井辘轳的装置。 “去绞动那东西,朕猜想这块内槽可以升起来。” 士兵得令照办,果不其然,伴随吃力地旋转,内槽连带金属圆柱一同升至与甲板平行的位置。 “陛下,您感觉这根大柱子是做什么用的?” 龙走月思忖不语,围绕着铁柱子细细观察,又走到甲板的角落,从一个大木箱之中取出一颗巴掌大的铁球。良久,她小心翼翼地把铁球放回木箱之中,随后站起身,一掌拍在柱子上,道:“朕怀疑,倭寇击沉我方战船的武器,就是它!”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起初他们也感觉是什么武器,但当士兵说,这根柱子的两端都打不开之后,他们又打消了这一念头。 “你们想一下我们用在投石器的油脂火球,以及龙茗国独一无二的火药包?火药由硫磺、雄黄合成硝石,把硝石密封在包裹里,点燃导火索,便会引起大面积的燃烧与小面积的爆炸。但因为投石器的精准度极低,投掷距离也不算理想,因此导致打出去的火药包,经常落入海中,白白浪费。你们开动脑筋设想一下,倘若把投石器换成圆柱形的投掷筒呢?”龙走月一边解说,一边指向圆柱体倾斜向下的底端,道,“倘若火药可以通过圆柱投掷,一定可以把火药打得更远、更精准。当然,朕只是忽然有这样一种想法,至于观点是否成立不得而知。” 中原地区估计没人不知晓爆竹吧?龙茗国能人辈出,经过多年的研究与改良,制造出龙茗国独一无二的秘密武器——火药包与毒药烟球。两者制作工艺大同小异,都是通过爆炸与燃烧制造伤亡。火药包代替最初的石头,以及目前中原地区皆在使用的油脂火球,足以使龙茗国海军立于不败之地。 龙走月已然向将领们详解她的观点,可是这些只擅长利用现有武器打仗的武将依旧没听明白。龙走月索性作罢,与其在这儿跟这般大老粗讲这些,还不如赶紧把这根笨重的圆柱子运回国,她来慢慢研究使用方法。 “把那个倭寇的首领押回天牢,朕先回了。”龙走月神色肃然,信步登上来时的战船。待船舶驶离镇北岛,龙走月双手环后,迈着四平八稳的步伐走进船舱,慢慢地关上门,然后……搓手踮脚好不亢奋! 只要可以弄清这种武器的用法与结构,便可以如法炮制,打造大量的新型武器?!她不由满怀期待,假以时日,龙茗国将会利用这种新型的武器,成为中原乃至西域地区的,令人闻风丧胆的霸主! 还有还有,待陌奕宗胸有成竹地来攻龙茗之时,惊见她拥有这般厉害的武器,一定会眼馋得直流哈喇子! 想到陌奕宗,她的心情又沉寂下来。倘若乞颜苏合没有被其他事耽误在路上的话,这会儿已经抵达霄云城外围。希望他在挑衅陌氏官兵的同时,可以控制分寸,不要大开杀戒伤及无辜才是。 ………… 距离龙走月缴获新型武器的两日后,陌氏霄云城关隘。战火纷飞,狼烟四起! 陌奕宗日夜兼程,赶往霄云城一探究竟! 守城将军率领一支轻骑兵,前行三十里迎接圣驾。 待碰到面,君臣之间无暇寒暄,陌奕宗一边策马扬鞭,一边询问战况。 “陌氏与匈奴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一仗因何而起?” “回禀圣上,自从攻下霄云国以来,城内外风平浪静,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不曾与匈奴人发生任何冲突。然而就在两日前,匈奴大军突然来袭,见到我们的兵就杀,仅在一日之内,守在关隘外围的官兵竟是死伤过千!末将知晓圣上正在为攻打龙茗备战,所以不敢冒然开战,于是派使者前去交涉,本想探明缘由,不曾想那些匈奴人根本不讲道义,使者居然也被他们杀了!” 听罢,陌奕宗登时火冒三丈,攥紧马缰的那只手已是青筋暴露!自古便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双方交战,不杀来使。 “莫非是霄云国余孽与匈奴结盟?” “这个问题末将也想过,但是敌方来自最大的苍鹰部落,所以……” “等!苍鹰部落?”陌奕宗回忆一瞬,“他们的单于是不是叫乞颜苏合?” “圣上的消息果然灵通,正是此人!” 陌奕宗磨磨后槽牙,自从他上次在皇宫见过乞颜苏合,便预感来者不善,于是派探子追踪此人形迹,但追到南部河口,就此失去联系。恐怕多半是身首异处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对方是何动机,敢动朕的兵就是找死!你立即返回霄云城,把放在仓库里的投石器、火箭、铁蒺藜统统搬出来!朕要亲自指挥作战,必须把这帮蛮人打得哭爹喊娘!” “末将得令!——”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单于与皇帝开战前的嘴仗。 同学们来猜猜,谁会骂赢?【感觉哪里不对(⊙v⊙) ☆、第77章 (6) 【本章提要】:霄云城之战 原霄云国之所以易守难攻,不止因为其地势陡峭,还因为城垣前挖凿护城河。因此,陌奕宗在攻陷霄云国的时间上,整整耗费半年之久。 如今,他不仅加固了城垣,还在面朝匈奴的那一面,又挖凿一条宽阔的护城河,如今的陌氏霄云城,较比两年前的霄云国,更加坚不可摧。 一个时辰过后,一千台投石器架上城垣。 陌奕宗伫立在城垣之上,手举“千里眼”遥望塞外,密密麻麻全是匈奴骑兵。 他在寻找乞颜苏合的同时,乞颜苏合也在看他。虽然距离较远,但不得不说,陌奕宗纵使是扎在人堆儿里,依旧一眼可辨。 乞颜苏合想到龙走月怀抱的男婴,在看看站在城墙上的陌奕宗,恨不得此刻便率军强攻!无奈龙走月给出的命令是——挑衅。 思及此,他离开王座,跃身上马。 属下阿尔木见单于欲驾马前行,匆忙拦截,道:“陌氏皇帝阴险狡诈,不如派属下过去与他周旋?” “让开,这是本王与陌奕宗之间的私事。” 话音未落,他控制马匹仰天鸣叫,继而挥舞马鞭,奔向城池。 陌氏守城将军惊见敌军逼近,刚欲命弓箭手准备,陌奕宗便扬手制止。 “让他过来,朕倒看他能说些什么。” 一时三刻,乞颜苏合单枪匹马出现在护城河的对岸。 陌奕宗面无多余表情,俯瞰着城池对面的乞颜苏合,等待他率先开口。 乞颜苏合取下斜背的银弓,倏地拉满弓,将箭矢对准陌奕宗! 见状,守城兵卒不约而同地举起弓箭,几百枚箭矢齐刷刷地指向乞颜苏合! 陌奕宗上前一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道:“有种你便往这儿打,看看究竟是朕会受伤,还是你先被扎成筛子。” 乞颜苏合放低弓箭,一笑置之,不屑道:“没想到你我这么快又见面了。” “没想到?朕看你是想太久了吧?”陌奕宗微扬手,士兵即刻上前一步,双手呈上一把做工精良的短刀。这把短刀是乞颜苏合初入陌氏皇宫时,赠予陌奕宗的见面礼。陌奕宗抓起短刀,卯足力气抛向乞颜苏合。 乞颜苏合并未伸手去接,而是扬起弓箭,将短刀打进护城河。 “本王既然将短刀送给你,你想如何处理是你的事,不要来麻烦本王。” “礼物的价值并不重要,收的是一份心意,既然你心怀鬼胎,朕的处理方式自然是沾都不想沾,如今你却把它丢进朕的护城河?啧啧,不知会不会弄脏河水?” 此话一出,引来守城兵哄堂大笑。 “素闻陌氏皇帝辩口利辞,今日听闻果然名不虚传。然而,本王只会用手中的武器说话,敢问陌氏皇帝,你是否敢与本王单打独斗?” 陌奕宗嗤之以鼻,道:“你要搞清一点,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倘若你打赢朕,朕也不可能把城池送给你。倘若朕打败你,纵使你愿意通过这一战撤兵,朕也不可能让你走,因为你身上背着陌氏兵卒的血债!朕没空陪你东拉西扯,你还有什么废话最好一次讲完!” “你现在尽管嚣张,但是本王接下来要问的话,你必须慎重回答。因为你的回答,将直接影响到本王攻打霄云城的态度。”乞颜苏合扬起深邃的黑眸,不苟言笑地问道,“龙茗国女帝龙走月,与你是何种关系。” 这句话往这儿一撂,积压在心头的疑云统统得以开解。 悠悠地,陌奕宗将双手搭在城围前,似笑非笑地望向乞颜苏合,回忆着乞颜苏合出现在皇宫中的初衷——他以借鉴妃嫔服饰为由,踏入宫闱,随后,三番五次在王德才面前提及“花婕妤”。 “攻龙茗,必自毙。暗藏其中的玄机,莫非指的便是你这支部队?” 乞颜苏合下意识地蹙下眉,道:“陌奕宗,你真的很聪明,但苍鹰部落只是龙茗国必胜的一部分。龙茗海军,是你无法想象的强大。” “朕在攻打每个国家之前,或多或少皆听说其军事如何如何,但最终依旧变成陌氏的土地。与其由着你大放厥词,还不如说说龙走月这个女人。是她把你叫来攻打霄云城的?” 其实答案显而易见,陌奕宗故作无奈叹息,道:“不管朕与龙走月是敌是友,但她毕竟是中原人,居然勾结外敌攻打吾大中原?看来朕要重新审视她的德行。” 乞颜苏合笑得不置可否,道:“何为外敌?我打你,我才是你的敌人,我永远不会去打的国家,便是我的挚友。何须上纲上线?你又曾放过谁?” “战争是国与国的事。至于朕对于外敌的定义,那就要看对方是否会伤害中原百姓,只要不曾跨过这一条底线,朕便认为这个对手值得被尊重。” 原来上一句的目的落在此处?防止他屠杀陌氏子民?乞颜苏合扯了下嘴角,终于发现陌奕宗的话里存在许多陷阱,但凡心存道德礼仪,便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陌奕宗,莫兜圈子浪费时间。本王方才提出的问题,能否回答得爽快点?” 陌奕宗微挑眉,故作似懂非懂地问:“你是问……龙走月与朕的关系?这样吧,朕给你看一样东西,这样东西便是答案。” 话音落定,陌奕宗离开城垣。俄顷,伴随金属物的摩擦声,他再次出现在墙边,此时,身旁矗立一把青龙偃月刀。 “知晓这把刀是谁送给朕的吗?” 当乞颜苏合看到青龙偃月刀的第一时间,心情已经沉到谷底。因为他那般关注龙走月的一颦一笑,岂能发现不了其中的端倪?!记得他在护送龙走月上船之前,她每日戴在的发钗,与这把刀的样式如出一辙!因为样式过于奇特,他还随口向龙走月询问,为何会选择这么一款毫无美感的发钗?而龙走月的回答是: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 ……她说,她喜欢。 陌奕宗观察着乞颜苏合的神态,发现他越发焦虑与愤怒。 呵呵,看到敌人像个被冰霜打过的蔫茄子,他别提多开心了! 不过闹归闹,他内心也着实受到震撼,龙茗与匈奴相隔千山万水,龙走月竟然在匈奴养了一支精锐部队?此刻,一眼望向塞外,匈奴方目前参战的人数已然超过十万,并且,双方为了保存实力,不可能在开战初期便调动全部人马。由此可见,至少还有几十万的后备力量等待接战。 死丫头,居然还藏着这般出乎意料的一大手。思及此,陌奕宗倏尔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他那边刚刚派出十万步兵前去造船,匈奴便率军前来攻城?……莫非有细作混入军营? “她是女帝,送你一把偃月刀说明不了任何问题,何况走月亲口对本王说,她若爱你就不会出兵打你,更不会叫我来与你争抢关隘。” “走月?……”陌奕宗沉下脸,“走月也是你能叫的?” 乞颜苏合耸下肩,反诘道:“哪里不妥?自打她一出生我就认识她,她的箭术也是我手把手教的。而你呢?想必就连她的真名与身份,也是刚刚知晓吧?所以该靠边站的人,是你!” 陌奕宗不自觉地攥紧拳头,道:“很好,待你被朕大卸八块,可以让她帮你拔拔坟前的杂草!” 话音未落,陌奕宗命旗手举起战旗,同时,号角吹响,号角声在山谷间回荡,发出悠长又极具穿透力的共振声! 乞颜苏合调转马头,又回眸凝睇,唇边噙着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蓦地指向陌奕宗,做了个一剑封喉的动作。 战鼓雷动,陌奕宗披风一抖,稳健地坐上主帅椅。 “敌人一旦进入投石射程,火球齐放,万箭齐发!绝不给敌人预留喘息之机! “遵旨!——” 这一仗来得措手不及,也可以说是毫无准备。素闻匈奴民族的暴戾程度犹如洪水猛兽,他们的作战口号是:只要项上留颅,战到血枯骨碎!因此,陌奕宗丝毫不敢掉以轻心,他思忖片刻,喝声鼓舞道:“霄云城守城之战,有别于以往任何一场战役。敌我双方势均力敌,前途艰辛、凶险未知!今日杀敌一人,赏银一两!若不幸牺牲,朝廷养你一家老小!——” 听罢,三军士气空前高涨! “谢主隆恩!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说时迟那时快,坚固庞大的攻城冲车映入陌氏兵卒的视线。匈奴士兵的喊杀声穿墙裂地,仿佛飓风一般席卷而来! 陌氏方不甘示弱,一百面战鼓齐声锤响!那种跌宕起伏的节奏,足以让人们热血沸腾忘却生死! 然而,撂狠话只是开战宣言,交过手才知晓对方实力。于是棘手的问题来了,开战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守城方竟然出现伤亡?! 这是一群擅长骑射的游牧民族,他们自小与马为伍,以箭射雕。陌氏分明占尽地形上的优势,却还是未能躲开敌方的火箭,可见敌方的箭术与臂力皆超群卓越。 陌奕宗暗暗地握紧拳头,脑筋正在飞速旋转着……敌人不避斧钺,若想速战速决,可能性微乎其微。然,绝不能在这一战之中,消耗太长的时间以及太多的兵力与物资,否则!定会造成龙茗与匈奴对陌氏两面夹击的不利局势!必须尽快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由此牵制匈奴的进攻速度,乃至一举击退! 办法一定有,且让他静下心,细细斟酌一番。 龙走月那个死丫头,竟然联合外人攻打孩子亲爹的城池?!啧啧,还真是长了一副捂不热的黑心肝啊!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皇帝利用天时地利扭转战局。 PS:晋江的留言区总是抽抽,留言的同学辛苦了!作者真的很喜欢看你们的评论! ------------------------------- ☆、第78章 (6) 【本章提要】皇帝扭转战局! 北方的冬季严寒刺骨,此种天气对于生活在塞外的游牧民族已是见怪不怪,而对于守城方来讲,士兵的身体素质不能与之媲美。 城下,杀声滔天,血流成河。 陌奕宗坐在主帅椅上,一边关注着战况,一边观察匈奴兵的作战方式。经他细致观察,发现匈奴人并非横冲直撞,居然也懂得排兵布阵。他们采取盾兵开路的攻城策略,若守城方投掷火球、石头之类的武器,盾兵立即将手中盾牌举过头顶,动作整齐划一,并且滴水不漏。 “投掷兵听令,火球改成散投!牵制敌人的前行步伐!” “遵旨!” 同时,陌奕宗一声令下,大量的铁蒺藜从城垣上抛掷城外!既然敌人采取方阵行进的策略防御反击,那么,陌氏就在敌人的脚底下使绊子。 铁蒺藜,是一种铁质尖刺的撒布障碍物。因为刺尖的形状酷似植物“蒺藜”,故得此名。提蒺藜有四根长数寸的铁刺,凡着地必有一刺朝上。将它撒布在地,可以有效地迟滞敌军行动。 果不其然,敌军盾兵方阵开始出现摔倒的现象。陌奕宗乘胜追击,下令放出火箭箭雨! 火箭铺天盖地地砸向匈奴士兵。然而,他们仿佛一群无知无觉的怪物,不躲不闪更不怕中箭,举起手中的弓箭射向城垣! 见状,陌奕宗不由再次沉下心绪。在战争中,必须存在打头阵的炮灰。但是炮灰的作用就是开路,至于攻击力基本等于零,而匈奴人培养的炮灰,竟然还具备较为精准的箭术?……这究竟是一支怎样的部队?为何实力这般强大? 守城将军匆匆来报,抱拳道:“圣上!斥候来报,敌军后方还有不少人,预计不低于二十万备战兵,加之出战的人数,三十万是跑不掉的!我方目前只有十万守城兵,这该如何是好?!” “别急、别急、别急!以少胜多的战役又不是没打过!”陌奕宗扬手轰赶,静下心细细思量……没错,敌人逼着他调兵遣将,由此分散攻打龙茗的兵力? 他还就偏不这般行事! 正焦虑,天空飘下雪花,北风萧萧,冰晶的雪片洒落在陌奕宗的铠甲之上,久久不散。 不大会儿功夫,小雪花转为鹅毛大雪。陌奕宗悠悠地摊开掌心,托起洁白无瑕的雪片,感到一丝冰冷沁在手中。他不去理会战况,不询问伤亡人数,目不转睛地盯着愈落愈多的雪花,直到手指被雪花冻得毫无温度的时候,他的唇边终于染上一抹自信的笑意。 天助他也,有办法了! 陌奕宗招呼守城将军上前,附耳下旨。 听完圣上的命令,守城将军蓦地看向天际,不由茅塞顿开! “末将这便命三军减缓攻击速度!” 陌奕宗对部下的领悟力十分满意,道:“没错,何必在匈奴人身上浪费兵器,你赶紧指派一个分队去伐竹子,明日一早便给他们好看。” “圣上英明!”守城将军喜上眉梢,再次望向天际,继而奔去下达新指令。 从抵御风寒的层面上来分析的话,或许是匈奴人的优势,但同样也并非陌氏的劣势,陌奕宗要好好利用地势与季节,让敌人寸步难行! 与此同时,乞颜苏合也收到部下阿尔木传来的战况汇报。 (匈奴语)“单于!陌氏突然把攻击力降了下来,哈哈哈!这才刚刚开战就把那帮中原人打虚了!果然是外强中干的窝囊废!” 乞颜苏合倚在王位扶手的一侧,悠哉地饮了口马奶酒,道:“不要小看陌奕宗的头脑,更不要忘记,陌氏王朝已经占领中原七成以上的领土。” “单于何须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中原人的体格根本没法与咱们相提并论,倘若多耗上几日,不用咱们出手,老天爷都能把他们活活冻死!” 乞颜苏合思忖不语,龙走月的命令是挑衅而不是强攻,但陌奕宗甚嚣尘上的态度彻底激怒了他!他要杀得陌氏片甲不留,要提着陌奕宗的项上人头,当做贺礼送给龙走月! “命云梯兵准备出战。在天黑之前,不计我方伤亡,不接受敌方任何形式的弃甲投戈,逢敌便斩,势必攻上城墙!” “属下得令!” 乞颜苏合遥望屹立在半山腰的城池关隘……陌奕宗会猝然改变战术,绝不是表象上观察到的色厉内荏,一定有阴谋! …… 匈奴士兵的攻势越发猛烈,陌奕宗却在城垣前架起坚固的盾牌,命士兵全部隐藏在盾牌之后,任由敌方万箭齐发,陌氏基本处于只守不攻的状态。 “圣上有命!只要不让敌方攀上城池,靠近一点不必惊慌!”守城将军看到飞上城垣的无数箭矢,继而扭头转向陌奕宗,开怀大笑,道:“圣上,您看敌人给咱们送回来多少兵器?” “别嘚瑟!注意防火!”陌奕宗指向飞来的火箭。 “……是是是。” 战事如火如荼,王德才头顶两个钢盔,吭哧吭哧地奔上城垣。 “圣上,奴才刚到,哎呦妈呀……到处是血!”王德才眯着小眼睛,怯生生地凑到圣上的身旁,然后擦了擦桌面,从提篮合里取出饭菜。 “你这嘛呢?浴血奋战的士兵还没吃,朕在此地用膳算怎么回事?!” “……您连夜赶路,奴才猜想,您肯定还未用膳。” 陌奕宗从昨日清晨到此刻确实滴米未进。但是在这儿大吃大喝会影响作战士兵的情绪。他接过王德才递上来的擦手巾,擦擦手,抓起一个两个馒头,即刻命王德才带着提篮盒赶紧滚蛋。 王德才不敢怠慢,盖严盒盖撒丫子就跑。陌奕宗望向王德才的背影,他的眼珠缓慢地移动着,忽然之间,又心生一计! …… 战争截至到黄昏时分,匈奴士兵已然拼尽全力,但仍旧无法靠近城墙,更别说攀梯直上。因为,毕竟霄云城位于高处,易守难攻是不争的事实。 残阳缓缓地没入山峦。双方士兵也到了必须补充体能的时候,倘若再硬攻下去,只能是毫无意义的疲劳战。 于是乎,乞颜苏合唯有先命士兵返回休息地,明日再战! 此刻能见度越来越低,陌奕宗伫立在至高点,举起“千里眼”遥望敌军动态。只见,浩浩荡荡的匈奴士兵正向营寨靠拢。 陌奕宗的肩头很快落上一层薄薄的雪花。见状,他粲齿一笑,天空作美,大雪纷飞,已然为这漆黑的山林披上银装。继续下,不要停! “等到天黑,立即泄水!” “遵旨!”守城将军万分期待这一刻的到来,至于下午砍伐的竹子,已经一劈两半准备就绪,如今只要把山泉水引入战场,就算大功告成! 待到深夜,为了避免敌军窥伺,陌氏士兵并未点燃火把照明,而是借助微弱的月光,顺着绳索井然有序地滑下城墙,再将一根根竹子运出城池,扛着竹子,静悄悄地向河源上游进发。 陌奕宗则是将王德才叫到寝室,命他试穿一件衣袍。 王德才看向挂在桁架上的龙衮,噗咚一声双膝跪地。 “奴才胆小如鼠酒囊饭袋一个!岂敢身披龙袍指挥作战啊?!圣上莫要吓唬奴才了啊!” 王德才简直吓尿了好吗!圣上叫他冒充皇帝坐镇三军?! “你最了解朕,所以学起朕的模样也最逼真。”陌奕宗抿了口茶,命道,“学朕走路的样子,来,走几步给朕看看……”他见王德才又有话说,拍桌怒道,“闭上嘴!快点儿!否则现在就砍了你!” “……是。”王德才沾沾汗珠,颤颤巍巍地穿套龙袍。 趁他穿戴的时候,陌奕宗又道:“在朕离开的这段日子,你就假装染上风寒,捂着手帕,穿着龙袍在战前晃悠几圈,让敌人误以为朕并未离开。” “奴才这小身板儿恐怕不行吧?再说个头也差远了啊呜呜!” “蠢货,你不会多穿几件衣服撑起来吗?个头不够多塞几个鞋垫!何况你在高处敌人在低处,倘若能让敌人看见你的下半身,你也就离死不远了。站直!给朕拿出点气势来!” “……”王德才板了板腰杆,本想用袖口蹭蹭鼻涕,然而当袖口递到鼻子边儿的时候,登时想起是龙衮,于是立马吸溜回去! “怂蛋,别哭了!朕已经布下陷阱,敌人至少三个月打不过来,也压根用不着你指挥作战,装装样子罢了,死不了。” 三个月打不过来?王德才这心里忽然就踏实多了。 “是,奴才尽力而为。不过,您要去何处,何时归来?”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笑得意味深长。 他能去哪?当然是去龙茗找龙走月算账! 只要“皇帝”还在霄云城与匈奴鏖战,龙走月便想不到他会来个突然袭击。 事不宜迟,待陌奕宗向王德才叮嘱完大小事宜,他径自换上夜行衣,口鼻系好黑布,与同样身着夜行衣的锦衣卫,悄无声息地离开霄云城……呵,弄盏他娘,你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朕会比战船先到龙茗一步吧? ——喂喂,你还记得封豕林一战吗?朕与你的作战理念似乎不太一样,朕为了最终的胜利,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并且最喜欢走捷径。 擒贼,先擒王! …… 东升西落,曙光乍现。 匈奴士兵雄纠纠、气昂昂地逼向霄云城。 然而,当霄云城落入众兵视线的这一刻,他们的步伐戛然而止,全体傻眼! 方圆十里的主战场,以及城池,竟然在一夜之间变成一座冰封的堡垒?! 狂风呼啸,白雪皑皑,金红色的晨光掠过晶莹剔透的“冰城”,折射出刺眼的光芒。光芒犹如无形的尖刀,刺得匈奴兵根本睁不开眼。 士兵的眼睛都快刺瞎了,还谈什么冲锋陷阵、万箭齐发?!见状,带队的阿尔木不由怒火攻心,他策马扬鞭,一鼓作气冲向结冰的战场!但还未奔出几丈,只听哐当一声巨响,连人带马,狠狠地拍在“人工制造”的冰面上! 这便是陌奕宗想到的办法,将一根根从中劈开的竹子,连接成输水导管,再从河源引来水源,水顺着导管浇灌战场与城池。河水经过一夜风雪的洗礼,结成湿滑的冰层,形成天然的保护盾!当然,你们可以啥都不干,集体蹲在这儿烧化地上的冰层,但到了傍晚,我们还是可以继续制造!反正冰天雪地,河水管够,谁想哭谁知道! 气候寒冷、多雪多霜是天时;吾高敌低是地利;团结一心是人和! 天时地利人和都让他陌奕宗占全了,岂有认输之理?!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陌奕宗想到潜入龙茗国皇宫的好办法,虽然他自己不是很能接受这个办法(⊙v⊙)嗯但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他也是蛮拼的! PS:接下来的剧情,可以说是进入欢乐模式!打仗?互虐?……木有! ☆、第79章 (4) 【本文提要】:皇帝找到潜入龙茗皇宫的办法。 龙走月自从缴获一件疑似新武器的金属物之后,对围剿倭寇的事儿颇为上心。于是乎,她由守株待兔转为主动追击,颁布悬赏公告,一旦在海上发现倭寇船只,或者在城中发现习得倭寇语的可疑目标,朝廷重重有赏。 忙乎半个月下来,龙茗海军再次缴获海盗船两艘,抓获倭寇百余,并且再次缴获圆柱形战利品一尊。 收获颇丰,龙走月岂能不喜?然,问题却卡在交流的问题上。这就好比手持法器不会使用一般,她不免心急。 “不管如何用刑,就没有一个会讲汉语的?”她问。 刑部尚书回道:“回禀陛下,种种酷刑皆有实施,但倭寇会的汉语,最多是简单的打招呼,或者‘救命’二字。估计他们学会这些简单的词汇,只是为了在海上假扮落难的渔船,由此欺骗渔民靠近相助,继而烧杀掳掠。” 龙走月陷入沉思,既然通过抓获倭寇的环节确定朝中有内鬼,那么这个人一定精通倭寇的语言,且汉语流畅到毫无破绽。所以,这个内鬼究竟会是谁? 这时,杜鹃来报,皇宫主龙寸心,宣称有要事要与龙走月商讨。 龙走月粗略一算,也有十来日未与皇姐见面,于是摆驾宫主大殿。 …… 她步入殿门,见到厅堂中堆积着各种花色的绫罗绸缎与首饰。 龙寸心伫立在长条桌案前方,望着几款布匹,愁云不展。 “月月!快来帮我看看,用哪块布做‘留仙裙’最合适?” 龙走月以为是什么大事儿,原来是挑选衣料。她走上前,无奈一笑,道:“喜欢就都做了,何必纠结?” “不行呀!到了甄选那日,我也只能穿一件啊。”龙寸心长吁短叹,每年到了面首甄选的前夕,她都会把自己搞得心力皆憔悴。 龙走月扫视百种布匹,指向挂在桁梁上的石榴红绸缎,道:“那块不错,喜气又应景。” “我去年穿得就是石榴红,不想重色嘛!”她疲惫地倚上贵妃椅,“昨晚相师帮姐卜了一卦,他说姐的真命天子今年会出现!所以姐好焦虑啊月月……” 龙走月笑着抿口茶,随口问道:“姐让相师占卜姻缘来着?” “不是啊,卜我今年是否会怀上子嗣。相师的意思是,当真命天子出现,子嗣便会随之而来。” 龙走月一怔,果然是大事,的确马虎不得。 “那要不要把夸叶乘风叫过来帮姐选?男人更了解男人的眼光。” “快别提那个坏妹夫啦!姐今早先问的他!你猜他怎么说?他说不穿最吸引人。” “反了他了?!”龙走月欲传他滚过来给姐道歉,龙寸心却笑着阻拦,“没关系呀开玩笑的嘛,你又不理他,宫中又全是男宠,他只能调戏我解解闷儿。” 见姐眉开眼笑并不气恼,龙走月也跟着轻松一笑,道:“最近太忙也没空督促夸叶乘风,他会定时来帮姐调理身子吧?” “有啊,天天来,一泡就是小半天儿,这会儿好似让彩华陪他出海啦。”龙寸心叉起一块凤梨塞入妹妹口中,“你看你又瘦了,再瘦下去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龙走月但笑不语,其实她原本前来的目的,是希望甄选一事可以从简从快。因为倭寇还未肃清,陌奕宗又在蓄势待发,但此刻听闻关乎子嗣的问题,龙走月又打消了商议的念头。 不过,今年必须要对甄选者进行严格盘查,以免各路细作混入其中。 想到细作,必然会想到陌氏人马。龙走月昨日收到乞颜苏合发来的密函,据说北方一直在下雪,陌奕宗似乎身染恶疾,但依旧守在霄云城指挥作战。 她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那家伙强壮如牛,下点雪而已,至于这般弱不禁风吗?会不会是在装病,由此采取缓兵之计? 与此同时,陌氏造船厂的附近。 陌奕宗头戴斗笠,身着一袭白色侠客装,坐在河边垂钓。 眼前的这条河,便是前往海口的途径之一。 自从陌奕宗离开霄云城,并未偕锦衣卫返回皇城,而是乔装打扮,一路南下抵达造船厂。来到此地,一来、监督造船速度;二来、寻找潜入龙茗皇宫的突破口。 随行锦衣卫同样侠客打扮,坐在圣上的两侧,垂钓是假,保护圣上安危是真。 众人看似正在享受悠闲的午后阳光,实则是在观察来往船只,试图劫持一艘前往龙茗国的船舶。因为陌奕宗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原本就壁垒森严的龙茗国,又再经他一番挑衅之后,定会对别国船只进行滴水不漏地盘查。嗯,估计伪造通关文书这个点子行不通。何况,就算能混进龙茗,也混不进皇宫,所以陌奕宗几日来一直在考虑相关难题。 这时,一只建有亭阁的中型楼船缓缓地向他们这边驶来。 船只装潢典雅,船内琴声悠扬,高耸的桅杆上飘扬着两面旌旗。 一面是四小国之琴国的旌旗。另一面则是——龙茗国的旗帜?! 不管这条船上悬挂两面旗帜为哪般,先拦截来说! 见状,陌奕宗朝锦衣卫们使个眼色。锦衣卫立刻换上渔夫的衣裳,跳上一只小渔船,划到河水的中央,继而撒下渔网,由此不偏不倚地挡住楼船的去路。 楼船被迫漂浮河中。 俄顷,一个尖嘴猴腮的管家冲到船头,大声喝道:“此河乃通行之道,你们几个臭打渔的!立即把路让开!” “不好意思啊大老爷,我们捕完这拨鱼就换地,要不您等等?要不绕个道?”锦衣卫好声好气道。 “岂有此理!你占了道还叫我们绕?!我可警告你们,万一误我家主子的大喜之事,你们几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主子?宫里出来的人? 锦衣卫一拍大腿,抱拳贺道:“大喜之事啊?哎呦恭喜恭喜!话说再往前走就只有龙茗国了,看您这条船上装了桅杆,恐怕是要入海吧?敢问您家主子是赶着去升官还是发财?” 中年管家两嘴角向下一撇,刚欲甩开腮帮子吹嘘一番,只听船内传来制止之声,声音浑厚且富有磁性。 “张福,莫与船家争执,我们绕开便是。” “遵命。”中年管家面朝珠帘俯首领命,随后瞪了锦衣卫们几眼,前去吩咐船夫斜向前行。 然而,待楼船船夫调整位置,发现挡在前方的破渔船也跟着动起来,并且再一次挡住他们的去路?! “你们几个臭打渔的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来人,给我拿下!”管家怒步返回,还带来几个身穿铠甲的彪形大汉。 一声令下,楼船贴近渔船,彪形大汉手持兵器,怒指锦衣卫。 锦衣卫并未轻举妄动,等待圣上发出突袭暗号。 陌奕宗坐在岸边,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于是乎,他扬起鱼竿,将鱼竿抛进河流,示意——攻! 锦衣卫收到旨意,即刻从渔船上抽出暗藏的兵器,不待彪形大汉们反应过味儿,一干锦衣卫犹如蛟龙一般跃上楼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三下五除二,杀个片甲不留! 甲板上全是死尸与鲜血,中年管家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奔回船舱! “杀人了!救命啊!九王爷快跑啊!——” 无奈,一切为时已晚。锦衣卫动作极快,擒住中年管家的同时,三把剑对准那位九王爷的前心后背! 九王爷坐在一架鸾琴的面前,身着一袭浅色长袍,长发披肩,温文尔雅。 “尔等欲意何为?”他神色平静,将一双修长的手指从琴弦上移到身前。 锦衣卫不予理会,等待圣上前来发落。 …… 片刻过后,陌奕宗慢条斯理地登上楼船。他首先打量这位九王爷佩戴的玉佩。待确定玉佩为琴国皇室图腾之后,下令搜查整船。 锦衣卫在旁翻箱倒柜,被俘的九王爷则是与陌奕宗面面相觑。 “光天白日,杀人劫船,你们好大的胆子!”九王爷勃然大怒。 陌奕宗扫了扫眉梢,随意坐落,道:“你别急着鬼吼鬼叫,倘若你对我没用,我会让你走。” “我乃琴国九王琴穆楚,尔等报上名来!” “说出来怕吓着你,你还是老实坐着吧。”陌奕宗一派慵懒。 一时三刻,锦衣卫从琴穆楚的床榻上搜来一个长方形的锦盒。锦盒里放置着龙茗国的通关文书,以及一封精致的邀请函。 陌奕宗首先翻开邀请函——龙茗甄选盛会将至。素闻穆楚王爷温润如玉,琴艺绝伦,本宫主愿与君共结连理。邀请人:皇宫主龙寸心。 看完邀请函,陌奕宗硬是半天没反应过劲儿……甄选?嘛意思,龙走月她姐广发“英雄帖”招募男宠?! “喂,你这是打算给龙茗国当上门女婿?” 九王爷身为七尺男儿,自然不愿给龙寸心当什么鬼面首,但琴国势单力薄,必须找一个大靠山,于是琴国皇帝指派儿子前往龙茗国联姻。 “只是甄选罢了,结果未知。”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道里,如琴国这等兵力满打满算不超过二十万的小国,唯有忍受强国的挑选与轻视。 陌奕宗阅完写在邀请函上的时间与地点等,渐渐地,他弯起嘴角,粲齿一笑! 得来全不费工夫,事不宜迟,向龙茗国出发! 他肃然起身,走到琴穆楚面前,抛出一个致歉的笑意,道:“抱歉,这条船上的活口,一个不能留。此刻,朕可以实话告诉你,龙茗国已是自身难保,琴国恐怕无法仰仗龙茗军事与吾陌氏抗衡了。” “你是?!……” 陌奕宗但笑不语,亲自给琴穆楚斟上一杯酒,待喝完这杯酒,送他上路。 ………… 楼船从里到外经过一番清洗,再一次平稳地行驶在河面之上。 陌奕宗换上琴穆楚的衣袍,手持折扇,神态超然,颇有文人风范。 “从今日起,朕便是琴国九王爷琴穆楚。” “是,吾等是九王爷的护卫队!——”锦衣卫齐声道。 陌奕宗瞄了眼放在桌上的鸾琴……邀请函中着重提及,琴穆楚琴艺极佳,可陌奕宗压根不会弹琴,笛子倒是能凑合吹两下。 思及此,他坐到鸾琴前,假模假式地架起双手,双眸微合摆出自我陶醉的神态,活动活动十指,继而优雅地拨动琴弦。 哐!啋!菶菶!吱吱啦啦!—— 弹棉花一样的噪音,穿行在幽静的青山流水之间,格外闹腾。 ----------------------------------------------- 作者有话要说:六一儿童节快乐同学!不管我们几岁,要想孩子一样快速忘记烦恼(⊙v⊙) 下一章预告:龙茗女子的个性吓到陌奕宗 0 0 ☆、第80章 (5) 【本章提要】皇帝独自登岛 前往龙茗国的楼船已经在河上行驶二十多日,越是靠近龙茗国的方向,便会发现许多船只都在向龙茗国靠拢。据陌奕宗的锦衣卫打探,那些船只的主人不是王公贵族,就是才华横溢的文人墨客。 换言之,这些形色各异、身份尊贵的男子,皆要聚首于龙茗皇宫,供龙寸心挑三拣四。 陌奕宗本以为甄选人数不会超过十个,真的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不着调的男人愿意给女人当男宠?!脑子进水了,绝对的! 不过荒谬归荒谬,但是此情形,足以证明龙茗国在中原的口碑与实力。对陌氏而言,果然是不容小觑的对手。 船只进入一条促狭的通道,各家楼船放慢速度,井然有序地纵向穿行。 船速锐减,船上之人或许是闲来无事吧,各自取出乐器,吹啦弹奏。 陌奕宗被多种乐曲儿骚扰着耳朵,蹙眉闭眼,真想大开杀戒。 这时,锦衣卫来报——甄选流程已查明。第一关、过滤身高、身材、体重不符合标准的男子;第二关,龙寸心亲临现场,通过观测预备面首的五官与面相,进行筛选;第三关在翌日举行,进行特长展示,当场出结果。 陌奕宗咂咂嘴,前两关肯定没问题,主要是这特长展示怎么整?琴穆楚的看家本领是弹鸾琴,毕竟这一点已写在邀请函上,不可能疏忽遗漏。他一脸纠结,话说龙寸心幽居后宫,估计不爱看耍大刀吧?所以他该如何让自己脱颖而出? “敢问九王爷,万一龙茗女帝陪同皇姐前往遴选现场,这该如何是好?”锦衣卫队长悄声提醒。 陌奕宗泰然自若,展开折扇缓慢扇动,笃定道:“龙走月没工夫参加这等无聊之事,因为有更重要的政务等着她去处理。” 事关安危,陌奕宗岂能抱着撞大运的心态侥幸一试?因此,在他决定向龙茗国出发的当日,已经差人将圣旨送到出征将军的手中。陌奕宗命此次指挥作战的武将即刻率兵出船,然后将战船明晃晃地停在龙茗与陌氏的流域交汇处。船头面朝龙茗国的方向,原地安营扎寨,等待新的命令。 说糙点儿,这叫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各应人。反正陌氏战船停在陌氏的领土之内,纵使战船塞满整条河道,你龙走月又奈我何? 陌奕宗将双手枕在脑后,脑海中浮现出龙走月焦头烂额的小模样儿。呵,当她见到陌氏的战船,凭她对他的了解,肯定会以为他被匈奴人困在霄云城动惮不得,于是恼羞成怒,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头脑一热发起战争,乃至拼死强攻。 了解是一个双面性的产物,可以被利用,以及反利用。 借助此次机会,陌奕宗正好亲眼观摩龙茗的海上力量,到看它是深海苍龙还是一只一捅就破的纸老虎。 ………… 五日后,船舶陆续进入海口。 刚一入海口,便看到龙茗国在此处搭建临时关卡。关卡由战船组成,形成阻截前行的屏障。据听说,往年遴选皆是在登岛之后才进行盘查,而今年则是多设置一道管卡——不管来往船只隶属哪国,包括随从在内,姓氏名谁甚至是生辰八字,全部要经过记录与审查。 位于陌奕宗前方的船只正在接受严格的盘查。陌奕宗走上船头,见到这样一幕——龙茗侍卫只让手持通关文书的人登上迎宾船,再由龙茗国船只亲自护送上岛。至于家属随从等,统统被“请”上一条大船,美名其曰,官府将会对家奴们好生款待。其实就是先扣押,待确定此人身份,或放行,或遣送。 查这么严?……陌奕宗望向一干锦衣卫,他们幼年时便入宫习武,且不说老家在何处,就连名字都没有,许多人用的是赐名。 “留下一个船夫,其他人在此地等咱们的战船。” 听罢,锦衣卫神色不安,齐声顿首,道:“圣上乃陌氏王朝的天子,万不可让您独闯敌国皇宫!” 陌奕宗不予理会,看到一条渔船挤在船队当中,于是走到船尾,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抛给老渔夫,彬彬有礼地请老渔夫带几个人上岸。 老渔夫踹好银子,笑眯眯地吹嘘道:“公子好眼光!咱家的渔船在这方圆百里之内是最稳当、最气派的!” 最值得嘚瑟但不敢炫耀的是,曾载过龙茗国的女帝! 陌奕宗但笑不语,继而返回船舱,命道:“这就是天子的旨意,走。” 锦衣卫却跪地不起,他们岂能让陌氏帝王只身涉险?! 陌奕宗喟叹,指了指戴在食指上的戒环,安抚众人道:“我每日会在戌时前后向你们打出信号,倘若连续三日见不到信号,便可以采取营救措施。” 锦衣卫追随多年,对帝王的暗语、手势、神态以及每件物品的作用皆是熟知。因此,他们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跳上渔船。待全部上船,锦衣卫一字排开站在甲板上,抱拳目送,目光中充满忐忑的情绪。 陌奕宗则是一派恬然,朝他们利落地挥下手,继而手持通关文书走向船头。 所幸陌奕宗天生贵气,冒充个王爷必然不在话下。龙茗侍卫毕恭毕敬地邀请陌奕宗登上迎宾船。 陌奕宗堂而皇之地刚要登船,侍卫好心提醒道:“且慢琴国九王爷,您忘记从船上戴出鸾琴。” “……”这帮敌兵眼真尖!就是故意忘记拿的好吗! 船夫递上鸾琴,陌奕宗内心翻个白眼,把这个长方形的笨重家伙背在肩头。 他走上甲板,已经有几名甄选者在此等候,彼此抱拳自荐,看似一团和气。 然而,当诸位公子看到陌奕宗的这一刻,并未笑脸相迎,而是各聊各的完全把他当空气。 陌奕宗下意识地打量自己的穿着,猜想是不是这身长袍看上去太寒酸? 其实他有所不知,男人之间也会注重容貌,何况他们大老远跑到这儿来,不就是要靠容貌取悦龙寸心吗?因此,对于那些各方面看上去特别出众的竞争者,心照不宣地采取排挤行动。 陌奕宗倒也不在意,话说有人搭话儿更烦。他找个地方随便一坐,翘起二郎腿,遥望波澜壮阔的海水。耳畔传来阵阵浪声,空气中一丝清爽的咸味儿,心情仿佛变得豁然开朗。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一位公子,抱拳询问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陌奕宗知晓此人正在朝自己打招呼,但他选择置若罔闻,因为这些擅长弹琴写诗之人,多半喜欢云游四海,谁知晓这条船上有没有琴穆楚的朋友或者敌人? 询问之人倒也识趣,侧身与身旁的公子聊起来。 “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不敢当,小弟乃一介书生,姓项名卓,字南天。” “哟,原来是倚山四杰之项南天?久仰大名啊,先生的诗我曾拜读,用词犀利,意境雄浑,尤其是抨击陌氏暴君的那一首,读起来真乃酣畅淋漓!” 听罢,陌奕宗默默斜眼,见二人不谋而合相谈甚欢,于是乎,陌奕宗强行加入他们的聊天队伍,道:“你的诗我也读过,其中有这样一句——陌皇暴若桀纣。敢问你是深有体会,还是道听途说?” 明显找茬儿?项南天一怔,回道,“陌氏皇帝之残暴,尽人皆知。公子平日可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尽人皆知?你身为小有名气的文士,这话说得可不严谨,目前七成以上的天下都属于陌氏皇帝。我在陌氏住过一阵子,非但没有感觉到统治者的残暴,还发现陌氏子民极其拥护他们的君主。写诗可以凭空捏造,但不能借助诗词故意诽谤他人,否则就真成了心胸狭窄的酸文人。” 话说坐在这条船上的甄选者,要么被陌氏灭国,要么被陌氏虎视眈眈地盯着领土,否则岂会投奔龙茗而来?原本应该同仇敌忾的场面,却跑出这么一个油盐不进的愣头青?实属怪哉! 众人像看怪物一般,将疑惑的目光集中在陌奕宗的身前。陌奕宗嗤之以鼻,继续欣赏蔚蓝的大海……那神态仿佛在欣赏自己的战利品。 筛选者交头接耳,还未登岛,陌奕宗已然成为众矢之的。 …… 迎宾船行驶半个时辰左右,即将接近龙茗国的主岛。 旌旗猎猎,恢弘壮丽的城垣展现在众人的眼中,只听溢美之词不绝于耳。 陌奕宗一脸不屑,望向龙茗国的战船队。只见全副武装的战船,鳞次栉比、阵马风樯!这才是值得惊叹的景观! 他情不自禁地为之讶异……造船与养兵需要大量银两作为后盾,何况是建造这等规模的船队。龙茗国不就是产茶叶的岛国吗?难不成富埒陌氏?陌奕宗啧啧轻叹,怪不得龙走月敢在他的面前猖狂放肆,果然拥有目中无人的资本。 正分析,龙茗侍卫恭送诸位公子下船登岛。 登岛前还要进行一次盘查,陌奕宗再次蒙混过关。 步入城门,一顶顶轿子已等在城门前恭候。接下来,便是陌奕宗期待的地点——龙茗皇宫。 百姓知晓今日是甄选面首的大喜之日,于是女子们围聚在街道两旁,趁着这些面首还未入宫,赶忙围观美男子。 龙茗民间女子多为采茶女,她们几乎常年在外抛头露面,所以性格相对豪放。闲暇时光,采茶女最喜欢唱山歌和跳舞。 “快看那个背鸾琴的小伙儿!好俊好俊呀!” 采茶女闻声望去,不由眼前一亮,纷纷挥手调侃道:“帅小伙看这边!倘若皇宫主未选中你,做妹妹的新郎官吧?!” 清脆的笑声此起彼伏。 “小哥听见没,回妹妹一句嘛!”采茶女追上陌奕宗的搭乘轿子。 “走走走,该干嘛干嘛去!”陌奕宗扬手轰赶,感觉这根本不是什么联姻盛会,简直是一帮女流氓在选男.妓! 刚赶走一个,又跑了一个往轿子里扔鲜花的,采茶女非但不难为情,还朝他抛媚眼儿。 瞧瞧,女子都敢当街调戏男人了,成何体统?!这就是女子当政的弊端,风气太差劲儿! 陌奕宗无力扶额,但愿龙茗皇宫里的女子可以矜持点儿。 ----------------------------------------------- 作者有话要说:到处树敌的皇帝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v⊙)嗯 下一集预告:进入甄选第一关的皇帝,忍无可忍,险些弃权。 ☆、第81章 (3) 【本章重点】:皇帝过五关斩六将 甄选者在龙茗国又被称为“奉者”。说白了,就是把自己奉献给龙寸心的男人。而这其中的另一层含义,自然是在显示龙茗的强大以及龙寸心的地位。 各路人马陆续进入龙茗宫闱。一行奉者跟随太监总管前往休憩之所。 途中,陌奕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建筑物究竟是什么意思?满眼绿色的植物与白色的墙砖,龙茗国居然使用白色打造皇宫?省得死后布置灵堂了? 果然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皇宫。这地方没有一样儿东西让他看着顺眼。 内心正指指点点,浩浩荡荡的龙辇队伍迎面而来。 太监总管站得笔杆条直,高声向各路人马阐明龙茗国的礼节。 “陛下路经此地,退到两旁,视线低垂,单膝行跪礼!——” 冤家路窄!陌奕宗心中咯噔一响,转身弯腰,钻进灌木丛。 龙走月又是一夜未睡,此刻还要赶去上朝,整个人精神欠佳。 陌奕宗透过植物的缝隙,瞄向坐在龙辇上的龙走月。如今的她,再不是随便穿穿的宫女或小妾。一袭龙衮,一副娇容,好一个韬光养晦的女皇帝。 龙走月透过余光感觉有人在注意自己,于是侧头望去,发现眼前只有灌木? “停。”她道。 轿夫停下脚步,龙走月命护卫上前几步,正欲悄声指挥他们去检查灌木丛,夸叶乘风在不远处唤她一声。 他卷着裤腿儿,扛着海竿,手里拎着一条大比目鱼。 “女王大人,上朝去啊?” 龙走月蹙眉相望,质问道:“你一晚上都待在海边?” “嗯啊,龙彩华说海边的日出很美,我和他看完日出才回来。确实很棒!” 龙彩华上前一步,面朝龙走月行跪拜礼。 “朕通宵达旦地忙,你废寝忘食地玩,好意思吗?”她分明叫他监视龙彩华,这可倒好,两人打成一片玩得不亦乐乎? “我……去看看弄盏!给孩子炖鲜鱼汤喝!”夸叶乘风脚底抹油,火速开溜。 这一打岔,龙走月也忘了差人翻查灌木丛,起辇上朝去也。 待皇辇走远,陌奕宗趁其他人礼毕整理的空档,敏捷地返回队伍。他望向远去的辇车,又看向夸叶乘风离去的方向,他的眸中燃起一层怒浪……那毛贼为何可以随意出入后宫?!还有,谁允许那厮给他的儿子炖汤了?! 太监总管率队继续前行,见陌奕宗向岔路走去,赶忙拦截去路,翘起兰花指,呵斥道:“再往前走便是宫主大殿!休得乱跑!除非你不想要脑袋了!” “……!”夸叶乘风能去的地方他去不得?!陌奕宗深吸一口气,又面带微笑地缓缓吐出怒气,虎落平阳被犬欺应该就是这种滋味儿吧? 他不断安慰自己……想想龙走月当初在后宫受到的待遇,似乎与他此刻的状况大同小异。为了达到目的,唯有一忍再忍。 陌奕宗再次望向龙走月远去的方向,感觉她的精神头不大好,上完早朝赶紧洗洗睡吧,千万别到甄选现场来凑热闹。 ………… 太监总管将奉者们领入一间偌大的厅堂。厅中对称码放两行矮桌,桌上摆放茶点水果,桌角写有甄选者的名讳,需按照姓名入座。 陌奕宗冒名顶替的人物相对尊贵,于是坐在靠主位的方位。 “原来阁下就是鼎鼎有名的琴圣九王爷?方才在船上失礼了。”项南天抱拳致歉。 此话一出,其他人闻声望向陌奕宗,那神态仿佛希望他能演奏一曲儿助助兴。 陌奕宗装傻充愣,伸个懒腰,随后伏在桌前假眠。 ……糟糕透了,看来琴穆楚的名声还挺大,看来演奏之事很难躲得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太监总管再次出现。按照奉者们来自的区域,首先报出五位男子的姓名,随后带领五人觐见,正式进入遴选环节。 这一环节龙寸心不必出现,倘若奉者身高与体型达不到龙茗国的要求,那就拜拜了您的。 陌奕宗越发难以相信这种类似于后宫选秀女的状况,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男尊女卑的中原地区。 怪不得龙走月不肯踏踏实实地跟他过日子,原来龙茗国的女人和别的地区的男人一个样,都是好色之徒啊。 不大会儿的功夫,轮到陌奕宗量身高、测体重。 “衣裳,裤子,快脱了啊。”遴选太监催促道。 陌奕宗暗暗地攥紧拳头,太监说□的尺寸也要量?!他严重怀疑自己该不该通过这种方式混入宫闱。 八块硬邦邦的腹肌呈现在太监的眼中。“嚯!真强壮,不过你身上为何这么多刀疤啊?莫非脾气很差……常与他人厮打?” 陌奕宗让这群奴才扒来选去已然无法忍受,可是他们还敢挑三拣四、东问西问?! “刀疤与身高和体格有直接关系吗?” “没有。” “那你问什么?!要量哪儿赶紧量!” 遴选太监不由被他逼人的气势打压下去,太监下意识地缩下肩膀,道:“……这不是闲聊吗,好了好了,通过。下一个!” 待陌奕宗走远,太监才想起没量“器物”的尺寸,不过吧,看那位奉者的体格如此健壮,估计□也小不到哪去。 过完这一关,陌奕宗已是身心俱疲。他不得不承认,确实没有龙走月能伸能屈。罢了罢了,待到第二关遴选开始,他会故意惹怒龙寸心,待到龙寸心把他撵出宫,而后再议。 …… 第二关:容貌。 从现在开始,龙寸心会亲自“披挂上阵”。只有她先看顺眼儿了,才有可能与其孕育子嗣。 第二关依旧是五人一组殿前觐见。奉者在见到皇宫主之时,需行跪拜礼。 龙寸心听了妹妹话,身着石榴红的留仙裙,头戴金凤华胜,肤如凝脂,螓首蛾眉,堪比仙女落凡尘。 话说她这边儿还未看到可心儿的美男,奉者们对她已是心生爱慕。 太监总管指挥五名奉者抬起头。龙寸心微嘟着嘴,扫过奉者的脸孔。 “陛下说她过来吗?”她看向伫立在一旁的杜鹃。 “回禀宫主,接壤处似乎有异动发生,陛下刚刚出宫。陛下在离开前,还惦念着甄选之事,所以命奴婢过来帮您拿拿主意。” 听罢,龙寸心稍感失望,本还想与妹妹分享讨论一番,唉,算了,国事最大。 她慵懒地挥下手,五人全部被淘汰。 第二轮选中项南天。选中他倒不是因为长相有多出众,只是龙寸心偏爱肚子里有墨水的男子,这叫取长补短。 第三、四、五轮也像走马灯一般快速过场,她意兴阑珊地勾选着,感觉相师占卜不准呢! 当她几乎要放弃之时,陌奕宗阔步入门。 龙寸心渐渐睁大眼睛,眸中终于迸发出晶亮的光芒! “琴国琴穆楚,见到皇宫主为何不跪?”太监总管虽然刚刚接触陌奕宗,但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位无组织无纪律的九王爷,肯定会闹出大麻烦。 果不其然,陌奕宗非但没低头,甚至微扬下巴,双手环后,伫立不动。 “本王上跪天地,下跪父母。不跪平辈,特别是女人。” 太监总管气得脸色发青,怒指喝道:“大胆!你!……” “哎呀好了,不跪就不跪嘛!男儿膝下有黄金。”龙寸心提起裙摆,快步走向陌奕宗的面前,发现自己的身高仅到他的胸口,于是仰起头相望。 陌奕宗也不看她,不耐烦地瞥向窗外,表现出一副对龙寸心毫无兴趣的态度。 “琴……穆楚?名字是哪两个字呀?” “名字与本王性格相似,朝秦暮楚的‘暮楚’。” 龙寸心一怔,太监总管怒声矫正道:“宫主莫听此人胡言乱语,是肃穆的穆,衣冠楚楚的……” “谁胡言?就是朝秦暮楚的‘楚’啊!”陌奕宗为了顺利出宫,各种犯讨厌。 太监总管忍无可忍,刚欲命侍卫将他轰赶出去,只见龙寸心回眸怒视太监总管一眼,随后笑盈盈地转过头,对陌奕宗道:“好好,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这样总可以了吧?” “……”陌奕宗本打算从头到尾都不看龙寸心一眼,但此刻忍不住内心的好奇,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一个后宫之主,敢当众乱改宫规。 龙走月与龙寸心的眉宇与脸型极其相似,但气质方面可以说是天差地别。姐姐娇滴滴的,像朵一掐就断的水仙花,妹妹则是开了花的仙人掌,扎你满手刺儿! “喂,你再往前靠就贴在本王胸口上了。”他冷声提醒。 龙寸心神态羞涩,掩唇一笑,迈着轻盈的步伐返回宝座。 自此之后,她眼中再也看不到其他奉者,恨不得今晚就拉着琴穆楚入洞房。 杜鹃看在眼里,附耳提醒道:“此人狂傲不羁,望宫主三思。” “真正的美男子都有个性,大老爷们儿就应该像琴穆楚那样啊,本宫主才不要给那些卑躬屈膝的男人生孩子。” 于是问题来了,龙寸心为何专宠“妩媚”的龙彩华?答案便是——龙彩华一直在暗中帮她熬制避子汤。 龙寸心不敢忤逆父皇的旨意,但她又不想当个生孩子的母猪,唯有出此下策。 原本关于她偷偷服用避子汤之事只有龙彩华知晓。不曾想,妹夫夸叶乘风竟然在帮她扎过几次针灸之后,发现她隐藏几年的惊天大秘密!这一下可吓坏了她,她哭哭啼啼地肯定妹夫万不可将真相告诉妹妹。妹夫倒也通情达理,答应帮她隐瞒,但是!必须帮他多多制造与妹妹独处的机会。 授人以柄自然要全力以赴,可是妹妹忙得双脚并用哪有闲工夫搭理她?龙寸心唯有每日打扮成妹妹的模样,学着妹妹的语气,陪妹夫练习如何谈情说爱。 真是受够了夸叶乘风那个神经病!整日在她宫中作威作福、胡吃海塞,等她怀上孩子的,立马踢飞!——嗖! ………… 经过两轮遴选,奉者仅剩十五人。 太上皇龙神风似乎不太相信女儿龙寸心的眼光,于是决定,在进入最后一关的审核之时,他要“垂帘”辅助。 龙寸心一点都不担心琴穆楚会落选,名扬四海的琴圣哟!父皇定会赞不绝口。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女王大人听闻此次甄选有大名鼎鼎的琴圣加入,决定见一见。 ☆、第82章 (6) 【本章提要】:女帝要见琴圣。 日薄西山,残阳如血。 龙走月疲惫地倚在躺椅上,杜鹃则是跪在一旁帮她褪铠甲。 “陛下,探明陌氏的来意了吗?” 龙走月无精打采地摇摇头,道:“陌氏只派出十条战船守在内河。假设一条船承载士兵一千人,也不过一万人。一万人真的不够瞧,如今他们在岸边安营扎寨,估计在大军未抵达之前,只是单纯的恐吓,不会开战。” 她微微蹙眉,陌奕宗果然是被匈奴兵团彻底激怒,居然在准备并不充分的前提下选择示威?……唉,幼稚的家伙。 原本龙走月可以不去理会,但刚巧赶上一年一度的面首甄选。甄选者不管是入选还是淘汰,龙走月都要保证这些人的安全。万一陌奕宗下令抓捕个中翘楚,那她更有得忙了,写信致歉外带救人。 越想越焦虑,天啊!绝不能让陌奕宗干出这种讨嫌之事。 提及面首,龙走月随口问道:“杜鹃,今日遴选顺利否?” “顺利是蛮顺利的,但其中有一名奉者好生无礼,不仅言辞不敬,甚至不肯行跪礼。要说本应撵出皇宫,宫主却执意留下此人。” 龙走月绷起脸,道:“何人胆敢对皇姐无礼?” “琴国皇室九王爷,名叫琴穆楚。” 龙走月倏尔眼前一亮,道:“琴穆楚?那个可以把几首曲子融为一曲的琴圣?他居然也来竞争面首之位?” “陛下好记性,自从钰国失陷之后,周边四小国三不五时派使节来献媚,于是皇宫主也向那几个国家的皇室发出邀请。不止琴国受邀前来,其余三小国也派来王爷,只是宫主未看上罢了。” 听罢,龙走月甚是欢喜,龙茗国日益崛起,果然成为众小国争相巴结的新宠儿。 “杜鹃,去把琴穆楚叫来,朕想见识一下他的琴艺,也顺便替皇姐挫挫他的锐气,看他日后还敢不敢对皇姐无礼。” 见陛下终于有了点笑颜,杜鹃笑着应声,道:“奴婢这便去把他领过来。” 与此同时 陌奕宗再次无视太监总管的命令,径自在御花园里瞎溜达。 当然,他擅自离开休息地的原因,主要是为了向锦衣卫们发出安全信号。发信号要选择合适的地点,他环视四周,试图寻找一个位置较高的建筑物。 很快,注意到一座位于山石上的石亭,于是乎,他首先洞察四周,待确定四下无人,三步并作两步跃上九曲回肠的石阶。 攀到山顶,他假装看看风景,然后从怀里掏出一根蜡烛,点燃之后,将食指移到烛光的斜上方,而后,他掰开位于戒指上的宝石。宝石下方镶嵌一层稀有的金刚石。金刚石自带荧光,有些亮度强的,可以直接替代油灯。如此稀罕之物,陌奕宗必然要好好利用一番。因此,经过工匠潜心钻研,惊喜地发现,只要将金刚石打磨出多个菱角,便可以让它在最大限度之内反射光源。综上,陌奕宗目前要做的是,找对角度,让这一枚璀璨的光点打向远方,证明自己安然无恙。 办完正事儿,他刚欲离开,无意间眼皮一低,猜他看见了谁?! 陌奕宗磨磨后槽牙,怒步奔下石阶,随后寻着二人的方位走去。 浑然不知大难临头的肥娥与小扇子,正抱着弄盏在花园中漫步。 二人头挨头,谁都没看前方的路,正逗弄着陌弄盏有说有笑,猝不及防间,小扇子被一堵酷似墙面的硬物撞回三步?! 小扇子在龙茗皇宫受到极周到的礼遇,龙帝甚至给他和肥娥安排四名侍者。衣食无忧养脾气,小扇子如今也学会吆五喝六了。他晃了晃脑瓜,伸出一手正要开骂,感觉肥娥没有站在他的身旁?!他下意识地低头寻找,发现她居然跪在地上?! 小扇子把脑瓜一横,斜着眼角怒视前方!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 不不不!……亲娘祖奶奶啊!自己才是那个不长眼的臭土鳖! 噗咚一声!小扇子双膝跪地,把头磕得咣咣作响! “圣圣圣上……怪奴才眼瞎,请请请圣上恕罪!——”小扇子的心情再一次找不到形容词来比喻,陌氏王朝的九五之尊为何会出现在龙茗的后宫?! 肥娥早已吓得口眼歪斜大小便失禁。倘若龙走月只是一个别国的寻常百姓,纵使她潜逃出宫,他们二人也顶多算是从犯。但龙走月是女皇帝啊,他们便成了陌氏的叛国贼! 陌奕宗刚要抬脚狠踹小扇子,惊见陌弄盏从肥娥的胳膊缝里向下滑,幸好陌奕宗眼疾手快,在孩子落地的前一瞬,托住。 见状,两人赶忙把头磕得更响,感觉再加把子力气,直接能给自己磕死在这儿。 “两个不中用的狗奴才!” 陌奕宗单手托抱儿子。弄盏起初以为是陌生人在抱自己,还小幅度地扭了扭,但当听到熟悉的骂人声,他看向父亲,嘎嘎地笑了。 陌奕宗前后两个月未见到儿子,这会儿见弄盏怀抱小布龙笑开怀,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 “你俩。给朕滚过来!” “是是是,不过请圣上等等……再往前走……便是皇宫主的寝宫,您要去么?”小扇子颤颤巍巍地提醒道。 “当然!……不去。”陌奕宗恍然醒悟此处并非他的地盘,他抬起脚,踹了小扇子的屁股一脚,命道,“带路!” 小扇子吓得丧魂落魄,连屁股上的鞋底印子都不敢掸,点头哈腰引领圣上前往他们的宅院。 院中有池塘、竹亭、花园、回廊以及高耸宽敞的房屋。 陌奕宗扫视一周,呵,完全是王爷府的标准。 “跟着龙走月,待遇不错,是不?……” “没没没!根本住不惯!” “说!何时知晓她是皇帝的?!” 小扇子与肥娥把脑瓜摇得像拨浪鼓,再次跪地磕头。 “圣上!奴才们冤枉啊,奴才们到了岛上才知晓花婕妤的身份,否则借奴才们十个胆儿也不敢欺瞒圣上分毫啊!奴才们若有半句谎言,愿遭天打雷劈十来回!” 陌奕宗一想也是,这两块料怂得跟什么一样,龙走月应该不会傻到直言相告。 “你们身上流淌着陌氏的血,朕用铁蹄为你们祖宗十八代打下一片安宁沃土。朕此刻就问你们一句,还把不把朕当成你们唯一的主子?!” “当当当!奴才们今生来世誓死效忠圣上!”二人异口同声! 陌奕宗拖了拖不老实的儿子,随后不苟言笑道:“从今日起,你二人便是朕安插在龙茗的细作,任务有二,一、随时向朕汇报龙走月的行踪!二、替朕打掩护,绝不能让龙走月意识到朕的存在!听懂否?!” 二人连连点头,领旨谢恩。 正说着掩护的事儿,便听到门外传来寻找“琴穆楚”的问话声。 陌奕宗面朝小扇子颐指气使,道:“快滚去应付,琴穆楚便是朕。” 小扇子擦掉一头汗珠,赶忙奔出去拦截。 一出门,看到杜鹃偕太监总管与一干侍卫在找人。 “哟?杜鹃姐姐,您今儿个怎这么早便过来接弄盏王爷呀?” “小扇子,有没有看到一个穿青色长袍、长发披肩的高大男子?陛下正找他呢,也不知道他跑哪去了。”杜鹃愀然作色。 小扇子挠挠头故作迷茫,含糊其辞道:“让我想想……哦,见过见过!个子特别高长得特帅,是不是?” “对对,你看到他去向何处?” “我见他捂着腹部从我面前一闪而过,估计是吃坏了肚子?姐姐往西边找找看,早知晓那位公子人生地不熟,我真该帮他指指道儿。” 院门内,陌奕宗挑起眉,没想到这奴才虽然胆小如鼠,但确实有点儿小聪明,如此一讲,帮他把无故消失的理由也编好了。 分析期间,他瞥了肥娥一眼,肥娥立即爬到他的腿边儿。她也不知晓该如何表忠心,唯有卖力地帮皇帝大人捶腿。 小扇子成功转移杜鹃的视线,一溜小跑儿奔进院内,见肥娥在旁沏茶倒水,皇帝大人则是气定神闲,抱着弄盏坐在藤椅上歇息。 “弄盏,叫……父,皇。” “嗫!” “什么捏?叫,父,皇。”陌奕宗帮儿子拭去口水,捏捏儿子的胖脸蛋儿,眼中堆满笑意。 “喂,弄盏会叫娘了吗?” “回禀圣上,奴才从未听过!” 陌奕宗满意地应了声,继续教儿子学说话。 小扇子唯恐杜鹃从寻人转为抓捕圣上,于是怯懦地提醒道:“圣上,外面那些人都在找您,您要不要先……” “方才那女的是谁?” “是龙帝的……” “嗯?在朕面前怎么称呼龙走月呢?” 小扇子赶忙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改口道:“杜鹃是花婕妤的贴身侍女,与您和王公公的关系差不多。” 他方才透过镂空看到杜鹃,发现与此女在甄选时曾有一面之缘。 “去打探一下她找我的原因。”陌奕宗站起身,将儿子交回肥娥手中,又道,“朕先回了,打探完了过来见朕。” “遵旨,敢问圣上住在何处?” “面首候选的那个院子。” 小扇子险些下巴落地,就圣上那暴脾气,岂能甘愿给女人当面首?! 陌奕宗读懂他眼中的讶异,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恫吓道:“大丈夫能伸能屈,何况有你二人照应着,朕不会遭人刁难……没错吧?” 小扇子笃定点头,道:“当初花婕妤势单力薄,她又不曾对圣上动过不好的念头,只是单纯想逃,所以奴才们才愿意全力相助。如今换做圣上只身涉险,奴才们会尽己所能,只要在能力范围内,绝不让圣上受到半点委屈。” 肥娥怯生生地上前一步,道:“圣上,花婕妤对奴才们有恩,她真的是大好人,又是七王爷的娘亲,请,请圣上对她从轻发落。” 陌奕宗拥有一双可识别谎言的慧眼,他们这几句话讲得挺实在,暂时信了他们。 正准备离开,院外传来洪亮的通传之声。 “龙帝驾到!速开门迎接——” 听罢,小扇子大惊失色,一门之隔便是两大帝王啊!小扇子匆匆地左顾右盼,因为过于慌乱,竟然拉开盖在茶桌上的红绒布,疾道:“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圣上,您先钻进去躲一躲,等花婕妤接走七王爷您再出来?” 四周果然无遮无拦,除了摆在院中的四方形茶桌。 钻桌底? 陌奕宗深吸一口气,非要这样对待自己吗?! ------------------------------------ 作者有话要说:钻,或者不钻,女帝就在门外! 所以,钻不钻?……狞笑。 下集预告:太上皇亲临甄选现场。 ☆、第83章 (8) 【本章提要】:太上皇亲自选拔奉者。 然而,陌奕宗已无暇考虑颜面的问题,因为龙走月的脚步声已然逼近。 一咬牙一跺脚,钻入桌下。小扇子则是手忙脚乱地落下垂地的红绒布。 小扇子从肥娥怀中接过陌弄盏,然后故作一路小跑地喊道:“来了来了,弄盏王爷刚才正在睡觉才关上门的嘿!” 院门这一打开,小扇子赶忙将孩子往龙走月的怀里送,笑道:“陛下今日怎自己来接弄盏王爷了?” 龙走月抱着儿子亲了亲,随口回道:“杜鹃去忙,朕忽然想起也有阵子没来看你们,所以顺道过来看看,怎样,还住得惯吗?”她一边询问,一边步入宅院,似乎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 “奴婢给陛下请安,我们住得可舒服啦!”肥娥站在茶桌前方,僵硬地笑了笑。 龙走月环视四周,满意地点点头,又上前两步——竟然坐到茶桌旁边的躺椅上! 圣上就在桌子底下啊!小扇子与肥娥小眼儿看小眼儿,心脏提到嗓子眼儿! 龙走月没有关注二人的神态,小心翼翼地帮儿子擦掉额头上的汗珠。龙茗国的气候潮湿偏热,茶叶是必不可少的降暑饮品。平日里,只要她坐下,肥娥便会沏茶倒水,今日不知是怎了,戳在原地一动不动? 龙走月余光一扫,扫到茶桌上的茶具。发现贴近躺椅这边放着一杯茶,茶水喝掉多一半,再看摆在桌上的水果拼盘,也向躺椅这边靠拢? “谁来过?”倘若是他们自己吃,没必要把水果和干果都推向同一个方向。 小扇子怔愣,否认道:“没,没谁啊?就我们俩。” 龙走月并未在意,随口应了声,但是这一抬头,见二人面色苍白。她关切地问道:“你俩为何一头大汗,会感到头晕恶心吗?小心中暑。” 小扇子抬手这一蹭汗珠,才发现满脸、满脖子都是汗水,那状态仿佛土豆外面裹了一层厚厚的水蒸气,确实夸张至极。 龙走月发现二人都未作答,刚欲追问,陌弄盏忽然咿咿呀呀地开口说话。 “虎……慌……” 她微微一怔,待儿子重复第二遍,终于听清楚儿子吐出的内容是什么。 “宝贝儿,什么是‘虎慌’呀?” 陌弄盏努努小肉嘴儿,卯足一口气,睁大鼻孔,一本正经地重新发音。 “虎!……慌!” 龙走月被儿子认真的小模样儿逗得忍俊不禁,她搂住儿子,蹭了又蹭。 “哈哈!你俩儿教弄盏说什么了?” 当他二人惊见陌奕宗现身龙茗宫闱之后,一直处于灵魂出窍的状态,所以完全没注意到陌奕宗教孩子说话的细节。 “没有啊,恐怕是聊天中听去的?哟别说,弄盏王爷才七个多月大就会说话了?哎哟哟,小王爷真真儿的聪明!” “昨日朕与父皇闲聊的时候,他说我七个月大的时候已经可以清晰地蹦出几个字了,譬如吃饭饭,玩球球之类的,弄盏是朕的儿子,自然差不到哪去。”她托起儿子的腋下,让儿子站在自己的腿上,笑逐颜开道,“我们弄盏一定比娘聪明许多,是不是呀宝贝?” 陌弄盏站在娘的腿上乱蹦,摇头晃脑好不开心。 一布之隔,黑漆马虎的茶桌下方。陌奕宗蹲在其中翻个大白眼,某女真能自我感觉良好,儿子聪明主要随了他爹好吗?! 小扇子唯恐圣上在桌子底下憋坏了,婉转地催促道:“陛下的精神头看上去不大好,天色已晚,小王爷也乏了,奴才这便送您回寝宫?” “朕不累,”龙走月渐渐敛起嘴角,直视小扇子的双眼,质问道:“朕方才在进门前,你不是说弄盏刚睡醒吗?” “这……哦!对对,刚睡醒,瞧奴才这狗记性!” 龙走月又看向像木桩子一般杵在原地的肥娥,越发感觉不对劲儿。 “你二人一定有事瞒着朕,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们了?大胆地讲出来,这里并非陌氏后宫,朕会帮你们做主。” 妈哎!这话的意思就是说,陌氏后宫常遭受不公待遇呗?!小扇子瞄向茶桌,小腿肚子开始转筋。 “没,真没有!好吧,实话跟您说,奴才方才与小娥拌了几句嘴,我说她胖,她不爱听了,抬手就给我一个嘴巴子!后来,奴才们就打起来了,还没和好……” 龙走月直视肥娥的双眼等待答案。肥娥缓过神儿,点头如捣蒜,道:“小扇子总嘲笑奴婢,奴婢……奴婢很生气!” “就这事儿?”龙走月半信半疑。 “嗯!!”二人异口同声。 龙走月无奈一笑,教训了小扇子两句,随后抱起儿子往院外走。小扇子悬起的心刚要落下,弄盏徒然伸出手指,指向盖茶桌的红绒布,哼哼唧唧不肯走! “虎……慌!……虎慌!” 龙走月回眸凝睇,看了看茶桌。她径直返回的动作可把小扇子和肥娥吓坏了,两人噗咚跪地,齐声道:“恭送陛下!陛下慢走!” 龙走月置若罔闻,步步靠近茶桌,继而从果盘里插出一片西瓜,递给儿子的嘴边,柔声细气地问道:“弄盏,是想吃西瓜吗?” 弄盏看到吃的,立即将父皇抛到脑后,用力地点点头,张大嘴,咬走一大口甜甜的西瓜瓤。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歇着吧,明日让杜鹃带弄盏。” “奴才们一点都不累,杜鹃姐姐明日不用随您上朝去了?” “朝上没什么事,反倒是海上有事儿,朕一早要登船。”龙走月想到蠢蠢欲动的陌氏战船,心情稍感烦闷。她再次驻足,道,“哦对了,明日甄选结束会有歌舞盛宴,你们若是感兴趣,可以叫上夸叶乘风一起去参加。” “谢主隆恩,陛下小心脚下……”小扇子索性将龙走月送出院门。 一行人刚走出来,杜鹃风风火火前来,禀告道:“陛下,奴婢找不到琴穆楚。” “找不到?何意?” “太监总管率领人马正在各宫各殿搜找,谁知道跑哪去了。” “跑是跑不出去的,兴许是迷路了,正好,朕准备给弄盏洗洗澡,也没时间听他奏曲儿,别找了,来日方长。” 龙走月有儿子这个大玩偶在手,其他都是浮云。 …… 龙驾终于离开,小扇子关上院门,与肥娥双双瘫坐在地。 陌奕宗一扯桌布,连茶具带水果统统甩落在地! 见状,两个奴才立刻从瘫坐转为下跪。 “你俩行不行啊?若不是弄盏一直混淆视听,那黑心婆娘早就发现端倪了!” “奴才该死,圣上息怒!” “明日,万不可让姓夸叶的毛贼出现在朕的面前!” “是是是,姓夸叶的毛贼最近迷上出海捕鱼,奴才明日缠着他出海即可!”小扇子感觉这一晚上直接老了十岁。 陌奕宗蹲在桌子底下,搓搓下巴……原来明日还有宴会,届时,黑心婆娘会不会也来凑热闹? ………… 陌奕宗返回休息的地方,谎称迷路又在树下打了个盹儿,所以耽搁了不少时间。太监总管气得怒发冲冠,跳着脚训斥他。陌奕宗趁其不备,闷了人家眼眶一拳!太监总管瞬间晕菜,他便回屋睡觉去也。 一觉睡到大天亮,宫人急匆匆地敲响房门,命陌奕宗赶紧梳洗,准备好乐器。最后一轮的遴选,即将开始。 弹琴真的不会唉,陌奕宗坐在桌旁,看了看双手,又看看桌上的茶壶,一不做二不休,一掌拍了下去! 鲜血顺着洁白的瓷片滑落,他摊开受伤的双手,唯有出此下策。 反正手指受伤弹不了琴,爱咋咋地。 一时三刻,接受最终遴选的十五位奉者出现在大殿之内。 陌奕宗手上包扎着白布,望向位于龙寸心后方的一面珠帘。珠帘内隐隐传出咳嗽声,至于里面端坐何人看不清,据他揣测,应该是龙家姊妹的父亲。 思及此,陌奕宗再次懊恼,原来老头子病入膏肓?早知如此,真该早些攻打龙茗。不过话说回来,倘若在攻下钰国之前攻打龙茗,恐怕粮饷不够。所以说,许多事是必然的,不是知晓机会来了,就一定能抓得住,还要看有没有那个实力去抓。 龙寸心今日打扮得比昨日还要靓丽,她扬起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张望伫立在第三排的琴穆楚……好帅、好帅! 经过层层筛选留到最后的奉者们,不是精通音律,便是书法、丹青、诗词的大家。因此,宫人按照每个人的特长,在他们的桌上摆放相应的展示工具。尤其是文房四宝,每位面前皆有。 “父皇,我喜欢那个俊俏的……”她转头悄声说。 “咳咳……皮囊没用,要看脑子,否则日后如何辅佐太子?”龙神风神色严厉。 “……”龙寸心扁扁嘴,治国什么的,她的面首干啥也要会呜呜! 俄顷,太监总管顶着乌眼青,一本正经地宣布道:“第一项,请诸位用八个字概括你认为的治国之道。” 这十五位奉者当中,不乏专攻特长不问世事的隐士高人,说到治国之道,显然与他们的生活距离较远,于是乎,唯有尝试着写下自己的观点。 八个字不难写,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宫人收齐十五份答案,绕到珠帘的后方,呈到龙神风的面前。 他执起浮头儿的一张——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意思是,高山没有勾心斗角的凡世杂欲才如此挺拔。 龙神风无奈地摇下头,对于政客而言,这便是一句空话。 第二张——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此句与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大同小异。但是对于治国来讲,未免又是一句自我安慰的空话。 第三张——文武之道,一张一弛。 嗯,这才算是说到点上。治国需要宽严相结合。不过,至于如何张弛,还要看帝王自身的把控能力。 龙神风浓眉紧蹙,一张一张地翻阅,显然没有遇到很合心意的答案。 直至看到——用赏贵信,用法贵正。 他的表情终于得以舒缓,因为此人观点与他的治国理念不谋而合。行赏贵在精准;用刑贵在公正。不因喜而赏,不因怒而惩。帝王必须尽可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否则定会埋下祸根。 龙神风将视线移到落款处——琴穆楚九王爷。 居然是来自琴国的皇子吗?听闻琴国君主昏庸无道,不曾想,子嗣却是具备宏观远虑的智者。当然,也不排除琴国谋士帮琴穆楚支招,还要再深入了解看看。 第一题审核完毕,太监总管宣读第二道题。 “下面考诸位一道算术题。今有蚌一只重一两九铢。虾一只重一两五铢。有蚌、虾共二十五只,并重二斤一十三铢。问蚌、虾各有几只?限时一炷香。” (一斤等于十六两,一两等于二十四铢。) 听罢,众人面面相觑,怎么还考算术啊?! 陌奕宗则是甩了甩握毛笔的那只手,只见鲜血从白布中渗出些许。奶奶的搞什么鬼!又写又算的!早说要用手啊! 龙寸心见琴穆楚一脸烦躁,她有些坐不住了,把脑瓜儿探进珠帘,娇滴滴地埋怨道:“父皇、父皇!您怎突然加题呀?快要把女儿的如意郎君吓跑了啊。” “这道题是走月给出的。其实不难算,就是步骤繁琐了点儿,为父要用这道题测测他们是否细心。乖,莫要胡闹。”龙神风一脸宠溺,抚了抚女儿的头帘。龙寸心分明是一宫之主,许多时候还跟个孩子一样喜欢耍赖。再看小女儿龙走月,似乎从未在他面前撒过娇。龙神风有时也看不透小女儿的心境,仿佛父母对她的意义,只是负责把她生下来。 龙神风喟叹,听朝臣向他汇报,陌氏派出十只战船堵在接壤处,这会儿估计又够小女儿忙乎的。唉,他这身子就是不中用,否则可以亲自率军指挥作战。 正当父女俩嘀嘀咕咕;正当奉者们算得焦头烂额;陌奕宗伸起两指,示意答完。 龙寸心双手捧心,继而不管不顾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龙神风接过卷纸,审核答案:蚌十四;虾十一。 答案正确。 “呵……又是琴穆楚?”龙神风喃喃自语着,透过珠帘望向站在第三排的佼佼者。 嗯,皇室就是不一样,气质出众,神态冷傲,果然是一表人才的美男子。 龙神风将选定的名单交给龙寸心,道:“怪不得你会对此人怦然心动,这次的眼光还算不错。行了,为父回宫歇息,你好好欣赏演奏的部分吧。” 龙寸心羞赧地点点头,道:“父皇慢走,哦对了!女儿今晨刚刚为您采摘了新鲜的八宝果,绝对美味可口!” 八宝果是太上皇最钟爱的零嘴。想当初,皇太后为了避免运输不当,耽搁夫君食用。她亲自精选一百株八宝树移植到宫中,亲自灌溉、收获,希望夫君每日都可以吃到最新鲜的八宝果。自从皇太后负气离开皇宫,龙寸心便肩负起种植八宝果的任务。 龙神风每每食用八宝果,便会想到将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爱妻。如今,八宝果不单单只是一种食物,而是思念与忏悔。 ………… 目前,仅有六名奉者通过遴选。这其中拔得头筹的,自然是陌奕宗。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除了不会生孩子,没有他不会的事儿! 等等……还有不会弹琴。 项南天赋诗一首,赞美龙寸心的美貌以及龙茗的富饶。 书法方面的后起之秀,泼墨挥毫,笔走龙蛇,写下“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赠予绝代风华的皇宫主。 “笛王”一曲吹响《洛神赋》,空灵悠远,犹如一泓清泉。 …… 各有所长,各有精彩看点。 然而,到了陌奕宗这儿,他摊开两手,毫无诚意道:“真不凑巧。” 龙寸心一直关注他的脸,还真没往手上瞧,这会儿发现他手部受伤,疾步上前,焦急地问:“伤得严重么?本宫主这便帮你传太医。” 不待陌奕宗回应,项南天与笛王换个眼色,笛王上前一步,道:“你伤的是手掌,又不是手指,为何不能弹奏?” 不管是淘汰的,还是留下的,皆对陌奕宗心怀不满,因为龙寸心从头到尾都不曾看过其他人一眼,合着他们跋山涉水前来,就是为了给琴穆楚当陪衬吗?! 今日,必须要让琴穆楚在龙寸心面前出丑! ------------------------------------------ 作者有话要说:陌奕宗命运坎坷完全是自己作的╮(╯_╰)╭ 下一集预告:这一次,皇帝真的躲不开媳妇儿咧。 ☆、第84章 (8) 【本章预告】:皇帝与岳父下棋 几位刚刚成为面首的男子磨刀霍霍向陌奕宗。 龙寸心倏尔挡在他的身前,道:“琴穆楚双手受伤,改日再弹好了。” 项南天上前一步,温文尔雅地说道:“启禀皇宫主,奉者们并非有意刁难于他,琴圣之美誉妇孺皆知,听闻其厉害之处就在于,纵使仅用一根筷子,都能奏出动人的音律。我等有幸与琴圣相识,深感荣幸,期盼他可以一展才华,然而,琴圣对于弹奏之事不仅推三阻四,甚至态度恶劣。罢了,不弹就不弹,谁叫琴圣还是九王爷呢?我等本想借助今日盛宴大饱耳福,不曾想,他的手又被割伤?试问,世间怎会发生如此巧合之事?不禁让吾等怀疑,这位琴圣莫非是浪得虚名?” “筷子也能弹琴么?”龙寸心看向陌奕宗,笑眯眯地商量道,“要不你受累随便弹一段儿,日后还要在一起生活,不要为了这么点小事儿产生隔阂哈。” 陌奕宗将龙寸心拉到自己的身后,面朝众人,似笑非笑道:“弹琴是为了抒发情感,弹或者不弹,取决于心情。与门第,对方是人是鬼毫无关系,本王又不是天桥耍把式卖艺的,你们想听本王就得屁颠屁颠地奏起来?” “呵,大家都是面首,你为何还自称‘王’?你又把皇宫主置身何处?” “面首就必须卑躬屈膝吗?你当你是躺着不用动的那个啊?!面首的职责是协助皇宫主生儿育女,待子嗣长大成人,发现生父是个软蛋,子嗣又会作何感想?” 此话一出,仍是童男子的面首们不由面红耳赤。 龙寸心的态度则是截然相反,她对着琴穆楚高大的背影挑了挑眉,一副掩饰不住的好心情。 笛王越发无法忍受陌奕宗,正色道:“你耳朵不好使吗?是皇宫主叫你随便弹一段儿,你冲着我们吼什么?再者说,以礼相待就是懦弱吗?你若想得到别人的尊重,首先要学会尊重别人!” “至于尊重这个词的定位,来源于每个人的眼界与内涵。倘若理解力并非在同一个高度上,还谈什么尊重,完全是鸡同鸭讲。” 书法名家怒哼,“你在拐外抹角地骂我们才疏学浅吗?!我读过的书!……” 不等书法家炫耀,陌奕宗扬声打断,道:“看出来了,一脸书呆子样儿。本王没有含沙射影,是真的想对尔等说,都是大老爷们儿,别这般唧唧歪歪行吗?不服就单挑,倘若不敢就闭嘴。” “我们都是斯文人,有理说理,岂能与你厮打?!我看你根本不是什么琴圣,倒像是个山野莽夫!” 陌奕宗欲言又止,无奈地笑了笑,男宠斗嘴的架势,还真与妃嫔颇有几分相似。 也是,倘若个个胸怀天下,又怎会甘愿给女人提鞋。 这时,一股小小的力量戳向他的手肘,他回眸凝睇,只见龙寸心踮起脚尖,悄声道:“这里好生憋闷,我们出去走走?” 求之不得,陌奕宗硬一个儒雅的浅笑,摊手引领。 众面首见二人扬长而去,气得捶胸顿足! 他们来到御花园,龙寸心转身坐在秋千上,道:“你好像很会吵架耶!你和我妹……哦不,和陛下一样聪颖机敏,陛下每回都能把臣子们辩得哑口无言。” 陌奕宗似笑非笑道,“呵,其实不是我嘴皮子溜儿,只是对方的指责太容易被驳倒,譬如,他们说,我不肯弹琴就不是琴圣。你不认为很荒谬吗?” “嗯嗯,简直是无稽之谈,当吾大龙茗的宫墙是纸糊的么?层层关卡好不好,不是什么山猫野兽都能跑进来的!” “就是,再看我这气质,至少出身于门阀世家吧?” “嗯嗯,高贵着呢!”龙寸心凝视着他那张俊秀的脸庞,她简直成了只会摇尾巴的小花猫。 当然,她也不忘婉转地提醒道:“不过那个……你可以不给面首们面子,甚至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是在陛下和父皇面前……倘若他们让你弹奏一曲儿……你不好拒绝哦。” “你父皇会见我,我理解。但是龙帝……为何也要见我?” “因为陛下偏爱鸾琴之音,当初我也是为了陛下,才试着向你发出邀请,怎料……”龙寸心羞答答地捂住脸,“不止才华横溢,还长得这么帅。” 陌奕宗一怔,龙走月喜欢鸾琴?还真不知晓。 恍然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 “你们姊妹俩的感情听上去挺不错?” “那是自然,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不疼她疼谁?”龙寸心又难为情地拧拧绢帕,道,“不过我的依赖性太强,所以许多时候,陛下照顾我多一些。” 陌奕宗也不知晓哪根筋儿不对劲了,忽然想到乞颜苏合。于是阴阳怪气地问:“你妹需要依赖旁人的时候,她依赖谁?” “自己啊,陛下从不依赖旁人,很独立的!” “切,遇到任何问题?” “是的啊,犒劳三军,剿灭倭寇,上朝听政,批奏折什么的都是亲力亲为,哦对了,最近还有讨厌的陌氏王朝派出战船,她一大早便上船监视,否则这会儿她应该陪在我身边,你便可以见到陛下了嘻嘻。” 听罢,陌奕宗的心情渐渐沉寂下来,怪不得感觉龙走月总是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原来是没时间休息。 龙寸心见他陷入沉思,她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关切地问道:“琴穆楚?你是不是累了?” “有点,你先回宫休息吧,我想自己待会儿。还有,之后的那个宴会我就不参加了,这几日没睡好。” 他的态度完全是皇帝对妃嫔下令的口吻。 龙寸心估计是被他迷晕了,也忘了自己才是他的主人,乖乖地点下头,道:“晚些时候我会命宫人带你去新的住所,或者,你喜欢哪座大殿,只要是闲置的,你自己选哟。” 待龙寸心坐辇车远去,陌奕宗双手环后,漫步在清幽的御花园之中。 龙茗的御花园与陌氏的花园迥然不同。陌氏后宫哪种花卉种在哪个方位、种多少朵都有精细的讲究,而这里似乎更崇尚自然风光,随处可见奇葩怪石,尤其是对竹子的使用,可谓独具匠心。工匠用竹林将殿与殿分隔开来,放眼望去,仿佛一座座屹立在林中的独立宫殿。 他若有所思地穿梭其中……仔细想来,龙走月自从怀上弄盏到今日,几乎一直在奔波劳碌。陌奕宗在考虑,要不要先让战船倒退三十里,叫她休整休整? 倘若决定撤兵,那么他也无需待在此处,因为龙茗后宫的格局走向,与陌氏皇宫也是相差甚远。皇帝的寝宫与宫闱可以说是完全分开。议政殿与寝宫在宫闱的正前方,四周有重兵层层把守,而他作为面首,根本无法离开宫闱半步,更别说生擒活捉龙走月。 啧,忘了龙茗的皇帝对后宫“妃嫔”没兴趣。失算,还是先离开此地吧。 陌奕宗忙着考虑潜逃出宫的方法,所以没太注意前方的宫殿,不慎误打误撞闯入太上皇的寝宫。 “站住!此乃后宫重地!”侍卫剑拔弩张。 陌奕宗自然不想逗留,转身欲走,只见一名老太监匆匆地从殿门里奔出来,当太监路过陌奕宗身旁时,脚步戛然而止,急问道:“你你你,是面首吗?” 陌奕宗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下头。 “会下乌鹭吗?” “会点儿。但……” 话未说完,老太监欢喜地击了下双掌,继而拽起陌奕宗便往殿中走。 龙神风倚在床头,身前摆置一个矮方桌,桌上平铺棋盘。原本应该是两个人的棋艺博弈,他却一手执白棋子,一手执黑棋子,自娱自乐。 老太监汇报道:“太上皇,奴才给您找来一个会下乌鹭的小面首,棋艺估计不敢恭维,让他陪您打发打发时间还可以。” 龙神风应了声,并未抬头,闷咳两声,将黑白棋子收入棋盒,仅留一张空荡荡的棋盘。乌为黑,鹭为白,这便是此棋名称的由来。 “坐。” 陌奕宗看向老态龙钟的龙神风,信步前行,脑海中浮现出逝世父皇的模样。 “来者是客,你先。”龙神风用手帕捂着嘴,咳嗽不断。 陌奕宗从棋盒中取出一颗黑子,随意地放在布满四方小格子的棋盘上。 龙神风见他落下黑子,两指夹起白子,放上棋盘。 …… 起初,龙神风也并未把太监随便找来的面首当个对手,但是下着下着,他渐渐意识到棋盘快要被对手的黑子占满了? 龙神风终于舍得抬起头看看对手。 “寡人记得你,你叫……琴穆楚?” 陌奕宗同时看清龙神风的五官,别说,龙家姊妹的眼睛随父,大而明亮。 “正是在下。琴某见过太上皇。” 且不论国与国之间的纠葛,眼前的老者是陌奕宗的岳父,理应尊敬。 在方才的考核当中,陌奕宗便给龙神风留下极好的印象,此刻见他棋艺不俗,龙神风更为满意。 “下得不错,你与寡人重新开一局,如何?” 陌奕宗应了声,主动收拾黑白两种棋子。 第二局正式开始,龙神风这一回不再掉以轻心,谨小慎微地对弈开来。 陌奕宗依旧是见招拆招,得心应手。 他方才还未把话说完,太监便拉着他往殿中走时,其实他想说的是,自小就陪父皇下棋,期间又与棋坛圣手学习与切磋,直至今日,所当无敌。 半个时辰过去了,龙神风观察整体局势,看样子又要输。 “三尺之局,为战斗场。一招棋错,满盘皆输……”他感慨道。 “在对弈之中,舍得弃子,便有可能转危为安。”陌奕宗说话的功夫,横向移动一颗属于龙神风的白子,由此截断自己的“围城”。 别看一颗小小的棋子,便可以改变棋盘上的命运。龙神风静下心纵观全局,果然自己这边儿又有了胜算的机会? “看你年纪不大,棋艺却是这般精湛,妙哉,看来寡人日后不必在为没有对手而烦闷了。”他笑着看向太监,命道,“快,看茶。” 陌奕宗硬挤出一个谦逊的笑容,闲聊道:“您身体硬朗的时候,可曾打过仗?” “打过,但不过是些与外族的小战役。”他的精神头似乎好了许多,抿了口茶,又道,“寸心的母后啊,寡人便是在返回龙茗的途中,与她邂逅。” 上岁数的人都喜欢忆当年,尤其是那些美好的爱情时光。 “是吗?不难看出您与皇太后情深意重,所以您为何不教皇太后下棋?”陌奕宗明知故问道。 龙神风敛起嘴角,苦笑一声,道:“下棋需要耐心,莫看她年近半百,闹起脾气来还是跟孩子一样,前阵子与寡人拌了几句嘴,便出宫散心去了。” “哦?一个妇道人家独自出游,您岂能放心?派人去找了吗?” “寡人乏了。” 陌奕宗虽然不知晓具体的来龙去脉,但龙走月曾经声泪俱下地回忆过那段往事,回忆中提及,皇太后一走长达五年之久,就算龙神风病入膏肓,也可以派部下去钰国把人接回来吧?! “琴某知晓不该多嘴管您的家事儿,但琴某认为,爱一个人,就是要把这个人永远地留在自己身边,距离只会冲淡感情。除非,您已经想好结束。” 龙神风双手扶额,显然情绪有些激动,甚至是难以控制。 “寡人知晓她在何处。想等她消气了……” “您活了一把年纪,怎还没看懂女人?女人不哄是不会消气的,就算是消气,也是装装样子,心里记得真真儿的,一定会找您秋后算账。” 龙走月不就是这样子吗?!她当时是战俘,他强迫她陪自己睡睡觉也不算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过吧?!她也分明知晓能保住一命已经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她心里还是记仇记到死! 龙神风盖住额头,误以为早已闭塞的泪孔,渐渐溢出热泪。 见状,老太监赶忙上前询问,龙神风则命太监先出去,有些话,或许是憋得太久了,久到根本不在乎对方是谁,只想痛痛快快地得倾诉一番。 悲伤良久,他缓缓情绪,道:“……其实说出真实的原因,你或许会觉得匪夷所思,甚至会认为寡人是不是已经老到脑子不清醒了,但……妙琴的走,确实是寡人一手造成的恶果,寡人做了一件……” 龙神风再次哽咽,伴随一阵震心震肺的咳嗽,整个人仿佛要垮了似的。见状,陌奕宗从他的对面移到他的身旁,弯下身帮老人家拍背。 就在这时,寝宫大门开启,太监伫立门外朗声传令道。 “陛下驾到!——” 脚步声已经跨过门槛,并且正在步步靠近。 “……”陌奕宗脊背一僵,坏菜,要玩儿完!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陌奕宗跑是来不及了,要不挟持太上皇脱身,要不甘愿被擒。他会如何选择? ☆、第85章 (3) 【本章提要】女帝擒获男皇! 好巧不巧,陌奕宗因为好心帮咳嗽的龙神风拍背,正好站在龙神风的身体一侧,而目前他所处的位置又恰巧背对龙走月。 陌奕宗的耳畔传来逼近的脚步声,他已是无处可藏。 实在不行,只能先挟持龙神风! 于是乎,他伸出两只抵在龙神风的脖颈处,绝不能成为龙走月手中的待宰羔羊! 龙神风则是无暇顾及任何异动,他的心情因为爱妻而悲恸,身体因为伤怀而剧烈地咳喘着。 就在这时,脚步声蓦地停下来,继而调转方向,朝门槛的方向走去? “父皇,孩儿忘记处理一件很重要的事儿,迟些再来看您。”龙走月指向老太监,指责道,“未看见父皇身子不舒服吗?还不快传太医?!” “陛下息怒,奴才这便去。”太监不敢怠慢,加快步伐冲出门槛。 龙走月来去如风,顷刻之间,寝宫之中仅剩下龙神风与陌奕宗。 运气真好,竟然走了?陌奕宗长嘘一口气,收回欲出击的两指,继而后退一步,抱拳道:“太上皇歇息吧,琴某先行告退。” 龙神风吃力地扬下手,口捂手帕咳嗽不止。 陌奕宗堂而皇之地走出太上皇的寝宫,待确定龙走月的龙辇走远之后,他一个闪身,钻入竹林。 然而,刚步入竹林,一张粗绳大网从天而降,将他盖在其中! 陌奕宗顿感大事不妙,刚欲挣脱,十几把红缨枪已经指向他的身躯! “启禀陛下!犯人已被擒获!——”侍卫长汇报道。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射入绿地,龙走月悠悠地显身在陌奕宗的正对面。 当她步入父皇的寝宫,看到那个挡在视线前方的身影之时,她左看右看感觉那个背影属于陌奕宗! 虽然这种想法极其荒谬,但呈现在她眼中的,确实是一副熟悉的背影。遥想当初,不论是在陌氏的宫闱,还是在他们相处的任何一个场景里,他总是摆出高高在上的态度,大摇大摆地走在她的前方,再将他的背影映在她的视线里。她时常会怒视着他的背影,设想如何整死他才过瘾。 她方才没有在寝宫中轻举妄动,一来、怕认错人惊扰到父皇。二来、唯恐陌奕宗感觉事态即将败露,从而挟持父皇。 果不其然,真是他! 这时,侍卫从陌奕宗的腰间抽下一块通行令。此通行令乃皇宫主赐予面首的身份证明,通行牌上写有面首的名讳——琴穆楚。 龙走月不由一怔,虽然将陌奕宗生擒活捉,但她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这家伙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龙茗的后宫?! “你居然敢冒充琴穆楚?好大的胆子!”她怒道。 大网遮身,陌奕宗如今想跑肯定是不可能,他白了龙走月一眼,一脸不服! “把此人扭送天牢,朕要亲自审他!” “遵旨!”侍卫将陌奕宗团团包围,将他连人带网架起来,径直向天牢走去。 …………… 全封闭的囹圄之中,陌奕宗的四肢遭到牢牢地桎梏。他的双手束缚在墙壁前的铁链之中,双脚戴上脚镣,目前莫说逃,基本是寸步难行。 铁门吱呀一声开启,龙走月只身步入其中,她瞪视着陌奕宗,反手推上铁门。只听轰隆一声,铁门在她的身后关闭。 陌奕宗注意到她攥在手中的皮鞭,道:“喂,朕可没打过你。” “你个阶下囚还敢自称朕?”龙走月抖了下皮鞭,似笑非笑地逼近他,“朕又不能像你那般当个强.暴犯,唯有让你尝尝皮肉之苦。” “你敢!” 话音未落,牛筋皮鞭从他的眼前甩落逼近,狠狠地抽打在胸膛之上! 陌奕宗吃痛地眯起眼,感到胸膛前方传来火辣辣的痛楚。 龙走月走到他的面前,用皮鞭的手柄挑起他的下颌,不等她开口说话,陌奕宗猛地抬起头,一口咬住她的嘴唇。当然,他没有使劲地咬下去,只是让唇与唇紧紧地贴在一起。 龙走月一把推开她,倒退三步,愤懑地蹭了蹭嘴唇。 见状,陌奕宗发出爽朗的笑声,“呵,这就脸红了?” “能笑的时候赶紧笑,”龙走月缓缓情绪,道,“对,你没打过朕,朕也不会趁人之危,这一鞭子自当是久别重逢后的开场白。” “最毒妇人心,行吧行吧。我抓你一次,你抓我一次,也算扯平了吧?现在你应该做的是,用八抬大轿把我送回陌氏。” “你还要不要脸?!” “就是要脸才不能被困在这儿!”陌奕宗的一双手分明被吊在墙壁前方,但态度仍是盛气凌人,他微扬下巴,道,“龙走月,你非要对你的夫君下狠手吗?” “你是谁的夫君?朕可不承认这层关系,倘若硬要扯上什么,你也不过是赋予弄盏生命的一个男子罢了。”龙走月面无多余表情,坐到椅前,一边慢条斯理地饮着茶,一边调整复杂的情绪。 她知晓,陌奕宗潜入龙茗的目的一定是对自己实施抓捕。她只是没想到他敢玩儿这么大,冒充面首混进后宫不说,甚至通过严苛遴选成为后宫的一员? “面首求在十七岁到二十三岁之间,还得是童男子,你个妻妾成群的糟老头儿真好意思。”她浮夸地翻个白眼。 “呵,我长得嫩你也嫉妒?再者说,你当初谎称自己是二十七岁的时候,我也没说你是老太婆啊,啧啧,从情操上这么一比较吧,就看出差距来了。” 龙走月重重地放下茶杯,怒道:“陌奕宗!朕说一句你再敢顶一句的话,朕就拿弄盏的尿芥子把你的嘴堵上!” 陌奕宗下意识地抿紧双唇,晃了晃束缚双臂的铁链,用眼神儿示意她打开。 他虽然嘴上不服软儿,但是龙走月可没说过对他情深义厚,这死丫头一旦翻脸不认人,他保不齐真会死在龙茗国的后宫。 这时,侍卫送来陌奕宗混入龙茗的通关文书与邀请函。 龙走月首先翻开邀请函查看。嗯,她认得皇姐的笔记,这份东西并非伪造,而是货真价实的通行证。 “琴圣琴穆楚呢?你把他怎么了?” 陌奕宗双唇紧闭,目光斜视,拒绝回答。 是她不让他讲话。他啥都不说总行了吧? “你少给朕装傻充愣,回答!” 陌奕宗龇了下牙,随后做出一个死鱼眼、舌头歪倒嘴角一侧的表情。 死了?……龙走月不免为之惋惜,那人可是将鸾琴驾驭得炉火纯青的大师唉! “你杀他作甚!打晕软禁起来不行吗?!” “听你姐说你欣赏会弹琴的雅士,很高兴杀了你喜欢的人。” “下一个就杀你!” “呵,那你就是承认喜欢我了?” 龙走月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她怒步上前,一拳打在陌奕宗的腹部!然而,她忘记他的腹肌非常硬,一拳打过去感觉自己的手更疼。 “你真把琴穆楚杀了?” 陌奕宗一脸不耐烦,吼道:“你还要问几遍?不就是个弹琴稍微好点的乐师吗?!我也会!” “你会个鬼!”她指向他包扎白布的双手,“你若会弹何必故意把自己弄伤?” 陌奕宗睨她一眼,顾左右而言他道:“别说我没警告你,倘若锦衣卫收不到我的安全信号,定会率大军攻进龙茗。”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单枪匹马闯入宫闱,必然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因此所谓的“安全信号”,八成是真的。 思及此,她把双手贴在他的身上,一寸一寸地搜找。 “我说龙走月,你想问题的角度会不会太简单了?难道我身上还能藏几只信鸽?” “你不用故弄玄虚,此次对于面首入宫的盘查十分严格,你不可能带随从进来,所以那个证明你安全的东西一定在你身上,或者在你的寝室里。不过,通过朕对你的了解,你绝不可能把那么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龙走月顺着他的裤腿一路摸到靴子,又从靴子摸到裤裆。 “……”陌奕宗本能地闪避,“找东西就找东西,你往哪摸呢?!” “你以为我想摸啊?!你那么狡猾,谁知道你会不会藏在那儿!”龙走月瞪他一眼,揶揄道,“你陌奕宗居然也有害羞的时候?装吧你就。” “歪曲事实,这是害羞吗?!你要摸也可以,但是你得负责善后。”他嘴角噙着意味深长的坏笑。 龙走月懒得理他,继续在他身上搜找可疑的物品。她踮起脚,摸到他的衣领与脖颈。彼此靠得那么近,陌奕宗注视她清瘦的小脸,吹着她的睫毛,“喂,想我没?” “不想。”她抬起双手,触碰他戴在头顶上的峨冠,顺势拔下固定发髻的簪子查看,此举导致他的长发散落肩头。 “搞什么!把我弄得这么狼狈!” “你吼什么!朕当初也是被你蹂.躏得披头撒发不成人形,风水轮流转!你现在是朕的俘虏!唧唧歪歪也没用。”龙走月暂时未从发簪上发现端倪,于是继续从他身上摸索。 陌奕宗的活动范围实在是很有限,能使用的反击“武器”只有脑袋和牙齿。于是乎,每当她贴近他的时候,他就用额头撞她的脑门儿。 “我说你的心眼儿怎就这么小呢?想想我对你的好。” “想不起来。” 龙走月淡定地推远他的头部,一手阻挡他的袭击,一边顺着他的手臂,单手搜找。 很快,她摸到戴在他食指上的宝石戒指。 陌奕宗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他手上摘走戒指。 不过,即便她拿走,估计也不会用。 龙走月捏着戒指,翻来覆去地审视,又托在掌心掂了掂分量……虽说这颗祖母绿宝石够大够罕有,但隐隐感觉还是重了些?会不会暗藏玄机?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牢外传来龙寸心呼天抢地的喊声。 “陛下!你为何要逮捕琴穆楚啊?!他犯了何罪?!” 听罢,龙走月立即将戒指攥在掌心,继而拎起陌奕宗的衣领,警告道,“不管怎样,你当初算是放我一条生路,而朕也并非忘恩负义之人,所以,待到朕的皇姐抵达此处之时,朕希望你不要报出真实身份,朕自会与她解释抓捕你的原因。” 陌奕宗似笑非笑道:“有才华的美男子走到哪儿都会引起女性的青睐,你姐似乎对我颇有好感啊,我倒看你如何解释。” “当自己是香饽饽啊?不要脸!” 话音刚落,牢房铁门被一道急促的力量推开。 龙寸心惊见琴穆楚不仅披头撒发,胸口甚至多出一道皮鞭抽出来的血印?!她捂住双唇尖叫一声,随后奔上去,挡在琴穆楚的前身,愤愤地推向妹妹的肩膀,咆哮道:“你也太能欺负人了吧?!龙走月你给我听好!本宫主才是后宫的主人!不要以为你是皇帝就可以随便动我后宫的人!龙彩华那事儿还没找你算账,你居然又这般欺辱本宫主的新面首?本宫主、本宫主跟你没完!” “……”龙走月被姐姐推出一步远,不禁哑口无言。 陌奕宗则是一脸得意的坏笑,面朝龙走月的视线,摆出一张斗鸡眼的嘚瑟脸。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女帝霸气外露,姐姐也不好使,该奴役必须奴役! ☆、第86章 皇帝服役 【本章提要】:皇帝后宫服役 龙寸心愤懑不已,摊开掌心,正色道:“打开镣铐的钥匙呢?拿来!” 姊妹朝夕相伴十余载,龙寸心从未像此刻这般认真且疾声厉色。 龙走月隐隐感到事态的严重性,心平气和道:“姐,今日妹妹不会用帝王的身份压制于你,只想告诉你,此人并非真正的琴穆楚,妹妹见过琴穆楚本人。因此,在还未查清此人潜入后宫的意图之前,妹妹不能给予放行。” 龙寸心还未反应过味来,陌奕宗理直气壮道:“你说我不是琴穆楚我就得承认?你怎么不说你见到的琴穆楚才是冒牌货?!” “对,对啊!月月你不能凭主观滥杀无辜啊!”龙寸心认可这个说法。 龙走月怒视陌奕宗,又面朝姐姐道:“琴穆楚乃是闻名遐迩的琴圣,此人根本不会弹琴!” “我双手受伤你没看见吗?!此刻即使硬弹一曲也不可能正常发挥,届时你依旧要说我是冒出的!等我伤口痊愈之时,我自会弹给你听!” 龙走月险些直呼陌奕宗的大名,这混蛋真能无理搅三分! 龙寸心感觉琴穆楚从语气到态度皆是底气十足,嗯,肯定不是骗子! “就是嘛,等琴穆楚手伤痊愈,一辨真假也不迟,何必二话不说便用刑?!”她从怀中取出绢帕,转身帮无辜的面首沾沾伤口,关切地问道,“小可怜,疼么?” 陌奕宗一阵恶寒,忙回道:“疼啊,哎哟哟!” “哎呀,弄疼你啦?对不起,我给你吹吹,呼呼。” 龙走月看着两人的互动,头皮阵阵发麻,真恶心…… “好,就听姐的,就让这名可疑人士留在此地好!好!养!伤!” “那不行,此地阴冷潮湿,不助于伤口愈合,让他住到我的殿中去。” “姐!他潜入后宫的目的肯定是作乱,你不要命、父皇还要命呢!”龙走月怒步来到陌奕宗的身旁,一把扯开他的衣裳,只见大小伤疤袒露无疑。 “一个普通人,岂能满身刀疤?”她又强行掰开陌奕宗紧攥的五指,亮给姐姐看,“再看他的掌心,老茧基本集中在掌心之中,请问皇姐,弹琴用的是十根手指还是掌心?” 种种迹象表明陌奕宗乃是习武之人,龙寸心的视线却停滞在健硕的肌肉上……啧啧,穿着衣裳的时候还真未察觉美男子这般强壮,嘿嘿! “那什么……琴穆楚,你给陛下解释解释是怎么回事。”她这个妹妹脑筋灵活又能言善辩,她才不会傻到往枪口上撞。 “呵,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王文武双全,难道这也有罪?”陌奕宗喟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 龙寸心点头连连,不能更赞同! “没错,就连父皇都对琴穆楚大加赞赏,可见他是难能可贵的人才呀!” 两人一唱一和挺默契。龙走月不想与姐姐针锋相对,但又不能让陌奕宗奸计得逞。 她微挑起眉,含而不露地笑了笑,道,“好吧,在此人伤口痊愈之前,可以让他先搬入后宫居住,但前提是,必须戴上最重的脚镣,伺候一干新晋面首。倘若皇姐再有异义,那么,朕可就……” “好好好!谢主隆恩!”龙寸心替陌奕宗致谢。 陌奕宗半张着嘴,瞪着龙走月,一时间气得半个字儿说不出来。 龙寸心爽快答应,心里自然也有小九九,只要人能放出天牢送回后宫,那么琴穆楚便安全地转移到她的地盘上,届时,她不让琴穆楚伺候人不就完事儿了? 然而,她的想法是不错,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龙走月拟写诏书一则——即日起,勒令疑犯琴穆楚,桎梏侍候新晋面首,凡有违令不从者,按欺君之罪惩处! 龙寸心自然不能忤逆圣意,唯有朝琴穆楚挤眉弄眼,暗示她会另想办法。 龙走月信步来到陌奕宗的身前,无视他那双喷火的眼睛,拱火道:“这位冒牌货的脾气看上去可不大好,想必你与新晋面首相处得也不算融洽吧?倘若是朕冤枉了你,也可以借助做奴才的机会,帮你改改烂脾气。” 陌奕宗磨磨后槽牙,一字一句道:“龙走月,你是不是在作死?!” 话音未落,龙寸心毫不犹豫地摁他的口鼻,继而面朝妹妹点头哈腰赔不是,道:“……他毕竟出自皇室,难免心有抵触,呵呵,请陛下看在我的面子,多多见谅。” 龙走月从未见过姐这般偏袒哪个面首,即使她从姐身边调走姐最宠爱的龙彩华,姐也只不过耍耍小性子罢了。 思及此,她不由隐隐感到焦虑,新晋面首不是昨日才入宫吗?姐不会这么快便爱上陌奕宗了吧? 帝王一言九鼎,此刻再改口将他调到自己身边似乎不妥当。龙走月暗自舒口气,看来只能先让陌奕宗去伺候面首。 …… 龙走月为了避免姐姐给新进面首施压,故意把姐姐留在寝宫共进午膳,至于陌奕宗的安排,由杜鹃全权负责。 当陌奕宗脚腕套铁链、脚戴镣铐,狼狈地出现在项南天的宅院中时,项南天险些当场耻笑出声。 善恶终有报,苍天饶过谁?! 杜鹃面朝项南天微俯首,道:“此人得罪了陛下,只要不闹出人命,请随意。” “……”陌奕宗斜眼看向杜鹃,果然是龙走月培养出来的奴婢,也够狠的。 项南天故作儒雅有礼,毕恭毕敬地向杜鹃作揖,道:“请姐姐放心,项某定不会‘亏待’琴国九王爷。” 杜鹃满意地应了声,与陌奕宗擦肩而过之时,道:“那日你在甄选盛会之上,胆敢对皇宫主那般无礼,如今遭此横祸,活该。” 陌奕宗但笑不语,虽然杜鹃幸灾乐祸,但同时证明一点,龙走月并未将他的真实身份告知心腹。若是往好了想,龙走月还算仁义。 待杜鹃离开不久,项南天便指派陌奕宗去伐木。 “院前的那几颗竹子挡光挡得厉害,你何时砍完,何时有饭吃。”项南天颐指气使道。 语毕,宫人扛来一把斧头,随手把斧头丢弃在陌奕宗的脚边。随后,项南天迈着欣喜的步伐返回阴凉的书房。 陌奕宗双手戴着笨重的镣铐,莫说举起斧头伐木,就连抬起双手都很困难。这不,还啥都没干呢,手腕已经血迹斑斑。 侍卫见他迟迟不动,厉声厉气地催促! 虎落平阳被狗奴才欺!陌奕宗拎起斧头,极其艰难地移动步伐。 嘶……戴脚镣的滋味儿还真是不好受,怪不得当初不管他如何弥补龙走月,她依旧对他恨之入骨。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 龙走月与龙寸心一同用膳。龙走月一边吃,一边审视着从陌奕宗身上搜来的戒指。 龙寸心想到心爱的面首受尽煎熬,哪里吃得下饭? “陛下,要不你忙吧,我先回了……” “坐下,朕许久未与皇宫主一同用膳。”龙走月将戒指放在一旁,站起身,主动帮姐姐夹菜盛汤。 龙寸心扁扁嘴,怒哼道:“是不是我喜欢的人你都不喜欢?!” 龙走月若有似无地笑了,调侃道:“姐喜欢男子怎么跟选首饰一样啊?说喜欢也不过是随意戴戴,新鲜劲儿一过就不知晓丢哪去了。” “谁说的?姐这次可是认真的好吗!相师也说姐的真命天子今年会出现,姐感觉就是这个琴穆楚!” “他真的不是琴穆楚,琴穆楚个头不是很高,偏瘦,最主要的是,彬彬有礼。”龙走月编起瞎话来也是张口就来。 “也许正如琴穆楚所说,是你记错了?再者说,面首的职责是陪我谈情说爱,纵然他不是王爷什么的也无所谓啊!” 龙走月恍然发现姐姐完全失去理智,于是压住姐姐的手背,语重心长道:“姐,你能冷静点么?此人冒充琴穆楚入宫,非奸即盗!” “可是,可是他说他会弹琴呀!而且从态度上看,也一点不心虚啊!”龙寸心翻转手背握住妹妹的手,央求道,“月月……姐比任何人都了解你,只要被你怀疑上的人,多半是生不如死,姐求求你,在事情未查清之前,万不可动了杀念。” 龙走月望着姐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儿。 “我答应你,不过,一旦查明他意图不轨,你必须放手。” 龙寸心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下头,含糊道:“好……看意图大小而定。” 龙走月首先替姐姐拭去眼角的泪,随后再次托起饭碗,忽然之间,食之无味。 …… 宫闱之中,伐木声阵阵回荡。 轰隆一声,第三棵竹子应声倒地。 两个时辰过去了,鲜血顺着陌奕宗的双手往下淌,他感觉四肢即将报废。 刚准备歇口气,前方走来一行“花枝招展”的面首。 面首一行五人,一边惬意地摇动折扇,一边唧唧索索。 “哟?这不是那个俘获皇宫主芳心的新面首吗?怎么干上奴才的活儿了?”说话的这位面首,翘起兰花指指过去。 “对是他,叫什么琴穆楚,好像还是个王爷。正因为皇宫主中意他,他便得意忘形了,连陛下都敢顶撞。” 不待几人接着冷嘲热讽,陌奕宗扬声轰赶,喝道:“滚!你们几个不阴不阳的东西比妃嫔的嘴还要碎!” “啧!还王爷呢,满口污言秽语!你以为你还能翻身怎么着?实话告诉你,皇宫主宠幸的龙彩华,你听说过没?龙彩华,赐了御姓的啊!就因为得罪了陛下,被贬去官职当个奴才,我看你啊,活不过三日。”娘娘腔面首翘嘴大拇指,指尖指向身旁的面首,道,“这位大人是三品内官龙笑影,你个伐木的奴才,见到主子还不下跪?!” 陌奕宗看向这位也被赐予“龙”姓的面首,这位与其他人有所不同,脸部棱角分明,严肃冷峻。 龙笑影双手环后,显然不想参与其中。他双眉紧锁,慢条斯理道:“莫要与这等粗俗之辈一争高下,我们走。” 几人倒也听话,跟随龙笑影刚欲离开,身后传来陌奕宗的挑衅之声。 “大老爷们儿顶天立地,真正的男人从不以逞口舌之快为荣!难怪龙寸心看不上你们几个,你瞧你们走起路来的模样跟太监有什么区别?!如今我的四肢遭到桎梏,敢问你们几个怂蛋是单打独斗呢?还是一起上?!” 几人的步伐戛然而止,他们不客气地打量着双手淌血的陌奕宗。其中一人嗤之以鼻,活动活动筋骨,步步逼近! …… 另一边,后宫的正门前。龙走月亲自将姐姐送到门前,姊妹俩刚欲道别,只见侍卫纷纷向同一个方向奔去。 “站住!出何事了?!” “启禀陛下,刚送入后宫的琴穆楚,砍伤面首三人!” 听罢,龙走月放开姐姐的手,疾步奔入事发地。 待她抵达,首先看到满地的血,再看陌奕宗,正利用镣铐的铁链,狠狠勒住一名面首的脖颈。 面首面色发紫,双腿狂蹬,即将窒息! 龙寸心紧随其后,气喘吁吁地阻止道:“琴穆楚你疯啦?!快放开龙笑影!” 陌奕宗置若罔闻,先弄死这个再说! “陛下,龙笑影一点武功都不会啊!快救救他!” 龙走月严肃地应了声,一声令下,侍卫们冲向陌奕宗,将他压制在地。 陌奕宗已然杀红了眼,见龙笑影想跑,他一把薅住龙笑影散乱的长发,卯足力气往回一拉,竟然拽下一大片头发?! “什么玩意?……还用假头发?!”陌奕宗懊恼地甩掉假毛发。 龙笑影则是捂住光秃秃的头顶,仓皇无措。 此情此景,使得龙走月一怔,因为这位面首的发型,与倭寇的发型极为相似! 宁杀错,不放过! “放开琴穆楚!给朕拿下龙笑影!——” 听罢,龙寸心、侍卫,包括陌奕宗在内,都蒙圈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夸叶乘风一句“媳妇儿”引爆醋火。 ☆、第87章 醋火 【本章提要】夸叶乘风引发的战火 龙走月一声令下,侍卫放开陌奕宗,继而犹如猛虎扑食一般,将龙笑影压制在地! 龙寸心不明所以,刚欲追问缘由,惊见琴穆楚的衣衫被鲜血染得乱七八糟,于是奔到他的身旁,一边搀扶,一边急命宫人去叫太医! “戴着镣铐还要你伐竹子,这是谁干的?!”龙寸心语带哭腔。 项南天一早便听到门外的打斗声,这会儿又听到龙寸心的质问声,他躲在院中哪敢冒头? 陌奕宗暴揍这几个面首倒是未受伤,但架不住镣铐笨重累赘,导致他在出拳的时候,无数次被铁链扯伤与打伤。 龙走月见姐姐已经跑向陌奕宗的身边嘘寒问暖,自己也没必要再多此一举。她走到龙笑影的面前,不客气地对他打量一番,随后命侍卫将此人押进审讯室,而她随后就到。 陌奕宗累得精疲力竭,拨开龙寸心搀扶的手,径自席地而坐。 龙寸心误以为他即将昏厥,差侍卫赶紧去抬轿辇。 “陛下,脚镣可否?……”龙寸心好声好气地商量。 “他聚众肇事,打伤数名内官,严重扰乱宫闱秩序,所以此事,还是交由朕来处理,如何?”龙走月信步来到姐的面前,商量道,“请皇姐放心,朕会从轻发落。” 陌奕宗嗤之以鼻,道:“从轻发落?貌似是我歪打正着帮你抓到什么人吧?” 此话一出,龙寸心立即想起龙笑影剃掉的头发,醒悟道:“我知晓了!陛下怀疑龙笑影与倭寇有关?” 听罢,陌奕宗首先一怔,继而讥笑道:“原来龙茗后宫不但养了奸细,还给此人封了官位?呵,挺会挑人的嘛。” “……”龙走月本不想让陌奕宗知晓,他因为斗殴反而帮她抓到疑似内奸的嫌犯,可姐姐倒好,又给陌奕宗增加一成嘚瑟的资本。 辇车抬来,龙走月用姐姐能听清的音量,面朝侍卫命道:“将琴穆楚送往御书房,有几个疑点,朕要即刻审问。” “遵旨!” “陛下,他的伤口还在流血呀。”龙寸心提醒道。 “哦,让太医一同前往御书房。” 话音未落,龙走月先行离开。 龙寸心朝妹妹的背影儿吐吐舌头,协助侍卫扶起琴穆楚,叮嘱道:“陛下问你啥就说啥,纵使是你打人在先,但既然抓到嫌犯,也算是将功折罪,听见没?” “我打伤你的多个男宠,你不打算数落我几句?” “本宫主觉得吧,你虽然脾气暴躁了点儿,不太守规矩了点儿,但并非无理取闹之人,据本宫主揣测,应该是他们挑衅在先。”龙寸心摆出一副认真分析的态度,其实压根不关心其他面首的死活,只想着如何帮琴穆楚脱罪。 陌奕宗扯了下嘴角,大姨子如此善解人意,他日后定会好好待她。 “这里太阳大,你细皮嫩肉的,快回宫歇着去,我不会有事儿。” 龙寸心羞赧浅笑,目送辇车离开。 ………… 御书房。 龙走月亲自帮陌奕宗卸下镣铐,继而命太医赶紧处理伤口。 镣铐这一经取下,她才发现大部分伤势来自于手腕与脚踝,伤口触目惊心。 太医唯恐伤口溃烂,使用大量白酒清洁伤口,痛楚无比。陌奕宗双眉紧蹙,细密的汗珠布满额头,但他吱都不吱一声。 龙走月干咳一声,道:“你,吃饭了没?” “你被虐待的时候有饭吃?” 龙走月并未接话,命杜鹃准备饭菜。 陌奕宗坐在椅子上包扎伤口感到极不舒适。他环视四周,发现她的书房里也有一张罗汉床,于是径自转换治疗地点,慵懒地躺到床上,喝了口摆在桌上的参茶。 “你为何要与面首动手?”龙寸心问。 “甭问我,你也戴上脚镣在道旁砍砍树就什么都明白了。” “你会不会好好说话?!” 太医惊见龙帝震怒,纷纷下跪。 众太医还未道出“陛下息怒”四个字,怎料,被审讯者拍案反击?! “你又会吗?!” 太医们瞠目结舌,刚欲指责大胆刁民以下犯上?!不料龙帝不怒反笑。 “小心眼儿的男人。尔等也别跪着了,顺便帮他治治脑子。” “……遵旨。” 太医们深深地感到此处“危机四伏”,于是加快处理伤口的速度。珍爱生命,远离御书房。 俄顷,御书房中仅剩他二人。他们和平相处一刻钟,陌奕宗问:“那个赐龙姓的男子,在打斗中蹦出几个我听不懂的字,我可以确定,绝不是汉语。” 龙走月蓦地放下奏折,原本她只是认为龙笑影的发型有些可疑,但如今听陌奕宗这样一讲,基本可以确定此人与倭寇蛇鼠一窝。 “不管怎样,你这回确实是误打误撞帮了朕,”龙走月意味深长地笑道,“一旦肃清倭寇,朕便可以专心致志地对付陌氏大军。” 陌奕宗一脸不屑,道:“要不这样,找个折中的地点,山丘、平原皆可。两国认认真真地战一场。谁输谁永远臣服于另一方。” “陌氏士兵擅长陆战,你倒不傻!” 陌奕宗耸耸肩,欣然接受龙走月的鄙视。话说在他没抵达龙茗国之前,确实自信满满,然而,当他亲眼所见龙茗的海上力量,他确信龙走月至少拥有六成以上的胜算把握。 一个海战实力万夫莫开;一个陆战攻势锐不可当。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两股力量,却因为帝王之间的纠葛,形成水火不容的局面。 提及陆战,龙走月与陌奕宗不约而同地问起同一件事。 “你与匈奴人是什么关系?”他道。 “你在皇城见过乞颜苏合?”她道。 “我先问的。你先回答。”陌奕宗先发制人。 “他们虽然久居塞外,但他们的领袖,也就是乞颜苏合,乃是不折不扣的中原人。至于兵卒,也至少存在三成以上的中原人。苍鹰部落隶属龙茗,是龙茗隐藏在塞外的陆战力量,换言之,无论是海战还是陆战,其实龙茗皆不惧,”她和颜悦色道,“只要你敢来,朕便让你有去无回。” “你这般自吹自擂真让我哭笑不得,就那个叫乞颜什么玩意儿的主帅,不到一日便让我困在霄云城外!还皆不惧?我看你们是皆不行!” 龙走月暗自一怔,忽然又恍然大悟,“假扮你的人,莫非是王德才?!” “不敢相信吧?由此证明敌方的观察力太太太有待加强。”陌奕宗侧卧在罗汉床上,本想朝她勾勾手指,惊见太医把他的手包扎成猪蹄的形状?!耍帅什么的,根本无法立即完成! 龙走月听到脚步声,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命杜鹃进门。不等杜鹃开口,龙走月便吩咐杜鹃给陌奕宗摆好饭菜。 杜鹃见到肇事犯人如同大老爷一般悠哉卧躺,不由看向龙帝,一脸不解。 龙走月避重就轻道:“琴穆楚帮朕抓到一个倭寇的同党,朕……”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夸叶乘风的声音。 “媳妇儿,看我今日钓到了什么?” 他一边穷欢乐,一边拎着一只体型庞大的龙虾走进来。 龙走月脸色顿变,下意识地看向陌奕宗,惊见他正用牙齿拆解包扎带?! 夸叶乘风压根就没往罗汉床那边看,只是察觉女王大人今日没有骂他嘴贱?他嘿嘿一笑,顺着龙走月的视线看过去,待看清前方是何人,登时笑容全无! 来不及提醒夸叶乘风,也来不及解释,一切为时已晚,只见陌奕宗抄起手边的木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砸向夸叶乘风! 夸叶乘风手无寸铁,下意识地举起龙虾抵挡,但必然是以卵击石,顷刻之间,连龙虾带他被木椅狠狠砸中! 陌奕宗环视四周寻找兵器,很快注意到挂在墙上的佩剑,他抽出剑刃,喝道:“上一次就该宰了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贼!” 见状,龙走月一下子从桌案前翻出来。她疾步奔上前,无暇多想,一把环住陌奕宗的腰。 “事出有因!非你所想!” “任何原因都不行!让开!——” 杜鹃搞不清状况,但龙帝都去拦了,她岂能袖手旁观,于是乎,她三步并作两步,从后面抓住陌奕宗的腰带! 然而,两个女人根本拦不住陌奕宗的步伐,龙走月转身朝夸叶乘风大喊,“还不走?快走啊!” 夸叶乘风领教过皇帝大人的武功,此刻的陌已宗显然比上一次更暴戾,他可不想平白无故变成刀下鬼!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陌奕宗若不是怕伤到龙走月,早就把她一脚踢出八丈远了,这会儿听她还在偏袒毛贼,气得七窍生烟! “龙走月,除非我死!否则你永远别想像你姐那样创立面首后宫!” 龙走月刚要回答不可能,但突然意识到杜鹃也在,身为帝王,绝不能在属下面前失了颜面。 “呵!为何不可?朕是皇帝,只要朕高兴,明日就让你见识见识三千面首的阵容!” 陌奕宗也是皇帝,他的颜面当然也不容损毁! “有种你就找,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我也让你见识见识三千面首变尸首的壮观场面!” 陌奕宗虽然在讲话,但没有停下追捕夸叶乘风的脚步。他用前半身推着龙走月前行,身后那个死命拽着他的杜鹃,则是整个人被拉了起来。 龙走月的怒火瞬间点燃,她站稳脚跟,伸直手臂抵在他的胸前,正色道:“这里是朕的龙茗国,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既然你决定负隅抵抗,朕便成全你,十个侍卫抓不住你没关系!朕有几十万士兵蓄势待发!一人砍你半刀都让你碎成渣!!” 杜鹃惊见狂徒扬起手臂,她疾声提醒道:“陛下小心!” 拳风飒飒袭向面颊,龙走月则是纹丝不动,不苟言笑道:“打!今日只要你动手打我,我们就此恩断义绝!” 陌奕宗怒视着她,拳头举在半空,继而一拳打在侍卫的腮帮上! 紧接着,他将宝剑抛出掌心,伸出食指,指向龙走月的眉心,一字一句地自嘲道:“我这一生唯一做错的一件事,就是对你不够狠!我为何只身涉险潜入皇宫,难道你真不懂吗?!” 语毕,大批侍卫涌入回廊,即刻牵制陌奕宗的行动。或者说,陌奕宗选择束手就擒。随后,就在侍卫的团团包围之中,把他押出大殿。 龙走月伫立原地,神色异常平静,但是不知不觉地,一滴热泪滑落眼底。 不懂这滴泪为何而流,只是感觉心口疼了一下。 --------------------------------------------------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有更新】说好补一章更新,就在明天!不见不散 下章预告:女帝心有小软,做出一个艰难的决定。 ☆、第88章 公平的交易 【本章提要】龙帝的决定 龙走月的情绪还未缓过来,小扇子便匆匆赶来,跪倒在龙走月的腿边儿,哭着恳求道:“奴才在来的路上看到!……请陛下网开一面!” 龙走月蹭了下眼角,悠悠地转过身,道:“既然你替琴穆楚求情,朕一定会给你这个面子,给你一块天牢的通行令,你去劝劝他,倘若再敢如方才那般口无遮拦,朕谁的面子也不给。”她朝杜鹃的方向摊开掌心。 杜鹃微微一怔,从腰间取下令牌。话说龙帝这番话听上去合情合理,但问题是,小扇子能有什么面子?何况他与狂徒琴穆楚又是何种关系?显然,纵使琴穆楚对龙帝那般无礼,龙帝仍旧不打算制裁于他。 一项秉公处理事件的龙帝,一反常态必有蹊跷。 小扇子心急如焚,根本无暇去考虑女帝这番话的合理性,他双手接过令牌,顿首谢恩,急匆匆地前往天牢。 御书房内外再次恢复静谧。杜鹃上前一步,正欲开口,龙走月率先命道:“更衣摆驾,朕要亲自审问龙笑影。” 杜鹃迟疑一瞬,领命离开。 …… 龙走月换上铠甲,出现在刑房之中。 据查,龙笑影三年前进入龙茗后宫。三年来,谨守宫规,行事低调,不争宠、不乱嚼舌根儿,没有丝毫不良记录。倘若并非陌奕宗混不讲理见谁打谁,估计内奸一事,这辈子都不会怀疑到此人的头上。 此刻的龙笑影,早已失去往昔的风采,蓬头垢面地跪在龙走月的面前。 “请龙帝赐臣一死。”他的态度依旧是谦卑有礼。 “你这便是招认了?” 龙笑影默默点头,道:“臣确实是扶桑人,消息是我放出去的,不过,自从龙帝施计骗过文武百官,从而抓获我族人之后,族人已经放弃了我。” 原本求生欲是换取秘密的法宝,可他却是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这种状况对龙走月而言绝不是好事。 “在朕未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前,朕不会让你死。” “任您用刑,臣无话可说。”龙笑影心意已决,毕恭毕敬地行个大礼。 “你不说没关系,你的族人或许看到你被捕,会说。” 龙笑影摇头苦笑,道:“我自小生活在一个非常冷漠的环境里,记得闹饥荒的时候,族人为了活下去,将生病或者失去战斗能力的族人,如同牲畜一般宰杀吃肉。在我们的身体里,没有丰沛的情感,只崇尚弱肉强食。” 龙走月暗自一怔,不动声色地问道:“朕发现倭寇之中没有一人熟懂汉语,你又是跟谁学的?” “臣在少年时,曾在海边救过一名身负重伤的女子。臣对她一见倾心,唯恐她遭到族人杀害,于是将她藏在山洞之中,帮她疗伤,给她摘野果子充饥。因为无法沟通,我们开始学习彼此的语言,就这样相处了六年。” “后来呢?” “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不止是我没有办法,其实年长的族人们也没有可以帮她治病的好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他的眼眶渐渐泛红,坦言道,“我们是一群无依无靠的海上民族,没有自己的领土,更没有中原人的智慧,除了烧杀掳掠,没有任何办法获得生存资源。” 懒惰必落后,落后必野蛮,这是不争的事实。 换言之,龙走月缴获的两尊黑色的金属火器,一定是倭寇抢来的。思及此,她透过窗外望向远方……或许在海洋的另一边,存在一片犹如中原领土一般大小的陆地。在那片土地上,一定住着一群勤劳且更有智慧的外族人。 “你不愿意说,是担心朕用那些金属火器击沉你们的海盗船,对吧?” 龙笑影一怔,原来龙帝已经发现那是一种新型的武器了? 龙走月观察着他的表情,答案显而易见。所以,金属物是武器这一点,此刻便可以确认无疑。 可喜可贺! “你不愿意说,朕便集思广益破解难题,何况你也承认,中原人非常聪明,更重要的一点是,吾大中原幅员辽阔人才济济,只要万众一心,世间没有任何事可以难倒我们。而你们扶桑人,朕奉劝你们一句,一个靠抢的民族,迟早会灭亡在自己手中。”龙走月双掌一击,命侍卫将龙笑影押走。 倭寇失去内应,也不再值得畏惧。龙走月长嘘一口气,不止抓到内奸,陌氏王朝的皇帝也关在天牢,今晚终于可以睡个好觉。 想到陌奕宗在押送天牢前说的话,她的情绪里撞入一丝异样。 走出刑房,漫无目的地穿梭在牢房之中,待走到关押陌奕宗的独立牢房附近,她停下脚步,犹豫不决。 见面也是吵架,还是不见了。 她旋身欲走,牢房内传来一连串爽朗的笑声。 “哎哟哟,原来你也有今天,哇哈哈!”夸叶乘风肆无忌惮地嘲笑着陌奕宗。 小扇子在旁埋怨道:“乘风寨主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啊,你说要帮主子疗伤,奴才才带你进来的啊!” “疗伤之前先聊会嘛!他当初把我折磨得死去活来,我也得报个小仇啊!” 陌奕宗的咆哮声破墙裂地。 “都给我滚!——” 龙走月无力地闭了下眼,扭身推开铁门。 夸叶乘风嬉皮笑脸地望过去,惊见来者是女王大人,赶忙溜边儿吹口哨。 “你惹他作甚?”龙走月诘问道。 “……我,我想到他耀武扬威的那些事儿,有点忍不住。” 龙走月看向牢房的内部,陌奕宗再次遭到四肢桎梏,小扇子则是跪在陌奕宗的身旁,给他喂饭。陌奕宗显然气都气饱了,撇开头叫小扇子滚。 “都出去吧,朕有话跟他说。” 夸叶乘风面朝陌奕宗的方向扮个鬼脸,迈着吊儿郎当的步伐先行离开。 封闭的牢房之中,仅剩他们二人。龙走月打开提篮盒,剥掉白灼虾的虾皮,送到陌奕宗的唇边,道:“尝尝,龙茗国的海鲜特别新鲜,至于运往陌氏皇宫的虾子,估计多半死了很久。” 陌奕宗嗤之以鼻,讥笑道:“你们也就吃吃鱼虾,想吃熊掌、驼峰也没有!” 龙走月捏起他的嘴角,把他的嘴唇捏成椭圆形,命道:“张开嘴!一天没吃饭了还有力气拌嘴?你当你是铁打的?” 陌奕宗不领情,她选择硬塞,汤汁乱溅,搞得他甚是狼狈。 “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倘若我告诉朝臣,弄盏是你的孩子,朝臣会怎想?父皇又会如何看待这件事?莫非你希望弄盏变成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既然你当初执意要带走弄盏,就应该想好解决方案,不要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血浓于水,儿子见到我别提多高兴!” “你们何时见过面?” “那是我儿子,我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见,你管得着吗?” “你总是这样的态度,我根本没法跟你交流!罢了!”龙走月转身欲走,马尾辫却被一股力量扯住,她回眸凝睇,发现陌奕宗正咬着她的发梢。 他瞪眼龇牙,仰起头又扯了扯她的发辫。 “瞧你那样儿,跟恶犬一样。” 龙走月转向他的这一边,从墙上取下可以解开手镣的钥匙。 咔嚓两声脆响,陌奕宗的双手终于得到解放。 “你若是不肯吃饭,我这便离开。” 陌奕宗沉了口气,席地而坐,托起饭菜朵颐大嚼。 龙走月蹲在一旁,给他倒了杯茶,放在矮桌旁。 “没看我两手都占着呢吗?喂我。” 龙走月提起一口气,又注意到他满手的伤口,于是并未多言,托起茶杯,递到他的唇边。 “弄盏最近总在说‘虎慌’。莫非他喊的是父皇?”龙走月幡然醒悟。 听罢,陌奕宗不免心情大好,粲然一笑,嘚瑟道:“我儿子就是聪明,没错,我教弄盏说的,虽然他在讲话的时候有点漏风,好在一学就会。” “……”龙走月暗暗地握紧五指,“娘”字分明比父皇简单多了,弄盏却从未叫过她,臭孩子,绝对是个小白眼狼儿。 陌奕宗喝了口汤,发现味美香滑,于是用勺子捞起食材研究,发现是一片片圆形的肉。他问道:“这是什么汤?味道不错。” “象拔蚌北姑鸡汤。” “象拔蚌?” “外形酷似大象的鼻子。” “什么意思?就一根鼻子在海里游?” 见陌奕宗神色迷惘,龙走月抿唇一笑,道:“海里有很多长相奇怪的东西,你想不想和我出海?” “你会那么好心陪我去玩儿?八成是想把我推海里去吧?!” “可不是吗?你知道得太多了。” 龙走月表面调侃,其实她的真实想法是,为了公平起见,她想给陌奕宗制造一次逃跑的机会,免得一吵架,从气势上总矮他半截。 当然,也不能把整件事做得太明显,否则他的牛脾气一旦冲上头,肯定会说,朕想走就走,用得着你瞎操心? …… 片刻后,太医重新为陌奕宗包扎了伤口。随后,龙走月命人给他换上一副相对轻便的脚镣。 他戴着脚镣这一走起路来,会发出哗啦啦的动静,满满的耻辱感。 “你把脚镣给我卸了!” 龙走月挑下眉,道:“想想当初的我。” “……”陌奕宗坐上辇车,斜眼瞪。 “喂,乘什么船出海?” “渔船,就朕和你。” “我可没划过船,一点不会。”陌奕宗道。 “不会就学,朕勉为其难教教你。” “我就说你没安好心吧,还是变着法折腾我?” 龙走月侧过头,慢条斯理地说道:“想想你折腾朕的时候?” “……!”还有完没完?魔咒吗!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陌奕宗没有见过鲨鱼,于是把手伸出去逗鲨鱼……(⊙v⊙) ☆、第89章 逗鲨鱼 【本章提要】:男皇女帝遇险情。 龙走月换好出行的便装,选用沙船与陌奕宗出海。 沙船是一种平底的,多桅多帆的木船。沙船的最大特点是,速度快,平能坐滩,不怕搁浅。又因船身吃水浅,纵使遇到大风浪,船体依旧可以保持平稳,并且可以逆风而行。其缺点是,距离海面较近,倘若遇到具有攻击性的大型鱼类,存在一定风险。 陌奕宗从未见过平底儿的船,听完龙走月对此船的介绍,默默地记在心里。 生存环境不断挖掘着龙茗人的潜能。陌奕宗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充满智慧与新奇见闻的世外桃源。 “帆向东移动,东!你往哪拽呢?”龙走月坐在横椅上,双手环胸,翘起二郎腿,那神态就像在教训恨铁不成钢的傻徒弟。 “吼个屁!我手上有伤,你还一个劲儿的调整方向?!” 龙走月充耳不闻,指向一座目前看来渺小的岛屿,道:“向那里行驶。” 海面上漂浮着一层薄雾,透过氤氲,可以看到一座窝头大小的岛屿,可见距离不是一般二般的遥远。见状,陌奕宗又怒了,吼道:“什么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你能告诉我,我们去哪作甚吗?!” “你这人就是没情趣,等到船驶到海中央的时候,可以捞海鲜看风景。抵达岛屿之后,可以在沙滩上晒晒太阳,摘摘野果,吃吃海鲜,甚至可以游游泳,多惬意。” 龙走月解释得挺顺畅,其实从小到大都不曾享受过那样的生活,她要忙着看书;忙着练功:忙着学匈奴语;忙着批阅奏折,因此以上那些出海经历,皆是从姐姐口中听来的。 多么令人向往的时光,她在梦里去过无数次。 陌奕宗睨她一眼,道:“惬意的只有你,我觉得无聊透顶。” “别这么大的怨气,小心迟早有一天把自己去死。此刻风向平稳,让船自己飘吧,你过来,学着我的样子感受一下。” 龙走月将双手枕在身后,平躺在船板上。眼前是湛蓝的天,身下是蔚蓝的海,沙船随风摇曳,感觉身体漂浮在云端之间。 她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问道:“感觉如何?” “呼……”他四仰八叉,呼呼大睡。 “……”龙走月耷拉下眼皮,将披风从肩头接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她打算这样帮他创造逃跑的条件——首先教会陌奕宗如何掌控沙船,待到了岛屿,他会看到一条备用的小沙船停在沙滩边上,届时,他随时可以抛下她驾船离开,由此,在潜逃的问题上,互不相欠。 她再次仰视蓝天白云,海上风平浪静,阳光又如此明媚,没有朝臣在她耳畔喋喋不休,没有批不完的奏折,也没有父皇的谆谆教导。十八年来,她似乎从未像此刻这般心无旁骛,除了萦绕在船上的鼾声,仿佛时间已经停滞。 龙走月从怀中取出一枚镶嵌祖母绿的戒指。这枚戒指属于陌奕宗,她怀疑他向宫外发出信号的器物就是它。 趁着陌奕宗去见周公,她啃啃戒指上的宝石。 果然这一咬,只见固定祖母绿的椭圆形金托,与戒环之间出现缝隙? 她坐起身,鼓捣鼓捣,发现藏在戒指内部的玄机。 她从未见过这种宝石以及对其打磨的形状。透明宝石的外观棱角分明,宝石本身不仅透得刺眼,甚至可以在阳光的折射下泛起七彩的光芒? 太美了。她见陌奕宗准备翻了个身,赶忙躺回原位,把戒指藏进怀里……这颗宝石如此明亮,肯定与发送安全信号有关。不过,她此刻应该无需再担心这个问题,毕竟陌奕宗即将返回陌氏军营。 她原本只是摆出睡觉的样子,但也因为身体疲乏睡了过去。就这样,船上仅有的两个人,全部进入梦乡,没人理会风向以及掌控桅杆。 沙船随波逐流,渐渐偏离小岛的方向。 悄无声息地,海面上浮出几个迂回游走的鱼鳍——沙船闯入鲨鱼的领地。 鲨鱼的鱼尾用力地甩动着,将海水扑上甲板,恰巧溅在陌奕宗的脸颊上。 陌奕宗揉揉眼睛爬起身,迷迷瞪瞪地看向四周,不了解鲨鱼特性的他,看到那些围绕着沙船游动的鲨鱼鳍,吹了声口哨,毫无危机感。 他视线一扫,发现龙走月蜷缩着身子还在睡,他悄悄地趴在船帮一侧,一面自言自语,一面像逗猫似的招呼鲨鱼靠近。 “海里的鱼就是比养在池塘里的鱼有派头,不过你们的颜色可够单调的,长得也不怎么好看,”他展开双手,示意自己两手空空,道,“我还有点饿呢,没吃的喂你们。” 鲨鱼迟迟不走,当然不是为了讨个小零嘴儿,而是嗅到他伤口上的血腥味儿。 陌奕宗逗了会儿鲨鱼,感觉没啥意思,于是将双臂伸出船帮,正准备伸了个大懒腰,就在这猝不及防间,鲨鱼腾空而起,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胳膊! 所幸陌奕宗反应机敏,及时收回双臂,但同时,他也着实受到惊吓,这才惊觉“灰耗子皮鱼”满口利齿,话说它的嘴巴也太大了吧?! 伴随鲨鱼的攻击,大量海水涌上甲板,水滴犹如暴雨一般砸向龙走月。 她猛地苏醒过来,惊见四周布满鲨鱼,再看陌奕宗,一脚踩在船帮上,手中高举船桨,正在与鲨鱼搏斗?! 见状,龙走月立即从怀里取出小钥匙,一边帮他解开脚镣,一边扬声提醒道:“不要打了陌奕宗!你这样做只会引来更多的鲨鱼,鲨鱼是一种很凶猛的海鱼!腿!小心你的腿!——” 陌奕宗的双脚终于得到解放,大展拳脚的时候刚刚到来,岂能不战而逃?于是乎,他完全无视她的警告,抡起船桨打向其中一只鲨鱼的上颚! “奶奶个腿儿的!居然还想咬我的胳膊?亏我刚才还想给你们喂吃的!去死吧!” 龙走月自小生活在海边,可以说,鲨鱼是海上行驶之中最强大、最可怕的敌人。知道害怕,就不会与鲨鱼正面冲突,无奈陌奕宗并不了解鲨鱼的暴戾,所以非要分出个胜负不可。她注意到陌奕宗的双手,因为他用力过猛,鲜血已然渗出绑带!鲜血顺着手臂滴入海面,鲨鱼尝到血的滋味,攻击势头更加猛烈! 有些鲨鱼则在船下搅动着海水,用身体撞击着船底,导致沙船在海面上跌宕起伏! 船体颠簸得越发剧烈,龙走月就连站起来都很困难,她真搞不懂陌奕宗怎还能继续跟鲨鱼搏斗?! 这时,一条鲨鱼从她的身后扑出海面,它张大鱼嘴直奔龙走月而来,见状,陌奕宗急速转身,猛然抛出捏在手中的船桨,船桨稳准狠地插.入鲨鱼的喉舌,顷刻将攻击龙走月的鲨鱼击退! “你身上有没有兵器吗?快给我!”他急喊。 鲨鱼越聚越多,躲是躲不过去了。龙走月随身仅携带匕首一把,她从靴中抽出匕首,抛给陌奕宗。 “船上应该还有其他兵器,你小心,我去找!” 匕首太短,反击起来并不容易。当然,一般人也不会使用匕首攻击鲨鱼,好在陌奕宗不是一般人,是比鲨鱼更凶残的战士! 他观察着鲨鱼的游动方式与攻击状态。待观察完毕,他故意压低身体,把自己当做诱饵,由此引.诱鲨鱼冒头攻击。当鲨鱼跃身扑向他的一瞬,他抓准时间,蓦地直起身,就在他的高度超越鲨鱼躯干的一刻,他狠狠地将匕首灌入鲨鱼的头顶!紧接着,攥紧匕首,顺着切入点纵向划开鲨鱼头! “哼!嘴大牙多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一脚将死鲨鱼踢回海中。 另一边,龙走月从沙船的木箱中找到两把弩,赶忙将其中一把递给陌奕宗。 有了顺手的猎杀兵器,陌奕宗更加兴奋,哼着小曲儿装上箭矢,杀个不亦乐乎。 龙走月伫立在船的另一侧,也是箭无虚发。不过她真不明白他在穷欢乐什么,眼瞅着日落西山,再不上岛他们迟早变成鲨鱼的下酒菜。 “跟你出海就是个错误!说你听见没有?!别玩了陌奕宗!快去控制桅杆的方向,我来分散鲨鱼群的注意力。” 海洋没有陆地的稳定性,随时会发生未知的凶险,龙走月这边儿急得火上房,而他就是在玩儿,像打猎一样开心! 龙走月真有心问问他,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陌奕宗只是没意识到事态的严峻性,并不想惹来龙走月的怒火,此刻察觉她火冒三丈,他依依不舍地放下弓弩,默默将一只死鲨鱼拖上甲板,随后大步流星地返回桅杆旁边,控制船帆驶向正确的航线。 龙走月点燃火箭打入海面,试图吓退鲨鱼群。 然而,当她以为他们已经脱离围困的时候,一条尾随而至的鲨鱼,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从海中蹿出来!龙走月倒退数步,不料船体的另一侧也埋伏着一条鲨鱼。好死不死她倒退的步伐有点大,身后的鲨鱼一口咬住她的裙摆,毫不犹豫地向海中拖拽!见状,陌奕宗在奔跑的途中捡起地上的箭矢。他一手紧搂龙走月,一手刺出箭矢,猛地将箭头戳进鲨鱼的眼睛,继而抬脚将鲨鱼踢入海中! “伤到没?” 他将她放坐在横椅上,撩开破损的长裙,查看伤势。果然,她的大腿还是被利齿刮出血痕,好在只是血痕,暂时没有流血。为了防患未然,他从衣裳上撕下布条,认真地帮她包扎伤口。 倘若不是陌奕宗反应机敏又胆大过人,就刚才那一下子,她大有可能被鲨鱼拉入海中,届时,定是十死无生。龙走月俯瞰着他的头顶,不由自觉地伸出手,指尖停止在他的头顶上方,顿了顿,又悄悄地缩了回去。 自从认识陌奕宗以来,她多次警告自己,她代表的并不是龙走月这个女人,而是一个国家的荣辱。因此,在没有处理好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之前,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至于属于她个人的事情,绝不能干扰到国事。 “陌奕宗,有一件事,我只问你一次,这是我第一次问,我相信也是最后一次。”她深吸一口气,正色道,“非要战吗?” 倘若他的答案是肯定的,她依旧会放他走,只是日后,真的要恩断义绝了。 --------------------------------------------- 作者有话要说:陌奕宗的回答是什么呢?(⊙v⊙)毕竟,除了爱情,还有国家的发展问题。 下一章预告:男皇女帝出行之错误示范2. ☆、第90章 差评 【本章提要】:男皇女帝的烹饪技术 陌奕宗听到她的问话,系紧布条的动作,不自觉地拉紧一下。 其实当龙走月要求与他单独出海的时候,他当然不会以为这是一场抛开凡尘杂事的幽会,心里非常明白她的意图。她想用一种不伤害他自尊的方式,协助他离开龙茗皇宫。 实话实说,他当初愿意放她走,确实没想到她是龙茗的女帝,倘若他知晓这一点,为了陌氏王朝的发展,他宁可软禁她。宁可让她恨自己一辈子,他也不会让她轻易离开。而目前的情形则是截然不同,她知晓他的身份,也知晓可以通过控制他的自由,要挟陌氏割地乃至迫使陌氏放弃皇城,向西北部迁徙。然而,她没有趁人之危,甚至打算把他安然无恙地送回陌氏,单凭这一点,她就值得他宠爱一生。 只是,真相总是来迟。他身为陌氏的最高统治者,攻打龙茗的决心朝野皆知,国库也因为造船、锻造兵器迅速消耗。倘若无法给出确凿的退兵理由,说不打就不打,纵使他贵为九五之尊,也不免遭到朝野内外的非议。 快乐的夫妻生活,对于寻常百姓来讲,就是每一日都在发生的事,而对于帝王家而言,太多牵绊,太多权衡,难于上青天。 “晚点告诉你。” 龙走月欲言又止,她没有追问的原因,是在猜想,或许陌奕宗唯恐讲出答案之后,他再也没机会逃跑了吧? 那好吧,反正她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又何必急在这一时。 ………… 待到天色完全转黑,他们终于抵达小岛。 陌奕宗停好沙船,一边前行,一边环视四周。他发现岛上有几间别致的木屋;海岸边放置人工打磨的石桌石椅;灌木丛间还建造几座风格迥异的小亭? “怎么?这座岛上还有其他人?” “不,只有我们。”她大步流星地走在前方。 这座小岛名为——海誓岛。该岛是龙神风送给爱妻的礼物。曾几何时,龙神风每个月都会偕妻子上岛小住几日,过一过简单又平凡的夫妻生活。婚后一年,他们便迎来第一个掌上明珠,长女龙寸心。“寸心”的喻意为:心乃方寸之地,只能容纳彼此。再后来,夫妻二人又拥有第二个女儿,龙走月。龙神风会给小女儿起这样一个名字,主要选自于成语“云堦月地”的“月”。此成语意指仙境,他期许小女儿可以如同小仙女一般,活得逍遥自在。然而,夫妻二人没有想到,他们并没能等到一个儿子,所以仙女的悠哉日子就莫要妄想了,东北西“走”、风驰云“走”更为恰当。 自从母后离家出走,父皇病重,这座岛上除了有宫人定期清扫之外,这座岛上再也没有了往昔的欢歌笑语。 “既然没人给咱们做饭,那晚上就吃烤鲨鱼肉好了。” “……”龙走月驻足望向陌奕宗,发现他手中拖着一条中型的死鲨鱼。 “岛上有厨房,油盐酱醋和炊具应该都有,但主要问题是,谁来做?”她朝陌奕宗迷惘地眨眨眼。 两个都是当皇帝的人,烹饪是什么鬼? “鲨鱼肉……放在水里煮煮就能吃了吧?”陌奕宗不确定地问。 “想吃怎样都能吃,我负责刷锅,你负责生火?” 陌奕宗爽快地应了声,只是他有所不知,让炉灶里的柴火燃烧到能煮饭的程度,与点燃柴火完全是两个概念。 …… 行军打仗的时候,陌奕宗见王德才弄过炉灶。倘若炉膛里已经放好了木柴,那么就在木柴上添加易燃的稻草、树叶,然后点燃一根木柴丢进炉膛,接下来用烧火棍这么一吹,火苗四起,齐活! 不过,现实与理想总有很大一段差距。 “呼!……咳咳咳!什么破玩意啊?!咳咳咳……” 他已经不记得第几次被浓烟呛到嗓子眼儿。 龙走月正在一旁笨拙地清理鱼肉,见他满脸乌黑、头发凌乱,她嗤地笑出声。 这哪里还是玉树凌风的陌氏皇帝,简直是刚挖过煤的苦役。 “你傻啊?往外吹,别往嘴里吸。” “废话!我不用呼吸啊?!稍微没注意浓烟就钻进嘴里。” “反正你点不着火吧,我们饭吃不了,茶不能喝,澡也不能洗。” 陌奕宗倒抽一口气,这一生气又忘了捂住烧火棍的吹气孔,然后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龙走月擦了擦手,一边大笑,一边喂他喝口清凉的泉水。 “这水真涩。” “你就知足吧,不是每个岛上都有淡水。”她抽出手帕,帮他擦擦满头汗珠,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不你先歇会儿,出去透透气?” “别提豆腐,我饿。行了,你快去一边儿切鱼吧,免得也被呛到。” 龙走月被他推回切菜板这边儿,看看那些被她切得乱七八糟的鲨鱼肉,感觉不比陌奕宗强到哪去。 …… 功夫不负饿死鬼,陌奕宗再被呛死之前,终于让柴火旺盛地燃烧起来。 “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弄快点,不指望好吃,能吃就行。”看着菜板上那一堆烂糟糟的生鱼肉,他已经没有更高的要求了。 龙走月应了声,正准备把鱼肉扔进锅里,忽然想起来,是不是还应该有点主食? 思及此,她匆忙翻箱倒柜,在瓷缸里找到一些陈年旧米。 米饭如何蒸煮?她回忆肥娥蒸饭时的步骤,把米洗洗,然后倒进锅里,加上水,煮煮就齐活了! 一刻钟后,饭香味把陌奕宗勾了回来。 他打开锅盖一看,惊喜道:“哟呵,没想到你还会煮粥?不过会不会太多了点?粥多得都快溢出来了。” “……”龙走月平行移动眼珠,她把米放进锅里的时候并不是很多,谁知道米粒儿居然可以胖成这样。还有,她的原定计划是煮饭。 不管怎样,主食搞定。接下来就是做鱼。 她面朝厨房门,扬声问道:“你喜欢吃糖醋鱼还是红烧鱼?” “红烧的吧。” “嗯。” 她抛弃糖罐和醋罐,毫不犹豫地把一整罐酱油倒入锅中,然后迅速地盖上锅盖,戳在一旁等待。 烹饪全程,炒勺一直孤零零地挂在墙上,无人问津。 …… 感觉差不多了,红烧鱼出锅! 陌奕宗捏着筷子,看着盘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壮着胆子尝了一口,差点没把他给齁死! “请问,你怎么有脸问我是吃糖醋的还是红烧的?” 龙走月默默喝着煮成粥的饭,拒绝回答。 陌奕宗把烧糊的鱼肉放在茶杯里涮了涮,放进龙走月的粥碗里,道:“来,别光喝粥,吃块咸菜。” 龙走月今晚在厨艺方面颜面尽失,她故作镇定地继续喝粥,但憋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想笑的冲动,于是趴在桌上,光笑不出声,只能见到双肩颤抖。 陌奕宗知晓她自尊心强,误以为她被自己恐怖的厨艺整哭了,于是抚了抚她的头,安慰道:“别哭别难过,你做饭再难吃我也要你。” 渐渐地,龙走月的双肩停止颤抖,埋在手臂间的表情也出现明显的变化……不得不承认,虽然桌上的食物,根本不能算上一顿饭菜,但是她从未想过,他们竟然也会有这么一天,挤在一间小小的厨房里,忘记身份,忘记责任,只为填饱肚子忙得焦头烂额,同时,快乐地揶揄着。 她忽然明白父母常常上岛独处的原因。 在这种只有彼此可以依靠的恶劣环境之下,可以轻易感受到锦衣玉食无法给予的真实,美好,和无限的温暖。 只是,她的运气没有母后好,只能偶尔感受,却不能拥有。 “我困了,先去睡了。这里房间很多,你随意。” 陌奕宗拉住她的手,道:“我睡你那间。” “在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之前,你认为我会这么没有原则吗?” “你一向谨守原则,没原则的是我,呵。”陌奕宗将她拉到腿边,微挑眉,道,“你有能力改变我的决定,不想尝试一下?” “你够了陌奕宗,龙茗海军所向披靡,目前处于劣势的是陌氏。” “劣势不代表必输,只要陌氏紧紧盯着龙茗,龙茗子民就不敢轻易离岛,你也别想睡个安稳觉。” 话不投机半句多!龙走月转身欲走,陌奕宗从身后抱住她。 “瞧瞧,又急眼了,开个玩笑。” “不好笑!” “那咱们说点儿好笑的?” “没兴趣!放开我,我累得很。” 陌奕宗扳正她的肩膀,正色道:“龙走月,你敢不敢说句实话,我们不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是你怕和我同处一室吧?” 龙走月拨掉他的双手,反诘道:“怎能不扯理由?身为皇室血脉,我们自打一出生就不再是单纯的个体。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责任,我们是做着同一件事的两路人。你也看到停在沙滩上的备用船,你还是……回去吧。” 她还是主动说了,叫他走,最好立刻就走,因为她正做着一个一定会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你不想听我的答案了?” 龙走月悠悠地走向门槛,微垂眼眸,神色黯然,悠悠地说道:“你迟疑的态度,就是答案。别再为难自己,战场上见。” 她的语气不嚣张,也不愤怒,包含着无奈与叹息。 倘若她不是皇帝,她在被他擒获的时候就会选择自刎。正因为她是皇帝,所以他们注定没有结果。 死局,从邂逅的那一刻开始,便是无解之题。 回廊里传来轻轻地关门声。陌奕宗没有追赶,走出木屋,坐在礁石上,遥望漆黑的海。 ……快乐的时光总是那样短暂,或许,是该认真考虑去留的问题了。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就两字,裸.游!(⊙v⊙) ☆、第91章 不走 【本章提要】:唯一的亏欠 一轮红日从蔚蓝的海面上浮出来,光芒万丈。 龙走月一夜未眠,她趴在窗棂前,一直在等日出,但当旭日东升时,心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 越来越讨厌这样的自己,明明必须快刀斩乱麻的事,却因为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拼凑出另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 她打算给自己放一天假,独自一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一下大海赋予的美丽。 正准备阖起木窗,隐约看到海面上冒出一个人影儿,再仔细看,此人全身赤.裸,手里似乎还高举着一条大鱼? 此乃皇室禁区,渔民捕鱼也不会到这附近来吧?她揉揉困顿的双眼,只见那人从海面上露出健硕的胸膛,他逐渐向海边游动,返回海滩,朝她挥挥手。 “陌……陌奕宗?你没走?” 陌奕宗拢手喊道:“醒了?海边有很多大螃蟹,快点拿个木盆过来!” 龙走月正犹豫不决,惊见他个没常识的家伙竟然光着屁股蹲在沙滩上抓螃蟹?! “快站起来,不要命根子了?!” 龙走月奔出卧房,抓起木盆奔向他。 …… “大闸蟹和海蟹哪个更好吃?” “味道差不多,相比之下,河蟹的蟹黄更营养一些。”她见他又要蹲下抓螃蟹,赶忙制止道,“你先把裤子穿上,晃来晃去像什么样子?还有,你手脚上都有伤,伤口不疼吗?” “我用布包紧了,还行可以忍受,主要是在这儿游泳实在太爽,等吃过饭,咱们一块儿去游。” 龙走月顿了顿,刚要问他为何不走。他忽然一惊一乍地打断,指向满地带刺的黑球,问道:“这个跟板栗似的东西又是什么?” “海胆,哦对了,这个可以生吃,味道很鲜美,我先给你弄一个尝尝。” 她取出匕首,利落地将海胆剖开,用匕首挖出胆黄,送到陌奕宗的嘴边。陌奕宗眉头紧蹙,推拒她的手腕使劲躲,“真恶心,我不吃。” “傻帽,可好吃了。”她将胆黄塞进嘴里,一脸满足。 见她一个接一个地吃,陌奕宗龇牙咧嘴,他还是更爱熟食。 他穿好衣裤,扛起装满虾蟹的木盆,径直向厨房走去。 龙走月听到远去的脚步声,停止咀嚼的动作,心情越发复杂。 半晌过后,她走到厨房门前,注视着他瞎忙的背影,迟疑片刻,悠悠地问道。 “陌奕宗,你为何还在?” “我想帮一个人。” “帮谁?” “有一个女子,因为早慧,十二岁前的时光,用在读书与习武上。十二岁后,伴君听政,处理大小事宜。她奔波劳累、东跑西颠,将近六个年头,没有休息过一天。你猜,她累不累?” 龙走月的情绪停止一瞬,她轻抽一口气,道:“只要她不负父皇的重托,让国家变得越来越富强,她便不会感到累。” “呵,她哪儿都好,就是爱逞强,所以累死都没人心疼。”陌奕宗远距离将螃蟹扔进锅里,看向她,粲然一笑,“好在我跟她做着同一件事,这一不小心啊,比任何人都懂她,这真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他已经看穿了她,每一句话都戳中痛点。龙走月不自觉地垂下眼眸,目前她所做的每一件事,对得起父皇,对得起文武百官,更对得起龙茗百姓,至于最亏欠的人,便是儿子陌弄盏。 锦衣玉食在孩子心中什么都不是,孩子需要父母的关怀与关注,否则长大以后,也会像她一样,发现自己的人生并不完整,并且,不快乐。 “你要帮我带孩子吗?” 陌奕宗指尖一顿,这句话的意思,她同意让他帮忙喽? “可以啊,本来就是我儿子。” 龙走月走到他的面前,扶住他的脸颊,正色道:“陌奕宗,不管两国之间最终会变成哪种局面,也不管弄盏最终会跟随谁一起长大,你要答应我,不能让弄盏受到丝毫的委屈。” “你不会认为你会死在我手里吧?” “天有不测风云,我们都是操控生杀大权的皇帝,面临尔虞我诈,防止分崩离析,从登基那日起,就踩在生死线上了。”她垂下双臂,疲惫地动动唇,“天下人都以当皇帝为终极目标,但真让他们当上了,估计哭都来不及。” 这些心里话,她也只能说给陌奕宗听,他不仅理解,而且深有体会。 陌奕宗凝视着她那张憔悴的小脸,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揽入怀中。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紧紧地搂住她。 龙走月贴在他的胸膛前,不知不觉地,合起双眸,枕了上去。 “……每当父皇和母后带着姐姐出海游玩的时候,我虽然嘴上责备他们不务正业、浪费时间,其实心里好生羡慕。正因如此,我自私地希望姐姐尽快孕育子嗣,这样,我的弄盏就不必被迫参与政务,我很怕他成为第二个我。” 这个本不该出生的孩子,让她发现光环背后的孤寂。 陌奕宗闷闷地应了声,抚了抚她的长发,这个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悲惨孤独的女人,终于愿意向他敞开心扉。 这时,螃蟹的香气从锅盖里喷出来。 “开饭!去拿个盘子过来。快快快,小跑儿!” 龙走月唯恐他被热气烫着手,于是着急忙活地取来盘子。 他一边鬼吼鬼叫,一边捏着蟹爪向盘子里扔螃蟹。龙走月则是一边接他抛过来的螃蟹,一边大喊用筷子夹!氛围倏地热闹起来,仿佛悲伤不曾路过。 陌奕宗见她被自己整得手忙脚乱,毫不留情地嘲讽讥笑。 他不懂得该如何安慰她,只是希望她从这一刻开始,不再感到孤独。 …… 有海鲜大餐吃,自然要配点酒才更够味儿。 陌奕宗从厨房搬出一坛佳酿,两人坐在海边的石桌上,喝酒吃海鲜,大快朵颐。 阳光明媚,海风拂面,海鸥声声啼鸣,绕海翱翔,真乃惬意。 菜过五味,酒过三巡。陌奕宗脱了衣裳就往海里蹦,像个孩子似的在海中欢呼。 “下来啊,海水真清凉!” 俗话说得好,酒壮“怂人”胆,龙走月一抹嘴,褪去长裙衣裳,冲入海中,尽情地拥抱大海。 海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色彩斑斓的鱼儿围绕在身边嬉戏。龙走月喊了他一声,指了指水下,继而捏着鼻子钻入海中。 陌奕宗学着她的模样,潜入海底。 原来,海下别有洞天。 五颜六色的珊瑚群,犹如翩跹起舞的少女一般,跟随海浪的伴奏,舞起优美的彩带。更为缤纷的鱼儿穿梭在珊瑚之间,有的像纸鸢,有的像花灯,让人不得不感叹海底世界的神奇与瑰丽。 陌奕宗激动不已,游到龙走月的身旁,在不能说话的情况下,比手画脚满脸兴奋。伴随他的笑容,一连串气泡从嘴角溢出来。 龙走月明白他的意思,捂住嘴狂点头,一双眼睛笑成月牙儿。 不过,憋气的时间实在有限,陌奕宗拉着她浮出海面。 “太壮观了!” “嗯嗯,活珊瑚特别漂亮!还有透明的水母,橡油纸伞一样,你看到没?” “啊?没注意,我刚才只关注珊瑚和裸.女。我再潜下去看看。” 话音未落,陌奕宗憋足一口气,再次潜入海中。 “……”龙走月漂浮在海面上,初次体验裸.泳,话说……还挺带劲儿。 她正犹豫要不要上岸,猝不及防间,陌奕宗从她的眼前蹿出来!他顺势托住她的腰,将她大半个身子拖出海面。 龙走月显然吓了一跳,等她回过神儿,赶忙双手环胸,骂他是混蛋! 陌奕宗粲齿一笑,又把她放回原位,不过,他非但没有松开手,还将她拉到身前,径自抬起她的双手,搭在自己的肩头。 气氛不错,不做点什么对得起大海、珊瑚和吃下肚的大海蟹吗? 轻轻地,他抬起她的下颌,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唇……见她没有推拒,他拥紧她的脊背,含住她的嘴唇,从浅入深,从啄吻到热吻,舌与舌纠缠交错,越发浓烈。 就这样深吻着,磨蹭着,他将她抱出海面,穿过沙海,返回木屋。 她搂着他的脖子,始终微垂眼眸,不断告诉自己,一定喝醉了。 ………… 日落黄昏,龙走月猛地从他怀中醒来。 “糟糕,现在几时了?!” 陌奕宗起初迷迷糊糊地应了声,突然之间也想到什么,登时清醒八分! “昨日就没向锦衣卫发信号,今日再不发估计明天就得开战!”他摊开手,“戒指,戒指在哪?” 龙走月身无寸缕,回忆回忆,指向海滩,“我们的衣裳都在沙滩上。” “事不宜迟,回龙茗皇宫。”他赤着脚跳下床,扛起龙走月就往门外冲。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简单穿戴,什么皇帝起床需要沐浴更衣的,统统抛在脑后。 陌奕宗先把她抱上船,然后卯足力气,一鼓作气将沙船推入海中。 “戒指给你。” “你先拿着,回去给我。”他的学习能力特别强,这会儿不用龙走月指挥,也可以自如地调整桅杆。 “我已经知晓你如何利用戒指发信号。”她取下戒指表面的祖母绿,露出藏在其中的金刚石,因为天色转黑,不等她分析,金刚石自行泛起刺眼的白光,仿佛一颗落入海中的星星。 她想到这颗宝石一定会发光,但没想到竟能如此明亮。 “真神奇,这种宝石你从何处发现?” “钰城。我命人开凿了几座位于险峻之地的荒山,而后便发现了它。” 提及钰国,勾起她心底最沉痛的回忆。 “切记,万不可告诉我父皇,母后已经不在人世。为了不加重父皇的病情,我谎称母后尚在人间,只是暂时去向不明。” 听罢,陌奕宗一怔,道:“不是吧?我感觉你父皇知晓真相。” “你这话什么意思?”龙走月愀然作色。 “没什么意思,我不是与你父皇下过几盘棋吗?下棋期间曾有过简短的交谈,直觉告诉我,他什么都知晓。似乎,他还做过一件对不起你母后的事儿。” “简直一派胡言!父皇深爱母后至死不渝,不准你诋毁我的父皇!” 陌奕宗欲言又止,或许是他用词不当吧,她爹只是说一手造成了什么恶果,不等指明是哪件事,她就闯进来,然后二话不说就把他给摁了。 “对了,你最好跟你姐说一声,别惦记我。” 龙走月缄默不语,她其实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实在不行……就死皮赖脸地跟姐说,这个面首她看上了?但是麻烦就在于,姐格外中意陌奕宗,会不会拧下心结? “陌奕宗,你怎就这般无耻?!你入宫就入宫,勾.引我姐作甚?!” “……我勾.引谁了?长得帅也是我的错?!” “闭嘴、闭嘴!倘若我姐因为你跟我产生隔阂,就是你的错!” “行行行!反正你姐只注重外貌不在乎其他,她若埋怨你,我给脸上划几个大口子总行了吧?” 她怔愣,心平气和地问道:“你说真的?” “君王一言九鼎!” 龙走月长嘘一口气,抽出匕首丢给他,不以为意道:“那就别等了,现在就刮花。” “……?!”为了姐妹情深,她真能豁得出去她男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和谐,滚床单的部分请自行补脑。︿( ̄︶ ̄)︿ 女帝可没开玩笑,男皇的脸蛋堪忧…… 下一章提要:龙走月耍了个小聪明,由此让姐姐心甘情愿地放弃陌奕宗。 ☆、第92章 “破相” 【本章提要】:皇帝“破相” 自从龙走月带走陌奕宗之后,龙寸心一直坐立不安,这会儿听宫人来报,陛下即将回宫,她立即更衣,急匆匆地前往皇宫正门迎接。 然而,当龙寸心见到陌奕宗的这一刻,花容失色,两腿一软,险些瘫坐在地! “脸,你的脸怎了?!” 陌奕宗从脸部到头部之间,斜绑白色布带,鲜血不均匀地渗出白布,单从外观上来判断,显然伤得不轻! “陛下,陛下……琴穆楚为何会受伤?” 龙走月的表情不是特别自然,她干咳一声,继而一瘸一拐地走向龙寸心。 “陛下?……你也受伤了?!快让姐看看!”她一手搀扶着妹妹,一边急命宫人传太医。 “朕没事儿,只是被鲨鱼牙刮出血痕,但是琴穆楚的运气就不太好了,他在与鲨鱼搏斗的过程中,不慎被鲨鱼咬到脸。” “……”陌奕宗暗自翻个白眼,扯谎的内容也够糊弄事儿的!鲨鱼的嘴像磨盘那么大,一口下去脑袋都没了好吗?! 龙寸心大惊失色,颤声道:“你们遇到鲨鱼群了?!” “这事儿怪朕,忘记琴穆楚身上有伤,浓重的血腥味引来大批鲨鱼。”龙走月命杜鹃上前一步,差她速传夸叶乘风寝宫觐见。 龙走月环视众侍卫,正色道:“琴穆楚护驾有功,传朕的旨意,免去其劳役之刑。” “遵旨!”侍卫长睨向琴穆楚,喝道,“你还站着作甚?还不快领旨谢恩?!” “免了,他伤势不轻,先行救治。”龙走月指了下停在宫门旁边的轿子,差轿夫送他去自己的宫殿。 龙寸心听得云里雾里,不过只要确定妹妹并无大碍,悬起的心就算落下多一半。她往向远去的轿子,悄声问道:“琴穆楚伤得严重吗?会不会烙下疤痕?” “不好说,还要看伤口的愈合情况。”龙走月见姐姐一脸惆怅,拍了下姐的肩膀,“朕会命人尽全力帮他治愈,莫要担心。朕感到很疲乏,先回宫休整休整,晚点儿再向你讲述来龙去脉?” 龙寸心闷闷地应了声,忧心忡忡。 ………… 寝宫之中,龙走月沐浴更衣,坐在龙榻上陪儿子玩。 罗汉床那边儿,三不五时传来陌奕宗与夸叶乘风的斗嘴声。 桌上摆着一大排刚刚制作的假伤口,假伤口的长度不一、形状不等,但相同的是,仿真程度足以以假乱真。夸叶乘风举着易容的材料,不耐烦道:“我说皇帝大人,你能别乱动了吗?你怎么比你儿子还不老实?” “朕就不愿意让你碰,不行?”陌奕宗双眉紧蹙,侧卧在罗汉床上,那姿势就跟在自己的皇宫一样自在。 “女王大人,你管不管?” “陌奕宗,你要真这么反感在脸上做假伤口,就按照原定计划来。”龙走月将匕首抛向他。 方才在船上讲的话,自然是开玩笑。但是,陌奕宗只要还拥有一副帅气的外表,姐姐恐怕仍会动心,因此,龙走月想到夸叶乘风的易容术,这样一来,不管在他脸上创造什么样儿的伤口,皆是易如反掌。 陌奕宗白了她一眼,视线又移到夸叶乘风的眼前,警告道:“再敢轻薄朕的女人,朕一定让你变太监!” “就跟我捞到什么好处一样,这是女王大人的安排,你不敢对她凶,就拿我撒气。你这叫柿子专找软的捏!” “对,是她的权宜之计,但是她肯定没说让你叫她媳妇儿!”陌奕宗攥得拳头咯吱作响,夸叶乘风顿感大事不妙,一个猴子跳蹿到龙走月的身旁,埋怨道:“你管管他行不行?他再这样下去,你找别人帮他易容吧!” 说句公道话,确实是夸叶乘风耍嘴皮子惹怒陌奕宗。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不是龙走月让夸叶乘风充当弄盏的冒牌爹,他二人也不至于一见面就掐。 而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龙走月以为下一次碰面是在战场上,而不是在她的皇宫。 “陌奕宗,我只有那么一个姐姐,倘若因为你,我姐对我心生不满,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陌奕宗见她不苟言笑,又睨向夸叶乘风,朝他勾勾手指,随后平躺在枕边,一副任人摆布的无奈模样。 夸叶乘风蹑手蹑脚地返回他的身边,用手指戳了戳陌奕宗的脸,见他没有反抗,这才坐下来帮他易容。 就在易容的过程中,陌奕宗沉沉睡去。 “女王大人,有件重要的事儿我要跟你单独说,等我忙完,咱们去御书房?” 龙走月一边逗弄着儿子,一边不以为意道:“就在这儿说吧。” “关于倭寇的事儿,在这儿说?” 龙走月一怔,下意识地看向陌奕宗,方道:“讲,倭寇乃是大中原共同的敌人。” 夸叶乘风擦了擦手,从怀里取出一张羊皮纸,送到她的面前。 龙走月展开羊皮纸,首先看到一片海域图。这片海域,便是龙茗国四周的海岸线分布图。在这张地图上,标注几枚红圈? 她的脑中勾勒着标注红圈的所在位置,不由眸中一惊,猛地坐起身,追问道:“这几处是采摘燕窝的海中山?” 众所周知,珍贵的燕窝主要产自荒岛的山洞之中。其中有些山洞,直接屹立在海中。换言之,山洞的底部就是海,海盗船藏匿其中,既隐蔽又可以挡风遮雨。 “没错。”夸叶乘风作为盗贼中的一种,比官府更了解盗贼的生活习性。既然倭寇可以神出鬼没,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货船,那说明他们根本没走远。因此这段日子以来,他并非沉迷于出海捕鱼,而是与熟悉龙茗地形的龙彩华,一同寻找倭寇的栖身之所。 经过一个月的追查,他基本确定,倭寇的藏身地点都已经标注在地图上。 龙走月粲齿一笑,道:“好样的,你帮了朕一个大忙!朕该如何犒劳你才好?你尽快开口。” 明明是喜事一桩,夸叶乘风却是强颜欢笑。说实话,他这般不眠不休地追查倭寇的行踪,只是期许龙走月可以信任他、依赖他,可惜天不遂人愿,就在他大功告成的这一刻,陌奕宗犹如天降神兵一般,再次坚不可摧地挡在他的面前。 夸叶乘风暗自叹息……虽然她一直不承认陌奕宗是她的夫君,并且三不五时宣称要灭了陌氏,但实际上,她心里根本容不下其他男人。 “你怎么了?”龙走月站在他的面前,在她眼中,夸叶乘风是无忧无虑的乐天派,今日这种沮丧落寞的表情,真真儿是初次展露。 夸叶乘风缓缓情绪,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道:“没事儿,只是有点儿想家了。就这样吧,我去给你姐熬制调理身子的汤药。” 他旋身欲走,龙走月却扯住他的手肘,道:“虽然朕常对你吆五喝六,但实际上,你胆大心细,身怀绝技。夸叶乘风,你真的非常优秀。” “有生之年能听到女王大人的赞美,死而无憾哟。”他强撑着调侃的语调,继而大步流星地离开寝宫。 龙走月望向空荡荡的门口,长嘘一口气,一手抱起儿子,一手拎起薄被,走到陌奕宗的面前,帮他盖好被子。 弄盏无意间一低头,看到父皇脸上多出一条触目惊心的血口子,他瞪大双眼,一脸惊诧地伸出小肉手,慌慌张张地问道:“虎!……慌?!” “对,正是弄盏的父皇。弄盏不要怕,纵使你的父皇再丑陋,也丝毫不会减少对你的疼爱,嗯?” 孩子毕竟还小,趴在娘的肩头,似懂非懂地“嗯”了声。 “凉……” “凉?你冷吗?”龙走月摸摸孩子的小手,热乎乎的,还有点出汗。 弄盏无奈地摇摇头,重复道:“凉……” 龙走月正准备给孩子加衣裳,陌奕宗迷迷糊糊地提醒道:“傻不拉几的,儿子在叫娘。” 听罢,她眼前一亮,托起儿子,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宝贝儿?你在叫娘?” 弄盏缓慢地点了点小脑瓜,眯眼傻笑。 就是这一声不清不楚的呼唤,搞得龙走月欣喜若狂,她奔到门口,命道:“杜鹃!快去准备菜谱,朕要设宴庆祝弄盏会叫娘!” “真的啊?恭喜陛下,奴婢这便去准备!” 陌奕宗嗤之以鼻,一个含糊不清的“娘”字就给她乐成这样,赶明弄盏若是可以大段大段背诵诗词,她是不是得宴请全天下啊? 嫌弃归嫌弃,他不自觉地斜起唇角,想请就请,高兴就好,反正来多少人她男人都请得起。 ………… 与此同时,皇宫主的殿门前。 龙寸心想到琴穆楚的伤势,心情极度烦闷。她本想在花园里散散心,却发现夸叶乘风蹲在树下打蔫儿。 “来了怎么不进去?用过晚膳了没?” 夸叶乘风用拳头顶着腮帮,无精打采道:“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什么毛病,你要想一个人待着来我这作甚?” 一经提醒,夸叶乘风恍然发现这里并非自己的宅邸,唉?他啥时候溜达到龙寸心的殿中来了? 他闷闷不乐地抬起头,刚巧一缕皎洁的月光,笼罩在龙寸心的身躯之上,显得她格外柔媚。 龙寸心伸出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道:“你若是无事可做,进来陪我小酌几杯,我的心情也不大好。” “你能有什么烦心事?说吧,这回是因为没有称心的衣裳还是首饰?” 龙寸心瞪他一眼,道:“本宫主在你心里就这般肤浅吗?!是因为琴穆楚,听月月说,他的脸被鲨鱼弄伤,估计是得破相了……” 又是陌奕宗,是个女人就为了陌奕宗或喜或忧,莫非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 “他哪一点值得你迷恋?” “帅啊!” “真遗憾,确实破相了。” “呃?……还有霸气呀。” 倏地,夸叶乘风站起身,捏住龙寸心的双肩,转身将她压在树干前方。龙寸心显然吓了一跳,惊见他探头靠近,她缩紧肩膀,不知所措。 他的动作又戛然而止,问道:“你喜欢这种的?” 龙寸心这才明白他的意图,木讷地点下头,笃定道:“喜欢得不行不行的。不过妹夫,你今晚是受什么刺激了么?” “够了,我不是你妹夫!弄盏也不是我儿子!我和女王大人是!……”他垂下手臂,喟叹道,“是单纯的上下属关系。” “……”龙寸心迷惘地眨眨眼,看他又不像在说笑,于是焦急地追问道,“这都什么跟什么?那月月为何要隐瞒我?孩子的生父又是谁?!” 真相在夸叶乘风的唇边呼之欲出,只要他实话实话,纵使龙走月一心护着陌奕宗,太上皇与文武百官也不可能放过陌氏皇帝。 他不断询问自己,为何要替情敌保守秘密? --------------------- 作者有话要说:夸叶乘风怒刷存在感,他会不会一怒之下出卖皇帝? 下集预告:男皇女帝凭借聪明才智,破解从倭寇手中缴获来的战利品。 ☆、第93章 喜欢你 【本章提要】:皇帝协助女帝掌握火器用法。 “你快说啊!弄盏的爹到底是谁?”龙寸心心急如焚。 夸叶乘风目不转睛地凝视龙寸心,内心满是挣扎。 “不知晓,但肯定是一个比我霸气的男人呗。” 最终,他选择保守秘密,只为龙走月。 “喂,你去何处?”他一把拉住龙寸心。 “去问月月啊,我是她的亲姐姐,她居然编造一个故事欺骗我?” “她不想说,肯定有她的苦衷,而且我觉得,更多的则是不希望家人替她担心,你妹的个性那般要强,你应该理解她。” “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月月是被哪个贱男人欺负了?” 果然说多错多,夸叶乘风显然给自己挖了个坑儿。 “欺负?谁敢欺负她啊?!女王大人有多彪悍霸道你还不知晓吗?”他故作无奈地摇摇头。 “月月是厉害,但在势单力薄的情况下就不好说了,不行,我还是得去问她!” 龙寸心拨开他的手,转身疾走。 夸叶乘风一时冲动即将铸成大错,他烦躁抓了下头发,忽然灵机一动,疾声喊道,“龙寸心,我把这件事儿讲出来的原因你还不懂吗?!” 龙寸心驻足回眸,不明所以。 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她,但是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他沉默片刻,硬着头皮说道:“因为我喜欢你,越来越喜欢,不想让你再把我当妹夫看。” “……”龙寸心倒退三大步,“你是不是偷喝我的避子汤了?神志清醒否?” 他沉了沉气,再次上前一大步,正色道:“对,我起初是暗恋女王大人,但是她心里没有我也是事实,我也不想强求什么。后来认识了你,在与你相处的这段日子里,我发现你……特别可爱。” 这番话倒也是真话,龙寸心确实很可爱,考虑问题的角度也比较简单直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 夸叶乘风也必须承认,很喜欢戏弄龙寸心,只是这种情感,目前与爱情无关。 龙寸心斜眼瞄他好一阵子,继而转身坐在秋千上,不以为意道:“既然你这么喜欢本宫主,本宫主对你也有几分朋友之间的好感,你就给本宫主当面首好了,反正多一个不多,本宫主养得起你。” “……?!”夸叶乘风以头抢地尔,她可真想得开! “随便随便,你高兴就好,千万别去找女王大人理论就行。”他采取缓兵之计。 龙寸心长嘘一口气,道:“其实孩子的爹是谁,并非我关心的问题。正因为我了解月月的脾气秉性,担心她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负心汉。倘若始终没人去问,她就算烂在肚子里也不会说,我怕她憋坏身子。” 从小到大,龙走月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个性,然,人活一世,岂能没有烦恼?龙寸心在政务的问题上虽然帮不上忙,但是给妹妹当个倾诉对象毫无问题。 “女王大人是个爱憎分明的人,你同意吧?”他道。 “嗯。非常。” “所以你要这样想,倘若女王大人痛恨孩子的爹,她岂能对儿子那般疼爱?这一点很能说明问题,爱屋及乌。” “你是说……月月也会爱上一个男人?”龙寸心神色纠结,一时间消化不来。 “人非草木,和尚都有动凡心的时候,何况是她?”夸叶乘风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像她那种为了江山社稷而活的女人,我想,一旦动心,必守一生。” 龙寸心思忖不语,赞同地点点头。她望向皇帝寝宫的位置,没人比她更希望妹妹可以得到幸福,只是那个让妹妹动心的男人死到哪里去了?! ………… 皇帝寝宫的地下密室之中。 龙走月结束了儿子会叫“凉”的小型庆祝会,来到地下密室,本想独自研究从倭寇手中缴获来的战利品,怎料,陌奕宗寸步不离地粘着她。她心想,让他见识见识战利品也好,正好再次展示一下龙茗国的实力。 “你给锦衣卫发信号了吗?” 陌奕宗应了声,顺势牵起她的手。 “你干嘛?”她横眉冷对。 “什么干嘛?难道是掰手腕?!”陌奕宗撇她一眼,不解风情的死丫头。 龙走月的一只手被他强行攥着,唯有用单手开启暗门机关。 俄顷,铁闸门缓缓上升,展露出放置在室内的两尊战利品。 见状,陌奕宗的情绪顿了顿,继而不自觉地加快步伐走入房间,随后围绕着黑色的圆柱形金属物,进行观察。 “你看它们像什么?”她斜唇怪笑。 陌奕宗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细细审视眼前的大物件儿。 一时三刻过后,他打个响指,道:“火器?!” 虽然中原地区连火药包都没有,但龙走月并不为之讶异,因为陌奕宗是不折不扣的战争贩子,只要外形看上去够坚固,一定会往兵器上联想。 然而,她一个没看住,惊见陌奕宗正用力地拔动铁柱子前段的盖子?! “喂你别乱动!万一爆炸我们全得死!” “爆炸?”陌奕宗一怔,“莫非它是一根用铜铁打造的爆竹?” 此话一出,龙走月似乎被点醒了什么,她匆匆走到圆柱体的低端位置,果然发现与铁柱铸成一体的底面儿,有一个圆形的小孔? 陌奕宗径自蹲在她的身旁,再一次无视龙走月的提醒,将食指伸入小孔儿之中。 这可是足以击沉一条战船的火器,龙走月愤愤地打掉他的手,道:“我跟你说了它会爆炸,且威力十足,你的手能不能老实点?!” 龙走月的观点是,在没有搞清它的使用方法之前,万不可冒险一试。 “……”陌奕宗揉揉手背,无意间看了眼手指,发现手上沾染一些黑色的粉末? 他嗅了嗅粉末的味道,果然与爆竹的味道很相似。为了证明自己的想法,他将残留在手指上的粉末刮到地上,然后趁龙走月没注意,偷偷拿过来一盏油灯,用火苗点燃黑色粉末。 火与粉末这么一接触,顷刻之间,打出“噼里啪啦”的小火花! “陌奕宗!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不作死就不会死!” “你又不告诉我该如何使用,我当然要自己试啊!”他的好奇心快要溢出来了。 “我也正研究呢啊!” “唉?原来你也不会使?那这东西打哪儿来?”陌奕宗缓慢地转了下眼珠,道,“莫非是从倭寇手中缴获的战利品?” “……”露馅了,龙走月扶额,她没说错吧,这家伙总能让人轻易丧失理智。 陌奕宗凑到她的身边,用手肘撞她手臂,坏笑道:“我猜对了,是不是?” “猜对又怎样?朕缴获的东西就是朕的。” “啧啧,我也没说要跟你抢,瞧给你急的。” “你倒想,自身都难保的囚犯。” 陌奕宗充耳不闻,看着圆柱体,搓搓下巴,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假设它就是一根爆竹,然后在小孔儿里塞上导火线,再点燃,那么它就会飞出去炸死很多很多的敌人?……” “没错,我是想用它炸毁陌氏战船。” 陌奕宗猿臂一伸,手臂从她的脖颈后方穿过,将她捞进怀中的同时,一把捂住她的嘴,而后继续分析,道:“但是,这么笨重的铁块儿,若想打远,除非在膛中塞满火药,嗯,不合理……还有更重要的一点是,不能控制打出的方位,所以这东西应该像弓一样,属于辅助发射的东西?” 龙走月努力地抬起视线,观察着陌奕宗的表情……他在不知道有铁爆弹的情况下,竟然已经分析得头头是道,果然是天生的战争狂徒。 陌奕宗用余光扫到她的目光,他俯下头,亲了下她的额头,道:“你命人把这东西抬到空场上去,我认为前端的盖子肯定能打开。” 龙走月扒开他的手指,道:“我也这样认为,其实我已经试过了,盖子拔不下来,但是我发现盖子可以旋转,但是,在旋转的过程中,盖子会缓缓前移,所以我担心问题的是,会不会转到一定程度,出现危险。” “旋转?难道是螺旋工艺?” “螺旋工艺是什么?” “我南征北战多年,曾经抓到过两个金头发、蓝眼睛的怪人,怪人不会讲汉语,我看他们长得挺吓人的,就急急忙忙给他们宰了,至于他们搭乘的马车,和咱们的马车不太一样,我从车上找到一种螺旋的铆钉,铆钉前段为平头,铆钉上套着一个像戒指一样的圆环,根据旋转的方向,可以上升或者下降。我把这种工艺命名为‘螺旋’,目前正在让工匠研究这种工艺,看看能不能利用在战争之中。”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眨着眼,即刻得出结论,道:“你的意思是,那个挡在柱子前端的盖子……有可能就是一个防潮挡雨的东西?” “对,你想啊,倘若打开就会爆炸,那岂不是开一次死一片,因此肯定是从小孔儿那点火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龙走月终于懂了,她的误区原来就在于——倘若它是发射的器物,那么如何在没有导火线的情况下,将铁爆弹打出去? 现在明白了,导火线与铁爆弹一样,需要在使用的时候,手动安装一根导火线。 思及此,龙走月激动不已,转过身,朝他翘起大拇指,又搂住陌奕宗狂拍! 陌奕宗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某句话,一定提醒到她什么。 “我是不是让你茅塞顿开?” “嗯!快则一日,慢则三日,我要把这铁家伙的威力展示给你看,哈哈,陌氏海军死定了!” “……?!”陌奕宗绷起脸,毫不犹豫地推开她。 龙走月实在太开心,粲然一笑,一个熊抱扑回来。 “你的脸皮怎这么厚,不跟你抱你还自己抱着不撒手了?” “跟你学的,”龙走月直起身,学着他以前的模样,微扬下颌,轻提眉梢,挑衅道,“在龙茗,我是皇帝,我想怎样就怎样,你不服吗?” 陌奕宗若有似无地笑了笑,捏住她的下巴,递到自己的唇边,一字一句道:“朕是中原的霸主,领土是朕的,你也是朕的。” 龙走月脸色一变,刚要发飙,唇与唇紧密地贴合在一起。 他的唇,不留痕迹地移到她的耳垂旁,道:“朕,也是你的。” 龙走月不自然地撇开视线,倏地站起身,急匆匆地走出密室。 陌奕宗斜唇一笑,追赶她的步伐而去。 然而,就在他走到闸门前方的时候,他扭头看向两尊铁器,心头一沉。 …………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上阶梯。龙走月刚刚打开返回寝宫的大门,只见杜鹃风风火火地迎上来。 “陛下!边关来报,我方海师与陌氏开战了!” “什么?!什么原因?目前伤亡多少?” “伤亡、原因目前未知,奴婢一收到消息已差人去前线查探!”杜鹃擦擦汗,又报出一则噩耗,“探子来报,陌氏从内河再次发出三十条战船,战船大军正向龙茗驶来!” 龙走月猛地看向陌奕宗,攥紧双拳,满眼愤怒,她继而疾步前行,命杜鹃立即帮她换穿铠甲,她要亲自前往战场一探究竟。 陌奕宗听得一清二楚,正要追赶解释,龙走月一声令下。 “全体侍卫听令,将琴穆楚投入大牢听候发落!” “遵旨!” 刹那间,侍卫手举兵器将陌奕宗团团包围。 陌奕宗蹙眉不语,他并未下令发起突袭战,也坚信没人敢违背他的圣旨擅自出兵,所以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扫视侍卫的数量……倘若硬拼一下的话,也不是没有摆脱围困的可能。然,一旦大开杀戒,他与龙走月之间,还有转圜的余地吗? -------------------------------- 作者有话要说:忽然打起来究竟是什么原因,要不要来猜猜(⊙v⊙)…… 下集预告:不可思议的交战原因。 ☆、第94章 不可思议的开战原因 【本章提要】:来自五千里外的“爱” 龙走月登上主战船,接过海岳将军奉上的“千里眼”,遥望前方战况。 果不其然,龙茗战船与陌氏战船正在激烈鏖战。 不过,目前仅是一对一的较量。虽然双方战船皆是浓烟四起,但是在作战将领没有下令猛攻之前,暂时保持远距离的防守战。 龙走月问道:“谁发起的攻击?” 海岳将军抱拳汇报,道:“自然是陌氏!他们突然将一条战船驶入龙茗领地。臣立即派出一条战船对其进行驱赶,然后就打起来了!估计是对方主帅企图试探一下我方海师实力!” 龙走月对此说法持有怀疑态度,试探实力?陌奕宗已经知晓龙茗海师的实力,还有必要试探吗?何况他本人就在龙茗,发起这种不疼不痒的突袭战,意欲何为? 思及此,她命海岳将军驶来一条中型巡逻船,她要前往战场一探究竟。 海岳将军抱拳劝阻道:“陌氏皇帝是出了名的狡猾阴险,龙帝还是派微臣前去探明缘由如何?” “朕可以确定,陌氏皇帝不在战船之上,行了,快点让巡逻船开过来。” 海岳将军阻止无效,唯有领旨执行命令。 半个时辰后,中型巡逻船驶向战斗前沿。 这个距离,可以隐约听到陌氏海军的呐喊声! “龙茗又派出一条船,快!全力保护圣上的爱犬!守在船头的兵卒立即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其他人赶紧把苍一捞上船啊!——”陌氏将领怒目圆瞪,疾声厉色。 龙走月暗自一怔,苍一?不是陌奕宗养的宠儿吗?……方才陌氏将领喊了一句什么……捞上船? 她命舵手调整巡逻船的方向,绕路驶向双方战船交战的侧面。她要看看船与船的海面之间究竟有什么,由此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两军互相投射火箭,但多半打在桅杆与船板之上,都在试图击退对方战船! 这时,陌氏将领站上船头,他面朝龙茗战船的方向,喊道:“陌氏并非挑衅!擅自闯入龙茗海域,只因御犬不慎落水,请停止攻击!” 龙茗将领嗤之以鼻,喝道:“这些年挑衅龙茗的宵小不是没有,但是像你这般用什么皇帝的宠物当做理由进攻的!还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本将命你立即后退!否则让你有去无回!——” 理由确实荒谬,但这就是事实。陌氏将领欲言又止,望向依旧奋力前游的苍一,心力皆憔悴。 龙走月再次举起“千里眼”,望向海面。 仔细观望,可以看到硝烟四起的两船之间,的确有一只背部毛色全黑的猎犬。猎犬扑腾着前腿儿,在海浪之间漂浮。 然而,猎犬虽然会游泳,但面对汹涌澎湃的海浪,还是显得吃力笨拙。它努力地仰起头,一次次前行,又一次次被海浪拍得东摇西晃寸步难行。 狗的外观大同小异,一般人可能无法只凭借露出海面的狗头、狗背便确认无疑,龙走月却可以,谁叫她的观察力和记忆力都超群呢?她不止认识苍一,还曾三番五次遭到它的威胁。她对苍一的印象,和对陌奕宗的印象差不多,那就是——化成灰儿都认识。 不过蹊跷的是,苍一为何会出现在属于龙茗的海域里?莫非这条狗跟它的主人一样,是个混不吝的疯魔? 想归想,先救下苍一再说。龙走月命旗手向龙茗海师发出停战并倒退的指令。 龙茗将领惊见龙帝伫立在巡逻船之上,立即单膝跪地,士兵紧随其后行礼。 战火戛然而止,陌氏将领先是一怔,随后发令命兵卒停止攻击。 他顺着龙茗海师跪拜的方向望过去,见到身穿龙纹铠甲的龙走月。 糟糕,龙茗女帝亲临战场?!陌氏将领只为救狗而来,并非心存不轨,所以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 龙走月伫立船头,面无表情地与陌氏将领面面相觑,而后,她指向在海中乱扑腾的苍一,示意他要救狗赶紧救。 陌氏将领猛地回过神,抱拳致谢,继而命海军跳入海中抓捕苍一。 然而,陌氏的海军并不擅长海游,更没有躲避海浪的能力,所以抓捕苍一的行动十分艰难与迟缓。 龙走月无奈地摇摇头,向自家将领发出手势,命他协助救狗。 龙茗将领虽然搞不清状况,但龙帝有命,他自然不敢怠慢,于是乎,派出水性较好的海军,纵身跃入海中。 见状,陌氏将领并未感到欣喜,而是担心,唯恐龙茗海军抓走圣上的爱犬。 他面朝龙走月抱拳,道:“请龙帝莫要误会,本将不想惹是生非,真的是……” 龙走月扬手打断,肃然道:“你回答朕几个问题,朕自会判断。” “请讲。” “第一,既然你声称这只狗属于陌氏皇帝,是否代表他待在某艘战船之上?” “不在。” “好。第二个问题,这条狗入海的原因?” 陌氏将领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犹豫片刻,方道:“说实话,本将也不理解御犬入海的原因。只是一个没看住,它便从船上跳入海中,直奔龙茗国而去。正因如此,本将才会出船追赶。” 圣上最爱的苍一啊,稍有差池,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第三个问题,为何要将猎犬带上战船?” “这个问题……答案听上去或许更荒谬。御犬原在皇宫中住得好好的,忽然有一日,开始狂吠,且是没日没夜无休无止。饲养御犬的太监好生焦虑,本想牵着它在御花园中散散步,不曾想,它脱开束缚,奔出宫门,一路南下,抵达此处。这些事,由一路追赶御犬的太监告知本将。此地距离吾陌氏皇宫,将近五千里,实不相瞒,本将也是不敢相信。” 龙走月思忖不语,幸亏她知晓苍一对陌奕宗有多忠诚,否则定会下令将这个满嘴跑舌头的陌氏将领乱棍打死。 正思忖,苍一似乎嗅到龙走月的气味儿,于是躲开士兵们的围捕,向她的方向奋力游动。 “恶犬朝龙帝冲过去了!护驾!——” 龙走月则是伸出一指,示意海军放下弓弩。 苍一不惧海浪的凶险,游到巡逻船的一侧,吃力地抬起前爪,拍打湿滑的船板。 龙走月沉默片刻,命侍卫将苍一拉上船。 苍一的体力消耗殆尽,它缓慢地抖了抖皮毛,随后趴在龙走月的脚边,一动不动。 龙走月对苍一还是稍有忌惮,毕竟它在听从陌奕宗的命令时,没少吓唬她。因此,她叫侍卫取来一条用来桎梏敌兵的铁链,径自扣在苍一的项圈上方。至于苍一,任由她搓圆捏扁,温顺得都不像它了。 此情此景,必然惊到陌氏将领。因为,自从苍一抵达边关,整日吠嗥,找到机会便往船下跑,更有甚者,谁若是想给它拴狗链,它二话不说张嘴就咬。 然而此刻,它却安安静静地趴伏在龙茗国女皇帝的身旁? 龙走月拿过一条毯子,蹲在苍一的身旁,帮它擦身。话说游泳是个体力活,除了水中生物,其他物种都受不了。 苍一敛起平日的凶狠霸气,享受着龙走月给予的照顾,哼哼唧唧地舔舔腿毛儿,像个受了委屈的小乖狗。 陌氏将领越发难以理解目前所看到的一切,毕恭毕敬地商量道:“御犬浑身湿脏,岂敢劳烦龙帝照料,本将这便派出一只不带兵器的小船……” 话未说完,一连串嘹亮的吠嗥从苍一的喉咙中喷射而出! “它似乎很喜欢朕呢。要不朕帮你们的皇帝照顾它几日?” 那哪行啊!万一圣上抵达此地,再追问起苍一的行踪,一听说让龙帝给带走了,还不把他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啊?! “岂敢、岂敢?!” 话依旧没说完,苍一蓦地蹬直四腿儿,面朝将领怒目圆瞪,同时龇出锋利的牙齿。那姿势与神态,仿佛龙走月才是它的主人。 陌氏将领暗自攥拳,腹诽道,这条忘恩无义的畜生,圣上平日那般疼爱它,它居然把敌国的皇帝当亲娘一样看待?! 龙走月耸耸肩,不再与陌氏将领商讨,直接带着苍一打道回府。 巡逻船很快驶回龙茗战船驻扎地。见状,陌氏将领唯有一声长叹,罢了,反正陌氏迟早要与龙茗开战,而目前的战船数量与兵力,必然是以卵击石,因此不选择静观其变又能怎样? 就此,两军之间的交战信号,暂时解除。 当然,主帅海岳将军不信什么救狗之说,他会盯紧陌氏,一旦出现风吹草动,他不会放过这群居心叵测的挑衅者。 …… 一个时辰过后,龙走月牵着苍一返回皇宫。岛上没有此类体型似狼的猎犬,加之龙走月身型娇小,几乎是被猎犬拽着走。杜鹃看在眼里,不由替龙帝捏把冷汗。 “陛下,您不是去前线了吗?从哪弄回一条……长相这般凶狠的狗?” 龙走月但笑不语,俯瞰疾步行走的苍一,内心颇为感慨。要说陌奕宗残暴吧,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对他有口皆碑,就连他养的宠儿,竟然也忠诚到五千里追寻主人。她忆起陌奕宗说的一句话,他说,狗通灵性,你待它好,它定会双倍奉还。 动物对危险的预知能力超乎想象,或许,苍一预感到了什么?又或许,陌奕宗在离开陌氏皇宫前对它讲过什么?让它牵肠挂肚,誓死护主。 “杜鹃,琴穆楚关哪儿了?” “啊!您不提我险些忘了向您汇报,就在押送琴穆楚的途中,太上皇差人来找他。奴婢唯恐宫人传错意思,亲自前往太上皇宫说明琴穆楚是危险人物。太上皇追问此人所犯何罪,奴婢确实不知原委,也不敢妄下罪行,只能说此人曾多次对龙帝您言语不敬。听罢,太上皇反倒笑了,命奴婢立即将琴穆楚带过去。奴婢不敢违抗太上皇的旨意,唯有先给琴穆楚戴上镣铐。”杜鹃顿首请罪,“是奴婢办事不利,请龙帝治罪。” 龙走月不由沉了口气,当初发现陌奕宗的第一现场也是在父皇的寝宫,看来父皇似乎很喜欢他?关于这一点,龙走月并不会感到欣慰,而是更焦虑。一旦让父皇得知陌奕宗的真实身份,父皇定会震怒。 “一,一!……” 稚嫩的童声从侧面传来,龙走月的脸部线条瞬间变得柔和。 肥娥抱着弄盏迎上前,弄盏则是伸出小手指,指向满身污渍的脏苍一。 肥娥顺着小主子的指引的方向看过去,听到弄盏一直在嘟囔“一”字,她不确定地问道:“妈啊,陛陛陛下……这莫非是苍苍苍一?” 她当初和小扇子就是被苍一堵在客栈,此刻想想还是挺害怕的! 龙走月笑着点头,从肥娥手中接过儿子亲了亲。 “凉。一!”弄盏扯扯娘亲的衣领。 “弄盏,你竟然还记得它?” 陌弄盏坐在娘亲的臂弯里,笃定地点点头,继而不管不顾地弯下身子,试图摸摸许久不见的大玩伴儿。 苍一曾经给弄盏摇过摇篮,拉过小车,它又岂能忘记眼前的小不点儿是谁的孩子?不过,虽然它也很想亲近弄盏,但似乎知晓自己连夜赶路脏得要命,所以摇着尾巴围着弄盏转圈圈。 陌弄盏的笑声像银铃一般清脆,他很久没笑得这般开怀了。 龙走月抽出手帕帮儿子擦擦汗,这就是幸福的笑容吧,又开心又不知如何表达那份情绪,仿佛拥有眼前的一切便足矣,不必奢求其他。 “肥娥,带苍一去洗澡。然后让它陪弄盏玩一会儿。” “…………是。”肥娥只想哭! 龙走月将儿子交给杜鹃,吩咐道:“你也带孩子去洗个澡,他满身是汗。” “是,不过您真的要让这只大狗陪弄盏王爷玩儿吗?奴婢看着都害怕呀。” “其实猎犬跟鲨鱼有着相似之处,它们除了必要的生存扑杀之外,多半是感到危险才会采取攻击行动。这只狗知晓弄盏非常喜欢它,它又为何要伤害弄盏?”龙走月抚了抚儿子的软发,又对杜鹃道,“朕去看父皇,你们不必跟随。” 杜鹃与肥娥双双领命,目送龙帝离开。 …… 与此同时,太上皇寝宫。 陌奕宗与龙神风正在专心致志地对弈乌鹭。 今日二人发挥得都特别好,一个时辰过去了,胜负还未分出。 陌奕宗唯恐龙神风体力不支,于是故意放水,让龙神风获胜。 难得的好棋,难得的精彩,龙神风笑逐颜开,命太监呈上最好的水果茶点,二人稍作休息。 “你的脸,伤得很严重?”龙神风看向他的面部,绷布几乎斜向挡住半张脸。 “还行,不过估计得留下一道很深的疤痕。” “哦?怎么造成的?” 陌奕宗饮了口茶,喟叹道:“其实过程并不复杂,龙帝莫名其妙看我不顺眼,总想着弄死我,但又担心皇宫主因为我的死跟她闹别扭,所以龙帝说什么要带我出海,其实就是想把我扔进海里喂鲨鱼,没想到真遇到鲨鱼群,我不计前嫌,勇敢地救了她。而后她又不讨厌我了。” 听罢,龙神风指了指他,哈哈大笑。 “你这张嘴啊,确实容易得罪人,咳咳……” 龙神风身体孱弱,情绪稍有起伏便会咳喘不止,他今日因为赢了一局漂亮的乌鹭,有些忘乎所以。 陌奕宗起身帮他拍背,忽然注意到摆在桌上的某种食物,不由眸中一惊! “您吃这种果子……多长时间了?” 他指向龙神风最爱吃的——八宝果。 -------------------------------------- 作者有话要说:哎呦什么情况(⊙v⊙)…… 下一章预告:龙神风爆出与妻子发生的一切。94 ☆、第95章 传宗接代 【本章提要】:龙神风道出与妻子之间的秘密。 龙神风折着身子,用手帕紧紧捂住嘴,但仍旧未能阻止溢出的鲜血。血染红了白色的手帕,也消耗掉他今日的气力。 陌奕宗戴着脚镣手铐,不方便照顾龙神风,刚欲转身呼唤太监,发现龙走月就站在门的一侧。 龙走月朝他做个噤声的手势,用眼神示意他搀扶父皇躺下。 她按捺情绪没有冲过去帮忙,是不想让父皇更加难过,曾经那般骄傲强壮的男人,如今体瘦骨露,钟鸣漏尽,莫说亲人看了心碎,他自己也无法面对这样的事实。 陌奕宗推开摆在病榻上的矮桌,小心翼翼地将龙神风放在枕边。 “您先歇着,琴某这便去传太医。” 他正要转身,龙神风却拉住他的衣袖。 “不,不必了,寡人心中有数,治不好……”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良久,龙神风的咳喘终于稍稍有所缓和。他的脸色苍白如纸,缓缓抬起一双失焦的双眼,望向爱妻的画像,伸出颤抖的手指,还未开口,他的眸中已经涌起一片炙热的泪光。 “妙琴,妙琴……过不多久,寡人便去见你,你且等等寡人,寡人知错了……” 屋中弥漫着悲伤的气流,仿佛蒸腾的眼泪,无声飘散。 殿门的旁边,龙走月不自觉地抓紧衣领,莫非正如陌奕宗所说那般,父皇知晓母后已经过世?! 陌奕宗下意识地看了眼龙走月,又悠悠地转过身,拉过椅子,坐在龙神风的床边。 他猜想只要他问,龙神风便会将上次未讲完的事情讲出来。只是,有一种真相,叫做最好永远不知道。 陌奕宗不确定,但凭男人对男人的了解,皇太后的出走,应该与其他女人有关。而龙走月,对于她父母的爱情,又是那般羡慕与深信不疑。 “人活一世,哪有不犯错的,我这一生就犯过很多错误,杀错过忠臣,也放纵过奸臣,还信任过许多痛恨我的人,后悔又有何用?既然您确定皇太后会在奈何桥上等您,您又何必耿耿于怀?” 龙神风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沉浸在悲痛与愧疚之中,无法解脱。 “相濡以沫,至死靡它;承君此诺,必守一生。这十六个字,是寡人在与妙琴完婚当日,对她立下的誓言……可是寡人,食言了,食言了……”一滴热泪,顺着龙神风的眼角悄声滑落。 “寡人真的很爱妙琴。倘若寡人只是一介武夫,可以拥有一位可爱温柔的妻子,和两个乖巧美丽的女儿,乃人生之大幸。然……寡人是皇帝,需要皇子继承大统,所以等啊,等啊,妙琴却再也怀不上第三个孩子。寡人为此十分焦虑,为了女儿的幸福,更为了龙茗的未来,寡人决定与妙琴商议选秀一事……” 遥想当时的情景,龙神风至死也忘不掉。钰妙琴双眼含泪,无助地望着她的夫君。她说,我抛下所有的责任,甚至是钰国的安危,不顾一切地与你奔走天涯,你却因为我生不出儿子,要与其他女子结为夫妻? 许多时候,信任之间一旦出现嫌隙,或许再也回不到当初。从那时开始,他们冷战,争吵,乃至辱骂,战火一刻不曾停止。龙神风起初选择忍耐,但久而久之,终于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一连七晚,临幸宫女十名。 当然,龙神风还记得他爱的女人是谁,所以延续香火的计划一直在暗中进行。然而,终究是纸里包不住火,其中一名宫女为了尽快获取封号,巧妙地在钰妙琴的面前透露真相。钰妙琴伤心欲绝,与龙神风吵了最凶的一场架,连夜离开龙茗。 有人说,只要还有力气吵架,便证明心中还有爱。是的,他们仍旧深爱着彼此,只是那份爱,变得不再纯粹,满是裂痕。 钰妙琴就这样伤心地离开了,她徘徊在现实的残酷与爱情之间,不断折磨自己。龙神风没有走,但心跟着她的离开慢慢死去,他没有颜面接钰妙琴回家,赐死了与他发生关系的所有宫女,日后也不想再碰任何女子。他每日伫立在皇宫的至高点,遥望钰国的方向,想念他的妻子。 或许是失信于爱人的代价吧,他的身体每况愈下,只能躺在病榻前,阅读妙琴发来的信函。而他一早就知晓那些书信并非妙琴所写。因为通过字里行间的表达,展现的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妙琴。他猜想,妙琴或许已经不在人世。然而,他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因为女儿年纪尚幼,龙茗还需要他,一旦对自己的猜想深信不疑,他就彻底垮了。就这样熬着,欺骗着自己,催眠着自己,认认真真地回复每一封来信,再向女儿们编造一个委婉的谎言,告诉她们,母后很想念你们,但是母后也怀念故乡的一草一木,你们要理解母后,让她在钰国多住一阵子吧。 直到钰国皇帝正式发出妙琴病逝的噩耗,龙神风竭尽全力为自己建造的谎言之城,从身体到灵魂,彻底崩塌。 只待龙走月可以独当一面时,他便可以安心地走上黄泉路。届时,他要跪在妙琴的面前,忏悔,每时每刻都要忏悔,静静地等待她的救赎。 “爱情如棋,一步错,满盘皆输……而那步错棋,寡人明知会错,依旧放了上去,怪不得旁人。”龙神风色若死灰,疲惫地动动唇,“琴穆楚,寡人身为帝王,有太多无奈,你说,倘若妙琴泉下有知,能否体谅?” 这个问题真的很难回答,陌奕宗长嘘一口气,道:“我想,皇太后完全可以理解,但从心里上不能接受,毕竟您承诺爱她一生一世。我们男人可以将感情与肉.体分得一清二楚,但女人不行,她们要求的爱情必须是身心合二为一。” “寡人本以为你无法理解这整件事,不曾想,你居然这般理解妙琴的心态,难怪寡人与你特别合眼缘。” “我并非了解皇太后,而是越来越理解爱情是什么。在我看来,爱情就是,我的眼睛里看不到其他女人,更别说睡别的女人,无福消受,提不起兴趣。” 怕失去一个人,就会替对方多着想,既然想到对方一定会难过,还会去做吗? 龙神风不自觉地点下头,他当初临幸宫女,除了传宗接代的必要步骤之外,并没有其他亲密动作。但是尽管如此,还是触犯到妙琴的底线。 无法挽回。 “是啊,再看看如今的走月,聪颖、勤奋、果敢、有担当,在她身上,看不到女子的娇弱胆小,寡人真的好后悔没能信任自己的女儿。” 听到这番话,陌奕宗可不乐意了。 “其实我觉得,您既然已经对不起皇太后,为何不多生几个算了?您除了自豪之外,难道一点不觉得您的女儿很悲惨吗?” 这时,急促的敲门声传来,龙走月将纷乱的情绪强压心底,疾步走入寝宫,由此打断陌奕宗莫名其妙的问话。 “父皇!打扰您休息了吧?朕有要事要与您立刻商议。”她的出现太过突兀,所以故意摆出一副紧急的态度。 说话的同时,她悄然扯了扯陌奕宗的衣衫,示意他赶紧滚出去。 陌奕宗轻哼一声,趁龙神风没注意,在起身离开的时候,捏了一下她的臀部。 “……!”龙走月脊背一僵,正要瞪他,他又突然晃到她的眼前,龙走月下意识地捂住嘴,但他并不是要耍流氓,而是虚晃一招,伸手从桌上顺手取走一整盘八宝果。顺道,朝她眨下眼,赠送坏笑一枚。 “……”贱死了,真想一脚踹飞他! 房门关闭,寝宫中只剩下父女二人。 刚刚听闻真相的龙走月,说实话,情绪非常之乱。 而刚刚道出真相的龙神风,情绪更是无法抽离。 父女俩,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安静得仿佛雕像。 半晌,龙神风吐出一口微颤的叹息,打破沉寂。 “走月,寡人培养你,传位于你,却从未问过你,你愿意吗?……” 龙走月眼眸低垂,须臾,悠悠地抬起手,盖在父皇苍老的手背上。 “可以替父皇分忧,孩儿求之不得。” 她的笑容很真诚,孝顺父母乃天经地义之事,做儿女的,能分小忧分小忧,倘若硬塞给你一个王朝,哭着也要扛下来。 龙神风欣慰地笑了笑,翻过手掌,把她的手攥在掌心,他恍然发现,女儿的手,又瘦又小,掌心还藏有些许硬茧,像个少年的手。 他合起双眸,满是心疼。 “走月,希望你可以答应为父一件事,放过琴穆楚。为父虽然与他接触不多,但是可以确定,他乃将相之才,只要你能驯服他,他日后定能成为你的左膀右臂。别让他做面首了,太浪费。” 龙走月浅笑不语,父皇果然好眼力,他何止是将相之才,还是中原的霸主。他此次会出现在龙茗的皇宫,最初的目的就是为了卸掉她的左膀右臂。 她越发纠结,父皇如此器重陌奕宗,究竟是好还是不好? …………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走出寝宫,在殿外见到陌奕宗。他倚在树前,仰头大睡。 她坐到他的身边,没有叫醒他,静静地望向湛蓝的天,用云朵绘制母亲的模样。 ……原来母后的不幸,由父皇一手造成。而父皇本身,也备受煎熬以及病痛的折磨。曾几何时,她将父母的爱情视为世间最纯粹的情感,像神话一般遥不可及,然而得知真相的她,发现神话就是神话,终究无法冲破现实的枷锁,根本不存在一生一世的爱恋。 她感到肩头一阵,发现陌奕宗已经枕在她的肩上。 “陌奕宗,我追求的,你肯定给不了我,你还是走吧。”她有感而发。 陌奕宗似乎并没完全苏醒,他只是感觉到枕在头下的“枕头”面积太小,于是他本能地环住她的肩,向怀中一拉,紧紧地贴在一起。 “对了,我要谢谢你的莽撞,让父皇终于发现,我偶尔也会感到有点儿累。你肯定不知晓,十八年来,父皇初次对我说,走月,累了就休息几日,放下所有的政务,出出海,散散心。” 龙走月粲然一笑,注意到摆在他脚边的一盘八宝果,她顺手拿起一颗,刚要往嘴里放,处于半梦半醒的陌奕宗,蓦地直起身,夺走她手中的八宝果。 “这东西,我儿时也吃过。你知晓它叫什么吗就敢往嘴里塞?” “什么意思?这种果子在皇族里不是很普遍吗?” ------------------------------------ 作者有话要说:一种很普遍的果子,究竟哪里不对(⊙v⊙)嗯 下集预告:1、八宝果的秘密。2、女帝赶皇帝出宫。 ----------------------- 感谢送长评的小天使:先说明一下评论对作者的重要性,虽然没时间回复,但是长评我都看了!还有短评,你们的心血与鼓励作者很珍惜,也喜欢看!能回复的时候一定回复! 【长评被怪物吃掉一次的忘川,不哭,站起来!……】、【对苍一的挂无限吐槽的00!哈哈,好好考试,争取不留级!(?)】 ☆、第96章 八宝特使 【本章提要】:八宝果中的玄机。 八宝果的外观与桂圆极其相似,但果肉的颜色为石榴红色,是一种生长在中原西南部地区的乔木植物。 陌奕宗托起盘子,从一堆八宝果中挑选半晌,最终选定两颗托在掌心,问道:“这两颗有什么区别?仔细观察。” 龙走月不明所以,举起两颗八宝果相比较。粗略看来,外观,颜色,大小,几乎是毫无差异。她又拨开剥开果壳,对比果肉的颜色,皆是石榴红的颜色,气味上也没有什么发现明显的不同之处。 “你究竟想说什么?不如揭晓谜底吧。” 陌奕宗从她的左手中取回一颗八宝果,道:“这颗是正儿八经的八宝果,”他随后指向她捏在右手中的那颗,一本正经地说道,“至于这颗,有一个很惊悚的名字,被称作——鬼蚀果。是一种侵蚀身体的,剧毒果实。” 龙走月怔愣,看向捏在指尖的果子,登时怒视陌奕宗,怒发冲冠! “怎么可能?!八宝果树经由母后亲自筛选,才移植到后宫之中,它是父皇最爱吃的一种水果。陌奕宗!你说它是剧毒究竟居心何在?!你刚刚在我心中打碎父皇母后的爱情,这会儿又想告诉我,我母后蓄意谋害我的父皇?!” 陌奕宗料到她会是这种反应,于是心平气和地劝慰道:“你先别急,别急,我没有映射什么,你先让我把话说完,坐下。” “八宝果果肉香甜多汁,不止得到龙茗国皇室的喜爱,原本也是陌氏宫廷御用水果之一,至于说它是原本,要追溯到我十二岁那一年。那时候我也很爱吃八宝果,有时候不知不觉能吃上一、两斤,或许是因为年纪小体抗力差,身体很快出现不适症状,呕吐,腹泻,面黄肌瘦,精神无法集中。那时,后宫争斗非常严重,母妃怀疑有人在我的食物里下毒,于是一样一样筛查,并且喂给动物测试反应。历经两个月之久的筛查,最终她发现,问题竟然出在她亲自挑选的八宝果之中。” 陌奕宗从盘中又挑出一颗果实,详解道,“八宝果与鬼蚀果,无论从外观还是口感,基本没有区别,只是鬼蚀果的果壳外皮上,会多长出一些肉眼难辨的‘十字’花纹。换言之,鬼蚀果的前身就是可食用的八宝果,却不知道因为哪种原因,导致其中一小部分八宝果变异,同时也改变了果实的特性。八宝果拥有生精止渴、祛痰化瘀的功效。而鬼蚀果的作用完全相反。倘若是成年人食用,身体不会出现明显的症状,也不会出现丝毫的中毒迹象,它只会慢慢拖垮所有脏器,是一种慢性的,杀人于无形的剧毒。” 虽然陌奕宗说得有鼻子有眼儿,但是龙走月感觉其中存在很大的疑点。当然,她更不愿意相信这便是真相。 “呵!我曾经从各地请来医中翘楚为父皇诊脉,倘若如你所说,为何无人怀疑到八宝果的问题上?” “答案不太厚道,你先答应不急眼我才能说。” 龙走月双眉紧蹙,不耐烦道:“关乎父皇的安危,你最好不要给我信口开河!” “我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陌奕宗抿了下唇,坦言道,“我方才也说了,八宝果是皇室御用水果之一,我的母妃,是第一个发现八宝果中掺杂毒果的人,‘鬼蚀果’这个名字也是由她命名。也就是说,各国皇室并不知晓这个真相,依旧在食用这种腐蚀五脏六腑的水果。简而言之,我父皇在第一时间全面封锁消息,由此导致各国皇帝不战而亡才好。” 听罢,龙走月心中不啻一声炸雷! “你!你们陌氏!还有没有人性?!” “你这话可就不讲理了,倘若我不认识你,甚至是敌对关系,我为何要对你有人性?我不请你吃就算不错了。” 龙走月欲言又止,望向父亲钟爱的食物,脑海中浮现出父亲尽情享用它的种种画面,她把脸颊埋在双膝之间,心情一落千丈。 原来这便是父皇极速衰老的原因,她为何就没想到问题竟然出在看似治疗咳喘的食物上?龙走月,你也太粗心大意了! “……我父皇食用八宝果超过十年,还有救吗?”她的声音在颤抖。 陌奕宗垂目不语,他的沉默,证明为迟已晚。 “不管怎样,先停止食用,夸叶毛贼不是会解毒吗?让他试试看,死马当……” “你才是死马!”龙走月蓦地抬起头,眼眶泛红。 陌奕宗知晓她的情绪一定会崩溃,论谁连续受到打击都会承受不来,何况两个打击来自于父母的爱情与真挚的亲情。 他刚想揽过她安慰,龙走月却站起身,俯视着他,命道:“父皇年纪大了,朕不想改变他老人家的饮食习惯,更不能让父皇知晓他的病症来自一份对母后的思念,既然你会辨别真假八宝果,你就负责采摘工作吧,即日起,朕委任你为八宝特使,位居七品。还不快领旨谢恩?” “……”陌奕宗缓慢地眨着眼,他尽可能地压制怒火,道,“我知晓你心情不好,但不代表我就必须由着你胡作非为。” 这死丫头简直不可理喻,难道不应该扑倒他怀里感激涕零?! “别以为朕忘了你又发出三十条战船之事,既然你决定要开战,朕又何须对你以礼相待? 陌奕宗嗤之以鼻,反诘道:“有关战船出航问题,是我在出发前拟定的圣旨,我哪想到刚溜进后宫就让你给擒获了?而后哪有时间发送新的指令?再说来就来了,我是打你了还是挑衅你了?!” “你个阶下囚还敢在朕面前这般嚣张?不妨告诉你,方才引起战火的原因是苍一,它从皇宫跑了出来,跳进海里试图游到龙茗国来寻你,你们的战场就是为了追它,才会踏入龙茗海域。” 陌奕宗怔住,反应片刻,焦急地追问道:“苍一来了?!它在哪儿?!” “当然在朕的手中,倘若你不肯做八宝特使,朕不会让苍一好过。” 普天之下,用一只狗的安危威胁陌奕宗的奇人,或许也只有龙走月了。 听上去荒唐可笑,但苍一确实是陌奕宗的软肋,倘若问他是否还有其他软肋,那便是正在恐吓他的黑心婆娘。 “行行行!把有毒的全挑出来给你留着行了吧!你先让我见见苍一!” “先领旨谢恩!” “谢龙帝赐我七品芝麻烂官儿!谢谢你全家!” “陌奕宗,你再敢对朕无礼,朕真对不客气了!” “我没招你没惹你,又陪你爹下棋解闷,又帮你破解你爹重病的原因,你要翻脸也该有个理由吧?!” 龙走月不予理会,旋身疾走。 身后传来脚镣的声响,她加快步伐,待走到拐外处,奔跑开来。 是的,今日听到的某些真相,让她彻底觉醒过来。不能再糊弄自己,陌奕宗是陌氏的皇帝,一个傲慢且野心勃勃的皇帝,他不可能留在龙茗陪伴她,而她也不可能随他离去。其实,她从一开始就知晓,只是总在帮自己找借口,暗自开解自己,多相处一天也没关系,再相处三、五天又能怎样?却刻意忽略了,斗嘴吵闹的日子就是生活本身,相处愈久,回忆愈多。他越是睿智勇猛,她越会感到害怕,害怕依赖,害怕眼泪,害怕失去独立的思考能力。 待他离开,她的余生该如何是好…… …… 陌奕宗望向她离去的方向,嘴里嚼着几句脏话,气得心口疼! 汪汪汪! 苍一拖拽着肥娥奔向他。 肥娥以为自己够肥,但根本拉不住狗链,何况她也不敢使劲扯。 陌奕宗听到熟悉的叫声,心情总算有些舒缓,他蹲下身,展开双臂。苍一彻底摆脱肥娥的束缚,奔向朝思暮想的主人。 陌奕宗粲然一笑,揉搓着苍一的毛发,道:“你小子真行啊,居然能找到这里?” 苍一在他肩头蹭了蹭,继而扯住陌奕宗的衣袖前行。 “你要带我去哪儿?” 苍一自然无法回答,唯有用行动表明心意。直到陌奕宗答应跟它走,它才松开他的衣衫。 陌奕宗戴着镣铐走路不便,履步维艰地跟随前行。肥娥则是小碎步跟紧,同时帮皇帝大人托着笨重的手镣。 “苍一怎么瘦成这样,你给它喂饭了没?” 肥娥声若蚊吟道:“回圣上,奴婢给狗狗喂了两斤白水煮牛肉。” 陌奕宗满意地点下头,又问:“喂,苍一这是要往哪跑?你能猜出来吗?” 肥娥顺着苍一前行的方位张望,道:“好像,好像是后宫的正门?” 听罢,陌奕宗的步伐戛然而止,随后吹了声口哨,命苍一原地待命。 苍一平日对他的命令言听计从,今日却一反常态,不坐下也不停止脚步,一边眼巴巴地看着陌奕宗,一边横向徘徊。 “反了你了?!滚回来!” 苍一缩了下脑瓜儿,转身张望宫门良久,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回他的身边。 陌奕宗命肥娥退下。他蹲下来,托起苍一的脑袋,耳语道:“朕明白你的意思,你察觉此地危机四伏,希望朕立即离开,对吗?” “汪!” 陌奕宗席地而坐,拍了拍它的额头,莞尔一笑,道:“那你就在这儿陪着朕,直到龙走月愿意随朕回宫如何?” “汪汪!” 一声代表“是”,两声代表“否”。 陌奕宗绷起脸,弹它一下,“你对朕没信心?” “汪汪!” 陌奕宗欲言又止,他也知晓这条追妻路不好走,但谁叫他偏偏就看上了这头阴晴不定的倔驴呢? 当他决定留下来的时候,已经想好如何处理两国之间的关系。陌奕宗没有立即将决定告诉龙走月,一来是怕她误会,误以为他仍在觊觎龙茗这块风水宝地。二来,提出建邦的前提是,需要她正视对他的感情。 为何必须要她承认她也喜欢他?当然是因为!……他千里迢迢把自己送进狼窝儿任她蹂.躏不说,甚至暗自规划龙茗的发展路线,由此推动龙茗国日新月异,所以,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她好歹要表个态吧? --------------------------------------- 作者有话要说:下集预告:女帝与男皇冷战的这一个月。 ☆、第97章 六茶节 【本章提要】:女帝刻意疏远男皇,希望他赶紧离开龙茗 时光荏苒,一个月过去了,龙走月除了偶尔回宫看看弄盏,几乎住在战船上。至于早朝之事,她暂时交给龙寸心打理,自己则忙着剿灭倭寇,忙着遗忘过去。 为此,陌奕宗倒也不心急。反正他常常御驾亲征,陌氏内外的局势又相对稳定,所以把国事交给左、右丞相处理,出不了大纰漏。他在龙茗后宫“服刑”的这段子日,一边设计最新型的海船,一边当什么狗屁八宝特使。 这不,天刚蒙蒙亮,他便拖着沉甸甸的脚镣,来到八宝果树苑。 他伸个懒腰,倚在树下,指挥道:“苍一,开工。” 要说苍一真是个好帮手。它叼起空竹篮走到树下,然后自行爬上木梯,从树枝上咬下成串的八宝果,再丢进空竹篮。 这时,偷懒没上朝的龙寸心,也来到果苑。 原本龙寸心巧遇陌奕宗应该很高兴,但是,看到斜在他脸上的伤疤,竟是那样狰狞恐怖,她真的……不想多看一眼。 唉,多英俊多迷人的男子,就这样毁了。 “琴?……八宝特使,早。”她的态度异常疏离,正色道:“你忙吧,本宫主去别处转转。” 陌奕宗并未起身,俯首目送龙寸心离去,呵,果然是个“以貌取人”的肤浅女子,真是太好了。 俄顷,苍一摘满一篮子八宝果,叼着篮子放到陌奕宗的面前,等待他挑选。 陌奕宗拎起一串八宝果,摘走有毒的鬼蚀果,再将真正的八宝果扔进空篮子,待挑选完毕,苍一主动叼起竹篮,按照日常的路线,径自向龙神风的寝宫而去。 陌奕宗掸掸手上的灰尘,望向苍一的背影,而他的神情并非欣慰,而是双眉紧蹙,忧心忡忡。因为,别看苍一此刻挺听话,实则自从来到龙茗国之后,它的行径十分反常,时而仰天狂吠,时而挖地刨坑,又时而,睡到半夜十分,忽然咬住他的衣袖往宫门方向拖拽。 他是这世间最了解苍一的人,在苍一的概念里,只要有陌奕宗在的地方,就是家。所以它的种种怪异之举,一定不是想念陌氏皇宫,而是因为其他事。 陌奕宗望向湛蓝的天……过了海就是陌氏海军的驻扎营地,来回行程最多五个时辰,或许他应该采纳苍一的提议,返回军营看看状况? 他看向脚镣,首先要解开这玩意儿才能走。不过关于暂时离开的问题,还是不要告诉龙走月为妙,否则那丫头肯定以为他没安好心眼儿,准备开战。 这时,一名宫人路径苑子门前,他也不管对方是哪个殿的,命道:“你,去把夸叶乘风找来。” 女子斜眼,道:“我乃正五品女官,倘若未记错的话,八宝特使是七品吧?” “虽然我品阶没你高,可我不但负责太上皇的饮食,还得陪太上皇下棋,你找我给你穿小鞋儿呢?……别唧唧歪歪的,快去。” 女官瞄向他戴在脚上的镣铐,轻声一哼,又道:“宫有宫规,你不必吓唬我,再者说,倘若太上皇真的器重你,为何不命人给你取下镣铐?要找谁自己找去。”语毕,女官甩袖而去。 “……”陌奕宗真是受够了,龙茗国的女子仗着皇帝是女人,基本个个泼辣强势,一点没有女性的柔美温婉外带胆小好欺负。当然,也正因为对方是女子,他又不能采取武力镇压。 罢了,估计杜鹃已经把儿子送到肥娥那儿,先过去看看儿子。 想到陌弄盏,陌奕宗唇边弯起一丝浅笑,孩子如今已经可以多讲几个字,虽然呜呜叨叨没一句能听懂,但看儿子经常把他自己逗得前仰后合,倒也逗趣儿。 脚镣沉重,导致他步伐迟缓,一层伤疤落一层伤疤,真真儿是受罪。然而,每当他想为此事发飙的时候,就会想到龙走月。她当初身怀六甲,还要戴着脚镣伺候人,确实是他不厚道,同时也消了气。 …… 他走到院门前,只听院内传来欢声笑语。他闻声望去,看到抱着儿子的龙走月。 龙走月身披铠甲,显然刚刚回宫就直奔此处而来。 陌奕宗象征性地敲了下门,龙走月回眸凝睇,笑容即刻消失在唇边。 她恢复常态,将儿子交给肥娥,随后从他的身旁擦身而过。 陌奕宗拉住她的手腕,道:“躲就是怕,你怕我就直说。” 龙走月试图拨开他的手,可他攥得很紧,看样子不打算让她开溜。 “放手,朕还要赶着去参加‘六茶节’。” 六茶是指茶叶根据发酵程度而归类的六种类型,六茶包括绿茶、白茶、黄茶、青茶、黑茶和红茶。 龙茗国作为产茶大国,每半年会举办一次关于茶叶的比拼赛事。到了比赛那日,茶农们不止会奉上最好的茶叶,还会比试茶道,以及品尝用茶叶制作的各色美食等。总之,形式繁多,茶农们可以借由此类佳节,取长补短,交流种茶经验。 龙茗国,就是一个将茶文化发挥到极致的,充满阳光与欢笑的岛中王国。 六茶节举办时间频繁,龙走月原本不必莅临,但她这不是阔别龙茗两年之久吗?所以想换上采茶女的服饰,下到民间体察民情。 “我没参加过,我也去。”他道。 龙走月正要反驳,但想到一跟他讲话就会变成斗嘴,斗着斗着大有可能又回到原点,于是她选择置若罔闻。 她始终不去看他,目视前方,不摆脱他的束缚,也不开口,就等他自己松手。 陌奕宗可没耐心跟打冷战,他转到她的正面,见她欲撇开头,他快一步捏住她的下巴,探头碰了下的唇。 不待龙走月怒声咆哮,陌弄盏清脆的笑声从身后传来。 他坐在肥娥的胳膊上扑腾两下,鼓鼓掌,翘起小嘴,道:“咿呀哟!虎慌,凉,轻轻!轻轻!(亲亲)” 爹娘在孩子面前吵架是极不可取的行为,龙走月将一连串难听话硬生生地吞回喉咙,一边小幅度地扒拉陌奕宗的手指,一边悄声警告道:“倘若你不想在儿子面前被侍卫压制在地,就给我立刻松手!” “倘若不想让儿子看到侍卫血流成河的一幕,你最好不要再激怒我。”陌奕宗很讨厌她目前的态度,仿佛他们是陌生人。 龙走月一脸不耐烦,蹙眉道:“你要走就走,我又没拦着你,只要你说想走,我立刻帮你卸下脚镣,八抬大轿送你出宫。” 她如今别无他想,只希望他赶紧走,走得越远越好,不要再她眼前瞎晃悠。 “我难得来一次龙茗国,你非但不尽地主之谊,还要下逐客令,这就是你龙茗国的待客之道?” “你可真能无理搅三分,是你潜入皇宫又被我擒获,好吗?!” 陌奕宗简直把无赖之术发挥到淋漓尽致了! “那我不管,反正今日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龙走月提起一口气,想到四周都是宫人,她又缓缓地吐出怒气,道:“陌奕宗,你要搞清楚一点,介于你当初并未对我动刑,我才以礼还礼,你不要以为我真的不会对你大刑伺候!” “你想怎样就怎样呗,我是任人欺辱的阶下囚,你是龙茗国的女皇帝,以德报怨的事儿你肯定干得出来。” “你!” 陌奕宗无奈地摇摇头,一声叹息。 看吧,只要与他交谈,就会进入丧失理智的怪圈。龙走月不想再与他纠缠下去,烦躁地命道:“来人,给他卸下脚镣!” “咔嚓”两声,脚镣落地。 失去方知珍贵,陌奕宗晃了晃酸疼的脚腕,太轻松、太舒坦了! 龙走月趁他活动腿脚的功夫,疾步离开。 陌奕宗并未追赶,先是逗了会儿弄盏,而后慢条斯理地来到龙神风的住所,请他帮自己出示一张出宫的通行令。 龙神风笑问:“对,今日是六茶节,你也想去凑凑热闹?” “是,龙帝也要去,我估计她要微服私访,顺道保护她。” 龙神风除了不知晓陌奕宗的真实身份,基本对他的本领全然了解,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他精通十八般武艺之事。 “去吧,总在宫里待着,人都待闭塞了。”龙神风将批文递给他。 陌奕宗俯首致谢,道:“等我回来再陪您下棋。” 龙神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说真的,寡人更希望你能多陪走月聊聊,身为帝王,不是非要侵略他国,但必须具备三分野心,走月哪都好,就是缺少那么一丁点的狠心,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有时不适用于治国。” “其实她偶尔会心软,完全是随了您。您若是绝狠之人,就不会对妻子心存愧疚念念不忘。我倒觉得,应该让她保留这一点,对谁都狠的人,迟早六亲不认。” 龙神风似乎隐约察觉到什么,他敛起嘴角,愠怒道:“你平日里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所谓真正的强大,要看敢不敢发起侵略战。你还说,狮子之所以被称为百兽之王,正因为狮子让其他动物了解到它的凶残,所以就算它在酣睡,其他动物也会选择绕道而行。寡人很赞同你的观点,但是不知为何……每当话题中扯上走月,你的态度便有所不同,寡人听得出言下之意,你希望她找到做女人的乐趣?” “为何不可,她本来就是女人。” “错,她首先是龙茗国的一国之君!琴穆楚,寡人只是需要你辅佐走月治国,非常厌恶你对她这个人感兴趣。懂否?” 女人了解女人,男人同样了解男人,当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产生爱慕之情的时候,眼中未必会放光,但会希望那个女人,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去想,好好享受爱情赋予的甜蜜与美好。 “我不懂您这话是什么意思,目前中原七成以上的领土归陌氏王朝所有,您难道希望她怀揣野心,攻打陌氏?” “咳咳,不要以为寡人病入膏肓便何事都不知晓。陌氏狼子野心,不出十日,陌氏又会派出三十条战船抵达边关!就这个问题,寡人与走月谈过几次,建议她先发制人,万不可让敌方方阵形成规模,她虽然口头上答应,实则却以围剿倭寇之由一拖再拖,如此下去!……龙茗!……” “您已经将皇权交到她的手中,不管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是她的权利,请您也不要忘记,您首先是臣子,而后才是父亲。”陌奕宗双手环后,肃然道,“我之前说的狮子理论没有错,只是没有与您讲后半段。狮子再能吃,它的饭量也有限度,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找到更多的狮子,占领整片森林。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只要想通了这一点,任何事都可以变通,陌氏为何不可以与龙茗结盟?” “呵,陌氏?只要寡人还有一口气尚存,龙茗绝不会与陌氏结盟!” “结盟有助两国发展,有利无弊。莫非龙茗与陌氏有仇?” 龙神风磨磨后槽牙,道:“妙琴是钰国的公主,钰国皇帝是寡人的岳丈,钰国国破家亡,你说有仇没仇?” 陌奕宗内心翻白眼,合着龙神风对妻子的愧疚,要从陌氏身上找齐儿? ……趁着龙走月还未被她爹洗脑成功,他也别端着劲儿了,赶紧表白吧!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女王大人也吃醋?究竟什么事让她醋了呢(⊙v⊙)嗯 下章一出来,读者亲们估计就会发现尾声在招手了!不过距离完结也没那么快,怎么也得到40万字,比当初大纲预计的要多,作者希望收尾漂漂亮亮不留遗憾!感谢亲们的等待与谅解! ☆、第98章 突发事件 【本章提要】女帝醋意大发 陌奕宗自从来到龙茗就被送进皇宫,初次去民间走走,他得稍微捯饬一下。 去掉脸上的假伤疤,冲完凉,他从龙寸心曾经给琴穆楚准备的“嫁妆”里,找到一套白色的劲装,穿戴整齐,揣上通行令,顺利离开皇宫。 龙茗国这几日的天气特别闷热,到了晚上竟也是一丝凉风都没有,海上更是平静得犹如静止一般,整座岛屿仿佛是一个逃不出去的大蒸笼。 烈日当头,陌奕宗摇着折扇,走在充斥着海鲜干货与茶叶商铺的集市之间。 龙茗国的女子依旧热情似火,她们的开朗活泼,就像她们身着的采茶服一样惹人喜爱。采茶女们的服饰非常靓丽,色彩鲜艳主要为了避免在采茶的过程中,淹没在茶海里难以找寻。服饰大多以姹紫嫣红的染布拼接而成,头上再戴一条色泽鲜亮的头巾,两条麻花辫垂在肩头,活泼又不失俏丽。 这时,一名年轻的采茶女,站在凉茶铺前,扬声招呼陌奕宗,道:“小哥!过来过来,我请你喝凉茶!” 采茶女站在遮阳的草棚下面,她身前的长桌上摆着几大排凉茶。她拿起一杯凉茶,笑着朝陌奕宗的方向递了递。 陌奕宗身无分文,正好也有些口渴,于是收起折扇,像个翩翩公子一般俯首致谢。 采茶女擦擦椅子,请他入座,随后拿起蒲扇,给自己和帅哥一起扇风。 龙茗国属于半开放的岛国,经常有远道而来的商人上岛采购,所以采茶女虽然一眼便看出陌奕宗是外乡人,但并不感到意外。 “今日是六茶节,你是来买茶叶还是海鲜干货?” “我想去六茶节上转转,该往哪边走?”陌奕宗饮了口凉茶,茶水甘甜可口,仿佛有一缕凉风贯穿喉咙。 采茶女指向前方,道:“到了三岔路口向西走就能看见了,正好,我一会儿也要过去给我爹送茶叶,我带你过去?” 龙茗国女子的笑容很富有感染力,红唇皓齿,瞳眸好似清泉一般清澈干净,让人赏心悦目。 “有劳姑娘。” 陌奕宗抱拳,礼貌性地笑了笑,一边饮凉茶,一边听采茶女讲述六茶节的由来。 采茶女的讲话方式挺逗,陌奕宗时而会附和着点头微笑,没有发现正有一道犀利的视线在瞪视他。 杜鹃察觉龙帝的脚步戛然而止,于是顺着龙帝的视线看过去,不由一惊,随之悄声问道:“陛下,琴穆楚怎会在这里?” 龙走月与杜鹃在出宫前,都换好采茶女的服饰,并且头戴遮阳的斗笠,所以此刻她们除了皮肤白嫩一些,气质好一些,基本与民间采茶女毫无差异。 “你瞧他那臭不要脸的样儿,跟小姑娘聊得还挺欢。” 不待杜鹃捉摸过味儿,龙走月疾步走向凉茶铺,一屁股坐在陌奕宗身旁的板凳上。 闹市街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陌奕宗正在听采茶女讲述关于龙走月的事迹,所以并未关注坐在身旁的茶客,甚至稍微侧身,将背影留给龙走月。 龙走月瞪了他的背影一眼,又看向花枝招展的采茶女,她沉下脸,压低声线,不悦道:“老板,来杯凉茶。” 采茶女清脆地应了声,但并未挪窝儿,摊手一扫,道:“都在桌上,你自己取哈。来来小哥,咱们接着聊……” “咳!自己取该怎么取,你就不怕我喝一口换一杯?” 采茶女扫到她的服饰,豪气地说道:“哈哈,咱们都是龙茗人,反正只收你一杯的茶钱,你要能喝就都喝了,杯子给我留下就行。”说完这句话,采茶女唯恐影响到茶客的饮茶心情,因此稍微压低身子,靠近陌奕宗的肩膀,悄声唠嗑,“小哥我跟你说呀……” 哐铛一声,一锭银子清脆地落在桌上。 “那你先收钱吧。”龙走月道。 采茶女一怔,道:“哟?!一锭银子我可换不开,要不我请你好啦。” “你是小本买卖,我岂能占你的便宜?这凉茶我已经喝了,你必须收钱。” “可我真的换不开呀。” “那是你的事儿,街坊四邻凑凑呗。”龙走月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又道,“我还要赶路呢,快去,我帮你看着凉茶铺。” 采茶女从未碰上这么爱较真儿的茶客,但人家不是闹事只是有自己的原则,所以她也不好多说什么,唯有拿起银锭,奔向隔壁酒馆找掌柜换散银。 陌奕宗正听故事听到一半,却被这个难缠的茶客搅了局。他蹙眉扭头,本想看看讨厌鬼长什么鸟样儿,却透过斗笠,发现此女的嘴唇很眼熟? 他侧低脑瓜,很快看清对方的容貌。 “哟呵,我正要去找你,真巧!” 龙走月白他一眼,重重地放下茶杯,诘问道:“你出宫就出宫,取下脸上的假伤疤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脸上那么长一道伤疤,更容易引起旁人的注意啊。” “呵,我看是粘着那玩意儿不方便你抖骚吧?”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又抽什么疯?” 龙走月狠狠地瞪他一眼,起身就走。 陌奕宗紧追其后,一把攥住她的手肘,继而转身挡在她的面前,问道:“怎么了你?我还没来及惹你吧?” 龙走月憋着气不吱声,陌奕宗只好把她拉到道旁,展开折扇帮她扇风降火。 “说话啊,谁欺负了跟我说。” 龙走月方才在生陌奕宗的气,这会儿在生自己的气,她干嘛呢这是?不是说好要跟他一刀两断吗?闹什么脾气,矫情什么劲儿?! 这时,采茶女捧着一堆碎银返回,发现帅小哥和茶客手拉手站在道旁。 “呀!原来你们认识?” “嗯,这是我家的小娘子,我就是去六茶节找她,既然碰上了,就不劳烦姑娘带路了。” “噢……”采茶女很快醒悟过来,原来不是茶客有原则有个性,是掉进醋缸啦!她粲齿一笑,将碎银子交到陌奕宗的手中,道,“那你俩好好玩,我去看铺子。” 待采茶女欢蹦乱跳地离开,龙走月再次怒视陌奕宗,脸色一沉到底,质问道:“倘若你没遇见我,你还要和她一起去?” “事情是这样,她爹参加了选茶大赛,所以顺道带……” “啧啧,她家里的事儿,你也打探清楚了?”她骂过自己矫情,这会儿又开始拗不过劲儿。 这都什么跟什么?陌奕宗不明所以道:“你有话就直说成吗?我真没听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倘若不是你要参加什么狗屁六茶节,求我去我也不去。” “装什么啊你,满大街都是人,你非要找个女的带你去?” “这有什么关系?我又不跟她干什么!……” 他说完这句话,总算醒悟她闹脾气的原因。 见她转身要走,他赶忙拉住,一脸坏笑,阴阳怪气地问道:“我说小月月,你是不是吃醋了?” “滚!” 龙走月快步前行。 陌奕宗笑眯眯地追上她的步伐,用手肘轻撞她的肩膀。 “果然是吃醋了。” “你烦不烦?我不是吃醋,是在维护我自己的颜面,你毕竟是弄盏的爹,我警告你陌奕宗,这里不是你随便挑女人的地方,别想再我眼皮底下耍花腔!” 陌奕宗似笑非笑看着她,一把捞过她的肩膀,顺势把她压在腋下,哈哈大笑。 “知晓了,日后只要是女人跟我说话,我一个都不搭理,除了你。”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你是阶下囚,你没沾花惹草的权利!我再说一次,我没有吃醋!跟吃醋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就是看不惯你那副死德性!” “行行行,这里你最大,你说什么是什么。能走了吧?” 话音未落,他搂着她迈开步伐。龙走月欲言又止,忽然感觉身心俱疲。 并且,她根本忘记避讳不知实情的杜鹃。杜鹃不敢跟得太近,虽然没听清他们的交谈内容,但是频频出现亲密动作,除了瞎子都瞅见了。杜鹃望向龙帝的背影,欣慰一笑,她早就发现龙帝对琴穆楚特别宽容,果然这其中是感情在作祟。谁说女皇帝就不能喜欢一个男人?只要不会为此荒废朝政,她作为龙走月的忠仆,希望有个可靠的男人替龙帝分忧。 …… 陌奕宗为了缓和紧张的气氛,闲聊道:“龙茗的气候一向这般闷热无风吗?” “非也,这几日确实很奇怪。”龙走月也察觉到气候上的反常。话说任何反常都不会是好事,所以她打算在明日的早朝上聊聊这件事。 “苍一毛多本来就怕热,这些日子闹腾得也特别厉害,估计和这天气有关。” 听罢,龙走月顿时驻足,问:“你说什么?苍一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动物对大自然的敏感度超越人类数倍,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半夜狂吠。倘若我睡得正香,它会突然扯我的衣裳,硬把我往床下拽。” 龙走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会是台风的征兆吗?她又摇摇头,龙茗国极少遭遇台风,纵然真有台风来袭,也会在台风前夕下几天暴雨。此刻,却是无风无雨,应该不是台风吧? 陌奕宗并未打扰她沉思,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 然而,就在他转过头,直视前方的时候,他的神色逐渐惊呆——只见前方的草棚接二连三地坍塌,百姓连滚带爬抱头鼠窜,紧接着,一股可以用肉眼看到的强风!——正朝着他们的席卷扑来! 人跑不过风!陌奕宗即刻将她压在怀中,继而翻转两人的位置,用他的背部迎接锐不可当的疾风怒吼! 这阵强风来得措手不及,且风力强劲十足!有些瘦弱的百姓,竟然在逃散的途中被强风吹得双脚离地?! “杜鹃,抱住树杆别撒手!”陌奕宗呐喊道。 话音刚落,强风犹如木板一般砸向陌奕宗的脊梁。他卯足力气站稳脚跟,压低身体紧紧地护住龙走月。 更恐怖的是,这股疾风并非吹过去就算完事这般简单,而是持续飙高,狂风掠过之处,鸡飞狗跳,棚倒瓦掀! 天色骤然变暗,天际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天,顷刻间,暴雨瓢泼而至! 狂风暴雨交加来袭,风吼雨哮震耳欲聋。木屋都塌了,陌奕宗的身体岂能扛得住这股大到无穷的天力?!但是为了龙走月的安危,他仍在拼死与天斗! 这时,一块瓦片从他的身旁飞过,直奔杜鹃而去!不待出言提醒,瓦片已然砸中杜鹃的头部!陌奕宗见杜鹃昏厥在地,他咬紧牙关,抱起龙走月,迈着极其艰难的步伐,营救杜鹃。 史无前例的台风暴雨几乎撕碎龙走月的身体,她的耳畔传来百姓与官兵凄厉的惨叫声,眼前是毁于一旦的街道与官府,她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渐渐地,她在他怀中缩成一团,脸色苍白如纸……是台风没错,建国两百年来从未遭遇过的特大台风,莫非来临了?! 弄盏,弄盏! --------------------------------------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有时候就像有些人的脾气,譬如,蔫人出豹子。平时话少,一发飙就来个大爆炸! 下一章预告:天灾导致龙茗国陷入无法自救的困境,龙走月对陌奕宗提出的救助方案,犹豫不决。 接下来的情节,又是新一轮的高.潮,一茬儿接一茬儿,玩转爱情的力量!(?) 【我们周一见!逐个亲!】 ☆、第99章 爱的宣言 【本章提要】:海啸即将来临 整整三天过去了,所有人都在等啊盼啊,期盼雨过天晴的时刻快些到来,无奈天不遂人愿,龙茗国仍旧在风雨中摇摇欲坠。 皇宫之中,侍卫、宫人齐上阵,用木板固定门窗。 龙茗国四周便是海,狂风导致海面急速升高,海水一浪高过一浪地扑向海岸与城池,同时,浤浤汩汩的暴雨浇灌着整个龙茗国。目前,民间的房屋,至少有一半以上淹没在海水与雨水的双面夹击之中。 现在的情况已然不是台风那般简单了,龙茗国大有可能将面临山呼海啸! 窗棂发出吱吱呀呀地撞击声,忙碌在殿外的侍卫被劲风吹得东倒西歪,此刻莫说召集朝臣进宫研究对策,朝臣的生死都是个未知数。 困在外面的人回不了家,留在家中的人走不出去,任何消息都被风雨阻截,所有人都处在无法与外界交流的窘境之中。龙走月心急如焚,快要被逼疯了! 她一刻不停地在御书房中踱步。皇宫且是危如累卵,可想而知百姓的房屋正遭受着怎样的磨难。官兵会不会自发性地实施救援?还有,龙茗国引以为傲的百艘战船,会不会已经被高涨的海浪吞喉入腹?而守在船上的几十万海师,会不会在没有接到圣旨的情况下,采取自救行动?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战船没了可以再造,人要是死了可不能复生,千万不要给她死守阵地才好! 陌奕宗坐在一旁静默不语,他始终托抱着儿子,因为突发状况随时会降临龙茗,他要寸步不离地守护妻儿。 苍一蹲坐在陌奕宗的身旁,脖子上挎着奶娃随行袋,这是陌奕宗的二手准备,万一出现不可预知的状况,还可以让苍一带着弄盏先行逃生。 他揉了揉苍一的脑瓜,怪不得这小子像心里长了草一样,非要拽他离开龙茗国,原来它已经预感到今日的灾难。至于此时,苍一终于消停了,既然该发生的已经发生,它势必要与主人共同进退。 陌奕宗看向焦虑的龙走月,不由长嘘一口气。他二人同为帝王,都知晓此刻应该先将百姓转移到安全的避难所,但是消息根本送不出去,百姓除了忍受狂风骤雨的侵袭,根本就不知道可以往何处逃。 反正此刻没有朝臣与她商议,不如他二人先开个小会儿。 “龙茗国有没有建造面积较大的避难所?”他问。 “有,建造在半山腰,洞中有备用的粮食与淡水,坚持三、五天应该不成问题,然,首先要将百姓集中到一个地方,然后分拨分批送上山,而此刻的情形你也看到了,百姓肯定四散而逃,我正在考虑如何让百姓集合的问题。不过,现在上山也非常冒险,因为暴雨会引发泥石流,百姓只要一想到会死在途中,或许根本不愿上山。” 谁都不想白白死去,然而看目前的趋势,狂风暴雨不会停,所以上山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倘若执意不走,死在城中的可能性更大。 陌奕宗应了声,摩挲着戒指思忖,忽然之间,他看向戒指! “这样你看可不可行,让陌氏的船开过来救援?” 龙走月一怔,又看向他举起来的戒指,道:“不可行,现在海上风浪极大,战船再大比起海浪还是太渺小,一旦冒险出航,恐怕还未靠近龙茗国海岸,船已经被巨浪翻沉。” “未必,我的战船有勾架。” “是什么东西?” 关于勾架,是陌奕宗的秘密武器,他原本打算用这样秘密武器对付龙茗海师。 “说白了,就是榫卯(凹凸)结构的战船,只要使用特定的横梁相连,船与船之间几乎可以做到无缝连接,由此将一艘艘战船形成一体,变成海上陆地。” 听罢,龙走月半张开嘴,神色惊异。他的想法果然够大胆,竟然想把海战变成陆地战?! 陌氏士兵擅长陆地战,陌奕宗知晓在短时间内,根本无法让陆军转为海上勇士,所以他在战船上开动脑筋,倘若能让战船像城垣一样稳坐海中央,那么交战起来,相对得心应手。更重要的是,战船相连,无形当中减少船舶在海上作战的颠簸度,由此可以更好的控制箭矢、火球打出的方位。倘若其中一船不慎失火,也方便其他船进行即时救援。 原本设计得非常巧妙,然而,当陌奕宗看到龙走月缴获的战利品时,他便确定之前的努力全都白费了,只要一颗“大爆竹”打到相连的战船上,还不得全军覆没? 他想到“大爆竹”的同时,龙走月也想到它,但她想到的用途,并不是战争。 “对了!你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把龙茗的旌旗与爆弹一起打上天?由此让分散各处的百姓,明白那是集合的信号?那东西在使用的时候,声音巨大无比,我当时在另一座岛上,都可以清晰入耳。” “你先去拿来我看看是什么样的爆弹。” 所幸缴获来的火器就放在她的宫殿下方,趁着洪水还未淹没宫殿,她也无暇差人去取,自行奔向地下密室。 俄顷,龙走月捧着一颗浑圆的爆弹返回。 陌奕宗托起爆弹看看了,道:“换言之,把这东西塞进那个圆柱,然后打出去?” “没错,我已经仔仔细细地研究过那尊火器,并且在围剿倭寇的这一个月里,用它击沉过两艘海盗船。” 目前暗室里只存放一尊火器,另一尊早已运送到主战船之上。 “这要打出去,旌旗估计得炸成粉末,不过,可以试一试用声音集合的办法,毕竟目前也没有别的好方法,不能让百姓再等了。”他站起身,把给儿子交到龙走月手中,正色道:“听你所言,火器定是威力十足,想把旌旗打上天肯定没戏,用你们龙茗的紧急信号弹的颜色吧,你告诉我该如何使用,我想办法把百姓和官兵集中起来。” 龙走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个本应该在战场上与她拼个你死我活的皇帝,竟然要只身涉险,帮她解救龙茗的百姓? “不行,风太大,倘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向陌氏子民交代?” “别废话了,现在你还有能用的人吗?莫非要让宫廷侍卫去摆弄见都未见过的火器?与其把时间浪费在指导他们身上,还不如我快点弄完。”陌奕宗双眉紧蹙,虽然他没有经历过台风,但是也曾遇到过类似的龙卷风,当时他也以为那阵强风吹过去就算完事了,不曾想龙卷风断断续续地刮了三日。倘若当时他没有让士兵躲进山洞避难,兵马必然损失惨重。 “你先让我想想,我比你更了解海岛的气候与天灾,且让我想想该如何安排百姓上山。”龙走月抱着儿子坐下。 “你也说了,躲到山上也只能维持三、五日。龙走月,到了此时此刻你还在犹豫不决,非要等到海水淹没整个龙茗国才知晓害怕吗?” “不算死亡人数,至少还有两百万的百姓!那不是几十艘战船一趟就能运走的数字,也许再过不久,台风就会减弱。” “别再自我安慰了,你昨日还言之凿凿地告诉我,龙茗国自开国以来,从未遭遇过如此猛烈的风暴。所以宁可相信这场风暴不会停,也不能存在侥幸心理!”陌奕宗不想吼她,也明白她不敢相信龙茗国会因为这次天灾毁于一旦,但事实证明,信老天爷不如信自己。选择留守,就是等死。 龙走月缄默不语,揉了揉钝痛的太阳穴,排水,最大的问题就出在排水不畅的隐患上!她作为龙茗的皇帝,早就该下令挖凿更完善的排水渠!未能做到防患于未然,就是她的失职,难辞其咎! 陌奕宗看到她布满面容的懊悔与内疚,或者说不用看到,他也能理解她目前的心情。百姓视他们的帝王为神明,不离不弃地追随着他们心中的神,然而今时今日,这尊神却不知该如何保护她的孩子们。 他上前两步,捞过她的头部,压在自己的胸前,抚了抚她的头。 “这不是你的错,老天爷要发火,岂是一个神可以压得住的。”他俯下身,吻了下她的额头,“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凭借人力,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能救一个是一个,能救十个就是赚了。不管能做多少,都比坐在这儿忏悔要强。” 龙走月滚了滚干涩的喉咙,真的感到很绝望、很无助,也同时顿悟,任由君王本身再睿智、再冷静,但在面临无法掌控的天灾时,一个人的力量,根本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城中的房屋都塌了,漫山遍野的茶园也彻底毁了,各地储备在粮仓里的粮食也被冲进大海,我方才粗略地算了算,就算把国库里的银两都拿出来吃饭,那可是几百万张嘴,又能吃多久?我是在想……纵使百姓获救,我还能给他们什么?” “什么叫你养活?天灾是你造成的?他们没有手脚?不能重头来过?” “可以耕种的土地已然不复存在,你叫他们如何自给自足?” 这些都是无法不去考虑的问题,所以她才头疼难忍。 陌奕宗喟叹一声,悠悠地蹲在她的面前,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包住儿子的小手,肃然地说道:“有朕在这儿,你还在担心什么?既然老天爷想把这座岛收回去,你还给他便是。我们走,带上你父皇,你姐,你的臣子,你的兵,还有龙茗的百姓一起回内陆,脚踩黄土,心里更踏实。听朕的话,不要再迟疑了,你没有土地,朕有,龙茗的难关,朕会尽全力帮你熬过去。” “陌奕宗?……”龙走月怔怔地凝视他,视线渐渐模糊。 只是,她还没有来得及表达复杂的心情——地震接踵而至!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男皇女帝不再迟疑!齐心合力拯救龙茗百姓。 惦记着三包子的同学们,不能这么无视天灾哇(⊙v⊙)嗯……它是很凶猛滴。 ☆、第100章 壮士断腕 【本章提要】:全体离岛 踩在他们脚下的地面,就像被两个大力士抓紧的皮筋,在震颤之中疯狂摇动! 横梁吱吱呀呀发出即将断裂的响动!伴随剧烈的震荡,墙壁出现道道裂痕,暴雨顺着裂痕,犹如毒蛇一般渗入宫殿!宫殿之中传来宫人们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见状,陌奕宗绷紧双脚,立即将妻儿塞到床下,“待在里面别出来!” 龙走月护住儿子小小的身体,急切地喊道:“陌奕宗!快救我父皇和皇姐!” 陌奕宗抓住床架保持平衡,道:“帅印和玉玺在哪?!快给我!” 倘若没有调兵遣将的权利,他能救的也只是零零散散几个人! 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陌弄盏躲在娘亲的怀里,吓得嚎啕大哭! “在书柜后方的暗格里!”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 陌奕宗在震荡的地面上艰难移动,走到书柜前,没时间一点点地翻找,他卯足力气推倒书柜,即刻从暗格中取出代表龙茗国之最高权力的玉玺和虎符! “等等陌奕宗!——”龙走月吃力地从床底下爬出来,一手护住儿子,一手抓住床架,深深地朝他鞠上一躬。 “请你尽全力救援龙茗国百姓,倘若你不幸遇难,我龙走月,一命赔一命!” “说什么混账话呢?!赶紧躲起来,你的职责是照顾好我儿子!在这儿等着,我先去救你姐!” 话音未落,陌奕宗冲出房门,抡起板凳打碎位于回廊中的窗棂,翻身离去。 砖墙从头顶上方砸下来,孩子哭声震天,龙走月赶忙搂着儿子钻回床下。 “不要哭弄盏,你是男皇女帝的孩子,必须学会坚强!”龙走月真的没时间安抚孩子的情绪,因为几百万子民都在等她做主! 陌弄盏强忍着大哭的冲动,睁大惊恐的双眼,默默啜泣。 苍一钻入床下,咬住她的衣角,示意她将弄盏交给它。 暴雨灌入宫殿,龙走月看向弱不禁风的儿子,又看向目光焕烁的苍一。她只思考了一瞬,便将弄盏放入它挂在脖颈上的随行袋中。这条为了陌奕宗跋山涉水而来的忠犬,值得龙走月信任。 “苍一,你就趴在床底下不要动,能答应我吗?” “汪!” 苍一趴伏在床下,尽量伸长头部,试图用自己的头挡在弄盏的身体上方,由此为孩子加注双层保护。 龙走月好生感动,拥住苍一揉揉它的皮毛,继而再次重申道:“你们都是好孩子,我先去救我的父亲,你们千万不要出来!” 她趁着震荡感稍微停滞的一瞬,刻不容缓地奔了出去! 这场地震来得说不好肯定是不好,但也不算是全然的灾难,因为震裂的地面,涌入打量海水和雨水,由此使得水位急速下降,便于行动起来! 陌奕宗冒着大雨,奔向皇宫主殿的方向,所幸,没跑出多远,就看到夸叶乘风与龙彩华护着龙寸心逃出险境。 “快,走月和弄盏还在御书房,把他们带到空场上去!”他朝夸叶乘风喊道。 夸叶乘风应了声,刚要奔跑起来,陌奕宗忽然又叫住他,从手上取下戒指,卸掉祖母绿宝石,随后将戒指抛向他,道,“你轻功好,攀上最高点,将金刚石的一面朝陌氏海军的方向不停闪烁发光,听懂了吗?!” 任何频繁发出的信号皆代表召集。关于这一点尽人皆知。 “陌奕宗,你不会要趁机出兵吧?!”夸叶乘风脱口而出。 “若不是我赶着去救龙茗百姓,非打死你不可!快!现在能用的人就咱们这几个,倘若彼此间再不能信任的话,全他奶奶的得去见阎王!” 话音刚落,地面发出第二波强烈震荡! 龙寸心抱着头惊声尖叫,龙彩华即刻将她背在背部,面朝他二人喊道:“你们莫要吵了!没错,天灾面前必须做到互相信任,不管心中有什么不满暂且放一放!为了龙茗国上下,有多大本事出多大力,我们各尽所能!” “嗯!你负责保护宫中老弱妇孺,把他们全部集中在空场上!”陌奕宗又看向夸叶乘风,“地震不断,这会让你爬上高台发信号必然是凶险至极,但是,拜托了!” “放心好了!你也要小心!”夸叶乘风笃定应声,与陌奕宗击掌为誓! 陌奕宗在途中发现一匹惊慌四窜的战马,他跃身拉住马缰,翻身上马的同时,抄起躺在地面上的铁剑。 有了坐骑,行动起来便快捷许多,只是接二连三的地震导致马匹难以驾驭,倘若一个没抓牢,大有可能被马匹甩出去! 陌奕宗竭尽全力控制住失控的马匹,手举虎符,一路狂奔,一路向那些仓皇逃窜的侍卫呐喊! “全体将士听令!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尽可能多找一些绳索与渔网,即刻随我入城救人!违令者,碎尸万段!——” 金灿灿的统帅虎符在阴霾的风雨中泛起耀眼的光芒,陌奕宗目光如炬,明亮的眸光与金光交相辉映,犹如天降神兵。 侍卫们世代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岂能不想救国?他们就是缺一个指挥者,虽然此人并非龙茗国将领,但既然他手持龙帝的虎符,代表的就是龙帝的圣旨! “誓死保卫龙茗!——” 陌奕宗的耳畔传来此起彼伏的宣言,他朝众兵卒举起大拇指,首当其中奔向灾情最严重的地区。 风雨飘摇,他高举虎符,驱马穿梭在大街小巷,命官兵挨家挨户敲门寻人,护送百姓向海岸线移动! 就在这时,另一匹快马从他身旁疾驰而过。 龙走月用双腿夹紧马背,高举弓箭,向天空打出红色信号弹。 “家当统统舍弃!带上你们的茶种,只带茶种!朝廷会护送你们前往安全的地方!万不可乱!保持冷静,朕会一直陪着你们!朕与你们生死与共!——” 陌奕宗很想问她把儿子丢给谁,但看到城中的灾情,他的心也不免纠结一团,横尸遍野,饿殍满地,随处可见残垣断壁,面对这一幕幕的惨状,他已然无法去考虑家人的安危问题。龙走月也无暇与陌奕宗交流,两人只用了一个眼神的交汇,便兵分两路,一个安排官兵救援;一个安抚百姓,鼓舞士气。但愿,可以保留龙茗的根! 风在刮,雨在下,地震三五不时跑来凑热闹,一场真实的噩梦,让所有人陷入无限的恐惧当中。 普通百姓岂能拥有士兵的心理素质?恐惧感会令人丧失理智,所以尽管官兵一直在维持秩序,还是有许多百姓乱闯乱撞。 陌奕宗为了缩短集合的时间,命官员一层层吩咐下去,让百姓采取互帮互助的自救行动。只要见到乱跑逃命的人,强行拉进队伍,再让对方抓紧绳索或者拉成直线的渔网,由此一来,以免零散的百姓坠入地震形成的裂缝当中。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因为恐慌过度,将列队前行的大队伍冲散,他推倒挡在身前的老人,踩着老人的脊背拼命奔跑! 陌奕宗磨磨后槽牙,驾马追上此人,二话不说,一剑刺入此人的后心! “看清楚!这就是不听指挥的下场!不想现在就死的话!排成直线,一个接一个!” 逃难最怕乱,自私自利只能害死其他人与他自己! 武力镇压果然十分有效,嘈杂声终于降下来,百姓们尽量克制内心的惊恐,跟随浩浩荡荡的逃难队伍前行。 另一边,龙走月提前抵达海岸线,海浪狮吼翻滚,海水已经淹没全部的港口。 再看龙茗国的战船,一部分战船被浪潮卷入海中,有的底朝上;有的正在下沉;有的被困在海中央,无法返回岸边。惨不忍睹。 不能再等了,必须安排百姓即刻登船,躲过这一劫! 龙走月神色凝重,手中攥着一面旌旗,这面锦旗不属于龙茗,而是一面预示着投降的白棋。倘若她将这面白棋打向天际,就等向陌氏宣布投降,如此一来,陌氏海军便可以毫无顾虑地登岛。 然,倘若为了龙茗的尊严不给出任何提示,纵使陌奕宗发出紧急召集的信号,陌氏战船在搞不清状况的情形之下,也不可能冒然地集体靠近。陌氏海军迟疑一个时辰,龙茗就要多死几千乃至几万人。 暴雨浇灌着她的身躯,狂风席卷她的神经,她坐在马上,海水一次次冲过马儿的四蹄,惊得马儿连连倒退。 耳畔是海的咆哮,眼前是残败的战船,身侧是惊慌失措的袍泽,身后是无助的百姓。史无前例的灾难,即将吞噬这座屹立在海中两百年的美丽家园。 她重重地合起双眼,无以复加的痛楚,犹如千千万万根毒针一般,扎烂她的每一寸肌肤,以及击毁濒临崩溃的灵魂。 富饶的龙茗,祥和的龙茗,所向披靡的龙茗,最终却败给了天?! 她不服,真的不服!…… 方才她在救父皇的时候,父皇竟是出奇的平静。龙神风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走月,不要难过,也不要感到绝望,正因为海岛存在太多的不稳定因素,所以龙茗祖先才会将誓死效忠的雇佣兵团迁入塞外匈奴。壮大军团的同时,占领足够多的土地,希望在遭遇灾难的时候,可以为百姓保留一块属于龙茗的暂住地,只是不曾想,这场灾难来得如此凶猛,恐怕那片暂住地,要成为永久居住地了。 龙神风还说,塞外的气候与龙茗天差地别。塞外严寒刺骨,龙茗四季如春。这等极端的差异,必然引起怨声载道,所以走月,无论如何你都要忍,因为你是龙茗的皇帝,为了不让百姓沦为低人一等的难民,你一定要撑下去。 说实话,倘若没有陌奕宗在身旁陪伴的话,龙走月真的有些撑不住了,不是身体上的疲惫,是精神上的崩塌。当然,他驻守在内河的战船更是雪中送炭,倘若没有他的四十条战船作为运输工具,她不敢想象如何让百姓快速转移。更不敢想象,倘若她与陌奕宗不存在千丝万缕的联系的话,逃到内河的龙茗百姓,将遭到陌氏军队怎样的践踏与凌.辱。 一直以为她与陌奕宗之间是一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孽缘,殊不知……这段遭遇,反而成为龙茗国的,最后一线生机。 所幸,他没有放弃她,她也不忍与他恩断义绝。 感谢缘分,感谢执着,感谢爱情。 疾风骤雨拍打着她单薄的身躯,她的嘴角扬起一缕微妙的笑意,继而高举双臂,将箭矢指向天际! “陛下,还望三思!这一箭打出去,代表龙茗不战而降!——”众将领跪地请命。 “众爱卿看看你们身后的家园,再看看我们引以为傲的战船,你们听到那些令人痛心的哭声了吗?龙茗国已然失去掠夺价值,为了黎民百姓的安危,也只能向陌氏求助。倘若众爱卿还当朕是龙茗的君王,相信朕的决定,全体离岛!——” 语毕,羽箭脱弦而出!箭矢上带着一面白色旗帜,穿云破雾,直上云霄!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龙走月决定最后离岛,恳请陌奕宗第一批登船,陌奕宗表面是答应了…… ☆、第101章 做一个女人 第一百零一章、做一个女人 百姓陆陆续续抵达海岸,暴雨冲刷着他们的泪,狂风侵袭着他们的身体,尖叫声与哭声此起彼伏,萧萧悲鸣。 经过两个多时辰的漫长等待,只见风雨飘摇的海面上,仿佛缓缓地升起一个庞然大物,气势磅礴,宏伟壮观。 一艘艘陌氏的战船,首尾相连,船体与船体利用榫卯(凹凸)结构紧密贴合,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岛屿在海面上平稳移动。“岛船”在主帅的指挥之下,士兵统一调整桅杆方向,位于甲板下层的海军则是统一摆动船桨,整齐划一的动作,不骄不躁的态度,以及震天动地的口号,足以彰显陌氏士兵是何等训练有素! 不止陌氏海师为之惊叹,龙走月的内心也受到极大的震撼,陌奕宗那个异想天开的疯子,真的打造出世间最庞大的海上作战平台?! 一阵狂风袭来,将无数人拍倒在地,龙走月也未能幸免于难,马匹向侧面摔去,龙走月赶忙跃身落地!见状,龙茗将领即刻形成一个圈,用身体帮她挡住强风。 她不顾满手的挫伤,顶着风雨呐喊道:“陌氏的合体战船实在是太大了,不可能靠近海岸,快!命士兵将能用的沙船全部划过来,先让老弱妇孺登船!倘若有人试图争抢,杀无赦!” “遵旨!——” 海岳将军迟疑片刻,走到她的身旁,附耳提醒道:“陛下,为了龙茗的未来,是不是应该先让皇族与朝中重臣先登船?” 龙走月想到不足一周岁的儿子,想到奄奄一息的父皇,以及皇姐和那些年迈的老臣子,心情极其复杂。 “朕也想让家人和臣子先上船,但是朕更清楚一点,朝廷是百姓心中的最后一根稻草,一旦先行撤离,恐怕会在百姓之间引起更大的骚动。”她卯足一口气,面朝众将领,扬声道,“传朕的旨意,有品阶的一个都不能走,从九品到一品,一层一层向上压!朕与父皇、皇姐、儿子最后离岛!” “谨遵圣意!——” 龙走月见海岳将军神色微妙,她压了下他的肩,道:“大道理朕不想再讲,就说说目前必须面对的处境。你是海师主帅,两朝元老,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从不怀疑你的能力,但是在这等特殊情况之下,你必须放低主帅的地位,服从陌氏主帅的命令,全力与之协作。为了整个龙茗国,朕,拜托你了。” 在任何大规模的行动之中,最高指挥者只能存在一名,倘若各怀心思,必然是天下大乱。海岳将军沉了口气,笃定地点下头,抱拳领命! 陌奕宗伫立在她的身后有一阵子了,却没有走过去打扰她的思路。她的衣裳已经被暴雨打透,瘦弱的身躯在风雨中东摇西晃,但她仍在向臣子们下达各项命令,一桩桩一件件,事无巨细。 他望向行驶在海中央的“岛船”,没时间为自家战船的规模喝彩,只希望船舶可以快些与龙茗船舶形成运输线,因为岸边已是人山人海,一旦巨浪再次犹如倒塌的山峦一般砸向岛屿,死伤将是不计其数。 正担忧,龙走月再次被一阵强风刮倒,陌奕宗刚欲上前搀扶,只见她将剑鞘戳进泥沙,艰难地直起身,随后继续与臣子商议史料的保存问题。 一个国家,不能没有任何记载,否则将永远消失里历史的长河之中。龙走月可以舍弃价值连城的古董珠宝,但是不能丢弃祖辈留下的文明。 陌奕宗凝视着她娇小的背影,听到她喊到沙哑的声线,真是心疼。 龙走月无意间一转身,看到站在身后的陌奕宗,她打起精神,朝他笑了一下。陌奕宗同时看到她的脸色,脸色苍白,嘴唇冻得发紫。 “我正想找你,”她吃力地走到他身边,道,“我下面要说的话,你千万别跟我犟,我安排海岳将军先护送你返回陌氏战船,劳烦你先把海岳将军引荐给陌氏主帅。而后,需要我方主帅怎样配合,我方会无条件服从。如若不然,接下来的事很难顺利进行。” 陌奕宗环视四周,朝侍卫吼道:“你们都瞎了?!快拿件蓑衣过来!” 实在是太混乱了,众臣也急昏了头,听他这么一喊,赶忙从自己身上脱下蓑衣、摘下斗笠,顷刻间呈上一大堆雨具。 陌奕宗摆着一张臭脸,从某官员手中抓过一件最厚实的蓑衣,抖了抖雨水,披在龙走月的肩头,气哼哼地帮她系好带子,又帮她戴上斗笠。 “你是不是傻?!这还没开始运送呢!你准备先病倒?” 龙走月取下斗笠,踮起脚,戴在他的头上,见他又要开骂,她赶紧从旁人手中又接过一个斗笠戴在自己的头上。 “你别转移话题,听到我说的没?” “知晓了,”陌奕宗双眉紧蹙,追问道:“你打算何时上船?” “同为帝王……” 陌奕宗扬手打断,猜到她会决定最后上船,真多余问! 她故意忽略他的脸色,又道:“运送人数庞大,我估计这来来回回绝不会低于十趟,海上风浪太大,你不要跟船,抵达内河就下船,我希望你平安无事。” 一趟来回最少需要五、六个时辰,还要避开风浪高涨的时段,纵使陌氏的船与龙茗的船齐上阵,能在十天之内将岛民全部送走就算老天眷顾。 倘若只有狂风暴雨也就罢了,主要是地震与海啸。陌奕宗听官员方才说起,岛上有些地区,整座城池彻底断裂,已然沉入海底! 十天,十天啊。叫他怎么熬?! “龙走月,倘若朕不是为了你和孩子,朕就是个看热闹的,倘若你和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以为朕会善待你的子民?” “你会。” “朕不会!” 龙走月扳正他的脸颊,正色道:“你会,因为你是一位心存大爱的明君。没错,你确实喜欢侵略,但从不虐待当地百姓,其实你只是喜欢征服的过程罢了,你对我亦是如此,无论我如何气你,你从没对我动过杀念。” 陌奕宗拨开她的手,转身背对。 她走到他的身后,额头抵在他的脊背上,又道:“当然,我不会仗着你心软,便强迫你接受百万龙茗人。倘若我遭遇不测,只要你愿意为龙茗打开关隘的大门,文武百官自会率领子民一路向北迁徙。届时,乞颜苏合看到我的遗诏,自会毫无条件地收留百姓,龙茗人自从之后,永居塞外,绝不觊觎陌氏领土。” 从最南端迁徙到最北端,这一路上不知要死多少人,并且,塞外没有种茶的条件,又是寒冷居多的恶劣气候。说实话,龙走月也不知晓该如何让百姓生存下去,但至少算一个属于龙茗人的家,总比没有盼头要强太多了。 陌奕宗并未转过身,垂下手臂,手指碰到她的手背,顺势握紧她的手,拉到唇边,用嘴唇摩挲着她冰冷的小手,满心惆怅。 站在夫君的立场,他只求妻儿平安健康。然而,站在君王的立场,他又非常理解龙走月的观点。正因如此,他不能阻拦,也没法阻拦,偏偏又比任何人都清楚,她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 “陌奕宗……可以让弄盏陪着我吗?恳求你。”龙走月知晓自己的要求很无耻很自私,她在拿儿子的性命给百姓买定心丸。 陌奕宗的脑海中浮现出弄盏天真可爱的笑脸,不由重重地合起眼皮,低沉又无力地说道:“孩子是你生的,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谢谢,谢谢你为龙茗所做的一切。倘若我死了,我欠你的恩情,这辈子肯定还不清了……倘若我和孩子能活下来,我愿用一生来偿还。” 感谢暴雨淹没她的眼泪,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对了,那尊火器送给你,你这么聪明,稍微研究一下便能大量制造,它可以让陌氏立于不败之地。” 陌奕宗深吸一口气,侧头质问道:“你在交代遗言?” 龙走月不敢与他对视,贴在他的脊背上,将双臂环在他的胸膛前,不去在意文武百官的目光,紧紧地拥住他,悠悠地合起双眸,静静等待救援船只抵达。 她自从出生,从未为自己而活,此刻,只想任性地当一小会儿龙走月这个女人。 仔细想来,她活了十八个年头,最难忘的时光,竟是陌奕宗一手托抱着弄盏,一手强行牵着她,一家三口漫步在夕阳下的画面。 那画面反反复复地撞进心里,撞一次暖一次,身体都不觉得冷了。 陌奕宗握住她的手指,移到自己心口的位置,盖住她的手,用力地压入手掌心。 ……走月,自从我们相识,我或许在决断上偶尔对你不公,但是不管大事小事,我从未舍得让你孤军奋战,所以在你最需要我支持的这一刻,你认为我会抛下你,让你自己去收拾这么大一个烂摊子吗? 他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先去安排好第一批上船的人员。在我登船之前,我们怎样也得喝杯酒吧?” 天灾降临,绝非儿戏。生死攸关,总不能连一句正式的道别都没有。 “好,我差人去准备。” “且慢,大规模离岛之事非同小可,这一回,陌氏王朝要与龙茗国齐心合力,共同从阎王爷的饭碗里抢人,所以尽可能摆一个小型的联盟宴,哪怕只有酒也可以,而后叫上你信赖的重臣们,我与他们正式见个面,免得日后在运送灾民的过程中,徒增麻烦。” 此话不无道理,龙走月环视四周,发现不远处有一间小木屋还未完全坍塌,于是她点点头,继而差人尽量拼凑出一顿饭。 “那我先去忙,一刻钟后在那间小木屋碰面。你也累了一天了,先过去休息一会儿,倘若有食物送过去,你先吃,千万别饿着。” 陌奕宗不动声色地应了声,扬手意识让她去忙。 他摸了摸挂在腰间的玉佩,这块看似普通的玉佩,其实雕有暗格,自然也是一件暗藏玄机的小器物。 ----------------------------------------------- 作者有话要说:陌奕宗藏了什么东东!(⊙v⊙) 下一集预告:龙走月以为自己穿越了! ☆、第102章 三日后 【本章提要】:陌奕宗擅自的决定 当龙走月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张床上?她刚欲翻身下床,发现脚上戴着笨重的脚镣?! 她压住钝痛的头,观察四周环境,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没错,她在陌氏的营帐里?!她怎么会在这里?! “来人!帐外有没有人?!——” 门外传来急促的跑步声,俄顷,只见小扇子手捧参汤撩帘而入。 “主子您醒了?” “朕睡了多久?” “整整三日,您先吃点东西。” 龙走月扬手拒绝,让记忆追溯到清醒之前发生的一幕。 三日前,陌奕宗提议在龙茗臣子面前正式宣布身份,如此一来,以便在运送灾民的过程中免去口舌上的麻烦。 彼时,龙走月召集重臣们放下手头的工作,齐聚在海岸附近的木屋之中。侍卫为他们准备了简单的酒菜。在酒桌上,龙走月宣布了陌奕宗的真实身份。臣子得知他便是陌氏的皇帝,有多震惊无需多言。陌奕宗的表现自然很出色,没有向往昔那般盛气凌人,甚至承诺愿意为了龙走月,对龙茗采取全面的救援行动。换言之,与其说他在以陌氏皇帝的身份介绍自己,倒不如说他是一个为了妻儿的安危,可以做到爱屋及乌的夫君。 当然,关于龙走月与陌奕宗的关系问题,必然引起朝臣的疑惑与好奇。龙走月对此事并未多做解释,而是直截了当地告诉臣子,弄盏姓“陌”。 什么情况聊什么事儿,龙走月跟谁生了孩子,孩子的生父为何是陌氏皇帝?说实话,在这等命悬一线的紧要关头,并非朝臣关心的重点。重点是,龙走月与陌氏王朝的情谊是否牢靠?陌弄盏的身份是否可以成为救援行动之最强后盾?显而易见,有了这层血浓于水的关系,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将龙茗的子民托付给陌奕宗。 于是乎,朝臣举起酒杯,集体顿首,真诚地感谢陌奕宗。 陌奕宗简言意赅地表明态度,陌氏会不惜一切代价,全力相助。 他笃定的态度,打消朝臣们心中的最后一丝顾虑,而后就要看龙茗国的造化了。 屋外风雨咆哮,屋内气氛融洽,陌奕宗忽然来了兴致,要与龙走月喝交杯酒。龙走月当着臣子的面自然要婉拒,但朝臣们反而起哄开来,因为他们也不知晓喝完这杯酒是否还有明天,所以自当借助这一点点喜庆之事,缓解一下压抑的情绪。 然而,喝完这杯酒,龙走月的记忆便断在了此处。 …… 她猛地回过神儿,陌奕宗这个不讲信用的混蛋!分明说好她留在岛上控制全局,他留在军营安排疏导,可是他都干了些什么?居然将她弄晕囚禁起来?!百姓呢?朝臣呢?!家人呢?!他不会统统丢弃在岛上了吧?! 思及此,她一把揪住小扇子的衣领,质问道:“陌奕宗在何处?!叫他滚出来!” 伴随一声惊慌的碎响,汤碗打翻在地!小扇子似乎从龙走月的眼中看到火光,他哆哆嗦嗦地指向龙茗的方向,怯懦地回道:“圣上,圣上……在岛上救人。” 龙走月一怔,即刻松开手,缓缓情绪,问:“你说什么?他在岛上?” 小扇子点头如蒜捣,道:“圣上没跟奴才多说什么,圣上只说让奴才们照顾好您,至于龙茗国上下,圣上说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龙走月的身体向后一瘫,整个人陷入一种既感动又无奈的情绪当中。 怪不得陌奕宗要让她在朝臣面前进行引荐,原来他的目的并非正式亮相,而是在没有龙走月指挥的情况下,也让龙茗朝臣信服于他,听从于他的安排。 龙走月悠悠地盖住脸颊,不知是该骂他还是该心疼他,陌奕宗这个胆大包天的男人,竟然擅自扛起龙茗的国事。 “……小扇子,你可知晓,如今有多少百姓抵达内陆?” 小扇子沾了沾汗珠,道:“奴才不晓得具体人数,但营帐外围密密麻麻都是灾民。” 这时,帐帘撩开,龙寸心抱着陌弄盏走了进来。 “月月!你总算醒了。”龙寸心此刻已然失去往昔的华美靓丽,身穿粗布衣裳,素颜洁面,泪眼婆娑。 “凉,呜呜……” 龙走月见姐姐和儿子平安无事,自私点说,心里别提多高兴。 她替儿子擦擦小脏脸儿,又帮姐姐拭去眼泪。 “彩华为了救我,没能逃出来……”龙寸心想到房塌树倒的一幕,想到那些为了她的安危而奋不顾身的面首们,不禁泪如雨下。 一场浩劫,夺去无数人的生命,龙走月的心情更加沉重。 “对了,父皇呢?救出来了吗?” “父皇不肯离岛,无论我如何恳求,父皇说什么落叶要归根,父皇还说,倘若谁敢强迫他离开皇宫,他会立即自尽……乘风和妹夫答应帮我好生劝劝父皇。” “姐,关于陌奕宗的事……” “不必说了月月,妹夫已经告诉我,他潜入宫闱的原委,而你起初并不知晓。”龙寸心拍了拍妹妹的手背,道:“我虽然爱耍小性子,但还不至于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无理取闹,此刻最辛苦的人是妹夫,姐登船的时候,他已经整整两日不曾休息,姐除了感激他、除了为所有人祈祷平安之外,心中没有其他念想。” 龙走月可以想象陌奕宗目前的状态,龙茗玉玺和虎符都在他的手中,他一定正在代替她的职责,拟定一道道圣旨,从而调动龙茗官兵,让朝廷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她艰难地滚了滚喉咙,以上那些原本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愿本该是她与龙茗生死与共啊!谁允许他不顾生死一肩承担了?!他究竟想怎样?想让她对他背负一生的愧疚吗?! 脚镣声哗啦啦作响,她猛地翻下床,但因为脚镣过重,一步都迈不开! 见状,小扇子与龙寸心赶忙阻拦。 猝不及防间,龙走月伸出五指掐住小扇子的脖子,恫吓道:“朕不能让陌奕宗孤军奋战,他不止是弄盏的爹,更是千千万陌氏子民心中的神!他应该回到属于他的皇宫,治理他的王朝,而不是替朕奋战在最艰苦的第一线!立即给朕卸下这东西!否则朕现在就宰了你!——” 龙走月真的没有手软,指尖深深地陷入小扇子的脖颈。 “月月!快松手月月,钥匙在妹夫手里,小扇子打不开啊!” “那就去找斧子!去找任何可以砸断铁链的东西!”龙走月看向姐姐,“姐!咱们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陌奕宗也是皇帝!咱们就心安理得躲在后方!” “他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你为何不愿领情?!” “我承受不起!他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出船帮龙茗救人,我已是感激不尽!不管他如何看待这件事,我都不能允许自己欣然接受!哪怕他执意不肯离岛,让我与他并肩作战也好!像现在这样看不到、摸不着,我要疯了姐!” 泪水浸湿她的怒目,她焦急,恐慌,心乱如麻!担心他宝贵的生命,在转瞬间被灾难吞噬。 这时,肥娥蓬头垢面、连滚带爬冲进营帐,取出护在怀里的圣旨和一封信,道:“龙帝,奴婢刚下船,圣上命奴婢一下船就把文书交给您!” 龙走月蹭了下眼角,立刻取出信函阅读。 ——安康,勿念。 当她看到这几个字,情绪终于稍稍平复下来。 接下来的内容,便是陌奕宗交代她办的事,当她看完,气得大骂他狡猾! 信函的大致内容是:龙茗灾民越聚越多,倘若此刻不进行迁移,那么后面的人势必要饿肚子,所以陌奕宗叫龙走月带领子民,向距离此地最近的陌氏城池进发。至于圣旨的内容为——命当地官员向灾民开仓放粮。而救济灾民的条件只有一个,那就是——必须是龙走月本人将圣旨交到官员手中,否则灾民将遭到陌氏官兵无情的驱赶。 “小娥,你实话告诉朕……陌奕宗有没有受伤?” 肥娥疲惫地摇摇头,道:“没,圣上只是看上去很累,奴婢原本打算留在岛上继续伺候圣上,圣上却说您今日会醒来,所以派奴婢回来给您送信儿。” “岛上什么都没了,他一日三餐吃什么?” “吃鱼,海浪把好多鱼虾卷上岸,能点着火就煮着吃,点不着火就生吃。”肥娥忽然想起什么,粲齿一笑,又道,“对啦,圣上还叫奴婢跟您说,圣上觉得海胆的味道不错。” 龙走月可笑不出来,陌奕宗是一个打仗都要带上几十名太监服侍的皇帝,可是为了她的龙茗国,搞得自己饥寒交迫、风餐露宿,她这心里不难受才怪。 然而,她没有时间伤感,因为帐外还有无数百姓眼巴巴地等着她。 “小扇子,出去看看龙茗哪位官员跟船过来了,把他们统统叫过来,朕……与百姓要即刻向陌氏福阳城出发。” “遵旨!”小扇子领旨而去。龙走月捋了捋凌乱的发髻,指尖触到一根发钗,顺势拔下来一看,竟是陌奕宗送她的偃月刀形状的发钗。 一滴滚烫的眼泪,无声地落在发钗上,满满都是回忆。当她得知陌奕宗出兵欲攻打龙茗的时候,她本想将发钗丢进火炉,但是也不知晓那根儿筋不对,最后把发钗插在书房桌案的笔筒里,偶尔扫上一眼,觉得碍眼,却没想过要处理。 或许这就是他们之间微妙的地方,想要放手,想要为了本国利益狠下心做点什么,但最终,仍是舍不得。 那就这样吧,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为了各自心底的柔软。 “姐,帮我梳个头,我要打起精神规划路程与粮草。” “噢……好!”龙寸心抓起梳篦爬上床,柔声一笑,道,“月月,姐记得你上一次让姐帮你梳头的时候,是十年前。” 龙走月扯了下嘴角,“或许再过不久,还要麻烦姐姐帮妹妹梳个出嫁的发髻。” “啊?你可是皇帝,这算下嫁吧?!” “下嫁?妹妹的嫁妆只有几百万的灾民,人家肯收不收还不一定。” “哈哈,妹夫当然会收啦!否则他为何要帮我们救人?” 龙走月但笑不语,姊妹间的这番对话可以说是胸有成竹,只是不曾想,待到再与陌奕宗见面之时,他真的拒绝迎娶龙走月。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龙神风坑女婿…… ☆、第103章 爱相随 第一百零三章、最后一批离岛 十五日过去了,地震海啸仍是接连不断。龙茗国周边的岛屿几乎全被强势的风暴摧毁,至于主岛,据统计,竟也有一半以上的土地消失在海洋之中。这场史无前例的浩劫,基本要让龙茗国从中原版图上消失殆尽。 所幸,岛民基本运送完毕。典藏于皇宫的古书、古董也搬上船,而这其中最难搬运的是国库中的银两,足足装满十五艘大战船。 该拿的都拿了,陌奕宗环视七零八落的皇宫大殿,命夸叶乘风与官员全部立即登船,而他,决定亲自将太上皇龙神风带离残破不堪的皇宫。 这些日子里以来,陌奕宗每日睡不上两个时辰,衣裳从未干过,头发脏得能拧出泥汤子。他神色疲惫,眼圈泛黑,整个人消瘦一大圈。 他步入一间牢房,最后一次劝说龙神风离岛。他会将龙神风安置于天牢,自然不是囚禁,只因为这里的房间外围铸有铁栏杆,是皇宫中最安全的地方。 “除了朕与您,龙茗国上下已登船。” 龙神风直挺挺地躺在狭窄的木板床上,任由四周动荡,安之若素。 “寡人感谢你为龙茗所做的一切,你也快些离开吧……” 他已知晓眼前的男子不仅是陌氏的皇帝,还是小女儿的夫君。他愤怒,心痛,甚至感到无以复加的屈辱,然而,当他看到陌奕宗全心全意地帮助龙茗上下的时候,他纵然再愤懑,也要发自内心地感激他。 “您真忍心让您的一双女儿变成孤儿?” “她们并非普通的女子,一个是后宫之首,一个是龙茗的皇帝,她们不仅可以照顾好自己,还可以让龙茗国重振声威,”龙神风不愿与陌奕宗对视,面朝摇摇欲坠的屋顶,恬淡地笑了笑,又道,“你放心,龙茗上下不会赖在你陌氏的土地上,今日吃你多少,用你多少,我相信走月来日定会双倍奉还。” 他要为龙茗保留仅存的尊严,也坚信女儿会为龙茗挽回颜面。 陌奕宗愀然作色,道:“倘若不是看在你是朕岳丈的份上,朕真想踹你几脚!龙茗国并非沦陷,而是败给了天!而这种不可抗力的灾难谁又能控制?谁又说过一句风凉话了?!到了今时今日,你只想自己死了干净,却不去想如何帮龙走月重建家园,甚至为了保留龙茗国这几个字,非要逼着龙走月将百姓迁到塞外?!” “倘若如今依旧是寡人在执政,寡人宁可携龙茗上下死守煎熬,也不会求助于一个想攻占龙茗的王朝。寡人就是这种又臭又硬的驴脾气,所以你也没必要浪费唇舌,寡人是不会离开的。” “倘若不是为了龙走月,朕才懒得跟你废话!你今日必须跟朕走。”陌奕宗拉起他的双臂,一鼓作气背在肩头。 刚欲迈步,陌奕宗感到脖颈一凉。 “别回头,是匕首。” “你怎么个意思?” “兵不厌诈,寡人知晓你一定会强行带寡人走,寡人也认为你以上那些话说得非常有道理,让这些靠捕鱼、种茶为生的岛民,迁至草原荒漠,确实在短时间内难以适应,让走月一肩扛起重建龙茗的重任更是难于上青天,所以这几日,寡人反反复复在想,倘若岛民仍旧留在南部生活该有多好。你说,对吗?……”他将匕首的尖端,对准陌奕宗的颈椎,又道,“假设,陌氏皇帝死于天灾,便会导致陌氏群龙无首,如此一来,会不会为走月攻占陌氏以南的城池,扫清路障?” “忘恩负义这几个字你常写吧?!”陌奕宗没有愤怒,而是寒心。从小父皇就教导他对任何人都要加以防范,他在这方面也吃过不少亏,所以渐渐学会只相信自己,却不曾想,居然叫老丈人给坑了! 当然,从国家存亡的利益层面来讲,他又理解龙神风的心态,毕竟信女婿,不如自己手握大权。 “陌奕宗,寡人知晓自己这么干,卑鄙,无耻,让你瞧不起。但是,希望你体谅寡人丧失国土的心情,”他从怀里取出一张拟好的诏书,递到陌奕宗的眼前,道,“陌氏王朝的玉玺一定在你身上,只要你愿意将陌氏的富阳城与福贵城赠予龙茗,寡人可以不杀你。反之,寡人势必要与你同归于尽!” 匕首的尖端,浅浅地插入陌奕宗的脖颈。 陌奕宗双眉紧蹙,耻笑道:“好心遭恶报,朕就该丢下你个老家伙喂鲨鱼!” “只要你肯在自愿割让土地的诏书上盖下玉玺,你愿意把寡人五马分尸还是碎尸万段,随你高兴。” “不妨实话告诉你,朕原本就打算把你提到的两座城池送给龙走月,但是自愿与被逼是两码子事儿,如今朕改变主意了,你要动手便动手,朕绝不受你要挟!而龙茗国子民也将被永久性逐出中原!至于龙走月,倘若她也因为朕不肯收留灾民,对朕绝情决意的话,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走月就是不够狠!寡人才必须帮她!否则你叫她一个女人如何面对文武百官与百姓?!你只是喜欢她这个人,并没有考虑到她对龙茗的责任!你以为你救了龙茗,她便会安分守己地当你的妃嫔吗?她不会!绝对不会!与其等你有朝一日厌烦了她,还不如用寡人这副无用老躯帮她争取到实权!” “呵!你以为朕是你?不要把你对妻子的不忠强加在朕的头上!莫要说朕站着说话不腰疼,纵使朕没有儿子,纵使龙走月生不出孩子,只要朕认定了她,她就是朕今生唯一的女人!” 陌奕宗越想越气,权利固然重要,但是倘若没人与他分享喜悦,他这一生不过是个没人爱没人疼的孤家寡人!他不想等自己老得走不动的时候,像龙神风一样躺在病床上懊悔! 龙神风垂下眼眸,一脸悲伤。 缓缓地,他收回匕首,又欣慰地笑了,道,“陌奕宗,恭喜你通过最后的考验,你甚至比寡人想象中还要出色许多,临危不乱,果敢霸气,情深意重,是条铁骨铮铮的真汉子,寡人终于可以放心地把走月托付给你……” 话音未落,龙神风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咽喉前方,合起双眸,神色平静又安详,他也可以安心地去见妙琴了。 就在这时,地面再次剧烈的震荡起来! 陌奕宗身上还背着龙神风,一个防范不及,踉跄一步摔倒在地! 再坚固的屋顶,在经历无数次震荡之后也有撑不住的时候,而这一次的地震,不幸击垮了支撑牢房的铁柱,龙神风惊见一根铁栏杆纵向遽速下降,避无可避了!于是乎,他紧紧地护住陌奕宗的头部,绷紧肌肉弓起脊背,来吧!扎穿他的身体无所谓,只求不要伤到陌奕宗! 俯仰之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屋顶整个塌下来,毫不留情地砸向他们的身躯! 地震不过是一瞬间,但带来的不幸或许是永恒。陌奕宗的眼前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到滚烫的鲜血从头顶上方,扑簌簌地淌在他的脸上。 夸叶乘风冲进牢房,看见眼前的废墟,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一边搬动碎石,一边焦急呼唤:“陌奕宗!听见我说话吗?!坚持住!” 他担心陌奕宗无法劝动龙神风,所以走出没多远,又带领几名侍卫返回皇宫,幸好回来了! 陌奕宗知晓自己的手臂被压在石块下面,但是没有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头好疼,好像有什么东西撞进了后脑勺…… 他缓慢地眨着眼,渐渐失去意识。 夸叶乘风与侍卫一同推开压在他们身上的石块。疯狂搬运开来,却惊见一根铁柱刺穿龙神风的身躯?!显然,龙神风在遇难前的一刻,为了保护陌奕宗,宁可自己的骨头被压碎,也要尽可能让身体拱到一定高度。 然而不幸的是,铁栏的破坏力极强,即便龙神风用生命去抵挡,也没能让陌奕宗全然幸免于难。 铁栏杆前段至少有一寸左右,镶入陌奕宗的头部后方。 夸叶乘风大口地喘着气,瘫坐在地,脸色煞白。 “千万别碰他!都闪开!我先给他止血!——” ………… 一个月后。 一列皇家马车队,行驶在平坦的道路上,两列锦衣卫守护左右。 浩浩荡荡的马车队正向北部移动,前行速度非常缓慢。车夫们没有一人敢策马扬鞭,皆是小心翼翼地牵着马缰,尽量让马车保持平稳。 车内,陌奕宗趴在枕边,头上裹着厚厚的白布,虽然他目前是醒着,但是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只有眼皮偶尔眨动。 龙走月跪坐在他的身旁,拧了拧热帕子,俯下身,轻手轻脚地帮他擦拭身体。 “儿子今日又学了新词,学会说‘马车’,厉不厉害?”她笑道。 然而,陌奕宗丝毫不见回应,仿佛一具没有情感的行尸走肉。 虽然夸叶乘风尽全力保住陌奕宗的性命,但是头部的创伤实在是太严重。他整整昏迷二十天,终于等到苏醒的时候,却发现除了他的头部可以活动之外,身体其他部位皆是动弹不得。 准确来说,就是全身瘫痪。 为此,龙走月心急如焚,夸叶乘风却也是无计可施,但他的建议是,不能再让头部受到任何碰撞。因此,车队宁可选择步行,也不允许意外再次发生。 “今日的太阳特别好,要不要我拉开窗?” 窗帘刚拉开一个缝隙,陌奕宗终于舍得开口。 “关上。然后,滚。” 他自从清醒之后,对龙走月一直是这种态度。 龙走月深吸一口气,径自握住他的手,道:“你让我滚哪去?我已经没有家了。” 她以最快速度安顿好龙茗百姓;库银交由皇姐保管与分配,杜鹃协助;朝臣留在陌氏福阳城维持秩序;军队不可踏入城池半步,驻扎城外,协助陌氏官兵共同守城。她在离开前,再三叮咛龙茗百姓,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要再怨天尤人,平日里多帮富阳城百姓耕种、干杂活,尽量做到不给陌氏添麻烦。当然,还有匈奴与陌氏停战一事,她在一个月前已经送出消息,乞颜苏合应该早已撤兵。 她轻轻地趴在陌奕宗的肩头,泪水顺着鼻尖无声滑落。 “你做的是一件大善事,所以过不了多久,你定能恢复健康。” “听不懂人话吗……滚。”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语调。 龙走月擦干泪眼,蹑手蹑脚地爬到他的身旁,躺在他可以看到的地方。 陌奕宗现在的状况是,倘若没有帮他调整头部的方向,他连撇开头的能力都没有。 他烦躁地闭上眼,轰赶道:“随便一个太监都比你会伺候人,你在这儿只会让朕感到身体更不舒服。” 龙走月默默地应了声,道:“我会安排,你提出的任何要求我都会满足,只是希望你不要总生气。” “朕看见你就来气,倘若不是为了你的龙茗国,朕会像废人一样躺在这里?你走吧,看着你就讨厌。” 龙走月抬起手指,捋了捋他的浓眉,道:“当我让你走的时候,其实心里多渴望你能留下,你听到我心里的声音,所以你没有走,甚至独自拯救龙茗。现在,我也听到你内心的声音,所以我不会走。陌奕宗,你很清楚一点,倘若我不是那种可以与你共患难的女子,你早就放手了。” “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朕,朕真的不想看见你,赶紧滚。” 龙走月不是感情用事的小女人,不会被他恶劣的态度吓走,而是分析他的动机。 “我知晓你为何非要赶我走,你担心陌氏的文武百官找我兴师问罪,你怕他们会一刀一刀刮了我。”她的指尖拂过他的薄唇,柔声细气道,“放心,我也是当过皇帝的人,为了陌氏的安定团结,为了不让奸佞小人觊觎你的皇位,我不会让任何人知晓你的真实病况,在你痊愈之前,我会为你撑起政务,就像我当年帮父皇撑起龙茗那样。” 她想到惨死的父皇,把额头轻轻地贴在他的肩头,由此掩藏悲伤的表情。缓和良久,她才故作轻松地说道:“伺候人的活儿,我确实不擅长,但是我能做更重要的事,做一个永不背叛你的忠臣。我已经想好了,等到了皇城,我让夸叶乘风易容成你的模样,我会教他如何扮演你,让他向朝臣表明,陌氏帮助龙茗的正当理由。而我,会在最短的时间内,了解陌氏的全部,当然也包括朝臣的背景与能力,小事件我会自己看着处理,一旦遇到重大事件,我会按照你的旨意执行。你发现没有?我这超强的记忆力,或许就是为你准备的。你目前要做的事只有两件,一是保持身心愉悦,二是早日康复。嗯?” 她没有时间像个正常的妻子一样哭哭啼啼,脑子每日都在飞速旋转,并且已将入宫后的大小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条,且是将混乱降到最低的最佳方案。 陌奕宗垂下酸涩的眼皮,多想摸摸她的头,可是他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她在还未平复各种伤痛的时候,又“兴致勃勃”地扛起陌氏这杆大旗。 他们上辈子究竟欠了对方什么,今生竟然可以做到互相执政的程度?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返回皇宫,皇帝的态度持续恶劣。 【周六加更一章,早9点见!】 ☆、第104章 陌氏皇宫 第一百零四章、返回皇宫。 经过两个月的漫长旅途,皇家马车队即将在今晚抵达陌氏皇城。 选在这个时间段入城,也是为了让百姓与朝臣忽略陌奕宗的归来。 龙走月命锦衣卫将陌奕宗抬到一辆轻便的小马车上。马车会从皇宫的偏门将陌奕宗秘密地送入寝宫。 而易容成陌奕宗模样的夸叶乘风,将搭乘辇车从皇宫正门进入议政殿,连夜与朝臣阐明帮助龙茗国的原因。 国与国之间谈利益比较实际,因此龙走月为陌氏救援龙茗之事,拟定四个理由。 第一、龙茗国愿意无条件赠予陌氏新型火器,并负责监督制造。 第二、龙茗国愿意为此次救援与暂居等各项开销支付陌氏一千万两白银。 第三、龙茗茶师向陌氏王朝传授种茶经验,由此让陌氏王朝也可以拥有上等的、名贵的、甚至是稀有的茶叶。 第四、龙茗国上下将在两年之内迁徙至塞外,与陌氏永久性建交。 以上四点只要这么一抛出去,陌氏朝野非但不会再瞻前顾后、心存不满,还会对陌奕宗的英明决定给予高度赞赏,同时也会在陌氏的丰功伟绩之中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龙走月拟好圣旨,吹了吹未干的墨迹,然后交给夸叶乘风。 “单火器一样儿就够瞧了,你没必要付出这么多。”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陌氏海军冒着生命危险救了龙茗上下,陌奕宗甚至为此身负重伤,倘若这些身外之物可以帮陌奕宗换回一副健康的体魄,我真的要感谢老天眷顾了。”龙走月走下马车,看向陌奕宗搭乘的小马车,又道,“夸叶乘风,此次责任重大,当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时,王德才自然会帮你解围,少说少错,万不可让朝臣发现破绽,拜托你了。” 夸叶乘风从身高到身型皆与陌奕宗相似,只是硬气功不及陌奕宗的一半,更耍不了青龙偃月刀。换言之,只要无需展露身手,他应该可以蒙混过关。 这时,小马车里传来王德才细碎的呜咽声。他从霄云城一路赶来,当他得知陌奕宗不幸全身瘫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险些晕过去。 王德才这一哭,待在另一辆马车里的陌弄盏也开始哼唧,守在孩子身旁的苍一则是惊醒,轻声吠嗥。 自从陌奕宗出事之后,每个人心中都很沉痛,几乎每晚都在悲伤上熬过。 龙走月长嘘一口气,钻进孩子搭乘的马车。孩子的一岁生辰也在途中度过,没有盛装、美食与歌舞表演,只有一颗糖块。虽然生辰宴过于简单,但是初次吃到糖的陌弄盏倒是很开心,一整日都笑得很开怀。至于陌奕宗,整整三个月过去了,也只是在孩子生辰当日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 陌弄盏如今已可以蹒跚独步,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车帘旁,抓着窗户边儿望向父皇的方向,一边啜泣,一边含糊不清道:“娘,父皇……痛痛。” “所以弄盏要乖,父皇看弄盏开心,就不会疼了……” 弄盏扭头看向娘亲,硬挤出一个笑容,然后面无表情地钻回小被窝儿。 龙走月揉了揉酸疼的筋骨,躺在儿子的身旁,轻轻拍抚。 据王德才汇报,后宫全面封锁了她潜逃出宫的消息,换言之,她此次返回陌氏后宫,后宫之中并无妃嫔了解她的行踪,都以为她身患传染病,躺在冷宫中等死。 这一点无疑是好消息,免去许多解释的环节。不过,她希望妃嫔不要再招惹她,否则以她目前的精神状况与情绪,保不齐会大开杀戒。 “小娥,一定要看好弄盏,倘若孩子在出现任何状况,我可能真要垮了。”她要处理的事件多如牛毛,不止陌氏的政务,还要规划龙茗的未来。说起来似乎很轻松,但要落在实处便是非常巨大的工程。倘若人不需要睡觉那该有多好。 “请主子放心,七王爷的衣食住行,我和小扇子都会层层把关。”肥娥也在偷偷掉眼泪,因为陌奕宗是整个陌氏大树,他若倒塌,朝廷必乱,人心必慌。 “陌奕宗不知何时才能康复,小娥,你说实话,有没有恨过我?” 肥娥迟疑一瞬,摇摇头,道:“倘若没有亲身经历那样的灾难,奴婢只是听说圣上为了您而重伤,奴婢肯定会恨死您,但是如今不会,因为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同胞惨死,只要能救一定会救,也根本考虑不到自己的安危。”她看向龙走月,忽然没大没小地抱住她,道,“主子,想哭您就哭出来吧,奴婢知晓最受煎熬的人是您。” 龙走月瘦弱的身躯几乎被肥娥包裹,她绷着发酸的眼眶,轻声一笑,道:“我不想哭,真的,因为我坚信陌奕宗不会屈服命运的安排。” 无论康复之路有多艰辛,像陌奕宗那样骄傲的男人,决不允许自己倒下去。 ………… 翌日当晚,马车队抵达皇城门外。 按照原定计划,易容成陌奕宗的夸叶乘风随官兵先行入城。而后,龙走月与锦衣卫护送陌奕宗走侧门进入皇宫。 马车促狭,龙走月为了让陌奕宗感到舒适些,她抱着孩子紧贴在马车的角落里。 龙走月昨日忙得又是一夜无眠,这会儿终于要进城,情绪或许稍稍放松,所以刚倚在车板前,便睡了过去。 陌弄盏扯了扯娘亲的衣领,见娘没反应,径自溜出娘的怀抱,爬到父皇的身边。 他见父皇神色凝重,伸出小肉手,摸了摸父皇的额头,然后拢起小嘴,朝父皇的面部吹出一口气。 “吹吹,不痛。” 陌奕宗回过神,努力地抬起眼皮,却依旧看不到龙走月的动态。 “你娘呢?” 弄盏双手一叠,贴在自己脸边摆出睡觉的动作。 听说龙走月睡着了,他冷硬的面部线条终于有所缓和。 弄盏小心翼翼地躺在父皇的身旁,一脸憨笑。 陌奕宗微微扯起嘴角,道:“弄盏愿意帮父皇做一件事吗?” “嗯嗯!” “倘若你发现你娘很难过,你要大声地告诉她,你会保护娘亲,嗯?” 陌弄盏似懂非懂,但是知晓哭就是难过,所以笃定地点点头。 “真是乖孩子。对了还有,在你吃饭的时候,记得让你娘也必须吃,她不吃你也不吃,能尽量做到吗?” 陌弄盏这回是真的听不懂了,他拧着小眉头,一脸迷茫。 陌奕宗欲言又止,孩子才一岁大,让孩子叮嘱龙走月按时用膳,确实不太现实。然而,除了儿子的话,她估计谁的话也不听。 他承认,此刻很需要一个值得信懒的人稳住朝政,而她作为龙茗的皇帝,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只是,他不希望这种帮助源于她的愧疚。就目前的状况来看,皆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他非常清楚一点,只要他一日没有康复,她就会一直守着他,守着一个无法为她撑起一片天,无法给她带来快乐的行尸走肉。 这样的生活会是一年,十年,还是永远都不会改变了呢…… 他只是想与这个女人长相厮守白头到老,为何就这么难?这么艰难? 这时,龙走月身子一歪,侧躺在他的旁边。她睡得很沉,手臂随意地向前一伸,轻轻地落在陌奕宗的掌心之中。 陌奕宗可以感觉到压在掌心的温度,但是却不能支配自己的手指。他合起双眸,集中精神,试图弯曲五指,想握住她的手,哪怕只有一瞬也好。 然而,累得满头大汗依旧是徒劳的,他必须认清这个事实,他已经废了! “龙走月!你撞到朕了!要睡滚出去睡!” 龙走月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呃?……对不起。”她不顾猛然起身的昏沉感,赶忙爬上前查看,“哪里疼?撞到哪里?” 陌奕宗蹙眉不语,一脸烦躁。 龙走月忐忑不安,唯有求助儿子。 “弄盏,你看见娘撞到父皇哪里了没?” 陌弄盏抓抓脸蛋,果断地指向父皇的掌心。 “除了掌心,还有吗?” “没……” 龙走月半信半疑,捂住陌奕宗的手,贴在唇边,再次道歉,道:“对不起,别生气,我发誓,日后再也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陌奕宗表面无动于衷,但内心必定是备受煎熬,他宁可她像曾经一样傲慢无礼,也不要她像此刻这般低声下气谨小慎微。 别再折磨他了,真是受够了! …… 一个时辰后,一行人终于回到阔别已久的陌氏皇宫。 陌奕宗躺在属于他的龙榻上,眼前的景物没有变,只是他变了。 龙走月趁着王德才给陌奕宗擦身更衣的空档,与提前回朝的夸叶乘风碰面。 夸叶乘风不负众望,不仅躲过朝臣的眼睛,还将龙走月交代的事逐一办妥。 “非常好,你先去休息,刚回朝不必马上上早朝,我先用一天时间将积压的奏折看完。” 夸叶乘风望向堆积如山的奏折,道:“一天能看完吗?再者说,你不用睡觉了?” “放心吧,我早就练出来了,很快就能看完。辛苦你了。”龙走月拍了下他的肩,继而坐在桌案前,熟练地将奏折分成几类。 夸叶乘风欲言又止,“对了,我上次跟你说的治疗方案,你考虑的怎样?” 龙走月指尖一顿,道:“我考虑过,但仍旧感觉危险性太大,而且你也说了,只有一成把握,再议吧。” 头部与其他部位不同,从古至今没人敢对脑伤进行大动作的治疗。而夸叶乘风竟然提议使用针灸中的三棱针给陌奕宗清除脑部淤血。那可是脑袋,稍不留神就得一命呜呼。龙走月宁愿陌奕宗永远躺下去,也不要他冒这个险。 “不,不用议了,这件事自当你没说过,我也没听过。你还是继续给陌奕宗用针灸刺激穴位,千万别再脑袋上打歪主意。” “随你吧,而且危险性的确非常高。倘若没啥事的话,我要洗洗睡了。”夸叶乘风一边说,一边从脸上撕下易容的假皮。 正撕扯到一半,王德才匆匆来报,“岚、岚皇妃擅闯寝宫,她说有要事必须马上见到圣上!这该如何是好?!” 岚皇妃与朝臣不同,她对陌奕宗的一举一动都十分关注,夸叶乘风在她面前肯定混不过去。 龙走月沉了沉气,捋了捋发鬓,正色道:“赶紧拦住她,我换件衣裳随后就到。” “是!” ----------------------------------------------- 作者有话要说:八百年前的宫斗还没完,继续(⊙v⊙)嗯…… 下一章预告:龙走月主动出击,岚皇妃对她刮目相看。 ☆、第105章 太子候选 第一百零五章、宫斗进入白热化 岚皇妃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陌奕宗回朝。 原本以为花婕妤身患恶疾,侍寝之事非自己莫属,怎料!她竟然从敬事房小太监口中打探到一则惊天霹雳的消息!——花婕妤侍寝?! 岚皇妃险些气晕过去,所以这不,她今日无论如何要亲自确定此事的真假不可! “你们这些狗奴才给本宫滚开!本宫身为后宫之首,难道想见圣上还需要经过你们的同意吗?!” 王德才偕十几个太监跪在岚皇妃的面前,死死地挡住前行的路。 “请皇妃息怒,旅途劳顿,圣上已经就寝了啊!” “满嘴胡言!当真劳顿吗?!” 不待王德才回应,龙走月换上华服,款款走来。 岚皇妃先是一愣,继而扬起下巴,嘲讽道:“哟,真是活见鬼了,本宫还以为你早死了呢。” “劳烦贵妃记挂,好在我命硬。”龙走月上前两步,“岚皇妃擅闯寝宫,已然坏了规矩,倘若你只是为了确定我死没死,目的已经达到了,请回吧。” “呵,本宫不等通传自然有本宫的理由,至于本宫有没有罪,还要看圣上如何定夺,还轮不到你在这儿指手画脚!” “圣上今日心情不太好,已经睡下,我反正是被圣上轰了出来,岚皇妃倘若非要硬闯我也不拦着,怪我多管闲事儿好了。” 语毕,龙走月向偏殿走去,随手关上房门。 岚皇妃看她吹灯拔蜡准备休息,心里不免犯嘀咕,莫非圣上已然听到关于后宫的风言风语? 话说自从李贵妃与其父处斩之后,二皇子陌弄羽便过继给岚皇妃抚养。原本岚皇妃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儿子而感到欣喜,也大有可能因为这个孩子登上皇后之位。怎料,自从陌弄羽搬入皇妃宫之后,其他皇子接二连三遭遇不测。譬如,大皇子高烧不退;三皇子在嬉戏时坠入河中;四皇子从树上摔下来;五皇子竟然在后宫被蟒蛇咬伤?而六皇子遇到的状况更是离奇,奶娘陪着孩子在御花园里玩得好好的,突然不知从何处冲出来一匹疯马,年幼的六皇子险些被马蹄子踩死。 虽然以上皆是有惊无险,但各宫皇子频频出事也是事实,至于居住在岚皇妃的二皇子陌弄羽,不管怎样顽皮淘气,仍是太平无事。正因如此,后宫开始谣传一则恐怖的消息——李贵妃死后冤魂不散,化作厉鬼伺机报复。久而久之,谣言以讹传讹,岚皇妃渐渐成为各宫避而远之的瘟神,甚至有些妃嫔们在私下里议论,怀疑岚皇妃为了争夺太子之位,假借“冤魂”之说扫清路障。 岚皇妃只感到跳进黄河洗不清,平日里她虽然牙尖嘴利,但还真不是那种能对孩子下得了手的毒妇,何况那些孩子都是龙种,她再嫌弃那些皇子也不能让陌奕宗伤心呀! 这不,听说圣上回宫,岚皇妃一来是因为思夫心切,二来便是赶紧跑来诉苦伸冤,以免圣上听信谗言冤枉于她。 “既然圣上已经歇息,那本宫明日再来好了。” “是,奴才送送您。”王德才暗自舒口气,弯身引领。 岚皇妃神色颓败,边走边问:“花婕妤的病何时好的?” “这几日才刚刚恢复,您没瞅见花婕妤的气色特别差吗?” 岚皇妃沮丧地点点头,没好气道:“对了,你去告诉她,别有事没事带着七皇子去御花园瞎溜达,最近后宫不太平。” “噢?皇妃此话何解?” 岚皇妃见王德才不像是在装傻,于是一五一十把皇子们的遭遇告知于他,如此一来,也算替自己洗刷莫须有的冤屈。 王德才送走岚皇妃,即刻叫来心腹太监对此事进行核实,待确定后宫真的怪事层出不穷之后,他立即向龙走月禀明情况。 听罢,龙走月陷入沉思……世间有没有鬼怪她也不能确定,但是李贵妃的死,肯定不是外界传言的冤死,而是李贵妃自己一心求死。正因为李贵妃的真实死因,知情者少之又少,所以不难发现,定有居心叵测之人借题发挥。 “关乎陌氏香火,你现在就去把照料皇子们的侍者叫过来,我要逐一审问。” “是。”王德才走出几步,又在迟疑间停下脚步,道,“您虽然在龙茗贵为帝王,但在陌氏只是一名婕妤,恐怕各宫不会买账啊。” 此话不无道理,但现在让陌奕宗给她一个高点的品阶,恐怕不止是太过突兀,还会遭到陌奕宗的拒绝。 她经过前思后想,决定连夜前往皇妃宫,商讨对策。 ………… 岚皇妃这边儿刚要躺下休息,小亮子来报——花婕妤求见。 岚皇妃一眼都不想瞅见她!但既然来了,且听听那贱婢有何企图。 在龙走月的坚持下,二人关起门来进行密谈。 “首先,我相信后宫发生的一连串事件与皇妃没有直接关系,其次,圣上将此事交由我暗中调查,这是密旨。”她将圣旨推到岚皇妃的面前。 硕大的玉玺章印摆在那儿,由不得岚皇妃不信。 “看来圣上还是怀疑到本宫头上了?否则岂能轮到你来处理?” “此言差矣,各位皇子离奇受伤,这都过去几个月了?皇妃可曾查到些什么?” “你!胆敢嘲笑本宫无所作为?!” 龙走月抿了口茶,道:“事实如此,倘若皇妃不想成为奸人陷害的对象,不如与我联手,将此等作乱之人揪出来。当然,我这般焦急,肯定不是为了皇妃着想,毕竟我是七皇子的娘,孩子的安危才是我关心的问题。” 岚皇妃气归气,但确实孤立无援,唯有心不甘情不愿地听听龙走月的计划。 龙走月的计划是,借助岚皇妃在后宫的地位,对照料皇子的宫人进行审讯,必要时,可以利用所谓的“冤魂”之说进行恐吓,从而迫使宫人回忆事发时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再从中找出疑点。 “李贵妃的冤魂在哪?!……不会真在本宫这里吧?!啊呀!”岚皇妃忽然爬到龙走月的身旁,紧贴着她瑟瑟发抖。 龙走月无奈一笑,道:“实不相瞒,在李贵妃受到处决前夕,我曾与她有过简短的交谈,她说,倘若二皇子可以过继给皇妃你,她走得会比较安心。” “所以李贵妃不会以为我想与她争抢皇子喽?” 龙走月笃定点头,道:“那是自然。这样,审问宫人们的地点,就安排在大理寺,并且将李贵妃生前关押在哪里的消息透露给宫人,届时,不管他们是心虚,还是害怕,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岚皇妃搓搓手臂,坦言道:“问题是本宫也很害怕啊!李贵妃活着的时候,本宫可没少羞辱、刁难她。” “所以日后你要多积点口德,否则迟早把自己给吓死。”龙走月看向她,又道,“这一连串事件显然是冲你来的,你心里也明白,这样吧,审问全程我会陪着你,为了皇子们的安全,事不宜迟,今晚就召见宫人入大理寺。” 岚皇妃心不在焉地应了声,继而差小亮子传唤六位皇子的侍者。 “唉不对呀!本宫才是后宫之主,你怎么还指挥起本宫来了?!”一不留神,岚皇妃竟然成了听之任之的傀儡。 龙走月一笑付之,她目前真没时间陪妃嫔们逗闷子,必须尽快斩断那只伸向众皇子的罪恶之手。 ………… 与此同时,媛贵妃宫。 “你说什么?岚皇妃连夜传唤六位皇子的奶娘?”媛贵妃睡意全无,走下床。 心腹小红道:“是,岚皇妃命六位皇子的奶娘立即赶往大理寺,看来岚皇妃准备彻查皇子连续受伤事件。” “曾关押过李贵妃的大理寺?岚妙娇不是一直坚信是李贵妃的鬼魂在作祟吗?这忽然之间哪来的胆量?” “据探子来报,岚皇妃今晚擅闯圣上寝宫,会不会圣上命她必须彻查?” 媛皇妃伸了个懒腰,不屑轻哼,道:“让他们随便查,本宫办事向来干净利落,倘若那蠢女人一无所获,就是贼喊捉贼呗。” 主仆俩相视一笑,没错,他们之前搞的小动作皆是针对岚皇妃与二皇子,只有扳倒岚皇妃,二皇子才不会成为她儿子继位路上的威胁。 “主子,后宫之中还有一人要除。” “本宫怎能忘怀,花婕妤和七皇子嘛……”媛贵妃缓慢地移动眼珠,仿佛在思考什么,良久,她看向小红,意味深长道,“七皇子也应该会走路了吧,夏天即将到来,宫中何时着手灭鼠?” 听罢,小红心领神会,大赞主子英明。 每当灭鼠的时候,会在宫中四处投放大量的老鼠药,倘若有皇子误食鼠药,也只能怪自家宫人照看不周。 呵! …………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在大理寺忙碌一晚的岚皇妃与龙走月在门前道别。 “这些笔录你拿回去慢慢研究吧,本宫再不睡要死过去了。” 龙走月接过卷宗,道:“嗯,想必始作俑者已经收到你连夜提审各宫的消息,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证明圣上依旧器重你。此人若想继续构陷你,唯有再做出其他动作。你若是听我的,近日谁都别见,然后叫你的心腹,对外散布你被冤魂缠身的假消息。” “为何?” “你不给对方制造机会,对方只能按兵不动。这叫引蛇出洞。” 岚皇妃捉摸捉摸,道:“如此一来,那奸人岂不是又要拿皇子开刀?” “所以才要连夜提审各宫奶娘,你或许还没弄懂我的意思,幕后黑手就在产下皇子的几位妃嫔当中,否则没必要这么急于扳倒身为后宫之首的你。换言之,真不知情的奶娘们经过昨晚这么一提审,已经将警惕性提到最高,凶手若想再次行凶必然是难上加难。因此,真凶目前能做的是,要么伤害自己的儿子陷害你,要么,把脑筋动在我儿子身上。” “本宫怎么越听越糊涂呢?你的意思是,你叫本宫搞出这么一系列的动作,就是让那奸人盯死七皇子?”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与其提心吊胆过日子,倒不如让真凶尽快露出狐狸尾巴。凶手为了把你拉下马,竟然伤害那些可爱的孩子,纵使此人有三头六臂,我也要让她死无全尸!” 岚皇妃倒抽一口气,不由搓了搓竖起的汗毛,同时对她摆出一副刮目相看的态度。 “啧啧,原来你下手这么狠呀?!那当初本宫命人那般打骂于你,你为何不弄死本宫?” 龙走月上前一步,一手压在她的肩头,不苟言笑道:“你以为我不想?时机不对而已,切记,日后别招惹我,嗯?” “……”岚皇妃下意识地点点头,一个敢拿自己儿子当诱饵的疯狂女子,谁还敢在她面前逞口舌之快? 计划敲定,龙走月命肥娥与小扇子将陌弄盏送回冷宫。 豪言壮语是放出去了,但一想到儿子将会面临的危险,她恨不得此时此刻就杀光所有嫌犯! “弄盏,你看着娘,娘有话跟你说。” 陌弄盏抱着小布龙,捏啊捏,完全不理。 龙走月轻轻捏过儿子的下巴,强迫儿子直视自己。 陌弄盏眨巴着大眼睛,吐出舌头,朝娘做鬼脸。 虽然龙走月已经在冷宫四周埋伏锦衣卫若干,但是这心里依旧是七上八下。 “弄盏,你是娘的命,倘若娘不在你的身边,你千万不要乱跑,也不要吃外人给你的东西,能答应娘吗?”她柔声细气道。 叮嘱太长,陌弄盏似懂非懂,他指向肥娥,歪头问,“跟着小娥娥!” 肥娥娇羞脸,七皇子居然叫她小娥娥,嘴真甜,嘿嘿嘿。 “宝贝真聪明,没错,小娥去哪儿你去哪儿。”龙走月搂住儿子亲了又亲,随后把孩子依依不舍地交给肥娥,再三叮嘱道,“一定要照顾好弄盏。” “请主子放心。”肥娥并不知晓后宫中隐藏着一只黑手,她只是感觉主子近日来变得疑神疑鬼。 龙走月望着儿子,还想说点什么,王德才前来禀告,圣上召见左、右丞相入宫! 听罢,龙走月一路狂奔,冲进皇帝寝宫。 她站在龙榻旁,望向已然换好龙衮的陌奕宗,气喘吁吁地质问道:“陌奕宗,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经历这么多风风雨雨,难道我还不能让你信赖?!还是你不信任我的能力?!怕我毁了陌氏?!” 陌奕宗目不斜视,缄默不语。 虽然他躺在这里,但是龙走月的一举一动他皆是一清二楚,摞成山的奏折等着她来批阅,后宫竟然也是一团乱,她已经两天没有合过眼,瘦得只剩下皮包骨,他却只能像尸体一样躺在这儿,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彻夜未眠,想了很多,最终的决定是,反正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还不如冒险一试,将真相告知左、右丞相,只要两位丞相对外守口如瓶,不仅自己可以决断一些事,还能减轻龙走月的负担。 龙走月心急如焚,提醒道:“倘若两位丞相知晓你目前的状况,你想过后果吗?!说好听了!为了陌氏的未来,他们定要先逼你立下太子再请你退位!说难听了,为了巩固左、右两派各自的势力,谁还管哪位皇子更适合继位,先推举自己人坐上皇位再说!届时,朝臣必然要选择站队,两派纷争即将开始!” “你说话啊陌奕宗!” 良久,陌奕宗故作平静地回道:“朕的江山,朕心中有数。朕不用任何人逼迫,已经想好立谁为太子,你退下。” 龙走月眼皮一扫,看到放在他枕边的圣旨!二话不说,她打开就看! “龙走月!你也太放肆了!” 当龙走月看到太子的名讳之时,她神色大惊!与此同时,王德才站在门外扬声通传,道:“圣上,左、右丞相已在殿外等候!” 不行!她必须阻止丞相进门! ------------------------------------- 作者有话要说:太子是谁?下一章还是挺温馨的……前半章(⊙o⊙) 下一集预告:凶手出动! ☆、第106章 太子之位 第一百零六章、太子之位 陌奕宗的“传”字还未说完,龙走月一把捂住他的嘴,继而单手褪下长裙,穿着肚兜、亵裤跳上床,放下厚厚的帐帘。 钻进纱帐,她站在陌奕宗看得见的位置,将仅存的遮体衣物统统脱掉,丢到帐外的地板上。 “你这是作甚?!”陌奕宗神色惊异。 “身无寸缕看不出来吗?我就是不让左、右丞相知晓你的病况!你要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你大可叫王德才撩开帘子让他们看我的裸.体!” 左、右丞相就在门外,龙走月为了阻止两人获悉真相,她唯有出此下策。 陌奕宗看着眼前这副白花花的身体,挣扎须臾,长嘘一口气,无奈地传道:“王德才,请两位丞相打道回府吧,朕身子不爽。” 寝宫门外,左、右丞相互看一眼,左丞相上前一步,关切地询问道:“……这?圣上,是舟车劳顿还是感到头疼脑热?” “累了累了,择日再议!” “……这,遵旨,老臣们先行告退。” 待脚步声远去,龙走月悬起的心终于落下,她瘫坐在床边,伸出脚丫,用脚趾头戳了戳陌奕宗的腿。 “你怎么可以立弄盏为太子,他才一岁!” “朕立谁为太子是朕的事儿,你没有插嘴的份儿。” 陌奕宗会选择陌弄盏做太子,也不全是因为他是龙走月的儿子。陌弄盏从一出生便经历各种磨难,但鲜少哭闹,足以证明孩子的坚强与勇敢。聪明伶俐就更不用说了,七、八个月就会开口叫人。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孩子刚满一岁便懂得察言观色,只要察觉气氛不对,立马就不折腾了。陌弄盏这孩子,日后定成大器。 “你不是一直希望我滚吗?你若是立了弄盏为太子,我还能走吗?” “呵,别给自己找借口了龙走月,你扪心自问,抢着治理朝政全是为了朕吗?你不如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个恋权的女人好了,你趁着朕不能动,跑陌氏王朝过皇帝瘾来了?”他的口吻十分轻佻。 龙走月怔愣,攥拳怒道:“陌奕宗,我知晓你想激怒我,但是你的话也未免太伤人了!” “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不爱听你可以滚啊!赖在这儿只会惹朕心烦!” 龙走月欲言又止,面朝墙壁,独自伤怀。 陌奕宗不怕她撂狠话,就怕她不知声,他努力地移动视线,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她的肩膀微微颤栗,诉说着满心的委屈。 陌奕宗重重地合起眼皮……她有多难过,他就有多内疚,但他必须警告自己,每个人的容忍度都有底线,所以他决不能心软,必须狠下心逼走她。 “我告诉你陌奕宗,倘若你真把我气走了,就算你恢复健康,也别想再把我找回来。我龙走月说到做到,若有半句食言!……” “嘶,朕要解手,快快快!” 龙走月顶着一双红彤彤的眼圈,从床下取出尿壶,跪坐在一旁帮他脱裤子。 “哭,哭什么啊。让朕,朕料中心事……恼羞成怒了是吧?!”他想继续嘲讽她,却断断续续地开始嘴软。 龙走月懒得搭理他,话说这辈子除了父母的过世让她伤心落泪,流的眼泪全是因为陌奕宗这混蛋! “……”陌奕宗抿了抿唇,正不知道说点什么,忽然瞄到她的胸部,他竟然感到身体有了反应?! 与此同时,协助他解手的龙走月,也发现握紧的五指,正被某个器官撑开? 见状,龙走月不由欣喜若狂,高兴得险些把尿壶扔陌奕宗脸上! “陌奕宗!你是不是有感觉了?!” “嗯……是。” “其他部位呢?动动手指什么的?!” 然而,试了半晌,四肢依旧使不出半分力气。 龙走月强压下失落的情绪,笑着安慰道:“不急不急,至少身体上多了一个地方由你掌控,病情肯定正在向良好的方面发展。” “只有那儿有反应,你认为是好事儿?” “……总比没反应强吧?” “那你坐上来试试能用呗。” 他以为龙走月会羞愤离去,可是她却冷静地回道:“我先问问夸叶乘风,倘若他说房事有助身体恢复,我什么都愿意做。” “你脑子进水了吧?!朕就是需要也用不着你!” 他若健康,他会很喜欢她的百依百顺,但现在情况大不同,她越是通情达理,他心里越难受! 龙走月垂目不语,病人永远不理解家眷的心情,不想看他每日被病症折磨得心灰意冷,宁愿瘫痪不起的人是自己。 陌奕宗看她一脸惆怅,他真的无法再奚落她。 “朕此刻不想跟你废话,你在这待着别走,半个时辰后叫醒朕。” 龙走月缓缓情绪,默声道:“好,那我在这儿批奏折。” 陌奕宗见她往床下爬,疾声命道:“朕叫你在床上等着听不懂?你可以坐着、躺着,爱干什么干什么,就是不能走。” “为何?” “朕的心思为何必须向你汇报?你要走就趁早走出皇宫。” 龙走月不想惹他心烦,躺在贴墙的一边儿,帮他掖了掖被角。 “那你睡吧,我在这儿等半个时辰。” 陌奕宗闭目假眠,龙走月本想等他睡着在离开,但是脑袋这一沾到床,疲惫的身躯再也挡不住浓浓的困意。 均匀的呼吸声回响在他的耳畔,他悠悠地睁开眼……睡吧,奔波劳累的小丫头。 对不起,总是给不了你安逸的生活。 真的……很抱歉。 ………… 十日来过去了。 龙走月凭借较好的记忆力,基本掌握陌氏的整体结构。陌氏由十九个城镇组成,拥有内陆大小河流八百三十七条,人口超过一千五百万,军事力量超过百万,境内矿产、农业资源丰富,畜牧业也蓬勃发展,是一个不仅可以自给自足,还可以大量远销资源的富强之国。 王朝幅员辽阔,官员自然也多,单就四品以上官员这一项,龙走月便要记下将近一千人的名讳与职务。不看不知晓,陌氏王朝真的很有富有,很强大。 “女王大人,昨日的折子批好了没?”夸叶乘风易容成陌奕宗的模样,又到了上早朝的时段。 “好了,雨季快到了,今日朝上针对江河以南修建堤坝之工程,要尽快敲定下来。左丞相的方案较为完善,你支持他即可。切记,不管花费多少银两,只要专款专用,一律批准。”自从龙茗遭到天灾的侵袭,她便对防洪防灾等事项特别关注。 皇帝最主要的任务是批阅奏折,因为各项提议都会提前写在奏折里,首先经过皇帝细细筛选,然后再在适当的时候提到早朝上走走形式。所以夸叶乘风在朝上基本上就两句话,一句,左、右丞相怎么看?二句,准奏或者再议。 夸叶乘风整整龙衮,道:“对了,这两天左丞相总说女儿到了出阁的年纪,我该怎么回应他?” 龙走月微抬眼眸,岚皇妃是右丞相的女儿,右丞相的地位稍高于左丞相,所以……“右丞相没有拐弯抹角地提出反对意见吗?” “听你这么一说吧,右丞相似乎确实有反对的意思,右丞相说左丞相的女儿长得像爹,且是极像。我去,那可丑爆了!” “皇家娶妻不看美丑,要看价值。右丞相八面玲珑,擅长调解人际关系。而左丞相为人耿直,敢于谏言,是个不可多得的贤臣。两个都不能得罪。” “所以女王大人的意思是……叫我替陌奕宗应下这桩婚事?” “娶回来你帮着入洞房?” “千万别!那你嘛意思?” 龙走月在脑中搜索陌氏的重大节日,道:“有了,下月初七是皇太后的忌辰,陌氏有规定,帝母忌辰的前一个月和后一个半月,皇室成员不得嫁娶,你用这件事先拖一拖。” “啧啧,看你脑袋也不大啊,怎么能记这么多事儿?” “记越多越累,陌氏风调雨顺的,庆典、祭奠一个都不能少,你快去上朝吧,我得想想如何把忌辰办隆重。” 待夸叶乘风离开,小扇子走到御书房门前,提醒道:“主子,您忙完了吗?麻烦您回避半个时辰,内务府差人投放灭鼠药。” 龙走月执笔的手一顿,道:“别的殿投了吗?” “嗯啊,各殿在天亮之前就投过了,奴才看您一直在忙,就让他们晚点再来…………唉主子?你去何处?” 龙走月向一阵风似的从小扇子的身边奔过去。 ……弄盏正处在见什么往嘴里塞什么的年纪,鼠药对于一岁的孩子何其危险?! 与此同时,冷宫—— 肥娥在院里做针线活,陌弄盏独自一人在旁练习走路。 “七王爷,到奴婢这边儿来,不能乱跑哟,花丛里会冒出大妖怪!” “嗯嗯!”弄盏磕磕绊绊地远离花丛,眼睛一瞄,瞄到墙角的一个颜色鲜艳的小瓷盘。盘中放着一粒粒红色的,像糖块儿一样的东西。 除了一岁生辰那日,娘亲再也没让他吃过糖。倘若他提出吃糖,娘亲便说等到两岁之后再说,还勒令肥娥不准惯着他。 陌奕宗渐渐地停下脚步,偷瞄肥娥的方向,发现她低头正忙,于是乎,他蹑手蹑脚地向“糖块儿”摸去,刚捏起一粒儿…… “弄盏!你在干什么?!”龙走月疾声厉色地质问。 陌弄盏显然吓了一跳,趁娘没发现,赶忙将“糖块儿”塞进小布龙的嘴里。 龙走月奔到孩子的身旁,首先摊开孩子的双手检查,又掰开他的嘴查看,一遍遍问他吃过盘中的东西没有? “娘,没,没有!……” 孩子的回答让她松了口气。她平复情绪片刻,开始检查摆放在各个角落里的灭鼠药,很快,发现可疑之处! “小娥,快,去岚皇妃殿,问她殿里的鼠药用什么装?” 肥娥不敢怠慢,撂下针线活撒丫子就跑。 一时三刻后,肥娥来报,皇妃殿用来放鼠药的容器是深棕色的陶盘。肥娥多了个心眼儿,还带回来一个。 龙走月看着不起眼的陶盘,目光中涌起一片怒浪,所以她的猜想没有错!冷宫用的是吸引孩子目光的彩色瓷盘?! 原本盘子的样式不同,无需大惊小怪,但谁叫龙走月预感凶手会对弄盏下手呢?!所以这等神不知鬼不觉的好机会,凶手岂能错过?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换盘子这种事看凶手还怎么逃! 她双掌一击,只见四名锦衣卫从高处落地。 “今日在冷宫投放鼠药的宫人,暗中抓捕,一个不能少!” 锦衣卫齐声得令,顷刻间四散而去。 “小娥,快把殿中鼠药全部收好,决不能让弄盏吃进嘴里。” “是,马上清理。”肥娥叫上几名宫人立即执行。 龙走月抱着弄盏,疲惫地坐在躺椅上,感到一阵虚脱,出了一身的冷汗。倘若她再来迟一步,谁知晓会不会发生不可挽回的惨剧?! “弄盏,娘方才吓着你没?……” 陌弄盏摇摇头,一双小手紧紧捏着小布龙的嘴。 这个不知发生何事的小屁孩儿,依旧惦记着藏起来的“糖块儿”。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小红替媛贵妃顶罪,龙走月使出一计,导致小红倒戈。媛贵妃落网。 ☆、第107章 媛妃落网 第一百零七章、媛贵妃落网 当晚三更,一队侍卫闯入媛妃宫,将宫女小红压制在地! “你们这是作甚?你们这群放肆的狗奴才!还不给本宫放开小红!”媛贵妃从床上弹起身。睡意正浓的她,睡眼稀松,披头散发。 侍卫散开,岚皇妃信步而来。 岚皇妃嗤之以鼻,愤愤地将彩色瓷盘丢在媛贵妃的面前,言简意赅道:“人赃俱获,还需要本宫多言吗?” 媛贵妃轻描淡写地扫过瓷盘,反诘道:“姐姐深夜带人前来就是为了一个盘子?妹妹真的不懂姐姐何意?” “妹妹,再兜圈子就没意思了。本宫看在我们姐妹多年的份上,再问你最后一次,你认还是不认?!” “我认什么?我真的不知晓姐姐在说什么呀?!”媛贵妃依旧是泰然处之。 不待岚皇妃发飙,龙走月步入门槛,正色道:“你贵为贵妃,倘若我们手中没有真凭实据,怎会把你当犯人一般围困起来?”她伸出一指,命道:“搜!” 语毕,侍卫们毫不手软地翻箱倒柜! “你们!本宫要见圣上!”媛贵妃火冒三丈。 龙走月展开圣旨,道:“纵然你百般构陷岚皇妃,圣上依然将此等恶**件全权交由岚皇妃处理,可见你媛贵妃在圣上心中什么都不算!” 岚皇妃压根不知晓有圣旨这档子事儿,此刻知晓圣上如此信任自己,她不由微扬下巴,趾高气昂地命道:“把媛妃宫里的人统统押过来!然后给本宫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找!” “遵命!” 不大会儿的功夫,便搜出一些颜色各异的药粉。 岚皇妃面朝待命的太医动动手指,太医立即蹲下查看,嗅了嗅气味,道:“启禀皇妃,这是一种可以导致人畜疯癫的毒粉!” 龙走月看向媛贵妃,讥笑道:“想必六皇子险些被受惊的马儿踩伤,就是拜这种毒粉所赐吧?”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本宫从未见过这些东西!”媛贵妃的态度仍是理直气壮。 岚皇妃双掌一击,将替换鼠药盘子的太监押了进来。 “说,是谁让你们将深棕色的陶盘换成彩色瓷盘的?” 太监慌慌张张地指向小红,笃定道:“是是是,是她!她给奴才一两银子,叫奴才用她送来的瓷盘装鼠药,奴才确实不知晓她用意何在,请皇妃饶命啊!” 岚皇妃睨向媛贵妃,道:“小红是你从家中带来的贴身侍女,跟了你快二十年了,对你忠心耿耿,这下看你还如何狡辩!” 同窗事发,媛贵妃的脸上终于显露出一丝慌张之色。 见状,小红登时抬起头嘶吼,“是奴婢一人所为!主子一无所知!正如岚皇妃所说,我们主仆二人相伴二十载,主子待奴婢如同亲人,奴婢心疼主子不得圣上宠爱!于是脑袋一热,对岚皇妃与花婕妤起了杀念!要杀要剐奴婢都认了!” 小红这么一承认,媛贵妃总算吃到定心丸,于是她摆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怔怔地望向小红。 小红双手被绑,她面朝媛贵妃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以示顶罪之决心! 岚皇妃这下可头疼了,这事儿闹的,小红原本就是媛贵妃的大帮凶,所以媛贵妃干的那些坏事儿,小红皆是一清二楚,只要小红一口咬定自己就是凶手,媛贵妃还真就能脱罪呀!她愁眉苦脸地看向龙走月,这该如何是好? 龙走月含而不露地一笑,径自走向小红。 “呵,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奴才,不过……”她挑起小红的下巴,笑道:“你个傻丫头,可知晓你原本应是媛府的千金大小姐吗?” 小红不明所以,脊背一僵,“你此话何意?!” 龙走月无谓地扯了下嘴角,首先环视富丽堂皇的宫殿,才慢条斯理地揭晓谜底。 “你的生母是放着鞭炮,用娇子抬进府邸的偏房,但是刚生下你,便不幸血崩而亡,按理来说,你是正儿八经的庶出之女,应该享受小姐的待遇,但是媛母非但没给你一个正式的名分,还随便给你起个名字叫小红,甚至让你去伺候她的女儿。这一伺候就是二十年,而媛贵妃儿时便知晓你的身份,倘若她真把你当妹妹看,会让一脉血亲杀人放火吗?!” 龙走月愀然作色,将一卷皇室私藏的妃嫔族谱抛在小红的面前,又道,“皇帝娶妻非同小可,你以为不查个底朝天能入得了宫门?” 岚皇妃在旁倒抽口气,原来在入宫之前查这么细啊?! 小红彻底懵了,着急忙慌地翻开族谱,果然看到一段关于她的身世。她的手剧烈地颤抖着,一直以为自己是媛家捡来的孤儿,所以不管媛家她对怎样都要怀揣感激之情,却不曾想,她每天磕头侍奉的主子们,竟是亲爹和亲姐妹?! “我娘在临死前,给我起了名字,原来我也是有名有姓的人……”她捧着家谱,痛心疾首,泪眼婆娑。 此时再看媛贵妃,脸色苍白汗如雨下。这些年干的龌龊事儿,皆由小红一手代劳,一旦小红倒戈,砍她八百回都不够瞧! 媛贵妃睁大惊恐的双眼,看向神态平静的花婕妤。这女人究竟在圣上心中占据何种地位?圣上居然将这等皇室密文拿给她看?! “小红……本宫,不,姐姐也是情非得已啊……”她赶忙拉住小红的手。 “我给你当了二十几年的奴才,唯恐你被人欺负了,可你是如何对我的?哪怕你只是把真相告诉我!我就算给你当一辈子奴才也认了啊!但你为何要这样对我?!让我以为自己是无父无母的野种?!还有老爷和太太们,更是好狠的心!” 小红的情绪异常激动与愤怒,她愤愤地甩开媛贵妃的手,面朝岚皇妃,指证道:“反正也是一死,不如我一并交代了!关于一年前的纵火案,李贵妃确实是枉死,媛贵妃才是幕后指使!” “小,小红?!你,你在胡说些什么呀?……”媛贵妃花容失色。 果然是她!龙走月磨磨后槽牙,一把揪起媛贵妃的衣领,怒道:“你这毒妇!一而再再而三向我儿下手!死不足惜!——” 话音未落,她从侍卫腰间抽出佩剑,正欲一刀一刀刮了这歹毒的女人,岚皇妃忽然抱住龙走月的手腕,劝阻道,“别别别!不合规矩啊!她的父亲是圣上的恩师,此案本宫会请父亲在朝上施压,你不能擅自处决她呀!” 此话不如道理,这里是陌氏的后宫,不能让陌奕宗失了威严。龙走月攥得拳头咯吱作响,一脚将媛贵妃踹倒在地! “你为了让你儿子登上太子位,机关算尽无恶不作!倒头来你得到的就是把自己送上断头台!而你的儿子,因为有了你这么一个狠毒的娘,必将在众人的嘲笑与辱骂声中长大成人!这就是你带给你儿子的一切!你个该死的畜生!” 龙走月甩手而去,她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保不齐此刻就宰了她! 媛贵妃瘫坐在地,捂住面颊,失声痛哭。 然而再多的眼泪,也赎不清她的一身罪孽。 ………… 与此同时,冷宫。 陌弄盏躺在小床上,听到肥娥的鼾声,他咕噜咕噜地转着大眼珠儿,从小龙嘴里扣出红色的“小糖块儿”。 他贼贼一笑,首先捏起糖块儿嗅了嗅…… “香呀……” 鼠药为了吸引老鼠误食,在制作的过程中添加了熟面粉和葵花仁,所以从味道到口感皆似糕点。 陌弄盏如获至宝,伸出小舌头正准备舔舔,只见黑暗中亮起一双发光的眼睛! “汪汪汪!”苍一奔到摇床前,狂吠不止。 肥娥被狗叫声惊醒,点燃油灯查看。她迷迷瞪瞪地也没看出个所以然,于是又翻身躺下了。 油灯没有熄灭,苍一就那样直勾勾地看着陌弄盏。陌弄盏捏着“小糖块儿”,挣扎许久,将“糖块儿”递到苍一的嘴边,依依不舍地问道:“一,吃?” 苍一欢快地摇摇尾巴,张大嘴,作出一连串如饥似渴的举动。 陌弄盏像小大人似的叹口气,将“糖块儿”放进苍一的口中。 “馋狗狗!羞羞!” 苍一含着鼠药转身奔出殿门,待到了院中,吐出鼠药,用前爪刨坑儿掩埋。 就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化解一场危机。 ………… 三日后,媛贵妃因多项谋害罪,赐白绫三尺,执以绞刑。陌奕宗念及媛父的教导之恩,给媛贵妃留具全尸,算是仁至义尽了。至于媛贵妃生的大皇子,虽然种种恶行与孩子无关,但介于其母品行恶劣,纵然日后给予重用也难以服众,因此,待大皇子年满十六,前往边关做个无权无势的傀儡王爷。小红自然也是难逃一死,直到行刑前的最后一刻,小红仍在左顾右盼,期待生父能够送她一程,然而,终究是一场美梦。 终于将凶手绳之以法,龙走月为了庆祝了却心病,把儿子接到寝宫,在陌奕宗的病榻前举行小小的欢庆会。 陌弄盏再次吃到货真价实的糖块儿,坐在父皇身旁鼓掌大笑。 龙走月笑着夹起一块红烧鱼,认认真真地挑好刺,送到陌奕宗的嘴边。 “拿开,朕现在闻到鱼腥味就恶心。”他在帮龙茗国救人的半个月里,每日唯一的口粮就是各种海产品,生吃、水煮、火烤,够够的。 龙走月也不强求,把鱼放进弄盏的嘴里,随后又夹起一块嫩鸡肉喂给陌奕宗。 他依旧是紧闭双唇,蹙眉拒绝。 “当着儿子的面,你就不能对我态度好点儿?” “就因为孩子在这儿,朕才没有把你撵出去。你赖在陌氏也有段日子了,谋害弄盏的妃嫔也受到应有的惩罚,你还不走?” “你不觉得自己贫吗陌奕宗?每次见到我都是走走走、滚滚滚。我忙里忙外捞不到半句好话也就罢了,还要承受你的冷嘲热讽,你若是真的心疼我,别再动不动就赶我走。” 陌奕宗欲言又止,话说他除了让她远离陌氏政务,还能怎么心疼她?! 就在这时,回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夸叶乘风与王德才破门而入! “边关出事了!三千里加急密函!——” 听罢,陌奕宗与龙走月同时惊住! 龙走月赶忙撂下碗筷,展开密函阅读。 ——西凰国失陷,西域率大军闯入中原,烧杀掳掠,钰城即将失守! 西凰国位于中原的最西面,是阻拦西域大军的重要关隘。正因为西凰国知晓陌氏觊觎此关隘已久,所以选择与西域联盟。 “西域突然与西凰国撕毁联盟契约,一定是探到陌氏兵力分散的消息!”夸叶乘风气喘吁吁地分析道。 陌氏在这半年之中,先是遭到匈奴人的挑衅,而后陌奕宗又将一部分兵力调遣南部。虽说最终未与龙茗开战,但是为了让百万灾民尽快有地方住,兵卒依旧留守南部协助盖房。换言之,倘若西域就是抓准时机有备而来,陌氏必将处于劣势! 龙走月拍案而起,“该死!王德才!快去给我找一个最机灵的信使来!” “是!——”王德才撒丫子疾奔。 “你要作甚?”陌奕宗问。 “陌氏因帮助龙茗而遭到突袭,我当然要帮陌氏抵御西域!西域一定想不到匈奴人会帮着中原打他们。”龙走月已然想好对策。 陌奕宗的脸上丝毫不见欣喜之色,平静地说道:“夸叶乘风,先把弄盏抱出去,然后关上门,朕要与龙走月单独聊聊。”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陌奕宗真情流露。 ☆、第108章 最痛的决定 第一百零八章、始于心动,止于深爱。 “不准你替朕出征。”陌奕宗开门见山,不苟言笑。 “我必须去,你不了解乞颜苏合,倘若我不去,凭我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不会协助陌氏作战。我希望你不要在这个问题上跟我犟,你心里应该很清楚,雇佣兵通过霄云城关隘抵达钰城只需要十天,而你其他部队至少要一个月才能赶过去支援!因此,让乞颜苏合率兵堵截西域大军,是将伤亡与损失降到最低的策略!” “我陌氏兵力再分散,还没到需要援助的时候。”他的语调依旧平静如水。 龙走月满脑子都是作战方案,没有关注他的神态,她继续说道:“到需要救援的时候就晚了!密函中已然表明战况,钰城即将失守你没听见吗?!没时间了,帅印给我,再给我一个陌氏主帅的头衔,没有头衔无法指挥三军。” “陌氏人才济济,用不着你。” “陌奕宗!这都什么时候你还跟我耍脾气?!西域人不仅骁勇善战并且暴戾无情!我不止是为了陌氏,更是为了钰城百姓的安危!我也算半个钰国人,我已经错杀外祖父,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钰城遭受战争的!……” “你也知晓西域人凶残,那你的性命呢?!谁又来负责?!” 此话一出,龙走月终于注意到陌奕宗的表情,他双眉紧蹙,焦虑且愤怒。 陌奕宗知晓恶语相向已然对她起不到任何作用,因为从他口中说出的伤她的话太多了,但他除了假装冷漠以待,只剩下肺腑之言,倘若讲出实话,她会不会理解?哪怕只有一点点,理解他的担忧? “朕不惜一切代价挽救龙茗,本意是想给你一个家,一个纵使遇到天灾**!也不必感到惊慌失措的地方!可惜事与愿违,朕给龙茗每家每户都找到了新家!只有你没有家,朕给你带来的都是些什么?!……” 话音未落,龙走月盖住他的唇,以吻封缄。 陌奕宗无力推开她,或者说,他是那样想念她的触碰。自从他瘫痪之后,情绪一直很消沉,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再熬下去,但是想到自己的死,非但无法解救龙走月,甚至大有可能把她禁锢在陌氏一辈子,他便咬紧牙关忍耐着,接受各种毫无成效的治疗,只是希望他的不放弃与硬气,迫使她少管陌氏的麻烦事!然而,前面的问题还未得到切实有效的解决,战争又来了! 正因为他相信龙走月会为了陌氏拼死抵御外敌,他才更加痛苦! 龙走月枕在他的肩头,悠悠地问:“陌奕宗……你说实话,你后悔为了我救下龙茗百姓吗?你后悔为了我变成今日的模样吗?” 陌奕宗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当他决定留在岛上与老天爷抢时间之时,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朕后悔,为何当初不把你直接绑上船押回陌氏。那样的话,你对朕除了埋怨就是恨,没有亏欠就没有补救,朕真的很后悔……” 一滴滚烫的热泪,顺着陌奕宗的眼角,悄无声息地打在龙走月的额头上。 这个铁骨铮铮的汉子,没有因为瘫痪而哭泣,却因为无法改变她的命运而痛楚。 龙走月从未见过他流泪,看他这般折磨着自己,她不由心如刀绞。 “陌奕宗,你看着我,你听我说,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安排我们相遇,安排我们有了弄盏,安排我们无法憎恨彼此,甚至安排我们没有理由不做到相互扶持,”她强忍悲痛,吻去他眼角的泪,努力扯起唇边一抹灿烂的笑靥,道,“好在我们都是好胜的人,岂能被老天看了笑话,你说是不是?……” “可是朕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你孤军奋战,朕讨厌这样,厌恶至极。” “谁说的?你的鼓励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动力,只要我知晓你心里牵挂着我,我又怎么舍得战死沙场?” 陌奕宗侧开视线,不愿与她四目相对。 “别说那些没用的,朕还不知晓人到了战场上会变成什么样吗?随随便便就能杀红眼,所以我们就说说目前的局势吧,朕确实不需要匈奴人支援,既然你保证他们不会趁机进攻,朕便将镇守霄云城的二十万兵卒调去钰城击退西域人。” “既然你坚持,那好吧。”她缓了缓情绪,走到桌案前,展开一卷空白的圣旨,等待陌奕宗亲自下旨调兵。 陌奕宗思忖许久,方道:“匈奴兵被朕耍得团团转,你当真拿得住乞颜苏合?” 龙走月指尖一顿,她下令攻打霄云城,又命令乞颜苏合火速撤兵,而后她便被陌氏的政务绑住手脚,此刻仔细想来,乞颜苏合目前究竟是怎么个态度,她确实没有十足的把握。 “你该调兵调兵,为了以防万一,我必须得去霄云城守着。万一塞外出现什么异动,只要我在,任由乞颜苏合对陌氏颇多不满,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也会收手。” “他掌握的军事力量足够自成一国,为何还要对你言听计从,你跟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匈奴属于游牧民族,可以说是全民皆兵,只有拥有专门负责劳作的子民才能称得上一个国,乞颜苏合擅长打仗,不熟悉执政的那些事儿,所以他又何须给自己徒增烦恼?待龙茗子民迁徙过去,自会形成一个完整的国家。” “你不要避重就轻,中原地区这么多战败国,懂得治国之道的落难皇帝也不在少数,朕是问你,他为何非要等你?” “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乞颜祖辈皆是龙茗人,效忠于龙茗皇帝有何不妥?” “除此之外,真没了?”他的眼中没有嫉妒,仿佛期盼着什么。 “你什么意思?” 陌奕宗不予回答,忽然话锋一转,叫她代笔拟旨。 她将圣旨呈给陌奕宗过目,待确认无误,她盖下玉玺,将圣旨交到王德才的手中,命信使即刻赶忙霄云城,部署调兵遣将等事宜。 龙走月合起殿门,坐到陌奕宗的床边,道:“我一直想跟你说,婕妤这个身份太低微,在诸多方面造成阻碍,倘若你不肯给我一个武将的品阶,就给我一个贵妃的头衔。” 陌奕宗今日的态度异常平和,目不转睛地看了她许久,道:“朕原本就不想让你忙前忙后,此事日后再议。你目前的任务是尽快赶往霄云城,以免陌氏陷入两面夹击的危情当中。只要你能帮朕处理好这件事儿,就是帮了朕大忙。朕会指派王德才与你随行,嗯?” 龙走月欲言又止,返回自己的寝室收拾东西。 ………… 翌日清晨,王德才跪在陌奕宗的床边,做个简短的道别。 “去反锁上门,在你们出发之前,朕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单独交代你。” 圣上今个儿没发火嘿!王德才美颠颠儿地照办,然而,当他得知圣上交代的事儿是什么的时候,他噗咚一声,双膝跪地! “万万使不得啊圣上,倘若没有龙帝主持大局,恐怕宫里宫外早就乱了!龙帝这般操劳不仅是为了您这个人,更是不愿让您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落入奸人之手!您不能这样啊圣上,您这样做定会伤透她的心!” “少废话!朕心意已决,叫你写就写!莫非你想抗旨?!” 王德才小幅度地摇着头,却跪在原地纹丝不动。 “王德才!你明知朕目前的情况不能生气你还故意气朕,你想怎样?!” “不不不,圣上息怒!奴才这就写,这就写……” 王德才擦擦眼泪,执起毛笔,指尖微微颤抖。 “您请讲,奴才来写……” 陌奕宗吐出长长的一口气,深邃的眸中仿佛滑过一缕美丽的倩影,那道倩影的主人,令他情不自禁地弯起唇角,又渐渐地黯然神伤。 “妃嫔之间理应情同姐妹同心协力,然,花香花婕妤,娥眉善妒,无才无德,且屡教不改。朕念及其为七皇子之母,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故……逐出宫门。” 简而言之,这就是一封休书。 王德才捏着笔,真是下不了笔。 “快写!” 他面朝陌奕宗,再次跪下,恳求道:“圣上!奴才说句大实话,奴才早就看龙走月不顺眼了!您要不是因为帮她,也不至于落到今日这步田地!可是您休她休的不是时候啊圣上,连奴才都知晓那些臣子最擅长见风使陀!您肯定比奴才还清楚这一点!倘若此刻失去龙走月的辅佐,奴才真怕那些臣子逼您退位!所以还望圣上三思再三思啊!” “朕知晓,不用你们任何人提醒,朕也知晓弊大于利。但朕不知晓的是……会在床上瘫多久,陌氏江山不能让她一个人来扛,莫要忘记,她还有自己的子民,所以你要她帮朕在臣子面前隐瞒真相多久?一年?二年?还是一辈子?王德才,咱们做人不能这么自私,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不管结果如何,朕在当政的这十年间,无愧于心。” 王德才低着头抽泣,哽咽道:“您用铁骑踏遍大江南北,今日的陌氏是您用血汗一点点换回来的!圣上,奴才求您不要讲丧气话,奴才更见不得您被人欺辱,可是奴才就是个废物!没有本事保护您,现在唯有龙走月,一心一意待您,不顾一切地帮您、保护您,所以求您快点好起来,求您不要萌生退位的念头啊!……” “开疆拓土是朕身为帝王的责任,朕也是别无选择,反正如今的陌氏已然足够强大,是更富强还是就此衰败,也并非朕凭一己之力可以左右,更多的则是需要朝野上下的共同努力,只要做到万众一心,谁当皇帝都一样。” 他在西域大军席卷中原的节骨眼儿上休了龙走月,必然很不理智,但是对得起他对爱情的执念。遥想自从登基之后,他做的每一件事皆抱有目的,仅有这一个关于爱情的故事,既然起始于心动,就应该让它止于深爱,而不是利用。 “朕很了解她,她虽然口头上答应不找匈奴当援军,但一定会在暗中与匈奴首领取得联系,待她与乞颜苏合会面,你便当着乞颜苏合的面,把休书拿出来大声朗读。届时,不论龙走月反应如何,你都不准替朕解释半句,能答应朕吗?” “能……不过您得告诉奴才您接下来要如何面对朝臣,否则奴才,奴才不走了!”王德才把心一横,盘膝坐地不挪窝儿! “宫里还有夸叶乘风顶着,朕不会冒然召见左、右丞相,朕会先让他探好口风再见机行事,你放心去吧,朕没有你在身边陪伴,心里也不踏实。” 王德才爬到陌奕宗的床边,先是磕了个响头,然后没大没小地,把自己的小手指与他的小手指勾在一起。 “您是一言九鼎的九五之尊,您既然答应奴才就不能反悔!在奴才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您一定要好好调理身子,不管做出任何决定!都要!不,都必须等奴才回来陪您一起面对!” 陌奕宗望向泪如雨下的王德才,唇边弯起一抹浅笑,感慨道:“朕这一生特知足,不止坐拥江山、受百姓爱戴,还有疼爱朕的母妃,鞍前马后的你,以及誓死效忠的苍一,这世间还有比朕更幸运的人吗?” “何止啊,还有视您为救命恩人的百万龙茗子民,还有龙……” 陌奕宗扬声打断,“快上路吧,她估计在门外早等得不耐烦了。途中替朕好生照料她。” “遵旨,奴才定会好生伺候花婕妤,”他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前,又谨慎问道,“圣上……龙走月以为此行只会离开您十来天儿,却不知晓还有一封休书等着她,或许这一次她真要被您气走了,您不想再跟她聊上几句吗?” 陌奕宗沉默许久,方道:“倘若朕能够站起来,刀山火海也要把她追回来,反之,长痛不如短痛。行了,快走。” 殿门在他的耳畔传来轻柔的关闭声。他合起双眸,想到王德才在乞颜苏合面前宣读圣旨的一幕,想到龙走月会被他逼到何种难堪的地步,他不由心碎欲裂。 ……走月,不管我是否有能力重新傲视天下,爱你,是我一生不会改变的决定。 不管我是站着,还是瘫着,或者是死去,你的幸福永远在我的生命之上。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龙走月一剑刺穿王德才的肩膀!……108 ☆、第109章 休书 第一百零九章、龙走月怒刺王德才! 龙走月日夜兼程,仅用三日,便抵达霄云城关隘。 正如陌奕宗所料,龙走月在出发前一日便与乞颜苏合取得联系,此刻,乞颜苏合已然在霄云城外建起营帐,匈奴骑兵严阵以待。 龙走月一刻不得歇,命陌氏守城将军打开城门,她要只身前往匈奴军营。 守城将军为此虽然颇为担忧,但王德才捎来陌奕宗的密旨,关于霄云城的调配事宜,听从花婕妤的指令。 龙走月正要上马,王德才忽然拉住马缰,要求一同前往。 “我与乞颜苏合的关系你又不是不知晓,还怕他会对我怎么样?” “杂家不管那些,杂家只服从圣旨,圣上命杂家寸步不离地跟着您。” 龙走月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争论上,可是王德才又不是骑马,于是她叫王德才与自己同乘一匹马。 一个时辰之后,龙走月与王德才抵达匈奴军营。 乞颜苏合已在此地等候多时,这会儿不由冲出营帐迎接她。 “走月,龙茗现今如何?”乞颜苏合看她瘦成一把骨头,不免心疼。 “我赶了几日的路,先让我喝口水。”龙走月从马背上翻下来,本想让王德才原地待命,却只见他笨拙地从马背上爬下来,亦步亦趋。 “我有要事要与乞颜苏合商议,你去别的营帐歇会儿,我命人给你准备些茶点。” “杂家有命在身,必须得跟着您。”王德才态度强硬。 不待龙走月好言相劝,乞颜苏合移到王德才的面前,恫吓道:“这里是塞外,再敢纠缠走月,本王此刻就宰了你!” 他记得这名太监,陌奕宗身边的大红人,红到可以假扮陌奕宗坐镇关隘! 王德才故作镇定,点头哈腰道:“苏合单于莫急莫恼,杂家带来一份圣旨,这份圣旨需要当着您二人的面宣读。” 乞颜苏合浓眉紧蹙,负手而立,耻笑道:“怎么着,陌奕宗还妄想在本王面前发号施令?” “那倒不是,简单来说,是给龙帝写的一封信。” 听罢,龙走月暗自一怔,什么信非要当着乞颜苏合的面宣读? 她隐隐感到不妙。于是走到王德才的面前,旁敲侧击,警告他最好不要乱说话。 “王德才,忠心固然好,但也要分一下时间场合,我不眠不休赶到边关是为了见乞颜苏合,是为了你们陌氏!至于其他,等回去再说。” 乞颜苏合原本应该向着龙走月轰赶王德才,但龙走月的态度不由让他心生疑惑,好似有意暗示王德才闭嘴? “罢了走月,反正这太监都死皮赖脸地跟你过来了,不让他讲好似本王对陌氏心有忌惮似的,就听听陌奕宗有什么话想说。” “苏合哥?……” 乞颜苏合用笑声打断,揽过她的肩膀往军营里走,道:“你刚巧也渴了,喝点奶茶吃点东西,给他一炷香的时间,自当我们看戏了。” 龙走月看向搂住自己肩头的手,闪身避开,径直走入营帐。 乞颜苏合知晓她会是这种反应,也只有她给出这种排斥的反应,才可以让她不再阻止王德才开口。 这种了解,真是无奈。 …… 一行三人步入营帐。 龙走月稳坐主帅席位,乞颜苏合则是让贤侧坐。帐中光线昏暗,气氛压抑,王德才深吸一口气,从袖中抽出黄折子。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且慢,王德才,你最好想清楚再开口,这里并非陌氏王朝,除了我没人愿意顾你周全。”龙走月再一次警告道。 “走月,此人不过是陌奕宗身边的一个奴才,你还怕我会对他怎么着吗?”乞颜苏合越发对圣旨的内容感兴趣。 “我不是怕,只是有些你不知晓的原因……”她欲言又止,在与乞颜苏合互通书信期间,她并未将陌奕宗的状况告知乞颜苏合,龙走月担心的是,陌奕宗会利用所谓的圣旨,故意惹怒乞颜苏合,破坏她出兵支援陌氏的计划。 话说陌奕宗是出了名的醋坛子,口不择言是他的强项,何况他前几日还特意问起乞颜苏合与她的关系。 而乞颜苏合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爆脾气,如今霄云城士兵已经向钰城进发,倘若陌奕宗出言挑衅,把乞颜苏合给惹毛了,他大有可能强势攻入霄云城,届时,她也未必压得住。 ……陌奕宗,千万不要拿陌氏的安危开玩笑,我谢谢你全家了! 然而,当她提心吊胆地听完圣旨内容后,她幡然醒悟,担忧都是多余的!原来这是一封满篇谎言的!对她进行百般羞辱的休书?! 龙走月宝剑出鞘,剑尖愤愤地指向王德才! “说我善妒?说我无德无才?!你这狗奴才究竟还有没有良心?!我对陌奕宗如何你不清楚吗?!——” 她为了陌奕宗的江山累得像条狗,可这主仆二人呢?!为了把她赶出陌氏,竟然让她在臣子面前颜面尽失?! 王德才多想跪下来给她磕头赔不是,可是圣上心意已决,势必逼走龙走月。 “哎呦您别为难杂家呀,杂家只负责传话,或许花婕妤在圣上眼中……呵呵……” 龙走月可以忍受陌奕宗的冷漠,甚至可以忍受他的谩骂,但是不能忍受他轻描淡写地休书一封,他凭什么?!她都没有同意嫁给他,他又凭什么休她?!就因为他是陌氏的皇帝?她还是龙茗的皇帝呢?! 疲惫的身体与愤怒的情绪凝结成冲动的引线,她一剑刺穿王德才的肩! 王德才那么胆小的一个人,这会儿却不哭也不惨叫,他就那样直挺挺地站立着,疼得汗如雨下。 为了帮圣上达成所愿,他能做的也只有配合圣上演好这场戏! 他的倔强彻底激怒龙走月,她攥得手骨咯吱作响,蓦地从他肩头拔出剑,砍向他的脖子! 乞颜苏合攥住她的手腕,跨前一步挡在王德才的身前。 “走月!跟一个奴才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再说你杀了他,反而让陌奕宗认定你就是心胸狭窄之人!何必?” “陌奕宗很清楚我是什么人!这狗奴才也知晓!这主仆俩就是合起伙来侮辱我!” “休就休了,正好跟陌氏撇清关系。你是龙茗的女帝,是才貌双全的天之骄女,说你无才无德的男人,根本就不配拥有你。” “不是的苏合哥!是陌奕宗故意为之!……” 话音未落,她感到一阵眩晕,头重脚轻摇摇欲坠。 乞颜苏合及时扶住她的肩膀,将她横抱在怀。 “你一路奔波身体肯定吃不消,先睡会儿,这奴才交给我来处治。” 龙走月眼前阵黑阵白,对,她确实应该好好地睡上一觉,近三个月以来,为了那种死没良心的家伙,她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也没时间睡觉,可他竟然狠下心对她做出这种事,真是……伤透了她的心。 乞颜苏合小心翼翼地把她放在枕边,拉下一道道窗帐,帮她盖上棉被,熄灭油灯,尽量为她制造一个安静的空间。 四周昏暗无关,方才的愤怒已经消耗掉她最后一丝气力,她没有能力再思考,也没有精神再一次进行自我开导,心口冰凉凉的,就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两行清泪滑落眼底。 ………… 营帐外,乞颜苏合命人给王德才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随后命阿尔木送他返回霄云城。 “你回去告诉陌奕宗,欺辱走月的人,就是我乞颜苏合永生永世的敌人,我不会轻饶了他!”他将休书随手扔进火盆,正色道,“陌奕宗的圣旨在本王眼中不过是一张废纸,纵然真是休书,也是走月写给陌奕宗!你叫陌奕宗那昏君等着接龙帝的休书!” 王德才捂着刺痛的肩膀,长嘘一口气,欲言又止。 ……圣上啊,您分明爱龙走月如痴如狂,奴才真的不懂,您为何偏要背道而驰?!倘若这便是人人向往的爱情,他王德才宁可做个没把儿的太监! ………… 陌氏,皇帝寝宫。 夸叶乘风坐在陌奕宗的床边,像往常一样帮他针灸治疗。 “有感觉吗?有感觉一定要说话。”夸叶乘风捻转的银针。 陌奕宗神情麻木,直视眼前一个空洞的点,自从龙走月离开皇宫的那一刻起,整整六日,他一个字没讲过。 倘若不是他还在缓慢地眨动眼皮,夸叶乘风真怀疑在给一具尸体治病。 “我说,女王大人才离开几日啊,你至于这般魂不守舍吗?放心,我既然答应女王大人要好好地冒充你,就不会临阵退缩,何况咱俩也算建立了一定的友谊基础,没什么好担心的哈。” 夸叶乘风与陌奕宗在龙茗救人的过程中,忙得根本没时间斗嘴,二人齐心合力,仿佛一对患难与共的兄弟。同时,夸叶乘风也发现陌奕宗不只会争强斗狠,他的决断力与指挥力夜相当卓越,更可怕的是,情况越紧急,反倒越冷静。陌奕宗明知新一轮的地震即将来临,依旧不慌不乱地借助漂浮满地的门板、柜子等救人。在那种命悬一线的险境当中,夸叶乘风才真正理解领袖人物究竟重要在何处。领袖的一举一动皆对百姓造成重大影响,只要领袖人物保持泰然自若的态度,百姓的恐惧感便会降低,不慌张就不会乱,由此大大提升救援速度。陌奕宗果然是一位智慧与勇气并存的王者。 夸叶乘风见他依旧毫无反应,将银针刺入他原本有感觉的穴位。陌奕宗竟然还是一声不吭? “喂别吓我!千万别告诉我、你的面部也不会动了!”他伸出五指在他面前使劲摇晃,喊道,“我去说话啊你!难道哑巴了?!你若再不说话,我也不去上朝了!话说我每日坐在龙椅上跟傻子似的迟早露馅儿,我这就去找女王大人!” 夸叶乘风转身就走,身后传来陌奕宗消沉的话语。 “朕休了她,她不会回来了。” 夸叶乘风脊背一僵,神色惊异地质问道:“你说什么?……你休了她?!” “你的针灸术超越许多名医,可是治了几个月,依旧是毫无起色,恐怕长此以往下去,纵然真有治好的那一天,朕也已经丧失行走能力。” 兵器不用会生锈,木椅不坐会腐朽,人亦是如此,躺也能把人躺报废。 夸叶乘风喟叹一声,没底气地说道:“所以我才叫那些信得过的小太监一直给你按揉,你不要那么悲观。” “还不就是些治标不治本的法子,罢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最了解,不是宽慰几句就能改变的事儿。他也不想放弃,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希望也不愿意放弃,但是该用的办法都用了,他注定是没救了。 “朕决定立弄盏为太子。朕趁着脑子还清醒,能教他多少就教他多少,至于朝廷方面,一来西域进犯,二来政务繁多,因此还需要你能顶替多久就顶替多久。为了走月的幸福,朕只能拖累着你了,希望你能答应朕这个无耻的要求。” 夸叶乘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陌奕宗,他如今日渐消瘦,气色毫无生机,那个可以轻而易举挥起八十二斤重的青龙偃月刀的勇士,仿佛已经从陌奕宗的身体里慢慢抽离,即将消失殆尽。 “你俩经历了那么多事,能走到一块儿多不容易啊,反正我要是你,我宁可装聋作哑,也不会放她走。” “那说明你还没有真正爱过一个人,倘若你真是我,你也会这么做。” 每个人看待爱情的角度不同,像陌奕宗这种连打仗都要冲在第一个的帝王,无法忍受他爱的人替他承担所有,一刻都不想看,一刻都忍不了。 夸叶乘风在旁长吁短叹,不过话说回来,龙走月确实太过辛苦,许多时候他真想劝劝她,又不是自家的王朝,差不多得了,没必要拼尽全力。然而,龙走月的个性又决定了她的做事态度,认真,严谨,忧国忧民。 “你是否告诉过她,你有多爱她?” 陌奕宗望向窗外,窗外春光明媚,严冬的时候他还在想,待到了春天,他要带龙走月去打猎。这是他曾经答应她的,却还未能实现的计划。 她若喜欢,他们便在猎苑多住上一阵子,那里风景秀丽,打猎,捕鱼,划船,踢蹴鞠,烤野味,她一定会玩得很开心。 只是…… 倘若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不会在等,想带她去哪便马上出发,不要等到不能动了,才去后悔这个后悔那个。 “朕没爱过其他女人,没法估计对她的爱究竟有多少,但应该是……今生挚爱。” 阳光射入窗棂,金色光芒照耀在偌大的寝宫之中,只见一缕尘埃在阳光下无声飞扬,好似时刻准备要将陌奕宗埋葬。 夸叶乘风越想越难受,他缓了缓情绪,扬声道:“天无绝人之路!你别像个风烛残年的老头儿似的行吗?我认识的陌氏皇帝,是个一旦掉进醋缸里,见人就砍的疯子啊!” 陌奕宗无谓地扯了下嘴角,又无奈一叹。因为长期不锻炼,他小麦色的皮肤明显白皙许多,消瘦的脸庞使得他少了几分戾气,他浅浅一笑,笑容依旧很迷人,只是不再张狂邪魅,竟也多出几分难得一见的柔和儒雅。 “啧啧,壮也帅,瘦也帅,你这人真是不给情敌留出丝毫可乘之机啊。”夸叶乘风浮夸地感慨道。 “别急,等朕驾崩,这中原第一美男的称号就归你。”他道。 调节气氛失败,陌奕宗仍是三句不离“死”,真真的够了!夸叶乘风敛起嘴角,正色道:“倘若你这么想死,还不如死在我的手里,我有办法救你,但只有一成把握,而这一成当中,依旧不能保证彻底痊愈,你敢不敢赌一把?!” 他是答应龙走月绝口不提针灸放血之疗法,但是陌奕宗确实已经心灰意冷,与其绝望等死,不如来个痛快的! “你个王八羔子为何不早说还有它法?好,既然你这么着急当中原第一美男,朕便成全你!”陌奕宗只是顿了一下,便欣然接受生与死的考验。 ----------------------------------------------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这一边,乞颜苏合威胁龙走月。那一边,陌奕宗面临生死。 ☆、第110章 完结倒4 第一百一十章、赴死的赌博 龙走月一觉醒来已是翌日晌午,她听到匈奴士兵的交谈声,立即冲出营帐。 (匈奴语)“谁下令攻打霄云城?!” 在龙走月休息的期间,乞颜苏合已向三军通传,龙茗国与苍鹰部落本为一体,不管兵卒们是否理解,反正他乞颜苏合效忠于龙走月。 此刻,匈奴兵听闻龙走月问话,没料到她身为汉人皇帝,竟能将匈奴语讲得这般流利,于是对这位陌生的女皇帝平添几分尊敬。 “回龙帝,是单于的命令。” 龙走月奔向主帅营帐,只见乞颜苏合与将领正在部署攻占策略。 “走月,昨日睡得好吗?”乞颜苏合笑问。 阿尔木等人,单膝下跪,给龙帝行礼。 (汉语)“苏合哥,借一步说话。” 她会使用汉语,就是不想让其他人听懂。乞颜苏合沉了沉气,跟随她离开营帐。 …… “我在信中已经告知于你,霄云城兵马已经调去支援钰城,你为何还要宣战?”龙走月神色愠怒,双眉紧蹙。 “写信的时候,你还未见到休书,如今你与陌奕宗已经分道扬镳,我方为何不趁机拿下霄云城?” 提到休书,龙走月的情绪不由顿了顿。 “无论如何,是陌奕宗出船救了龙茗百姓,并且他还下令腾出南部的城池让灾民避难,为了表示感谢,我曾向陌氏承诺,龙茗永不侵犯陌氏领土,你也不与商量一下就准备出兵?何况百姓还在陌氏境内,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吗?”她尽量压着火气。 “你是否应该先向我说明一下,你与陌奕宗之间的来龙去脉?”乞颜苏合一直想不通,堂堂龙茗女帝为何会住进陌氏后宫,还给皇帝生了儿子? 事到如今,龙走月很难蒙混过关,于是乎,她将在这两年间发生的大事件告知乞颜苏合。 乞颜苏合听她讲完一连串离奇的遭遇,一时间难以置信更难以消化。 “你一度以花响将军的身份被擒?” “嗯,所以我才会出现在陌氏后宫,当时陌奕宗并不知晓我是谁,其实我能顺利返回龙茗,也是得到陌奕宗的默许。” 从最初的恨之入骨,到今日的痛彻心扉,虽然情绪上各有各的痛楚,但是她更怀念那个对陌奕宗冷酷无情的自己,如果是那样的话,她也不用站在他的角度上考虑问题。 “也就是说……他强.暴了你?”乞颜苏合眯起眼,眸中涌起一片熊熊火焰。 “此一时彼一时,就当下而言,倘若让我用自己去换龙茗百姓的安危,我当然义不容辞,或许是波折太多,我发现曾经的坎儿,什么都不算。”龙走月已然感觉到乞颜苏合的愤怒,她上前一步,又道,“我就是知晓你听不得这些事,所以之前没有告诉你,我都不气了,你也……” “陌奕宗这样对你,你还在替说话?!”乞颜苏合捏住她的双肩,“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睚眦必报的龙走月吗?” “苏合哥,你记忆中的我,还停留在十三、四岁的年纪,我也会随着年纪的增长,收敛脾气,学会宽容,尤其当生下弄盏之后,我越发热爱和平。” 她的不以为意令乞颜苏合感到更愤怒,仿佛有一把火在他的胸口燃烧!他不屑一笑,道:“和平?匈奴是一个不打人就要被人往死里打的地方,你确定要让龙茗百姓生活在这里?” “你此话何意?莫非你不打算接受龙茗子民?” “你方才也说了,为了百姓的安危,你愿意做任何事,”乞颜苏合站远一步,正色道,“几百万龙茗人可以进入匈奴,并享有苍鹰部落的庇护,但前提是……你知晓我的条件是什么。你不必急于回答,考虑清楚再回答我。” 他的条件从未改变过——要让龙走月做他的妻子。 龙走月见他旋身离开,扬声喊道,“倘若我不答应呢?!” 乞颜苏合并未驻足,回道:“那就别怪本王先攻霄云城,后拒绝龙茗入境了。” “乞颜苏合!你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要挟朕会不会太卑鄙了?!” 乞颜苏合沉了口气,悠悠地转过身,望向对自己横眉冷对的龙走月,他握紧双拳,反诘道,“我卑鄙?我等了你这么多年,爱了你这么多年,为了帮你减轻负担,你叫我攻就攻,叫我退就退!你让我安顿百万难民!我又是否对你说过一个‘不’字?!我甚至在第一时间告知整个部落你才是最高领袖!欺负你的人是我吗?是陌奕宗!你扪心自问,我的要求真的很过分吗?!” 龙走月望着他愤怒的背影,又望向几乎是空城的霄云城,顿感骑虎难下。 看吧!这就是陌奕宗指使王德才在乞颜苏合宣读休书的“成果”!倘若一个被逐出宫门的小妾还再帮他解释,她还不成了天下第一贱?! 陌奕宗,你个不知好歹的王八蛋! 龙走月情绪忽然一顿,想到一样与西域人有关的物品——蓝鼎玉佩。 ………… 五日后,陌氏皇宫。 陌奕宗于今晨剃了光头,□上身,趴在一张空荡荡的单人床上,静静地等待夸叶乘风入针治疗。 在接受治疗的前夕,他日夜忙碌,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宫中大小适宜以及妃嫔的遣散问题安排妥当;民生问题做了长期的规划,另,永不加赋;抵御西域大军的三套方案也送往军营,当然,遗诏更是必不可少。一旦躲不过这一劫,夸叶乘风会以本来面貌,将遗诏转交到左、右丞相手中。 倘若他不幸死去,他将成为在当政期间,攻占领土最多的中原大帝; 倘若他不幸死去,陌弄盏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陌氏皇帝。 倘若他不幸死去,新一任的皇帝在登基当日,首先要代表他,宣布一则他早已决定的大事件,那便是——陌氏南部双城,无条件割让,赠予龙茗永居。 陌奕宗还有许多之最,其中最值得他个人称道的一桩事是,迄今为止,他是唯一娶到女帝为妻的皇帝。不管是强娶,还是两情相悦,总之他们的结合,竟然与政治无关。 夸叶乘风关闭全部门窗,挽起袖口,四平八稳地举起三棱针。 三棱针内部为中空,针灸术中用作清除淤血之用。不过,目前要清除淤血的部位是头部,这种大胆又冒险的治疗方法,也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尝试。 一成的把握,九死一生的赌博,就在此时此刻! “在入针之前,你还有什么话要我捎给龙走月吗?” 陌奕宗的神色异常平静,他缓慢地眨动视线,道:“没有。” “还是留一句吧,毕竟这一针扎下去,活下来的可能性并不大。”夸叶乘风不苟言笑精神紧绷,虽然还未入针,他的额头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陌奕宗若有所思地缓慢眨眼……想对她说的话太多了,给他一辈子都不够,可是真要让他拎出一句作为遗言,他又不知从何说起。 “倘若我与走月的缘分未尽,我一定会活下来;倘若我再也没有醒过来,说明我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 他早已将龙走月视为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她,他的余生也不过是在熬,无情无欲地为了陌氏江山拼到油尽灯枯。 夸叶乘风长嘘一口气,欲言又止,随后郑重地向前一步。 “且慢。” “不急不急,你想说什么尽管说。”夸叶乘风甩了下汗珠。 “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且几乎无人知晓我们在房间里做什么,我若是死了,你可能会变成陌氏的千古罪人,所以我首先要以朋友的身份跟你说一声抱歉,再以帝王的身份向你承诺,狐影一族的未来与发展,我这几日也替你做了些规划,文书我命人放在书柜的锦盒里,希望可以助狐影一臂之力。” 夸叶乘风望向书柜,长方形的锦盒一眼可见。见状,他的心情更复杂。 “你这几日忙得连觉都没睡,还要替狐影操心,我没什么可说的,只想告诉你,自打我潜入后宫的那一刻起,我们几个人的命运便搅合在一起,没有对与错,没有谁欠谁,这就是命,可以参与其中,我深感荣幸。” 其实陌奕宗敢将命运交付到他的手中,已然证明他们之间是生死之交。 “陌奕宗……我不是咒你,但是我真的没把握,你再仔细想想有什么要交代的。” “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再说就贫了,开始吧……” 陌奕宗悠悠地合起双眸,此刻特别特别想念龙走月,脑海中不断浮现出她的一颦一笑,然而,也是他用恶毒的言语与方式将她赶走。不管他是否能看到明日的朝阳,他目前唯一能实现的愿望,就是让那些他带给她的伤痛与麻烦,止步于此。 夸叶乘风深吸一口气,指尖按压在陌奕宗的头部,寻找最佳的入针部位。 这一针扎下去,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 与此同时,匈奴营帐。 龙走月猛地惊醒,她直挺挺地坐在床上,大口喘着气,吓出一身冷汗。 方才她做了一个很恐怖的梦,梦见西域大军直捣陌氏皇城,一路烧杀掳掠,皇城内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紧接着,西域大军闯入皇宫,他们发现令众生闻风丧胆的陌奕宗不过是个瘫子,于是将陌奕宗活活焚烧。 龙走月擦擦汗,有气无力地爬下床,一连喝下几杯茶,然后点亮油灯,摊开宣纸,凭借较好的记忆,绘制蓝鼎玉佩的纹饰全图。 相传,蓝鼎玉佩是西域藏王才可拥有的信物。她也曾从死去的夸叶乘石口中获悉一个消息,那便是——疑似蓝鼎玉佩的原持有者,不仅尚在人间,并且拥有一支精锐的敢死队。 龙走月沉了沉气,倘若她无法阻止乞颜苏合进犯陌氏,那么唯有帮陌氏尽快解除危情。当然,这是她最后一次帮陌奕宗,自此以后…… 她执笔的手微微颤着,自此以后,她不会再踏入中原半步。 ……陌奕宗,既然你这么想让我走,那就不要再来找我。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集预告:龙走月独闯西域军营,找到蓝鼎玉佩背后的故事。 ☆、第111章 完结倒数3 第一百一十一章、蓝鼎玉佩背后的爱情故事。 龙走月只身一人处在乞颜苏合的地盘,虽说乞颜苏合通传三军以龙走月为首,但实际上,兵卒不可能在一时间便真的听命于她。于是乎,她给乞颜苏合留书一封,声称要返回中原取回一些东西,希望乞颜苏合给她十五日时间,倘若十五日未归,乞颜苏合愿意如何对付陌氏,她都不再干涉。 书信写好,她谎称骑马散步,实则快马加鞭穿越霄云城关隘。 她日夜兼程,赶往战火最激烈的钰国。 …… 前方硝烟四起,龙走月怀里揣着蓝鼎玉佩的图样儿,正考虑如何才能见到西域大军的主将的时候,一支冷箭从她脸侧疾驰而过! “放下兵器,高举双手!”陌氏士兵勒令道。 此乃军事重地,任何人不得擅自闯入! 龙走月也不知晓该如何介绍自己的身份,因为花婕妤和龙帝都不应该出现于此。 这时,一名替陌奕宗送信的锦衣卫认出龙走月。 有了锦衣卫的掩护,龙走月办起事来显然便捷许多。 “敢问,是圣上派龙帝过来的吗?有何要事?”锦衣卫与陌奕宗同生共死,也是锦衣卫一路将陌奕宗护送回城。 龙走月避重就轻道:“是有事,我要见西域主帅,你有办法吗?” “敌方主帅一直没露面,听我方将军讲,他们攻势很猛,钰国恐怕……” “怎么?不是从霄云城派来十八万救兵吗?!” “人数上倒是势均力敌,但是敌方拥有一种毒.粉,只要当空泼洒,我方兵卒会感到头晕目眩咳喘不止。” 龙走月攥紧拳头,出谋划策道:“那便避免近身肉.搏,将火器从皇城运过来啊!” 火器指的便是她缴获的重型兵器,只要爆弹一经发出,威力无穷、所向披靡!届时,西域大军定要逃之夭夭再不敢轻易犯我中原领土! “圣上也是这意思,所以命属下前来送信,然而,敌军仗着那种毒.粉,采取昼夜攻击的策略,这都连续打了十几日了,战火一刻不曾停止,我方人困马乏已然吃不消,不知能否坚持到火器运过来的时候。” 事态比龙走月设想得还要严峻,倘若乞颜苏合愿意出兵支援,利用匈奴兵擅长的弓弩术,采取远程射击的话,也能击退西域大军,无奈他并不想帮陌氏平息战乱。 “我要见西域主帅,我有办法拖延时间,快去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听罢,锦衣卫单膝跪地,道:“您是龙茗的皇帝,又是圣上的爱妃,属下不信圣上会允许您只身涉险,所以请您将计划告知属下,属下愿为龙帝效犬马之劳。” 关乎陌奕宗的身世,她岂能冒然告知?再者说,利用蓝鼎玉佩退兵只是一个设想,保不齐敌方见到图样反而大开杀戒,所以还是由她见机行事比较稳妥。 龙走月将锦衣卫扶起身,正色道:“陌氏不惜一切代价解救龙茗百姓于水火,请你让我为陌氏做一点事。至于这件事,只有我能完成。你不要急,且听我说完,这样打下去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纵然我回不来,也不过是一条命。倘若我有能力让西域大军停止战火,那意义便是非同小可。” 锦衣卫思忖许久,想到瘫在病榻上心急如焚的圣上,他凝重地点点头。 …… 半个时辰过后,龙走月身披红色戎装,头戴青龙偃月刀形的发叉,斜背龙舌弓。她深吸一口气,将一块三角形的红巾系在口鼻前,继而策马扬鞭,犹如一道红色的闪电,只身冲入战场! 其实在双军交战的过程中,主帅大多会留在后方指挥作战,换言之,龙走月必须一路过关斩将,顺利闯入敌方大营! 一路上哀鸿满地、血流漂杵,这便是战争的残酷。龙走月为了节省时间,唯有无视那些被砍倒在地的陌氏兵卒,甚至要让马蹄踩踏着双方兵卒的尸体疾奔。 她穿梭在杀声阵阵的战场上,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边抵挡飞来的箭雨,一边寻找前往西域大营的捷径,就这样,她在刀枪箭雨中足足寻觅两个多时辰。 眼瞅着日落西山,她开始焦虑,于是调整马头,面朝山坡的方向疾驰,然而,马蹄刚爬上坡地,一道快影驱马与她擦肩而过,此人一刀砍向她的脖颈,她敏捷地贴在马背上,同时射出一箭! 箭矢射向对方的腿部,对方挥刀挡开,继而杀个回马枪,向她发起二次进攻! 此人挥刀力道极大,周旋数招,刀锋砍断龙走月遮住口鼻的红色蒙布。 “哈哈,原来是个小妞!” 一丝鲜血顺着她的颧骨位渗出来,她无暇理会,仔细观察着此人的穿着与配饰。据她揣测,至少是个王爷之类的人物。 “你会汉语太好了,我要见你们的主帅。”她抱拳为敬。 男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你从陌氏方向跑过来,你说见就见,凭什么?” “我姓龙名寸心,敢问阁下尊姓大名?”她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借用了皇姐的名字。 “巴特尔。这个名字在汉语里嘛……就是英雄的意思。”他轻佻地动动眉梢。 巴特尔驾马靠近她,龙走月注视他握在手中的战刀,本意是后退,但为了尽快取得对方的信任,她并未做出任何防御动作。 他探过头,脸部停滞在她的鼻尖前方,笑道:“行,胆子真不小,看在你长得还不赖的份上,就让你说说见主帅的理由。” “你带我去就是了,我没有恶意。”她伸出手臂,将龙舌弓向他的手边递过去。 龙舌弓呈银白色,做工精细,弓身的雕刻工艺更是登峰造极,论谁都不难看出是一把宝.器。显然,能拥有此弓之人,来头也不小。 不过,再有来头也不过是个不足为惧的女人,女人在男人眼中就是生孩子做饭的好帮手。中原地区如此认为,西域也是如此。 “万一你身上藏了暗器呢?头发散下来,靴子脱了,铠甲扔地上,原地跳三圈。” 龙走月沉了口气,跃身下马,照办无误。 巴特尔满意地笑了笑,伸出一手递给她,道:“来吧,美人。” 龙走月迟疑片刻,还未碰到他的指尖,已然被他攥住手腕拉上马。 他一手控制马缰,一手环住龙走月的腰,看上去非常亲密。 龙走月恨不得把他的手剁下来喂苍一,可是为了见到主帅,不能忍也得忍。 “我跟你说小美人,主帅年纪大了,你若想勾.引他老人家,还不如勾.引我。”他的口吻仿佛已看穿一切。 “我并没有这种龌龊的想法,我相信你也是在开玩笑。”龙走月愀然作色。 巴特尔粗狂的笑声震天动地,仿佛把龙走月的怒言当成打情骂俏。 然而,当龙走月来到西域军营,在主帅面前取出蓝鼎玉佩的图样时,巴特尔再也不敢对她动手动脚。 主帅虽然年近古稀白发苍苍,却丝毫不见老态,健步如飞,身体健硕。 “女娃娃,这块玉佩的主人在哪里?!” 询问之人,便是此战的主帅,也是血狼部落的藏王。血狼部落,乃西域地区最强大的部落,此次战争由血狼联合周围小部落,共同发起。 龙走月观察着藏王的神态,谨慎地回道:“能否告诉我,这块玉佩的主人与您是何种关系?” 藏王神色激动,但语速平稳,道:“在未见到玉佩的主人之前,本王不方便透露太多,你先告诉我,那人是男还是女?” 龙走月想了想,陌奕宗的母亲才是玉佩的持有者,于是告知对方是女。 听到对方是女,藏王一脸失望,而巴特尔则是一副如释重负的神态。 “看您这般急于寻找玉佩拥有者,据我揣测,应该并非敌我关系,所以我目前能告诉您的是,拥有者来自陌氏皇宫。” 听罢,老藏王与巴特尔面面相觑。 龙走月观察着两人的神态,决定趁热打铁。 “我此次贸然造访,只是希望您停止对钰国百姓的涂炭,战争是国与国的交锋,倘若百姓受到严重牵连,您就算攻下钰城,也会失去民心以及帮西域采矿的劳工。”龙走月走到桌前,指向平铺在桌上的中原地图,又道,“请恕我直言,据我所知,西域大军之所以可以攻入中原,并非实力多强大,而是撕毁与西凰国的联盟契约,就此不废一兵一卒便穿过关隘。虽然您钻了空子,但是您或许不知晓,匈奴也觊觎钰城已久,假设陌氏将霄云城守城兵调过来紧急救援,匈奴必然要对关隘发起进攻,届时,也许就是西域与匈奴的战争。不信的话,您可以派探子去查,看看霄云城外围是不是布满几十万的匈奴兵。” 不待藏王回应,龙走月又道:“陌氏已经拥有中原地区七成以上的领土,陌氏若不是为了帮龙茗国围剿倭寇,恐怕西域大军刚走出西凰国就得被迫打道回府。我会说这么多,皆是帮玉佩拥有者达成心愿,她的身体里虽然流淌着西域民族的血,但也对中原有着深厚的感情,不愿看到西域与陌氏兵戎相见。” 龙走月后半句完全是在赌,她并不知晓陌奕宗的母亲与西域之间的真实关系。万一赌错了,再见机行事吧。 老藏王细细打量龙走月,这女娃气质高贵,谈吐不俗,临危不乱,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官宦之女。 “你莫非是……玉佩主人的……女儿?!” 巴特尔一怔,脱口而出道:“啊?你不会就是我妹吧?!” “巴特尔!出去!”老藏王疾声厉色。 巴特尔显然泄露了秘密,唯有行礼致歉,灰溜溜地离开营帐。 龙走月则是暗自打个响指,看来停战有戏! …………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推心置腹的交谈,老藏王可以确定龙走月不止见过蓝鼎玉佩,并且对玉佩会发光一事言之凿凿。虽然拥有玉佩也不代表龙走月与西域有关,但是,龙走月提到的一桩事让老藏王有所动摇,那便是匈奴那股凶悍的势力也在蠢蠢欲动,老藏王可不想让陌氏坐收渔翁之利,于是乎,决定暂时停战。 当新指令送往战场的时候,龙走月终于可以松一口气。 她这回算是误打误撞赌对了,原来蓝鼎玉佩,真与陌奕宗的祖母有着血缘上的联系。此事要追溯到七十年前,陌奕宗的外祖母,曾救过他外祖父一命。外祖父乃西域血狼部落的王子,当时西域与中原的战火正值激烈,外祖父身负重伤杀出重围,在昏厥之前翻入外祖母家的宅院。外祖母是一位盲女,并不知晓伤者为仇敌,于是摸索着采取紧急救治。外祖父虽是西域王子,但为了全方面地了解中原人民的习性,他自小学习汉语,单从语言方面与汉人并无差异。他留在盲女家养伤期间,受到盲女无微不至的照料,久而久之暗生情愫,决定娶美丽的盲女为妻。 夫妻生活过得相当甜蜜,不过,他一直没勇气告知盲女,他并非汉人,而是汉人的仇敌。而后不久,盲女便怀上陌奕宗的母亲,至于孩子丢弃的原因,西域王子便不得而知了,因为他当时必须返回血狼部落接任藏王之位。 离开前,西域王子将珍贵的蓝鼎玉佩赠予盲女,并且一遍遍地叮嘱她,倘若西域大军闯入中原,就亮出玉佩保护自己。 一年后,成为藏王的他,再次潜入中原。然而,就在他期待与妻儿团聚时候,正想鼓足勇气道出真实身份的时候,发现已是人去楼空,就此断了联系。 而后,西域与中原的关系持续恶化,陌奕宗的外祖父也无法公开寻找妻儿,甚至连孩子是男是女的都不知晓。虽然他后来又娶了几个老婆,但直到病逝的前夕,仍牵挂着遗失在中原的妻儿。 至于与龙走月交谈的老藏王,是陌奕宗外祖父的亲兄弟,外祖父留下遗言,倘若有年轻人携蓝鼎玉佩前来寻亲,是男子的话,将藏王之位传授于他,倘若是女子,封为公主,享有血狼部落最高待遇。倘若一直等不到妻儿来寻,待巴特尔三十岁时,藏王之位由他继承。 如今,巴特尔二十七岁,只要在熬上三年,他便是血狼部落的新一任藏王。 “龙……寸心是吧?不管你是不是那瞎女人的亲外孙,我希望就是你,我的好妹妹,你将成为草原上最美丽、最高贵的小公主。”巴尔特的口吻颇有威胁之意。其实这些年,现任老藏王多次命他寻找流落在中原的手足,他每每皆是爽快答应,实则从未找寻,甚至暗自下达击杀令。 龙走月回应一枚高深莫测的冷笑,难怪夸叶乘石会从狐影长老们口中得到这样一个答案——拥有蓝鼎玉佩者福祸相依。果不其然,倘若是男子寻到巴尔特的面前,恐怕还未见到老藏王就已经翘辫子了。不过话说回来,陌奕宗堂堂中原霸主,还能与巴特尔争抢一个藏王之位吗?留给他自己玩去吧。 想到陌奕宗,她的笑容消失在唇边……不管怎样,西域大军答应暂时休战,纵使再开战也有火器顶着,不会一直处于挨打的状态。 她帮他做完了的最后一件事,接下来,她要回到乞颜苏合的身边,一边规划龙茗百姓的迁徙方案,一边……等着嫁人。 想弄盏,想皇姐,好想和他们在一起,不要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 ----------------------------------------------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预告:走月嫁人。 ☆、第112章 驭龙皇后(上) 第一百一十二章、驭龙皇后(上) 龙走月在与乞颜苏合约定的时间内,准时返回匈奴军营。 乞颜苏合不想把她逼得太紧,所以并未追问她离开的原因,但是他听说,西域方忽然主动休战,这其中定有龙走月的“功劳”。 不过值得深究的是,西域与中原的战火持续长达千百年,怎会单凭她三言两语便平息下来? 龙走月默默地吃着饭,蓝鼎玉佩只不过是打开和平之门的钥匙,至于起到决定性作用的砝码,是匈奴大军。在她的误导下,西域藏王误以为匈奴也想捡漏儿,藏王为了不让自己陷入两面夹击的险境,估计要等到匈奴大军撤离霄云城外围,才会展开新一轮的攻打。 龙走月暗自一哼,乞颜苏合以为不帮陌氏打仗她就没辙了吗?在斗心眼儿的方面他还是略输一筹。 也正因为匈奴大军对西域造成有力的威胁,所以她不能让乞颜苏合鸣金收兵。 “走月,既然你也回来了,我们是否应该尽快返回部落?……为了更好地迎接龙茗百姓的到来,规划区域以及搭建毡包?” “龙茗刚刚经历一场浩劫,我想让百姓先稳定稳定情绪,何况我已经给陌氏支付一千万两救援与暂居费,两年之内完成迁徙任务即可。” 乞颜苏合应了声,谨慎地问道:“那我们的婚事?……你看何时举行?” 龙走月深低着头,缓慢咀嚼口中食物,道:“你曾答应我,只要我同意嫁给你,日后你何事都听我的,对吗?” “嗯。”他的回答毫不犹豫。 “那我们先不要撤兵,陌氏的存亡我可以不在乎,但是钰城不能毁在西域大军的手中,那可是我母后的故乡。” 乞颜苏合注视她的表情,欲言又止,“好,那就依照你的意思,我们在此地多驻扎一阵子。” 龙走月不予回应,宁可盯着盘中的烤羊腿,也不愿与乞颜苏合四目相触。 乞颜苏合观察她脸上的伤口有一阵子了,他取来创伤药,坐到她的侧面,指尖刚刚触碰到她的脸颊,不曾想,她竟给出极大的反应,猛地站起身摆出防御动作。 “走月,你会不会对我……过于排斥了?” 龙走月这才注意到他捏在手中的药瓶,她缓缓情绪,道:“我们的年纪相差十二岁,你要给我些适应去时间,毕竟你在我心中一直是师父,是兄长。” “陌奕宗也只不过比我小两岁吧?” “这无端端的,提他作甚?”她绷起脸。 “哦,我以为你在想他。” “我在想我儿子。” 乞颜苏合笑得不置可否,道:“想有何用,陌奕宗已经在休书中表明态度,自你被逐出宫门之日起,便丧失对陌弄盏的教养权利。目前我有两个方案供你选择,一、我率兵帮你抢回儿子,二、日后我们自己生,你喜欢生几个就生几个。” 龙走月暗自攥拳,他分明知晓她一样都不会选,还要故意出言挑衅?! “乞颜苏合,你有必要对我这般冷嘲热讽吗?!” “奇怪了,我哪句话说错了?”乞颜苏合扬起微醺的狭眸,“我也不明白,陌奕宗对你薄情寡义,你还要处处维护他?你这般优柔寡断,岂是帝王所为?” 龙走月转身欲走,他拉住她的手腕,敛起傲慢的神态,低沉地说道:“对不起走月,我只是不想让你再次受到伤害。” 他深爱的女人,自从遇到陌奕宗之后,便遭遇种种不幸,倘若杀了陌奕宗可以驱走她心底的阴霾,他就算拼上整个军团也在所不惜。 龙走月背对着他,深吸一口气,道:“他伤过我,也救过我,我和他之间已经扯平了,至于我的余生,要为重建家园而奋斗,所以苏合哥,请你不要期待我会成为一个好妻子,相夫教子不是我的强项。” 她目前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让龙茗恢复元气,尽自己所能帮助龙茗百姓找到新的生存技能。 “你只要答应嫁给我就好了,其他事不重要。”乞颜苏合托起她的手背,附身轻吻。 龙走月下意识地闭了下眼,全身的毛孔都竖了起来!……其实不是乞颜苏合不够优秀,是她的问题,她曾经也质问过自己,乞颜苏合对她的话几乎是言听计从,人又长得一表人才,为何就无法产生心动的感觉? 直到遇到陌奕宗,她似乎找到了答案——像她这样的女子,只有服从是远远不够的,要有征服她的魄力与头脑。 当然,这些都不影响她嫁给乞颜苏合,她目前需要的是,不受侵犯的领土,和可供百姓安居乐业的家园。只要可以让龙茗平稳过度,就不枉她违心一场。 ………… 半个月过去了,乞颜苏合再次向她提议返回部落。 龙走月知晓西域方面还未撤兵,所以从态度上依旧是犹豫不决。 乞颜苏合上前一步,试探地问:“要不然,我们先把婚事办了?……” 龙走月一怔,道:“需要这么急吗?皇姐还在路上。” “你真希望让你姐看到我娶你?” “你想多了,姐对你早就没那种想法了。”龙走月不以为意一笑,她会如此笃定,也是因为姐对夸叶乘风的态度,就拿夸叶与她前往陌氏皇城这事儿来说,皇姐那个依依不舍呀,甚至拿出为数不多的“烹饪厨艺”,亲自给夸叶乘风煮了一篮子茶叶蛋。夸叶乘风也是一脸贱相儿……为了哄姐姐开心,当场吞下八颗茶叶蛋,噎得直翻白眼儿。 皇姐与夸叶乘风之间虽说没捅破,但也算是公开的秘密。时间是块试金石,夸叶乘风是个有担当又风趣的好男人,皇姐与他真乃登对。 “走月,反正我不想等了,阿尔木他们也三不五时询问何时撤兵,再这样拖下去我也不知该如何解释,不如就在这儿先办个婚宴,也方便你日后调兵遣将。” 不待龙走月反应,乞颜苏合双掌一击,只见几名侍女走入营帐。她们首先表明从部落赶来,而后,其中两名侍女手亮出精工的新娘红妆,而另一名侍女捧着润泽晶莹的发饰。侍女们笑逐颜开,仿佛一场喜宴就在今晚。 “走月,这套王妃婚服,我在三年前便找部落里最好的裁缝为你量身定做,过来看看是否喜欢?”乞颜苏合牵起她的手,憧憬一笑。 龙走月不明白乞颜苏合为何这般着急,但是转念一想,既然她已经决定嫁给他,也是迟早的事儿,不如顺了他的意,听他安排吧。 龙走月勉强扯起嘴角一丝笑意,刚欲点头,耳畔传来呼喊声。 声音模模糊糊听不清,但明显不是匈奴士兵在摔跤,好似……是? “走月,你去何处?”乞颜苏合握紧她的手。 “我好似听到有人在喊……我的名字?” “怎么可能,没有几个匈奴人会说汉语,估计是士兵们在锻炼身体,肯定是你听错了。”乞颜苏合顺势放下帐帘,温柔一笑,“过来,试试婚服合身不?” 龙走月也不好让他扫兴,唯有在侍女的簇拥中,走入里屋试穿婚服。 待里屋的帐帘垂落,乞颜苏合神色骤变,撩帘走出营帐。 这一走出来,只见士兵正手持刀枪,追赶陌氏派来的锦衣卫! 乞颜苏合拽住阿尔木,质问道:“不是让你杀了他们吗?!” “回单于!是宰了几个,这个一不留神挣脱绳索跑了出来!” 听罢,乞颜苏合跃身上马,一边追捕锦衣卫,一边平举弓箭!锦衣卫也不是吃素的,他劫下一匹战马,一面躲闪飞向自己的箭矢,一面怒吼道,“我奉圣旨前来拜见龙帝!你竟然敢在我们的茶水里下药?!” 锦衣卫一行五人,奉旨而来,希望接龙走月回宫。然而,他们刚刚说明来意,便被下了迷.药,杀人灭口! 乞颜苏合懒得跟他废话,举起银弓,一箭射出,击中锦衣卫的腹部! 龙走月好不容易决定嫁给他,他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 锦衣卫捂着伤口,但他并未逃走,而是不顾危险,围绕着军营高声呐喊,“花婕妤!龙帝!请您现身一见!圣上醒了!圣上醒过来了啊!——” 乞颜苏合磨磨后槽牙,“将此奸细!给本王乱箭射死!——” 一声令下,匈奴弓兵纷纷上马,手持兵器乱箭齐发! 锦衣卫眼中含着激动的泪花,那眼泪自然不是畏惧,而是感谢上苍的眷顾!圣上整整昏迷了十五日,当所有人都为此感到绝望的时候,圣上竟然睁开双眼。 陌奕宗动了动无力的手指,苏醒的第一句话便是——把走月给朕留住! 于是乎,一行锦衣卫快马加鞭赶到匈奴军营,本以为可以在第一时间送来捷报,却不曾想,乞颜苏合只想将他们置于死地! 乞颜苏合握紧双拳,为了盖住锦衣卫的噪声,命兵卒打起震耳欲聋的太平鼓。匈奴除了骁勇善战之外,也是个能歌善舞的民族,顷刻之间,鼓面迸发出欢快的节奏,紧接着,一百把马头琴齐声拉响,仿佛是在为单于大婚增添几分喜气。 账内,龙走月听到锣鼓喧嚣,却并未受到半分感染,她悠悠地叹口气,看来乞颜苏合确实等不及了,也是……他等了她这么多年,又甘愿为她赴汤蹈火,她能嫁给这样的男子,应该感到幸运才是。 是吧?…… 经过半个多时辰的梳妆打扮,一位富有地域风情的美娇娘展现在众侍者眼前。 (匈奴语)“准王妃好美呀,怪不得其他女子都入不了我们苏合单于的法眼呐!”侍女欢喜抚掌。 龙走月很想回应对方一枚笑容,可是硬是提不起嘴角,就连镜中的自己都不想多看一眼。 她暗自开导自己,渐渐会改变的,从兄长的角色转为夫君的角色应该没有想象中的困难,她连皇帝都能当,还有什么不可以? …… 帐外,乞颜苏合狠狠一剑刺.入锦衣卫的心口,只见鲜血四溅!这时,侍女来报,龙走月已经穿戴完毕,他应了声,擦了擦染满鲜血的双手,换了套衣服,不动声色地返回营帐。 乞颜苏合凝视着艳光四射的龙走月,发自内心地粲齿一笑。 “美,太美了,我的走月是这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龙走月星眸微垂,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俏皮眨动。由红珊瑚与玛瑙组成的珠串垂落脸侧,刚巧将她内心的不安完美掩饰。 “穿戴一次也挺繁琐,反正此刻距离黄昏不到两个时辰,就穿着吧?” 龙走月的情绪顿了顿,虽然知晓他心急,但有必要这般草率吗?方才只是说试试而已,这会儿又不叫脱了? 草原上的婚礼说简单也简单,篝火,马奶酒,银壶,银碗,烤全羊,马头琴,弓箭。只要具备以上几样,就可以形成一个婚宴。待到仪式开始,夫妻双双首先接受火神的洗礼,然后拜佛祭灶,就算礼成。 “那好吧,苏合哥先去准备,我想休息一会儿。” 乞颜苏合笑着应声,面朝侍女们颐指气使,暗示她们必须侍候左右,决不能让龙走月独自离开营帐。 只要过了今晚,龙走月就是他乞颜苏合明媒正娶的王妃,谁也别想再惦记这个女人,统统靠边站! ------------------------------------------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可预告的了,明天正文大结局! 在此,感谢送长评和坚持写短评的小伙伴们,是你们给了我动力,本文能收到那么多长评也是大惊喜,长评比正文还好看!【?】总之,感谢各位看官的陪伴与包容,爱爱爱爱爱爱你们!!!!!!!!!! ☆、第113章 驭龙皇后(下) 第一百一十三章、驭龙皇后(下) 日落西斜,晚霞斑斓。 迎来苍鹰部落单于乞颜苏合与龙茗女帝龙走月的缔结仪式。 龙走月坐在毡包的里面,回忆着她的两段姻缘。一段莫说盛装打扮,就连简单的宴席都没有,进了后宫便等着待产,处处受妃嫔排挤,倒头来,孩子爹还非要把她撵出宫。另一段便是今日,门外篝火通明,张灯结彩,烤肉和美酒的香气四溢飘散,这场喜宴不仅得到苍鹰部落的祝福,新郎还承诺婚后事事顺从于她。 她不由自嘲一笑,一个原本从未想过嫁人的女子,竟然还搞出一女二嫁这等荒唐事,说实话,身为女帝,她感觉自己很失败。 “王妃,迎亲的队伍到啦!——” 按照草原上的习俗,结婚当日,新郎与伴郎必须骑上最强壮的战马,携带彩车和礼品来迎亲。倘若有长辈出席,还需敬哈达,行跪拜礼。正因为乞颜苏合与龙走月的家中皆无长辈,所以在哪里完婚其实区别都不大。 乞颜苏合今日的装扮也是怒马鲜衣。他身着亮色的长袍,腰扎彩带,身背银弓,头戴红缨帽,脚蹬高筒皮靴。这一身新郎的装扮,将他的英气与魁梧烘托得淋漓尽致。 龙走月坐在床边,不自觉地抓紧衣袖,因为等到乞颜苏合进门之后,将会把她抱上彩车,围绕草原奔驰一圈,然后再将她送入他的毡包。 待欢庆的队伍载歌载舞直至后半夜,新郎便会返回洞房,履行夫妻之礼。 思及此,伴随一阵热闹非凡的脚步声,毡包的门帘被侍女们掀起来。 乞颜苏合弯身步入其中,而后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将龙走月横抱在怀。 俯仰之间,人声鼎沸!堵在帘外的千万士兵,掌声雷动,欢快地舞动起来! 乞颜苏合不怕龙走月静默不语,就怕她幡然醒悟此举实属逼婚,一旦引起龙颜震怒,谁知晓龙走月会做出什么事。于是乎,他并未放慢步伐,也没时间向众人炫耀娶到美丽的新娘,他大步流星地走向彩车,继而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车上。 龙走月正襟危坐,晚霞的余晖笼罩着她靓丽的外表,她的神色异常平静,显然已经接受这段婚姻带她的幸或者不幸。 乞颜苏合骑马走在前方,伴郎则是驾驶彩车紧紧跟随,同时,坐在彩车四周的男子们拉起悠扬的马头琴。空灵的琴声回响在辽阔的大草原上,别有一番喜气。 然而,当迎亲队伍行驶到中途的时候,只听急促的马蹄声从彩车的侧面传来?那声音一面向他们这边疾驰,一面疾呼“停下来”?! 乞颜苏合闻声望去,待看清来者是谁,他脸色骤变,登时拉弓上弦! 见状,彩车戛然而止,阿尔木等人立即放下马头琴,接二连三跳下彩车,从腰间抽出弯刀! 龙走月则是神色麻木,意兴阑珊地瞄上一眼……只见两名男子同乘一匹马,向他们的方向奔来。驾马之人是夸叶乘风无误,而坐在他的男子,是个和尚吗? 光线昏暗,从她的角度看不清“和尚”的容貌,她收回视线,面朝苏合劝阻道:“不就是夸叶乘风来了吗?你何必拔剑相向?” 倘若只是夸叶乘风前来,乞颜苏合确实不必大动干戈,然而,重点是坐在夸叶乘风身后的男人! 乞颜苏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陌,奕,宗!” 陌奕宗?!龙走月蓦地站起身。渐渐地,她的眼睛越睁越大,不知不觉地半张开嘴,居然真的是陌奕宗?! 感谢上苍,他终于好起来了?终于! 龙走月呆滞许久,嘴角弯起一轮惊喜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住她的视线。她看向乞颜苏合,即刻收敛笑容。 “走月,你是否有些失态了?希望你不要忘记,你如今是我的王妃。” “……没忘。”龙走月坐回原位,目不斜视。 乞颜苏合怒哼一声,驾马迎上去,怒道:“陌奕宗!是男人就别拿其他人当肉盾!有种你下来!” 夸叶乘风则是拉紧马缰,刚欲解释两人同乘一匹马的原因,陌奕宗却咬紧牙关,从马背上滑到地面。 历经数月卧床,不止导致陌奕宗极速消瘦,更使得他的四肢酸软乏力,此刻莫说亲自驾马,他连屋门都不应该出! 然而,他一刻都不能等了,不能让龙走月从他的生命中溜走。 他身后背着一把鸾琴,迈着艰难的步伐,深一脚浅一脚的,气喘吁吁地走向彩车,走向他朝思暮想的人儿。 龙走月的余光里,满满都是陌奕宗的身影,她控制住了神态,却没能忍住直线流淌的热泪,警告自己不能哭,更不能失了帝王的颜面……知晓他恢复健康就好,这是她近日来收到的最大最大的喜讯。 乞颜苏合眯着怒眸,这才注意到发生在陌奕宗身上的巨大变化,他瘦了也白了,还剃了光头?像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乞颜苏合抬手阻拦,道:“你已经放弃走月,还来做甚?” 陌奕宗走了不到一百步,却感觉耗掉半条命,他舔了舔泛白的嘴唇,有气无力地回道:“朕要给走月弹一支曲子。” “哦是吗?庆祝本王与王妃百年好合?” 陌奕宗早已注意到这是一支迎亲的队伍,幸好赶得及,幸好。 “她嫁不嫁你,是她的决定,朕放不放手,是朕的坚持,你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走月没信心?” 他分明中气不足,却仍在挑衅。 “乞颜苏合,给朕一刻钟,只要……只要你敢给朕一刻钟与走月独处的时间,不管她作何打算,朕保证,日后绝不纠缠。” 男人之间最怕使用激将法,陌奕宗的这番言辞完全是在挑战乞颜苏合的男性尊严!说实话,他不敢,但所幸,如今龙走月已经坐上他乞颜苏合的婚车,凭他对她的了解,就算她内心想跟陌奕宗走,但在行动上也不允许自己如此自轻自贱。思及此,乞颜苏合磨磨后槽牙,命属下后退!他倒看陌奕宗还能耍什么手段! 除了陌奕宗与龙走月,其他人退到三里之外。 …… 旷野的晚风吹拂着龙走月的发饰,发饰上的珠串,发出“嘎啦啦”的脆响,那声音震荡着她的心,提醒着她的责任与身份。 陌奕宗望向高架的彩车,这样的高度,对于目前他而言简直是一座难以攀登的山峰,他深吸一口气,蹭掉一头的虚汗,抓住横梁,卯足力气,吃力地爬上车体。 他盘膝而坐,将鸾琴架在腿上,五指悬在琴弦上方,口中默念着什么…… 龙走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压根就不会弹琴,在这儿摆什么样子? 然而,腹诽还未结束,一缕琴声悠扬入耳。 “我在四日前苏醒,一睁开眼便赶来找你,在来的路上,一直在背乐谱,夸叶乘风还帮我在琴弦上做了标记,比起琴圣,肯定要差许多,但是,这是我曾经答应过你的事,希望你忍耐一下,听我弹完……” 话音未落,琴声渐渐融入他的话语。 他选了一首《广陵散》,这是一首在中原地域广为流传的名曲。虽然乐曲节奏缓慢,但风格独树一帜,铿锵有力,大气磅礴。全曲贯穿一种不屈不挠的浩然之气。 正如陌奕宗自己所说,他时而弹错弦,时而整段跳过,但是好在他这个人脸皮够厚,弹错也不会感到慌张,颇为自信地继续弹奏。 这是龙走月听过的最难听的《广陵散》,她却安安静静地,始终不去打断。 她的脸上没有多余表情,只是心里在偷偷流泪。 ……他很会抓她的弱点,知晓她会为之感动,因为他不是普通人,是陌氏的皇帝,恢复健康后要做的事有很多,只有学弹琴最没用,他却为了博她一笑,做着伤脑筋又不擅长的事。 …… 一曲落定,陌奕宗悠悠地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他的神色稍显尴尬。 “倘若……倘若你可以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弹出让你欣赏的琴曲。” 龙走月撇开视线,道:“我在你身上浪费的时间够多了,我要去忙自己的事。” “这段日子我对你态度恶劣,你应该生我的气,生多久的气都不为过,”他抿了抿唇,“但是走月……就因为我爱你,我不想让你承担我的不幸。” 龙走月的心房仿佛撞入什么东西,她努力地侧开头,眸中附着一层氤氲。 “走月,就因为我很爱你,我没有去管陌氏的未来……接受只有一成把握的治疗,你是知晓我的,我这人向来信自己不信天,但是在治疗前,我生平第一次向天祈祷,我对老天爷说,倘若您认为我和龙走月的缘分未尽,就别让我死。” 他不想在吝啬于说一个“爱”字,既然他敢用爱情为自己的命运下赌注,又为何迟迟不敢告诉她,他是多么地爱她? 龙走月深低着头,捂住双耳,不想听,不想言,不想被他感动。 陌奕宗蹭到她的腿边儿,敛起他的个性,敛起他的尊严,枕在她的腿上,忏悔道:“走月,写休书是我不对,我真的……真的不想让你陪我熬,看着你比我还憔悴,我的心太疼了,疼得恨不能杀了自己,我知晓错了,你原谅我一次,行吗……” 他若是粗声粗气耍霸道,龙走月的心里还会好受些,可他偏偏像个无助的孩子,弄得龙走月心慌意乱。 “你走开,不准碰我,这一次原谅你又如何?……那下一次呢?是不是只要你遇到不幸就要赶我走?!”这是龙走月最恼火的地方,人有旦夕祸福,究竟有多少人可以风平浪静地度过一生?! 他举起三根手指,起誓道,“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你跟我回去吧,否则我活下来还有什么意义?” 他把平时不好意思说出口的话都说了,只求她留下来。 陌奕宗紧紧地抱着她的双腿,任由她推搡踢踹,死不撒手。 “你不要这样陌奕宗,我龙茗虽然落败,但我依旧是皇帝,我已经答应嫁给苏合哥,倘若出尔反尔会遭到天下人耻笑与唾弃!更有甚者,会说我是见利忘义的淫.妇!这都是你一纸休书惹出来的祸,说什么都晚了。” 陌奕宗被她打得连头都抬不起来,唯有眯着眼回道:“我料到你会想这么多,所以我也做好最坏的打算,只要你跟乞颜苏合走,我就剃度出家,陌氏就交给弄盏打理。”他指向晶晶亮的脑壳,然后继续死死地抱住她的腿。 龙走月早就注意到了他的大光头,本以为是夸叶乘风帮他治疗才需要剃头,难道不是?! 就在她迟疑之际,陌奕宗又道:“我在接受治疗前夕,已经拟好圣旨,将陌氏南部双城赠予龙茗国。不管你接受还是不接受,那里都不再是陌氏的领土,你为了让龙茗百姓可以继续种茶与捕鱼,遭受天下人非议又如何?难道你的颜面比百姓的幸福更重要?” 龙走月怔愣,“你说什么?你这样做该如何向朝廷交代?” “领土是我打下来的,我想送谁就谁,再者说,龙茗正好替陌氏守住边关,有龙茗海师镇守疆土,陌氏可以省去几十万的兵力,小算盘我也不是一点都没打啊,”他谨慎地抬起头,“还有,我已经下旨把镇守边关的军队调回皇城,你若是执意大迁徙,就是摆明了坑我。” 他说完这句话,再次抱住龙走月的大腿,“走月,我现在连呼吸都疼,需要赶紧睡上一觉,你扶我回霄云城,咳咳……” 龙走月托起他的脸颊,发现他的脸色的确很难看,好像随时会昏倒。 见状,她扭过身寻找夸叶乘风,陌奕宗则是像脱骨扒鸡一样挂在她的身上,反正今日是粘定她了,只要她同意留下来,她开出任何条件他都答应,江山?都是一家人,她若喜欢治国全给她,拿去拿去! “……你还是快回去吧,我真的不能走,我若是跟你走了,苏合哥没准此刻就会率兵攻打霄云城。”她沉了口气,“不要任性,我们不是寻常百姓,有时候一个不算严重的决定也会引发战争。” “呵,让他打,只要他打,说明他心里也没有你这个龙茗皇帝,就这种人,你还敢把龙茗百姓迁徙过去?” “你不要故意歪曲事实,苏合哥纵使会攻打陌氏,也是因为我的离开。” “那你这还是靠出卖美色换取安宁与领土啊?既然如此,为何不换给我?我们彼此相爱,儿子都快能打酱油了。” “闭嘴,谁和你相爱?” “你。” “臭无赖,我不爱你。” “好好好,是我单方爱你……”陌奕宗握住她的双手,抵在唇边摩挲,“你是知晓的,我是一个把面子看作高于一切的皇帝,所以走月,我觉得我唯一能给你的,就是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我陌奕宗,不能没有你。” 他用十年的时间开疆拓土,用铁蹄征服众生,曾几何时,他认为自己无情也无爱,必定是独自一人走到生命的尽头,直到遇到龙走月,幡然醒悟,这世间真的会存在这样一个女子,她可以柔情万种,也可以足智多谋,甚至在他倒下的时候,竟也可以为他撑起本应该他守护的那片天,这是一个奇女子,一个他深爱的女子,他为自己感到庆幸,庆幸为她心动,庆幸他没有在爱情这件事上计算得失。 或者说,只要是她的事,他就算豁出整个陌氏,也要一帮到底。这是一个他不认识的皇帝,一个为了爱情成疯成魔的男人。 不过,他并不希望她承担太多,最不能忍受的,便是让她独自承担。 所以他要赶走她,但是日后不会了,因为他会为了她,好好珍惜这条命。 …… 龙走月不敢与他目光接触,也许只要是一个眼神的交汇,她或许真会不顾一切地跟他走。 恍惚之间,她理解了母后甘愿与父皇奔走天涯的心情,其实没什么重大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爱”字,为了能与爱的人长相厮守,什么刀山,什么火海,哪怕多相爱一天也值得。 是的,她必须承认她爱上了陌奕宗,不知这份爱从何时开始,但她知晓只有这个男人,可以轻易地牵动她的情绪,或者哭,或者笑,把她弄得像个没脑子的蠢货,却又无药可医。 陌奕宗见她迟迟不表态,心里越来越发毛,“……走月,我方才说过,我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我不能没有你,这并非一句空话,你随我回陌氏,百姓会帮我交出答案。我们回去,好吗?” 龙走月的眼睛一直是湿润的,她竭尽全力地克制着,不让泪水掉出眼眶。 “陌奕宗……我不能接受你送给龙茗的双城,这会让我感觉自己很无耻。” 陌氏已经救了灾民,还要霸占人家的两座城池?别人会怎么看待她这个皇帝? “什么叫无耻?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吗?男人养活女人本是天经地义,倘若我只有一个馒头,我会给你和孩子;倘若我身上只有十文钱,我会全部交给你。因此,我也不会因为我拥有的东西太值钱,就舍不得给你。领土在我眼里也不过是百姓眼中的一间房或者一个花园。真的,你相信我,我一点不勉强。” “好,此事暂时放在一边,说说你受伤这件事……”她悠悠地转过头,凝视他的双眼,道,“我抛下灾民,义无反顾地跟你回了皇城,就因为我知晓也只有我,可以无怨无悔地帮你稳固江山社稷,你却一而再、再而三赶我走,让我又累又难过,现在你又想通过三言两语把我带回去,你是不是觉得你吃定我了?” “你这么说可就不讲理了,你也经常对我呼之则来挥之即去,说拿你回龙茗这桩事来说,是不是抱起孩子就跑?甚至连声招呼都懒得打,还有,你说你骗了我多少次?从名字、年纪、身份到背景,我每每还不是睁一眼闭一眼?要不是我放不下你,我会千里迢迢去找你吗?为了见到你还去当什么鬼面首?我还要把自己糟.蹋成什么样,你才愿意承认你感受到我对你的爱?” 她说一句,他有一百句等着她,说着说着……好像她更绝情似的? “别总爱爱爱的,真肉麻。”龙走月不自然地撇开头,她可不想让陌奕宗看出她早已感受到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等我们回去之后藏在被窝里慢慢说。” “还没正经一时三刻,又开始耍嘴皮子,可算好了是吧?” “反正我就是为了你才冒险接受治疗,不跟你贫跟谁贫?”陌奕宗歪头赖在她的腿上,“我真的很爱你,不管你想去哪,记得带上我。” “陌奕宗,你知晓我最气你什么吗?”龙走月滚了滚喉咙,惆怅地说,“所有冒险的事,所有涉及安危的事,你都不让我参与。我讨厌这种感觉!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你醒不过来,我能不能活下去?嗯?……” 她的泪还是夺眶而出,有些情绪是无论如何也不能自抑的,就像她对陌奕宗的付出,没有底线,只要可以帮到他,什么都可以。当然,也像陌奕宗为她所做的一切,没想考虑过自身的安危。 她没有怕过什么,却怕了爱情,这是一种舍生忘死的情感,仿佛只要对方可以健康快乐,自己充当什么角色都无所谓。 陌奕宗拭去她眼角的泪,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 龙走月趴在他的肩头,从轻声啜泣,到泪流满面……今日没有下雨,她也没有喝醉,更不是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就在这静谧的旷野之上,她控制不了流淌的泪,为了爱情如泣如诉,为了他的康复喜极而泣。 …… 一刻钟早已过去,乞颜苏合的耳畔时而传来笑声,时而传来哭声,时而又传来窃窃私语,龙走月与陌奕宗沉寂在二个人的世界里,竟是那般旁若无人…… 夸叶乘风撞了他的手肘,喟叹道:“我方才也跟你了陌奕宗这段日子都经历了什么,我看你还是放手吧,天灾没能把他们分开,瘫痪也没能把陌奕宗弄死,你又何必自讨苦吃?” 乞颜苏合缄默不语,缓缓地从腰间拆下彩带……原来陌奕宗休龙走月的原因,并非不爱,反倒是深爱。或许他真的输了,输在他根本不知晓她需要什么。 只有这一次,他终于知晓她想要什么,那就……做出一个她一定会开心的决定吧,也不枉他口口声声地说爱她。 他跃身上马,朝着营地的方向,驰骋而去。月光照耀着他的身影,潇洒如初。 夸叶乘风也不想破坏气氛,骑马返回霄云城。 反正女王大人会骑马,一会儿就让她驾驶彩车回中原好了,嘿嘿,找个会骑马的女子就是省心。 待女王大人回到陌氏,便会发现,城里城外张灯结彩,正举国欢腾着。百姓无不知晓,陌奕宗将在十日后为龙走月举行皇后册封大典,封号——驭龙。 驭龙皇后,单从字面上看,不用动脑筋都明白陌奕宗的心思,这位傲视天下的真龙天子,被一个叫龙走月女人降服也。 话说陌奕宗敢在还没见到龙走月的情况下,便将立后之事昭告天下,可见这份自信来源于,他也知晓龙走月也深爱着他。 终于,他们征服了彼此,接下来,恐怕就是联手统驭中原了吧? ………… 陌奕宗轻吻着她的泪,薄唇移到她的唇边,小心翼翼地磨蹭着她的唇瓣…… 爱一个人,也要爱她的家庭,虽然她的家庭确实有些庞大,但好在他的实力够强,来多少都欢迎。 “走月,说句你爱我听听。” “……我不说。” “那……小声说,就说一次。” 陌奕宗强行压低她的头,把自己的耳朵贴在她的唇边。 “……”龙走月垂下眸,羞赧的笑容与柔和的月光交相辉映,泛起潋滟的光。 “陌奕宗,我…………爱你。” “走月,我也爱你。你必须相信,我对你的爱,永远比你爱我多。” 龙走月默默地点下头,小脸像晚霞一般绯红冶艳。 陌奕宗再次亲吻她的唇,她悠悠地合起双眸,迎合着他难得给予的柔情。 “我爱你,我的皇后。” “什么皇后?……唔。” 他紧紧地盖住她的唇,拥在怀中,含住她的唇,百转千回。 走月,朕不敢保证在未来的日子里,每一日都让你过得幸福快乐,但可以向你承诺的是,在你感到难过的每一个瞬间,朕无论身在何处,都会奔回来陪着你。 我爱你,矢志不渝。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怎样的结尾,都会有一些缺憾,但是作者与大伙儿的心情是一样的,希望男女主恩爱白头,又不舍得完结。无奈故事总要有结束的时候,所幸我还能写,所幸你还在看,谢谢支持,我们新文见,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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