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明朗1997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杀人游戏之谋杀感应 作者:孙浩元   内容简介   阳化冰是一个成功的男人,年纪轻轻开了自己的公司,娶了最漂亮的环球小姐做老婆。可是在一次车祸之后,他噩梦连连,在梦中,他不是被人追赶,就是手持凶器杀人。最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可是老婆根本不信他被跟踪,说他是车祸后撞坏了脑子。就在阳化冰陷入孤立的时候,他在家里发现了十几个针孔摄像头。与此同时,他发现自己牵连进20多年前的一宗谋杀案。在那宗案件里,所谓的凶手根本没有杀人,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阳化冰找到了公安局长苏镜,两人开始携手调查。凶杀案发生的那个晚上,以下几个人曾经走进死者的家里:包养死者的副市长,死者的前任男友,调戏死者、心怀恐惧的医院主任,还有一个因医疗事故被死者治死孩子的父亲。   每个人都很可疑,每个人都有足够的杀人动机,可是凶手只有一个。   但苏镜和阳化冰都以为真相马上就要水落石出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在那起看似简单的谋杀案里,隐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恨情仇。   作者简介   电视台记者、编辑,将热辣新闻、传播理论融入小说创作中,开创出别具一格的新闻悬疑小说,著有《人肉搜索》《致命搜索》《清明上河图》等长篇小说,“杀人游戏”系列更是集全部心血之力作,火车出轨天降祸、醉酒驾车人人危、官员解说看病难、水费上调听证会、媒体热报日全食、各地纷纷争故里、无事上演钓鱼案、开胸验肺还清白,时时处处,深入一个个大事件,却又不动声色地嵌入小说,还原一个真实却又让人无奈的世界。 ====================   楔子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元好问的千古一问,至今没人能说得清楚。千百年来,芸芸众生用着千奇百怪的方式,诠释着对爱情的理解。梁山伯祝英台以化蝶诠释爱情,红拂女以私奔诠释爱情,罗密欧朱丽叶以自杀诠释爱情……光阴荏苒,白驹过隙,尘世是一座舞台,演员不停更换,而剧情反反复复还是那么几样,爱情是永不褪色的主题。   2002年5月2日,沈阳的魏秋菊杀死了男友吴某,并用几十公斤的食盐、敌敌畏和消毒水腌着,三个月后尸体才被人发现,全身皮肤干燥,就像棕色的皮革。魏秋菊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太爱他了,不想他的尸体腐烂。”   2006年5月19日,常德桃源县佘家坪乡简家坝村,黄树清因情人官月霞不肯和自己继续来往,对其家人痛下杀手,砍死三人。   2009年6月7日,北京丰台区梅市口路12号院,一名男子用刀划向了一名女子的颈部,随后用刀扎向了自己的胸部。等到警方和急救人员赶到现场时,两人都已身亡。附近的居民说,他们是一对情侣。   2009年7月26日,顺宁发生一起凶杀案,死者是一个女人,名叫白萱,年仅二十六岁,是一名医生。   早上八点,杨悦像平时一样准时来到山趣园第13栋别墅。山趣园依山而建了18栋单体别墅,每栋别墅相距甚远,加之树木葱茏,所以私密性特别强。这里住的大多是达官贵人,只有13栋住了一个年轻的女医生,这就是白萱了。杨悦是白萱请的钟点工,每天上午八点到十二点来打扫卫生,除了白萱,她在这栋别墅里没见过第二个人。   门铃响了三四声,可一直没人开门。庭院里种植的各种鲜花肆意地开放,喷薄出或清爽或浓郁的花香。屋子的大门没有关严,被风吹动着一开一合。   门铃还在响着。杨悦着急地环顾四周,发现庭院栏杆上攀爬的牵牛花、爬山虎折损了不少,难道有人入室抢劫?这样想着,她便用力推了下大铁门,谁知道铁门竟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白萱昨晚根本就没锁门。   杨悦走进屋,然后就被吓傻了。   一楼客厅汪洋成一片血海,血液已经凝固,表面结了一层薄膜,就像豆浆冷却后的那层豆腐皮。血海中躺着一具女尸,一把刀插在女尸的左胸;女尸脸部朝上,由于痛苦而扭曲变形了。   杨悦站在门口怔怔地看了片刻,直到浑身的血液都凉透了,她才歇斯底里地尖叫一声,颤抖着手拨打了报警电话,她特地看了看时间:2010年4月26日8:10′15″……   时间在慢慢地溜走……   沧海桑田,抹平了很多人的记忆。   第一章 大梦方醒   一栋老旧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眼前,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猛然间闪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仿佛就像一部断断续续的影片,一会儿是一个镜头,一会儿又是一片雪花。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街道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1、噩梦入侵   夜色已经很深了,天空只有几点星光,月亮不见了踪影,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夜风阵阵,从窗口吹进来,有点凉,阳化冰感觉身上一阵阵发麻,看着脚下的一片血泊和躺在血地里的人,他恍然若失,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水的味道,和着新鲜的血液的味道,一起冲到阳化冰的鼻腔里,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兴奋。   但是他又突然感到一阵害怕,连忙打量脚下的血人,只见她的脸蛋扭曲着,眼神中透出一股生的渴望,只听她痛苦地说道:“救……救救我……”   阳化冰没有理她,从茶几上拿起手机和钱包便扬长而去,他记得清楚,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2010年4月25日。   驱车走在夜色中的林间小路上,车厢里放着关于爱情的歌曲,阳化冰感觉心旷神怡,可是忽然,一阵冷汗涌遍了全身,他甚至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煞白煞白。副驾驶的座位上不知何时竟坐了一个人,那人低着头,长发飘荡下来,盖住了那人的脸,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水和新鲜血液混合的味道。阳化冰愣了片刻之后,恍然大悟,见鬼了,撞邪了!跑,赶紧跑!   可是车门却怎么也打不开,那个女人慢慢地抬起了头,骨节处发出吱吱嘎嘎的声音。阳化冰吓得心脏简直要停止跳动了,那女人的眼睛!那眼睛,没有一点黑色,全是眼白,布满了血丝,狰狞可怖。   他继续用力开着车门,可是车门完全不听使唤,他的后脑勺传来一阵阵凉意,一双惨白的手,慢慢地摸向了他的脸颊……   阳化冰一声惨叫从睡梦中惊醒,妻子陈秋涵忙起身问道:“怎么又做噩梦了?”   “嗯。”阳化冰气息奄奄地说道。   陈秋涵抽出几张纸巾,擦拭着老公头上的冷汗,一面问道:“又是同样的梦?”   “嗯。”   “哎,一个星期做了四次梦了,到底做的是什么梦啊?跟我说说啊,说出来,说不定就不会再做了。”   “不,我不敢讲,我不敢想,我想起来就怕。”   陈秋涵叹口气,看看钟,还不到五点,便说道:“再睡会儿吧。”   “今天是几月几号?”阳化冰突然问道。   “3月27日。怎么了?”   “哪一年?”   陈秋涵被问傻了,她疑惑地看着老公,不知道他的脑袋是不是被撞坏了。她说道:“今年是2036年啊,你怎么过糊涂了?”   阳化冰抱着脑袋说道:“奇怪,我怎么总是梦见2010年的事呢?”   “梦嘛,不都是胡编乱造的?赶紧睡吧。”   “不,不,”阳化冰心慌地说道,“我不敢睡了。”说罢,翻身下床,走到客厅冲杯浓浓的茶,咕咚一口全喝了下去,人也顿时精神了不少,他懒懒地在客厅里踱来踱去,可是那女鬼惨白的脸,还有那布满血丝的瞳孔,仍不时地浮现在眼前,让他一阵阵心悸。   陈秋涵走出卧室,关切地问道:“要不,咱们看看医生去吧!”   “这不是刚出院吗?”   陈秋涵嗔道:“我是说你该看看心理医生了。”   阳化冰不屑地说道:“你觉得我心理有问题吗?”   “你不觉得一个星期做四次同样的噩梦,肯定是出什么问题了吗?”   阳化冰敲了敲脑袋,说道:“难道撞傻了?”   三个月前,阳化冰酒后驾车跟一辆大货车发生碰撞,当时小车被掀翻了,阳化冰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医院里,浑身包扎得像个木乃伊。医生说他能捡回一条命来实在是奇迹。一个星期前,他刚刚出院,谁知道噩梦便接踵而至。   陈秋涵问道:“你这样一直拖着,要拖到什么时候啊?”   阳化冰烦躁了,挥挥手说道:“你睡觉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陈秋涵怨怼地看了一眼老公,回到了卧室,可是却怎么也睡不着,静静地听着客厅里的声音。阳化冰坐回沙发里,迷迷离离地竟然又陷入了梦乡。陈秋涵躺在床上听了半晌,没有什么动静也就放心了,困意袭来,她渐渐合上了眼睛。可是一阵凄厉的声音突然闯进卧室,她猛然睁开眼,那声音越发真切了。   声音是从厨房传出来的。   嚓……嚓……嚓……   她疑惑地下了床,走到厨房一看,老公竟然在磨刀,动作是那么机械,仿佛一切已经不受他自己的控制,他只是在重复着同一个动作。陈秋涵看得出神,阳化冰忽然抬起头,阴森森地看着她,让她打了一个冷颤。   “化冰,你这是怎么了?”   “你这臭婊子,还来缠着我!给我滚开!”说罢,阳化冰拿起菜刀向陈秋涵砍去,陈秋涵吓得花容失色赶紧躲开,一个趔趄摔倒在地,她挣扎着爬起来,可是那把菜刀又朝她砍来,她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再也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那把菜刀滑落,滑落……情急之下,她歇斯底里地大叫一声:“阳化冰!你醒醒啊!”   梦魇中的阳化冰一怔,突然间醒了,慌乱地看着躺倒在地的老婆,自责地问道:“秋涵,你怎么样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说着说着,不禁啜泣起来。   陈秋涵惊魂甫定,说道:“亲爱的,咱们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2、心灵隐秘   杜平文坐在办公桌后面微笑地打量着来访的人,他大概二十六七岁,一米七五的个头,颧骨突出,脸成四方形,透着一股刚毅。两道剑眉下面是黑如点漆的眼睛,只是眼神里藏着一丝慌乱。走路稍微有点瘸,应该是受过伤还不是很利索。跟他一起的进来的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大概一米六八的个头,短发,皮肤白白净净的,鹅蛋脸上略施粉黛,眉毛幼细眉清见底。眼睛忽闪着非常有神,却装满了焦虑和慌乱。杜平文惊讶地看着女子,说道:“你是……你是……”   “杜医生您好,我就是陈秋涵。”   “哦,幸会幸会,”杜平文忙不迭地招呼着。   杜平文,四十六岁,是顺宁市数一数二的心理医生,不过这都是吹出来的,他到底有多高水平,只有他自己知道。名声这东西,有时候靠的不是真材实学,而是机遇巧合以及善于炒作。陈秋涵一进屋就打量了杜平文,他斑白的头发和安静的笑容,让她觉得特别踏实。   杜平文说道:“不知道是你来做咨询,还是你先生?”   “我先生。”   杜平文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阳化冰,他的双手正绞在一起,不停地揉着手指,这是心理焦虑最直接的表现。   “姓名?”杜平文问道。   “阳化冰。”陈秋涵说道。   “不,让他自己说,”杜平文微微一笑,继续问道,“年龄?”   “二十六。”   “职业?”   “职业广告人。”   “你最近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一个星期做了四次噩梦,而且是同样的噩梦,每次我都是从梦中吓醒的,”阳化冰说道,“今天凌晨,我不知为什么竟然在厨房里磨刀,还要砍我老婆。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   “你梦见什么了?”   阳化冰看了看陈秋涵,说道:“我不敢说,我怕吓着她。”   杜平文说道:“也许你们找我之前也上网查过我的资料,我是倾向于使用家庭治疗法的,很多心理疾病不是单独一个人的问题,而需要家庭成员共同参与一起治疗,这样才会取得立竿见影的效果。所以,我不反对你太太也能听一下你的梦。”   陈秋涵说道:“亲爱的,你说吧,我不怕。”   “我梦见我杀人了,是一个女人,长头发,长得很漂亮,但是她被我杀了,她求我救救她,我没有理她。我拿了她的手机和钱然后开车走了,可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又坐到我旁边了,我知道她已经变成鬼了,她来向我索命。还有,我每次做这个梦,都会去看手机上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是2009年7月25日。”   “你是说你去抢劫了?”   “是,应该是。”   “然后开着车逃离现场?”   “对。”   “你梦中的车跟你现在开的车一样吗?”   “一样,”阳化冰着急地说道,“我觉得那个梦太真实了,好像我真的杀人了。”   杜平文摇摇头说道:“你现在开的车在2010年是不存在的,那时候还没这种车型呢。所以,你还觉得你的梦真实吗?”   “不,我只是觉得那种感觉非常真实。”   “这个梦是从什么时候发生的?”   “最近一个星期。”   “之前有发生过特别的事情吗?有没有遭到重大打击?比如说工作生活……”   “没有,一切都挺顺利的,”阳化冰说道,“三个月前我出了一次车祸,一个礼拜前刚出院。”   “也就是说,一出院就开始做噩梦了?”   “是。”   “那次车祸,有没有造成人员伤亡?”   “没有,”阳化冰说道,“我跟一辆大货车撞了,货车司机一点事没有,就我受了重伤。”   杜平文又看了看陈秋涵,后者确证道:“的确就他一个人受伤了。”   “这次车祸应该就是你发噩梦的原因,”杜平文说道,“这次重大事故肯定让你的神经系统受到了一定的损伤,所以思维混乱,于是便噩梦入侵。”   阳化冰摇着头说道:“我不知道,我感觉那不像是梦,因为实在太真实了,就像是我的一段记忆。还有那个时间,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杜平文呵呵笑道:“的确,梦中的任何事物都是有意义的,但是没有人能完全说清楚每件事物的确切意义。”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非常害怕,我担心我还会……还会伤害秋涵。”   “这种情况,我建议你隔离治疗。”   “不要,”陈秋涵说道,“我会照顾好他的。”   “那最好,”杜平文说道,“家庭的支持对病人康复是至关重要的。鉴于我怀疑车祸破坏了你的神经系统,所以我建议你去拍个脑部扫描。”   阳化冰躺在检查床上,听着扫描仪不时发出滴滴的响声,眼前又冒出那个女鬼的形象,她张牙舞爪地向他扑来,嘴里流着血,喃喃地说道:“救救我,救救我……”   检查床启动了,缓缓地将阳化冰送入扫描舱,舱体是圆球形,阳化冰看着蓝色的灯光一闪一闪的,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   3、记忆碎片   阳化冰走出检查室的时候,陈秋涵正在跟一个护士聊天,护士说报告单要明天才能取,陈秋涵问能不能快一点,护士礼貌而坚定地说这是医院的规定。阳化冰无所事事地环顾四周,发现不远处站着一个护士,身材挺拔曲线玲珑,她穿着一身白大褂,戴着护士帽和口罩,只露出了鼻子和脸,她时不时投来好奇的目光,看到阳化冰看她便马上扭转头去,耳朵上戴着一个圆形的耳环,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看什么呢?”陈秋涵跟护士商量半天没有结果,便凑到老公耳边问道,“很漂亮吧?”   “是,确实正点。”阳化冰说道。   “我给你生个更漂亮的,走啦!再看,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阳化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奇怪,护士不是不准戴首饰上班的吗?”   “为什么不准戴?”   “万一做手术时,把戒指耳环掉在病人肚子里怎么办?”   陈秋涵惊诧地说道:“对啊!该不会是你上次手术,哪个护士把耳钉掉在你脑子了吧?”   两人说笑着离开了康宁医院,陈秋涵说道:“你是回家还是上班去?我得上班去了。”   “我回公司看看吧。”   阳化冰大学毕业后到一家广告公司工作了一年,之后辞职了,自己成立了一家天网广告公司。所谓“天网”,正是取“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之意。他放弃了传统的广告发布方式,不再是通过电视、报纸、互联网刊登广告,而是通过手机向用户发送广告信息。这种方式在二十多年前被人斥为垃圾短信,后来更是登峰造极,各个通信运营商在顺宁市的各个角落安装了信号发射器,市民走到特地区域,就会立即收到这一区域内的餐饮、购物、酒店、娱乐场所的所有广告信息。不过好景不长,这一模式很快被所有人厌恶,投诉、官司不断,于是运营商只好放弃。阳化冰瞅准了这一时机,主动跟运营商合作,充分利用他们的信号发射器,只不过需要市民发出一条短信到天网公司,天网才会将各种服务信息反馈到市民手机上。公司运营一年就收回了前期的投入成本,第二年开始盈利,现在公司每年产值都在千万元以上,而公司雇员却只有二十个人。   公司离医院只有三站路,他想散散步,于是让陈秋涵把车开走了。太阳恣意地烘烤着大地,整个顺宁仿佛都要熔化了。周围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甚是喧嚣,而阳化冰的心里却出奇地安静,他一直想着那个诡异的梦,想着那个女人苍白的面孔。前方不远处,一栋老旧的建筑物隐隐约约地出现在眼前,那栋楼房不算高,大概只有十几层,外墙斑驳一片,很多墙皮都剥落了,还有一些红色的锈迹沿着墙缝四处蜿蜒。他突然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脑海里猛然间闪现出一些记忆的碎片,仿佛就像一部断断续续的影片,一会儿是一个镜头,一会儿又是一片雪花。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靠着墙呼呼地喘着粗气,残缺的影像渐渐消退了,他惊恐地看着四周的一切,街道是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他继续向前走去,不知为何脚步竟有些许蹒跚。一个女孩子站在路边对着手中的小镜子补妆,她时不时抿一下嘴,然后挤出一个妩媚的笑。那是一个长发女孩,眼神里满是调皮,她的个头很高,大概有一米七,穿着一条黑色的裙子,裙摆拖到膝盖,露出丰满圆润的小腿。经过女孩子身边时,阳化冰禁不住转头打量了一眼,然后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女孩子是谁?她是干什么的?   女孩子扭过头好奇地看了看她,眼睛里漾满了笑意,然后走开了。阳化冰怅然若失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禁摇摇头,也许是自己多心了。   天网公司在一座摩天大楼的二十层,一走进办公室,同事们便跑来嘘寒问暖,问他伤势怎么样了,他微笑着跟大伙一一打招呼。阔别公司好久了,见到大伙他特别开心,就连正在扫地的清洁工,他也走过去握握手,说道:“辛苦了。”   清洁工是大楼物业服务公司请来的,大概四十多岁,见到天网老总跟自己握手,很是激动,他讪讪地笑了笑,阳化冰看到他少了一颗牙。   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阳化冰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脚下的楼群,不禁得意地笑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在二十六岁就能取得这样的成就的。不过他也有一丝隐忧,当年是他父母建议他辞职开公司的,启动资金五百万也是父母出的。他一直不知道父母从哪儿弄来那么多钱,老两口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工厂职工,是不可能攒下那么多钱的。他问父亲从哪儿弄的钱,父亲只是笑笑:“有钱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正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走进来一个怯生生的小姑娘,她叫刘盼萱,半年前才到天网工作,人长得不算漂亮,但是很文静。   “小刘,什么事?”   刘盼萱嗫嗫嚅嚅地说道:“有件事情,周总说让我自己跟你说。”   周总叫周启文,是阳化冰请的副总,总体来讲,天网在周启文的打理下,这三个月经营非常顺利。   “什么事啊?”   “最近半个月,我一直在跟鸿运餐饮集团谈合作的事情……”   鸿运餐饮是全国最大的连锁餐饮公司,如果合作成功,天网每个月的收入将会增加两百万元。   “谈得怎么样了?”   “他们公司老总赵海安对我动手动脚的,”刘盼萱说道,“我打了他一巴掌,然后……然后……就没谈成。”   “什么?”阳化冰猛地一拍桌子,大吼道,“他妈的,你这个王八蛋,屁事都干不了一点,你还不如去吃屎!我养着你干什么用的?吃闲饭吗?”他越说越气,将桌子上的文件一股脑推到地上,骂道:“你给我滚!”   刘盼萱从来没见阳总发这么大的火,骂出这么难听的话,不禁羞愧交加,哭泣着走出了办公室。屋外众同事赶紧上前劝慰盼萱,大伙都不明白,阳化冰出一次车祸,怎么完全变了一个人?在大家的印象中,阳化冰一直是温文尔雅,对待下属总是礼敬有加,他多次在开会的时候说:“生意谈不谈得成无所谓,一个人的人格最重要。如果哪位同事靠出卖色相拉来广告,那对不起,马上开除!天网不需要赚这种脏钱。”——可是现在呢?阳化冰的咆哮,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周启文更是觉得愧对刘盼萱,他本来是想刘盼萱能得到阳总的表扬呢,谁知道竟适得其反。   阳化冰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呼呼地喘着粗气,一种破坏的欲望在他心中蠢蠢欲动很久了,刚才突然爆发之后,他渐渐变得平静了,于是开始后悔,他发现自己竟然变了,变得不可理喻像只野兽。他不耐烦地站起来,看着窗外阳光下的顺宁市,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摩天大楼周围还有十几栋高楼大厦,而就在这些高楼大厦中间,是一排排低矮的建筑,大多只有七八层高,一栋十几层高的楼宇竟成了其中的翘楚。   就是那栋楼,那栋墙皮斑驳的楼。   看到那栋楼,阳化冰浑身便开始颤抖,眼前又闪现出莫名其妙的图像。他紧紧地闭着眼睛,任凭杂乱的图像疯狂地闪现,他不知道这些图像来自哪里,更不知道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他想看清所有的图像,可是一切都是徒劳,那些图像闪现得太快,他根本看不真切,他只记得他看到了一双手……一部手机……一面镜子……镜子里有张惊恐的脸……   图像渐渐消失了,阳化冰睁开眼睛,这才发现鼻孔竟然出血了,他关上百叶窗,将那栋不起眼的建筑关在窗外,然后找了块纸巾随便擦了擦,便走出办公室。刘盼萱还在哭泣,同事们都惊讶地看着他,他走向前去,拍了拍小刘的肩膀,说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我不知道怎么了……也许……也许是车祸……总之,真的对不起。”   刘盼萱见阳总已经语无伦次了,忙含泪说道:“阳总,是我做得不好。”   “不,你做得对,鸿运餐饮的生意咱们不要了,”阳化冰说道,“天网绝对不稀罕那种人的钱。”   阳化冰匆匆地离开了公司,他要回家去,好好静静心,他担心继续待在办公室还会朝别人发无名的火。走出摩天大楼,沿着墙角转了一个弯,他突然想起来手机忘带了,于是立即转身,谁知道迎面跟一个女孩子撞了个满怀。那是个长发美女,眼神里透出些许慌乱,阳化冰匆匆说声“对不起”,低着头继续往前走,然后突然放慢了脚步,就在刚才,他看到了姑娘的腿,那是两条美丽的腿,丰满圆润,黑色的短裙拖到膝盖。难道自己被跟踪了?阳化冰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转了一个弯之后,他迅速潜入到路边的一个小餐馆里,只见那个女孩子急匆匆地走过来,然后四处打量,见找不到人便拿出手机拨打电话。   阳化冰听得真切,女孩子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躲起来了吧……”   女孩子放下电话,一转身,阳化冰正站在她的面前,她一时间不知所措,只听阳化冰嘿嘿笑道:“我在这儿呢!”   4、危机四伏   刘学龙浑身是汗地站在树阴下,看着喧嚣的人群,注意着每一个不同寻常的细节。站了一会儿,又走进阳光里,作为一名巡警,他不能总是躲在树阴下。对讲机里传来指令:“东街口发现一男子纠缠一女子,请迅速查明。”   东街口离他只有两个路口,刘学龙二话不说向前跑去。顺宁市的各个街口各个转弯处都安装了摄像头,刚才一定是办公室的同事通过摄像头看到了男女纠缠的一幕。   “你到底想干什么?”   刘学龙大老远就听到了阳化冰的咆哮,只见他怒目圆睁,双手抓着女子的肩膀,用力地摇晃着,不停地问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女子早已花容失色,惊恐地看着阳化冰,仿佛落入狼爪的小绵羊。   刘学龙大喝一声:“住手!”   女子见来了救星,眼神中透出一丝光亮,惊喜地喊道:“救命啊!”   阳化冰怒气冲冲地将女子推开,挑衅地看着警察。   刘学龙打量了一眼阳化冰,微微地笑了,说道:“我认得你,你不是那个娶了环球小姐的人吗?”   阳化冰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你干什么呢?”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阳化冰说道。   “我没有。”女子大声辩白。   “一个个说!”刘学龙盘问了两个人的姓名。女子叫寒诗雅,二十一岁,顺宁大学生物系学生。   “你为什么抓着她?”刘学龙问道。   “她跟踪我。”   “神经病,我为什么要跟踪你?”   “刚才在康宁医院的时候,我就看到你了,当时你打扮成一个护士,一直在偷窥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个圆形耳环,我不会看错的。”   “这种耳环到处都有卖的,你凭什么说那人是我?”   刘学龙说道:“行了,都少说几句。阳先生,你为什么说这位小姐跟踪你?”   “我今天已经遇到她三次了,刚才我一转身跟她撞个满怀,接着她也掉头跟着我走,我转到这里躲起来,她便不知道给谁打电话说‘我不知道他去哪儿,也许躲起来了’。”   “寒小姐,你怎么说?”   “我根本就没有跟踪他,他说我撞他,我还说他撞我呢。我刚才是跟我导师打电话。”   “那你说谁躲起来了?”刘学龙问道。   “我导师问我一个同学去哪儿了,我说不知道,也许躲起来了。”   “你同学为什么要躲起来?”   “这个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我想很有必要。”   “他跟人家打架,把人打伤了,昨天没去上课,导师就打电话问我。”   “你导师是谁?”   “童伯毅。”寒诗雅骄傲地说道。   童伯毅是顺宁大学德高望重的老教授,荣誉等身,享受国务院津贴,据说他极有可能成为问鼎诺贝尔生理或医学奖的第一个中国人。   看来,眼前这个女孩子很可能是童伯毅的高徒,刘学龙看了看阳化冰说道:“阳先生,还有别的问题吗?”   寒诗雅说得滴水不漏,警察已经相信她了,阳化冰也别无他法,只好说道:“对不起,大概我太紧张了。”   寒诗雅不耐烦地说道:“如果没事,我可以走了吗?”   阳化冰看着寒诗雅离去的背影,心里总是不踏实,他不禁抬头看了看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不知道为何心中竟涌起一股寒意。   刘学龙说道:“阳先生,以后请注意自己的言行。”   阳化冰无奈地答应了一声,低头向前走去,他突然觉得周围每个人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每个人的目光又都那么邪恶,他有一种不真实感,觉得自己活在梦里。他试着咬了咬舌头,疼痛感迅速传遍了全身,这种感觉非常真实,不是在梦里。   可是,看啊——   那个正在修剪绿化灌木的园艺工人为什么不专心修剪,为什么要转过头来看我?   左手商店门口卖衣服的售货员,正在向顾客推销,为什么眼角总是流露出关切的余光?   那个卖羊肉串的,为什么看了自己一眼马上低下了头?   那个站在马路边拍摄的记者,刚才明明是把镜头对准了自己,为什么现在马上又对向了马路?那马路上什么都没有,他在拍什么?   还有那个正在推着孙子过马路的老太太,为什么不看交通指示灯,而是时不时看看自己?甚至就连小推车里的六个月大的男婴,目光里也透出一丝邪恶。   ……   阳化冰觉得自己被包围了,他陷身在一个巨大的幕阵中,生活不再是生活,而变成了舞台,他甚至想起了《楚门的世界》。那个寒诗雅到底是什么人?他的周围还有多少个寒诗雅?还有那个警察,看上去大公无私,其实心存偏袒。   到了公司楼下,他警惕地看看四周,一切似乎都很正常,人们各就各位各司其职。他走进电梯间,焦灼地等待着电梯。身旁站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两人轻声细语地咬着舌根,阳化冰很想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是否在谈论自己,他极力克制着,才没让自己凑过去。电梯来了,门缓缓地打开,露出一个空荡荡的火柴盒一般的空间。阳化冰一步跨了进去,那个女孩子刚想进来,却被男孩拉住了,只听他说道:“等下一部吧,人太多了。”   阳化冰惊恐地看着二人,脸色变得煞白,电梯里明明就自己一个人啊!他刚想闯出去,可是电梯门却无声无息地关上了,他着急地拍门,慌乱地按着“开”的按钮,终于电梯门不情愿地打开了,门外两个年轻人正在哈哈大笑,看到阳化冰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立即停止大笑,惊慌地看着他。   阳化冰一把抓住男青年的脖子,厉声问道:“你是谁?”   “我……我……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子紧张地掰着阳化冰的手,央求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开玩笑的。”   阳化冰松开手,说道:“你们给我说清楚点!”   女孩子继续说道:“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们刚讲了一个电梯里的笑话,于是就……想吓吓人。”   阳化冰冷哼一声,凶狠的目光在两人脸上划过,吓得两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第二章 死亡幻觉   阳化冰微笑着转过头,可是照片上的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右侧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拿着相机拍照,拍摄的是他们的背影。一丝疑云浮上心头,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1、人生如梦   阳化冰家住二十八层,视野很好,可以望见远处的海。此时,月亮升上了中天,阳化冰和陈秋涵站在阳台上,眺望远处海上的点点渔火。夜空中,有风微微吹来,吹散了陈秋涵一头的秀发,阳化冰看着妻子娇好的脸容,不禁心都醉了,抚摸着妻子的长发,低声说:“你好美。给我生个儿子吧?”   陈秋涵俏皮地说:“生个女儿不行吗?”   “不行,万万使不得。”   “你这重男轻女的家伙。”说着便用手指戳阳化冰的头。   “这不是重男轻女,我是担心。你想啊,万一生个女儿,像你一样貌美如花沉鱼落雁,那还不搞得天下大乱了?到时候求婚的队伍把咱家门槛踩破了谁赔啊?”   “那倒是啊,”陈秋涵沉思道,“一定不能生男孩,万一像你,没人要,那多凄惨啊?”   “没事,最多再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傻瓜。”   “好啊,你说我傻,看我绝不饶你。”说着,陈秋涵便把两手伸向阳化冰的胳肢窝,阳化冰痒得到处躲。“秋涵,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哈哈,饶命饶命。”陈秋涵一撅嘴,哼了一声,不再去挠丈夫。阳化冰趁机一把将陈秋涵横抱起来,往卧室走去。   “干嘛?”   “生儿子去喽!”   “生女儿。”   “管生什么呢,哈哈。”   陈秋涵的肌肤白玉般无瑕,乳房浑圆弹指可破,阳化冰温柔地抚摸着妻子,手指像弹琴一样从上到下一路滑了下来,最后停留在妻子的肚脐周围,轻柔地揉捏着。他俯身向下,吻着妻子的小腹,他突然尝到一股咸咸的味道,定睛一看,妻子肚子上竟插了一把刀,鲜血正汩汩地流出来。   “秋涵,你怎么了?”   可面前的女人哪里是陈秋涵?分明是寒诗雅,那个跟踪自己的女人。寒诗雅冷冷地笑着:“是你杀了我吗?”   “不,不是我。”   寒诗雅直直地坐了起来,指着他的鼻子说道:“真的不是你?”   阳化冰猛然睁开眼睛,寒诗雅消失了,陈秋涵躺在身边甜甜地睡着,他还不放心,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小腹,还是那么光滑如缎,他这才放心了。   阳化冰走下床,信步走到阳台,他想透透气。月亮不见了,墨色的夜吞噬了大地,似乎有乌云,看不到一个星星,只有一阵阵的冷风时时吹来,那风像是一个蹑手蹑脚的贼,又或是传说中的鬼魂,在人们毫不在意的时候,猛地吹来,让人起了层层鸡皮疙瘩。   阳化冰伸了一个长长的懒腰,然后他突然怔住了,两条胳膊停在空中不肯放下来,隔壁邻居的阳台上,正有一个白色的背影,轻轻地晃动着手中的花洒,似乎在给花草浇水。阳化冰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那人为什么这时候浇花呢?那人的头发非常长,几乎到了腰部,腰肢纤细,应该是一等一的美人。可是,让阳化冰惊讶的是,花洒下面根本没有花草,那白色的背影,分明是把水直接洒到了地上,而她却浑然不觉,花洒在手中一上一下,很有节奏地晃动着。阳化冰“啊”的一声惊呼,马上又后悔了,赶紧捂住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那背影慢慢地转过身……转过身……阳化冰像是粘在地上一动不动……黑发遮蔽下的一张苍白的脸,赫然出现在阳化冰面前,那脸比纸还白,那脸曾多次在阳化冰的梦中出现。那人倏忽一下直飞到阳化冰面前,阳化冰大叫一声闭紧眼睛,似乎有风吹来,拂过他的脸,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他的每寸肌肤。一个世纪过去了,不,还要久,阳化冰缓缓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身处在一片血海之中,那个长发女人躺在血泊里伸出了手:“救救我……”   阳化冰绝望了,原来自己一直没有醒。   2、梦的解析   杜平文饶有兴致地看着阳化冰的脑部扫描结果,陈秋涵紧张地看着杜平文,而阳化冰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杜平文看了半天,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你这里没病。”   陈秋涵放心地出了一口粗气。杜平文又说道:“三个月前的扫描图带来了吗?”   “带来了。”陈秋涵说着忙把扫描图递给医生,这张图是阳化冰出车祸后做的。   杜平文看了一会儿,又把新图拿出来,接着又看看旧图,反反复复地比对了几遍,面色越来越凝重,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怎么会这样呢?”   陈秋涵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脑前部皮层、后部皮层和皮质层都有明显变化,”杜平文说道,“你看,暗影区域、程度完全不同。”   “这是什么意思啊?”   “阳先生的记忆似乎出了问题。”   一听这话,阳化冰警觉起来,难道那些噩梦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过的?陈秋涵却说道:“我记得,不是说大脑中的海马才是储存记忆的地方吗?”   “海马只是储存短期记忆,”杜平文说道,“三十多年前,法国波尔多大学科学家布卢诺·邦滕皮及其研究小组研究发现,大脑海马区与大脑皮层的临时信息交流,对于记忆的形成与储存起关键作用,可是要储存记忆却需要依赖大脑前部皮层、皮质层以及大脑后部的一个皮层。”   “你是说我的记忆改变了?”阳化冰问道。   “从这张扫描图看,我想是有这种可能的。”   “记忆还会改变?”陈秋涵问道。   杜平文说道:“也许不是改变,只是排列顺序发生了变化。”   杜平文说,人类的记忆不仅是一种精神活动,更是一种生理反应。我们之所以对一些事情记得比较深刻,是因为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痕迹引起了细胞的变化。每个细胞都有突触,这些突触在接受一件事物的时候,神经递质的合成、储存、释放以及受体密度、受体活性、离子通道蛋白和细胞内的信使都在发生变化,这些变化形成了记忆。这些包含记忆信息的细胞,有的沉在最底层,有的浮现在最表层。弗洛伊德所说的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其实都是这些细胞不同的排列组合,最底层的记忆细胞很少被调用,于是形成潜意识。   “不过,这种情况很少发生,你是我遇到过的唯一一个病例,也是我所知道的我国唯一一个病例,这种事情,我听说只在俄罗斯发生过一次,俄罗斯病人也是在脑部受到重创之后,想起很多他忘记很久的事。”   阳化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这几天的噩梦都是真实发生的?”   “我想是有这个可能的。”杜平文说道。   “我杀过人?”   “也许。”   “我杀过人这么大的事,我竟然自己不知道?”   “弗洛伊德将人性分为本我、自我和超我,当这三个层次发生矛盾或者冲突的时候,人就会感到痛苦和焦虑,这时自我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以某种方式调整冲突双方的关系,使超我的监察可以接受,同时本我的欲望又可以得到某种形式的满足,从而缓和焦虑消除痛苦,这就是自我的心理防御机制,”杜平文看了看阳化冰说道,“这种心理防御机制包括压抑、投射、退化、隔离、抵消转化、合理化、补偿、升华、幽默、反向形成以及……”他看了看陈秋涵,“以及否认,人总是在不自觉地运用这些形式,运用得当,可以减轻痛苦,帮助自己度过心理难关。而阳先生在杀人后,可能选择了遗忘,用遗忘来忘记杀人带来的心灵折磨。”   阳化冰不屑地说道:“可为什么我梦见杀人发生在2010年呢?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杜平文呵呵笑道:“因为梦也会骗人的,即便人睡着了,超我还在起作用呢,这就是梦的审查机制,会给自我带来严重困扰的内容,超我是不会允许它进入梦境的,即便进入了,也肯定会改头换面,进行扭曲使其面目全非。让我们来看看你的梦吧,你的梦其实是两部分,第一部分比较真实,你梦见自己杀人了,而这种内容是不应该进入你的梦境的,你的超我意识到这一点,于是立即显示出时间是2010年,这样梦中的你就不会焦虑,不会因为自己杀人了而痛苦。梦的第二部分其实是你愿望的满足……”   “满足?”阳化冰笑道,“我梦见一个女鬼向我索命,你觉得我很满足?”   “是,”杜平文不动声色地说道,“因为你一直受着杀人这件事的折磨,你希望自己得到惩罚,于是女鬼向你索命了,这样让你的良心能够得到片刻的宁静。”   “杜医生,你说我杀人了,那你说我杀谁了?”   杜平文呵呵笑道:“我只是根据你的梦以及这份脑部扫描图来推断的,至于你到底杀谁了,那是警察的事,我不管。”   陈秋涵不可思议地看着医生,说道:“杜医生,你讲话要负责任的。”   杜平文呵呵一笑:“我已经说过了,我这只是推测,你们不要那么紧张。”   阳化冰突然问道:“你到底是谁?”   “啊?”   “你是谁?你跟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吧?”   “哪个女人?”   “少装蒜了,就是昨天跟踪我的那个女人,她先是化装成一个护士在这里监视我,后来又脱了护士服跟踪我。”   陈秋涵惊讶地看着老公,这事他根本没告诉她。杜平文则惊愕地看着阳化冰,又看了看扫描图,疑惑地摇摇头,喃喃说道:“我早就说了,这种扫描图只能起辅助作用,真要诊断病人,还是需要面对面地交流。”   “说吧,你到底是谁?”阳化冰问道。   “你觉得我应该是谁?”   “你肯定也是监控我的人吧?”阳化冰说道,“你们无孔不入地监视着我,我走到哪儿都有你们的人,是不是?”   “为什么要监视你?”   “我怎么知道?这要问你们。”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自己被跟踪了?”   “昨天,就是从你这里出去之后。”   “奇怪,怎么会这么突然呢?”杜平文说道,“阳先生,我怀疑你这是一种受迫害妄想,现在还只是初发期,你要注意了。你要知道,没人会跟踪你。”   阳化冰嘿嘿一声冷笑,说道:“你不要欲盖弥彰了,你以为说几个心理学的新鲜词汇就能蒙混过关吗?”   “那你想怎么样?”   “没什么,我就是警告你们,离我远点。”   3、死亡幻觉   陈秋涵驱车行驶在山间小路上,关掉空调打开车窗,让新鲜的山风鼓荡进车厢,山风吹乱了她的秀发。她一直想着杜医生的话,她不相信阳化冰杀过人,她太了解老公了,他做不出那种事。但是老公的确变了,变得神经兮兮的,刚才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一个乞丐上前敲玻璃乞讨,阳化冰顿时警觉起来,骂了一声:“难道又是他们的人?”然后催促她赶紧开车。老公难道真的是“受迫害妄想”?   陈秋涵说道:“化冰,我觉得杜医生的话有些是可信的,比如说,你觉得有人跟踪你,可能是你太多虑了。”   “秋涵,相信我,我没有生病,昨天那个女人真的是在跟踪我,不会有那种巧合的。”   “但是,你得承认,有时候巧合的确会发生的。”   “是,但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你为什么这么自信?”   “为什么要不自信呢?”阳化冰笑呵呵地反驳道。   车在别墅门前停下,阳化冰径自走进屋,一推开门,他傻眼了!   眼前是一片血海,地板上、墙壁上、沙发上、餐桌上……到处都是血淋淋一片。地上躺着一个女人,肚子上插了一把刀,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哀求,她伸出血淋淋的手,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救救我……”   阳化冰吓得一声大叫,脸色刷的一下白了,难道……梦是有预见性的……难道我梦见的是未来而不是过去?   “冰儿,你怎么了?”   母亲慈祥的声音渺渺茫茫地传来,阳化冰一个愣噤惊醒了,再看看客厅,哪有什么血海,哪有什么女尸?可是,客厅里的摆设跟梦中竟是一模一样,白色的大理石地板,梨木餐桌,真皮沙发,淡蓝色的墙壁,还有那盏吊灯,巨大的落地窗,如果窗帘后面藏着人,根本不会被发现……   “喂,醒醒。”母亲拍拍他的脸蛋,问道,“你怎么啦?撞邪啦?”   阳化冰嘿嘿笑道:“没有。”   父亲从二楼走了下来,问道:“怎么要回来也不先打个电话?让你妈也好准备一下。小涵呢?她没来吗?”   “爸,我来啦,”陈秋涵恰如其分地走了进来,拎着大包小包的鸡鸭鱼肉和时鲜生蔬。   母亲开心地摸摸陈秋涵的脸蛋和头发,说道:“长得越来越俊了。”   “妈,你要把我夸得飘起来了。”   母亲潘小翠本来是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在她看来,一个选美出身的女孩子都不正经,这样的女人留不住。但是阳化冰当年是铁了心要娶陈秋涵,他说他们的姻缘是天作之合。儿大不由娘,潘小翠也只好认了。三年来,她一直观察着儿媳妇,对陈秋涵越来越满意。陈秋涵并没有像她想的那样进入娱乐圈,天天拍电影拍广告,而是进了一家网络公司当了美编,这是一份不需要抛头露面的工作。而且陈秋涵礼貌勤快嘴巴又甜,一声一个妈,直把潘小翠的心叫软了。   寒暄一阵后,娘儿俩到厨房做饭去了,阳化冰跟父亲阳天海东拉西扯地聊天,说了病情,说了工作之后,爷俩就没什么可谈的了。阳化冰觉得从小到大他跟父亲就没什么话可说,父亲虽然对他很好,但他总觉得少了点什么。跟母亲,他倒是无拘无束,他更喜欢母亲一些。也许每个男孩子都是这样的吧?此时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又回忆起那个可怕的梦境,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梦见在自己家里杀人,而且在这之前,他压根没想到,那个梦是发生在这里的。如果让杜平文来解释,他没准会往“弑父”情结上扯,可为什么死的是女人呢?杜平文会说,那是梦的伪装。他越来越觉得杜平文与跟踪他的那些人是一伙的。   自己的房间虽然早已不住人了,但是母亲依然收拾得纤尘不染。墙上挂着他和陈秋涵的结婚照,两人的脸上溢满了幸福的笑容,但是阳化冰记得清楚,拍这张照片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都已经快笑僵了。这张照片是在海边拍摄的,陈秋涵穿着洁白的婚纱,在碧蓝大海的映衬下,仿佛出尘的仙子。而在仙子身边,却是一个凡夫俗子。   阳化冰微笑着转过头,可是照片上的一个角落引起了他的注意,右侧很远的地方,站着一个人,那人正拿着相机拍照,拍摄的是他们的背影。一丝疑云浮上心头,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多疑了?   陈秋涵走了进来,问道:“怎么了?看你愁容满面的样子。”   “你看那个人在干什么?”   “你怎么现在才注意那个人啊?我第一眼看到这照片的时候,就跟你抱怨过呢,这摄影师构图也太不合格了,把不相关的人都拍进来了。”   “你看,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相机。”   “亲爱的,你不会以为他在监视我们吧?”   阳化冰叹口气说道:“谁知道呢?”   “行啦,别疑神疑鬼的了。”   书桌上摆着阳化冰的一张单人照片,那是他上大学时拍的,相片里的阳化冰稚气未脱,傻呵呵地笑着,站在校园的林阴树下。这张照片同样引起了阳化冰的警觉。   “你看,我身后有一个园艺工人。”   园艺工人照了一张侧脸,由于背景虚化,看不清楚。   “怎么啦?”陈秋涵问道。   “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他。”   “在校园里见过啊!”   “不,我觉得就是这几天,我肯定见过他。”   陈秋涵爱怜地看着他,说道:“亲爱的,你不要吓唬我了。”   阳化冰亲了一下老婆的额头,说道:“你看看这个园艺工人在干什么?看看他的剪刀的位置,他不是在剪突出来的叶子,而是要把这株冬青拦腰斩断。”   “也许当时你们学校准备更换一批绿化植物呢?”   “那你看他已经修剪过的冬青,没有一株是拦腰斩断的,只有这一株,他当时肯定是心不在焉。”   “亲爱的,每个人都有心不在焉的时候,难道大家都在监视你?”   “秋涵,我的感觉很强烈,我觉得我深陷在一个阴谋之中。”   4、疑神疑鬼   陈秋涵上班的时候接到了老公的电话,当时她正在优化一个网页,老公的声音充满了压迫感:“秋涵,快,你快回来。”   “化冰,你怎么了?”陈秋涵疑惑地问道。   “先不要问,你快回来,你回来我跟你说。”   老公几乎是在哀求了,似乎被恐惧笼罩着。陈秋涵只好请假回家,一进屋便看到阳化冰坐在沙发上抽烟,他是从来不抽烟的,今天怎么突然开始抽烟了?他拿了一个碗当烟灰缸,碗快被装满了。他夹着一支香烟,手微微哆嗦着往嘴里放,见到陈秋涵回家了,立即将烟头扔进碗里,站起来说道:“快,我给你看样东西。”   “化冰,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陈秋涵紧张地看着老公,也许他的脑子真的出问题了。   “我给你看照片。”   昨天从父母家回来后,阳化冰就开始看照片,他从小到大拍了上万张照片,都储存在电脑硬盘里。父母是细心的人,阳化冰第一次坐起来,第一次爬行,第一次站立,第一次行走……人生的每一个第一次,都有照片留念。他昨天晚上一宿没睡,一直在看,而且看得特别仔细,把每一张照片都放大了好几倍,研究着每一个角落不同寻常的地方。陈秋涵醒了好几次,催他赶紧睡觉,他总是说不忙不忙。今天早晨上班时,他还在看,她以为他很快就会睡觉了,没想到竟一直没合眼,此时阳化冰的眼圈都黑了,眼袋也变大了。   阳化冰将老婆拉到电脑前坐下,说道:“你听我说,我研究了每一张照片,发现了很多可疑的地方。”   “什么可疑的地方?”陈秋涵有点不耐烦地看着老公,“你醒醒吧,你真把自己当疯子了?”   “秋涵,我没有疯,”阳化冰说道,“我的想法虽然很疯狂,但是我绝没有疯。你先看看这张照片好吗?”   这是阳化冰刚刚学会走路时的照片,是在一个小区里,周围有很多爷爷奶奶或者保姆阿姨带着小朋友在玩。阳化冰小心翼翼地站在地上,开心地笑着,笑容里充满了得意。   “这张照片怎么啦?”陈秋涵问道。   阳化冰指着照片的右下角,说道:“你看,这里有个清洁工。”   陈秋涵无奈地说道:“哪里都会有清洁工的。”   “我把图像放大了,”阳化冰说道,“你看这是放大后的图片,这个清洁工你有没有觉得眼熟?”   “没有。”   “没关系,”阳化冰接着说道,“你再看这张照片。”   这是阳化冰上小学时的一张照片,他戴着红领巾和一群同学在革命烈士纪念馆参观,图片注释是“少先队队日活动”。   “这张照片又怎么了?”陈秋涵问道。   阳化冰指着背景上一个男子说道:“这是我们德育课老师,我记得他姓王,他从来不跟我们班同学一起拍照的,这张照片肯定是无意间拍到他的。你有没有发现他长得像谁?”   陈秋涵想都没想,说道:“没有。”她盘算着是不是该把老公送到康宁医院去住几天。   阳化冰说道:“我把他的头像放大了,你比对一下这两张照片。”他把小区清洁工的头像拖过来,说道:“你看他俩长得像不像?”   陈秋涵睥睨了一眼,说道:“看不出来。”   “你仔细看看嘛!你看他们的头型是一样的,五官轮廓是一样的,我描出了他们的发际线,这也是一样的。现在,我把两张图片重合,你看……完全一致!”   陈秋涵忍不住仔细看了看,两张图片果然重合了,那两人长得也确实有点像,但要说他们是同一个人,打死她都不信。世间长得相像的人很多,电视台就经常举办模仿秀,有的人跟某些明星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阳化冰又调出一张照片,说道:“这是我高中时的照片,这是我和几个同学在学校门口的合影。”   陈秋涵点点头说道:“哪个同学有问题?”   “有问题的不是同学,”阳化冰说道,“你看传达室里这个人,他正在看我们拍照。”阳化冰把传达室那人的头像也放大了,说道:“还是同一个人。”   “亲爱的,头像放大后这么模糊,你也能看出是同一个人?”   “相貌看不清楚,但是头型的轮廓是一样的啊。”   “化冰,我觉得咱们……我还是陪你去看看医生吧。”   阳化冰怫然不悦:“你以为我疯了吗?我没疯!他在跟踪我监视我!”   “他跟踪你干什么?他为什么要跟踪你?你以为你是楚门啊?”   “楚门?也许我真就是楚门呢!”阳化冰又调出一张照片说道:“这是昨天在我爸妈家看到的照片,这个园艺工人,你难道真的看不出来,他跟这些人长得都很像吗?还有我们这张婚纱照,你看那个拍我们的人,身材跟这几个人特别像。”   “这都是巧合!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没人会跟踪你的!”   “有!”阳化冰说道,“前天就有个女的跟踪我,当然我没有证据!可是,我在很多照片里都看到她了!”   “又是从小到大?我记得你说那是个年轻的女孩,你满地跑的时候,她没准还没出生呢。”   “她是我工作之后出现的,”阳化冰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她的确在我多张照片里出现过!你看这张!”   这是一张两年前的照片,阳化冰揽着陈秋涵的腰,站在一头大象前冲着镜头傻笑,阳化冰说照片角落里那个拿着相机看着他们的人,就是前天跟踪他的女孩子寒诗雅。   陈秋涵不想再说什么了,阳化冰又调出一张照片,那是一年前拍的,阳化冰和同事们在公司大楼前合影,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个女孩子正站在大堂往外张望。   “你看这两个女孩子是不是同一个人?”   陈秋涵没有说话,站了起来说道:“我还要继续上班呢,我觉得你该清醒一下了。”   “你不相信我?”   “是,我根本不相信。”   “你说我在骗你?”   “恐怕你连自己都骗了!”   阳化冰的火气渐渐冒了起来,说道:“好,你走吧!我会查清楚的。”   陈秋涵走出家门并没有去公司,而是直接去了康宁医院。医生杜平文疑惑地打量着她,问道:“怎么了?你老公没来?”   陈秋涵说明了来意,把老公的症状简述了一遍,然后静静地等候着杜平文来裁决。杜平文早已心中有数,但是却眯着眼睛沉思了半天,做出一副冷静思考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看来他的确是患上了受迫害妄想症。这是病人由于缺乏安全感,导致对外界的极度不信任而产生的一种幻想。一般来说,老年人或者曾经遭受过超出自我承受能力范围的打击的人会得这种病,应该就是那次车祸让你老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病人会无中生有地坚信某人或者某个群体对自己、自己的亲人、家庭,进行监视、攻击或迫害,迫害活动包括阴谋、盯梢、食物中投毒等。如果病情严重的话,病人会拒食、逃跑、控告,以致自伤或伤人。这样的病人,精神通常都很紧张。”   “那我该怎么办?”   “一定要和他多沟通,了解他的想法,知道他的需求,从而增加他的安全感,消除紧张和不安。另外,我给你开点药,是专门治疗这种病的。”   听了医生的话,陈秋涵心情沉重起来,老公以前乐观开朗,总是满面春风,怎么说变就变了呢?结婚三年了,她对阳化冰的爱从来没有动摇过,但是如今她开始怀疑当初的选择了。拿到药后,她正准备回家,却突然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   阳化冰被带到派出所问话了。   第三章 惊世偷窥   电话里,阳化冰的语气非常凝重,建议两人当面谈谈。谁知道见面之后,阳化冰就一点凝重的样子没有了,他说:“鉴于这篇报道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让你没法做人,咱不如就顺水推舟假戏真唱,你嫁给我吧!”   1、跟踪疑云   面前是一堵墙,本来应该是白色的,由于时间久了,墙皮有点泛黄。阳化冰拿着一把刷子不停地刷着墙,刷过的地方又变得雪白了。他不停地刷不停地刷,刷得浑身酸软可就是停不下来,整个人仿佛被催眠了一般。   一阵急骤的手机铃声响起,他吓得一个愣噤回头看去,却看到了一张苍白的脸,长发飘荡,眼睛里没有一点黑色,全是眼白,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紫罗兰香水和新鲜血液混合的味道。   阳化冰大叫道:“不是我,不是我。”   手机铃声还在响着,阳化冰终于睁开了眼,女鬼不见了,白色的墙也不见了。回忆着刚才的梦境,他浑身直冒冷汗。刷墙?为什么要刷墙?他不知道为什么竟想起了《连城诀》,想起了砌墙,难道自己真的杀人了?如果没有杀人,为什么会做这么荒诞不经的梦呢?如果杀人了,那面墙又在哪里呢?他惊恐地看看家里的墙,心脏不由得怦怦直跳。   电话是周启文打来的,他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阳总,我们的服务器遭到攻击了!”   一听到这个消息,阳化冰立即奔赴公司。一下出租车,他急匆匆地往大楼里走,不小心与一个清洁工撞个满怀,清洁工奴颜婢膝地笑道:“阳总好。”阳化冰记得他就是前天在公司打扫卫生的清洁工。他朝他点点头正准备离去却突然站住了。   就是他!   难怪那张脸那么熟悉,原来他就在自己身边。   阳化冰嘿嘿笑着走向清洁工,叫道:“王老师,你好。”   清洁工的脸色似乎微微一变,然后说道:“阳总,您开什么玩笑呢?”   “开玩笑?”阳化冰逼近清洁工,说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阴魂不散地跟在我身边,说,你到底是谁?”   “阳总,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呀。”   “不明白?”阳化冰一把掐住清洁工的咽喉,将他抵到墙上,说道,“我弄死你,你就明白了。”   清洁工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救命啊!”   一个保安见状赶紧上来拉阳化冰,阳化冰一挥手将保安推开,然后伸手就是一巴掌,重重地落在清洁工脸上:“还不明白?”   “阳总,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阳化冰又是一巴掌抡了上去。   清洁工的脸上留下了五个巴掌印,他开始奋力反击,一脚踢在阳化冰的小腹上,阳化冰痛得弯下了腰,接着又马上直起腰来,如法炮制地踢了一脚,将清洁工踹翻在地,然后没命地踢他,边踢边问:“你到底是谁?为什么监视我?”   巡警刘学龙很快赶到了现场,一看又是阳化冰,不禁问道:“怎么又是你?”   “我怎么了?”阳化冰咆哮道。   刘学龙一听这话,也不给好气了,说道:“走,跟我走一趟。”   2、天作之合   阳化冰坐在椅子里,脑袋低垂着,双手揪扯着头发。陈秋涵看到老公这个样子,不禁一阵心酸。以前阳化冰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是一个阳光大男孩,对任何困难都满不在乎,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泰然处之波澜不惊,而且总有巧妙的办法轻轻松松化解问题。他的思路开阔不落窠臼,从他开办天网公司就可以看出,他是一个开拓性非常强的男人。陈秋涵清楚地记得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第一次,阳化冰就留给她深刻的印象,一个星期后,阳化冰就向她求婚了。   那天,她开车经过一个路口,从倒后镜看到一辆车在隔壁车道行驶着,一看到那个车牌号码,她心里就一咯噔,那个号码太熟悉了,一个星期之内,有两三次那车差点撞到自己的车,还好在紧急关头都避开了。正这么想着,第三条车道上,一辆车似乎出了故障,突然撞向隔壁那辆车,司机急打方向盘,避开了那辆车,却撞到了陈秋涵的车。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秋涵只好怏怏地下了车。撞她的司机就是阳化冰,当时阳化冰一下车就开心地哈哈大笑,这让陈秋涵怒火中烧,只听阳化冰说道:“真是有缘啊,终于撞到你了。”   陈秋涵一听这话就爆发了:“你什么意思?”那时候陈秋涵刚刚荣膺环球小姐,狗仔队就已经让她够烦心的了,谁知道又蹦出一个故意撞她的人!   但是阳化冰却怔怔地看着她,傻呵呵地说道:“哎……你……你不是那个环球小姐吗?”   “你不要明知故问,你到底为什么要撞我?”   “我不是故意的啊,我刚才躲那辆车,结果撞到你了。”   “那你为什么说终于撞到我了?”   “因为我对你的车牌号码印象很深,好几次我差点撞到你,还好不是我躲过去了就是你躲过去了,而今天我们终于没躲过去。”   陈秋涵兀自恼火地看着他,眼神像两把刀,阳化冰也看出来了,说道:“你的眼神已经杀死我千遍万遍了。”   陈秋涵没有搭理他准备报警,阳化冰说道:“别报警了,都是我的责任,修车钱就让我的保险公司出。”   “我这车开了没几天呢!”陈秋涵怒气未消。   阳化冰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再生气也解决不了问题,你说是不?我倒觉得我们很有缘分,没准是老天爷故意要让我们遇到呢?要不怎么会三番两次地差点撞到一起呢?”   陈秋涵叹气道:“天啊,我可不要这样的缘分。”   阳化冰说道:“缘分这东西不来则罢,只要来了,你挡都挡不住。我叫阳化冰,太阳的阳,融化冰川的化冰。”   两人当时争论的时候,好多车在后面排长队,有的司机不耐烦地按喇叭。当时没有别人站在马路上,但是第二天的报纸却登出一张清晰的照片,文章标题是:《环球小姐陈秋涵当街谈情说爱》。   看到这篇报道,她就怒气冲冲地给阳化冰打了电话:“你看你的好事,报纸都登出来了,你让我怎么做人啊?”   电话里,阳化冰的语气非常凝重,建议两人当面谈谈。谁知道见面之后,阳化冰就一点凝重的样子没有了,他说:“鉴于这篇报道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影响,让你没法做人,咱不如就顺水推舟假戏真唱,你嫁给我吧!”   陈秋涵当时扑哧一声就笑了:“你是不是跟每个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子都说嫁给你?”   “第一,现在咱俩是第二次见面不是第一次;第二,我从来没跟别的女孩子求过婚。”阳化冰终于严肃起来了,“我觉得咱们很有缘分,要不也不会那么多次的擦肩而过。”   “我倒希望这次也能擦肩而过。”   “可是上天注定我们不能再这么错过了,所以老天爷就安排了一辆发疯的车来撞我。”   陈秋涵懒得理他,说道:“我的车两天后修好,你到时候过来结账吧。”   第三天,阳化冰又打来了电话,说要请她吃饭,她立即拒绝了,阳化冰说道:“陈司机,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会逼着你嫁给我的。”   一句“陈司机”把陈秋涵逗乐了,于是两人一起吃了晚饭。她本来准备再驳斥一次阳化冰的胡言乱语的,可是他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特别绅士特别庄重,她终于忍不住说道:“老实说,我真受不了你这种假正经。”   只听阳化冰长叹一口气说道:“哎,累死我了,装个正经人真累。”   陈秋涵呵呵地笑了,阳化冰卸下面具之后便开始胡言乱语了:“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了,花花公子一大把,遇到我是你的福分,遇到你是我的造化,我们两个人都应该好好把握。”   第四天,两人在修车场见面了,阳化冰买了单,问道:“怎么样,我的提议你考虑好了吗?”   “你让我再考虑一下吧。”   “哈哈,看来我的名字没取错。”   “这跟你名字有什么关系?”   “你不就是一块冰疙瘩吗?”   第五天,阳化冰又打来了电话。   “你想清楚没有?”   “这么大的事,我当然得好好想想了!”   “春华易逝,人生短暂,看好的事情就不要再犹豫了,美好的时光本来就不会多,你拖拉一天,我们的好日子就少一天。”   也许阳化冰的名字真是取得好,第十天,陈秋涵答应做他女朋友。谁知道阳化冰却说道:“我们明天就去登记。”   “啊?”陈秋涵惊讶地张大了嘴巴,“你……你也太快了吧?”   “我是个保守的男人,”阳化冰说道,“我不喜欢婚前同居。”   “天啊,你这还叫保守?”   第十一天,两人并没有去登记,但是第十五天去了。陈秋涵一直觉得阳化冰身上有一股神奇的魔力,让她神魂颠倒,也许这就是爱情吧?第十六天,两人去拍婚纱照,第四十天,两人摆了酒席。当时所有的媒体都疯了,环球小姐撞车后四十天嫁给肇事司机的新闻满天飞……还有记者来采访阳化冰让他谈感受,阳化冰大大咧咧地说道:“有什么好谈的?好女人就应该嫁给好男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吗?”   陈秋涵特喜欢他这一点,没总是把她当环球小姐看。当初她参加比赛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就像老师问一加一等于几,当你说出等于二的时候,这道题就算做完了,不必再纠缠了。如今她已经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不需要反复唠叨这事了。   三年时间很快过去了,两人的爱情一直没有降温,总是像初恋时那般如胶似漆。可是一场车祸,竟把阳化冰变成了这副模样。   刘学龙先看到了陈秋涵,禁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说道:“你老公打人。”   阳化冰抬起头,木然地看了看陈秋涵,说道:“他跟踪我。”   被打的清洁工叫刘日方,四十八岁,脸被打肿了还没消肿,捂着肚子佝偻着腰坐在椅子里。   了解到经过之后,陈秋涵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看老公,然后说道:“既然刘先生也动手了,那么这不是一起打人事件,而是一起斗殴事件。不过,刘先生的医药费,我愿意出。”   阳化冰无力地说道:“秋涵,他真的在跟踪我。”   陈秋涵没有理会老公,将刘学龙请到屋外,说道:“我刚才去看心理医生了,替我老公看的,他最近精神状态不好,希望你们不要太难为他。”   经过刘学龙的调解,刘日方得到了两千元的赔偿,阳化冰心有不甘地跟着陈秋涵离开了派出所。   没人看到,刘日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得意的微笑。   3、黑客攻击   周启文非常关切地迎上前来,眼睛里流露的满是疑惑。阳化冰在公司楼下跟一个清洁工大打出手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公司每个员工的耳朵里,如今看到阳化冰黑着脸走进来,周启文便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阳化冰不愿意说这些,摆摆手说道:“没事。咱们服务器还没问题吧?”   “暂时还没问题。”   “什么叫暂时没问题?”   “因为不知道会不会有下一轮攻击。”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今天凌晨四点。”   “报警了吗?”   “已经报了。”   “我们的安全系统运作还正常吧?”   “都正常。”   天网的服务器经常遭到攻击,不过至今还没有一次成功的案例。阳化冰估计,黑客们攻击天网就是为了练练手,因为攻击天网对他们一点好处没有,即使成功入侵,他们能干什么呢?发布广告牟利吗?这样的话,他们很快就会暴露的。   在公司转了一圈之后,他来到大楼的物业管理处。管理处主任丁全是个人高马大的胖子,见到阳化冰立即堆出一脸的笑,笑容里装满了装出来的歉意:“阳总,真是对不起,那个刘日方太不懂事了。”   “别跟我客气了,”阳化冰不耐烦地说道,“是我先动手的,这你也知道。”   “一定是他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   “丁主任,我就是来查一下这个刘日方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你这里上班的。”   公司的人事管理系统一直登录着,丁全找到了刘日方的资料,说道:“他是2033年12月来的。”   “他之前在哪儿工作?”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   2033年12月。   这个日子很重要,阳化冰想,天网公司是在2033年11月成立的。   离开派出所后,陈秋涵没有再去上班而是回到家里。她打开了电脑,调阅出老公给她看的几张照片。   阳化冰刚学会走路时的清洁工,小学时的老师,高中时的门卫,大学时的园艺工人,海滩上的摄影者……   有的照片很模糊,放大之后根本就看不清人的脸,但是小学时那张照片却非常清楚,因为王老师就站在前方,那张脸很年轻,跟刘日方有几分相似。   陈秋涵的心怦怦直跳,难道老公说的是真的?   她电脑也没有关就急匆匆地离开了家,等阳化冰回到家里,看到的是显示器上队日活动时的照片。老婆走了,会去哪儿了呢?他给陈秋涵打电话,但是没有打通。   他看了一会儿照片,便靠在床头凝神思索,他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事情都不得要领。跟踪?跟踪我干什么?   此时,金色的阳光懒洋洋地照进屋里,照在面前的墙壁上,一切似乎都要熔化在一片金色里了。在这片金色里,阳化冰看到了异样,对面墙壁正中似乎有一点亮光。   4、神秘日记   荣膺环球小姐虽然是三年前的事了,但是陈秋涵还是一眼就被认出来了,认出她的人是枫林小学的张校长,他指着陈秋涵说:“这不是环球小姐吗?”   陈秋涵嫣然一笑说道:“那都是虚名。张校长,您好。”   “有什么事吗?”   “我老公小学是在这里读的。”   “哦。”张校长不明所以。   “我想来查点资料,不知道方不方便。”   陈秋涵的漂亮脸蛋和响亮名头帮了她的忙,换作别人,估计很难得到校方的配合,但是她做到了。张校长立即说道:“没问题,你想查什么?”   “我想看看我老公读书时,谁是他的德育课老师。”   “查这个干什么?”张校长好奇地问道。   陈秋涵第一次发现,她说谎的本领很高,说谎的时候面不改色心不跳,特别坦然特别镇定。她说:“我老公经常提起这位老师,据说姓王。他说这位老师对他很好,他能取得今天这样的成就,少不了王老师当年对他的教诲。”   “你老公是……”   “阳化冰。”   “哦,对对,化冰,我们枫林培育的骄子啊!”   张校长立即登录人事管理系统,调阅出王老师的资料。   姓名:王云聪性别:男民族:汉   出生年月:1989年4月   2017—2022,在本校任职德育课老师。   此外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一张两寸照片。   陈秋涵看得真切,这个王老师跟刘日方长得一模一样,不同的是,一个年轻点,一个老了点。   而2017年到2022年,正是阳化冰在枫林小学就读的时间,阳化冰一毕业,王云聪也走了。   “王老师后来去哪儿了?”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经张校长介绍,陈秋涵找到了几位王云聪的老同事,可是大家对王云聪一点印象都没有,甚至怀疑有没有这个人。直到陈秋涵说,档案显示,王云聪的确曾经跟他们是同事,他们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但是大部分老师对王云聪一点印象都没有,只有一位女老师除外,她大概四十岁出头,她说她曾经跟王云聪吵过一架。   “那时候,我跟他一个办公室,我就坐在他对面。他这个人平时很少说话的,就喜欢写东西,感觉他天天就是不停地写。我问他是不是在写小说,他笑了笑说没有,但是也没说在写什么。有一天,我记得他手机响了,然后他就跑到办公室外面接电话,我出于好奇就走到他桌前看看他到底在写什么。我记得那个日记本很厚,摊开着放在桌子上,我只看了几眼他就回来了,一看到我在看他东西,他就暴跳如雷,说我偷看他日记,说我偷偷摸摸的像小偷。我当时就火了,跟他大吵一架。”   “你记得他日记本上写的是什么吗?”   “如果他没跟我吵架的话,我也许就忘记了,就因为吵那一架,所以我记得特别清楚,”女老师说道,“他写的东西很奇怪,我记得有:CE1今天有点多动,上课时揪前排女生的辫子,被女生呵斥后立即收手了。有脸红表现,没有暴力行为。”   陈秋涵满腹疑云地离开了枫林小学,现在可以断定,王云聪就是刘日方了,但这会不会是巧合呢?毕竟跟踪阳化冰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何况一个老师怎么会愿意去做清洁工呢?会不会是孪生兄弟?   正在这时,阳化冰打来了电话,他说:“秋涵,赶快回家,我真的被人跟踪了!”   5、针孔世界   陈秋涵回到家的时候,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客厅的墙皮都被砸开了,屋子里到处都是石灰粉,电视机、沙发、餐桌没有一处是干净的。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秋涵忍不住叫道。   阳化冰没有辩解,一把将她拉到电视机前,指着后面的墙壁说道:“你看!”   墙壁上露出一根电线,大部分还埋在墙里,露在外面的线头上吊着一个针孔摄像头。   “这是什么?”陈秋涵大惊失色。   “你再看这边。”   阳化冰带着陈秋涵走到厨房、卫生间、卧室……   每个房间的墙皮都已经被砸开,每个房间都有一个针孔摄像头。   陈秋涵头皮发麻,想到这么多年自己一直被监视着,惊恐得说不出话来。卧室那个摄像头正对着床……   阳化冰拿起锤头继续砸墙,石灰和水泥块纷纷飘落,迷住了他的眼,他不为所动,没命地砸击着,他要看看,这些线最后会通往何方……   陈秋涵也拿起一把锤子跟老公一起挥汗如雨,想到自己被人偷窥,她就感到一阵屈辱。   终于,两人将所有的墙皮都砸开了,家已经不成家的样子了。   屋子里共有十一个摄像头,有的屋子安装了两三个。所有的摄像头都是用线连接着,汇集到正门的总控开关。这个开关控制着房间的电源,而在总控开关下面安装了一个微型发射器,每个摄像头的信号都汇集到这里,然后再发送出去,谁在接收信号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报警后五分钟,两个警察孙淼和林安就赶到了现场。   看到屋子变成了一片空地,两个警察惊讶地张不开嘴,问明情况之后,孙淼说道:“奇怪,他们为什么不在每个摄像头上安装一个微型发射器呢?”   林安说道:“可能怕干扰其他电器的电子信号吧。”   孙淼又看了看现场,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天。”阳化冰说道。   “你们买的是新房吗?”   “是。”   “什么时候装修的?”   “2034年3月。”   林安说道:“陈小姐是2033年当选为环球小姐的吧?”   “是。”   “陈小姐,我们会尽快破案的,查出谁在偷窥你。”   阳化冰说道:“警官,你们错了,他们不是在偷窥我老婆,是在偷窥我。”   “偷窥你?”林安问道,心里肯定在想,你一个大老爷们有什么好看的?   “我被人……”阳化冰说了一半,陈秋涵赶紧拉了拉他的手,他立即不说话了,疑惑地看着陈秋涵。   “你被人怎么了?”孙淼问道。   “没什么。”   孙淼和林安将所有的摄像头和微型发射器都带走了,说那是证物。警察一走,阳化冰便问道:“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我被跟踪的事?你还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我刚才去了枫林小学,你那个王老师在你入学的时候任职,你一毕业他也走了。我看了他的照片,跟刘日方长得非常像。”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告诉警方?”   “他们会相信你吗?”陈秋涵说道,“就让警察以为是在跟踪我吧,只要查出幕后黑手就行了。”   阳化冰说道:“刚才离开派出所后,我去查了刘日方的档案,他是我成立天网公司一个月后去那儿工作的。”   “他住在哪儿?”   阳化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忘记问了。”   6、微型发射器   孙淼和林安带回的消息让所有警察都兴奋起来了,每个人的眼睛里都洋溢着色情的味道。   “得赶紧把监控录像找到。”   “环球小姐哦。”   “卧室都有摄像头呢。”   “陈秋涵确实漂亮啊。”   “她老公真是捡大便宜了。”   ……   孙淼觉得事态重大,于是便向局长汇报了。局长姓苏,单名一个镜字,六十多岁了,也快退休了。年轻的时候是一名响当当的警探,破获过许多大案要案,最出名的就是三宗连环谋杀案,而且都与杀人游戏有关。第一宗是当年顺宁电视台的一名美女主持人暴毙在直播台上,把一百五十万电视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道谁是凶手,但是苏镜靠着一份时间表两份串联单把凶手揪出来了;第二宗还是发生在顺宁电视台,几名记者相继被杀,而且都被拔舌割喉,在电视台女记者的帮助下,成功破获了此案,最成功的是,这位帮忙的女记者还被苏镜发展成老婆。第三宗是顺宁几家媒体的记者被杀,案发现场都留下了神秘的纸牌,他最后是在老婆的指点下,学习了传播学的理论才揪出了凶手。   最近几年,顺宁市太平无事,没什么大案要案,苏镜有时候觉得很寂寞。如今听说环球小姐被偷窥了,他立即来了兴致,把案情问清楚了,然后说道:“那些摄像头呢?”   孙淼将摄像头和微型发射器一起摆在苏镜的办公桌上,苏镜捡起发射器看了看说道:“这个型号的发射器有效覆盖范围不大,信号最多传送一百到一百五十米。你们检测一下看看是不是。”   “苏局长都说是了,那肯定是了,”孙淼说道。   苏镜立即沉下脸来:“你这种态度是要不得的。赶紧去检测。”   孙淼羞红了脸,讪讪地走了。   一离开局长办公室,林安便说道:“拍到马腿上了吧?”   孙淼狠狠地看了看他。   检测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苏局长说得没错,这个微型信号发射器的发射范围是一百三十米左右。   “一百三十米,”林安说道,“那就是说,偷窥陈秋涵的是她的邻居。”   7、失踪的987号   阳化冰和陈秋涵走进公司大门口物业管理处的时候,丁全正愤愤然将手机摔在桌子上,嘴里叨咕着:“这王八蛋,明天就开了他。”   阳化冰呵呵笑道:“丁主任跟谁生气呢?”   一见是阳化冰,丁全立即摆出一副无奈的笑脸:“还不是那个狗眼不识泰山的刘日方?这兔崽子到现在还没回来上班。”   陈秋涵立即问道:“他一直没回来?”   “是啊。”   正在这时候,丁全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条短信息,看过之后,他越发生气了,说道:“你们看你们看,这王八蛋还辞职了!”   信息很短,只有七个字:丁主任我不干了。   对这种结果,阳化冰早有心理准备,既然身份已经暴露,刘日方自然不会继续跟踪自己了,只是不知道自己身边还有多少双这样的眼睛,今后对方还会不会再派别人继续跟踪。   阳化冰说道:“丁主任,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刘日方住在哪儿?”   “你问这个干什么?”   陈秋涵说道:“是这样的,化冰他老是觉得挺愧疚的,想去看看他。”   管理系统一直登录着,丁全找到刘日方的资料,说道:“他住在陕西南路987号1栋3楼C室。”   二人谢过丁全,立即驱车前往。陕西南路位于顺宁市西北郊区,跟阳化冰父母住的山趣园离得很近。这条路很长,南北走向,分布着工厂、小区、门店等建筑,但是二人从南走到北,从1号一直找到986号,就是找不到987号。阳化冰拨打160查询,得到的答复是“没有登记”。   陈秋涵说道:“他不想让人知道他是谁,所以他的身份证肯定是假的。”   阳化冰说道:“难道我们就这么放弃了?”   “我们只能靠警方来查了。”   正在这时候,丁全打来了电话,他说他到处找刘日方,后来找到一个姓袁的员工,那人说曾经看到过刘日方。   老袁是湖南人,他有一个老乡在顺宁做保姆,两年前他去看望老乡,发现刘日方从隔壁房间走出来。当时他看到了刘日方,但是刘日方没看到他。   8、空屋对决   郭兴一进门,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一把抱住老婆,将她抵到墙上,喃喃说道:“宝贝,想死我了。”   “我手上还有面粉呢!”   “管它呢,让我亲亲。”   “门还没关。”   郭兴伸出一脚将门踢上,又将嘴唇凑上去,可是门没有关上,被人挡住了。只听门口一人干咳了两声,郭兴立即放开老婆,不好意思地看着门外,问道:“什么事啊?”   老婆赶紧跑进厨房了,门口那人说道:“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市公安局的,想到你家看看。这是我的证件。”   郭兴瞥了一眼证件,警察叫孙淼。他不满地问道:“看看?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这是搜查证,”孙淼说道,“我们要对附近几栋楼的每家每户做全面排查。”   “为什么?我又没犯法。”   “我就是为了来证明你没犯法的。”孙淼呵呵一笑。   郭兴没办法,只好将孙淼让进屋,只见孙淼拿出一个仪器,打开电源,蓝色的指示灯立即亮起来。他拿着仪器在扫描每个屋子的每个角落,郭兴跟在后面问道:“你在干什么?”   “看看你家有没有无线信号接收装置。”   正说着话,扫描仪发出滴滴滴的报警声音,此时天线却是指向墙壁,孙淼眉头一皱,用手敲了敲,是实心的。   “隔壁是什么房间?”   “书房。”   刚走进书房,报警器的声音更加响了,而当孙淼走进那台笔记本电脑的时候,响声几乎要炸开了。   郭兴的老婆正在无线上网。   “没事了吧?”郭兴问道。   “恭喜你,你是清白的,”孙淼俏皮地一笑,气得郭兴无话可说。   离开郭兴家,孙淼又查访了六户人家,结果都是一样,没发现无线接收设备,也没发现监视器。最后,他来到1802室门口,屋内传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当他敲响房门的时候,窃窃私语的声音立即消失了,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他试着轻轻推了推门,大门竟应声而开了。   客厅里空空荡荡的,连张餐桌都没有,乍一看以为这房间根本没有租出去,但是地面上有一个方便面的袋子,生产日期是一个月前。   “有人吗?”孙淼大声叫道。   声音在空屋里回响。   从客厅到卧室有一段不长的走廊,分布着四个房间。他向沿着走廊走去,前方卧室的门关着,从底下的门缝里他看到了有人影闪过。他掏出手枪慢慢向前移动,就在他经过客人房的时候,屋里突然窜出一个人来,从后面紧紧勒住了他的脖子。   孙淼立即弯腰,肩部用力,将那人背了过去。那人重重地摔倒在地,孙淼立即将枪指着他,惊讶地问道:“怎么是你?”   老袁透露的信息把阳化冰和陈秋涵惊呆了,刘日方竟住在桃源小区9栋1802室,就在他们家楼下。   二人立即驱车回到桃源小区寻找刘日方,没想到他们进了一间空屋。二人又走进卧室,眼前的一幕把他们惊呆了,正在这时候他们听到了敲门声,二人立即藏了起来,没想到进来的是警察。   阳化冰躺在地上,这一跤摔得着实在不轻,他看着黑洞洞的枪管,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陈秋涵打开门走出卧室,说道:“孙警官,你来得正好。”   卧室里摆放着十几台显示器,每台显示器都在闪着雪花,显示器后面有一个无线信号接收器,孙淼检查一番说道:“跟你家发射器的频率是一样的。你们怎么知道是这个屋子的人在监视你们?”   “我们不知道,”阳化冰说道。   “哦?”   陈秋涵说道:“实不相瞒,被跟踪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老公。他今天还跟一个清洁工大打出手,被带到派出所录口供。我们从管理处那里查到那个清洁工的住处,就是这里。”   “跟踪你?”孙淼的眼神里透着不可思议。   阳化冰说道:“别那么看着我,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第四章 死亡地带   阳化冰正要发作,却听陈秋涵说道:“还站在那儿干嘛?进去啊!”阳化冰一阵恍惚,还哪有什么破桌子破床?屋子里铺着地毯,打扫得纤尘不染,一张双人大床铺着洁白的床单,屋角摆着写字台,上面有个很漂亮的台灯。   1、初始记忆   一加一等于二,这连小学生都知道。可是当你说出一加一等于二,所有的人都表示怀疑的时候,连你自己都会琢磨一下凭什么一加一要等于二?阳化冰遇到的就是这种尴尬,他和陈秋涵到警局录口供,他说自己被跟踪了,而且是从小到大被跟踪的,每个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以为遇到了一个疯子。如果没有陈秋涵的支持,阳化冰可能会崩溃,可能会说他跟警察开玩笑呢。但是陈秋涵此时已经完全相信老公了,她斩钉截铁地说道:“警察同志,我老公的确被跟踪了。”   遇到一个疯子很容易,遇到两个疯子也不难,两口子一起疯掉的可能性就比较小了,加之陈秋涵的名头响亮,所以警察们便半信半疑地相信了他们。   录完口供已经很晚了,他俩已经无家可归了,因为家已经不像样子了。二人只好回到山趣园。潘小翠一见到儿子儿媳半夜来了,喜欢得不得了,高兴地把他们让进门,说道:“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吃了没有?”   “吃了。”   “怎么脸色不好?秋涵,化冰是怎么了?”   父亲阳天海走了出来,招呼道:“回来啦?”   “回来了。”   陈秋涵觉得这爷俩的寒暄很机械,就像一道程序一样,二人的对话完全是按照程序来的。   陈秋涵说道:“我们被人偷窥了。”   听完陈秋涵的讲述,两口子都惊讶得合不拢嘴巴,潘小翠不停地问:“谁干的?抓到人了没有?警察怎么说?”   阳化冰没有回答母亲的话,只是问道:“爸妈,当时那套房子是你们买的,你们请人装修的,你们还记得是哪家装修公司吗?”   潘小翠说道:“你说是那家装修公司干的?”   “如果不是装修公司干的,谁会把线埋在墙里呢?”   “老头子,你还记得请的哪家装修公司吗?”   阳天海沉思道:“好像是城雅装饰吧。”   “你们是怎么找到他们的?”   潘小翠说道:“我们刚一买房,第二天就有人打电话来,问要不要装修。”   “他们怎么知道你们电话的?”   “电话泄露几十年就有了,又不是新鲜事。”阳天海嘟囔道。   潘小翠继续说道:“他们报价很低,比市场价低三块钱呢,所以我们毫不犹豫就选择了那家。”   阳天海说道:“当时装修那套房子的时候,你们还不认识啊?他们为什么要安装摄像头呢?”   陈秋涵说道:“爸,他们要监视的不是我,而是化冰。”   “化冰有什么好监视的?”潘小翠说道,“他那时候刚工作一年。”   阳化冰说道:“妈,我觉得我从小就被监视着。”   一听这话,老两口的脸色微微一变,潘小翠忙说道:“胡说,监视你干什么?”   阳化冰也不想辩解,说道:“我记得曾经看过一些视频,是我出生时你们拍的,现在在哪儿?”   阳化冰将一张DVD碟放进机器里,然后开始播放,四个人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观看,每个人都心情都大不一样。   潘小翠看到画面上的大胖小子,不禁又乐了:“你看,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多胖?你都不知道,我躺在产床上的时候,我多着急,怕你缺胳膊少腿,怕你耳朵没长好,眼睛没长好。后来医生说一切正常非常健康,我当时就哭了。”   阳化冰看得最仔细,绝不放过任何一个画面,他想,刘日方既然能从他小时候就开始跟踪他了,那他会不会跟到产房跟到医院呢?   第一段视频是护士刚刚从产房抱出来婴儿,护士说道:“你别光顾着拍啊,赶快抱你儿子啊!”   第二段视频是潘小翠躺在病床上,阳化冰在吃奶。潘小翠说:“小可爱,叫妈妈。看,爸爸在给我们拍录像呢!”   陈秋涵很疑惑,为什么阳天海一直不说话呢?按常理来讲,他刚刚做了父亲,哪怕是正在拍摄录像,也会忍不住逗一下儿子的。   第三段视频还是潘小翠搂着阳化冰吃奶,然后潘小翠抬起头来说道:“冰儿,快看谁来了,快叫童叔叔。”然后镜头转了一个方向,一次拍到窗户、墙壁、椅子,只听画外音说道:“别拍我。”然后镜头猛地动了一下,又转回原位了,显然是童叔叔把镜头推开了。视频到此结束。   阳化冰按了暂停键,问道:“妈,这个童叔叔是谁?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   潘小翠面露难色,最后说道:“他就是医院的医生。”   “医生?”   “嗯……是啊,接生的医生。”   一张碟片播放完毕,阳化冰又拿出一张光碟放进机器里,然后一个牙牙学语的小男孩出现在屏幕上,他坐在床上,周围摆满了各种玩具,他一会儿抓一个积木,一会儿抓一个铃铛,不停地晃动着小胳膊。   陈秋涵笑道:“好可爱啊。”   视频是阳天海拍的,电视机里传出他的声音:“宝贝,笑一个,来,给爸爸笑一个……冰冰真乖……”声音里满是喜悦之情。   可是阳化冰突然问道:“妈,这小孩是谁?”   其实这段视频刚一播放的时候,潘小翠就有点不自然了,此时儿子一问,马上说道:“当然是你啦!”   陈秋涵说道:“你不会认不出自己了吧?”   “我觉得我跟这小孩一点都不像。”   潘小翠说道:“很多人跟小时候长得不一样。”   “这段视频以前我好像没看过。”   “是吗?”潘小翠说道,“大概以前不知道放哪儿去了,前几天我收拾东西,搞混了,弄到一起去了。”   阳化冰追问道:“妈,这小孩到底是谁?爸,这小孩不是我,你肯定知道的!”   阳天海的眼眶有点湿润了,陈秋涵奇怪地看着他们父子俩,然后说道:“化冰,妈说得没错,很多小孩长大了就变样了,女大还十八变呢。”   “不,”阳化冰缓缓地摇摇头,说道,“秋涵,你没看到右上角的时间吗?那是2007年拍的,那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阳天海叹口气说道:“你们慢慢聊,我先休息去了。”   潘小翠只好说道:“那是你哥哥。”   “我还有个哥哥?”   “是,三岁的时候夭折了。”   2、入侵天网   团结路一带是顺宁最繁华的商业圈,每天这里都是摩肩接踵人流熙攘。阳化冰挤在人群里满头大汗,陈秋涵上班去了,他单独去找城雅装饰公司。   前方是顺宁最大的商场,大门非常气派,呼呼地向外吹着冷气。阳化冰突然一阵恍惚,觉得这里似曾相识,似乎在梦里见到过,接着脑海里突然闪现出一幅幅画面,可是速度太快,他看不真切。   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天网发来的短信,他们公司在团结路一带安装了一台信号发射器,专门向路人发广告信息的。但是,天网不会自动发信息的,除非市民有请求。现在他没有请求,怎么会受到天网的信息呢?信息内容更是奇怪:“你记得这里吗?”   他立即拨打了周启文的电话,问道:“老周,天网怎么给我发信息了?”   “是吗?我看看,”过了一会儿传来周启文惊慌的声音,“是用你的账号发的?”   “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周启文着急的声音:“小黄,快检查一下,天网被入侵了。”   阳化冰挂掉了电话,盘算着谁会这么无聊,这时,手机又响了起来:“白色T恤,休闲长裤,平头,站在商场门口的那人是杀人犯。”   阳化冰吃惊得浑身血液似乎都要凝固了,短信说的不正是自己吗?再看看周围,每个人都收到了短信,每个人都惊恐地看着他,然后退避三舍。   阳化冰刚要打电话,又收到一条短信:“你真的忘记这里吗?”   阳化冰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一幅幅画面又在眼前闪动,速度由快变慢,渐渐的,他看得清楚了。   3、夺命指控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把刀。   男人拿着刀,架在女人脖子上。   男人高叫着:“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杀了她。”   周围很多人,叫嚣着,吵闹着。   警察来了,一个包围圈。   每个警察都举着一把枪。   男人继续叫道:“都退后……否则我杀人了……”   一声枪响,一阵硝烟,一颗子弹。   子弹从枪膛里弹射而出。   一团血,在男子面前溅开,迷住了眼,挥舞着刀。   女子缓缓倒下。   几声枪响,几颗子弹。   子弹钻进肌肉里,一阵灼热,一阵痛。   警察们冲上来,画面开始模糊,最后归于黑暗。   ……   阳化冰睁开眼,头痛欲裂地看着周围,一切跟梦境竟是如此相像,就是这间百货公司,就是这种情境,周围站满了人。   一个警察走了过来,阳化冰的心脏怦怦直跳。警察的眼睛里闪着寒光,他开始摸向腰间的警棍。阳化冰见势不妙夺路狂奔。   “站住!”警察在身后吼道。   阳化冰越发惊恐,拼命往前冲。   “拦住他!”   几个胆子大的市民冲上前来,其中一个伸腿一绊,阳化冰一个趔趄摔倒在地,警察追了上来,操起警棍就打。   4、老照片   苏镜饶有兴致地听着孙淼的汇报,然后问道:“你是说,不是陈秋涵被跟踪,而是阳化冰被跟踪?”   “是。”   “跟踪阳化冰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而且他们两口子都说,从阳化冰小时候,他就被跟踪了。”   “有这种事?楚门的世界?”   “这事确实很奇怪,我觉得他们两个不像是神经病。”孙淼将一沓照片呈送到苏镜面前,“苏局你看,这是阳化冰给我的照片,我打印出来的。他说这几张照片上,都出现过刘日方。不过,有些照片很模糊,只能看到一个轮廓,有的比较清晰,看上去确实很像。”   苏镜翻看着照片,等看到大学时那张照片时,他的脸色不禁变了。   孙淼说道:“阳化冰说,这个园艺工人就是刘日方。”   苏镜又端详起那张结婚照,然后闭上眼睛陷入了沉思,喃喃地说道,“像,太像了。”   孙淼说道:“我想去查一下这个刘日方。”   “好,查!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苏镜喃喃道,“另外,我想见一下这个阳化冰。”   “局长要亲自见他?”   “是。”   正在这时,林安敲敲门走了进来,说道:“苏局,出了点事。”   “什么事?”   “我们派出所民警误抓了一个人,还把人家打了。”   “误抓?怎么会误抓?”   “那个民警叫严培,他当时在团结路巡逻,然后先是收到一条天网的短信,说有个杀人犯在商场门口,他就赶过去,这时候几个市民也找他报案,说有个杀人犯。他走过去的时候,那人就跑,他就追,追上了就打了一顿,然后带到了派出所。结果发现这人根本没有案底,公安部的通缉令也没有他的信息。”   “草率,太草率了!”苏镜生气地说道,“然后呢?”   “那人要投诉我们。”   “你告诉我这事想怎么样?想我包庇那个严培?”   “不是,我觉得这事很蹊跷,我不知道天网为什么会发这种短信,而且还污蔑自己的老板是杀人犯。”   “什么?天网发这种短信?”   “而且被误抓的人就是昨天报案说被跟踪的那个阳化冰。”   5、梦里梦外   阳化冰气呼呼地坐在沙发里,苏镜走进来的时候,他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梦里。男子扼住女子的脖子,一把刀抵住女子的喉咙,一个警察果断地开了一枪,然后就是一团血雾,那个警察沉着冷静然后惊慌失措……如果那个警察的鬓角添几绺白发,额头多几道皱纹,就是面前的公安局长了。   阳化冰梦呓般说道:“我认识你,就是今天,我见过你,在梦里,在我的幻觉里,我见过你。”   苏镜见到阳化冰也是微微一怔,觉得似曾相识,但是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你就是阳化冰先生?”   “是。”   “阳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们的警察太鲁莽了……”   “没什么,”阳化冰打断了他的话,“我这几天已经够倒霉的了,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只想知道你是谁?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苏镜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跑到别人梦里去的,好像这是他的错似的。他只好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你梦见什么了?”   “我……我……我不想说。”   “阳先生,请问你是哪年出生的?”   “2010年。”   “你的父母是做什么的?”   “我不是你们的嫌犯吧?”   “不,当然不是。”   “那我拒绝回答。”   “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苏镜说道,“最后我还是要诚挚地道歉,那个鲁莽的警察我们会严肃处理的。”   “我们公司的网络被入侵了,还请你们尽快抓到嫌犯。”   苏镜转头问道:“入侵者的IP跟踪到了吗?”   林安说道:“没有,入侵者用代理服务器上网,而且只发了三条短信就立即下线了,所以我们很难确定其身份。”   6、金钱交易   图江是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头已经半秃,剩下的毛发倒是油光发亮。脸蛋非常饱满,泛着红光,眼睛不大,但很有神。见到警察来访,图江马上热情洋溢又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警官找我?”   来访的是孙淼,还带着阳化冰。   “你是城雅装饰的老板吧?”   “是。”   “这位阳先生的房子,就是你们装修的。”   “哦,哦。”图江连连点头,心里泛着嘀咕,心想即便有质量问题,也犯不着找警察啊!   孙淼掏出一个摄像头,往桌上一放问道:“昨天,阳先生在墙壁里发现了十几个摄像头。”   图江一听这事傻眼了,忙问道:“警官是说我们安装的?”   阳化冰说道:“我的房子装修好之后再也没动过。”   “这……这不可能啊。”   “图老板还是先查一下当年的施工工人都有谁吧。”   图江立即登录公司管理系统,调出了当年的装修合同和施工人员名录,说道:“都在这儿了。”   装修工人一共有五位。   “这些人现在还在你们公司吗?”   “都在,一个没走。”   “据你所知,他们可靠吗?”   “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人。”   孙淼和阳化冰在一个装修工地找到了其中三人,另外两个人在别的地方装修。三人正在凿墙挖地修改水电路,个个灰头土脸的。见到警察上门,他们都很吃惊,孙淼觉得他们的眼神中有一丝慌乱。   正像图江说的,他们都是老实巴交的人,正因为老实巴交,所以就不擅于撒谎,当孙淼出示了一个摄像头并问他们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不出三两个回合,他们就全招了。   一个瘦高个看上去是三个人的头,他嗫嗫嚅嚅地说道:“有一天傍晚,我们正准备收工回家,突然来了一个人,说要给我们一点好处。我问要干什么,他就拿出了一个摄像头,让我们帮忙安在墙里。我当时马上拒绝了,可是他开出的条件实在诱人,所以我就接受了。”   “他给了你多少钱?”   “两万块。”   “然后呢?”   “屋主很放心我们,一个多星期才来看一次工程进展,所以我们安装这个特别方便。”   阳化冰气得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指着那人的鼻子骂道:“你等着,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是谁啊?”   孙淼说道:“你们就是在他家装的摄像头。”   三人更加慌张了,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忙说对不起,求阳化冰大人大量放过他们。   孙淼拿出刘日方的照片,问道:“是这个人跟你们联系的吗?”   一看照片,瘦高个便说道:“对,就是他,错不了。”   7、死亡之地   噩梦更加频繁地入侵了。   血淋淋的客厅,血泊中求助的女子,车上披头散发的女鬼……几乎刚一躺下,阳化冰就尖叫着坐起来,浑身都是冷汗。陈秋涵关切地问道:“又做噩梦了?”   “是。”阳化冰喘着粗气说道。   “我们还是去看看心理医生吧。”   “秋涵,你现在已经知道我的确被人跟踪了,难道你还认为我脑子有病吗?”   “不,”陈秋涵说道,“你不要这么说。我知道你现在压力很大,所以更容易做噩梦了。”   阳化冰叹息一声说道:“秋涵,你知道吗?我梦中出现的场景,其实就是这栋别墅的客厅。那天我一走进屋,就觉得重新踏入了死亡之地,这种感觉太强烈了,我甚至都看到客厅里躺着一具女尸了。我……我不想住在这里了,这里太可怕了。”   “好好,没事,”陈秋涵安慰道,“我们明天就住旅馆去。”   “不,我们现在就走好不好?”   阳化冰的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恳求,陈秋涵爱怜地看着他说道:“好。”   两人立即告辞了父母,离开了山趣园。阳天海夫妇莫名其妙地看着对视一眼,潘小翠说道:“这孩子最近怎么了?”   阳天海不屑地说道:“真不知道像谁了。”   潘小翠怨怒地看了老公一眼没有吭声。   陈秋涵驱车走进了黑暗,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下。   “我们住哪家宾馆?”陈秋涵问道。   “在我们公司附近找找吧。”阳化冰说道。   窗外的路灯一个个被抛到后面,光影交叠,阳化冰看得迷迷糊糊渐渐沉入了梦乡。他感觉到车停了,陈秋涵把他叫醒,然后走进了一家好客来宾馆,宾馆大堂装修得富丽堂皇,但是由于年代久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   前台服务小姐说道:“二位稍等,我看看还有哪些空房。”   阳化冰却突然问道:“902有人住吗?”   陈秋涵疑惑地看着老公,不知道他为何偏要这个房间,阳化冰也惊讶地看着老婆,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脱口而出的是902室。   902室没有客人,二人顺利入住。这个小插曲让阳化冰一直心里忐忑,当902房间的门缓缓打开的时候,他仿佛走进了一条梦幻的隧道,门外是现实,屋内是天堂或者地狱。   阳化冰惊讶地看着房间,心想这哪算是宾馆啊?屋内摆放着一张破铁床,床腿都生锈了,上面铺着一层破褥子,脏兮兮的,像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屋子一角摆着一张木头桌子,油漆也脱落了,桌面上还有被烟头烧过的痕迹。尤其不能容忍的是,地上还有一双拖鞋,一双球鞋,几双袜子东一只西一只地扔在地上。阳化冰正要发作,却听陈秋涵说道:“还站在那儿干嘛?进去啊!”   阳化冰一阵恍惚,还哪有什么破桌子破床?屋子里铺着地毯,打扫得纤尘不染,一张双人大床铺着洁白的床单,屋角摆着写字台,上面有个很漂亮的台灯。   阳化冰迷迷糊糊地走进屋,喃喃说道:“我怎么记得我来过这里?”   陈秋涵嗔怒道:“说,跟谁来开房了?”   阳化冰笑道:“家有娇妻,我还跟谁开房啊?”   直到第二天早晨,阳化冰走出宾馆才发现,这个好客来宾馆就是位于公司楼下那栋十几层高的楼。鬼使神差的,他竟然住到了这栋楼里,仿佛他跟这栋楼冥冥之中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人有前生吗?   以前阳化冰是不信的,现在他开始迷茫了。   8、有缘人   一节课快结束了,童伯毅声情并茂地总结道:“这节课呢,我们主要讲了基因研究在克服癌症和白血病中的重要作用,其实基因研究的作用还远远不止这些,现在科学家正在研究如何通过改变一个人的某一种基因来改变他的行为习惯甚至外貌特征。”他将手放在讲台上的一个蒙着黑布的笼子上,继续说道:“这些研究现在已经在小白鼠身上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在这节课开始的时候,大家看到的是一只小白鼠,后来我给它注射了含有黑鼠基因信息的试剂,大家猜猜看,会发生什么?”   学生们都期待地睁大了眼睛,有人小声说道:“不会变成黑鼠了吧?”   童伯毅呵呵一笑,说道:“差不多。”他将黑布一扯,教室里顿时一片哗然,小白鼠真的变成了小黑鼠。   童伯毅继续说道:“严格来说,它还是小白鼠,我只是改变了它毛发的颜色,但是它的本质没有改变。”   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教室,寒诗雅走在最后面,童伯毅问道:“小寒,观察结果怎么样啊?”   “童教授,我觉得真是太完美了。”   童伯毅呵呵一笑,说道:“先不要声张,这是咱们的秘密哦。”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   寒诗雅的话被打断了,阳化冰走了进来,非常客气地说道:“寒小姐你好,有些事情我想跟你谈谈。”   阳化冰是一个人来的,他没有找警察,因为他害怕。杜平文医生的话经常在耳畔响起,他说阳化冰也许杀过人。杜平文说,人有意识潜意识之分,他杀人后又把这事给忘记了。阳化冰本来也是不信这套鬼话的,可是最近的幻象越来越多,他的信念渐渐动摇了,他开始相信自己的确杀过人,这种感觉非常强烈。难道是在车祸之前杀人了,然后自己把这事忘记了?可是杀的是谁呢?他想,寒诗雅跟踪自己会不会是因为看到过自己杀人,于是一直跟踪准备敲诈?毕竟,她跟刘日方不同,她是最近才跟踪自己的。   寒诗雅看到阳化冰突然闯进来,紧张地看了看童教授,说道:“有什么好谈的?”   “寒小姐不要紧张,只是随便聊聊。”   童伯毅饶有兴致地看着阳化冰,说道:“这位先生,这里是学校,你不能乱来。”   童伯毅的声音很轻,但是阳化冰听来却如同雷鸣,他的声音太熟悉了,一定在哪儿听到过。他说道:“您是童教授吧?我只是礼貌地请寒小姐谈谈,怎么叫乱来了呢?”   童伯毅笑道:“小寒,作为一名立志搞科研的大学生,这点胆量都没有吗?”   寒诗雅得到老师的鼓励,便说道:“好吧,阳先生,你想谈什么?”   “你们慢聊,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童伯毅走了,阳化冰一时之间却不知道该问什么了,他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这才说道:“我还是开门见山地说吧,你到底为什么跟踪我?”   寒诗雅不屑地笑了:“阳先生,你凭什么说我跟踪你?”   阳化冰拿出一张照片,是他跟陈秋涵两年前在动物园拍摄的,旁边是一头大象,角落里有个女孩子正拿着相机看着他们。   “你敢说这个女孩子不是你?”   寒诗雅看了看照片,惊喜地叫道:“是我啊!原来我们那天一起去动物园玩了?那是什么时候的事啦?我去过好几次动物园,这是哪一年的照片?”   “两年前。”   “哇,两年前我们就擦肩而过了,真是缘分啊!”   如果换在以前,阳化冰也许早就顺着缘分这个话题跟寒诗雅聊下去了,因为她很美。但是现在他可没那份心思,一声不响地又拿出一张照片,那是他和同事们一年前在公司大楼前拍的。   “这个玻璃窗后面的女孩子应该也是你吧?”   寒诗雅不可思议地看着照片,说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   “一年前。”   “难道一年前我们也遇到过?真是太神奇了,然后前几天又遇到一次,哦,不对,应该是两次,真是造化弄人啊!有时候,一个人就这样不知不觉地进入了另外一个人的生活,只是大部分时候人们都是擦肩而过,像我们这样的,肯定很少吧?”   这简直就是公然调情了!阳化冰却不理会,继续问道:“一年前,你去这个楼里干什么?当然我不是警察,你完全可以不回答我。”   “不,我愿意回答你,遇到一个这么有缘的人,你不知道我多惊讶呢,让我想想。”寒诗雅说道,“对了,我应该是帮老师到一家公司拿资料的。”   “这么简单?”   “阳先生,遇到有缘人,你怎么都不高兴,还不相信我呢?”寒诗雅说道,“你上次说我跟踪你,我就问过你了,我为什么要跟踪你啊?难道我要谋财害命啊?还是说我准备劫你的色?呵呵呵。”   寒诗雅开心地笑了,笑得阳化冰很不好意思。他觉得寒诗雅在说谎,但是他却找不到任何证据。   寒诗雅说道:“阳先生,我下一节课马上要开始了,我给你留个电话,咱们以后经常联系啊!”   留下电话号码,寒诗雅便挎着包急匆匆地走了,阳化冰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禁怅然若失,仿佛人生也这样渐渐远离了自己。突然间,童伯毅的话又闯到脑海里,他的声音那么熟悉……是的,那就是童叔叔的声音,自己刚出生时,接生的童医生!   一个产科的医生,怎么跑到大学当教授了?而且教的还是基因工程,他还是生物学领域里的泰斗,这实在说不过去。   童伯毅回到实验室后,打开屋角的一个保险柜,柜子里整整齐齐地码着几个厚厚的档案夹,脊上写着CE1,CE2之类的字样,他将CE1取出来,坐到座位上翻看起来。档案足有几百页厚,详细地列明了一项研究的所有数据。正在这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敲响了,阳化冰面露难色地走了进来。   “有什么事吗?”   “童教授,我刚才去你办公室,一个老师说你在这里,我特地过来找您。”   “请坐。”   童伯毅招呼阳化冰坐下,仔细打量着他,问道:“有什么事?”   阳化冰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嗫嚅着说道:“我刚才听到您说话的时候,觉得在哪儿听到过您的声音。后来我想起来了,我看家庭视频的时候,听过你的声音,那时候我刚出生,你在产房了。所以……所以……我……”   “你确定你听到的就是我的声音?”童伯毅惊奇地问道。   “是,那声音很像,虽然那时候你的声音显得年轻一些,但是我还是能分辨出来。而且,产房里那个医生也姓童。”   “哦……”童伯毅说道,“那你找我干什么?”   “我最近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阳化冰说道,“所以,我对任何事情都要刨根问底,我想知道童教授您是基因工程方面的专家,又怎么会去当产科医生呢?”   童伯毅呵呵一笑,问道:“你父母叫什么名字?”   “我父亲叫阳天海,母亲叫潘小翠。”   “阳天海,潘小翠……”童伯毅重复着这两个名字,然后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26岁。”   “也就是2010年出生的。2010年,2010年……我想起来了。”   “什么?”   童伯毅呵呵一笑,说道:“阳先生,我觉得有些事情我不方便说,你应该去问问你父母。我很奇怪,他们一直没告诉你吗?这事也没必要隐瞒啊。”   “什么事?”   “你还是问你父母吧,他们都要保守秘密,我就更不能随便乱说了。”   第五章 记忆指控   司机是个青年男子,满脸悲戚的样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一支香烟。为了驱散烟雾,副驾驶的窗户打开着,座位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里鼓鼓囊囊的,看得阳化冰一阵心动。然后他不可思议地行动起来,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后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把包还给我!”   1、多重身份   刘日方失踪了。   这本来就是一个没有过去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不断地更换身份,连一个知心的朋友都没有,要找到他难如登天。现在,也许他又换了一个新身份,不知道藏到哪个角落里去了。   苏局长安排孙淼和林安,循着阳化冰的生活轨迹去寻访刘日方,现在,各种结果都汇总到一起了。   孙淼说,阳化冰2010年出生,到2024年一直和父母住在鹿鸣小区,2024年他们一家搬到了山趣园。鹿鸣小区管理处看了刘日方的照片后证实,2010年到2017年,曾经有个清洁工叫房东生,跟刘日方长得非常像。2017年,房东生辞职了,就在同一年,阳化冰开始上小学,读的是枫林小学,恰巧在这一年,枫林小学来了一位德育课老师,叫王云聪。2022年,阳化冰小学毕业,王云聪也辞职了。   林安说,2022年,阳化冰小学毕业后入读城西试验中学,而这所中学正好又招聘了一名门卫,叫庞云海。2028年,阳化冰高中毕业入读北京大学,同一年,庞云海辞职,而北京大学多了一名叫叶春雷的园艺工人。2032年,阳化冰大学毕业,叶春雷也辞职了。最后一条信息是北京警方帮忙查到的。而从桃源小区管理处了解到,9栋1802室的业主叫霍海东。   房东生,王云聪,庞云海,叶春雷,霍海东,刘日方。   六张照片全都摆在面前。   没人会否认这是同一个人,房东生最年轻,大概二十三四岁,刘日方最老,该有五十多岁了。   “你们怎么看这事?”苏镜问道。   孙淼说道:“苏局,老实说吧,我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个人竟然耗了二十多年的时间一直跟踪阳化冰,我觉得最合理的解释就是这人脑子有病。因为跟踪阳化冰一点好处都没有啊。”   林安说道:“我有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可能会比较奇怪。几十年前有部电影《楚门的世界》大家应该知道吧?”   苏镜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我觉得阳化冰就是楚门,也许他的录像被偷拍了,然后在国外上映呢。”   孙淼反驳道:“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如果真在国外上映了,我们早就在互联网上看到了。”   林安说道:“现在争论这些也争不出个眉目来,我觉得最重要的就是找到刘日方。”   孙淼说道:“刘日方二十多年来有六个身份,就像特工一样,找到他有点难。”   “广发通缉令,”林安说道,“他就插翅难飞了。”   孙淼笑道:“通缉令不是想发就能发的,他又没杀人放火坑蒙拐骗,你以什么眉目通缉他?”   林安被孙淼抢白一通,脸色涨得通红。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明的通缉令不能发,我们可以调动线人嘛。另外,我们也许还可以来个守株待兔,只要守住阳化冰,刘日方就一定会现身。他跟踪阳化冰二十多年,难道一朝被发现就收手了?”   正在这时,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起来。   看完短信,苏镜不禁疑惑地皱了皱眉头,此时他尚不知道,顺宁市一千多万人几乎是同时收到了同样的短信。   2、试管婴儿   阳天海和潘小翠相视无言地坐在客厅里,过了很久,潘小翠才说道:“天海,化冰也是我们的儿子啊,你就不能给他点好脸色?”   阳天海沉重地叹口气说道:“我也想啊,但是我做不到。”   “早知道会这样,当年我们就不去做了。当时你也是同意的啊。”   “我本来以为我不会介意的,可是我做不到。”   “二十多年了,化冰都长大成人了,你竟然还是这么耿耿于怀。”   “我能不在意吗?他一点都不像我。”   “可是他也不像我啊!”潘小翠说道。   “那他也是你亲生的!”阳天海嘟囔道。   屋外传来脚步声,老两口立即收声,潘小翠去开门,发现是儿子回来了。阳化冰面色凝重,一进屋便对父母说道:“爸妈,我今天见到童叔叔了。”   “哪个童叔叔?”   “就是到产房看我的那个接生的医生。”   “你在哪儿看到他的?”   “顺宁大学,他是一名教授。我觉得他的声音很像,就问他了,他也承认了,说来产房看过我。”潘小翠犹疑地哦了一声,只听阳化冰继续说道:“童教授说有些事情他不方便说,让我来问你们。”   “化冰,你突然问这些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有啊,什么事情都没有。”   “没有?那为什么我从小到大一直被跟踪。”   “化冰,是不是你多想了?怎么会有人跟踪你呢?”   阳化冰不愿意再争论这个问题,直愣愣地说道;“童教授说,你们隐瞒了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阳天海说道:“你不用多问了,其实很简单,你是你妈的儿子,但不是我的。”   “什么?”   潘小翠怒道:“阳天海,你在孩子面前说话注意点儿!我可没做对不起你的事!”   “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阳天海说道:“你们聊吧,我进屋了。”   阳天海走进卧室后,潘小翠才说道:“你爸是农村出来的,是五代单传的独苗,特别想生个儿子传宗接代,结婚一年后,我们果真就生了个儿子。你爸别提多高兴了,整天宝贝宝贝地叫,可是到你哥三岁的时候,他生了一场感冒,本来这是很小的病,可是我们遇到了庸医,竟然给治死了。后来,你爸就说要再生一个儿子,可是几个月过去了,我一点反应都没有。本来以为是我的问题,后来去医院一查,是你爸的问题,他的精子数量为零,也就是说不能生育了。”   “啊?”阳化冰惊叫一声问道,“那……那我是哪儿来的?”   “我们四处求医问药可就是不管用,”潘小翠继续说道,“后来我们看到一家医院可以做试管婴儿,于是我们就去了。”   试管婴儿学名叫“体外受精联合胚胎移植技术”,指的是分别将卵子与精子取出后,置于试管内使其受精,再将受精卵移植回母体子宫内发育成胎儿。胎儿在子宫腔里发育成熟,与正常受孕妇女一样,怀孕到足月,正常分娩出婴儿。所以说,试管婴儿并不是一直在试管里孕育的。   潘小翠说道:“我的卵子是健康的,缺少的只是一个健康的精子,你爸好几天没睡觉,最后同意接受精子捐赠,于是就有了你。”   阳化冰惊讶得目瞪口呆,回忆着父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一下子全明白了。很久很久以前,人类就开始追问,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问了几百上千年,也没个准确答案。而阳化冰就更加无所适从了,他活了这么多年,现在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是个试管婴儿,而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呢?恐怕连母亲都不知道。   潘小翠说道:“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的,怕你觉得别扭,可事到如今了,我也只能告诉你了。这些年来,你爸的态度是有点不好,但是他做得也不出格,供你吃供你穿,还供你读最好的大学……”   “妈,别说了,我觉得爸对我挺好的。”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又是天网发来的一条短信,一看短信内容,阳化冰脸色都白了,这是一条黄色广告,是一家所谓四星级会所发布的,说什么新到了一批新鲜水果,鲜嫩爽滑任君品尝,还有什么一丝不挂的等待,赤身裸体的诱惑,什么吃精、鸡动……各种不堪入目的广告词不加遮掩地发布出来了。   他立即拨打了周启文的电话,厉声问道:“老周,这信息是怎么回事?”   周启文的声音早慌了,说道:“阳总,我也收到了。我们的服务器又被攻击了。”   “啊?发了多少信息?”   “一千多万条。”   阳化冰一听,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发布这么多色情信息,公司主管是要追究责任的,公司也将停业整顿。   就在这时,苏局长亲自打来了电话,问道:“阳先生,我收到你们公司的短信了。”   阳化冰无奈地说道:“苏局长,如果我说我们公司的服务器被攻击了,你也许不会相信吧?”   “谁知道呢?也许会吧。”   阳化冰叹口气说道:“苏局长,我怎么这么倒霉呢?现在是你给我打电话,过一会儿,工商局、文化局、信息局估计都要打我电话了。”   苏镜问道:“那条信息你们发给了多少人?”   “一千多万。”   苏镜说道:“如果查实这是你们公司发的,你这公司法人恐怕得治安拘留,甚至面临起诉。”   “苏局长替我做主啊!我们的服务器真的被人攻击了。”   “我们会查清楚的,”苏镜突然话锋一转,问道,“你说在梦里见到过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你很面熟。”   “你梦见我做什么了?”   “我……我不想说。”   “一个梦都不敢重复?”苏镜嘲笑道。   “没有……只是……我没有杀人,我不可能杀人的。”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阳化冰自己都愣住了。   “没人说你杀人了啊!”苏镜的声音沉着冷静,又显得漫不经心。   “我……我梦见你向我开枪了。”   “然后呢?”   “然后就是一团血雾,接着就是漆黑一片。”   3、黄色短信   “秋涵,你老公掉钱眼里去了吧?”一个同事调笑道。   “怎么了?”陈秋涵疑惑地看着同事。   “你没收到短信?”   “什么短信?”陈秋涵说着话拿起了手机,果然有条未读短信,由于手机调成了静音,她没有听到。看完短信,她的脸色涨红了,说道:“这是搞什么嘛!”   同事继续说道:“肯定是掉钱眼里去了。”   “不可能啊,他从来不发这种广告的。”   陈秋涵推说头疼,请了假,去了天网公司,门口围了很多人,待走近一看,发现是一群记者。陈秋涵赶紧扭头就走,可是已经晚了,一个眼尖的记者看见了她,说道:“这不是阳总的太太,环球小姐陈秋涵吗?”   于是,一群记者轰隆隆全围了上来,一个个递出了话筒,扛起了摄像机、照相机。镁光灯噼里啪啦地闪,照得陈秋涵睁不开眼。   “陈女士,请问你对天网发送黄色短信怎么看?”   “这个我不清楚。”   “顺宁几乎每个市民都收到了天网的黄色短信,你没收到吗?”   “我……我也收到了。对不起,我还有事。”陈秋涵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是记者把路堵得水泄不通,她根本逃脱不了。   “天网发布信息的标准是什么?”   “阳先生有没有去过那家四星级会所?”   “陈小姐,你们婚后生活幸福吗?”   ……   正在这时候,一个声音大声叫道:“我是阳化冰,有什么事可以帮助你们?”   一听到正主来了,记者们纷纷掉转“枪口”,对准了阳化冰。阳化冰本来是要到公司查查黑客到底是怎么入侵的,没想到记者们围住了陈秋涵,他赶紧站出来给老婆解了围。   “阳先生,请问天网发送黄色短信收了多少钱?”   这个问题的答案很简单,只要说清楚这事黑客干的就行了,可是阳化冰知道,这样一来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客户们将不再信任天网,将终止跟天网的合作。可是事到如今,也只能照实回答了。   “我们的网络被黑客入侵了。”   “天网的安全系统是不是有漏洞?”   “这个现在还不清楚,我们正在查。”   “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结果是吗?”   “没有,黑客是用无线上网登录了攻入了我们的系统,所以我们现在还不能确定黑客的身份。”   “跟你合作的公司,他们的资料安全吗?”   “绝对安全。”   “阳总凭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黑客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也就是说,假如有黑客要冲着这些来,是可以取到其他公司资料的,是吗?”   “这个我无可奉告。”到最后,阳化冰只好用使了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用的一招。   “阳先生,文化局、信息局有来查你们吗?”   阳化冰呵呵一笑,指着前方说道:“喏,文化局的杨处长来了。”   杨笑乐呵呵地走向前来,很快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他不停地跟记者说:“我们会查清楚的。”   阳化冰将杨笑和陈秋涵请进办公室,把记者们挡在门外。周启文立即迎上前来,说道:“杨处,我们被攻击了。”   杨笑呵呵一笑:“我估计也是,我来就是做个调查报告。”   周启文说道:“今天我们可是被害惨了,信息处的领导刚走,也是来调查的。”   “你们报案了吗?”   “报了。”   “能查到黑客是谁吗?”   “估计很难,对方是用无线上网的。”   了解了基本情况之后,杨笑离开了天网公司,立即又被记者包围了。听着门外的喧闹声,阳化冰头痛欲裂,脑海里一些碎片又开始疯狂地闪现,一粒子弹,一双求助的眼睛,满地的鲜血,一桶油漆……他狠命地敲击着脑袋,想让那些画面安静下来。   陈秋涵赶紧制止了老公:“化冰,别这样,你冷静点。”   “秋涵,我好怕!”   陈秋涵第一次感到,老公就像个孩子。   4、神秘女子   天网办不到的事,并不是意味着没人能办到。在顺宁市公安局的监控中心,四面墙壁上密密麻麻地镶嵌着上百个屏幕,那是安装在全市各个角落的摄像头传回来的画面。孙淼和林安坐在监控中心的中央,将几个摄像头的画面调到正中间的大屏幕上。   下午两点到两点十分,天网公司的网络遭到攻击,黑客使用了手机无线上网,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孙淼就查到了上网手机的号码,但是这个号码没有登记,信号追踪显示,手机已经关机了。孙淼暗自骂了一声,手机实名制叫嚣了几十年了还是没能实行,现在连地铁IC卡都实名了,偏偏手机实名制就这么难产。   但是天无绝人之路,孙淼查出来黑客上网的大致区域,就在团结路和前进路的交叉口附近,而那里有一家玉泉咖啡馆。   咖啡馆里并没有安装摄像头,但是周围安装了不少,如果有人进出咖啡馆,就一定会进入监控范围。一共有四个摄像头可以监控到咖啡馆,孙淼林安调出了四段视频,从下午1:30开始查看,主要目标就是那些背着笔记本进入咖啡馆的人。   下午1:48,一个女人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她个头很高,人很苗条,留着一头短发,戴着一副大大的墨镜,甚至遮住了大半边脸。上身穿着一件红白相间的横纹T恤,衣摆很长,包住了屁股,下身穿着一条白色的铅笔裤,脚踏一双凉鞋。肩上挎着一个电脑包。下午2:15,她离开了玉泉咖啡馆。   “就是她!”孙淼叫道。   “你怎么知道就是她?”林安又来抬杠了。   “知道什么叫直觉吗?”孙淼说道,“一看就是个做贼的样,要不戴那么大个墨镜干什么?”   女子离开咖啡馆后向左走了,孙淼叫道:“把团结路上第42号画面调出来!”   女子从45号画面走进了42号画面里,下午2:17,她走到一个垃圾箱旁,摆弄了一会儿手机,然后往垃圾箱里扔了什么东西就走开了。   林安立即给团结路的巡警打了电话,要他去垃圾箱里检查,找到那张手机卡。而孙淼则根据神秘女子的行走路线,相继调出了41号、39号、38号、35号摄像头的画面,他看着女子进了地铁。孙淼立即将地铁内部所有摄像头的画面调出来,在26号画面上,神秘女子低着头乘扶手梯进了地铁隧道,然后走进了25号、23号、20号摄像头的监控范围,在闸口刷卡进入。   “停!”   随着孙淼的一声大叫,画面定格在下午2:42′21″,那人正在刷卡。   “给地铁公司打电话!”孙淼说道。   林安咕哝一声打电话去了,孙淼继续监视着那人走进16号、13号摄像头,然后车来了,她上车了。之后,孙淼根据列车运行时间,调阅列车行驶方向各站台的监控画面,一个小时后,他筋疲力尽地瘫坐在椅子里。   女子竟然消失了。   难道她没下车吗?不,绝对不会!终点站到了,保安会把每位乘客请下车的。孙淼盯着女子的照片愣愣地出神,那是刚才监控录像的截图,红白相间的横纹T恤,铅笔裤勾勒出苗条的身材,尤其是那副墨镜特别引人注意。可是如果去了这身行头,还能认出她来吗?   团结路的巡警有了回音,他们在哪个垃圾箱里果然找到了一张手机卡,经检测,那个号码的确攻击过天网服务器。   地铁公司的反馈信息则让孙淼林安两人目瞪口呆,他们立即将情况向苏镜做了汇报。   5、枕边人   团结路商圈是顺宁市最繁华的地方,繁华到红绿灯基本成了摆设,车行至此必须小心翼翼躲避行人。到了一个路口,明明是绿灯,你也不能加速前进,因为数不清的行人正在肆无忌惮地闯红灯过马路。   天气很热,热得阳化冰要发狂。他站在一个路口,打量着每一个匆匆走过的人们,他奇怪地发现自己的目光不对,他竟然一直盯着别人的口袋看。一辆小汽车缓缓地开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开过路口。   司机是个青年男子,满脸悲戚的样子,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拿着一支香烟。为了驱散烟雾,副驾驶的窗户打开着,座位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里鼓鼓囊囊的,看得阳化冰一阵心动。然后他不可思议地行动起来,他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后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把包还给我!”   ……   阳化冰满头大汗地醒来了,陈秋涵爱惜地看着他,问道:“又做噩梦了?”   “好奇怪啊,我梦见我抢劫了!”   “你最近的梦怎么都这么奇怪?”   “我不知道,”阳化冰问道,“你说记忆会遗传吗?”   “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今天问过我妈了,”阳化冰沉重地说道,“我不是我爸的儿子,我是个试管婴儿。”   陈秋涵吃惊地看着老公,说道:“你不是开玩笑吧?”等听完来龙去脉,她又问道:“你是说,你那些噩梦可能是真的,是那个捐赠精子的人干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否则这一切都说不通。”   房门被敲响了,二人疑惑地对视一眼,这么晚了,谁会来敲门呢?   进来的是两个警察,孙淼和林安。   孙淼说道:“对不起,打扰二位了,找你们找得好苦啊。我们先去了山趣园,你妈说你俩住进宾馆了,但是又不知道是哪家宾馆。我们只好在全市一百多家宾馆客人入住信息里查找,现在总算找到你们了。”   “找我们干什么?”阳化冰说道。   “其实,我们是来找陈秋涵小姐的。”   “找我?”   “是。”   “什么事?”   “想问几个简单的问题,”孙淼说道,“昨天中午1:30—3:00之间,你在哪里?”   “你们这是什么意思?”阳化冰问道。   陈秋涵也疑惑地看着两个警察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林安说道:“我们怀疑入侵天网服务器的就是你。”   “什么?”   “黑客在短短十分钟之内就能闯入天网服务器,而且发布一千多万条信息,这基本上是不可能的。除非这名黑客本来就知道用户名和密码,”林安转向阳化冰说道,“而黑客用的账号正是你的。”   “于是你们就怀疑我老婆?”阳化冰愤怒地问道。   “毕竟老婆是最亲近的人,要得到你的用户名和密码比较容易。”   “可是,我告诉你们,”阳化冰说道,“天网的服务器一直就受到攻击,有时候黑客能够得逞,有时候根本攻不进来。我一直奇怪,他们得逞之后什么事情都没做,也许……也许……他们就是为了能得到一个账户和密码……”阳化冰说到最后连自己都不相信了,难道那些黑客处心积虑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昨天发起进攻?大部分网络攻击都是有预谋的,可是也没必要预谋这么多年啊!   孙淼说道:“我们昨天成功跟踪到了那名黑客,那是个女人,我们一直跟踪到她进地铁,而且是刷IC卡上车的。而IC卡的信息显示,正是陈秋涵。”   “这……这怎么可能?”陈秋涵说道,“我昨天根本就没去过团结路。”   孙淼嘿嘿一笑,问道:“也没去过玉泉咖啡馆吧?”   “没……”刚说了一个字,陈秋涵立即住口了。   阳化冰惊愕地看着她,孙淼则继续说道:“我好像没说过黑客是在团结路上网的啊!”   “我……”   “陈小姐,你去那里干什么?”   “我没去。”   “你知道团结路一带安装了多少个摄像头吗?”   阳化冰问道:“秋涵……真的是你?为什么?”   “不是我!”陈秋涵说道,“好吧,我是去过团结路,也去了玉泉咖啡馆,可我只是去喝杯咖啡,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就是黑客?”   “陈小姐不要紧张,我现在并没有指控你,”孙淼说道,“我们只是求证一下。”   两个警察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尴尬。两人沉默了半晌,陈秋涵说道:“化冰,真的不是我,你要相信我。”   阳化冰苦笑一声,说道:“我记得在《楚门的世界》里,楚门的女朋友也是假的。”他指着桌上的一瓶牛奶,问道:“这个牛奶品牌不会也交了巨额广告费吧?”   陈秋涵眼泪汪汪地说道:“你不相信我!”   “我不知道该相信谁,”阳化冰说道,“你知道吗?我在回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多么巧合啊,我好几次差点撞到你,最后终于撞上了。秋涵,那时候我一文不名,你爱我哪一点?”   陈秋涵呵呵一笑,说道:“看来你终于清醒了,是的。这一切都是骗局,我也是来监视你的!”   陈秋涵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冰冷。   阳化冰悲哀地笑了:“哼哼,缘分,扯淡的缘分。”   6、记忆遗传   杜平文坐在桌子后面,笑吟吟地打量着阳化冰,仅仅几天的时间,这个年轻人却像变了一个人。之前虽说也面临心理困扰,可眼神中依然充满了活力,可如今,脸上满是悲戚的神色,一双眼睛犹如两汪死水,一点光彩没有。   “阳先生,你还觉得有人跟踪你吗?”   “是。”   “我看我还是给你开点药吧。”   “不用了。”   “你老婆呢?”   “她也是跟踪我的人。”   杜平文叹了口气,刚想开导开导他,阳化冰却抢先说道:“杜医生,我是来请教你一个问题。”   “你说。”   “人的记忆会遗传吗?”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就是想知道。”   “那好吧,那我就跟你说,”杜平文说道,“记忆可以遗传。”   “什么?真的?”   遗传记忆是心理学家马雷于1911年首先提出的。这种理论认为,遗传机制控制着所有身体特征的遗传,但又不限于控制身体特征的遗传。记忆对大多数人而言,是后天积累的,但是个别的、巨大的、长时间的事件,可能会成为一种遗传记忆,从某种程度上可以理解为“本能”。比如,老鼠连续几百代受到猫的袭击,于是,刚初生的小老鼠第一次见到猫就会表现出本能的恐惧和躲避。这种躲避行为是经过大脑的逻辑模糊计算与传输处理而实现的。人也是一样,当婴儿接近母乳的时候,自己就知道了如何吸吮乳汁,而之前根本没人教过他。这其实就是遗传记忆的作用。   杜平文说道:“如果能把一个中国人进行记忆延伸的话,他的历史记忆文化将有五千多年之久。”   杜平文继续解释说,人类的大脑意识总共可以分成六层,分别是主观意识层、表记忆层、潜意识层、本能意识层、里记忆层和深层记忆层。深层记忆层储存着祖先的所有记忆和生存技能。   阳化冰疑惑地说道:“照你这么说,必须要有几千上万年的累积,才会把祖先的记忆遗传下来?”   “也未必,”杜平文说道,“祖先经历的巨大的事件也有可能成为一种遗传记忆。”   阳化冰沉重地点点头,问道:“那这些遗传记忆,如何才能开发出来?”   杜平文摇摇头说道:“这是很危险的事,美国学者玛格丽特·米德最先提出来,人类的大脑资源的百分之九十五没有开发,而深层记忆都储存在这里。人类自身的进化和几亿年的经历组成了一个庞大的信息体,如果这部分的记忆突然被激活,首先大脑就会对所有记忆进行一次自我检查,那么多的信息一下子涌如一个小小的信息处理器,导致的结果必定是大脑崩溃,甚至死亡。所以潜意识将深层记忆封闭起来,甚至断绝了通往深层记忆的通道。”   “断绝了通道?”阳化冰问道,“肯定有办法能打通这条通道吧?”   “至今没有过成功的试验,”杜平文说道,“几年前,顺宁大学的童伯毅提出一个猜想,说是严重的脑震荡可能会唤醒远古的记忆。”   第六章 身世之谜   十个采精室的门都是关着的,沿走廊到头是初筛室,转个弯之后就是档案室了。档案室的门关着,阳化冰试着拧了一下,发现锁上了。他想也不想掏出一张银行卡,从门缝里插进去,鼓捣一阵就把门打开了。他感到疑惑,为什么自己撬锁竟然这么顺手?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啊!   1、人类精子实验室   1978年,英国诞生了世界上第一个试管婴儿,这一技术很快风靡全球。十年后,中国第一例试管婴儿诞生,而在全世界,到2009年,设在法国巴黎的辅助生殖技术国际监督委员会公布的报告显示,全球每年有二十一点九万到二十四点六万名试管婴儿诞生。在这股大潮中,顺宁市天使医院也于2008年开展了试管婴儿业务,至今已有三十四年,每年都为数百对不孕父母成功培育了试管婴儿。   以前,试管婴儿的胚胎在体外培养一段时间后,必须移植到妇女的子宫里才能孕育,如今,天使医院现任院长孟亚龙发明了人体子宫,婴儿完全可以在体外发育成熟了,这是科技的一大进步,孟亚龙为此还获了不少奖。   但是阳化冰没有想到,孟亚龙竟然这么年轻,大概只有三十五六岁的样子,他本来以为获得这么突出的成就,起码也得五六十岁了。   见到阳化冰贸贸然走进办公室,孟亚龙奇怪地问道:“请问你找哪位?”   “您是孟院长吧?”   “我是。”   “我叫阳化冰,是在你们医院出生的试管婴儿。”   孟亚龙立即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有什么事?”   阳化冰嗫嗫嚅嚅道:“我想来查一下我亲身父亲是谁?”   “什么意思?”   “就是查一下捐赠精子的人是谁。”   孟亚龙说道:“阳先生,你恐怕找错地方了。我们医院只负责培育胚胎,并没有捐赠精子的部门啊。”   “那……那……”阳化冰着急地问道,“我父母当年从哪儿找的精子?”   “我想只有一个途径,就是顺宁市人类精子库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是2007年底建立的,全市仅此一家,所以你父母只能从那里挑选精子。”   “那我去那里问问,打扰了,孟院长。”   “等等,”孟亚龙说道,“没用的,他们不会告诉你的,档案登记是绝对保密的。”   “难道我连自己的亲身父亲是谁都无权知道吗?”   “试管婴儿从诞生之初就面临各种伦理问题,直到现在还在争论呢。但是……”孟亚龙犹疑地说道,“严格来讲,你的确无权知道亲身父亲的身份。”   “这……这太荒谬了。”   “阳先生,你跟我争这些也没用,我只是告诉你,他们是不会告诉你的。”   对这种结果,阳化冰早有心理准备,可他还是难以接受,想了一会儿又问道:“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请教孟院长。”   “你说。”   “顺宁大学的童伯毅教授是不是也在你们这里挂职?”   “他一直是我们的荣誉院长,问这个干什么?”   “我就是他培育出来的。”   “他也不会知道捐赠者身份的,”孟亚龙说道,“按照流程,是夫妻到精子实验室挑选精子,选好之后由医院进行胚胎培育,医生根本不会接触到精子的来源资料。”   “那我的胚胎是什么时候开始培育的,胚胎又是什么时候移植到我母亲体内的?这些我总有权知道吧?”   孟亚龙笑道:“是,这个没问题。我马上查。”   登录系统之后,阳化冰的问题立即得到了解答,其父母阳天海、潘小翠2009年8月15日从顺宁市人类精子库实验室买来了精子,因为那天正处于潘小翠的排卵期,取得她的卵子之后,天使医院于当天进行了胚胎培育,三天后也就是8月18日,受精卵被移植到潘小翠的子宫里。   顺宁市人类精子库实验室面积有两百多平米,由体检室、采精室、初筛室、档案室、更衣室组成。阳化冰经过登记、体格检查和实验室检查之后,被领到一间采精室里。房间安静舒适,一张一米八的大床铺着洁白的床单,床头放着几本色情杂志,一个个妖艳的女人袒胸露乳地看着他,但是他毫无兴致,脑海里萦绕不去的尽是陈秋涵的影子。   死去活来地爱了这么多年,没想到竟是一场骗局。他们为什么要跟踪我?这与我的身世之谜又有什么关系?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之后,阳化冰悄悄地打开门,站在门口张望了一会儿,走廊里没有人。他整理一下衣衫,从容不迫地走了出去。一排共有十个采精室,每个房间的门都是关着的。沿着走廊走到头是初筛室,转个弯之后就是档案室了。档案室的门关着,他试着拧了一下,发现锁上了。他的心越跳越快,几乎要蹦到嗓子眼了,想也不想掏出一张银行卡,从门缝里插进去,鼓捣一阵就把门打开了。一进屋,他忙把门关上,靠在门上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直到这时候他才感到疑惑,为什么自己撬锁竟然这么顺手!以前从来没干过这事啊!   档案室里有几排大柜子,档案夹密密麻麻地摆放着。他从最里层的一排柜子找起,那是2007年底到2008年的档案,第二排就是阳化冰要找的了,他直接找到2009年8月份的档案,光这一个月也有四十多份档案。他把所有的档案夹全都拿下来,匆匆忙忙地找寻8月15日的。   走廊里时不时传来几个人说话的声音,每当有脚步声接近档案室门口的时候,他就一阵慌乱,翻找档案的手都禁不住哆嗦了。   “孔主任,这些档案给你吧。”一个女护士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今天又有这么多啊?”   “是啊。”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本来很微弱,此刻却像在轰鸣。阳化冰已经查到了2008年11月份,还是没查到。   门被推开了,阳化冰紧张得满脸大汗,一会儿看看门口一会儿又匆匆地翻几页档案。   孔主任走了进来,就在这时,门外又有人说道:“孔主任,有人找。”   他又退了出去,阳化冰出了一口气,可是孔主任马上说道:“我把档案先放好。”   孔主任一进门就看到了角落里阳化冰的身影。   “谁啊?”   阳化冰也不应声,继续匆匆忙忙地查找档案。   “来人啊!有贼!”   2、全程监控   陈秋涵2011年10月2日出生于江苏南京,父亲已经退休,以前是国土局的公务员,曾经目睹了自己的局长因为戴名表抽名烟而被人肉搜索,母亲是一家幼儿园的园长,也是去年刚刚退休。陈秋涵从幼儿园开始就表现出丰富的艺术才能,上小学后,学习成绩就一直遥遥领先,2029年以江苏省高考状元的优异成绩考入复旦大学计算机系,2033年上半年,她以大学生身份参加了当年环球小姐角逐,结果荣膺世界环球小姐。当年7月大学毕业,到一家网站做美编。10月与阳化冰恋爱,2034年2月,两人结婚,至今没出过问题。   这是孙淼和林安两人调查的陈秋涵履历表,看着这份档案,苏镜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们觉得她的经历有什么可疑的地方吗?”   孙淼说道:“大部分环球小姐都是进入娱乐圈的,而陈秋涵却是到一家网站做了美编,我觉得这事有点蹊跷。”   林安说道:“她是计算机系毕业的,对黑客知识肯定了解很多,加上能轻易得到阳化冰的账号和密码,所以攻击天网对她来说易如反掌。”   孙淼又说道:“我们还了解到,阳化冰的母亲潘小翠本来很反对这门婚事的,她觉得环球小姐心花留不住。而且阳化冰跟陈秋涵的相识也充满了各种机缘巧合。”   “什么巧合?”苏镜问道。   “他们是通过交通事故认识的,”孙淼说道,“据说两人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一起,直到最后一次,他们终于撞了。”   “一次交通事故成就一段姻缘倒不稀奇,可是好几次都差点撞到一块,这也太离奇了吧?”   孙淼说道:“所以我推测,很可能是陈秋涵故意去撞阳化冰的,这样才能跟他结识。”   苏镜缓缓地摇摇头:“就是为了跟踪阳化冰,一个环球小姐就委身下嫁了?我觉得这事说不太通。”   林安反驳道:“刘日方为了跟踪阳化冰,还换了好几次身份呢,而且二十多年的光阴全耗在这上面了。也许阳化冰身上藏着什么大秘密,让所有人都奋不顾身地要跟踪他。”   “一处宝藏?”苏镜笑道。   “有这可能,”林安说道。   “他们是从阳化冰小时候就开始跟踪的,一个小婴儿会有什么宝藏的秘密呢?”苏镜说道,“我看这事说不通。”   孙淼继续说道:“我们已经开始监听陈秋涵的电话了,今天我们录到一段录音。”   “放来听听。”   小陈,你做得很好。   谢谢。   你好像不太开心。   我很好。   你不会真的爱上阳化冰了吧?   你什么意思?我本来就爱他。   嘿嘿嘿……   东西什么时候给我?   会给你的。   通话到此结束,打来电话的是一个男子的声音,孙淼追踪电话源,发现是一个公用电话,周围竟没有摄像头。   林安说道:“阳化冰曾经跟刘日方打过一架,还闹到了派出所,当时接警的是巡警刘学龙,我已经找他辨认过这个声音,他说打电话的人肯定就是刘日方。”   孙淼说道:“从他们的对话听来,陈秋涵是假戏真做,真的爱上阳化冰了。”   林安反驳道:“真的爱上了,又怎么会去攻击天网呢?”   孙淼说道:“组织内权威的力量有时候是很大的。”   苏镜点点头说道:“对,权威的力量有时候会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国外早就有相关的心理学实证研究了。”   “苏局,你看我们要不要收捕陈秋涵?”   “时机尚不成熟,”苏镜摇摇头说道,“刘日方不是说有东西要给陈秋涵吗?我很想知道是什么东西。”   “也许是攻击天网的酬劳。”孙淼说道。   “不会,”林安立即反驳,“攻击天网能有多少酬劳啊?她会为了一点钱去攻击老公的公司?”   苏镜说道:“不管怎么说,听陈秋涵的语气,那些东西肯定很重要。你们要盯紧了,一有交货时间地点,我们马上部署。”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苏镜接听之后吃惊地看着两人,把孙淼和林安都看愣了。   “苏局,你没事吧?”这是孙淼的声音。   “没事没事,”苏镜说道,“阳化冰偷东西被抓了!”   “啊?他一个公司老总偷什么东西?”   “他跑到精子库偷东西去了!”   林安扑哧一声笑了:“没钱买果冻啊?”   3、进出警局   再次见到阳化冰,那种熟悉的感觉再次弥漫在心头,苏镜奇怪地打量着他半天没说话,孙淼、林安二人还以为苏局在搞什么心理战术呢,他们可不会知道,苏镜此时脑海里纠结得很:“我到底在哪儿见过他呢?”   阳化冰被苏镜看得心里发毛,说道:“我这点事,犯不着局长大人亲自审问吧。”   “不,我只是对你感兴趣。”苏镜说道。   “哼,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自己如何的与众不同鹤立鸡群,那么多人对我感兴趣。”   “我是对你的遭遇感兴趣。”   “谢谢了。”   孙淼插话道:“你说话老实点。”   苏镜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少在这里狐假虎威了。阳先生,你去精子库的档案室是要找什么?”   阳化冰苦笑一声,说道:“我活了二十多年,最近才知道我竟是个试管婴儿。我想找出谁是我的亲生父亲。”   “为什么要找他?”   “我最近经常梦见自己杀人抢劫,就像真的发生过一样。一个心理医生说,记忆可以遗传,所以我想看看我的父亲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不是个恶棍,有没有杀过人。”   苏镜等三人听了阳化冰的话,都感觉很突然,林安的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孙淼的扁桃体也露出来了。苏镜想,也许解开阳化冰的身世之谜,就能知道谁在跟踪他了。   “你能具体讲讲,你都梦见什么了?”苏镜问道。   “第一个是杀人的梦,地点就是我爸妈现在住的那栋别墅,我梦见自己站在客厅里,地上全是血,一个女人躺在血泊里,向我伸出手让我救她,但是我没有理她,拿了她的手机和钱包就走了。之后,我开着车,一个女鬼突然向我索命。”   孙淼说道:“阳先生,这世界上没有鬼的,所以这仅仅是个梦,而不是什么遗传的记忆。”   “我知道,但是我杀人那一节特别清晰,醒来之后,我总觉得自己的确做过那样的事。而梦见鬼,也模糊很多。我想女鬼那段也许是因为惊吓才梦见的,而之前那段……我觉得是真的。”   苏镜问道:“有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你说你梦见自己站在客厅里,看到一个女人躺在血里,可是你并没有梦见自己刺杀她啊!”   “但是我很确定她就是我杀的,”阳化冰说道,“还有一点,我印象非常深,我拿了那女人的手机,显示的时间是2010年4月25日。”   苏镜沉着地点点头,问道:“那另外的梦呢?”   “我还梦见一堵墙,我在刷墙,不停地刷,不停地刷,”阳化冰说道,“我觉得特别恐怖,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害怕。我还梦见我绑架了一个女人,被很多警察围着,我被乱枪射死了,其中一个警察就是你。”   苏镜心中一阵颤抖,甚至有点绞痛,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个男人跟自己肯定有着特别重大的联系,但是一时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   阳化冰继续说道:“第四个梦是我抢劫了一个男人的包,那个男的疯狂地追我,声嘶力竭地喊着把包还给我,把包还给我。”   “你觉得这可能是那个捐精者的记忆?”   “是。本来我还怀疑这些事情是我自己做的,因为很多人会在做了错事之后忘记这一切的,可是假如真的是我做的话,你们早该抓我了啊!所以我想,这不是我的记忆,肯定是捐精者的记忆。”   “那你在精子库找到你需要的档案了吗?”   “没有。”阳化冰说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孙淼说道:“你这算是非法入侵。”   苏镜摆摆手说道:“得了,没这么严重,不就是看看资料吗?我看这事就算了吧。”   孙淼红着脸,说道:“还不快谢谢苏局?”   阳化冰却站了起来,说道:“没事我就走了。”   苏镜说道:“阳先生,今后有什么事情直接给我打电话。”   4、四面楚歌   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阳化冰本已焦头烂额,刚走出公安局大门,又接到了周启文的电话,让他马上回公司一趟。   天网公司从来不像今天这么热闹,会议室里坐了十几个人,一个个都是西装领带,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相同的表情。阳化冰认出来,这些人全是天网公司的客户,有本市最大的房地产商的代表,有全国连锁的超市代表,有连锁酒店代表,有手机品牌代表……一见到阳化冰走进来,十几个人唰啦啦站起来,一个个挂着歉意的微笑,点头说声:“阳总好。”   阳化冰看了看众人,说道:“大家是约好一起来的啊!”   一家超市的代表说道:“我们是碰巧凑到一起了。”   “怎么?天网偶尔出一次错,大家就胆战心惊了?”   一家手机品牌代表说道:“阳总,我们公司把品牌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天网服务器这么脆弱,万一哪天黑客发布一个虚假信息,我们的声誉可就无法挽回了。”   一家房产商代表说道:“是啊,现在的房地产市场本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们不敢冒这个险。”   阳化冰冷笑一声说道:“如果黑客真的要对诸位不利的话,即便你们停止跟我合作,他也会利用天网系统散布虚假信息啊。”   一家连锁酒店的代表说道:“所以,我们这次来也是想跟阳总商量一下,能不能关闭天网服务器?”   “哈哈,真是笑话,”阳化冰笑道,“关闭服务器,我这些员工谁来养?”   一家眼镜行代表说道:“天网公司的员工本来就不多,分流到我们这些公司也不是不可以。”   那家房产商代表说道:“如果阳总不嫌弃的话,可以到我们公司任职。”   阳化冰哼了一声问道:“如果我不答应呢?”   “做生意嘛,都是以和为贵,”一家连锁药店的代表说道,“以我们这些公司的势力,要说服几家电信运营商终止跟天网的合作也不是难事,但是我们毕竟合作了这么多年,也不愿意伤了和气。”   阳化冰沉默了,四面楚歌,形容的就是这种情境吧!   连锁酒店的代表说道:“我们希望,天网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发布我们酒店的任何广告信息了。由于是天网服务器不安全导致合约破裂,所以我们不准备承担违约责任。”   其他代表也七嘴八舌地表达了相同的观点。   一家全国连锁的火锅店代表郑重地说道:“我们的提议,还请阳总仔细考虑一下。”   这话说完之后,众人离开了天网公司,每个人的脸上还是挂着一丝微笑,阳化冰狠狠地骂道:“这群伪君子王八蛋!”   周启文沉着脸问道:“阳总,我们现在怎么办?”   阳化冰嘿嘿一声冷笑,说道:“马上发布信息,就说那家房产商卖的房子漏水,那家药店卖的药吃死了人,还有那家火锅店,锅里吃出了死老鼠……还有……还有……”阳化冰说着话,眼睛已经发红了。   “阳总,阳总,”周启文叫唤着,“你冷静点。”   阳化冰回过神来,顿时惊慌失措,原来自己内心深处竟隐藏着如此罪恶的念头!原来自己一直充满了犯罪的欲望。他捂着脑袋痛苦地说道:“我脑子好乱,他们要把我逼上绝路吗?”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啊?”   阳化冰茫然地抬起头,一众员工正求助似的看着自己,他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对大家说道:“阳化冰对不起诸位了,看来我们公司只能解体了。明天大家来把工资领了就各奔东西吧。”   办公室一阵唏嘘不已,几年来,阳化冰对大伙都不错,现在天网突然要解体了,每个人都恋恋不舍。   5、一路“寻父”   鸿运餐饮集团老总赵海安身家过亿,在餐饮界算是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一号人物,可没人知道,他有个惧内的毛病。这天晚上,他正在夜总会里跟朋友们喝酒唱歌,每人左拥右抱享尽艳福,突然老婆来了电话,要他马上回家。他说在陪客户,但是老婆不答应,扯着嗓子对着话筒大吼:“你给我滚回来,立即,马上!”   赵海安一听不好,赶紧往家赶。老婆马云华,比他大一岁,今年四十七岁,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两人结婚已经十九年了,赵海安对老婆一直是唯唯诺诺,老婆说一,他绝不敢说二。不过,这可没妨碍他背着老婆猎艳偷欢。在回家的路上,他就盘算着,出什么事了呢?听老婆的口气,似乎要把天掀翻了。难道是天网那个刘盼萱?可是自己根本没得手,她怎么会告状呢?会是谁呢?小章?阿芬?或者……小兰?他把自己的秘密情人挨个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想问题可能出在小花身上,她前几天隐约其辞地提起过:“如果能嫁给你就好了。”   一走进屋,赵海安就感到一阵寒意迎面扑来,马云华怒气冲冲地站在面前,冷眼看着他。赵海安装作没事人一样,笑道:“你这是干什么呢?”   “哼哼,干什么?我能干什么?我这杆红旗都快倒了。”   “什么红旗绿旗的,来,赶快坐,老站着累不累啊?”   “我告诉你赵海安,你不要得意太早了,如果不是我爹罩着你,哪有你的狗屁鸿运!”   “我知道我知道,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呀?”   “哼哼,你在外面那些风流事,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哪有啊,真是冤枉啊!我对你是忠心耿耿。”   “少来这一套,本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反正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这我不能同意,我老丈人还是很好的一个人。”   “你少在这儿油腔滑调的,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这么不正经。”马云华问道,“我问你,唐如花是谁?”   赵海安一看果然是此人,忙说道:“唐如花?一个分店的楼面经理啊。”   “你跟她什么关系?”   “没什么呀!我能跟她有什么呀?长得那么丑,那么瘦,跟排骨似的,给我都不要,嫌硌得慌。”   “看来硌过你啊!”   “你说到哪儿去了?怎么会呢?”   “不会?她今天晚上都逼宫来了,让我放过你,跟你离婚。”   “什么?开什么玩笑,简直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我做事清白做人坦荡,我跟她什么事都没有。”赵海安愤愤地说道,“妈的,这个骚货!老婆,我实话跟你说,昨天公司聚餐,她假装喝醉了扑在我怀里,说喜欢我。操!我还不知道她是喜欢谁?她是喜欢钱!这种女人,真该下地狱!我立即把她推开了,她就打击报复我!”   赵海安说得言辞凿凿情真意切,马云华很快便信以为真,说道:“真的?”   “如果有半句假话,我天打五雷轰!”赵海安乘胜追击,继续说道,“还有你刚才说那些什么风流不风流的事,我实话讲,我的确跟一些人开过玩笑,但是连手都没碰过一下,我这人确实有贼心,但是我没贼胆,我也就在心里想想,这我向你检讨。但是,要说我跟任何一个女人有什么不三不四的事,那都是造谣诽谤。”   马云华心软了,毕竟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听来的,她又没亲眼看见,加上赵海安承认自己有贼心,这就说明老公是个诚实的人。赵海安看着老婆的脸色变化,心中暗自得意,嘴上却继续以退为进:“云华,现在我身边女人很多,让我一点歪心思不动,我确实做不到。但是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最多就是动动心思,不会来真的。”   马云华准备彻底相信老公了,是一个门铃让她改变了想法。   门外站着一个年轻人,不是女人,是男人,长得还挺帅气。他怯生生地问道:“是赵海安家吗?”   “是,你是哪位?”马云华问道。   “我是天网公司的阳化冰。”   屋里的赵海安一听,顿时脸色煞白,心想糟了,肯定是刘盼萱那丫头告状了,于是天网的人上门交涉了。他迅速盘算着各种应对的方法,最后决定,坚称自己是喝醉了开玩笑。   阳化冰走进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赵海安,把赵海安看得心里发毛。   “有什么事吗?”   “我……赵……赵叔叔……我是来找我亲生父亲的。”   “什么?”赵海安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马云华冷笑一声,一句话不说就回到了卧室。   “哎……你别走啊,”赵海安叫着,但是老婆没理他,“阳……阳化冰……阳总……你什么意思?你跑到我家里认爹来了?我告诉你,你认爹,我也不会在天网投广告的!”赵海安说得很大声,希望老婆能听见。谁知道,老婆在屋里喊了一嗓子:“你小点声,不嫌丢人啊?想让邻居都听见啊?”   阳化冰继续打量着赵海安。   赵海安说道:“你给我说清楚点,你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我问你,你多大了?”   “二十六。”   “我四十六,二十岁的时候我他娘的还是处男呢!”   “赵叔叔,我是个试管婴儿。”   “什么试管不试管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二十多年前,我现在的父亲丧失了生育能力,于是他和我妈便去顺宁市人类精子实验室购买了精子,完成了受精。”   “你……你什么意思?”   “他们购买的精子就是你捐的。”   赵海安突然哈哈大笑,指着阳化冰说道:“这么说你是我儿子?云华,快来看看,他真是我儿子啊!”   阳化冰被搞得很不好意思,问道:“真的是你捐了精子?”   “是啊是啊,那时候我还在读书啊!真是神奇啊,儿子这么大了!”   “我想问一下……”   “哎,你是不是该叫我声爸爸?”   “赵叔叔,我只是来打听一件事情。”   “哈哈,好好,你问吧。”   “你有没有杀过人?”   “什么?”   “你杀过人吗?”   “杀谁?”   “我不知道,2010年4月25日,你有没有在山趣园别墅区杀过一个女人?”   “你他妈的扯淡!我那时候还在读书呢,我怎么跑回来杀人?”   “你在哪儿读书?”   “武汉大学,”赵海安骂道,“儿子来查老子的户口,真他娘的荒唐。”   “你从来没犯过法?”   “偷税漏税的事没少干,怎么?儿子又要告发老子了?”   赵海安一口一个儿子一口一个老子的,阳化冰听着心里很不舒服。虽然面前这个粗俗的男人从血缘上讲,的确是自己的老子,可是被他这么说来说去,阳化冰便觉得如坐针毡了。   “你真的没杀过人?”   “儿子啊,你是不是有病啊?”   “我会报告警方的,如果2010年有悬案的话,警方可能会找到你。”   说完,阳化冰就走了,赵海安一直目瞪口呆着,感觉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梦。随后这个梦就被老婆惊醒了,她叉着腰骂道:“操你娘的,你还清白,私生子都长这么大了。”   离开赵海安家之后,阳化冰接到了警方的电话,说是陈秋涵被抓了。   第七章 精灵古怪   苏镜和孙淼随意地在火葬场里走了一圈,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孙淼有点疑神疑鬼,眼角总是悄悄地四下打量,担心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闯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么想着,仿佛树丛里果真有一双双偷窥的眼。苏镜看出了孙淼的慌张,笑了笑说道:“紧张什么?每个人免不了都要来这里走一趟。”   1、尘封的记忆   苏镜打第一眼见到阳化冰就觉得似曾相识,仿佛曾经在梦中见过,等听了阳化冰的几个梦之后,他的这种感觉越发强烈了。晚上回到家里,老伴何旋看着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便问道:“你怎么了?”   何旋是苏镜在一次破案的时候遇到的,等案子破了,两人也坠入了爱河。现在,何旋已经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儿孙不在身边的时候,偶尔还会发发嗲。见到老伴询问,苏镜便说道:“这两天遇到一件奇怪的事,我见到一个人,总觉得好面熟,好像以前在哪儿见过,但是又觉得不可能。”   “什么人啊?”   “天网公司的老总阳化冰,他好像从出生起就一直被人跟踪着,今天他告诉我说,他是试管婴儿。你说,全世界那么多试管婴儿,为什么只有他会被跟踪呢?”   苏镜讲述了阳化冰二十多年一直被跟踪的事情,何旋犹疑着说道:“我想到了《楚门的世界》。”   “我也想到了,关键是谁在幕后操纵这事?”苏镜说道,“阳化冰还说他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梦见我向他开枪。奇怪的是,我也有这种感觉,好像我真的向他开过枪。”   何旋呵呵笑道:“老头子,你是不是又要犯糊涂了?”   “什么意思啊?我什么时候犯过糊涂?”   何旋点着他的脑袋说道:“二十多年前,你这里不是犯过糊涂吗?”   被何旋一指点,苏镜猛然想起来了,二十多年前,顺宁发生了四宗离奇的连环谋杀案,死的都是电视台记者,每个人都遭到了拔舌割喉的酷刑,而且四宗谋杀案竟与一次杀人游戏惊人的相似。当时苏镜深受心理疾病的困扰,他的右臂麻木不能动弹,后来是在何旋的帮助下才破获了此案,何旋当时也是电视台的记者。何旋此时提及犯糊涂,指的就是那次心理疾病的困扰。但是时隔二十多年,情况是完全不同的,现在苏镜只是觉得对阳化冰似曾相识而已。   紧接着,苏镜便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阳化冰了,他激动地将何旋一把拉过来,说了声“老伴儿,你真聪明”,亲了一口之后就站了起来,说道:“我去局里查档案,我想起来他是谁了。”   “哎,你这人怎么说走就走?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拼命干什么?”   在何旋的唠叨声中,苏镜走出了家门。   来到办公室,登录档案管理系统,苏镜调出了2010年山趣园别墅抢劫杀人案。死者白萱,女性,二十六岁,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4月26日早晨,钟点工杨悦按时来做清洁,发现白萱被人杀死在客厅里,地板上全是鲜血。庭院栏杆上攀爬的牵牛花、爬山虎折损了不少,证明有人翻墙而入。白萱胸口插了一把匕首,留下了清晰的指纹,证明是刚刚刑满释放的马汉庆。   马汉庆,男,二十八岁,三年前由于抢劫罪入狱三年。   嫌疑犯被锁定后,警方迅速布控,并在顺宁的大街小巷贴出了通缉令。   是的,马汉庆!就是他!   那张脸,那张帅气的脸,那张凶神恶煞的脸,苏镜绝不会认错。   电脑上显示出马汉庆的照片,跟阳化冰非常相像,只是一个人穷凶极恶,一个人的眼神里充满了迷惘。   马汉庆!是的,苏镜向他开过枪!那一幕,苏镜永远都无法忘记,那时候他还不认识何旋,那时候他的第一任妻子朱玉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跟他去团结路商业区逛街购物。   太阳温暖地照在身上,清风徐徐地吹来,苏镜感到神清气爽,可转眼间却发现朱玉不见了!人流太多,把他们冲散了。他四处寻找朱玉的影子,这时候突然看到一个男子慌里慌张地跑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警察。那名男子,就是被通缉的马汉庆。苏镜立即掏出手枪,准备拦住马汉庆的去路。可是马汉庆却突然抓住了一个女子,大叫道:“都别过来!”   苏镜定睛一看,歹徒挟持的正是自己的老婆朱玉。   朱玉在马汉庆怀里挣扎,马汉庆将刀狠狠地抵住她的咽喉,厉声说道:“别动,再动杀了你!”   苏镜惊叫一声“朱玉”便冲上前来。   马汉庆一时间傻眼了,他没想到会从商场里冲出一个人来,手里还拿着枪。转念间,马汉庆意识到自己挟持的这个女人跟面前的“程咬金”肯定有什么渊源。   朱玉叫道:“苏镜,救我!”   苏镜一点点逼上前来,指着马汉庆命令道:“放下刀!”   马汉庆将刀锋在朱玉咽喉处压了下,渗出了点点血迹,说道:“不要过来,再动我就杀了她。”   苏镜犹豫着停下了脚步,他不敢贸然行动,他不敢把劫匪逼得太急。马汉庆挟持着朱玉,一步步往后退,眼睛的余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几辆警车呼啸着赶到现场,商场已经被包围了。现在唯一的筹码就是面前这个女人!   苏镜枪指马汉庆,说道:“你冷静点儿,有话好商量,先把那女人放了再说!”   马汉庆说道:“警察,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放她?我才不会上你的当呢!”   更多的警察冲到前面来,十几个警察擎着手枪对准了他。当时的公安局长侯国安也赶到了现场,他来到苏镜跟前小声说道:“瞅准机会,可以一枪毙命!”   苏镜微微点点头,心里却翻江倒海!   不管是在警校还是在警队,他的枪法都是数一数二的。可是歹徒挟持的是自己最亲的人!之前还想对歹徒好言相劝,可是听说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通缉犯,心里便慌乱了,他不知道歹徒会对朱玉做出什么事情。这种人渣,很可能在临死之前还要滥杀无辜。苏镜擎着手枪,对着马汉庆,可双手已经发抖了!   马汉庆离朱玉是那么近,万一子弹打偏一点,倒下的就不是马汉庆,而是朱玉!此刻,他躲在朱玉背后,咆哮着:“都退后退后,否则我杀人了!”   侯国安连忙挥挥手,命令道:“退后退后!”   朱玉看着前方的苏镜,眼睛里噙满了泪水,突然她不顾一切地抓住了马汉庆的左臂,狠狠地咬了下去!接着,顺势低下了头,马汉庆的脑袋暴露在苏镜的枪口下!   而马汉庆恼羞成怒,大叫一声“臭婊子”,举起刀用力砍斫下去。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时,苏镜扣动了扳机!   一声枪响!   一股鲜血喷溅四周!   接着,枪声大作,马汉庆被打成了马蜂窝。   那天是8月1日,苏镜永远记得那个日子,就在那天,朱玉离开了他。   看着马汉庆的照片,他的心里翻江倒海,难道阳化冰是马汉庆的儿子?马汉庆这个凶杀犯,竟然会去捐精子?   就在这时候,林安打来了电话,说他们一直在监听陈秋涵的电话,刚才那个疑似刘日方的人又打来电话了,说要把东西交给陈秋涵。   2、交易现场   陈秋涵这两天日子也不好过,上班也无精打采。她是真心爱着阳化冰的,当年遇到他的时候,她就被他身上那种洒脱、无拘无束的气质迷住了,于是不可遏止地爱上了他。许多次,她都会拿两人的缘分向朋友们炫耀,她说我们俩之前好几次撞到一起,躲了好几次,最后一次没躲过去。而朋友们也总是对他们的际遇啧啧称奇。   这天她又接到了刘日方的电话。   陈小姐,心情可好?   不用你管。   东西不想要了?   你赶快给我。   有件事情想让你做。   什么事?   继续跟踪阳化冰。   他已经不信任我了。   不,不会。男人是一种很容易欺骗的动物,环球小姐的美色,没几个人能拒绝的。   好,我答应你。   十分钟后,中心公园南门见。   从住处到中心公园,如果慢跑,十分钟后刚好可以到。陈秋涵立即出门向中心公园跑出,她一心只想拿到那东西,只要拿到了,一切就结束了。   到了中心公园南门后,陈秋涵茫茫然环顾四周,人流熙熙攘攘,她不知道刘日方又会以什么面目什么身份出现。这时候,她又接到了电话,是刘日方打来的。   陈小姐,你很守时。   你呢?   我已经来过了。   东西呢?   门口左手边有个环保型垃圾箱,东西就在箱子里。   陈秋涵立即前去翻找,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正准备检查里面的东西,孙淼笑呵呵地站在了面前。   3、精子之谜   爱情是什么?   厨师说:爱情是一棵洋葱头,你一片一片剥下去,总有一片让你流泪。医生说:爱情是感冒,被爱情感染的人,既瞒不了自己,也瞒不了别人。考古学家说:爱情如出土文物,既古老而又新鲜。学生说:爱情就像考试,难题太多分数就不高。还有人说,爱情是水火,不是冤家不聚头;爱情是毒药,让人死去活来……   阳化冰中了爱情的毒,他虽然看穿了陈秋涵的欺骗,但对她还是念念不忘。每每午夜梦醒,阳化冰总是刻骨铭心地思念着秋涵,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充满了酸甜苦辣,杂糅在一起便是幸福的味道。当他在公安局见到陈秋涵的时候,他二话不说就抱住了她,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恨恨地说道:“你这个混蛋,你知道吗?你就是毒药,你就是海洛因,我明明知道你有毒,明明知道你会要了我的命,但我就是离不开你。算了,我认了,你想对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别离开我……”   陈秋涵被抱得紧紧,喘不过气来,她挣脱了阳化冰的怀抱,正色问道:“你真的相信我一直在跟踪你?”   “我不管,不管你是不是在跟踪我,我都是爱你的,我是真心爱你的。”   陈秋涵叹了口气,摩挲着老公的头发,说道:“真是个傻子,别哭了,警官们要笑话你了。”   阳化冰放开了陈秋涵,对苏镜说道:“苏局长,你们放了秋涵吧,我愿意被跟踪,老婆跟踪老公也不犯法吧?”   苏镜笑了笑,将一个硬盘推到阳化冰面前,说道:“知道这是什么吗?”   “什么?”   “这是你家的视频监控录像。”   “你从哪儿弄来的?”   “还是你老婆跟你说吧。”   陈秋涵说道:“刘日方找过我两次,第一次问我要你的账号和密码,如果我不给的话,他就要把我们的视频上传到网上,我没办法只好给他了。我没想到,他竟然发信息说你是杀人凶手。第二次,他又约我在玉泉咖啡馆见面,我以为他要把硬盘给我,谁知道我去了之后,他一直在上网,说叫我去只是随便聊聊,根本没打算把硬盘给我,最后还威胁我,必须把一张手机卡扔进垃圾箱里。”   阳化冰激动地说道:“秋涵,这么说,不是你?”   “是我告诉他你的账号和密码。”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不怪你,太好了,不是你。”阳化冰激动得近乎疯狂了。   苏镜笑道:“陈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你很天真?”   “嗯?”   “这个硬盘信息完全可以复制啊!”   “可是他答应我不留备份的。”   “你这么相信他?”   “我也有这种疑虑,但是当时我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   “刘日方有没有说过他们为什么跟踪阳化冰?”   “没有。”   “你觉得可能的原因是什么呢?”   “我根本不知道,这一切太荒唐了,怎么会有人锲而不舍地跟踪一个人二十多年呢?他自己的生活呢?要么,刘日方就是一个变态,以窥探他人为乐。”   “我想,也许还有别的解释,”苏镜转向阳化冰说道,“阳先生,你在精子库真的没找到你需要的信息?”   “没……没有。”   “阳先生,我是想帮你的,我需要真话。”   “那好吧,我找到档案了,捐精子的人是鸿运餐饮集团的赵海安,我今天找过他了。”   “他承认捐精子的事了?”   “承认了。”   “他长什么样?”   “黑脸膛,三角眼,鼻子有点钩。”   “你觉得自己跟他长得有几分相像?”   “好像……一点都不像……我不知道为什么。”   “男孩子一般长得像母亲,你长得像你母亲吗?”   “也不太像。”   “这就奇怪了,是不是?”苏镜说着,将马汉庆的照片调出来,说道,“你们看这个人。”   阳化冰和陈秋涵同时惊讶地张大了嘴巴,陈秋涵说道:“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像?”   “他叫马汉庆,2010年8月1日被击毙了,”苏镜若有所思地说道,“击毙时的情形跟阳先生的梦境很相似。当年的4月25日,他闯入山趣园13号别墅,杀了屋主白萱,抢走了钱包和手机。这个跟阳先生的梦好像也很吻合。这是白萱遇害时的照片。”   是的,正是那个女人!   多少次,这个女人在梦里向自己伸出血淋淋的手。   “救……救救我……”   正是这个女人,变成了厉鬼,向自己索命。   阳化冰问道:“难道他才是捐精子的人?他是我亲生父亲?”   “我现在也怀疑精子库是不是把档案搞错了?”苏镜说道,“你在精子库看到档案,你父母是什么时候去挑选精子的?”   “8月15日。”   苏镜点点头说道:“马汉庆是7月2日刑满释放的,看来是他在这段时间去捐了精子,然后精子库把档案弄混了。”   “苏局,你说马汉庆是7月2日释放的?”   “是,之前他因为抢劫入狱三年。”   “如果是这样的话,捐精子的人就不会是他。”   “为什么?”   “按照规定,精子捐献之后,必须冷冻半年才能卖出去。”   “哦?为什么?”   “这几天我查过资料,是因为上世纪90年代初期,在美国闹了一起医疗道德丑闻。”   美国弗吉尼亚州有一名胖乎乎的试管婴儿医生,每当需要求助的妇女上门接受手术时,他先到隔壁房间提取自己的新鲜精液,然后注射到女方子宫里,让这些妇女高兴地怀上孩子。到了90年代后期,一些互不相识的父母突然发现他们的孩子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而且跟他们共同医生的体形相貌非常相似。经过DNA检查,发现有六十多个试管婴儿都是他借出的种。后来,这名缺德医生锒铛入狱。美国开始立法规定,试管婴儿手术使用的精子必须是冷冻的,而且要隔离六个月,确保没有任何遗传疾病和传染病。这一原则也很快被国内的精子库采纳。   听了这段轶闻,苏镜更加疑惑了:“如果不是他捐的精子,那会是谁呢?还有谁会跟你长得这么像呢?”   阳化冰也是无所适从,说道:“也许……也许他有个双胞胎兄弟之类的。”   苏镜敲了敲键盘,说道:“根据我们的记录,马汉庆是独生子,他父母死得早,后来也没生育。”   陈秋涵问道:“马汉庆的父母也许之前离过婚,他会不会有同父异母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呢?”   “马汉庆2006年犯下抢劫案时,我们就已经调查了他的祖宗八代,没有你说的那种情况。”   陈秋涵说道:“苏局长,那我们怎么办?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会不会还被监视着?”   苏镜呵呵一笑:“放心,你们要相信警方,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4、夜闯停尸间   顺宁市火葬场位于一座小山脚下,一个高高的烟囱直直地插向苍穹,在夜色下仿佛鬼魅,时刻准备着吞噬路过的人。火葬场的职工宿舍灯火全无,林阴路上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发出幽幽的光。大门没有上锁,这里是不需要上锁的,深更半夜的,谁敢到这里来呢?   苏镜和孙淼随意地在火葬场里走了一圈,空气中弥漫着灰烬的味道,孙淼有点疑神疑鬼,眼角总是悄悄地四下打量,担心黑暗的角落里突然闯出一些不干净的东西,这么想着,仿佛树丛里果真有一双双偷窥的眼。苏镜看出了孙淼的慌张,笑了笑说道:“紧张什么?每个人免不了都要来这里走一趟。”   孙淼笑了笑。   “走,咱们到停尸间看看去。”   “去那儿干嘛?”   “只有身临其境,才能找到破案的感觉啊。”   孙淼十分不情愿,但是也没办法,只好跟着苏镜走进了停尸间,心里却是忐忑不安。停尸间里放着一排排的冷柜,这就是放尸体的地方,有些尸体由于各种原因来不及火化,就全部放在里面。   屋外突然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问道:“谁敢夜闯停尸间?”   孙淼顿时很紧张,叫道:“苏局……”   “你小子,紧张什么?”   其实紧张的不仅仅是孙淼,门外那人更紧张,苏镜已经听出了那人声音里的颤抖,深更半夜的停尸间突然有两个人影,没准被人当成“起尸”了呢。   苏镜大声说道:“公安局办案的。”说着,带着孙淼走出了停尸间。   门外那人拿着手电筒往两人脸上直照,直到看清楚了一身警服,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接着大骂道:“他妈的,警察有什么了不起?半夜三更的到这里办什么案?”   来人是个老头,应该是看大门的,苏镜忙说道:“大哥,对不起,是我们不好。”   老人家的气这才算消了。   老人领着二人走进值班房,问道:“查什么案子?”   “只是了解一点情况。大哥今年高寿啊?”   “六十五,老了,不中用了,我年轻的时候,一个人就能抬起一个尸体。”   “你年轻的时候就在这里工作?”   “是,那尸体啊,这么一拖,然后扯着腿往焚烧炉里一丢,然后滋啦一声开始烧起来,之后所有的一切变成一阵烟一堆灰,啥都没有了。”   “哎哟,大哥,将来你可不要这么拖我啊,一定把我仔仔细细地放进焚烧炉里,要不然我会疼的。”   “哈哈哈,你这人我喜欢,谁知道我会不会走在你头里呢?”   “大哥,有些二十多年前的事,不知道你记不记得?”   “哈哈哈,你真瞧得起我,昨天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别说二十多年前了。”   “大哥真会说笑。”   “人老了啊,就是健忘。”   “是是。不过,有个叫马汉庆的人,不知道你是否听说过?”   “我只管搬人,管他叫什么名字呢。”   “二十六年前,一个杀人犯入室抢劫一个女医生,还把女医生杀了,当时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轰动。”   “二十六年前?”老人喃喃地重复着,眉头紧锁,似乎在努力回忆着往事,“也就是2010年……”   “对,他是8月1日被击毙的。”   “好像有点印象,那个女医生好像是当时一位副市长的侄女还是外甥女的。”   “对啊,女医生被杀后不久,副市长就当选为市长,现在正在看守所里蹲着呢。”   老头恍然大悟,说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我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呢。”   “他马上被火化了吗?”   “没有,要等他家人来,火化费还得有人付啊。可是等了几天也没动静,就把他往焚烧炉里一丢……”   “他当时就放在那些冷柜里?”   “是啊,要不然一天就臭了。”   “马汉庆的尸体第一天运来的时候,你看到过没有?”   “看了啊,胸口好几个窟窿,像马蜂窝一样。”   “有没有人接触过马汉庆的尸体?”   “有。”   苏镜马上警觉起来:“谁?”   “我。”   苏镜有点懊恼地看着老头。   “这尸体放在冷柜里,也得去看看啊,万一被人偷走了怎么办?”   “有人偷尸体?”   “有,一直有。偷了尸体做成标本卖给医学院赚钱啊!还有人不想火葬亲人,就想方设法地把尸体偷出去,然后悄悄地埋了。”   苏镜的精神马上高度集中起来:“你遇到过这种事情吗?”   “年轻的时候遇到过一次,不过后来这里安装了摄像头,这种事就没再发生了。”   “大哥,您还能记起别的一些事情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了。”   苏镜变得心灰意冷,看来从火葬场找不到任何线索来证明自己的大胆假设了,转头对孙淼说:“咱们走吧。”   老人将二人送出大门,苏镜再次道歉:“大哥,不好意思,刚才吓着你了。”   “什么吓着我了?”   “就是我们私自闯入停尸间的时候啊。”   “哦,看我这记性,真的不行了。”   “大爷,我们走了,再见。”   “好,再见。”   苏镜和孙淼钻进车厢,打开车灯,准备发动汽车,可是突然发现老人在灯光里发呆,他将车慢慢开到老人身边,说道:“大哥,快回去吧,别着凉!”   “我想起来了。”老人突然说道,眼神里有种茫然。   苏镜好奇心大起,赶紧下车,问道:“大哥,您想起什么了?”   “也是这样一个晚上,风就是这么吹的,你看你看,就是这么吹的,跟刚才遇到你们一样,那天晚上,也是我值班,突然被一阵说话的声音吵醒了,我慌里慌张地往窗外看,你知道,值班房的窗户正对着停尸间,我一看啊,心都快吓出来了,停尸间里有两个人影……”   夜色似乎更深了,本来天际还挂着一弦残月,发着清冷的光,可是一片乌云蔓延上来,将残月吞噬。浩淼的夜空中,惟有几点星星,躲躲闪闪,时隐时现。夜更凉了,有风吹来,冷冷的。苏镜和孙淼站在老人面前,希望能从老人的记忆深处,打捞出一点点线索。   苏镜问道:“那两人是谁?”   老人吞吞吐吐的,如果生活是一条河,那么往事便像水里的沉渣,重的陷入河底,轻的随波逐流。二十六年前的事情,仿佛已经陷入淤泥里了,老人要费很大的劲才能一点点地全部打捞起来。   “那天,我看到两个人影在停尸间里晃悠,心里害怕得要命,但我还是鼓起勇气往停尸间走去,然后大喝一声‘谁啊’……”   “就像你刚才吆喝我们那样?”   “是,我能清楚地听到心跳的声音,简直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那两个人影听到我的喊话之后,竟然不答话,那时候,我更加害怕了……”   虽然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老人讲起来依然有种恐怖的味道渗透出来,蔓延在空气当中,孙淼感到身上一阵凉似一阵。   “然后那两个人影在屋子里快速移动,一会儿就不见了。我赶紧冲进去,停尸间里空空荡荡的,更吓人的是,一个冷柜被打开了!”   “是马汉庆的?”孙淼紧张地问道。   “是,他的尸体被拖了出来,就摆在地上,我壮着胆子要过去把尸体重新放进去,要知道,尸体不能放在外面,否则会臭掉的。他的脸上还结着冰,一点都没化,那两人应该进来不久就被我发现了。也就是在这时候,我想到,那两个人影不是鬼,而是人。于是我就更害怕了……”   “什么?”孙淼不解地问道,“既然是人,怎么会更可怕呢?”   “人心难测啊,如果撞到鬼,肯定是宿怨未了徘徊人间不肯投胎,可是深更半夜来了两个人,就不知道想干什么了。”   “你没去找那两人?他们应该还在停尸间里。”苏镜问道。   “是,这个停尸间只有一个门,当时,我刚把马汉庆的尸体放进冷柜里,突然身后一阵响动,我一转头,看见那两人跑了出去。”   “看清那两人了没有?”   “没有,只知道是两个男的。我撒腿就追,那两人跑得更快了。”   “他们没说什么话?”   “没有。”   “你确定那尸体还是马汉庆的?”   “没错,就是他,我认得清清楚楚。”   “奇怪,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孙淼喃喃自问道。   “老大哥,马汉庆的尸体有没有什么变化?”   “还能有什么变化?难道能活过来?哦,对了,”老人突然惊叫道,“他们……他们说过话!”   “说什么了?”   “当我追他们的时候,一个人说:‘老师,快点!’”   “就这一句?”   “是。还有,”老人慢慢回忆着,“那具尸体的确有变化,是的,他们动过那具尸体。”   “怎么回事?”   “尸体的左胸被人切了一块皮!是的,我想起来了,我当时想,是不是马汉庆的仇人也报复一下呢?当年伍子胥还掘墓鞭尸呢。”   在静谧的夜里,听着如此恐怖的往事,手机铃声又突然响起来,孙淼吓得啊一声大叫。苏镜嘲笑道:“看你这点胆儿!”   电话是林安打来的,他说有了新的发现。   第八章 螟蛉之子   阳化冰想起了螟蛉和蜾蠃的故事,螟蛉是一种绿色小虫,蜾蠃是一种寄生蜂。蜾蠃常捕捉螟蛉存放在窝里,产卵在它们身体里,卵孵化后就拿螟蛉作食物。如今,母亲潘小翠就像可怜的螟蛉,自以为生出了自己的儿子,谁知道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没有,她只是被利用了,被借腹生子了。如果知道这一真相,母亲该受到多大的打击啊?   1、孤寂的黑夜   海德格尔说,人是被抛到世界上的,史铁生补充说,而且是被一个个分开抛到这个世界上的。所以,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关心一个陌生人,每个人都是孤零零的原子。此时,夜色已经深了,每个人都看到一个老者正低着头踽踽独行,但是没有一个人会去关心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要干什么。即便他不小心摔一跤,都未必有人敢去扶一把,何况他好端端地走着呢?   路灯交错,将老者的影子一会儿投到前方,一会儿又抛到后方。有一两次,他恍惚间觉得身后很远的地方有人跟着他,因为路灯将长长的影子投到他前面了,可是等他回头看的时候,却发现不过是一对喁喁而语的情侣,或是一个行色匆匆的路人。   老者有点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发生点什么。夜色已经很深了,天际的一弦残月发着清冷的光,星星在城市灯光的辉映下黯淡地闭上了眼,只有一颗启明星还顽强地闪烁着,千百年来,它就这样冷眼看着世间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恍恍惚惚的,仿佛走进了时间隧道,耳边响起了银铃般的笑声,鼻间回荡着淡淡的清香。当一阵汽车喇叭声将他惊醒,他才恍然发现自己竟来到了城市广场。   不远处,一对青年男女手拉着手走在一起,男青年时不时凑近女孩子的耳朵小声说着什么,然后女孩子便笑着转身打着男青年。   老者笑了,笑得很苦涩。他眨一下眼,情侣消失了,唯有无边无际的孤独在身边蔓延,二十多年了,他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而一旦愿望即将实现,他才突然感到了可怕的孤独。   他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来到一座居民楼前按响了门铃,屋主开门将他迎进去,关切地问道:“海刚,你怎么了?”   “没什么?突然有点累!”   此时,他尚不知道他早已被人跟踪了。   2、梦中奇境   陈秋涵玉体横陈地躺在床上,身体的曲线玲珑有致地展现在面前,她的肌肤像绸缎一般光滑,阳化冰侧躺在身边抚摸着妻子,然后陈秋涵的身体便开始扭动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响过一声的呻吟,她一把将老公拉过来,紧紧地抱在身上。   老婆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软绵绵的,发烫发热。她微微闭着眼睛,娇喘微微呵气如兰等待着又一次的畅快淋漓。   ……   二人气喘吁吁地躺在床上,陈秋涵枕着老公的胳膊,说道:“你说,你是不是真的不相信我们的缘分了?”   “哪里,”阳化冰说道,“我一直都相信。”   “哼,你这个人啊,有时候做事说话根本不经过大脑的。”   “哈哈,那也是你太笨了,被人要挟了不报警也得告诉我啊。这件事情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凡事都要听老公的,女人嘛,不要老是自己拿主意。”   “你这个大男子主义,看我不收拾你!”陈秋涵说着一翻身骑到了老公身上挠痒。   “哎呀哎呀。”阳化冰叫道。   “怎么了?”   “我又有反应了。”   “我真是服了你了,这么容易就反应了。”   “你是海洛因嘛!”   陈秋涵从老公身上下来又躺回老公的怀抱,说道:“化冰,你说到底是谁在监视你呢?他们为什么监视你啊?”   “不知道,我糊涂着呢,”阳化冰说道,“我觉得可能是我亲生父亲的仇家在监视我吧?”   “你是说马汉庆?可他不是没时间捐精子吗?”   “谁知道呢?也许是精子库利欲熏心,跑到监狱里采样呢?”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便沉沉地睡去了,阳化冰心里有事老是睡不踏实。突然,屋外传来轻微的开锁声,接着房门被轻轻地推开了。阳化冰心跳加快,睁大了眼睛看着来人。灯没有开,他不知道那人是谁。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他看到那人拿着一个桶,慌里慌张地在床上坐下,就坐在阳化冰脚边。他想把陈秋涵叫醒,又怕惊扰了来人。很多入室抢劫的盗匪如果惊动了主人会起杀机的。   那人在床边坐了一会儿,站起身打开了灯,阳化冰赫然发现自己根本不是睡在酒店的床上,而是在一间破破烂烂的出租屋里,秋涵就躺在身边微微地喘着气。   那人转过身,阳化冰惊恐地张大了嘴巴!   那不是别人,那正是他自己,或者不是自己,而是马汉庆!   苏镜不是说他被击毙了吗?他怎么会活过来了?   马汉庆似乎根本没看到床上的阳化冰,他把电视机搬开,在墙上扒拉一会儿,拿出一块活动的砖头,然后塞进一个塑料袋,又把砖头放回去!原来这是一面空心墙!   桶里是涂料,马汉庆拿着刷子开始刷墙,姿势是那么机械,一刷一刷,刷净了很多人的记忆。   阳化冰赫然想起自己也曾做过刷墙的梦,难道现在也是梦?他咬了咬舌头,觉得有点疼,梦中咬舌头不是不会疼吗?他犹疑着问道:“喂,你是谁?”   马汉庆转过头,眼睛里带着惊恐,然后赶紧把电视机搬回原位,之后往床上一躺。   “哎,有人!”阳化冰大叫道。   “有什么人啊?”陈秋涵被吵醒了。   阳化冰睁开眼睛一看,破破烂烂的房间不见了,他们还是睡在宾馆里。   “我刚才又做梦了,好逼真啊!”阳化冰说着话打开灯,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整个房间,房间的格局跟梦里太像了,所不同的只是一个肮脏一个整洁。他看着电视机后面那堵墙,墙上贴着壁纸,他轻轻敲了敲墙壁,果然发出咚咚的声音。   “秋涵,这是空心墙。”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陈秋涵说道,“这面墙又不是承重墙。”   “我刚才梦见这面墙是空心的。”   “亲爱的,咱们还是接着睡吧,”陈秋涵慵懒地说道,“明天咱再研究这面墙好不好?”   陈秋涵的觉注定是睡不好了,因为就在这时候,苏镜打来了电话。   3、教授解梦   童伯毅打开门,见到是阳化冰和陈秋涵,不禁疑惑地问道:“哎?你们怎么来了?”   陈秋涵看了看童伯毅一身整齐的打扮,笑道:“这么晚了,童教授还没睡啊?”   “有项研究正在做,有什么事吗?”   阳化冰说道:“我来找刘日方。”   童伯毅呵呵一笑,问道:“找他干什么?”   “因为他一直跟踪我。”   “阳先生是在开玩笑吧?”童伯毅说道,“我觉得怎么像是你们在跟踪他呢?”   这时候,苏镜带着孙淼和林安从远处走来,苏镜呵呵笑道:“童教授,今天晚上我们跟踪一个敲诈勒索犯,不小心跟到了你家里来了。”   童伯毅哈哈一笑:“您是公安局的苏局长吧?多大的案子让你也亲自出山了?”   “童教授是想一直站在门口说话吗?”   童伯毅嘿嘿一笑,把众人让进屋,便喊道:“海刚,有人找你来了。”   那个叫海刚的老者走了出来,苏镜一见,马上笑道:“又多了一个新身份啊,房东生、刘日方是清洁工,王云聪是小学老师,庞云海是中学门卫,叶春雷是北大的园艺工人,霍海东是桃源小区的业主,不知道海刚有是什么身份?”   童伯毅说道:“海刚是我学生,姓王。”   苏镜点点头,说道:“那我该叫你王先生了?”   王海刚没有说话,皱纹满布的脸上毫无表情,说道:“苏局长找我有什么事吗?”   孙淼插嘴说道:“你试图敲诈陈秋涵,得跟我们走一趟。”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林安说道:“刘日方,你今天给陈秋涵打了电话之后,我们马上布控,先让中心公园附近的巡警换了便装去巡逻,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然后就看到你鬼鬼祟祟地往垃圾箱里扔了东西就走了,随后我根据巡警的指点马上跟踪上你,跟着你从中心公园走到城市广场,又来到这幢居民楼。”   童伯毅问道:“难道现在丢垃圾也犯法吗?”   林安刚想反驳,苏镜忙伸手制止了,因为他知道还没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刘日方或者说这个王海刚就是威胁陈秋涵的人。他说道:“我们来也不是为了这事,他以霍海东的身份入住桃源小区,在阳化冰家里安装了大量的针孔摄像头,他已经触犯了刑律,该入狱三年。”   童伯毅笑道:“证据好像也不是很充分吧?”   苏镜笑道:“如果你们请个好点的律师,也许能无罪释放,不过今晚,就得委屈王先生了。”   王海刚冷冷地说道:“那我们走吧。”   苏镜伸手制止道:“慢着,既然大家都在这儿,有些事情我们就说个明白吧。”   “什么事?”童伯毅问道。   “关于阳化冰的身世。”   “这事得问他爸妈,问我干什么呀?”   “因为当年的试管婴儿术就是你给做的,”苏镜说道,“阳化冰父母挑来的精子似乎出问题了,捐精者本来是个大学生,也就是现在的鸿运餐饮集团老总赵海安,可是阳化冰跟这赵海安一点相似的地方都没有,阳化冰的噩梦也跟赵海安没有一点关系,倒是跟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杀人犯有关。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   童伯毅陷入了沉思,继而说道:“这事是有点蹊跷,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他笑嘻嘻地看着王海刚。   王海刚冷冷地说道:“狗改不了吃屎,猫改不了上树,这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阳化冰怒道:“你是什么意思?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一直跟踪我?”   陈秋涵看着两人的眼神,似乎明白了点什么,问道:“当年的试管婴儿术,是你俩一起做的?”   童伯毅说道:“当然,海刚是我最优秀的学生。”   “这么说,这老不死的跟踪我二十多年也是你的意思?”   “年轻人,说话不要这么难听。”   阳化冰嚯地站起来,一把揪住了童伯毅的衣领,厉声问道:“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林安赶紧上前拉开了他,只见童伯毅好整以暇地扯了扯衣襟,然后笑道:“海刚,看来我们瞒不下去了啊。哈哈,好吧,那我就告诉你这是怎么回事吧。”   童伯毅问道:“你们觉得记忆能遗传吗?”语气就像在课堂上讲课。   阳化冰说道:“杜平文说能。”   “我也相信能。”童伯毅说道,“人类的大脑是一个由约一百四十亿个神经元组成的繁复的神经网络,在这个神经网络里产生了初期的记忆活动,随后记忆被短暂存储在海马区,随后过滤出重要的记忆存储在大脑前部皮层、皮质层以及大脑后部的一个皮层。以前很多人相信,人死后记忆也会消失,但是我不这么认为,我觉得记忆不仅是一种精神活动,更是一种生理反应。我们之所以对一些事情能记得比较深刻,是因为关于这件事情的记忆痕迹引起了细胞的变化。每个细胞都有突触,这些突触在接受一件事物的时候,神经递质的合成、储存、释放以及受体密度、受体活性、离子通道蛋白和细胞内的信使都在发生变化,这些变化形成了记忆痕迹,这些痕迹就像雨水冲刷大地,形成了一道道沟壑,由于时间太长,这些沟壑已经无法弥合,而且很有可能遗传,甚至有可能被复制。”   孙淼听得直打哈欠,催促道:“童教授,我们不是在上课,你能不能快点进入主题?”   “呵呵,这样的学生在我的课堂上是要扣分的,”童伯毅接着问道,“那你知道多利吗?”   “多利?我只知道伊利。”   “多利是一只羊,它曾经非常出名。”童伯毅侃侃而谈,“1996年,英国科学家维尔穆特带领爱丁堡罗斯林研究院小组,成功地培育出世界上第一只克隆哺乳动物,一只叫多利的羊……”   “你说羊干什么?”孙淼非常不耐烦地说,苏镜挥挥手示意他住嘴,因为他知道多利是什么,他的大胆猜测似乎马上就能得到印证了。   童伯毅似乎走进了记忆的深处,把往事的沉渣重新翻起:“这只羊曾经震动了整个世界,更重要的是,不少科学家将目光转向了人,他们声称要研究克隆人。”   阳化冰心中一动,汗水也禁不住流了出来,只听童伯毅继续说道:“意大利医生塞韦里诺·安蒂诺里、美国生殖生育专家帕诺斯·扎沃斯等人热情地推动这项研究,可是不少西方人认为,创造生命,一向是上帝的事情,而现在,人类竟然插手上帝的事务,肯定会遭到上帝可怕的报复。更有许多科学家、社会团体认为,克隆人将败坏社会伦理,给社会造成危害。于是,许多国家开始纷纷禁止研究克隆人,我国是在2003年底发出这项禁令的。”   “已经发出禁令了?”阳化冰喃喃问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童伯毅说道:“帕诺斯·扎沃斯被称作克隆狂人,我是他的学生兼助手。我和师妹回国后到顺宁大学任教,准备自己进行研究,没想到……”童伯毅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2010年,我决定正式开始试验。”   陈秋涵紧张地问道:“怎么试验?”她的心里已经在打鼓了,结果她已经猜到了。   “克隆一个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阳化冰觉得浑身发凉,他已经隐隐约约地看到了真相,但是他不敢相信,他不愿意相信,他只希望童伯毅会告诉他另外一个真相。   “王海刚是我最优秀的学生,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了他,于是我们两个人开始一起克隆人。海刚说不要找活人的DNA,说会带来伦理问题,克隆人不知道该叫原来那人是爸爸还是哥哥,哈哈哈……”童伯毅说道,“于是我们就找死人的DNA,最好是无人认领的死人,那种孤魂野鬼。”   “不,不可能的,克隆人是很难的,我看过科普杂志,二十世纪初的时候,虽然很多科学家宣称在研究克隆人,甚至说已经产下了克隆人婴儿,可是谁都没有见过克隆人,那些不过是谎话而已。”阳化冰大叫道。   “不,克隆人其实很简单的,首先,从死者身上提取出DNA进行特殊处理,使之能够和卵子相互结合;接着,从健康妇女身上取出卵子,将卵细胞中的遗传物质剔除;然后,将死者DNA植入卵子中,这个卵子在实验室中继续分裂生长,最终形成克隆胚胎;最后,将这个克隆胚胎植入女性子宫,于是跟死者一模一样的克隆人就诞生了。”   阳化冰颓然不语,陈秋涵紧紧地握住了老公的手。苏镜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是感到骇然,孙淼林安两人更是惊讶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童伯毅继续说道:“那时候,国家已经禁止进行克隆人实验,所以一切必须秘密进行。2010年8月1日,警方在街头击毙了一个叫马汉庆的人,我们听说,他的尸体停放在火葬场好多天也没人认领,于是在一个晚上,偷偷跑去火葬场,在他胸前削下一小块肉……”   孙淼叫道:“原来夜闯火葬场的是你们?”   童伯毅嘿嘿一笑:“看来苏局长还是老谋深算啊,你们去过火葬场调查了?”   苏镜颔首而笑,没有回答。   “可是,可是……”阳化冰几乎要崩溃了,“不……不,我是试管婴儿,我爸妈从精子库买的精子,我不是什么克隆人,我不是马汉庆的克隆人。”   童伯毅说道:“别忘了,我是天使医院的荣誉院长,也在天使医院做了很多例试管婴儿。当我和海刚培育出克隆胚胎之后,使个掉包计就能轻而易举地将胚胎植入一个女人的子宫,选中潘小翠只是碰巧而已。”   阳化冰的整个人生似乎都崩塌了,他目光呆滞地看着童伯毅,嘴里喃喃地说着:“不会,不会的,怎么可能呢?我不是克隆人。”   童伯毅呵呵一笑:“阳先生何必这么在意?克隆人也是人啊!反正马汉庆的父母早已经死了,他在世上也没有亲人,所以对你来说,根本不存在伦理问题,阳天海是你父亲,潘小翠是你母亲,没人能否定这一点。”   阳化冰想起了螟蛉和蜾蠃的故事,螟蛉是一种绿色小虫,蜾蠃是一种寄生蜂。蜾蠃常捕捉螟蛉存放在窝里,产卵在它们身体里,卵孵化后就拿螟蛉作食物。如今,母亲潘小翠就像可怜的螟蛉,自以为生出了自己的儿子,谁知道跟自己一点血缘关系没有,她只是被利用了,被借腹生子了。如果知道这一真相,母亲该受到多大的打击啊?   苏镜问道:“你成功克隆出第一个克隆人之后,就开始观察他?”   “是,这毕竟是世界首例克隆人,我必须从小到大观察他,看他的性格、发展以及身体健康状况,海刚自告奋勇要做这项工作,于是他不得不扮演多钟角色,一直在阳化冰身边活动,直到最近他才被识破了身份。”童伯毅拿出一摞档案,说道,“这是我今天刚从实验室拿回来的,记录了阳化冰二十六年来的所有事情,包括第一次行走,第一次叫爸爸妈妈,第一次勃起,第一次手淫,第一次坠入情网以及每次体检的结果。”   这是一个毫无隐私的世界,阳化冰觉得自己像被脱光了衣服在大街上展览,他没有愤怒,只有绝望。   深沉的绝望,能杀死人的绝望。   陈秋涵紧紧地抱着老公,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只能用一个紧紧的拥抱给老公以安慰,给老公以力量。   阳化冰无力地拿起那摞档案,封面上写着CE1的字样,这份档案阳化冰在童伯毅实验室看到过,现在才明白,CE是英文clone的缩写,意思就是克隆。档案很厚,有着详尽的记录和很多照片。   “那……你那个女学生寒诗雅是怎么回事?”阳化冰喃喃问道。   “小寒这丫头很对我脾气,她将来没准儿也是个科学狂人,听了我几堂课之后就问能不能克隆人?我见她是可塑之才便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她,为了得到第一手的数据和直观的印象,她便经常走到你身边观察你。”   “这么说,我的那些噩梦都是真的,那都是马汉庆的记忆?”   “是,我刚才已经说过记忆不但能够遗传,而且能够克隆。”童伯毅说道,“我们还想研究另外一个问题,就是人的本性是善还是恶?无可否认,马汉庆是个恶人,可是从我们对你的观察来看,你这人不坏,所以说,环境对一个人的性情影响是很大的。”   听着童伯毅的话,阳化冰一阵心惊,难道自己真的是善人吗?为什么做了那么多噩梦之后,会经常莫名其妙地发脾气呢?比如刘盼萱拒绝陪酒,他竟然斥责人家!甚至现在看着童伯毅,自己竟然在琢磨着怎样用刀刺死他!   陈秋涵问道:“我有一点不明白,为什么以前化冰没有做那些噩梦,出了车祸之后开始做了?”   “我的推测是,猛烈的撞击激活了那些沉睡的记忆。”   “你们还想跟踪监视化冰多久?”   “哈哈,事情已经清楚了,我们还有机会继续跟踪你们吗?”童伯毅说道,“何况,我们的研究基本上已经结束了,本来就已经决定要停止这项研究了。”   第九章 沉睡冤案   如今回忆一下马汉庆被杀的情景,苏镜便越来越疑惑了,当时马汉庆挟持了朱玉,说:“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只是在表达他对社会、对警界的不满,直到现在,苏镜才想到,也许他说的是事实呢?而如果马汉庆不是凶手,那朱玉的死……   1、基因困局   很多人在遭遇挫折或者无病呻吟的时候都会感叹一句“人生如梦”,似乎说了这句话就能表现出大彻大悟一般。比起阳化冰,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人生,只有阳化冰才真的是大梦方醒。   二十六岁!   正是一个男人奋力拼搏开拓天地的时候,可就在这时候,阳化冰发现自己的人生竟然是一个骗局,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甚至根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如果没有陈秋涵的软语温存和坚定支持,他可能早就崩溃了。陈秋涵请了长假,寸步不离地陪着老公,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   天网公司也终于倒闭了,其实本来是可以挽救的,但是阳化冰已经无心打理任何事情,看着公司的经营一天天恶化下去,终于有一天,公司解散了。   他没有告诉母亲自己的真实身份,有时候,隐瞒也是一种美德,他不想伤害老人的心,就让她幸福满足地度过晚年吧。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   阳化冰总是这样追问自己,他到宗教里寻找答案,他到各种哲学典籍里寻找答案,但是他一无所获,还是不知道人为什么要活着。还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他:我到底是谁,是阳化冰还是马汉庆?   我跟马汉庆有着完全相同的基因,甚至有着相同的记忆,我到底是不是他?   陈秋涵说:“化冰,你就是你,你虽然跟马汉庆的基因相同,但是你们的经历不同,你们的性格也不一样,他是十恶不赦的罪犯,而你是爱我疼我的好男人,你为什么整天沉浸在这种胡思乱想里呢?光想这些有什么用呢?我们的美好生活不是刚刚开始吗?而且,我觉得你是不是克隆人根本无所谓啊!我爱你,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阳化冰说道:“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我总是走不出这道坎儿,我总觉得自己不是人。”   “那你是什么?”陈秋涵笑道,“这话你要是被别人听见了才乐呢。”   阳化冰听了老婆的调笑,不禁也笑了笑,这是他知道自己身份后第一次露出微笑。   “哎,还是这样好看!”陈秋涵粗鲁地捧起老公的脸,仔细地看了看,说道,“我敢肯定,这的确是一张人脸。”   阳化冰彻底被陈秋涵逗乐了,说道:“不是人脸难道是猪脸啊?”   “你别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猪脸的样子,浇点红油不知道会不会好吃一点。”   阳化冰气得去挠她痒,她笑着躲开了,随后正色道:“化冰,我必须语重心长地跟你好好恳谈一下,人活着都是在追寻意义的,可是像你这样整天闷在家里,光是看看书上上网胡思乱想一番,是找不到任何意义的。意义,总是在行动中产生的,我觉得你应该振作起来找个工作,一切从头开始。至于现阶段,你人生的目标应该很明确才是。”   “什么目标?”   “爱我,疼我,听我的话,有这些,差不多也就够了吧,”陈秋涵呵呵笑道。   阳化冰本来就是一个随性乐天的人,只是突然的真相让他猝不及防这才郁郁寡欢了数日。在这几天里,陈秋涵一直不离不弃给了他极大的力量,如今推心置腹又轻松调侃的一番谈吐,更使他心中块垒顿消,笑呵呵问道:“好,我听你的话,我的任务就是爱你疼你照顾你。现在,我该做什么?”   陈秋涵抛了一个媚眼,迷离地问道:“你觉得呢?”   2、清晰的梦   山趣园13栋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中,阳化冰左右张望一下,然后攀住一个栏杆翻进庭院。大门紧锁着,他拿出一张银行卡顺着门缝插进去,鼓捣一阵之后就把门打开了。屋子里黑咕隆咚的,他把落地窗帘拉上,然后拧亮了手电。客厅里摆着一台五十多吋的液晶电视机,茶几上放着纸巾盒和一个糖果罐,酒柜没有摆满,只有几瓶红酒。贵重物品应该在卧室,他沿着台阶走上去,很快来到了主人房,里面摆着一张豪华的双人大床,铺着席梦思床垫,他往床上一躺,床垫一弹一弹的,他觉得非常惬意。放肆了一会儿之后,他便离开床,在床头柜的抽屉里翻找起来,果然找到了一沓钞票,然后在梳妆柜里翻出了两串项链,几对耳环,有黄金的,也有白金的。有没有保险箱呢?阳化冰走进衣帽间,把所有的衣服都翻出来,又找到一个手提包,包里面竟然装满了一沓一沓的钞票,阳化冰抱着包,心里怦怦直跳。这下发达了,他开心地走下楼,谁知道就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他二话不说,赶紧躲进窗帘里。心里盘算着,怎么今天屋主回来得这么早呢?为了这次入室盗窃,他观察了这栋别墅好几天,屋主是一个女人,从来都是晚上十一点多才回来的啊!   阳化冰躲在窗帘后面一动不敢动。   电话响了起来,还好是屋主的。   他盼望着,你赶快上楼吧!   可是屋主一点上楼的意思都没有,而且她的电话也特别多,接听每个电话的时候,语调声音完全不同。   最后一个电话响起的时候,阳化冰和屋主同时紧张起来。   因为那是阳化冰的电话响起来了。   “谁?”屋主厉声问道,接着说道,“不好了,我屋里有贼。”   阳化冰猛地掀开窗帘,准备夺门而逃,谁知道那个女人看到皮包之后,发疯似地冲过来,喊道:“把包还给我。”   女人一把抓住了皮包,阳化冰二话不说摸出一把匕首朝女人捅去,女人闷哼一声躺倒在地上,手机滚落到一旁。那是一款新手机,价值八千多钱,阳化冰把手机也捡起来,装进口袋。   血流了出来。   女人哀求道:“救……救救我……”   阳化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都是汗。陈秋涵忙问道:“怎么?又做梦了?”   “是,还是那个梦,只是更清楚一些。”   “没事,慢慢就会好了,不要老想着以前的事了。”   阳化冰重新躺到床上,可是半天都睡不着。他觉得不对劲,一定是出错了!   3、沉睡冤案   苏镜见到阳化冰的时候,心里是百感交集。这个阳化冰其实就是马汉庆,而马汉庆是间接害死前妻朱玉的人,他觉得应该恨他的,但是他又知道,这应该是两个不同的人,他没有理由恨阳化冰。但是心里有了这层隔膜,他对阳化冰的态度便冷淡了很多。   “阳先生,有什么事吗?”   “我昨天又做梦了,梦见我……不……梦见马汉庆杀人了。”   “哦。”   “可是……我觉得……你们确定当年是马汉庆杀了那个女医生吗?”   “当然,”苏镜说道,“匕首上有他的指纹。”   “可是……还有别的证据吗?”   苏镜被阳化冰问得莫名其妙,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在想,警方会不会搞错了?”   这个案子当年不是苏镜跟的,所以具体情况他也不是很清楚,于是登录了查询系统,调出了女医生被杀案的档案,说道:“首先匕首上有指纹,然后马汉庆又拘捕,后来在他租的房子里找到了那个皮包和二十万多块钱。”   阳化冰说道:“可是,我觉得我……不……我觉得马汉庆没有杀人。”   “阳先生,你不用紧张,你是你,马汉庆是马汉庆,所以你不需要替他辩白。”   “我知道,我说的话你可能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告诉你,”阳化冰说道,“我看过女医生遇害时的照片,匕首插在她的心脏上,但是昨天晚上,我的梦非常清晰,我梦见我走进女医生的家里,偷了很多东西,后来女医生回来了发现了我,为了逃跑,我捅了她一刀,但是那一刀不是在心脏,而是捅在了肚子上。”   苏镜半信半疑地看着他,问道:“只捅了一刀?”   “是。”阳化冰说道,“这个梦做了几次,前几次都是看到女医生已经躺在地上了,而昨天晚上我清楚地梦到了行凶的过程。但是几个梦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那个女医生躺在血泊里向我求救。假如一刀捅到心脏的话,那她怎么求救呢?”   苏镜不知道是否该相信阳化冰的话,梦能作为证词吗?难道这个梦就一定是马汉庆的记忆?但是,童伯毅那天说了,记忆也是可以克隆的。假如阳化冰说的是真的,那就意味着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他疑惑地仔细地看着白萱被杀案的档案,终于发现了一处疑点。2010年4月26日,钟点工杨悦报警后,警方迅速赶到了现场,提取了每个地方的指纹。除了匕首,卧室里也到处都是马汉庆的指纹,但是房门的锁上指纹非常凌乱,有一片不完整的指纹证实是马汉庆的,但是其他指纹却无法证实是谁的。当时因为匕首上的指纹非常清晰,加上马汉庆又是有前科的,所以警方立即断定他就是杀人凶手。   可是如今回忆一下马汉庆被杀的情景,苏镜便越来越疑惑了,当时马汉庆挟持了朱玉,说:“你们警察就会冤枉人,就会找替死鬼。”每个人都觉得这句话只是在表达他对社会、对警界的不满,直到现在,苏镜才想到,也许他说的是事实呢?而如果马汉庆不是凶手,那朱玉的死……   错误!   完全一个错误!   苏镜懊恼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转向阳化冰说道:“阳先生,你还能记起什么来?”   “昨天在我的梦里,当女医生看到马汉庆的时候,正在打电话,她对着话筒说家里有贼。”   “她说过这话?”苏镜惊问道。   电话那头是谁呢?那人当天晚上难道没有赶过来看看?为什么尸体直到第二天才被发现呢?假如此案真有凶手的话,那么这个打电话的人就有重大嫌疑。   “阳先生,这个案子光靠你的梦,是无法立案的,”苏镜说道,“但是我相信你。”   4、重新调查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刚刚照耀着大地,天禄公园的树阴下便聚集了十几个老太太,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每人手持一把折扇,随着音乐翩翩起舞。这是一支老年太极扇舞蹈队,别看每人都是五六十岁了,但是舞动起来照样婀娜多姿,一招一式既有舞蹈的优美,又兼具武术的硬朗。其中领队的老太太身段尤其流畅,神情娇俏,一颦一笑都跃动着灵气,光从背影看,根本看不出来是个老太太。   她们每天早晨都会到天禄公园锻炼,今天与众不同,竟然还有一个旁观者,那是一个老头,鬓发霜白,但是神采奕奕。待舞蹈完毕,老者礼貌地鼓起掌,说道:“白大姐舞起来真是仙风道骨啊。”   “哪里哪里。”领队的白大姐叫白慧颖,今年已经六七十岁了,由于保养得好,看上去只有五十多。她上上下下打量一下老者和年轻人,问道:“我们的舞蹈队不收男丁,哈哈哈。”   老者说道:“白大姐这么快就把门关上了?”   “跟你开玩笑的,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老者微笑不语,直等老太太们陆陆续续离开了才说道:“我是公安局的苏镜。”   “哟,苏局长亲自登门?不会来查案的吧?”   “算不上查案,因为根本没立案,只是有几个问题想跟白大姐打听一下。”两人在近处的石凳子上坐下,苏镜说道:“是关于二十七年前的一件事情。”   “什么事?”   “关于你侄女白萱。”   白慧颖眉宇间明显露出一丝不悦的神色,不过这种神色转瞬即逝,脸上立即堆出一个灿烂坦荡的笑容问道:“都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又问起那个孩子了?”   “当年白萱被人杀死,我们都以为是抢劫杀人,凶手很快伏法,可是最近,我们得到消息说,她可能是被另外一个人谋杀的。”   “什么?不是抢劫杀人?”   “不是。”   “那是谁?”   “不知道,所以我们来请问白大姐几个问题啊。”虽然白慧颖不喜被叫“大姐”,但是苏镜一时也找不到其他称呼,“白萱被杀时二十六岁,你还记得她的社会关系吗?有没有男朋友,跟谁关系比较好?”   “哼,男朋友,”白慧颖不屑地嘀咕了一声,然后说道,“不知道,她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   “她大学毕业后,不是投奔你来的吗?”   “我?我算老几啊?”   一个亲姑姑说出这样的话,让苏镜始料不及。   “你们关系不好?”   “哼,这个骚狐狸。”白慧颖说道,“算了,家丑不可外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我也不想说了。”   “她不常到你家来?”   “基本上跟我很少来往。”   “白萱家里很有钱吧?”   “不算有钱,就是中等人家。”   “那她买别墅的钱从哪儿来的?”   “我哪儿知道?”白慧颖没好气地说道。   “刚听到她被杀的时候,你有没有怀疑过谁?”   “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因为医疗事故的事遭到报复了呢。”   “什么医疗事故?”   “把人给治死了呗,一个小感冒,也能把人治死。”   “死者是谁?”   “一个小孩。”   “白大姐记得小孩父母是谁吗?”   “大兄弟啊,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白慧颖说道,“你去医院一查就能查到。”   “看来我得去医院走一趟了,”苏镜站起身说道,“白大姐,打扰你了。”   “没什么,”白慧颖说道,“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还能查出什么来呢?”   “尽人事吧。对了,钱……钱市长是不是该出来了?”   “明天。”   “代我向钱市长问好。”   5、谜团重重   “白萱是谁?”华仁忠疑惑地问道,他是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的院长,将近六十岁的样子,人长得精瘦,头发梳得整整齐齐,似乎还抹了焗油膏,油光闪亮的。一双眼睛略显浑浊,就像没睡醒一样。   “2006年到2010年,她在你们医院工作,后来被杀了。”苏镜说道,“我想找一下她以前的同事。”   “好,你等一下,”华院长拿起电话,吩咐人事处查一下历史档案,过得片刻,电话打了回来。华院长说道:“白萱的确是我们的医生,当年在急诊科工作,有个同事叫冷梅,现在是我们医院的外科主任,她一会儿就过来。”   冷梅五十出头,看上去一点都不冷,非常的热情洋溢,看到苏镜便笑呵呵地伸出手,说道:“你好,找我什么事?”   一看就是个急性子,苏镜就喜欢这种人,说话可以直来直去节省很多时间。   “白萱你还记得吗?”   “白萱?”冷梅皱眉想了一会儿,“记得,被杀了嘛!你怎么突然问她了?”   “最近有个案子与她有关。”   “啊?人都死了二十多年了。”   苏镜笑而不答,问道:“冷主任,在你印象中,白萱这人怎么样?”   冷梅面露难色,但是这种难色只在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她说道:“哎呀,现在再说这些也不合适……不过……她这人吧,确实不怎么样,经常是专车接送上下班,就这样还经常迟到,把上班当成娱乐了,就因为这样,后来终于闹出事了。跟同事的关系处得也不好,她谁都瞧不起。”   “专车接送上下班?”   “这你还不知道?人家后台硬嘛!”   “那是,那是。她有没有跟谁结仇呢?”   “嗯……那倒没有,”冷梅说道,“同事之间难免有矛盾,但是这种矛盾也算不上仇。”   “那她有没有朋友呢?”   “你是说男朋友?”   “随便什么朋友都行。”   “好像是有个小伙子对她挺不错的,每次上夜班的时候,小伙子都来接她,但是经常扑个空。”   “为什么?”   “被接走了嘛!”   “那小伙子是谁?”   “白萱曾经在科里说起过,说是他高中同学,两个人高中的时候就恋爱了,后来白萱提出分手,但是那男的就是不同意,一直死缠烂打。其实我们都觉得那小伙子挺不错的。”   “他叫什么名字?”   “这个白萱没讲过。”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   “这么多年了,我哪能记那么清楚啊?”   “冷主任,你还能记起任何一件跟白萱有关的事情吗?”   “嗯……有了……哦,没什么。”   冷梅刚想说什么,可是她看了看华院长马上不吭气了,苏镜觉得非常疑惑,他递给冷梅一张名片,说道:“冷主任如果想起什么就给我打电话。”   冷梅接过名片便走了,出门前还面色涨红地看了一眼华院长。   “华院长,我还想查一份档案。”苏镜说道。   “啊?哦,好啊!”华院长说道,“你要看什么时候的档案?”   华仁忠刚才明显在出神,他在想什么呢?苏镜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白萱曾经出过一次医疗事故,我就想看这份档案。”   “好,好,没问题。”   华院长又打了一个电话,吩咐档案室主任找档案,放下电话便问道:“你现在突然调查白萱的事,要干什么呢?”   苏镜呵呵一笑,说道:“杀她的人可能另有其人。”   “什么?”华院长的声音中明显有几分急躁,“不是抢劫杀人吗?”   “华院长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呵呵呵。”华仁忠干笑两声,说道,“这么大的事能不记得吗?”   “可是刚才我问白萱,你好像不记得了。”   华仁忠怔忪了一下,又不自然地笑道:“后来记起白萱的名字,就想起那次入室抢劫杀人案了嘛!”   苏镜微微笑了笑,问道:“当初刚听到白萱被杀的时候,华院长有没有怀疑过谁?”   “我能怀疑谁啊?我跟她又不熟。”   档案室主任方文清把档案送来了,递到苏镜面前说道:“这就是那次医疗事故的档案。”   这次事故发生在2007年12月23日,一个三岁的小男孩被父母带着到急诊科看感冒,白萱给小孩开了药打点滴,大约十分钟后,小孩就出现异常,额头上汗珠直冒,哭着直喊:“很热,很痛。”护士拿来了氧气瓶,可是没几分钟,小孩便开始口吐白沫,随后死亡。   后来的事故调查显示,白萱开出的药方里竟然有“肾上腺素”、“安定”、“甘露醇”等药物。肾上腺素是用来在心脏停止时刺激心脏或是哮喘时扩张气管用的,安定是安眠药,甘露醇是用来利尿、降低颅内压、眼内压以及脱水用的。没人知道白萱为什么会给一个感冒病人开出这样的药方,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工作不认真,没有责任心。   档案里还有一份事故处理协议书,医院赔偿家属十万块,家属也签字了。   看到这份档案,苏镜的眉心便拧紧了,被治死的小男孩竟然叫阳化冰。   6、超级大奖   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后,阳化冰对母亲更殷勤了,看着鬓角斑白的潘小翠,他竟有种想痛哭流涕的感觉。这个可怜的善良的女人,一直以为自己是她的亲生儿子,可是谁能想到,到头来儿子跟她一点血缘关系没有。阳化冰说要对母亲加倍的好,报答母亲的养育之恩。陈秋涵点点头说道:“咱爸其实也不容易。”阳化冰点点头说道:“是啊,这两个老实人,都被童伯毅那个王八蛋给骗了。”   母亲打开门,嗔怒道:“你们怎么几天不来了?快进来吧!”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阳化冰将一瓶降压药放到他面前,亲热地说道:“爸,给你带的药,这种药据说很有效的。”   阳天海拿起药瓶看了看,问道:“多少钱?不贵吧?”   “管多少钱干吗?只要好用就行了。”阳化冰问道,“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还那样。”阳天海说道,“老年病,治是治不好的。”   “平时多注意休息,有空跟我妈一起散散步。”   陈秋涵在厨房里跟婆婆一起忙活着,潘小翠说道:“不用你,你赶快休息去吧。”   “妈,你可别把我惯坏了。”   “你们在宾馆要住多久啊?难道我们这两个老的就这么讨你们嫌?”   “妈,看你说哪儿去了?”陈秋涵说道,“我们今天已经退房了,从今天起就赖着你们了。”   陈秋涵是个聪明的女人,虽说从古至今婆媳矛盾一直是亘古不变的话题,但是她特懂得怎么博婆婆的欢心。她说,婆婆其实不需要你给她多少钱,只要时不时跟她聊聊天,帮她稍微做点家务,哪怕只是给老人家倒杯热茶,她就会很开心了。她经常觉得疑惑,为什么那么多女人总是抱怨跟婆婆处不好关系呢?   正忙活着,门铃响了,一会儿的工夫,听到阳化冰惊奇地叫道:“苏局长,你怎么来了?”   来客正是苏镜,他笑呵呵地说道:“阳先生,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苏镜走进屋,跟阳天海夫妇打了声招呼,阳化冰忙问道:“苏局长,什么事啊?”他很紧张,生怕苏镜说出自己的身世,他不想让两个老人伤心,只要爸爸妈妈能开心幸福,他宁愿骗他们一辈子。   苏镜看着阳化冰着急的眼神,心里雪亮,朝他微微点点头让他放心,然后说道:“我这次来,其实是想问阳先生几个问题。”   “找我?”阳天海惊讶地问道。   苏镜为难地说道:“有些事情真是不好启齿,但是又不能不问。”   阳天海爽朗地一笑:“苏局长,你有事直说。”   “这可是一件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苏镜说道,“阳先生应该有个儿子夭折了吧?”   阳天海微微一变,问道:“为什么突然想起要问这个?”   阳化冰惊讶地看着苏镜,心里想的是同样的问题。潘小翠闻讯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沾满了菜汁,疑惑地看着苏镜。   苏镜说道:“为了查一件陈年旧案,我调阅了2007年一宗医疗事故的档案。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急诊科医生白萱由于操作失误,给你儿子注射了不该注射的药物,导致你三岁的儿子死亡。”   “是啊。”阳天海长叹一声,“快三十年啦!”   “那个孩子也是叫阳化冰?”   “是。”   阳化冰听着,心里微微不爽,感觉像在说自己。   苏镜说道:“这次事故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医院赔了十万块钱。”   “就赔了十万块钱?”   “那有什么办法啊?”潘小翠插嘴道,虽然时隔二十九年,说起这事,她依然愤愤不平,“人家后台硬,姑丈是常务副市长,我们这些刁斗小民能拿到十万块钱就已经烧高香了。”   “我也看了那次事故的记录,好像只有医院赔钱了,那个女医生一点处分都没有。”   “嗯。”   “后来白萱被杀了,你们会不会觉得开心,认为这是报应?”   “那当……”潘小翠刚说了两个字,只听阳天海咳了两声,立即慌乱地看了看老公,说道,“秋涵,让他们聊着,咱们做饭去。苏局,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   “不用不用,哪敢麻烦你们啊!”   阳天海说道:“儿子被治死,只是医疗事故。我记得那个女医生叫白萱吧?她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她后来不是被入室抢劫犯给杀死了吗?”   阳化冰面红耳赤,感觉父亲在说自己一样。   苏镜说道:“最近我们得到确切消息,白萱很可能是被别人杀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阳天海脸色微微一变,说道:“二十多年了,苏局长还能抓到凶手?”   苏镜呵呵一笑:“很多人都这么问我,但是我想试试。”   阳化冰插嘴问道:“苏局长,你准备从哪儿着手呢?”   “目前只能调查白萱的社会关系了。”   阳天海问道:“所以,你怀疑我杀了白萱?”   苏镜又是一笑:“有何不可呢?”   厨房里传出啊的一声惊叫,陈秋涵慌慌忙忙跑出来,问道:“化冰,家里有创可贴吗?妈把手切了一下。”   伤口不深,但是流的血很多。潘小翠说,刚才切蒜的时候,蒜头一滑就切着自己的手了。阳化冰用酒精给母亲消毒,又用创可贴包上,说道:“你别忙活了,休息一下吧,让秋涵做饭。”   这时,苏镜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顺宁市第二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冷梅打来的,她说她想起了一些事情,苏镜说过会儿联系她。放下电话,苏镜接着问道:“这栋别墅以前是白萱的房子,你们知道吗?”   “知道。”阳天海说道。   “阳先生是小学老师吧?”   “是,教数学,不过退休啦。”   “你夫人好像是工厂的职工。”   “是,我也退休了,”潘小翠说道。   “你们工资应该都不是很高,不知道买这栋别墅的钱从哪儿来的。”   阳化冰从小住在这里,所以从来没有想过这栋别墅的来历,如今听苏镜一问,心头也顿时充满了疑问。   “哎呀,说起这套房子……”潘小翠刚开了个头,便被老公打断了。   “男人说话呢,有你什么事?去厨房帮秋涵忙。”   潘小翠红着脸走开了。   在阳化冰的印象里,父亲对母亲一直是这么一副颐指气使的态度,他早已习以为常了。苏镜第一次见识,不免觉得奇怪,心想要是自己哪天对老伴何旋来这么一嗓子,不知道何旋会不会把房子掀了,没准儿泪水也能把房子淹了。   阳天海说道:“我们是没钱,但是老天爷一直眷顾我们,有一年我们参加了一次抽奖活动,抽到了这套别墅。”   “抽奖?”阳化冰吃惊地说道,“这么大的奖!”   苏镜问道:“还记得是哪个公司举办的活动吗?”   “这么多年,早就不记得了。”   7、医生爆料   苏镜在一家茶餐厅见到了冷梅。冷梅换了一身便装,坐在桌前喝着饮料,见到苏镜走进来,忙招呼道:“苏局长,这边。”声音嘹亮,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等的是一位局长。   苏镜在她对面坐下,说道:“冷主任,你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啊?”   冷梅低下了脑袋,眼睛却抬起头,神秘兮兮地说道:“你可别跟别人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苏镜笑了笑,说道:“那是自然。”   “你觉得我们华院长怎么样?”   苏镜一怔,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就说说嘛,第一印象怎么样?”   “油光粉面。”   冷梅嘻嘻笑了:“不愧是公安局长,看人真准。”   苏镜笑了笑没吭声了,他知道冷梅马上就要爆料了。   “这人吧,这几年老实多了,年轻的时候可是个色鬼。”   “哦?”   “我跟你说,白萱在急诊科做医生的时候,华仁忠是急诊科的医生,这人可色呢,经常骚扰女同事,有夫之妇他也不放过,对女员工毛手毛脚。”   “还有这种事?”苏镜疑惑地问道。   “那可不是?”冷梅说得起劲了,“全科室的女性他基本都骚扰过了,除了一些老娘们他没兴趣,特别是那些小护士,完全是重灾区。”   “他是怎么骚扰的?”   “还能怎么骚扰?乱摸呗。”冷梅的语气更加神秘了,“曾经还有人在网上检举他呢,那时候急诊科的一个小护士,好像姓周或是姓杜来着,年纪二十多岁,身材高挑,长得确实水灵。有一天,她在办公室工作,听到敲门声,透过玻璃窗看到是华忠仁,她一看是同事,也没有想太多就把门打开了。没想到,华忠仁进门后,就说你身材不错啊,然后就伸手搂着人家的腰。”   “你怎么知道的?”   “当时我也在场啊,”冷梅说道,“后来人家老公在网上把这事捅出来了。”   “这么大的事,他还能从主任升到院长?”   “嗨,升官发财要看业务还是看人品?”冷梅嘲笑道,“有人脉有钞票,什么事办不成?”冷梅说着突然意识到,面前这位是一局之长,自己这番话简直把苏镜一起骂进去了,于是赶紧住嘴了。   苏镜倒不以为意,问道:“这事跟白萱有什么关系?”   “白萱被杀那天,他就骚扰过她啊。”   “什么?副市长的侄女,他都敢下手?”   “所以叫色胆包天嘛!”冷梅说道,“他也是喝了酒,醉醺醺地到科里来了,那是傍晚的事,我跟白萱在值班。他一看到白萱,就抱住了人家,还说什么让哥亲亲。白萱挣脱了,说你等着瞧,然后就走了。”   “后来呢?”   “后来华仁忠就在医生办公室睡着了,等他睡醒了之后,我看他脸都白了,问我白萱去哪儿了,我说回家了。他又打听白萱住在哪儿……”   “他后来去白萱家了吗?”苏镜插嘴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   “白萱被杀后,你有没有怀疑过华仁忠?”   “怀疑过啊,那时候华仁忠正要提副院长,这事要是闹出去,人家白萱姑丈能放过他?”冷梅说道。   “白萱曾经出过一次医疗事故,你没有怀疑过是被她治死小孩的父母?”   “医疗事故是2007年的事,白萱被杀是2010年,如果要报复的话早就报复了,干嘛要等几年呢?”   冷梅说得句句在理,可是苏镜却另有疑惑。白萱将阳天海夫妇的三岁独子治死之后,两口子却一直怀不上孩子,四处求医问药后发现这辈子都别想要自己的孩子了,这时候,白萱的罪就远比两年前更重了。   第十章 致命关系   苏镜觉得他很可怜,苦心孤诣二十多年,放弃了大好的前程,甘愿扮演清洁工、园艺工……如今突然知道马汉庆竟然不是凶手,这二十多年的光阴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人生如梦,说的就是王海刚吧!如今,他的梦醒了,自己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头。   1、孤独老者   幸福敬老院今天特别热闹,一所中学的孩子们来看望老人,围着老人们叽叽喳喳吵闹不休,有的给老人捶背捏腿,有的给老人削苹果吃,还有的给老人讲着笑话。院长李爽笑呵呵地看着热闹的场面,时不时跟带队的老师交谈几句。门外走来一个老者,满头乌发中夹杂着几根银丝,他身子板很是硬朗,走起路来稳重有力。他自我介绍名叫苏镜,是顺宁市公安局长。李爽很是吃惊,因为顺宁很远,坐飞机也要两个多钟头,难道这位局长大人准备到这里养老?她跟苏镜寒暄一通便不再言语,等着苏镜说明来意。   “李院长,你们这里有位叫白天明的老人吗?”   “在我们这儿,有什么事吗?”   “有件案子,我们得跟白老谈谈。”   原来苏镜之前找到了白萱的资料,查到她是江苏无锡人氏,于是便一路访查而来,谁知道其母已经于十几年前逝世,其父便住进了养老院。这案子,本来即便不能正式立案,以苏镜局长之尊,也断不必亲自奔波。但是前妻之死跟这桩二十多年前的冤案有着莫大的关联,所以他不能不管。   李爽疑惑地看着苏镜,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查案子?查白老?”   “是。”   “怎么会查到他头上?”   苏镜没有回答,而是问道:“白老住进来后,有人探望过他吗?”   “没有,”李爽说道,“他是街道办送来的,好像没有亲人。”   “可怜啊,”苏镜叹道,“他现在有八十多了吧?”   “今年八十一。”   “精神怎么样?”   “还很健旺,就是不太合群。”   “那就好那就好,”苏镜说道,“李院长能带我们去看看他吗?”   李爽犹豫了一会儿,只好带着苏镜去了。白天明跟另外一个老人同住一屋,两个孩子围在一个老人身边听老人讲当年的故事,白天明却不在屋里,问老人去哪儿了,他也说不上来。又到了棋牌室、健身室,都找不到白天明的影子。正踌躇间,只见两个孩子在跟老师诉苦,一个说道:“老师,那边有个老伯伯不让我们陪他。”另外一个说道:“他还吼我们呢!”   李爽迎上前去问道:“那个老伯伯在哪儿?”   “就在屋后一棵树下面坐着。”   那老人就是白天明了,他坐在树下的石台子上,一动不动的就像一尊雕塑,脸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皱纹,却是不带一丝表情,用鲁迅的话说,“只有那眼珠间或一轮,还可表示她是一个活物”。见了有人走来,白天明也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坐着,仿佛入定的老僧。   李爽笑道:“老爷子,你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静静。”用词极是俭省,只是不知道他是要让李爽等人闭嘴,还是说他只是为了安静一会儿。   苏镜呵呵一笑,坐到白天明身边,说道:“白老爷子,精神很好啊。”   白天明没有说话。   “我从顺宁来。”   白天明还是枯坐着,只是脖子情不自禁地微微转了过来。   “我为白萱而来。”   白天明的眼睛似乎湿润了一点,终于开口了:“这么多年了,还来干什么?”   “二十七年前,白萱被人杀害,我们都很痛心,当时以为是一个入室抢劫犯干的。现在我们有了新的证据,那人不是凶手。”   苏镜以为这番话定会让白天明激动万分,哪知道仿佛一颗石头丢进了一潭死水,竟然溅不起一丝涟漪。将近三十年的时光,早已抹平所有的伤痛和仇恨,如今的白天明只是在静静地等死。   李爽本来不知道苏镜的来意,此刻听到这番话,这才知道白老爷子的身世竟如此悲苦,心中不免漾满了同情和怜惜之意。   苏镜继续说道:“我想问问白萱的情况,老爷子应该还记得吧?”   “不记得了。”   “她可是你女儿啊!”   白天明的嘴唇突然哆嗦了,说道:“哼,我没这个不孝的女儿。”   此话一出,两人顿时非常惊讶,不知道白萱何以不孝,竟然在时隔二十多年之后,父亲还会如此痛恨。   “不知道白萱如何不孝了?”苏镜问道。   白天明的眼眶湿润了,嘴唇越发哆嗦:“她妈就是被她气死的,难道还不是不孝?”他仰天长叹一声说道:“无耻啊,二十多年了,我以为这事早被人忘记了,谁知道……谁知道……真是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哼哼,你们的市长这两天也该出来了,我一直掰着指头给他算着呢,你们问他去吧。”   2、追查白萱   林安又把来意说了一遍,然后等待着对方开口,之前他已经向无锡市第一中学的梁校长说过同样的话了。从梁校长那里,他查到了白萱的高中同学名录,然后按图索骥找到了当地一家水果行。   水果行老板袁富强听了林安的话之后先是愣怔了片刻,然后问道:“白萱的案子要重查?”   “是。”   “她好像在高中的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   “我想想,”袁富强摸着光光的脑门,眼神里闪出困惑的神采,过了半晌终于说道,“我想起来了,她是谈了个男朋友。”   “你记得他男朋友叫什么名字吗?”   “过去这么多年了,我还真记不起来了。”   林安将一份花名册递过去,问道:“这是你们班的花名册,你看看这些名字,能不能想起什么来?”   林安期待地看着一个个名字,那里有个名字很熟悉,他不知道这是不是个巧合。   袁富强接过花名册,眯着眼睛仔细地看起来,终于恍然大悟叫道:“对,就是他!当年他追白萱追得很辛苦,后来总算被他追到了,两个人又一起考上了大学,不过好像不是一所学校,据说两个人一直保持着关系呢!”   3、硝烟四起   阳化冰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天网公司解体后,债权人纷纷找上门来,让阳化冰还钱。之前天网公司做了很多硬件投资,如今只能贱价拍卖,即便如此也还不上巨额贷款,没办法只好变卖房产,桃源小区那套房子已经被他拆得七零八落的了,自然卖不上好价钱,不过勉强算是还清了贷款。现在,他和陈秋涵两人只好住在父母家里,他觉得很对不住秋涵,但是老婆对他充满信心,说他迟早会东山再起。   离开好客来宾馆后,二人回到山趣园父母家里。每次回家,母亲潘小翠总是满面笑容地迎出来,但是这次母亲却坐在客厅里,悄悄地抹着眼泪。父亲阳天海的脸色比往常更加阴沉,活像一尊阎王像。见此情景,二人大惊,不知道父母为何事伤心生气。陈秋涵坐到潘小翠身边,轻言细语地问道:“妈,你怎么了?”   “没什么。”潘小翠哽咽着说道。   “爸,怎么了?”陈秋涵又问道。   阳天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阳化冰强作笑颜,开玩笑道:“老两口吵架啦?爸,你就让着妈呗。”   “哼!爸?谁是你爸?”   阳天海冷冷的一句反问让阳化冰如坠寒窟,他嗫嚅着说道:“爸,我怎么了?”   潘小翠抬起蒙眬的双眼,说道:“别难为孩子。”   “到现在你还向着他!”   “不管怎么说,化冰是我身上掉下的一块肉。”   “哼哼,我看是寄生虫吧?”   阳化冰似乎明白了,父母已经知道了,他们什么都知道了。他顿时如五雷轰顶,身子摇摇晃晃地几乎要摔倒,陈秋涵连忙扶住了他,说道:“化冰,你振作点。”   阳化冰的眼角噙满了泪水,喃喃道:“爸,我不是寄生虫。”   “不是?”阳天海说道,“你从小就是个寄生虫,你喝你妈的血,你吃你妈的肉,你不是寄生虫谁是寄生虫?螟蛉之子!”   潘小翠嚷道:“你少说几句。”   “还少说几句?二十六年,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我们就像一对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阳天海说道,“你给我滚!我不是你爸,她也不是你妈,这里根本不是你的家!”   “爸。”阳化冰叫了一声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潘小翠说道:“化冰,别听你爸的,不管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儿子。”   阳化冰一头扑到母亲怀里,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说道:“妈,这不是我的错,我爱你,我爱你,你千万别不要我,我是你儿子,我永远都是你儿子。”   阳天海吼道:“少在这里猫哭耗子假慈悲!一个杀人犯的克隆体能是什么好东西?”   阳化冰看着阳天海,眼睛里要冒出火来。   “怎么?你又要杀人了?”阳天海说道,“这就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阳化冰一狠心,说道:“妈,这个家我没法待了!我以后会来看你的。”   潘小翠伸出手要挽留,但是挽留的话却说不出口。她是刚刚知道真相的,她的内心深处还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这个人到底算不算自己的儿子?   陈秋涵说道:“化冰,等一下,有件事情我们得问清楚。妈,你们怎么知道这事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阳天海冷冰冰地说道。   “我做什么了?我到底做错什么了?”阳化冰突然咆哮道,他一步冲到父亲跟前,怒吼道,“从小到大,你就不喜欢我!我做错什么了?我只是一个孩子,你用一个死人的名字当我的名字,难道是我做错了吗?我告诉你,自己没本事生不了孩子,就不要怨天尤人。”   阳化冰一直是温温顺顺的,阳天海从来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看他的样子,似乎连吃人的心都有。阳化冰的五官已经完全扭曲,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慈悲,尽是邪恶与狂暴。阳天海呵呵笑了:“我就说嘛!你的本性终于暴露了!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哈哈哈。”   阳化冰一怔,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是的,他确实变了,他的脾气时好时坏,邪恶的念头时不时袭上心头。记忆可以遗传,难道人性之善恶也可以遗传吗?他失魂落魄地走出家门,行尸走肉般走在山趣园的林阴路上。   陈秋涵没有急着追出去,她对两个老人说道:“爸妈,化冰虽然不是你们的亲生儿子,但他是爱你们的。前几天,我们知道了他身世的真相,他选择了沉默,怕你们知道了伤心难过,你们知道他的压力有多大吗?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即便你们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母子亲情是割舍不断的。爸妈,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知道的?谁告诉你们的?”   两个老人沉默了。   “有人就是想让化冰痛苦,我想知道是谁?”   潘小翠说道:“今天来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说他是顺宁大学的,他先是东拉西扯地问阳化冰的事,问他长得像谁。我说化冰谁都不像。然后他拿出一张照片,照片上的人跟化冰长得一模一样,但是老头说那人不是化冰,而是叫马汉庆,是个杀人犯。他说……他说………化冰其实就是这个杀人犯的克隆体,跟我们俩一点血缘关系没有。我自然不信,但是他说当年他就在天使医院工作,所以对这个克隆人特别关注特别了解……我跟你爸一听这个消息,觉得整个天都要塌了,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我至今觉得像是做梦一样。可是想想化冰,他的确跟我们俩长得一点都不像,他的确跟那个马汉庆就像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一样。”   “那个老头叫什么名字?”   “他说他叫王海刚。”   “爸妈,当年就是他和另外一个人克隆马汉庆的。”   阳天海恨恨地一拍桌子,骂道:“妈的,伤天害理,不得好死!”   陈秋涵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在她心里,她是感激王海刚和童伯毅的,没有他们,就没有阳化冰,就没有她的甜蜜爱情。但是她搞不懂,王海刚为什么要告诉两个老人这个残酷的真相!   4、梦醒时分   王海刚一走出顺宁市中级人民法院的大门,立即被一群记者围住了。他安装摄像头偷窥环球小姐陈秋涵的事情早就被媒体连篇累牍地报道过了,很多记者也风闻过他监控的不是陈秋涵,而是其老公阳化冰,但是阳化冰比之陈秋涵,影响力要小得多,所以记者大佬们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坚信他监控的就是陈秋涵。   “王先生,请问你有什么要说的?”   “王先生,请你说几句吧。”   “请问你为什么要监控环球小姐?”   ……   王海刚本来一直是面无表情的,此时终于站定了,面对十几个镜头谦逊地一笑:“我已经说过,这是一场误会。法庭已经还我清白了。”   就在刚才,法庭认为王海刚偷窥一事证据不足,当场宣判其无罪。   检方提出的指控主要是其在阳化冰家里安装摄像头偷窥他人隐私,并威胁陈秋涵攻击天网服务器。检方的证据有在王海刚家里搜获的监控设备以及阳化冰家里的摄像头、信号发射器,但是辩护律师认为,这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虽然王海刚家里的信号接收器和阳化冰家里的信号发射器频率相同,但是并不能就此认为王海刚在监视阳化冰,更不能证明阳化冰家里的摄像头就是王海刚安装的。   此前,王海刚交给陈秋涵一个硬盘,但是硬盘里根本没有视频资料,硬盘是空白的。王海刚说他只是要跟环球小姐开个玩笑。至于威胁一说,王海刚予以否认,而陈秋涵也没能提供相应的证据。   至于二十多年来王海刚变换各种身份跟踪阳化冰,则更是因为缺少证据,检方并未提出指控。   王海刚回答完记者的提问之后,便从记者的包围圈中挤了出来,说道:“对不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这时候,陈秋涵挤到前面来,问道:“王海刚,你为什么要跟阳化冰的父母说那些话?”   王海刚嘿嘿一笑:“他们有权知道真相。”   “可是你知道他们有多痛苦吗?”   王海刚凑到她耳边说道:“他们的痛苦我不在乎,我只在于阳化冰的痛苦!”   “你!”陈秋涵气得说不出话来。   “哈哈哈,”王海刚大笑道,“这位是环球小姐,她的家里被人安装了摄像头,我想你们对她应该更感兴趣吧?”   众记者顿时被陈秋涵吸引住了,把她外三层里三层地包围了。王海刚哈哈大笑着扬长而去。这时候,一个年轻人凑向前来,伏到他耳旁小声说道:“苏局长有几句话问你。”   王海刚看了看他,却是公安局的林安,他微微一笑:“我已经无可奉告了,还找我干什么?”   林安看了看周围的记者,说道:“难道想让我声张出来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从这一点来说,王海刚绝对算是个俊杰,他无奈地上了林安的车,途中接到了导师童伯毅的电话。   “童教授,我还不能马上回去,苏局长还要找我喝茶呢。”   苏镜笑眯眯地看着王海刚走进办公室,笑呵呵说道:“王先生,你知道吗?我本来一直不确定你的真名到底是什么,二十多年来,你就像一个特工,不停地变换身份,有时候恐怕连你自己都会忘记自己到底是谁了吧?”   王海刚冷冷地一笑,说道:“我一直没忘,谢谢苏局长的好意了。”   “我现在也确信你没忘了,”苏镜说道,“看来王海刚的确是你真名,因为你在高中时就叫王海刚。”   王海刚眉毛一扬,笑道:“怎么?你们到江苏查我老底了?”   “别误会别误会,”苏镜说道,“我们是追查二十七年前的一宗谋杀案,不小心查到你头上了。”   王海刚脸色微微一变,说道:“我不知道苏局长是什么意思。”   苏镜顾左右而言他:“王先生一直没有结婚吧?”   王海刚的脸色红了红,问道:“你派人把我从法院接到这里,就是为了问我有没有结婚?”   苏镜突然问道:“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白萱?”   “哼,你们的本事很大啊。”   “看来是真的了,”苏镜叹口气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王海刚的眼眶微微湿润了。他跟白萱在高中的时候就恋爱了,白萱在他心中就是圣洁的女神,不管她做错了什么,他都死心塌地地爱着她,他不容任何人侵犯她,侮辱她。白萱死了二十六年,他便痛苦了二十六年。多少个寂寂无人的夜里,他都会从梦中哭醒。   “苏局长问这些陈年旧事做什么?”   苏镜摆摆手,说道:“也许只是为了给你的行为找个动机吧?二十多年,没有自己的生活,一直扮演着各种角色,是什么样的力量支撑着你?仇恨?马汉庆杀了白萱,而阳化冰是马汉庆的克隆体,于是你一直跟踪阳化冰,是不是准备把你的仇恨报复在阳化冰身上呢?”   王海刚颤抖了一下,说道:“对,我想报复,我想杀了他。多少次,我都想干掉他,给白萱报仇,可是我知道阳化冰不是凶手,我不停地劝自己不要冲动,不要意气用事。”   苏镜点点头说道:“要克制住这种念头,还真不容易啊。据我所知,阳化冰好几次差点发生车祸,也许那不是偶然吧?”   “哼哼,”王海刚冷笑道,“当然不是,我心中杀了他的念头一刻都没停过,但总是在一瞬间改变了想法。”   “不过,你的无意之举却成全了阳化冰的一段美好姻缘啊。”   “哼哼,美好吗?”   王海刚的眼神里闪现出一丝阴冷的光,让苏镜惕然心惊。   “半年前,阳化冰终于出了车祸,这也是你干的?”   “不是,”王海刚笑道,“那是他命该如此了。”   “说说你的研究吧。”   “什么研究?”   “克隆人啊。”   “没什么好说的。”   “上次童教授说起过,记忆也可以克隆,你相信吗?”   “童教授是生物基因领域的泰山北斗,他的十话自然不会错。”   “马汉庆的记忆也被克隆了。”   “阳化冰说过。”   “阳化冰说,他想起了很多事情,他说杀害白萱的人不是马汉庆。”   “他在给自己推脱吧?”   “推脱什么呢?”   王海刚无话可说了,阳化冰和马汉庆毕竟是两个人,他犯不着给马汉庆推脱责任。   苏镜继续说道:“杀害白萱的可能不是马汉庆,真正的凶手至今还逍遥法外。”   王海刚一听,眼泪滚滚而下,惊问道:“什么?凶手还逍遥法外?马汉庆不是凶手?不会的,不会的……”   “记忆是可以克隆的,”苏镜说道,“要不就是童教授搞错了。”   “不会的,不会的,”王海刚喃喃道,“童教授不会错的,难道凶手真的不是马汉庆?那会是谁?”   “我们也想知道,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王海刚走进警局以后就一直很傲慢,此刻心智大乱,茫然地看着苏镜,仿佛自己处身在另一个世界。苏镜觉得他很可怜,苦心孤诣二十多年,放弃了大好的前程,甘愿扮演清洁工、园艺工,就为了跟踪马汉庆的克隆体,如今突然知道马汉庆竟然不是凶手,这二十多年的光阴不是白白浪费了吗?人生如梦,说的就是王海刚吧!如今,他的梦醒了,自己也从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者。   苏镜问道:“我们想从白萱的社会关系入手,查查看她是否有什么仇人,或者有没有人特别想杀她!”   茫然的眼神突然消逝了,代之以恶狠狠的神色,王海刚咬牙切齿地说道:“他!肯定是他!”   “谁?”   “钱皓。”   “钱皓?”苏镜一惊,“哪个钱皓?”   “哼哼,顺宁还有几个钱皓?”王海刚说道,“就是那个贪污腐败的钱皓钱市长。”   “他……他不是白萱的姑父吗?”   “哼哼,姑父,人面兽心的姑父,”王海刚说道,“这个老色鬼……肯定就是他!”   王海刚说,白萱大学毕业后就到了顺宁,当时其姑父钱皓是顺宁市的副市长,最初她住在姑父家里,后来就被姑父看中了,企图对其不轨,但是白萱果断地拒绝了,可是钱皓仍然死死纠缠,直到后来白萱偷偷用手机录下了钱皓无耻的表白,并威胁他要交给上级,钱皓才老实了。   “肯定就是他,”王海刚斩钉截铁地说道,“当年一听到白萱的死讯,我马上就想到了他。我记得清清楚楚,2010年9月,顺宁市人大开会,选举钱皓为市长,而白萱是在当年4月遇害的,假如白萱把那段录音上交的话,钱皓肯定升迁无望。”   5、重复的梦   又是那面墙。   那面肮脏的墙。   阳化冰慌慌张张地拿着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击着墙面,碎屑飞扬,直到最后轰隆一声,一块砖头落了下来。这是一面空心墙,砖头与砖头之间是很大的空洞,他拿起一部手机毫不犹豫地放了进去,然后又把砖头塞回原位,接着在墙上刷上涂料……   一阵敲门声将阳化冰惊醒,他正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小说。   陈秋涵笑道:“怎么坐一会儿就睡着啦?”   阳化冰站起来,说道:“我又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别管你的梦了,先吃饭吧。”   6、市长的简历   钱皓。   性别,男。民族,汉。   1957年6月23日生人。   1995年1月—1998年8月,顺宁市委组织部干部培训处处长;   1998年8月—2002年1月,顺宁市委党校常务副校长;   2002年1月—2002年5月,顺宁市委组织部副部长;   2002年5月—2005年8月,顺宁市委常委、市委组织部部长;   2005年8月—2010年4月,顺宁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市政府党组副书记;   2010年4月—2012年6月,顺宁市委副书记,市长,市政府党组书记。   2012年被双规,2013年2月,查明其在任期间疯狂敛财两亿多,被判处有期徒刑二十三年。   7、不伦之事   看完钱皓的履历后,苏镜前去拜访这位前市长,他最近刚刚出狱,但是钱皓不在家,白慧颖说他去拜访老朋友了。从白老太脸上,看不出一丝高兴的神色,这么多年过去了,白老太似乎早已宠辱不惊了。   “苏局长又有什么事啊?”白慧颖笑眯眯地问道。   “还是为白萱的事。”   “哦?你的调查有进展了?”   “可以说有,也可以说没有。”   “苏局长说话可真逗。”   “白大姐过奖了,”苏镜说道,“我是来向你打探一些事情的。”   白慧颖斜着眼睛看了看苏镜,哼哼一笑,说道:“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谈不上知道,因为我目前掌握的线索还是自相矛盾的。”   “你先说说看吧,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去无锡拜访了你哥哥白天明,说起白萱,他切齿痛恨。我还找到了白萱的男朋友,他说……他说……钱市长曾经非礼过她。”   “非礼?”白慧颖不屑地说道,“恐怕不仅仅是非礼吧?”   “纠缠,他用的词是纠缠。”   “我不知道那人是在装糊涂呢还是真糊涂,”白慧颖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以为仅仅是纠缠?要知道,一个巴掌是拍不响的。”   “白大姐,这些陈年旧事如果你不告诉我,我就无从知道了。”   “上次你问我白萱男朋友的事,我告诉你我不知道,那是我骗你的。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他是叫王海刚吧?”   “是。”   “那是个不错的孩子,我挺喜欢他的,可惜啊,”白慧颖说道,“就是眼睛瞎了,竟然看上了白萱。哎,我的眼睛何尝不是瞎了呢?”   苏镜隐约觉得白慧颖马上要吐露一桩重大隐情了,于是一声不吭地静静等待着。   白慧颖说道:“白萱大学毕业后就到我家来了,当时我家老头子还是副市长,给他在第二人民医院找了份工作。最开始,白萱一直住在我家,偶尔在我们面前扫地拖地,一弯腰就把一对奶子露出来,我说了她好几次,以为现在的女孩子都是这样不注意。她是我亲侄女,我疼她爱她还来不及,所以从来没往别的地方想。直到有一天,我在厨房做饭,她又在客厅扫地,屁股对着她姑父,她姑父捏了她屁股一下,她非但没有动怒,而且还笑了。我刚好从厨房出来看见了,当时我惊呆了,这简直太不像话了!”虽然时隔二十多年,但是说起这件不堪的往事,白慧颖还是抑制不住内心的厌恶,表情就像刚吃了一只绿头苍蝇。“我当时也没说什么,只是后来旁敲侧击地对钱皓说,身为市领导一定要注意影响。钱皓很警觉,过了几天就说白萱这么大的人了,应该有自由空间,让她搬出去住,租房的钱我们来出。白萱马上同意了,我心里一颗石头这才落了地。可是过了不久,有一天晚上,我们在一家酒店吃饭,包房里突然闯进来一个年轻人,哭着喊着说,白萱,我爱你,你不要离开我,不管你做了什么,我都爱你。白萱说,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再来缠着我。那男的说,难道就为了这个糟老头子?白萱说,你胡说八道什么?那男的说,我都看见了,你们在别墅里的事我都看见了,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我爱你。我一听这话就如同五雷轰顶,这简直就是人伦大祸,我愤怒地看着钱皓,钱皓却找酒店的人把那男的轰出去了。那男的一见钱皓动粗,就指着白萱的鼻子骂,如果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我跟着他离开了包房,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他叫王海刚,跟白萱从高中的时候就恋爱了。他追随白萱来到了顺宁,考上了顺宁大学的研究生,谁知道白萱竟然变心了。但是他还不知道,跟白萱苟且的老头子竟然是她姑父。”   苏镜今年六十多岁了,一辈子林林总总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听过不少,但是侄女跟姑父苟且的事,他却是头一次听说。   “后来呢?”   “后来我就把钱皓狠狠地骂了一通,说他不知廉耻,谁知道白萱竟然厚着脸皮顶撞我,说她爱钱皓,她要跟钱皓结婚!”   “啊?”   “你知道我当时有多震惊吗?我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我马上问钱皓有什么打算?钱皓支支吾吾的,一点没有市领导的样子,完全就是一副懦夫相。过了半天才说,他跟白萱是逢场作戏。”   “白萱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白萱有没有威胁过钱市长?”   “你是说钱皓有没有杀人动机?”   “是。”   “以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她要威胁钱皓我也不会知道,”白慧颖说道,“白萱被杀后,我首先怀疑的自然是王海刚,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年轻人,是什么傻事都能做出来的。不过,他说那番话的时候也许只是一时冲动,要下手也许就没那个胆量了。”   “白大姐,你还记得白萱被杀那天晚上,钱市长在哪儿吗?”   “反正不在家里,”白慧颖说道,“这些人天天说市里有事,谁知道他们都在干什么龌龊勾当。”   “我现在总算明白了,白天明说起女儿为什么那么咬牙切齿的。”   “哎,出了那种事后,我哥说没脸见我了,算起来,我们也有三十多年没见面了。”   苏镜默默地点了点头,脸上闪现出一丝疑惑进而释然的神色。白慧颖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没有跟他离婚,一定是贪图他的权财吧?”   “呵呵,我在白大姐面前是一点心事都不敢留的。”   “我当时就要提出跟他离婚,但是他一直不同意,我向法院递交了离婚诉状也没用,公检法都被他摆平了。”白慧颖说道,“那时候,我们江苏有个区委书记一夫二妻,还打骂老婆,他老婆要离婚不是照样离不了?你想一个区委书记都能有这么大的权势,何况一个副市长?而且钱皓那时候炙手可热,大家都知道他早晚是市长。再后来,他终于出事了,被关进了,这时候我再跟他离婚,未免太不仁不义了,而且我一个人过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这么多年就熬下来了。”   苏镜笑道:“钱市长一定很感激你吧?”   “哼哼,我一无所求,他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正在这时候,房门开了,钱皓回来了。   8、墙上的窟窿   莫雪蓉穿了一件对襟小褂,有五粒纽扣。当解开第二粒纽扣的时候,雪白的乳沟就已经若隐若现了,路明急不可耐地伸进一只手捏住了一只乳房,另外一只手摸摸索索地解第三粒纽扣。   莫雪蓉嗔道:“看你猴急的,就像饿死鬼投胎。”   “我想马上吃了你。”路明嘴上说着,手上的活一刻也不放松,第三粒纽扣终于解开了,乳房不大,但是小巧玲珑煞是可爱,握在手里温润爽滑,路明一口含住了一只乳房,两只手继续摸索着解另外的纽扣。   莫雪蓉禁不住呻吟起来,快感就像涓涓溪水从乳房处生发开来,慢慢地向全身荡漾。就在这时候,墙头的墙壁响起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路明含糊不清地说道:“不会是你老公吧?”   莫雪蓉嗔怪地抓了他一把:“我打死你。”   路明呵呵笑着扯开了她的衣服,贪婪地吮吸着她的每一寸肌肤。女人的身体起伏着,迎合着他的每一次亲吻。这让路明越发不可遏止,身体就像鼓满了风的帆。   敲击声还在继续,而且一声紧似一声。   “烦死了,太影响情趣了。”莫雪蓉说道。   “我看这鼓点还挺合适的。”   莫雪蓉的身体已经准备好了,路明感到了一阵湿润温软,然后波涛起伏的海面上顿时狂风大作了。   敲击声非常沉闷,节奏却是非常明快。   “看,隔壁还挺配合我们的,”路明气喘吁吁地说道。   “专心点。”莫雪蓉拍了下男人的背。   有个笑话,说的是一个八十岁的老先生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女郎结婚了,可是不出半年老先生就死了。葬礼时大家问女郎发生了什么事?女郎伤心地说:“他一直是一个强壮的人,我们每个礼拜天都会随着教堂钟声的节奏做爱,要不是那一天有一辆火车经过,他到现在还活着呢。”   最初路明以为隔壁在配合他,到后来他已经主动配合隔壁了。于是情不自禁地时快时慢,到最后开始百米冲刺……两人双双达到高潮,顿时畅快淋漓,感到天高地远云淡风轻,而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墙壁上破了一个洞,一双慌乱的眼睛正透过那个洞看过来……   9、针锋相对   本来苏镜以为钱皓入狱二十多年,应该早已形销骨立了,谁知道却是红光满面身体健硕。苏镜立即想到,官员入狱跟普通罪犯待遇毕竟不同。他听说传言三十多年前,上海的市长入狱后住的是两百平方米的套房,设有单独的洗手间,并配有洗衣机,每天的餐费标准是两百元,而且可以读书写作,可以穿西装打领带,不用穿囚服。钱皓的级别也很高,享受的也是这种豪华待遇吧?   见到苏镜,钱皓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拍着脑袋说道:“你是……你别说……我认识你……我想想……对了,小苏?对不对?”   “钱市长,我是苏镜。”   “哎呀,岁月催人老啊,你也添了不少白发啊。我对你印象很深刻,那时候电视台出了两宗连环谋杀案,都是你破获的,不错不错,很优秀!怎么样,现在是局长了吧?”   “是。”   “实至名归实至名归!”   “钱市长过奖了。”   钱皓一摆手,说道:“什么钱市长,功名利禄,过眼云烟而已。说吧,什么事?”   虽然是刑满释放,但是钱皓举手投足之间还是一副威风八面的气派,正扯着不相干的事,话锋突然一转就直奔主题了。苏镜毕竟也不是初出茅庐,他知道这个钱皓肯定不好对付,于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我来调查白萱被杀一案。”   一个问得直接,一个回答得干脆。气氛突然凝重起来,钱皓收敛起笑容,郑重问道:“白萱被杀案?什么意思?”   “我们最近得到可靠的线索,杀害白萱的不是入室抢劫的马汉庆,凶手另有其人,而且至今逍遥法外。”   钱皓沉着地点点头说道:“白萱是我侄女,既然已经有了疑点,就要尽快揪出凶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虽然过去二十多年了,我们也不能让凶手漏网啊。”   苏镜听着钱皓一番话,心想这口气怎么还像是市长呢?似乎在布置工作似的。要挫他锐气就必须猛烈进攻,若留丝毫情面,这个钱皓必定还会飞扬跋扈。   “最近我们一直在调查白萱的社会关系,希望从这里下手,看谁有作案动机。”   “对,这个思路不错。”   “我们调查得知,钱先生也是有作案动机的。”“钱市长”变成“钱先生”,称呼一变,就立刻表明了苏镜的立场,那意思是说,别跟我摆架子了,你也是嫌疑人。   钱皓自然听出了弦外之音,这几天他见老朋友,大伙还是叫他一声钱市长,他感觉很好。可是这个苏镜一句“钱先生”让他清醒了不少,正想动怒又忍住了,自己毕竟不是市长了嘛!   “我有作案动机?苏局长在说笑话吧?”   “白萱可能掌握了对你不利的证据,也许会影响你的仕途呢?”   “哈哈哈,笑话,”钱皓说道,“她是我侄女,怎么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呢?”   白慧颖自钱皓进门后就一直没说话,此刻忍不住插嘴道:“我还是她亲姑妈呢,她都能做出那些狼心狗肺的事,为什么不能对你也狠一点呢?”   钱皓闹了个大红脸,喝道:“男人说话,女人不要插嘴。”   白慧颖哼了一声进了卧室,苏镜本以为她会大大地发作一通呢,没想到脾气竟这么好。   苏镜说道:“钱先生,我找到王海刚了。”   “王海刚是谁?”   “就是大闹酒店包房的那个年轻人。”   “哼,别他瞎说,根本就是捕风捉影的事。”   “什么事情捕风捉影?”   钱皓知道一时口误坠入了彀中,气愤地说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查案。”苏镜不温不火地问道,“2010年4月25日晚上,你在哪里?”   钱皓莫名地笑了,笑得很阴鸷:“你在哪里?”   苏镜愣住了,他确实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钱皓说道:“过去这么多年了,你来问我那天晚上我在干什么,我哪儿记得住啊?”   这是一个很要命的问题,在调查这宗沉睡谋杀案之初,苏镜就意识到了困难重重。一般来说,调查每个嫌疑人案发时在干什么是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往往能据此击破谎言。可是事隔二十多年,只要嫌疑人说一句忘记了,他就一点辙儿都没有。事到如今,他只能使诈了。   “有人说见过你。”   钱皓的脸色顿时通红,大叫道:“放屁,哪个王八蛋见过我?”   “王海刚。”   “他这是诬陷!诽谤!”   “他当时就在白萱家里。”   “胡说八道,屋里根本……”钱皓突然停住了,然后话锋紧接着转开了,就像一艘小船马上要撞上礁石了,却在刹那间改变了航向,“屋子根本他就不知道在哪儿。”   苏镜呵呵一笑:“这话听着好别扭啊!钱先生是想说,屋里根本没有别人吧?”   钱皓脸色涨红,眼睛要冒出火来:“你不要伙同王海刚对我栽赃陷害,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   “正像钱先生刚才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我们会尽快帮你查到杀害你侄女的真凶的。”   10、一件宝物   刘学龙接到了好客来宾馆的报警电话,说有个人在他们宾馆拆墙。刘学龙急匆匆地去了,一进大堂,一个胖乎乎的经理就跑来诉苦,说道:“哎,警官,你快去看看吧,把我们房间的一面墙都砸了一个窟窿出来,真是神经病。”   “那人干什么的?”   “不知道啊,前些日子一直在我们这里住着,本来好好的,谁知道今天发疯了。”   “叫什么名字?”   “阳化冰。”   “啊?又是他?”   “你认识他?”   “太熟了,”刘学龙说道,“他是不是又说自己被人跟踪了?”   “被人跟踪?”胖经理说道,“他跟踪别人还差不多,把隔壁一对夫妻吓得半死。”   刘学龙在902房间找到了阳化冰,门口被保安堵住了,防止他逃跑。阳化冰坐在床上,阴沉着脸看着手中的东西。他身边还坐着一个美女,刘学龙认得那是他老婆陈秋涵。   “你们这是干什么?”   阳化冰抬起头来,眼神中尽是迷茫,仿佛他不属于这个世界似的。陈秋涵站起身来,说道:“警官,我们来找东西。”   “找东西?砸人家墙?”   “我要见苏局长,”阳化冰说道。   “苏局长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他忙着呢。”   “我已经给他打过电话了,他马上过来。”   刘学龙吃惊地看着他,然后笑了:“少在这装大尾巴狼了,跟我回所里录口供去。”   “苏局长说,让我们在这里等他。”   刘学龙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   陈秋涵见状赶紧赔笑道:“刘警官,不好意思,我们真的有要紧事跟苏局长说,你看我手机,我刚刚给苏局长打了电话。”   胖经理插话道:“不管你认识谁,都不能这么搞破坏啊。我们这酒店刚装修不到一年,就被你们砸个窟窿,这算什么事吗?再说了,还吓着我们的住客,他们投诉我们怎么办?”   陈秋涵说道:“他们不会投诉你的,不信你找找他们,肯定找不到人了。”   刘学龙说道:“先说说看,你们为什么来砸墙?你手里拿着什么?”   阳化冰拿着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灰扑扑的布满了尘土。他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手机,那是一款非常古老的手机,刘学龙问道:“古董?”   “我从墙里取出来的。”   胖经理说道:“这应该是酒店的财产。”   阳化冰问道:“经理,这个宾馆是什么时候装修的?”   “刚才说了,装修了不到一年。”   “不,我的意思是说,这二十多年来,装修过几次?”   “那我可记不清了。”   阳化冰喃喃道:“真是万幸啊!装修了这么多次,竟然没有丢失。”   刘学龙听得一愣一愣的,正待详细盘问,却听门口一个洪亮的声音叫道:“阳化冰,你找到什么宝物了?”   正是苏镜苏局长到了。   11、手机之谜   阳化冰上午陪着陈秋涵出庭,从一群记者的包围中,抢出了陈秋涵,回到了好客来宾馆。父母家里是住不下去了,他就像一片飘零的树叶,无依无靠无牵无挂,除了陈秋涵,他已是一无所有。拿着本书坐在床上看了会儿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然后又梦到那面墙,梦见自己把一部手机藏进了墙里。阳化冰觉得这事可能是真的,也许是马汉庆做过的事。直到此刻,他才明白,为什么自己看到这栋楼的时候就觉得似曾相识,甚至一些残缺的图像不停地在脑海中闪现,他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入住这家宾馆,他竟然毫不犹豫地点名要902房间。   阳化冰拿着一把铁锤拼命地砸墙,陈秋涵一直很紧张,她知道他们是在违法,但是她又相信老公。直到把墙砸开,阳化冰拿出一部手机,陈秋涵一颗心才回了原位。这是一部纯不锈钢外壳手机,虽然用黑色塑料袋包着,但是表面还是落了一层灰,把灰稍微一擦,立刻锃光发亮,但是电池已经完全老化,手机打不开了。   苏镜接过手机,把玩一番问道:“你从这面墙里取出来的?”   “是。”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部手机?”   “我梦见我把这部手机塞到墙里了,那应该是马汉庆干的。”   “你还能想起什么来?”   “这些记忆非常零碎,”阳化冰说道,“这部手机应该就是我从白萱家里抢来的,不……我的意思是说,是马汉庆抢的。然后不知道为什么马汉庆没有把这部手机卖掉,而是封进了墙里。”   马汉庆已经死了二十多年了,他当初为什么这么做,已经没人知道了。苏镜端详着手机,想起了阳化冰曾经说过的话,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马汉庆躲在白萱家里,听到白萱打了一个电话。那是白萱生前打过的最后一个电话,那个电话是打给谁的呢?   第十一章 多面嫌疑   王海刚重申了“自己不是人”的论点之后,立即拿出了充分的论据来证明,随后发现他的论证非常成功,阳化冰很快相信他的确不是人,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论据是:“我把你们的性爱视频发布到网上了。”   1、神秘人影   周冬梅袅袅娜娜地走进院长办公室,见没有别人,便甜腻兮兮地叫了声:“华院长。”   华仁忠抬眼一看,顿时两眼放光:“把门关上……锁上……”   周冬梅把门锁了,然后嗔道:“真是老没正经的,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   华仁忠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将周冬梅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目光就像X光,似乎要把周冬梅看透了。   “怎么样?昨天晚上没喝多吧?”   周冬梅大大方方地往华仁忠腿上一坐,说道:“我刚才把竞聘报告交上去了,你可看着办。”   周冬梅是内科医生,三十出头,妩媚妖娆,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女人,加上华仁忠循序渐进的一番勾引,二人终于搭上了。最近医院内科主任退休,周冬梅便马上展开了“性公关”。   华仁忠面露难色,说道:“哎呀,这个比较难办,那个小胡也交了竞聘报告。”   周冬梅愠怒道:“你好坏啊,你欺负人,人家不依。”说着就往华仁忠身上贴。华仁忠的肥手当仁不让地从白大褂下面伸了进去,摸到了那丛毛茸茸的所在。只听周冬梅嘤咛一声娇喘,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把华仁忠撩拨得火烧火燎。   “不要,这里是办公室。”周冬梅娇声说道。   华仁忠顾不得那么多了,他拉开了裤子拉链,然后将周冬梅的底裤褪了下来,正欲行其好事,周冬梅却挣扎着离开了,笑嘻嘻道:“你不答应我,我就不给你。”   华仁忠淫笑着说道:“小宝贝,快过来,我答应你就是。”   “此话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如果你骗我,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就你事多!快给我过来。”   周冬梅咯咯笑着趴在办公桌上,华仁忠两只手扶住了她的腰……就在这时候,办公室的门敲响了。   “有人来了。”周冬梅说道。   “不管他!”   “不行,我……我会忍不住叫出来的。”   华仁忠嘿嘿一笑,捏了一把她的屁股,说道:“待会收拾你。”   两人匆匆整理了一下衣衫,周冬梅把门开了,苏镜呵呵笑着走了进来,说道:“华院长是金屋藏娇啊。”   华仁忠笑道:“苏局长真会开玩笑。”   “华院长很热吗?”苏镜问道,“出这么多汗。”   “身体虚啊。”   “佳丽三千,不虚才怪,哈哈。”   “苏局长就别打趣我了。”   周冬梅插话说道:“华院长,我先走了。”   “好的。”   “答应我的事情不要忘记啦!”   “放心放心,你先走吧。”   周冬梅离开了办公室,华仁忠问道:“苏局长有何见教啊?”   苏镜瞥了一眼华仁忠说道:“华院长先把拉链拉好,咱们再说话。”   华仁忠低头一看,原来刚才行动匆忙,将上衣的衣角夹在裤子拉链里了,他满面羞惭地整理了一番,心中非常恼怒,真想把这个警察局长踩在脚下蹂躏一顿。   苏镜是故意的,他就是要让华仁忠无地自容。要调查这宗二十多年前的谋杀案,不用点特别手段,休想得到有价值的信息。   “这次来,是调查白萱被杀一案。”   “啊?那不是都过去二十多年了吗?”   “最近有了新的眉目。”   “要不,我再把冷梅找来?”   “不用了,我是找你的。”   “找我干什么?”   “2010年4月25日,你在哪里?”   “哈哈哈,我哪儿记得啊?”   “那天傍晚,你非礼过白萱。”   华仁忠顿时涨红了脸,说道:“苏局长,没有证据不要乱说话!”   “我自然是有证据的,”苏镜说道,“华院长有什么癖好,我都了解得清清楚楚。你的生活作风问题不归我管,我只对你那天的行踪感兴趣。”   “我不记得了。”   “我记得!”苏镜说道,“那天晚上你去过白萱家了。”   华仁忠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我没去。”   “那你在哪儿?”   “我回家了。”   “刚才你不是说你不记得自己在哪儿了吗?为什么现在又想起来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知道你几点去了白萱家?”   “我没去过。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去过?”   苏镜将一张纸推到他面前,说道:“这个电话号码是你二十多年前用的吧?”   华仁忠看了看,说道:“我早忘记了。”   “你忘记了,电脑不会忘记。”   原来,苏镜将好客来墙壁里取出的手机交给了孙淼进行破解。孙淼终于有机会在苏局长面前大展一番身手,这让他非常兴奋浑身充满了干劲。这是一款近三十年前的手机,他特地上网查了一下,当时要价八千多块钱呢,可是放在现在看,造型设计就显得土里土气了。手机电池一度流油出水,现在油也尽了水也干了,剩下一堆残渣,轻轻一捏就粉碎了。由于电池出油,把电路也腐蚀了,所以即便找到一块新电池,手机也打不开了,何况根本找不到这种型号的电池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取出手机的存储卡。   这部手机的存储分三部分,一是SIM卡存储,一是手机自身存储,一是手机存储卡存储,这款手机存储卡用的是RS-MMC卡。最简单的是获取SIM卡信息,因为虽然过去了二十多年,SIM卡的型号式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比较麻烦的是,制作SIM卡的材料不是不锈钢而是铜,表面已经锈蚀了,势必会影响到部分数据的存储。他用了三个多小时的时间,将这张SIM卡修复了,然后成功获取了最后拨进来的一个电话号码,但是这个号码只有十一位,不知道机主是谁。他到通信运营商那里去查了一下,还好他们保管了几十年来所有客户的资料,马上得知这个号码的主人正是华仁忠。只是SIM卡损毁过于严重,这个电话是几点几分打的,却查不出来。   苏镜说道:“这个号码就是你的,2010年4月25日晚上,你给白萱打了一个电话。”   华仁忠目瞪口呆地看着苏镜,不知道他何以知道得这么清楚,毕竟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了,通信运营商即便能保存所有用户的个人资料,也不会保存每个人二十多年来的通话记录啊!他哪儿能想到,苏镜竟然会鬼使神差地找到了白萱的手机。   苏镜继续说道:“我不但知道白萱接听你的电话,还知道她说了什么。她跟你说,不好了,家里有贼。”   华仁忠这下完全蒙了,他觉得坐在面前的这个人简直不是人,而是神,只有神才会有这种通天彻地的本领。   “说罢,你打电话给白萱有什么事?”   “我……我那天喝了酒……然后……”华仁忠支支吾吾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以启齿吧?”苏镜说道,“我来帮你说。你酒后乱性,竟然调戏了白萱,而他是副市长的侄女,只要她把这事一声张,你的前途就完蛋了。于是,你酒醒之后打电话给她,求她不要把这事告诉她姑父。是不是?”   “是。”华仁忠冷汗涔涔。   “然后呢?你什么时候去她家了?”   “我当时听说她家里有贼,就马上过去了。”虽然时隔二十六年,但是华仁忠对那天晚上的事情却记得清清楚楚,“我想如果我能帮忙抓到贼,或者把贼赶出去,白萱可能就会原谅我。可是……可是我去了她家之后,发现她被人捅了,流了一地的血……”   “伤口在哪儿?”   “我没注意啊。”   “她死了没有?”   “不知道……我当时很害怕,我想报警,可是手机都拿出来了,我又放下了,我不敢,因为我觉得我的嫌疑太大了,我怕警方会怀疑我。”   “为什么会怀疑你?”   华仁忠知道苏镜是明知故问,但还是结结巴巴地说道:“因为我刚……我刚非礼过她……所以……所以警方会不会以为我要杀人灭口呢?”   “这个杀人理由倒是很充分。”   “但是我没有杀她呀,”华仁忠说道,“我去的时候,她就已经躺在那里了。”   “那时候是几点?”   “8:55。”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前后应该不到一分钟,我不敢在那里待着。”   “你还能想起什么事?”   “我……第二天得知白萱遇害了,我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指控。因为……因为我觉得……好像有人看见我走进白萱家了。”   “哦?谁看见了?”   “我不知道,”华仁忠说道,“我是开车去白萱家的,等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我把车灯一打开,觉得前方树丛里好像有个人影闪了一下,我特别害怕,也不敢去看,赶紧开车走了。”   “你确定不是眼花?”   “应该不是。”   “那人长什么样?”   “没看到,只看到一个人影,身材还挺高的。”华仁忠急不可待地继续说道,“还有,我开车上山的时候,有一辆车正下山,那个方向只有13栋一栋别墅,所以……所以……那辆车应该也是从白萱家出来的。”   “看到车牌号码了吗?”   “没有,我当时特别紧张,什么都没注意。”   2、不伦视频   上次苏镜来访之后,钱皓和老婆大吵了一架。   钱皓恼怒地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叨叨个什么?”   在外人面前,白慧颖还会给老公留三分薄面不跟他计较,苏镜一走,白慧颖就管不了那么多了,立即反唇相讥:“哼,做都做出来了,还怕人说吗?”   “我不就一时糊涂吗?你犯得着这样吗?都几十年了,你还没完呢。”   “都几十年了,警察还能把案子翻出来,我凭什么就不能?现在知道众口悠悠了吧?当初快活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呢?”   钱皓气得把一个茶杯狠狠地摔在地上,说道:“你住嘴!”   白慧颖丝毫不为所动,说道:“啧啧,关了几十年,别的没长进,脾气倒长了。那天晚上你去哪儿了,别人不知道,难道我还不知道?”   钱皓顿时语塞,结结巴巴地说道:“你知道?”   “哼哼,只要你不用司机自己开车,都只会去一个地方,我没说错吧?”   钱皓咬牙切齿地说道:“姓白的,我告诉你,我被关了几十年,再也不想进去了,谁要是想搞我,我就跟他鱼死网破。”   白慧颖似笑非笑地看了看老公,半晌没说话,最后说了句:“不错,我也姓白。”   吵架之后,两口子一直冷冰冰的,虽然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可是却形同路人,见面最多打个招呼而已。钱皓有一天说:“咱们还是离婚吧!”白慧颖冷冷地笑了:“当初我想离的时候离不了,现在这么多年了,我也过惯了,懒得离了。”钱皓看着老婆无所谓的样子,心里烦乱得紧但是又无计可施,这时候他要是主动提出离婚,非被人戳着脊梁骂不可,人们会说白慧颖苦等他三十多年,他一朝出狱却只想着离婚。   这天,那个挑事儿的苏镜又来了,钱皓一见他面,火气顿时窜了上来:“你来干什么?”   “看来我不受欢迎啊!”   “是。”   这时候,白慧颖迎出来,赔着笑脸问道:“苏警官,什么事啊?”   “白大姐好,我闲着没事找钱先生聊聊。”   钱皓冷冰冰说道:“我不想跟你说话,你立刻走!再不走,我就告你扰民。”   苏镜说道:“钱先生,您毕竟是我们的老领导,有些事情我还是亲自拜访问清楚了比较好。如果开个手续,把您请到局里谈话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恐怕要伤了和气。”   这话一听就是威胁,钱皓正待发作,白慧颖却抢先说道:“还是苏局长替我们老头子考虑得周详。”   钱皓虎着脸,看着苏镜在他斜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冷冷地说道:“问吧。”   苏镜看了看白慧颖说道:“白大姐,您看……是不是……”   白慧颖是个聪明人,立即说道:“嫌我碍事是不是?我马上走,正好舞蹈队有个活动我得参加一下。”   白慧颖走了,屋子里陷入了可怕的沉默。   终于,钱皓忍不住了:“你到底来干什么?”   “2010年4月25日晚上,你去白萱家干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没去过,你不要听王海刚那王八蛋胡说八道。”   “不是王海刚说的。”   “那还有谁?”   “那天晚上8:30,你给白萱发了一条短信,说你十分钟左右到。”   “笑话,无稽之谈!你有什么证据?”   “事有凑巧,我还真有证据,”苏镜说道,“那天晚上,有个叫马汉庆的人入室抢劫,抢走了白萱的手机。不知道什么原因,他没把手机卖掉,而是藏了起来。最近,我们找到了这部手机。”   经过连日的技术攻关,孙淼先是找到了通话记录,接着又修复了存储卡里的短信,其中一条短信正是钱皓发的。   钱皓沉默了片刻,说道:“我真的发过这条短信?”   “是。”   “哦,”钱皓恍然道,“也许是我忘记了,毕竟过去这么多年了。”   “这么说那天晚上你的确去过白萱家了?”   “忘记了,也许我发过短信之后又改变主意了呢?”   “估计不会。”苏镜笑道。   看着苏镜的笑容,钱皓心里一阵阵发毛,问道:“你凭什么这么确定我肯定会去白萱家?”   “当时你正面临升迁的重要关口,是见不得任何丑闻的,尤其是和侄女的不伦丑闻。”   钱皓顿时面皮紫涨,喝道:“你嘴巴干净点。”   苏镜不紧不慢地掏出了一张碟片,说道:“如果是我看见了这段视频,我肯定也会立即去找白萱的。”   “什么……什么视频?”   苏镜将碟片放进了机器里然后开始播放,钱皓顿时冷汗直冒。   画面上,一男一女正在做爱,男的是钱皓,女的自然是白萱。白萱一边娇喘连连,一边柔声说道:“我要嫁给你……姑父,我就要嫁给你。”   钱皓一边奋力“耕耘”,一边喘着粗气说道:“你这孩子,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了?”   “她是你姑姑呀。”   “姑姑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你。”   “我可丢不起这人。”   “做都做出来了,现在又怕丢人了?小心我去告发你。”   钱皓一用力,白萱啊的一声叫了出来,钱皓说道:“小心我弄死你。”   ……   看了这段视频,钱皓面色惨白,嗫嚅道:“这……你……这个……你从哪儿弄来的?”   苏镜呵呵一笑:“还是那部手机,我们修复了手机的存储卡,不但恢复了短信记录,而且还恢复了视频记录。这段视频是2010年4月24日拍摄的,25日晚上你发了短信说要去找白萱,也正是在25日晚上,白萱被人谋杀了。”   钱皓失去重心般一头仰靠在沙发上,说道:“不……这不是真的。这是诬陷,这绝对是诬陷。”   “你还要说是王海刚诬陷你的?”苏镜说道,“这段视频就是用白萱那部手机拍的,从拍摄角度看,当时这手机应该就放在电视机上,正对着床。”   钱皓突然失声大笑:“哈哈哈,红颜祸水……红颜祸水……真是一点都不假。那时候,她刚刚毕业就来投奔我了,她住在我家,我本来也没怎么上心,可是后来我发现,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在我面前弯腰,有时候面对我,有时候背对我,我当时心里就纳闷了。可是我本来也没往那方面想,但是她的确很漂亮,眼睛非常迷人,那眼神就能杀死人。终于有一天,她姑姑不在家,她在我面前打扫卫生,装作不小心,一下摔倒在我身上,胸口贴在我脸上,我赶紧把他推开了,她却嬉笑着说,姑父,你不喜欢我吗?我当时就控制不住了,把她抱过来亲了她。再后来,我给她买了别墅,经常往她那里跑,没想到,后来她竟然说要嫁给我。这怎么可能?她是我老婆的侄女啊!我没有同意,她便三天两头地来烦我。再后来,她给我发了一条彩信,就是这段视频,我当即就蒙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于是连夜去找她,想好好劝劝她,不要做傻事。”   “那天晚上,你的确去过白萱家了?”   “是。”钱皓说道,“我跟她说这种玩笑可开不得,要她把视频删除,可是她说不行,她就是喜欢我,就是要嫁给我。我说不行,还劝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她说如果我不离婚的话,她就把这段视频贴到网上,让我市长选不上,副市长也别想干了。然后……然后……”   钱皓说不下去了,苏镜默默地等待着。   “然后我说,让我先考虑一下,但是得把视频先删了。她是个聪明人,自然不会答应。我最后直接问她到底想要什么,除了嫁给我,她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她,哪怕她想当医院院长,我都满足她。最后……最后……她似乎动心了,说再考虑一下。我跟她要手机,她还是不给我,但是向我保证不会泄露出去。然后又来搂我的脖子,被我推开了,然后我就走了。”   “走了?”苏镜问道,“你几点去的,几点走的?”   钱皓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是8:40到的,8:50走的,一共在她家待了十分钟。”   “那时候,白萱还好好的?”   “是。第二天,我就听说她被人杀了,那时候我好着急啊,因为我听说手机也被抢走了,我生怕那段视频被人发到网上。”   苏镜想不明白的事情突然想通了,马汉庆抢了手机之后,看到市领导跟一个年轻女人的床上视频,那个女人还一口一个“姑父”地叫着,他肯定知道自己捅了大娄子了。加上第二天,他可能就看到了新闻,知道那个女人死了,那时候他肯定以为是自己杀人了,这个手机就更加不敢出手了。可是为什么要埋到墙里呢?也许是准备待价而沽吧?具体原因,恐怕谁都不会知道了,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部手机的确帮了大忙。   现在的问题是,钱皓8:40—8:50,看到白萱好端端的;华仁忠8:55就看到白萱被人捅了。难道就是在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马汉庆捅了白萱抢了财物?可是那一刀不是致命的,第二刀致命的那一刀是谁捅的呢?华仁忠看到的那个人影又是谁呢?   3、沉重的后悔   苏镜再次见到王海刚的时候吃了一惊,王海刚明显苍老了很多。他虽然有五十多岁了,但是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的,现在则形容枯槁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他的头发虽然还是整整齐齐的,但是一点精神都没有,脸上更像蒙了一层纸,看不出一丝表情。他的灵魂已经被抽干了!   孙淼破解了白萱的手机,发现2010年4月25日晚上,王海刚也给白萱打过电话,但是打电话的时间照样找不到了。也许从王海刚这里,可以缩短白萱死亡的确切时间。   苏镜是在一间出租屋里找到王海刚的,见到是苏镜,他任何吃惊或是厌倦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冷漠地把他让进屋,然后便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苏镜打量他半天,然后问道:“没去上班?”   “上班?”王海刚淡淡地问道。   “是啊,王先生不会没有工作吧。”   王海刚终于笑了,但是笑容也是空洞,甚至连苦涩都说不上。   “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二十多年来,我的工作就是监控阳化冰的一举一动,就是想报复阳化冰。现在,我已经无事可做了。”   王海刚放弃了事业、理想、追求,孜孜不倦地投入到监控阳化冰的工作中,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阳化冰的前身马汉庆根本不是杀害女朋友的凶手。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的一生都变得毫无意义。   “你可以去给童教授帮忙啊。”   “二十多年了,科技进步一日千里,我早已被时代淘汰了。”   “王先生也不要太过气馁,”苏镜说道,“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嘛!你看我,都六十多了,不照样东奔西跑?”   王海刚惨然一笑:“我哪能跟你比?你有事做,你还有追求,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有件事情,你可以继续做。”   王海刚看了苏镜一眼没有说话。   “你跟踪阳化冰,是因为以为马汉庆杀了白萱。现在证明白萱不是马汉庆杀的,凶手另有其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王海刚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吗?这三十多年来,仇恨一直充塞心间,仇恨支撑着我一路走下来,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恨错了,我感觉像是大梦方醒,原来我这一辈子都虚度了。梦醒之后,我也才明白了,我其实根本就不必仇恨什么,哪怕真的是马汉庆杀了白萱,我现在也不再恨他了,也不会恨阳化冰了。我是多么愚蠢啊!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浪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所以,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不再关心了。”   “不过,我们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不了你们什么,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可是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深爱着白萱,所以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肯定记忆犹深吧?”   王海刚凄惨地一笑,说道:“是,我不会忘记那天晚上,那是一个可怕的晚上。”   “那天晚上,你给白萱打过电话吧?”   “是。”   “几点打的?”   “8:40打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童教授让我整理一下克隆兔的实验数据,我紧赶慢赶地整理完了,正好是8:40,我立即给白萱打了电话,有些事情我要跟她说清楚,但是她没有接。我再打过去,她就关机了。”   “你准备跟她说什么呢?”   王海刚苦笑道:“你听过那句话吗?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瞎子。”   “是,丘比特就是个瞎子。”   “我也是个瞎子,我那时候对白萱死心塌地,虽然知道她跟她姑父勾勾搭搭的,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她跟我在一起,哪怕她做过鸡我都不嫌弃。我要当面跟她谈谈,让她回到我身边。”   “你去了吗?”   “去了。”   “几点到的?”   “9:10。”   “那时候白萱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她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血流得满屋子都是。”   “刀插在哪里?”   “我没注意,我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你没有报警?”   王海刚缓缓地摇摇头,说道:“没有。”   苏镜吃惊地看着他,表示不可思议。   王海刚继续说道:“我没有报警,只是看着她,那时候心里既有爱又有恨,我爱到发疯也恨到发狂。所以……最后……最后……我没有管她,我离开了。”   “你……你离开了?没有报警?”   “没有。”   “可是为什么?”   “苏局长,你知道爱到极致会变成什么吗?会变成恨!每个人生来都有破坏的欲望,尤其喜欢破坏美好的事物,当这种欲望遭遇爱情,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苏镜活了这么大岁数,王海刚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年轻时,跟老婆何旋共享鱼水之欢,情到浓处会互相咬对方的嘴唇、胸口、胳膊。他会说:“我真想吃了你!”如此暴力的字眼,表达的却是最炽烈的爱情。   王海刚叹道:“我最近明白了,我为什么那么恨马汉庆,为什么苦心孤诣二十多年跟踪阳化冰?其实我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说凶手是马汉庆,骗自己白萱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梦醒了,我什么都看明白了想清楚了,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不该不管她,哪怕她已经死了,我也应该报警或者……或者找医生,也许她还有救。”   “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走的时候看了钟,是9:20。”   “你走出房间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没有,我当时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的感觉,又夹杂着恐惧和慌乱,我什么都没注意。”   苏镜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五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王海刚说道,“也许我会找阳化冰,因为我对不起他。”   4、可恶的真相   几十年前,有首唱给下岗工人的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其实,从头再来谈何容易,几天来,阳化冰已经投了很多份简历了,但是工作至今没着落。一个身无分文的前老总找工作,确实不是容易的事。这天,他在又一家公司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灰心丧气地走了出来,太阳暖烘烘的,但是阳化冰的心里却是冷嗖嗖的。人行道上,人们摩肩接踵形色匆匆,有的人边走路边打着电话,有的人背上的挎包一晃一晃的,特别招摇,特别想被人抢。于是,阳化冰很想满足那些人的愿望,当一个妖娆的女郎扭着屁股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差点就要抢女人的包了,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又硬生生地扯了回来,这让他悚然心惊。人性都是恶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犯罪的念头,有的人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这种罪恶的冲动,有的人把犯罪的愿望付诸文字,于是有了作家;付诸电影,于是有了导演;付诸绘画,于是有了画家。很少一部分付诸行动,于是有了马汉庆,而阳化冰是马汉庆的克隆体,这种念头就尤其的深。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刚刚亮起,阳化冰正要穿过马路,一辆豪华跑车却吱嘎一声停在了身边,窗户开着,副驾驶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犯罪的冲动又强烈起来,他的心跳也加快了,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他又伸出了手,接着又停在了空中。就在这时候,脑海里一些图像又开始飞速闪现,街道、红灯、人流、汽车、皮包……   那个梦,或者那个记忆蓦然间闯进了脑海。   是的!就是在这个路口!几十年前,马汉庆在这个路口抢了一个皮包,他疯狂地逃跑,后面有人疯狂地追……那人大喊着:“把包还给我……”喊得声嘶力竭,喊得肝肠寸断。   不就是一个包吗?怎么如丧考妣似的?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是阳化冰想不起来是谁?难道这个熟悉的声音也是马汉庆的记忆?   他使劲地摇摇头,没有了逃跑的马汉庆,也没有了追赶的司机,街道上安安静静太太平平。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王海刚。   “什么事?”阳化冰恼怒地问道。   “我……我是找你赔礼道歉的。”   阳化冰冷笑道:“免了吧,承受不起。”   “不,有些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说,我不能再骗你了。”   阳化冰一惊,问道:“你还在跟踪我?”   “没有,”王海刚说道,“我们可以找个地方坐坐吗?”   在一家咖啡馆,两人面对面坐下,阳化冰懒洋洋说道:“说吧,现在任何事情都不会让我再震惊的。”   王海刚诚恳地说道:“阳先生,我是真的来赔礼道歉的。你知道白萱跟我是什么关系吗?”   “知道,不就是女朋友吗?”这是苏镜跟他说的。   “我一直以为马汉庆就是杀人凶手,我特别想杀了他报仇,可是他竟然被警察击毙了。”王海刚说道,“我想亲手杀了他,可是却没有机会了。”   “所以,你就想杀了我?”   “是。”   “你机会很多啊,这二十多年来,随便哪一天,你都可以轻而易举地要了我的命。”   “我那时候特别恨你,不,是恨马汉庆,我不想这么快就杀了他的替身……”   “慢着,”阳化冰嘿嘿一笑,他现在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克隆人身份了,“好像是童教授克隆马汉庆的,不是你吧?”   “是我要求的。”王海刚说道,“当时童教授正准备进行克隆实验,我马上跟他提议要克隆马汉庆,他问为什么,我说我恨他,我要让他起死回生然后折磨他。我没想到,童教授竟然同意了,于是我们两人潜入殡仪馆,取得了马汉庆的DNA信息……”   “这些我已经知道了,有没有新鲜的?”阳化冰嬉笑着说道。   “童教授已经在一期《科学》杂志上公布了他的研究成果。”   “什么?”这下阳化冰笑不出来了。   “你别担心,没有用你的真实姓名。”   “哦。”阳化冰这才放心了。   “当把你成功克隆出来之后,我就想我要给你最好的教育,让你有最优厚的生活条件,让你有最光明的前途,让你娶世界上最美的女人,然后再一点一点把这些东西再拿走。”   阳化冰扑哧一声笑了:“最好的教育?你好像没做过什么吧?”   “那从小学到大学,读的都是最好的学校,这其中固然有你的努力,但是有些事情光凭努力是办不到的。”   阳化冰顿时沉默了,他记得母亲曾经说过,当时读中学时,顺宁最好的中学不在他所在的辖区,按理说成绩再好也不能跨区入读的,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被录取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暗中有人相助。   王海刚继续说道:“你父母住的山趣园别墅,他们跟你说过从哪儿来的吗?”   “他们说……”阳化冰有点犹豫了,“说是中奖了。”   王海刚嘿嘿一笑:“哪个公司举办抽奖活动,能送出一套别墅的?”   “难道也是你送的?”   “我当然没那么多钱,”王海刚说道,“那套别墅的产权其实不是你父母的,他们只有使用权,权限只有三十年。他们难道没跟你说吗?”   阳化冰摇摇头,然后问道:“你是怎么让他们误以为自己中奖了?”   “很简单,用骗局。”王海刚说道,“直到现在,上网的时候你都会经常收到中奖的信息,基本上全是骗局。我用的也是这种方法,不过却不是骗局,而是真的。我给你母亲的QQ发信息,说她中奖了,于是她便领到了一套别墅。我想如果这真的是一场骗局的话,她也会上当受骗的。”   “她领奖的时候,难道没见过你?”   “这事根本不需要我出面。”王海刚说道,“等你大学毕业后,准备自己创业了,启动资金从哪儿来的?你父母没有告诉你,有一天他们收到一笔意外之财吗?”   “没有。”阳化冰像个傻子似地摇摇头。   “我给潘小翠发手机短信,说本公司可以提供小额贷款,你母亲就找上门来了。当时阳天海不同意,但是在你母亲的坚持下,他只好做出了让步。”   阳化冰就像从一个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又走进了另外一个梦里。他先是发现自己是克隆人,二十多年来一直被人跟踪监视着,现在又发现自己一生万事如意一帆风顺,原来不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也不是自己命好,而是有人暗中相助,而相助却是为了让自己更痛苦。他惨然一笑,说道:“好啊,你的如意算盘果然打得很响,我的公司成立了,而且风风火火出尽了风头,你一看时机成熟了,于是开始侵入天网服务器,乱发信息,导致我们公司信用降低最后解体。我买的房子现在也卖了还债,我的父母现在也知道了真相,对我不冷不热……哈哈……成功……真的很成功。”   “对不起……我真的不应该告诉他们真相,我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希望你能原谅我。”   阳化冰却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问道:“你刚才说,要让我娶世界上最美的女人,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王海刚惊愕地叫了一声,“我……我说过吗?”   阳化冰脸色阴沉地说道:“是,你说过!”   “我……我只是随便说说,你不要当真,陈秋涵是个不错的女孩。”   “不,你要跟我说清楚,”阳化冰叫道,“我不想再生活在任何欺骗与阴谋中了。”   王海刚嗫嚅道:“都怪我,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的。”   “你不要废话!我只要真相!”   “陈……陈秋涵……其实也是我安排的,安排给你的……”   5、环球小姐的床上戏   曾经有个大学生,说网上的黄色信息害得他同学“心神不宁”,于是全国网民跟着一起“心神不宁”起来。据《西游记》记载,唐三藏虽然糊涂或者假装糊涂,在妖怪来临之前,也会对徒弟说,自己觉得心神不宁。由此看来,心神这东西非常重要,绝对不能令其不宁。可是陈秋涵最近偏偏心神不宁,上班走神,回家走神,就连过马路都会走神。她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但是却不知道危险在何处,于是就心神不宁起来。由此看来,心神这东西,近乎神秘的第六感。   危险的确在逼近。   一颗定时炸弹终于爆炸了。   这天,她正在处理一个网页,突然觉得办公室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本来有几个同事在小声说话,可是大伙突然都安静下来了。这种安静越发让人心神不宁了,她抬头看看同事,正有几个人带着神秘的笑容看着她,一接触到陈秋涵的目光,大家一齐低下了头。   正纳闷,杨主管来了,这是一个不到四十岁的女人,一直对她很和善。   “你跟我到办公室来一趟。”杨主管说道。   同事们纷纷抬起头,看着陈秋涵,脸上的表情依然是神秘莫测。   走到杨主管办公室,陈秋涵问道:“杨姐,我觉得办公室里好怪啊。”   杨主管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无限哀怜,说道:“你出事了,你还不知道吗?”   “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杨主管将电脑显示器一转,转向了陈秋涵,然后敲击键盘,一段网络视频开始播放了。   陈秋涵顿时血涌上头,脸色煞白,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她着急地哭了起来:“这……这是谁干的?”   “不管是谁干的,伤害都已经造成了,这时候你一定要坚强。”   陈秋涵心乱如麻,此时此刻她怎么坚强得起来,她恨不得一头撞死再也不见人了。她哆嗦着双手掏出手机准备给阳化冰打电话,而阳化冰的电话正在此时打了进来。   “秋涵,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谈谈。”   “好,你在哪里?你快告诉我。”   王海刚已经走了,他是被阳化冰打走的,尽管他的道歉满含诚意,但是阳化冰还是忍不住在他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周围的顾客鄙夷地看着他,觉得他对一个老人动手简直禽兽不如。但是王海刚却默默地忍受着,大错已经铸成,他只能承受着阳化冰的任何责难和攻击。   “你滚!”阳化冰红着眼睛说道。   王海刚走了,临走前又说了一句“对不起”,周围的顾客疑惑地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王海刚提供的信息让阳化冰紧张不安,他必须马上见到陈秋涵,当他看到陈秋涵慌不择路地闯进来时,他的心怦怦直跳,立即起身迎接,关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已经……已经流传开来了?”   “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刚听说的。”   “化冰,我们怎么办啊?”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有别的办法,”阳化冰说道,“依我看就豁出去了,反正咱们是夫妻,怕什么?”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到视频了吗?”   “没有,是王海刚告诉我的。”   就在刚才,王海刚重申了“自己不是人”的论点之后,立即拿出了充分的论据来证明,随后发现他的论证非常成功,阳化冰很快相信他的确不是人,并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他的论据是:“我把你的克隆人真相告诉阳天海夫妇后,又把你们的监控视频发布到网上了。”   “什么视频?”阳化冰紧张地问道。   “你和……你和你老婆床上的视频。”   话音一落,他的脸上就多了五个指印。   “对不起,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人,我是王八蛋,”王海刚说道,“我发布视频的时候就取了一个《视频》的标题,后来我知道马汉庆不是凶手,我立即删除了我上传的视频,可是已经有很多人把视频转载了。来见你之前,这段视频已经在网上遍地开花了,很多网友在追问视频中的人是谁……”   然后阳化冰说了句“你滚”,于是他就滚了。   陈秋涵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已经看到那段视频了,视频的标题是《环球小姐的床上好戏》。化冰,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啊?”   “没事没事,”阳化冰呵呵一笑,“也让大伙见识下咱俩的本事嘛!”   “可是,可是……那些……”   “大不了被当成教科书,还能怎么样?”   阳化冰那种天不怕地不怕,天塌下来也能顶着的乐观气质又回来了,当初正是这种气质深深吸引了陈秋涵。如今看到阳化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陈秋涵也放宽了心:“那好吧,就随它去吧。”   “就是!馋死他们!”阳化冰笑道,“你要对自己的身材有信心。”   “你又开始贫了。”   阳化冰却正色说道:“秋涵,还有件事情,我得问清楚了。”   看老公神色突然凝重起来,陈秋涵不知为何心跳竟然加速了,问道:“什么事?”   就在这时,阳化冰的电话响了起来,竟然是父亲阳天海打来的。阳天海在电话那头咆哮,声音大得连陈秋涵都听得清清楚楚。   “你给我滚回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6、记者大战   这的确是个烂摊子,山趣园别墅区一向安安静静的,可是今天却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常,乍一看就像赶庙会似的,几十个记者端着照相机对准了第13栋别墅,甚至还有七八家电视台开来了转播车。房门紧闭着,只听一个女记者站在门前,拿着话筒对着镜头侃侃而谈:“……最近,阳化冰和陈秋涵一直住在父母家里,但是现在他们两口子不在家,其父母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对记者的提问一概拒绝回答……”   阳化冰和陈秋涵低着头从人群中挤进去,慢慢地靠近大门,他偷偷观望了下,发现除了本地媒体,还有不少外地媒体甚至境外媒体都来了,他凑到陈秋涵耳边嘀咕道:“环球小姐的吸引力真大啊!”陈秋涵捏了他一下,他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   要讲世界上什么人眼最尖的话,那肯定就是记者了。所以,他们的行踪很快被发现了,一个标识着“顺宁电视台”的话筒突然递到了陈秋涵面前,那是一个女记者,看上去非常傻,陈秋涵看着她,她也看着陈秋涵,但是却不知道该问什么,倒是陈秋涵笑道:“你也看了?”   女记者这才缓过神来:“请问是谁把视频上传到网上的?”   女记者的问话立即引来了所有的记者,阳化冰两口子顿时被围得水泄不通,问题一个接一个地抛过来。   “是你自己上传的吗?”   “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   “你会报警吗?”   ……   陈秋涵说道:“这些视频我也是今天刚看到,我觉得这是很无聊的做法。”   刚回答完,又是一串问题抛了过来。   “你觉得是谁干的?是王海刚干的吗?”   “有人在追求你吗?”   “共有多少人追过你?”   “那人为什么会有你们卧室的视频?”   ……   陈秋涵说道:“从法律上说,我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我想警方会调查的。”   “如果不从法律上说,你知道是谁干的吗?”   “知道。但是我不会说,我怕吃官司。”   “是王海刚吗?他为什么要监视你?”   “我不知道,这事你们得去问他。”   这时候,突然又有人问道:“阳先生,娶环球小姐为妻,你觉得压力大吗?”   阳化冰嘿嘿一笑,说道:“有什么压力?我们感情一直很好。”   “你是不是觉得在婚姻中,性是很重要的?”   “那当然,难道你需要无性的婚姻吗?”   “你们经常一起钻研吧?”   “钻研谈不上,”阳化冰说道,“你太抬举我了。”   然后又有一个记者突然问道:“阳先生,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吗?”   “知道啊,我当然知道了,”阳化冰心想,难道克隆人的身份也暴露了?王海刚不是说,童教授发表论文没用真名吗?“我是我爸妈的儿子,陈秋涵的老公,你们的被采访对象。”   “阳天海不是你的亲生父母,你知道吗?”   “知道啊,但是他们含辛茹苦地养育了我,不是亲生父母却胜似亲生父母。”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克隆人的?”   “也就是前几天吧,”阳化冰坦然道。   接着又是一串问题了,记者们叽叽喳喳地问个不休。   “你的前身是谁,你知道吗?”   “你有没有什么身体或者精神上的不适?”   “是不是因为你的克隆人身份,才让你在床上那么厉害?”   “除了你,还有别的克隆人吗?”   “陈小姐,嫁给克隆人你觉得怎么样?”   ……   阳化冰张张嘴,记者们立即噤声了,然后他说道:“你们的问题,我很想一个一个地回答,但是我们累了,要回去休息了。”   “阳先生……”   “陈小姐……”   “阳先生……”   “陈小姐……”   阳化冰和陈秋涵挤过人群,慢慢地走向大门,记者们也算懂规矩,虽然话筒一直跟着,但是绝不挡两人的路。阳化冰打开门,说声对不起就带着陈秋涵进院了,记者们还在外面喊着两人,问着各种问题。   刚要推开房门,却见阳天海怒气冲冲地打开门走了出来,手里竟然还拎着一把菜刀,他威风凛凛地站在台阶上,面若寒霜地看着阳化冰两人,阳化冰看着那把明晃晃的菜刀,一阵恍惚觉得头晕目眩,然后一些杂乱的图像又在脑海里闪现。   陈秋涵嗫嗫嚅嚅地叫了声:“爸。”   阳天海喝道:“你们进屋去!”然后举着菜刀冲着记者们喊道:“你们想怎么样?再不走,我砍死你们!”   阳化冰一见赶紧把父亲往屋里推:“爸,在直播呢!”   阳天海一扬胳膊,挣脱了阳化冰,继续吼道:“一群畜生,让我们清净点行不行?”菜刀在日光的照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芒……   阳化冰又是一阵恍惚……菜刀……冷光……他惊愕地看着父亲,眼神特别复杂。陈秋涵赶紧拉着爷俩进了屋,说道:“爸,跟他们讲道理是讲不通的。”   阳天海瞪了一眼,说道:“这日子真没法过了。”   “爸,对不起,”阳化冰说道。   “你做错什么了?”阳天海喝道。这一喝,让阳化冰一愣,父亲的语气虽然凶巴巴的,但却明显是偏向自己的。   潘小翠揽着陈秋涵的腰,求助地问道:“我们该怎么办啊?”   陈秋涵说道:“妈,没事的,记者嘛,就是一阵风,过了这阵风头就没啥事了。”   阳化冰说道:“爸,你也别生气了,犯不着跟记者生气,人家也是工作。”   陈秋涵说道:“你总得想个办法啊,难不成这些记者就一直围着我们?”   “你刚才不是说一阵风就过去了吗?怕什么?”   “那也得看这阵风吹几天啊?”   阳化冰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说道:“我有办法了,对,就这样!我们不能让爸妈因为我们受骚扰,我们去引开他们!”   “不用你们咸吃萝卜淡操心,”阳天海说道,“就老老实实住在家里,看他们能怎么样。”   这番话说得火药味十足,但是阳化冰心里却暖暖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滚出来。这二十多年来,父亲对自己一直是冷冷淡淡的,在得知自己是克隆人之后,更是火冒三丈将他逐出了家门。可是人心毕竟是肉长的,二十多年的感情,又怎能说割舍就割舍了呢?他紧紧握了握父亲的手,说道:“爸,你放心,我把他们引走而已,他们又不会把我杀了。”   为了演得像,他和陈秋涵还每人拖着一个行李箱走出了家门,记者们马上围了过来。   “你们去哪儿?”   “陈小姐,嫁给克隆人的感觉怎么样?他跟正常人一样吗?”   陈秋涵呵呵一笑,反问道:“你们不是都看过视频了吗?”   两人从人群中挤出去,走向自己的车。记者们见状,立即奔向各自的汽车……有人喊了一嗓子:“头条新闻要逃跑啦!”   7、帮人帮己   阳化冰和陈秋涵走进苏镜办公室的时候,发现桌子上摆着两杯咖啡,袅袅地冒着热气,苏镜一摆手说道:“喝点咖啡吧,特地给你们准备的。”   “给我们准备的?”阳化冰纳闷地问道。   “我一直在看电视直播,”苏镜说道,“看到你们拿着箱子走出门,我就知道你们肯定要来找我。”   陈秋涵笑道:“什么都逃不过苏局长的眼睛。”   阳化冰问道:“我们离开家门,就一定是找你?苏局长这个……”   “自作多情或者自以为是?”苏镜说道,“阳先生,说吧,你要告诉我什么?”   阳化冰愣了一下,说道:“没……没什么,我有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进家门的时候曾经愣了一会儿,眼神非常茫然,后来看着你父亲,你非常惊愕。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想起来。”   苏镜笑道:“你内心还在挣扎吧?你既想告诉我,又想保持沉默。所以,你离开家的第一选择是到我这里来,可是见我之后,你又开始犹豫了。”   陈秋涵奇怪地看着两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阳化冰说道:“真的没什么。”   “是关于你父亲的事吧?”苏镜直接问道。   “啊?”阳化冰非常慌乱。   苏镜继续说道:“白萱曾经治死了一个小男孩,他是阳天海的儿子。儿子死后,阳天海和潘小翠再也无法生育了,你说他会做什么?”   “不,不,不,”阳化冰说道,“我爸不会杀人的。”   “为什么不?”   “这种事……这种事……犯不着。”   “这是因为你们还没有为人父母,所以无法理解丧子之痛。”苏镜说着将电脑显示器转了过来,说道,“你们看看吧,这是我整理的部分资料。”   2000年11月,在内蒙古,吕小龙被亲叔叔吕斌杀害,小龙父母自费追凶,历时八年走遍了天涯海角,终于抓住了吕斌;   2002年9月,在泸州街头,一名二十五岁的男青年被杀死,凶手徐怀平“投案自首”后,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但是其父母认为,凶手不止一人,于是花了六年时间四处追凶,终于让7名罪犯全部受到惩处。   2007年5月,在北京,商贩田保定,在自己的摊位前挥刀将刘大军、梁爱国两人杀死。当时,刘梁等人,正挥舞着铁锹殴打田的儿子。   2010年1月……   2014年4月……   ……   每一个故事都是关于父母为儿女奔波、复仇的,阳化冰惊讶地问道:“难道真的会这样?”   苏镜说道:“几十年前,顺宁电视台一个美女主持人被谋杀在直播台上,一百五十万电视观众看得目瞪口呆却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也是观众之一。后来我接手这个案子,发现她的被杀与十几年前的一次校园暴力事件有关,当年她和几个同学殴打、侮辱一个女孩子,导致女孩子死亡。十几年后,女孩子的父亲开始为女儿复仇,他杀了三个人,都是当年殴打他女儿的!”   陈秋涵说道:“十几年后还要杀人?”   “是,”苏镜说道,“女儿遇害的仇恨在心中压抑了十多年,最后还是没压得住。你说,三岁儿子被庸医治死了,阳天海会不会有仇恨?如果他还能再生一个孩子,这种仇恨也许会被爱化解,可是他已经丧失了生育能力,仇恨只能越积越多。”   阳化冰默不作声了,难道是真的?可是父亲养育自己多年,他怎么能出卖父亲呢?苏镜自然明白阳化冰的心思,说道:“我们现在并没有证据证明阳天海就是杀人凶手,阳先生也没有亲眼看到父亲杀人吧?”   “没有。”阳化冰缓缓地摇摇头。   苏镜循循善诱:“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阳化冰痛苦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看到的也许只是幻觉……那是……那不是我的记忆。”   “那是马汉庆的记忆?”   “是,应该是他的。”   “你当时想起什么了?”   “我……我不知道……我不想说。”   “当时你父亲拿着一把菜刀站在台阶上,我想你肯定想起了类似的场景吧?”   阳化冰撕扯着头发低下了头,说道:“是的,我看到了……那是一个晚上,我应该是刚从白萱家里出来,我抢了她的东西,还捅了她一刀,我是马汉庆……我看到一个人在上山,于是躲了起来,那人走到白萱家门口,拿出一把刀,泛着青光。我看到了他的脸,是的,就是他的脸……”   “你父亲的脸?”   “是,就是他,但是我没看到他杀人,他不可能杀人的。”   陈秋涵也说道:“苏局长,我爸他虽然脾气不是很好,但绝不是杀人凶手啊,他不敢杀人的。”   苏镜沉重地说道:“刚才的资料你们也都看过了,北京的田保定也是一个老实人啊。”   阳化冰说道:“我不该告诉你,我真该死!”   苏镜安慰道:“阳先生,你不用着急,那天晚上很多人去过白萱家,所以凶手未必是你父亲。”   “真的?”阳化冰茫然地问道。   苏镜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我现在最关心的是你们的处境。”   陈秋涵说道:“是啊,苏局长,我们该怎么办啊?”   苏镜看了看二人,不禁微微笑了:“你们两口子也真有意思,一个是克隆人,一个是环球小姐,你们的视频又被发布到网上,双重爆炸新闻啊!我年轻的时候,曾经破过三宗连环谋杀案,都与媒体有关。我现在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又是媒体策划的,但是我又找寻不出媒体密谋的踪迹。”   陈秋涵说道:“发布视频的人是王海刚,他已经跟阳化冰说了。”   “哦?主动承认了?”   阳化冰把王海刚找他的事说了一遍,苏镜疑惑地说道:“这么说……难道可以把他排除?”   “排除什么?”陈秋涵说道。   “那天晚上,他也去过白萱家,也是一个重大嫌疑人。”   阳化冰说道:“也许……也许他只是做个姿态。”   “先不管这些了,”苏镜说道,“你们觉得泄露克隆人身份的会是谁?”   阳化冰说道:“童伯毅,王海刚,还有寒诗雅。其他人是否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泄露你的身份,也许就是为了扰乱你的生活,从这一点来看,王海刚是最有可能的,他没告诉你什么?”   “没有。”   “我看,得着落在童伯毅身上了,”苏镜说道,“但是这种事情,警方就不好出面了。你们两个可以先住在我们局的招待所,记者不会来骚扰你们的。”   陈秋涵说道:“苏局长,你……你为什么这么帮我们?”   苏镜淡淡地一笑,说道:“我其实是在帮我自己。三十多年了……我曾经犯过一个错误,为这个错误我永远不能原谅自己,而这事跟马汉庆是否杀了白萱有很大关系……查出杀害白萱的真凶,其实是为了让我的良心得到安宁。”   8、泄露身份   阳化冰两人驱车进了公安局,让所有的记者都大感意外,在门口等了半天不见出来,只好悻悻地离开。这天晚上,两人从招待所溜出来,驱车赶往顺宁大学。童伯毅一见到二人,马上流露出一脸的歉意,将二人迎进屋说道:“阳先生,真是对不起,我一直想找你,但是也联系不到你。”   “哼,我正要问你呢。”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确实没想到。”   “你就直接说是谁泄露我身份的吧。”   童伯毅面露难色,说道:“应该说是我。”   “你?你难道一点职业道德都不讲吗?”   “哎,都怪我糊涂,”童伯毅说道,“前几天我去北京开了一个学术会议,说起我的克隆人研究。我无意中说到你一切情况都很好,还娶了环球小姐为妻。哎,估计就是这句话惹的祸,我国只有一位环球小姐,我这么说,等于出卖了你。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能得到你们的谅解。”   阳化冰本来想打他一顿的,但是考虑到他老态龙钟实在下不了手,如今听他说得又如此恳切,他的气便也消了不少。毕竟他是一个乐天达观的人,对身份泄露的事情本来就不是很在乎。   陈秋涵问道:“王海刚在我家安装摄像头,到底是不是你的指使?”   “是。”童伯毅说道,“但是我没想到他把视频发布出去了。”   “你真的只是为了研究?”   “不完全是,”童伯毅叹口气,难过地说道,“我跟海刚一样,一直以为马汉庆就是杀害白萱的凶手,海刚一直想报复,我……我……我也是一时糊涂啊,就答应了他。”   阳化冰说道:“这么说,王海刚做的事情,你都知道?”   “知道,而且我也是帮凶,”童伯毅说道,“海刚说要让你得到最好的教育,最高的社会地位,最美的女人,然后再把这一切剥夺,就是为了让你痛苦。我同意了,一方面是想满足他的报复欲,那时候我只知道做研究,你在我眼里只是……只是像小白鼠一样。现在我知道错了,克隆人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也有喜乐忧愁痛苦哀伤,我实在不该助纣为虐。不过,另一方面,我还存了另外一个想法,”童伯毅顿了顿说道,“我研究过马汉庆的背景资料,他出身在一个贫困家庭里,从小没受到良好的教育,父亲是个酒鬼,经常打骂他,所以他一直愤世嫉俗,终于走上了犯罪的道路。关于人性,一直以来就有争论,先天和后天哪个更重要?心理学家做了很多实验,但是他们的实验对象总是存在差异,实验中有很多不可控的因素。而克隆人就不存在这些困扰,他跟母体的先天条件完全一样,如果把他放在一个完全不同的环境中会怎么样呢?于是,我极力帮助海刚,给你创造最好的环境,包括你父母住的那套别墅,也是我提供的。”   “王海刚说是他给的。”   “哎,海刚这孩子,”童伯毅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替我打掩护。他哪有钱啊?买别墅的钱是我出的,你们要知道,政府的钱是最好赚的,我申请了很多科研经费,稍微省点就能省出一套别墅。”   “但是你又只给了我爸妈别墅的使用权,”阳化冰说道,“你是准备到时候再收回别墅,让我一无所有是吗?”   “老实说,海刚本来的确是这么想的,”童伯毅说道,“但是现在他已经后悔了,所以我是不会收回那套房子的。”   陈秋涵犹豫了半天,终于问道:“你刚才说,你们要给化冰最美的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童伯毅笑道:“你难道不是最美的女人吗?”   陈秋涵愠怒道:“我不是你们的人,说什么给不给的?”   阳化冰苦笑道:“王海刚跟我说过了,也许……也许……你的确是他们送我的礼物。”   陈秋涵又是吃惊又是恼怒,自己什么时候就成了礼物了?阳化冰歉意地说道:“秋涵,你先别急着生气,你听我说。你还记得咱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秋涵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阳化冰自顾自地说道:“我们是撞车撞出来的缘分,我都数不清咱们的车有几次差点相撞了,最后一次终于给撞上了。我们一直以为这是上天的安排,这就是缘分,可实际上,这背后都是有人操纵的。王海刚说,自从你评上环球小姐之后,他就盯上你了,发现你的行车路线跟我是有重合的,于是他经常开车跟踪你或者跟踪我,一有机会就制造事端,或者逼着你来撞我的车,或者逼着我去撞你,有时候他甚至扮作路人,冒着生命危险在车流中穿梭。终于,我们撞了。”   陈秋涵目瞪口呆地看着阳化冰,以为他被洗脑了。   “我刚听到这些的时候,跟你一样吃惊,”阳化冰说道,“可是后来我仔细回忆了一番,每次跟你差点发生事故的时候,确实总有一辆车或者一个人突然冒出来,逼着我向你的方向打方向盘。”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陈秋涵说道,“他不要命了?”   “那时候他以为我就是马汉庆,仇恨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   “就这样,他把我送到你面前了?”   “是啊,如果不是他,我们恐怕一直不会遇到,”阳化冰说道,“所以,尽管他一直监视我,尽管他搞垮了天网公司,但是我对他一点都恨不起来,没有他,我就不会遇到你了。即使他拿走了我的一切,但是他毕竟把你带进了我的生命,所以我对他怎么也恨不起来了。”   陈秋涵听着阳化冰的这番表白,心里漾起一丝甜蜜,然后问道:“童教授,这事你也知道?”   “我跟海刚说了很多次了,犯不着这么冒险,他偏不听,我也拿他没办法,”童教授说道,“海刚也不容易,二十多年了孜孜不倦地做着一件事,到最后发现做错了,你们能原谅他,我很高兴,我替他感谢你们。”   9、杀人复仇   记者走后,阳天海和潘小翠又讨论了一下阳化冰的问题,潘小翠说阳化冰虽然跟他们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毕竟养了他二十多年,感情还是很深的,不能就这么把他逐出家门。阳天海其实也明白这道理,那天把他赶走,也是出于一时气愤,觉得上了大当。他一直不太喜欢阳化冰倒是真的,但是要恩断义绝他也做不到。面对记者的问话,阳化冰那番对答他也听得清清楚楚,心里满是感动,所以他面对阳化冰的时候已经表示了和解的愿望,只是拉不下老脸,语气还很冲。老两口决定让阳化冰夫妻回家住,面对危难,一家人要抱成一团不能孤军奋战。   这时又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阳天海一见他就觉得烦,冷冷地问道:“你来干什么?”   潘小翠急道:“你看你怎么说话的?苏局长,快请坐。”   苏镜乐呵呵地坐下了,说道:“阳先生很不欢迎我啊。”   “哪有哪有,”潘小翠打着圆场,“他这人就这驴脾气,你可别往心里去。”   “那就好那就好!”苏镜说道,“我还是开门见山吧,我来呢,是为了当年那宗杀人案!”   “啊,又为那事?”潘小翠问道。   “是。有人看见那天晚上阳先生去过白萱家,也就是这栋别墅。”   “啊,你都知道了?”潘小翠急道。   阳天海怒道:“你进屋去!有你什么事?”   潘小翠这一句反问等于明明白白地承认了,阳天海本来还打算抵死不认了,现在只好老实交代了。潘小翠知道说错了话,赶紧进屋去了,躲在卧室门后听着老公的对答。   苏镜说道:“阳先生,你为什么去找白萱?”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不妨告诉你,”阳天海说道,“我想杀了她。”   “你是几点去的?”   “8:35。”   “你动手了吗?”   “我说我没动手,你会相信吗?”   “不知道,也许会。”   “我进屋后,发现她躺在那里,地上有很多血。”   “她死了吗?”   “没有,她还向我求救。”   “你没管她?”   “哼哼,她死有余辜,”阳天海说道,“就是她把我儿子治死了,我还救她?我恨不得再捅她几刀。”   “然后呢?”   “我当然没有动手,”阳天海说道,“我只是在她旁边看了一会儿,骂她羞辱她,说她是自作孽不可活。她说她错了,让我救救她,但我就是不理她。”   “当时她是哪里受伤的?”   “应该是肚子,因为她一直捂着肚子,鲜血从指缝里不停地冒出来。”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在屋里也就待了两分钟。”   “你有没有遇到可疑的事情?”   “没有。”   “你8:35进屋,8:37离开,这个时间你确定吗?”   “我紧张的时候习惯不停地看时间,就像有些人喜欢抽烟一样。我毕竟没有杀过人,所以特别紧张,进屋前还拿手机看了看时间,所以印象很深刻,就是8:35。”   苏镜迅速在脑海里回忆着几个人的证词,阳天海进屋在前,已经看到白萱受伤,而随后进屋的钱皓却说白萱活蹦乱跳的,要么是阳天海在撒谎,要么是钱皓在撒谎。可是,如果白萱活得好好的,阳天海犯不着谎说她已经受伤了啊!钱皓又为什么撒谎呢?华仁忠说他开车上山的时候,有一辆车正下山,那辆车也许就是钱皓的。   第十二章 夺命记忆   拉开皮包的拉链,阳化冰顿时喜上眉梢,这次长途奔跑没有白费,里面装满了厚厚的钞票,大概有五六万块。除了钞票,还有一个密封罐,似乎是锡做的,他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猜测是金银珠宝之类的,那就更发达了。可就在这时候,两个巡警突然出现在面前。   1、揭开谎言   “你又来干什么?”一见到苏镜笑眯眯地出现在眼前,钱皓就心烦气躁。此时,白慧颖又出去跳舞了,只有他一个人在家。隔着防盗门,他怒视着苏镜。   苏镜依旧是笑呵呵的,说道:“难道我们就这样聊?”   钱皓不情愿地打开门,苏镜说道:“钱先生一个人在家,不觉得寂寞吗?”   “你要问什么直接说,不要拐弯抹角的。”   “我来当然是为案子了。”   “我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你还想要什么?”   “我要真相。”   “你什么意思?”   “钱先生上次没有说实话,”苏镜说道,“所以,我不免猜测你为什么撒谎?”   钱皓的脸色白一阵红一阵,气吼吼地说道:“我没有撒谎。”   “钱先生真是固执,你认为没有证据我会来找你吗?”   “又是王海刚来污蔑我吧?”   “你对王海刚成见很深啊。”   “我不知道除了他,还有谁会跟我过不去。”   “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苏镜说道,“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白萱家的?”   “8:40,我已经告诉你了。”   “那时候她还活着?”   “活得好好的。”   “好像不是吧?”   “你……你怎么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苏镜说道,“说吧,她到底怎么样?”   钱皓不得已,只好说道:“我去的时候,她已经躺在地上了,身上插着一把刀。”   “死了吗?”   “没有。”   “你没有报警?”   “我为什么要报警?她……她死了不是更好吗?”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8:50。”钱皓突然咆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你到底要问多少遍?”   “十分钟!”苏镜说道,“你在她屋里待了十分钟,你在干什么?”   “我……我要在找手机,找她的手机,但是我没找到,”钱皓说道,“我问她手机在哪儿,她也不告诉我,说……说什么,只要我救救她,她就把手机给我。”   “你找了十分钟没找到手机就离开了?”   “是。”   “你之前为什么撒谎?”   “我可不想跟什么谋杀案扯到一起,”钱皓说道,“现在你知道了,在我去之前,白萱就已经被人捅了,她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见死不救,难道也能说没有关系?”苏镜继续说道,“何况,白萱那一刀并不是致命的,是后来又有人捅了她一刀。”   “你……你说什么?”   苏镜嘿嘿笑道:“你能证明你没捅那一刀吗?”   钱皓哑然失笑:“难道那刀上有我的指纹?”   “没有,”苏镜非常干脆地说道,“刀柄上只有马汉庆的指纹,但是你完全可以戴着手套,不接触刀柄把刀拔出来,然后再捅一刀。”   钱皓脸色涨红,问道:“你有证据吗?”   “钱先生,现在不是我有没有证据的问题,而是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吗?”   “哼哼,什么时候举证责任轮到我们老百姓头上了?”   “你不是普通的老百姓,”苏镜说道,“我们无法指控你,但是我们可以怀疑你。如果你不能自证清白,恐怕你的日子也不会好过。所以,钱先生,你还是配合我们的好。”   钱皓气得心里冒火,不知道哪一任蠢蛋市长把他提拔成局长了,但是他有怒不敢言,只得忍气吞声地听着苏镜的数落。   “当初风流快活的时候,没想到会跟一宗谋杀案扯到一起吧?”苏镜说道,“现在就帮我想一想,你看到白萱的时候,她的伤口在哪儿?”   “我哪儿还记得那么清楚?”   “这可是帮你自己。”   钱皓烦乱地闭上了眼睛,极力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那桩血案,当他走进白萱家的时候,他还疑惑呢,为什么没有关门?一进门,他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白萱躺在地上呻吟着,她无助地叫着:“姑父,救救我。”   钱皓第一个反应就是马上报警,然后立即清醒过来,绝不能报警,自己不能陷到血案里,尤其是这个女人还握着自己的把柄!他问白萱手机在哪里,白萱就是不说,向自己伸出了一只血手,哀哀地叫着:“救救我……”   血手!   钱皓猛然睁开眼睛,说道:“肚子,她伤在肚子上,当时她的双手捂在肚子上。”   2、跳舞草   夜色弥漫开来,山趣园13栋别墅渐渐安静了,大部分记者被阳化冰引走了,有几个人尚不死心,一直试图采访到阳天海夫妇,但是最后也没办法,只好悻悻地离开。此刻,一个人影慢慢地踱上山来,他站在别墅门前,看着窗户里透出的灯火,脑海里浮现出前尘往事。院门关着,花园里的植物叶子透过栏杆伸展出来,每个叶柄上都生长着三片叶子,每个叶子都紧紧地贴在枝干上,仿佛美人投进了男人的怀抱。   正看得仔细,肩头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个男人的声音嘿嘿笑道:“你怎么又来了?”   他转头一看,却是阳化冰,尴尬地一笑,说道:“我来看看你们的花园。”   阳化冰和陈秋涵告别童伯毅后,没有回公安局招待所,而是回到了山趣园。阳化冰说,总不能一直躲下去,何况这么晚了,记者们也该撤了。来到家门口,却发现一个男人正猫在栏杆旁,手里托着一根枝条看得出神,凑近一看,却是王海刚。   “我们花园有什么好看的?”   王海刚仿佛神游物外,喃喃地问道:“你知道这种植物叫什么名字吗?”   这些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阳化冰从小就见惯了,他从来没想过这种花草也有名字的,总是冠以“无名草”来称呼,此刻王海刚问起,他便问道:“你知道它的名字?”   “是。”王海刚说道,“这种草叫跳舞草,又名情人草、多情草、风流草。一般野生于深山老林之中,它树不像树,似草非草。它对一定频率和强度的声波极富感应性,当气温达到二十四度以上,并且是风和日丽的晴天,它的叶子便会自行交叉转动、亲吻或者弹跳,叶子的转动幅度可达一百八十度以上,然后又弹回原处,再重复转动。如果是闷热的阴天,或者是雨过天晴时,一对对叶子便时而如情人双双缠绵般紧紧拥抱,时而又像蜻蜓翩翩飞舞,使人眼花缭乱。而如果对它播放一首优美的抒情乐曲,它也会随之连续不断地上下摆动,犹如飞行中轻舞双翅的蝴蝶,又似舞台上轻舒玉臂的少女,舒展衫袖情意绵绵地舞动。所以,人们叫它跳舞草。”   “这么神奇啊?”陈秋涵听了大感意外,不禁摘下一段叶柄,托在手心里仔细地研究起来,“为什么现在叶子都贴在叶柄上了呢?”   “到了晚上,它们要休息了。”   “等等,”阳化冰说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跑到我家来看跳舞草?”   “是。”王海刚一脸茫然地说道,“是,我就是来看跳舞草的,跳舞草,风流草,真是名至实归啊!”   陈秋涵说道:“你怎么知道这种草就是跳舞草?”   王海刚沉重地叹口气,说道:“是白萱告诉我的。”   白萱搬进13栋别墅后就开始着手休整小花园,她在网上看到了跳舞草的介绍很是喜欢,就吵吵嚷嚷着让钱皓给她种上跳舞草。这种草是一种多年生落叶灌木,产于福建、江西、广东、广西、四川、贵州、云南及台湾等省区,生于海拔两百米到一千五百米的丘陵山坡或山沟灌丛中。本来一直是野生的,后来也有人开始种植,不过种的人很少,而且都是盆栽,很少有在花园里种植的。既然是白萱吩咐的,钱皓就认认真真地办了起来,托人从外地运来大批种子,又找专门的园艺师帮忙,终于在小花园里种满了这种跳舞草。   有一天,王海刚问起这种草的名字,白萱便做了一番介绍。如今物是人非,跳舞草还在风中袅袅娜娜地舞蹈,而白萱早已化作了黄土。他望着满院子的跳舞草,喃喃地说道:“小陈,你知道这跳舞草还有一个美丽的故事吗?”   “什么故事?”   “相传,西双版纳有一位美丽善良的傣族农家少女,名叫多依,她天生酷爱舞蹈,舞技超群出神入化,好似林间泉边饮水嬉戏的金孔雀,又像田野上空自由飞翔的白仙鹤,观看她跳舞的人都沉醉其间,忘记了烦恼,忘记了忧愁,忘记了痛苦,甚至忘记了自己。可是后来,一个可恶的大土司带领家丁将多依抢走了,要求她每天为他跳舞。多依誓死不从,以死相抗,趁家丁不注意逃出来,跳进澜沧江自溺而亡。老百姓打捞了多依的尸体,为她举行了隆重的葬礼。后来,多依的坟上就长出了一种漂亮的小草,每当音乐响起,它便和节而舞,人们都称之为‘跳舞草’,说她为多依的化身。”   王海刚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了,陈秋涵知道他又想起了白萱,那个伤他如此之深的女人,他竟然到现在还念念不忘。   阳化冰没那么多浪漫强调,继续问道:“你为什么突然要到我家看这劳什子的跳舞草?”   王海刚说道:“我今天看电视直播了,看到了你们的花园,看到了这种跳舞草,于是就特别想再来看看。”   阳化冰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愣地问道:“我还是不明白,你来看这种草干什么?”   王海刚看了看阳化冰,刚想说点什么,但是又忍住了:“算了……我……我也不知道。”   王海刚告辞了阳化冰和陈秋涵,默默地下山了。阳化冰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这个老人浑身透着诡异。   王海刚慢悠悠地走在林间的马路上,月亮的光辉透过树叶的缝隙斑斑驳驳地洒落下来,夜风吹来,送来一阵阵花香。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夜晚,那天,白萱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失魂落魄地走进了白萱的家,他想再一次乞求白萱回到他的身边,可是那个活蹦乱跳让他魂梦系之的美丽天使,却躺倒在一片血泊中。她的脸色苍白,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上插着一把匕首,鲜血还在慢慢渗透出来……   回到家,躺进沙发里,脑海里还是纠结着那天晚上的恐怖画面。终于,他一个愣噤坐了起来,捂着脑袋又沉思了半天,接着便拿起了电话。   3、突遭袭击   苏镜坐在沙发里,看着手中的一份时间表,那是他根据几个人的证词整理出来的。   8:35之前,马汉庆进屋抢劫,捅了白萱一刀;   阳天海8:35进屋,8:37离开;   钱皓8:30给白萱发了短信,8:40进屋,8:50离开;   华仁忠8:55去白萱家,马上离开了;   王海刚8:40给白萱打电话,没有接,9:10进屋,9:20离开。   阳天海和钱皓看到白萱的时候,匕首是插在她肚子上的,而随后进屋的华仁忠和王海刚则没有注意到匕首插在哪里。如果阳天海和钱皓没有撒谎的话,那么就只剩下两个嫌疑人了,华仁忠和王海刚。在这二人中,他更怀疑王海刚,古往今来因爱生恨起念杀人的可不少,而华仁忠,只是酒醉之后性骚扰了白萱,他应该不会惊慌失措到去杀人,除非还有其他理由。   就在这时候,他的头号嫌疑人打来了电话,王海刚的声音支支吾吾的,说道:“苏局长,有些事情我要跟你谈谈。”   “你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你。”   “不……不用了,就在电话里说吧。”   “我想起来那天晚上匕首的位置了。”   苏镜一听立即坐直了身子,问道:“想起来了?在哪儿?”   “是在心脏,”王海刚说道,“对,没错,匕首就插在心窝上。”   苏镜犹疑地说道:“你确定?”   “我都想起来了,我确定。”   苏镜听着这番话却是满腹狐疑,这么一来,王海刚就把自己撇清了,匕首难道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插在心窝上?   “还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王海刚犹疑着说道。   “什么事?”   电话那头却是长时间的沉默。   “王先生,到底什么事?”   “我想起来那年的一件事情,很小很小的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也许……也许根本不值一提吧。”   “到底是什么事情?”   “白萱被杀的第二天,我发现一件事情有点不对劲,但是我也没往深处想,可是……可是……昨天看了电视台的直播,我又想起那件事情了……所以……所以我……我现在非常矛盾,我觉得我的人生就像一场梦。”   “到底什么事?你在哪儿?我们当面谈好不好?”   “我在家里,但是你不用过来了,就一点小事,电话里就能说明白。”   “你想起什么事情了?”苏镜问道,他深信任何一件微不足道鸡毛蒜皮的小事,有时候都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你听说过跳舞草吗?”   “什么草?”   “跳舞草,又叫情人草风流草。”   “这……这草有什么不同吗?”   “是,这草……”   王海刚说着话却突然不说了,苏镜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他对着话筒不停地叫着:“喂,喂……”可是根本没人搭理他。接着,又是一几声重击的声音!   王海刚遭到袭击了!   4、追查跳舞草   王海刚死了,这个大半辈子都在跟踪阳化冰的人,这个没有享受到丝毫人生乐趣的人,如今直挺挺地躺在一片血泊里。   致命伤都在头部。后脑勺破裂,应该是正在打电话时被人从后面袭击。额头和脸部有多处击伤,头顶颅骨破裂,流出了红白两色。   房间不大,一室一厅格局。电话机放在客厅里,旁边是个沙发,如今沾满了血迹。听筒垂下来,响着滴滴滴的忙音。他接电话时,一定是背对着门的,所以凶手进屋他根本没看到。   锁没有被撬的痕迹,也许王海刚本来就没有锁门,否则撬锁的声音一定会惊动他。   苏镜看着尸体,疑惑着他到底要对自己说什么,难道白萱那宗血案与跳舞草有关?这跳舞草跟这案子到底有什么牵连?这是一种什么草?   苏镜很快就知道了答案,因为林安从王海刚手里拿出了几片叶子,一个叶柄上长着三片嫩叶,如今枯萎了,蔫蔫地耷拉着脑袋。   苏镜接过叶子,问道:“这个……这个难道就是跳舞草?”   “什么?”林安被问得一愣。   孙淼这时候乐呵呵地走过来,说道:“我知道,这个就是跳舞草。”   林安白了他一眼,揶揄地说道:“你又知道了。”   “别忘了,我的前前前女友是搞园艺的。”孙淼说道。   苏镜问道:“为什么叫跳舞草?”   “温度适宜,阳光充沛,它就会翩翩起舞。”   林安说道:“苏局长问你正经事呢,你别插科打诨的了。”   孙淼不服气地说道:“什么叫插科打诨了,这叫科学,你懂不懂?”见苏局长面露关切,他也便收起了卖弄的口吻,说道:“这种草产于福建、江西、广东、广西等地,印度、尼泊尔、泰国、缅甸这些南洋国家也有分布。它的叶子会随温度变化或音乐伴奏上下舞动,非常奇特。尤其是上午8:00—11:00,下午3:00—6:00,所有的叶子就像久别的情人重逢,双双拥抱,又似蜻蜓点水上窜下跳。不过,如果给它放摇滚,它便罢舞,不动也不转,似乎显现出极为反感的情绪,它不喜欢吵闹。”   苏镜问道:“王海刚为什么手里会拿着叶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孙淼说道,“可能是给什么人治病?因为跳舞草还有药用价值。”   “能治什么病?”   “可以祛瘀生新,舒筋活络,叶子可以治疗骨折,枝茎泡酒喝,能强壮筋骨,治疗风湿骨疼。”   苏镜越听越迷糊,跳舞草与谋杀案有关,跳舞草又能治骨折,这之间会有什么关系呢?   “顺宁有没有这种草?”   孙淼瘪瘪嘴,说道:“好像没有。”   林安问道:“那你前女友从哪儿看到的?”   “不是前女友,是前前前女友,”孙淼反驳道,“人家搞园艺的,还不许人家在别的地方见过啊?”   苏镜问道:“你看这几片叶子虽然蔫了,但还算新鲜吧?你觉得王海刚会从哪里弄来的?”   孙淼被问住了,林安隐隐一笑,说道:“卖弄错了吧?”   孙淼非常反感,装作没听见林安的嘲弄,说道:“苏局,我再问问。”   苏镜还没说话,林安又是一笑:“你别借机会跟前N次女友套近乎啊?”   5、继续寻梦   阳化冰发了疯地向前跑,周围的人们惊奇地看着他,身后传来声嘶力竭的呼喝:“抓住他,抓小偷!”前面几个人犹豫了一下,准备堵住他的去路,阳化冰见状猛地朝左边一个小巷子冲去,撞翻了一个水果摊,西瓜、苹果、香蕉滚了一地,那人依然紧紧地跟在身后,阳化冰不耐烦地想到,不就是抢个包吗?犯得着这么拼命吗?又穿过了一个小巷子,来到了一条主干道上,汽车来来往往呼啸而过,阳化冰瞅个空穿到了马路对面,刚想停下来喘口气,那人又出现在巷口,而且对马路上的车浑然不觉,径直冲了过来,阳化冰一见大惊失色,撒腿继续跑。就在这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凌厉的刹车声,阳化冰回头一看,只见那人已经被撞倒在路边爬不起来了,司机骂骂咧咧地走下车,呵斥道:“你不长眼睛啊?”那人手指着阳化冰说道:“他,他,抓住他!”   阳化冰悚然心惊,立即夺路而去,终于摆脱了那人的纠缠,他这才停下脚步,扶着墙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拉开皮包的拉链,他顿时喜上眉梢,这次长途奔跑没有白费,里面装满了厚厚的钞票,大概有五六万块。除了钞票,还有一个密封罐,似乎是锡做的,他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猜测是金银珠宝之类的,那就更发达了。可就在这时候,两个巡警突然出现在面前。   “干什么呢?”   阳化冰一惊,热汗刚刚干了,冷汗又冒出来了,慌慌张张地说道:“我……我没干什么。”   这两个巡警也是巡逻至此,觉得阳化冰形迹可疑便上前盘问,见到神色慌张更是疑心大起,问道:“包里是什么。”   “没……没什么。”   “打开!”   阳化冰见逃不过检查了,索性将皮包往两个巡警脸上一摔,撒腿就跑。他哪里是巡警的对手?而且他已经跑了那么久了,早已累得快趴下了,所以没跑两步就被巡警追上了。   阳化冰微微有点醒了,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或者说是以前的记忆又泛上了心头。他要看个究竟,于是一直闭着眼睛,意识始终处于游离状态。于是他又看到自己坐在一间空屋里,对面是三个警察。他知道,自己这是被带到审讯室了。   “叫什么名字?”   “马汉庆。”   “哪里人?”   “广西。”   “到顺宁干什么?”   “找工作。”   “这是谁的包?”   “我的。”   “这是干什么用的?”一个警察拿出了皮包里的锡罐。   “不知道。”   “不知道?”警察问道,“你不是说是你的吗?”   “我的……我朋友给我的,我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里面是块人肉,”警察冷冷地说道,“说,你把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   阳化冰惊醒了,喃喃地说道:“难道……难道我……不……难道马汉庆真的杀人了?可是为什么之前的记忆,马汉庆根本没有杀人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清晨的阳光已经和煦地照进屋里,陈秋涵在身边懒懒地翻了个身,搂住了他的脖子,梦呓般地问道:“亲爱的,你又做梦啦?”   “是,”阳化冰抚摸着老婆的秀发,说道,“好奇怪的梦,我怀疑我把所有的事情都搞错了。”   6、一线转机   马汉庆,阳天海,钱皓,华仁忠,王海刚。   那天晚上,去过白萱家的就这五个人,到钱皓8:50离开的时候,据他说刀还插在白萱的肚子上,华仁忠不记得了匕首的位置了,而到王海刚9:10进屋的时候,匕首就已经扎中心脏了。中间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如果华仁忠是凶手的话,他有充分的时间动手,只要小心翼翼地抓住露在外面的刀片,从肚子上拔出来再扎中心脏就可以了,而马汉庆的指纹却丝毫不会被破坏。   不过,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华仁忠不是凶手,但是马汉庆、阳天海、钱皓三人可能会返回来行凶,而马汉庆是求财,既然已经抢劫到手,肯定不会再来杀人。那么,回来的到底是阳天海还是钱皓呢?   白萱治死了阳天海的儿子,可以说仇深似海;白萱又挡住了钱皓的前途,钱皓的杀人动机同样很强烈。   苏镜凝神思索着其中的关键,他知道要破获这宗沉睡谋杀案实属不易,现在该问的他都问了,除了根据几个人提供的时间线索,揭露了华仁忠和钱皓小小的谎言,再想求证别的细节已经不可能的了。华仁忠和钱皓说,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不想牵连到谋杀案里,这也许说得通,可是难道就没有别的原因吗?   王海刚又是谁杀的呢?他手心里握着几片跳舞草的叶子,他说他想起了一些事情,也许这些事情就能指向凶手。那么杀王海刚的,也许就是杀害白萱的凶手。   阳化冰的到来打断了他的沉思,阳化冰的话更是让他惊异莫名。他惶惑地说道:“苏局长,也许……也许我搞错了。”   “什么错了?”   “我想,可能马汉庆真的就是凶手。”   “为什么?”   阳化冰把他的梦说了一遍,苏镜问道:“你就记得这么多了?”   “是,”阳化冰说道,“警察说马汉庆杀人了。”   “不,不对,”苏镜摇摇头说道,“马汉庆抢劫白萱后,警方一直没有抓到他,后来是在街头把他击毙的。”   “那……我那个梦是怎么回事?我觉得那就是马汉庆的记忆。”   “别着急,我们查查马汉庆的档案。”   局长一吩咐,什么事情都好办。二十多年前的卷宗全都摆放在苏镜面前了,翻了一会儿之后,他就找到了要找的东西,有一段笔录内容跟阳化冰的梦境非常像。那是警察审讯马汉庆时的记录。   “里面是块人肉,说,你把尸体藏到哪里去了?”   “我没杀人啊。”   “那你怎么解释这个?”   “我……我承认,那个包是我抢的……”接着马汉庆把他抢包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还有一份档案,记录了侦破此案的经过。警方抓获马汉庆之后,发现皮包里有六万块钱,还有一个锡罐,打开锡罐,立即冒出袅袅的白汽,检查发现,锡罐里装满了干冰,而干冰中间包裹着一块肉,检验发现,这竟然是一块人肉,于是对马汉庆进行了多番审讯,马汉庆一口咬定皮包是抢来的。   警方一直在等待失主,可是根本没人报警。又全市寻找无名尸体,还是一无所获。后来此案就不了了之,成了一桩悬案。   而马汉庆在警方的政策攻势下,又交代了自己的多桩罪行,供认说自己曾和同伙抢劫了桂林第二技工学校的几个学生,那三个同伙都已经被判刑,而他流窜到了顺宁。   后来,马汉庆被判刑三年。   苏镜说道:“你刚才说的事发生在2006年,而白萱是2010年被杀的。”   阳化冰喟然长叹一声问道:“苏局长,你觉得白萱的案子还能破得了吗?”   “说实话,这种陈年旧案,我也是一点把握都没有,但尽人事吧,”苏镜转而问道,“你昨天晚上在你父母家过夜的?”   “是。”   “几点睡的?”   “大概12:00吧。”   “你父亲一直在家?”   “在啊,怎么了?”   “王海刚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啊?什么?为什么?”   “他当时正在跟我打电话,想跟我说些事情,就在这时候,我听到一声重击的声音,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我去了他家之后,他就已经死了。打电话的时候是晚上10:10。你确定,你父亲那时候在家里?”   “在家,肯定在家的,他不在家还能去哪儿呢?”   “你当时在他身边吗?”   “不在,不过我们的房间是冲着大门的,如果有人进出,我们是能看见的。”   “我怀疑,杀害王海刚的人,跟杀害白萱的,是同一个人。”   “天啊,太残酷了,昨天晚上我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好好的,怎么说死就死了呢?”   “昨天晚上你看到了?”   “是啊,”阳化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跑到我家门口,看我家花园里的什么跳舞草。”   “什么?跳舞草?你家种着跳舞草?”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那叫跳舞草,王海刚说是钱皓给白萱种的。”   “你知道王海刚死的时候手里握着什么吗?他握住跳舞草。”   “也许,也许他还想着白萱吧?”   7、色心不改   苏镜是准备接受钱皓的一顿白眼,然后他再冷嘲热讽地回击一通的,可是开门的却是白慧颖,老太太一见苏镜,马上热情地招呼道:“是苏局长啊,快进屋坐。”   苏镜走进屋,环顾一周,问道:“钱先生呢?”   “不在家,找他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几个问题想问一下。”   “还是白萱被杀的案子?”   “是。”   白慧颖叹道:“哎,真没想到啊,刚刚出来,又牵扯进谋杀案里了。”   “白大姐觉得,钱皓会杀人吗?”   白慧颖沉思片刻说道:“谁知道呢?权力是个好东西啊!”   “钱先生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跟以前的朋友吃饭喝酒,哼哼,快活得很,一点不像是犯过罪的人。”   “昨天晚上也去会朋友了?”   “昨天晚上倒没有,我们一起出去吃饭去了。”   “就你们两人?”   白慧颖疑惑地看了看苏镜,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昨天晚上有人被杀了。”   “你怀疑是钱皓?”白慧颖说道,“不会不会,昨天我儿子、儿媳妇从英国回来了,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吃饭呢。”   “在家吃的?”   “我虽然跟钱皓感情已经破裂了,但是他没干过的事,我也必须得给他做证,我们昨天晚上是在碧园春酒店吃的饭,三号包房,从晚上7:30一直吃到9:30,钱皓喝多了,醉得不省人事,我儿子怕他出事,带他去第一人民医院打吊针,一直到11:00多才回家。这些你都可以去调查的。”   苏镜又拿出跳舞草,问道:“白大姐认识这个吗?”   白慧颖一件,顿时怫然变色,哼道:“骚狐狸。”   “钱先生有没有把这草拿回家过?”   “没有。”白慧颖说道,“我在山趣园见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他为什么对白萱那么好,真是一对贱人。”   寒暄一通之后,苏镜告辞了白慧颖,驱车来到第一人民医院。虽说白慧颖说得斩钉截铁,但是他还必须亲自做一番调查。而急诊科的医生证实了白慧颖的说法,为了以防万一,苏镜还出示了钱皓的照片,那个医生非常肯定地说:“没错,就是他!”   这样一来,就把钱皓的嫌疑排除了。苏镜又来到第二人民医院,找到了院长华仁忠。华院长一见到苏镜,顿时拘谨起来,但是又要表现得落落大方,于是表情显得特别怪异。   “苏局长,又有什么指教啊?”   “谈不上,谈不上,”苏镜呵呵一笑,问道,“就是想问一下,华院长昨天晚上去哪儿了?”   “哈哈,这次不是问二十几年前的事了?”   苏镜微笑不语,只是含笑看着华仁忠。华院长只好说道:“昨天晚上,跟几个朋友一起吃饭了。”   “什么朋友?”   “苏局长要问这么详细吗?”   “昨天晚上有人被杀了,我怀疑是你。”   “什么?”华仁忠大叫着站起来,说道,“你凭什么怀疑我?”   “别紧张,坐,”苏镜笑嘻嘻地观察着华仁忠的反应,说道,“因为你有动机。”   “我都不知道死的是谁,我有什么动机?”   苏镜又拿出了跳舞草,问道:“你认识这个吗?”   “不就是几片破树叶子吗?”华仁忠兀自气呼呼地说道。   “好吧,说说看,你昨天晚上跟谁一起吃饭了?”   “我如果不说呢?”   “那就只好请你到局里说了。”   华仁忠气得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最后说道:“我跟几个药商吃饭了。”   “哪个药商?”   “你……”   “说吧。”   “阳光药业的几个老总。”   苏镜明白了,他为什么一直不肯说出自己跟谁一起吃饭,昨天晚上,他肯定被公关了。不过这事不是他要调查的,于是继续问道:“在哪儿吃的?”   “兰桂坊海鲜酒家。”   “几点?”   “7:00—9:00。”   “然后呢?”   “唱歌去了。”   “在哪儿?”   华仁忠又犹豫了一会儿,最后不得不说道:“巴黎春天。”   苏镜呵呵一笑,他知道巴黎春天是个什么地方,对华仁忠这个好色之徒来说,那里绝对是天堂,警方曾经多次打击,但是收效甚微,过不了几天就死灰复燃。看来阳光药业的人把这位华仁忠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此刻,他有意要羞辱一下这位道貌岸然的一院之长,于是问道:“小姐叫什么名字?”   “小梅,真名不知道。”   “几号房?”   华仁忠脸红脖子粗地瞪着眼睛问道:“这与你有关吗?”   “别着急,别着急,”苏镜说道,“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这么沉不住气。我得问清楚了,好去查证啊!”   “丽春房。”   “丽什么房?”   ……   直到把华仁忠羞辱够了,苏镜才起身告辞,而就在这时,阳化冰打来了电话。他的声音非常急促不安,大声说着:“苏局长,救救秋涵!”   8、乱上添乱   阳化冰收到了一条彩信,那是一条视频彩信。   陈秋涵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嘴里塞着一块白布,眼神里满是惊慌。   阳化冰顿时如五雷轰顶,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他立即拨打电话,但是对方挂掉了,再拨,已经关机。   苏镜看着这段视频,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多,问道:“对方再没联系你?”   “没有。”   “你有仇人吗?”   “不……这不是仇人干的,我也没有仇人,这肯定跟那桩谋杀案有关。”阳化冰说道,“这是一个警告,苏局长,不要查了……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不要再查了。”   苏镜缓缓地摇摇头,看到这段视频,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有人想堵住阳化冰的嘴。可这是说不通的,因为阳化冰并没有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他只是提出白萱被杀一案不是马汉庆干的。那么罪犯为什么要绑架陈秋涵呢?他是什么都得不到的啊!但是除了这桩案子,陈秋涵又会因为什么被绑架呢?他的第二个反应是王海刚,因为王海刚曾经声称要把阳化冰的一切都拿回去,可是王海刚已经死了。那还有什么原因?苏镜百思不得其解。连作案动机都不明朗,他实在是无处插手了。   “绑匪没有向你提出要求,陈秋涵暂时就不会有危险。”   “可是……可是谁知道那是个什么人呢?她被绑在那里,我能不担心吗?我已经给他发短信了,我告诉他我不查那个案子了,我什么都不管了。”   “我觉得这个绑架案可能跟那几个嫌疑人没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了?他们恼羞成怒了,”阳化冰吼道,“他们阻止不了我,于是开始报复我,是的,就是这样,他肯定是在报复我。”   苏镜心中一动,也许阳化冰说得也有道理,于是问道:“你怀疑是谁呢?那天晚上有五个人去过白萱家,马汉庆,你父亲,钱皓,华仁忠,还有王海刚。其中两个人已经死了,你觉得会是谁?”   “不会是我爸,”阳化冰说道,“不是钱皓就是华仁忠,一个刚放出来,不想再进去了,一个身居高位……对,就是他们两个中的一个!”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不是阳天海?”   “中午的时候,我跟他在一起啊!”   “你母亲呢?”   “啊?”   “潘小翠?”   “我……我不知道……我妈买菜去了,你……你怎么突然问我妈?”   “没什么,只是随便问问。”   阳化冰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这次不是视频彩信,而是一个网址。苏镜立即输入网址,跳出来的画面让两人的心都绷紧了。   那是视频。   不是录像,而是直播。   陈秋涵不但嘴巴被堵住了,连眼睛也用一块黑布蒙住了。她还是被绑在椅子上,双手反剪在背后,她不停地转动着脑袋,显得非常慌乱的样子。   阳化冰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双手抚摸着屏幕,喃喃地叫着:“秋涵,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啊?”   苏镜看到这个网站,比阳化冰还要紧张,他立即拨打了孙淼的电话,刚一接通,就劈头盖脸地问道:“查到没有?”   苏镜在看到视频彩信后就吩咐孙淼去调查陈秋涵的行踪。   孙淼说道:“今天上午,她准时上班了,中午下班后跟同事一起去吃饭,吃饭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然后神色异常,匆匆跟同事告别就离开了,到下午就没来上班。她是在和记快餐店吃的午饭,我查了监控录像,发现她走出快餐店,立即坐上了一辆出租车。根据车牌号码,我找到了司机,司机说她把陈秋涵送到了山趣园,但不是13栋门口,而是9栋。我去9栋看了下,那里没有安装摄像头。9栋住户当时不在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怀疑嫌犯是把陈秋涵骗诱到那里,然后带往其他地方。山趣园出来的那个路口,安装了摄像头,我准备盘查每一辆从山趣园进出的汽车。”   “好,尽快!时间不多了!”   “绑匪要撕票了?他已经给出最后时间了?”   “没有,”苏镜着急地说道,“陈秋涵现在正面临死亡。”   听到苏镜说得如此绝对,阳化冰一阵心慌,问道:“苏局长,你说秋涵有危险?”   苏镜又看了一眼电脑,问道:“你老婆心理素质怎么样?”   “心理素质?”阳化冰不懂苏镜为什么这么问。   苏镜指着电脑屏幕说道:“你看椅子下面是什么?”   阳化冰这才注意到画面上陈秋涵以外的东西:“那是一个脸盆。”   “你再看这是什么?”   “一根输液管。”   陈秋涵吊着一根输液管,一头不知道连接在哪里,另外一头似乎绑在陈秋涵的胳膊上,陈秋涵的指尖正在滴水。   “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吗?”   阳化冰茫然地摇摇头。   苏镜说道:“几十年前,美国一个教授把家里一个仆人的眼睛蒙住,绑在椅子上,然后拿尖竹棒在她手臂动脉上一戳,其实没有戳破,只是很疼。然后接一根细管子从她手臂上不断地缓缓流出温水来。后来,这个仆人就死了。”   “为什么?”   “仆人以为自己的动脉在流血,他死于心力衰竭。”   “啊?”阳化冰紧张得无以复加,大叫道:“怎么办?怎么办?秋涵……秋涵她还有多长时间?”   “这要看她的心理素质了。”   阳化冰看着电脑屏幕,恨不得能钻进去把老婆救出来,或者只是告诉她她的动脉没有破也是好的。但是他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坐在电脑前面,看着自己心爱的女人一点点死去。   第十三章 生死营救   他继续踹第二个房间,第三个房间,踹到第四个房间的时候,他被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原来这个房间根本没锁门,跟其他房间不同的是,靠近屋角放着一把椅子,地上是一截很粗的尼龙绳,还有一个脸盆……刘学龙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可是,陈秋涵不见了。   1、可疑车辆   涂天罡开着车心急火燎地回到了家,看到十三岁的儿子,上前就是一耳光,这小子越来越不长进了,竟然带头打群架,还把人打伤了。他刚去看望了被打伤的男生,跟人家父母说尽了好话,少不了对方的一番奚落,说什么子不教母之过,教不严父之错。受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后,发现儿子正没事人似的在吃西瓜,吃得满嘴满脸都是西瓜汁,于是他便忍不住了,于是巴掌就抡上去了。抡完巴掌之后,他又有点后悔,不该这么暴力,但是成年人的后悔一般不是以道歉结束的,而是以更大的暴力来掩饰自己的错误,于是他怒吼道:“小王八蛋,你为什么打人?”   老婆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   老婆还没回答,“小王八蛋”倒回答了:“我妈肯定是在笑我这个小王八蛋。”儿子把“小”字咬得很重,这让涂天罡更加怒不可遏,气吼吼地又想动手,老婆赶紧拦住了:“你怎么也不问个青红皂白就打人啊?”   “好,那你说,你为什么打人?”   儿子理直气壮地说道:“他抢我女朋友!”   涂天罡一下愣住了,看了看老婆,发现这女人像个没事人似的,嘴角还带着笑呢。   “你也不管管他,你还在笑!年纪轻轻的,就开始早恋。”   老婆白了他一眼,说道:“你第一次给我写情书,也大不了多少啊!”   小王八蛋在痴痴地笑,涂天罡对这娘俩是一点辙都没有了,正准备晓以大义,门铃却被按响了,涂天罡说道:“看吧,冤家又找上门来了。”   老婆开门去了,涂天罡听得清楚,来人自称是市公安局的孙淼。他朝小王八蛋看了看,儿子已经吓傻了。   孙淼走了进来,问道:“门口的车是你们的吗?”   “嗯,是啊。”   “今天谁开的?”   “我。”涂天罡应承道。   “你今天都去过哪些地方?”   “怎么了?”   “做个调查。”   见警察不是来找儿子麻烦的,涂天罡才放下心来,一五一十地讲了自己一天的行踪。   “你去过山趣园?”孙淼问道。   “是。”   “去干什么?”   “看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我儿子的同学住在那里。”   “哪一栋?”   “2栋。”   “好,没事了,谢谢。”   “警察同志,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做个排查工作。”   苏镜说绑匪正在撕票,这让孙淼非常紧张,他必须抓紧时间进行排查。山趣园业主登记在案的车辆一共只有二十一辆,今天除了业主的车进出过小区外,还有三辆陌生车辆。他跟林安召集了十几个兄弟,对这二十四辆车一一进行排查,迄今尚未发现可疑车辆。   离开涂天罡家后,他接到了林安的电话,林安得意地告诉他,可疑车辆已经找到了!他心中暗自纳闷,为什么林安这小子的运气就那么好。   林安说,可疑车辆的车主叫庞天晓,是个小老板。   “这个老板早晚破产,办事太迷糊了,”林安说道,“我今天问他车的事,他才发现车丢了。”   “什么?不会那么巧吧?”   “我已经把他控制住了,几个兄弟正在审他。”   “他说车在哪儿被偷的?”   “他说昨天晚上回家后,停车场没位了,就停在路边。今天一天没出门,直到我们找到他,他才发现车丢了。”   “那里有摄像头吗?”   “既然要偷车,肯定选个监控死角偷啦!”   孙淼顾不得林安的揶揄,马上联系交警,要他们协助寻找这辆被盗的车。十几年前,顺宁市就在每座立交桥上安装了自动车牌识别系统,车辆被盗后,将被盗车辆的车牌信息输入到电脑系统里,只要车辆从立交桥经过,车牌信息会在零点一秒的时间内被扫描进电脑系统,然后锁定这辆车。   2、危在旦夕   人为什么会怕黑?据说是因为人类在进化的几百万年里,天天在晚上遭到动物的袭击担惊受怕,这种心理就世世代代传下来了,成了一种集体潜意识。陈秋涵也怕黑,她小时候是在邻村上学的,每天上下学都要经过一片墓地。有一天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罚做作业,天很晚了她才做完,于是摸黑回家。小姑娘胆子本来就小,加之阴风阵阵,她更加胆战心惊了。路边的野草拂着她的腿,她觉得是无数的触手在抚摸她,在吞噬她。她恐惧地放声歌唱,借此驱逐寒意。可是她的声音分明在发抖!前方就是墓地,月亮本来藏身在乌云后,此刻露出脸,洒下银白的光辉,映照在惨白的墓碑上,格外得阴森恐怖。陈秋涵鼓足了勇气往前飞奔,只要穿越这片墓地,再走几分钟就到村口了。可刚跑了几步,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抑扬顿挫呜呜咽咽,和在风里,渗入了陈秋涵的每个毛孔,她僵在那里闭上了眼睛,可马上就觉得有毛茸茸的手伸向自己,她又赶紧睁开眼睛,哭声似乎渐渐停了,她试探地往前走,刚走了几步,哭声又变得嘹亮凄绝,她着急得眼泪都快涌上来了,恐惧弥漫着整片墓地,把她吞噬了……乌云漫涌上来,遮住了月亮,周围一片漆黑。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远方传来父亲的吆喝声,她犹豫了片刻赶紧答应了……后来,父母猜测,村子里前几天刚死了一个人,肯定是那人的老婆晚上去哭老公的。虽然有了合理的解释,但是那天晚上的记忆却深深地铭刻在心间,此时,那种恐惧的感觉又泛上心头了。   陈秋涵什么都看不见,只感到后背一阵阵发凉,似乎有什么脏东西在朝她呵气,又仿佛有丝发一样东西从脖子上绕过。周围也许就是乱葬岗,她又回到了童年,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夜晚。   不,比那还要可怕。   她正在流血,血液点点滴滴地从手腕流出来,滴落到脸盆里,起初声音很小,后来就叮叮咚咚得如同瓦釜雷鸣了。正常情况下,心跳速度是每分钟八十下,现在自己浑身紧张恐惧,心跳起码要达到一百三十下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心脏搏动的声音,每跳动一下,就会把更多的血液泵出来。人体血液大概有四千多毫升,如果失血不超过总血量的百分之十,通过身体的自我调节,可以很快恢复,可是自己又怎能阻止血液流失呢?血小板本来可以凝固伤口的,何况那人在自己手腕上扎的口子似乎不大,可是那人又说了,只要一直有温水流过,血小板就不起作用……失血量达到总血量的百分之二十时,脉搏就会加快,血压就会下降,而脉搏加快,出血就会跟着加快,一旦失血超过百分之三十……陈秋涵不敢想下去了,她只盼望着阳化冰能早点找到他,救她脱离苦海,脱离死神的怀抱。   心跳加快,血流速度就会变快!   此刻,她必须要稳定心情,不能心有杂念。可是,这又谈何容易?她甚至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她!那人跟自己说话时,明显用了变声装置,男不男女不女的,他或她为什么连自己的声音都要伪装?难道是我认识的人吗?会是谁呢?   3、追踪IP地址   当孙淼和林安追踪被盗车辆信息时,网络安全科的小蔡正在追踪那个视频网站的IP地址,不出所料,对方用了代理服务器,而且肯定是多重代理,要通过这种方法追踪到IP地址难于上青天。   然后,他又调阅Cookie记录,这可是警局的秘密,从几年前开始,他们就定期感染用户电脑了,小蔡跟同事在特定几个网页上放置一小段代码,市民只要一浏览这些网页,这段代码就会被记录到Cookie里,这段代码可以记录电脑的配置、上网浏览的习惯及其相关他资料。但是调阅所有的Cookie,小蔡也没有找到目标用户,此人要么是定期删除了,要么是使用了专门管理、禁止Cookie的小软件。甚至……那人如此穷凶极恶地要杀人,用一台新电脑都有可能!   Cookie不管用,ActiveX和Java代码就同样不灵光了,这些代码跟Cookie的功能和使用方法一样,用这种方法追踪IP,用样是不可能的。   如今他只能使用最老土的方法,排除代理服务器的每个IP地址,可是对方使用了多重代理,要一一排除,绝不是一两天能完成的。   4、轻微抖动   屏幕上,陈秋涵已经萎靡不振了,她低着头,满头秀发随意地披散下来,盖住了大半张脸,她的嘴唇已经开始泛白了。   阳化冰焦躁地看着屏幕,眼睛发红,双手紧紧地握着。   苏镜也在看着屏幕,时不时给孙淼和小蔡打个电话问下进展,他已经放弃小蔡那条线索了,现在只能靠孙淼了。   陈秋涵的头发微微晃了晃,苏镜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时间又盯着屏幕看。过了五分钟,她的头发又晃了一下,画面似乎也有点轻微的抖动。   苏镜立即叫道:“地铁!”   “什么?”阳化冰叫道。   “她肯定是在地铁附近。”苏镜指着屏幕说道,“地铁运行周期是五分钟,所以每过五分钟,画面就轻微抖动一下,肯定靠近地铁的地下室!”   5、监控探头   车牌自动识别系统很先进,但是这种先进的系统如今是派不上用场了,由于那个马大哈庞天晓没有及时报案,所以根本没监控到那辆车的去向。交警将车牌输入到系统后,那辆车就没再出现过。   如今只有一条路可走,调阅每一个监控摄像头。   先从山趣园门口开始,那辆车上了华山路,然后右转上了天门路,紧接着又上了江苏路,再往前走,这辆车就失踪了。江苏路上那个摄像头坏了!   孙淼说道:“从江苏路往前走,他可能去三个地方,江苏路、通园路西、通园路东。”   于是,三个路口的监控画面分别调到三个屏幕上,只见那辆车向东拐到了通园路,然后孙淼等人便沿着通园路跟踪下去,到了天桥路、黄山北路、山东路,接着又失去了踪影,那里没有安装摄像头。孙淼继续按照老办法寻找,山东路前方是个三岔路口,可能通往虹桥路和西藏路,虹桥路上没找到车,西藏路是条小路,也没有安装摄像头。   “西藏路前方是团结路,那里摄像头多,全部调出来。”孙淼说道。   所有的监控画面都调出来了,可是依然没有那辆车的踪影,它彻底失踪了!   “把西藏路的三维地图调出来!”   孙淼看着三维地图,说道:“这里有两个小区入口,他肯定是转到小区里了。”   6、寂静的死亡空间   又一阵震动将陈秋涵惊醒了,她无力地睁开双眼,面对的还是一片黑暗,空气中充盈着嗡嗡的噪音。她整个人就像被抽干了一样,鲜血还在滴滴答答地流淌,她能想象出血液滴到脸盆里,将溅起一个多么漂亮的血花。地板的震动消失了,嗡嗡声也消失里,这是一个寂静的空间,寂静得让人发狂。她想起了曾经看到过的一份资料,说的是美国的一些心理学家曾经做过一个试验,他们在无声、无光、与世隔绝的房间里,放置了舒适的床铺和美味佳肴,声称如果谁能单独在房间里生活四天,便可得到一笔可观的酬金。然而,所有自告奋勇接受挑战的人不到两天便相继要求停止试验。原来,房间里太静了,好像一切凝固停止似的,使人烦躁不安,情绪失常,感到死神即将来临。“我在这里多久了呢?一天还是两天?”这寂静让陈秋涵觉得死神就在身边。   又是一阵震动,她感到整个地板都在摇晃。这是哪里?为什么每隔几分钟就要震动一次?是了,是在地铁旁边。化冰能找到我吗?血液滴落的速度明显变慢了,时间就像一块口香糖被越拉越长……   陈秋涵绝望了,这一辈子就这样过去了,她再也看不到化冰了,她想起跟阳化冰第一次见面时的情景,每一个细节宛若就在眼前,阳化冰哈哈大笑着说:“真是有缘啊,终于撞到你了。”   周围传来一阵不安的悸动,渐渐地她听得明白了,有人来了,是谁?难道是化冰?化冰终于找来了,她一阵悸动,挣扎着扭动着,她想大喊化冰的名字,可是嘴巴被堵住了,她只能静静地等待……   然后门开了。   她听到吱呀一声。   7、意外发现   顺宁地铁线网密集,共有八十九个车站,很多车站都与地下商场的地下室相连,地下空间可以说是四通八达。苏镜亲自下令,要求所有路面巡警立即进入就近的地铁车站,检查每一个房间,尤其是那些“闲人止步”的地方。   刘学龙又来劲了,他已经在网上看了那个惊心动魄的视频直播,当他听说正在走向死亡的是环球小姐陈秋涵时,他的心中鼓荡起一股兴奋之情,他觉得今年吉星高照,而且三番两次直接为苏局长效命,如果这次能够立功,即便不能马上升迁,起码也能得到苏局长的赏识。他的巡逻范围内只有一个地铁车站,有七个出入口,其中四个出入口在地下,跟商场地下室连通。他信步从A出口走进地铁,每经过一个电井门都会打开看看,一个保安走向前来,问有什么可以帮忙,他立即吩咐道:“维修通道在哪里?”   “那儿,”保安手一指,马上又问道,“什么事?”   “找人,快把钥匙拿来!”   “可是……我们规定……”   “什么狗屁规定?要出人命了!”   保安不敢多问,连忙去值班室取钥匙,另外几个保安和地铁的文职人员闻讯也都赶了过来,打开门后,刘学龙一个箭步窜进去。维修通道里空空荡荡的,灯光昏暗,每当有列车经过,灯泡就在空间晃荡。   但是这里一览无遗,除了几个铁柜子摆在墙边,别的什么都没有。他走到维修通道的尽头,跳下去就是铁轨了,他伸出头两边张望一番,又失望地回过头来。   “你要找什么?”保安问道。   “找人!”刘学龙有点气急败坏了,看来环球小姐不是囚禁在这个地铁车站,不过他心有不甘,问道,“这里难道没有别的房间了?”   保安无奈地说道:“没有了。”   刘学龙失落地回到地铁售票层,朝几个人挥挥手说道:“没事了。”可就在这时,一阵敲敲打打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闻声望去,发现E出口用一块帆布拦着了,他连忙问道:“那里是怎么回事?”   保安说道:“那个口还没通。”   “通向哪儿的?”   “地面。”   “废话!”刘学龙觉得这个保安简直无可救药,也懒得理他,疾步跑向E出口,掀开帆布钻了进去。几个工人正在敲敲打打往墙上贴着瓷砖,地上坑坑洼洼狼藉一片,他沿着通道向前疾奔,尽头却是一个天井。   保安说道:“这里是商场的负一楼,从这边的电梯可以上一楼。”   看上去商场已经装修完毕,非常现代时尚的样子,地板和墙壁都已经贴好了瓷砖。但是对商场不感兴趣,他穿过天井,来到了停车场,停车场里空空荡荡的。他沿着停车场的四边跑起来,只要有门的地方,他就一定会去把门打开看个究竟,可是停车场里的门都是电井门或者水井门,不是装着电表就是装着水表,他跑了一圈一无所获,然后又沿着汽车通道跑步进入地下二层,此时,地铁职工都已经回去各自的工作岗位了,只有那个小保安还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虽说工资是公司发,可是警察也是他们的顶头上司,同样的惹不起,否则一句“群防群治工作不力”就足以上纲上线到让每个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地下二层跟一层大致一样,看这布局,这里将来也是有一片地下商场,只是这里多了一条走廊,两边是十几个房间。   不过,这是商场的产业,不是地铁公司的。   一辆列车经过,刘学龙能感到大地在轻微地震动。   他沿着走廊走去,房间的门都锁着,他吩咐保安把门打开,但是保安却摆摆手,表示无能为力。刘学龙可管不了那么多,用脚一踹就把门踹开了,房间里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他继续踹第二个房间,第三个房间,踹到第四个房间的时候,他被晃了一下差点摔倒,原来这个房间根本没锁门,跟其他房间不同的是,靠近屋角放着一把椅子,地上是一截很粗的尼龙绳,还有一个脸盆……   刘学龙知道他找对地方了!   可是,陈秋涵不见了。   8、潘朵拉的魔盒   童伯毅的克隆人研究引起了巨大的反响,由于担心克隆可能导致的伦理冲击和秩序混乱,一场对克隆人的恐慌在全球迅速蔓延开来。甚至联合国秘书长也就此发言了,强烈指责童伯毅的这一轻率和不负责任的举动,认为他违反了《联合国关于人的克隆宣言》。   早在2005年第59届联合国大会上,就以八十四票赞成、三十四票反对、三十七票弃权的表决结果,批准了《联合国关于人的克隆宣言》。这一宣言要求各国考虑禁止任何形式的克隆人。不过,中国、英国、比利时、法国等赞成治疗性克隆的国家投了反对票,原因是这项宣言有关禁止克隆人的措词太模糊,容易让人误解为既禁止生殖性克隆人,也禁止治疗性克隆研究。他们重申,这一宣言不具法律约束力,他们的国家将继续允许治疗性克隆研究。   生殖性克隆和治疗性克隆最大的区别是应用的目的不同。生殖性克隆目的是产生一个完整的人,就是所谓的“克隆人”。而治疗性克隆实际上是在形成囊胚以后,把囊胚破坏掉,只取其中的胚胎干细胞,将其分化成人类各种各样的功能细胞,进而重建人体组织,乃至器官移植,从而达到治疗疾病的目的。   为了禁止生殖性克隆,我国卫生部早在2003年修订后的《人类辅助生殖技术规范》中,就明确做出了规定,禁止克隆人生殖,而在2004年,我国科技部出台的《人胚胎干细胞研究伦理指导原则》也对此做了明确禁止。可是禁止归禁止,却没有相应的处罚办法,所以童伯毅突然公布了自己的研究成果,让卫生部科技部的官员实在无所适从,他们不知道该拿他怎么办。   不过,这一重大事件对媒体来说,却是一场盛宴,一场狂欢,几天来,全国各地甚至世界各地的各大媒体,都在连番报道这一重大科研成果,有的报道阳化冰的生活故事,虽然采访不到阳化冰,但是可以采访到他的老同事老同学,自然每个人对这一事实都感到震惊,自然也有事后诸葛亮恍然大悟般说“难怪如何如何”之类的废话;有的报道童伯毅这一研究成果的过程,基因再造的秘密;有的主要把目光集中在陈秋涵身上,一个环球小姐嫁给了克隆人,这事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都绝对的轰动,所以尽管已经过去很多天了,照样有很多媒体对此津津乐道,照样很多读者看得津津有味;还有的媒体已经开始追踪阳化冰的前身了,而且竟然被他们挖到了,于是二十多年前的那桩谋杀案再次浮出水面,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接着就是白萱的特殊身份,从白萱身份,媒体又想到了前市长钱皓,于是钱皓也不得安宁了,钱皓不愿意说,但是白慧颖爱说,她甚至透露说杀害白萱的凶手不是马汉庆而是另有其人,采访的记者实在没想到,一个克隆人的采访竟能揪出一桩冤案来,于是对此大书特书……   苏镜这几天一直在看报纸,他觉得童伯毅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什么怪物都放出来了,没人能预判会发生什么,也没人能左右媒体的方向。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喜欢看报纸,近百年前,电视诞生的时候,有人说报纸要消亡了,后来互联网诞生,又有人说,不但报纸要完蛋,电视也要完蛋。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完蛋,报纸、电视、广播、互联网,在新闻传媒的领域里四分天下互不相让,争夺战还在继续,而新闻质量也确实在与日俱进地提高。   今天《顺宁晨报》的报道方向更是独辟蹊径,不再关注克隆人阳化冰,不再关注环球小姐陈秋涵,而是发表了一篇关于克隆人之父童伯毅的文章,这不是专访,而是八卦新闻,开始挖掘童伯毅的故事,记者采访了童伯毅的同事、学生,为读者描摹出一个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感情真挚、忠贞不渝又有点可怜的童伯毅。   就在这时候,苏镜接到了电话,是巡警刘学龙打来的,刘学龙的声音非常焦躁,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苏局长!”他几乎是吼出来的,“陈秋涵失踪了。”   “什么?”   “我找到那个地下室了,但是陈秋涵失踪了,她被转移了。”   苏镜笑了,说道:“没事了,她被我们转移了。”   “什么?”   “孙淼在你之前找到了陈秋涵。”   刘学龙的心情一落千丈,立功的机会,没了!   9、黎明前的黑暗   孙淼在监视屏上看着那辆车驶到西藏路上就不见了,于是立即驱车赶往西藏路。这里有两个小区入口,他在第一个小区盘查一番没有查到什么线索,于是来到第二个小区。这个小区旁边就是那个新落成尚未开业的商场。在小区地库里没发现什么,但是当他驱车回到地面,发现小区那头的门是通往商场的,于是他离开小区,钻进了商场的地下车库,在地下二层,跟刘学龙一样,他看到那条走廊和那十几个房间,跟刘学龙不一样的是,他没那么暴力,没用脚踹门,而是用一张银行卡把门锁鼓捣开了,而且发现屋内没有异常,还好心地把门关上了,所以当刘学龙踹门的时候,他压根就没想到,同行已经来过。   陈秋涵很快就恢复了,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受伤。阳化冰还是焦灼地看着她,生怕她还有哪里不舒服,陈秋涵嫣然一笑,说道:“没事了。”   孙淼问道:“那人是谁?”   “不知道。”   陈秋涵的回答让孙淼和阳化冰都是大吃一惊,孙淼问道:“什么?他绑架了你,你还不知道他是谁?”   “我中午接到电话,那人说有关于化冰的事要告诉我……”   “关于我什么事?”   “我不知道啊,”陈秋涵说道,“他说要当面跟我讲,约我在山趣园9栋门口见面。”   孙淼问道:“你没听出他的声音?”   “没有,他的声音非常嘶哑,嘶哑得有点不真实。”   “然后呢?”   “然后我就去了山趣园,可是到了之后,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在树底下站着,可是树后面突然有个人用毛巾捂住了我的嘴和鼻子,那味道很呛人,我怀疑是乙醚或者氯仿之类的东西,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地下室的椅子上。”   “你看到那人了吗?”   “看到了,但是他戴着头罩,黑手的,只露出两只眼睛。”   “他大概多高?”   “应该有一米七五,偏瘦,”陈秋涵继续说道,“他说,他就是要让化冰亲眼看着我一点点死去,他就是要让化冰感到痛不欲生。”   “他跟你说话了?你没听出他的声音?”   “他没有亲口跟我说话,”陈秋涵说道,“他把要说的话提前录好了,然后放给我听。”   孙淼说道:“他肯定用了变声器,而且他肯定是你认识的人,要不然要犯不着用变声器了。你觉得会是谁?比如,看到他的背影或者侧脸,你能想到谁?”   “我谁都想不到,我没有这样的朋友。”   孙淼将两人带到苏镜面前汇报了情况,苏镜叮嘱阳化冰最近要一直守在老婆身边,不要单独行动,一切小心为上。阳化冰问道:“苏局长,我们要躲多久啊?”   苏镜说道:“我们很快就会抓到凶手了。”   “真的?”   苏镜笑了:“我的话,难道你们还不相信?”   第十四章 真相大白   阳化冰抱着陈秋涵向卧室走去,陈秋涵在老公怀抱里呵呵笑着,此时,他们都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喜还是悲,是欢乐还是忧愁……   1、生财之道   “生活好像就是强奸,既然无力反抗还不如闭上眼睛慢慢享受。”   阳化冰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郑重而诚恳,眉宇间还带着一丝邪恶,陈秋涵讶异地看着他,说道:“我觉得你好陌生啊。”   阳化冰龇牙一笑说道:“马汉庆复活了。”   陈秋涵气得捶了他一下,说道:“你正经点。”   阳化冰换上一副严肃的神色:“秋涵,你看,现在各路媒体一直围着我们,家门口的记者就没断过,我们是摆脱不了的,与此如此,还不如从了他们。”   “你是说接受他们采访?”   “有什么不可以?”阳化冰说道,“不但要接受采访,我们还要收钱。我们现在可是新闻人物啊,全球瞩目的新闻人物,谁出价高,我们就接受谁的采访。”   “你卖身啊?”陈秋涵笑骂道。   “嘿嘿,老衲卖艺不卖身,”阳化冰继续说道,“其实我还有另外一个考虑。”   “你又考虑什么了?”   “我们现在并不知道究竟是谁绑架了你,但是我们可以确定的是,他绑架你就是为了让我痛苦,甚至摧毁天网公司,也是为了让我痛苦……”   “摧毁天网公司的王海刚,不是已经死了吗?”   “可是一个王海刚倒下了,无数个王海刚还会站起来啊,”阳化冰说道,“我总觉得天网公司倒闭没那么简单,一条黄色短信就能把那么多客户吓坏了?反正呢,就是有人不想让我快活,有人就是要整我,甚至,这么多媒体天天围着我们,让我们不得安生,估计也是那只幕后黑手干的。而我呢,偏偏不信这邪,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记者来了,我就大大咧咧地接受采访,而且我还收费,我就是要表明一个态度,我阳化冰过得好好的,任何人都打不倒我!”   阳化冰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郑重,之前的嬉皮笑脸不知不觉地隐退了,陈秋涵就喜欢阳化冰这股不服输的劲儿,于是说道:“那好,我同意!”   “那我们现在就上网,”阳化冰嘿嘿一笑,“这电视、电台、报纸、互联网,四大媒体我们要分开收费。正好咱缺钱花,好好的资源不利用,就是暴殄天物天诛地灭。”   2、天价采访   阳化冰的异想天开很快引起了强烈的反响,这让陈秋涵大感意外,阳天海夫妇更是招架不住了,每天都有几路媒体老总前来接洽,以前记者们来的时候,这一家人都是把人家挡在门外的,现在对每个客人都是奉若上宾,殷勤接待端茶倒水。但是殷勤归殷勤,说起报价来,阳化冰却是毫不含糊,他最初只是在网上发布了一个帖子《世界首位克隆人竞价采访权》,很快便被处理成加粗加黑的大标题并放在了首页,就在发帖的当天,当地媒体就找上门来了,问阳化冰需要多少钱肯接受一次深度访谈,最初阳化冰也不知道自己身价几何,就让对方报价,对方开口就是二十万,陈秋涵乐得差点答应,但是阳化冰却说道:“等我再考虑一下。”   考虑三天之后,阳化冰的身价便从二十万狂涨到三百万,出价的是全球最大的媒体托拉斯,阳化冰心里美得要命,但是面子上却表现得淡淡的,说道:“那好吧,你们什么时候来采访?”   新闻这东西自然是越快越好,当天下午,对方就派来了记者、摄像、灯光等等人马,就在山趣园13栋别墅,做起了访谈。   访谈时间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随后又采访了陈秋涵,这也是那三百万中的一部分,接着记者们表示还要采访阳天海夫妇,谁知道遭到了阳化冰的拒绝:“这不在合同里。”记者只好作罢,一干人马收拾好器材便急匆匆地离去了,他们要回去立即制作,立即播放。   阳天海夫妇看着儿子儿媳面对镜头侃侃而谈,心里别提多高兴了,阳天海甚至有点愧疚,觉得以前不该对阳化冰那么冷淡。而阳化冰却有不同的心思,对陈秋涵嘿嘿一笑,说道:“你说,咱们能不能找童伯毅要点素材之类的?”   “什么素材?”   “我从小到大,都处在他监控当中,尤其是住到桃源小区以后,更是二十四小时视频监控,”阳化冰说道,“我想跟他把素材要来,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你掉钱眼里去啦?”陈秋涵说道,“再说了,不是王海刚在监视我们吗?他哪里会有视频资料?”   “他们都是一伙的,”阳化冰说道,“老师学生难道不是一伙的?”   陈秋涵犹疑道:“王海刚会把视频资料给童教授?”   “要一下试试嘛。”阳化冰呵呵笑道,仿佛又看到了几百万摆在面前。   正乐着,门铃又响了,潘小翠打开门一看,竟然是苏镜。他笑呵呵地说道:“阳先生成名人啦!”   苏镜在网上看到阳化冰发的竞价帖子之后,就觉得他特有意思,跟自己年轻时候很有几分相似之处,都是一样的天马行空,一样地不按牌理出牌。只是越活越大,越大规矩就越多,现在即便是天马也难以行空了。   阳化冰看到苏镜,忙起身迎上前来,招呼苏镜坐下,问道:“苏局长好,案子有进展了吗?”   “有,当然有。”苏镜却没有继续说案子,而是问道,“你这样公然竞价采访权,未免太高调了吧?”   阳化冰说道:“有人就是不想让我们好过了,我们就是要过得好好的给他们看看。”   “哈哈哈,好好好,我就喜欢你这种不服输的倔脾气,”苏镜又接着说道,“我今天来,是想问一下关于天网公司的事情。”   “什么事?”   “你觉得一条短信,把一间公司搞倒闭,这可能吗?”   阳化冰说道:“前几天我还跟秋涵说呢,我也怀疑这事没那么简单,一条黄色短信,虽然影响很坏,但是也不至于把那些客户吓成那样吧?简直都屁滚尿流了!”   “你还记得是谁最先提出来要跟天网公司解除合约的吗?”   “那段时间,我是众叛亲离啊。”阳化冰说道,“我一上班,结果好家伙!十几家公司的代表都坐在会议室里等我。”   “一起去的?”   “是啊。”   “你觉得他们是碰巧凑到了,还是合计好了一起来找你?”   “我看多半是约好了。”   “你还记得哪几家公司叫得最响吗?”   “记得。”阳化冰说道,“那家连锁药店叫得最凶,还威胁我说,以他们这些公司的势力,要说服几家电信运营商终止跟天网的合作也不是难事。还有一家连锁酒店的代表,他竟然跟我谈的不是解除合约,而是要我关闭天网服务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现在想想,这家公司绝对是别有用心。”   苏镜微微地点点头,他脸上带着一丝笑容,但是光从这丝若有若无的笑容里,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他只是鼓励似地问道:“还有吗?”   “还有一家房产商,也是一副奸臣相,说什么让我到他们公司就职。”阳化冰气愤地说道,“他娘的,后来天网真的倒闭了,我去找他了,他却搪塞支吾,真是虎落平阳遭犬欺啊!”   “还有吗?”   “就是这几家,叫得特别凶,特别招人恨,”阳化冰说道,“我怀疑其他公司都是被他们叫来的。”   一直沉默不语的陈秋涵问道:“苏局长,你是不是查到什么了?”   苏镜面露难色,说道:“我什么都查清楚了,但是又什么都没查到。”   3、金钱与道德   记者的动作很快,第二天电视台就播出了阳化冰的专访。当时童伯毅刚刚做完一次实验,打开电视,正好看到了专访。   屏幕上,阳化冰正滔滔不绝,口若悬河,谈起自己的克隆人身份,他竟毫不介怀,完全不是最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样子。童伯毅到柜子里取出一撂CL档案,边查看阳化冰的成长记录,边听着阳化冰的访谈,他很为自己的成就得意,作为一名科学家,这世界首例克隆人足以让自己彪炳史册了。   正在这时,学生寒诗雅打来了电话,童伯毅有点犹豫,这么晚了,不知道她打电话给自己干什么。手机铃声一直响着,这个寒诗雅的确是不屈不挠,没办法,童伯毅只好接听了。电话那头传来寒诗雅不开心的声音。   “童老师,阳化冰接受专访了。”   “我正在看。”   “你一点不生气?”   “嗯?生什么气?”   “你看他那得意的样子,好像这……这都是他的成就似的,可是……电视台为什么不采访你呢?你才应该是主角啊!”   “小寒,这些事何必介怀呢?也有电视台要采访我,但是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童伯毅懒得解释,每个人对名利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三言两语是解释不了的,这涉及到世界观人生观的问题,他现在可没心思给寒诗雅上人生课。   “不为什么,你还不早点睡?”   “我就是气不过,他接受一次采访就赚了三百万,而你呢?辛辛苦苦这么多年。”   “其实,我也是对不住他的,”童伯毅顿了顿说道,“你知道……你的一个大师兄一直在监视着他,这是得到我的同意的。”   “可这是为了做研究啊。”   童伯毅呵呵一笑:“科学与伦理有时候会很冲突的,当你一门心思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你可能会把伦理抛之脑后,可以一旦做成了,你就会思考,思考自己做得到底对不对。”   “我觉得你做得没错。”   “小寒,有时候说服别人容易,说服自己很难。好了,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   挂断寒诗雅电话不久,电话铃声又响了,这次竟然是阳化冰打来的。阳化冰的声音很是兴奋:“童教授,您好,您看电视了吗?”   “看了。”   “怎么样?我回答得还算得体吧?”   “这个……与我有什么关系?”   阳化冰在电话那头嘿嘿笑了笑:“童教授,我想麻烦您件事。”   “什么事?”   “王海刚在我家安装了摄像头,那些监控视频在你那里吧?我想拷贝一份。”   “那是他在监控你,我哪有视频资料啊?”   “他是你学生啊,”阳化冰说道,“那些资料难道没给过你。”   童伯毅沉默了片刻,说道:“那些资料……我是做研究用的。”   “这么说就是有了?那就拷贝给我一份?”   “你要这些干什么?”   “卖钱啊。”   童伯毅马上明白了阳化冰的意图,内心深处一阵厌恶,而且丝毫不掩饰这种厌恶:“阳化冰,你现在才多大?怎么一点追求都没有?这么容易就掉到钱眼里去了?”   “童教授,你是不是觉得一个人掉到钱眼里是不道德的事情?可是你把我搞出来,难道就是道德的吗?何况,我是要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   童伯毅无奈地说道:“好吧,你有空就来拷贝吧。”   4、摊牌   放下电话,阳化冰得意地朝陈秋涵一笑,说道:“看吧,我就说没问题了。”   陈秋涵无奈地看了看阳化冰,说道:“我真是拿你没办法。”   “走吧,咱们现在就去找他去。”   “这么晚了,苏局长不是说了吗?让我们不要到处走动。”   “难道抓不到凶手,我们就整天窝在家里啊?”   陈秋涵只好答应了阳化冰。两人驱车向顺宁大学开去,夜色已经很深了,一轮弦月高挂中天,时不时有片片乌云飘过,遮掩住仅有的银辉。汽车刚刚开出山趣园别墅区,停在路边的一辆汽车就无声无息地跟了上来。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陈秋涵才意识到,那辆车似乎已经跟了好久了,她惊慌地说道:“化冰,那辆车好像有问题。”   “怎么了?”阳化冰看了看倒后镜。   “它一直跟着我们。”   “不会吧?”阳化冰说着踩了一脚油门,接着便发现被陈秋涵说中了,那辆车果然是跟踪他们的,不管阳化冰开多快,那辆车一直不离不弃,两个车灯发出刺目的光,像是魔鬼的眼睛。   “怎么办?”陈秋涵问道。   “再拐个弯就到了,”阳化冰说道,“你马上给苏局长打个电话。”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当陈秋涵掏出手机准备拨打电话的时候,突然从左边一个小巷子里冲出一辆汽车,对着阳化冰的车就猛冲过来,阳化冰猛打方向盘,汽车在马路中间盘旋,最后一头撞到一棵树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阳化冰缓缓地睁开眼,他以为自己会像所有幸运者一样,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躺在洁白的床上,面对洁白的天花板,于是他知道自己是在医院。可是他并不幸运,睁开眼之后,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黑暗之中,这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他本想用“伸手不见五指”来形容,然后便发现这个词他根本用不了,因为他伸不了手,他的手被绑着,不知道绑了多久,总之手臂已经发麻了。他活动一下双脚,发现脚竟然也被绑着,似乎又是一把椅子,就跟上次秋涵被绑时一样。他回忆着失去知觉之前的最后一幅画面,隐约记得当时自己的脑袋撞在挡风玻璃上,然后就觉得天旋地转,之后发现肇事车上走下一个人来,两个车灯傲慢地发出刺眼的光,就像是魔鬼的眼睛,那人背朝车灯,所以只能看到一个轮廓,他以为肇事司机良心发现要来救自己了,谁知道他打开门后,竟朝自己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一下,然后自己就彻底得人事不知了。   看来自己在劫难逃,终于落入魔掌了。秋涵呢?正这么想着,黑暗中的某个角落,传来一声轻微的呼唤:“化冰,你醒了吗?”   “秋涵,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没事就好,我们想办法离开这里。”   “这是哪儿呀?”   “不知道。”   “我好害怕。”   一个人待在寂静无声的黑暗里太久,精神很容易崩溃,阳化冰可不想崩溃,更不想老婆崩溃,于是说道:“我给你讲个笑话解解闷。”   “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笑话?”   “下雨天打老婆,闲着也是闲着。”   “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就给你讲一个关于黑暗的笑话吧,”阳化冰说道,“话说有一天晚上突然停电了,你着急地对我说,快把你右边的火柴拿来。你猜我怎么回答的?”   “怎么回答的?”   “我说,这么黑,我伸手不见五指,怎么分得清哪是左边哪是右边?”   陈秋涵说道:“一点不好笑,你没那么笨。”   “好吧,那再讲一个。”   “话说有一个人晚上回家……”   “这人又是你吧?”   “不不不,这人绝对不是我,”阳化冰接着讲道,“有一个人深夜回家,黑暗中有人出来开门,他以为是女佣,抱起来就亲她。你猜怎么着?”   “然后他老婆出来了?”   “没有,原来他抱的那个女人就是他老婆,他老婆说:现在不行!我不知道我那死鬼什么时候会回来。”   陈秋涵终于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开怀的笑声在黑暗中回荡。就在这时,电灯突然亮了,白炽灯泡明晃晃的,照得他们睁不开眼。一个人影缓缓地从门外走来,脚步坚定而沉着。那人冷冷地说道:“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好笑的?”   阳化冰仔细看着那人,等终于看清了,发现那人竟戴着一副面具,手里还拿着一个小仪器,一说话的时候,就把仪器放到嘴边,那是一个变声器。环顾四周,发现他和陈秋涵处于一个杂货间里,四周没有窗户,应该又是地下室。   阳化冰说道:“生活本就是苦海,得快乐处且快乐,哪像有些人,一直偷偷摸摸的,不敢见人。”   那人冷冷地笑了笑,说道:“阳化冰,我一直有个心愿,就是让你看着你心爱的女人,在你面前一点点死去。”   阳化冰再怎么镇定,听到这人要伤害秋涵,也不禁慌了神,说道:“你不要伤害她!”   那人阴鸷地笑了,说道:“不要伤害她?给我个理由。”   “因为……因为我根本没招惹你,你为什么要来伤害我?为什么要伤害秋涵?”   “哼哼,你没伤害我!那马汉庆呢?”那人说着话,走到了陈秋涵身边,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小刀,在陈秋涵眼前晃来晃去,说道:“我是不是该先刮花了她的脸呢?”   陈秋涵吓得哇哇乱叫起来,阳化冰大喝道:“等等,你总该告诉我们为什么?马汉庆怎么伤害你了?我为什么一点都不记得?”   “你自然不记得,你甚至不知道你伤害了我,”那人幽幽地说道,“三十一年了,我一直在等这一天,我一直要看着马汉庆最心爱的人在他眼前慢慢死去,我终于等到了,哈哈哈。”   “喂,你忘记用变声器了。”阳化冰说道。   那人阴冷地看了看阳化冰,然后将手中的变声器狠狠地往地上一摔,说道:“是的,我不想再偷偷摸摸的了,我要你们死个清楚死个明白!”然后手一扯,将面具撕掉,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陈秋涵吃惊地大叫一声,阳化冰倒是不为所动,漫不经心地说道:“我就知道是你。”   “哼哼,你知道?”   “王海刚都不是好东西了,他的老师能是什么好东西?”   童伯毅说道:“年轻人,你嘴巴干净点。”   “马汉庆本来就是一个小混混,你还指望我嘴巴能干净多少?”   童伯毅乐呵呵地看着阳化冰,这让陈秋涵不寒而栗,一个满含杀机的人,竟然能如此淡定地看着他的猎物,难道他就一点人性都没有了吗?   “化冰到底怎么得罪你了?”陈秋涵问道。   童伯毅继续看着阳化冰问道:“你难道真的不知道?”   阳化冰白了他一眼,突然问道:“这是哪儿啊?”   “哼哼,你还想逃跑吗?这是我的地下实验室,你们就是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你们的。”   接下来的一幕,让童伯毅和陈秋涵都大感吃惊,只听阳化冰张嘴大叫:“破喉咙,破喉咙,破喉咙……”   一连叫了好几声,陈秋涵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童伯毅还莫名其妙着呢,只听阳化冰又说道:“童教授,你真是为老不尊,这么大岁数的人了,还撒谎!”   “我撒什么谎了?”   “你说,我们叫破喉咙,也没人会来救我们。可是,我都叫了好几遍‘破喉咙’了,‘也没人’也没来救我们。”   童伯毅搞了一辈子的科学研究,整天就是跟试管、培养箱、显微镜打交道,喜欢的学生也都是老实忠厚的,哪曾遇到这么油嘴滑舌的人,于是被阳化冰一顿胡搅蛮缠,彻底搞懵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被他如此一通抢白,他气愤地说道:“不要花言巧语了,我现在就让我感受我三十年前的痛苦。”话音未落,已经眼冒凶光,转身向陈秋涵走去,阳化冰急得大叫道:“等等!”   “你还有什么话说?”   “你总得让我们死得瞑目吧?”阳化冰嚷道,“三十年前,马汉庆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你还没想起来?”童伯毅暴喝道。   阳化冰一阵恍惚,眼前浮现出断断续续的残片,那是一个街头,太阳当空高挂,他站在一个十字路口,一辆车缓缓地停在身边,车窗开着,副驾驶的座位上放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公文包里鼓鼓囊囊的,阳化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公文包,然后撒腿就跑。身后传来撕心裂肺的一声大叫:“把包还给我!”   这声嘶力竭的叫喊曾让阳化冰觉得似曾相识,但是以前并没有深究,此刻却发现,那就是童伯毅的声音,只是没有现在这般苍老。驾驶座上坐着的那个青年男子,满脸悲戚的样子,不正是童伯毅年轻时的样子?   “你是……我抢过……不,是马汉庆,他抢过你的包。”   “是。”   “然后你就要来杀我,还要杀我老婆?”   “是。”   “你是不是疯了?”阳化冰大叫道,他从来没想过一个人会为了一个公文包而杀人,而且是事隔这么多年之后。   “你可知道那包里装着什么?”   “包里还能有什么?不就是钱吗?”   “不,不仅仅是钱。”   “哦,对了!还有一个锡罐,”阳化冰说道,“里面装着一块肉,好像是人肉。”   童伯毅的眼角噙满了泪水,说道:“对,那是一块乳腺组织,那是我的小柔。”   “小柔是谁?”阳化冰问道。   不用童伯毅解释,陈秋涵已经猜到了:“小柔是你女朋友吧?”   “是。”   “小柔去世了?”   “我们已经准备结婚了,那天,我们去登记,可是就在婚姻登记处的门口,一辆货柜车发疯了一样冲到了人行道上,当时十多个人被撞伤了,三个人被撞死了,其中就有我的小柔,那个司机也是当场死亡。”童伯毅转向陈秋涵问道,“你知道我多么爱她吗?她就是我生命的全部,我的一生都是为她活着的,没有了她,我痛不欲生。所以……我就取了她一块乳腺组织,我要克隆小柔,我要克隆我的妻子。”   陈秋涵听着童伯毅的讲述,心里也不禁泛起一丝同情,她看了看阳化冰,心想不知道他会不会这么深情地爱着自己。   童伯毅继续说道:“可是……可是小柔的乳腺组织,竟然被这个家伙抢走了!”   “你是说,你是说……那个锡罐?”   “对!”童伯毅说道,“我发誓要报仇,我绝不能放过你!”   陈秋涵说道:“喂!抢走锡罐的人是马汉庆,不是阳化冰!”   “哼,这有什么区别?我就是要报复,我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报复而活着的,”童伯毅说道,“但是我不能就这样杀了马汉庆,那样太便宜他了,马汉庆不过是个下三滥的小混混,他能理解什么是痛苦吗?他眼中的痛苦不过是少几分钱花吧?我要让他感到真正的痛苦,让他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于是,我就跟我的学生王海刚一起克隆了马汉庆,给他最好的生活条件,给他最好的教育,最好的发展前途,甚至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就是为了让他知道什么是痛苦!不错,哼哼,阳化冰,你做得很好,当你的天网公司面临倒闭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痛苦。”   阳化冰说道:“是的。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可能是最快乐的人,因为不必担心会失去什么,反而那些有一定钱财的人才会患得患失,才会感到痛苦。”   “哼哼,马汉庆从来没有感受到家庭的温暖,因为他从小就是个孤儿。只有有家庭的人,才会感到失去家庭的痛苦。”   “于是你就故意泄露出我是克隆人的真相,让我和父母决裂。”   “是,我就是这么想的,我要让你尝到各种各样的痛苦。”   “可是你失算了,人的感情纽带毕竟不是仅靠血缘关系维持的,几十年的养育之恩、舐犊之情岂会因为我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就一刀两断?”   “这事我的确没想到。”   “哼,因为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懂得爱的人,你自以为是因为爱,才让你苦心孤诣这么多年来报复我,其实完全不是,这一切不过是你的阴暗心理在做怪!”   陈秋涵接着说道:“你还想让化冰和我被媒体骚扰到苦不堪言,却没想到化冰根本不在乎这些,反而以此来赚钱,你肯定受不了了吧?”   童伯毅哈哈大笑起来:“可是你们毕竟快死了。”   阳化冰哈哈大笑起来:“童伯毅,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杀了我们,我也是和秋涵一起死的,黄泉路上我们不会寂寞,而不像你,一直苟延残喘凄凄凉凉,我真是好同情你啊。”   陈秋涵说道:“我有一点不明白,马汉庆是2006年抢了你的锡罐,间接地害死了你的小柔,可是你为什么要等到2010年才提取他的组织克隆他?”   童伯毅冷冷地说道:“因为他马上入狱了,电视播出了宣判大会的新闻,我看到马汉庆就在里面。于是我就一直等,等到2010年他出狱为止。我不但要克隆他,我还要诬陷他!”   “诬陷他?”陈秋涵说道。   “我知道了,”阳化冰说道,“白萱是你杀的!”   “是。”童伯毅说道,“马汉庆一出狱我就一直跟踪他,他到山趣园转悠了好几次,后来连我也发现13栋的业主晚上12:00之前经常不在家。果然,马汉庆入室行窃了,结果业主却提前回家了。我一直躲在门口的树丛里观察着屋里的动静,我看到他惊慌失措地跑出来了,然后我就想进屋看看那人是被他打昏了还是打死了,可是那天晚上,山趣园真是热闹,马汉庆刚走,阳天海就来了,我是后来才知道他叫阳天海的,接着又是我们的一位副市长,简直就像赶集一样,钱皓走了之后,又来了一个人,我不知道那人是谁。”   “那人是华仁忠,现在是医院的院长。”   “哼哼,这么多人半夜三更找上门去,看来那白萱也不是什么好人。”童伯毅说道,“等到这个华仁忠走了之后,我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我的时间不多了,我必须早点下手,因为我知道王海刚很可能会来。”   阳化冰说道:“你为了阻止王海刚碍手碍脚,所以你让他整理资料。”   “对。我跟踪马汉庆的时候,发现王海刚也经常到门口徘徊,我就知道这个业主肯定跟王海刚有关系,而看他犹犹豫豫失魂落魄的样子,我就知道业主肯定是他女朋友。只是没想到这小子那么快就整理完了。”   “也就是说,在华仁忠和王海刚之间,你走进了屋子,杀死了白萱?”   “是。”童伯毅说道,“那个女人躺在地上,血流了很多,但刀子插在肚子上,不是致命伤。我捏着刀刃将刀拔出来,然后插中她的心脏!”   “你真冷血。”陈秋涵说道。   “我冷血?”童伯毅说道,“难道你老公就不冷血?”   “冷血的是马汉庆,不是化冰!”   “还不是一个样?”童伯毅说道,“他还不是要用刀捅你?”   “那是他做噩梦了。”   “什么是梦?什么是人生?所谓梦由心生,如果心中没有歹念,又怎么会在梦中对自己的老婆拔刀相向?”   “你放屁!”阳化冰骂道。   “为了报复马汉庆,我克隆了他,不过,这二十多年来,我也没停止过我的研究,”童伯毅说道,“人的性格到底是先天的还是后天的?人性本善,还是人性本恶?这个问题,自古至今哲学家、神学家、心理学家已经争论很久了,但都莫衷一是,所有的争论不过是猜想,因为没办法做精确的实验,变量实在太多了。但是,我做的不同,我塑造了一个跟马汉庆一模一样的人,血型、DNA分毫不差,这样就保持了两个样本先天条件的一致性。而马汉庆和你的生活环境完全不同,这样就可以观察出外界环境对一个人性格的塑造到底有多么重要的影响。然后我发现,恶就是恶,善就是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哼,我恶?我可没有杀过人。”   “你现在没有杀人,不代表你将来不会杀人,”童伯毅说道,“上幼儿园的时候,你经常虐待你家的猫,上小学的时候,你经常欺负女同学,上中学的时候,你拉帮结派经常打群架,还曾经围殴了一个男生,并把打人的视频传到网上。”   “那是因为我还小,我不懂事。”   “嘿嘿,不懂事?那上大学的时候呢?考试作弊打小抄,你还吸过毒,是K粉吧?”   “什么?”陈秋涵惊讶地叫道。   阳化冰面色通红,看着陈秋涵低下了头,喃喃说道:“就一次。我……我是图新鲜,好好奇。”   “哈哈哈,不要狡辩了,吸毒就是吸毒,烂仔就是烂仔!”   陈秋涵大声嚷道:“那也好过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是,我是魔头,”童伯毅说道,“我现在就送你们归西。”   “其实我觉得你很失败,”阳化冰说道,“你自以为控制住了一切变量,就可以研究我和马汉庆之间的不同,可是你别忘了,我想起了一些事情,想起了马汉庆做过的事,记忆既然可以复制,性格当然也可以复制。所以,你要从我身上研究人性本善还是本恶,肯定就是缘木求鱼南辕北辙。”   童伯毅哈哈大笑几声说道:“你以为我会只搞一个样本就来研究吗?”   阳化冰悚然心惊,问道:“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不需要关心这些了。”   “好吧,不过,我还有件事情要问,”阳化冰说道,“王海刚也是你杀的吧?”   童伯毅沉默了一阵,然后叹口气说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他可是你的学生,为了让你来报复我,他把自己的一生都毁了。”   “那是他自己的问题,他以为马汉庆杀了白萱,自然要追着你不放。”   “可你才是凶手。”   “已经不重要了,”童伯毅说道,“一切人一切事早该风流云散了。”   “你为什么要杀他?”   “那个该死的钱皓在园子里种了顺宁是独一无二的跳舞草,当年我杀死白萱之后,身上就粘了几片叶子,当时王海刚就问我这叶子从哪儿来的,我说不知道从哪儿弄的。他自然不会起疑,因为每个人都认定马汉庆就是凶手,直到你说起马汉庆不是真凶。那天晚上他给我打电话,问我2010年4月25号晚上到底去哪儿了。我知道他肯定又想起那该死的跳舞草了,于是便说要找他当面谈谈。我本来想跟他把话讲清楚的,谁知道我去的时候,他竟然在给公安局长打电话,于是我当机立断打死了他。”童伯毅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都录下来了吗?”阳化冰朝陈秋涵问道。   “什么?”童伯毅问道。   “我不是问你,”阳化冰依然面向陈秋涵问道,“我是问苏局长,都录下来了吗?”   童伯毅惊讶地看了看阳化冰,又看了看陈秋涵,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撞飞了,几个防暴警察全副武装地冲了进来,接着便听到苏镜爽朗的笑声:“都录下来了!”   童伯毅见机非常迅速,就在大门被撞飞的瞬间,他立即转身,疾步飞奔到一堵墙前,按动了一个开关,整面墙转动起来,他一闪身便冲了过去。   谁都没想到,那里竟会有道暗门。   5、揭开谜底   “苏局长,我和秋涵一直不明白你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阳化冰坐在自家花园里,面前摆着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苏镜。   苏镜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看着满园迎风舞蹈的跳舞草,赞道:“这草果然会跳舞啊。”   “苏局长喜欢就移植几株回家种着。”陈秋涵说道。   “不,我可没那闲工夫摆弄花花草草。”苏镜转而问道,“你问的是哪句话?”   “你说你什么都查清楚了,但是又什么都没查清楚。”   苏镜哈哈一笑,问道:“小陈知道我那话是什么意思吗?”   “你说的时候不知道,后来想明白了。”   “什么意思啊?”阳化冰急吼吼地问道。   “苏局长是说,他已经知道童伯毅是凶手了,但是却没有证据。”   “苏局长,您是这个意思吗?”   “是,”苏镜微笑道,“所以我才在小陈身上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和录音器,为的就是录下童伯毅的罪证。”   “苏局长,你骗得我们好苦啊,”阳化冰说道,“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童伯毅,所以那天我们俩就自投罗网,把自己交到童伯毅手上了。”   “你们不介意自己当了鱼饵吧?”   “当都当了,还介意什么啊?”阳化冰无奈地说道。   “哎呀,老了老了,人老不中用了,”苏镜说道,“想当年我年轻的时候,哪用得着这种办法啊?”   陈秋涵说道:“可是这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谋杀案啊。”   阳化冰也说道:“是啊,毕竟你是警察,而不是私家侦探。”   “这有什么区别?”陈秋涵问道。   阳化冰说道:“不知道你看过阿加莎·克里斯蒂的一篇小说没有?名字叫《啤酒谋杀案》,跟苏局长侦破的这起案件差不多,也是要调查一桩沉睡了二十多年的谋杀案。但是阿加莎笔下的侦探波洛不是警察,所以他只需要通过调查推理,还原事件真相就可以了。但是苏局长是警察,他就不能只还原真相,还要把坏人绳之以法,所以光有推理不够,还必须有证据。”   苏镜哈哈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张嘴啊,把我这糟老头子都说得不好意思了。”   阳化冰问道:“对了苏局长,那天晚上跟在我们车后面的,是你吧?”   “不是我,是我派去的,你还让我这糟老头子一天二十四小时给你们当保镖啊?”   陈秋涵嘻嘻笑道:“我们自然不是那个意思啦,只是我们本来还以为跟踪我们的就是要害我们的人呢!我们还想呢,怎么那车本来一直在后面,突然就从左边冲过来了。”   “那是我一个手下,叫林安。我吩咐过他,只要你们一出门就马上跟上你们,并随时向我汇报,而且……”苏镜坏坏地笑了笑,这让阳化冰夫妇觉得这小老头很有意思,“而且我告诉林安,除非你们俩立刻有生命危险,否则不准出手相救,只需跟踪到底。”   “啊?苏局长,您也太拿我们的小命开玩笑了吧?”   苏镜笑了笑,笑容里略带歉意,更多的是得意,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说道:“我这糟老头子,有时候也会很疯狂。”   “那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童伯毅的?”   “这个案子最初有四个嫌疑人,你父亲阳天海,前任市长钱皓,医院院长华仁忠,还有一个王海刚。我把他们四个人彻查了一遍,他们各自都有一套故事,每个人都有杀人动机。事隔二十多年,我也没办法去查证他们有没有说谎。但是我可以从他们进出白萱家的时间,推理出他们的故事能不能自圆其说。这四个人之前肯定不会串供,所以假如有人说谎的话,其进出白萱家的时间,肯定会被其他证伪。而现在没有,阳天海走后,钱皓去了,钱皓走后,是华仁忠,再之后是王海刚,时间衔接得非常自然,四个人甚至没有遇到过。所以,每个人提供的进出白萱家的时间,应该是可以确定的。接下来的问题是,他们有没有拔出那把刀重新插进白萱的心脏,这需要十分强的心理素质,要知道,没人想到自己会看到白萱被人捅了,躺在血地里,杀人者必须当机立断,并且还要巧妙地保留原有的指纹。我们先来看你们父亲阳天海,他是拿着刀上山的,他要去给儿子报仇,那时候他已经被仇恨冲昏了头脑,他见到白萱后,完全有可能劈头盖脸地一顿猛砍,可是要他把刀拔出来再重新插进去,还不能抹掉指纹,就绝不是他能干得出来的。”   “那钱皓呢?”   “钱皓倒是一个合适的人选,当时他是副市长,正面临升迁,这时候如果蹦出和侄女乱伦的丑闻……”   “白萱又不是他亲侄女,不算乱伦吧?”阳化冰插话问道。   苏镜呵呵笑了,说道:“他的政治对手才不管白萱是不是亲侄女呢,这种风声传出去,难道钱皓会嚷嚷着辩解说那不是亲侄女,而是老婆的侄女?”   “就是嘛,”陈秋涵嗔道,“你就别打岔了,听苏局长说。”   “钱皓遇到这种机会,肯定会好好利用的,”苏镜说道,“但是钱皓之后进屋的华仁忠说,那把刀还在白萱肚子上,他犯不着替一个刑满释放的前市长打掩护吧?所以,我把钱皓也排除了。接下来再看华仁忠,如果他是杀人凶手的话,他只消说看到刀插在心脏上就行了,这样就可以把这事利利落落地推到别人身上了,他并不知道在他之前还有阳天海和钱皓进过屋,但是他完全可以把这事推到马汉庆身上啊!他为什么不撒一个简单的谎呢?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是凶手。”   “王海刚就更不是了,他都被杀了。”阳化冰说道。   “那时候我可没这么有远见,我最怀疑的其实就是王海刚,他说刀插在心脏上,也许就是为了把谋杀的罪名推到别人身上。华仁忠8:55进屋,随即离开,而王海刚离开的时间是9:20,二十五分钟的时间,要小心翼翼不留指纹地杀掉一个人,简直太容易了。所以,我的重点怀疑对象就是王海刚,可是没想到,他竟然被人杀了,我当时就蒙了。但是我并不怀疑我之前的推理是错误的,也就是说,即便他被杀了,也不能从其他三人中再找凶手,那么凶手肯定就是另有他人。这时候,我想到了华仁忠的一句证词,他说他离开白萱家的时候,看到树丛中似乎有人。那人会是谁呢?王海刚不是凶手,所以也犯不着说谎,他说他是9:10进屋,那就是9:10。那么8:55的时候,谁躲在树丛里呢?于是,我推断,除了这四个人,肯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到过现场,这个人隐藏这么深,很可能就是凶手。”   苏镜看了看舞得正欢的跳舞草,继续说道:“王海刚死后手里的跳舞草让我思考了很久,他本来要跟我说一件他觉得不妥的事情,但是他又吞吞吐吐的,似乎心里藏着极大的矛盾,谁能让他如此左右为难?这二十多年来,他为了跟踪你,一直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基本上没什么朋友。能让他左右为难的,就只有童伯毅了。于是,我开始考察童伯毅,之后我发现王海刚所做的事情背后,都有他的影子,王海刚一直在跟踪你监视你,得到了他的授意和纵容,王海刚把你们的视频挂到网上,肯定也会征求老师的意见吧?而之后,王海刚死后,你的克隆人身份被曝光了,生活一度被搞得一团糟,童伯毅说他开会的时候,无意间跟几个教授说起过你娶了环球小姐,这话如果换作别人倒也能说得过去,但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竟然也会如此不知轻重地把你的信息泄露?所以我只能认为他是故意的,然后我开始追问,他为什么这么恨你?这时候有两条重要线索摆在我的面前,一是你的梦,你梦见马汉庆抢了一个人的公文包,我随后去查了档案,竟然发现那个公文包里有块人肉,我当时百思不得其解,谁会把一块人肉放在包里?如果是分尸案,也不会用公文包装那么一小块肉啊!而且还用了干冰冷藏。接着,你的克隆人身份被曝光了,谁都不能预测媒体的采访方向,童伯毅自然也不能,他肯定想不到记者们不但对你的私生活感兴趣,对他的私生活也感兴趣,那天,我看到了一篇报道,说童伯毅一直是单身,年轻的时候曾经谈过一次恋爱,后来女朋友在结婚登记途中遭遇车祸去世,去世的时间正是2006年,跟马汉庆抢包相差一天。然后我立即联想起来,马汉庆抢的包正是童伯毅的,由于把包抢了,童伯毅克隆女朋友的计划只好搁浅了,于是他便恨上了马汉庆,于是把马汉庆克隆了,以图将来报复。王海刚曾说,是他央求童伯毅克隆马汉庆的,其实他是被他老师骗了,童伯毅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阳化冰插话道:“很可能,也是童伯毅暗示王海刚可以这样报复的。”   “我们不能排除这种可能,”苏镜接着说道,“后来我又调查了天网公司的几个客户,你还记得我问过你是哪几家公司率先发难的吧?”   “记得。”   “这几家公司都跟童伯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那家连锁药店跟童伯毅是长期的合作伙伴,要知道童伯毅是生物工程系的教授,也研发药品。那家连锁酒店的老板是他的侄子,那个房产商,还有那个眼镜商,都是他的学生。”   阳化冰恍然大悟道:“难怪难怪,当初我的公司刚成立的时候,就是这几家公司先来跟我们合作的,而且还带来很多其他客户,后来也是这几家公司率先发难的。”   陈秋涵笑道:“用童伯毅的话说,这样做就是为了让你更痛苦。”   苏镜接着说道:“有了这些线索,我已经基本可以断定童伯毅就是幕后黑手,克隆马汉庆就是他的主意,而不是王海刚的主意,他为的就是要报复你。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他有没有杀白萱?让我们再回到跳舞草。王海刚到底要跟我说童伯毅的什么事?他手里的跳舞草到底有何深意?这时候,我想到了钱皓老婆的一段证词,她说白萱被杀那天晚上,钱皓身上粘了几片跳舞草的叶子,我虽然不知道这叶子怎么会粘到人身上……”   阳化冰插话说道:“我妈曾说,这院子里本来到处都是这种草,连小路边都是,密密麻麻的,从院门走到房门,基本上是在草丛里穿越,后来就被她挖掉了一些,留出了一条路。”   “哦,这样就说通了。”苏镜说道,“我想既然钱皓能带着跳舞草回家,其他人为什么不能呢?会不会是王海刚想起来,他老师童伯毅在二十多年前的那个晚上,也带着跳舞草回去了呢?如果是这样的话,就意味着童伯毅到过现场,那么他就是那个躲在树丛里的人,而且很可能就是凶手。”   陈秋涵呵呵笑道:“而这一切都是苏局长的猜测,所以你需要证据。”   “是。”苏镜说道,“你们没让我失望,表现得非常好。”   “那也是你瞒得紧,”阳化冰说道,“要不没准我们就会坏事。”   “我就是有这担心,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们来龙去脉啊。”   “童伯毅其实也蛮可怜的,”陈秋涵说道,“一种盲目的仇恨吞噬心间,我都不知道他这二十多年是怎么过的。而这一切还都是爱情惹的祸。”   苏镜说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元好问问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没人能解答得出。”   阳化冰说道:“爱情让人疯狂,也让人抓狂,只要爱得足够深,多么变态的事都干得出来。”   陈秋涵问道:“那天你们进来后,童伯毅从暗门跑了,他后来怎么又自杀了呢?”   “因为他本来就没想逃跑。”苏镜说道,“他跑到实验室,把门关紧了,那是一扇不锈钢门,孙淼他们砸了半天才把门砸开,屋子里是乌烟瘴气,他把自己毕生的研究资料全都烧毁了,见到警察进屋,他狞笑了一声,说了一句话:‘这世界从此要大乱了。’然后就给自己注射了毒药,当场死亡。”   “这世界从此要大乱了?”阳化冰问道,“什么意思?”   苏镜悲悯地看了阳化冰一眼,说道:“我也不知道。”   陈秋涵插话说道:“对了,苏局长,以后你们恐怕得看紧化冰了,童伯毅说人性本恶,阳化冰迟早要犯事。”   “你胡说,小心我扁你。”阳化冰佯怒道。   陈秋涵咯咯咯地笑了。   苏镜说道:“东方人说人性本善,西方人说人性本恶,在我看来,这种争论纯属扯淡,人性善也好恶也好,都可以从善或者从恶,善恶存乎一念,善恶在我们每个人的心里。”   陈秋涵笑道:“化冰,没事了,苏局长说了,只要你一心向善,哪怕你本来是个混蛋,也能变成圣人的。”   阳化冰抱歉地向苏镜说道:“苏局长,让您见笑了,我教子无方啊。”   “什么?教子……?”   “教内子无方啊。”   6、一点思考   三个月后。   苏镜以破获沉睡谋杀案的佳绩,了无遗憾地结束了职业生涯光荣退休。阳化冰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成为一家企业的企划部经理,曾有多家广告公司找他代言,但是被他拒绝了,他的回答很简单:“连环球小姐都那么低调,我还扮什么高调啊?”用出卖采访权赚的三百万,两人把松园小区那套房子买回来了,陈秋涵说:“你不怕有阴影啊?”阳化冰是这样说的:“开玩笑!我有什么阴影?连环球小姐都不怕走光,我还怕啥?”气得陈秋涵一个劲地捶他。   两个人很想低调,但是他们的身份太特殊了,要低调,社会不答应,群众不答应。当他们重新入住松园小区的时候,物业公司竟搞了一个非常隆重的入住仪式。陈秋涵哀叹一声:“我们的日子算是彻底完了。”   日子完了,爱还是要做。阳化冰抱怨说结婚多年,总是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以固定的姿势做固定的事,陈秋涵说,你想怎么样?阳化冰便回答说,要不先从固定的姿势改起?陈秋涵白了他一眼,他继续说,一百块钱怎么样?陈秋涵怒了,你胡说八道什么?起码得两千,还得是现金!   两人云雨正欢,门铃响起来了,而且来人非常固执,一个劲地按。   阳化冰哀叹一声说道:“创新咋就这么难?”他不情愿地离开陈秋涵,说道,“这两千块钱算是白交了。”   陈秋涵笑道:“你还没给呢。”   来人是林安,穿着一身警服,阳化冰一见到他,便招呼道:“林警官,请进,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有个问题想问下你。”   “出什么事了?”   林安没有回答,继续问道:“上周星期一你在哪里?”   “到……到底怎么了?”   “上周一,有人被杀了,现场的血迹经检测发现,跟你的血型和DNA完全符合。”   “啊?”阳化冰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我上周一……我上周一在哪儿呀?对了,我在山趣园我爸妈家。”   “你最近一直没有离开顺宁?”   “是啊,没有啊,怎么了?”   林安皱了皱眉头说道:“我还需要核实你的话,如果你真的在你父母家,那就奇怪了。”   “林警官,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怎么回事啊?”   “有一家三口半夜被灭门了,从现场痕迹分析,应该是有贼半夜入室行窃,结果被发现了,然后就把一家三口全杀了。打斗过程中,那贼也受伤了,所以就留下了你的血型和DNA。”   “这……这怎么可能?开玩笑!”   陈秋涵此时也穿戴整齐走了出来,林安问道:“陈小姐,上周一你们在哪里?”   “别问我了,我都听到化冰的答案了,”陈秋涵说道,“我想你们一定是搞错了,我们现在的日子过得好好的,犯得着去入室行窃吗?”   “你们最近一直在顺宁?”   “是啊。”   “没出过差?”   “没有。”   “没有旅游?”   “没有。问这些干什么?”   “因为这案子发生在云南。”林安说道。   “还不是在顺宁?”   “也许他们真的搞错了,”林安说道,“我想我们还要继续查证,这几天恐怕还会来找你们的。”   林安走后,阳化冰颓然坐进沙发里,喃喃说道:“秋涵,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童伯毅说,这个世界从此要大乱了,我明白了。”阳化冰说道,“你还记得童伯毅怎么跟我们说的吗?当时我说你的研究是失败的,因为无法控制变量,然后他说‘你以为我会傻到只搞一个样本’吗?你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吗?他的意思是说,他克隆了好多个马汉庆。我记得记载我的代号是CE1,那会不会CE2,CE3,甚至CE10呢?那天他把实验室的资料全烧掉了,估计就是不想让人知道这一群马汉庆都住在哪里。”   听着阳化冰的话,陈秋涵感到世界末日来临了,万一哪天一群马汉庆也就是一群阳化冰站在面前,自己该怎么选老公呢?她郑重地说道:“你一定要记住我们今天说的话!”   “什么话?”   “就是两千块钱那一段。”   “干嘛?”   “将来谁能说出我的价钱,谁就是我老公。”   阳化冰听着呵呵地笑了,继而又沉重地说道:“秋涵,你觉得人性是善的还是恶的?”   “你怎么又问这个了?”   “我觉得每个人心中都会有一些作恶的念头,比如以前那些广告客户逼我的时候,我就特别想杀了他们。但是我不敢,一方面有道德约束,一方面有法律约束。道德与法律,使我们的社会能正常运转,也使大部分人一心向善。可是现在,我的压力特别大,因为只有道德可以约束我了。”   “为什么?”   “因为法律已经管不了我了,哪天我杀人了,我可以污蔑是其他克隆人干的。”   “化冰,你不是认真的吧?”陈秋涵着急地问道。   “我是认真的。”阳化冰郑重地说道,“我不是说我会杀人,我只是说,约束我心中恶念的束缚少了一层,这是很危险的事。所以,以后你得监督我,充当起我的道德律令。”   “你对自己这么没信心?还要我提醒你监督你?”   “我不是对我没信心,我是对人类没信心。”阳化冰语重心长地说完之后,突然狡黠地一笑,说道,“从没见我这么正经过吧?”   “你这坏蛋,吓死我了!”   “来吧,我们正事还没做完了。”   阳化冰抱着陈秋涵向卧室走去,陈秋涵在老公怀抱里呵呵笑着,此时,他们都不知道未来等待着他们的是喜还是悲,是欢乐还是忧愁…… 本书由 明朗1997 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